《药香田园》 第1章 穿成流民 文天佑蹲在小山坡上就着凛冽的小风嘴里啃着窝窝头,这窝窝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凉了就越来越硬,吞进肚子里硬邦邦的,真担心吃了会便秘。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这具身体已经二个多月都没吃饱,再硬的东西到胃里也得化成渣渣,他担心的事情根本发生不了。 只是啃了半个就再也吃不下去了,长期吃不饱他的胃被饿小了一半加上刚灌进去的风,满满当当的,胃里非常不舒服。 “二叔,你怎么不吃了?”他旁边蹲着的俩黑瘦的大半小子见他半天没什么动作,好奇的问道。 话虽然是对着他说的,但俩人眼睛一直直勾勾得盯着文天佑手里的窝窝头,锃亮的眼睛和他们瘦的皮包骨头的身体形成了极大的反差,看着只让人觉得心酸。 被这么四盏亮晶晶的大灯泡照着,文天佑嫌弃窝窝头硬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叔吃饱了,这个你俩拿去吃吧。” 话音刚落,手里的窝窝头瞬间易主,俩小子欢天喜地得跑到一边去分吃得去了,果然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正是长身体的时侯一个窝窝头根本填不饱肚子,也不知道是饿极了还是俩人牙口好,几下那硬的跟石头似的窝窝头就进了俩人肚子,小一点的文云轩还意犹未尽的打了个嗝。 文天佑看看他瘪瘪的肚子,皱了皱眉,向他招手,“过来。” “二叔,啥事?还有吃的?”好吧,这熊孩子满心满眼都是吃的,也不怪他饿,从文家村逃难到这已经两个多月了,这顿窝窝头还算是多的,以前一天就吃巴掌大的粗粮干粮还得走几十里的山路,那才真是要命,现在最起码不用走路还能有个窝窝头,虽然吃了会消化不良。 “嗯,把这个给我吃下去!”文天佑笑眯眯的递给他小侄子一根蔫蔫的草,“嚼碎了再咽下去。” 一看那草文云轩脸顿时就绿了,迅速低下头,“嗝,二叔,我不饿了。”为了节省干粮,他们在路上还要收集能吃的野菜,风餐露宿,那野菜没经过处理可都是原汁原味,现在看见他都想吐。 文天佑自然明白他那点小心思,把草塞进他的小黑手里,带着毋庸置疑的语气开口道:“这是草药,你必须得吃,要不等会你肚子难受。” “嗝,草药?!”小家伙也不装了,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二叔,一脸惊恐得说道:“这个不能乱吃,会死人的,嗝······” 文天佑叹了口气,“这个是助消化的,少吃点没事,吃了你就不会打嗝了。” 流亡的路上缺吃少穿,路边的野菜连根子都被前面的人挖光了,能咬动的树皮也扒了不少,为了活下去很多人选择了从来没见过的草木,倒霉的就中毒死了,俩小家伙应该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所以即使挨饿也不乱吃东西。 “云轩,二叔懂的比你多,让你吃你就吃,这么打嗝你不难受啊?”十二岁的文云皓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的教训弟弟,只是他那粗布裤子破的就像个七分裤,实在有损他教育弟弟的威严。 “嗝,二叔,嗝,我不想吃草,嗝······”文云轩还在苦苦挣扎。 “这不是普通的草,这叫花唐松草,是专门治疗消化不良、脘腹胀满的。”说着,文天佑从旁边拿出一根放进自己嘴里,嚼几下,咽下去。 看他二叔都吃了,小孩知道自己躲不过去,闭着眼睛扔进嘴里,死命嚼几下直接咽下去,动作快的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这才是好孩子······”眼前这张皱成一个团子的脸和他以前在大山里遇到的孩子的脸重合到一起,那些孩子在喝药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但是如果要是往他们嘴里塞个蜜饯,肯定会毫不吝啬给你大大一个笑脸,文天佑愣怔了一下,然后被两个侄子的声音拉回现实。 文天佑咧嘴露出一个苦笑,想那些已经没有用了,自己已经跟那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了,自从五天前穿过来开始。 没错,文天佑穿越了,他本来是21世纪一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五天前采药不小心跌下山,再醒来就穿到了一个书生身上,书生也叫文天佑,好消息是这个瘦弱的像个鸡仔一样的书生竟然是个秀才,在这个时代秀才的身份是很高的,所有人都得高看一眼不说还能免掉家中一部分的赋税和徭役,坏消息是他正处于背井离乡的逃亡路上,所以,文天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流民。 当然,与被摔的尸骨无存的前世相比,流民虽然每天吃不饱饭,但最起码活着。 所以,一直秉承着人生除死无大事的生存理念的文天佑,就这么认命的生存下来。 唯一牵挂的就是他那个天天以压榨他为乐的康师傅,当然不是某个牌子的方便面,而是教他中医的师傅,虽然师傅热衷于折腾自己,但是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就死了,如果看到自己的尸体肯定会很难过吧,自己托了好几天的梦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哥,二叔又在发呆了,他是不是饿了?”文云轩撇撇嘴,二叔最近变了很多,以前最注重自己的言行也从来不喜欢他俩的靠近,怎么病了一次就变化这么大,不但做出他以前最看不顺眼的动作——蹲着,还经常给他俩吃的。 “胡说什么!二叔是在想事情,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天天想吃的!”文云皓瞪了弟弟一眼,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以前二叔经常之乎者也带在嘴边,认为除了读书以外的事情都是庸俗的,连稻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现在竟然能认出草药,看来病了一场还收获不小。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真的挺准,他们已经察觉到文天佑病后的变化,只是这种变化是他们乐于所见的,所以都挺高兴的。 他正撕巴他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就听山坡下响起来一阵尖锐的说话声。 第2章 山坡下密密麻麻全是或站或坐的人,个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瘦的脖子细脑袋大,硬邦邦的骨头支棱着,很多饿的头昏眼花站不住的小孩子就趴在地上挖着什么,文天佑知道他们在找那些剩下的草根,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是白做工,因为这片土地已经被无数的人挖了很多遍,估计连个渣子都不会剩。 饶是他这几天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心酸,与前世见到的《流民图》的震惊相比,他此时身为流民其中的一员更能深切体会那种对战争的恐惧和流亡路上的艰苦,作为一个从衣食不愁的世界穿过来的人,慌乱和茫然中目睹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饥饿中凋谢,而身为一名医生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种无力的感觉折腾的好几天都不能入眠。 他认得草药,但是那些草药却不能填饱人的肚子,那种不甘让他滋生了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多多种地的决心,只有填饱肚子才能去做其他事情,这是他挨了几天饿后大彻大悟的成果。 作为一个秀才,能有这样的志向,也算是天齐王朝的头一份。 这时,底下的喊声更高了几个分贝,这人人吃不饱饭饿的全身无力的时候还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的人还真不多,也非常好找。 文天佑略一低头,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身体肥胖的中年妇人,正喋喋不休得说着什么,那巨大的噪音就是她制造出来的,与旁边精神萎靡的难民不同,这妇人精神的可真对得起那身肥肉。 文天佑从原主可怜的记忆里翻出这人的身份——大伯母,文家子嗣单薄,兄弟二人,文天佑他爹文义上头有一个大哥——文忠,正说话的女人是文天佑的大伯母王氏,此时王氏正像个战斗中的母鸡一般对着眼前四个衣着破烂,瘦弱不堪的人啄个不停。 文天佑赶紧从山坡上出溜下来,因为正承受王氏的大嗓门和吐沫星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这世的血缘亲人。 “哎呀,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亲兄弟还明算账,你欠我们家那二两银子到底啥时候能还?”王氏不屑得看着眼前这一家窝囊废,要不是想多置办点地,她真不想看他们这几张晦气的脸。 文义死死锁住眉头,一言不发,那王氏气焰更加嚣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是你们求着我我才让大郎家的搭车,怎么现在要不认账?” 听着她这么信口雌黄得捏造事实,文天佑的大哥文天赐一脸铁青想要上前理论,被他媳妇刘氏死死拉住,他想挣脱刘氏的手臂可是眼睛瞥到媳妇隆起的肚子,握了握拳头忍住了,可是眼里的怒火却没有熄灭。 文义半天哑着嗓子问道:“这事我大哥知道吗?” 王氏那与她身材严重不符的细眉都快挑到天上去了,操着尖细的嗓子说道:“这事怎么扯上我们当家的了,怎么还想用兄弟情谊抵债不成?既然早就已经分家,那就是要各过各的,看在大郎媳妇肚子里怀有文家骨肉,我才伸出援手,没想到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啊这是,怎么着,你们家二郎的名声就不值这二两银子?” 这就是□□裸的威胁啊,要是文家被传出欠债不还的丑闻,那文天佑的仕途可就坎坷了,毕竟文人最注重的就是名声。 这话一出口,在一边抹泪的钟氏可就憋不住了,红着眼睛质问道:“大嫂,老二家肚子孩子差点保不住的时候是我求你载她小半个月,我们一家都承你的情,但是你当时也没说要钱,再说即使花银子坐车,只是那几日也用不了二两······” 结合原主记忆和听来的对话,文天佑将信息整合了一下,一个月前的流亡路上,怀孕的大嫂刘氏因为过度劳累险些小产,他娘就去找了大伯家,求他们让刘氏到车上挤一挤,大伯家勉强答应下来,后来因为大伯家五丫头闹得慌,大嫂只搭了十多日便下地跟着自己家人一起走,从始至终都没提过坐车付钱的事,结果到了雍州的地界却突然向他家要钱,当然如果坐车付钱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因为流亡的人有不少是赶着马车上路的,如果手里有点钱的人实在走不动了掏出10个钱能搭乘一天,即便是那样坐半个月也不过200个钱,她这一张嘴就涨了十倍,别说他家根本就没有钱,有钱也不能这么让人狮子大开口的敲诈。 文天佑知道她这么厚着脸皮要钱的原因,无非就是想多榨出点银子在雍州置地。因为他们流亡到雍州得知,半个月前反贼被朝廷剿灭,为了安抚这些饱受战火摧残的老百姓,特颁布特赦令,流亡的这些百姓如果想回原籍的,当地州府需派发一个月的口粮,一路监护返乡;如果肯留在雍州安家的,可以按人头开垦荒地,荒地归开垦者所有,具体的数量根据当地情况自行定夺,这个消息一传出来,那些兴奋得收拾行李想要回家的人都不走了。 这个时代的土地就是农民的命,这些远走他乡的流民都是没有自己的土地佃地主的地来过活,现在有机会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怎么能激动,个个摩拳擦掌都准备大干一场,大伯家显然也有置地之心,偏偏他家生了五个丫头没有男丁,这样只能开垦一份土地,相比于文天佑家的五份实在是不够看的,自然大伯母突然来要银子肯定是要买地,顺便发泄一下她那憋屈的怒火。 想到这文天佑便迎了上去,硬是挤出个春风和煦般的笑容,“大伯母,怎么有空过来啊?” 王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抢先说道:“我知道了,是来看我嫂子的吧,天佑是个读书人不愿意搬弄是非,不过天香这丫头下手也太不知道轻重,要不是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福大,这时候恐怕早就没命了,趁着她现在年纪小,您可得好好管教管教,要不以后做了更天理不容的事情,倒是您哭可都没地方去哭了。” 嫂子搭车的时候,大伯家的五丫头天香因为被挤了一下就推了刘氏一把,好在倒在装满行李的车厢上,否则当场就得一尸两命,气的他大哥差点发飙,因为是虚惊一场大伯家根本没在意,现在被文天佑这么当面提出来,王氏的面子顿时就有点挂不住了。 文家二老加上文天赐夫妇都不由得面露惊异,他家这二儿子向来只读圣贤书不管家里的这些事,现在这样伶牙俐齿得将王氏堵的哑口无言实在是少见,不过这样的变化也不是今天才有,自从前几日摔了脑袋之后就有些不同,变得更亲近家人还有就是突然认得很多花花草草,现在站出来说的话更是大快人心。 “二郎,你这话就有些严重了,天香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再说她也不是有意的,你做什么揪着这事不放?”很久没有吃亏的王氏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不过她顾及文天佑的秀才身份,到底没有说的太难听。 “天香不懂事,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岂不是更委屈,他见不到天日又不能言语受了伤谁能知道?您也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应当能体谅我大嫂的心情,何况这是文家的血脉,要为文家开枝散叶的,大伯母难道不心疼吗?”虽然面目平和,说的话可是含沙射影,一点都没有留情面。 他说的真切,却是字字戳王氏的心窝子,她那唯唯诺诺的弟妹生了两个儿子,大郎家的也连生了两个儿子,再看她,嫁到文家后生连生五个丫头片子没有给文忠留下一条根,如果不是她娘家够硬,早就因为无所出而被休回娘家,但是她娘家再厉害也不能让文忠断了香火,不得已让步,文忠在年前抬了一房小妾,虽然肚子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但是到底年轻,怀上是早晚的事,一旦生下文家的种,那她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第3章 反击 文天佑说的诛心,但面上你还挑不出什么,王氏被气的内伤,脸色变来变去,文天佑就那么一脸特淡定特无辜的表情,该还的钱他肯定不会耍赖,但这种没事乱咬的他是肯定不能让她们如意。 王氏死死咬住后槽牙,一家子穷鬼还能养出一个秀才郎?瞧吧,这才考中没多久就得跟在一群泥腿子里逃命。这挨千刀的短命鬼,怎么没一下子磕死,前几天她听人说老二家的秀才二郎不小心摔了一下险些丧命,当时她还幸灾乐祸来着,没想到这才几日就蹦跶起来,这口齿伶俐的样哪里还有以前病怏怏的样,听说醒了之后突然认识了什么草药,啊呸,一看就是个不务正业的,考中秀才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就这穷酸刻薄样这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 此时刘氏也是非常诧异,她是看着这个小叔子长大的,自然非常了解他的脾气秉性,文天佑向来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管的,今天怎么突然跑出来替自己出头? 相对于刘氏和王氏的不解,文天佑的爹娘和大哥那是分外欣慰,这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一套一套的,把那张牙舞爪的王氏说的哑口无言,若不是场合不对,三人肯定是要好好夸一下文天佑的。 王氏气的内伤,三角眼扫到文家人一脸希冀的看着文天佑,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抖抖不知道几层的下巴,“这事先放到一边,二郎,你是正经读书人,应该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你家嫂子搭我们车是不是要给钱?” 文天佑正气浩然的颔首应和,“那是自然,无功不受禄,这钱我们自然是要出的。” 王氏眼睛一亮,这书呆子可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真真是个败家子,笑得肥肉抖动不已,“二郎是个明事理的,快劝劝你爹娘,莫要因为这二两银子辱没你家的名声。” 一听这话,文天赐可真忍不住了,他这个弟弟向来不闻世事,哪里知道搭车的价钱,这要应了王氏,那他家就得认这二两银子的账,赶紧挣脱开媳妇的手臂,气愤得说道:“大伯母,你莫要欺人太甚,坐那几日车不过300个大钱,你要二两银子也太多了罢!”他这么说也是提醒弟弟,不要这么随便被王氏糊弄过去。 被文天赐这么横插一杠,王氏自是不乐意,不过她敢张嘴要二两银子,也是自有一番道理的,粗实的手指不断绞着手里的帕子冷笑道:“大郎,你这么说可不对,300个大钱只是坐车的钱,你家那口子吃喝就不用算成银子?我家几个丫头不敢多喝水,就为了给你媳妇省口热水,你现在跟我掰扯这点银子,可真是狼心狗肺!” 刘氏登时被气的脸色发白,搭车的时候大郎每日来送吃食,因为那热水不好盛送便在车上借了几口,那几个丫头不乐意多喝水是因为野外不方便如厕,怎么成为了自己?再说那热水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野外随便抓把雪放到锅里煮开的东西怎么在她嘴里突然成了这么金贵的玩意?这分明就是变法的勒索,真亏她脸那么大还敢拿出来说事。 文天佑一把拦住又要继续辩解的大哥,冲着王氏一笑,“大伯母说的是,这水是不能白喝的,这二两银子也是该给的。” “听听你家二郎的话,这才真是个懂事的,老二,你听到没?”看文义那由充满希望转为灰败的脸色,王氏顿时像斗胜的公鸡一般昂起了胸脯,只是她那水桶一般的身材给她的动作减分不少,愣是一点都没看出什么挺拔,硬要说的话只能说是个稍微直溜一点的水桶罢了。 “天佑啊天佑,你怎么这么糊涂······”文天佑他娘钟氏见儿子就这么轻易应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文天佑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钟氏,轻抚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娘,您别生气,大伯母这么一个细致的人怎么能让咱们受委屈呢?”说完转向王氏,“大伯母你看,我家应了这二两银子的账,咱们也该算算我嫂子的药钱了吧?” “药钱?”王氏瞪大眼睛,“什么药钱?” “您看您这记性,自然是天香伤了我嫂子该赔的药钱。”文天佑弹弹身上刚才沾的草屑,“我嫂子被推那一把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伤,但是肚子里是有影响的,必须得好好养胎才好,这药钱怎么也得三十两,这么算来,您再给二十八两就可以了。” “你是不是疯了?”此时的王氏被那二十八两银子刺激的险些失去理智,吐沫翻飞得大嚷道:“她那肚子还稳稳的在那,凭什么要我们掏药钱,二郎,你不要信口雌黄!” 文天佑都不用特意摆出无辜的表情,因为他生来就是一脸无辜,摊手说道:“我正常的很,不劳您担心,我嫂子肚子有没有事也不是你说的算。” “哎哟,我算是明白了,你这是想讹我啊这是。”王氏冷笑不已,粗实的手指头在文天佑的眼睛前来回指着,“谁没生过孩子啊,挺着个大肚子睁眼说瞎话,什么时候孩子没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要银子吧,还真当自己有个金肚子啊。” 这话说的真是恶毒,刘氏气的面色如纸,她是个小辈受了委屈也不能明面上骂回去,加上她本身就是闷性子,习惯了逆来顺受,哆嗦个不停却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看王氏趾高气扬再看看家里人的一脸受气包样,文天佑苦笑,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前世也是这样的绵软性格,但是既然接受了人家的身体总要为负责,当下一脸疑惑,“这您可说错了,这生男生女还是有差别的,像我嫂子这样金贵的肚子,那必定是怀的男娃,自然要仔细点。” 这可是明目张胆的笑话王氏只有生丫头的命了,王氏气的脸上的横肉乱飞,就差口吐白沫了,口不择言的尖叫道:“你个小王八蛋敢编排我,我告诉你这药钱你想都别想,你若还顾及你这秀才身份就赶紧将那二两银子送来!” 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呢,文天佑脸瞬间冷下来,眉毛一挑逼问道:“大伯母你是大夫?不是大夫怎么就看出我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无事?要是怕我讹你,大可以到县城请大夫来诊治,顺便找县太爷断断你是不是该赔给我药钱,你看可好?” 提到县太爷王氏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消灭,虽然文忠不待见这个弟弟,但是为了脸面在外面两家还过的去,自己是背着当家的来这,真要是闹大了被当家的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而且要是真闹到见官可真是要命,二两银子飞了不说还得挨一顿打,自己这可真是碰上硬钉子了。 文天佑这个穷酸鬼虽然落魄了,但毕竟有功名在身,县太爷也是要高看一眼的,自己家虽然有点小钱,但是也不敢跟与官相争,自己本来是掐准了这一家子是一群软蛋不敢放个屁,没想到文天佑这个小王八蛋好像开了窍一样,偏偏自己还拿他没办法,看来今天自己这银子是没办法了。 然后文家人就开始欣赏王氏的超级变脸术,赤橙黄绿青蓝紫,那真是精彩绝伦,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文天佑都要拍手叫好了。 咬碎了一嘴的钢牙,王氏从牙缝里逼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哎呀,二郎你这话说的可就见外了,咱们可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人了,来来往往、磕磕碰碰不是常事吗,你怎么就这么认真,那二两银子是大伯母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好了,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多呆了。”说罢,扭着水桶腰甩着帕子就飞快的离开,那速度跟她那身材完全不相符。 “这就完事了?”文天赐还没从这神转折中缓过神来,瞅瞅站在一边的弟弟,“那二两银子?” “自然不会再提,她想要那车钱得先把药钱付了。”文天佑也是松了口气,他前世也是个面瓜性子,很少做这出头的事,更没有跟泼妇无赖打过交道,现在爆发是因为那王氏欺人太甚,真要叫嚷起来,估计十个他都不是王氏的对手。 “那个铁公鸡怎么可能拔毛,你嫂子现在没事她更是不会掏这钱!”文天赐笨手笨脚摸摸媳妇的大肚子,回想到听说媳妇被推倒时的恐惧,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第4章 动了胎气 “嫂子确实动了胎气,莫要看现在没事就大意。”文天佑微蹙双眉看向刘氏,“嫂子,你最近是否时有阵痛?”按理说孕妇应该比正常人体温偏高,但据他观察刘氏穿了不少竟然还有些畏寒,在刚才与大伯母的对峙中时不时捂住肚子表情有些痛苦,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刘氏低头仔细回想,惨白着脸点头说道:“最近几日夜里确实疼醒了几次,我以为是睡的不舒服,难道肚子里的孩子受了伤?” 一听这话,王氏走后的轻松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钟氏刚才停住的眼泪立马扑簌簌的掉下来,“文佑,你嫂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老太太生过两个儿子对于怀孕之事也算是非常了解,大郎家的最近脸色是不怎么好看,她以为是吃不好才这样,怎么无缘无故动了胎气,定是前几日被推的才受的伤,钟氏对大哥家的不满又增了几分。 “娘,你别着急,我也是猜测,要摸过脉才知道。”文天佑有点后悔当着老太太的面这么问,他这个娘亲身体不好心思重,知道大嫂动胎气肯定又要伤心伤身。 “老二,你会看病?”文义疲惫苍老的脸上现出几分惊讶,他这个儿子这几天带给他的惊讶可不少。 文天佑刚点完头,他大哥就不管不顾的一把将他拉过来,“天佑,你快给你嫂子看看。”事关媳妇肚子里的孩子,文天赐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他弟弟怎么突然之间会了医术,一眼不错得盯着弟弟搭在媳妇脉门的手指,好像那是掌握他未出世孩子命运的手。 看过那么多电视电影,文天佑知道古人对于男女之间的接触颇有忌讳,但刘氏是看着他长大俩人算是姐弟的关系,何况他现在是正二八本的看病,倒没有什么不自在的。 他四岁开始随着师傅上山采药,十三岁在师傅的看护下开始正式看病抓药,他穿过来的时候29岁却已经当了十六年的大夫,经验自然非常丰富,虽然他随着师傅四处奔波又没有营业执照,但看病的技术那是毋庸置疑的。 刘氏的脉象滑而冲和,脉来流利,如盘走珠这是喜脉,而脉跳时有涩滞,确实动了胎气但不厉害,应该是受了惊吓加上饮食休息不当所以才造成的畏寒,期间左尺脉比右尺脉更滑,文天佑皱着眉撤回手指,“情况倒是不太严重,但是胎儿有些不稳,必须得好好养胎,另外恭喜大哥这孩子多半是个男娃。” “太好了!”听到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文天赐喜形于色,一脸不敢置信得问道:“天佑,真的是男娃?” 他家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小子,但古代讲究多子多孙才是福,文天赐也希望刘氏能多给他生儿子,现在得知这个消息那是喜出望外,连一直愁眉苦脸的刘氏脸色都多了几分血色,枯瘦的手不停地抚摸着凸出来的肚子,一脸的欣慰,她瘦的皮包骨头,只挺着个硕大的肚子,看着违和感极强,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心酸。 无数的人都倒在流亡的路上,她能拖着有孕的身体走到现在已经算是个奇迹,现在皇上大赦天下,只要熬过这段最艰苦的时间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所以她现在必须坚持下去,女为母则强,看他嫂子眼中闪烁着温柔而又坚定的光芒,文天佑心里叹一口气,调养调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就他们现在穷的连个鸡蛋都没有怎么养?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雍州最西北的安溪县的城外,虽然朝廷下令安置流民,但由于流民数量过多、鱼龙混杂,未免流民入城扰民,所以在分配到土地之前,他们都必须都呆在城外,为维持城外秩序城门有官兵重重把守,想要入城难比登天,虽然使些银子可以让那些官兵代劳买安胎的药材,但问题是他们家穷的就剩下几个铜板,拿什么来买? 钟氏看小儿子一脸做难,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个包的厚厚的布包,“将这个簪子当了吧,虽然值不了多少钱,先给大郎媳妇补补。” “娘,那可是你外祖母留给你的唯一念想,咱们挨了那么多苦都没有卖掉,现在苦日子马上到头更不能卖啊。”虽然隔着层层包裹,看娘亲那珍惜的样子文天赐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头晃得跟拨浪鼓一样,就是不伸手去接。 文天佑他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蹲在地上头压得很低,一边是老妻压箱底的东西,一边是儿媳妇肚子里的孙子,这是个艰难的选择。 “大郎,这是死物比不上命金贵,你拿着看能到城里换点银子不。”钟氏摸了摸粗布包,最后狠狠心硬塞到文天赐的手里。 文天佑也心有不忍,但瞥到他爹明显浮肿的腿,只得硬下心肠,就像他娘说的,人命可比那些身外之物要重要,就算大嫂不吃点补药,他也得保住他爹的腿。 瞅瞅他爹娘无奈的脸,再看看他大哥大嫂无措的模样,文天佑再次感受到了家徒四壁的窘迫的感觉,好吧,他家连四壁都没有呢。前世他因为心脏有毛病而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师傅捡到后虽然到处奔波但是衣食无忧,哪里遇到过这种分文没有、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真是一分钱憋死英雄好汉啊,这也算是丰富人生履历了吧,只是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看来自己要在种地的基础上再加一个挣钱的伟大目标才行。 “大哥,你先拿着,咱俩去看看能不能给当了,先活当以后有钱再来赎,先度过这个难关再说。”看一家子人都僵持下来,文天佑出了一个算是两全的办法,不过在一直穷惯了的文家人看来,这东西一进当铺那肯定是有去无回。 最终,还是文天佑和大哥俩人去城门口试试。 一路走来,看到的全是席地而坐的流民,虽然个个瘦的不成人样,在得知朝廷对流民的开荒政策后,每双眼睛都迸发了勃勃生机,他们被安置到县城外后每天都能得到一个窝窝头,虽然吃不饱,但是也不会被饿死。 前世,上山采药的时候,他师傅经常给他讲一些野史传记,从古至今包罗万象。古代因为粮食产量低、土地兼并等各种问题,贫富差距那是大的没法想象,有钱的为了炫富将几十里长的路上铺满绸缎,穷人冻死、饿死无数,灾荒年间卖儿鬻女更是常见,所以像这么大规模的流亡也不算少见,但据他前身的记忆和他穿过来所见,他们现在的处境倒没有像野史的故事中那样充斥着□□和草寇,当然这也得益于天齐的一个赫赫战将——辰逸。 第5章 病人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天齐的境况和前世的古代历朝历代有些相似,地大人口多,边疆接壤的小国多的数不胜数,这些小国、部落虽然不敢跟天齐硬碰硬,但是骚扰抢劫是长有的事,西北本就是苦寒之地,朝廷的兵马鞭长莫及,就这么乱了百年,边关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西北之地民众为躲战祸向中原迁徙,长此以往,天齐疆土被侵占不少,这种杀乱终止于老睿王辰靖。 老睿王是天齐的传奇人物,熟读兵书、英勇无敌,率兵将西北之地的蛮夷全部赶回沙漠以北,主张以战养兵,愣是将那些姿势扰乱的小国杀的不敢再南下,最后各国使者都和天齐签订了停战朝贡协议,保了西北几十年的安定,老睿王在民间声望极高,所以就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原主对他的大名也如雷贯耳。 老睿王死后西北也曾乱过一阵子,后来年仅十六岁的小睿王披马上阵,在现在安溪县的地方一夜之间屠杀了几万蛮兵,震慑八方,扼杀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听说当时泾河河边死尸无数,鲜血染红几十里,只那一战杀神之名威震四方,所以流民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地界都不敢造次,谁敢在这里起义造反估计刚举起锄头尸体就被抛在泾河里了。 这位年轻的睿王虽然也奋勇杀敌,名声却不如老睿王好,传言是个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主,所有人提到现任睿王那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文天佑对这些都无感,他只想衣食无忧、平平淡淡度过这来之不易的重生,他前世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说好听了是脚踏实地、认真安稳,说不好听的就是胸无大志、胆小怕事,女生都不想找这么不求上进的人,所以前世都快奔三的人还没有谈过恋爱更别提什么结婚。 当然文天佑也没觉得自己性格有什么不好,世间人有千万种,有人喜欢轰轰烈烈,有人更喜欢默默无闻,他就是属于后者,但是不管怎么活前提是得解决眼前的困难,他都可以看到高大的城门却被拦在百米之外,前面人群堵在城门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文天佑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是现在人群挡住了去路只能跟着他大哥向里面挤。俩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人群里侧,偌大的空地上搭了三个简易的帐篷,帐篷里的板床上躺着十几个正唉唉叫痛的人,看那破烂的装束和枯瘦的身体,应该是城外的流民,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疼的满地打滚,旁边几个衣着周正的大夫正在号脉,时而低语时而沉思。 这不由得勾起了文天佑的几分好奇心,他的中医是师傅手把手传授的,因为没有取得从业证书没法到大医院坐诊,所以除了师傅很少看到别的中医看诊,更遑论中医在古代才是全盛时期,有了尊崇的心思看的时候便十分认真。 要说文天佑穿过来上天对他还是挺照顾的,因为这具身体的五觉敏锐于常人,不知道是原主生来就五感超人还是他穿过来的缘故,原主的记忆里无迹可寻,怕惹的文家人怀疑他也没问,也许敏感的感官会给普通人带来一些不方便,毕竟看自己洗干净的手心肌理中残留些处理不掉的污渍还有夜深人静时候别人听起来正常在他耳朵里跟打雷一样的呼噜声这些都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好在他天生心大,经过几天的适应和心理暗示习惯不少,现在折磨他好多天的困扰总算有了点回报,那就是他现在几十米以外能看到那些病人的症状。 这些流民无一例外全都是四肢浮肿,有两个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看上去很痛苦,这些人的浮肿可比他爹身上的厉害,腿肿大了两三倍比腰还粗,看上去.十分瘆人。 文天赐着急买药,但看眼前的架势一时半会恐怕没法过去,想要跟弟弟回去却发现他看的出神,只得站在一边护着他,俩人都瘦的跟竹竿一般,但他比弟弟强壮有力的多,独自把文天佑留在这估计等会就得被人群挤趴下。 相对于外面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流民,安溪县县令武良才心里可急的要死,听说城外突然多了很多病重的人他便急冲冲赶来,结果请来的几个县内大夫对这病人浮肿诊断不一,都拿不定主意没法下药,眼看这病人哀嚎声越来越大,刚才又搬来十多个同样病症的流民,这怎么能不让他着急上火?倒不是他真的爱民如子心系流民安危,而是现在雍州来了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他可不敢触那人的霉头,眼看流民就要分派到各片荒地,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事,而且他听其中一名大夫的言外之意这病症可能会带来瘟疫,差点没把他吓死,几十万流民真要爆发瘟疫这不是要他老命了吗! 早在看过他爹的症状时文天佑就了解个大概,现在看过这些重症病人的表现后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只是他很疑惑,为什么那些诊治的大夫还不开药,那些人有的已经痛的失去理智抓伤了肿胀之处,再不及时治疗就怕是要感染了。 “武大人,西北风寒露重,流民一路奔波又风餐露宿感染风寒,这关节之处才会肿胀至斯,应开驱寒之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摇头晃脑得开口道。 “武大人,小人刚替这些病人把过脉,并无不妥,应该只是普通的水土不服,只是因为长期吃不饱所以才如此厉害,不需用药,只要好生养着便可。”大夫里最年轻的王青山开口说道,说完瞥了一眼刚才说话的人,“梁大夫,上次被你差点医死的孩童家里人最近没来找了吧,怪不得还能这么悠闲的出城看病!”语气相当的不屑。 “你,你个黄口小儿……”梁大夫被他这么不留情面的当场揭开伤口,气的差点跳脚,但是这人是武大人的远房亲戚,自己得罪不得,只能吞下这口气。 武县令现在没心思追究他俩之间那点事,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直没怎么开口的赫大夫,赫大夫家里经营着草药生意同时他还是安溪县有名的大夫,现在众口不一,他只能盼望赫大夫给个定夺。 已到花甲之年的赫大夫皱着眉头,半天开口道:“浮肿之症并不少见,引发的病因也有很多种,老夫一时也不能确定。” 武县令一听就泄了气,略带不安的低声问道:“这是否会传染?”瘟疫这俩字那就是催命符,他不会看病却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曾经柳州就发生过一场瘟疫,死了几十万人,那真是人间惨剧,他怕这些流民死在城外更怕会传染给县城里面的人,一直提心吊胆的。 赫大夫行医多年,自然明白他的顾虑,开口道:“如若不然先将有此症状的病人先安置到一起?” 言外之意就是要隔离,这可是相当大的工程,毕竟城外流民众多而且还不固定,但是想想那可怕的灾难,武县令咬咬牙,“事到如今,只能这么着了。” 文天佑讲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十分心惊,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这只是小小的中毒,怎么就能引发这么大的波动,看武县令就要下令顾不上考虑其他赶紧上前一步,斟酌着口气开口道:“大人,学生倒是有个方子可以试试。” 中医传承到现代可以说是走了下坡路,客观上讲土壤和种子的变化让中药的药性减弱,主观上西药吃着方便见效快所以压制了中医的发展,中医的精髓在古代才体现的淋漓尽致,所以文天佑虽行医多年但穿过来以后对自己的医术却妄自菲薄,的确,他一个嘴上没毛的大夫跑到古代当着这么多老大夫的面说要治病有点班门弄斧的嫌疑,只是看他们将这么简单的病复杂化,实在忍不住,何况他爹也有这症状,要是被隔离指不定受什么罪呢,所以他才硬着头皮跳出来。 “你是说你能治这病?你可不要信口胡说,欺骗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文天佑被穿着盔甲的官兵引到帐篷内,武县令急不可待的开口问道,他做官久了,倒是有一些官威,即使此时心急火燎,还是没忘记敲打来人一下。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人权可言,真的像电视那样动不动就杀头灭九族,看来以后坚决不能出头,他在心中腹诽面上却带着恭敬,“是,学生不敢妄言,对医术略懂皮毛,也听师傅提过这种病症的医治办法,所以才敢斗胆直言。”他前世确实医治过相似病人,但是他现在是个流亡的书生,不能表现的过于怪异。 “你且写出来看看。”武县令现在心急如焚,也没在意文天佑的穿着和谈吐。 “呃,”盯着桌子上的笔墨,文天佑熄火了,他只用钢笔开过方子,这毛笔怎么写?原主留给他的只是记忆可没有写字的技能啊,难道自己前世身为一个大学生现在的秀才身份就要成为一个盲流了吗? 第6章 治病 “大人,你看他这样像是能看病的人吗?切莫让一些不轨之人钻了空子。”一向眼高于顶的王青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县里最厉害的赫大夫都不能肯定,这突然冒出一个乞丐一般的人说能治病,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真人不露相,既然咱们不能诊断,不妨让这小兄弟一试。”这梁大夫也不信文天佑能治病,不过王青山当面撂他面子,梁大夫对他自然看不顺眼,见他出言直接跳出来唱反调。 赫大夫袖着手打量了文天佑一会便移开眼睛,虽然没说话,但眼里的不屑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想法。 “这?”武县令也犯难了,这人的确不像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样子,如果贸贸然用药要是出了人命他可就不好交待了。 “大人,既然这位小兄弟出来自荐,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不如让他将方子写出,我们几个虽然不能诊断这病,但是方子怎么样还是能看出来的,请大人不必多虑。”一直没说话的一个衣着朴素的胖大夫开口说道,语气非常中肯。 听有人替他说话,文天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胖大夫约莫有四十多头,眼睛眯眯着,长的有点像年画上的弥勒佛,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但他跟这里的大夫好像都不怎么熟悉,刚才集中诊断的时候,他并没有说话。 “好,你将方子写下,交给几位大夫审看,如果真能治愈这病症,本官必有重赏!” 重赏俩字顿时就让战战兢兢的文天佑精神抖擞,开玩笑,那些电视剧可不是白看的,县太爷一挥手,那百两银子稀里哗啦的就到手,真真是赚到了。 擦擦嘴角并不存在的痕迹,文天佑向那刚才出言帮他的老者拱拱手,“在下手有不便,还得麻烦老先生帮我写下这药方。” “嗤,不会写字就说不会写字,说什么不方便,既然会治病怎么不治治你那手!”王青山轻蔑的扫了眼文天佑和赵鹏鲲,一个乞丐一个落魄户,站在一起可这是配的很。 把他的闲言闲语当作耳边风,开玩笑,比钢笔字你特么也不如我,文天佑自我安慰的技能已经点满,这种程度的嘲讽根本伤不到他分毫,朗声道:“取甘草五钱,金银花八钱,清水一碗半,煎至一碗饮服即可。” 赵大夫顿了一下,认真记下。 “哈哈,真是沽名钓誉之辈,这只是普通解毒的方子,你敢拿出来蒙骗大人,真是狗胆包天!”听完文天佑的叙述,王青山幸灾乐祸的笑道。 这确实是非常简单的解读方子,在场的几位大夫都熟悉的很,纷纷摇头,“这方子只能解轻微毒素,用来驱除这浮肿有些不合适。” 眼看武县令脸拉下来,文天佑赶紧解释道:“大人,这病人确实是中毒,开解毒的方子是对症下药。” “病人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小兄弟为何要判定为毒素所致?”赫大夫倒没有直接开口否定,再次仔细查看那病人的伤处,向文天佑发问。 “因这毒素量实在微小,所以并没有明显的中毒表现。”文天佑表现得不卑不亢,“这个时节的野菜含有多种毒素,野菜性寒味苦,多吃会伤及脾胃,引发胃痛、呕吐等轻微中毒症状,进而会令人脾胃虚弱、血淤气滞,长期食用会引发发痒、浮肿等症状,而流民多以野物为食加上体多劳累,所以病症要更严重一些。” 前世的人大多没受过什么罪,这种病症真是少之又少,能看出这病症可真是偶然,前世时他和师傅俩人跑到云南大山中采药,住在老乡家时就遇到过这么一例,当时他也没看出来,毕竟野草那点毒可真是不好诊断,还是他师傅眼睛毒看了出来。他敢站出来也不全凭着前世那点经历,他了解流民的饮食而且还跟他爹摸过脉,而且也真是看到那些病人嘴唇略带青色,当然别人没看出来他看出来全是托他那明察秋毫的眼睛的福,前几日还为这苦恼,今日便派上用场,所以什么事情都是福祸相依的,也许他穿过来这件事也是如此。 听他解释,几个大夫的脸都变的不太好看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没想到,他们行医多年自认治病无数,怎么阴沟里翻了船,还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教训了。 王青山更是狠狠的暗中抓住衣侧,他攀上县令这份亲戚本来还想表现一番,结果弄巧成拙,让这个小子出了风头真是不甘心。 梁大夫看向文天佑的眼光有了些许变化,可能真是认同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赫大夫面色如常,只是眼底幽光晦暗不明。 “是这样吗?”武县令向其他几位大夫投过去询问的目光,如果这真是这么常见的病症,怎么这些大夫看不出来? 几人思忖良久,赵大夫首先点头称是,另外几人也极不情愿的颔首。 文天佑不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人,他站出来是为了家人可不想得罪这里的大夫,赶紧出言解释:“小人家乡多有灾荒,所以知道这种病症,这些前辈没有经历过自然要小心应对,毕竟人命关天啊。” 武县令这才脸色稍缓,赶紧命人下去准备,又问了文天佑的姓氏,得知眼前这位邋遢的像个花子一样的人竟然是秀才后态度好了不是一丁半点,擦擦额头上的汗和颜悦色的对他说:“如果真的有效,本官必定有赏。” 文天佑点头谢过,心里忍不住咆哮:等神马,赶紧给我点银子吧,一大家子都等着钱花呢,当然他脸再大也不敢当着县令的面要钱,只能恹恹的往回走。 “天佑,你怎么跑进去了?你没事吧,他们没难为你吧?”自己一个没注意,弟弟就跑到里面,文天赐担心的半死却不敢放肆,在普通人眼里县令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连个渣都不剩。 “大哥,没事,里面有人病了,我去献个方子,县令大人说要赏赐我呢,不过现在可没银子拿,还得先去典当这簪子。”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人谈起他突然有了医术的事,现在能瞒就瞒,先唬弄过去再说。 “天佑就是厉害,以后肯定会大出息。”对于这个考上秀才的弟弟,文天赐那是百分百信任,听说能从县太爷那里得了赏赐更是与有荣焉。 可惜好心情持续到城门口的时候就消失殆尽,因为城外出现大量病人,城门戒严,往常还能给守卫塞几个钱买点荤星解馋的人全都被拦在一边,跟别提他们要人去当簪子,俩人跟那守卫口水都说干了,那人也不通融,最后烦了,直接拉出手里的大刀,文家兄弟瞬间没电了,乖乖躲在一边。 就在俩人就要无功而返的时候,一个还算是熟人上前打招呼,“小兄弟,你到这里有何事?” 说话的是刚才替他写字的赵鹏鲲,看样子问题解决要返回县城,也许这是个机会,文天佑赶紧回礼,将俩人的来意说了一遍,“我家嫂子确实需要这些安胎的药,家中又没有积蓄,只能出此下策,能否劳烦赵大夫一趟?”他虽然人情世故这块欠缺不少,但是活了快三十年看人的眼力还是有几分的,赵大夫虽然沉默寡言,但是心眼不错,所以他才舔着脸麻烦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 推开他递过来的布包,赵大夫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开口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小事一桩,我家在城内有间小药铺,若是小兄弟信得过,我就从自家拿了,这簪子你还是留着吧,医者父母心,你能救城外流民于水火,我赠你这点药也算是聊表心意。” 文天佑还要再说,赵大夫留下个小童径自走向城里,走出百步远后冲他摆摆手,“莫要推辞,你且在这稍等片刻。” 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文天佑只得和哥哥在门外等着。武县令也是个动作快的,就这么一功夫城外就架起几个大锅,煎好药后开始分发,自然先由着病重的人来,流民被他的爱民之心感动,纷纷跪地感恩,武县令乐的小胡子一颠一颠的,这药可是便宜的很,花点小钱能获得这么多人心可是很划算。 那赵大夫也是个办事的人,片刻钟后就派人将文天佑需要的药材送了出来,知道他们在城外煎药不方便还顺便送了两个崭新的煎药罐,这让文天佑可真是有点不好意思,无功不受禄自己白要这些东西于心不安啊。 那小童也是个机灵的,看他面有难色便开口道:“我家先生说了,您救了那么多人的命,这点东西就是替那些人谢谢您,您要是不收那就是嫌这礼轻了。” 只得将东西收下,这人情怎么着也是欠下了,文天佑只好向他打听赵大夫的药铺位置,等安身后怎么着也得去上门道谢,那赵大夫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毕竟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 第7章 解决 哥俩回到山脚下时天已经擦黑,看两个儿子平安归来钟氏松了口气,急忙问道:“听说今天城门戒严,怎么样,药买到了吗?” 文天赐一扬手里的药包,憨厚的脸上露出个傻傻的笑容,“娘,我们回来了,药也拿回来了。” “怎么这么多?”文老爹瞅瞅大儿子手里那些大包小包又看看小儿子怀中的两个灰了吧唧的陶罐,有点吃惊,老妻那簪子他是知道的,样式老旧也轻便,就是死当也当不了几个钱,老大手里的那些药就不止这些钱何况还买了两个煎药的。 将手里的药小心翼翼放在铺盖上,文天赐将布包还给钟氏,“爹,没能进城所以也没当这簪子,这要是一个老大夫给的。” “怎么回事,人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白给咱们东西?”文老爹虽然穷苦了一辈子,但是个明事理不乱伸手的人,自然明白无功不受禄的道理,他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怎么会有人白送东西? 文天佑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捣腾那些药,他从科技发达的21世纪穿过来,身无长物,这具身体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虽然有个秀才身份但四书五经和那些成套成套的大道理可没有传给他,继续科考那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当官的心思。 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可没法忍受等级森严的封建制度,也许运气好抱个大腿能一飞冲天,但是荣华富贵那得有命享才好,电视演的也并不夸张,古代的帝王权利才是王道,想弄死你只需要一个眼神,在这里人权是什么,可以吃吗? 大难不死穿越到这个地方已经是老天开眼,他好好活下去就好,当官发财什么的想都不要想,风险太大!这几天他也想好了,自己这弱鸡一样的体格干别的可能比较费劲,还是得操起老本行才行,当然自己这点中医能耐没法跟这里的大夫争辉,但是当个小小的大夫也是可以的,毕竟他这么多年的行医也不是闹的,最重要的是他也不能辜负师傅对他这么多年的栽培,所以现在重中之重是怎么说才能更让文家人相信自己会医术还不显得突兀。 见他弟弟吭哧吭哧的开始煮药,文天赐开口说道:“爹,因为天佑帮县令大人治好了那些中毒的病人,那赵大夫仰慕天佑所以才送的药材,那大夫说不值几个钱,看人家是好意,我俩就收下了。” 县令大人给流民煮药治疗浮肿的事情已经传开,文老爹也知道这事,一直以为身上的浮肿是因为水中不服,没想到竟然是吃野菜中毒,下午的时候他还挺后怕的,不过听说治疗的草药不需要自己掏腰才放下心,因为家里实在是没有几个钱了,现在一切都得紧着老大家的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小儿子的事,顿时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怎么?天佑还会治病?” 这是被彻底的鄙视了吗?文天佑心里囧囧的想。 清清嗓子,文天佑准备开始表演,心里默念:这是善意的谎言,不要心虚,不要心虚!虽然这么想,但不怎么肥的胆子和不丰富的撒谎经验还是拖了他的后腿,假戏真做一下子跪倒在地,硬硬的石子硌的膝盖像过电一样,差点当场飙出眼泪,文天佑暗搓搓的鄙视自己,这下真是更逼真了,赶紧念台词:“爹,娘,孩儿不孝!”那语调跟师傅mp3里存的唱戏腔调如出一辙,真没白听了十多年。 文家二老被他突然的动作唬了一跳,文老爹只是脸色白了点,他娘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文天赐手快,估计都坐地上了,钟氏哆嗦着嘴唇,“天、天佑,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呜呜······” 好像演过头了,文天佑也没想老太太会吓成这样,赶紧说正事:“爹,娘,孩儿恐怕没法为文家光耀门楣了,前几日跌了一跤虽然现在已经没了大碍,但不知为何不能再写字,所以科考一事恐怕有心无力了。”既然要撒谎,那么就一次性全都解决问题,不能写毛笔字的事也得告诉他们。 听到文天佑这么说他俩倒没想象中那么大反应,前几日小儿子只是摔了一下就昏迷过去,几度没了呼吸,差点把一家人吓死,现在回忆起来,二老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他们也想开了,天齐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从秀才考中举人啊,他们想儿子出人头地当然更希望他能平安,所以只要人活的好就行。 “天佑,你头现在还疼吗?”钟氏虽然没有大见识,但是心疼儿子的,听说小儿子磕那一下子还有了后遗症就紧张了。 文天佑赶紧回道:“娘,现在一点都不疼了,手虽然不能写字,但是做别的都无妨。” 文老爹心中叹了口气,语气却是温和的,“天佑,不要多想,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孩子到底是父母的心头肉,文家耗尽家财供文天佑考中了秀才,结果还没高兴几天就被告知从此高中无望,期望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这样,他们还在宽慰儿子,让文天佑不禁生出几分酸楚。前世因为先天心脏有缺陷所以刚出生就被扔掉,要不是被师傅捡到估计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从来没有享受过父母的温情,天下做父母的大抵都是如此吧,他穿到这个没有电视、没有空调、不能网购的地方却得到了他前世最想要得到的亲情,这算是赚到了! 抹抹真心的眼泪,文天佑哑着嗓子继续说道:“我在读书的时候跟着先生学了些医术,因为怕被责骂不务正业,所以一直没敢对你们说,现在我不能继续读书这也算是一门手艺,靠着这个也能活下去。” “要是真的能治病也不错,虽然比不过读书有出息但是也饿不死。”文老爹黯淡的眼神有了些许亮光。 天齐的大夫地位虽然不如士农工商,但好挣银子,如果医术高明那是备受百姓爱戴的,如果侥幸能得了贵人的青眼,那可就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当然文家二老倒没对他报那么大期望。 “嗯,我虽然不能跟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比,但是一些小病还是没问题的。”对于一个从小跟着老大夫走南闯北见过无数病例并且能将《本草纲目》和《伤寒杂病论》等医术倒背如流的人来说,他并没有说大话。 “天佑,一定要谨慎啊,这可不比读书,人命可是关天的大事。”钟氏叮嘱道。 文天赐倒没有爹娘那么反应大,他弟弟从小就聪明,就是现在插个翅膀在他面前飞一圈也不会太惊讶,只会傻笑夸文天佑有能耐,这特么才是真正的盲目相信,深深的兄弟爱啊。 说话的工夫药已经熬好,文天佑盯着另一个陶罐里的鸡蛋看了半天,心里不禁感叹,这赵大夫可真是个细心又体贴的人,知道外面没有什么好东西还特意带了十多个鸡蛋,这份恩情自己可得记得。 刘氏吃完药,俩小子捧着发下来的窝窝头回来了,不多不少一人一个,文云轩狼吞虎咽的将手里的窝窝头吞下,抽抽鼻子,“什么味啊,这么难闻。” 刘氏戳了他脑门一下,掰给他一块窝窝头,“鼻子可够灵的,那是药味可不是吃的,少跑点肚子就不会那么饿,这块给你填填肚子。” 一个窝窝头连半饱都吃不了,文云轩舔舔嘴唇挣扎了半天还是将已经到手的食物推到他娘的手里,“娘,我不饿,你还是给肚子里的弟弟吃吧。” 刘氏一下子就湿了眼睛,她这个小儿子一向没心没肺的,流亡这一路受了不少罪才变得这么懂事,只是这样真让人揪心。 “老大家的,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可得多吃点。”钟氏也是做娘的,怎么会不了解她心里的想法,但是云轩是大孩子了挨几顿饿倒是没事,现在她肚子里的才是最重要的。 结果最后文天佑兄弟和文家二老都加入了让窝窝头的行列里,所以最后文家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结束了晚餐。 漆黑的夜空星光点点,文天佑躺在破旧的褥子上凝视广阔无垠的天空,跟所有的流民一样他现在也是处于幕天席地的状态,解决了困扰多天的难题,他此时脑海中只有硕大的俩字:挣钱!不求多少,但求吃的饱。 想到银子,文天佑就开始琢磨武县令的赏赐什么时候下来,可别是空口说白话啊,这晚他就在担忧中睡过去了。 事实证明老天还是挺眷顾他的,就在两个官兵抬着一个木桶的汤药分发到他家的时候,顺便还带来了武大人的承诺的赏赐,跟想象中的白花花的银子有些差距,只有两锭小巧的银元宝,目测一个有五两,但这银子来的不费劲,所以文天佑也没嫌少,在原主的记忆里,五两银子可顶他们家两年的收入呢。 文天赐简直是看直了眼,他见过最多的就是铜板,偶尔接触过几次银子那也是给文天佑交束修,还是散碎银子,哪里见过这么规整的银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钟氏满怀骄傲的将银子揣在怀里,她这个小儿子向来就是个能耐的,虽然不能成为官老爷,但是能得到县太爷的赏赐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8章 安居 得到银子的同时他们也从官兵的嘴中得知开垦的荒地已经被划定,城外的流民不日将会被安顿下去,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多少人都盼着呢。 果然,第二日便有官兵带着一批流民离开城外,官府动作这么快是怕误了农耕,毕竟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要是再拖下去今年恐怕很难有收成了,到时候几十万的流民谁养活?朝廷不能让百姓活活饿死,但这气肯定要撒到当地父母官头上,到时候不但乌纱帽难保连脑袋都得搬家,所以雍州上下都把安置流民一事当成重中之重来抓。 只等了一日,文家被带到安溪县北五十里远富阳山下一个山坳里,面积大的很,住了千余口子还显得稀稀拉拉的,为了相互有个照看,文家村村民流亡路上都没有散开,理所当然全被分到一起,这也是为了方便以后核定册籍。 这个时代和历史上的各个朝代相似又不同,在广大西北地区,秉承着“皇权不下县”的传统,流民十户为一保,五十户为一大保,每五百户为一都保,算一个超大型的村子,设保正和副保正各一名,因这里文氏姓人较多,继续延续使用文家村的名号。 雍州处天齐最西北的地方,地广人稀,环境恶劣,田野多荒,雍州的刺史大人也是个大方的,大手一挥,流民家中但凡有男丁者每人可开垦五亩山地,三年免纳税粮。哎呀我的妈呀,文天佑立刻变星星眼,这里的男丁可没有年龄限制,他爹加上兄弟二人还有大哥家的俩小子,一共就有五个人,妥妥的二十五亩地到手了,养活一家人那是小菜一碟。 村里的宅基地是由保正划定的,等文天赐认完文家的山地再去找保正的时候就剩下山根下的一处,位置偏,离村里其他户有点远,新上任的保正为表公正给他们多划出几分,这边的地多的很,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自认占了天大便宜的文天赐领着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去往圈定那处。 看到那齐腰深的野草,文天佑差点给跪了,这特么就是一片野地,这是要住草窝里的节奏吗?本来还想最差也能有个茅草房,结果证明他的想法太天真了,他们家全部的家当不过几床破旧的被褥、一摞粗碗、难道用手挖泥巴盖房子吗?真是醉了。 文家其他人倒是兴致勃勃,一边计划着怎么开荒地一边拔草,眼下已经是早春,小半个月就得下种,当务之急必须先把地给开出来,盖房子那都是后话了。现在是全家总动员时间,刘氏月份大了不能弯腰是唯一的闲人,俩小子吃东西虎实干活也不含糊,动作快力气也不小,很快就拔了一大堆,文天佑也紧随其后迈出他们文家落户到这里的第一件事——拔草。 可惜他这具身体是战斗力负五的渣,遇到稍微扎根深一点的草就麻爪了,把草叶子都给撸光了,那根还稳稳的扎在地下,他也不气馁,有句话不是说“假如不能反抗就躺下来享受”嘛,文天佑将这话理解个透彻,更是揉合了阿q精神和随遇而安的美德,立刻在心中开启嘲讽模式:小样,我现在要是有个铲子你特么还敢跟我倔?所以说,人得心大才能活的开心。 在五个名副其实的劳动力加文天佑的努力下,一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然后文老爹领着俩儿子到保正那里去签字画押领种子和农耕用具,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白给的,等到秋收后要折成银子还给官府的,保正家是村子里唯一一户房子已经起来的人家,二进的院子特别气派,每个进出的人眼带羡慕,听说盖这房子花了二十多两,文天佑直咂舌,他也有心也弄这样一个,可惜心有足而钱不够。 来的人太多,文天佑就没进屋,在院子里等他爹和大哥,看见不少人搬着成袋的粮食离开非常好奇,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委。从种地到收获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流民大多都没有剩余粮食,这段时间内缺少粮食的可以从朝廷借,由保正登记并下发,还的时候以粮食或者银子的形式都可以。这可挺让他吃惊的,现代人对古代皇帝的不闻世事、高高在上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能为流民做的这么周到的也真是够可以的了,看来他真不能用电视剧里的那些见解来解读这个时代了,多年以后他弄清楚事实后才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 文家分得的荒地离宅基地不远,走路不过五六分钟,父子三人领了种子和农具没回去直接去了自家的地。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热火朝天的干上了,说是荒地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荒地,因为这里有开垦的痕迹,据说这里曾经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所以再次开垦少费点劲,当然这个少费点劲是针对于文老爹和文天赐而言,像文天佑这种一锄头下去只能刨个浅浅坑的人来说,二十五亩地瞬间就不那么美好了。 他爹知道自己儿子的斤两,抹了把头上的汗,“天佑,你回去给你娘帮忙去吧,这里的活你可干不了。” 文天赐光顾着高兴了,才想起来他弟弟不是干这活的人,也附和道:“回去吧,等会太阳大了就不好走了。” 文天佑也不逞强,锻炼身体是循序渐进的事,要是累趴下他娘还得照顾,那可真是帮倒忙了。他不锄地也不回去,扛着锄头开始在家和地附近转悠。 村子后面的富阳山并不高,连绵几百公里,他们所在的这个位置处于中后段,起伏不大,都可以直着身子上山,他比较感兴趣的是富阳山后的那个被当地人称做青巴的森林,在气候恶劣的地方有这么一大片森林相当扎眼。听送他们来的官兵说,这片森林有千年的历史,青巴是塞外蛮夷起的名字,翻译成汉语就是秘密的意思,青巴的尽头跟泾河相连,西面接着西海,自塞外二十多个部落小国,历天齐的边关凉城、紫燕城、川口,直至西南部的幽州一带,延袤数千余里,山势高险,林木茂密,传说此地有恶鬼出没,从来没有人能活着穿越过这片森林,有不少误闯此地的人都再也没回来,被视为死亡之地。 做为一个反迷信的21世纪大好青年,文天佑才不信什么恶鬼之说,估计是瘴气或者野兽在作祟,瘴气是山林中湿热蒸郁能致人疾病的有毒气体,西南之地比较常见,西北这块因为天气寒冷瘴气可能要差些,但森林接近水源,地气卑湿,加上林中动植物腐烂形成毒气也不是神稀奇的事,只要不进到太里面,一般不会有什么事。 他没有探险的胆子,但是听那些人提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动了心思,小学课本不是说了嘛,森林就是一座宝库,有很多可以吃的山菌野味,如果能弄点就可以改善一下生活,省得每天都面对他那两个两眼冒绿光的侄子。 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他娘和嫂子还有两个侄子挎着篮子迎面走过来,看着篮子里冒尖的野菜就知道收获不少,在离开安溪县时,文老爹将一锭元宝换成了散银子,买了一些粮食,种子和农具也是当场付的银子,所以那五两银子已经花的七七八八,文家人紧手惯了,即使有了粮食也是野菜搀着粮食吃,所以挖野菜就是必行的活计。 文云轩和文云皓对野菜讨厌至极,踢踢踏踏的跟在他们娘后面,看到他二叔眼睛就亮了,文云轩叫了声“二叔”就扑过来,还好他不是实在扑,否则文天佑肯定会被压个半死。 听文天佑说文老爹和文天赐已经在地里干上活,俩女人急着赶紧回去做饭,文天佑还惦记着去那片林子看看,俩侄子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光秃秃的家,所以三个人就凑到一堆向北面寻去。 自从知道文天佑救人得了十两银子,俩侄子看向他的眼神那是锃亮锃亮的,在他们眼里,二叔=有能耐=银子=吃的,多么形象而又直接的关系链啊,当然这种观念的灌输是长时间积累而成的,从文天佑考中秀才以后,文天赐天天拿他给俩孩子当榜样,所以兄弟俩都快成条件反射了。 “二叔,咱们是不是要去找吃的?”这话文云轩一天要说很多遍,这次终于真相一把,文天佑捏捏他没多少肉的脸蛋,笑眯眯的说:“答对了!” 文云轩揉揉脸,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这里全是草,有啥好吃的,二叔,咱们去那片林子吧,那里肯定有兔子,要是能抓到一只咱们可就有肉吃了,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刚和他娘出来的时候,他就想去那边看看,可是他奶奶死活不让,还吓唬他那边有吃人的野兽,切,他又不是小孩,哪能那么轻易被糊弄过去。 第9章 惊喜的发现 文云皓看他二叔叼着根草茎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不禁摇摇头,他爹一直教训他俩走路要有个样子,要向二叔学习,挺胸抬头直视前方,可是现在他二叔摔坏了脑子,不但不会写字连走路姿势都变了,他爹还是要求他们向他二叔学习,真是奇怪。 让一个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将就平肩正背体不摇肘那简直比登天还难,文天佑既然已经给文家人报备过,自然也就不用再装样子。 此时,他正逗引小侄子云轩,“你希望你娘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这是个经久不衰的话题,当然每个人的回答也不想同。 文云轩很仔细的想了一通,最后回答道:“我想要个妹妹。” “为啥?” 挠挠鸟窝一样的头发,文云轩露出一副这个问题好傻的表情,“妹妹虽然娇气爱哭,但是吃的少啊,家里的粮食本来就不够了,要是再生个弟弟我不得继续继续饿肚子啊。” 这么个烂理由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嘛?文天佑无力吐槽他这个眼睛里只有食物的小侄子,都说人的潜力要是爆发起来那是无比惊人的,如果真遇到了兔子,以云轩对肉这么强的执念也许真能抓到兔子呢。 可是下一秒兔子没遇到,文天佑听到了别的声音。 “停下来,别发出声音。”出言小声喝止俩孩子,文天佑屏住呼吸集中注意力听远处的动静。 “咩~咩~” 文天佑眼睛一亮,娘的,兔子抓不到他还抓不到羊然后撸起袖子“呵呵”两声做饿虎扑食状,“运气不错,今天咱们有肉吃了。” “二叔,你能抓兔子?”文云轩立刻瞪大了眼睛,眼神中的仰慕指数暴涨。 “你小子就惦记兔子!”文天佑屈指弹了他脑门一下,笑笑,“不是兔子是羊,那可比兔子大多了,绝对能让你吃到撑。” 听到这,一向稳重的文云皓也心热了,凑过来问:“二叔,羊在哪呢,咱们去抓吧。” 平时常见的牲畜只有牛,羊和马在农家不怎么经常见,毕竟在他家乡那里都没地种田哪有地方放羊,羊肉有些腥膻,但是那也是肉啊,比野菜不知道强多少,三个人立刻变身两眼冒绿光的猎羊人。 三人处在富阳山一处平坦的坡上,视线很是开阔,等了约莫三分钟,不但羊没见到连声都没听见半分,文云轩心急了,“二叔,羊在哪呢?” “应该离这不远,我能听见叫声。”听力变好,能听到更远地方的声音,他也摸不准自己离声音有多远。 “我什么都听不见,该不会是风声吧?”文云皓跟他爷爷一样,都不相信世上那么容易有好事。 “咱们去找找吧。”既听不到又看不到,文云轩焦躁了,到嘴的肉可不能飞了。 “走吧。”文天佑也馋肉了。 走了四、五分钟,三人越过前面的山头就看到一群正在吃草的山羊,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多只,好多肉啊,三个人美的鼻涕泡都快出来了,顾不得山上石头多,飞快的冲向羊群。 等到了近处,文天佑就变成了泄了气的气球,因为山羊群旁边还坐着个男人,手里还拎着个粗实的鞭子,好嘛,这羊是有主的不是野生的,他爹的想法果然是对的,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飞奔过来的二小子也蔫了,文云皓还好只是有点失望,希望破灭的巨大反差砸的文云轩头昏脑胀,泫然欲泣。 文天佑都想化作喷火巨龙,燃尽这令人失望的世界,但是人得面对现实,他只好打起精神。 男人怀里正抱着一头一动不动的成年山羊,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文天佑很惊讶,“你们是?” “我是村北面文义家的老二,文天佑,这是我俩侄子,这是怎么了?”不用细看文天佑也知道那人怀里的羊已经没了气息,那羊死状挺可怕的,双眼大睁,面部狰狞,嘴角处还有一堆污物,看来死的挺痛苦。 放羊的是副保正申坤家三儿子申正名,文天佑不认识他,申正名可是听说过文天佑,因为他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村里的册子上可是登记着的,所以保正和副保正都知道他的大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秀才将来的前程可是无可限量的。 申家在村里也算是富户,申坤又是个望子成龙的,所以在县城的时候天天逼着两个儿子读书就希望他们之中能读出个有出息的,可惜他这两个儿子从小被宠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能吃没日没夜读书和动不动就挨板子的苦,所以读了四五年连个童生都没考中,打骂过后还被勒令读书,申正名被他爹折磨的死去活来。 申坤来这山沟里当保正,申正名可高兴坏了,看离开县城他爹还怎么逼他读书。因为要提前量好地,规划好村子各家各户的范围,保正和副保正比流民更早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安家,所以申正名很是逍遥了几天,结果他爹得知这批流民中还有个秀才,就天天耳提面命的要俩儿子继续读书,申正名懒得听他爹唠叨便抢了他家羊倌的活,跑到山上来放羊。 结果放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只羊倒地抽搐然后死了,申正名又郁闷又害怕,要是让他爹知道他跑出来放羊还不清不楚的弄死了一只,肯定免不了一顿揍,他爹肯定会一边揍一边骂他“连个羊都放不好,你还能干点啥”,然后自己就会被严加看管背书,那可真是生不如死,他正懊恼的时候,文天佑出现了。 要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被念的跑不出来,这羊也不会死,所以申正名将怒火转移到了文天佑上,不知道自己已经躺着中枪的文天佑还跟跟死了羊准备迁怒于他的申正名打招呼呢。 “申正名,申家老二!”申正名没好气的回道,眼睛不经意瞥到文天佑身后两个盯着死羊看个不停的小子,顿时就火了,粗声粗气的喊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死羊啊?” 文云轩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被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吼也没有胆怯,指着那羊一脸的垂涎,“没见过,不过死了就可以吃肉了。” 本来还因为申正名的呵斥心生不悦的文天佑瞬间被他侄子治愈了,紧绷着嘴角点头,“嗯,可以吃肉了。” 申正名被他俩的事不关已的态度彻底惹恼了,使劲踢了一脚僵硬的羊就要开骂,不过看到三人那谗样突然灵机一动,放缓了表情,“你们想吃这羊肉?” 俩小的齐齐点头,文天佑则收回目光默不作声,这人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 “这羊肉可以便宜卖给你们,现在猪肉是十三文钱一斤,这羊肉怎么也得十文,”申正名一边说一边打量对面三个人,那两个小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大的还是没什么表情,赶紧又加了把劲,“你看,这么大一只羊扒皮去了骨头和内脏怎么也有个六十多斤,够吃好几顿的,你给我六百个钱就行,其他的都当搭头送给你们了。” 他打的是毁尸灭迹的算盘,把死羊卖给文天佑他拿着钱回去就说羊摔死了羊肉卖了,他爹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毕竟这大山沟子的,摔死一两个羊是常事,他也不会被骂的太惨。 其实这斤数他还多说了不少,他家时不时也宰一头羊打牙祭,自然知道这羊顶天出五十斤肉,他是想多要几个钱,到他爹跟前长长脸,自己多说了十斤八斤,那些傻了吧唧不事生产的酸秀才怎么会知道! 文天佑可不傻,他不过是披着秀才的皮囊,芯子可是个跟着师傅游荡遍中国犄角旮旯的赤脚医生,吃过几十只烤全羊的他还是知道这斤数有水分的,但是他此时关心的可不是那羊肉或者那几百个钱,他关心的是羊肚子里的白花花的银子。 看了这死羊几眼后文天佑心里就犯了嘀咕,但他还不确定,所以故意问道:“这羊是怎么死的?不会是吃了什么有毒的草吧?要是那样这肉可不能吃,出了人命谁负责?” 他能看出这羊不是吃了毒物死的,因为动物比人更熟悉并避开各种有毒植物,否则森林里的食草动物早就死光了,而且这死羊也没有口吐白沫、口鼻发紫的中毒迹象,应该不是吃了有毒的东西。 那山羊嘴角的无色透明的粘液应该是白胆汁,微微肿胀的腹部和旁边一滩浓黄的尿液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文天佑激动的手都有点抖了,娘哎,我要发财了! 其实申正名心里也打鼓,他也不知道这羊是不是被毒死的,不过为了能扔出这烫手的山芋,只能硬着脖子不承认,“不可能是毒死的,这群羊都在一起吃草,其他的可都活蹦乱跳着呢。” 这特么也能成为不是被毒死的理由吗?文天佑心里吐槽,摇摇头,“这可不保准······” “我给你便宜点!”见他迟疑了,申正名赶紧作出让步,“八文钱一斤怎么样,这么一大头羊才四百八十个铜板,够便宜了吧?” 加上那些骨头和下水是挺便宜的,不过文天佑还记着他刚才要讹他斤数的事,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我家也不富裕,四百个钱怎么样?这肉得回去试试才知道能不能吃······” “好吧,就四百个钱。”申正名肉痛的一口答应,四百个钱其实有点少了,只好拿他自己攒的钱填补上,免了他爹那顿皮鞭炒肉就行。 心里激动的要死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文天佑感觉脸都给憋扭曲了,强忍着欢呼说道:“现在身上没带钱,我先把羊抬回去,免得你还得费力自己搬,晚上之前一定把钱送到你家,你看成不?”把东西先弄到手才是真的! “行,你们先搬走吧,不过你去我家送钱的时候可得说这羊是摔死的。”申正名不放心的嘱咐他。 “没问题,我就说这羊是摔死的,因为我馋羊肉所以才缠着你买的,放心吧。”因为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文天佑必须得服务到家。 一听这头羊属于自己家了,两个小子顿时乐开了花,三人合力抬着羊,兴冲冲的赶回家。 第10章 羊黄 文天佑和两个侄子将羊抬回他们光秃秃的家时,钟氏正好刚做好饭,一看那搬回来的羊就愣住了,“天佑,这是?” 文云轩垂涎羊肉一路,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奶奶,这是二叔买的,咱们赶紧做了吃罢。”那馋样恨不得现在就搭锅架火煮了吃肉。 买的?!这么一大只得多少钱啊,钟氏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不会转了,前几日得那十两银子看着多,但是买了袋粮食又交了种子和农具的钱一下子就去了一半,剩下的五两要盖房子置办一些锅碗瓢盆等家伙式儿,秋收前还要供应一家子半年的吃食,老大家的过几个月就要生娃,女人和孩子的吃食上可一点都马虎不得,现在他们家真的是坐吃山空,她恨不得将一个铜板掰两半花,结果他小儿子上一趟山就买了一头羊回来,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哟。 文天佑还沉浸在捡漏的巨大惊喜中,没注意到他娘的异样,笑吟吟的接着说道:“娘,给我四百个钱,这羊钱得赶紧给申家送去。” 只有赶紧把钱送过去这笔生意尘埃落定他才安心,这到手的馅饼可不能飞喽。 文老爹洗完手过来就听他小儿子要钱,再看他老妻那脸色就明白了,这天佑花钱也太不经头脑了,但这羊都抬回来了也没法送回去,只得说:“把钱给他吧。” 这钱是天佑挣的,他张嘴要也无可厚非,文老爹还当他是那个不问世事的死读书的,委婉的提醒道:“天佑,挣钱不容易,你花的可要仔细点,这几百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听他爷爷这么一说,两个小的也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们想吃肉想的厉害都忘了家里连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二叔买羊也是因为他俩想吃吧,这么想着文云皓从他二叔身后站了出来,小声说道:“爷爷,这事是我不对,因为我想吃肉二叔才买的,不怪二叔······” 一边的文天赐和刘氏也沉默下来,说到底都是因为大人没能耐,所以孩子也跟着吃苦,看俩孙子眼里转着泪花,文老爹重重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将懂事的孙子搂在怀里,钟氏抹抹眼睛从怀里掏出铜板,仔细数出来递给文天佑,“买就买了,大不了以后紧手点,日子总会能过下去。” 接过铜板,文天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一大家子悲悲戚戚的模样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买羊这大手笔可是花了家里十分之一的储蓄啊,怪不得都这个反应,怪只怪自己没把事情说清楚。 四下环顾无人后,文天佑赶紧开口解释:“爹、娘,你们可别心疼,这羊可价值千金,我用四百个钱买下来可是天下的便宜呢。”一个人高兴不如一大家子人跟着乐,文天佑这是存了献宝的心,可惜他家里这几位欣赏不了。 “这能值什么钱,这羊肉还不如猪肉贵,天佑,你莫不是被人蒙骗了吧?”这要是活羊又是母的倒是能下个崽,这死的只能吃肉了,本来文天赐还一脸愁容,听到他弟弟后半截话一下子警醒了,他这个弟弟是个五谷不分的,别是听了别人什么话才买的这羊吧,而且这样死的也蹊跷,看不到外伤,如果要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死的那肉可吃不得,想到这可就急眼了,“天佑,这羊可是病死的?” “没错,是病死的。”嘴角翘起个得意的弧度,文天佑看着地上的羊好像在看绝世珍宝,不过对于稀罕各种稀奇药材的他来说,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宝。 这可真是个晴天噩耗,这病死的羊吃了可是要命的,这下真是赔了银子又丢了肉。 赶在他爹和他大哥发作前文天佑赶紧解释道:“这羊得的是胆结石,吃肉是无妨的,值钱的是这羊胆囊里的东西,那才是千金难求的宝物,娘,把刀给我用一下!” 这羊是吃草的,肚子里能有什么值钱的好东西?一大家子都带着不解的目光盯着文天佑处理羊的动作,看着看着眼里的震惊越来越明显,手法也太老练了点,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懂的文天佑吗? 解剖是跨入医学大门的第一课,为了更加熟悉人体的构造,而且针灸、推拿等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所以文天佑解剖过活人更多的是解剖动物,虽然这刀有点用不顺手,但是也不影响他发挥,手起刀过,行如流水般将皮、筋膜、肌肉、内脏器官分离开来,那笨重的刀竟然没有划到一丁点不该碰到的地方,动作比那些老资格的猎户还要娴熟。 直到文天佑将一块不规则形状带有亮黑薄膜的东西取出时,一家子人才慢慢缓过神来,饶是文老爹活了这么多年也认不出眼前这奇形怪状的东西是啥,想到刚才小儿子所说的价值千金,迟疑得问道:“这是?” 可真不小,这羊黄约莫有两斤,羊黄能这么大也是奇了,胆囊都撑破了难怪那羊会突然暴毙,这积水多,外层的黏膜还没去掉,味道那是非常难闻,文天佑爱材心起,哪里会嫌弃赃,小心的捧到鼻子前嗅了嗅,浓烈的腐味也难掩其中那缕沁人心脾的清香。 果然是羊黄!这乌了巴突的东西瞬间在眼中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文天佑感觉自己被天上的金馅饼砸的晕晕乎乎的,顺着他的问题答道:“这东西叫羊黄,能治风痰闭窍、痰火昏迷,是千金难求的中药。”上辈子他没见过天然的牛黄羊黄,倒是接触过人工牛黄,这玩意可真是珍贵的很,黄金有价药无价。 一拿出来,文天佑赶紧小心翼翼的将薄膜除下,然后将羊黄用路上采集的灯心草包上。 一听这羊肚子里出来的玩意能值那么多钱,一家子人的顿时直了眼,他娘钟氏的嘴都哆嗦了,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当、当真?” “当然不会错,这羊黄我也是······”文天佑本来想说我没见过天然的但我见过人工的,不会错,但是想到他现在身份只得赶紧停住嘴,“这羊黄我也是认识的,所以这羊买的不亏。” 一家人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哪里认识什么中药,文老爹也被这突然而来的惊喜劈的迷迷糊糊的,不过看文天佑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心里也信了大半,他这个小儿子可是会读书又会治病的人呢,自然见识比他们广。 文天赐两眼冒光的催促他,“快,快收好,这可是咱家最值钱的了。” 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啊,等一家人冷静下来做好的饭菜早就凉了,但现在个个都兴奋异常,谁都没在意这些,呼噜呼噜的吃起来。 怎么处理这东西还没章程,不管怎么样,地不能落下,吃过饭文天赐跟他爹继续下地,文天佑和他俩侄子围在那解剖了七七八八的羊尸体边出神。 他家穷的底朝天,吃不饱饭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将这羊黄卖了,盖房子吃饭都不是问题,但此时他这爱材的老毛病却犯了,前世他就喜欢收藏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药材,现在穿过来那点心思也没歇,这羊黄不容易见,自己这是积了多少德才得了这么一块,真想留下来储藏起来,但看看这不像样的家,又感觉自己这私念可真够让人感觉羞愧。 想想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爹和大哥,看看在一遍忙碌的大嫂和娘亲,再瞅瞅蹲在身边眼巴巴的两个侄子,文天佑心中的那点郁结终于消散,自己本来要死的人占人家的身体活了下来,不是早就决定好好的扛起来这个家的重担吗,虽然贫穷,但是他却得到了他最想的亲情,这事什么都换不来的啊,所以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家! 自我安慰和自我治疗技能自动施展,文天佑心顿时就宽了,脑子也活络了,哈哈,卖一半嘛,这样既有钱又能成全自己的念想,两全! “奶奶,这肉啥时候能吃?”中午他二叔拎着个臭不拉几的玩意说值老钱,大人都兴高采烈的,他俩也不懂,只想知道这肉啥时候能吃。 “晚上就弄,保管你吃到肚圆。” 看俩大孙子那模样,钟氏一直愁苦的脸上带了些笑意,家里但凡有点条件她是舍得给这俩孙子的。 因为这羊文天佑已经处理个大概,所以钟氏再弄也就轻松不少,手脚麻利的将切下来的肉抹上粗盐,刚要去掏那些内脏,手却被捉住了,钟氏不解的看向擒住自己手腕的小儿子。 “等等,娘,你别动,别动,放手。”文天佑火热的眼神盯着那堆表象不佳的内脏,然后捏起其中那条*的胆管,刚才因为太激动他就没太在意,竟然有条漏网之鱼,险些把这胆黄给遗漏了。 一直听说牛才会胆黄,没想到这羊竟然也有,这细细的一条也是相当大的惊喜了,胆黄虽不及牛黄药效好,但这白得的多少都不嫌多啊。 “娘,你继续!” 把位置让给他老娘,文天佑喜不自禁的将胆黄取出,这胆黄大约有手掌长,筷子粗细,文天佑像个守财奴一样稀罕个遍才用草包好。 第11章 日常 他娘和嫂子处理那些肉,文天佑便揣着那些钱去申家,他不知道申家在哪,但是鼻子下面还有嘴可以打听,他刚走出不远就看到一群人迎面走过来,有十多个,还都是身体强壮的汉子,文天佑有点奇怪,这个时间都在地里,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这是要干嘛? 愣神的工夫,那些人已经走到眼前,个个都眼生的很,村里有不少后加进来的人口,这些人应该就是,当然原主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比大姑娘还深闺,所以就算是以前同村的人认不出来也正常。 走的近了,文天佑发现这些人还都拿着家伙事儿,弯弓、木棍和装着竹箭的竹筒,这是要去组团打猎的节奏啊,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富阳山后面的青巴,不过青巴可不是打猎的好地方,那里虽然没有传说中什么鬼神作乱,但是林子深了野兽和毒物也少不了,这些人这么贸贸然进去恐怕会有什么损伤。 当医生久了就有好操心的毛病,文天佑也免不了,当下便停下脚步喊住那些人,“叨扰一句,你们是要去后面的林子吗?” 有人搭话,那些人就停了下来看到问话的文天佑神色各异,有疑问有审视也有不耐烦,为首的那个最魁梧的汉子说话还算客气,“没错,小兄弟你有啥事?” “那林子很危险,你们最好不要轻易进去,要是受伤可就得不偿失了。”虽然看出他们其中有几个人有些不耐烦,文天佑还是出言劝道。 “你当我们跟你一样弱鸡,我可是一个人猎到过狼,这林子有野兽正好,老子正想吃肉呢!”一个光头的猎户扯着嗓门喊道,看向文天佑的眼神充满了轻视,好像他说话是侮辱了他们似的。 “你莫不是想跟我们一起去才搭讪?不过你这小身子比那些小姐的还弱些,恐怕连地方都走不到就得累趴下,要不这样,你叫声好哥哥,等我打到猎物便分给你一口肉,怎么样?”说话的人从一开始目光就在文天佑的身上流连,目光有些邪气,视线不停的在文天佑脖子和脸逡巡,那种黏腻的感觉让人感觉有点恶心,文天佑的微蹙眉头,要不是自己是个男人,还真当这人在调戏自己。 听着这人的混帐话,有几个人都不由得皱起眉,要是知道这人是个这样的,刚才怎么着也不会带上他。 说话的猎户叫宋达,以前是是兖州琼县的一个铁匠,是个男女不忌的主,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经常干些混事,因为调戏了县城一大户人家的小公子被打出了琼县,正巧赶上反贼造反,然后一只流亡到雍州,因为是他是单门独户的,所以被安插在文家村,这一路是禁欲狠了,他自视甚高看不上村里那些粗糙的姑娘,冷不丁见着细皮嫩肉的文天佑就起了龌龊的心思,忍不住调戏几句。 这种人你越跟说他便越纠缠,文天佑不想再让他占口头上的便宜就不再看他,心想这人目光不正,一看不是个好玩意,在一个村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可得离他远远的。 当然这里也是有识得好歹的人,就比如这为首的男人胡天,就一脸诚恳的向他道谢:“谢谢小兄弟的提醒,我们也不会太深入,这青巴可是凶名在外,我们也不是不惜命。” 这玩意只能点到为止,当然听不听就是他们的事了,文天佑点完鸡婆技能就略微点头,侧身过去了。 外姓人不多,姓申的也只有一家,还是副保正,所以文天佑没费多少劲就找到了申家,申家正在盖方子,到处都是上下忙碌的人,满地都是泥浆还有木头的边角料,文天佑只能站在外面。 申家一看就是不差钱的,看这地基的规模跟保正家的差不了多少,银子应该也是相当的,文天佑不禁咂舌,这贫富差距到哪里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大,穷的越来越穷,富的越来越富,他家还不是穷到极致的,有些真活不下去的就得卖儿卖女或者卖身为奴,那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打骂是轻事,命都攥在主人手里,一点自由都没有······ 神经大条如文天佑,本来是来还钱的,结果站在人家门口就发上呆了。 他没吱声,申家的人可是注意到了他,因为实在看上去不像个干活的,申家的一个管事的在远处瞧了半天就走过来,“小兄弟?” 文天佑瞬间将脱了缰的思绪拽回来,正了正脸色,说明了来意,那管事的很痛快的应下了。 看那管事态度挺好,文天佑就多问了句关于这盖房子的事,听他爹和他大哥的意思是盖土房,如果不是走了狗屎运捡到这羊黄他也没什么异议,大不了以后有钱再盖,可是现在有了条件,他就不想麻烦,索性直接盖了如意的,省得以后拆来拆去。这山坳离县城可不近,盖房子需要的东西还有人手这块先打听打听好心里有个底。 都是一个村的,这点事一点也不麻烦,但这管事只是个监工对盖房子这事也是不通,只得允诺让那工头完工以后去找文天佑。 这样也好,文天佑忙不迭的谢过那管事并告知自己家的位置。 看着那少年消失在视线里,管事面上才露出几分惊讶,这人虽然气质有点特别,但是看穿戴不像个有钱的,要请人盖房子可不便宜,不过只是传个话而已,也不费事,那管事拍拍手返了回去。 从申家往回走,就看到各处炊烟升起,田野里响彻着小孩子的嬉笑声,远处的河边聚着一大堆洗涮的女人,下地的男人们都光着膀子干活,随着锄头的一起一落,圆圆的汗珠子便随着腱子肉滚下来,拜他这超人的视力所赐,文天佑看到了一副安静祥和的农家生活图,虽然平淡如水,但是意外的令人心神宁静,穿过来以后那最后一丝的不安和浮躁也消失不见,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才是自己想要的,那么就在这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在这度过一生吧。 回到家的时候,肉已经在锅里煮上了,两个小家伙也没到处跑去玩就守在锅旁边眼巴巴的瞅着,文天佑摸摸俩小脑袋瓜子,“别露出那么没出息的样,二叔以后要是有了钱,保证让你们吃肉吃到吐!” “我就是撑死也不吐!”文云轩拍拍小胸脯应道。 “你是傻的吗?”一边的文云皓白了他一眼,撑死的以后还能吃肉嘛,真是不动脑子。 “哈哈,撑死可不成,你么招人疼,二叔可舍不得。”文云轩正是七岁八岁讨狗嫌的时候,但文天佑看着他一点都不嫌烦,相反还比较乐意逗引他,经过几天的相处,俩侄子也越发接受这个性情大变的二叔,关系亲近了不止一点半点。 听着他们叔侄三人不着边际的聊天,在一边煮饭的钟氏和刘氏不约而同露出会心的微笑,人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就是这个理,这跌了一跤摔的不会写字,人却变得更温和更好接近了,以前可只顾着读书不管家里任何的事,为了供他读书家里变卖了田地天佑可是连眉头都没皱过,现在更会替人着想了。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钟氏就叫小儿子去叫人回来吃饭,文天佑应了一声,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循着自家地的方向走了过去,走到地后,果然他爹和他大哥还在低头干活,文天佑喊了一声,俩人扛起锄头便走了过来。 一边走文天佑一边将自己打算盖正二八本的房子的事讲了,文天赐没啥意见,文老爹皱着眉没说话,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文天佑知道他爹这是不同意,老人家本分惯了,用这轻飘来的钱不太习惯,当然也跟拵手了一辈子的省钱性子脱不了关系。 果然文老爹开口说到:“咱家的钱现在是只出不进,分的地虽然多,但这地薄的很,这边的雨水也不多,就是不交赋税恐怕也剩不了多少,能剩的地方就省吧。”主要是他对文天佑说的那个羊黄没啥信心。 文天佑也不再强劝,“那这样吧爹,我明日去县城看看,顺便将那羊黄卖了,然后咱们再说盖房子的事儿。” “成。”文老爹答应的很痛快,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之前,那就盖,他累死累活一辈子还没住过那砖瓦方呢。 晚上文家人吃了这三个月以来的第一顿肉也是最饱的一顿,晚饭文天佑不敢吃太多,吃个半饱然后就幕天席地的卷着被子睡过去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起的最晚,他爹和大哥都去下地了,早饭都过了,匆匆的起来洗漱一番,喝了口稀粥文天佑便去了村子里的于家。 文家村离县城有五十多里地,脚快的得两个半时辰,文天佑有心省钱奈何身体不给力,只能选择做驴车去,村里的于家大儿子经常载人往返县城和村子,坐一次给四个铜板就成,原主因为读书的缘故没少坐他家车,所以文天佑很熟悉。 第12章 冲突 因刚在这安家的缘故,太多的东西需要置办,所以虽然出车资但坐车的人还真不少,文天佑到的时候于家的驴车都已经出发了,估计再回来得一个多时辰,于家院门外站了四五个人,看样子也是上一车没装上的,文天佑也从善如流的站在一边,虽然于婶子让了几次,但几个人都没动,这男人都下地干活家里只剩下三个女人,这一帮大男人也不能挤到屋子去,不太合礼仪。 眼见文天佑凑过来,站着等车的花明瞥了一眼他,“哟,这不是大秀才嘛,您不是应该骑马坐轿子吗?怎么也屈尊纡贵跟我们一起挤驴车,您的身子可是金贵的很,要是挤了碰了可不得了。”他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原来村里还有个秀才啊,这可得瞧瞧,读书人哩。 要是原主听了这夹枪带棍的话肯定是要恼羞成怒的,但对于心比笸箩口还大的文天佑来说,这都不是事儿,说呗,又不掉二两肉,面色平静的反问道:“你是哪位?” 倒不是他故意狂霸吊炸天的故意这么说,而是真的不知道,原主有限的脑容量都奉献给了四书五经,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号人。 同村了这么多年还不认识自己? 花明可就误解文天佑这是故意无视故意挤兑他,立刻涨红了脸怒目而对,“作什么狗屁清高!不就是读了几本劳什子的破书吗?还真当自己是官老爷了,你也不看看你那短命穷酸样,想要高中做梦去吧你,呸!” 文天佑也没想到自己就问了一句就招来这么一顿痛骂,这人一身酒气又胡搅蛮缠,原主天天读书也不像跟这样的人有过节的样儿,这是早就看他不顺眼今天正好发作了,他是脾气好但也不代表不会生气,登时就冷笑:“我劝你别太动气,你现在面红目赤、口臭易怒,明显就是肝火旺盛的症状,喜伤脾、怒伤肝,要是再遇事过激喜怒无常,恐怕会致病。” 这当然不是吓唬他,从那人刚才说话开始文天佑就看出来了,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就是指观气色,这是所有中医都必须学会的基本,他现在视力好的很,把他的病症看的一清二楚,恐怕是因为长期饮酒的原因。 他的提醒在这个场合那就变成了诅咒花明得病,花明本来就心气浮躁、情绪不定,听了他的话立刻就怒了,扑过来就要打这个出言不逊的狗屁秀才,“狗娘养的,看我今天不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知道你花爷爷是不好惹的!” 说完刚才那番类似挑衅的话,文天佑就做好了准备,看他扑过来赶紧躲开,不过这人骂的也太难听了,站定了脚步牙尖嘴利的回道:“我爷爷早就入土为安了,你是从哪蹦出来的?怪不得看着就不是个好东西,原来根本就不是人,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可容不得你这样的妖魔做怪,还是早点去地下呆着才好。” 他这下雹子似得兵乓一顿也把那几个看热闹的给弄呆了,读书人不都是咬文嚼字不屑与人争吵的嘛,认为吵架是有辱斯文的事,这文秀才骂起人来可真是好口才,果然是读书人吗? 眼看俩人之间火药味升级,保正家的长子百里榆赶紧出来劝架,“没什么大事不值当吵架,都是一个村子的有什么解不了疙瘩,文秀才也是好意才出言规劝,你愿不愿意听也不能动手啊,文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你若是失手打伤了他,不但要赔药钱还得进衙门的。” 百里榆这劝架看着公允实则是偏向文天佑的,这事是花明挑事在先,说不过以后又动手,怎么都不占理,虽然说这文秀才呃,有点特别,但是毕竟是秀才,谁也不能断定以后前程如何,不好得罪。 相比于旁边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百里榆是真心劝架的,他爹是保正,最近为了村子的事已经忙的焦头烂额,所以这种滋事生乱的麻烦还是早解决的好。看出来花明这人是个色厉内荏的人,所以抬出文天佑的身份压下去,如果不怕花银子又不怕坐牢的话随便打,直接就灭了花明的嚣张的气焰,让文天佑很是刮目相看。 看花明气哄哄的转过头站到远处,文天佑总算舒了口气,他不愿意多生事端,但是也做不到被人欺负上门还不还击,百里榆给他解了围所以冲他感激的笑笑,俩人攀谈起来。 因为安置流民兹事体大,作为流民和朝廷之间纽带的保正要做的事情非常多——维持村子秩序、调节矛盾、下发农耕用具种子,最重要的是掌管户口和纳税,这可是个非常重要的职位,虽然村里还设置一名副保正,所以各村的保正必须是县令大人信的过的人,文家村的保正百里青阳作为里正还也算众望所归。 百里家在雍州是望族大户,现在最厉害的主家百里崇已经坐到中书令的位置上,官居正二品,声明显赫,百里家主族已经搬到京城,百里青阳已经属于几个旁支以外的了,除了族谱上有记载,估计京城的百里家都不知道有这号亲戚,否则他也不会沦落到这么一个旮旯的地方当保正。 百里青阳是个正直的,儿子被教导的也是知书识礼,虽然百里榆一身农家子的模样,那也是识字的,和文天佑俩人倒是谈得来。 得知文天佑不能再科考时百里榆很是为他惋惜,这十年寒窗苦读化成泡影要是一般心性不稳的,必然得疯了,这文天佑倒真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模样,顿时就生了结交的心。 “不能再科考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我略懂医术,维持生计也非难事。”文天佑有心在村子里开馆坐诊,但得先让村里人知道他会看病,百里榆是保正家的,渠道比自己多,如果他肯帮忙宣传的话,这事就容易的多。 果然百里榆听了很高兴,“这事好,咱村正好缺个看病的大夫,你若是肯出手,他们也不用再跑到县城里去抓药了。” 看来这房子真得抓紧时间盖,还要给自己单独留一个药房,另外中药货架、柜台、药磨和药碗等器具也要订制,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而且短时间还回不了什么钱,也不知道自己这趟能换多少银子,文天佑开始盘算具体要怎么弄。 俩人正说着,驴车已经返回于家,几个人鱼贯上车,踏上去去县城的路。 安溪县是雍州最大的县城,曾经是抗拒蛮夷的要塞,长期有重兵把守,现在那些抵御敌军的工事还健在,在前后两位睿王的铁血手腕的控制下,这一片已经安居很久,安溪县内驻扎的戍边官兵都已经撤退,所以几个人坐在驴车上看到官道上成批列队走过的一排排官兵都很吃惊。 官道是从北至南修建而成,正好将文家村到县城的路给截开,平时官道上也见不到个人影,冷不丁看着这么手握武器身穿铠甲的官兵把车上的几个村民吓的半死,就连文天佑也心生几分不安,这些人的衣着穿戴明显不是县城里那些城兵,难道这边出事了? 没等他多瞎想,赶车的于老大就解释道:“莫要慌张,这些兵是押送那些贪官污吏的,跟咱们平民百姓没有多大干系。” “怎么回事?”在这生活了十多年的百里榆也没见过这样的兵,不由得发问道,这于老大之前走过一趟县城,所以比他们消息灵通一些,便开始给他们解释。 雍州共有几十个县城,其中有十个收容了这批流民,朝廷对流民之事非常重视,所以特意拨了粮食和银两安置流民,没想到就有那胆子大的私自吞下赈灾的款项据为私有,结果由于胃口太大,贪的太多,饿死城外千余名流民,堆积的尸体处理不及时险些酿成疫病,这事传到幽州刺史的耳朵里,还没等他压下来,就被刚从京城而来的睿王得知,睿王向来都是站在人尸体上讲理的人,官官相护这事你跟他说的着吗?开始严厉彻查,结果就查出贪污赈灾款项的事,然后大大小小拖出六十多个朝廷命官,证据确凿之下,睿王大手一挥,全都给我拖出去斩了! 这几日跪在王爷府外求情的官员快排了一条街,睿王放话了,凡事给这些贪官求情的肯定是有什么扯不清的关系,全都停职查办,这下王爷府外面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了,他们见到的这些人就是分批押解到京城处决的官员。 “看来传言那位睿王是个心狠手辣的,果不其然啊,这几十个官老爷说砍就砍,可真是······”听完就有人唏嘘不已。 文天佑倒不这么认为,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蛀虫就该杀,当官是为了让老百姓过好日子,你天天惦记百姓兜里那点钱不是活该被砍嘛,虽然自古贪官都杀不尽,但是只要你砍几个杀鸡儆猴,总会收敛点。 第13章 节外生枝 “这才哪到哪,”一边的百里榆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说道:“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睿王在金銮殿上跟工部侍郎秦孤丹秦大人起了争执,当着万岁的面直接就把人脑袋给砍下来了,那秦大人可是官居二品位极人臣,桃李满天下,那睿王杀人的时候可是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能将蛮夷拒于千里之外的人怎么会是个莽夫,既然不是个莽夫怎么可能会有人在皇上面前这么放肆,文天佑表示传言不可信,但是他不信,别人可有信的,旁边就有人问了,“那睿王怎么会跑到雍州来?”问话的人语气很是忐忑,虽然睿王这么高高在上的人跟平民不会有什么接触,但是一想到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王爷就在自己附近,总感觉全身发毛,生怕自己什么时候不注意就被杀了头。 “杀了秦大人,睿王自然遭到了朝中各位大臣的弹劾,皇帝虽然倚重他但也不能犯了众怒,所以把人贬谪到雍州,这位爷虽被收了官印,但是也不是眼中能容的沙子的人,这不,来到这刚几天就出了这事,啧啧,真不愧是杀神!”百里榆一脸的羡慕与敬畏,是男人就没有一个不肖想权利的。 当然文天佑除外,虽然不太尽信传言,但是他心里更是坚定了不走仕途不跟官场打交道的决心,一般就要个钱他们是要命啊,动不动就抄家动不动就诛九族,谁特么受的了! 终于到了县城,这个话题算是终止了。因为这几天乘车的比较多,所以于老大特意嘱咐了他们返回的几个时辰,文天佑默默的记在心里,现在距离申时还有两个时辰,要的办的事情还挺多,自己得抓紧了。 最先要办的事情就是把这胆黄给卖了,文天佑是存着侥幸的心理,他把羊黄和胆黄都一同带来了,如果这胆黄能卖足够的银子,他便将羊黄给揣回去,他还是舍不得这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 第一站自然是到赵大夫的药铺,既是来卖药也是来表达一下感谢之情,按照那小童给的地址,文天佑费了很半天劲才找到赵记药铺,无他,地方太偏了。 循着药香刚一迈进药铺的门就看到了那天给他送药的小童,那小童习惯性的开口道:“客官,您······”待看清楚文天佑的脸便换了熟稔的口气,“文大夫,您来了,是抓药还是找赵大夫?” 小童一笑,眼睛都是眯起来的,看着十分讨人喜欢,文天佑也回了一个笑,“找大夫有点事。”这小童平时也就是给赵大夫磨磨药打打下手,自己卖药的事还是得找赵大夫,所以文天佑就没有道出来意。 那人也是个机灵的,也没多问,只是露出些为难的表情,“赵大夫正在看诊,您看?” “无妨,我在这等会吧,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文天佑顺势坐下来,其实他很着急,卖了药才能计划盖房子和买东西的事,但是看病更是头等大事,自己只能在这耐心等了。 听他这么说,那小童便鞠躬退下,不一会儿端了盏热茶过来,然后又静静退下。 文天佑只能耐着性子边喝茶边打量这药铺,药铺不大,约莫有七八十平米的样子,门口的位置放了半人高的柜台,上面什么都没放,就是平时招呼病人用的,屋子三面都立着贴着墙的木柜,木柜子直通直房顶,柜子上面被分为无数个格子,每个格子上面都贴着不同的标签,这就是用来装药的药斗子了,虽然感觉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东西,但其实只有七八天而已,看着这熟识了几十年的东西,文天佑心里不由得起了几分对师傅的思念之情。 不过没等他想太久,气氛就被打乱了,因为药铺呼呼啦啦来了几个人,文天佑回头一看,几个下人打扮的家丁正搀扶着一个年俞花甲的老人进来,老人身边一个穿的富贵逼人的年轻公子进来以后便大声嚷道:“大夫,大夫呢?快出来给我爷爷看病!” 一边的小童赶紧过来作揖,带有歉意的开口道:“公子稍等,我家赵大夫正在里面看诊,片刻之后便能给这位老人家诊治。” 那公子一听就急了,将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拍在旁边的柜子上,“等什么等,我爷爷这病可是半分都耽误不得,赶紧叫大夫出来,否则我就进去抓人了!” 小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被吓得六神无主,赵大夫明令禁止在他看诊的时候不让人打扰,现在这些人这么强硬的态度,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说话间,那几个家丁就真的要往里间冲,文天佑不由得皱眉,刚想起来阻拦,这时候那被扶着的老人突然说话了,“冲儿,不得胡闹······”声音断断续续的,气息很不稳。 那公子好像挺听老人的话,狠狠的跺了跺脚又将人叫了回来,面色不虞的瞪了童子几眼,可惜那童子都快吓得缩起来,哪里看的到他的凶狠的眼神。 只听那声音,文天佑便知道那老者确实有病在身,出于医生的本能便不动声色的观察一边的病人,老者眉头紧皱,面有痛苦之色,目光没有焦距可能有些眩晕,实在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病,知道在人家药铺过问病人的病情有些不妥当,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脱了缰的本能,蹙着眉头问道:“老人家,身体有什么不适?” 老人右手边一个中年人看出文天佑不像是来看病的,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老太爷这是老毛病了,以前只是心悸气短、眩晕、耳鸣,所以吃了些补气血的药,没想到这药吃了病却更厉害了,今天一早上起来竟然四肢发麻,手指连筷子都抓不住了,我们一上午几乎跑遍了整个县城的医馆,大夫都束手无策,所以只能来这碰碰运气。”说着说着那人就哽咽起来,向他恳求道:“如果小兄弟跟这大夫是认识的,能不能通融一下,先看看我家老太爷,这病真是不轻······” 病人真的是进气少出气多,奄奄一息了,文天佑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移步过来一把捉住老者的脉门放在一边的桌上,脉搏有如按琴弦之感,硬而有力,益劲如新张弓弦而不柔和,这是脉管张力所致,是为弦脉。文天佑眉头皱的更紧,微微一动指腹,无名指用力意图阻断血流,加了三次劲食指,中指才感受不到脉搏的跳动,联想到刚才那人所说的病症,基本可以确诊为高血压无误了,文天佑收回手指刚要开口,却听到旁边那公子大声喊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他这一喊,身边的人都呼啦一下子围上去,屋子里顿时就大乱,各种喊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甚是凄惨。 文天佑转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那老人的眼角竟然有一丝血色流出,血丝从眼际直流直下颔,鲜红的两条血迹,看着特别渗人,就这么一工夫,病人已经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立刻顾不上其他,文天佑大喊道:“金针拿来!”刚才打量这屋子时,看到墙上的布褡子子里插着一套金针,这时候真是救急了。 小童被突然状况彻底吓呆了,根本没有听到文天佑的喊声,文天佑只能飞快的摘下布褡子挤进病人身边,只是他刚要去碰,手就被那哭的凄惨的公子捉住,那人看着瘦弱,手劲却很大,文天佑动了半天都没有挣脱来。 “你做了什么?”那年轻公子清秀的脸睚眦俱裂,看着文天佑的眼神好像在看杀人凶手,事实上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你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爷爷眼睛突然流血了?”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摸脉而已。”眼看老者突然病重,好心被人扣了谋人性命的大罪此时也算不了什么,文天佑急着救命,那人却揪着他不放,脸立刻拉了下来,“如果你还想要你爷爷活命就放手,否则你就是害死你爷爷的凶手!” 那人听了楞了一下,随机怒目圆睁,桎梏的力量更大,咬牙启齿的说道:“你还敢抵赖,你若是不去碰我爷爷,他怎么会······” 他后面的话消失在空气中,因为文天佑右手突然拔出一根金针扎在他两根锁骨中间,无论他多么使劲长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下屋子里喧闹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那些下人全都惊恐的望着文天佑,好像在看什么怪物。 “若是不想一辈子都说不出话就放开我!”文天佑虽然面上平静,但是旁边的几个都感觉到一股不容忽视的杀气,那公子好像吓傻了一般愣怔怔的看着文天佑,半天才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来不及活动一下被抓疼的手腕,文天佑弯着身子金针准确无误的扎在耳尖上,金针刺破表皮后迅速离开,两股紫黑色的血随即喷发而出,引得一边围着的人惊叫不已。文天佑没心思管他们这些,一边命令那几个人脱掉老人的鞋子和布袜,一边按摩曲池穴,看着病人神情有所舒缓,才稍稍放心。 可能是刚才他扎哑那小公子那一下子震住了这些人,脱鞋脱袜的速度非常快,文天佑随手取了金针走神门、降压沟、降压点、肝穴、肾穴、耳轮部、耳背部,思忖了一下,最后一针扎在太冲穴上,然后才长呼了一口气。 短短一分多钟,他竟然出了一身汗,可见刚才有多惊险。 第14章 楼公子 他动作快又有条不紊,直到收了手,那小公子还保持着刚才瞠目结舌的样子。 等到他擦了汗,摸过了老者的脉神情变得缓和,刚才跟他搭话的那中年人才战战兢兢的上前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不知道我家老太爷病情怎么样了?”刚才还小兄弟见识过文天佑那凌厉的金针技术后,立刻改口公子,估计这时候文天佑要是一瞪眼,就得叫大爷了。 虽然几个人都是门外汉,对医术什么的都不懂,但是却能看出老太爷比刚才脸色好了许多,连气息都稳了,所以都收起了轻视之心,连刚才那个嚣张的小公子都不敢再造次,主要是他害怕文天佑再给他一针,他在家里爹娘爱护爷爷宠着,哪里遇到过刚才那么凶残的事,看着那么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发起彪来可真是可怕,果然人不可貌相,文天佑这是无意中给他上了一课。 “病人肝阳上亢血压过高,我以针刺之法泻火,只是为了保命,治标不治本,想要治疗还要再想他法。”文天佑正要开口就听见里面脚步声,转身一看,原来是赵大夫引着看诊的病人出来了,迟疑了一下,此时病人的病情已得到控制,还是征求下赵大夫的意见,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自己不能太大包大揽。 赵大夫一出来也被铺子里的情景吓了一跳,文天佑三言两语把刚才的事解释了一下,赵大夫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点都没有责怪文天佑插手的事反而连连道谢,这病人要是真在他的药铺有个三长两短他长了几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文天佑已经将病人的病情摸了个差不多,就把位置让给赵大夫,自己坐在一边边歇息边看他会诊,他刚坐下就收到一道炙热的视线,一抬头对上那小公子的五味陈杂的眼神,真的是五味陈杂,文天佑能从里面清晰的看出屈辱、不甘、担心、害怕,呃,大概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感激吧。 贺羽楼是贺家五代单传的独子,从小就是家里的小祖宗,好在贺家虽然宠着却管教很严,所以贺羽楼虽然骄纵但是并不跋扈,刚才也是急红眼了,所以才要硬闯赵记药铺,结果被一个穿的跟叫花子的人扎的说不出话来,瞪了那人半天,那人好像没看见一样还不替自己拔了这针,贺羽楼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在他爷爷身边伺候的忠叔,结果忠叔眼里只有爷爷,他心中的又急又气,不一会白玉般的脸就憋的血红。 可能是他身上散发的怨气实在是太重,文天佑终于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先是面露诧异然后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将他胸口上方的金针取下,刚要开口道歉就看到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小公子好像被什么吓到一般,倒退了好几步,防备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什么穷凶极恶的人。 文天佑立刻囧了,明白自己刚才可能吓到人家,他知道自己有个毛病,就是平时软的跟蔫茄子一样,怎么捏吧怎么是,圆的扁的凭君喜欢,一旦要是扯到看病上,立刻开启无敌模式,无视一切外界攻击还能全力输出,所以熟悉他的人都不敢在他看病的时候去招惹他,他师傅不信邪的去试过两次,差点被扎成刺猬,后来也学乖了,所以看病的时候,文天佑才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平时依然被他师傅指使干活累的跟狗一样。 文天佑暗搓搓的想,没想到穿了自己还保留着这个技能啊,肯定是那人刚才招惹自己来着,自己才不是那么随便扎人的人呢。是的,他脑回路比较平,一旦专注一件事情,其他的杂事就自动忽略,刚才一心抢救那老头,所以他也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扎那个人了,既然病人没事,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是吗? 待赵大夫看过病又询问了忠叔一些病情后,贺羽楼才开口询问:“大夫,我爷爷怎么样了?”因为有了刚才的教训,他现在态度算是挺好,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比较关心爷爷的病情。 “恕老朽学艺不精,只能看出老人家血流不畅、气息淤积,并没有什么好的方子能治这病。”赵大夫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凝重,小心的措辞,他心里疑惑非常,这脉搏跳的极快但是血流的甚慢,实在不合乎常理,实在不敢妄加定论。 听了赵大夫的话,文天佑心下了然,古代因为饮食搭配加上环境比现代好的多,所以高血压这种病非常少,也许有轻微的血压高,但也只是有些眩晕、耳鸣,只要调整好饮食和休息并无大碍,很少能遇见像今天这么严重的病例,他熟读古代流传下来的各种医书,也的确没有“高血压”这一病症的记载,所以赵大夫看病情却没法对症下药也是正常的。 一听赵大夫的话,贺家上下立刻陷入悲痛之中,老太爷来安溪县祭祖,不过呆了半个月就得了如此重病,偏偏这安溪县大小的药铺都去过,都说没办法医治,这可如何是好? 还是贺羽楼镇定些,很快想到刚才出手相救的文天佑,也顾不上刚才他冒犯自己的事情,冲文天佑施个大礼,恭敬说道:“这位公子有礼,刚才是羽楼莽撞了,人命关天,还请公子不计前嫌,出手相助。”他想的是刚才这人能救爷爷,那必定是有能医治的办法。 经他提醒,赵大夫这才想起来这文秀才也是懂得医术的,而且刚才还出手施救来着,也跟着开口道:“文秀才可有什么救治的办法?”一般人看大夫都想找上了岁数的,感觉行医时间长更有经验,但是赵大夫倒是没有这个偏见,皇宫里可有不少年轻的御医,那些后起之秀并不比别的德高望重的大夫差,所以他在心里并没有看轻文天佑,何况这人几日前还解了流民的兵乱。 赵大夫开口,文天佑也不再沉默,摸摸下巴说道:“细脉主阴虚、血虚,所以之前的大夫给开了补气血的药,可是老爷子脉细涩,淤血阻滞,补气补血却不痛,反而更加重了阻塞,所以才会这么严重,如今之计只能活血理气化淤。” 说到这,文天佑看了眼正听的认真的中年人和楼公子,继续道:“本来可以通过饮食可以减轻病情,但是现在比较严重,只能以金针泻火为主,汤药辅助。用邻近取穴法取神庭、上星、囟会、前顶、后顶、百会、脑空等头部穴位,老爷子年纪大了,每日只得一刻钟,饮食要严加控制,适时定量,不饥不饱,一定要少盐。”边说文天佑边唤一边的小童写了汤药的方子,然后递给那楼公子。 赵大夫听的恍然大悟,眼睛定定的看着文天佑,抚掌道:“这就是补不如疏的道理啊,果然妙!”看了文天佑的方子又赞叹道:“这方子不但能化瘀还能补稍许气血,一石二鸟啊。”其实文天佑开的方子主要是改善微循环和扩张血管,补气补血那点作用都可以忽略不计。 听文天佑说出救治之法,那几个人都非常高兴,那个跟了老爷子几十年的忠叔更是喜极而泣,当场就要给文天佑行大礼,被文天佑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其实每个人都有救死扶伤之心,他只是正好有了这个能耐罢了,实在承受不起这一拜。 几个下人把老爷子小心抬到药铺的后院,文天佑当场就行了针,看着文天佑手疾如电般将金针稳稳扎入穴道,赵大夫心里也是骇然,这认穴道和扎针的手法可真是纯熟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他习得金针之术也有三十多年,自认在这方面也比不上文秀才,看来这少年真是个有真本事的,这老爷子也是命大才遇上他,否则,恐怕······ 文天佑就算从出生开始认穴下针也没有赵大夫时间长,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不说更重要的是现在五感敏于常人,所以动作自然也就更加行云流水。 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就在赵大夫感叹文天佑针法的时候,楼小公子和忠叔一干人等也被惊艳了一把,看文天佑的眼神就更加的尊敬几分。 都是行医的,赵大夫看一遍也就记住了这行针之法,文天佑毕竟不在县城里住,日后老爷子的病需要他亲手诊治,所以文天佑刚才只是师范了一把。 老爷子度过危机,楼家上下总算舒了口气。眼看太阳转西,文天佑这才记住自己此行的目的,赶紧提了来意。 “胆黄?”赵大夫一听也来了精神,胖乎乎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登时就睁大了,“难道没发现羊黄?”都说这牛身上有牛黄和胆黄,羊身上有羊黄,这羊身上的胆黄可不多见。 文天佑不肯割舍自己的心头爱,又不想跟赵大夫撒谎,那纠结的模样让赵大夫秒懂,都是行医之人,爱材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原谅。 所以赵大夫一脸的肉痛打量文天佑小心递给他的细长胆黄,金黄细滑、质脆体轻,果然跟自己几年前见的羊黄相差无几,小心有指甲盖蹭下些细粉放入口中,味苦而后甘,一股清凉的感觉充满口腔,果然是真品。 赵大夫称都没称,直接开口道:“文秀才,八百两银子如何?” 第15章 置办东西 这胆黄不足一两,药效较羊黄稍差一些,赵大夫给的这个价格在他预期之上,文天佑自然没有异议,接过那薄薄的三张纸,心里颇有激动,有了这银子家里的房子是没悬念了,不过估计这银子在自己手里也热乎不了多久,置办药材肯定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听了文天佑想要在村里当郎中的想法,赵大夫深感惋惜,他这秀才身份加上医术只窝在乡野真是可惜了,文天佑笑笑也没解释,与大多数想要逆流而上博得富贵不同,他只想无忧无虑的度过此生,现在有了银子不愁吃穿,自己有医术傍身以后也不会过的太惨,足矣。 经过赠送药材和目睹文天佑的治病奇才这两件事,俩人也算对彼此有了些了解,文天佑也相信他,接着又谈了一些购置药材的事,赵大夫这药铺虽小,但是药材却很全,当即就拍定了日后的合作章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买卖,毕竟文家村不过千余户人,撑死万八千口子人,药材的需求量不会大到哪里去,只是领略到文天佑的医术后,赵大夫就起了结交的心,所以俩人相谈甚欢。 直到天色渐暗,文天佑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很多正事没办,赶紧跟赵大夫道别,匆匆赶回于老大事先约好的地点。 到了县城的一处小吃门口,于老大已经等在那了,这时还没过时辰,但文天佑是顶着俩侄子希望的眼神出门的,坚决不能空手而回,只能让于老大他们先走不要等自己。 也是他运气好,去钱庄换银子的时候,人家刚要打烊,五百两和二百两的整票没动,文天佑将那一百两换成了散碎银子,出来的时候他还非常难得的多了个心眼,特意留神前后左右没有陌生的人跟着这才放心的开始采购。 走到布庄就想到家里人的衣服都破了,需要换,文天佑秉承着物美价廉的原则撕了几匹布,心里给自己的机灵点了几个攒,成衣什么的虽然省事但是他不知道尺寸,所以扯布是对的;走到粮铺,想到家里那粗饭加野草,非常豪爽的米面各要了一袋,还是最大袋的那种,又挑了几种豆子,由于这东西带着逛街很不方便,粮铺的老板非常体贴的提出可以先在这寄放,什么时候来拿,什么时候付钱即可,这让很少逛街的文天佑倍感贴心;然后他又途经了糕点点,想想他那两个那眼神当射线用的侄子,大手一挥,各包一份,期间在卖东西的小童的善意的推荐下,他又在旁边的铺子买了蜂蜜、糖果、糖葫芦等等;然后他又在对面看到了一个肉摊······ 等买的东西堆积起来比小山还高的时候,文天佑那压抑了几十年突然迸发出来的购物欲才有所缓解,然后一个很大的难题摆在他面前,那就是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回去。 因为他的买东西既不挑态度也好,给人的印象非常好,粮店老板就给他找了个拉货物的大马车,虽然车资要八十文,但是为了能把这些东西都运回去,他也就咬牙应了。 那赶车的老爷子非常解,这客人买了那么多稻花香的糕点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怎么谈到车资就一脸肉痛,那糕点一块就三十多文呢,一般人只有眼馋的份咧,这人好奇怪。 这就是所谓的志不同不相为谋,把吃看的比任何事都重的人,在喜欢的食物上砸银子那是一点都不含糊,文天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以前那是没钱,现在有了钱他就不肯委屈家人也不肯委屈自己。 因为心里憋着想要跟家人分享的喜悦,越是期盼时间就过的越慢,他心里着急全都表现在脸上,脖子伸的老长向前探去,赶车的老爷子看他是个性子不错的人,打趣道:“别再看了,再看就掉车下面去喽。”边说边悠闲的甩动着手里的鞭子。 文天佑讪讪冲老人家笑笑,他现在这副身体虽未及弱冠,但是他本身可是个快三十的老男人,这几日过的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感觉,也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马车要比驴车快的多,文天佑到了村口也赶上了先回来的于老大他们,这得归功于他买东西的时候比较痛快,要是多磨会牙或者扯皮几句可能就没这么快。 看清楚马车上的一摞摞东西还有文天佑,驴车上的人都睁大了眼睛,这文秀才哪是去卖药,这是去赶集去了吧,这车上的东西可花了不少银子吧,谁宣扬人家都快揭不开锅了?绝对是眼红! 因为东西太多,马车直接来到文家门口,说是门口其实啥都没有。看到这么多东西,一家人都吓了一跳,赶紧抱的抱拎的拎将东西先卸下来,文天佑点出钱给老爷子,看看天色又说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临了,又拿出一块绵软些的点心给他路上填肚子,老爷子非常高兴,道过谢后扬起鞭子踏上了返程。 等到赶车的走了,文家人开始七嘴八舌的打听今天的卖药的进展,其实在看到这些东西后他们也知道肯定是卖了个好价格,但是听到那个天文数字都感觉晕乎乎的,不敢置信。 文老爹和钟氏都想,不是自己耳朵不好用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天、天佑,这银票是真的吗?”大哥文天赐小心翼翼的摸着手里这薄薄的银票,一脸梦幻的表情,他都没见过几次银子,哪里看到过银票,还是这么大面额的。 “当然是真的,这印哪能作假,这七百两先留着日后用,这些散碎的银子差不多就能盖房子。” 文天佑将他今天买东西剩下的钱都掏出来放到地上铺着的带有补丁的粗布上,全家人开始一起数银子,银票虽然数额大,但是他们没见过而且也不认识字,所以只是震惊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的感觉,这银子可不同,可是看得见摸的着的,文老爹和老娘钟氏几乎是屏住呼吸数银子的,两个小的已经被文天佑用点心糊住了嘴,所以很安静。 因为比较激动,文老爹数了半天数也没对上,文天佑立马上手数了数,“唔,这里碎银子加铜板有九十一两四百文,盖房子大概需要二十两左右,剩下的也能够用挺久的了。”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能剩这么多钱,看来手里这些银子能花很久呢。 “什么?这些东西竟然花了八两多?”他娘的关注点显然跟他不是一个,一听这些东西竟然花了家里几年的花用立刻就心疼了,嫂子刘氏也心疼,不过看俩儿子吃的那心满意足的样儿,啥都说不出来。 文天佑一样一样给他娘拿过来显摆,“你看,咱家人的鞋和衣服都破了,我就扯了布做衣服,扯布可比买成衣便宜多了,因为我买的多老板还给我便宜了呢。” 瞧着小儿子拎出的那七匹布,文老爹有些头痛,“天佑,这布也太多了点,一匹布能做好几身衣服,咱们爷五个用一匹都足够,你娘和你嫂子衣服穿的也省,买这么多得做多少身,得穿多久啊。” 他以为一匹布就是一身衣服呢,没常识的人真是太可怕了,文天佑赔笑:“没事,不多,我嫂子肚子不是还有个小侄子呢吗,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小侄子和小侄女······”他不是想让这些布成为他们家的传家宝啊!! 木然的将那些占地方最大的点心盒子搬过来,文天佑干巴巴的说:“因为原料不便宜,所以这些点心算起来其实也不太贵······”呵呵,仔细算起来好像是那些米面的六七倍,但是败家子这个大帽子他是坚决不会扣在自己脑袋上的。 全家人,“······” 这点心盒子比以前文家村地主家那盒子还要精致几分,也许、大概、不贵吧。 他娘憋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这东西解解馋行,不顶饱,以后还是少买点······” 如果他俩侄子知道这点心能值两头猪,可能会哭死吧。 糖果,过节的时候吃吧,蜂蜜,这东西这么金贵,留着来贵客的时候吃吧,糖葫芦,糖葫芦被俩小子解决了,这精米和白面贵的要死,要省着点吃才行,最好是和粗粮搀和着吃,家里的羊肉还有不少,猪肉先腌起来吧。 听着他娘和嫂子讨论怎么处理他买来的这些东西,文天佑反思自己不会过日子,然后就释然了,你能指望一个从来没有条理和章法又懒散的男人精打细算吗? 不能。 所以他那点愧疚和不安不到一分钟就散了个溜光,跑到一边和俩小子探讨哪个点心更好吃些,这些交流为以后再买提供依据,毕竟每个人的口味都不同嘛。 文家上下七口子人,只有文老爹有些不安,他总觉得用这些轻易得来的钱是件令人不安的事情,在他第五次叹气的时候,文天佑决定跟他爹推心置腹的谈谈。 第16章 盖房子 文老爹手里摩挲着熏的漆黑的烟袋锅子,眼睛定定的看见前方,但却没有半点影子,瞥了了一眼蹲坐在旁边的小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天佑,咱们文家虽然代代清贫,但是却是各个都活的踏实,这银子来的太轻巧,我花的不实在。”文老爹平时话不多,可见这是憋恨了。 文天佑非常理解他爹的心情。 做为一个被师傅压榨了二十多年的吊丝男,文天佑上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被师傅捡到然后活下来,所以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这次捡漏也是大出他的意外,吃惊过后很快就淡然,“爹,你想想,申家人吃了这羊他们多半不会注意这个,肯定会丢掉,而我认识,所以才能得到这珍贵的药材,再说这药材能治很多疑难杂症,八百两银子能换好多条人命,我感觉咱们用这银子不亏得慌。”这是实话,羊黄珍贵,但是也不乏有不识货的人丢弃,所以这银子赚的就是阅历、运气和眼力了。 “我这既没偷也没抢,你们也甭多寻思,放心的用就是了。”文天佑继续给他宽心,“你儿子医术也是不错的,以后的银子不用担心不够花。”提到老本行,他还是有些底气的,就算比这里的大夫差些也不要紧,自己还年轻,多学多练,以后总不会太差。 瘦削清俊的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眸子里的自信好像是洒了星光一般光灿灿的,充满了活力,看着这样的儿子,文老爹心是欣慰的,他经历的苦难多,知道年轻人多点朝气是好的,但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钱我就不再多想了,但是你得记住,人这一辈子多灾多难,旦夕祸福,指不定什么落难或者倒霉,所以银子紧手点没错,别大手大脚的花,要给自己多留点后手。”这是他活了五十多年,经历了无数苦难后总结出来的经验,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记住。 文天佑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铭记于心,文老爹才轻呼了口气。 文天佑成功的把银子和人命关联上,文老爹心里就释然了,银子再多也买不回来命哇,所以儿子把药卖了是在救人呢,怪不得人都说读书好,这读书人就是厉害,看着死羊就知道羊肚子里有东西,一般人哪能想到。 文天赐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但是也不过二十出头,对新鲜的事物还很好奇,吃了几口儿子给的点心后觉得真是自己这辈子最好吃的东西,所以,非常孝顺的给他爹拿了一盒子来,文老爹不愿意跟孙子抢东西吃,但是耐不住俩儿子一起劝,就捏起一块白胖的糕点吃了起来。 入口香软酥甜,香而不腻,好像一直甜到心底,看着俩儿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点心那其乐融融的样子,文老爹眼眶有点发热,他这也是享了儿子的福了。 “爹,我明天再去申家找找那盖房子的工头,这盖房子宜早不宜迟,早点盖好,我好去县城把那些需要盛药和磨药的工具都订喽,新房子一完工,我这看病的牌子也得立起来。”抹干净嘴边的渣子,文天佑说道。 “行,虽然现在有钱,但是也不能太张扬了,你要隔出药房就得占了两个屋子,我看三间正方加上东西四个厢房差不多就够了。”文老爹狠了狠心说道,老妻跟了自己几十年都没住过新房,这次也算是圆了她这个念想。 “那我和天佑明天一起去罢。”要盖房子可是大事,文天赐怕他弟弟有些东西想不到。 有了银子,腰杆就硬了。三个人很快就把盖房子的事商量个大概。 那厢,县城的楼家大院是灯火通明,听说了老太爷差点去了,全家人都心惊肉跳个不停,老太爷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祭祖,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让他们怎么活啊,所以对三公子口中的文秀才那是感恩戴德,被人七嘴八舌问了半天,贺羽楼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照看爷爷,忘记谢谢恩公了,真是太失礼了。 不过,那人跟赵记药铺的老板看上去很熟识,明日那赵大夫来行针问清楚再登门道谢也不算晚。 第二日清晨,还没等兄弟俩去找人,那工头倒是先来了他家。工头叫汪泰和,是雍州本地人,因为吃不饱饭又没有什么手艺没法在县城活,所以纠集了十多个汉子一起做起了搬运货物的苦力,干的久了看的多,他也有了几分心思,正逢这次县城安置流民,因为大多人都忙于开地,顾不上盖房,所以他就抓准了时机到各个村子找活,文家村的保正和副保正家里的房子都是出自他的手,本来以为申家的活完事后就得转战到下个地方,没想到有生意找上了门。 几个人都不是会说客套话的人,直接开门见山开始谈,简单了说了下自家人对房子的要求,一听说要盖青砖青瓦的房子,汪泰和也精神起来,这砖房和土房不同,需要的材料都要从县城里买然后运过来,他不能干谎报银子的缺德事,但是从自己熟识的地方买是能得些好处的,除了工钱还能小挣一笔,所以对于这笔买卖,他非常上心。 看文天佑好像挺着急的,汪泰和又从县城那边找了几个人过来,承诺半个月左右能完工,越快当然越好,但是质量是必须保证的,对于这点,汪工头把胸脯拍的啪啪响,这点绝对放心,村里里保正和副保正家的房子都是他盖的,肯定没有问题! 一个人一天30个钱不包三顿饭,工钱还算公道,谈妥了工钱,汪工头就招呼人开工了,申家的房子昨天上好梁已经没什么活,留俩人在那边善后,所有人就都全都来了文家。 宅基地那边热火朝天的干起来,文天佑又开始拔草,他们一家人把东西搬到后面不碍事的地方,怎么说也要在这呆半个多月,不拔了这些草虫蛇什么的可受不了。 “二叔,等拔完草咱们去后面的林子去瞧瞧吧。”敞开肚皮吃了两顿肉又尝了那从来没吃过的零嘴,文云轩已经把他二叔摆到心里最高的位置上,所以探险这种事也得叫上他二叔。 “不行,那地方太危险,我不去,你们别乱跑。”文天佑坚决的否定。 “怎么危险了?”文云轩瞪圆了眼睛,挺起小胸脯不同意的反驳道:“村里的猎户打回来很多猎物呢,听说还有一直狐狸,我从来都见过狐狸。” “那些都是有经验的猎户,一只手指头都能把你拎起来,你还敢拿自己跟人家比?进了林子你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你去了也只有给野兽塞牙缝的份。”这小子就是典型的吃饱了撑的,肚子不饿了就想着撺掇着瞎整。 “不是还有二叔你嘛!”见他不松口,文云轩小小年纪竟然深谙拍马屁之道,“二叔,你厉害,你可以带我俩一起啊,咱们就在外面看看,不进去也行。” “不行!”文天佑抵挡住了他的糖衣炮弹,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武力值,要真是遇到危险,都跑不过俩侄子,至于单p野兽什么的,在梦中过过瘾就行了。 文云轩还想再磨两句,看他爹过来找二叔,立刻缩脖子老老实实的拔草,他爹脾气可没二叔的好,要是知道自己的想法肯定屁股开花。 文天佑去给工头拿银子买材料,再回来的时候俩小子已经没影了,以为他们只是出去玩也没有在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俩小子还没回来就有点着急了,这俩惹祸玩意不会真跑去后面的林子了吧。 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他和大哥开始在村子里找,结果把村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发现俩人,文天佑只能把刚才的事给大哥说了,这俩孩子可能跑去青巴了。 一听文天赐脸就白了,那地方是小孩子能去玩的地儿吗,进去就是个出不来了,这时候也顾不上生气他们闯祸,先把人找回来才是真的。文老爹还算是镇定的,俩人去后面寻人,他就去村里找了那些进过林子的猎户,求人也帮着找,那些人答应的痛快,拿了工具就跟着出了门。 文天佑兄弟俩人心里着急,走的也快,很快就到了林子的边沿地带。视力所及,青绿一片,好像面对着一片绿色的海洋。因为比较靠边,树木倒不是那么浓密,在外面大约能看清楚里面几十米的样子,俩人扯开喉咙喊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半点反应,汗都下来了。 越拖下去情况越不利,文天佑跟他哥商量要进去,文天赐死活不让,儿子下落不明,要是再把弟弟也搭进去那更要命了。 “哥,我现在看的远听的也远,进去找也方便,再说我也不走太远,看不到外面的光我就撤回来。” 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文天赐只能点头。 进了林子,文天佑才真正发现自己这异于常人的五感有多么的厉害。 静静的站立在厚叶铺就的地面上,高耸入云的枝叶和错综盘桓的百年树根好像将青巴围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万籁俱寂。 焦躁的心慢慢平复下来,被自己刻意压制的灵敏的感官自动侦测,映出眼中的树木的清晰的轮廓,风吹动落叶的沙沙的声音,虫子翻动泥土的震动,特属树木的清香还有——血腥味?! 第17章 救命恩人 嗅到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文天佑豁然睁开眼睛,戒备的向那个方向走去。爬过半人多高凸出地面的老树根,绕过铺天盖地缠绕在一起的枝蔓,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文天佑心都揪到一起,若真是云轩好云浩,恐怕······ 走了不知有多远,血腥中夹杂着些水汽,绿色的中突然多了一抹黑色,有人! 脚下的速度变快,文天佑现在的速度可以算的上飞奔了,跑出百十余步,他总算看清楚了那人的轮廓,不是云轩或者云皓,是个高大的成年男人,虽然他现在单膝跪着看不清面容,但是周身的气势却是不容忽视,这人并不是村子里的人,怎么会出现这里?心里迟疑,文天佑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这时文天佑才发现原来那浓重的血腥味是从那个男人身上传来,虽然看不到他伤了什么位置,但是那男人好像不能动了,他眼力好,能看出男人身体肌肉松弛,好像是中了什么毒。 毒?文天佑冷汗顿时就下来了,这地方毒物横行,自己怎么就这么大刺刺的进来了,就在他踌躇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正对着他的男人突然抬起了头,鹰隼一般的眸子紧紧的盯住他,只一眼,文天佑就感觉自己好像被要命的猛兽盯上,身体好像被抽空了力气无法移动,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吗? 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俩人相隔五十多米,一个半跪着一个站着,谁都没有动,缓了好一会,文天佑忍不住向前一步,开口问道:“兄台,不知道你见没见到······” 他后半截的话被迎面一道寒光打断,鬓边几丝长发飘落,身后传来“嗡”的一声,那是铁器割裂树干的声音,脖子好像生了锈一般咯吱咯吱的转过去,就看到一柄周身泛着幽蓝色光芒的铁剑插在自己身后那双手都拢不起来的粗壮树干上,一条花斑蛇的七寸被狠狠的钉在剑下,离自己仅有一步之遥,这是被救了? 但是刚才那剑如果稍微偏一点,这时候自己的脑袋也掉了吧?自己这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两遭? 死里逃生的文天佑一点都没有真实感,但还没有忘记正事,拖着发软的双腿向男人走去,“你受伤了?” 刚才那一击好像用尽了男人所有的力气,宝剑脱手后人也向后倒去,文天佑唬了一跳,赶紧上前探了探鼻息才稍微放了点心。 男人的伤口有两处,一处在小腿一处在手臂,伤口很小,但流血较多而且肿胀比较严重,黑色而且散发着浓烈的臭味,伤口附近有几处大大小小的斑点,看清楚伤口,文天佑瞳孔猛地一缩,这是中了五步蛇的毒,好在时间并不长。 努力控制让自己的手不那么发抖,文天佑拔下插在树上的铁剑,将自己外衣割成几条细窄的布条,于近心端不远处用带子扎紧以免蛇毒继续扩散,再把伤口切个十字口,挤出毒血,待两处伤口流出的鲜血颜色转为正常才停手。 此时男人已经陷入昏迷,如果不及时清理掉体内的余毒也一样会没命,男人身材高大,文天佑试了两次都没能把人抬起来,正急的团团转的时候,林子外面传来喧哗声。 文天赐和那些赶来的猎户进来看到躺在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救人如救火,文天佑也来不及跟他们解释,让这些人搭把手将男人抬走。 原来就在文家人翻天覆地的找人的时候,文云轩和文云皓坐着装着砖瓦的车回来了,央求了半天他二叔也没答应他俩要求,他俩因为没什么可做的,就求给他做工的赶车师父带他俩去县城里逛一圈,所以文老爹找了半天都没在村里找到他俩。文老爹见着俩孙子立刻就跑到后山去告诉儿子,结果这时候文天佑已经进去了。 等了半天没见着人出来,文天赐便跟着几个猎户进到林子,总算来的及时救了那人一命。 火急火燎的将人抬回去,文天佑又马不停蹄的又借车去县城买药,不是不想把人直接弄到县城,就怕路上颠簸蛇毒扩散的太快要了他的命,好在给家里运盖房子的材料的马车不用等,跑的也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以后,药才喂进了那人的嘴里。 五步蛇的毒属于血循环毒,被咬的人疼痛难忍,伤口不宜止住,即使被暂时止住也会再度出血,这人的情况倒是很稳定,伤口没有溃烂,瘀斑没有继续扩散,呼吸虽然稍微有些微弱但是并不困难,这命算是保住了。 等灌完药又把伤口重新清洗后,文天佑才冷静下来,虽然自己做了抢救,但是体内的余毒也够人喝一壶的,这男人体质也挺奇怪,要说从抬回来到现在应该病症会更严重些,但是现在看来并没有恶化多少,除了昏迷不醒和心跳变慢以外,什么畏寒和挛缩之类的都没有发生,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呢。 听文天佑简要的说了进林子后的事情,文天赐二话没说就把跪在一边的俩儿子拎起来就要再来一顿木棍炒肉,文云皓跪在那不说话,小脸哭的通红,文云轩则跳着脚开始跑,他饿了一天哪跑的过正在气头上的他爹,几下就被捉住,只是还没棍子还没挨上屁股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嗷嗷惨叫声。 “大哥,你快住手!”文天佑喊住了他大哥,趁着他爹一顿的工夫,文云轩快速蹿到他二叔身后躲起来,刚要跟他哭诉,就听他二叔接着说道:“这叫声影响病人休息,要打就拖远点打,使劲打,打一次就让他记一辈子,省的以后再不告诉一声就乱跑。” 文云轩立刻像兔子一般远离了文天佑,他爹只是想教训一顿,他二叔是想要他的小命啊。 文天佑接着劝架,“天皓懂事,不用打也能记住,天轩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你就是打死他他也没改,所以就别打了吧。” 他这个弟弟说的话他向来没法反驳,看他俩儿子一脸鼻涕一脸眼泪的,文天赐叹了口气,扔掉手里的棍子,走之前还没忘记威胁一把:“再敢乱跑就仔细你俩的皮!” 俩小子惊恐万分的对上他二叔眼睛,立刻表态,“二叔,我们俩再也不会乱跑了。” 招手让俩人过来,文天佑摸着他俩的头语重心长的开始教训:“不说你俩走丢了家里人有多么着急,就说你俩这么跑出去多危险,你俩跑到县城跟那赶车的师傅要是不小心分开了,如果碰到人牙子,那你俩就会被绑到远远的地方然后被卖了伺候人,挨打挨骂我们都找不到,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你俩后悔又能怎么样?再说,如果你们一声不吭跑去青巴,那你俩现在可能就跟他一样躺在这里。”说着,指指躺在地上的男人,继续说道:“再厉害的人也扛不住毒蛇两口,你看这人高大强壮,现在你二叔伸伸手指头他都反抗不了,何况你俩这小身板?” 有了现成的示范榜样,文天佑口若悬河的说的头头是道,俩小子也听的一脸后怕,三人因为太认真,所以就没发现躺在地上的那人手指动了动。 等俩侄子都快对离开家产生恐惧心理的时候,文天佑意犹未尽的结束了对他俩的谆谆教诲,为了给他俩压惊又去偷了条羊腿,等三人啃完那只羊腿气氛就恢复了正常。 给男人擦完额头的汗,文天佑就开始对着紧闭双目的病人发呆,之前太忙乱没发现,他的救命恩人长的还挺耐看,鼻梁高、眼眶比较深,呃,有点像前世的混血儿,要是放在这个时代应该也是有少数民族的血统吧,轮廓较一般人要深,从他出手救下自己来看,这人好像有武功的样子,说起武功,文天佑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好像把恩人的宝剑忘记拿回来了······ 虽然那剑救了自己,但是他可不敢跑回去捡,估计还没找到自己就得交代在那,等这人醒来以后自己再给他打一把吧,应该也不是很贵。 五步蛇的毒果然非常霸道!短暂的意识模糊后,躺在地上的男人恢复了一些清醒,毒素已经扩散开,四肢无力,睁眼都很费劲,在得知自己被救后他也放弃了挣扎,静静的躺在地上,自嘲的想,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无力了,这次真是太大意了。 被那些堵上门的人烦的要死,本来想骑马来青巴这里散散心,没想到在林子边沿的地方遇到了毒蛇,如果那人没有突然冒出来的话自己可能不会因为出手救他而动了真气,真气不散也不会让蛇毒侵入体内,自己救了的人却说一手指头就能戳死他,他倒是想看看这人怎么用手指头戳死自己的。 如果文天佑知道自己无意中的一句话能招来这么打的怨念,打死他他都不会乱说的,可惜等他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第18章 昏迷不醒 房子热火朝天的盖着,看着越来越接近成型的新房文天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因无他,躺在地上那祖宗花了几十两银子都还没醒,这要是再躺个把月自己攒的那点准备充实药房的银子都得飞出去,一天不醒,这药一天就不能停,心疼也没法,人命更重要,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为了实时掌握病情,文天佑没事就围着病人转,还养成了没事就摸脉的习惯,摸着摸着就想跳脚,自己开的药没错,喝了七八天药脉象也趋于正常,伤口已经开始愈合马上就要结疤,体温和舌苔眼底都没有异常,为什么人就醒不过来?为了确诊,他都把赵大夫请回来看诊,结果跟自己诊断结果一样,体内余毒已经被清除了差不多,按理说应该能苏醒啊,为啥他的恩人在地上躺的那么老实,所以这几天文天佑看着那张俊脸都打不起精神,一边摸一边算计自己的支出,然后肉痛的都想去撞墙,却不知他越是肉痛地上的那人躺的更老实。 第三天的时候辰逸就可以动弹了,但是看到那个害自己毒发的叫文天佑的书呆子拿银子买药时候那纠结的脸,他就决定再多躺几天,能一指头戳死自己的人怎么会心疼那点银子呢,与卧在雪地里三天三夜等待敌人上钩相比,这么轻松的躺着根本不是个事儿。 又过了两天,家里的房子都快封顶了,恩人还是昏迷不醒,这下文天佑可真是急了,倒不是心疼银子,而是担心这人就这么昏迷下去,身体的构造是精密且复杂的,不知道哪里出了个小问题就会这样,前世变成植物人的可不少,中医和西医并用都没有让人苏醒过来,何况是现在呢。 文天佑开始彻底的、认真点全面的给恩人开始检查身体,这一查还真查出不少问题,恩人身上旧伤竟然有十多处,最严重的一处在胸口的位置,足有碗口大小,看形状应该是被利器穿透,当时肯定断了骨头,虽然已经过去许久,但从那狰狞的伤口还是能想象当时的危险,如果再偏几分穿透心脏,那人可真就得死的不能再死了。 “天佑,这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别是夷人吧,我看他长的也不像汉人。”帮着文天佑给昏迷的男人脱衣服的文天赐看到男人这一身伤顿时就吓住了,农家人干重活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但是哪里像这人身上的伤这么吓人,而且这些伤口一看就是铁器造成的。 只有打仗才会被铁器伤到,此处临着边疆,打仗的要不是天齐的兵要不就是蛮夷人,这人长的跟汉人明显不同,文天赐心里直打鼓,这要真是个夷人,那他们这算是包庇了敌人,这是要砍头的啊。 “应该不会吧。”文天佑下意识的替他辩解,“这附近以前也经常会打架,被误伤也不是稀奇的事,而且要是蛮夷那边的探子,他不去县城跑到青巴去干嘛,那里可没啥可寻的。” 虽然这么说,文天佑心里也在打鼓,这家伙要真是残害的汉人的蛮夷,那自己全家的脑袋可都得掉啊,但想到男人救自己那惊险的一幕,他总有种感觉,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这人是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而且这人要真是夷人,那他也不会不顾自己的安危而救下一个汉人。 唉,瞎猜也没用,还是赶紧治好把他送走吧。 外伤旧疾这种东西是最难测的,受伤的时候损了气血,虽然伤口愈合后能补回来,但是体内经脉却是有影响的,养的好可能不太明显,稍有差池上了岁数就会有肾虚、湿热等病症。恩人这身伤养的就属于后者,这时候摸脉已经没法再探清楚多年前伤的情况,用推拿的方法倒是能一窥究竟。 前世有师傅的鞭笞,他的推拿手法被锻炼的那也是属于一流的,把人抬到已经建成的西厢房,搓热了手心和手掌,文天佑开始用“摸、接、端、提、按、摩、推、拿的方法开始从头到脚忙乎起来,推到足少阴经,足太阳经脉时,明显感觉手有滞感,露出个贼贼的笑容,文天佑自顾自的言语道:“哎呀,恩人你这长的人高马大的,没想到腰竟然有些毛病,当然这点小病我就帮你解决了,以后房事你就不用愁了,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哎?刚才身体好像动了?文天佑立刻停下去看,发现恩人还是闭着眼睛,原来是自己的错觉啊,就说嘛,这推拿就算是效果再好也不会当场就见效哇。 被脱得只剩下条亵裤,身体被一双手到处捏摁着,那酸痛痒麻的感觉让辰逸好几次都想跳起来把人一脚踢走,不过他都忍下了,不过这人虽然嘴不好,但是推拿的手法确实不错,在他的揉搓下,有种通体舒泰暖洋洋的感觉,看来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自己怎么说也是救了他的命,多让他伺候几天也是应该的,所以还是晚几天再醒吧。 如果文天佑要是知道因为自己推拿的手法太好,所以恩人才会一直醒不过来,他一定会拿金针把他扎成刺猬然后踹的他满地滚,当然,这些事儿他都不知道。 为了让治疗更有效果,文天佑双管齐下,每天推拿加上药膳,药膳是他自己开的方子,虽然有些小贵,但是温养身体通经活血的好东西,既然已经开始割肉,那他也就不怕疼了,给家里人也配了些滋补身体的膳食,当然他让老娘做的时候并没有说出价格,要是知道价的话全家人肯定死活都不会吃的,每一口都是银子啊。 经脉推拿和药膳一起用了小半个月,恩人总算有了反应,虽然只是手指动了动,但起码有了好转的征兆是不,所以文天佑推拿起来更加卖力了,他的想法很简单,推拿自己可以做,不花钱,多做做也没啥。 那厢,文忠带着媳妇妾氏和五个丫头在文家村的西头落了脚。 流亡前原本文忠家就是住在老家那边镇上的,经营个杂货铺养家糊口,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比那些种地的要好很多。和弟弟文义不同,文忠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农户,在文义扛着锄头下地的时候,他就求着爹娘到镇上当跑堂伙计,受了很多苦,混了几年倒是闯出了点名堂,但手头也不宽绰,然后他就遇见了出身商户家的王青花,机缘巧合之下俩人成了亲,在王氏娘家的帮衬下,日子慢慢过了起来,然后花了大半积蓄买了这铺子,算是当上了老板,可惜天不遂人愿,结果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就得变卖家产开始逃亡。 因为打仗,他那铺子连一半的钱都没卖上,所以他想在安溪县置办店铺的想法算是暂时没法实现了,好在搬到文家村他还有地,最起码不会坐吃山空,他想的好,熬几年攒点钱再去镇上,但现在摆在眼前的就是盖房子,家里女孩多,不能就这么露天席地的继续下去,但盖什么房子成了他现在头痛的问题。 在县城里住惯了的人哪还能再住土房,但是要盖砖瓦房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于一心想去镇上落脚的文忠来说要拿出这笔银子盖房子简直就是掏心掏肺了,所以在各家基本都起来房子后,他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氏跟他过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想法很了解,她也是个吃的惯苦的人,为了省钱住土房也是能忍的,但是她那最小的丫头听了之后就不干了,她们可不想住那种到处都脏兮兮的房子,那样她们小姐的面子要摆到哪里去。 王氏生的五个丫头老大和老二已经外嫁,三丫头天青和四丫头天兰刚到及笄的年纪,马上就要嫁人,五丫头天香才九岁最像王氏,小小的年纪搬弄是非倒是学了个通透,因为深得她娘的疼爱,所以性子养的颇有几分跋扈。 文天香虽然是丫头,但是因为长的可爱又会说话,得她文忠和王氏的心,娇生惯养的很,一听说要盖土房立刻就哭着不干了,在她眼里,只有穷人的要死或者要饭的乞丐才会住那种房子,她向来最看不上那些穿的破破烂烂全身脏兮兮的穷人,见着不是离的远远的就是白眼招呼,现在让她住土房怎么会同意,哭着嚷道:“咱家不是有钱吗?为什么要住土房,天皓那个小穷鬼家盖的可是瓦房呢,我不干,我也要住瓦房,呜呜呜······” 因为王氏一直骂文云皓一家人是穷鬼,所以她就记住了这个词,文云皓他们那家人穿的跟叫花子一样,被叫穷鬼最贴切不过了,但是现在穷鬼都住了那么大的新房子,她可不能比他们差了。 “什么?你说那家子穷鬼竟然盖了新房子,还是砖瓦的房子?”王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连手里的衣服掉了都不自知。 第19章 上门 一边的天青撇撇嘴,“娘,你还不知道这事啊,人家房子盖好都搬进去了,听说那房子盖的只比保正和副保正家稍差些,村里好多人都羡慕的不行呢。” “怎么可能?那家人我还不知道,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银子盖房子,你不是听错了吧。”王氏不信的追问道。 “哪能听错,听说盖房子那些人都是从县城请的呢,一天三十个钱呢,都说文秀才家是有些家底的,要不咋能花二十两银子盖房子,娘,咱村里还有第二个秀才吗?”天青麻利的回道。 文家村人口是多,但是考中秀才可就只有那个短命鬼了,难道老二家真是盖了房子?他们是从哪里弄的银子,难道那老不死的真的给他留了什么值钱的玩意?这盖新房可是要请乡里乡亲吃酒的,怎么没见他们家来人请,莫不是心虚了不成,想到这王氏顿时脸就拉下来了。 她娘家虽是商户但在镇上也是数的上的殷实家,与文忠成亲那是下嫁,王氏是看不上文忠的那穷鬼爹和穷鬼弟弟的,总觉得有这门亲戚把她的身份都给拉低了,看到她那上不了台面的婆婆和公公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厌恶的很,所以除了过年过节她不愿意回文家村。 后来不知从哪里听说文家虽然穷但是却有件宝贝的,据说是祖传了好几代,虽然文忠表示自己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东西,但王氏却是上了心,祖传的东西那必定是值钱的,可不能让老二家给独吞喽。所以时不时就回老家对俩老人旁敲侧击,想打探出些那传家宝的消息,她也是钻到钱眼里看不清事实,文家几代都是贫民哪里会有什么金贵的东西,若是有估计也早就卖了银子,哪还能一直穷成那样传下来。 一开始文老汉还没没察觉,对儿媳妇的嘘寒问暖很是受宠若惊,时间长了就发现了眉目,便沉了脸,有些话不能跟儿媳妇说但是对着儿子不用客气,所以文忠被他爹说的面红耳赤回头就教训了王氏一顿,莫说没有,即便是有肖想长辈那些东西也是不孝的,王氏被灭了气焰就堵了气,一到逢年过节就称病卧床,死活不再回文家村,文忠忌惮她娘家的势力只得由着她,王氏跟文家的恩怨就起于那谁都不知道在哪的传家宝贝。 老二那家子掉渣的穷酸样她可是看的清楚,为了供小儿子读书把地都卖了,流亡的路上差点饿死,怎么会有闲钱盖房子?定是那俩老不死的留下了什么东西,但当家的才是文家的老大顶梁柱,这宝贝断没有跳过老大给老二的道理,真把她当软柿子给捏了,想独吞可没门,怎么吃进去的就得怎么给我吐出来。 盖完房子就到了春种的时候,时间紧急方家人全部出动,连四体不勤的文天佑也加入了下地劳作里,所以他现在俨然成了文家最忙的人,每天累死累活回来还要伺候屋子那个祖宗,不过既然已经有了反应那离苏醒也不远了。 边打着呵欠边按,因为已经轻车熟路,所以不用看他也能找到准确的位置,他准备做药房的厢房已经收拾好,明日得抽空去县城把那些订好的用具给拉回来,不过手头的银子有点紧,草药还是先少存些。 闭着眼睛的辰逸对今天的推拿感觉非常不满意,因为这人因为好像没吃饭一样手软脚软,按的一点都不爽利,不过好像今天去干农活了,所以自己就忍忍吧。 他想的倒是挺好,可惜文天佑想着事情就困倦了,忍不住困意按着按着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装昏迷的人也不好起来把人挪走,因为上次他只是不小心动了下手指就被发现了,这次一定要小心不要露出破绽,不过这人也太轻了罢,压在身上都没感觉到什么重量,摸起来手感应该也不会太好。 也不知道他一直被摸的怎么会想到去摸别人。 王氏打听着摸到文家的新住处,自从在文家村落了脚以后就没想过这门亲戚,所以在看到眼前崭新整齐的三间正房和东西四间厢房时眼就红了,要说老二家没留后手鬼才相信。 天气越来越闷热,做饭的地方就从正屋转移到厢房边的小棚子里,临近傍晚,一家人刚吃完饭在外面纳凉,正说说笑笑的时候,院门猛然被踢开,刘氏吓了一跳,手里的水瓢直直的掉在脚上,全身酸痛的文天佑转过头一看,是他大伯母。 老爹老娘死后文老爹就和大哥家基本没了来往,不是他不想,而是每次去镇上去走亲戚都被人用鄙视的眼神瞧着,好像他去打秋风一般,人穷志不短的文老爹后来也就很少去了,俩儿子也跟大伯家不亲近。文天赐虽然憨厚但是有个耿直倔强的,挨了几次白眼后就有了记性,文天佑以前虽是个不闻世事的,但对大伯家的嫌贫爱富厌恶的很,好几次直接出言相饥,所以王氏对他更是讨厌。以前两家一直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就是不知道为啥她今天登门拜访,还是气势汹汹的好像讨债一般。 虽然对这不速之客谁都喜欢不起来,但毕竟是亲戚,也不好不理人,钟氏擦擦手,迎过来问道:“大嫂,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这不过是一句平常的文话,但王氏愣是听出来讥讽和嘲笑的意思,立即斜吊着眼反问道:“怎么,你们家我就来不成?难道有什么事是不敢让我知道的吗?” 这火药味可真够冲的,文天佑坐在椅子上懒洋洋的半侧过身子,就看到王氏的吐沫星子漫天飞舞,啧啧,这眼力好有时候也真够遭罪的,这恶心的场面看的一清二楚的。 知道他大伯母来就没什么好事,文天赐很有先见之明的把自己媳妇扶进屋,他媳妇快要生了,可受不了半点惊吓。 没想到她说出这样的话,钟氏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了,“大嫂,您这是什么话,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来,坐下说话。”受她欺负惯了,一见她大嫂横眉竖眼的模样,钟氏习惯性的后退和忍让。 见老二媳妇一如既往的低眉顺眼,王氏心里的底气倒是一点点找了回来,就是住了这新房子,还是一窝子怂的,那俩个老不死的真是偏心,这唯唯诺诺的人有什么能耐,她只想着这些,却不说文老汉两口子卧病在床的时候她没有伺候过一天这事。 因为手里有了银子,不用再为吃喝发愁,家里又盖了宽敞明亮的房子,地里的活也理顺了,所以文家现在过的非常舒心,现在王氏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的,文老爹也皱起了眉头。 好像没听到钟氏的客套话一般,王氏还是站在原地没动,看老娘那手足无措那样子,文天佑忍者痛站起来说道:“娘,你坐你的,大伯母应该是在家坐多了,所以想站站舒展舒展身子,又不是外人,你就随大伯母的意吧。”这是我们家,爱坐不坐,谁惯你那破毛病。 这几天跟两侄子一起混的时间长了,文天佑也从俩人嘴里知道不少事儿,基本就是大伯家人看不起他们家,他们家几个丫头片子也欺负他们,逃亡的路上饿的要死的时候,那家子人不但没有伸出援手还专门吃东西的时候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对于这事文云轩怨念极深,小孩子之间那点破事文天佑倒是没往心里去,但是他爹和大伯是脚踩肩膀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关系看样子是差到了极点。作为后辈他不能就这事对大伯母怎么着,但是敢欺负他娘欺负到自家,他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王氏本来还想发难的,被文天佑一句话堵个半死,阴阳怪气的道: “天佑,你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这么连长辈说话小辈不能随意插嘴这规矩都不懂,真是没个教养。” 自己儿子被这么数落,钟氏也不高兴了,她受点委屈不要紧,她儿子可是顶顶优秀的,凭什么受她的气,不过没等她说话文天佑就发动了自卫,“大伯母这话怎么说的,我娘刚不是请您坐了嘛,我看您没反应,还以为您耳朵背不好使,也是,我娘向来轻声细语的,我这当儿子的自然要为我娘分忧,您说是不是?”对待正常人要用平常心,对待这种不要脸的就要耍懒才行,跟她讲理是讲不通的。 为了证明自己是情真意切的,文天佑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那清亮的声音让王氏的脸色铁青,受了这么多年的气,终于见她吃了一次瘪,文家其他人看着王氏的脸倒是觉得解气的很,仗着有几个臭钱眼睛就长到脑袋顶上,若不是嫌着丢文家的人,真想让别人也知道知道她这做嫂子的是怎么欺辱弟弟一家人的。 这短命鬼可真是牙尖嘴利,偏偏自己还没法反驳,不过她到底还记着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转向一边沉默的文老爹,理直气壮的质问道:“老二,你这事做的也太不地道,咱爹娘留下的东西你怎么敢一个人独占?” 第20章 顺势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立刻让方家人愣住了,文老爹敲敲里面空无一物的烟袋锅子,不解得问道:“大嫂,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到这时候还装蒜啊你!”王氏左手插着腰,右手食指点点左右和前边的房子,冷笑道:“早就听说爹娘手里有件传家宝,但俩老的捂得紧我从来没见过,我还奇怪呢,怎么这穿家宝怎么没传给我们当家的,原来是落到你的手里了,怎么,现在舍得卖了盖房子了?” 把老二家的人脸上的错愕当成了事情被戳穿后的骇然,王氏气焰更加嚣张,“将卖得的银子交出来,你私吞爹娘遗物这事我就当不知道,如若不然,就请族长按照方家的族规来处置。”她不知道那传家宝到底值多少钱,但是眼前这房子可是在这摆着呢,怎么说也有二十两开外,再看看如今老二家大大小小的穿戴,虽然布料普通可都是新衣服呢,这帮穷鬼哪有钱买新衣服,还不是贪了那属于他们家的那份银子。 “什么传家宝?我可从来没听爹娘说过!”钟氏一脸茫然,大嫂这话她真是一点都听不懂,莫不是魔怔了? 文老爹有些明白王氏的意思了,阴沉着脸语气也不好了,“大嫂,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咱家有什么传家宝,所以更谈不上什么私吞,你口口声声咬定传家宝落在我手里,你有什么证据?”被自己亲哥哥的媳妇这么无赖,老实如他也生气了,亲哥哥不走动不帮忙不过问也就罢了,这还开始栽赃了! “你们这是死咬着银子不松口?”以为抬出族规来老二家肯定会吓得求饶,没想到还这么嘴硬,王氏恼羞成怒,“你家穷的可是连锅都揭不开了,哪来的银子盖房子?”要是真有证据她直接拿着去找族长了,哪还在这费唇舌,不过老二这腰杆是硬了不少,以前他可不敢对自己这样说话,果然还是银子支的! 眼红这是病,得治!文天佑对这大伯母这无事生非的本事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过现在可不是佩服的时候,顺着她的话接着道:“爹、娘,我看这事还是找族长定夺才好!怎么说我也是个读书人,这清白的名声要得,现在大伯母诬赖咱家私吞了爷爷奶奶的遗物,我看得好好掰扯掰扯,这脏水我还真不想被泼。”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找谁理论都不怕。 王氏被他这态度整懵了,难道没有什么传家宝?否则这些人怎么会这么理直气壮,她不占理又没证据,只凭一面之词就到族长跟前告状那就是找死,但她还不死心,“正好你交代交代你那来不明的银子!” 银子!银子!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对待这种见钱眼看的就让她看见又摸不到,气死她,文天佑轻笑着从怀中抽出一张轻飘飘的银票,“大伯母,你是说这银子吗?这可不是来路不明的,这是我给个贵人看病,人家给的,当然给的不止这些,这只是我给云轩和云浩在稻花香买糕点剩下的。” 瞅着那银票,王氏眼睛都直了,这可是银票啊,最低也有五十两,都能在县城盘个小点的铺子了,自己和当家的拼命挣又攒钱也没这么多,这短命鬼可真是发了,稻花香可是县城有名的糕点铺子,那点心贵的要死,自己都没舍得给自家的丫头买,云轩和云浩那两个王八羔子哪配吃这金贵的玩意! 难道这短命鬼说的是真的?这银子真是他得的?要不他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拿出来炫耀,真真是狗屎运!王氏气的想吐血。 看大伯母那眼珠子黏到银票上的贪婪的样,文天佑暗爽的不行,叠吧叠吧塞到怀里,“这算不得什么,那贵人还要再送东西,我都拒绝······” “这里是文大夫的府上吗?” 文天佑本来还想刺激刺激她,结果被门口的问话声打断,偏着头看过去,就见自家门口停了辆华丽的马车,真纳闷今天自家怎么这么招人呢,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从马车上下来。 “文大夫!”来人也见着他,赶紧非常礼貌的施礼,“叨扰了,今日特意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来人正是他在赵记药铺救的贺家老太爷的孙子,贺羽楼,看着贺羽楼身后家丁手里捧着的礼盒和布匹,文天佑咧着嘴乐了,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配戏的来了,当即也不再跟王氏磨嘴皮子了,非常热情的把人迎进去。 贺羽楼生的俊美,一身上好的墨色丝绸衣袍,暗纹云袖和发上的美玉更是衬得人贵气十足,王氏一直在县城住,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一眼就看出这上门的年轻公子穿戴和气度就不像个不一般人,就连那随行的家丁个顶个都精神抖擞的,这人口口声声说是来感谢那短命鬼,莫不是刚才所说的贵人?如果真是这样,老二家这算是攀上富贵了?他们能吃上肉那自己也得分一杯羹。 心念急转之间,王氏立刻就变了脸,眼睛笑的都眯成了一条缝,扭动着臃肿的身体就要跟着往里走,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文天佑停下脚步,“大伯母,你看多巧,正好贺公子也来了,要不让他先给你解释解释这银子是怎么来的?” 没想到文天佑会当着外人的面发难,王氏脸色涨成猪肝色,“天佑,这话是怎么说的······”这小公子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文天佑从他那得到好处就不小,她还想着在贵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毕竟人家手指缝漏漏就抵她们一辈子挣的,没想到这短命鬼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 被恩人点到名字,贺羽楼一头雾水的重复道:“银子?”看王氏跟文人家的人有些格格不入,以为文大夫在银子上遇到了什么难处,非常诚恳的说道:“若是问大夫在钱财上面有什么困难,大可不必劳心,贺家勉强算的上殷实,千两银子是拿的出来的,这救命之恩羽楼一直铭记在心,只凭您一句话!”要的就是土豪的这种金光杀闪的气质,最好把某个眼皮子浅的人给直接闪瞎了,省的天天惦记别人家那点钱。 “贺公子仗义疏财这份情我心领了,在下不才倒也不缺银子,只是有人质疑文某钱财来路不明要与我对薄公堂呢。”当初救贺家老爷子只是碰巧遇到,医者父母心哪能见死不救,他可没有挟恩图报的心思,就当结个善缘了。 千两?!王氏眼前好像突然了成堆成堆的白花花的银子,这哪是贵人,分明是个散财童子啊?此时文家这房子和刚才的银票顿时就不是个啥了,人家千两银子都肯拿出来这点算什么,思忖于此,她只得讪讪的赔笑,“刚才那是气话做不得真,你一个秀才老爷哪能跟我一个蠢妇一般见识呢?” 真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人才啊!文天佑自问自己就没有这个脸皮诬赖人家完事还能腆着脸说刚才那话做不得真,不过有客人在到底不能做的太过,给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就和云里雾里的贺羽楼进了屋。 看老二一大家子全都进了屋没一个人搭理自己,王氏狠狠的向地上啐了口,什么玩意,有点银子了不起了?一群嫌贫爱富的不要脸的玩意,吐完听到旁边一声咳嗽,吓得转身一阵风似得逃离了。 厢房里本应该躺在床上的病人此时正站在角落的位置,瞧着正屋的方向,眼中光芒闪烁。 “本来前一阵子就应该登门道谢,但是家里遇到一些事情,所以耽搁到现在,文大夫可勿怪。”贺羽楼不复那天在药铺里的轻狂,毕恭毕敬的跟文天佑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老爷子的病情如何?” “前几日已经苏醒,虽然现在不能下地走动,但是神智很清醒。”贺羽楼认真答道,又详细的把爷爷的身体近况描述了一遍。 “这病情是好转了,老爷子年纪到了,身子骨比不得年轻人,治疗还是以温养为主,我给你开个平肝降逆的泡脚方子,你拿到赵大夫那里让他给你配置上面的草药,一份草药加入十分的温水,早晚泡两次脚,每次小半个时辰,半个月后若是病情有所好转,就酌情减少泡脚的次数。” 这种通过足浴泡脚来降血压的方法被称为降压散,这种内病外治的方法虽然见效慢,但胜在温和无害。 通过闲聊,文天佑这才知道贺羽楼并不是雍州本地人,京城人氏,这次是陪着爷爷回来祭祖,现在老爷子是不能再受长途跋涉的苦了,贺羽楼生意上有事,不日将返回京城,走之前百忙之中来文家拜谢。 贺羽楼对他的惦记关心又是一顿感激,他来的时候天色就不早,寒暄了一会儿天就要黑了,客气的起身告别,那些家丁也非常有眼识的奉上礼物,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不过文天佑死活没要贺羽楼的银子,自己只是顺手为之,拿这钱实在受之有愧,要再较真点说他还得付贺羽楼出场费呢,刚才人家这尊大佛可是帮他镇住了那些魑魅魍魉。 把人送到门口,挥手告别,往回走时文天佑感觉身后好像有一个残影闪过,虽然速度很快,但是引动的那股空气波动却提醒他不是眼花,现在他的眼睛清晰度和耳朵的灵敏度可不同往日,跟个雷达一样,百米之内的动静都了如指掌,否则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异动可察觉不到,文天佑若有所思的看向厢房的方向。 第21章 醒了 晚上病人那碗药膳汤到了文云轩的肚子里,文天佑挽挽袖子来到厢房。因为省钱,家里用的都是他娘买的劣质灯油,点的时间长空气中就有种呛人的人味道,在这弥漫着这种味道的房间里,床上躺着他的救命恩人。 像往常一样开始推拿,辰逸开始放松身体享受,这人的手法还是挺好的,按完之后通体舒泰,尤其是那些天冷时会变得僵硬的部位,现在都有所好感,不过舒服的时候也不能大意,上次就是因为太舒服所以不小心动了下手指,虽然动作很细微,但是没想到会被那人发现,从那以后他出去放风的时候都倍加小心。 通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发现这个秀才还真是个奇怪的人,考中秀才不会写字但是却精通医术,而且非常敏感,有时外面发出特别轻微的声音,他都会有所感觉,但是看他的走路姿势和呼吸又不像个习武之人,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违和的东西他才心生好奇耗在这里,反正现在自己也没什么。 细瘦有力的手顺着经脉按着各个穴道,有多久没有这么不生警惕的让人碰自己的身体了 ?不过总感觉今天好像有些不同,身体是发热了,但是越来越热,而且热度集中的涌到两腿中间的那个地方,然后那个地方起来了,起来了,辰逸顿时有点装不了了。 手指轮流在足三里、三阴交、气海和关元四个穴道按摁着,文天佑心里的咆哮帝又再次复活了:让你装!让你装!就是个萎的我也给你按起来,我就不信这样你还能再装! 没错,文天佑怀疑看到的那个影子是他的这个一直昏迷不醒的救命恩人,怪不得他摸的脉象没有异样这人却一直醒不过来,因为有了怀疑,所以他故意刺激那几个容易让男人站起来的地方,如果这他都能忍下去那他就承认他眼花了。 小腹那处肿胀的硬如铁,一波又一波的热浪袭来,辰逸的额角渗出了汗,他在纠结要不要再装下去,可是接下来那人把手放到自己那个快要爆炸的位置揉搓时,终于忍不住了,鹰隼一般的眼睛豁然张开,长臂一伸将在他身上作乱的人掀翻在床上,然后死死的压在身下。 刚才那玩火般的逗弄是文天佑突发奇想的,不过效果可真是好,一直*躺在床上的人立刻生龙活虎了呢,看来古往今来的男人都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不过他还没兴师问罪,身体就被大力掀翻在床上,然后一具散发着灼人温度的身体压了上来。 男人的眼睛好亮,冷俊的五官顿时有了点肃杀的味道,那种感觉比自己当初看到那毒蛇的尸体时还要毛骨悚然,文天佑那点受骗后的气愤被吹了个精光,如果现在是站着的话,估计腿就软了。 对比下自己和人家的武力值,文天佑本来想质问他装昏的话嚼吧嚼吧咽到肚子里,然后非常狗腿的开口问道:“恩人,你醒了?实在是好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我······” “我帮你看看”这话在感受到双腿之间那炽热的硬度后自动消音,呵呵,这个姿势好没有安全感,好汉不吃眼前亏,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文天佑努力偏偏脖子试图躲开那人的视线,“恩人,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先闪开好不好······” 装昏的时候他偷看过不少次这个男人,这是第一次正面看文天佑,做为男人来说长相偏柔弱,四肢无力,标准的读书人的身体,是自己最讨厌的那种类型,不过对着他倒没有那种厌恶感,压着好像也比想象中要舒服的多。 “辰逸!”男人终于开口了,虽然依然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是文天佑没有点懵,无意识的重复道:“辰逸?” “嗯,我的名字。” 我让您老人家闪开,你自报家门干啥?当然文天佑才不会说这么失礼的话呢,不闪开也行,必须得把危险消灭在萌芽中,整理好思路,文天佑也不再挣扎,伸出手指头在辰逸的手臂内侧点了几下,然后特无辜的继续躺着。 手臂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下意识的,辰逸倏地伸出手擒住突然袭击那人的脖子,没有用力,身边的气势骤然变得压抑起来,然后他才发现那个地方消肿了。 只是帮他排忧解难为什么会有种被杀掉的感觉?!被掐住脖子的文天佑感觉自己这恩人绝对是个大杀器,会走路的大杀器! 知道他刚才动作的意思,辰逸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放开手,向后一跳,站在地上抱着双臂对床上的人说道:“不要随便碰我。”否则有什么后果我可不保证。 在你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把你全身都摸过无数次了,这时候说都晚了,你已经没有清白了,这是文天佑心里活动。 “一定,一定!”如果不是因为要治疗他才不会对男人的身体怎么样呢,不过听到男人这流利的京城腔调,以为他是蛮人的怀疑心消除了。 辰逸的气场实在有点强,文天佑这种适应力顽强的小白鼠也都扛不住了,试图打破俩人之间的沉默,“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辰逸点点头,这些天他都没吃饱。 试图不让自己的动作不那么像逃跑,文天佑像只矜持的兔子飞快的离开了厢房。 翌日,方家人都见到了昏迷了许久的男人。 不过,一顿早饭的工夫文天佑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和他爹讨论怎么种地、跟他大哥修理农具、换成粗布衣褂的那个男人是昨天那个差点掐死自己的人吗?而且周身毫无防备的样子也不复昨天那慑人的模样,怎么说呢,好像整个人的凌厉的气势被抽出来一样,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不过睁开闭上数次眼前这一切还没有变化,他悟了,不是他眼睛有问题,是辰逸的脑子有问题,精神分裂! 他们三个的谈论的话题也有点违和。 “雍州干旱雨水少,所以很多庄稼收成不好,一亩地在风调雨顺的时候只产南方的三分之一,这里的季节分明温度差异大,水稻和小麦等主要粮食只能种一季,雍州各个县城每年还要从中原地区倒卖米粮,路途长远,消耗巨大,所以县城的米粮较你们家乡那里价格要高些。”这是辰逸在给问天赐解释县城米粮价格偏高的原因。 文老爹在一边点头附和,“就是这么个理儿,这里地干的很,几日前点种的时候那土翻起来都沙沙响,能不能生芽我心里都没底。”他种了一辈子的地,也很少能遇到这种干旱的地。 问天赐可没他爹那么悲观,一边清理锄头上的泥土一边说道:“那种子是官府发下来的,肯定保准,爹,你别瞎操心了。” 文天佑也下地干了两天活,对分下来的开垦的地也算有了点了解,雍州跟前世的大西北地理位置和气候都很相似,土质稀松地表干燥,非常不适合种庄稼,所以朝廷才会分这么多土地给流民,只怕这么多地辛苦一年也落不了多少粮食,但是最起码这是自己的地,要是回老家可是一点都没有,文天佑这几天也在想现代的那些抗旱保收的法子。 对问天赐的话,辰逸表示不以为然,“虽然是当地官府统一下发的种子,但是发芽率和产量也不高,而且随着年岁的增长,地产量也越来越少,这是土地和气候的原因,老难题。” 辰逸这经验老道的模样倒是让文天佑有些另眼相看,也不纠结他人格分裂的问题了,说出自己的意见,“我倒是知道一种适应旱作的耕种方法,就是田垅隔年代换,初始种子播在垄沟可以保墒,幼苗在垄沟中能保持住水份,待到锄草时将垅上的土和草一起锄入垄沟中能保护幼苗,暑天时候垄背土被削的于垄沟相齐,庄稼的根能扎的更深,既能耐旱又可以抗风,第二年的时候垄沟和垄背位置轮换,可以恢复地力。”这是前世北方人常用的垄作轮耕的种地方式,其实最早是西汉时期发明的,一直沿用至今,但是这里好像没有见过这样做的。 三个人都是种田的老把式,文天佑这一点顿时就茅塞顿开,这确实是个抗旱保地力的好办法,旁边听着的三个人都不禁点头称妙,文老爹眼睛也亮了,这法子真是巧妙,能最大程度的让庄稼得到水,这样做的话地里的庄稼真能多产几分。 文天赐摸着后脑勺咧着嘴笑,“这读书人就是厉害!连种地的事都知道。”就他弟弟种地那两把刀的能耐,这事要不是从书里看到的,他才不信哩。 “那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假!”他也不想邀功什么的,所以一切功劳都归到书上是没错的。 从书上看的吗?辰逸目光闪烁,哪天得请教请教他是从哪本书看到的,自己为了这事可是伤透了脑筋。 第22章 标题 文天佑说好听点是个跟着师傅到处跑的赤脚医生,说不好听点就是个无业流民,因为他空有一身医术但是是个考试无能的主,拿不到执业医师证,连个最小的诊所他都去不了,只能跟着他师傅到处往偏僻的旮旯地方钻,去的最多就是穷乡僻壤的乡下,因为存着自己种植草药的心思,所以他不但要了解药材的药性疗效还要知道药材的生长习性和土壤气候,随带的,不管走到哪都对当地的土壤和农作物多了分关心,所以前世他在种地方面只有纸上谈兵的份,看过很多也知道很多理论,但是没种过,然后种药材的伟大计划还没实施他就穿过来了,可惜卡里存了的那些包地的钱,就当给师傅的养老钱吧。 不过师傅虽然是个老光棍最不缺的就是钱,毕竟也是为数不多的国医大师之一,虽然脾气爱好特殊了点,对自己还是尽心了,可惜自己没法再伺候他,只剩下那些草药陪着他不能穿回去的自己只能在这里发光发热了。 跑偏的思绪被老爹和大哥的声音给拉了回来,刚才调动起来的情绪有些低落,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 虽然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挺有道理,扣种也是施之有效的方法,但今年已经晚了,二十亩地的种子都进土了,总不能刨出来再整地吧。 辰逸很投入的跟文家两个种地主力军谈论这个扣种的耕地法,时不时问几句垄的宽度和深度以及锄草的次数,文天佑凭着自己的记忆回答,因为他在每个地方呆的时间不长,所以只了解个大概,回答的也是模棱两可,三个人讨论的甚是火热。 “劳作量很大,只靠人只怕要误了锄草的时节。”文老爹皱着眉,越说脸上的激动神色越是减少,按照按天佑的说法,一年下来要锄三、四次土才会达到那样的效果,对于他们这种只有两个劳动力二十多亩地的家来说会很吃力。 想了想,辰逸也附和道:“嗯,而且,这里的地耕的较深,没有牲畜很难做办到,有牛的话一天能耕三十亩左右,五六家合用一头也不会耽误农事。” 文老爹和文天赐点头称是,最适合耕地就是牛,但牛这种东西贵不说,雍州这边耕地落后,牛不常用,在县城都很难买到,实在难办。 他们探讨的话题文天佑也不知道该怎么插嘴,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去县城置办药材,他这药房和工具都准备好了,而且现在辰逸也醒了,不能再这么坐吃山空了。 他一动,辰逸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跟你一起去。”用的不是疑问而是陈述的语气。 现成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文天佑也没客气。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东西可带,俩人就坐驴车去了安溪县。 上了车,文天佑惊奇的发现辰逸坐在驴车上也没有什么违和感,神态自若的跟赶车的于老大谈的还听起劲,内容还挺丰富,下到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价格上到在这安家后的种种,要不是被他掐那一下,文天佑真要把他当成一个和善可亲的老乡了。 一旁默默当壁影的文天佑开始计算他的银子,留作家用的那一百两银子盖了房子又置办了家具和其他花了四十多两,这大大超出了文家人的预算,穷家值万贯这话不错,大大大小需要买的东西无数,加吧加吧就好几两。保正从县城请了个落第好几次的秀才来村里当先生,文云轩和文云皓也进了学堂,一年的束修和笔墨纸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原本还感觉一百两很多的老娘立刻有了危机意识,饭桌上的荤腥这几天越来越少,在俩侄子的祈求的目光和文天佑的劝说下生活水平才略有提升。 他爹当初跟他说的话算是应验了,手里的七百两银子很多但禁不起折腾,有啥别有病这说法一点都没错,就辰逸自个药钱就折腾出小一百两,后来又弄药膳妥妥的一百五十两就没了,所以他现在剩下五百五十两,虽然拎出来也算是村里的富户,但是只辰逸这一遭,文天佑就意识到这银子可真不禁花。 目光飘到辰逸那空空的腰间,他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在青巴的宝剑,又是一阵肉痛,战战兢兢的用手肘戳戳辰逸,“你那剑多少银子?” 看他那表情,辰逸就猜到了他点小心思,伸出手掌。 “五两?”文天佑惊呼出声,拉车的驴被吓了一跳,颠颠的向前跑,他对武器没有啥概念,剑和菜刀在他眼中只是形态不同,五两银子得多少把菜刀啊,文天佑咬牙切齿的问道:“什么破玩意这么贵?你不会被人蒙了吧?” 辰逸侧身靠近他,用只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补充:“我说的是五千两,这可是出自当代名匠风谷子之手,千金难求,这个价格是最低价了。”这是实话,那把剑流落在民间的时候曾拍出八万两银子的价格,担心这人被吓得破罐子破摔才缩减到了五千两,辰逸感觉自己已经够仁慈的了。 五千两?!自己这点巨款真够十分之一啊,雍州的一年税收入不过几十万两银子,一把宝剑就值五千两,你怎么不去抢?文天佑真想一口老血喷到他脸上,不过看到辰逸眼底那抹类似肃杀的幽黑,默默的把自己吐的血吞到肚子里,弱弱的说道:“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正说着,辰逸的整个身体贴过来,一激灵想躲开但是动作还是比男人慢了不止一步,手脚被辰逸以一个巧妙的姿势制住,耳边传来湿热的气息,“哦,对了,你不提我都忘记了,救了你以后我那剑就不见了,让你赔不过分吧?” 过分!太过分了!我只是个平民百姓就是攒一辈子的钱也不够赔你个剑穗子的! 但心里的话到嘴边却成了,“不用这么近我也听的清······”紧盯着自己的摄人眼神还有阳光反射下那若隐若现的牙齿,让他总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文天佑真想泪奔而逃,为什么这人在别人跟前就是一副老实淳朴的模样,在自己面前就显现出食肉动物的本性,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 于情,人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于理,人家为了救他才扔出去的武器,不管怎么样,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债就这么背上了,五千两!自己这辈子能挣到这么多吗?心大如文天佑也感觉被晴空劈了一下,外焦内嫩,简直恨不得那天被咬的是他,也许命大死不了,自己就不用欠债了。 好像看出来他心中所想,辰逸那鹰隼一般的眸子锁定他,“那日我虽然已经中了蛇毒,但是毒被内力封着才没有扩散,如果不是出手救你,毒也不会扩散开导致昏迷,你懂得医术就明白那蛇毒的厉害,我曾经服过奇物能化解一部分的毒,饶是那样还昏迷了那么久,如果你当时被那蛇咬一口,恐怕连半个时辰都挺不过去,所以你这五千两银子付的一点都不冤枉。” 怪不得他中毒后表现异常,原来是有过奇遇,百思不得其解的异样被他这么一说,文天佑心里那点不甘倒是少了些,自我安慰又充电完毕,劝慰自己,五百两银子都有了,五千两还会远吗? 见他脸色稍微好些了,辰逸敛目掩盖住眸子里的光,手的力气也松了下来,用蛊惑的语气说道:“也不必用银子还,可以用其他的代替,比如说用你自己来······”他还没说完手底下的人就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以他压制的力气和技巧,累死文天佑也挣脱不出来,但是不想让他受伤,辰逸便顺势的松开了手。 得到自由的文天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滚带爬的跳下了车,落到地上踉跄了一下险些跌了个狗啃屎,勉强站稳了身形后,对上淡定如初的辰逸,“你,你······” 心里骇起千层浪,脸涨成了紫红色,细瘦的手指抖个不停,憋了半天,文天佑才吐出几个字:“我还银子······”难道用身体偿还债务的恶俗剧情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吗?但是这性别有些不对劲儿啊,虽然辰逸长的很好看,但是再好看也是男人啊,在这关键时刻,他的想法又像脱了缰的野马跟随前世看的电视剧情节奔腾而去,脑补是病,得治,但是他的脑回沟已平,无药可医。 这话一出口,于老大懵了,驴子也奇怪的看向这个突然跳下车的人,最平静的就数刚才语出惊人的辰逸了,而且在自己说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句话后他还审视一样扫遍自己的全身,那眼神让他汗毛倒竖! “睡迷糊了吧?赶紧上车!”声音不大,但却像惊雷一样在耳边响起,被吓到的文天佑没动,随即一道细若蚊鸣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好像在脑子里响起:“我的意思是你当我的免费大夫,如果你自荐枕席的话我也可以考虑!” 虽然惊疑于这传音之妙,文天佑倒是重重的松口气,不过,这语气里的妥协和期待是几个意思?! 后知后觉的羞耻于自己的一惊一乍,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文天佑低着红的发透的脸上了车。 第23章 标题 僵持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县城,下车后文天佑走在前面,辰逸不疾不徐迈着步,始终保持着侧身两步的距离,熙熙攘攘的人群给文天佑带来点真实感,压在五千两银子巨债之下的他冰冻的神经开始复苏。 “你怎么会有那么贵重的剑?”蓦然停下来,文天佑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其实心里警钟大作,从面相和气度上看,辰逸实在不像为了银子讹人的人,能用的起这金子做的剑的人肯定也不会是一般人,自己不会救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吧?不管是福是祸对于只想安于一隅的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文天佑停的位置不算挡路,听到问话,辰逸也跟着停下来,淡淡的回道:“自然是立了军功上头赏赐的,论身家我可比你可差远了!” 他没有偷窥的癖好,但是每次推拿完文天佑都要把银票数一遍,一边数一边念叨以后要置办的东西,现在他对文天佑五年甚至十年之内要做的事情也算是了如指掌。 军功俩字彻底刺激到神经高度紧张的文天佑,这人竟然是兵!惊疑不定的文天佑不由分说立刻连拖带拽的把人弄到一边阴森的小巷子里,因为太紧张抓住辰逸衣服的手指都有些发抖,左右看看没人后,文天佑才低声逼问道:“你是当兵的?是天齐人还是蛮人?”这话一出口他明显感觉那人的身体瞬间绷紧,刚才还平和的气势变得凛然,察觉到这样的反应,文天佑心脏立刻陷入冰窟窿里,完蛋了,自己真的救了敌人! 光线暗淡的巷子里,谁都没有说话,俩人相视而对,文天佑眼中是忐忑和不安,辰逸则是愤怒,愤怒?是因为身份被自己揭穿了所以才恼羞成怒吗?但他却感觉到这怒气不像是对着自己,难道是自己误解了他?脑容量不足的文天佑表示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是不是你到底说个话,反正不管真相怎么样,自己这弱鸡样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站在那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很多人都会用嘲讽和质疑的口气问同样的问题“是天齐人还是蛮人”,无论自己立过多少功,杀了多少贼人,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永远是戒备和不信任,真是可笑,一群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没有能耐上阵杀敌,只会龟缩到安全的地方指手画脚,还不得不不重用他们看不起的自己,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他以为他离开了那里就不会面临这个问题,没想到还会有人问自己到底是什么人,果然像自己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得到任何人的承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文天佑抓人前襟的手都酸了,辰逸才慢慢开口道:“你放心,我自然不是蛮兵,风谷子大师是天齐名匠,怎么可能会给蛮人制造兵器。”感到揪着衣服的手撤下去,又继续道:“我在战场上斩杀羌戎首领有功,所以才被赏赐此剑。” 原来是这样啊,文天佑囧了,自己真是反应太过度了,赶紧撤下了手,顺便帮他抚平刚才揪起来的衣服上的褶子。 看到眼前人突然放松的表情,辰逸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有些不甘心,又加了句,“我虽是天奇人,但是有一半的蛮人的血统。” 鄙视我吧,尽情的鄙视吧,反正从出生开始自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既然这个重担自己要背负一辈子,那么不如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 “怪不得!” 眼前的人一脸释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厌恶或者害怕,反而好奇的仔细打量自己的脸,然后啧啧后说道:“我就感觉你长的有点不像汉人嘛,原来是混血儿,哦,混血儿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词,就是不同种族之间的后代,从理论上讲,血缘越远后代的生命力和其他方面就越优秀,更容易继承父母双方的优点,比如说你比蛮人更聪明比一般的汉人身体更强壮些。” 前世电视里那些混血儿长的那叫一个帅气逼人,每次看都感觉造物主真是神奇,他以前的长相属于不帅也不丑,扔到人堆里半天找不到的大众脸,虽然是男人但也有对美的追求,所以每次看到长得俊美的男人都会多看几眼,如果是漂亮的女人更会多看,不过不能明目张胆的看罢了。自己穿过来以后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混血儿,可得好好见识见识,也许跟他呆一起时间久了,自己也能man几分。 这是什么反应?辰逸回味半天才明白他话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被世人视为杂种的自己要比纯正的蛮人和汉人都要厉害?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到呢,不过听着可真是舒服。 “别发呆了,咱俩得去办正事了。”文天佑重新返回街道,催促他,今天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灿烂的阳光笼罩在文天佑的身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辰逸情不自禁的点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因为文天佑提前跟赵大夫打过招呼,他前些日子列的单子上的药材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俩人到药铺的时候,赵大夫正领着俩小童在盘点数目。 放下手里的宣纸,赵大夫给他俩让座,直言不讳的劝道:“文秀才,你要的药材种类也太多了点,有些药用的时候地方非常少,你存这么多药也有不小的压力吧。” “多谢您的提醒,来一趟县城不容易,还是备齐了以后省事。”文天佑客气的施礼。 给赵大夫的单子上是常用的二百来味中药,那几种不常用的是急病方子里的几味,关键时候是要救命的,虽然不便宜,留着备用以防万一也是必要的。 常用的药材买的多点,几百个纸包摞在一起是相当壮观的,当然价格更是可观,只这些药文天佑就付出一百三十多两银子,这还是赵大夫给便宜不少之后的价格,荷包瞬间就缩水了一小块,不过这些药也能撑好久,毕竟村里人少。 交了银子,赵大夫小神神秘秘的把文天佑请到后院。赵记药铺的后院由前后两部分组成,里面是赵大夫和家眷起居的地方,连着药铺的靠近外侧的院子平时用来看诊还有保存赵大夫的珍藏。 文天佑和赵大夫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收藏各种稀奇古怪或者珍贵的药材,所以俩人在一见如故后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情交流,看赵大夫那样,文天佑就知道他可能又收到了什么东西,开药铺就是这点好,面向所有人收药材,平时也能淘到点好东西。 果然不久,赵大夫就捧着个红色的木匣进来了,小心抽掉木匣上的盖子,向文天佑的方向推了推,“昨日有个落魄的富家公子来药铺卖这东西,我看不准当时就没应下,先让他把东西放到店里,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 匣子里的红布上放的是块黄褐色的骨头,骨头又一尺多长,从两侧的粗大关节看应该是一种大型动物的骨骼,端详半天,文天佑问道:“这是虎骨?” 虎骨是种名贵药材,有固肾益精、舒筋活血、强筋健骨等功效,前世的老虎已经列为国家保护动物,取消虎骨药用标准,规定不能再用虎骨制药,所以文天佑也没见过真正的虎骨,但是图片和资料见过不少,所以一看到里面的东西就叫出了名字。 这个时代的虎骨倒并不是特别少见,一般供给王公贵族使用,所有的大夫都知道这东西的药用效果,也见过虎骨粉,但是真正见过成个虎骨的都是底蕴比较深厚的医药世家的大夫或者高官贵族养着的大夫,赵大夫明显不属于这两种之中的。 捻了捻胡子,赵大夫脸上现出几分迟疑,“这骨头有些年头了,骨油已经没了,看这纹路和颜色像了七八分,但我锉下来些粉末尝后没有发麻的感觉,不像是虎骨。” 被勾起了好奇心,文天佑把骨头托在手里仔细看,这骨头骨质沉重、油润细腻,骨髓呈灰黄色,丝丝落落的占了断面的四分之一左右的面积,跟他在文献中看到的关于虎骨的记载相差无几。 拿起一边的小挫子沿着一头弄下一些粉末放在嘴里,一股子腥苦味,然后舌头和嘴唇有些发麻,端起一边的茶水漱了漱口,把东西放回原处,文天佑才开口道:“的确是虎骨,年岁久了药性弱一些,仔细尝就能感觉出来。” 虎骨和其他动物的骨头的差别就是尝起来感觉不同,这也是那些独特的药理之处,赵大夫年纪大了,舌头有些不灵敏,在这方面他可是敏感的不行。 “那可真是太好了!”赵大夫满面红光的把东西抱在怀里,宝贝的不行。 文天佑有些眼热了,仗着俩人最近混的比较熟,非常脸大的开口道:“赵大夫,你要是没用的话,我······” “当然有用!”赵大夫眼睛立刻就远离他几步,防备的看着他,“我早就想炮制些虎骨酒,有了那酒冬天也不会那么难熬了,你一个年轻的还跟我这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抢东西?” 第24章 标题 文天佑笑的八颗牙齿全都露出来,“这话怎么说的,您这老当益壮的,不喝那酒身体也是硬朗的,嘿嘿,到时候你分我几杯怎么样?” 赵大夫斜了他一眼,看看他那细瘦的小身板,再看看自己这稍嫌富态的身体,咬咬牙说道:“三杯,不能再多了。”上次这小子把羊黄自己收起来的事他可记得呢,这才几天又开始惦记自己这点东西了。 “行!到时候我来拿你可别反悔啊。”文天佑自己倒不需要,他爹干了这么多年重活一着凉就关节疼,他正琢磨给养养呢,这虎骨酒可是好东西。 说完话,赵大夫把匣子收起来,边走边叹气,“你现在买齐了药也好,等天气冷了药材的价可就翻倍的涨了,我去年夏天的时候存了些,还能支撑过这个冬天,明年可就不好说了。” “药价有这么不稳定吗?”文天佑不解的问道,药材跟粮食不同,需求量并不旺盛,怎么会翻倍涨呢。 “雍州这地界本地产的药材不是很多,大多数都要从中原或者江南地带运过来,成本加上运费就不是很便宜,如今这里又多了几十万的流民,这量又增了不少,年前药材价格飞涨,很多大药铺现在都下了血本订了一批,雨季运送成本不低,今年的药材价格就降不下去了。”赵大夫的脸上带了些担忧,连一直都挺精神的小胡子都伏贴下来。 文天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天齐人,对这些都不明白,只是默默听他说着,做个合格的树洞。 看文天佑和赵大夫一起出来,辰逸把那清单递给他,“我都清点过了,这些没错。” “麻烦了。”文天佑受宠若惊的冲他笑笑,这家伙动作还挺快,自己刚进去这么一工夫就解决了这麻烦事。 看着这黑纸白字,文天佑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自己该学写字了,虽然不用再科考,但是也不能不会写字,现在的小学生报书法班还能写几个字呢,怎么说他也是正儿八本的大学毕业生,总不能穿过来以后当半个文盲吧,趁辰逸帮忙装车的时候,他就到旁边的字画铺子买了文房四宝。 因为赵大夫这边准备的充分加上辰逸的帮忙,弄好的时候天才刚过晌午,折腾了半天也饿了,要是他自己就直接忍着回到家再吃了,但辰逸跟着,而且刚才也帮了忙,文天佑买了四个烤饼,俩人坐在车上吃,他一个,辰逸三个,这是按着体型来分的。 烤饼大小有点像他吃过的肉夹馍,但是里面是没有肉的,烤的*灰扑扑的,使劲咬一口能尝出里面有葱花和咸味,也不知道啥做的嚼了半天都没嚼碎,使劲咽下去,差点没噎死,就那么难吃的东西还卖三分钱!差评! 捶捶胸口,文天佑准备饿着肚子回去了,一顿饿不死,但是要是接着吃可就得噎死。本来也想不让辰逸吃,但他刚要开口,发现辰逸手里的烤饼就只剩下一个了,在自己愕然的目光下,辰逸正襟危坐在那解决掉剩下的最后一块,明明都是一样的饼,一样的硬,但是人家就像吃豆腐一样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速度快而且姿态优雅,不愧是当兵的,牙口好不说这吃饭也是训练有素,佩服佩服。 这点东西连三分饱都吃不到,辰逸还是很有眼色的没说话,等回去再补回来了吧。 午后的阳光明亮的刺眼,阵阵轻风轻抚着人脸好像催眠一样,暖风和煦,真是太舒服了,文天佑倚在车上昏昏欲睡,不久就开始不住的上下点脑袋,那慵懒的样和一边挺直背脊直坐的男人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从远处看却是意外的和谐。 看着那老老实实窝在那打盹的人,见多识广的辰逸也忍不住有些咂舌,这读书人不是最为自诩礼仪周全吗,这人可真是特立独行,不过跟这人其他方面特别之处相比,这都算不得什么。 混血儿吗?可真是个有意思的词。 文天佑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村子了,这一觉睡的真好,大大的伸个懒腰,旁边的辰逸还是保持着自己睡前的那个坐姿,一动没动,这样腿不会麻吗? “二叔!二叔!”刚转动下脖子,前面传来文云皓的喊声,一探头,就看见文云轩和文云皓兄弟俩正站在村口处,应该是等自己回来的,糟了,自己忘记给他俩买好吃的了。 “二叔,快去保正家,有人晕倒了!”文云轩飞快的跑到马车边,差点把他二叔从车上给硬拉下来,因为跑的太快鼻尖满是密密的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刚才里正家来个大哥哥找你,说有人病了,你快去吧。” 救人如救火,文天佑二话没说,直接让赶车的马夫去保正家。刚到保正家的大门口,就看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人,辰逸把俩孩子领回去别在这捣乱,文天佑挤开人群进了保正家。 院子里除了保正和百里瑜以外还站了几个穿着官服的官差,腰间挎着武器,文天佑心里一惊,难道是什么大人物病倒了?这一刻他心里是有些迟疑的,从电视剧和其他方面他汲取的经验就是不要轻易给什么高官贵族看病,地位高的人自视自己比别人金贵,治病的时候稍不留神就得掉脑袋,不过,现在他都站在这,而且村里就他一个大夫,想跑都跑不了,最主要的是他也不能放着病人不管,文天佑感觉他此时迎来了穿越后最大的困难。 “文秀才!你来的正好,江大人来咱们这巡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昏倒了,听说你会医术,你快给看看。”保正也没顾上给那几位官差大人做介绍,把文天佑往里屋迎,“真是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我们就要把大人给拉到县城去了。” 巧个大头鬼!文天佑好想磨牙。 保正不太相信一个秀才能看病,但是大儿子百里瑜跟他说这文秀才要在村里看诊,而且那些药斗子和药碾什么的都已经备好了,他才将信将疑,现在情况紧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进到里屋,文天佑一眼就看到一个雪白衣衫的年轻男人躺在床上,虽然很想吐槽下在这地方穿雪白的衣服真是找喷,但那人的俊美的长相让他的吐槽直接烂到肚子里,这人也太好看了,脸就像被精雕细琢过的,完美的像个精致的木偶,男人长成这样也真是绝了。 见文天佑那呆愣样,保正大人心里总算感觉有点安慰,原来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看男人看呆的,旋即感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轻咳两声出言提醒道:“文秀才,这人就是江大人,你给诊看诊看。” 被咳的回过神来,文天佑坐在床边,抓起那人的手腕开始摸脉,这人脸色白的给他衣服一样都快顺色了,看着可不太好。 静静感受着指尖下的脉搏跳动,脉浮大而缓,脉虚且细,脉显涩则血虚,文天佑有点疑惑,看看病人淡白的指甲,掰开下颌,果然舌头也是惨淡的白色,血虚不容于舌,看来真是普通的气血不足的症状,不过这人不是官大爷吗,怎么会因为气血不足而晕倒? “文秀才,怎么样?”见文天佑放下手,保正大人赶紧问道,这江大人第一次来这里巡查就出了这事,虽然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是他也心中不安。 “并无大碍,气血亏眩晕,先给这位大人冲点红糖水灌下去,然后用红枣、冰糖和大米煮粥,等病人醒后食用。”虽然不解,但文天佑确认自己的诊断。 “真是太好了!”保正大人总算放下心,想留文天佑,却被他以收拾药房为理由拒绝了,反正住的也近,有事直接去喊也来的及,这么想着,保正大人就放人了。 出来的时候,文天佑发现院子里的那几个官差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得知自己大人的病情如何就离开,这手下做的也真够可以的,文天佑摇摇头,转身出了百里家的门口。 “二叔!咋样?”一进大门,文天佑就看到文家人除了卧床的大嫂以外全都在院子里或站或坐的等着呢,文云轩那架势看样子想冲过来,但是小脑袋被辰逸扣在手里,张牙舞爪的试了半天劲也没从辰逸手心里逃脱出来,累的气喘吁吁的只得作罢。 文老爹和老娘虽然没说话,但是那眼里的担忧和期待是掩饰不住的,尤其是他爹,连心爱的烟袋锅子都放在一边没拿在手里把玩,可见心里是多么不安。他大哥那眼神跟俩侄子的亮晶晶的灯泡眼简直一模一样,就差把“咋样”俩字刻到脑门子上了,里面最淡定的就属辰逸了,看也不看自己,就逗天轩和云皓俩小的玩。 “不是什么大毛病,醒了以后好好补补就成。”全家总动员这阵势让文天佑感动的不行,心里暖暖的,刚才的那点不安也消失殆尽。 第25章 标题 被全家老少盘问了好几遍文天佑才被解放,直到吃完晚饭这个话题才有慢慢淡去的迹象,天色太晚,文天佑把药搬到药房准备明天一早再装进药斗子里,雍州这边天气干燥的很,放一晚上完全没问题。 刚净了面扑倒在床上,辰逸也进了厢房,因为以前要照顾昏迷不醒的他,俩人一直都是住在一起的,家里虽然有一间闲置的厢房,但是因为放了杂物也没收拾,所以辰逸醒了以后还是住在这里,文天佑没感觉有什么,大学时候四个人合住一个宿舍,其他三个人联机玩游戏打的热火朝天都不影响他睡眠,何况辰逸还是个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性子。 看那位大爷进来以后就在地上杵着没动,欠了人家一屁股债的文天佑认命的爬起来给他铺好床,放好枕头,“睡觉吧,都折腾一天了。”说完一翻身骨碌到一边开始抱着被子蹭,他习惯裸睡,倒不是因为健康不健康的,只是非常喜欢皮肤与被子接触的让人全身都放松的感觉,这个爱好在前世倒是无伤大雅,但是穿过来以后他就不敢了,总感觉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习惯使然,所以他现在穿着里衣睡觉,然后有了喜欢蹭被子的毛病。 他是没啥感觉,辰逸躺下后可就睡不着了,习武之人本来就耳聪目明,更何况俩人离的只有半臂远,本来很轻微的摩擦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好几倍,辰逸就感觉自己身边好像有只老鼠一样,窸窸窣窣。 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失手打死那只老鼠,辰逸决定提醒他一下,“睡不着?” 文天佑正蹭的欢,随口答道:“是啊,你也睡不着?”可能是没例行公事的给辰逸推拿,没那么累了他这个时候就很精神。 你老动个不停我怎么睡得着?!辰逸额头上的青筋有跳起来的迹象。 没反应过来自己打扰了人家的休息,既然都睡不着那就开卧谈会吧,文天佑有点小兴奋的侧身转向他的方向,“给我说说你们打仗的事吧,你能在战场上杀那个什么头领肯定挺厉害的吧。” 即使光线非常暗淡,辰逸的视力却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借着窗户传来的微弱的月光,他能看清楚文天佑那黑亮黑亮的眼睛、兴奋的脸和眼里的羡慕,也许还夹杂着些许的崇拜,辰逸一愣,半天才回道:“打仗有什么好说的,碰到一起杀得不是你死就是亡,擒贼先擒王,万人之中想找敌人的指挥那可是相当的难,至于我杀的那个羌戎人,是他倒霉撞到我的刀口上,我只是捡了个大便宜而已。”这事的确是他运气好,或者说那钦克王子是个蠢货,竟然敢冒出头来叫嚣,自己自然不客气的一箭射过去。 问题被一句呆带过,文天佑有点不过瘾,“两军对垒的时候真的像书中写的那样派兵列阵吗?什么鹤翼阵、偃月阵真的有用吗?”作为一个习惯了热武器的现代人,他没法想象电视里那些稀奇古怪的阵法应用到打仗中会起到什么作用。 没想到他一个弱书生会对打仗的事这么上心,辰逸也认真给他解释:“自然是有用的,但并没有说书人口中说的那么玄,在战斗中根据地形条件和敌我双方的兵种实力而布阵,为的就是用最小的伤亡取得胜利。” 电视剧里那些飞沙走石、电闪雷鸣的场景立刻消失不见,文天佑感觉自己的三观好像有了变化,喃喃道:“那就是肉搏呗,谁拳头大谁就能赢。”那才是真正的战争吧,鲜血和人命铺就的胜利之路,靠的就是所有人的团结努力坚持才能取得胜利,真是悲壮。 看他一脸的向往,辰逸嘴里的话脱口而出,“你想去打仗?” “当然!”文天佑那点愤青劲又在这冒出来了,“大丈夫生于世当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勒石以还,才不枉此生!”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说得好!”这几句话正好触动辰逸心里隐藏在深处的记忆,慵懒的眸子熠熠生辉,好像又回到了自己那个稚嫩的年纪,高大威猛的男人摸着自己的头,高声道,“吾儿日后也当驰骋疆场,奋勇杀敌!” 这么多年了,自己已经记不太清男人的长相,但是那句话却一直印在心里,虽然朝廷上下对他都满是猜疑,可是凭着这句话他才顶住压力一直镇守在这片苦寒之地,原本的那些锐气被消磨的差不多,他也有了急流勇退的心思,没想到这个时候能从这人的口中再次听到这样的话。 文天佑被他那声暴喝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鸡血过头了,又不是手撕鬼子,明明只想在这过安稳日子的说,结果只听辰逸说了两句打仗的事就故态复萌,真是一点都没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体格都不够人家一巴掌的,估计上了战场得跑都跑不动。 但是是真男人怎么能允许自己说“不行”!文天佑赶紧接道:“我若从军肯定也是最厉害的军医!”救死扶伤也算是一种特殊的战斗吧。 沉浸在激动中的辰逸没在意他这句话,没想到他和他父亲征战多年为天奇立下汗马功劳,最了解他的竟然是个读书人,不,确切点说是名大夫。 “口出狂言”的文天佑鸡血了几把后,终于忍不住睡过去了,听着身边的人均匀的呼吸,辰逸睡不着了。 一夜无梦。 昨天睡的好,文天佑起来后非常清爽,做事效率也大大提高,很快把草药分门别类的放好并贴好标签,当然标签上的字是辰逸写的,虽然在书法方面文天佑是个门外汉,但还是感觉辰逸的字写的很帅,是的,洒脱大气,狂放不羁,他都要羡慕的流口水了,所以等到没事的时候就缠着让辰逸教自己写字。 “身体、手、头、脚都要正,你快趴到桌子上了,直起来!”明明自己已经演示过一遍,他看的好像也很明白,结果一上手就能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正吗?”文天佑努力挺胸收腹,“我都习惯了这个姿势写字,要改一时半会可能会很难,慢慢来。”为毛写个字还那么多将就,明明钢笔和油笔不管任何姿势都能写成个字,唉······ 辰逸感觉自己这二十多年的耐心都快被磨光了,你指出了他的错误握笔和用力的方式,他会非常好态度的承认并改正,然后过了一会儿又变形了,不知道他是没脑子还是没脑子还是真没脑子。 这种承认错误态度良好,但是屡教不改可真心让人无可奈何。 眼看文天佑的身体又要倾向桌面,辰逸伸出手拍在他脊背处,力气不大,但足够他再次直起来,几次下来,辰逸感觉他比学写字那人还要累,他的监管工作在文云皓送来一碟花生米后省力多了。 手腕一松,“啪的”一声,一粒花生米就弹到腕部,文天佑吓了一跳,随机意识到自己腕部力量不够,然后加以注意。 还没等写两分钟, “啪的”一声小腿肚子又挨了一下,下意识的赶紧绷直,这个教学的方法是挺好的,不过他写了不到五张纸,碟子里的花生米已经光了。 “休息一会吧。”看他练了这么一会都冒汗了,辰逸大发慈悲的开口道。 放下手中如同千斤重的笔,一放松,刚被打的地方就传来阵阵的疼痛,对初学者能不能温柔点,谁一出生就会写字啊,他却忽略了别的初学者可没他这二十多年养成的不良写字习惯的事实,当然他心中的腹诽到了嘴边就成了,“浪费粮食是不好的······”没理就是没底气,连说话都低声下气的。 “那就再捡起来,哪能浪费。”辰逸支起下巴,用手指指地上的花生米。 虽然知道这捡起来还得招呼在自己身上,但是文天佑却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只好认命的蹲在地上开始捡,还好都没有碎,等捡起来再次放到碟子里,文天佑发现其实也没有几粒,嘿嘿,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其实刚做的也没有那么差,自我安慰技能自动点击,文天佑又再次满血满蓝复活。 百里瑜来文家找他的时候,文天佑□□磨的已经快不行了,一听百里瑜说那位大人已经醒了让他再去看看,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也不计较自己可能会被人一怒之下打板子掉脑袋的事了,跳起来背着自己刚出炉的药箱子就跟人走了,那动作颇有几分怕被人从后面追赶的架势。 留在房内的辰逸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己怎么招惹了这么个软硬不吃又软硬兼吃的人啊,简直比上阵杀敌还麻烦。 此时睿王府内,一个身穿便服的男人向座位上的年轻男人施礼报告道:“小人今日见到王爷,王爷吩咐他在微服私访期间不能走漏风声。” 第26章 遭遇恶霸调戏 边走百里瑜边给他八卦那江清流江大人,原来这批流民人口众多,怕这些背井离乡的流民人心不安滋事捣乱,县城特设立巡视人员,方便掌握各个村子的近况,这位江大人身为右补阙是不管这事的,但是县衙人手不足,他个秩从七品上的文官只能顶这个缺,结果刚到文家村,就昏过去了,还好是走在路上,要是从马上栽下来可就真要命了。 “这位江大人干这差事可真是委屈了。”八卦完,百里瑜感叹道。 可不就是,文天佑也点头附和,就那身子骨跟自己差不多,真要有人闹事都不够人家一巴掌的,要是合适,辰逸比较合适干这差事,就往那一站一瞪眼,保准那些人都吓破胆,咦,自己怎么想到他了,想到辰逸他下意识的就会联想到他那巨债还有身上那些隐隐作痛的地方,恶灵驱散! “文秀才来了,快请进,江大人醒来,你再给看看。”见文天佑和儿子进来,保正大人赶紧迎出来,顺手把想要跟进去的百里瑜给拉到屋外,关上了门。 哎哟妈呀,这江大人好看是好看,但整个人跟个冰坨子一样,不言不语就散发冷气,他实在受不了了。 屋里只有一人,就是昨天血糖过低昏迷的人,这人已经从睡美人变成了活阎王了,脸拉长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他的钱,漂亮的丹凤眼好像随时都能射出冰棱子,看谁不顺眼就扎死谁,这人不能惹! 文天佑放下药箱行了个尽量标准的礼,“江大人,感觉怎么样?” 醒了以后看着就不如昏着的时候顺眼了,昏着的时候不像现在这样皱着眉冷着脸,全身散发着生人莫近的气息,夏天跟他在一起应该会挺舒服,人形冷气制造机啊。 就在他全身汗毛都被看的站起来的时候,江大人终于动了,细瘦的腕子递过来,文天佑赶紧开始号脉,同时偷偷开始打量旁边这位冰美人。 不知道是他目光太露骨还是这位江大人太敏感,文天佑刚从额头看到鼻子,那位江大人就发话了,声音跟人一样冰冷,“你是看病还是看脸?” 偷看人被抓包是件多尴尬的事,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人划到猥琐男那一列了,文天佑干笑道:“这看讲究个望、闻、问、切,这望就是要观气色,所以这脸也是要看的。” 因为外貌,江清流没少受人指点,所以对别人的视线特别敏感,每个被自己斥责的人都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跑了,一个小小的秀才还敢跟他油嘴滑舌,脸色更冷了几分,“那你看出什么了?说的不对就判你个欺上犯下的罪,把你俩眼珠给挖下来。” 果然当官的不管大小,都是动不动要人脑袋或者身体别的器官,真是祸从口出,文天佑要知道这人这么容易恼刚才就装死了,正色道:“江大人身体并无大碍,饮食不节、脏腑失于濡养所致,您应该是刚到雍州不久饮食不习惯加上水土不服所以饥饱不调,气血不足,而导致血虚,所以对注意下饮食和休息即可。” 还是有几分能耐的,江清流意味不明的“唔”了一声,刚舒展的眉毛在瞥到他前襟、袖子和手指上的墨汁时又有了升高的趋势,“衣衫不整,有辱斯文。” 有了刚才的教训,文天佑也学乖了,露出个自认为谦逊的笑容:“您说的对。”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都让人不舒服,江清流看着他那微微前倾、毫无章法的站姿,气愤得道:“站没战相,有辱斯文!” 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文天佑温声接道:“您说的对。” 娘的,你事怎么这么多,我就是给你看个病,又不是来参加面试,接下来你是不是会嫌弃我们家祖坟位置不够好啊,事儿妈! 他这边腹诽,江清流那边气的也不轻,这人虽然面上恭顺,其实根本就没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吧,地上有银子是怎么的,一直盯着地面瞅。 读书人一般都有个倔脾气或暴脾气,偏偏江清流这人两样都有,所以他就发作了,“听说你有功名在身,怎么自甘堕落当了也乡野郎中,你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有你这样的读书人,真是天齐的耻辱!” 自己不过是辍学另寻生路而已,怎么就给国家抹黑了哇,文天佑顿时感觉到了来自江清流的深深恶意,这人的脑回路好复杂,这么远都能牵扯到一起,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不过这罪名他可不能背,拱手道:“大人,学生这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不久前因为磕破了头,不会写字,才转做大夫,所以学生也是迫不得已的。” 这位眼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是正事,所有看不过眼的事情都是有辱斯文,文天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投其所好的说,希望把他说高兴了,就不再追着自己弃笔从医的事。 可惜他的期望落空了,因为错估了江清流的固执程度,听了他的解释,江大人斜睨了他一眼,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毫不留情的斥责道:“借口!你若有心可以重新开始学,这不过是你的托辞罢了。” 答对了!就是托辞! 文天佑立刻无言以对了,不再狡辩,只用他那无辜的大眼睛盯着江清流看个不停,碰上这种管天管地的人,他只能装蒜了。 这时候救场的人来了,敲门声响过,保正大人进来了,“江大人,外面有人来接您了,您看······” 江清流瞥了文天佑一眼,没说什么,甩着袖子离开了。 文天佑和保正眼对眼,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出了里屋,文天佑被门外的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多了这么多人,从人群里挤了半天总算看见个熟人,拖过旁边的百里瑜,“你家办喜事啊?”因为百里瑜的自来熟,他俩现在的关系已经算是很熟悉了,所以他拉人的动作就很随意。 “没。”百里瑜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开口道:“都是来我找爹问买地的事,开荒后还有不少闲置的荒地,昨日朝廷有令可以酌情开地,这些人听见风声就来了,我帮我爹去招呼人,改天再跟你细谈。” 说完人快速就溜远了,文天佑伸手想抓袖子都没抓到,只得不情愿的离开。 原本他也生过想买地的念头,朝廷对土地控制的比较严格,怕出现“富者田连仟佰,贫者无立锥之地”的现象,所以买卖田地这块一直没有放开,现在既然有了风声他自然期盼着,现在还是先回去跟他爹和他大哥商量一下。 他现在想的倒是挺好的,不知道这时候已经有人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 农耕已经告一段落,这几日都挺清闲,村里来回的闲人就多了不少,走到半路,文天佑就被人拦住了,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肌肉虬结,一脸不好惹的样子,这人好像是他们村子的人,有点眼熟但是不知道从哪见过。 来人正是曾经出言调戏过文天佑的猎户宋达,前阵子赖着和村里的其他猎户一起去林子里打猎,后来听说那里面有毒蛇后就暂停了这打猎的营生,虽然听说被蛇咬了的人没死,但是谁也不敢为了那口吃的赌伤自己的命, 宋达这几天正无所事事的在村里游荡,没想到竟然恰巧碰上了之前见到的那个书生,村里长的周正的人少,何况这人还经常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只见了一面就让人心生好感,所以这么多天他还惦记着呢,听说这人当了大夫,顿时就起了小心思。 “文大夫,我肚子难受,你帮我看看?”说着,他立刻抱着肚子做痛苦状,装的还挺像,就差满地打滚了。 刚还神清气爽精神抖擞的人突然就喊肚子疼,虽然有点诡异,但是文天佑也没多想,赶紧把人扶了回去。 “这里疼,还是这里疼?”病人躺在药房的木床上,文天佑摁摁他胃的位置,然后又换了几个部位,一边摁一边问。 白皙干净的手不停的在肚子上摸来摸去,因为离的近,他可以清晰的闻到这人身上那淡淡的草药味,虽然没有花楼里小娘子和小倌们那香味好闻,但也别有一番味道,只嗅了两下,宋达的心神立刻就荡漾了,眼睛不由自主的跟着那手游弋,嘴里应着:“嗯,这里疼,那里也疼,上面好像不疼······” 文天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疼,只好让他脱衣服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外伤,如果是内伤的话应该也不会哪都疼啊。 一听说让脱衣服,宋达心里可是美坏了,虽然很想赶紧把身上衣服都脱光了,但是碍于他现在装病,只能一边哎呦一边脱,心里想着,等下一制住这小大夫然后就反锁了门,再用衣服绑住他的嘴,那样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第27章 入V第一更 只是他刚脱下外衣,门就“哐当”一声打开了,宋达本来就做贼心虚,吓得一哆嗦,等他看清楚来人的长相和那斜睨过来的眼神,立马就不敢再脱了,连气都不敢大喘,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辰逸?”文天佑看见他手里托着一叠纸,示意他放下,“我这有个病人,稍等一会儿。” 辰逸这人可真是奇怪,对着他爹他们就一副朴实的良民样,等只有他俩的时候,就暴露本性了,果然自己是最软的柿子吗。 “病人?哪里有毛病?”说着,辰逸凑了过来,一点都没有收敛他身上的那股不善的气势。 不愧是带领过千军万马的人,斩杀无数敌人的杀神,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能立马化作战场。 自己治病的时候,辰逸要不离开要不坐在一边等,今天怎么就突然感兴趣了,文天佑表示不解。 他俩一进大门,辰逸就在里屋看到了,虽然是文天佑扶着那人,辰逸却看到那人的手非常不老实,好像老往文天佑身上招呼,他瞅着碍眼的很,所以就出来看看,自己踢门的时候,那人果然眼里流露出惊慌,那种惊慌不是被人突然吓到的惊,而是坏事被打断的慌,所以他就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 “肚子疼,但是又不能确定哪里疼······”气氛有点不对啊,文天佑摸摸后脑勺。 宋达是好色不假,但是他也不傻,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男人非常危险,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了然,好像看穿了自己那不轨的想法,而自己明显打不过这人,必须得跑! 坐在床上的人眼珠子乱转,一看就属于那种心术不正的,辰逸“哦”了一声,挑眉道:“肚子疼啊,我会治肚子疼,来!”说着他大手就伸了过去。 犹如惊弓之鸟的宋达在他伸手的一霎那就吓坏了,一下子就蹿到一边,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感觉膝盖都有些软了,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好了,不疼了,我先走了······” 说完人就像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逃窜出门,转眼就没了影子,只留下不停晃荡的门。 “你把人给吓跑了!”结合那人的骇然的表情,文天佑总结道。 辰逸耸耸肩,“一吓肚子就不疼了,你看他刚才跑的那么快,也不像有病的人。”看着眼前那人一头雾水的样,辰逸还是尽责的提醒道:“那人对你心存不轨,你要小心,如果我刚才不是及时到了,估计你这会早被人······” “停!停!”文天佑赶紧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打断他,“瞎说什么呢,我可是男人,谁会对男人怎么样啊!” 辰逸对这种事情的了解来自军中,长期征战在外,得不到纾解,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在不影响军务的情况下,他对这种事情向来不赞成也不反对,因为他从来不了解那种冲动。 好意被这样撅回来了,辰逸倒没太在意,不过对文天佑这种不设防的态度就皱眉了,这人弱的跟鸡仔一样还一点都没有防备心,也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一见他皱眉,文天佑立即转舵,贼兮兮的一笑:“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注意,再说就算打起来也许吃亏也不是我呢,我有秘密武器!” 说着像变戏法一样一抬手,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摸出来一排金针,虽然细,但是细密的一排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看着也挺渗人的。 辰逸立刻就想到自己装昏被他按穴道戏弄的事,这么多年了自己还从来没有吃过那样的闷亏,不由得脸就黑了,自己就不应该多嘴! 不过那种感觉可真是奇特。 “二叔,爷爷找你有事。”门外探出个小脑袋,是文云皓。 “啥事啊?”文天佑跨出门,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 文云皓想被踩着尾巴的猫儿一样,抓着他的衣服袖子,把人拉到耳边悄悄说道:“大爷爷来了,好像是什么买地的事,二叔······” 大爷爷?那就是他大伯了,自从穿过来以后还从来没见过,原主的记忆里是个很市侩的人,是个见银子眼开的人,跟他大伯母很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文云皓小脸都给急红了,他不是个会说长辈坏话的人,但大爷爷家的人老欺负他们家,他真怕他二叔让人占了便宜,所以才赶来透露消息,结果二叔一脸浑不在意的样子,真让人着急! 文云皓平时一副小大人的样,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文天佑知道其中的原因,捏捏他鼻子笑道:“放心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辈分再大也不能把我吃喽。” 进了屋,果然他爹旁边坐了个衣着整齐神态矜持的中年男人,就是他大伯文忠,虽然大伯比他爹大了五岁,但是看着却比他爹年轻许多,因为受的累少饮食上也好的缘故吧,不过他以后一定把他爹养的体格棒棒的。 “爹,大伯。”文天佑点头行礼。 文忠有好久没看到他这个侄子了,现在再看这个清秀的年轻人,总感觉有哪里不同了,倨傲的态度变的泰然了?还是看人的时候不再那么居高临下了?好像整个人都变得柔和温润,不再像以前那么自视甚高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样的态度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今天是有事要跟他这个侄子商量。 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人开口,文天佑向他爹投向疑问的眼神,明明是自己有事相求,这个时候却端起长辈的架子不肯张嘴,文老爹对他这个大哥实在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但毕竟是他大哥,又是客人,文老爹只得开口道:“听说朝廷现在允许买地了,你大伯家地不多,所以就想再买点。” “这事应该找保正啊,我不过是个大夫,可管不了这土地买卖的事。”文天佑万分不解,大伯家办事真的让人费死脑细胞。 听到这话,文忠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是咳嗽两下就恢复了平静,他从小就比这个弟弟会来事,跟这个从土里刨食吃的弟弟不同,他可是有个有身份的商人,虽然没有到大富大贵的程度,但是比老二家数着铜板过日子要强的多,长期以来养成的优越感让他感觉自己比老二要地位高些,所以自然拉不下脸来求人。 他从来没把这个不争气的老二放在眼里,即使有个侄子考中了秀才,但是他在县城知道的事可比那些农家人要知道的多,天奇有无数个秀才直到死都没考中,文天佑只是其中极不起眼的一个,想要金榜题名简直比登天还难,一个秀才不足为惧,所以在得知文天佑改做大夫的时候并不吃惊。 当他从王氏那里得知文天佑攀上了贵人又有了好多银子的时候,他吃惊了,他那个眼高于顶视金钱如粪土的侄子现在竟然变成了有钱人,这简直太令人意外了,所以在得知买地的事情后就动了心思。 前一阵子,文天赐上门请他迁新居吃喜酒的时候,他非常不以为然,以为只是盖了村里随处可见的土房,不想浪费时间,找了个没空的借口就给推了,所以,第一次来老二家的时候可是真看呆了,这房子没有二十两银子可下不来,老二家这可真是翻身了。 巨大的反差同时也让他心生了嫉妒,明明自己一直比老二家过的好,但是在他犹豫着去县城买铺子还是盖房子的时候,老二家却不声不响的盖起来了新房子,这简直就是在羞辱他,所以依仗着长辈的身份来找他办事的底气就更足了。 文老爹无奈,只得继续说道:“但是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保正只说把买地人的名单先报上去,至于成不成得县令大人准了才算数,你大伯听说有功名在身的人申请要容易的多,所以来找你商量这事,另外、另外就是银子有点紧······” 文老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要不是文天佑耳里好可能都听不清楚,不过总算知道了他大伯的来意,就是既让他出人出力又让他出银子,本来是求人的事,他还没有个态度,跟个旁观者一样坐在那,整的他爹跟个苦主似的,文天佑简直要跪了,当自己是他亲爹还是他亲娘啊,又不该他又不欠他的,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他爹坐在一边呢,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他大伯母是坑他家坑的理所当然,他大伯是找他们帮忙找的理所当然,但自己不想当冤大头,只能演戏演的理所当然。 “哦,买地啊。”文天佑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爹,这事我也听说了,我刚从保正家出来,挺多人都在那打听呢。” 一听好多人都在打听这事,文忠着急了,也顾不上矜持了,连忙道:“天佑,这事你可得赶紧,不能让其他人抢先了,这荒地虽然多,但是要选离村子近的可得抓紧。”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凌晨1:05完成哒 第28章 入V第二更 文天佑赞同的点头道:“大伯,这事是得抓紧,但是你说的忙我可能帮不上了。” “怎么?”正在为他要到手的地着急的文忠被这突然的转折弄的有点懵,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悦的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想借给大伯银子还是不想出面替我买地?” 被两个“不想”砸的头生疼,文天佑实在不善于对付这种打蛇随棍上的人,尤其这人还顶着他大伯的头衔,揉揉太阳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文忠的声音突然拔高,整个人气愤的不行,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怎么,天佑,你现在入了贵人的眼就瞧不起你这些穷酸的亲戚了?你就觉得你比别人高人一等了?夫子教给你的忠义礼孝你丢的一干二净,你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再厉害你也姓文,你得叫我一声大伯,我就不信你敢做出什么让文家蒙羞的事来。” 说完这么一通,他还觉得气不过,转向文义,用教训的语气呵斥道:“老二,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你看看你把你儿子教成了什么样,有了几个臭铜钱就连亲戚都不认了!” 我特么说什么了我?不过说了七个字就被人打成筛子眼了,文天佑表示自己这枪中的好无辜,同一天被两个人问书都读到哪去了,他真心想跪了,书都已经随着原主去了,他能怎么着? 不出头帮买地不借给银子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事了?这事除了他爹娘和哥哥以外的人说都不好使,还呵斥他爹,文天佑的泥脾气也被激起来,不卑不亢的回道:“大伯,您发火也得让我把话说完,我也有买地的打算,所以帮大伯家买地的事恐怕帮不上忙了,还请您另请高明。” 这简洁明了的话犹如寒冬腊月迎头泼下的一盆水,把文忠那忽来的邪火直接给浇灭了,他已经打算好了借老二家银子买地,不管收获如何都是自己白得的,因为这地他也没花一文钱,说白了他就想借银子,但是没想着还,老二家现在可不像是缺银子的样,既然他家阔绰那他沾点光也无妨。 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他行商多年,心眼子多,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你家已经有了二十多亩地,再买地有什么用?而且你爹刚才也没给我说起你家要买地的事,你莫不是在推脱?” “这事我刚得知所以还没跟我爹商量,至于买来的地,我想种草药,因为想种的种类比较多,所以可能要多置办点地。”他这话也是在暗示文忠我要买很多地,也没有钱借给你,您请回吧。 种草药是他前世未完的心愿,既然重获一世,必然要圆了这愿望。另外通过这次置办药材,他发现药材这一块的商机,南北分布着不同生长习性的草药,所以一个药铺的草药说来自全国各地也不为过,古代交通非常不发达,药材这东西运起来尤其费事,要是遇到雨天雾天简直要命,一发霉完全就不能再用,所以加了运费这草药的价格可真是高了不少,他如果专门开始种草药不但省了这银子还能卖,双赢! 虽然他挨了几次饿更想种地,但是他对种草药更在行些,原本这是以后的规划,没想到这块就能实现,这次买地就是一个契机。 流亡那段时间悲惨的缺衣少食的生活,让他赚钱的意识就很强烈,现在有了辰逸的债,更加不敢懈怠,看病维持全家温饱不难,要还债太难,早点还清债,省得债主老在他眼前晃悠! 文老爹倒是很支持他这个想法,土地才是种地的人命根子啊,家里有地心就不慌,就当没看见他大哥那张臭脸,开口道:“你向来有主意,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他父子俩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给定了,一边的文忠简直要气炸了肺,自己来找他帮忙他就说自己要买地,他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侄子明明连稻子都不认识还种什么草药,简直是笑话,明眼人就能看出来这是做给自己看不想帮他啊,他到要看看这二郎是不是真买地! 买地的事就这么吹了,文忠有些不甘心,既然不肯出力那就出银子吧,所以不假思索的说道:“既然你们也要买地那我也不好强求,我想在镇上买个铺子,但是手头有点紧,你先借大伯点银子,等日后我攒够了就还给你。” 要是跟大伯家的人都不这么咄咄逼人,文天佑就是少买点地也给他们匀出点银子来,但是见识过大伯母那尖酸刻薄的样又看到他大伯这你掏心挖肺他都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他就铁了心不干了,交人要交心,他大伯家就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你给它揣在胸口人家还嫌不舒服呢,索性他就不去捂了,反正他家又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现在一副打秋风的脸呢。 想到这,文天佑露出为难的表情,“大伯,我家也没有多少银子,这买地的钱还不知道去哪凑呢,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了。” 买了药材,他手里只有四百两,这四百两要买地还要整治地,买药材种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这钱肯定不够,他还得想法去弄,银子这时候可不能轻易撒手。 闻言,文忠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了,果然有点银子这坏心眼子就多了啊,这是想法设法的辙呢,还是不像借给自己,孩子他娘可是跟他说了,那公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千两银子,现在抠的连买个铺子的钱都不肯出了。 他这么想文天佑,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在大鱼大肉的时候对吃糠咽菜的文义家伸出援手,文义以前对他也很亲近,毕竟只有兄弟俩,是他嫌弃人家穷,对老的小的都没有个好脸色,甚至放任王氏和孩子羞辱人,所以文义后来才寒了心。现在文义翻了身他又跑过来做长辈样,文天佑哪里肯吃他这一套。 眼见着二郎油盐不进,文忠只得转向他弟弟,但是一向在他面前让步的弟弟此时却闭了嘴,像是默许了二郎的话一般,文忠顿时傻了眼。 倒不是文老爹因为以前的事怀恨在心,故意报复,而是借钱这事他实在张不开嘴,这银子都是文天佑挣的,作为老子他吃喝都无可厚非,但是拿儿子赚的银子借给大哥这事他实在没法说。 文忠气的一句都说不上来,直接起身走人,他算是白来这一趟了,这两个事都没办成,人家就咬紧牙关说没钱,他也不能去搜去抢吧,他算看透了,老二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如果文天佑知道他现在心里的想法,肯定只想说一句:神经病的世界普通人不懂。 文忠气呼呼的出了家门,里屋立刻多了好几个人,辰逸和文云轩、文云皓在第一时间出现,文天赐也很快从厢房过来了。 文老爹长叹了口气,以他大哥那好记仇的小性子,这事肯定埋心里了,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文天赐才不管那些,直言道:“爹,你叹啥气,我大伯上咱家就没过好事,以前嫌咱们穷,在路上遇到打招呼都不回,就怕咱给他丢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人可丢的,估计是我大伯母那知道天佑有钱了,所以才巴巴的上门,就跟谁看不出来似的,好像只有他家人长了心眼别人都傻透气了一样,要我说,就算有钱也不借给他!” 他这是受了那么多年气憋狠了才说出这么一大堆,看到俩孙子都要拍手叫好的高兴劲,文老爹斥责的话又咽了回去,大郎说的都是真的,就算骂他目无尊长,但是大哥的确也没有长辈的宽厚样。 制止住想往文天佑身上扑去的文云轩,辰逸是屋里唯一一个抓的住重点的人,“你要买地种草药?” 文天佑点点头,“先买地,以后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得到他的肯定答案,辰逸好像有点失望,半天吐出一句话,“我看你种地更实际点,草药那东西可不如庄稼好伺候。” 要不是丢了您老一把价值五千两银子的宝剑我会这么着急吗?一面要银子一面跳出来说人家不会种草药,这样玩人真的好吗?当然他背债的事是不能让家里人知道滴,要不他爹和娘就得愁的天天睡不着觉。 文天赐也同意他的观点,点头道:“天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草药那东西看着就不保准,还是种庄稼安稳些。” 文天佑不想跟他们争辩庄稼和药材的事,淡淡的说道:“得先把地买到手再说,没有地说什么都没用。” “买地的事没问题!”辰逸非常肯定的说道,眼神还挺真挚。 如果说话的时候他不是穿着洗的发硬的粗布衣裳,手里没有挂着俩上窜下跳的孩子,这话说的可能有有可信度。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3:25每存稿的作死君,星星眼 第29章 入V第三更 “你想买多少亩地?”出了里屋,辰逸问道。 辰逸好像对买地的事挺上心,文天佑咂咂嘴,“现在也说不准,也不知道一亩地多少钱。” 原主在这方面记忆恐怕,所以文天佑现在也是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只能盼望着能便宜点。 “雍州这里良田少,多山地和荒地,山地大概三两一亩,荒地的地质要差些,估计也要二两左右。”说这话时,辰逸倒是一脸的熟稔,“朝廷安置流民的土地三年不交赋税、十年不准交易买卖,你若再令买地,这些政策肯定不会再有了,而且种药材赋税与耕地不同,有时课税有时专卖,有时免税,价钱也不像粮食这么明朗,你可是想好了。” 文天佑全凭一腔热血,经他一提醒才想起这并不是前世了,很多方面东西自己并不熟识,默默说道:“这事是我毕生的梦想,所以就算是有困难我也会克服的。” 自己还想让他帮忙,没想到这人有了别的心思,辰逸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文天佑也没消沉多久,他是不懂,但是辰逸看上去很懂的样子,有一个明白的不就可以了嘛,立马恢复了精神,“你对这些很熟悉吗?你不是当兵的嘛,怎么对种地这么感兴趣?” 这个问题显然触及到了辰逸的痛点,因为那股子摄人的气势又出来了,心大如文天佑被锻炼的皮实了,眼巴巴的瞅着他求答案。 辰逸坐在一边,思忖了一会,说道:“先帝不思政务,搞得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动摇了天齐的基业,今上倒是一位治国明君,可惜自登基以来天灾*不断,国库早就空虚,年年都饿死无数的人,粮草这块一直捉襟见肘,镇守边关的兵要吃饭才能打仗,不能全指望朝廷,所以且守边且种田。” 原来会种地是被逼出来的啊,文天佑这才知道自己穿到的这个地方原来整个国家的人都活的不咋地,怪不得一打仗就有了几十万的流民呢,一直都是动荡不安的啊。 只是琢磨琢磨就觉出有些不对味了,瞪大眼睛,低声问道:“这是不是军事机密啊,你这么说出来没问题吧?”这样堂而皇之的像讨论大白菜一样讨论先帝和现在的皇帝真的可以吗? “这当然是机密!”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辰逸眯起眼睛威胁道:“泄漏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整个天齐的人都知道的事,他竟然不知道,果然有问题! 文天佑唏嘘不已,在这里要想活到自然死就得管好自己的嘴,否则掉脑袋那只是分分钟的事!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文天佑推门一看,门口来了七八口子人,老老少少,看样子是一家子的人,几个大人满脸惊慌,一个年轻妇女怀里的孩子正撕心裂肺的哭着,这是要看病?但这几个人也没有谁像是有病的样子。 那些人一看见文天佑简直就像见了救星一样冲了过来,一个头发白了一半但是看着很年轻的男人着急说道:“是文大夫吧?快救救我家妞妞,我一时照看不周让她吞了两枚铜钱······” 妞妞应该就是女人怀里的那个哭个不听的小丫头,约莫有四、五岁左右,小脸长的挺可爱,就是上面糊满了鼻涕和眼泪。 “文大夫,你可要救救我们家妞妞,她才这么大,呜呜······” 他还没开始看,旁边看上去像是牛牛的奶奶就开始哭,她一哭把孩子吓得不知所措也跟着哭,简直乱成了一团。 “孩子和孩子他爹跟我进去,你们先在外面等等吧。”鉴于他家人情绪太激动,文天佑只能让他们在外面冷静冷静,再哭下去可就耽误事了。 小丫头可能被吓坏了,进了屋还是哭个不停,他爹怎么说都不行,声音大的震得他耳朵生疼,这中气可够足的了,文天佑没法问话只得先哄她,“妞妞乖,不能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这话是从哄孙女喝药的老奶奶那里学的,但是搬到这里好像不怎么管事啊,小丫头理都不理他,继续专心的哭,这里的孩子不像前世那么早熟,现在这个时候哪里明白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文天佑正搜肠刮肚的找词的空档,眼前多了一块芝麻糕,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妞妞别哭了,有东西可以吃,又甜又香!” 语气这么生硬,小丫头一定会被吓得哭的更凶了,文天佑对辰逸的献计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然后就在他愕然的目光下,哭的像个泪人似的小孩拿下捂在眼睛上的手,看清楚那双大手上的散发着扑鼻香味的糕点,毫不迟疑的接过芝麻糕放在嘴里,哭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这么毫无防备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他表示真心不懂小孩子的心。 妞妞他爹趁机赶紧拿出手帕给他闺女擦擦脸,然后冲文天佑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连吃了两块糕点,妞妞的眼泪算是彻底停了,眨巴眨巴眼睛,意思是自己还没吃饱,看她这么有精神,文天佑就放心不少,摸摸她小脸蛋,“妞妞还要再吃的话就要回答哥哥几个问题。” 听到自己只要回答几个问题就可以再吃刚才那种好吃的,妞妞非常配合的点点头。 “吞了铜板以后有哪里难受或者有哪里疼吗?” 妞妞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脆生生的答道:“哪里都不疼,就是刚开始有点噎。” 铜板圆形无尖锐棱角,没有流血和腹痛的症状就是没有划破肠壁,不用采取任何手段,一天左右就可以正常排出体外,文天佑看这一家人着急的很,就想早点帮她弄出来,省得一大帮子人跟着担心。 番泻叶他倒是有,泡水喝可以助排泄,但是药性强怕对这么小的孩子不好,前世常用吃韭菜的方法,但是他们村子也没人见过韭菜,瞥到小丫头正吃的香甜的点心,文天佑有了主意。 去厨房掏出蜂蜜泡了两碗蜂蜜水递给妞妞,这东西是他做药膳的时候买的,贵的要命,是糖价格十多倍,掏钱的时候差点没心疼死,现在却是派上了用场。 小孩子比较喜欢甜甜的东西,所以妞妞非常欢喜就把蜂蜜水给喝了,喝完,辰逸又给她拿了几块点心,妞妞他爹也没拦住,很忐忑的对文天佑说道:“文大夫,这点心我等下付钱······” 文天佑摆摆手,这家人好像是文家村以前的村民,好像姓刘,乡里乡亲的,小孩子吃点东西哪能再让大人掏钱,况且这小丫头看着非常讨人稀罕,比他那俩侄子看着招人多了,多希望他嫂子肚子是个闺女啊。 等的工夫,文天佑特意多注意了下刘德业的头发,头发与肝肾有密切关系,肾藏精肝主血,其华在发,这头发白了就代表肝肾有毛病,他这强迫症犯了,索性就帮他把了把脉。 虽然这文大夫看上去是个好人,人也挺温和的,但是大夫主动提出给看病这事放谁身上都有些不安,刘德业很紧张,“文大夫,我这头发以前就白了,这么多年都没感觉有什么,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吧?” 他不是怕病了吃药,家里吃饭都困难,哪里有多余的钱看病啊。 “有没有事,看过就知道了,你不用害怕。”文天佑安慰道。 脉搏细沉倒是看不出什么,又看了他的面部和四肢,这样天气这人穿的比一般人要多些,应该是畏寒喜暖,四肢略有浮肿还带有口臭,文天佑问:“是否常常有腹痛胃酸的感觉?大便是不是很稀?” 不愧是父女,俩人想问题的姿势都是一样的,想了半天,刘德业点头道:“是,经常有,有时还会感觉腹胀,因为不是什么大毛病就没怎么上心。” “这是脾胃虚寒的症状,不用特意喝药,吃食上注意一下就可以了,每天······” 他还没说完,小丫头妞妞就捂着肚子向外跑,刘德业立刻跟了出去,文天佑默默念叨:最好一次成功,最好一次成功!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两碗蜂蜜水还是相当管用的,刘德业高兴的抱着闺女妞妞跟他道谢,想要付钱,文天佑没拿,都是吃的实在没法要钱啊。 “你那病也得注意了,不要空腹吃生冷的东西,现在年轻你还感觉不出什么,再过几年可就不行了。”往外送人的时候,文天佑对他说,看他的窘迫样就知道心中的担忧,拍拍肩膀道:“每隔五日就喝一顿姜丝白米粥,长期喝就能散寒理气,没病喝着对身体也好,或者把小茴香和胡椒碾成碎面,用酒团成丸,就着酒服用,三日一次,十次就能好转,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这两种方法基本不用花钱就能治病,刘德业自然千恩万谢,走到半道,文天佑想了想又返回去抓了点干贝,叮嘱他用这个煎水洗头,等身体补的差不多了,这头发应该也洗的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凌晨 6:00 呜呜呜呜,三更完毕,我去睡觉了,以后一定存稿~~~~ 第30章 无辜中枪 回到房里,文云轩和文云皓加上辰逸这诡异的三人组合用同样奇怪的眼神望了过来,各个脸色都不太好,文天佑有点莫名其妙,不是应该摆出崇拜的表情吗?这是要闹哪样。 “二叔,我的点心都没了······”手里捧着空空如也的盒子,文云轩的脸色比挨了他爹一顿揍后还要沮丧,不过少了点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天大的事呢。 文云皓的脸色是僵硬的,踌躇了半天还是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他们把那两枚铜板拿走了······”可能是刚才看到那一幕视觉冲击太强烈,他现在都有点缓不过来,早知道他刚才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 这下文天佑也木然了,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这种恶心的事情你自己知道烂在肚子里就行了,没必要再拿出来宣扬,这下大家都有心理阴影了,恐怕最近再看见铜钱他都会反胃,但做为长辈要从正面教育他们,“两个铜板也是钱,不能浪费,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了。”对于一点零花钱都没有的文云皓来说,两个铜钱是很珍贵的,但是从那里拿出来总感觉不怎么舒服。 文云轩失魂落魄的应和道:“是啊,两个铜板能买一个糖葫芦呢······”吃货的心理果然是最强大的。 看文云皓那瞬间绿下来的脸,文天佑想可能以后他再也不会跟弟弟分糖葫芦吃了。 “诊金,不收吗?”辰逸看向他,眼底满是疑惑。 “啊?”文天佑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忘记收诊金了,业务有点不太熟练啊,他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忘了,支吾道:“都是一个村的,以后赶着算吧。” 一眼就看穿他的心虚,辰逸继续给他补刀,“哦,那药材也以后再算是吗?” 哈哈,他要不提自己都忘记抓的那把干贝了,自己果然在这方面得到了师傅的真传啊,想到这,文天佑摸着后脑勺傻笑,“乡里乡亲的,哈哈,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药······” 他师傅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因为也不差钱,所以一般遇到家境不好的病人,只收药材进价的钱,病情严重的更是酌情减不少,反正他只是为了治病,要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基本就是全完倒贴看病,因为病人家属已经绝望放弃治疗,他认为顽固的疾病更有研究的价值,所以在这方面一直不遗余力的努力,文天佑跟着也沾染了这这习性,但是他师傅有钱可以任性,他可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可以挥霍。 对于像文天佑这种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花的主,辰逸才不相信他这番话,这人长的挺精神可真够马虎的了,不会看病看着看着把他这点家底给折腾进去吧? 不过这人不就是这样一个烂好人吗,明明得知自己身体毒性已经被全部拔出,因为自己迟迟不醒,结果又是弄药膳又是推拿,花了不少银子,每次推拿的时候都念叨什么“再不醒我可就家徒四壁了”什么的,虽然自己是救了他的命,但是能在昏迷的情况下做这么多,也真是重情重义的人。 这么想着,辰逸就有点怀念文天佑给他推拿时候那舒服的感觉了。 等文天佑遣走了两小的,辰逸就提出了这个要求,因为刚才他的提醒,文天佑这时候正是警醒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推拿可以,诊金怎么算?”这人是自己最大的债主,不宰不足以平民愤。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种感觉吧,辰逸从容的坐在床上,“看你有几分能耐了!” 文天佑笑了,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安溪县,回春堂。 坐在摇椅上的王青山烦躁的摇着扇子,他姨夫武县令让他好好陪陪京城来的贺羽楼贺公子,那贺羽楼虽然比他还小几岁,可是富甲一方的贺家的独苗,若是能跟他攀上几分交情,那他就相当于在京城就有了座大靠山,更重要的是贺家有天齐最大的商队,如果贺羽楼肯照拂一下,那安溪县的药材运送费用这块可省不少银子,可是他几次示好那人都对他保持不冷不热的态度,虽然不至于冷落但是疏离的样子让他这热脸都不知道怎么贴他的冷屁股。 这几日自己几次邀请都没有下文,这让他实在恼火。但是又不能发泄出来,所以这几天憋闷的不行。 贺家小公子和老太爷回来祭祖的消息在雍州大小县城都引起不小的动静,不管是做哪一行的,只要需要从别地运来原料的大多都要经贺家的商队的手,雍州多高山峻岭,地形复杂且难走,密林丛生常有野兽出没,小商队不敢走这条商线,只有像贺家这样大商队敢出行,自然这费用不不会低,如果能跟贺家人搭上关系成本这块降低,自然就能多挣点银子,所以这几日上门求见的人不再少数,简直要把贺家分族在县城的宅院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好在贺羽楼称病不见客,这样一视同仁的行为让王青山心里倒是好受不少,听说贺小公子不日将返京,绞尽脑汁想办法要怎么才能接近他。 “少爷,我打听到了,原来贺公子这几日不出门是因为家中老太爷病了!”出门不到一刻钟,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就跑着回来报告, “病了?”这个消息让王青山有点意外。 “是啊,这是我花了银子从贺家的一个厨子那探听到的。”那小厮一边看着自家少爷的脸色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听说贺家老太爷刚到安溪县时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后来贺家人请了赫大夫诊治,本来以为不是什么大毛病,结果前几日突然病发差点死了,结果被赵记药铺的赵大夫给救了,因为病情严重,所以需要静养,少爷你还有机会!” “行,你这事办的不错,下次领赏吧。” 小厮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的下去领银子,王青山则心情大好的展开扇子,赫明志这个老家伙仗着有几分能耐倚老卖老,处处压制别人都要显他,自认为自己是安溪县第一名医,这次得知消息要是卯足了劲想要巴结贺家,以为能给贺老太爷看病就能讨得几分便宜,却没想到弄巧成拙打了自己的脸,真是活该! 不过那老匹夫虽然喜欢装腔作势,但也是有几分能耐的,怎么就误诊了病还让赵鹏鲲那个落魄户把人给救了?莫非是老眼昏花不行了?如果真是那样自己出头可就指日可待了,真是大快人心! 高兴之余,他也找到了去贺家的理由——探病,贺家老太爷病了,自己做为大夫去探病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赶紧让人收拾了几份滋补养身的珍贵药材另加一整根百年份的人参,就但这人参就值百余两银子,他有些肉疼,但是要是能博得贺小公子的好感,这区区百两银子就不在话下了。 特地换了身体面的衣服,王青山带着俩小厮拿着礼物就出了门。 因为回春堂离贺家较远,王青山坐车前行。 过了春耕的忙季,下面村子好多流民都来县城找份临时活挣点钱贴补家用,所以街上车水马龙人流不息,多是衣衫破旧神情怯怯的农家人,人多车子就慢,王青山着急去献殷勤,看着外面走来走去的人就十分烦躁,加上他有几分洁癖,这马车虽然严实,但却挡住那时不时传进来的汗臭味,车外人声鼎沸,小商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让他情绪更是到了烦躁的顶点。 这些流民安置在外面就不应该让他们进城门!乞丐一样的装束和好几天都没净身的那股子臭味,县城已经被弄的乌烟瘴气,以后能不出门自己坚决不出门,他不明白朝廷为什么花这么打力气安抚这些穷鬼! 就在他拉着脸皱着眉憋火的时候,不小心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说是熟悉其实也不过一面之缘,那人在他姨夫和县城里有脸面的大夫前大出风头,王青山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记得很清楚,那人好像叫文天佑,是个秀才,不去读劳什子圣贤书却偏偏跑去治病,简直脑子有病! 虽然区区十两赏银他并不看在眼里,但是这么多见多识广的大夫都没诊断出流民的病症,却被这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年轻人轻松的给解决了,他心里十分不服,尤其这人看着年纪比自己还小,自己被人称为是安溪县最年轻有为的大夫,他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自己的脸,本来以为他拿了侥幸得到的银子就窝到哪个旮旯过日子了,没想到会在县城出现,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玩意! 跟着百里瑜来县城交买地名单的文天佑不知道的是,自己不过出来给侄子买点心,就被有些人划定为挡路的障碍,当时救人的举动给自己买地的计划增添了不小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每天晚上八点十五吧~~~~~ 第31章 高价膏药 车子随着人流向前龟行,一直留意着文天佑那边动静的王青山不经意间瞥到正跟那穷秀才说话的人,一脸面善的汉子,虽然一身下人的装扮但周身的气度却是大气的,无意识的用扇子敲打着车窗,王青山脑子里琢磨,这人看着眼熟啊,这县城谁家的仆人这么有这个派头啊。 等到车子前进到再也看不到那几个人的时候,王青山努力让自己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这次他下血本必定要在贺公子面前留个好印象。 文天佑没想到自己会在街上遇见贺家的管家忠叔,后面几个家丁手里捧着的盒子,看样子这是出来买东西了,不过买东西需要出动这么多人吗,真是兴师动众啊,人家打招呼,文天佑也客套的回道:“来县城置办点东西,忠叔你们这是?” 忠叔一脸苦相道: “小少爷要回京城,给他准备点东西带回去,京城的大老爷们来的时候可吩咐了不少东西。” 就是带点特产回去呗,文天佑了然,雍州有啥特产他不知道,不过那么多稻花香的糕点盒子分外惹眼球,路途遥远,跋山涉水的,带这东西有点不太合适吧,难道京城的点心不如这里的?太扯了吧。 他目光太直接,忠叔知道他误解了,赶紧解释道:“我家小少爷每次出门坐车都恶心难受,吐个不停,茶饭不思,这些是备在车上给少爷填肚子的,这返程路上又遭罪,回去若是瘦了,老夫人可你的那个又会心疼,哎!” 看忠叔一脸的疼惜,文天佑脸呈囧状,不过是个晕车,至于这样牵挂担心嘛,这忠叔对贺羽楼可真是上心,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怪他这样小题大做,听说有晕的厉害的坐一会连胆汁都吐出来的,虽然骇人听闻,但是各人体质不同,晕车的程度也不同,就像他,不管是一个轮子的还是俩轮子的三个轮子的,不管是天山飞的地上跑的海里开的,他都不晕,上车就睡觉,路途短的还睡不醒呢,所以他不了解别人晕车的痛苦。 知道晕车还给他准备,文天佑简直哭笑不得,“忠叔,若是晕车的话更不能吃点心了,本来胃就不舒服,甜食及油腻食物会让他更难受,肯定吃多少吐多少。” 好心险些办了坏事的忠叔愣了下,面上有几分愧疚,“谢谢文秀才提醒,我差点害了小少爷。”他弯腰作揖道向文天佑施礼,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敢问一句,不知道有什么药可以缓解我家少爷这晕车的症状?” 自从文天佑施针救了老太爷,忠叔就把他当成了自己救命恩人一般,对文天佑的医术更是深信不疑,老太爷扎针后已经有所好转,用了文秀才那泡脚的法子后更是精神了不少,所以在他眼中文天佑是顶顶厉害的大夫。 文天佑摸着下巴开始琢磨,晕车是因为前进时产生的摇摆或颠簸刺激人体前庭神经而缠身的不适,只能缓解不能根除,前世防止晕车都备晕车药或者姜片、桔子皮、风油精什么的,再高端一点就是晕车贴,贺公子那翩翩公子你让他闻桔皮和姜片破坏他那风度,肯定不情愿,而且他晕的那么厉害这些也不一定管用,嗯,晕车贴倒是携带简便又不影响形象的好法子,晕车贴、晕车贴,文天佑眼睛一亮,晕车贴没有,伤湿止痛膏药贴应该是有的。 想到这,便向忠叔问道:“贺公子何时出发?” “后天,文秀才可有什么良药?”听得他这么问,忠叔眼里希冀的光更盛。 “那还来得及,我去赵大夫那里看看,良药倒是称不上,最多缓解下痛苦而已。”文天佑并没有当场应下,他去过药铺几次,好像真没看到过赵大夫那里有什么膏药,自己要是一口答应下来拿不出东西可就不好了。 听得他这么说,忠叔又是一阵感谢,文天佑连连摆手,他正好因为药材种子的事去趟赵记药铺,顺路而已。 “你懂得还挺多。”俩人并肩向北走,辰逸说道。 这是在夸我吗?辰逸在夸自己懂的东西好多?文天佑立刻精神了,摸摸后脑勺笑道:“一般吧,都是师傅教的好。”最后几个字尾音都飘起来了,打着转飞到辰逸的耳朵里。 辰逸默然,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为什么他这么大反应,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如果不是手里拎着俩盒子,恐怕人都要飞起来了,跟练字时候那苦大仇深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怪文天佑反应这么强烈,他从学医开始就被师傅各种操磨,分药材时稍有差池就被呵斥,熬药的时候火候有些不对又被师傅河东狮吼,每次师傅把自己眼睛蒙上用鼻子嗅草药考验他的时候简直就是地狱,说错一次一板子,考完试俩手也肿了,好在时间久了记的清楚,这酷刑才告一段落,印象里师傅很少夸自己,可能怕骄傲自满或者懈怠吧,不过严师出高徒这可是真的,最起码文天佑现在分辨药材的速度和效率是非常高的。 听着旁边那人变得轻快的脚步,辰逸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教学方法,如果在练字的时候自己违心的夸奖他,那他的积极性是不是会高点?不行,睁眼说瞎话是不对的!但是,如果他一直保持现在的状态,那猴年马月才能写出稍微端正一点的字啊,自己教的人怎么可以不如别人! 一直到药铺,辰逸都在纠结这事,而文天佑一直都保持着阳光灿烂的好心情。 “你要用膏药给贺公子医治晕车?”听了文天佑的来意,赵大夫刚沏好的热茶差点被他一手给掀到地上去,被辰逸扫了一眼,顿时赶紧自己失态了,赶紧轻咳了两声,捋着胡须道:“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贺公子身为男子又不像女子那么娇弱,晕车的时候开窗子通通风忍忍就过去了,况且这伤湿止痛的膏药也不能治晕车症啊。” 你现在给贺老爷子治病,这么对贺公子真的好吗?文天佑心里默默吐槽,不过此时也确定了赵大夫这里确实有,忠叔为了他家小公子求到他这了,他也只能尽力了,文天佑决定施展死缠烂打的功夫拿下赵大夫。 “把膏药贴在肚脐的神阙穴,那膏药里含有的冰片和麝香就会透过穴位释放药性,能缓解晕车的痛苦。”文天佑又接着道:“贺公子晕车很厉害,上吐下泻,什么都吃不下,虽说要不了命,但是这样折腾几天身体变弱难免会染上什么别的病,你这当大夫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人受罪而置之不理呢。” 他此时倒不是真的非要那膏药不可,但赵大夫这为难的表情实在让他好奇,不过是普通的祛风镇痛、舒筋活血的药贴而已,至于露出这么割肉一样的痛苦嘛,赵大夫这是咋了? 听得他说的有理,赵大夫的脸色才稍缓下来,皱着眉头说道:“不是我小气,这一帖药膏是我舍了老脸从京城相熟的御医那里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贵倒是小事,这药膏可是出自汪从正汪神医之手,拿到手揣摩了好久都没有参透其中的玄妙之处······” “五十两买了一帖膏药?你是不是遇到骗子了?”文天佑眼睛差点瞪脱了窗,五十两?!还是托人买的?你是不是被杀熟了?前世强大的狗皮膏药块到十几块钱一帖,加了广告费的而已不过几十块钱,怎么到这就卖价这么丧心病狂!太不科学了! 辰逸也知道汪神医的大名,确切点说天齐略懂医术的就没有一个不知道汪神医妙手回春的大名的,他制的药一药难求,入宫后更是鲜少有什么成药流入民间,像赵大夫这样能得到一帖的也算是运气好了,文天佑这是什么反应,五十两还喊贵,看样子他好像并不知道汪神医是谁啊,辰逸不着痕迹的看着身边瞪圆了眼睛的人,这人······ 赵大夫也没想到他在意的是银子,一时愣住了。 你们这么看我干吗?一帖膏药卖那么贵还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难道错的是我?善于自我反省的文天佑沉默了。 赵大夫和辰逸的愕然显然把文天佑也整懵了,难道这里的药膏跟前世的不同,跟他见过的不是一个概念?毕竟是一个陌生的时空,不能什么都拿出来跟自己的所认知的那些比对,眼见为实,所以文天佑端正了态度问道:“能让我看看那膏药吗?不,瞻仰瞻仰。” 如果这东西真的那么金贵,文天佑肯定不会夺人所爱,还有两天的时间,实在不行,自己赶紧给他搓点提神的药丸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 赵大夫去他那私藏小屋里,不久就托着个红色的盒子进来了,从他进了屋,文天佑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盒子,脸上的惊讶之色也越来越明显,这纹理、这光泽、那若有若无淡淡的香味,这一切无一不告诉他,这心里的猜想是对的。 所以在赵大夫刚放下盒子的刹那,文天佑就忍不住扑上去打开,一股子熟悉的药味扑鼻而来,比自己常闻的要重的多,盒子底躺着的黑色膏药赫然映入眼底,文天佑看了两眼便转移了视线,左看右看又着迷般的摸了摸光滑的盒身,一脸说不出的幸福,问道:“这盒子是红檀木的吧,是吧?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日暮迟归和文颜宝贝的雷,谢谢,么么哒。 第32章 由 赵大夫一向认为自己身体挺好,而且他刚年过知命,脑子不至于糊涂,耳朵也应该不会听错,为什么他有点跟不上文天佑的话? 辰逸早就习惯了他这种经常不着边际的行为,应道:“确实是红檀木,不过年份小纹路也不亮不是什么太珍贵的。” “果然!”文天佑两眼放光的摩挲了半天盒子,啥时候自己也能奢侈到把自己心爱的药材放到这里面,嗷,看来自己得努力赚银子 ,恋恋不舍的移开手,文天佑拿出盒子里的膏药。 圆形的黑乎乎的一坨粘在白色的布上,剂量大味道更冲,药材的味道重不说其中还夹杂着一种特殊刺鼻的化学味道,跟他在大学时上实验课时闻到的差不多。 “这是金丝膏药?”文天佑尽量避开那刺鼻的味道仔细嗅着,自言自语道:“苍术、木鳖子、川芎、当归、赤芍药、香白芷、大黄、香油、草乌头,唔,还有麝香,不过这铅黄味也太冲了点吧,赵大夫你放多久了?” “五年多吧,现在天齐留存的汪神医的膏药可是不多了。”赵大夫被他突然的转变弄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才缓过神来。 五年?!这架势还要保存一辈子啊,文天佑顿时就无语了,把膏药放回盒子,“不能再用了,我再想别的法吧。” 膏药分药性和存放的条件一般能保存一个月到一年左右,五年也太长了,估计药性都没了七八,这要敷上估计得皮肤过敏,花五十两银子就天天捧着看,可真够挥霍的了,他腹诽赵大夫的时候完全没反思自己贼兮兮的把羊黄收起来的行为。 半天都没等到赵大夫把他那宝贝盒子收起来,文天佑疑惑的看过去,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吓的蹦起来,赵大夫正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神情分外激动,两撇小胡子不停的抖动着,瓦亮瓦亮的眼神比他那俩侄子的加起来度数还大,堪比探测灯。 “怎、怎么了?那膏药真的不能用了,那铅黄味道一闻就不对,贴人身上一不小心会出人命的!你那五十两、五十两银子就认了吧······”文天佑被他看的发毛,不着痕迹的向辰逸那边挪动了几分,确保如果赵大夫发飙,自己能在第一时间躲到辰逸的后面去。 文天佑一怂,辰逸周身的王霸之气技能自动点出,率领千军万马那气势就是不同,只一眼就让想要飞扑过来的赵大夫泄了功,虽然不能扑了,但是那激动的神色丝毫没有减轻,颤抖着声音问道:“这不叫金丝膏药,不,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你、你识得这膏药?你是知道这膏药的成分还是闻出来的?那、那你知道怎么做?” 说这话的时候,赵大夫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脸皮都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会摇头。 文天佑不明所以的应道:“是闻出来的没错,但也不保准,因为时间久了,难免药味会串了,如果是新药不会分辨错的,这东西和别的膏药不是一样做吗,只是里面的药材不同。” “你竟然真的知道?”赵大夫大吸了口气。 文天佑摸摸后脑勺,“有什么特别的吗?” 赵大夫:“······” 文天佑:“······” 辰逸在一边听的真想叹气,这俩人话题要聊到一起真的好难,一个太激动说不清楚,一个关注点总跟别人不同。 可能是辰逸那无奈的眼神太过明显,文天佑反应过来了,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倒是知道一些简单膏药配方也做过,跟我师傅前······前些年的时候做过!”哎呀吗,差点说漏嘴说出前世俩字。 这下赵大夫不复刚才的激动,跟被定了身一样像根柱子一样杵在原地,文天佑不知道哪里刺激到他了,小心翼翼的问道:“赵大夫?”难道自己说错话了? 文天佑转过头向辰逸求救,发现他也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瞧着自己,色厉内荏道:“看什么看?没见过······” 他想说没见过帅哥啊,但自己这白斩鸡一样的身材和长相实在不够辰逸碾压的,所以非常有自知之明的闭嘴了。 这书生胆子变大大了啊,不是刚才吓得往自己身边躲的时候了,还敢喝斥自己?辰逸眼睛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反问道:“没见过什么?嗯?” 他正想好好教训教训下这个过河拆桥的没良心的人,这时候赵大夫好像突然恢复了神智,一把抓住了文天佑的手,老泪纵横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没想到失传了这么多年的膏药竟然还会有人制,老天总算开眼啊······”可能他还想说点啥,但是眼泪流的太汹涌,泣不成声。 这一嗓子彻底把文天佑给喊呆了,为什么会这样?膏药的历史悠久,《内经》、《神农本草经》和《本草纲目》里都有关于膏药的记载,现代的膏药的也是在古代药方改良后得出的,怎么穿到这里就成了绝技?不,桌上那不是有一帖膏药吗? 他这边迷惑,一直在观察他表情的辰逸解释道:“这事我略有耳闻,以前膏药虽在民间流传不甚广泛,但是宫中还是不少见的,膏药的失传跟天齐第一医药世家梅家的抄家好像有些关系,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辰逸的话让赵大夫感慨万千,止住了眼泪,擦了擦脸,长叹了口气,“这事先帝在位时是禁忌的话题,私下妄论可是要掉脑袋的。” 膏药和皇家禁忌有啥关系?难道是梅家人把皇帝给医残疾了?原主对这些一无所知,文天佑也无从查起,只能茫然的看着赵大夫。 激动过后,赵大夫倒是冷静下了几分,看着文天佑那懵懂的样,再想想他刚才所说的话,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真相,道:“没错,早些年膏药虽然比入口的药贵些,但在天齐还是有不少大夫会熬制的,先帝为了长生不老迷上炼丹,梅家不知道怎么被牵扯在内,梅家被抄家后,好多跟他们有亲近关系的大夫都被牵连,先帝大怒一把大火烧了梅家,所有医书全部毁于一旦,就是那时膏药的配方和熬制的工序就险些绝迹,当今皇帝十分厌恶炼丹这事,举国上下严禁炼丹,甚至连炼丹的主要材料都被禁止,而作为膏药主材料的铅黄当时被下令全部销毁,听说当初汪神医是奉旨救一个人的命才炼了一些铅黄,病愈后剩下的这些做不不过二十帖膏药,从此膏药就再没有兴起。” 所以现在的这个就是绝版?!文天佑立刻感觉这过期变质的膏药意义非凡,悻悻得开口道:“这膏药是治病救人的,不能和炼丹什么的混为一谈,当今圣上肯破例救人就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求求情应该会通融吧,既然那汪神医能制出这膏药,那膏药再发展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虽然不认为当皇帝会是好说话的,但是总不能拦着医药的传承吧,毕竟这也算是关乎民生的事。 闻言,赵大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即使圣上肯开恩,也是难事,首先这铅丹现在没人能炼成膏药需要的纯度,其次就是汪神医也不是很明了熬制的工序,这帖膏药是他凭着记忆和经验熬出来的。” 铅丹文天佑熟悉的不能在熟悉,是收膏所必须,主要成分是四氧化三铅,应是无臭无味的,那么大的味道应该是里面有杂质,这原材料和工艺都不行啊,这下文天佑总算明白这难度了。 对上赵大夫的希冀的眼神,文天佑无可奈何的摊手道:“我只跟我师父学过做膏药,我可不会炼铅丹啊。”如果知道穿过来会遇到这样的窘况,他一定会好好学习化学,但是现在他也无计可施。 赵大夫眼睛瞬间暗淡下去,沉默的轻抚着盒子,面上显出几分惋惜,不过很快恢复平静,“虽然有些遗憾,但这工序之法没有失传也是好的,说不上什么时候有能人能攻克难关制出能用的铅丹,希望那时候不要太遥远。”作为一个行医多年的大夫,他虽然医术上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但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这么没了,总感觉有愧。 看着他那失神的样,文天佑想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嗓子眼却没有出来,自己还是别在让他患得患失了,等想到解决的办法再开口吧。 好在赵大夫是个心宽的,惆怅了一会儿就恢复如常,文天佑还记得贺公子的事,说道:“赵大夫,给我些薄荷,弄点醒神的药。” 薄荷是到手了,他想买的药材种子却被告知一点都没有,也是,药铺卖的是药材,种子什么的不在经营的范围之内,文天佑只得失望而归,走了不远才晃过神来,一拍自己的脑袋,自己怎么这么傻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lll的雷,么么哒~~ 第33章 买种子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忍了一身汗王青山总算到了贺家,叩门说明了来意,下人将他引到客厅,上了茶等了片刻,没等到贺小公子却等来个管家。 “多谢王大夫的挂心,实在不巧,我家小公子赴宴未归,让您扑了个空。”忠叔刚回到家,就听说有人来拜访,公子不在老太爷卧床,他只能出来迎客。 真是倒霉!王青山心里暗骂,刚想说改日再来探望却发现这管家正是他在闹市中看到和那穷酸秀才说话的那人,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难道那人还和贺家有什么关系? 一想到那个碍眼的人跟贺家人有关系,王青山有些坐不住了,虽然知道有些莽撞,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道管家可认识那文秀才?” 一听他提到文天佑,忠叔疏离而礼貌的态度立刻软和下来,面带感激的说道:“文大夫救了我家老太爷的命,是贺家的救命恩人,怎么,王大夫认识文大夫?” 救命恩人?!王青山立刻就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赵鹏鲲救的人吗,怎么突然变成了文天佑?这小子竟然一声不吭的跟贺家有了这样的关系?先是县令大人后是贺家,这人可真是会钻营啊。 虽然不解,但也不能当场质问事情的真相,不过自己一直撬不开的门人家竟然已经登堂入室,这个打击让王青山有点接受不了,强颜欢笑道:“算不上熟识,有过几面之缘。” 心中混乱,婉言拒绝了管家的挽留,王青山倍受打击的出了贺家的门,雄心壮志上门,失魂落魄的离开,大出血出了百十多两银子连正主都没有碰到,自己真是够倒霉的了,满腔怒火没处撒的王青山自然把这一切罪过都推到文天佑身上,如果有机会,自己一定要给他个好看。 这厢,文天佑虽然从赵记药铺没有任何收获,赵大夫给他指了条明路——商行,天齐的商行就像个南北的中转站,这里有从中原和江南运到边关的贩卖的茶叶和丝绸还有瓷器,也有边关特有的皮毛和稀有药材,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同样的东西这里要比京城要贵上三分,在这里文天佑总算找到了药材种子。 文天佑向衙门申请的是五十亩荒地,他想着第一次试种个三十亩左右的药材,其余二十亩还是种地,穿过来挨那些日子的饿可让他对粮食有了执念,产量不高就堆数量吧,错过了耕种的时节也不要紧,今年先养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今年养好了地明年再种从产量上获胜也一样。 因为上次购置了百十种药材,所以文天佑对大部分药材的价格也算有了大概的认知,在天齐江南土地肥沃、湖泊密布,是种植药材的主要地段,占了全国六成以上的药材输出,但药材这种东西对土壤、温度和光照要求严格,必须因地制宜,雍州虽然没有江南那样优渥的条件,但土地辽阔、气候干燥、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很适合根茎类中药材的生长和药用成分的积累,如果真能建立起成规模的草药种植基地,势必能形成跟江南分庭抗争之势,当然这只是他脑子里想的美好图景,眼下得先把他那几亩地给种好喽。 早在买地的时候他就已经计划好要种的草药,因为刚才的茅塞顿开计划临时变了一点,但大方向没有变。 一听说有人要卖几十亩地的药材种子,这在南边倒不是什么大生意,但在雍州这种地都填不饱肚子根本没人有闲心种药材的地界,这算的上是史无前例的了,所以商行的掌柜接待了文天佑和辰逸俩人。 “两位客官,不是我刘某人说大话,我们商行不敢说是雍州唯一一家卖药材种子的,但绝对是最全的,您真是来对了地方,我们这有天南海北······”那刘掌柜一看就是个生意精,从坐下开始两片嘴就没有停过,辰逸气定神闲的喝茶,文天佑想插嘴一直都没等到机会,等他嘴皮子说干了,目光在辰逸和文天佑之间晃过,然后对辰逸拱手道:“不知公子都想要什么种子?您要的多,价钱这快咱们好说。” 正在喝茶的辰逸:“?” 文天佑:“······”同时他在心里掀桌子咆哮:都是一样的装束,一直跟你眼睛交流的也是我,为什么要问他?他现在还吃着我的喝着我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当家的了? 虽然他心里知道气质这东西是没法用衣服掩盖的,但还是气不过。 气氛凝固了,刘掌柜到底是老江湖,立刻看出不对,赶紧陪笑道:“哎呀,你看我这老眼昏花的,公子可莫怪啊。”虽然陪着不是,刘掌柜心里也犯嘀咕,一直坐着喝茶的那人虽然进屋以后一语不发,但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是骗不了人的,自己阅人无数很少出错,人不可貌相难道这小公子藏的更深? 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文天佑报种子的名字,一边的伙计记下便下去取,刘掌柜听他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您不买点人参或者铁皮石斛这些珍贵药材的种子,这些我们也是有的,种这些卖的价钱比较高吧。”虽然要了不少种子,都是些中等价格的,本来还想在这人身上大赚一笔的,结果人家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这让刘掌柜可有点着急了。 “多谢您的提醒。”文天佑笑的一脸坦然,“我这第一年种没有经验就不糟蹋好东西了,来年若是有机会再合作吧。” 人家都这么说了,刘掌柜也不好再劝,否则好像要坑人似的,等人把东西拿齐了,脸上才爬上点笑容。 文天佑一共要了二十五种种子,平均按一亩地5到15公斤,最后加起来有快五百斤,几十个袋子摞在一起有小山高,文天佑简之又简,最后还是付了一百三十多两的银子。 这药材还没种,银子就哗哗的如流水一般花了出来,花的文天佑心里都有点发虚,他有点怀疑他剩下的这些能不能坚持到买地结束。 趁着辰逸看着他们整理袋子的时候,文天佑去了县城的最大的铁匠铺。 铁匠铺的位置很偏,宽敞半露天,地上放着两个烧的火红的烘炉,烘炉旁边高大的风箱能到文天佑的胸口,两个裸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正轮着锤子叮叮当当的捶打个不停,小溪一般的汗水从上淌下来滴到地上,院里的空气被火烤的有些扭曲,嗓音太大,文天佑喊了好几声,那俩人才发现他的存在。 “这里可以打造铁剑吗?”文天佑连说带比划,“大概像墙上挂着的这么长,颜色比那要亮,剑身发蓝光。” 这铁匠铺墙上倒是挂了不少各种形状的刀剑状的武器,文天佑视力好,能看出来那些并不是铁器,应该是什么硬木制成的,心里挺奇怪的,这铁匠铺挂木器,也真是够奇怪的了。 其中一个人放下手里的铁锤,擦擦脸,走过来,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了黝黑发亮的手掌。 要钱?文天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多少银子?” 满脸横肉的壮男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得说道:“衙门开的公文,拿来。” 文天佑:“??” 看着男人眼里凝聚的越来越多的疑惑,文天佑真想给自己一拳,赶紧低声道了声歉,速度离开了铁匠铺。 他光惦记着再给辰逸打一把宝剑,却忘记了任何时代的武器当权者都是加以控制的,最出名的元朝的五户一莱刀,那是历史上控制最严格的,结果成就了山西名吃刀削面,自己竟然这么没脑子的大刺刺的跑来打造宝剑,真是太没常识了。 懊恼的往回走,拐过一个拐角的时候,文天佑脸色越来越凝重,因为他感觉身后总有个脚步声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以为是刚才那铁匠跟过来,文天佑脚步越来越慢,猛然回过头,百米远的摊位边站着一个男人,那人躲闪不及,被文天佑抓了个正着。 那人好像想不到离的这么远自己会被发现,立在当场,鹰隼一般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当然文天佑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不是刚才自己看到的铁匠,那是个陌生而又高大的男人,看不出多大年纪,一身暗玄色劲装,右眼带了个黑色的眼罩遮盖住了大半脸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贯穿了额头和右脸颊直至下颌,狰狞而又可怕。 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平民百姓,文天佑心里忍不住怦怦跳,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过是个掉到人堆里都不容易招出来的普通人,这人是在跟踪自己? 就在因为他太过惊讶想要叫的时候,那人将右手竖在嘴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文天佑一愣,再仔细一看,那摊位的旁边已经空空如也,刚才他看到的一切好像是幻觉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晚更新的原因:1、想怎么改那胆黄的价格;2、卡文;3、渣游戏 本来能赶在12点钱更新的,但是怎么设置时间都说格式不对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第34章 征兆 一直回到家里,文天佑还在琢磨刚才的事,就连午饭喝的糙米碴子粥粘到脸上都没有发现,自己是根正苗红的流民身世肯定没什么可引得别人觊觎的,这人多半是冲辰逸来的。 “那个,辰逸,你出来这么久没事吧?我的意思是军营那边不会有人找你吧?”没有确凿证据前,文天佑决定还是先试探一下。 “无事,因为一些事我被勒令呆在家,所以不会有人找我。”虽然不认为那件事是自己的错误,但是虎符和兵权交出去,自然就是一身轻,自己跟朝中大臣关系紧张的这种程度,也不会有人来烦。 不过,这人从县城回来以后就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者碰到了什么人?自己已经吩咐过,手下的人绝对不敢阳奉阴违的跟着,来到雍州以后行踪从未暴露,到底是谁? 只文天佑一开口,辰逸就确定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这人虽然没有功夫在身,但感觉比自己还敏锐,有时候甚至比自己还要机敏,看来是有人盯上了自己,不过恭亲王的党羽已经被全部铲除,这时候还会有谁想打自己的主意? 辰逸这样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文天佑也疑惑了,他现在处于待岗的状态那就是跟公事无关了,而且看辰逸的样子好像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没道理只跟踪自己不跟踪他,更重要的是没感觉那陌生人对自己有什么恶意,也许只是个巧合? 所以这事就文天佑就采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策略,抛到脑后。 不过这事解决了,还有一件比较糟心的事,还是一件重要的事,文天佑只得硬着头皮跟辰逸坦白,“那宝剑是不能随意打造的,你丢了武器肯定会受到什么惩罚吧,改日多叫上几个人去青巴看看,受伤的地方离出口不是很远,应该能找的到。” 依他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性子是死活不会再进林子,但是一想到辰逸丢了宝剑跟前世的警官丢枪是同样的重大错误,就有些忍不住开始脑补,按正常来说肯定丢了武器会挨一顿板子再被削职为民,但辰逸那把宝剑又值钱还是赏赐的,这惩罚恐怕轻不了。 不得不说脑洞开大了也会瞎猫碰死耗子的触及到些真相,那把宝剑若是真丢了,如果被有心人知道,辰逸肯定会被那些伺机而动的人群起而攻之。 “这事不让别人知道就没事,反正也没几个人见过那剑。”见过那剑长什么的样的人几乎都死了,辰逸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这样也行?”文天佑没想到辰逸会有瞒天过海的念头,顿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叫艺高人胆大。 辰逸坚定的点点头。 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文天佑终于可以松口气开始碾药了。 这时,保正和副保正家被村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同于上次来问买地的热火朝天,这回来的人都是一脸的焦急和哀痛,还有不少没挤进来的人就蹲在院墙根,哀求和孩子们的哭泣声给文家村蒙上了一层阴影。 文家村最南头的刘家一片死寂,里屋里一家老小十多口子人都哭丧着脸,刘老汉老树皮一样的脸上皱纹皱的更深,半晌开口道:“就这么定了,德业和德全去县城找活做,家里的地你们两个就不用管了。” “爹,二十亩地你和我娘根本忙不过来,大哥留家里吧,我去找活。”刘家二儿子刘德全说道,摸摸旁边眨着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妞妞的头。 刘德业也清楚家里地多,要是他和弟弟都走了他爹和娘累死累活也忙不过来,但是不出去找活全家就得饿死,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你俩都去!”刘老汉的口气是不容商量的,“今年这庄稼怕是不行了,全家人都指望你俩挣点钱养活呢,总不能再去啃草根吧。” 看着老爹和老娘一脸的愁容,刘德全好像下定什么决心,猛地站起身说道:“爹、大哥,要不咱们回老家吧,这鬼地方土地薄的要死不说还不下雨,忙活了一年最后只收一把干草,还守着这里干啥?” 他这大嗓门跟炸雷一般响亮,正在啃手指头的妞妞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了看低着头的爹和站在一边抹泪的娘,嘴一咧,哭了起来。 “喊什么喊?”刘老爹一把抱过被吓哭的小孙女,狠狠瞪了眼小儿子,“你想的倒简单,没有盘缠难道一路讨饭回去?能活过那几个月都是老天保佑,这几个小的可再也受不起那样的折腾,再说这还欠着保正农具、种子和粮食钱,想回去得把这钱给还了,拿什么还?” 刘德全被他爹一席话堵的哑口无言,只得闷闷的坐回原处,“当初听说被分了二十多亩我高兴的好几天都没睡着,从来没想过咱家会有这么多地的时候,可这地真可不适合种庄稼,土没有肥力就那么薄的一层,不管挖多深都不见一点湿,从来到这开始就没下过一场雨,别说庄稼,人也受不了啊!” 刘老汉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这里会这么旱,听说雍州别的县也是这样,已经成了这样,眼下不能所有人都扑到地里,你俩去干点零工,总不能两头空吧。” “爹,这边米贵,到处都是找活的,不好找,干一天二十多个钱也将够买一斤米的,这样下去全家都得挨饿······”刘德业闷声道。 “明个去县城找找看吧,这苗都没长出来什么也做不了。”半晌,刘老爹拍板道。 这样的对话在文家也同样被谈起,当然这事是文天赐找他爹说的,文老爹看看外面硕大的太阳,想想一点都没有动静的地,点头同意了,这下不下雨谁都管不了,但是为了活着就得想法。 因为昨天和今天的太阳很给力,文天佑很快就把开窍醒神、清热止痛的晕车丸给搓出来了,听着很大气,其实就是把薄荷、黄连、山栀、黄芩碾碎了用蜂蜜给捏到一起,文天佑满意晃了晃装了满满一瓶子的药,大功告成。 “要去县城?”辰逸问道。 “不了,来回要八个铜板呢,要省钱!”因为最近花钱花的太凶残,算过账后感觉要买地的钱实在有点悬,文天佑现在挖空心思想省钱,当然他更想挣钱,但是他也不能盼望着村里人都病了吧,哎。 辰逸:“······” 辰逸想去县城找人查查看谁盯上了自己,他倒不怕谁敢对他不利,就是担心会牵扯到文家,结果这个时候文天佑不去了! 就算不去,他也还是有办法的。 把药拿到于老大家,文天佑拜托他把药带到赵大夫那里,让赵大夫去给贺家太爷扎针的时候顺带给贺羽楼送去。 一瓶子晕车药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省几个钱,文天佑深觉一文钱憋倒英雄好汉这句话可真是太有理了! “这么多人去县城啊!”文天佑回头看看御于家门口等着的那群农家汉子,这么多大老爷们上街可真够壮观的,一个个皱着眉绷着脸,这是要去要账还是去打架啊? 暂时没了事,文天佑有开始了练字的苦逼日子,这次辰逸的教学工具换成了小石子。 文天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商量道:“换个别的行不,这石子杀伤力太大,你要是失手弹到什么穴位我可能会被打残废······” 辰逸摇摇头,“为了省粮食我才换的这个,你放心,我从来没有失过手。” 辰逸真的没失过手,感觉自己快被打成筛子眼的文天佑叫苦不迭,他累的想扔笔歇一会,瞥到一边虎视眈眈的严师辰逸,便放弃了挣扎,不过这么残酷的训练已初见成效,虽然姿势依然不是很标准,但是字最起码成型了。 “有长进!”看了文天佑刚写的字,辰逸僵硬着身子点头。 “嘿嘿,我就说嘛,只要练就没有问题,又不是什么难事,我又不笨~”被夸奖了的文天佑立刻感觉身上不疼手也不酸,好像吃了什么大补药,通体舒泰,立刻笑的眉眼弯弯,拿起毛笔摆了个姿势又开始写了起来。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文天佑感觉自己此时战意满满,沉默寡言的黑脸师父都开口夸自己了,还有什么难的呢。 年轻的男人一脸飞扬,眉目间带着淡淡的笑,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也变的炯炯有神,整个人好像被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瞬间变的耀眼无比,辰逸扯扯嘴角露出个几不可查的笑容,这人性子可真够单纯的,什么都写在脸上,自己不过说了三个字而已。 如果要是让那些又怕又弹劾不了辰逸的文官们知道这事肯定会惊掉下巴,他们英明神武的睿王因为他教的学生一张纸多写了五个字而出口夸奖,一定是他们上朝的姿势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 第35章 来者不善 这两天文天佑感觉过的特别清静,总感觉少了点啥,练完字揉着手腕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根源,这两天云皓和云轩不怎么来自己这里讨吃的了,俩小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跟个无底洞似的,吃完饭一个时辰肯定就饿了,一般就会溜到自己这来讨吃的,这几天倒是没怎么过来了。 难道是转性了?不可能,江山易改吃货的那颗坚定的心怎么会被轻易撼动,双脚无意识的转动石头药碾,文天佑心里纳闷,家里这几天的伙食直线下降,没道理这俩小子不来这里打牙祭啊。 踩了一会儿,汗就浸透了后背,文天佑扯扯领子,用手扇着风,可惜空气都是干燥的,他扇的风也是热乎乎的,太阳好像不要钱一样散发着热量,院子里的地面和房顶好像都被阳光和热气包起来,给人一种碰一下就掉一层皮的感觉。 热的透不过气来的文天佑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自从穿过来以后一直都没有下过雨,再这样下去人都受不了别说庄稼了,文天佑不禁有些担心。 热的人心烦意乱,默念着“孟冬寒气至,北风何惨栗,好冷,好冷”试图催眠自己,可惜效果不佳,汗打湿了衣服粘在身上,身体对环境更加敏感的他感觉简直要了老命,心想这要到了酷夏,自己要是不蹲地窖估计就得被晒干了,此时他分外想念空调,吹多了得空调病什么的都不怕了。 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瞥到坐在一边闭目冥想的辰逸那完全不畏炎热的样眼热的不行,离开椅子坐到他旁边,想让自己降降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辰逸身边好像真的比屋子里别的地方温度要低些,文天佑坐下之后,感觉凉快了不少。床上的辰逸摆着五心朝天的姿势,自己靠近后也没有睁开眼,文天佑便放心大胆的开始享受这难得的福利。 他坐在那脑子里开始脑补,辰逸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在这个时候还能让身体温度降下来,是不是练了什么至阴的武功秘籍,然后练着练着身上就结冰了······ 这么想着文天佑就忍不住抬头去看辰逸的脸,唔,一切正常,没有冰,眉毛上也没有霜花,很失望。 哎?等等,眼睛怎么是睁开的,刚才不是还闭着呢吗?自己不会被误会成偷窥吧。 睁开眼睛的辰逸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淡然,就好像出鞘的利刃,锋芒必露,一瞬间文天佑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凛然的犹同睨视天下的王者。 这人定不是个普通人!只这一个眼神,文天佑就意识到了辰逸并不是个寻常的武夫,之前感觉到那气势也并非单单是在战场上活下来的锻炼出来的杀伐之气,自己这是救活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呐,当然也可以这么说,救了自己的辰逸身份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让一心想过安稳日子的文天佑可就纠结上了,辰逸身份不简单,自己可能就要惹上大麻烦,不管这个麻烦是富贵还是灾祸,都不是他想要接受的,福祸相依,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他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子,顺利过完这辈子。 没等他纠结怎么问起辰逸的真实身份,家里来了位特殊的病人。 病人的病特殊,来人的身份也挺特殊。 病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衣衫褴褛,一身臭气,手脚生有十多处恶疮,小的有拇指大小,大的一处溃烂的比酒盅还要大些,伤口有恶臭和黄色的浓汁,抬进来之后整个药房的人立刻被这股子腐烂的恶臭给熏染的透不过气来。 虽然病人一副凄惨相,但送来的人的青年却是穿着得体衣鲜亮丽,身后两个小厮不停的给他扇着扇子,那人一副被熏得要死却强忍着的模样,捂住口鼻对文天佑道:“听闻文大夫艺术精湛,我黄文明慕名而来,还请文大夫救救我家的下人,免得他受这恶疮之苦。” 这人是驾着马车来的,看样子是从县城过来,不去县城的医馆而大老远跑到自己这来,这人舍近求远的行为可真够怪异的,文天佑心里有些疑惑,自己也没做什么扬名在外的事,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不过病人都送来了,天大的事也得治完病再说。 痛痒疮,病皆属于心,湿肿满,病因属于脾。心主血,脾主肉,体虚受于风湿,邪毒气堵于体内久不瘥,溃败肌肤,浸淫不休谓之恶疮也,这人毫无疑问是得了恶疮,还是比较严重的那种。 恶疮也分很多种,邪毒之气郁结在浅层表里,则疮在皮肤;邪毒之气郁结在肌里,疮在身体表面,创口较深;邪毒之气郁结于头顶,则疮在头巅。 造成恶疮的原因有很多,各人体质又各不同,所以控制伤口恶化很容易,想要根治则很麻烦,这人伤口有裂开的痕迹,应该之前也治疗过,没有治愈这是又复发了。 瞥到病人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文天佑皱皱眉,得了恶疮的人最忌讳衣服不洁净,细菌会加剧伤口的恶化,这黄公子既然四处奔走医治这仆人怎么不给换件干净的衣服? 用剪刀将病人的外衣剪碎,看清楚他前胸后背的大大小小流着脓的伤口,见过无数鲜血淋漓的伤口的文天佑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人竟然病的这么严重。 病人身体简直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几乎全身都是脓疮,看着又恶心又骇人,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伤口暴露空气中,奄奄一息的病人总算有了些反应,伸出手就要去抓,文天佑手疾眼快的拦了下来,这一抓必定要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啊。 拦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文天佑瞳孔猛的收缩,连忙叫辰逸拿来绳子将病人的手绑了起来。 病人的衣服被扯开,那黄公子立刻嫌弃的躲远了好几步,看他迟迟不出手医治,一脸厌恶的催促道:“文大夫,你还磨蹭什么,他都快没气了还不赶紧给他医治,这人可是我的最得力的小厮,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拿你是问。”这话里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跟他刚才那求医的态度形同俩人。 沉浸在琢磨病情之中的文天佑感觉到了异样,但他此时却没有时间深究,一边的辰逸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 “这恶疮能传染。”文天佑感觉有些棘手,没有个手套实在是太不方便了,“恶化的太严重了,有点难办。” 一听传染俩字,那黄公子主仆三人又向远处退了几步,其中一个长的像瘦猴一样的小厮恶声恶气的嚷道:“你别胡说,我和他平时都住一起呢,我怎么没有被传染上,你不会是拿这当托辞不想医吧,难道你其实是个草包?你要是见死不救就枉称大夫,可别怪我把你这欺世盗名的药房给砸喽!” 言罢,另外一个小厮也撸胳膊挽袖子一副要誓不罢休的样子,好像只要文天佑敢开口说不治,他们就直接上手。 不知道被熏的还是被吓的黄公子也拉着脸,厉声道:“莫非文大夫真的是沽名钓誉之辈?如果真是这样我可要禀告当地的保正和副保正大人,人命关天岂容儿戏,不能放任像你这样没有半点本事的人为祸乡里!”那大义凌然的模样,好像文天佑已经做了什么看十恶不赦的事。 他一喊完,门外就稀里哗啦涌进来几个彪形大汉,面生横肉,脸色不善,为首的那个大高个还拎着个比文天佑大腿还粗的木棍。 这夹枪带棍的一顿威胁和突然闯门而入的人,文天佑就是个棒槌明白这些人来者不善,而且有备而来,恐怕是故意来捣乱的,不过自己窝在这山旮旯能招惹什么人? 这无妄之灾来的也太莫名其妙了。 剑拔弩张之时,一抹黑色陡然落地,铿然有声。 待看清楚扎在地上五寸多深,仅露出半个头的乌黑的剑鞘时,寻事的人都僵了身体,吓出半身冷汗,顿时谁都不敢再动了。 看着紧贴着自己脚尖扎进地面的东西,拎着木棍的男人感觉自己身体好像都不会动了,剑鞘并没有棱角这青石地面也不是豆腐,这么随意一挥手就插在地上的人,可不是自己能惹的起的,如果不是那人有意留情,自己这脚恐怕就得废了。 辰逸依旧一脸淡然,好像刚才不过是他不小心失手扔出去一般。 变故突生,那黄公子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脸的惊慌,眼睛不住的往门口飘去。 发了威的辰逸没给他机会,右手一挥,劲风刮过,药房的门“哐当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治好病之前,谁也别想离开这里!”冷冽的声音彻底镇住了想要落荒而逃的人。 真真高手!文天佑两眼冒光,完全忘记了有人砸场子这事,如果不是场合不太对,他很想鼓掌助兴。 露了这两手,黄公子以及他带来的人立刻都老实了,一改刚才嚣张跋扈的样子,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低头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心里痛快了一会儿,文天佑就得面对自己被别人找了麻烦的事实,他是一点都摸不上头脑,不管怎么样眼下还得给这病人治病,这人困潦样不像是跟姓黄的他们是一伙的。 疮在肌肉,当泄经络之热、清凉气血,然后以抹以化脓生肌的膏药。《本草纲目》的草部有很多记载解恶疮毒的方子,想都不用想文天佑就找到了医治的办法,从小背到大的各种医书都刻到他骨子里,弄清楚了病情和病因,脑子里条件反射的给出了最佳治疗方法。 “你们两个把病人抬到院子里!”文天佑指指那几个大汉。 差点被辰逸穿透脚背的大汉看看躺在地上的病人身上正流着脓水的伤口,脸上带了些惧色,没动。 “赶紧的!”有辰逸这个超级保镖在身边,文天佑明显感觉自己的胆子大了几分,对着能顶自己俩大的男人也不害怕了,“我家这位壮士脾气可不太好,你要再磨蹭一会儿,你那脚能不能保住可就两说了。” 提到辰逸,那大汉大脸明显颤了颤,眼神在杀神一般的辰逸和生有恶疮的人之间游移了片刻,对比下还是决定服从这小大夫的话,脱下自己的外衣直接将病人蒙了个严严实实,拉一把身后的人,一同把人抬了起来。 文天佑笑的眉眼弯弯,自己这也是狐假虎威了一把,这感觉可······真爽! 把家里刚买的准备积菜的半人高的缸给抬过来,放入半缸水,下面架了柴火,开始烧了起来,文天佑没有发话,那俩人就不敢放下手里的病人。 听文天佑说把人架到水缸上时,一头一脚抬着病人的两个汉子差点被吓尿了,这水都开了,是要把人给活活煮了吗? 我的天啊,武三也就是差点被辰逸弄残的那个人心中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干这替人出头的话,那黄公子出了一两银子让自己领几个兄弟过来吓唬一个乡野大夫,他还以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谁知道这里竟然还有个深不可测的高手,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大夫竟然这么心狠手辣!看来今日这事不能善了了,不过大不了自己把黄公子指使自己的事抖落出来,自己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出头,又没有真动手,那人应该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 水被煮沸,文天佑将捣烂的忍冬藤和雄璜放入水缸中,病人已经陷入昏迷,这还省事点,要是他看到自己现在悬在开水缸上空估计也得吓个半死,文天佑微眯眼睛,若是再晚几天,这人恐怕真就没命了。 看看抬着病人那俩人吓的面无人色的样子,文天佑解气多了,取来数张厚牛皮纸蒙在水缸口处。 见他把水缸口给封上,那俩人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要煮人啊,吓死人了!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文天佑对着恶疮的伤口用木棍将牛皮纸戳了十多个孔,药气喷发而出,熏到生疮处,不久,伤口流出黄水,不甚严重的地方露出了鲜红的血肉,腐烂的严重的地方还是一直流个不听。 因为病人身上的恶疮实在太多,这是件非常耗时的工程。 趁着这个工夫,文天佑又抓了防风、当归、贯众、甘草等药用煎药的炉子煮沸三次煎出了一小盆洗疮药留着备用。 作者有话要说:已排版~~ 感谢日暮迟归小宝贝的手榴弹~~ 第36章 碰头 等文天佑按照书中的方子用酥油调制了去腐生肌的药膏,病人的伤口的脓液流的七七八八,用洗疮水把每个伤口都清洗一遍,再涂上药膏,病人的身体总算没那么吓人。 这次文天佑可没忘记要诊费,对那站在火边被烤的汗如雨下的大汉问道:“诊金?” 见治疗结束,那大汉总算松了口气,苦着脸道:“我只是拿银子办事,这诊金你得找黄公子去要。” 文天佑点点头,让他们把病人抬回药房,他则踱步来到那抖的如同筛糠一般的主仆三人面前。 黄姓公子一直竖着耳朵听他们那边的动静,见文天佑向他这个方向走过来,没等他开口就开始手忙脚乱的掏银子,可是他掏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出来是来找这人麻烦的,根本就没带银子。 看他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文天佑心想不会是没银子吧,自己跟他可没什么好客气的,治好了病拿不出银子直接扭送到衙门,顺便揍一顿板子让他把幕后主谋给说出来,自己不认识这人,更不可能招惹他,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受了其他人的指使。 那黄公子最后急眼了,回手就打了后面的那俩小厮两巴掌,“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文神医掏银子,废物!” 俩小厮被打的清醒过来,一脸的敢怒不敢言,赶紧全身上下开始掏起来,很快两个青色的钱袋子到了文天佑的手里。 不用打开,一摸里面就知道这钱足够支付诊金了,文天佑脸色缓和下来,自己没白忙乎半天。 他高兴了,那俩被主子无情剥夺了银子的小厮可就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他家公子在这里吃了瘪回去肯定要大发雷霆,这银子肯定不会再还回来,都怪那可恶的王公子! 黄公子和那大汉看文天佑的脸色好了,哪还敢在这多呆,连个招呼都没打,飞快的向门外的马车逃窜,等文天佑从挣钱了的喜悦中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跑了个干净。 病人还躺在地上啊喂!再回头一看,辰逸也不见了,文天佑简直无语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辰逸估计是追那些人了,以他的身手文天佑倒不担心,他更担心的是黄公子那些人的安危。 从外面挖野菜回来的文云轩和文云皓看到院子里乱糟糟的,地上还躺着一个陌生人,还以为家里招了贼,狠狠吓了一跳。 等了太阳都快下山,辰逸还没有回来,这病人也不能就这么横躺在院子里,要让别人看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呢。虽然这人伤口被处理好了,但还存在传染的可能性,文天佑没敢让俩孩子凑过来,一个人把人抱到放柴火的屋子里。 这房子虽然杂具和柴禾,但新建成家里人极爱护,打扫的非常干净,没有多余床,文天佑就给他找了个草垫子,上面放了些干净的旧衣服把人放上去。 “二叔,这人是谁啊?怎么在咱家?”文云皓蹲在院子边一边择菜一边往厢房那边看去。 搬完人,文天佑把手洗了好几遍,告诫他俩:“那人生病了来治病,你们俩不要去那,看到他身上那些伤口没,你俩要是不听话被传染上,到时候身上烂的一块一块的可难受了。” 其实并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但怕这俩小子没个轻重的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到时候可就不好了,更重要的是他大嫂近日要临盆,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云轩和云皓被那伤口恶心的不行,被他二叔一吓,噤若寒蝉,表示打死自己也不会胡闹的。 此时,前往县城的马车上。 辰逸正襟危坐在软座上,躲在车厢旮旯的黄公子哭丧着脸哀求道:“好汉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半句谎言,都是那个姓王的指使我这么干的,那人是他从乞丐中找出来的,真的不关我的事啊······” 辰逸面无表情,依然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黄公子真是不知道这尊大神到底想干嘛,银子自己掏了,话也都说明白了,这人既不发怒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动不动的坐着,这是要干嘛? 担惊受怕了一路,到了县城,在黄公子的瞠目结舌之下,辰逸跳下马车,消失在人群中。 原来只是搭个车啊,黄公子摸了摸头上的虚汗,早说啊,真是太要命了! 按辰逸以往的作风,虽然肯定会好好教训这姓黄的让他不敢再打主意,但以后自己不在这些人会找文天佑的麻烦,就硬生生的忍下去了,他出来还有别的事要办。 轻车熟路的在一条幽静的街道前行,七拐八拐来到一个破旧的酒馆门口,这酒馆虽然又小又破,但座无虚席,大声的谈话声和劝酒的声音吵的房盖都快被掀起来了,辰逸没多停留,径自上了二楼,敲敲二楼拐角的包间门。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满脸英气的青年探出头,看到他,露出个痞痞的笑容:“贵客啊贵客,好久不见,快请进来。” 早就习惯了他的不正经的腔调,辰逸进了房间,关上门,青年才正颜施礼道:“首下叶天枫参加王爷!” 辰逸,也就是天奇名声在外的睿王,摆摆手,随意坐了下来。 叶天枫又恢复了刚才那笑嘻嘻的模样,毫不客气的坐到一边,拿起酒壶给辰逸倒了一杯,“我今天刚画的暗号王爷这么快就发现了,果然厉害!” 辰逸挑眉道:“你今日才到的这里?” 叶天枫使劲点了几下头,想起之前禀告的话,赶紧解释道:“我并非违抗王爷不让人打扰的命令,来这里是要办些别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文天佑发现的就不是叶天枫了,辰逸微微皱眉,到底是谁对自己的行踪起了兴趣呢。 叶天枫当了辰逸这么多年,也摸透了他一些脾性,看他这样就知道他碰到了麻烦,这安溪县还能有让他皱眉的事情,那就不一般了。 他交出了兵权,叶天枫暂时也不回军营,辰逸大概能猜到他来此地的原因,略一思索便道:“找几个动作麻利的人跟着文天佑,别跟的太紧,他很警觉,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叶天枫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除此之外,好奇心蠢蠢欲动,虽然没见过,但是听人报告那人不过是个落魄的秀才,文不成武不就,王爷到底是看中了他什么,才赖在人家这么久。 不过王爷这么紧张肯定是有人盯上了那人,叶天枫也同样想不出谁还敢这么大胆子跟踪睿王大人,想了半天没猜出来他用手指沾着清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辰逸瞥了一眼,摇头道:“应该不是,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要瞎猜。” 见他毫不犹豫的否定,叶天枫有点着急了,他虽然是为天奇卖命,但是没有辰逸他早就在战场上死了十来回了,所以别人忠君他可只认辰逸一个人,当下便低声道:“王爷,恕我直言,您忠心没错,但是也要为自己好好想想,蛮夷的联合大军被打退百里之外,已经成了一盘散沙,最短时间内不会再成气候,恭亲王叛乱已平,天下已无战事,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您最明白不过,这削兵权恐怕只是个开始。” 静静的听着,辰逸一言没发,叶天枫担忧的不无道理,眼下天齐真是百废待兴之时,那些文官正上窜下跳撺掇上面准了中原和蛮夷百姓再通商的事情,卸甲归田势在必行,秦孤丹的死不过是个最合适不过的借口,不过离开之前能弄死那个老匹夫,这虎符也算是没白交出去。 他现在之所以还选择相信那人,不过是五年前他找到自己时说的那一句话。 见他陷入深思,叶天枫也不敢打扰,良久,就听辰逸说:“把你宝剑给我用用!” 话题跳跃的太快,叶天枫眨着他的桃花眼,但服从是天性,从腰间解下放在桌上,“您那把霜影呢?” 辰逸把自己的扔过去,沉声道:“你先替我保管,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换过来。”虽然霜影跟了他好几年,使着顺手,但他不确定文天佑能不能再认出自己的宝剑,保险起见还是先换一把吧。 没错,其实被救了三天后他就可以动了,醒来以后他半夜就去青巴把宝剑给拿了回来,不过文天佑一直都有发现而已,今天让他见了剑鞘,如果不换一把恐怕没法交待。 并非要讹文天佑五千两银子,他也不缺这银子,辰逸感觉这银子可能会成为解决他一直困扰的一个契机,那文天佑身上有很多秘密,解开这个秘密自己就能如愿以偿,所以无赖就无赖一把吧,大不了以后好好补偿他。 一听让自己保管霜影,叶天枫也不想那些没用的了,一把将宝剑抓到手里,□□一边用膜拜的眼神死盯着看个不停一边发出赞叹声,这可是名匠风谷子最得意之作,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痛饮无数敌人的鲜血,虽然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他还没机会好好看呢,现在这把宝剑竟然归自己保管,简直就像天上掉下了馅饼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蜗牛的地雷,么么哒~~ 被盖章了,感觉好幸福哇,喵呜呜~~ 第37章 问题 等到快到晚饭的时候,还没见辰逸回来,心有成竹的文天佑也有点坐不住了,难道是好虎架不住一群狼?早知道就拦着他不让他去追了。 就在他准备去找百里瑜去县城的时候,辰逸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跟着他爹一起回来的,他爹扛着个锄头,身上满是泥土,看样子刚下地回来,不知道咋的,脸色有些沉重。 不想拿白天发生的事让家里人担心,趁着辰逸洗手的工夫,文天佑悄悄跟过来问他,“那几个人没把你怎么样吧?”身上倒是没看出来有伤的样子,文天佑想着还是问问比较踏实。 “他们伤不了我。”辰逸依旧一脸淡淡的表情,侧身给他看腰间佩戴的宝剑,“去弄了把剑,所以回来的晚些。” 虽然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文天佑感觉他此时臭屁极了,有武功傍身就是了不起,摆个帅气的姿势然后抬起下巴冷冷的说话,太有武侠小说里的大侠范了啊,每个男人都有个强者的梦,前愤青男文天佑也不例外,心里顿时火热火热的。 但他对自己这身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戳戳辰逸比较含蓄的问道:“辰逸,你这身手是怎么练的啊,练了多久?” 擦干净了手,辰逸瞅了眼有些别扭的文天佑,道:“你若是被人追杀了十多年也能这样。”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进了屋。 文天佑:“······”用生命练功夫,这境界也太厉害了。 吃饭的时候,文天佑发现文天赐不在,奇怪了问了一句,“我大哥呢?” “爹去县城了,还没回来。”文云轩戳着碗里的糙米,边说边用眼睛偷偷瞅着文天佑。 “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去于家看看。”说着站起来就要出门,没走几步就被文老爹叫住了,“不用去了,天赐今天不回来。” 要办什么事情还要在县城留宿?文天佑就不解的看向他爹和他嫂子。 挺着大肚子的刘氏脸色也不甚太好,摸着肚子小声道:“你哥他到县城找零工去了,坐车来回费钱,晚上就不回来了。”说着刘氏的眼圈就红了,舍不得那几个车资的当家的不知道会不会找最便宜的大通铺住,她现在马上就要临盆也不乐意让文天赐外出,但现在指望不上地里的庄稼,不出去挣点零钱可咋办,云皓和芸轩俩半大小子胃口比老子的还大,自己肚子里这个也要出生,到时候花费更是没个头,这日子,唉。 家里这么多地全家人都忙不完,大哥为什么这个时候去县城做工? 文老爹叹了口气,“也没法子,地板干的成结,地里的苗憋在下面窜不出来,又不下雨,今年恐怕没什么收成了。” 他的一席话一出口,屋子里的气氛顿时沉闷了不少,粮食就是种地的人的命根子和希望,要是地无所出,全家白忙乎一年不说连饭都吃不上,所以文老爹这两天也愁怎么劝小儿子先别买地。 这下文天佑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顿时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没再继续追问他大哥的事情,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就出去了。 “我跟去看看。”随后辰逸也放下了碗跟了出去,屋内只留下文家的老小继续食不知味的吃着。 已近黄昏,天空一片昏暗,刚走了十多分钟,文天佑就感觉胸口有些憋闷。 到了自家地里,果然一片黄色的土地,零星的几点绿色也是可怜巴巴的,按理说这个时节麦子早就应该一片绿色了,文天佑蹲下撬开一块干干的地皮,露出底下三四根绿苗,可能是在地下憋的时间久了,绿芽闷的发黄,一副孱弱的样子。 如果再不下雨,这麦苗破不了土,恐怕就要全都烂到地里了,那时候他家这二十多亩地怕是收不了几把粮食,自己种药材的事就得推后,虽然现在还小有结余,但家里还有好多张嘴要养活啊,如果颗粒无收一点都没有积蓄的村里人多半又要过上流亡的生活,到时候他家又会怎么样呢,是跟着走还是在这里扎根?想到这,心大如文天佑也禁不住有些发闷。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辰逸半天没开口,降不降雨这不是人为能干预的事,雍州若是大旱,这流民的日子就不会好过,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动乱,朝廷拿不出多余的粮食赈灾,京城那边也不会安宁,不过今年的确要往年要旱的多。 难受完这日子还得继续过啊,抗打击能力极强的文天佑蹲在地上就开始想应对的法子,人工降雨?不行,没工具没技术!灌溉?这附近好像没看到有什么水。 “离这最近的河有多远?”文天佑不死心的问道。 辰逸立刻就猜到他的心思,想都没想直接给否定了,“泾河离这里有六十多里地,如果你想引水灌溉不太可能,而且这麦苗也挺不了多久了,这事你就别想了。” 辰逸的口气和神态跟平时无异,但正着急上火的文天佑听着就不那么受听了,火气不知道怎么就上来了,生硬的开口道:“那就听你的,什么都不用坐在这等死吧。”语气里的嘲讽味十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自己这么夹枪带棍的说话,辰逸眼睛眯了眯,还是忍住了。 话一出口,文天佑也感觉自己这无名之火发的有点莫名其妙,他心里是复杂的,这里的体制对他来说是非常陌生的,官员也罢皇帝也罢都是不体恤闵民情的一帮不作为的家伙,雍州这里气候不太适合农耕,分下来的种子又不是什么抗旱类型的,这名义上的安置却没有结合具体的情况而定,几十万的人守着这大片的长不出苗子的地有什么用? 因为辰逸的身份,他下意识的就把辰逸划分到朝廷的那一边,所以情绪就不知不觉的带了出来,其实仔细想想,这个时代的农民就是靠天吃饭,朝廷恐怕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自己这是迁怒了。 “对不起······”文天佑向来承认错误又快速态度又诚恳。 这变脸比变天还快啊,一看到那人憋的一脸通红,一反平时那神采飞扬的模样,本来就没怎么样的辰逸顿时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就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跟他生气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所以睿王大人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一想到自己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吼,文天佑淡定不了了,默默的扒着地上的土,一块,两块,随着他的动作,一排麦苗怯生生的暴露在空气中。 眼中的绿色越来越多,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浮现,文天佑激动的跳了起来,冲着辰逸大喊道:“有办法了!有办法了······” 到底是带领过几十万大军的人物,辰逸淡定的问道:“什么办法?” “走,回去给你细说!”异常兴奋的文天佑一把抓起辰逸的手臂就往家里跑,完全忘记了自己体力在辰逸面前是个渣的事实。 看他那兴致勃勃的样儿,辰逸决定还是忽略他用抓了半天土再来碰自己的事情。 “天佑,你的意思是说用人力帮麦苗破土?这样能成活的久吗?”小儿子兴冲冲的回来跟他说了解决的办法,文老爹感觉有些不妥,这小鸡破壳才能活下来,庄稼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连土都拱不开,那也很难存活。 “八成的把握吧。”以前他看过播种过深的苗出不来,当地的农民就用这种办法处理来着,当时他也问过,那些人告诉自己是可行的,刚才他也是冷不丁才想到这个办法。 “已经到了现在这样的程度,可以一试。”听了文天佑的话,辰逸倒觉得很有道理,虽然正常情况是应该让禾苗自己长出来,但是土地干硬的厉害,人工破土这法子倒真可以试试,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都死了,和现在等死有什么分别。 文老爹点头应和,“行,就这么办,我这就上山,白天日头毒,苗子一出来恐怕就得晒死,还是晚上好些。” 他爹二话不说,扛起锄头就上了山,辰逸要跟着去,被文天佑拦住了。 “县城里有卖竹耙的吗?”文天佑给他形容那东西的样子,“好多宽齿,中间有空隙,那东西用来耙地又快又轻便。” 辰逸大脑飞速运转,很快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有,我现在就去县城买。” “现在太晚了,明天吧,我先拿着锄头去。”虽然越早弄好越安心,但是这黑灯瞎火的有个好歹就不好了。 辰逸拍拍腰间的武器,“没事,我速去速回。”说完便冲文天佑伸出了手,然后一眼不错的看着他。 文天佑心领神会的拿出白天收到的那俩钱袋子,豪气的都放在他手里,“都拿去罢。”里面有四、五两银子呢,买多少个竹耙都够了。 辰逸略一点头就出发了。 文天佑不敢耽误,赶紧上山,解决了眼前问题心情大好,辰逸最起码是五千两的身家呢,土豪都冲自己伸手了,总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不知道的是,以后辰逸向他伸手的机会可是多的很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表吐槽的太厉害,窝素不会写感情的渣渣渣渣渣 第38章 日常 这个晚上注定是个忙碌的夜晚,文家除了需要卧床休息的刘氏和看家的文云轩全都上了山,披星戴月的开始耙地,锄头虽然笨重,但是文老爹是老把式了,侧着划土速度非常快,一人一根垄,文天佑勉强能和拿着小铲子的文云皓脚前脚后。 辰逸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不过一个时辰就背着竹耙回来了,虽然大家都是第一次使这竹耙,但这东西可比锄头趁手的多,只要沿着垄划过去就成,不像锄头那样会不小心伤到底下的苗。 这下高低分的可就分明了,辰逸俩手各抓一把竹耙,从这头到那头一下两条垄过去又快又准,都不用直腰的,那速度就是种了几十年地的文老爹也望尘莫及,而且人家歇都不用歇的,越耙越快,而且耙的力度还均匀,一个苗也不会伤到,看着辰逸连耙个地都能弄出这风范,文天佑感觉自己要是能到他的百分之一也就死而无憾了。 在全家总动员的努力下,从天黑干到天亮,又坚持太阳升起来,耙了将近二十亩地,当然这里面七成都是辰逸的努力,干了这么一晚上文天佑腿肚子都打转了,辰逸还面不红脸上都没看见半丝汗,这人体力好到堪比怪物啊,文天佑习武的念头又死灰复燃了。 文家折腾了一晚上总算有了成效,村里人一大早起来去看地的人都看到他们家地里一夜之间蹿出来的麦苗再看看他们手里的工具,都不由得有了希望,激动的纷纷过来取经,文老爹也不藏私都告诉了他们,然后整个村子都沸腾了,所有人都张罗着要耙地。 干了一晚上,文老爹和钟氏都受不住了,文天佑让他俩和云皓回去,他和辰逸又开始继续干,身体哪里都疼,文天佑只能忍着,要是一休息,恐怕连动都费劲了,所以必须一鼓作气的都干完。 山上的人越来越多,太阳慢慢上移,文天佑感觉手里的竹耙越来越重,双腿跟灌了铅一般越来越重,脸上的汗水跟小溪似的哗哗的流个不停,这是要晒中暑的征兆啊,这弱鸡一样的身体啊。 看着文天佑累的都动不了还坚持着,辰逸对他的软弱的印象倒是淡了不少,这骨头倒是挺硬的嘛,以叶天枫的办事效率,这个时候雍州的各个地方都知道了耙地的法子了吧。文天佑这书生不但医术厉害,就连种地的是也知道不少呢,耙地这事连文老爹他们都不知道,他却说的头头是道,比大司农那些天天盯着那点可怜的税收正事不干的酒囊饭袋强多了,这是个人才,自己找个机会试探一下吧。 中午之前,总算全都干完了,看着地里那一簇簇绿苗好像能看到几个月以后沉甸甸的粮食,文天佑感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累了,不过刚一抬脚,身体就不受控制的扑向地面,完了,这是标准的狗啃屎啊。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文天佑半睁开眼睛向旁边瞥了一眼,原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辰大侠出手给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颈才让他逃脱毁容的悲惨命运,不过这个动作有点挫啊,虽然抓的力道恰好处于抓住自己又不会让自己感觉窒息,但是被人掐脖子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别扭,而且看辰逸动作这么熟练,恐怕这个动作已经用过无数次了,在战场都是一下子给扭断了吧,一脑补,文天佑就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硬是用劲全身力气挣脱了他的手。 由于反抗了那一下,文天佑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光了,最后还是被辰逸抗回去的,因为太累,连饭都没吃整个人直接昏睡了过去。 昏天暗地睡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他爹脸上的喜色就知道这事估计成了,不过还没等他吃饭,厢房里躺着的那位被抛弃的病人也醒了,听他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诉完,再从辰逸口中得知昨天那砸场子事的始末,文天佑的头立刻一个头俩大。 王青山?那是哪个?自己完全不知道啊,这算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吗?这个刚治好病的自称叫孙升荣的乞丐要怎么处理? “恩人,我家里的人全都死光了,一路逃亡到此地,没有盘缠又惹了一身病,如果不是您大慈大悲,我这时候早就尸骨冰冷了,恶人救命的恩情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偿还,只要您赏口饭吃,让我做什么都成,只要您不嫌弃,我愿意卖身为奴到你家。”孙升荣死里逃生全身的伤都被处理了,他对文天佑就差磕头谢恩了,如果不是顾忌自己这病可能会传染,他真想扑过去抱大腿。 文天佑迟疑了,自己家现在这几口子人养活起来都费劲再添一个更难,实在没有再找人帮工的必要,但这人这病情虽然是控制住了,且得静养一阵子,若是再给他送回县城,糟糕的环境和饥一顿饱一顿这病情早晚得恶化,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他明白天下可怜人实在多的数不胜数,自己是帮不过来的,但人都到了眼前,他实在狠不下心看着他送命。 看他一脸的左右为难,辰逸给他出主意,“你以后不是要种药材吗,怎么也得需要人手,这人虽然病着,但身体底子不错,养好了病干活没大碍。” 闻言,孙升荣也忙不迭的道:“恩人,我从八岁开始就会种地,我肯定好好干活,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这下文天佑心中的天平就偏过来了,答应让他留下来,但是在病好之前他还得老实在这里呆着,孙升荣高兴的眼泪流个不停,他因祸得福没死成反而被救了性命,现在更是有了安生立命的地方,果然老天还是眷顾可怜人的。 昨晚累的狠了,吃了点东西文天佑趴在书桌上冥思苦想,这王青山到底是谁呢,县城的大夫他只接触过赵大夫啊,用脸在桌上的纸上滚了几圈,文天佑决定不再自己钻牛角尖了,哪天问问赵大夫肯定就知道了。 心大什么的就是好。 看文天佑从桌子上滚够了,辰逸把昨天买竹耙剩下的银子还给他,一看那俩钱袋子,文天佑就想起了辰逸昨天力斗恶霸的英勇事迹,想到黄公子那几个人损了夫人又折了兵,文天佑乐不可支的向他竖起大拇指,“辰大侠,干的漂亮!”虚惊一场得了三四两银子也挺值的,所以他笑的跟偷了腥的猫儿一样。 跟那些文臣对自己皮笑肉不笑不同,辰逸能感觉到文天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这人的笑容就跟眼神已经干净,很有感染力,这种被人从内心夸赞的感觉让人感觉异常的舒服,所以辰逸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扯了扯嘴角。 虽然只是浅浅的短暂的一笑,但冷俊的脸兀然变的柔和而又亮眼,文天佑看在眼里忍不住咂舌,乖乖,这冰山融释果然魅力非凡,感觉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深邃的眸子满是温情,养眼的很,自己若是个妹子,恐怕花心直冒呢。 坐到椅子上,辰逸斟酌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我看你对耕种这块颇有些见地,不知道是从何学来的?” “从书上看到的,不要问我从哪本书看到的,因为我也忘了。”文天佑拿书当挡箭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越来越顺手。 辰逸又问:“那书中有没有说怎样才能改变雍州这种土地广阔但不利于耕地的状况呢?天齐人口多,南方耕地已经全部开发,雍州的流民的开荒是势在必行的,有什么办法能改变现在这种困境?” , 书本比空气要凉几分,文天佑没舍得把脸拿开,因为关乎着自己这一支的生存,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不过他想的那些要做起来很难,虽然有些不着实际,他还是慢慢说道:“我觉的可以从两方面着手,一方面是选种耐旱高产的粮食,比如有一种叫做番薯农作物抗旱、耐瘠,产量高,能储藏很久,虽然长期吃会想吐,但最起码比饿着肚子强,另一个方面就是建立灌溉工程,虽然劳师动众的,但是利国利民福泽后世的一劳永逸的好事。” 穿过来以后,文天佑没见过番薯啊土豆这些高产又不挑地的农作物,他知道这两种好像是在古代的明清时期传到本国的,但是这天齐根本就不属于历史的任何一朝代,所以他也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能找到。 归根结底还是要兴修水利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雍州干旱缺水的问题,但是现在国库空虚,银子是一点都拿不出来的,就这次安置流民陛下就把后宫十多个嫔妃院给扫荡的干干净净,什么值钱的玉器和古董全都找人到民间变卖了,因为这事还遣送走了后宫大批妃子和宫女,这事朝廷上下全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跳出来说皇上这事做的不成体统,因为没银子,谁说话也不硬气不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吐下泻 ( >﹏<。)~呜呜呜…… 第39章 良种 天奇毕竟是人口大国,底蕴深厚,虽然先帝在位期间不问世事,但也不至于几十年就落败到这种程度,其中的原因百姓不知道,朝中大臣却清楚的很,因为贪官多又贪,在下搜刮民脂民膏在上巧立名目跟皇帝哭穷结果国库的赈灾款被层层克扣,最后所救不及十一,所以越救灾死的人越多贪官也就越来肥,当今圣上也是明白的,虽然恨的牙根都痒痒,但是真查起来,就没一个干净的,其中就数前工部侍郎手伸的最长,被查出来后证据确凿之下还敢杀人灭口企图狡辩,新愁旧恨加到一起,辰逸直接让他血溅金銮殿,等从他家搜出来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那些叫嚣着治自己罪的官员都老实了,谁都不干净,真要激怒了不怕死的睿王和明显有清理蛀虫想法的皇上,不但乌纱帽保不住,恐怕这脑袋也得丢了。 当然那些人不敢以卵击石跟自己硬碰硬,也是在观望皇上对自己的态度,眼下边疆安定,反贼已平,他们都认为皇帝会忌惮手握兵权的睿王,这不因为这事被贬谪到雍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嘛,恐怕如果皇帝在要给自己撤了这雍州太守之职,弹劾估计得跟雪花一样淹没了御书房。 辰逸对权利没有太强烈的*,地位越高他就得为更多的人着想,以前一个人虽然活的艰难,但是还能保证自己能活下去,可是,他领着几十万大军镇守在边疆,最担心的不是那些随时来犯的蛮夷,而是朝中的粮草能否及时送达,士兵战死沙场是荣誉,被饿死那就是悲剧了,朝中势力波云诡谲错综复杂,不是他这个没有半分势力支持的人能左右的了的,交出兵权以后他心里其实还是松了口气的,可惜没轻松几天就被弄到这里。 雍州的官员势力就是一盘散沙,他以雷霆之势就收拾了一批不老实的,现在这些当官的倒是不敢那么嚣张了,他也不像在京城那样用受那么多束缚,结果天不利地不和,本来就贫瘠的土地再加上这几十万缺衣少食的流民,辰逸真有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憋屈感。 饥荒而民心动荡从而引发叛乱,反过来讲,叛乱又破坏百姓生活,一旦动乱,种粮食的人也就少了,流民四窜,如此这样便是恶性循环:越乱,越没人种粮食;越没人种粮食,越乱,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粮食的问题。 他可以做到骑马上阵杀敌,也可以卸甲归田,但是这地贫天不下雨,他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心中气闷,所以到处去逛逛,从青巴的东边进入走了一天,结果就遇到了文天佑。 越是接触这人,辰逸就感觉这人越奇怪,摔到了脑袋不会写字却懂了医术,连老大夫都不知道的东西他都清楚,又知道那么多农种的事情,虽然他一直说是从书中看到的,但是为了改变雍州这种状况,辰逸翻阅了天奇所有关于这方面的书又找了大农司那个老古板都没什么办法,一筹莫展,他却能有法子应对,是个身怀秘密的人呢。 文天佑不吐露,他也不想深究,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怎么样才能让雍州的这些百姓不被饿死,虽然那人也跟自己建议兴修水利,但是银子和时间都紧迫,这事得从长计议,所以他现在把希望都放在了文天佑所说的那种抗旱高产的农作物上了,追问道:“你说的番薯和土豆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对文天佑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因为他虽然写字一般,但是画图确是有模有样的,当然不是用毛笔,而是用木棍在地上划拉,木棍的触感跟毛笔大不相同,写字写的要死的文天佑,一拿到木棍就犹如神力附体,下笔有神,画的惟妙惟肖,看着非常直观,边画边形容这些东西的味道和植株的外型,另外还在每个图形的旁边标准上它们的名字,例如土豆、甘薯、芋头、木薯最后又结合雍州的地理位置添加了青稞。青稞在前世在西藏、青海、四川一带种植,雍州的有部分是跟这些地方有交合的,当然这是他根据气候和土壤推测的,实际地形偏差很多,最起码前世这里就没有青巴这么大一片森林,所以,他是连蒙带猜,多写点总没有错,真要找到这些救国粮,流民不用再到处跑,他也不用再饿肚子了。 被勾出了兴致,他越写越多,看着地上一大片形象的图片和隽秀有力的字迹,辰逸的眸子的颜色也越来越深,看来这人必须得弄到自己手下,不管用什么方法。 此时的文天佑还不知道他这么卖力的给人出主意,那人却已经开始打自己的主意了。如果真要知道的话,他肯定会剁掉自己的爪子,让你得瑟,让你显摆,毛笔字写的跟狗爬的一样,用木棍就能异常流畅,这是打自己脸还是打教自己写字的师傅的脸? 写完了,放下木棍,文天佑揉揉酸酸的脖子,问道:“我知道的就这些了······”细数一下经常超过了二十多种,这么多,总能找到一两样吧。 围着地上的图和文字转了一圈,虽然有些字跟比天奇的字体要简洁些,辰逸倒是能看的明白,看了看点头道:“我能认出其中的三种,甘薯、土豆和青稞,虽然名字跟你写的有些不同,外形和你描述的食用方法相差无几。” 三种!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文天佑高兴的都快飞起来了,催促道:“那快去找,现在补种到田地还来得及。”在雍州这地界,这几种的农作物的产量可比小麦水稻什么的要高,只要不是旱的一滴雨都不下,就不会挨饿了。 看了他一眼,辰逸不慌不忙的开口道:“我只是见过,天齐本地却没有,青稞只生长在雪山下的门巴国,土豆长在泾河边的乌桓和鲜卑一带,甘薯是西南的南戎所产。” 说了半天,天齐什么都没有啊,不过这也可以理解,天齐的大部分疆土都属于肥沃的平原,百姓习惯了以小麦和水稻为主要农作物,雍州这边是人家老睿王和小睿王保住和扩张的,他们这群人可是最早的开荒者,自然没人去钻研什么抗旱保收的农作物。 不过这可难办了,一般人对特属本土的东西保护的非常严实,尤其是高产的农作物,历史上引进国内的那些东西无不是经过流血流汗才能造福一方百姓,虽然不用再造船到处跑着去找,但是从辰逸之前的话中可以听的出,天齐与这些地方都摩擦不断,如果想从这些地方弄到种子,恐怕得有一番周折。 文天佑看向辰逸,眼睛里写着“要怎么办”,不会因为这些种子再引发战争吧,那可是有点兴师动众了。其实他是杞人忧天了,他所认知的那些历史跟现在可大不相同。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辰逸当成一个上位者,当然这也是气势使然,平等在他骨子里印的太深,所以他也没意识到在古代面对官员是要行礼的,在电视新闻里可以看到很多人能和首领握手也看到古代剧里臣子的跪拜,他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握手才是合理的。 辰逸思考了片刻,道:“甘薯的话,京城里应该有些,就是现在没了,也好办,南戎国小民弱,一直依附着天齐,每年朝贡都送来不少甘薯,用东西换的话倒是不难,不过他们叫这东西红芋。” 希望宫里的那些没有被扔掉,那些人可是相当看不上这东西啊,认为让圣上吃这种东西是冒犯圣体,也不知道是从哪弄的这些歪理,当初圣上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王爷的时候,肯定没人跳出来说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百姓能吃得,皇帝就吃不得,真是荒谬。 不过说来可真是可笑,每年南戎进贡甘薯时,朝廷很多大臣都嘲笑人家送的东西穷酸不成大体,没有金银珠宝或者其他的稀奇物件这是蔑视了天齐的国威,还请旨要出兵震慑下,没想到现在不复当初的国富力强,反而要依靠被他们唾弃的东西来养活本国的百姓。 “嗯,一样的,红芋是甘薯的别称。”文天佑又问:“那其他两种?” “雪山离的太远,中间还需要穿过好多势力交错的小国,这个恐怕比较难,更重要的是羌戎的钦克王子死在咱们天齐人手里,那钦克王子的母亲就是门巴国的公主。”早知道就生擒他,然后让他们用青稞来换了。 文天佑秒懂,虽然被击败,但这丧子之痛肯定刻骨铭心,眼下有强兵没有后面的补给是不能打仗的,所以青稞这个就可以死心了。 辰逸可没放弃,不过得采取迂回的策略,抗旱高产的东西有多少都不嫌多,他在战场上缴获物资时候见过但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现在知道了哪能这么轻易放过。 “那土豆呢?”文天佑问道。 “这个只要去一趟边城就能有所收获。”提到土豆,辰逸倒是勾起一些早些年的记忆,一些称不上好的回忆。 “哦。”文天佑无意识的应和道,虽然有些麻烦,但是有了眉目就好办了,现在已经是向着好的方向进行了,不是吗? 把地上的字和图又看了一遍,辰逸把这些重新抄到宣纸上,以往辰逸大多都是指点他,文天佑还是第一次看他写这么多的字,笔走龙蛇,非常带感。 “我把这东西找人看看,也许有人认识的更多,可以吗?”这询问的话问的挺生硬,因为他惯用的是命令的语气。 “没问题,没问题。”能造福自己和他人的事情,文天佑自然求之不得,丰富农作物的种类,对他们这些农家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填饱肚子是大事,但天天吃土豆或者天天吃红薯想想都感觉很纠结。 揣好纸,定定的看了文天佑半晌,在他快炸毛前,辰逸开口道:“你能跟我一起去边城,我能帮你找到很多贵重而且稀奇的药材以及种子,还是不用花钱的。”这事有文天佑把关他才能安心,当然这里面还有些别的东西,他没多想。 文天佑: “?”自己这武力值干啥都只能拖后腿吧,但是辰逸开出的条件很诱人,他对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都喜欢的不行,命?爱好?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要捉虫,所以趁这个时候就发了,谢谢捉虫的宝贝,么么哒 看这章别纠结那些不同时代的农作物为什么没有坐船漂洋过海发现,而是在附近就发现,为什么有时间差还会同时出现,,因为这素架空,架空~~~思想有多广,脑洞就有多大,顶着锅盖跑了,嘿嘿~~~~ 第40章 客人 看他纠结的整张脸都快皱成了一个团子,辰逸解释道:“现在已经停战,南北已经开始通商,没人敢滋事,而且那里驻扎着五万的兵,没你想的那么凶险,我们去那只是要去换土豆而已。” “原来是要去换啊,那行,我去。”抹抹额头上的虚汗,文天佑抚着胸口长出了口气,用东西换啊,看您老的表情我还以为要去抢呢。 “用什么换?”他说换而不是买,文天佑有点好奇。 辰逸说:“到时候你就知道。” 他不说文天佑也不问,更在意他刚才说的那不要钱的药材,“你说的那个种子,什么时候······” “明日,明日我跟你一起去找,你提前得准备些驱蛇的药粉。”辰逸答应的非常干脆。 提到蛇,文天佑就想到上次去青巴那危险的一幕,不由得抖了抖,随口问道:“要驱蛇的药干嘛?你不会要我跟你去青巴吧?” 辰逸看了他一眼,应道:“没错,就是去那片森林。” 像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文天佑真的跳起来了,不过限于身体素质一般,看上去就跟退后一步一样,眼睛紧盯着辰逸,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可惜,失败了,面瘫哪会有什么不同的表情。 “你在哪里不是被咬了,怎么还敢去?”文天佑脱口而出,只是刚说完就感觉有点冷,看看辰逸眼里从水凝结成冰,立刻察觉自己踩到了辰大侠的痛脚,慌忙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并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是说那里太危险了,虽然我知道像那种千年的森林里面的好东西少不了,但是······”越解释越黑,文天佑只好闭嘴。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事也是辰逸倒霉加失算,不但被咬伤,还被文天佑给看见了,但事情已经发生,再辩解也没有什么用,所以辰逸用能冻死人的口气说道:“你放心吧,上次不过是意外,我以前在那里零零总总加起来呆过三年都活下来了,这次也不深入,你不用害怕。” 三年?在那里呆过三年?一个人类你跑到那里干嘛,你是人猿泰山吗?简直不敢想象辰逸用拳头擂胸口再发出长啸的场景,太吓人! 此时文天佑已经不去想那里有多危险,而是在脑海里描绘了辰逸腰间围着兽皮奔跑在广阔的青巴的情景,太诡异! 见他半天没说话,辰逸自动认为他是默认了,他自己是有把握在里面安然无恙的,现在多了文天佑也不怕,因为叶天枫派来的三个暗卫已经到了。 因为那三年实在太深刻,这一整天,文天佑见着辰逸的脸就不由得蹦出四个字——人猿泰山,他真怕自己一开口把辰逸喊成泰山。 将近傍晚的时候,文天佑去看了他家的地,有些在土里憋的久的麦苗有些蔫,其他的倒还精神,这东西生命力还挺顽强。不过出是出来了,要是不下雨还得旱死,文天佑这心还没彻底放下来。 晚饭后例行的练字取消了,文天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辰逸问道:“那药你配好了吗?明早出发。” 文天佑整个人都不好,一脸的犹豫不定,“真要去吗?”他害怕,但是想到要是自己能走运找到千年人参或者灵芝什么的,那自己的私藏又能丰富不少,就跟吃了炫迈一样兴奋个不行,好纠结。 瞥了一眼他明显兴奋的不行,但又想往后缩的样子,辰逸道:“你不想要吗?” “想!”文天佑本能的回答道,瞅瞅辰逸的宝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怕不怕,辰逸在那里呆了那么长时间都没事,那里也算他的地盘,有他领着自己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辰逸很厉害,辰逸很厉害······为什么那么厉害你还能让蛇给咬了! 因为他的怨念实在太重,辰逸愣是从他纠结的脸上读懂了他的纠结的事,一阵挫败的无力感,半天开口道:“有人找我要蛇胆,我就去那里用烟熏引蛇,引的有些多了,所以不小心被咬了,你见到我的时候没见到满地都是蛇的尸体吗?” 对于其他人来说被五步蛇这种毒性强的蛇咬一口那是致命的,他倒不至于危险,因为曾经吞下的奇物,伤口比常人恢复的快也能解毒,心脉被护住,又有内力控制,毒性不会游走全身,只要把毒逼出去就不会有大事,也正是这样他才有恃无恐,没想到阴沟里翻船,真是个教训。 听完,文天佑眨巴眨巴眼睛,当时都快被吓死了,哪会留意那么多? 但是,不作就不会死,这话果然说的很对!原来这话对像辰逸这样的人也适用啊,文天佑顿时感觉自己和辰大侠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 下定了决心,文天佑就开始忙着弄驱蛇的药,蛇这种东西一般很少会主动攻击人,但谁能保证走路的时候不会惊扰或者踩到它呢,而且它咬人的时候又悄无声息防不胜防的,比其他的动物要更多防范才行。 去青巴前的这个晚上,文天佑就像要去野营的小朋友一样又期待又害怕,直接的表现就是做完了驱蛇药又开始配解毒药,然后又弄解瘴气的丸子,折腾到快半夜了,洗漱完都躺在床上了,又感觉不妥,要是被刮伤了流血怎么办,虽然失那么点血不至于怎么着,但是招来野兽怎么办,所以他又爬起来找了止血的药膏。 准备好这些,又想到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野兽怕火,又把火折子放到包裹里,如果真要被包围了,还能自救不是。 看那准备的包裹越来越大,辰逸出言制止了他想要把整个药房都搬过去的想法,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被勒令上床睡觉的文天佑虽然不再折腾了,但是脑子却在高速运转了,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吧,等等,他是没见过千年人参,要不要准备点红绳?好像家里没有红绳呢,真是太可惜了······ 他从红绳想到干粮又想到武器的时候,眼皮越来越重,然后睡着了。 一大早。 文天佑睁开眼看到辰逸依旧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一副“我明白你的感受,我跟你一样”的表情:“没睡好?是紧张的吗?”虽然脸色如常,但是眼皮下面那淡淡的青色他能看的到呢。 “没有。”辰逸扔下这俩字就出了厢房,心里简直先有想要吐血的冲动,早知道晚上晚上就让他随意收拾了,上了床睡不着你倒是老实躺着想啊,来回翻身不说,想到高兴的时候你笑什么,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才能把自己吓的直吸冷气? 吃过早饭,俩人正准备出发,结果家里来了位意外的客人,文天佑见了他简直都想躲,但是人都到了家门口,又带了礼物,他实在不能给赶出去。 “江大人,您怎么有空到学生这里来了?”文天佑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人虽然说话有些迂腐,但嘴巴一点都不留情,自己上次就被他说的灰头土脸,今天来找自己,恐怕也是来者不善。 果然,依旧俊美异常的江清流江大人一开口就说道:“不想笑就别笑,太假了。” 你也看出来是假啊,那你肯定知道我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假,因为我怕你啊,文天佑默默在心里吐槽,心中的小咆哮帝准备随时出场。 “身体怎么样了?”自己不能像他那么任性,文天佑硬生生的转换了话题。 提到这个,江清流的脸色倒是缓了几分,“劳你挂念,现在好多了,这次登门也是要谢谢你上次替我看病。” 刚还不满文天佑那敷衍的笑,现在冷不丁转移到感谢他出手医治,变化太大,江清流有些适应补过来,脸僵硬的跟石头一样,别扭的很。 文天佑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对于这个容易炸毛的江大人,多说多错,文天佑这个话唠学乖了,也简练的说。 “其实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江清流想直接开口,但又想到以前有人劝自己的话,所以尽量摆出一个和善的表情,“今天的秋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秋试?”文天佑两眼都是问号,然后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了解释,秋试又称秋闱,秀才通过这个考试就能成为举人,考中了举人之后还有会试、殿试,这江大人还没死了让自己科举的心啊。 这次江清流看看来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见文天佑要开口又接着道:“不要这么快做决定,你准备秋试同时也给村里人看病,这样两不耽误,你十年寒窗苦才考中了秀才,这么放弃就太可惜了。”说着一脸的惋惜,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文天佑。 不得不说,人长的好看就是养眼,没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江清流是个真真的安静的美男子,尤其是他专致的看盯着你看的时候,真的是顾盼神飞、丰神俊朗,文天佑想如果他要是看上了那家小姐,那人肯定立刻点头同意,但是他可是个男的,美男计对他没用,跟何况在他眼里,科考的结果只有两个,科考不成功(几率在99.9%以上)=浪费时间,科考成功=做官=掉脑袋(很大可能,因为他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不会拍马屁好不容易拍一次基本会拍到马蹄子上)=株连九族(很小的概率),这俩结果他都不想要,所以他拒绝,就拿不会写字当挡箭牌吧。 只是他刚要说话,就看到江清流拿着他桌上的练字的宣纸看着,文天佑心中大叫,不好,他不会认为自己正在这奋发图强的努力吧,话说自己这几天练字可有质的突破,虽然软趴趴的看不出什么神韵,但工整了不少啊,天啊,把我的挡箭牌还给我! “这、这是你写的字?” 就在他在心里苍天大地的拜个不停的时候,江清流说话了,声音和手一样都颤抖着,好像要心脏病发作一般,脸色苍白的比文天佑的脸还难看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章写跑偏了吗?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第41章 渊源 自己的字真的丑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吗?善于自我反省的文天佑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硬着头皮应道:“是我写的,虽然有点······但是我······” 见他吞吞吐吐的说话,江清流好像失去耐心了一般,将那纸掷到他脸上,冷声道:“这是你写的字?!” 杀人不过头点地,自己写字丑又不是什么大罪,至于这么生气嘛,文天佑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把糊在脸上的纸拿下来,一看愣了,解释道:“江大人,这不是我写的,我写的哪有这么好啊。” 闻言,江清流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寒霜更是厚了几分,握住桌角的手因为太用力都有些发白,“这是谁写的?”那狂放的字体的他死都不会忘记,那人对他来说就是噩梦一般的存在,他也来到雍州了吗? “大人,这是辰逸的字,是他教学生······” 只能看到文天佑的嘴动个不停,后半段的话江清流却听不清楚,满脑子都是辰逸这两个字,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跟文天佑扯到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了半天,文天佑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闭了嘴,看他脸色差的很,关心的问道:“江大人,你怎么了?” 辰逸的字的确是好看,但也不用看到字这么大反应吧,难道辰逸是什么书法名家?所以江大人才会激动成这样?不对啊,辰逸是武将,按理说书法什么的跟他沾不了边才对啊。 江清流一副受了莫大打击的样子扶着桌子,没说话。 “还有什么没带上的吗?不快点是准备在那过夜吗?”门外传来辰逸的声音,文天佑欲哭无泪,今天还要去青巴啊,江大人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样子,偏偏辰逸还在催,自己这个夹心饼干当的可真是难受。 听到的那个声音,江清流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怒火简直烧红了眼睛,他想一脚把门踹开然后给那个男人一拳,但不过是想想罢了,自己恐怕都近不了他的身,为天齐立了汗马功劳的睿王啊,多么高不可攀的身份。 就在文天佑犹豫是出去跟辰逸商量还是跟江大人说今天有事的时候,辰逸进来,然后他感觉屋内的气氛一下就变的剑拔弩张起来。 像江清流这样的发光体,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所以辰逸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他记性不错,很快就认出这人的身份,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还真是巧啊。 像辰逸这种气势强悍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被人忽略,江清流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不羁的脸,一直盔甲在身的睿王大人现在换上了粗布衣裳这威严一点都没有受损呐,看到这张面无表情的脸,江清流感觉气血直往头顶上冲,眼前泛红,就是这个男人毁了自己,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好像没看到屋里多出一个人一般,辰逸没再看第二眼,转向文天佑,“赶紧出发。” “啊?啊,这,江大人好像有事······”文天佑有点蒙,辰逸平时虽然看上去不太亲近,但是对人的礼数是让人挑不出什么的,怎么今天看到江大人是这样的无视表现呢,而且他觉得江清流和辰逸之间好像有什么暗潮涌动,很激烈的样子,难道是他想多了? 再看江清流恨不得扑上去弄死辰逸的那样子,文天佑真替他捏了把汗,以他那小体格对上辰逸无异于以卵击石,纯属嫌自己活的久啊。 自己这是被鄙视了?是啊,那么尊贵的人不会做出痛打落水狗这样没品位的事情吧,说到底自己即使努力一辈子也没法跟他抗衡吧,尤其是现在。 但是,但是,真的好不甘心,江清流的手握成紧紧的拳头,看压抑着心中的恨意,哑着嗓子开口道:“睿······” 只说了一个字,一股劲风从头部旁边刮过,瞬间眼前多了堵让人感觉透不过气的墙,然后那人在耳边说了一句话,身体僵在原地。 “走!”说完那句话,辰逸便拉着呆愣在一边的文天佑,快步走出屋子。 良久,留在原地的江清流才从愣神中缓过来,脸上除了恨意被迷茫取而代之,然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文家。 “辰逸,慢点,我跟不上你了。”文天佑简直是被辰逸拖上了山,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就体力不支的气喘吁吁。 辰逸放缓了脚步,文天佑想把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失败了,看来这人铁心是不让自己再回去了,当下便有点气愤的说道:“太失礼了你,江大人怎么说也是客人,你怎么就······” “他自己会走的,这时候他也顾不上追究你怠慢的事了。”辰逸说道。 文天佑不放心的回头向山下的自己家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有个人家里走出去,那身白衣不会错,应该是江清流江大人,唉,这事办的,改天找他好好谢罪吧。 他现在更好奇辰逸和江清流之间的关系,清咳两声道:“我不知道该问不该问,你和江大人认识?” 其实这话跟废话一样,刚才江清流看辰逸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给生吃了一般,俩人之间肯定有仇。 “算是认识吧。”辰逸沉声道,脸上露出些无奈,他很少会有什么情绪外露,所以文天佑看了之后更是好奇的不行,追问道:“不方便说吗?”他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八卦了,此时的眼睛肯定皮卡皮卡的冒着光,但是俩都是自己无意中碰到的人,辰逸和江清流两人竟然认识,这也太巧合了吧。 虽然面上平静,辰逸心里也很纳闷江清流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见文天佑目光灼灼的看过来,简单的回道:“他本来可以在京城做官的,因为一些事情被弄到这里,这事跟我有一些关系,所以他现在心里应该还有芥蒂。” “哦,原来是这样啊。”没听到什么狗血的情节,文天佑有点小失望,又问:“他的官级降了很多?”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恨辰逸。 辰逸挑挑眉,“他现在是?” 文天佑努力回忆百里瑜给他八卦的那些,歪着脑袋道:“好像是右、右补阙,对,就是这个名字。”他听没听过这个名字,可能是他太孤陋寡闻了。 “右补阙主要负责规谏和举荐人才,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从七品的官职,不说降没降级,他挺适合做这个的。”辰逸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文天佑也明白了江清流为什么要追着让自己去科考了,这是他的工作啊,不过像自己这样的秀才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会少吧,他真心觉得想让自己去秋试还不如从娃娃抓起再培养呢,因为太难。 “也是。”文天佑跟着附和道:“人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雍州虽然困苦,但是肯定要比京城消停的多,不是我背后说江大人的坏话,他一张嘴,不得罪人都难。”太毒舌,而且说完了别人他还一副“不就是这样子的嘛”的表情,如果自己是他的上司肯定被气的吐血。 他一说完,辰逸就看过来,眼睛里写着英雄所见略同,可见他也领教过江清流的那张利嘴。 发现文天佑并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没心没肺,辰逸试探着开口道:“他找你应该是想让你继续科考吧,你怎么决定的?” “不去!”文天佑回答的斩钉截铁,“一入官场深似海,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我一个小虾米都不够扑腾的,敬谢不敏。” 因为跟辰逸混的久了,心里也没有那么多的戒备,文天佑也就没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绝决,辰逸没说话,文天佑说的很对,光有抱负和理想是没法在官场这个大炼炉里生存的,朝中的势力有很多股,你若不归顺其中的一个,那便被孤立,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拉出去当替死鬼,若是归顺了一方,那身家和荣辱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那真是听天命了。这么说来,其实当官真是没什么,一辈子不能活的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 就文天佑这态度,辰逸觉得自己招揽的计划恐怕要失败,又继续问道:“若是为了百姓呢?” 辰逸这问题怎么这么有诱导性呢,文天佑警觉的瞅瞅他,发现他并没有跟江清流那样狼外婆的样子,撇嘴道:“天齐的学子没有几万也有几千,能考中秀才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有各种聪明绝顶的,一个连字还写不利索的人,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造福百姓的能耐。” 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辰逸险些要气笑了,平时看着迷迷糊糊的,关键的时候还挺警醒的,不过这份警醒用在自己身上可真是让人郁闷的不行,先还是不能打草惊蛇,慢慢来,自己总会让他就范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多写点的,玩游戏玩的有点多 = = 第42章 抄家 遮天蔽日的古树连绵不绝,腐烂的气味夹杂着树木特有的清新复杂的让人直皱眉头,进了不到百米热烈的阳光都难以穿透厚厚的枝叶,树影重重,视线变的无比的昏暗,但辰逸和文天佑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依旧步履平稳的向深处走去。 准备工作做的充足,所以这次再来底气就足了很多,应文天佑的要求,俩人又走了趟上次遇险的地方,果然一堆腐烂的蛇的尸体和树上的那被剑插的痕迹,没见那剑的踪影。 自己这债是背的妥妥的了,文天佑心里暗叹。 俩人分工明确,辰逸负责警戒和保护安全,文天佑则负责找草药,遗憾的是俩人走了半天只见着高耸入云的大树和高矮不一的灌木,不知名的野草倒是见了不少,草药一棵都没见到,文天佑简直要郁闷了,这也太不科学了。 “别着急,往里走肯定会有。”辰逸一边走着一边分神跟他说话,“这里还算是外围。” 这么一说,文天佑想起来他之前说的话,好奇的问道:“你说你在这里呆过?为什么,这里不是很危险吗?” 沉吟半响,辰逸开口道:“那是七八年前的事情,和家人离散然后一直在雍州流浪,那时天齐和边疆各国战火不断,汉人和蛮人平民之间关系也非常紧张,因为相貌的问题,汉人和蛮人都很仇视我,冬天的时候没有吃的为了活下去就来这里,现在想想,能活下来真是命大。”自从被带回京城,这段记忆基本就已经封存在心里,没有什么心酸或者苦,只是为了活着。 只是听着文天佑就能感觉到那时他有多艰辛,辰逸看着不过比自己大个三四岁的样子,七八年前不过比文轩大些,因为血统的问题被所有人排斥,一个人孤零零的······ 因为受的苦比较多,所以才会变的这么强悍吧。 说话间,辰逸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文天佑忐忑的问道,同时不安的向四周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上面!”辰逸指指旁边一棵几个人合力才能抱过来的树。 文天佑下意识的抬头仔细看,这树处于半枯死的状态,树干已经呈灰褐色只剩下几个干巴巴的枝桠,往上的部分被两边的枝叶挡的严实,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再顺着树干向上看,倒是发现了个大大的树洞,估计自己这身高不用低头就能进去,辰逸让自己看这个是什么意思,联系刚才的话,文天佑试探着问道:“你曾经在这里住过?” 辰逸:“······” 腰带突然被抓住,文天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腾空,随着辰逸在树干上弹跳两下,视线也变的越来越高,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云霄飞车一样,眼前的景色忽变,脚在粗壮的树枝上站稳后,文天佑低头一看十多米下面的地面,非常豪气叫了一嗓子:“啊······”吓我我了! 他这一嗓子喊过,林间树叶声陡然响起,惊起无数只飞鸟,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的他,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却用控诉的眼神看向辰逸,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十多米高啊,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更重要的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他刚才都没看清楚,差评! 一个前一刻还心有余悸的人为什么会瞬间变亢奋,辰逸实在猜不透他百变的心思。 脚下的干枯树枝粗实的很,站在上面稳的都感觉不到这是个圆形的,要是技术好的,做几个前空翻后空翻一点压力都没有,当然他是不敢的。 俩人才从粗壮的树枝上站稳,眼前一花,几个黄白相间的娇小身影倏忽而逝去,半天文天佑才捂着胸口长呼了口气,“原来是松鼠啊······” 难道这个洞是松鼠洞?文天佑走近洞口,站在口处比了比高度,比自己还高一点点,再看看这个跟山洞无异的树洞,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么大个洞,松鼠三代同堂住着也宽敞的很。 “不用怀疑,这就是松鼠住的洞!”辰逸把后面的五个字咬的格外重,然后歪歪头,“看看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没。” 我想的是银子,可惜松鼠不爱吃那玩意,按下心里的吐槽,文天佑迈步进了树洞。 树洞高约一米七八,文天佑探进头看看,这树洞估计已经分化了好多年,腐烂气味早就散的干净,黑色的树壁磨的都是爪印,看划痕应该是松鼠没事的时候磨爪子留下的。 树洞里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踩上去软软的,文天佑不由的想起前世的床,不过也就是想想,这地方一水的火炕,要不到冬天得冻死。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文天佑一边仔细看着着超大型的松鼠家,视线在移到树洞边的一个小土堆的时候定住了。 那不是土堆! 向前走了几步,文天佑蹲□,把几个巴掌大的叶子移开,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小颗粒,屏住呼吸把干瘪的蘑菇和核桃扒拉到一边,半个瓜子大小的淡绿色的颗粒从上面滚下来,文天佑仔细看了看,那是防风种子。 然后他就明白了辰逸为什么让他上树了,也就知道了他所说的免费种子是什么,原来是来抄家!真是出其不意,这种行为简直······正中他的下怀。 不得不说,松鼠虽然啥都往这里拖,但是收拾的很干净,除了上面那一层土以外,这一堆果实种子啥的都个顶个的溜光锃亮,虽然种子个头小有的颜色还挺接近,但以文天佑现在随时随地可调焦距的眼睛来说,这都不是事。 别说,这一挑还真淘到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一小把上次那个商行老板建议他买的铁皮石斛的种子,最多就是杜仲种子,虽然多半看上去就很陈旧,但看那种子的色泽和饱满度来看,应该还能发芽。 一见到跟药材有关的东西,文天佑就容易入迷,所以已经忘记了周围的环境和自己自己来的目的,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动作快速的开始挑。 在外面等的辰逸等了半天,发现里面没了动静,侧侧身子就看到文天佑正坐在地上念念有词的挑着什么,旁边已经摆了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堆,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这个傻蛋,怎么不包起来回去再挑? 辰逸挑挑眉,想要出口提醒文天佑,他刚一动,被他挡住的一缕细微的阳光直射到里面,照亮了文天佑乐陶陶的脸,渡了一层薄辉的清秀的脸顿时清晰起来,恬静而又灵动。 那熟悉的眉眼弯弯的笑,让他不由得想起在那个暗巷里,他笑着对自己说,“原来是混血儿啊······血缘越远后代的生命力和其他方面就越优秀,更容易继承父母双方的优点,比如说你比蛮人更聪明比一般的汉人身体更强壮些。” 被汉人唾骂被蛮人追杀,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十多年,那时候真的怀疑天地间是否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浑浑噩噩过日子,然后那个男人找到了自己,披上战甲以后以为总算找到了活着的目的,现在除下了战刀又变的迷茫。 四面八方的异样的眼神无时不刻都在提醒自己,你是个异类!只有一个人会毫无芥蒂的对自己笑,自己就是被囚在一片漆黑的笼子里,那笑容就是一道光,虽然微弱,但是温暖。 “辰逸,发什么呆呢,咱们下去吧。”将各种种子分类放到装药的小布袋里,文天佑心满意足的拍拍身上的尘土招呼道。 辰逸直直的望过去,思绪还没从刚才那里转过来。 被看的莫名其妙,文天佑转头向后看看,“那些核桃干果啥的就留下吧,总不能雁过拔毛拔的溜光吧,这么高的地方松鼠也挺不容易的,你说是······”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腰带又是一紧,然后,“啊······”喊完一嗓子,安全着陆。 “辰逸!辰大哥!辰大侠!辰祖宗,我再说一遍,下次一定要提醒我一声,要不真的会吓死!”这么说着,文天佑落地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那些布袋子,发现种子并没有被甩飞还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忍不住嘟囔道:“今天是怎么了,感觉好像多动症犯了似的······” “我说你,不要仗着武功高就掉以轻心,你还带着我呢,我怎么说也有百十来斤,单手拎着实在太危险了,这么高不是闹着玩的,这要是摔下来,屁股着地还好点,摔到胳膊腿可就残疾了,要是碰到头······” “我说的不对吗?虽然你冷着脸不说话,但是我感觉你好像很不认同我说的话······”身上揣着不要钱的宝贝疙瘩加上刚才蹦极似的惊吓,文天佑的聒噪症犯了。 辰逸额角青筋暴露,刚才那什么光啊温暖啊,果然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作收降到了68 掉了一个 到底是谁取消了 第43章 补更 凡事做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手多了,因为得了甜头,所以文天佑的寻宝热情异常高涨,加上他视力好,找起树洞更是轻松的很,俩人连掏了十多个地方,还真让他找到不少乱七八糟的种子和果实,最让人惊喜的是在一片腐殖土上发现了一大片天麻,等买地的事尘埃落定他一定要把它们都移植出来,文天佑像是掉进了米缸的小老鼠,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在遮天蔽日的苍柏古树间窜梭,见到了各种各样叫不出名字的奇怪的花和树木、长在枯木上的蘑菇和木耳、腐烂的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动物白骨、隐蔽的沼泽,在这里行走了大半日,感觉好像到了一个异空间,不为世事所扰的静谧的空间。 “啊,我的天,辰逸你可真厉害!”见辰逸用核桃大的石子打死了三只兔子,文天佑忍不住叫好,叫完了看着那几只被穿透头骨的兔子不由得头皮发麻,这准头不会是在教自己练字的时候练出来的吧,文天佑突然有种危机感,必须得好好学了,他可不想变成这只兔子这样。 无视文天佑向他竖起来的大拇指,辰逸将那几只兔子绑在树藤上,准备拿回去加餐。 俩人一直在森林的外围转,所以没怎么遇到大型的野兽,文天佑耳朵堪比雷达,有什么风吹草动直接告诉辰逸,俩人直接上树,几次下来配合的非常默契,还从树上收获两条毒性不强的蛇,这两条蛇打开了他俩弄野味的大门,然后路过的动物可就倒了霉,辰逸力气大的很,文天佑就找了根结实的树藤让他绑猎物,所以俩人现在收获颇丰。 暮色西沉,光线越来越暗,辰逸抬头看看天色,“回去吧,天要黑了。” 将摘下来的木莓放到刚编好的歪斜的草筐里,文天佑看看辰逸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和背上的一大堆猎物,意犹未尽的一挥手道:“走吧,啊,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出来的时候太阳刚要下山,满载而归的俩人兴冲冲的回去,路上遇到的那些上山看庄稼的村里人看他俩这样都瞠目结舌,这小文大夫竟然敢进那林子,真是不可思议。 一到家,文家人也是同样的表情,还是文云轩和文云皓机灵,第一时间就向他们二叔要吃的,他们也没失望,文天佑给他俩一大堆水果和干果,因为他此行的目的是草药和药材,所以吃的弄的不多,不过这能堵住这俩小子的嘴。 其实今天收获最大的文天佑,弄了几十斤各种各样的种子还采了不少罕见又贵重的草药,还在森林里给那些要移植的草药做了记号,虽然没有见到什么千年人参,但他自己感觉自己被天下的掉下来的馅饼给埋了,可惜没人知道那些跟老鼠屎一样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所以他美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全家人都只是围着那些兔子和狍子转,无奈之下,文天佑就拽着辰逸给他讲那些什么药材种子的名字和药性,一边兴致勃勃的说一边分开,然后一一装到药斗子或者布袋里。 耳边好像有无数只蚊子嗡嗡的叫,辰逸坐在那里岿然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神采飞扬的文天佑,这个人可真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啊,一点小事都能高兴成这样,明明只是长的稍微怪异一点的花,就蹲在那里看半天,那些没有用处的东西从来都不会让他多看一眼,不明白有什么可以驻足的价值。 “明日你跟我一起去边城,你只要辨认那东西,其他的不用操心。”看着他好像对待宝贝似的把那些东西放好,辰逸说道。 “好~”文天佑现在心情大好,估计别人说什么都只会点头说好,眼睛皮卡皮卡的闪着光,好像能从身后看到一条摇的飞快的尾巴,不,辰逸使劲晃晃脑袋,赶紧把刚才的幻想画面甩出脑子。 他已经把东西交给暗卫,京城那边应该很快就有动静,此次边城之行一定要成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清流,更没想到他会和文天佑有了瓜葛,真是机缘巧合啊。 因为打到了很多猎物,所以晚饭弄的很丰盛,文天佑还即兴做了道红烧肉,虽然因为用大锅做卖相一般,但是味道可是相当好,文云轩和文云皓吃的嘴角流油,就连辰逸吃了以后都多看了他两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文天佑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诧异,心里更是得意,虽然在写字方面自己不如你这个土著,但是人家也是多才多艺的。 其实他更想用厨艺换辰逸那身功夫,那样就可以在森林里来去自如,嘿嘿,可以更加深入的探险和寻宝了。 晚饭过后,百里瑜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什么?只有我的地没有准?为什么?”文天佑万分不解,非常失望,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没想到买地这块竟然出了问题。 百里瑜也感觉非常愧疚,苦着脸说道:“文书下来我前前后后看了三遍都没有找到你的名字,而且报上去以后确实就你没有,我也去找了衙门熟识的人问过了,但是都不知道原因,你再上报一次吧。” “啊,麻烦你了。”虽然感觉自己有点倒霉,但是文天佑还是得感谢他的帮忙。 说完正事,百里瑜挠挠头,难得露出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啊,还有一个事儿,你能帮我看看脚吗?”本来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挺闹心的。 百里瑜刚脱下布鞋,文天佑就知道他为啥刚才会有些难为情,这脚散发的味道可真够大的,为了照顾百里瑜的自尊,文天佑没有敞开门,而是转过身不着痕迹的把昨天调制的醒神的药膏抹在鼻子下面。 百里瑜的脚底板起了一大堆泛白的泡,脚趾间脱屑比较严重,有些红肿,是真菌性和水疱型脚气的综合综合症状,夏天出汗多,容易得脚气,百里瑜这情况也不太严重,文天佑抓了丁香、苦参、大黄、明矾、地肤子、黄柏和地榆交给他,“把这药水煎取汁,然后用药汁洗脚,每次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每日5、6次即可。” 散了半天的味道,文天佑开始进行每天雷打不动的练字,因为听说刚才地没有批准下来,所以心情有些落寞,表现在写出的字来都一个个无精打采的,看着纸上一个个圆滚滚的字,辰逸挑挑眉毛,“今天就到这吧,早点休息,明日上路。” 上路?上路!好吧,就是去边城。 如释重负般放下手里的笔,洗漱后躺在床上,文天佑再次开始翻滚。 忍受着他折腾了半个时辰,辰逸努力控制自己想把人扔出去的冲动,不行,不行,还得让他给自己卖命呢,冷静点,睿王大人深呼吸了两口气,开口道:“地的事情不要担心,朝廷现在鼓励平民开荒,这事肯定能行。” “是吗?”文天佑翻了个身,保持和辰逸面对面的姿势,小声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我花了那么大功夫准备,如果没有地可就白费事了,最主要的是我除了种药和看病以外,什么都不会。”他也想做点什么,但总感觉束手束脚的。 “放心,没有问题!”除了金銮殿龙椅上的那位发话阻止,其余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辰逸的坚定语气给文天佑点底气,身体放松下来,长呼了口气,然后不就呼吸就变得平稳舒缓。 睡的可真够快的!旁边的辰逸反倒一时睡不着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为了活命跑到那片森林,事隔这么多年故地重游的两次感觉都不太一样,跟那时的担惊受怕和草木皆兵相比,现在则是更从容多了,原本以为自己对那里只有阴冷和潮湿的回忆,不过在和文天佑这次还真是有不少有意思的事情,现在想想,有点怀念的感觉。 是因为有了力量还是因为身边有了人? 月光下的农居静谧而安详,同样银色铺就的客栈房顶上,一个男人正仰头看向天空,身边摆着几个酒坛子。 “大人,您身体还不能这么豪爽的饮酒,如果身体再有什么不适,在下没法向那位交待,请您不要让我为难。”不知什么房顶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男人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面色不变,但是眸子却有些茫然,听了来人的话,听话的将酒坛子往旁边推了推,一点都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爽朗的笑道:“哎呀,竟然被你发现,亏我还躲到这里,别那么严肃嘛,刚喝了一点而已,没什么关系。” 好像早就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来人叹了口气,“希望大人您能体恤一下属下的苦处,从京城赶路到这,可是累个半死啊。” “哈哈,辛苦了,我请你喝酒吧。”男人将酒坛子抓起来扔给他,“还以为能躲几天闲,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你亲自过来应该是还有别的事情吧?”说着男人转过头来,在月光的照耀下,能清楚看到脸上那道骇人的伤疤。 第44章 补更2 “啊?这也太夸张了!这些车都是要跟着去边城的?”文天佑吃惊的指着他们马车后面几十辆装满东西的货车。 早上起来就被辰逸拖到县城,文天佑还没从早起床的萎靡状态中清醒过来,就被拽上了去边城的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发现后面一大串的车,他们是去找土豆,没错吧,这是什么架势,难道后面的车上装的全是银子,这也太夸张了吧。 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一般,辰逸向后面瞥了一眼,解释道:“蛮人不认银子,只能以物换物,车上装的是茶叶和布匹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阳光正好,不大不小的风吹着非常舒服,车厢很宽敞布置的也很简洁,两个人坐到里面,完全感觉不到挤,也不会感觉压抑,第一次做货真价实马车的文天佑感觉到处都特别新奇,研究完马车内部构造和木头材质后,把脑袋伸出窗子,文天佑好奇的看向街道和后面的长长的尾巴,“后面那些人是?” 自己提议了不过一天,辰逸就准备的很充分的样子,昨天他跟自己一起去的森林,这些应该都是别人做的,辰逸跟这些人是什么关系?虽然后面驾车和跟随的人是行商走脚的打扮,但那锐利的眼神和敏捷的动作都昭示着他们的身份,应该是跟辰逸一样的身份吧,话说这行军打仗的兵怎么突然干起来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这卸甲归田也太专业点了。 眼睛都没抬一下,辰逸回道:“就如你看到的和想的一样。” “哦。”文天佑默默在心里吐槽,你不当的肚子里的蛔虫实在是太可惜了,我是想知道你的身份啊身份,不过好像辰逸不太想提的样子,因为之前犯的事太大所以不想提? 从安溪县到边城要行大半天,坐了一个多时辰,文天佑感觉坐车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屁股底下的垫子倒是挺软和,问题是路太不平,一开始因为新鲜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等出了县城上了道身体好像被颠散了架子,无奈之下,文天佑只能轮流让左右两边吃重,此时他算是明白了贺羽楼坐车那么痛苦了,这么颠不晕才怪,尤其是京城离雍州更是有千里之遥。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文天佑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说盯着外面唯一的一个骑马的人看,那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形欣长,一身月白祥云纹劲装,腰间挎着宝剑,骑在马上英气十足,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含着笑意,文天佑这才发现他是对自己的笑,也回了个笑容,冲他摆摆手。 叶天枫对他家睿王身边的人可是好奇的要命,一直想过来套近乎,可惜摄于辰逸那气势不敢靠近,看到文天佑跟自己打招呼,直接就驱马凑了过来。 “我叫叶天枫,这是我的爱马惊云!”说着叶天枫拍拍马脖子示意它打招呼,那马竟然非常听话的把头转向窗口,湿润的大眼睛看着他,还冲文天佑喷气。 “你好,我叫文天佑。”文天佑自报家门,看着那通体枣红色的马简直要流口水,“这马很漂亮。” 这马竟然真通人性啊!文天佑试探着伸手去摸摸它的鼻梁,发现惊云没有反抗还用脸蹭蹭自己的手心,文天佑心都化了,他萌的就是这种温顺的动物,大大的眼睛、温顺的性格简直太合心意了。 真想骑上去试试啊······ “啊?你想骑吗?可以,惊云性格很温顺的,没什么问题。”叶天枫笑着道,这人比他家睿王大人可是好相处多了,不知道这俩性格迥异的人怎么生活在一起的。 啊啊,竟然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文天佑囧的要死,但是这个叫叶天枫倒是个和善的人呐,虽然笑起来痞兮兮的。 “太好了!”得到马主人的首肯,文天佑跟辰逸打了个招呼就下了车。 “惊云很聪明的,你坐在上面只要抓着马缰,它就自己跟着马车走了,很简单吧。”叶天枫翻身下马指导文天佑。 文天佑一脸紧张的点点头,这马的确挺听话的,现在就这么乖乖的站在那,但问题是自己怎么上去?虽然不是很高,但是自己没有办法做出像叶天枫那样潇洒的动作,用爬的吗?姿势会不会太难看了,第一次骑马的文天佑遇到了个难题。 “我跟你一起骑马,叶天枫去坐车。”不知道时候也跟着下车的辰逸开始发号施令,依然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老大发话,叶天枫不敢不从,乖乖的上了马车,不过上了车就拄着下巴盯着外面那俩人看,啊,受了那么重的伤的时候都坚持自己骑马,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看到睿王大人和别人同骑,真是太不容易了。 被熟练的拎上了马背,然后后背多了具温热的身体。被拎来拎去,文天佑现在非常习惯了,十多米高的树都上去了,区区马背更不在话下。 就如叶天枫所说,惊云真的稳稳的跟着马车走,虽然只是高了一米多,但是视野却开阔了不少,沉浸在骑马的喜悦的文天佑没有注意到他身后那些快要惊掉眼珠子的人。 蜿蜒的好像没有尽头的官道两旁除了荒地就是高山,到处都是一片绿色,风一吹过,一片绿色的波浪荡漾开来,让人心旷神怡,虽然头顶着灼热的烈日,但心情却是出奇的好,好像又回到了跟师傅一起东奔西跑的那些日子,虽然辛苦但是每次见到新奇的东西都很开心,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倒也不无道理。 前进的途中遇到不少小商队,领队的跟叶天枫交谈以后,那些人就跟在了他们的后面,看样子应该是跟他们的目的地相同,结伴而行也是为了有个照应。不过行了一半的路就遇到十多支商队,这也太频繁了点吧。 “雍州的环境恶劣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更多的人选择行商走脚糊口。”看着路两边一望无际的荒地,辰逸给他解释,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多少年了,这里从来没有变过。 “也没有那么差吧。”文天佑指指远处的那条像缎带一样的河流,“这里的土质虽然不怎么好,种地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更土地肥沃的江南相比不过就是减产一两成,但是这里胜在土地多,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旱,这里的土壤存不住水分,下雨又不及时,只能兴修水利灌溉。利用那条河的话,沿岸几万亩地都能受惠吧。”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辰逸只能看到河水反着的光,但他知道文天佑说的是泾河,泾河从北至南贯穿整个天齐,他自然也打过那条河的主意,上个月也上报给朝廷这件事情,但至今无果。这条河带给了便利也带来了灾难,每当雨季的时候总会有地方决堤发水淹死人毁了庄稼,那群饭桶连防御设施都做不好,要休整水利工程可想而知。 本来他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不过文天佑两次都提到兴修水利,辰逸也不由得心生了几分期盼,知道文天佑对朝廷保持着警戒心,辰逸委婉的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本来行商多些倒也没什么的,但是农业才是根本,耕地和粮食的问题解决不了,雍州的人口流动大就不安定,朝廷也明白这点,但是从来没有在这片土地上下过功夫,对他们来说这里贫瘠又动荡,不值得花费力气,但对镇守边疆的几十万的官兵来说这可是无数人的流血用性命才换来的,寸土不让才能震慑四方,谁也不想打仗让手上沾满鲜血,不想掀起战争就要变的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侵犯,朝野清晏、国富兵强,所以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把雍州变成粮食自给自足,人口稳定的土地,恐怕当今圣上把流民安置在这里也有这个意思,所以兴建水利势在必行。” “这么说来,皇上还挺圣明的。”文天佑由衷的夸赞道,他或多活少从原主的记忆里能得知一些事,加上辰逸给他补充的一些,能串个大概,先帝是个昏君,在位时民不聊生,偌大的国家被掏空,另外生的皇子太多,为了争抢皇位几次掀起战争,就是当今皇帝继位以后还有不少兄弟出来蹦跶,原身之所以会逃离家乡死在流亡的路上,都是拜圣上的哥哥恭亲王逆反所赐,所以在皇家多子多孙并不是啥福气,全是祸端,证据就是现在的皇帝还在给他爹擦屁股。 俩人的对话车里的叶天枫听的清楚,不禁冷汗津津,这么提及陛下真的没有问题吗,不过这番话确实是睿王大人的肺腑之言,对于在这里生长了十多年的辰逸来说,雍州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了,这次被贬谪回雍州应该也算是得偿所愿吧,还是说陛下是在试探某些蠢蠢欲动的人,不管怎么样,他所忠心的人永远只有一个。 第45章 补更3 辰逸可不想听他扯别的,赶紧把话题给拉回来,“依你看,只有利用河水这一条路?” 感叹完皇家才应该少生孩子多种地,文天佑摸着下巴回道:“也可以凿井造水车,但是这里水层较深,这个方法可能太劳心费力,灌溉还是讲究个就近疏引,既然有河自然筑堰开渠,以时蓄泄更好,只要河水不枯,自然能免水旱之虞。虽然劳民又耗财,但是能福泽后代百年,也算是旷世之功了。”真要建成了,恐怕雍州这地的粮食产量能养活整个天齐的人。 “抛开人力和财力不说,你认为建一个能惠及雍州大部分土地的水利工程能带来什么好处还有最难的是什么?”辰逸循循诱导。 问到非专业问题,文天佑只能回忆前世见过的那些著名的水利工程的遗址,边想边说:“庸庸置疑首当其冲受益的是这些荒地,只要修建的妥当,荒地可以全部变成农田,到时候高乡陂塘如星,低地河浦成网,灌溉的水都能保证,大多数的农作物都可以种植,产量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另外水利建设多与防洪除涝有关,在易发生洪涝的地上游用蓄滞、分洪区,减轻河道压力。选址选的好还能发展水上运输,就像那条河,如果和内陆河有交集,完全可以改善雍州现在交通不便的困境。” “好处自然很多。”否则那些水利工程也不会流传千年还被世人所传诵,但是要建的好可是相当的难,那些鬼斧神工之作无一不是无数人呕心沥血之作,他这个外行人只能窥的表面上的那些东西,耸肩摊手道:“最难我不知道,书上也没有讲的那么详细,但是难的地方非常多。单从灌溉角度来讲,选址、堤坝的规划、渠道的布线、后期泥沙的淤积问题都难。” 方才辰逸的那番以富强威震四夷来减少战争的发生的想法倒是触动了文天佑,也解释了他为什么一直以来对农事那么上心,不过他到底是什么人,总感觉很操心的样子,如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天天呆在文家村那个山旮旯也太浪费时间了吧,真是个充满矛盾的人。 没能从文天佑口中得知他想要的事情,辰逸倒也没有多失望,这也不是什么一蹴而就的事情,是自己太心急了。 感觉到他的沉默,坐在前面的文天佑用手肘戳戳他,“别那么消沉嘛,再困难的事情也难不住人的智慧啊,一个人不行还有很多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创造奇迹的可都是先人呢。”在没有钢筋和水泥的古代,能建造出经过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还能造福一方百姓的那些水利工程,就是最好的印证。 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被别人安慰的一天,不过这种感觉不错,辰逸冷峻的线条变的柔和下来,双腿一夹马肚子,接到指令的惊云便放四蹄生风的奔跑起来。 一点都没有准备的文天佑被吓了一跳,因为惯性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掼去,被身后结识的身体牢牢的挡住,身侧也多了条有力的手臂,顿时就心安了,有辰逸在,自己肯定没事。 惊云的速度非常快,眼前的景色飞速的向后移去,身体跟着马的动作不断起伏,风驰电掣的奔跑在乡野间,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整个人像飞起来一样,身体轻松的像一团天上的云彩,这种刺激感觉让文天佑很快忘记了害怕变的兴奋激动起来,逐风赶日的感觉让人不由得心生一股豪放之气,文天佑也没控制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拢在嘴边喊道:“嗷啊——” 声音传出很远很远,自由奔放在天地间,心中的那股浊气好像也随着那喊声而去,整个人异常清爽。 跟在后面车上的人发现惊云向前疾驰想要上前,被叶天枫拦住了,各就各位后面带担忧的看向远处那个小点。 后面跟着的商队对这种行为倒没有大惊小怪,反而助兴一般的吹起了口哨,还互相饶有兴趣的谈起了自己曾经策马奔腾时的英姿,当然里面吹嘘的成份更大。 “你也来喊一声吧。”这种好事文天佑建议辰逸也尝试一下。 “不用了。”辰逸拒绝的很干脆,同时又让惊云放慢了速度,这家伙是个行事无常的,等会跑激动了再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他可有点受不了,真不知道他么瘦削的身体是怎么发出那么大的声音的。 “嘿嘿~”心情大好的文天佑自动开启了傻呵呵模式。 接近黄昏,一行人到了边城,大漠平沙,落日铄金,难见到一点绿色,那是一座完全不同于他见过的城镇,在昏黄的夕阳下,整个城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神圣的好像不似人间,但城墙上却沾满了红色褐色经年累月留下的血迹,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幕幕惨烈的战斗,令人不禁肃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文天佑感觉到了边城的城门口,他们一行的商队气氛都变了。 因为激动过头,俩人就一直骑着马到了客栈,乐极生悲的是文天佑被从马上拎下来以后没法走路了,腿疼屁股疼,虽然腿不停的抖着,但文天佑也没后悔之前的行为。 眼看着拉着货物的马车都驶进了客栈的后院,文天佑坚持不懈的挪动了半天还没迈过门槛,辰逸上前一把把人捞起来就抗在肩膀上,他刚一动作,身边唰的多了四个人,在森林里的时候不能替大人分担就让他们很不安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睿王大人做。辰逸眉头一皱,那四人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唉,唉?刚才那几个人我在村里看到过,怎么也跟着过来了?”他倒是没有刻意去记别人的脸,不过最近这两日这四人出现在他的视野的次数实在有点多。 自己都被他发现过,暗卫会露出马脚并不让人意外,敏锐到这种程度却没有自保能力,真是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好,不想多加解释,辰逸权当他在自言自语,扛着人蹬蹬的上了楼。 这次出行是叶天枫安排的,处于种种考虑,文天佑和辰逸都是一人一间上房,房间舒适又雅致,文天佑瘫在床上表示自己晚饭不吃了,他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被拎还能忍受,被扛实在感觉有点丢人。 叶天枫伺候辰逸那么多年早就学会了观察无表情判断心情的本领,文天佑这种喜形于色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实在太好看出来了,当下便笑道:“一路劳顿,饭菜是必须好好吃的,等下我叫小二把饭菜端上来,吃饭完再泡个澡就舒服了。” 真是个好人啊,叶天枫贴心的带上门走出去,文天佑便抱着被子骨碌到里面,这是他做惯了的动作也是最喜欢的,可惜现在腿痛屁股疼做起来既不舒服也慢的像是被翻了个个的乌龟。 哼哼,还好自己有备而来,歇够了,文天佑从旁边的包袱里掏出个青花瓷瓶,止痛生肌的药膏——居家旅行必备良药,自己真是太机智了。 费力的脱下外衣和裤子,看清楚了惨兮兮的伤口,大腿内部被磨的一片通红,有些地方还破了皮,难怪会这么疼,不知道在回去之前能不能好,带着伤做马车也会很受罪啊。 沾了点药膏开始往伤口上抹,文天佑非常熟练的把腿间都抹了层薄薄的药,然后就是屁股了,虽然看不清到底哪里受了伤,但是抹药的时候按一下就知道。为了给屁股擦药时舒服点,文天佑趴跪在床上,然后伸手向后探去,不过手不够长啊,有些勉强。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应该把枕头垫在胸前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文天佑就着这个姿势转头一看,呼,是辰逸啊,吓人一跳,为什么他脸色那么难看? 进了屋的辰逸看到床上半裸着的人露出半身白皙的皮肤,暧昧的姿势显现出来的若隐若现的腰线,额头的薄汗和脸颊两侧的红晕(?),脸不受控制的抽动几下,随手“哐当”一声就死死的把门给砸上了。 “客官,您点的饭菜······”被关在外面的小二哥不解的叫道,不是要把饭送到房间里吗,怎么不让自己进去。 “放在门口!”身体紧紧的堵在门板上,辰逸感觉自己此时应该出去,但是脚好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里想的是一起睡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体啊,可真是······ 被辰逸弄的一头雾水的小二哥非常听话的把饭菜放到门口,然后下楼离开。 听着门外脚步越走越远,文天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情况有些不妙。 是、是、是辰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自己这姿势、这姿势是不是有点令人遐想? 冷汗在心里滴了一大桶,因为羞耻,身体却浮上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射进来,给那具石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银色。 安静的房间好像响起一道破裂的声音。 第46章 补更4 天啊,为什么这种丢脸到极点的事情会被我遇上,文天佑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疯狂捶地用头撞墙,他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买时间倒退一分钟! 就在他从假装梦游想到痛斥辰逸不敲门的无礼行为的时候,辰逸一脸淡定的扯了被子给他盖上,“擦药的时候小心着凉。” 叮!文天佑为辰逸点了三十二个赞,无论他之前说过或者表现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这一句话治愈了全部! 俩人非常有默契揭过刚才那一章,文天佑没发现辰逸刚才那话其实就异常反常,辰逸本人也没察觉。 然后文天佑如愿以偿的在房间里用了晚餐,因为地域的关系,边城这边的食物很有特色,以肉类为主,还有奶茶和马奶酒,各种器皿也比较粗糙。 吃过晚饭,擦了药身体倒是好了点,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文天佑还想着去出去逛逛,结果被告知这里晚上宵禁,看来虽然已经休战通商,但是还是挺谨慎的。 哪也去不了,文天佑百无聊赖的倚在木窗边向外看,边城的建筑都是一成不变的土制造,可能是风沙的缘故,这里的建筑都不高,因为临着沙漠,所以整个边城从远处看就是一座土城,黄的耀眼。 这个客栈应该是边城最好的了,因为附近没有比它更高的了,文天佑在三楼能看清楚周围千米之内的一切,不过这个时候街上除了巡逻的士兵以外没有别的东西,文天佑就把目光投向客栈的后院。 那里停放着各种样式的货车,虽然多但是不乱,沿着墙一圈拴着牛马羊等牲畜,文天佑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惊云,估计是被交待特殊照顾了。院子里有几个人行脚商人正整理货车,跟叶天枫他们装的整整齐齐又坚固牢稳的马车不同,这批货车都一副乱糟糟的样子,枯黄的稻草乱七八糟的堆着,不过弄的再乱,文天佑也没看到里面是什么货物,看来装的还挺好。 文天佑无聊的趴在窗子上数星星,数着数着目光就落在不停的在院子里徘徊的那几个行脚商人身上,这几个人可真够仔细的了,整理完货物还看上了,真要这么上心的话能不能把那个车装的立正点啊,文天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等文天佑数星星数的都有些睡意的时候,那几个人还在那,真是做什么都不容易啊,来往南北转手货物赚差价虽然听着挺赚钱,但往来路途实在太遥远,吃喝住宿加上有些险路要找商队庇护,到时候再交点保护费,其实也剩不下多少东西,运气不好遇到什么山贼或者心存歹念的人,很可能就一去不回,哎,真是做什么都难啊,文天佑感叹道。 夜里一片安静,他叹气的声音有点大,那几个人立刻警觉的望过来,看着楼上的文天佑都一脸的紧张,有两个立刻做出了攻击的姿势,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赶紧放松身体不让自己那么紧张,在黑暗中,他们自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其实被文天佑看的一清二楚。不过自己先吓到人家,不怪他们反应过度。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吓你们的,我这就睡觉了,你们也早点休息。”文天佑向他们几个挥挥手,然后掩窗子上了床。 可能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吧,睡前文天佑迷迷糊糊的想。 “睿······”叶天枫还没叫出声,就被辰逸被眼神给制止了,然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心里却犯嘀咕,文天佑那副文弱书生的样子真能发现那些身手不凡的暗卫,怎么看都不像啊。 辰逸的房间挨着文天佑的,鉴于文天佑那邪门的能力,辰逸还不想冒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的想在文天佑面前掩饰身份,其实文天佑也能感觉到自己不是简单的官兵,但是自己要是不开口他永远就那么认为自己是个落魄的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不能说话能写字了,他可没有王爷那密语传音的功夫。俩人用写字交流了一下,叶天枫就有点欲哭无泪了,他家王爷写了个“薯”字,他就得回道:“已经飞鸽传书回京城,宫里的那些甘薯会尽快送至,陛下知道此事也会和南戎交涉,到时候会传信过来。”字数相差有点悬殊啊。 王爷大人写了“大司农”三个字,叶天枫回道:“陛下准了您的奏折,大司农的度支郎中路不凡即日从京城启程来雍州赴职,有句话首下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抬头看看辰逸的脸色,叶天枫继续写道:“那个路不凡虽然官职不高,但是是个软硬不吃的硬骨头,虽然在治水方面小有成就,但是脾气怪的很,所以户部才会这么痛快的放人,虽然人还没到,但是陛下的口谕先到了,大概的意思就是如果那人惹您不痛快,您斩了这个人,以后再要人是坚决不给了。”陛下真是太了解睿王大人这个向来动刀不动嘴的毛病了,先斩后奏这招用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他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么来的这个人恐怕还真是有些本事的,辰逸心想,有本事的人有点脾气也是可以容忍的,就像隔壁那个经常折腾他半夜都不能睡觉的可恶的人,不但懂医术还会做饭其他方面好像都挺懂的样子,看不出来,虽然看上去很瘦削,但身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瘦骨嶙峋,很匀称······ 漂亮的桃花眼瞪着明显走神的睿王大人,叶天枫感觉自己有点猜不透他家大人的心思了,明明都是面无表情,以前他都能猜个□□不离十,但是他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跟文天佑有关。 不能张口提醒,叶天枫只能默默的等着睿王大人自己醒过来,好在没让他等多久,辰逸轻咳了一声,写道:“刺史?” 叶天枫回道:“一直在府里很老实,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不过那个老头很狡猾,我一直想办法往他府里安插眼线都没有成功,按理说他跟姓秦的那个老不死的沆瀣一气不应该这么安静才对。” 辰逸接着写道:“继续盯着!” 文天佑这一觉睡的可真是沉,直接睡过了早饭时间,被窗外喧闹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爬起来,趴到窗子边,后院的那几个人竟然还在,难道一晚上都没睡?文天佑非常佩服这些人的毅力,目光在移到那些货车的车轮时,顿了顿,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虽然这里是土地,但是还是挺坚固的,就像他们这一行的货车,就能稳稳的呆在那里,但是他们的木质的车轮竟然陷进了地里,这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叶天枫已经拉着货物去办正事,并没有喊上自己应该是暂时用不上自己。身上虽然依旧酸痛,但是双腿和屁股的痛楚减轻不少,逛街什么的完全没有问题,所以随便吃了口饭,文天佑就拖着辰逸开始去见识下边城这不同的风情。 宽敞的街道被人流占的满满当当,街上的行人相貌和衣着各异相差很大,一眼就能看出不同,天齐人身材偏瘦小,蛮夷人身材高大而且面部轮廓很深,眸色也较汉人不同,大多穿着袍子或者半裸着一条手臂,看上去都是平民和商人。 这里交易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把南方运来的货物拿到两边的店铺卖,可以一次性脱手价格要低一些,另一种就是直接当街把货物摆上去,然后向往来的人群叫卖,这种方法虽然慢一些,但是能跟蛮人换到之前的玩意。比如说文天佑就看到一个商人跟一个蛮人比划半天,然后用一匹布换了根人参,虽然人参年份不大,但是那布一看也不是什么上等货,文天佑特别后悔为什么自己来之前没做好准备,他的宝库还有待填充啊。 汉人卖的一般都是些瓷器、丝绸、茶叶、蚕丝和糖之类的,蛮夷人的东西花样就比较多了,兽皮、药材、各种颜色的宝石、项链、马匹、钻石、形状各异的乐器。看着用一袋糖换一块红宝石,文天佑感觉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自己前世要省吃俭用多久几年才能买到那块鸡蛋大的石头啊,太梦幻了。 不过梦幻的感觉在他瞅到三块栗子大小的褐色物体时消失殆尽,经久不散的浓香、微软略带弹性的触感,是真的,哈哈哈,这种随便在大街上的破碗里看到麝香的感觉真的好微妙啊。 货摊上的东西很多,但都杂乱无章,一张不知名的兽皮上摆着各种零碎的东西,长且尖锐的牙齿、骨头、鹿尾,卖货的摊主是个五大三粗的蛮人汉子,操着不流利的汉语给他介绍兽皮和手工雕刻的木头雕像,文天佑指指碗里的麝香,那人便伸出两根手指。 二?二什么?二两银子? 辰逸不知道从哪掏出两筒茶叶扔给那人,那汉子便露出十多颗洁白的牙齿,示意成交,哈?两筒茶叶=三块麝香?如果真是这样,自己此次不就可以满载而归了吗?文天佑感觉自己此次边城之行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看着身边的人高兴的有些神魂天外,辰逸提醒道:“你这是运气好才会碰到这种交易,这里长期蹲守着专门做低买高卖生意的人,他们在这里混迹的时间比较长,对各种行情都非常了解,那几块麝香或者是因为不识货或者不起眼,否则不会轮到你来换。” 虽然是这样,但是那些人也只会挑些利润很高的去做,毕竟各有各的道,不能完全挡死了别人的财路,否则很快就会在野外发现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的尸首。 大多数都能在这里赚到一笔,花几两银子买的一套茶具在这里换的毛皮拿到京城就能卖百两银子的价格,这其中利润实在是翻了好几倍,怎么都是合算的。 兜里有麝香压底,文天佑看什么都一片粉红粉红的,就连一边的牲畜那各种尿骚的味道都感觉不那么讨厌了,嘿嘿嘿,回去拿给赵大夫看,嘿嘿嘿。 往前走几步一块被木头圈起来的独立的地方是在卖一大群牲畜,大多都是牛马羊之类的,当然好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都是些驯养着用来拉货的马匹,因为昨天骑着惊云兜风实在爽的很,所以文天佑对这些马匹倒产生了些兴趣。 他正想问辰逸要怎么相看马,不经意间就听到两个靠在栅栏边的蛮人的窃窃私语,本来这人来人往喧闹的要命俩人说话没什么可稀奇的,但因为俩人说的是他所熟识的藏语,所以文天佑就加了几分注意,可是一仔细听整个人就僵住了,瞬间就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是在心里却掀起了一阵狂风巨浪,脑子里乱的一团糟,完全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 “文天佑?文天佑!” 等听到辰逸叫他,文天佑才反应过来,猛然抬头再看过去,远处的栅栏已经空无一人,那俩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怎么了?”见他突然煞白了脸,辰逸问道,语气里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关切。 听到辰逸的听音、看到他的脸,惊跳不已的心脏才慢慢平稳下来,此时文天佑已经没有心情再接着淘了,慌不迭的拉着辰逸的手往客栈跑。这里已经不是个可以让他放心待的地方了,不明就里的辰逸顺从的跟着他的脚步。 短短几百米的路,却让文天佑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是累的,是吓的,他不过是无意间听到两个人的对话,竟然窥到了惊天的一个秘密。 到了房间,文天佑把房门和窗子都紧紧关上,想给自己倒杯茶平复下心情,但是手抖的不行,几次都摇摇晃晃的,差点把茶壶给摔了。 见状,辰逸手掌覆在他手背上,帮他倒了茶,“有我在,别害怕。” 辰逸的声音就像是定心丸一样,文天佑感觉自己好像有了主心骨,盯着那茶杯,文天佑没有去拿,颤抖着声音道:“辰逸,我刚听到有两个蛮人说话······” 使劲握了握拳头,继续道:“他们要在这交易武器,和汉人。” 第47章 边城疑云 20:30 辰逸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怪不得文天佑会吓成这样,双手捧起他惊慌不定的脸,沉声道:“别害怕,冷静点,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了吗?” 扶住脸的手厚实又温暖,文天佑定了定神,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回忆刚才那一幕,斟酌着开口道:“是两个男人,穿着青色的袍子,当时俩人背对着街道,所以我没看清楚长相,不过他俩是用藏语交谈的·······”其实那俩人说话的声音非常小,若不是他耳力易于常人,肯定也不会能到。 “藏语?”这些边疆小国里,藏语算是比较偏的语言,他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也鲜少能听到藏语,以藏语为通用语言的只有四五个,大多就是个部落的规模不成气候,分布在雪山的附近,其中最大的就是羌戎,果然还是不贼心不死吗。 不过辰逸没想到文天佑竟然能听懂藏语,他学藏语是为对敌需要,当时找的是个以前出使塞外的一个老大学士学的,文天佑又是从哪里学的? 事关重大,辰逸必须慎重,问道:“你听的原话是什么?” 文天佑熟练的用藏语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他听到的话。 “那批武器昨天晚上已经到了边城,接头的人催促赶紧交易,夜长梦多······” “先别露面,那个汉人非常狡猾,大王对他一直不相信,等。” 听到这两句话,辰逸紧皱眉头,文天佑没有听错,真是有人心怀不轨,这事可真是复杂了,羌戎离边城路途遥远,相隔了很多大小国,不可能押运着大量的武器在一向兵荒马乱的北面大摇大摆的通过,恐怕跟其他国家也有关系,还有这事竟然牵扯到天齐人,恭亲王之乱已平复,到底是谁有这狼子野心。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是里面透露出很多消息,那就是那批武器是昨天晚上到的边城,跟他们进城的时间差不多,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商队都是小规模的,而且叶天枫也派人悄悄的查过了,只是普通的商人,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这事要是报给边城守卫,查昨天晚上进城的记录就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缴获那些武器不是什么难事,之前的边疆一战,塞外的各个国家已经伤筋动骨,短时间内不会起什么大的战事,不过他更在意的是到底是私下里跟蛮人做这个交易,恭亲王的余党吗?他们被打压的暂时不敢冒头才对。暂时不能打草惊蛇,得先把内部的祸根给挖出来。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换点土豆竟然会遇到这事,不过也庆幸被自己碰上,如果没拉上文天佑,恐怕这事会酿成大祸。 “怎么办?辰逸,要报官吗?”本来还高高兴兴的逛街,没想到会听到这么吓人的话,难道是出门没看黄历吗,不,不,这东西不可信,文天佑心里实在忐忑的厉害。 “别担心,这事交给我。”辰逸难得温柔一把,捏捏文天佑的脸,这人天天迷迷糊糊的,关键时候竟然能起了这么大作用。 交待文天佑待在房里别出去,辰逸出了客栈,当然把那四个暗卫留在了客栈。 虽然没有虎符有些麻烦,不过镇守边城的是老部下左将军蓝锦,辰逸很顺利进了将军府。 坐在房里的文天佑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一听到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不由得警觉起来,总感觉依然人流不息的街道上到处充满了危机,不怪他胆小,他生活在和平年代几十年,冷不丁一下子听到这种事情,实在有些后怕。另一方面,他又担心辰逸,万一边城的官府不相信他的话呢,毕竟只是随便听了一句话,并没有证据,万一那几个人说的话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子呢,到时候不会治罪吧······ 一个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偏偏文天佑脑回路又四通八达,简直要自己把自己给吓死了。 就在他跟热锅上的蚂蚁的一样焦躁不安到午后,叶天枫回来了,还是一副笑嘻嘻的安然模样,辰逸应该还没有告诉他。 手里拎着个灰不拉几的袋子,叶天枫还端着一盘子切开的哈密瓜,“来,吃块瓜,这玩意叫什么卡波,这东西可是甜的很,在京城只有皇宫才有的。听说你没吃午饭,怎么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心里跟揣了个定时炸弹一样,文天佑实在没有心情吃饭,恹恹的开口道:“可能是昨天骑马累着了,没事,我待一会儿就好了。” “嘿嘿,你别多想。”叶天枫把盘子放到桌子上,非常自然的拉过来一个凳子坐上去,“边城这几万大军长驻边疆,训练有素可不是吃干饭的,别说那点事,就是打起来就是塞外这些小国联合起来也暂时得不了什么便宜,不过联合这事可有些难,据我说知,他们现在正忙着内乱呢,有几个部落儿子跟爹打的挺欢的,肯定没什么精力在发起战争,更何况·····”更何况那尊杀神也在这里,老睿王和这位睿王对于蛮人可以克星一样的存在,那威名可都是实打实用鲜血铸就的。 说这话的时候,叶天枫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在说“我刚吃晚饭,吃的还不错,你呢”,说完还冲他眨眨眼。 真是太淡定了!知道了这事还能这样劝慰自己,心到底有多大啊。不过拜他所赐,文天佑倒是分散了些注意力。 看到叶天枫从袋子里掏出一个个黄褐色的土疙瘩,文天佑抓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放在手里,擦掉上面的土,露出淡黄色的表皮,惊讶的开口道:“土豆?你换到了?” “是这东西吧?那些蛮子叫这个地蛋,不过这俩称呼都挺贴切的。”得到他的肯定,叶天枫高兴的眯起来了眼睛,要找不到这东西,他家王爷肯定会勒令自己变装去蛮子的地盘去找,他倒不是怕,而是还没有在雍州找到人,不能就这么离开,还好,还好。 “这就是咱们要找的东西。”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找这个,总算不枉此行,不过他刚才逛街的时候可没看到这东西,问道:“这是从哪里弄的?” “跟蛮子的平民换的,用那些杯子碗和布啥的。”回忆起上午换这东西的经历,叶天枫头又开始疼了,一听说可以用这种穷苦人才食用的玩意换那些中原的东西,那些蛮人简直都沸腾了,简直是疯抢啊,跟打仗一样,好在自己先回来了,现在那里被围的水泄不通了吧。 “这东西在这里这么常见,为什么雍州没有?”文天佑非常奇怪这点,而且他们换土豆的过程很轻松,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么艰难。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王、王、辰逸以前好像吃过。”好险,好险,差点暴露了,真要暴露了王爷的身份,自己得被扒了一层皮吧,不过这么大刺刺的叫王爷的名讳好像也非常不妥啊。 “啊?哦,他以前好像在这里呆过。”文天佑想起来辰逸提过他在边疆一带呆过好久,当时一个人应该是吃了很多苦,这么说来吃过土豆也可以理解了。 叶天枫倒是一愣,他没想到王爷会跟文天佑提过他的过去,那不是他一直以来的禁忌吗,王爷的身世和过往恐怕只有当今圣上稍微清楚些,他跟了这么多年也隐约知道一些皮毛而已,明明刚认识不久,看来这个小大夫对于王爷是挺特别的人啊。 提到特别两字,叶天枫不由得想起那个人来,那人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放在心里一直怕惊到,不过也是自己把他从天上拉到了泥里,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那痛苦肯定是刻骨铭心吧,此时恐怕恨死了自己了吧,自己要继续寻找吗,明明只要查一查就可以找到他的下落,拖了这么久,是因为心里害怕吧,害怕那人对自己怒目相向。 这一切都源于自己对那人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叶天枫?叶天枫······”文天佑伸手在叶天枫眼前晃了晃,这人脸上还挂着笑,怎么发起了呆,“想什么呢?” “不好意思,走神了,想我媳妇。”叶天枫露出他那招牌痞痞的笑容,摸摸鼻子,“啊,我找了好久,不知道他现在在那里。” 文天佑第一次看见有男人这么落落大方的说自己想媳妇,感觉有些囧,不过叶天枫这个年纪应该也到了成亲的时候,但是这话是什么意思,把媳妇丢了?丢了媳妇还能这么淡定?奇怪的人啊。 无视文天佑怪异的眼神,叶天枫捏着手笑的如沐春风,“啊,给你说,我媳妇可是相当漂亮,就是脾气有点坏,不过我就是喜欢他那个爆脾气,每次用那种要吃了你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都感觉真是太可爱了,唉,可惜不知道跑道哪里去了,不过我肯定会找到他的,等我找到了领去给你看。” 我听到了什么?文天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感觉叶天枫有点变态的呢,这话为什么这么奇怪,这个时代不是对女子的约束比较厉害嘛,到处跑真的没有问题吗?还有为什么领给自己看,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第48章 突变 被文天佑用那迷茫的大眼睛盯着看,叶天枫不明所以,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干嘛这么看我,羡慕?羡慕吧,哈哈!” 自己为什么要羡慕一个连自己媳妇都找不到的家伙,文天佑还是识趣的没有说出口,随意打断别人的自娱自乐也是不好的行为。 因为以物换物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所以到傍晚的时候,随性的货车全都装上了交换而来的土豆,比预想中要快上很多,可惜因为出了那档子事,文天佑一点都没有高兴起来。 晚饭的时候辰逸还没有回来,文天佑有些担心,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看着他焦躁的走来走去,叶天枫满不在乎的打着哈欠劝道:“放心,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应该是被留下喝酒了吧。”这么久不见,蓝锦那家伙肯定会软磨硬泡留王爷。 文天佑心急如焚,所以就没怎么注意他的话,不过俩人还没说上几句话,辰逸就回来,完好无损的。 “安心,没有大碍。”辰逸进了屋,直接说道:“已经开始全城彻查,最近出门要小心。”后面的那句话是对叶天枫说的。 未免打草惊蛇搜查的行动只能私下秘密进行,边城防守森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将武器运进来的,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事,倾尽全力,找出这批武器是早晚的事。 “唉,希望早点能知道那些贼人。”差点卷入到滔天大案里,文天佑真是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后怕。 看文天佑有些无精打采,辰逸将手里的剑放到桌子上,沉声道:“你放心,有我在就不会让你伤到一根汗毛,这两天别出客栈,凡事等这事了结了再说。” 第一次感觉金属碰到硬木上发出的声音这么让人安心,文天佑重重的点点头,长呼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夕阳西下,余晖热量还挺足,感觉屋子有些闷,文天佑打开了窗子。 后院里,叶天枫正吆喝着人把装满土豆的车给整理好,文天佑一边吹着凉风,一边算计着回去怎么先把这些土豆育种,刚回来的辰逸也没有着急出去,坐在圆桌边喝茶。 虽然面容跟平时一样平静,但辰逸心里的疑团却是一点都没有消除,按照蓝锦所说,最近边城并没有什么异动,蛮人那边也很平静,到底是谁弄出了这个祸端,想遍了京城那些可能会沾边的人,但是怀疑都不成立,一点头绪都没有。 太阳彻底落山,天色一下子变暗,文天佑正想着回身把灯给点上,还没起身,院子就有了一阵骚动,因为一时看不清楚路,他们的货车在移动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两辆车,轰然一声闷响,这时辰逸已经把屋里的灯点燃,就着橘色的光芒,文天佑看到昨天那几个彻夜看守的商人迎了上去,一脸的慌乱和害怕······害怕? 温暖的光映在眸子中,瞳孔猛地收缩,文天佑退了几步,一把抓住辰逸的袖子,“后院的那车里有铁器相撞的声音······” 那是刚才撞到的那两辆车发出来的声音,铁这种东西运到这个敏感的地方不用多考虑,肯定就是自己心中想的那样。 “留在这里别动!”扔下这句话,辰逸瞬间就消失了。 文天佑的手死死的握在一起,脑袋里简直都不能思考,自己不是在做梦吧,怎么会这么巧?! 心里紧张到了极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能听到楼下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掌柜的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伙计们慌乱的声音,然后好多人进到了后院。 他听到有人惊慌失措的说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过后,一个陌生的尖锐到破声的声音喊道:“你们敢这样对我,睿王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然后文天佑看到那俩人躺在地上口吐紫色的血,全身抽搐着,很快就停止了动作,脸上满是恐惧和痛苦,是服毒自杀了······ 这一切发生在两分钟之内,但文天佑却感觉特别的漫长,漫长的好像在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电影,看着后院突然涌进来好多人,看到十多辆被劈烂的车子夹层里的武器······ 不过这事没有结束吧,那人死之前喊了睿王,那个保边疆安稳的人做了通敌叛国的事情?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又要开始打仗?文天佑心里七上八下的开始胡思乱想。 尸体和武器很快被人搬走,那些人悄无声息的撤退,客栈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的幻想一般,辰逸很快返回三楼的客房,深深了看了眼明显还在状况外的文天佑,“我有事情需要马上离开这里,暂时可能回不来,叶天枫会保护你回安溪县。” “你要去哪?”这个节骨眼上辰逸要走,文天佑控制不住自己瞎想,抓住辰逸手臂的手有些发抖,“别走······” “安心。”辰逸轻扯出个淡淡的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制的牌子,用温柔又不失霸道的力道塞到文天佑抓着自己的手心里,然后趁机抽出了手臂,“再见了。” 辰逸当夜离开了边城,什么都没有说。第二日清早,文天佑跟着叶天枫也离开了这座土城,虽然只短短的呆了两个晚上一个白天,但这期间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回去的途中,文天佑老老实实的坐了马车。 辰逸就这么走了,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这时文天佑才意识到他俩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也许他这样一走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自己对他的事情却是知之甚少,他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像那样的人也不可能在那弹丸之地久留,不过这分别也太突然了,文天佑心里有些发闷,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木牌子,不停的安慰自己——自己还欠那人五千两的银子呢,他会回来的。 虽然回去的载重要更重些,但是队伍却行进的非常快,文天佑都没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就回到了安溪县,不过离开了两天的光景,感觉好像很久似的,两旁的街道都有些陌生。 回来的路上,叶天枫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到了安溪县,简单的告别后就命人把他送回村里,文天佑想要问辰逸的话又吞了回去。 到了文家,送他回来的人交给他俩大大的木盒子,说是辰逸给他买的东西,本人既然已经不在,这个东西代为转交。 文天佑抱着沉重的盒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把东西一放好,整个人就扑倒了床上,昨天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又经过了一上午的车马劳顿,身体酸痛不已,但是他却一点都没有睡意。 是因为发生的那件事太过吓人还是因为辰逸的离开?文天佑自己也说不清楚,总感觉耳朵两边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嗡嗡的叫个不停,头痛欲裂,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自杀身亡的伪装商人、微笑着的辰逸、散落一地反射着森冷的光的武器、穿过来之前从山上失足那一刹那的绝望和惊慌······ 身体被一片灼热包围,不管躲到哪里都是那么热,文天佑努力挣扎却怎么也脱离不了那片燃烧着的火海,身体痛的要命,眼睛好像要流泪,嘴微微张开,喃喃道:“辰逸——” 再次醒来时,眼睛刚一睁开就对上四只灵动的眼睛,文天佑吓了一跳,差点叫出了声音,不过他是想喊来着,可惜喉咙又干又疼,只是发出了两声“啊啊”。 “二叔,你醒了?”文云皓欢快的喊了一声,然后就跑出了厢房,不久,除了行动不便的大嫂,全家人都来到了床边。 文天佑这才发现自己正安稳的躺在床上,想要坐起来却感觉四肢无力,身体不正常的温度提醒他,他这是发烧了。 啊啊,这个时节发烧,真可是够可以的,应该是惊吓过度加上劳累吧,虽然解释的通,但是可真够丢人的了。 “别乱动,你发烧了,老实的躺着。”看着儿子那虚弱的样,钟氏心疼的赶紧拦住他别起来。 “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文老爹的话虽然是责怪,但是语气里满是担心,“还有哪里难受?” “我没事。”文天佑不想让他们担心,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看弟弟的脸色没之前那么红了,摸了摸额头,温度比刚才要低些,文天赐这才放下心来,最近文天佑可谓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都快忘记他这个弟弟身体虚弱了,还好只是发点低烧。 “辰逸呢?他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文天赐不解的问道,辰逸跟文天佑一直都是在黏在一起的,怎么没有看到人。 闻言,文天佑一怔,握了握手,发现手里的木牌不见了,激灵了一下,哑着嗓子喊道:“我那木牌呢?” 第49章 风波 汗津津的手握着那硬木牌子,心里才平静下来,望着灰白色的房顶,文天佑长长了的出了口气。 本来就没什么大事,身体退烧后很快就好了,文天佑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每天磨药和挑那些从森林中搜集来的种子,帮村民看病,干涸的土地也迎来了播种以后的第一场雨,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却给人们带来的希望。 那个被他救了的孙升荣身体的疮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天天跃跃欲试的在文家抢着干活,生怕因为被嫌弃没用而被又被抛弃,每天抢着打扫院子、打水、做饭,弄的钟氏跟文老爹十分不适应,老两口这么多年自己干活干习惯了,冷不丁让他们不亲力亲为,感觉浑身不自在,不过文天佑劝了两回后也就慢慢适应下来。 孙升荣本来是打算在买到地以后帮自己打理药材的,没想到地这么久没有批下来,文天佑本来就有些莫名浮躁的心情更是糟糕到了极点,正琢磨着晌午后去趟县城打听一下,没想到刚到中午,天空就飘飘洒洒的下起来了小雨。 对于需要下雨的农家人来说,下雨简直比过节还高兴,文云轩和文云皓嬉笑着在小雨中打闹,很快被他爹给拎回去了,留下一串串欢乐的喊叫声,文天佑站在门口,细密的雨丝迎面扑来,带走了夏日的酷热,但却抹不平心里的那些烦躁。 原定的行程被打乱,文天佑也没了心情,依躺在床上打量手里的那个木刻的牌子,棕黄色,看不出来是什么木头,很坚硬,比手掌略短些,五六厘米宽,分为正反两面,正面刻得的是个栩栩如生的狼头,狼头周围画着一圈不规则的纹路,像花又像是一种文字,正好围成一个圈,狼头处在正中的位置,文天佑研究了挺长时间也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应该是像个图腾一样的东西吧,辰逸身体流淌着一半蛮人的血液,有这个东西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木牌的北面刻着一行字:建封十五年,建封是年号,现在是建封三十八年,这是辰逸的出生那年?不过没有时辰呢。字的旁边有个四方的图案,好像画着什么东西中间还有字,不过木牌年代实在有些长了,被磨的看不清楚,要是沾点墨按在纸上应该能看个大概,不过他又不想弄脏这个东西,摩挲了一会便放在了一旁。 辰逸给他留下的那两个箱子,他打开看了,很意外的两样东西,一个里面装的是半斤多重的老参,虽然没有看到传说中形若人形,但看那紧实的茎痕年份也不少于八百年,把自己卖了都买不到这人参的一根须子吧,文天佑苦笑着,应该是自己追问他在森林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千年人参什么的,所以他才会在意的吧,这东西应该是从边城换的,也许并没有花那么大的代价但是这事让向来我行我素的辰逸来做,还真是出乎人的想象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呆在自己家,也没向自己催要过银子,突然送这个实在是有点突兀。 另一个盒子装的是几本残破的书,稍微新一些的是医书,还有一本封面都漆黑一片,文天佑努力辨认半天才认出是《万南术》,翻开一看竟然是初级的炼制丹药的书,只看了两眼,文天佑就赶紧把书给放回盒子里,炼丹的书不是全被销毁了吗,辰逸到底是从哪里掏到的,再说这书好像是□□,这么堂而皇之的送给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吗? 送人参他知道原因,不过为什么要送炼丹的书,自己跟赵大夫倒是提过制膏药的事,不过自己好像也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非要弄这个的意思的啊,百思不得其解,文天佑又抓出那本书开始看。 书中对炼丹的原料准备和工具什么的记载的不是很清楚,倒是对炼丹的前景大为吹捧,什么长生不老药,什么炼制黄金,文天佑从头看到尾都没看到什么有意义的内容,不过可以看出来这里才兴起炼丹不久,因为其他的好处都没有发掘出来。 文天佑自然明白什么长生不老药都不是真实的,不过炼丹确实对医药和其他方面有些好处,炼丹的副产物就有水银和其他混合金属,还孕育了四大发明里的火药,这上面都没有相关记载,可能是还没有被发现。 虽然这书没什么大用处,文天佑还是抚平了放到盒子里,余下的医书大都是讲医学疗法的,排版和繁体看的文天佑有点想要抓狂,但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个大概,他才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必须得学着去适应,反正不会有简体出版的。 其中有一本是讲针灸的,虽然只有薄薄的几十页,但跟他前世所接触的针灸的知识大有不同,前世的针灸大多是治病,这书讲的全是用针灸的方法保健强身,原理就是用针刺之法刺激人体的穴道,然后激发经络之气,让新陈代谢旺盛起来,从而得到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跟他在《千金要方》和《黄帝内经》中读到的比较像,果然虽然不是个时空,但是发展还是有相似之处的。 他正看的入神,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是个四十多岁看着有些畏缩的农妇,这人是被他娘钟氏迎进来的,看着挺眼生,文天佑以为是村里来串门的并没有在意,没想到他娘把人给领他这来了。 这人是他那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大伯纳的小妾的亲娘,文天佑有点排不上辈份去了,不过这人也不是来认亲的,大伯家喜添男丁,人家是告诉这喜事的,不过这事怎么也不该她这个亲家来告诉吧,文天佑简直要凌乱了。 不过这个跟他有拐弯抹角亲戚的人最主要来是抓药的,文天佑给她配了下奶的药,那人倒是很客气的给了银子,走的时候钟氏是跟着一起去的,手里还拎着一篮子鸡蛋。 将近傍晚,雨势有减小的迹象,天黑之前百里瑜跟江清流竟然一起来了,文天佑非常吃惊,这俩人怎么凑合到一起的,百里瑜不会是江大人请来劝自己的吧,头疼。 自从那天把江清流抛下走人,文天佑心里对他还是很愧疚的,所以这次态度非常好,简直堪称笑脸相迎,可惜江大人这种全身都无懈可击的人不会为了一个好脸色才会把忘掉那天的事情。 一向健谈的百里瑜在全身散发着冷气的江清流身边异常的老实,进了屋非常老实的站在一边,看样子估计也领教过他的毒舌的厉害。 扫了一遍没发现那人,江清流周身的寒气才缓和了些,不过看向文天佑的眼神里小刀子一点都没有减少,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即使生气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文天佑陪笑道:“辰逸走了······”所以你别在到处的瞅了。 “我不认识那人!”江清流扬扬下巴,收回了目光,这才瞥向文天佑道:“今天来是为了你买地的事。” 不认识他你还用仇人的眼光看人家啊,我又不是瞎的,不过他不承认,文天佑也不多说啥,否则枪口肯定瞄准自己。 江清流唇角抿的死死的,虽然不知道文天佑是怎么跟那人扯上关系的,不过现在分开了应该就没什么大事,跟那人沾边的就会遭殃。 “文大夫,你是不是得罪了衙门的什么人啊?”见江清流态度缓和了些,一边的百里瑜这才开口说道:“前几日我递上去的呈状今天准下来,还是没有你们的名字,我去领批文的时候正好碰上江大人,江大人替你去问了下,衙门的人说收到的呈状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这不可能,我检查了好几遍,而且这次也只有一个人没有。” “我连衙门门口从哪边开都不知道,我哪里会得罪什么人啊。”文天佑脸皱成一个团子,开始绞尽脑汁的想,难道是原主得罪的人,不可能啊,逃难到这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哪里会得罪什么人,虽然自己称不上什么八面玲珑,但是也不是惹事的人······ 惹事?文天佑一下子想起来上次找上门的那个什么黄公子,说是受王青山王大夫的指使,本来自己想去找赵大夫问这事的,因为各种事情都耽误了,难道是这个人? 见他露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百里瑜追问道:“有什么头绪?” “前阵子有个叫王青山的大夫找了个人来捣乱,但是我不认识他,不知道他跟这事有什么关系。”虽然说好事多磨,但是磨的次数多实在是有点上火,要是磨没了这事,自己可就真得哭了,他们家那些地得先保证全家的口粮,不能轻易的动。 “王青山?你怎么跟这人结的怨,他是咱们县令大人的远房亲戚。”百里瑜在安溪县生活了这么多年,对这些关系了解的非常清楚,实在不明白文天佑这棉花套子一般的性子是怎么得罪那人的。 第50章 飞来横祸 县令大人的亲戚?自己只在城外见过一次县令大人,那时候是为了解决流民病患的事情,当时待了挺短的时间,没记着得罪过人啊,不过当时旁边的确有几名大夫,自己就是那个时候认识赵大夫的,难道当时自己无意中的所为挡了什么人的道? 如果硬要说的话,自己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见过其他的大夫,但是也没在意,连姓王的是圆是扁都不清楚。 他不知道但是百里瑜倒是了解几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我跟他也只有几面之缘,说不上有多熟,品行什么的不得而知,不过那人与你年纪相仿,虽然年轻但是医术在县城颇为几分名气,算是安溪县大夫里的新秀,如果真是他找了人来捣乱,买地这事十有*也是他从中作梗,你来此地不久又很少去县城,不会跟衙门的人轻易结怨的。”他爹跟县令大人有几分交情,所以他才能知道这些,不过文天佑这面团似的性子断不会主动着惹是非,那就是那个姓王的主动挑事了,多半还是因为医术上的事吧,否则一个吃喝不愁金银不缺的年轻有为的大夫怎么跟文天佑扛上了。 俩人在这揣测着,江清流脸上的怒气愈来愈盛,他虽然对文天佑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同是读书人到底有几分惺惺相惜,他最看不惯那些以权压人的肮脏事,看到文天佑那憋屈样就不由得想起自己从京城被贬到这里,以己度人,心里的愤怒就跟文天佑的产生了共鸣。 当下便冷声道:“你且随我去县城当面与县令大人问个清楚,朝廷对此事一直很重视,我就不信他敢存私心坏你的事。” 他官阶不大,受管于当地县令,但是因为身担着行谏及举荐人才的职能,可以越级讽谏,他就不信这个关口有人敢顶风作案。 “等等,这事可能另有隐情,凡事以和为贵,咱们先商议一下。”见江清流跟炮仗一样点了就炸,文天佑赶紧拖住他袖子,应该去拜见县令大人请问下这个事情,但是江清流这阵仗是直接要兴师问罪的节奏啊,若是因为这事对他仕途有什么影响,自己还不得自责死啊。 江清流也不是个听不进去劝的人,听得文天佑这么说,刚才升起的那股子邪火小了些,不过对文天佑生出了些不满,“若不是你不好好读书偏要弄什么医馆也不会出这档子事,我听百里瑜说你买地是要种药材,你这是铁了心想要断了科考的心,是不是?本来这是你的事我不想指指点点,但是这十年苦读就这么白费了,你不感觉到可惜吗?” 几次接触下来,*路也大概能知道文天佑这笑呵呵不管你怎么说我有我自己的主意的样,语气倒没前几次那么强硬。 文天佑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萍水相逢的江清流能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虽然会让他失望,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无意再继续读书,万千学子读书最终不过是考取功名然后当朝为官为百姓谋得福祉,我虽不才,但是治病救人也能减轻一方百姓的病痛,虽然有大有小,但是殊途同归,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嘛。”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江清流喃喃的念叨了两遍这句话,似有所思,片刻后嘴角绽放出一丝淡淡的笑,这家伙还真是敢说呢。 三人正想着要商量怎么去问这买地的事儿,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人马的喧哗声,文天佑心里猛的一跳,飞快的出了屋子,令他失望的是外面来人并不是他认识的,而且看样子还来者不善。 十多个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锃亮武器的男人来势汹汹的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目带凶光的人讲手里的枪直指着文天佑大声喝道:“你就是文天佑?有人举报你私通蛮人奸细,跟我们衙门里走一趟!” 随着他一声大喝,左右两边上来两个人就把他给绑上,文天佑被这突然的变故弄懵了,这是个什么罪名?不过蛮人俩字让他一激灵,是不是辰逸出了什么事情,当时他在楼上听的清楚,那俩私贩武器的商人确实喊了睿王的名字,这事怎么跟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睿王也脱不了干系,难道现在那人想暗中除掉当时的那些知情人?如果是这样的话,辰逸是不是已经遭遇到了不测? 文天佑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有反抗,五六个身强体壮的人进了院子就开始四处搜查,一家人全被拘到了院子里,就连快要生产的刘氏也不例外,江清流也被这突来的变故弄的一愣,确实这几天有传言说蛮人贼心不死有死灰复燃的迹象,雍州现在混进来些探子,不过怎么查到了这里? 百里瑜反应快,跟江清流打了个招呼想偷着摸出去找他爹,这与蛮人私通可不是件小事,闹不好文家落罪,整个村子都跟着吃瓜落,眼下得赶紧把事给压下来。 不过他还没溜到门口就被人给拎了回来,身上还没狠狠的招呼了两下,抓他的人恶狠狠地道:“给我老实点。” 现场唯一一个还能正常站着说话就是江清流了,见那些人对文家人推推搡搡的,强压着心头的疑惑,沉声道:“邵捕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样大张旗鼓的惊扰民居可有县令大人的查令?” 为首那人闻言冷冷一笑,高声道:“江大人,这事可不归您管,有人举报我只是奉命行事,您别难为下官。”这几天整个雍州因为探子的事弄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为了彻底盘查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口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人,这事与我家人无关,你押我到衙门去问话,能否放了我家人,我嫂子马上临盆,容不得半点闪失。”知道这事三言两语不能善了,文天佑哀求道,连惊带吓,俩小子都快傻了,刘氏脸色更是苍白,这个关头要是出了事可就是一尸两命啊,文天佑急的脸上的汗都出来了。 “谁叫你多嘴的!”押着文天佑的人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喝斥道:“给我老实点!” 那人手劲极大,皮革和铁混制的护袖打到脸上顿时鼻血就流出来了,疼的文天佑咬住了牙才没发出痛哼,不过双手都被制住,只能任由鼻血横流。 见文天佑被打,江清流差点直接骂出口,不过看他紧锁眉头一言不发,江清流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不过他从心里还是相信文天佑的,委婉的开口道:“你们秉公办事我自然不能阻拦,但是这人可是秀才身份,有功名在身,见了县令大人都不用下跪,而且现在没有确凿证据,我劝你们还是小心行事,不要乱得罪人。”虽然他生平最讨厌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天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人,但是为了文天佑能少遭点罪语气较平时缓和了许多。虽然文天佑不准备科考就没了让人忌惮的筹码,但是唬一下人还是可以的。 虽然不知道文天佑为什么突然会跟蛮人有了勾结,但这事恐怕牵连甚广,自己人轻言微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辰逸好像跟文天佑有些瓜葛,应该不会见死不救,虽然自己最不想向他求助,但是也不想让文天佑这么被冤枉,辰逸既然在这,那么那家伙就应该在附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叫邵捕头在衙门混迹多年,心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不少,没想到这不甚起眼的人竟然还是个秀才,不由的多了几分盘算,他们这伙计是最容易得罪人的,说不上什么时候就碰到硬石头,他之所以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县衙的捕头头领的地位,全靠的是平时的小心谨慎,秀才离举人的距离可长可短,有些人一辈子考不中,有些人一举高中,这事谁都预料不准,这人能跟江清流搅到一起也必然不会像外表那么平凡,如果这人真是被冤枉的,今日自己加于他身上的,那日后真能出人头地怕是要讨回来。 思念良久,邵捕头挥手让制住文天佑的两人退下,朗声道:“既然江大人张口,我等也就手下留情,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清白与否上了公堂自然而知,请吧。” 他一发话,刚才还凶神恶煞一般的人粗鲁的动作都收敛了些,擦干净脸上的血,文天佑用目光示意江清流照看下他家人,如果因为他让家人受伤,就算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无济于事了。 收到他目光的江清流没有多说什么,退到文家人的一边,用动作告诉他放心。 衙门这么大刺刺的来抓人,在村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文家人在一片窃窃私语中被带走了,在一片异样的眼神中,文天佑像个木头人一样跟着走,他现在完全意识不到外界的情况,疼痛让他脑袋清醒不少,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栽赃了,要怎么办才能洗脱自己的罪名,自己会见到辰逸和叶天枫吗? 脑袋里高速运转着把前因后果都串了个清楚,文天佑被带上了公堂,依稀还记得县令的长相,但是此时穿着威严的官袍坐在堂上,让人感觉有几分模糊。 第51章 阴差阳错 虽然问心无愧,但是惊堂木猛的一拍,声音从头顶贯到脚底板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忐忑之际,就听一个威严而又苍老的声音大声喝道:“文天佑,你可知罪?” 前因后果什么都没说,直接问自己知不知罪,这可真是够霸道的了,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吐槽的时候,苦笑了一下,文天佑回道:“学生不知道所犯何罪,还请大人明察。”言罢,看向端坐在上面的武县令,一脸的坦荡荡,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但是自己绝对没有做那通敌卖国的勾当是真真的,如果真要说起来,还是他揭露了私自贩卖武器的事情,与他何干? 不过想归想,他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听闻有罪没罪进了这公堂也得挨板子,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真的,如果他们要大刑伺候,自己可就废了,更主要的是这事千万不要牵扯到家里人才是真的。 所以文天佑虽然表面上看着挺淡定的,其实心里都已经刮上了龙卷风。 见他不卑不亢的望过来,目光澄清,武县令顿了顿,高声道:“不用狡辩,本官自有公断,传证人!” 前日刺史突然下令彻查雍州境内的蛮人探子,武县令也被弄了个措手不及,这才安置好了流民,怎么突然出了这么档子的事,蛮人不是都被打退了吗,怎么这个时候又卷土重来,事关重大,刺史府还不惜重金贴了悬赏,作为安溪县令,很多事他都得亲力亲为,加大了进出县城的排查力度,上下一片叫苦不迭,但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得,就在毫无头绪的时候,有人前来密报,武县令没想到窝藏蛮人的人竟然是他。 对这个帮了他大忙的文弱的秀才,武县令还是有些印象的,不过没想到他会和蛮人扯上关系,人证物证全在,恐怕今天这罪就能定下来。 一听现在不打板子,文天佑才悄悄松了口气,证人?对,那捕头抓自己的时候确实提过什么举报,自己在边城的事情只有辰逸那边的人知道,难道是他那边出了叛徒?如果是这样的话,辰逸此刻怕是凶多吉少了,想到这,文天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心底突然冒出些莫名的恐慌。 “小人花明见过大人!”堂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一人,边说话边叩拜。 闻得的声音,文天佑看过去,那人正好行礼完毕也抬起了头,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期而遇,文天佑愣了一下,认出这个是村里的人,和百里瑜第一次见面等车的时候见到的,当时他夹枪带棍的说了自己一顿,自己也没惯着他,原来是他告的自己啊。 前面一个王青山,后面一个他,自己这是易招小人的体质吗? 看着面带血痕头发被扯的凌乱的文天佑怒瞪过来,花明捂住腹部回了个得意的笑,然后匍匐在地上,大声道:“大人,小人和村里的人都亲眼目睹了文天佑从森林中救了一名蛮人,而且他一直和那个蛮人呆在一起,时常会一同消失一两天,现在传出雍州有了奸细的事,那蛮人恰好在这两天失踪,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而且文家以前可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的,现在突然有了钱,实在可疑,文天佑定与那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小人句句属实,大人您明察秋毫,断不能被他的表面给骗了。” 这是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吗?一脑补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自己找茬,文天佑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不过是当时犯了两句口舌,至于这样吗,果然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不能得罪十个小人,这是心心念念的揪自己的错呢。 不过这意思不对啊,花明意思是告发辰逸是蛮人的奸细,而且言谈中并没有涉及到边城的事,这么说来,这只是个简单的事情,不,这只是个误会,辰逸只是有半个蛮人的血液,他一直致力于寻找良种,让雍州人不再饿肚子,怎么可能会是奸细。 是自己想多了,文天佑拱手开口道:“大人,我······” 他正要开口,一个捕快打扮的人抱着一堆东西放在公堂的地上,禀告道:“大人,这些都是从烦人家中搜寻到的,请大人过目。” 文天佑抬眼一看,他攒的那点银子还有辰逸送给他的那俩盒子就在那,这抄家的速度可真够快的,也是,家里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东西。 “文天佑,我问你,这是何物?”县令抬手示意,文天佑一看是辰逸留给自己的那块木牌,慌乱之中放到了家里了吗。 “禀告大人,这乃友人相赠,这······” “大人,这物件只有蛮人才有,他口中的友人必定是那个蛮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看着那些多出来的东西,花明一边的文天佑投去幸灾乐祸的笑容,竟然把这种东西放在家里,真是老天都帮我啊。 见了此物又看到盒子里那价值不菲的老参,想要相信文天佑的清白都难了,武县令肃然的看向底下的人,冷声喝道:“文天佑,还不从实招来,枉为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竟然成了蛮人的走狗。” 他一拍桌子,旁边的衙役直接上来就把站在地上的文天佑的给按倒在地,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文天佑整个人都快凌乱了,怎么这东西成为了物证了,眼下要是能找到辰逸一切就能真相大白了,但是他要去哪里找人? 眼看从旁边扯过来一条宽凳子,这是要大刑伺候啊,文天佑顾不上会被责罚插话,赶紧大喊:“大人冤枉,辰逸绝对不是蛮人的奸细,他是好人!”文天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为辰逸辩白了,因为这些东西摆上来对他俩实在不利。 刚刚安顿完文家人匆匆赶来的江清流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也不去想会牵扯自己,赶紧拱手道:“大人,且慢,这事还有诸多疑点,还请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若是别人出言相劝,武县令是不予理会的,但是这个江清流可不是一般人,倒不是他有大多的背景,而是这个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天天瞪着眼睛到处替朝廷招揽人才另外一件事就是对当地父母官进行监督,所以崩看他天天给自己行礼,武县令还是挺怵他的,毕竟敢弹劾睿王千岁的人对他更没什么不敢的。 这个时候江清流能出来替自己说话,文天佑真是感激涕零,赶紧趁机开口为自己辩白道:“大人,辰逸不是奸细,辰逸他全心全意为雍州的百姓着想,怎么会做出卖国的事情!” 辰逸那身煞气表明他是浴血沙场保家卫国的人,就算是有一半蛮人的血又怎么样,只要他是为天齐做事的,就不能否定他的功劳。 江清流:“”这事怎么和睿王扯上了关系?他刚赶到,并没有听到花明指认文天佑的那番话。 在他管辖的范围内竟然出了这事,按理他也难逃追责,他想赶紧把这事弄清楚然后把人押送给刺史大人,希望大人能看在自己处理及时的面上减轻几分责罚,本来看文天佑那文弱样,打几下肯定就受不住招了,没想到半天杀出来个江清流,武县令恨得牙根都痒痒,但是又不能翻脸,只得耐着性子道:“江大人,你听到没有,文天佑明知道那人是蛮人的身份还一起厮混,还有这些,他为什么会白白送你这些东西?” 说着武县令示意江清流看放在一边案上的证物,他这一看就看到那本炼丹的书,登时气的胡子都吹起来,厉声道:“你可真是胆大妄为,这书早就列为我朝*,你竟然还窝藏这东西,就冲这一条我就能治你罪,你到底意欲何为?” 文天佑脸色变得灰败,辰逸这保镖当的可真是······这是要催他的命啊,这个时候要把他给供出去吗? 文天佑:“······” 江清流上前几步,也瞅到了那本书,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当今圣上跟奉行无为而治的先帝可不同,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因为炼丹之事糟蹋了天齐的半壁江山,不惜牵累甚广,把那些典籍全部毁之一炬,更是举全国之力彻查余下的罪书,这书绝对是被视为眼中钉一样的存在,文天佑是从哪里弄到的? 如果武大人因为此事关押了文天佑,那他也回天无力,虽然他不像攀关系救文天佑,但是此时能为他开脱的恐怕只有那个手眼通天的睿王大人了,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沦落到以权压人的地步啊。 不过要怎么开口呢,江清流眼睛在桌上的东西上逡巡,目光在瞥到那被抛在一边的木牌时,眼睛一亮,没想到真有这东西,而且这个那人会把这东西留给文天佑。 他捏起那木牌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一阵骚乱,然后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声喊道:“睿王千岁驾到!” 江清流人一下子僵在原地,这个声音是他没错,果然是阴魂不散吗? 第52章 元旦快乐 听见那声音,文天佑心也悬了起来,睿王来了?睿王那样高高再上的人来这里干嘛? 还有,刚才那声音有些耳熟啊,那、那不是······ 呼啦啦的跪下一大群,手臂被扭到身后的文天佑转着脖子向后看,登时就楞在原地。 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辰逸正淩气逼人的站在堂下,虽然依旧是那张脸,但是此时却一副清贵的感觉,全场就他一个人那么挺拔的站着,文天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辰逸是睿王,辰逸=睿王? 文天佑感觉跟做梦一样,那个跟自己一起做驴车、上山爬树、骑马坐车的男人是辰逸?哦,不,是睿王?太玄幻了,至今为止他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大人,那个在天奇家喻户晓的睿王竟然跟自己待了那么久,实在太不可置信了。 他直愣愣的看过去,正好和辰逸望过来的眼神交汇在一起,看到男人那熟悉的眼神,文天佑不得不承认,这个睿王就是那个在文家蹭吃蹭喝了那么多天的辰逸······ 看着有些狼狈的文天佑,辰逸不是个滋味,他本来没想这么仓促的暴露身份的,但是没想到会出了这么档子事,而且这个机会实在是太糟糕。 一众人等大气不敢出的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这尊杀神屈尊降贵的降临他们这个小地方,让人不往心里去都不行,毕竟这祖宗去的地方很少有不见血的,武大人的腿肚子都哆嗦了,脑袋里也成了一团浆糊,豆大的汗从脑门上滴下来,因为睿王大人刚扫过自己那眼,冷冰冰的还意味不明,今日自己可能要倒霉了······ 抓着文天佑手臂的两个衙役正茫然着呢,就觉得手腕好像被钢铁一般的东西抓了一下,一麻,不自觉的就放手了,然后在大家愕然的眼神中,犯人文天佑被睿王大人给拎起来了。 “武大人平身吧,今天王爷来这是不想大人冤枉了好人,这文小大夫救过王爷一命,王爷为了养伤在他家待过一段时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会别人说成是蛮人的探子呢?我看得好好审审,毕竟事关我家大人的清誉。”叶天枫上前一步,脸上的表情挺温和,但是嘴里所说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叶天枫的官阶比武县令要高,所以站在那里说起话来也是颇有几分平时见不到的威严,把抖成鹌鹑一样的武县令给扶起来,温和的说道:“武大人,不要被他人的话给迷惑了,这书和参是我家大人感念文小大夫的救命之恩才赠的,不是什么赃物,那木牌也不是什么判定通敌的罪证,那是当今圣上赐给王爷的,后面有缩小的玉玺的印刻,你可以仔细瞧瞧。” 在听到文天佑是睿王大人的救命恩人的时候,所有人都清楚这事闹了个大乌龙,把睿王当成蛮人的探子,恐怕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不过随即都石化了,因为长年征战,百姓见过睿王真容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很少人知道让蛮人闻风丧胆的睿王还有半身蛮人的血统,朝廷上下对睿王的出身也都是忌讳不明,他们这样误会岂不是明摆着说睿王长的像蛮人,触到睿王的痛脚,这主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今天这事不能善了了。 武大人真想晕倒在地,之前文天佑口口声声说辰逸是无罪的,他都没有在意,辰逸,辰逸,可不就是睿王大人的名字,当时自己并没有多想,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事实。 水落石出,被举告窝藏探子的文天佑其实是救人的好人,而且救的还不是一般人,更重要的是现在睿王大人现在一脸护犊子的样子。 手里的触感温暖而熟悉,文天佑傻愣愣的看着辰逸硬朗的侧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后下一秒收到那人一个安心的眼神。 安心?安心你个大头!文天佑心中分裂出一个疑惑小人满头的都是问号,一个狂暴的小人已经在脑子里大杀特杀了,这算是什么,你招惹出来的烂事!现在大摇大摆的出来救人,才不会感激涕零呢,哼,不过还好,人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还以为他俩会在狱中想见呢。 不过,如果辰逸睿王的话,那在客栈后面那个贼人喊出的睿王的名字是怎么回事?文天佑稍微有些清明的脑筋又再次搅和到了一起。 辰逸一手拖着文天佑,把头转向一脸惶然的武县令,“接着审!” 刚直起身的武县令又差点跪下去,不过身子一软就被叶天枫给扶住了,“武大人,接着审吧,不是有人举告吗,怎么着也得给人个交代啊,被人冤枉成探子,王爷的清白还得让大人给审个明白啊。” 武大人脚底踩着棉花一般摇摇晃晃的做到了座位上,一边的主簿要在旁边给睿王让座,不过被辰逸给拒绝了,“不必了,本王现在还有嫌疑在身。” 碰了壁的主簿立刻灰头土脸的站了回去,刚才搭那句话已经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和胆量,实在是不敢再劝。 不管大家心里有多疑惑多惧怕,又继续审了下去。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刚才还趾高气扬言之灼灼指认文天佑的花明的身上,毕竟一切的事情都是由整个人引起的。 花明现在可谓是这里所有人里最崩溃的人了,那个一身匪气天天跟着文天佑屁股后面跑的男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睿王,他那长相肯定是蛮人,为什么会这样?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指认了睿王是蛮人的探子······ 今天不查个清楚,睿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还好刚才没有那么快用刑,否则自己这时候也得跪在地上了,武县令心里倒是对刚才出言相谏的江清流充满了感激,如果不是他出来搅和,自己恐怕要铸下大错。 惊堂木重重一拍,武县令大喝:“花明,你还不从实招来!” 第53章 水落石出 事情本来就不复杂,见识了辰逸的震撼出场后,花明基本已经瘫了,所以武大人审的速度也非常快。 因为当初俩人那都算不上是吵架的拌嘴,文天佑跟花明说什么要注意肝什么的,没想到后来真的因为喝酒而吐了血,花明当时都快吓死了,这时候也没顾上什么恩怨和看着顺不顺眼,让自己媳妇赶紧去找文天佑,结果她媳妇很快回来说人不在。 怎么会这么巧自己找他看病就不在,花明理所当然的认为文天佑记恨着他,所以才故意推辞,当时就把他恨的牙根痒痒。但是不管怎么恨,病这么严重也不能等,只能找了车拉着去县城医治,结果花掉了三四两银子不说,那大夫还警告他以后不能喝酒不能干重货不能生气,因为这次吓怕了,花明也坚定了不能再喝酒的决心,但是不能干重活可怎么办,家里那么多庄稼怎不能让他媳妇一个人干吧? 因为卧病期间心疼银子又恨着对自己见死不救的文天佑,所以花明的病反复了几次一直都没怎么见好,眼看家里积攒的银子就要见底,然后又发生了一件让他崩溃的事情,在他病倒不久,他媳妇卷着家里剩下的银子跑了,成为孤家寡人的花明更是把他遭遇的一切都怪罪在文天佑身上。 其实文天佑这中枪中的实在无辜,花明以前天天喝酒喝醉了就揍他媳妇,因为他家里有些老本吃饭不能问题,她媳妇才一直忍受着,现在花明喝的吐血又不能劳动,脾气还是没有改,动不动就拿她出气,家里的银子也都快光了,他媳妇一狠心就跑了。 虽然这是他自己喝酒的错,但是花明却不这么认为,把文天佑视为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所以想着法想要收拾他,就格外注意他家的动静。 再得知文天佑救了个人高马大人时,花明还很忐忑,因为他看过辰逸之后就察觉出这不是个好惹的人,如果自己对付文天佑的话,这人就是个障碍,一直没有抓到什么把柄和过错,花明就一直暗中监视着文天佑的动静。 当然文天佑跟辰逸去森林和去边城那两次他是没法知道的,就在他等的抓心挠肺的时候,县城突然贴出了悬赏,说有蛮人探子混进了雍州,能提供线索就有二十两银子的赏金,这让花明高兴的直蹦高,跟文天佑一起的那个男人那身剽悍的气势和那深邃的长相,肯定就是蛮人无异了,他们经常消失肯定就是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去了。 所以花明便兴奋的颤抖着报了官,然后就有了后来的事情,听了之后,文天佑嘴巴张的都快能放一颗鸡蛋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只是当时的一句话,竟然能引来后来的这么多事情,如果知道会演变成现在这样,那时候就是打他一顿他都一个字不会说的,这发展简直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当然,花明毫无疑问的进了牢房。事情解决,文天佑却心有不安,总感觉花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实在是有些太惨了。 俩人通吃同住了那么久,一看他那脸色,辰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捏捏他手臂淡淡的开口道:“心善也得用到正地方,你当初说的那句话并没有给他带来伤害,是他自己作的,如果不是往死里喝酒,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过好你自己就得了,操心那么多事你操心的过来吗?” 确实是这样的,文天佑这人心大,被人一宽心就轻松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辰逸这家伙把自己骗的团团转的,凭什么现在装大尾巴说这话? 看他这样,辰逸就知道自己这事该解决了,耸肩道:“我又没有用假名什么的骗你,不过是没跟你提我的身份罢了。” 他这么一说,文天佑立刻就泄气了,是啊,人家也没有编造什么假身世假名字蒙骗自己,人家直接大方的说了,也没隐瞒上阵打仗的事,是自己孤陋寡闻不知道而已,不过这种感觉可让人真不爽。 见他表情缓和,深谙就坡下驴道理的辰逸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我从边城走的那么突然是因为要处理那件事,所以来的有点晚了,让你受伤实在是我的不对。” 辰逸这话说的可能是他活这么大以来最肉麻的了,不过文天佑没听出来,因为他的关注点在边城的那件事上,当时他发现了武器告诉了辰逸,然后又找到了武器的下落,当时那人喊的是睿王,所有人理所当然的就认为这事跟睿王有关,他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知道了辰逸的身份可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辰逸就是睿王,那他肯定跟这事无关,否则也不会有人搜查到武器,那样的话······ “有人要陷害你······”文天佑用只能俩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嗯,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没有查出这件事的主谋是谁。”见成功转移了注意力,辰逸在心里夸了自己。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文天佑瞪大了眼睛,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然后赶紧又捂住了嘴,后知后觉的发现别人正用愕然的眼神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又没有说什么让人震惊的话,而且这话很普通啊,此时他还没有注意别人惊讶的是他能能跟睿王千岁动作那么亲密,而且说话都没有加敬语,一直都是你啊你啊的。 这事真的不应该怪文天佑不知礼节,他前世在一个那样的社会环境活了几十年,平等的理念那是刻到骨子里的,更重要的是他跟辰逸除了上茅厕以外都是在一起的,熟的不能在熟,当然这指的是身体上的,而且因为辰逸的高武力,他有意一种辰逸在身边就感觉很安全的感觉,所以他真的没有意识去跪拜辰逸。 他那么自然,周围的那些人肯定就自然不了,唯一见惯不怪的就是跟着他们一起去边城的叶天枫了,但是眨眼的工夫人就没了影踪。 武大人一干人等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看他俩咬耳朵,感觉心都要碎了,案子都审完了,这尊大神也点头说好了,为什么还不走? 可能是他们的怨念实在太重,文天佑终于意识到该走人了,所以非常自然的戳了戳辰逸,“走吧,还在这等着吃饭啊。” 然后堂上堂下响起了一声无数人组成的大大的抽气声,辰逸带来的人站在外面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呵呵,跟着睿王千岁你还不识相点,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相比他们,衙门这些人就有些缺乏锻炼了,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县令,辰逸眉头微蹙,开口道:“还有买地的事,文天佑申请开荒地,为什么一直没有准下来?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这可是渎职罪。” “买地?”武大人立刻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虽然被威胁的很害怕,还是大着胆子回道:“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并没有看到文秀才的名字啊。” 辰逸逼问道:“那就是本王脑袋生锈了?”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武县令吓得狂点头哈腰的行礼,心里则是冤枉的要命,他说的是真的啊,他是真的没有看到啊。 “查!”辰逸说道。 经他一提醒,文天佑也想起来他买地这事,也就想起来当初辰逸跟他说的,这地肯定能买到的事,心里忍不住有些吐槽,睿王大人也算是金口,估计很少有事能难倒他吧,怪不得当初那么言之凿凿的说话。 在武当人他们开始向下查的时候,文天佑偷偷的瞄了几眼辰逸,除了换身衣服以外倒是没什么变化,第一眼看到他并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自己还以为会很别扭,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么个位高权重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因为这人的气势神态什么都没有变化,和他说话还是像以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自在,最起码在对着他的时候没有像面对武县令那么紧张和拘束,明明辰逸的官更加大。 所以说,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啊。 这一查,武县令脑门子上的汗又多了,因为真的不是睿王大人刁难,而是这事是他们衙门里出的罗乱,他那个远房亲戚买通了县衙的知事,换了文家村递上来的申请,所以他才没有见到文天佑的名字,他现在没有闲心想知道王青山和文天佑之间的恩怨,他现在发愁他头上那顶乌纱帽啊。 虽然这事不是他本身的错,但是出了这等纰漏也是他管教不严,这罪过可大可小,以睿王的权利,一句话他的官就得被撸掉了,本来自己就没有什么底气,何况刚还出了怀疑睿王是蛮人探子又把人家的救民恩人给押来,武县令此时已经预见到他丢了官以后那悲惨的日子。 不过事情并没有按照他的想象进行。 第54章 尘埃落定 睿王大人倒是很是平静的询问他要怎么处理,武县令只能硬着头皮回:“秉公处理。知事收贿赂被撤职,王青山受贿按律打二十大板,然后关押三个月。” “还有呢?”辰逸挑眉问道。 武县令都快哭了,憋着嗓子道:“下官治罪,还请······” “我问的是地的事!”辰逸不耐烦的说道。 “当然马上,下官立刻就批了。”感觉自己逃了一劫的武县令赶紧回道,说完看看辰逸的脸色,赶紧爬起来写文书。 “多批一百亩!”辰逸补充道。 “是!”感觉自己死里逃生的武县令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应道。 这算是滥用权力吗?文天佑感觉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的拉了拉辰逸的袖子,做了个“适可而止”的口型。 辰逸摆摆手,告诉他不要多管。 他这是当特权当的太久了吧,文天佑没法理解那种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感觉,同样,他也没法理解辰逸这种站着不动就能让所有人很惊慌的事情,虽然是自己得到了好处,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爹说的对,银子是自己挣来的才花的安心,像辰逸这种的······ 发觉到身边人神情突然黯淡下去,辰逸感觉这种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的事情真的挺奇妙的,不过还是小声解释道:“那一百亩是要种植土豆的,你不是说你会种吗?正好挨着你的药材地可以一起指导。”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这地不是给自己的,意识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文天佑脸顿时变得通红一片,脸热的好像冒烟了,这能怪自己吗,明明是他说话没说清楚,文天佑在心里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看着身边的人窘迫的一副要钻进地下的模样,辰逸心情大好,嘴角忍不住扯出一丝笑容,整个人立刻变得变得柔和下来。 自我安慰完了的文天佑皱皱鼻子,为了掩饰自己刚才那失态,嘴硬的回道:“一百亩也太多了,从边城运回来的土豆也没有那么多啊。” “还有甘薯,从京城运过来的,估计过一阵子也应该到了。” 文天佑:“······”找个托辞真的有这么难吗?真是的。 见他一个人在那小小声的碎碎念,脸皱的跟个包子一样,辰逸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坏心眼,明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这么说,就是为了看他那变化多样的表情,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一向不是不喜欢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吗,为什么此时却有点乐此不疲的感觉。 不过不管怎么样,刚来县衙那种忐忑的心是彻底的平静了,收到暗卫的报道他就立刻过来了,为了救人也就顾不上身份暴露的事情,反正文天佑早晚也会知道。辰逸也知道自己隐瞒身份这事不地道,但是当时文天佑表现出那么反感官府以及官府的人,他不想让他避着自己或者敬畏着自己,也不像那张会有各种表情的脸变的小心翼翼。 因为这点私心,一直拖延到现在,在这最烂的时机他俩再次相见了,面对十几万蛮人大军依旧稳如泰山的辰逸不得不承认,他和文天佑再次相见第一个眼神相碰的时候,他心里深处是害怕的,害怕他俩从此会变成那种路人或者连路人不如的关系。 不过,还好,他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幸亏他是那么心大的人。 第一个没有因为自己的血统而惊讶,反而发出由衷称赞的人,那是对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的自己一种救赎吧,只有这个人,辰逸不想让他用异样的眼神看自己。 地契终于到手了,可谓是历经波折啊,在辰逸的授意下,那一百亩地是挨着他那三十亩的,并且离文家村也很近,很便利。 不过武县令却没有收文天佑的银子,占到便宜的文天佑有些不安,这明显就是看在辰逸的面子上才免的,这样不太合乎规矩吧。 辰逸倒是很平静,他不信武县令敢当着自己的面做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这也太明目张胆的了。 果然武县令马上解释道:“朝廷有规定,若是有人做出了特殊的贡献,可以免费开荒地,限制五十亩之内,文秀才救治流民有功又在限制的范围内,理应免了这钱。” 他旁边的主簿也附和道:“确有此事。” 文天佑默然,这种中了奖的感觉真的很微妙。 此事毕,一行人出了县衙,文天佑跟辰逸站在一边,远远的站着一队盔明甲亮的官兵,俩人傻站了半天,辰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文天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五千两银子?” 辰逸:“······”他都快忘记这事了,当时只是想找个由子留在文家,所以才扯了个慌,果然不应该随便扯谎,否则真是没法圆。 “那剑找到了,那笔账就抹了吧。”辰逸板着脸道,心里想文天佑可别在提这茬了。 文天佑也是非常上道的点点头,真想高唱翻身农奴把歌唱,无债一身轻啊,这种有地有存银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哇。 “我得走了,土豆的事情叶天枫会协助你。”辰逸看看天色,他这次返京可能要离开的时间长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些烦躁,他却不敢深究那让他烦躁的根源。 文天佑点头,能丰富雍州的农作物的种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这事他能帮的自然得帮。 和煦的阳光下,辰逸定定的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人,白皙的脸上沾了些灰尘,脸上的那抹干涸的血迹分外的扎眼,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还没碰到突然醒悟过来,又闪电般的缩了回来。 心跳快的让他有些失神,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匆匆的道了别便快速离开。 嘴里的“再见,保重”还没说出口,眼前的人就只剩下个背影,文天佑简直无语了,刚才站着不说话,突然又跑的比兔子还快,真是没法理解他是怎么想的,不过人都说圣心猜测,这王爷的心思也挺难猜的。 事情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文天佑想去向江清流道谢,结果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影,不但他,连说好了跟自己商谈的叶天枫也没了影子,文天佑简直无语了,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一个个跑的都这么快。 他想找人也无从下手,只好准备回去让他去找自己。 不得不说武县令能坐到这个位置也是挺有心的,特意派了轿子差了衙役把人给恭恭敬敬的送回去,一方面是为了弥补之前抓错人的失误另一方面也是证明文天佑的清白,毕竟抓人的时候可是被村里人围观了一路。 果然,文天佑回来的阵仗比被抓的时候还要大,村里的那些风言风语才停歇下来,等回到了家,打发了那些慰问的人,安慰了受到惊吓的家里人,看着又恢复干净整洁的院子,文天佑才有种真实的感觉。 这一天,被抓,被怀疑成奸细,然后又知道了辰逸的真实身份,最后洗脱了嫌弃,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现在还能这么淡定的回想,心理也算是比较强大了。 被搜走的东西全都如数的还回来包括那枚木制的牌子,摸着牌子后面那模糊的印记,文天佑长叹了口气,他明明是不想跟权贵扯上关系的,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平凡的日子,拒绝了江清流的要求还是没有逃脱这个命运,他有种感觉,他和辰逸之间恐怕日后就要牵扯不清了。 心绪烦乱,文天佑点起灯准备练字,一叠字迹干涸的宣纸横放在桌上,最上面的几张就是辰逸的字,这字真的跟本人一样,狂放不羁,本来想放在一边的却愣愣的看了半天,文天佑苦笑一下,自己也是被睿王大人亲手教过的呢。 拿出新纸,文天佑正要磨墨,门突然被敲响了,这个时候家里的人应该都睡下了,怎么会来厢房,文天佑满是疑问的打开了门,门外赫然站立着的是一脸痞痞笑容的叶天枫。 “文小大夫,这么晚还没睡啊,哈哈,我真是来对了。”说着,叶天枫非常不见外的自己走进来。 文天佑自动忽略了明明大门已经反锁了,他还能悄无声息的进来这个事实,因为这家伙看上去也是身手不凡的样子。 “咦,这不是王爷的字吗?下面的这是你写的?”无意间看到桌上的纸,叶天枫忍不住说道:“这字、挺特别的······” “不用这么客气,我知道我自己的水平!”心大如文天佑是不会在意别人客官的评价自己的字的,事实就是如此,再粉饰也是枉然。 叶天枫向文天佑做了个厉害的手势,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我媳妇有你这么坦然就好了,明明心里还是有我的,就是不肯承认,唉,真是太别扭了,不过,我就是喜欢他这点。” 每次叶天枫在他面前秀这种恩爱的时候,文天佑总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此时三更半夜更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第55章 种地 叶天枫完全没有注意文天佑对他的话的反应,或者说即使注意到了会说的更欢,因为文天佑那纠结的样子让人看着心情大好,他有些能理解为什么王爷会呆在这里迟迟不回去的原因了,这小大夫的表情变幻莫测的可是太有意思了。 折腾了一天困的要死,文天佑可不想分享他的追妻之路,打了个哈欠催促道:“啥事?你大半夜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有两个事。”见文天佑要下逐客令,叶天枫赶紧说正事:“王爷命我听你的指令将从边城运回来的土豆种下,还有就是我的私事······” 种土豆倒没啥难的,他们有那么多人手,文天佑也就是动嘴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叶天枫的私事找自己帮忙这让他有点摸不上去头脑。 见文天佑一脸的疑问,叶天枫话锋一转,“其实也不算是私事,公事,公事,你能帮我劝劝我、不,江清流江大人吗?现在雍州的流民户籍问题迟迟没有人着手解决,雍州的管理户籍的那几个老头子连喘气都费劲了,实在禁不起来回折腾,王爷几次向朝廷要人那些人要不抱病要不推辞,其实就是怕死,嘿嘿,若是他们问心无愧也不会这幅怂样,眼下比较合适的就是他了,但是我找他谈他都对我避而不见,所以,希望你能帮帮忙。” 啊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竟然只给了自己个背影,真是太无情了,明明自己一直对他朝思暮想的,不过,看见自己那微张着嘴吃惊的样子可真是好看呐,回想着江清流那冷艳冰霜的脸,叶天枫又再次走神了。 唔,文天佑能理解户籍对朝廷的重要性,通过落实户籍能对人口进行管理、遏制地方势力的盘踞,毕竟雍州毗邻着十多个蠢蠢欲动的小国,安定重中之重,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在赋税和徭役方面,辰逸之前好像也跟他提过一次,当时他没有注意。 但是这事为什么要找江清流?还有为什么要自己去劝,明明江清流每次见到自己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自己也招架不住他那毒舌。 “这事恐怕有点难,江大人我俩也不是很熟,我没法劝。”文天佑实话实说。 “怎么会?他那人高傲的很,看不上的人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的,他既然肯在堂上替你说话,那肯定是认可你的。”说实在的,叶天枫心里也是暗搓搓的羡慕文天佑,他也想要江清流为自己辩解开脱。 “你对他很熟悉吗?”文天佑不解的看向他,不由得想起江清流之前对辰逸的那种诡异的态度,“他跟辰逸有啥过节?” 叶天枫也自动忽略了文小大夫直呼王爷名字不敬的事实,露出个很苦恼纠结的表情,“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一直挺好,但是他对我有一些误会,我一直在找他······” 文天佑:“······”这真是神展开,不过,“江大人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辰逸?”如果叶天枫和江清流之间有恩怨的话,那他为什么会那么仇视辰逸,恨屋及乌也有点太凶残了。 叶天枫张了张嘴,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看文天佑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好垂头丧气的回道:“说来话长,当初王爷在殿上砍了那个老匹夫,江清流恰好是那个老匹夫的学生,弹劾了王爷,言辞很激烈,还顶撞了陛下,所以被贬谪到雍州这里当个八品的小吏,其实他可是三元及第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呢,秉性刚介,文采斐然,很厉害的。” 这是刚送走一个王爷又迎来一个金科状元的节奏吗?自己这是吸引大人物的特殊体质吗,为什么一天之内有这么多惊吓?当初自己还当着江清流的面说什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难怪他当时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啊啊啊,真想拿头撞墙。 看着文小大夫那痛苦纠结的模样,叶天枫心情顿时恢复了不少,拍着他的肩膀道:“不用自卑,虽然你的字和学问不如他,但是你会医术啊,也很厉害。”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自卑了?再说我现在写字已经很端正了好不好?文天佑很想向他如是咆哮,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我只能试试,不保证会成功。”文天佑闷声道,如果真如叶天枫所说,那江清流的才学就应该用到该用的地方,就如他所说,十年寒窗苦读,不能白白的浪费了,更何况他是货真价实的有能力。 “好!”叶天枫眼睛发亮。 “你要住下吗?别嫌弃,我家没有多余的地方,你就在那吧,反正你家王爷之前那住那。”文天佑是真的困了,应下了他的要求,感觉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 叶天枫一愣,感觉自己都石化了,王爷竟然跟人同床共枕了?!那这文小大夫也算是王爷的枕边人了?怪不得态度那么······ 如果文天佑知道他脑袋能跑偏到这种程度肯定不会答应他,还会把人给赶出去,会不会用词啊,难怪江清流不待见他。 叶天枫当然没有住下,很快消失在黑夜里,一下子静下来,文天佑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第二天,叶天枫果然带着人还有那十多辆多天的土豆过来了,虽然他们都很低调的换了便装,但是经过了昨天那事,文家人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叶天枫很卖力的解释他们只是来找文天佑来帮忙的云云,文老爹这才稍稍放了心。 不得不说有对农事那么在行的上官,叶天枫这个做下属的也不含糊,不但带来了五头耕牛还带了很多文天佑没见过的工具。这些当兵做事也都是雷厉风行,大部分的人拉着牛直接去翻地,留下五六个跟文天佑一起把车上的土豆全都卸下来,然后把小的和带有芽眼的放在一起,把光溜溜的放在一起,前者直接等着种了,后者还要再进行催芽、切块。 叶天枫想的还挺周到,还带了几个司农务的人,让文天佑边挑边教他们,其实这东西也没什么好学的,只要把带芽眼的种下去就能长出一大堆的土豆来,最重要的是选择时节,他们现在种的话其实有些不太合适,但他们还有个地理优势,那就是光照充足昼夜温差大。 文天佑就是有些受不了那几个人不动手只用笔记下自己说的行为,虽然都不是难事,这理解和实际操作还是有些差距的,你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做笔记的,还不停问那些让文天佑冷汗直流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要切开种”“这样真的不会烂在地里吗”这样的问题,文天佑真想怒吼,你们才是专门负责农业这方面的吧,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大夫? 最后,叶天枫面无表情的把锄头插在那几个正孜孜不倦的记录的人的面前,“干不干活?不干活走人!”,然后世界恢复了安静。 果然有什么样的长官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连威胁人的做法都是一样一样的。 有了牛,耕地的速度那真是快,不但将那一百亩的试验田跟翻了还顺带的把文天佑那三十亩给翻了,感动之余,文天佑叫叶天枫他们在森林的边沿的地方拉了腐殖质层的土壤掺在地里,又拿了不少枯枝败叶在地里烧,大部分当成肥料,一小部分被文天佑留下来备用。 等地里这边都处理好了,土豆这边没什么动静,文天佑抓耳挠腮的想了好几天,最后找他们做了个阳畦,阳畦是一种利用阳光控制温度的洞坑,将那些发芽缓慢的土豆防放到其中,然后上面在盖上一层薄土,果然用这个方法催芽的速度就快了不少。 然后文天佑又将用药水处理过的刀将土豆沿着芽眼切开,切口膜上草木灰,然后让叶天枫他们按这垄种下去,这实在是个很浩大的工程,每天埋着头切土豆,一整天下来脖子都痛的厉害,相比之下,他的药材种子非常快速的种了下去,可惜的是,药材对时节更挑些,所以他也只种下了六成左右的种子,文天佑还心心念念着森林里那些免费的天麻,可惜辰逸一直迟迟没有露面,知道他去处理非常重要的事情,文天佑也没敢向叶天枫询问。 他们这么大肆的开地种土豆的事情引起了村里人和相邻村子的注意,然后文天佑就看着叶天枫像个江湖骗子一样向大家鼓吹土豆这东西的好处——产量高、生长期短更重要的是耐旱,雍州这地方是最适合种这个的云云。 将切块的土豆伤口抹上草木灰,不抹也可以。然后放入土壤中,互相间隔大概15cm左右 土豆切块一定要有芽眼,不然土豆不会发芽的,在土里容易烂掉。 不要泼粪水和尿素,会让土豆变脆,口感差。 你的法子可行,这个时正是种土豆的季节,农村种植法:根据土豆芽把它切成块,每一块要有芽,用草木灰涂抹土豆切块伤口,放上3-5天土豆刀口干了没有见到腐烂,才种下到土地。 第56章 准备工作 在叶天枫的刻意宣传下,土豆的名字在流民之间宣扬开来,再听说了那么多好处后,很多人都激动了,然后甘薯的到来又再次将气氛推到到□□,这次比较靠谱,不但甘薯来了,还跟来了负责种植的人员,听说还是从南戎特意请来的使者,文天佑总算得到了解放。 甘薯的育苗时间比较长,文天佑趁这个机会又研究了下辰逸之前给他的那书,那本关于针灸的书看了好几遍,感觉真是很奇妙,同时扎不同的穴位会起到不同的效果,虽然书上并没有记载过多,但是文天佑却感觉较前世见过的要更广泛些,他想哪天去找赵大夫问问看能不能再找些相关的书籍。 他还没去找赵大夫,赵大夫先来找了他,因为听说他之钱被衙门抓走特来探望的,正好省的他跑这一趟了,好久不见,赵大夫那胡子更精神了。 “你怎么会有这书?”文天佑把书刚拿出来,赵大夫就一把抢了过去,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摩挲着,好像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别人送的,怎么了?”书虽然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并不是什么古董之类的吧,文天佑指指那书:“还有没有关于针灸的书啊?” “别人送的啊······”赵大夫低声喃喃道,“这书是梅家人所著,书封面的左下角有个梅花的标志,现在已经基本见不到了······” 梅家?文天佑感觉有些耳熟,想了想,好像是那个被抄家的医药世家的梅家,听赵大夫的意思自己想要的东西恐怕也没下文了,不过文天佑好不容易对这个起了点兴趣,不肯这么轻易放弃,又追问道:“哪里都没有了吗?”如果真的没有,辰逸的这本又是从哪里来的,辰逸对针灸之术可没有什么研究,要说收藏也有些牵强,他武器用的是剑又不是针。 “要说现存的如果还有的话,恐怕只有汪御医那还有可能,他和梅家关系匪浅,可能会有孤本。”赵大夫看着那书长叹了口气,“金针之术除了那些寻常之法大多都是祖上代代传下来的,梅家底蕴深厚关于这方面的书籍肯定少不了,可惜了,恐怕都葬送了那场大火之中。” 文天佑默然,这书辰逸从哪里得来不言而喻,但是自从俩人见面他也没离开多远,这书他是最近才送给自己的,那是不是说明这本书曾经的主人此刻就在雍州?想到这里,文天佑不由的心里有些火热,御医啊,而且是神医,如果有幸得见,那该多好。 这书中记载的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得到文天佑的首肯后,赵大夫从前到后通读了一遍,很是爱惜的合起来放在一边,放过去之后却发现了那本关于炼丹的书,有些小激动,胡子一撅一撅的开口问道:“你这是想要做膏药?” 自从得知文天佑懂得制造膏药后,赵大夫心里一直痒痒的,现在看了这书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你若想要重新研制膏药的话那可是太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开口,老夫虽然人单力薄,但是也想尽一份力。” 看他那激动样,文天佑嘴里的“别人送的”这话就没有说出口,从实际利益和高层次方面讲,弄出膏药怎么着都是好的,既能让这个东西继续下去,又能给自己带来收益,一举双得,他有些动摇,倒是可以一试,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见他点头,赵大夫高兴的不住的点头,文天佑虽然年轻但是颇有几分鬼才,如果他肯下功夫的话,恐怕真的能做出与十多年前相媲美的膏药也不一定。 文天佑不知道赵大夫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应下后就开始有条不紊的做准备工作,其实膏药熬制的过程并不复杂,前世的各种小作坊都能自己做,当然效果就不能保证了,但起码能说明流程并没有像赵大夫所想象中的那么难。 文天佑跟他哥在家里的厢房的北面盖了个类似灶台的东西,安方了一口大黑锅,火塘烟囱俱全。弄好的这些,膏药配方的话他脑子里有不下几百种,药材也不是大问题,眼下最重要的原料,文天佑开始琢磨着弄铅丹。 炼丹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顶风作案那就是妥妥的找死,前世熬制膏药的铅丹都是直接买现成的,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为这个发愁,否则怎么也得好好深究一下,不过也不是一天头绪也没有,四氧化三铅的话到是可以做出来,接下来的几天文天佑就开始找纯铅,不过赵大夫也不知道这东西哪里有,文天佑扶住额头,一脸的郁卒。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想王爷了?”叶天枫除了跟着那些人下地干活以外都看着文天佑,不知道他是闲的还是被人授意的,不过依然是一开口就让人想抽他。 见文天佑不开口,叶天枫就认为他是默认了,自顾自的说道:“嗯,顺利的话应该过些日子就回来,如果不顺利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不过也没什么大碍。” 你这话说没说有什么不同,文天佑心里吐槽,不过瞥到叶天枫,眼睛一亮,也许这家伙能得到有用的信息,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道:“你知道哪里有铅吗?” “铅?”叶天枫重复了一遍,看着文天佑的眼神有些异样,“你要那东西干嘛?”这个小大夫看着人畜无害的,难道······ 这口气肯定是知道了,文天佑总算发现这家伙有了用武之地了,赶紧接着问道:“制药啊,哪里有,能不能弄来点,我有非常重要的用处。” “制药?”叶天枫眼睛瞪的更大了,看着文天佑好像是什么可怕的人一般,“那东西是有毒的,你拿来制药?制毒药吗?” “跟你也解释不清楚,有没有?在哪里?”文天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有是有······”叶天枫说话吞吞吐吐的,半天才回道:“你是要对谁下手啊?我知道那东西在行刑房里有······” 文天佑:“······”不知道该吐槽他们太残忍还是该吐槽暴殄天物。 “你能帮我弄到吧?”文天佑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叶天枫的官阶应该也不低,而且用刑的东西应该也不会太难搞到手。 “行!”叶天枫应道,倒不是因为他有求于文天佑,而是王爷走之前特意叮嘱过文小大夫有什么要求的话尽量满足,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其实他一直都挺好奇文小大夫跟王爷的关系的,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的倒是清楚,俩人虽然一直都是文小大夫说“嗯嗯嗯”,但其实王爷一直都是迁就他的,没有办法,文小大夫的神经比他腰都粗。 这事终于有了突破口,当天晚上文天佑很是兴奋在床上滚了三圈,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做出膏药后,销往大江南北然后赚的盆满钵满的情景,哈哈哈,想想都很美好。 外面的暗卫:“······”文小大夫每天睡觉前都要折腾一番,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忍受的。 在辰逸不知道的时候,他被属下很是同情了一把。 这几日江清流越发的急躁,他想去找文天佑再谈谈,但是那个混蛋偏偏天天守在文家,文天佑这几天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天天窝在家里看病还有捣鼓他那点东西,听说还种了什么药材。 江清流感觉自己跟那个姓叶的混蛋简直就是前世的冤家,只要叶天枫出现在他的周围,他就会莫名的感觉烦躁,想要发火,明明以前俩人是最好的朋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距离越来越远的呢。 是叶天枫突然放弃了读书跑去从戎的时候吧,说好的一起相互扶持的考下去,那个家伙却中途放弃,这个叛徒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天天只会用拳头思考的莽夫。他永远记得那家伙把自己带走审问的时候的那种无以言状的痛苦和恨意,他现在竟然还有脸来见自己,脑子里塞的都是浆糊吗?! 因为前几天睿王千岁造访府衙,所以安溪县衙门这几日上至县令大人下至衙差全都精神抖索的,以往四天巡访一次各个村落变成了两天一次,江清流叫苦不迭,虽然每天坐在马上颠的都快散架子了但也咬着牙坚持下来,累的要命的时候就在心里痛骂叶天枫,骂着骂着就忘记身上的痛了。 与此同时,叶天枫这几日也不停的打着喷嚏,文天佑歪过头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叶天枫摆摆手,脸上露出他那招牌的笑容,“肯定是我媳妇在想我,我就知道他还是舍不得我的,虽然嘴上······” “停!”文天佑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要不制止,这家伙肯定又得没完没了的说,“你还没找到你媳妇吗?”按理说以他的身份,想要找人应该不是难事,至于天天嘴上过瘾吗。 第57章 制膏药 “找到了,他不搭理我。”说这话的叶天枫就像被人遗弃的大狗,没精打采可怜兮兮的,跟他平时那精神抖擞的样截然相反,不是他不努力,实在是因为江清流那家伙脾气太烈,他怕追的太紧那人再辞官走人,那自己可白费心血把他弄到这里了。 文天佑挺吃惊,叶天枫虽然每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是相处起来却发现其实是个挺靠谱的人,那人的眼光看样子还挺高,文天佑正脑补着一个冷艳高贵的美人的样子,就听叶天枫又接着说:“所以说,如果你把江清流劝动了,我肯定会感激你的。” 文天佑:“?”这是什么神理论? “江清流就是我媳妇啊,我喜欢他。”叶天枫的表情自然的好像在说“我吃了,你吃了吗”,文天佑感觉自己的耳朵或者三观有一个坏了,江清流是男的吧,再好看也是男的吧?叶天枫是男的吧,肯定是男的吧。 叶天枫抬头看文天佑一脸好像被雷劈了的表情,叶天枫耸耸肩,“干嘛这样看我,我只是更加坦诚的面对我的真心罢了。” 好强大的内心,不过怪不得人家会跑,江清流恐怕不喜欢你才会跑吧,文天佑心里暗搓搓的想。 不过这个消息可真够劲爆的,俩人都是男的,真的可以相互喜欢吗?看叶天枫好像乐此不疲的样子,文天佑表示挺好奇,这家伙真的能抗住江清流那毒舌吗? 昨天叶天枫拿来了纯铅,文天佑准备今天正式的开始弄,文天佑最古老的办法,就是炒铅,把纯铅放入锅中加热,一边搅拌,加热后的铅非常容易跟空气中的氧气结合,然后拿出研粉,用水漂洗,过筛,得鲜红色粉末状的物品,质地细腻,没有任何气味,看上去跟前世在药剂店买的相差不多。 他又在脑子里翻找关于黄丹的记忆,《本草纲目》金石部有曰:铅的变化为胡粉、黄丹、密陀僧、铅白霜,胡粉,文天佑又弄了份铅高温融化后削成片,放在木桶之中,木桶中间和下面各放一杯醋,外面用盐泥封住,然后又纸糊住木桶缝,用木炭持续加热,如此反复七天。 期间,文天佑又准备了黑膏药配方的药材,玄参、白芷、黄芩等三十六种,最后加上颖叱腔坏镊晗悖子镅杂性唬瑚晗阃腹恰18橛屯附睢17聊酝溉狻1钙ぃ晗闶亲詈玫耐ㄍ讣粒芙┬砸贾凉撬瑁奶煊釉谥暗玫秸飧鲆菜闶腔登珊希衷谡门缮嫌贸 现将其中的十五味药研成磨,另外二十一味铡碎备用,待七天一过,将木桶盖打开,铅片上覆着一层霜粉,将粉末扫到一起,燃烧再继续放在木桶中加热,依旧是七天。 这些日子,红薯抽出了芽,等芽长到二十多公分时,剪下插到垄中,叶天枫每天累的要死,没有时间烦文天佑,文天佑专心致志的在家弄铅丹,他不来了换赵大夫天天来守着,虽然文天佑表示没什么不能看的,但是他还是以避嫌为由来了只看文天佑之前处理完的那些看,反复几个七天过后,铅用尽,剩下的残渣文天佑又反复的炒,最终成了给之前那种颜色相近的成品,文天佑也不知道这两种哪一种效果更好,索性将药材分成了两份,分别尝试。 文天佑花半天的时间做准备工作,然后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开始正式的熬药,赵大夫抓耳挠腮的有些坐立不安,想要问文天佑什么又死活不开口,简直比他这个直接上手操作的人还着急上心,看他憋的脸红脖子粗的样文天佑都替他难受,只得安慰他:“没事,只是做两次实验而已,不成功再想别法。” 他这么说,这几日正默写着前世学过的那些书,虽然现在记的清楚,十年八年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他怕时间长了产生啥偏差,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子,所以一有空就默写一些。 不是赵大夫瞎担心,实在是文天佑这设备太简陋了,就这么个露天的灶台,实在是有些寒酸,不过人家文天佑都说了没有大碍,他也只能忍着。 首先将桐油放入锅内加热,将之前处理好的药物分别放入锅内,熬药,因为药物耐热性各不同,所以必须掌握好火候,文天佑第一次用这种锅熬药,废了两锅,第一锅因为温度过高直接着火了,第二锅是锅底温度高把连翘给熬枯焦变性,等到第三锅才慢慢的掌握了,熬药是将药性熬入油中,熬的时间是最重要的,太短则药性没有被完全提出来,做出来的药膏则效果差,太长药被煎糊,增加油中的杂质,做出来的膏药会有副作用,文天佑是熬药个中老手,以前是凭着感觉,现在嗅觉发达,更是差不了。 时候到了,将渣滤净,剩下的为膏油。然后就是炒丹,将铅丹放入干净锅中文火翻炒,水汽尽粉末松散。 然后就是炼油,桐油和香油均可,效果成珠不散,炼油成。 然后就是下丹、膏成后去火毒,此时要浸于冷水中至10日,这期间,文天佑忍着火热,又将另外一种的铅丹做成膏,同样至于水中。 折腾了一天才弄完,整个院子全是一股子刺鼻的药味,弄的文家人吃饭的时候都各自少吃了一碗,罪魁祸首文天佑却多了两碗,这一天他不停的翻炒,手臂都累的抬不起来了,体力消耗这么大,自然要多补充些。 饭后,文老爹把他留下,问的是那甘薯的事,文天佑这才得知,原来朝廷向南戎大肆购买了甘薯做种,这几日运至雍州,衙门贴出公告,凡种甘薯者,第一年免收种子钱,文老爹是知道叶天枫他们种这东西的,问问文天佑可行否。 “行,挺好吃的。”文天佑如是答道:“产量比种小麦什么的能高出好几倍,不挑地。” 听他这么说,文老爹放心很多,因为前阵子缺雨的缘故,虽然及时的人工破土,但还是有部分苗枯死了,他跟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把空地补种上甘薯,这样既不浪费地又不花钱,实在是不赔钱的买卖。 文天佑表示他能理解他爹的想法,人对未知的东西总存着敬畏的心里,估计普及完这一年,明年大家都会争先恐后的种这东西了,以后家里天天不会除了土豆就是甘薯吧?这个消息可真让人高兴不起来。 不过朝廷这次竟然动作这么快,是因为辰逸回去禀告的吗?如果辰逸的计划成功了,是不是说明他现在是安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因为忙着弄膏药的事,文天佑暂时去不了县城,也没见着江清流,忙活完的叶天枫最近倒是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刚碰壁回来。 药膏还没去完火毒,文天佑就得把他那些东西挪走,因为他嫂子刘氏生产了,生下来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可能是怀孕时经历了流亡和长途跋涉,所以分娩后大人孩子精神都有些不好,文天佑亲自开始下厨煲参须炖鸡汤、鸡肝粥等,天天变着花样什么药膳排骨汤、黑豆猪蹄汤,不但坐月子的人享福了,家里其他人跟着也有口服了。 时候到了,文天佑又跑到外面继续自己未完事,将去了火毒的膏药低温融化,加入研成粉末的冰片、樟脑、没药、*和麝香,搅拌均匀,用竹筷挑起,置于布上,以竹筷点纸布中心作顺时针摊一周,则膏药成。 为了分辨这两种膏药的不同,文天佑特地做好了记号,给了一直虎视眈眈的赵大夫几贴,剩下的都存了下来,他现在的主要指责是家里的厨子,其他的事得先放一放。 经过一个月的好吃好喝伺候,文云轩和文云皓的个头蹿的很快,出了月子,刘氏有发福的迹象,只有他那小侄子还是瘦瘦小小的,哭的声音跟猫叫一样,典型的先天不足。 因为小婴儿身体太娇弱,文云轩和文云皓基本是不怎么允许去碰的,他俩也挺懂事,知道这个弟弟身体不好,去他娘的房里都不回像以前那样扯着嗓门喊了。 对待这个一只手就能托起来的小蹲樱奶煊右灿行┓3睿饷创蟮愫19右膊荒芨砸┦裁吹模氪硬埂5鳌13矫嫦率郑蒙晕3ご笮还蛭衷诨乖诤饶溉椋跏虾煤貌共梗材芗浣邮找妫猿隽嗽伦右院蟮纳┳恿跏弦脖焕樟畈荒茉俾叶鹿刈约盒《拥慕】担跏弦仓荒芄怨耘浜稀 文天佑专心在家做煮夫闲着的时候默写一下书,所以不知道他做的那两贴膏药在县城引起了轩然大波。 此时的辰逸正站在御书房内,圣上答应了向雍州引进了甘薯却迟迟不放他回去,几次面圣都不被召见,他心底有些急躁,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把他留在京城虽然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但是该来的总会来,总呆在这里也不是个法。 第58章 汪大夫 夜□□临,辰逸依然站在御书房外,一动不动,太监总管陈福一路小跑哈着腰对他说道:“睿王大人,您可别在这等了,陛下今日政事繁忙不召见您,您还是回去歇着去吧。” 陈福心里简直比吃了黄连还苦,这睿王大人这两日就在御书房站岗了,陛下天天就是不见,天天跟没事人一样,可苦了他们这群奴才,被睿王大人瞅一眼简直比被刀子刮一下还疼,跟老睿王那敦厚的性子不同,这小睿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真怕什么时候不高兴,他们这群人的脑袋就得喀嚓一声掉地了。 “无妨,本王闲来也无事。”辰逸冷冷的说道,实则心里却是煎熬的,他想早日回到雍州,也不知道叶天枫那边做的如何了,还有文天佑,他······ 陈福抹了把头上的汗,本来一句平常的话,王爷你说的这么杀气腾腾实在是太让人放心不下了,但眼前这位他实在不敢多劝,只得躬身返回御书房。 御书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正中宝座上坐的正是天齐的建成帝顾宇云,四十左右的年纪,眉高目阔,不怒自威,就是这么个不苟言笑的人在十多个皇兄皇弟的各种阴谋诡计中获胜坐上了帝王,靠的就是铁血的手腕和冷酷无情,这样一个对亲兄弟挥刀相向都不眨眼的人却对门外站着的臣子无计可施。 建成帝低着头批奏折,偌大的御书房只能听见翻动纸张的声音,掌灯时分,陈福拨了拨灯芯,就听建成帝沉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陈福躬身回道:“回皇上,现在是戌时,皇上,睿王千岁还在外面候着呢。” 陈福仗着胆子说完,见圣上依旧翻开着奏折,便知道不能再多说了,心里叫苦不迭,这两位扛上这是为什么呀,每天这个时辰陛下早就看完折子了,这几日天天都拖到很晚,就是为了把门外那位给靠走了,这是何苦哟。 不知道过了多久,建成帝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奏折拍到桌上,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御书房显得十分大,陈福吓了一个哆嗦,就听建成帝沉声道:“让他进来。” “嗻。” 宫门快要关了,辰逸望望天上闪烁不定的星子有些失神,然后听到脚步声,陈福提着灯笼走过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辰逸大踏步跟了上去。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辰逸低头行礼。 “平身吧。”建成帝眼睛看着长身直立的辰逸,俊美朗目,心思却不知不觉的飘到另外一个人身上,虽然性子大不相同,但是到底是血脉相连,长相相似了八成。 辰逸并没有开口,因为陛下知道他来所为何事。 “这次是你运气好,正好碰到了那些人,否则你这个时候已经被移交到大理寺了。”建成帝手指轻叩桌面,看着下面面无表情的辰逸感觉一阵头疼,“现在很明显有人想栽赃给你,这个时候你留在京城是最妥当的,雍州那边有叶天枫在,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又不是行军打仗,你着急回去做什么?” “臣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虽然他知道陛下说的没有错,但是现在归心似箭,根本不想再这里多留半天。 建成帝没有说话,沉吟半晌,突然问道:“你对辰靖还有什么印象吗?” 辰逸摇摇头,从他出生以后他父王就长年镇守在边疆,好像在襁褓的时候他回来看过一次,但是那时候自己什么事还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陛下为什么会问这个事。 关于这事,建成帝比辰逸更加清楚,但是现在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事跟父王还有什么关系? “陛下,恕臣之言,边疆那十万大军还不能撤。”辰逸开口说道,虽然蛮人被打的伤了元气,但是私下贩卖武器这事出的突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眼下绝对不是撤兵的最好时机,这也是他夜见建成帝最主要的原因,边关安危一事事关重大,关系着天齐几千万人口的性命,绝对不可儿戏。 “这事现在还没有定论,你既然已经交出了兵权,就别多过问此事了。”建成帝回道。 辰逸却知道他这是不想多谈此事,今日朝廷上下都在向陛下施压,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十万大军还驻扎在边城那边,粮草和银饷朝廷已经支撑不起,这已经不是陛下一个人的决定的事了。 辰逸的拳手在身侧紧紧握着,银子、粮食这都是眼下朝廷最缺的,没有这两样东西,光动嘴皮子是没法留下那大军的。 因为伙食好了,文天佑这几日体重也有上涨的趋势,他已经用两种不同途径获得的铅黄做了两种膏药,但是却没有办法进行测试,在这个没有精密检测仪的地方,他也无计可施。 其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直接给人贴上测试效果,但是大家都活蹦乱跳的,你就给贴上好坏也觉不出什么来,所以他的实验很少停滞了一段时间。 他这种窘况直到赵大夫再次来到方家的时候有了转机,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跟着个气质温和的中年人,据说还是个大夫,来的目的就是他前一阵子做的膏药。 文天佑很兴奋,如果试行了自己制造的膏药有效的话,那自己也算是拥有了一份资产呢,到时候天齐大江南北都用自己做的膏药,那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哦。 大夫姓汪,长的挺普通的,笑眯眯的看上去挺和蔼的,举手投足都透着雅致,身上也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总有种让人心生亲近的感觉。 “冒昧来访还请见谅,我听说这膏药是文小大夫自己研制出来的?”汪大夫笑眯眯的开口问道。 说话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年轻人,这么年轻就有如此造诣,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他本来是被迫来到这里,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收获,真是不虚此行。 “没错,但是这膏药是新研制出来的,药性什么的还有待考察,所以暂时还不能投入实用。”文天佑把他成了想要购置膏药的药铺老板了,虽然他也想用这个挣钱,但是人命关天,药的使用更是要严格,所以事先说明了,省的有什么罗乱,不过这人瞅着不太像掌柜的。 “这药膏跟多年前的盛行的相比略有差别,但是只是配方不同而已,小大夫年纪轻轻就能重现当年跟着梅家一起消失的药膏,实在是厉害。”汪大夫边说边观察文天佑的表情,“听赵大夫说文小大夫有师傅,不知道是师承哪一位?” 当年梅家的人跟那些受牵连的全部都被流放,他怀疑教文天佑的那位就是梅家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位故人。 “我师父他云游四方,长年不见踪影,我现在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文天佑硬着头皮回道,他要怎么说他师父在遥远的时空,在那里他们这失传的东西大街小巷都是,他就实话实说人家要怎么相信这么悬疑的事情,到时候还不得把自己架到火堆给烤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汪大夫很遗憾,还以为能找到什么线索,没想到就这么断了,不过知道有人活着就行,在来之前他还以为这位文小大夫就是梅家的遗孤呢,不过侧面打听了下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这才停止了猜想。 文天佑心里也挺犯嘀咕的,这人不像是来跟自己做生意的啊,他正犹豫着,叶天枫来了,这家伙这几日下地干活晒的黑不溜秋的,笑起来脸上只有牙齿是白的,他进了屋先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杯水,灌了个水饱才发现屋里除了赵大夫还有别的客人,一瞧,就愣住了,指着汪大夫,结结巴巴的说道:“汪、汪、汪大夫,你怎么来了?” 啊,还是熟人啊,文天佑心想,为什么雍州这么大的地方,身边的人转转悠悠的人都互相认识呢,辰逸碰上了江清流,江清流碰上了叶天枫,现在叶天枫又碰上了汪大夫,世界有这么小吗? 汪大夫看了半天才认出叶天枫来,也很吃惊,“啊,是叶将军啊,你怎么在这?”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追着那人的屁股跑,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喝酒赶紧回京城,再不回去自己的脑袋就保不住,因为突然听闻雍州有人制做出了膏药,所以百忙之中抽空来到文家,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一直跟在睿王身边的叶小将军,他来这里还是有原因的,那叶天枫来这个地方是干嘛?而且还晒成这样。 “我奉王爷之命在这里种土豆和甘薯,汪大夫呢?”叶天枫态度很坦然,完全没感觉到自己一个将军跑到这旮旯地方来种地有什么不妥。 他态度虽然很轻松随意,但是心却是提提着的,王爷回到了京城,这人却出现在雍州,难道真是个巧合吗? 第59章 汪神医 文天佑左看右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叶天枫眯着眼睛笑着跟他介绍道:“文小大夫,这位可是咱们天齐大名鼎鼎的汪神医,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不知道汪御医来这里所为何事,但是向来做为圣上的心腹的御医突然出现在这里,叶天枫不得不多想,他这么明白的挑出汪御医的身份,就是让文天佑小心,别着了什么道。 竟然是赵大夫口中的汪神医,文天佑没有料到这人会有这么大的来头,这时候的赵大夫已经懵了,直愣愣的看着汪大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竟然是汪神医,怪不得他会对膏药之事这么上心,非要见见这制膏药的人,以他跟梅家的关系,肯定是怀疑文天佑的身份啊。 汪大夫,也就是汪神医没想到叶天枫挑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想言明身份就是不想多事,没想到被这位传言八面玲珑的小将军给道了出来,只得笑道:“汪某不过是有几分虚名罢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敢自称神医。” 见他承认,赵大夫激动了,赶紧道:“哪里,哪里,您妙手回春医术高明,这是有目共睹的,您可别太谦虚了。”一直以来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赵大夫有点不知所措了。 文天佑也跟着点头,不过他对这位神医的过往一无所知,所以没法夸,只得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仰慕之情。 御医啊,御医啊,之前只有在电视剧里看到到,不过应该很辛苦吧,都说伴君如伴虎,得罪不了皇上,得罪不了各位娘娘,不能冷落各位皇子,因为不知道谁会成为下个皇帝,天天如履薄冰的活着,动不动就会被拖出去砍头,高危行业,真是不容易。 身份暴露,汪神医情绪也没有太大波动,把话题引向了制造膏药的方面,叶天枫对这些事不懂的,但是王爷吩咐要好好看着文小大夫,所以他就赖在屋里听。 不过他什么,文天佑都得推到他那个云游的师傅身上,因为他算是黑户啊,不过通过聊天也的确发现这神医确实知识渊博,问问题很切中要点,虽然跟他学到的东西和出发点略有不同,但是独树一帜很有特色,真是名至实归。 他心里佩服汪神医,汪神医心里也是暗暗心惊,这孩子这么年轻竟然对涉猎这么广,看问题也很透彻,完全看不出是他这么大的年纪应有的见解,民间果然藏龙卧虎啊,其实就冲文天佑能研制出两种膏药这点来说,就够汪神医高看一眼的了,因为他努力了这么多年,至今没法弄出纯度相当的铅黄来着。 文天佑给赵大夫的那两种膏药他看过,都比他多年前熬出来的要好的多,这人若不是天才就是有高人指点,当然他死活也猜不到文天佑是来自异时空的人,在那里医术交流的比现在要开放的多,所以在文天佑是站在先人的肩膀上学的也算是集各家所长。 俩人谈的投机,一见如故,说着说着天就黑了,汪神医看看天色,笑道:“今日真是高兴,很久没有聊的这么畅快了。” 文天佑也恭敬的回道:“学生也是受益匪浅。” 汪神医的医道中庸,认为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治疗手段以自然为主,跟文天佑的师傅剑走偏锋的治疗方式不同,虽然很中庸,手段却也不凡,难怪会被称为神医,文天佑心服口服,这人很厉害。 赵大夫听的也很痴迷,但是天已经黑了,只得打道回府,不过临走之前汪神医说了一句话让他立刻精神起来,汪神医说的是:“明日再来叨扰。” 文天佑忙不迭的颔首道:“恭候大家光临。”其实他想的是想要登门拜访,但是怕人家有要是再身,登门恐怕有些唐突,所以临出口前就改了话。 畅聊了大半天,汪神医满面红光的回到了客栈,敲了敲自己旁边的房门,里面传出来一道男声:“进,门没锁。” 进了屋,汪神医嗅了嗅,没有酒味,很好,这人没在自己出去的时候偷着喝酒。 “汪神医,今日怎么这样的精神奕奕?”坐在桌面的男人看他面带微笑的进来,很是不解的问道。 自从这汪神医从京城追过来以后,天天就围着自己转不让喝酒不让做这个不让做那个,催着自己回去,每天脸沉的跟水一样,今天出去半天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真是好奇怪,完全搞不懂这大夫脑子里想的什么。 汪神医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端起杯茶喝了两口,才悠悠的开口道:“碰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也算不虚此行了。” “那你得感谢我啊,哈哈,若不是我来执意来此地,你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男人哈哈大笑,抬起头,露出了贯穿面部的伤疤,“能得你青眼的恐怕不是一般人,多半是什么医术奇才吧。” “不错,年纪不大,但是很厉害。”汪神医非常中肯的回道。 边城爆出了那事,这主肯定不会走了,连圣上都拿人没办法,他更是劝不得,自己能做的只要看着他准时吃药就好了,现在认识的这个小友真是个不错的人,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不,其实现在就很厉害了,只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已。 他这边对文天佑是各种夸赞,文家那边,叶天枫旁敲侧击的问出了两人认识的前后,想了半天也找到什么破绽,这汪神医找文天佑算是偶然,并不算是刻意的? 虽然有了这个认知,但是叶天枫还是加着小心,文天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有什么下场他都可以猜想的到。 文天佑现在可是欢欣鼓舞,中医医术从古代流传至现世经过了几千年,其中涌现和堙没了无数的医术上的精华之作,他能有幸参与到其中的一段,这也算是他穿到这里最幸运的一件事了,接触到汪神医就是打开了这扇大门。 所以叶天枫隐晦提醒他小心汪神医别有用心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有听出来,看着文天佑跟吃了大补丸一样兴奋的表情,叶天枫就知道自己白说了,只得认命的提醒暗卫要小心暗中的动作。 果然,第二日汪神医又再次造访,赵大夫也雷打不动的跟来了。他们这边一片和谐,皇宫内的建成帝看着辰逸大步流星离开的背影陷入的深思。 把雍州变成天齐的粮食和药材基地吗?那片贫瘠的土地?这算是天方夜谭吗?不过辰逸这人上了战场就是一尊杀神,下了战场还能做的这么杀气腾腾,真是好本事啊,就不是不知道能不能折腾出点什么来。 最近弹劾雍州流民管理差乱的奏折不真不少,继续下去,他也有点压不住了。 不过,他早就知道会被撤掉兵权,提前就下了一步棋,就是不知道这个棋子能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了,可惜了那么风华绝代的人,弄到那里真是可惜了。 不过,不愧是父子,看人的本领是样的厉害。 此时的江清流可真是忙的焦头烂额,雍州的旱情影响很大,为了活命,有些人铤而走险、啸聚成盗,虽然没有闹出认命,但是影响非常不好,这几日衙门加强了巡防的力度,他几乎全天都是马上度过,身子骨实在有些受不住了。 除此之外,有些已经安置的流民有偷跑的迹象,有很多已经编制好的村落竟然在一夜之间落跑了几十户,这 他也是忧心忡忡,不知道是用心人利用此事作乱还是偶然,不过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根源,这也说明流民户籍一事彻查一事势在必行,不知道为什么刺史大人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不过听说那个刺史向来就是各种不作为,睿王能容忍他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不过江清流心里也是纳闷,辰逸可不是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任何的动作也都没有露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江清流皱着眉想,这几日也没见叶天枫那个混蛋,难道雍州要起什么风浪?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此时还是辰逸手握兵权,以边城离安溪县这个距离,给这些人多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曾经染红了泾河那铁腕手段,至今还能让贼人闻风丧胆,那人男人在战场真的犹如神明附体,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有些人已经厉害到无法理解的程度,让人不得不那么怀疑。 文天佑现在大门不买二门不出,因为有汪神医和赵大夫经常来访,所以也得知了流民作乱一事,也有些不安,立马跟家里的人通了气,把文云轩和文云皓给拘了起来,非常时期,必须小心。 这几日叶天枫也没露面,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得知县城之内流离失所的人剧增,文天佑和他俩两人商量一下,准备去趟县城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第60章 破庙 第二日文天佑背着药箱坐了车去县城和在那里等着的汪神医和赵大夫汇合,走在路上文天佑就发现行人多了不少,看装扮多半是附近村落来县城找零工做的,汪神医这个外来的比赵大夫这个本地土著还熟悉路,领着俩人七扭八拐的就到了县城东边的一片破庙这。 说是一片破庙其实只有一座破烂不堪的庙,旁边都是半倒半不倒的被遗弃的屋子,看着很是荒凉,就是这么个破烂的地方里里外外倒是住了不少人,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多半是老弱病残,横躺竖卧的,黑压压的一大片。 赵大夫是知道这个地方的,左右看了看,忧心忡忡的开口道:“怎么多了这么多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怪味,臭味加上骚味,让人闻着就感觉不舒服,不过这里的人可能已经习惯了这味道,每个人都浑然不在意的样子,看着这些神情萎靡老老少少,文天佑是不陌生的,他刚穿过来的时候流民大军就都是这幅样子,但表情没有这里的人那么绝望和麻木而已。 这里的人多半是乞丐或者流浪的人,文天佑心中猜想道。 “我小半个月来这里时这里的人还不足这里的三成,这么短的时间内多了这么多的人,情况不太妙啊。”汪神医开口道,“而且这里还多了很多青壮年,恐怕多半是从安置的村落逃窜过来的,因为旱灾这些人便弃田流徙为闲民,流民和闲民增加,安溪县最近恐怕不会太平。” 文天佑刚才也发现了,街上乞讨的人较平时多了不少,很多都是半大的孩子,自己上次来县城还没有那么差,看来辰逸是对的,如果不能解决粮食的问题,这几十万的流民就会成为雍州的隐患,不,现在已经是定时炸弹了吧,听说已经有袭击村落的事情发生了。此时文天佑隐隐知道汪神医来到这里的原因。 就在他和赵大夫还在四处打量的时候,汪神医已经蹲在一个躺着的老者身边,老者呼吸微弱紧闭双眼,鼻翼微微颤着,一副随时都可能没命的样子,破庙外有不少这样奄奄一息躺着的人,大家好像已经看惯了这场景,每个人都一脸麻木,没有放半分注意力在这些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眼见着汪神医给那老人家摸脉,文天佑看到一个半大的男孩单独一个人在依靠在断壁上,那处断壁有很多,但是独独只有他一个人,格外的显眼,文天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孩子的脸色潮红,面上带着很多红点,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不停的用手抓着自己的脸。 文天佑目光一顿,仔细看着他脸上的小红点,半晌后向那处走去,走到离那孩子不足三米多的距离,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施主最好不要去碰他,那可是会传染的。” 文天佑转头一看,后面站着个年过古稀的和尚,瘦骨嶙峋的,灰色的袍子虽然破烂的不成样子,但是还能看出原来的颜色,那人正端着一个破碗,碗里盛着水,见文天佑停下了脚步,那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走前几步,将手里碗放到那孩子的身边。他身体瘦的很,走起来袍子飘飘荡荡的,显得形销骨立的,看着让人无端的感觉有几分愁苦。 那和尚刚就看到文天佑和那个正在替老人家看病的那俩人一起过来的,知道这是好心人,接到文天佑不解的目光解释道:“他这病是传染的,有几个靠近他的人已经得了同样的病,你要小心。” 文天佑楞了一下,问道:“大师为何不怕?”说着他用手指指放在那孩子旁边的碗。 老和尚双手合十,脸上露出个安详的笑容,“老衲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自然是不怕的,只是可惜了这可怜的孩子,才这么小,唉。” 文天佑这是第一次看到能把生死看的这么淡的人,老和尚语气非常平常,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勉强的样子,文天佑不由得有些动容,想了想说道:“他得的是荨麻疹,虽然要彻底治愈有些难度,但是并没有传染性,靠近他的人也得了同样的病只是巧合。”说着便栖身去探那孩子的额头。 文天佑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后面有人恶狠狠的说道:“你是哪来的庸医,他那病分明是传染的,否则我家孩子怎么脸上也长了红疹?白云大师,你不要再袒护那个祸根了,要是不把他扔到城外,咱们这里的人都得得了那病,我可怜的孩子啊,你若是去了让为娘可怎么活啊······” 文天佑抬头一看,对面有个女人正抱着个孩子一脸凶狠的看过来,那人蓬头垢面的,死真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对面那昏迷不醒的男孩眼睛里好像啐了毒一般,文天佑不禁蹙起了眉头,再看她怀里抱着的五六岁没精打采的孩子,半晌开口道:“大嫂,那孩子的病确实是不传染的,反倒是你怀里的孩子,他得的是风疹,那是能传染的。” 听了这话,那女人突然宛如疯了一般,睚眦俱裂,大吼道:“你胡说,我家幺儿就是被那祸根给传染的,我家幺儿明明前几日还是好好的,全都是这个扫把星给害的。”说完,那女人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孩子放到旁边的破衣服上,双目通红的朝着文天佑这个方向一步一步走来,口中念念有词的说道:“都是这个扫把星害的,只要弄死他我的幺儿就能好,都是他害的······” 文天佑心中一紧,这女人明显已经失去了理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现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传染其他人的多半是那女人的孩子,但是她却把错归罪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真是乱的一团糟。 他正想着,那个女人突然冲着俩人扑上来,文天佑抱着孩子就想往旁边躲,不是他挡不住一个弱智女流,而是在那个女人扑过来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那人下颌处布满了淡红色斑,这人已经被传染了,最好别让她碰到。 可惜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行动力,孩子是抱起来了,但是躲的速度实在有些慢,眼看那女人就要抓上他的脸,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破空声,文天佑再次抬头看时,眼前突然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衣着农家衣裳的中年汉子,普通的随处可以看到的脸,但那眼里爆出的精光却显示出他并不是像长的那么普通,他旁边长身站立的正是消失了好多天的辰逸,辰逸手里的剑柄和那中年汉子的刀柄同事挡住了那发了疯的女人。 虽然辰逸依然还是那副面瘫脸,但是眼中却好像酝酿着暴风雪一般,煞气十足,风尘仆仆马不停蹄的赶回雍州,没想到刚一来就会碰上这样的事,心情能好才怪! 中年汉子见到辰逸也是一愣,看王爷使了个眼神,略一躬身,“唰”的一声消失在原地,根本没有给文天佑道谢的机会,不过文天佑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好像是村里的人啊,自己好像看过好几次,咦,村里的人还有这么好的身手? 不过他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人刚才好像跟辰逸有眼神交流啊,突然福至心灵,这哪是村里人啊,这恐怕是辰逸的人吧,至于会出现在村里还有出现在这里恐怕是为了保护自己吧,想通了这点的文天佑有些凌乱,这是什么节奏啊喂。 “咳咳,谢谢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真够及时的,你最好别让那个女人碰到,她染了风疹,可是会传染的。”有辰逸在,文天佑顿时感觉自己的安全保障一下子达到了百分百,连说话的底气都足的不得了。 那女人被这俩神出鬼没的人给吓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哇哇叫着转身就往后面跑去,文天佑急了,这家伙要是乱跑的话,这里很多人恐怕都不能幸免,急忙喊道:“辰逸,快拦住她!” 他的话刚一出口,辰逸一扬手,一道疾影直奔那女人的后劲处,轻微的声响过后,那女人身体软绵绵的躺在地上,他出手快,文天佑却看的清楚,敲晕女人的是一枚黑色的棋子,文天佑心想,这准头都是从自己身上练出来的吧。 这边突然起了骚动,破庙了里里外外有不少人都张望过来,辰逸收了手看向四周,脸比刚才更冷了几分,这才走了多久,安溪县这里竟然就变成了难民营,果然早回来是对的。 文天佑这边出了这等变故,赵大夫和汪神医也赶了过来,看到文天佑安然无恙的,都松了口气,没想到会遇到这撒疯的人,汪神医看到辰逸明显的楞了一下,睿王千岁不是回京城了嘛,陛下竟然没有留住人,好吧,这下他估计得在雍州多留一段时间了。 第61章 造谣生事 汪神医行礼道:“见过睿王大人。”看他这风尘仆仆的样,估计也是刚回雍州,不过回来的还真是及时。 辰逸瞥了眼汪神医,摆摆头道:“不用多礼。”汪神医来这他是知道的,那书也是从他那里拿的,否则他一时半会还真是找不到梅家遗留下的医书,不过这人怎么跟文天佑混在了一起,而且还看上去很熟稔的样子? 听他们的对话,赵大夫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辰逸不是以前那个天天跟着文秀才身边的人的吗?为什么汪神医会对他行礼? 睿王?他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下,脑门的汗就渗出来了,我天啊,睿王可不就是那位······ 赵大夫用眼睛偷瞄了辰逸两眼,果然并非常人的气度啊,等等,我之前没有做过什么对睿王不敬的事情吧,所以就当辰逸向汪神医和文天佑询问这里的事情的时候,赵大夫一个人正冥思苦想的回忆之前见面的那些场景。 “天气太热,这里的人多,环境差,时间长了恐怕还要生出什么别的传染疾病来。”文天佑实话实说:“最好现在就开始处理,再拖下去这里大批的人就得没命。” 汪神医也颔首应道:“确实如此,我看了下这里的流民大多都有了发热的迹象,最好赶紧隔离,以免再生其他的事端。” 辰逸没有说话,皱着眉想在路上接到的线报,眼下雍州安置流民的地方多有动乱,不知道是有人蓄意挑事还是只是个巧合,如果是前者会不会跟边城那起贩卖武器的事情有关?他马不停蹄的赶回去禀告,但是陛下好像对于此事并不吃惊,但一个字也没有向自己透露,恐怕是牵扯甚广。 “辰逸?”见他半天没有回话,文天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不说话?” “嗯,知道了,我马上就和府衙联系,将这里先隔绝起来。”辰逸一脸平静的回道。 眼看文小大夫的手在离睿王千岁的鼻子那么近的距离摇晃,汪神医暗暗吸了口气,敢对辰逸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文小大夫可真是天齐第一人了,不过看辰逸那淡定的脸,估计也都习惯了,这俩人的关系还真是匪浅呢。不过—— 汪神医眯起了眼睛看了看正在和辰逸说话的文天佑,这是个好孩子,他真心不希望曾经的悲剧再次重演。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说了半天话,文天佑看到辰逸面上有些倦色,担心的开口说道。 辰逸摆摆手,“不要紧。” 因为身份已经暴露,所以辰逸也不用在藏着掖着了,直接派人去县衙,这边已经派兵把破庙和这片废墟给包围了起来。 这里的人看到四周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官兵,一个个都面色恐慌一脸的惧意,萎靡不振的人群有了小小的慌乱,全都站了起来。 站在一边的老和尚锁住眉头没有开口,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看着这里的人突然都戒备起来,汪神医抬起手臂赶紧安抚道:“大家不要慌,因为这里有很多人都得了会传染的病,所以先隔离一段时间,在治好病的这段时间内,大家暂时只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他的话一出口,人群立刻议论纷纷,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惧色,他们虽然过的是可能随时见不到第二天太阳的日子,但是也想就这么安静的死去,他们可不想沾染上什么病,前几日死的那几个人实在是太惨了,痛的嚎叫了好几天不说,断气的时候全身鲜血淋漓,伤口都烂了碗那么大一个口子,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们不要! 因为恐惧,有人就慌不迭的向外面跑去,他们死也不要被传染那病,他们还没跑到外面就被外面的官兵给拦住了,赤手空拳又饿的没有力气的流民自然没法跟身穿铠甲又拿着武器的士兵抗衡,闯不出去的人立刻爆发的绝望的嘶吼。 “让我们出去!我还不想死······” “放开,我没有得病,我还是好好的,你们不能把我和这些人放在一起······” 嚎叫、哭声、骂声像一张绝望的网牢牢的笼罩在破庙的上空,文天佑都已经吓呆了,他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有这么大的变故,这些人的情绪这么激动,实在不太妙啊。 一片死寂之地突然好像变成了人间地狱,汪神医脸色肃穆,眼下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局势再恶化,非常时期必须得用非常的手段。 想到这,他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这病是可以治好的,只要你们好好的听话······” “骗人!我们可一个铜板都没有,你们会这么好心替我们治病?他们肯定是要把咱们集合到一起烧死或者活埋,这些草菅人命的狗官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咱们可不能听信他们的谗言,如果不跑就得没命啊!”有人大声反驳道。 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文天佑和辰逸都不由的望过去,俩人的眼神都好,一眼就看到喊话的那汉子站在官兵的外面,他并不是将要被隔离的对象,说这话总有些维和感,难免有煽动人心的嫌疑,文天佑拉了拉辰逸的袖子,让他注意下那人。 果然,他的话说完,汪神医刚做的思想工作算是白做了,被拦住的人群更是激动了,有人见那些官兵并没有动手胆子就大了,开始用拳头攻击他们的面部,那些官兵虽然训练有素,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有人脸上就开了花,但是他们还是不敢还手,因为睿王大人吩咐过不能对这些人动手。 此时文天佑也忍不住了,想要上前维持下秩序,却被辰逸拦在身后,文天佑有些急了,都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还不赶紧采取点措施? 就在他狠狠的瞪人的时候,外面又发生了一阵更加厉害的骚乱,有个人一脸血的大喊道:“官兵杀人了!官兵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动手了,大家快赶紧逃命吧!” 文天佑心中一凛,刚才辰逸发布命令的时候他就在身边,严令所有人不得向这些人动手,刚才他也看的清楚,那些人举着盾牌的确一直在招架没有还手,但是现在乱成这样,有个失手打伤了人这情况可就危急了,恐怕会引起更大的乱动啊。 文天佑急的团团转,使劲抬头去看,却看到那个一脸血的家伙不就是刚才喊的最欢的人嘛。 文天佑:“······”一直站在官兵的外面你是怎么受的伤?而且大家都饿的有气无力的,你喊的声音这么洪亮又中气十足,一看就是个闹事的,这次没等他提醒,辰逸已经飞身掠出去,很快把那人给制住了。 那汉子没想到辰逸的动作会这么快,肩膀被搭住他赶紧矮身想要逃脱,结果身体刚滑出去半步,右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还没反应过来,后背被重重的踢了一脚,结结实实的趴在了地上。 见他制服了那刻意挑事的人,趁人群愣神的功夫,文天佑赶紧来到前面,大喊道:“大家不要激动,我们真的是来治病的,我和那两位都是大夫,如果那病真的没救的话,我们也不敢在这里多呆啊,大伙不要被有心的人给利用了。” 说完文天佑赶紧向赵大夫使了个眼色,赵大夫这时候反应快了,赶紧举手道:“是,是,我是县城赵记药铺的老板,也是大夫,这位文小大夫虽然年轻,但是说话绝对是可信的,之前流民安置在城外,有不少人的腿都肿的厉害,县衙在城外分发的汤药可是这小大夫开的方子,所以他是不会骗你们的。” 县衙特意分发汤药的那事在流民中反响很大,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喝过那药的,所以对这事印象很深,所以听了文天佑和赵大夫的话都犹豫了,俩大夫都这么说那应该可信度很高。 就在大伙就要卸下防备的时候,被辰逸踩在脚下的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喊声,声音之大可是称得上撕心裂肺了,辰逸皱了皱眉,这人还真是顽强,这时候还不忘记造谣生事,足尖用力,直接把人给踩晕了过去。 本来安静的人群听到那喊叫声又有些惊慌,文天佑简直想把那人给拖过来吃点哑药,但是叫都叫了,现在只能弥补,要不要搬出辰逸的名号? 一想,文天佑就打了个激灵,估计要说眼前这位就是睿王千岁,大家不要慌,估计所有人都得疯了,妥妥的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文天佑眼睛四处转着,瞥到侧后方的汪神医,眼睛一亮,立马把汪神医给拉到身前,大声的说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汪神医,非常厉害,有他在你们大可以放心!” 被文天佑当成谈判筹码的汪神医非常配合的温声道:“不才正是王峥,如果大家信的过我的医术的话,我可以给大家诊治,当然,还得请诸位配合才是。” 听得这话,原本激动愤怒的人群立刻就安静下来,文天佑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这名声大也是好,关键时候还可以用来安定人心,当然这得分什么名声,这种场合报辰逸的名号恐怕只能适得其反。 但他却是明白的,辰逸也是真心真意为百姓着想的,这些人早晚会明白的。 第62章 治病 不得不说,汪神医这金光闪闪的牌子是真好使,人群安定下来以后,武县令也领着人过来了,搭棚子,架起锅开始煮粥,这样一动作,惶惶的人心算是稳住了。 其实文天佑不知道的是,汪神医出身平民,因为家中父母兄弟姐妹全部死于瘟疫,那时候生灵涂炭,横尸遍野,所以才励志学医,他为人谦厚,怜悯百姓疾苦,有些家里实在困难的不但免受诊金还免费治疗,慢慢的在民间有了声望,神医这个称号也是百姓最先给起的,这是对他医术的肯定更是对他医德的认可,汪神医本来也不想呆在宫中被拘着,不过圣上登基后特地差人请的他医治一个人,所以这才入了宫。 所以文天佑把他拉出来,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汪神医久经风浪,很快进入状态,指挥着官兵将棚子分三部分搭建,一部分让已经确定感染病的人住,一部分让疑似患病的人呆,最后一部分让暂时看上去还健康的人住,然后又要了不少大浴桶,武县令一边擦着汗一边应下,他这几日一直忙于查流民闹事之案,所以城内就疏于了管理,没想到差点弄成大祸。 在汪神医的授意下,赵大夫开始记需要的药材,他说完又看向文天佑,文天佑又加了十多种他需要的,赵大夫现在也不能离开这里,辰逸差手下的人去抓药,赵大夫和汪神医俩人到棚子里开始诊治病。 文天佑没有着急开始,转身找到那个老和尚,问道:“大师,不知道之前丧命的那些人的尸体现在在哪?” 尸体也是主要的传染源,如果处理不当也会引发大面积的传染,所以必须得妥善处理,见县令大人都亲自来了,又带来了粮食和药材,老和尚知道他们是真的想要救治那些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在城东的乱石岗处,贫僧愿意引路。” 文天佑走到辰逸的身边,“收瘗那里所有有的遗尸,火葬,深埋。”想了想,他又对老和尚,“还得麻烦大师超度死去的亡魂。”这里的人因为迷信所以都想死后有个全尸,但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只得从大局出发。 老和尚倒是比他想的开,“阿弥陀佛,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福泽全在生前,死后不留遗祸,小施主宅心仁厚,必有后福。” 文天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冲老和尚笑着点点头。 破庙加上这片废墟这里有五六千人,大多都是些老弱病残,本来身体抵抗力就弱,缺少食物水源也不洁净加上时雨不降、民病温疫,小孩子们的表现是身上起疹,大人的表现是头痛,伏热内烦,文天佑和汪神医看了这里的情况后就知道如果不处理可能会爆发瘟疫,所以赶紧把这里给隔离了。 瘟疫这种东西,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重者十存一二,古往今来都是让人闻之色变,实在是让人揪心,为今之计,宜补,宜降,宜散。 听着大大小小的帐篷里的哀叫声,文天佑跟辰逸说了两句话,辰逸看了他一眼,吩咐下人,文天佑则是把武大人运过来的药给拆包,拿出艾叶与苍术放入架着的空锅内,加水开始煮,利用带有药性的水汽驱瘴除秽,就是杀毒。同时也让人在各个棚子里点绕艾叶与苍术进行烟熏消毒,没有那些化学消毒药剂,这两种草药也非常管事。 忙完了这些,文天佑去看之前他遇见的那个小男孩,小孩被放在简陋的木头床上,面色苍白、脉搏细弱、呼吸短促,脸上和身体□□的部位有红色的点和抓痕,文天佑摸过脉后,抓了适量的白芍、蝉衣、生姜、生黄芪和大枣,让人煎药,把药给小孩喝下去,文天佑又去了看了另外那个得了风疹的孩子。 那孩子的病比较严重,单独放到一个木棚里,文天佑去的时候汪神医正好也在,看样子刚摸完脉,见他过来便开口道:“舌苔红,脉数有力,高热,确实是风疹。” 看着那或鲜红或紫暗的疹色,文天佑补充道:“应是热毒蕴结肌肤所引起的,需要吃些清热解毒的药。”见汪神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便接着说道:“皂角二两、苦参末一两,在两斤水中揉滤取汁,熬成膏与药末做成丸子,饭后服用。用等量的藿香叶、花椒叶、蚕沙和地肤子加水煎煮,去渣取药液,沾取药液洗患处,内服外洗,治疗起来事半功倍。” 听文天佑说着,汪神医不住的点头,赞了两声“妙”,弄的文天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本草纲目》中的药方,他不过是背熟了用熟了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赞的。 让人煎药,俩人一起出了木棚去看了别的病人,多是受了阳毒而发斑疹,汪神医看了之后没言语,文天佑倒是能知道他心中的犹疑,解阳毒的药皆性凉,这些人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恐怕承受不了那药。 是药都有三分毒性,喝药治病如果病人身体扛不住药性恐怕病还没治好就得更加虚弱,所以汪神医现在陷入了两难之中。 大致了看了下病人的情况以后,辰逸差人送过来的东西也到了,看着包里的东西,文天佑有些心疼,不过救人如救火,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做为这里的三个大夫,文天佑和汪神医还有赵大夫被安排到最旁边的一个地方,文天佑进了建议凉棚,汪神医正在桌上写什么东西,不过写的好像不怎么如意,毁了好几张纸了,皱着眉。 文天佑进来坐到他的对面,看着他一脸愁容,开口道:“我有一个方子可以试试。”听他这么说,汪神医顿时就来了精神,伸手道:“说来听听。” “捣细的生石膏二两、真羚羊角四钱、知母一两二钱、去足土的蝉蜕六钱、僵蚕四钱、切片的金线重楼四钱、粉甘草一钱。”说到这里,文天佑顿了一下,然后看着汪神医的眼睛道:“这方子的最后一味药是鲜荷叶。” 汪神医一拍大腿,“这方子好,热毒附于皮肤内而不得发,所以才得了这病,僵蚕因其病风而僵,故能为体表散药之向导,又兼具表散之力。所以痘疹不出者,僵蚕最能表出之,而且肿疼之处,恐其变为腐烂,僵蚕僵而不腐,还能控制住因抓伤而溃烂的伤口。” 一边的赵大夫也接道:“金线重楼与那羚羊角,味甘而淡,俱有解毒的功效,荷叶能透发温疫斑疹之毒火郁热,这个方子是在太妙了,既能解毒又能散毒。” 汪神医也颔首道:“确实比我开的那几个房子的药性要温和些,你刚为何不说?”他不信文天佑没有看出来之前他所愁为何事。 文天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想了想开口说道:“疫与寒温不同,因岁运失和,人触之即病,所以治疗之法也不能像治普通病那样。荷叶与羚羊角和金线重楼三者加在一起药性是有些冲了。”其实就是这些药怕是弄不死那些病毒和细菌,所以他才拿来了他的心肝宝贝。 第63章 试药 文天佑这一通话说的赵大夫和汪神医都认真听着,赵大夫一脸的钦佩,汪神医的眼神是赞赏的,这方子在他看来已经是非常温和的了,文天佑既然这么说,肯定是还有更好的办法,所以他一停下来,汪神医便问道:“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瞄了一眼桌上的东西,赵大夫的小胡子立刻激动的撅了起来,生意也提高了几个分贝,“这、这不是羊黄吗上次你把胆黄卖给我,自己竟然留了这么大一块,好嘛,好东西倒是藏的挺严实。” 这小子有这么质地好的羊黄还惦记他那点虎骨酒,真是够了。不过这小家伙也挺舍得的,就这么拿出来了。 羊黄的药用价值不亚于牛黄,凡是大夫就没有几个不爱这种稀有且珍贵的药材的,汪神医也不例外,心想这小大夫还真有点存货呢,不过他此时拿出羊黄必定是为了做药,羊黄有通窍、镇惊的作用,是不可多得的好药,但是这是热毒病,有些不太对症,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打算。 文天佑肉疼的咂咂嘴,“我本来是想自己留着的,不过现在情况紧急也只能拿出来用用了,将荷叶的药量减半,用一钱的羊黄代替,羊黄还有个功效是热病涎妄,热病是邪热妄行、痰涎不利,用羊黄也是对症的,而且荷叶的份量减半药性会更温和些。” 他也不想用羊黄,在他读过的《医说续编》中确实有记载羊黄有这个用途,所以人命关天,他就得贡献出来,估摸着大概用去一小半,还能给他剩下一半多,挺知足,他宝贝这些药就是想让它们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现在则就是关键的时候。 温神医抚掌夸赞道:“不错,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早些年也从书中见过这个,不过当时想的是热病用羊黄实在有些大材小用,所以一直就没有在意,就是这么个理。”因为长期接触的病人都是家境贫寒的,所以他向来致力于方子成本尽量低廉,很多东西都忽略过去了,没想到这文小大夫倒是个博学多才的,连这个都知道,不过更让人钦佩的是就这么把自己的珍藏给拿出来给人治病,这份心实在更是难得。 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中医之术都可以学习,医术高低大多靠勤奋,但是医德大于医术,修德之本,在于诚意正心,文天佑这人可谓是德才兼备的好苗子,他看着实在是欣慰。 赵大夫捧着那羊黄下去找人煎药,汪神医将文天佑留在木棚里,带着笑说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见识,日后肯定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天大地大,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层出不穷,你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可惜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同去京城?” 他其实是想收文天佑当徒弟的,但是一想这孩子已经有了师傅,而且他现在的医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那师傅肯定也不是个常人,自己这半道截一扛子是不对的,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想要带他一起回京。 文天佑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前世的时候他跟师傅跑了十多年,一开始有些受不了,后来也就习惯了,现在想想也挺乐在其中,不过去京城逛逛还成,要去那住他可不愿意,不过他还是挺感谢汪神医能给他这个机会的,婉言拒绝道:“谢谢汪神医,但我现在也不过懂个皮毛,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挺多,等学的差不多了才敢出去献丑。还有就是我现在种药材才起步,这么走了就半途而废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谢谢您的好意。” 汪神医跟他师傅那狂放不羁的医术风格和行事作风相当不同,很是温和,医术的风格也是循规蹈矩非常正统,通过这几天的交谈,文天佑受益匪浅,眼界被拓宽不少,更是觉得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感觉自己的欠缺,反而心沉的更静了。 这倒不是谦虚,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医术的发展历程,他还没有彻底了解这个时空的医术,实在不敢太逞强了,当然要想好好的领悟,一是读医书入手,渐而领会到经典,二是自经典入手,渐及后世诸家,前者他在前世已经达到那个程度,约莫一年到两年的时间就能融合的差不多了,后者永不止境,一辈子都是学习不止的。 被拒绝也是在汪神医的预料之内的,他也看出来文天佑跟辰逸关系不匪,睿王现在在雍州颇有大干一场的架势,文天佑应该会留在这边吧,他也不知道会为什么这么感觉,虽然接触的不多,不过这年轻的睿王倒是比他那个死心眼的爹强。 汪神医用手在桌上轻扣了两下,颔首道:“也好,日后时间还久着呢,到时候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他倒是第一次听说文天佑还自己种了药材,这小大夫还真挺能折腾的。 “好啊,到时候肯定得麻烦您。”文天佑点点头,有学习的机会他是肯定不会放过的,虽然不是现在,但是搭条路也是好的,想了一下,决定还是厚着脸皮说道:“我看有些人患有风湿骨痛病,所以把家里的那些膏药给拿来了,在这可以试试吗?” “那膏药味道挺纯正的,你那铅丹处理的很不错。”汪神医实事求是的说道:“可以试试,现在就去吗?我跟你一起。”文天佑炒丹炒的非常好,他看了,毒性基本被炒尽,试药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他也非常期待这膏药的效果。 膏药是中医外治法的一种,通过刺激经脉和穴位,纠正脏腑阴阳气血的偏盛偏衰,从而达到治病的目的,有消肿,止痛,祛腐,生肌等功效,因为疗效好,治病范围广泛,使用简捷方便,所以当初的想法是适用于广大的平民,不过世事往往不能如人意,当初提出这个想法的人现在已经生死不明。 中医五大剂型——丸、散、膏、丹、汤,其中膏药没什么渊源根基浅,却是珍贵的古老剂型之一,只有少数家传,战乱频仍,百姓流离失所,很多医药世家相继消失,梅家发生那件案子以后膏药就基本灭绝了,因为制作工艺复杂,他用过很多办法都没有重新恢复,作为一个医术的传人,他不想好东西就这么堙灭。现在文天佑既然能做出来,他自然是十分期待的。 文天佑拿上那些膏药,跟汪神医一起去了老年人居多的临时搭建的棚子里,这里的人因为饮食不洁,有很多人身上都有恶疮,而且因为身体状况的缘故,疮疡久不收口,越来越大,恶臭至极,文天佑用药水将他们的伤口冲洗赶紧,然后将膏药稍微烤一下,然后贴在伤口上,膏药的药剂是化腐拔毒生肌,用来治疗恶疮是最合适不过。 为了测试下药性,文天佑也把剩下的那些治疗风湿骨痛的给那些腿部都已经有些变性的老人家贴上,为了能更准确更及时的记录药效,文天佑特意记下了这些病人的性命年龄和病情,反正这段时间也不能离开这里,索性就做的专业点。 烧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艾叶与苍术,这片区域那股恶臭已经消失不见,口鼻间全是淡淡的药香,异味没有了,吃上了饭又分别喝了药,这里人的状态倒是都挺好的,并没有什么病重病发的,不过文天佑和赵大夫以及汪神医一点都不敢懈怠,毕竟事关重大。 还没安心多久,在安置相对健康状况良好的流民的地方爆发了骚动,原因就是有人隐瞒了自己高烧的病情,结果半夜的时候突然人事不醒,被愤怒的人群给扔了出来,现在正是草木皆兵的时候,自己病了一声不吭可不就是想要连累其他人,死有余辜啊。 因为暂时不能回去,他特意托了辰逸跟家里说了一声,看了百十来个病人,累了一天,到了晚上连眼皮都抬不动了,虽然吃了口饭就合衣躺下了,文天佑正在简易的木床上休息,睡的沉沉的,被突然爆发的吵闹吓的差点掉下床,刚起身有人慌忙的跑过来,急急的说道:“不好了,文大夫,有人高烧不退烧昏过去,你快去看看。” 闻言,迷迷糊糊的文天佑立刻精神起来,使劲揉揉眼睛道:“马上就来。”速度起身,披上衣服就往外面走,心里是七上八下的,这大半夜的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因为怕被传染,愤怒的人群倒没有离那人太近,文天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双眼禁闭,脸被烧的通红。 “这人被推到在地摔破了额头,在这之前他就昏过去了。”跟着他过来的人小声的跟他介绍这人的情况,“白天的时候还都挺好的,不知道晚上怎么就突然高烧了。” 官兵上前将不依不饶的人群往后赶了赶,文天佑让人把病人搬到自己住的那棚子,挽起袖子开始摸脉。 第64章 铜人 病人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四肢厥冷,文天佑松开这人的衣领,脉沉弦,鼓动的很厉害,这人不省人事、呼吸急促,文天佑费了半天劲才将他的嘴给捏开,舌苔淡薄白,这人身体看着还算是壮的,身上和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突然昏厥是另有他因。 晕厥是一时性的脑供血不足所致的短暂意识丧失的一种病症,常见于血管与血压病上,这人这么半天都没苏醒过来,不是单纯性的昏厥,文天佑伸出右手的两指放在病人的颈总动脉处,微微用力压迫,一分钟以后颞浅动脉搏没有变化,便收回了手。又以拇指和食指压迫病人的双眼球,病人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很快又瘫软下去。 文天佑将他平卧放置,脸贴到胸口处听心跳声,他正听着,被骚动惊扰起来的汪神医起来也过来了,文天佑简单的说了下病情,掏出金针刺在人中、足三里、水沟、中冲、涌泉、合谷和太冲穴上,扎完了针,病人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文天佑拿出干巾给他擦擦脸上的汗,找出磕破的地方上好了药。 整个过程说起来慢,其实速度非常快,汪神医消化完病情,文天佑已经完全处理好了,还给脑袋上绑好了布。 看着病人身上的金针,汪神医心道这文小大夫的施针速度可真是快,好像根本就不用认穴一般,这里只有外面的火把的光,光线不怎么好,那几个穴位有几处是不太好分辨的,而且非常重要的穴道,就算是自己下针都得小心,这小家伙刚才可是一点都没有犹豫,这份熟稔得经过十几年几十年的练习才能苦练出来,这可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这小大夫可真是时不时就给自己惊喜啊。 行针一刻钟后,文天佑倾身又听了听病人的心跳,将金针收回,长呼了口气说道:“这病人心脏不好,是阵发性心动过速,估计是过于紧张了,所以才会突然昏厥,发烧不过是日晡发热,并没有什么大碍。” “阵发性心动过速?”汪神医重复道,这是什么? 文天佑回过神来,不下心说顺嘴了,补充道:“就是心悸的一种,心脏跳动不正常,因为情绪波动的太多,突然就晕了,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他边说边在病人的手掌和小臂的穴道上按压,反正经过这惊吓也睡不着了,索性就守着这病人吧。 汪神医深深的看了眼文天佑,侧身坐在床边,拿起病人的另一只手也同样开始点穴按摩,按了半天,抬起头看向文天佑问道:“你的针刺之术不错,没少吃苦头吧?”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文天佑内里其实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外时空来客,以为他这身技艺是用特殊的方法锻炼出来的,不过金针之法对手、眼、力道要求非常高,非但如此,此技曲折奥妙,非由耳提面命不可,甚至可以说是只可意会而不可以言传,文天佑练到他这种纯属的程度肯定是没少下苦功夫,当然天赋资质也是绝佳的。 汪神医这话可算是戳中了文天佑心中的痛苦回忆,顿时就像吃了苦瓜一般皱成了一个团,咧嘴道:“确实,练的时候手疼的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刚开始学习的时候扎毁的银针堆了一大堆,可没少被我师傅教训。” 那简直是噩梦一般的回忆,他把穴位图都印到脑子里了,那是平面的,对着铜人练习的时候一开始那是惨不忍睹,从头到脚将近一千个穴道,第一次只认对了二百八十多个,扎坏了六百多根针,弄的一身水不说还被他师傅重罚了好几天,勒令自己抱着那一百多斤的铜人不离手,除了上厕所以外的时间自己基本都是跟那冷冰冰*的东西一起度过的,简直是虐待啊。 “怎么会用坏那么多?”汪神医奇怪的问道,为了能更真切感受到那感觉,他们练习金针一般都是从自己身上,那都是小心翼翼的,怎么能弄坏那么多,他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问,针灸法向来多守秘密,自己这一问有窥探之嫌,实在不妥。 不过文天佑可没往这边想,脸依旧皱的分不开,低声道:“用针灸铜人练习取穴进针,认对了就扎的上,认错了扎到铜上,几次下来针就废了。” 他师傅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有那种刺对穴位发光的铜人,他不买,非要自己弄什么灌水的,扎对了穴道就喷水,弄的自己每次都是练到一半身上就湿答答的,然后还得各种挨训。 听他这么说,汪神医更是摸不上头脑,练习针法跟铜人有什么关系,见文天佑一脸坦然,就好奇的多问了一句,“针灸铜人?铜人应该是铜制造的吧,针怎么会刺的动,而且那东西是不知道痛痒的,扎了也没有什么反应吧。”言罢,他又接着说了句,“若是涉及到什么不能讲的你不用勉强。” 文天佑赶紧摆摆手,“没什么不能讲的,那东西很常见。”在淘宝和阿里巴巴有很多卖啊,而且上到几万下至几十元价格不等,太常见了。 “针灸铜人是用青铜浇铸而成的,跟正常人的体型相像,铜人里面在同样的位置放有五脏六腑和各个器官,按照人体的经络分布铜人的表面镂有穴位,用的时候用蜡封涂住铜人外表的穴位孔穴,在铜人的体内注满水,练习金针时如果行对了穴位,那银针便可顺利扎进去孔穴上,取穴部位无误则针进而水,如果认错了穴位便扎在青铜之上,扎错几次银针就钝了不能用了。”文天佑娓娓道来。 他就是用铜人练的,很多学针灸的都是这样锻炼的,他用了三年的时候才能认遍铜人全身的穴位,取穴进针一点都不会出错,从那以后才不会被师傅教训。 听着文天佑的描述,脑袋里随着他的话而想象出那铜人的构造,汪神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激动,不住的高声赞叹道:“妙啊,太妙啊,这东西可真是绝妙了,有了这个铜人既能更了解人体的穴道又不会因为练习针刺而失手受伤,真是个好东西,这是你师傅想到的方法吗?你师傅可真是个能人!如果有幸能得见我今生就无憾了。” 汪神医行了这么多年的医,立刻就意识到了这个叫针灸铜人的东西的珍贵之处,针法初学者往往弄不清楚穴道的位置,都只靠医术和图片,但是古往今来流传于世的医学书籍参差不齐,有些还有明显的错误,所以医者学的速度缓慢还不准确,穴位可是人身体重要的部位,这细细的针扎下去如果不当的话,轻则疼痛重则半身瘫痪,甚至可能会要了人命,就是因为如此,学医者成千上万,但是能真正得金针之传领会其精髓的,一代也不过数人,他勉强算是其中一个。 但是若是有了这个铜人就不一样了,既直观又形象还方便参考,能让人清楚明白的学习,真可真是惊人绝世珍稀的好东西,当然能造出这东西的人那更是奇才鬼才,只凭这个,这人就已经超越了自己,头一次,汪神医心里感觉文天佑的那个神出鬼没的师傅并非是梅家的人,他对梅家的事了解的比一般人要多,虽然在金针方面的造诣很厉害,但是并没有人曾经提过这事。 文天佑:“······”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这铜人不就是古代人发明的吗?怎么这个时代没有还把功劳放在自己师傅身上,这简直也太乱了,此刻他深深的觉得自己得抓紧时间熟悉这个时空的中医医术的现状了,否则以后圆谎都没法圆了。 不过好东西是先辈弄出来的,文天佑可不想让他师傅莫名其妙的背上什么欺师灭祖的骂名,赶紧解释道:“这、这个,汪神医你误会了,那针灸铜人并不是我师傅制造的,是中医的前辈们耗心血而出,我师傅不过是按照前辈们的经验和书中的记载制做了那铜人供给我练习,并不是发明者,不敢居功,不敢妄自居功。” 光环太耀眼,帽子太重,他不敢乱顶,这欺世盗名的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干的,拿先辈们的功绩来标榜自己那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不过他光顾着开脱却没看到汪神医脸上那越来越纠结的表情。 汪神医先是有了巨大的惊喜,现在则是巨大的疑惑,心想我行医也几十年了,为什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事?而且这文小大夫明明口口声声说很常见很常见,他在民间呆了三十多年,又去宫里住了几年,为什么从来没听过,而且他也算是熟读了各种医书,从书中也没有看到过关于那个叫做针灸铜人的只言片语,这到底是他糊涂了还是文小大夫经历太过怪异了,他想了想,无异就是后者。 第65章 解除隔离 虽然心中有诸多疑惑,但是汪神医秉承着多听少问的原则没没有再问下去,此时他最关心的事情是文天佑是否会制造那针灸铜人,不过他正想问的时候,木床上的病人醒了,文天佑转身去询问那病人的状况,汪神医只好住了嘴,也罢,来日方长,反正自己在雍州得呆上一段时间。 辰逸的介入和县衙的出力,一天过后病情总算被控制住了,破庙前的空地上整天烟雾缭绕的,消毒的草药、煮着的粥和大锅大锅的药汁,文天佑感觉自己走路都腾云驾雾了一般。 这几日辰逸一直忙着查流民作乱的事情,从第一天见过一次以后文天佑就没有再见着他人影,这几日为了方便照顾流民三人吃住都在简易棚子里,经历过流亡生活的文天佑倒没有什么不适,赵大夫和汪神医俩人面容有些憔悴。每天平均没人得看几百个病人,吃住条件又简陋,这么劳心劳力精神了才奇怪。 看着文天佑还能神采奕奕的病人们切脉,切完了还能记录那些用膏药的病人伤口的情况,赵大夫和汪神医相视而看,眼睛都是“年轻真是好啊”。 第三天的中午吃过饭,三个人坐在桌边交流上午的看病的情况,有官兵喊汪神医的名字,汪神医把笔放在桌上起身过去,文天佑又开始对着他的那个本子画画记记,使用了膏药的病人的病情正在平稳的变好,看来他做的这个药膏很成功。 赵大夫和汪神医俩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三个人除了讨论病情以外很少说别的,当然也没有时间说那些没用的,耳朵根这几天有些清静,文天佑总感觉少点啥,想了想原来是好几天没见着叶天枫了,也不知道这家伙跑到哪去了,文天佑想等这块的事完结了一定去找江清流江大人谈谈,也不是要撮合他俩,把事说清楚了省得一个跑一个追的。 把手里写的东西整理一下,文天佑站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外面硕大的太阳感觉自己这几天都快成蘑菇了,收拾了笔和纸忙里偷闲出来晒晒太阳,出了木棚看到汪神医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在和一个人说话。 文天佑松松筋骨,眼睛毫无目的在破庙这块游荡着,瞟到汪神医对面的那个人时停住了,那高大的身材和脸上标志性的疤痕文天佑记的很清楚,这人是上次在街上跟踪他的那个人! 这人怎么会来找汪神医?而且看俩人说话那随意的姿势明显就是熟识,文天佑顿时感觉脑细胞不够用了,盯着男人看起来,男人的身量跟辰逸相仿,宽肩直背,虽然脸上的表情很放松,但隐隐有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可能是他看的时间有些久了,那人警觉的发现了文天佑的目光,鹰隼一般的眼睛看过来,在看清楚文天佑时短暂的愣了一下,然后冲他露出个轻笑,笑起来扯动脸上的伤疤看上去更加可怖,不过眼里的笑意和唇边荡起的温柔的弧度却让人生不出什么厌恶的感觉。 他一笑,文天佑习惯性的回了个笑容,笑完了感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这人之前曾经可是跟踪过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起不起戒备的心来,明明这人看着就是那种让人生畏的,但是却感觉有些熟悉,仔细看又不认识,文天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对了。 正在跟他说话的汪神医见眼前的人突然没头没脑的笑起来,随着他的目光转头望过去,看到是文天佑以后又转过来,说了两句什么,那人笑了笑没说话,还抬手向文天佑摆摆手。 文天佑:“······”这么自来熟真的好吗?不过虽然心里腹诽,还是冲他挥挥手。他的手还没放下来,就看到汪神医做出要赶人的动作,汪神医说这几句话的声音有些大,文天佑听到了。 “赶紧走吧,你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这里全是病人······” “那孩子跟睿王是朋友,辰逸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呆着吗?” “圣上特意交代过······” 汪神医说话的口气说不上有多好,那男人好脾气的笑了笑,然后小声嘟囔道:“怕什么,就算是遇到了······”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听从汪神医的话,转身走了,走之前还冲文天佑这个方向笑笑,不过文天佑正在消化他俩的对话内容,所以没有来得及反应,眨眼间,那个男人就消失了。 动作可真够快的,文天佑心道,上次也是就这么没影了。 根据那人跟汪神医断断续续的对话,文天佑现在可以确定这人跟踪自己目的应该跟辰逸有关,自己的身边有辰逸的手下,这事他刚知道不久,这人看上去跟那些人不同,而且听那意思是不想让辰逸发现他的行踪,那是敌非友?不过自己发现他这两次态度都挺好的,搞的文天佑心里更是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目送男人走远,汪神医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跟文天佑认识的,不过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见文天佑还站在那,汪神医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那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因为我好几日都没出现,所以过来看看,他做事向来让人摸不着头绪,并没有什么恶意,你不用在意。” 他不知道文天佑见过这人一次,还以为文天佑是因为刚才的自来熟而吃惊,所以解释道。 文天佑点点头,心里有很多疑问,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想起刚才汪神医说的身体不好,文天佑鬼使神差的问道:“他曾经受过伤?很厉害吗?”那人看着身体挺好的,不过脸上那道骇人的疤却能想象出其中的凶险。 汪神医放在文天佑肩膀上的手顿了下,眼里光芒闪烁,许久才回道:“嗯,好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差点死了,我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把他的性命保住,虽然现在看着跟个没事人似的,曾经几次都险些没命。” 说这话的汪神医眼神有些迷茫,好像沉浸在那令他难忘的往事一般,当初他也认为这人肯定活不了了,全身都是伤口,肚子被捅了个大洞,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他那时候也是领了旨意硬着头皮上的,没想到这人反复折腾了几次命硬的活下来,现在更是能跑能跳还能偷着跑偷着喝酒了,还不如躺在病床上时候安分呢,真是操不完的心,不过这人如果一直躺病床上,有人就得疯了吧。 文天佑眨眨眼睛,突然又问了句,“汪神医你就是为了救他才重新炼制了膏药是吗?我在赵大夫那里看过一贴膏药。” 汪神医颔首,“不错,不过我技艺不精,那膏药做的不好,当时想要封存的,后来有人讨要,我便送了几贴出去,没想到会留存至今,真是惭愧,惭愧。” 文天佑默然,当初赵大夫说的是当今圣上下的令,那么也就是说刚才那人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派来监视辰逸的?想想都感觉有些发冷,都说鸟尽弓藏,难道辰逸被夺了兵权不过是个开头吗? 汪神医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还以为他被那道疤吓着了,并没有在意,不过文天佑的心情却是沉重了,自从得知了辰逸的真实身份以后,他能感觉辰逸是真心真意想为百姓做事的,这样的人也会受到上位者的猜疑吗? 果然官场多纷争,辰逸那等尊贵的身份尚且处处受人牵制何况其他人呢,文天佑突然心里为辰逸感觉有些不值。 七八天过后,病人陆续痊愈,文天佑的膏药也被证实有效而无毒副作用,汪神医跟他谈及膏药制作和针灸铜人的事情都被他给搪塞过去了,一想到那人对辰逸意图不轨而汪神医又跟那人很熟稔的样子,文天佑很难做到心平气和的说这些。 汪神医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见过无数的人和事,自然也就察觉出了文天佑对他的态度有变,仔细想想好像是从那日开始的,看来跟那人脱不了干系,等出去以后好好问问吧,他对文天佑的医术和人品都非常欣赏,不想因为一些误会而疏远。 所有人病情好转后又监视了几天,见没有人在发病,隔离区被解除了,流民要由衙门安置,文天佑草草的跟他们道了别就离开了县城,汪神医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只好返回客栈。 回到家里泡了个长长的热水澡换了洗衣服才送了口气,他想看看好久没见的小侄子,但是想到自己刚从一堆病人那回来生生的忍住了。 十多天没回家,这一回来,老爹和老娘轮番上阵过来瞧,都说文天佑瘦了一圈,他大哥文天赐上下打量着也这么说,文天佑哭笑不得,他是去看病又不是干苦力,这么点的时间哪会这么明显。 第66章 无题 晚上的时候,在药房里研了半天的药,越来越精神,一点想要睡觉的意思都没有,文天佑突然想到什么,站在药房门口瞅瞅外面漆黑的夜空,对着空空如也的院子说道:“那个,躲在暗处的兄弟?!最近怎么没看见辰、你们家王爷?” 说完这句话,半天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轻风一过,带过来野外离地虫子的叫声,在空寂的夜里听的格外的清晰,文天佑感觉自己像个精神分裂的傻子,很想在床上滚上那么一滚,自言自语的简直太囧了。 不过就在他准备甩上门走人的时候,不知道在何处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属下不知王爷的行踪。” 文天佑被这突然的声音弄的像受了惊的猫,如果有毛的话全身的毛都站起来了,反射性的循着声音看过去,唔,什么都没看到,因为声音是从房顶上传来的,文天佑无语了,自己这话真是废话,那人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好几天没见着辰逸,他自然也没见到,不够他该庆幸现在天气还好吗?这要是冬天房顶得冻死个人啊。 对于自己房顶上蹲着个大活人,粗线条的文天佑选择性的无视了。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文天佑有点不甘心,因为睡不着所以就起了攀谈的心思,又问道:“叶天枫呢?” “属下也不知道叶将军的行踪。”房顶上的人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道。 文天佑:“······”对,你只知道我的行踪。 虽然一问三不知的,不过文天佑这种四体不勤的人对可以轻松上房上树的人向来佩服的不行,又问道:“咳咳,你是那天在县城东边的破庙那出手救我的那个人吗?” 房顶上的人沉默良久,半天说道:“属下不是。”然后又补了句,“那是小五。” 文天佑心道,原来还不止一个啊,不过吐槽归吐槽,毕竟是辰逸派来保护自己的人,而且人家的确救了自己一次,还是非常陈恳的说道:“那就麻烦你帮我转达下谢意。” 半晌,他听到房顶上的人依旧用他那平淡的生意道:“小五,文小大夫说谢谢你。” 然后文天佑又听到一个生意说道:“不用客气,属下职责所在。” 文天佑:“······”原来在啊,辰逸到底在自己的房顶上安排了几个人呐?不对,刚才说不客气的那位好像不在自己的房顶,好像是墙那边传过来的声音,文天佑顿时感觉自己好像被像大熊猫那样国宝级别的对待了,不过他挺好奇自己为什么平时没有发现这些人,他现在的感觉敏锐到这种程度,只是注意到了他们但是却没有发现他们,果然是专业的嘛。 “我想问一下,我要是现在练的话能达到你们一半程度的厉害吗?我说的身手。”文天佑的向往武学的梦想又燃起来了,不是他不死心,而是他对于飞檐走壁什么的实在是太好奇了。 房顶上和墙上都安静了—— 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囧的,文天佑额头冒出了一层薄汗,难道自己已经烂泥巴扶不上墙到这种程度了吗?啊喂,明明自己的耳朵和眼睛有时候比辰逸还要厉害好不好?硬件设施这么好了,难道还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当然即使心大如他也没法说出上述内心的呐喊,只能丧气的垂下自己的脑袋。 可能是他的情绪低落的太明显了,俩人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出生的行为有些伤人,墙上的那位开口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房顶上的那位接着说道:“您的医术已经很了不得了。” 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安慰,反而被人揍了一棒子,然后又被补了一刀?不过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啊,好像都不太健谈的样子,文天佑决定自己还是别强人所难问让人感觉没法回答的问题了。 “哈哈,打扰了,睡觉,你们也休息吧。” 说完了这话,文天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两声几不可查的“好的”,然后世界又再次归于平静,平静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文天佑笑了笑回到厢房,脱了外衣在床上滚了三分钟,以此来哀悼自己那支离破碎的学武之梦。 房顶上和墙上人的人:“······”从心里可怜他们家王爷,这文小大夫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滚床这点让人不敢恭维,也不知道以后他们家的王爷是不是睡着睡着就得睡到地上去。 如果文天佑知道他俩心里的想法肯定会吐血身亡,这是他家,他的床,他喜欢怎么滚就怎么滚,辰逸一个寄住的就得忍着! 和人聊了两句心里倒是平静了不少,很快文天佑便骑着被子睡着了,皎洁的月光照进房内,从外面可以看清楚他那糟糕的睡姿和香甜的脸。 “小六,你最好不要看的那么仔细。”墙上的人用秘音传声给房顶上的人,见房上的人不解的看过来,又接着道:“听我的,没错。” 就他家王爷那着紧的样,要说和屋里那位没什么,谁信? 远在县城北部的辰逸轻轻的打了个喷嚏,抬头看看天上又圆又亮的月亮,染病的流民已经被安置妥当,文天佑这个时间已经在家里了吧?流民作乱一事背后果然有人鼓动,不过这人应该马上就能露出马脚,等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吧。 县城里的某处客栈里,汪神医气呼呼的喝了好几杯茶,手指着眼前的人半天,无力的垂下来,“你说你之前跟踪过文小大夫?而且还被人发现了?祖宗啊,祖宗,你可真是我祖宗,你什么样的身份啊,竟然还做起了这样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怪不得啊,怪不得文天佑见了他以后对自己的态度就大变样,要是自己的话也会防备起来吧,毕竟是被人莫名其妙的跟踪了。 “息怒,息怒。”男人好脾气的笑笑,又给他倒了杯茶,“辰逸出来以后失踪了好几天,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那个小大夫的,不过被他发现可真是个意外,按理说以他一个不会功夫的人来说是不应该发现我的,哈哈,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汪神医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说你跟踪被人发现了不说,还冲人家笑呵呵的打招呼,你心到底有多大啊,他此时可是明白为什么陛下遇到他老是动不动就发火了,这位绝对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领兵打仗的。 虽然有诸多无奈的感觉,不过汪神医倒是很同意他的话,举着杯子皱眉道:“没错,那孩子,怎么说呢,很是神奇,很厉害。” 汪神医自认自己在医术方面也算是小有成就,但是跟文天佑处的这几天,见了他治疗病人的种种以后越发感觉有些怪异,不管是治疗的手法还是见解上,文小大夫总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之前的自己用个露天灶台做出了失传已久的膏药也罢,那个可以称得上是绝世珍品一般的针灸铜人也罢,哪一样宣扬出去都是能引起巨大轰动的东西,而这些都出自一个年纪才未及弱冠的年轻人,实在有些让人吃惊。 男人很同意汪神医的话,点头道:“的确很厉害,能发现我的就不是一般人,还有能和辰逸做朋友,很厉害。”说这话的时候还一脸钦佩的表情。 汪神医也同意的点点头,的确,能不畏惧睿王千岁那身气势还能谈笑自若的可不是一般人啊,他点头到一半僵住了,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这根本不是重点! 见汪神医的脸木然了,男人“哈哈”的大笑起来,但是笑意却是没有到达眼底,但愿辰逸不要走上他的老路,他当初就错了,因为错了差点没命还弄的家破人亡。 汪神医跟他也算是熟识了,见他笑容下面的担忧,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第二天一大早吃过饭文天佑便去了他那药材地看了看,大部分已经发了芽,还有一部分没有动静,看着那空出来的一大片的地,心里越发怀念自己跟辰逸在森林的那个时候,不但可以体验飞来飞去的感觉还能见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话说,辰逸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还想把那些天麻给移植过来呢。 不过,最重要的是得把汪神医身边的那个人的事情跟他说一下,虽然肯定会给他添堵,但是还是心里有个准备的好,否则哪天被人插了刀子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那可真是冤枉了。 巡视完山上的地,文天佑慢腾腾的回到了家,在家里见到了好久没见的叶天枫,和江清流? 这俩人不都是一直你追我赶的吗?怎么突然凑到了一起,而且看这个样子,好像俩人之间谈开了? 那自己就不用纠结到底是要帮叶天枫也不用担心江清流的毒舌了。 第67章 哀兵 大半个月不见,江清流变化很大,脸上很憔悴,眼底还有些红丝,看来这些日子过的不怎么样。 “文秀才,文大夫,你快给叶天枫看看,他这手臂是不是真的废了?”见到文天佑,江清流急忙说道,然后把跟在自己身后的叶天枫给推到面前,一脸的急切。 文天佑很吃惊,叶天枫竟然受伤了?他愕然的看过去,果然叶天枫右手右臂被白色的纱布包的严实,不自然的垂着,看不清楚到底伤的多重。 “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受了伤的叶天枫依然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看着江清流的脸非常诚恳的说道:“看到你的脸,我一点都没不感觉到疼了,所以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我就不用看大夫了。” 文天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胃里的东西蠢蠢欲动,能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出这话的人心理到底是有多强大啊。 江清流也被他这话噎的脸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的,双手握住的拳头,手背的青筋都露出了,可见他内心也在挣扎是忍还是照着那张无耻的脸揍上去一拳,虽然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实在有些忍不住了,自从替自己挡了那刀以后这家伙天天不要脸的围着自己说这些让人想要动手的话,真是够了。 见心上人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叶天枫晓得不能得寸进尺,要是把人给逼急眼了,再跑了,自己还得去追,耸耸肩对文天佑道:“文小大夫,好几个大夫都说我手臂以后不能再拿重物,我也认了,小清流一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你就给我看看吧,好让他安心。” 听到“小清流”这三个字,文天佑感觉一阵风挂过,果然再看江清流江大人的脸已经好像罩了层冰霜,眼睛好像刀子一般在叶天枫的身上剜来剜去,文天佑都替叶天枫感觉疼,不过他本人对这种杀人一般的眼神倒是很享受。 此时,文天佑对江清流真是抱以深深的同情,被这样的人缠上恐怕冷艳高贵如他也被气的内伤吧。 实在不想让叶天枫再荼毒自己的耳朵,文天佑赶紧给他看伤口,伤口被包的里三层外三层,解了半天才露出里面皮肉绽开的刀伤,一尺多长,伤口已经被处理过,看上去倒不是很吓人。 看不出刀口有多深,文天佑在伤口附近按了按,叶天枫疼的“嘶”了一声,速度非常快的移开了,文天佑想要按住都慢了一步。 这不是反应挺快的嘛,怎么说要废掉了?文天佑有些疑惑,低下头却看到叶天枫冲自己眨眼睛,然后用眼神示意下旁边一脸希冀的江清流,可怜兮兮的用好好的那只手给自己作揖。 文天佑:“······”你到底有多无耻才想出苦肉计这招啊,简直太下三滥了。 “怎么样?可以恢复到跟以前一样吗?”江清流追问道,他的确是讨厌叶天枫,不过这人救了自己一命,还受了伤,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其他心理,他都想治好他的手臂,否则他这是没法过消停。 虽然心里唾弃叶天枫这种行为,不过文天佑想着是不是要成人之美,但是江大人看着好像对叶天枫不太感冒的样子,自己要是如了叶天枫的愿是不是就把人家江清流给推到火坑里了?不过叶天枫也挺可怜的,从京城追到这里······ 文天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纠结成渣渣了。 看他呆愣在那,江清流就白了脸,文天佑回过神来看到一向精神焕发的他失魂落魄的,也有些于心不忍,觉得叶天枫骗人的行为实在是不好了,决定要跟叶天枫沟通一下,结果他一转过头就看叶天枫用口型说道:“户籍!” 文天佑刚要说出口的话就直接憋在嗓子眼处,憋的脸色通红,□□流是个有能力的人,如果他能帮辰逸处理流民户籍问题的话,辰逸的难题迎刃而解,江清流重新回到官场也算是没有辜负他三元及第付出的辛苦,流民的安置也能规范下来,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如果叶天枫以此来让江清流帮忙的话,算是个善意的谎言? 虽然心里这么安慰自己,那话却有些说不出口,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是有一天被江清流知道他俩合伙骗他,依他那个是非分明的性子是肯定不肯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大发雷霆倒是小事,要是甩手不干可就完蛋了。 可能是他脸上表情纠结的太过于诡异了,江清流皱着眉道:“没事,你就照实了说吧,反正之前也看过了好多大夫了,都说、都说······,他自己也知道。” 说这话的江清流心里是复杂的,甚至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你一直恨着的人突然为了救你残废了,你想恨他恨不起来想要放下怨恨又不甘心,如果叶天枫对他冷淡点他可能还会好受点,这家伙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伤势后还一副不在乎的样子,还老跟自己说那些有的没的,他实在是猜不透那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心里是百味陈杂。 竟然看了好几个大夫了,文天佑真是无语了,叶天枫这家伙到底是用什么样的手段让那些人改口的,这家伙为了江清流也真是啥方法都用了啊,想要说佩服都说不出来。 现在被人追问了,文天佑灵机一动,硬着头皮说道:“我、我看不太准,不过汪神医现在人在雍州,让他看看有什么办法。”这算是缓兵之计? 江清流显然也是知道汪神医的,听了文天佑的话也是精神一震,不错,汪神医可素来有妙手回春的美称,如果是他的话,也许还有希望。 听了文天佑这个回答,叶天枫真心想要吐血了,这个家伙,让他撒个慌真是费劲,唉,不过看他那纠结样,能说出这番话也算是到了极限了吧。 唉,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难缠,叶天枫的眼神不免有些抑郁和小忧伤,就这么个眼神被江清流捕捉到了,心想果然受伤对他打击很大,平时那满不在乎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毕竟这家伙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的,现在手臂若是治不好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了,他脑子里装的都是草,现在他引以为傲的四肢发达这点也没了,心里肯定已经痛苦的要死了吧。 误解了的江清流对叶天枫的态度倒是缓和下来,虽然这家伙把自己害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最起码还能读书日后还有回京的希望,而他手臂若是真的废了恐怕就没法再上战场了吧,对于曾经弃笔从戎的叶天枫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吧。 如果叶天枫知道自己一个眼神能让江清流软化下来,他肯定会天天装弱柳扶风,但是他不知道,所以文天佑的眼睛算是逃过了一劫。 “前几天有传言说汪神医在县城里救治流民,咱们县城也许就能找到他的下落。”江清流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去找人了,态度还挺坚决,文天佑看看叶天枫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自求多福吧老兄。 不过提到汪神医,文天佑不由的就想起来那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心情就沉重了,看了看叶天枫,问道:“那个,辰、睿王什么时候回来?” 叶天枫给了他一个“我不知道,这事你不是最应该清楚吗”的眼神,文天佑气结,这都是什么样不靠谱的属下啊,一个个都不知道。 其实他真是错怪了,辰逸平素向来不喜欢人跟着,所以下属自然不得而知他的行踪,他实在是问错人了。 得到了文天佑的“指点”,江清流一门心思要去找汪神医,见他蹙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叶天枫把他按坐在椅子上,瞥了眼文天佑说道:“找汪神医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文小大夫跟他颇有渊源,他肯定知道汪神医在哪。” 没想到文天佑竟然跟大名鼎鼎的汪神医还有关系,江清流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看来文天佑选择医术也不无道理,能跟汪神医关系不菲的恐怕医术也差不到哪里去,用他曾经说的过的话就是为朝廷效命也罢,但大夫也罢,都是为百姓做事的,想想自己以前强劝他去科考的事总感觉有些惭愧,虽然别扭,也不得不开口,“文秀才,不,文大夫,如果可以的话,还得请你麻烦汪神医。” 文天佑:“······”为什么又把皮球踢给了我?明明是你俩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扯上我? 看也不看文天佑那灰败的脸,叶天枫桃花眼笑的眯起来,“小清流放心,文小大夫最是宅心仁厚,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找汪神医的事情交给他没有错,但汪神医向来行事低调的很,应该不是很好找吧。” 说着他瞥了眼文天佑,问道:“你说呢,文小大夫?” 面无表情的把叶天枫给推到门外,文天佑瞪着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放心吧,我会让汪神医把你那条废胳膊给你治好的!” 言毕,门板“哐当”一声在叶天枫的鼻子尖前关了个严严实实。 第68章 归来 接下来的日子就很平常了,每天看看他刚出世的小侄子,看看山上一天一个样的药材苗子,和自愿当长工的孙升荣一起又从森林边挖了不少腐殖土回来撒到地里,叶天枫他们种的甘薯和土豆长势非常好,看来这地种这两种农作物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照看药材,文天佑闲着的时候就默写他前世所学的医书还有熬制膏药,身边没有武艺高强神出鬼没的辰逸,江清流和叶天枫自从那天也没有来,汪神医和赵大夫也没过来,日子很平静,跟文天佑曾经想象的一样,边城的那次惊险、森林中的探险、县城救治流民这些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般,特别的不真实。 不过文天佑却明白那并不是一场梦,辰逸留下的木牌留下的医术留下的药材,什么都在提醒他,这里应该是有个人的,练字的时候他用标准的姿势,一直担心会有石子从哪里飞过来打到自己,睡觉的时候他滚了两下却没有碰到什么,也没有人无可奈何的让自己老实睡觉,大大的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文天佑意识到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辰逸的存在。 不过习惯了又能怎么样?辰逸到底是不能在他家呆太久的,不但是因为他的身份更是因为他身肩着的重任。 等文天佑反应过来的时候,宣纸上已经大大小小的写了无数个辰逸,不禁有些失笑,想要揉搓给扔了,不过看着自己写的还挺好就抚平了放到桌案上,正打算灭灯睡觉,传来一阵敲门声。 文天佑心道这大半夜的过来敲门不用想也知道是叶天枫这个混蛋,肯定不放心回来又要嘱咐自己别说漏了嘴,所以很是不客气的打开了门,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把你弄虚作假的事情告诉江大人的,你······” 后半截的话在看清楚外面站着的人时自动消音,外面那挺拔的身姿和硬朗的面容,腰间斜挎着宝剑一身不容忽视气势的人,不是辰逸又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月光下的辰逸时,文天佑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文天佑心道都说说曹操曹操就到,辰逸这家伙也是不禁想啊,刚念叨着人就到了眼前,这披风戴月的样子看来是刚赶回来啊,赶紧伸手带了把人,“刚到?赶紧进来吧。” “肚子饿不饿,晚饭吃了吗?”见辰逸还跟以前一样很自然的坐在了他经常坐着的地方,文天佑心里那丝违和感彻底的消失了,好像还跟以前一样,辰逸不过出去办了点事,现在又回来了一般,文天佑给他倒了杯茶,很自然的开口询问道。 “我不饿。”辰逸将腰间的宝剑解下来放到柜子上,看着桌上摆开的笔墨,抬头瞥了眼文天佑说道:“在练字?嗯,比以前进步不少。” 说这话的辰逸脸上倒是柔和不少,文天佑甚至能从他微微翘起的唇角看出来他心情不错,心道这出去一次辰逸变化很大啊,上次夸自己的时候明明口气还很生硬的说,现在都能这么自然了,不过这家伙这样还是比板着要帅气的多。 辰逸很是仔细的把写满自己名字的纸从头到尾看了又看,虽然这字还稍嫌稚嫩,但是看着真是舒服,看了这纸他连夜赶路的疲劳好像都被一扫而光,整个人立刻精神了不少,原来并不是只有自己心里想着他,看不到自己文天佑也是挂念着啊,还以为这小大夫是个没心没肺的呢。 连夜赶回安溪县天色已经黑了,本来是不应该这个时候来打扰人家的,不过脑子里老是想着文天佑在做什么,最后实在没控制住,就跳墙进来了,肚子积攒了不少话想对他说,见到人以后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油灯内的灯芯不停的跳跃着,光影闪烁,对视着的俩人的脸忽明忽暗,辰逸的眼神好像有种能让人静下来的魔力,看着他,文天佑这阵子以来心里的焦躁和猜疑都变得不那么难受了,许久不见的人再次出现,文天佑心里也是高兴的,感觉自己对着辰逸心跳都快了不少,果然是好的激动啊,看着那俊朗的脸突然蹦出来一句话,“你还是这样比较好看!” 好看,好看?好看! 看到辰逸眼含笑意的望过来,文天佑顿时有种把自己的脑袋拿下来看看是不是电量不足了,自己刚说了什么?啊啊啊啊,犯花痴犯到男人的身上,也真是够了! “是吗?我知道了。”辰逸很是淡定的挑挑眉,上下打量了下文天佑,“你什么样都好看,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 文天佑斯巴达了,整个人僵的跟个木偶一样,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为什么上述的对话让人有种想歪的感觉呢,这应该是男女之间的对话才对吧,为什么他俩说出来这么自然?而且辰逸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文天佑一脸凌乱的样子,辰逸轻笑了一下,自顾自的躺到了床上,眼睛却一直在盯着文天佑看,这人可真是有意思啊,心里想着什么都会表现在脸上,出去了这一趟他就发现了自己对文天佑的那感情不一般,那种牵挂的感觉就是喜欢吧,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人,所以也不确定这种感觉,不过心心念念的赶在第一时间就是为了看到他,见到人以后心里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就消失不见,身心都是欢喜的,果然就是喜欢。 对于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跟自己之前所接触的人都不同,辰逸心里也说不清楚,甚至于对自己在这么短的相处时间内喜欢上一个人都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突兀,文天佑就像是润物细无声的细雨,一点点的接触到他,一点点的渗透到他的心里,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脑海中。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对任何人产生那种感情的,他以为他的存在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可以镇守在战场上的工具,十多年的流亡生活,他对自己的爹娘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战乱中五六岁的自己跟家人走失了,直到当今圣上找到了他将他带回了京城,他以为他只能在杀戮中寻找自己的存在,直到遇见了文天佑。 与文天佑的相遇让他觉的原来还可以这么活,那人不但没有对自己的容貌和混血出身毫不在意,在一起度过的日子里让自己明白,这一身功夫可以用来保护人可以用来帮助人,而现在只要跟他呆在一起,他就觉得自己满心欢喜,即便是文天佑身上充满了各种各种让人起疑的奇怪的地方。 半天反应过来的文天佑忽然想到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把事情跟他说通下气,脸色一下子变的严肃,开口问道:“辰逸,你被跟踪了知道吗?” 话题跳跃性有点大,不过辰逸倒是并没有很吃惊,看着他好整以暇的回道:“不知道,不过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我。”他自己本身就是顶尖的高手,而且叶天枫在自己身边也安排了不少暗卫,如果真有人跟踪自己,他应该是有察觉的才对。 没想到辰逸竟然没有发觉,文天佑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这人的功夫到底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连辰逸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明明自己都将那人抓到了现行,登时连鞋子都没有脱,直接爬到了床上,对着辰逸的脸急切的问道:“怎么会?那人是个跟你差不多高的中年男人,特征很明显,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那人之前伤的差点死掉,还是汪神医给抢救回来的,你应该知道这人的。” 听他这么说,辰逸脸色倒是稍稍变了,不是吃惊而是有些奇怪,见文天佑那激动样,放缓了语气安慰的说道:“别着急,慢慢说,你说的这人我倒是略有印象,不过那人是当今圣上的贴身护卫,没人知道他的身世经历,只知道颇受皇上的信任,不过中间消失了很长时间,我在京城呆的时间不长,只知道这人在恭亲王一众反贼被平灭后回到皇宫,我曾经在皇宫内跟他有过一面之缘,那人武功的确深不可测,如果是他的话,我倒是有可能会没有发觉。” 没想到辰逸竟然认识这人,文天佑心里没有一点放松反而更加的焦急,急不可待的说道:“既然那人是皇帝的心腹,那他监视你的事情一定是皇上的意思,你可要小心。”说完见辰逸还是并没有上心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我虽然并不清楚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但是也明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虽然做的问心无愧,但是难保会有人有些阴暗的心思,你应该晓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最后几个字,文天佑说的很轻,轻的只有他俩才能听的清楚,毕竟这可是非议当今圣上的话,真被有心人听了就有可能抓着这事大做文章,到时候他和辰逸可就被动了。 第69章 试探 辰逸倒不认为皇上会派人监视他,不过听文天佑这么说了也觉得这人有些奇怪,看文天佑那着急的样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心情大好,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自有计较。”他不想让文天佑参与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中,既然是跟汪神医一起过来的自己就去会会,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文天佑知道辰逸能坐到这个位置也是有些手段了,自己就是怕他遭到什么黑手,提醒他一下,现在目的达到了也就成了。 “叶天枫是怎么回事?”见文天佑合衣卧下了,辰逸翻过身看着他问道,刚进来的时候文天佑应该是把自己错当成叶天枫了,自己不在的时候那家伙好像也没消停。 文天佑把叶天枫跟江清流的事情说给他听,很是无奈的表示自己被他给拖下水了,辰逸对他说的没有多吃惊,看来俩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这人文天佑很很凌乱,难道男的跟男的在一起是件很正常的事? “他俩从小就认识,俩人师从同一人,江清流一直想着他俩能一起高中,后来叶天枫却突然弃笔从戎去了边疆,因为这事俩人就反目成仇了。”辰逸望着房顶,好像在回忆往事。 “江大人讨厌叶天枫和你是不是因为你杀了他恩师?”文天佑小心的求证。 “秦孤丹?”提到这个名字,辰逸一脸的讽刺,“那个老贼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最喜欢拉拢没有背景而又被圣上看中的读书人,江清流是在皇上宴请三甲时才认识的秦孤丹,俩人不过几面之缘,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不过觉得我做的太过火了,在有心人的挑唆下在圣上面前弹劾我,当时他虽然是金科状元,但是皇上还没有安排官职,贸然进言也是一条罪名,然后叶天枫求情将其贬谪到雍州,此时跟我关系不大,他不过是迁怒而已。当然当初把他弄到这里也是有私心的,这人虽然不够圆滑但是确实身怀才学,雍州没有可用之才,所以也是想重新启用他。” 文天佑:“······”突然感觉江清流很倒霉。 “你知道叶天枫喜欢江清流?呃,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文天佑总感觉自己问出这话很怪,然后辰逸看自己的眼神也很怪。 “嗯,虽然他没有跟我说过,但是也从来没有掩饰过,他之所以会从军并不是想从江清流身边逃开,而是想要创造在一起的机会吧。”辰逸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叶天枫跟江清流一样还是继续读书的话,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明白吗?” 文天佑懵懂的点点头,大概就是接受一样三纲五常教育的人是没法迈出那一步的吧,不过叶天枫也真是够拼的,原来那么早开始就已经喜欢上了江清流,这么多年一直还念念不忘,怪不得宁可不择手段也要绑住江清流呢。 “你怎么看叶天枫和江清流的事情?感觉恶心吗?”辰逸看着文天佑的眼睛问,与其说是在问他俩的事情倒不如是想探探文天佑的口风,他活了这么多年才找到这样一个人,自然想跟文天佑在一起,未免打草惊蛇他决定还是循序渐进着来。 “啊?”文天佑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摸摸脑袋回道:“恶心倒是谈不上,只能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个人自由选择问题外人没有立场说什么,但是前提得建立在俩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基础上,叶天枫对江清流倒是一往情深,但是我看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听了辰逸的话,文天佑倒是对叶天枫改观了不少,但是感情这东西强扭的瓜不甜,不是你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我看未必,你就等着看吧。”辰逸如是说,见文天佑并没有认为俩男的在一起是有违伦常,辰逸感觉这是个很好的兆头,接下来就靠自己的努力了。 文天佑本来想问问边城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怕涉及到什么自己不应该知道的机密就闭了嘴,看辰逸那样也不像是陷入困境的模样,自己这个战斗力负五的渣滓还是别拖后腿了。 今天晚上文天佑没有滚动,因为辰逸一直在问他离开以后自己的情况,文天佑回着回着就睡着了,所以他这个保留节目就这么没了。 身边的人发出平稳的呼吸,辰逸目光如炬的定定的看着眼前睡的一脸恬静的人,只是看着这人就感觉身体不那么累了,内心也平静了,这就是看到喜欢的人的感觉吗,真是奇妙啊。 终于把憋了好久的事情告诉了辰逸,文天佑身心轻松的睡过去了,本应该好好休息的辰逸倒是精神的很,而且是越看着某人的睡脸越精神,看着看着就不敢再看了,再看遭罪的可就是他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辰逸要返回位于青城的王府,这次回去要给刺史那个老狐狸斗上一斗,敲山震虎看能不能钓出大鱼来,不过再回去之前还是先去会一会让文天佑耿耿于怀好久的那个人。 等辰逸跟自己告别,文天佑才知道这人不是把事给解决了,只不过来看看自己,叮嘱了几句凡事小心,把人送出了大门口,辰逸将手放在文天佑的肩膀上,看着他说道:“等我回来,很快。” “嗯。”文天佑点点头,总感觉他说这话有点不太合适宜,不过也没多想,挥挥手送别了辰逸。 不过等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又感觉空落落的,文天佑真想给自己两下,多大的人了,什么毛病啊这是。 这几日他已经把那几本自己倒背如流的前世学的医书已经默写完毕,看着那些散发着墨香的纸张,文天佑感慨万千,这些可是证明自己存在于前世的东西,以后自己也就靠着这点念想回忆了。 他心大,各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一刻钟还抱着那些书一脸的犹豫,下一刻钟已经把冷水中的膏药拿出来开始炮制,叶天枫办事很靠谱,又给他弄了不少的铅,原材料价格不高,药效也得到了验证,现在需要的就是批量生产然后他就是最大的膏药批发商了,然后靠着这个自己和家里人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想想都感觉兴奋不已。 做好了几十贴膏药,文天佑直起身大大的伸个懒腰,正要上山去看看草药,哪只一回头就看见俩人正站在门外冲自己笑,正是汪神医和他的那个朋友。 那人比叶天枫还是个自来熟的,笑着冲文天佑摆摆手,“文小大夫,我们过来看看你。” 文天佑:“······”你一个跟踪人的不是应该低调吗?为什么跑到我家还笑的这么阳光灿烂的,这样真的没事吗?看汪神医那不太自在的表情,文天佑了然,估计汪神医对他这性情也是无可奈何吧。 不过说实在的,除却辰逸的原因,他倒是一点都没有讨厌这人的感觉,即便是第一次发现他跟踪自己,那时候也没怎么多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硬要说的话那就是气场吧,这人的气场很温和,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明明是个脸很可怕的大叔。 人都来了,文天佑自然不能给赶出去,让到了自己住的厢房,汪神医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很自然的落座,那刀疤男虽然坐的腰直背挺,但是眼睛却一直不折痕迹的打量着这屋子,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来到了门口,眼睛如电一般看向斜对面的墙头,瞥到那一闪而过的身影,翘起了嘴角,可真是有意思哈,连自己的贴身暗卫都给安排到这了,不,应该不是一个。 汪神医早就习惯他各种怪异的东西,假装没看到低头喝茶,从他站起来那一刻,文天佑心就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再看到他看过去的方向就知道这人发现了辰逸安排在自己身边的暗卫,顿时感觉一阵头疼,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跟踪自己的人发现了保护自己的人? 他正腹诽着,看到那人嘴角那抹笑,登时就愣住了,这、这也太像了点吧,文天佑瞪大眼睛盯着那人高大的背影看,如果不看那脸的话,从背后看,这人真的好像辰逸! 因为太过吃惊,他没有发现那人已经转过了头,看他跟个呆头鹅一样站在那里,刀疤男疑惑的问道:“怎么?哪里有什么不妥?” “不,不,不好意思。”发觉自己看一个男人的背影看呆了,文天佑赶紧收回了目光,一脸的窘迫,“我刚才猛然发现你长的特像一个人,真的很像,笑容跟背影。” 闻言,正装作着喝茶的汪神医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惊讶的喷出来,但是他还是忍住了,不动声色的将水咽了下去,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男人的身上,心中祈祷这位祖宗赶紧糊弄过去,千万不要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了,他的心脏可真是一点刺激都受不了了。 第70章 亏得外面的暗卫训练有素,在感觉到屋里有些不对的时候立刻生了警惕之心,立刻藏匿在阴影之中,虽然没有被抓个现行,不过被刀疤男那尖利的目光扫过,后背发毛,冷汗险些淌下来,都不由得绷紧身体,屏住呼吸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屋里屋外七八个人除了那刀疤男个个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文天佑是因为担心他会发现外面的人,而汪神医则是害怕他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到时候弄出来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是他这把老骨头去顶包。 听到文天佑的话,刀疤男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一字一顿的开口说道:“确实一直有人跟我说长的像睿王大人,我一直也很听好奇的,不知道我俩是不是真的那么像,不知道小大夫你说的是哪位?” 那人忽然转身,把文天佑弄了个措手不及,待看到他脸上那熟悉的表情,文天佑十分想一锤子砸下去,大吼道:“对,确实,你跟睿王大人好像!”不过这话却没说出口,心里衡量着男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果然还是冲着辰逸来的吗? 不光是文天佑心生警惕,汪神医额头的汗都渗出来了,恨不得把这个祖宗给拉走,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使眼色,不过眼睛都快抽筋了人家看都不往他这边看一眼,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见文天佑面色微变,男人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低声道:“不用担心,我一个半废之人又能做的了什么?” 他话音刚落,文天佑便就着这个姿势反手搭在他的脉门之上,动作非常快,汪神医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刀疤男身体骤紧随后又恢复正常,而在那瞬间文天佑确实感觉到了同样带着血腥味的戒备,如果闭上眼睛,他可能真的没法辨认这人和辰逸,俩人不光是长的像,给人的感觉更是像。 “你以前受过重伤严重的差点没命?”文天佑抬头看着男人问道,说话的时候手并没有离开,习武之人的脉搏较常人要沉稳的多,但是这人却有呆滞之感,这是重伤未愈的表现,从他面上的伤口上看,当时肯定很惨烈。 男人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文天佑道:“有时候你们大夫真是挺可怕的,身体的情况想瞒都瞒不过去,确实十多年前受过重伤,有几次都要没命了结果还是被救回来了,不过如果那个时候就那么没了也许就不用麻烦汪神医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跑了。” 他这话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不过却惊的汪神医差点把手里的茶碗被扔了,当下正色道:“您这话可实在是太严重了,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身为大夫的责任,怎么能说是麻烦,这样的话您可不能再说,否则可是折煞我了。” “你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激动?我只是随便说说。”男人摆摆手,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当然,如果你能不那么严格的管我喝酒就好了。” “您这可是为难下官了,您现在的身体情况确实不适合饮酒······”估计这样的对话俩人之间已经进行了好多次,男人说完汪神医便立刻回道,脸上的坚决显而易见。 俩人说话的时候文天佑一直听着,觉得汪神医对这刀疤男的态度有些诚惶诚恐,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能劳动御医这样鞍前马后的对待,这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侍卫能享受到的待遇吧? “恕学生愚钝,还不知道你们今天光临寒舍有什么贵干?”松开手,文天佑抬头问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就算是会医术在汪神医面前也不敢说是精通,所以,这人是来干嘛的。 “啊,真是失礼,来了半天还没有自报家门,鄙人姓远字之,一名侍卫,来自京城,跟汪神医是老朋友了,所以听他说了小友你的事以后便生了好奇之心,突然拜访唐突之处还请见谅。”男人开口说道。 文天佑登时就无语了,侍卫,呵呵,怎么可能?就算是侍卫长估计也没这样的吧,而且刚才男人明白的表现出了因为汪神医的管束而困惑的样子,咋可能对同为大夫的自己表现出兴趣,凡事反常必有妖,呃,还是只大妖怪。 不过心里再怀疑也不可能当着本人的面指着鼻子说“你骗傻子呢”,男人看出文天佑眼中有明显的怀疑,笑了笑没解释也没掩饰。 说话的工夫,村里有人过来看病,一个壮年的汉子,恶心想吐,趁着文天佑诊断的时候,汪神医将茶一饮而尽,走到远之的身边,小声道:“人你也看到了,赶紧走吧,万一遇上睿王大人可就不好了。” “哪里不好?”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汪神医反问道,面部微动,伤痕扭曲,眼睛里隐隐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汪神医恨不得给他跪下叫祖宗了,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相见却一直避而不见,现在这个时候却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这到底是怎么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当年的旧事被睿王知道会怎么样,而且,陛下那里他要怎么交代? 果然不该来啊······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怜悯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的汪神医,男人看了半晌正在给病人看病的文天佑,最后冲他做了走的手势,汪神医如释重负,跟文天佑说了一声,死活不让他送,赶紧随着男人走出了文家。 不过汪神医放心放的有些早了,俩人刚出文家门口没多久迎面就过来一头通体漆黑的骏马,马上端坐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最怕见到的睿王,辰逸。 村里的路不宽不窄,两方人可以互不阻碍的走过去,但是却没法忽视对方,就在汪神医紧张不知道该装作没看到继续赶路还是停下来打招呼的时候,远之先停了下来,一双黝黑的眸子锁在马背上的辰逸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