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我曾经想死》 第1章 [00]愿望 普通。 说实话,神奈喜很喜欢这两个字,尤其是用来形容她自己的时候。 一般、平凡、碌碌无为……它的一切近义词她都喜欢,因为这就意味她的人生虽不会一帆风顺,但至少不会有什么大风大浪。 就好像她现在手上的这张国文考试卷,完美的74分,不会受到老师的表扬,也不会被请去教职员室喝茶。 啊,太完美了……要是试卷上没有那个看起来黏糊糊的独眼大虫子,那就更完美了。 独眼……大虫子? 神奈喜抽了一下嘴角,沉默了好久,然后淡定地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着试卷自言自语:“……试卷有点脏啊。” 最后她抓起橡皮擦像疯了一样狂擦试卷,在拍开橡皮灰的时候更是牟足了力气,反复几次,直到那粘着力惊人的大虫子被甩出几米远,悻悻离开。 虽然是课间吵闹非常的教室,但她这么夸张的动作还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转头向她看去。 神奈喜干咳一声,淡定地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还以非常不自然的微笑。 所幸这么个小插曲很快被他们略过,一个个都转回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是的,哪怕那个被她甩开的大虫子再次蹦蹦跳跳地跑到他们的肩头、衣服、头发上,他们都可以忽略不计。 要说原因的话,那当然是因为他们看不见。 无论是喜欢粘附在人类身上的独眼虫子,还是窗外正在天空上悠悠飘过的巨大浮游生物,亦或是学校操场边上那个永远在树上吊着脖子的女人……他们统统都看不见。 神奈喜不得不承认,那些奇怪的东西大概只有她看得见,在过去的十五年里都是这样。 能看见幽灵、妖怪,甚至更可怕的东西——一对金色瞳孔的眼睛,所谓的阴阳眼就是她的设定。 可神奈喜并不喜欢,随时随地见个张牙舞爪的东西对自己笑实在是太惊悚了……好吧,直截了当地说,她根本就是讨厌,却偏偏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戴上一副自欺欺人的眼镜,然后尽可能地无视。 神奈喜曾经见过人类的亡灵被妖怪生生撕烂吞入肚中,这使得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出门都想戴墨镜,包括上课。 所以,无论过多久,她仍会被突然冒出的奇怪东西吓到,哪怕装得再淡定。 所幸只要她不主动招惹,它们也不会轻易发现她。 拥有与他人完全不同的眼睛,似乎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普通……她却竭力想否认这一点,神奈喜的人生并不想跟非人之物扯上任何关系。 让我看不见吧。 从小到大,神奈喜在参拜所有神社时许下的都是这么一个愿望。 虽然至今为止,她的愿望都没有实现,也从未见过任何神明,哪怕有人跟她说—— “神明大人是存在的。” 她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扯淡。”l3l4 ( 第2章 [01]这个男人自称为神 “喂,阿喜!” 正当神奈喜陷入深思的时候,她的左耳边忽然炸开一个嬉笑的女声,她刚打算朝左边转去,那个声音又从右边继续冒出—— “你又发什么呆呢?” 神奈喜面前这个正挥着两个过长衣袖笑嘻嘻的女生是她最好的朋友,名叫鹈野三千,蜜发碧睛、唇红齿白、肤白貌美,是个像从蜜糖罐子里泡出来的姑娘。 从国中开始两人就是同班同学,期间从未间断,哪怕是在这个国高中一体的学校也算是难得,神奈喜称之为孽缘。 “嗯,我……就是在发普通的呆。”神奈喜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她。 听了这种回答,鹈野三千的圆脸蛋鼓得更圆了,她知道这个时候跟神奈喜说什么她都不一定听得进去,干脆拉起她直接奔向目的地。 直到神奈喜看到跟前的教室门牌上“女子更衣室”这几个字时,她才想起来下节是体育课,要是迟到的话,会被亲切的体育老师叫去绕操场跑三圈。 …… 去操场的路上,鹈野三千上下左右地晃着胳膊:“才开学两周,阿喜你头脑放空得也太快了。” “是啊,都已经当了两周的高中生了。”神奈喜扯着刚换好的运动服,可目光扫到鹈野三千后,又无奈地叹口轻气,“明明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鹈野三千捂嘴嘿嘿嘿地笑:“是呀,阿喜和小三千还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 刚走出教学楼,神奈喜看到同班的几个女生正拿着一件运动服朝垃圾站的方向小跑而去,她们都已经换好了衣服,手上那件显然不是她们的。 “那个……”神奈喜想叫名字,但嘴张合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是浦野她们啊。”鹈野三千踮着脚朝她们离开的方向望望,“小川大概又要倒霉了。♀” “小川?”神奈喜对这个名字没有多大的印象……好吧,事实上,她根本还没把班上同学的脸跟名字完全对上号。 “嗯,就是坐在最后排角落的那个女生。” 神奈喜很快明白了那些女生是要怎么让小川倒霉:“是不是阻止下比较好?” 鹈野三千却拉住她的手,继续往操场的方向拖:“不要多管闲事了啦,现在还是凶巴巴的小松老师比较重要。” 神奈喜回了几次头,虽然有些在意,但最后还是被鹈野三千拖走了。 …… 小川,小川丽子。 在被提醒了那个女生的全名后,神奈喜才想起来那是谁。 虽然没有同班过,但有关她的事她还是知道些的。 每个班上大概都会有这么一个人吧,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却被班上所有人讨厌,哪怕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喷嚏都会令周围人厌恶地掩鼻退开,恨不得蹬上几脚让他快滚。 高中生活虽然刚开始,但班上的人基本都是从前的国中同学,所以从一开始,神奈喜班上那个被孤立的人就很明确,就是现在穿着满是垃圾油渍的运动服在操场上跑圈的小川丽子。 对某一个人厌恶的情绪本身就有传染性,所以无论换几次班都一样,只要有几个厌恶小川丽子的人存在,她就还是会渐渐被全班人讨厌、孤立,甚至欺负。 所以经过三年国中,同级生几乎都知道小川丽子这个名字。 “去帮她的话,你说不定也会碰到跟她一样的麻烦哦。” 被这么警告过,所以小部分看不下去的人也从未伸出援手,更遑论大多数家伙都是看好戏的。 …… 神奈喜在教室后面的窗户边看着楼下正在水槽边搓着自己运动服的小川丽子,她周围绕着很多奇怪的东西,一般它们都喜欢缠上有负面情绪的家伙,但是这次似乎特别矜持。♀ “她一直被这么欺负的吗?” 鹈野三千靠在窗框上摆弄着袖口,随口答道:“唔,听说一直都是这样。” “那不考虑转学吗?”神奈喜顺手拿起边上刚买的绿茶饮料,拧开盖子往嘴里送,咕咚咕咚就是两口。 “她好像是因为奖学金才来这儿上学的,家里的经济负担一定很重。” “原来如此。”神奈喜继续喝,可喝着喝着却又觉得不对,低声说道,“今天的饮料味道怎么有些怪?” “反正那些家伙欺负她的手段越来越夸张……等等,阿喜。”鹈野三千看着神奈喜忽然不说下去了,指着她手里的饮料问道,“你在喝什么啊?” “绿茶啊,怎么了?”神奈喜说着瞧了一眼,这才发现了问题,虽然一样是绿茶,但她喝的并不是之前买的牌子,而她真正买的那瓶仍在窗台上,手上这瓶是误拿了旁边桌上的,“拿错了,这是谁的座位?” 班上的人多数还没回来,鹈野三千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最后是看了桌上笔记本的名字才知道了答案—— “小川丽子。”鹈野三千念出这个名字后,脸唰得白了,伸出两手就掐住了神奈喜的脖子,还用力摇,“快吐出来!快吐出来!阿喜!” 神奈喜被掐得差点往西,好不容易才使劲逃出魔掌,忙拍着胸脯说道:“咳咳……三千你要杀人啊?” “小川的东西都不能随便碰的,说不定已经被人动过手脚了!” “你太夸张了吧。”神奈喜不在意地放回饮料,随手在钱包里抽了张纸币后往教室外走去,“我先去买一瓶新的还给小川。” “还是吐掉吧!阿喜!” “放心吧,哪儿有这么巧?” …… 事实上,还真有这么巧。 二十分钟后,神奈喜并没有出现在小卖部或是教室,而是痛苦地在厕所的单间里颤抖着,承受一轮又一轮的月复痛袭击。 “居然下泻药……最近的高中生真是太可怕了……” 神奈喜已经拉得不似人形,甚至有了月兑水的现象,连脸颊都凹了进去。她想去保健室,可偏偏脚软地多走几步都觉得困难,只能先在原地呆着,希望发现她还没回去的鹈野三千能快点找到她。 “现在都已经上课了,三千不会把我忘了吧……偏偏这个时候还给我个个手机关机。” 在神奈喜碎碎念的工夫里,她的月复痛稍缓了些,一无聊就开始打量起四周了—— 厕所的墙壁是个涂鸦的好地方,一个个人名被画上一个大大的爱心,虽然她永远都无法理解那些写名字的家伙为什么会在输出体内垃圾的时候想到暗恋的人,还有那些外卖电话,蹲在马桶上想吃的,这种事正常人是做不到的吧。 她正默默吐槽着,可月复痛又再次开始了,或许是身体对她思想开小差感到不满,干脆派了只老鼠疯狂地用尖锐的牙齿嚼碎了她的肚肠。 她闭眼弯腰,那样似乎能缓解下疼痛,也就是在这么个别扭的姿势下,她看到了写在最底下瓷砖上的两行字—— 夜ト090-****-##3*营业中!无论什么烦恼都能帮你解决! “ya……boku还是to啊?” 神奈喜又反复念着这句弱到爆却又微妙感到有些了不起的广告词—— 真的什么烦恼都能解决吗? 神奈喜拖到快垮了的身体从单间走出,靠在洗手台上抚着肚子,缓了好一会儿后才将信将疑地摁了刚才的号码。 只嘟了一声就接通了,对方就像是在全天候守着手机一样—— “客人!是客人!太棒了!这是多久没有从手机里听过声音了?!哈哈哈——!!!”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挺好听的,就是哇哇的大嗓门和激动过头的语气令她很想按下挂断键。 “客人你好!我是快速省钱又令人安心的配送神……嘟——嘟——” 嗯,她还是按下了挂断键。 不是女生,还在这种地方留下手机号码,一定是个变态,更重要的是这个变态一定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帮她。 “啊啊……话还没有说完就挂了,还好我动作够快。” 神奈喜一愣,她没有听错,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但并非来自手机,确确实实是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说的。 四周没有人,天花板上也没有异物,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令她此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在厕所上方,一处空间正在扭曲,随后一个拿着手机、身穿运动套装、脖子系着块方巾、深蓝发色的年轻男人凭空出现。 她没有眼花,他是真的在瞬间蹦了出来,还稳稳当当地落地。 那个男人在看到她后笑得格外灿烂,跟刚才通话时她所想的表情一模一样:“就是你吧!客人!” 神奈喜仍抓着手机,愣愣地点了下头。 “非常感谢你的指明!”他笑得更欢了,湛蓝的眼睛都在发亮,“继续刚才的自我介绍,我就是能帮你解决任何烦恼的超便利配送神明夜斗!” “神……明……?”比起确认了那个是to,神奈喜更惊讶于这个词。 他飞快地点头:“嗯嗯,就是我,就是我!” 从小到大,神奈喜见过幽灵,见过妖怪,也见过恶鬼……却从来没有见过神明,那种被她以扯淡二字予以否决的家伙真的存在吗?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那为什么从未实现过她的愿望? 但眼前这个男人确实做到了人类无法做到的事,他既不是灵,也不是那些奇怪的妖,或许真的就如他所说的,他是神明吧。 难以置信,神奈喜惊喜地发现她竟在有生之年真的见到了神明,那么她的愿望是不是也可以…… …… “神、神明大人,请问您……您有止泻药吗?” 这就是神奈喜抓着那个神明的手,说的第一句话。l3l4 ( 第3章 [02]全部家当 神奈喜小时候也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不会真的见到神明,甚至他们的形象她都脑补过很多次,无论是发型大卷的耶稣还是小卷的如来,他们在她心里个个都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形象。♀ 所以当她抓住这位神明大人的手时,她忽然觉得神明其实也是个挺接地气的职业,至少她能从他的手上感到劳动人民熟悉的手汗……呸,是芳香才对。 神奈喜诚挚地看着这位名为夜斗的神明大人,虽然她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那一定是因为她孤陋寡闻。 此刻,她正期待着他将神乎其技地从某个空间里拿出一盒止泻药给她,就像刚才的帅气现身一样,哪怕是在女厕所。 “哈哈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就通!这样下去,我的信徒也会越来越多的吧,哼哼哼哼……”但他似乎正沉浸于某种喜悦当中,同时还不忘冲她挤眼,这似乎是某种暗号。 啊,她明白了,神明大人一定是在提醒她的诚心还不够。 于是神奈喜很严肃端正地跪地向他行礼,脑袋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再次重复她此刻的愿望:“神明大人,请您赐予我止泻药吧。” 可是这之后的很久她都没有得到回复,就在她疑惑这位神明大人是不是已经跑路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就是语气尤为……欠扁—— “再多叫几次嘛!再多叫几次嘛!” “……诶?” “神明大人!夜斗大人!请您帮帮我,没有您的帮助我更本无法生存!”他抱胸捏着嗓子扭来扭去,两颊上是谜样红晕,眼睛的闪亮连少女漫画都无法比拟。 神奈喜别过脸,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或许是发现了少女正在不声不响地离他越来越远,这位夜斗大神终于收起了拙劣的演技,干咳了两声后,向她伸出了右手。 她莫名其妙地看他,他同样也挑着眉看她,相对无言了长达两分钟。 就在她以为他是被握手握上瘾的时候,他终于舍得开口了—— “给我钱啊。” 神奈喜一惊,原来这年头神明都是收费服务的。 自认为对神有了新的认识后,她自然地从口袋里拿出了唯一的一张福泽谕吉,毕恭毕敬地向他递过去。♀ 但是神明大人似乎不满意这个数,脸色大变:“喂!你给我这个干嘛!香油钱不都是五元的吗?!” “……”神奈喜开始对这个唧唧歪歪的神明大人有了莫名的烦躁,眼睛正朝死鱼眼看齐,“没有零钱,我只有这个。” “不行不行不行。”他似乎很苦恼,却又异常执着地摇了摇头,“我只收这个数,我们也是有行规的,毕竟我是个神,怎么可以贪图凡人的钱财……唔。” 他似乎确定了什么,无不惋惜地叹息:“看来你非我有缘之人。” 但是说完他又马上挠头,一脑袋砸在墙上:“可是这么久违的客人真是没办法就这么放手啊啊啊啊——!!!” 神奈喜见他快把墙砖给撞裂了,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钱我可以事后再给你的,五元罢了,我不会逃……” “不行!先收钱再办事!这也是神明的行规!”他忽然有很严肃地唰一下凑到她面前,却在下一秒又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但是真的好难开口拒绝啊。” “……你可以找钱的。” 他又瞬间跑开十几米,还抱着一个满是五元硬币的空酒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个无恶不作的抢劫犯:“你做梦!我是绝对不会把我未来神社的启动资金给你的!” “……你这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神奈喜叹了口气,几番折腾下来,她算是弄明白了。 她居然会相信这家伙是神明,看来她是差点月兑水产生了幻觉,这个穿着运动服、手汗又超重的家伙最多是个偷跑进女厕打算做些下流勾当的变态。 绝望了,这个世界果然是不存在什么神明的,反正她是不会相信一个连止泻药都变不出来的神明会有办法让她的眼睛恢复正常。 她丢下了仍在挣扎的变态先生,想着还是自己爬去保健室比较靠谱,可刚转身踏出一步,强大的失衡感向她袭来,眼前的画面由亮转黑,两膝发软就要倒下。 长时间的月复泻早已使得神奈喜体力不支,她能撑到现在全靠见到所谓神明后蹦出来的名为“期待”的强大生命力。♀ 陷入黑暗前,神奈喜只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略有着急的“喂”,然后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似乎还是个熟悉的怀抱……真是奇怪…… 第4章 [03]死亡 “喂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小川喝了口茶杯的水就这样了。♀” “哈?……不会是你们谁在她杯子里放了胶水吧?” “我看见千叶中午有在小川座位边上走来走去,是她干的吧?” “你别冤枉人啊混蛋!我才没那么无聊!” “那一定是江口做的,平时他玩得最狠了!” “我那是开玩笑!玩笑!” …… “你们都在干什么?!”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打断了教室的吵闹声,是班导芹泽一成,他被学生通知后匆忙赶来。 他赶紧冲到小川丽子身边,脸因为怒火而涨得通红,拳头紧紧攥着,厉声对说着风凉话的学生说道:“这么强的粘着力,怎么看都是强力胶之类的吧!你们这还是在开玩笑吗?!” “老师,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浦野久乃提亮了声音,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随便诬赖学生吧?” “就是嘛,老师你再胡说的话,我们也会采取措施的。” …… “你们闭嘴!”平日里一直温温吞吞的芹泽一成是真的生气了,他才第一次当班导就在自己的班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认定这一定是他的疏忽。 他转头按住小川丽子的手,轻言道:“你先别动,我叫救护车。” “啪——!”芹泽一成正要掏出手机的手被用力打开了。 小川丽子推开了芹泽一成,一路往后退开,晃晃悠悠地勉强站了起来,而她的目光很快在慌乱中捕捉到了课桌上的剪刀。 没有犹豫,她立刻拿起来朝边上的其他人胡乱挥舞,逼迫他们离自己更远些。 为什么都要这么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没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在小川丽子的剪刀下,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不敢再轻易靠近。 小川丽子跟着停下了动作,她看着班上的同学忽然哭了,眼泪鼻涕糊了整张脸,但嘴巴仍紧紧地黏在一起,表情看上去扭曲极了,她无法说话,就只能从喉咙发出呜呜的声响。 “喂喂,你们看,她这不是发疯了吗?”浦野久乃指着小川丽子直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她咔咔两声拍了照。 在刺耳的笑声中,小川丽子的哭声慢慢停下了。 她静静地看着浦野久乃,眼里似是一潭死水,再无光亮,有什么东西在眼底暗暗翻腾着。 浦野久乃不自在地收起了手机,却仍逞强说道:“看我干嘛?都说不是我做的了!” 神奈喜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上前拉住了仍在蛮横的浦野久乃,拦在她跟小川丽子之间:“浦野同学,你做过头了。” “哈?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还管我……”浦野忽然不说下去了,而是越过神奈喜向后看去,满脸写满了惊恐,“喂,你要干什么?!” 是小川丽子,她忽然抬手举起了剪刀,这一动作吓得浦野久乃往后退了好几步,可小川丽子并没有做出伤人的举动,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做了更可怕的事。 她面无表情,一手张开虎口打开剪刀两边,另一手掀起自己嘴唇的一角,将一边刀刃抵在已经渗出血的肉上,然后用力—— “咔擦!”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咔擦!” 血肉在一瞬间分离。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胆小的几个女生捂脸大声尖叫,男生也个个都面如死灰。 神奈喜眼前的画面被血色冲刷,被像垃圾一样甩在地上的肉块,沾满鲜血的剪刀,还有小川丽子豁成大洞的嘴巴,连结着还没有完全剪下来的肉条,隐约还能看见外露的牙齿。 小川丽子最后做的事是抬手伸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把自己粘在上腭的舌头拽了下来,又是一片血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了,这次终于不再是封嘴闷声的呜咽,而是越发大声的笑声,笑得撕心裂肺。 她丢掉了手里的剪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竟在这个时候拨通了一个号码,满是血污的手机被放到耳边,她咬字不清地说道—— “夜斗大人,这次也可以请求您帮帮我吗?” …… “夜斗……?”神奈喜没有听错,小川丽子确实说了这个名字,那也就是说那通电话是—— 教室的门嘭一声被推开,穿着某快餐店制服的男人大咧咧地走进来,手上还提着披萨盒,看起来是在送外卖的路上,他似有苦恼却明显是在暗爽地说道:“这两天我的生意是不是太好了点?” “真的出现了。”神奈喜抽了下嘴角,原来一通电话就能召唤到他,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夜斗扯了下帽子,对着众人露出一个爽朗过头的笑:“夜斗神出勤中,有什么事吗,客人?” 原本是还算帅气的登场,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个正握有他身家性命的少女时,他又开始激动了:“啊!是你!” 神奈喜举个手:“嗯,是我。” 夜斗正要发作,却忽然冷静下来开始翻看起手机上的通讯记录:“可刚才打电话的不是你啊。” “是我,夜斗大人!”满身是血的小川丽子扑到夜斗身上,近乎祈求似的抱住他的腰,“你果然来了!夜斗大人!” “啊啊啊!血!血!我的衣服!”夜斗被吓得哇哇大叫,在看到她的脸后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是你啊。” 小川丽子熟门熟路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元的硬币:“我的愿望,拜托你了。” “这次你又要做什么?” “我要……我要……”小川丽子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长久以来不停隐忍的东西似乎得到了宣泄口,她越来越大声,到最后更像是单方面的嚎哭。 在这个教室里能看到夜斗的只有两个人,在其他人眼里小川丽子是真的疯了,失血量太大已经到了胡言乱语的程度,有不少人已经看不下去,退避到了教室外。 夜斗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朝四周望望:“真够夸张啊,这种程度的时化。” “浦野久乃、柳家晴子、千叶筱、野沢隼也、江口稔……”小川丽子一个一个念出了名字,那都是欺负她的人,一个不落地全念了出来。 神奈喜觉得自己或许猜到了小川丽子的愿望,心情就如同夜斗的脸色一样往下沉,“不要说出来,那是不对的”,但是却无法阻止—— “我要他们……我要他们统统都死!”用尽全力吼出来的小川丽子摇摇欲坠,惨白的脸上除了血色只有古怪的诡笑。 场面冻结了两秒钟,然后某人回答得格外爽快—— “哦,我拒绝。”夜斗扯了下帽子,拿起披萨盒迈着轻松的步子往外走。 神奈喜愣住了,就连小川丽子也愣住了。 边上的芹泽一成早已拨通了电话:“对,麻烦你们派两辆救护车吧,我们这边还有个学生的精神状态很不好……嗯嗯,那就拜托了。” 已经同被视为疯子的神奈喜哪儿顾得上解释,一个蹬腿就跑过紧紧拽住要走的某人:“你不是神吗?!就这么拍拍走掉吗?!” “神当然有拒绝的权利啊,要是有人向我许愿毁灭全世界,我也要答应吗?!”夜斗抓住衣服用力往回扯,脸憋得通红,“啊啊啊,你先放手!制服坏掉是要赔钱的!……啊,还是说你想让我答应,然后把你们的脑袋砍下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你好歹是个神,总有办法解决那个东西的吧!”神奈喜一指窗户外面,一个硕大的猪头脸正在用鼻子顶窗户,眼看就要破窗而入。 “哇唔,好胖啊。”夜斗停步,眼睛微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又马上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个得另谈,如果你要我解决的话,至少也得显示你的诚意吧。” 神奈喜看着那个招得正欢的手,忽然觉得脑仁有点疼,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五元塞进他手里:“这样总行了吧。” 夜斗的拇指弹起硬币,任其在半空转了几个圈后一把攥住,对她展颜一笑,帅了三分:“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 神奈喜以为下面一定就是精彩的武打场面,也是夜斗证明自己是神明的最佳时刻,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在收下钱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打电话—— “喂喂,弘音?……啊,是我,紧急工作啦紧急工作,你在哪里?……哈?我不管你是不是要工作啦,十秒钟之内出现!……喂!我才是你的主人!” 神奈喜这次是彻底无语了。 …… 此刻的小川丽子仍沉浸在无尽的绝望中,唯一可以信赖的神明大人也将她抛弃了,她呆愣愣地看着满是血污的地板,和递到她面前的毛巾。 “你先捂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她看了眼那人,是那个只说过一次话的神奈,现在竟装得像个好人一样,那个时候给她的饮料一定也是做过手脚的,她当然没有喝,现在也不会蠢得去相信她。 人也好,神也好,他们都抛弃了这样的自己……已经够了。 是呢,快过来吧,来这边的话,我们就把力量借给你。 ——真的吗? 当然,你想杀谁都可以,砍下他的头颅,剁下他的手脚,撕烂他的躯干。 ——所有人都可以吗? 只要有了力量。 ——连神都不帮我的话,那就由我自己将所恨之人一一解决吧。 小川丽子站了起来,推开了递给她毛巾的神奈喜,朝边上晃晃荡荡地走去。本就是不招人喜欢的存在,现在这个样子更没有人会拦她,小川丽子一路走到了窗台边上。 动作太快了,从跨上窗台到一脚踏出,她连一丝迟疑都没有,根本没有给人缓冲的时间,身子一晃就从窗台落下。 教室在五楼,掉下去必死无疑。 但是坠落感并没有袭来,小川丽子的手腕被紧紧握住,她抬头看到有人探出大半个身子拉住了她,还是神奈喜。 ——到最后都要拦住我,不给我自由吗?……真是太可恶了。 从窗台边探出的猪头伸出了异常长的脖子,左顾右盼后一口咬上了神奈喜的手臂,她在疼痛中失去了握力,抓着小川丽子的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不停、不停……最后在底楼绽开一朵血色的花,扭曲的姿势,骇人的面庞,还有在死亡瞬间仍没有消逝的愤怒与仇恨。 死了。 毫无疑问。 神奈喜怔怔看着自己满是血色的手,那是小川丽子的,只差了那么一点点,她没能把她拉起来,就是那一点点—— 她死了。 第9章 [08]寻人 或许她指名要一个打临时工的让这位律先生感到有些难堪,当然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笑容满面,并叫神奈喜稍候。♀ 她埋在沙发背后面,探出半张脸看向那个在花丛中笑得嘚瑟的男人。 或许真的是人靠衣装,坐在他边上的女人竟然可以容忍他眉飞色舞地说自己的宏图大志,换做以前大概早就一个巴掌呼过去了,虽然也在悄悄地往边上的沙发一退再退,还嫌弃地跟同伴咬着耳朵。 律过去把夜斗叫走大概还是帮了她们,个个抚胸得救了的样子。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的夜斗以为自己魅力无边,马上跟个花蝴蝶似的飞了过来,可当他看到某个熟悉的面瘫脸的时候,如火的热情就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凉了的洗脚水。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夜斗回神后一惊一乍地跳脚,倒是与他烫得竖起的发型特别相衬。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神奈喜翻了个白眼,“没想到你真的会来做牛郎,更可怕的还是这家店居然收你了。” 她现在严重怀疑这家店的质量,也不是说夜斗长得对不起观众,他正常点的时候确实挺帅的,但一个顶级的host店录用一个显然没有经验、言行举止还异常像传播邪教且来历不明的家伙怎么看都有问题吧。 夜斗也在上下打量着神奈喜,是与平时完全不同的装扮,头发有好好整理过,但也只是抹了些发胶的程度,脸上没有化妆还夹架着平时戴的眼镜,身上褪去了校服,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露肩连衣裙,细看就会发现有些不合身,偏大的尺寸令本不是太低的衣领敞得略开,再加上一有太大情绪就会忘记在脸上摆表情的毛病,确实有种大龄宅女的既视感,难怪能唬住人。 夜斗坐到她边上,一边挑着眉看她胸前,故作了然地说道:“原来阿喜你是个这么不坦率的家伙啊,明明在学校还表现得对这儿一点都没兴趣。” “你才是一边说着工作很忙,一边偷模跑到这儿来的人吧。” “啊啊,我真是看错你了,竟然还特地穿成这样。”夜斗摇头,还不忘啧啧两声。 神奈喜木着脸用双手拎了拎胸前的衣领:“真巧,我倒是一点都没看错你,果然是会为了钱付出一切的优秀神明。” “我可是为了工作才到这儿来的。” “是啊,花言巧语骗女人钱的工作。” “才不是呢!”夜斗坚决予以否地,而后眼神一变,还不忘捋一把额前那一撮毛,深情款款地说道,“host可是为了治愈女性而存在的。” 神奈喜嘴角一抽,先撇开两人微妙的聊天氛围,他这种说话的腔调根本已经入戏了吧,台词还是早年朝日剧男主角的。 “……我已经不想跟你说话了。” 夜斗收回了那欠揍的表情,忽然正经地说道:“说真的,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来,而且我真的是为了工作……喂,你抓着我干嘛?!” “啊啊,不好意思。”神奈喜抓着某人的手高高举起,转头朝大堂侧边一直站着的一个肌肉发达、凶神恶煞的光头老外喊道,“这位先生他刚才企图用满是手汗的手搭我的肩膀。” “谁要搭你了!明明是你……”夜斗的话没说完,马上感觉到了双腿离地的美妙感觉,就是衣领有点勒,转头一看就是刚才还站得挺远的光头,脸黑了大半,眼神还异常凶狠,“……我可以解释的。” “真是抱歉,小姐。”光头俯身向神奈喜行礼,雄厚的声线和夹生的日语特别有外国黑帮的感觉,“夜是新来的,有失礼的地方,望多多包涵。” “喂!都说了我才是被非礼的那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仍在不停挣扎、企图解释的夜斗就这么被毫不客气地像小鸡仔似的拎走了,不过等时间一长,存在感消失的他逃出来应该不是问题。 神奈喜在确定夜斗没了影后,便借口去洗手间绕到了后台,她是要去找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的七海正,虽然夜斗不一定会接死灵的工作,但也要试试看,总比在这儿不务正业得好。 好在所有的host都在外面起哄客人要开的什么冬佩利的高级香槟塔,跟大合唱一样的阵仗倒是方便了她出入后台,她一边轻声叫着七海正的名字,一边悄悄打开休息间的门,但是里面空荡荡的,真的是连鬼影都没。 神奈喜郁闷地掩上门,不想往后退一步竟碰到了东西,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女声在她后方响起—— “这位小姐。” 神奈喜知道自己是被人逮到了,伸手到脸上拉下嘴角,想要做出迷路苦恼的表情。♀ “真是非常抱歉。这里是后台,一般客人是不允许进入的。”说话人是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老婆婆,她朝神奈喜深深鞠躬,并抬手朝外指去,另一只手拿着拖把,看样子应该是在店里负责后勤的清洁工。 不再对自己的演技抱有任何希望,神奈喜也不好意思地俯身:“应该是我感到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灰溜溜地走回大堂的神奈喜揉着额头,天知道那个七海正跑去哪儿了,结果她刚这么胸闷一下,走到外面就看到了她找了半天的家伙正在飙泪地满大堂窜逃,绕着一堆人围着的香槟塔一圈一圈地跑,后面是几个长得像螃蟹一样的妖怪举着大钳子随时准备给他一口。 “啊啊啊——!!!神奈小姐——!!!救命啊——!!!”七海正捂着自己已经被剪烂的裤裆,伸手向她求救,周围人起哄倒酒的声响倒是挺符合这喜感的场面的。 神奈喜刚想采取行动,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正在玩命奔跑的七海正,还一脚踹飞了那几只小妖怪,然后一边挠着头,一边走出人群露出真容—— “弘音先生?!”神奈喜叫出来人的名字,顿了顿又不禁问道,“你终于也被夜斗带坏了吗?” 但说出口了她又觉得不对,当牛郎的话,弘音这身t恤加拖鞋的装扮也未免太过不羁了。 “我们只是在工作哦。” “……工作?” 又是这句台词。 第10章 [09]天大的误会 有速度,有激情。♀ 可惜神奈喜才感受了会儿风在耳边咆哮,一伸手就把刚要拐进巷子的人逮到了,金发女人惊慌失措地尖叫一声,连带着她也一起跌坐到地上。 神奈喜顾不上摔痛的地方,紧紧扣住身下的女人说道:“七海小姐,不要再逃了,我是帮你父亲来找你的。” 她愣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爸、爸爸?” “是的,他在几天前为了找你出了意外,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你开什么玩笑?!爸爸……爸爸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甩开了神奈喜的手,在一瞬间的僵硬后愤怒地推开了她,怒喝道,“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是你父亲死后找到我的,也是他告诉我你跟柊哉先生的事,我才能找到threelove的。” “还说你不是骗我,死后什么的……你想说是幽灵吗?我从来没有听过比这个更可笑的事了!”七海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已经在准备继续逃开。 神奈很难解释幽灵什么的,正常人根本不会信她,更何况前提还是告诉她,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真的,你父亲确实已经死了。”夜斗适时地走到了巷口,他放下手机揣回兜里,面色沉静地对金发女人说道,“我已经打过电话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七海震惊地看向从神奈喜身后走出的男人,可哪怕再一次被这么告知,她还是无法相信,虽然最近不可思议的事确实太多了,但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 夜斗自顾自走到她面前蹲下,托着腮勾起嘴角,说得无比自然:“就凭我是神啊。” 七海怔怔地看向跟前的男人,湛蓝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地动摇,像是在向她传递一份不同于人类的强大。 “……神。”她低垂下头,紧紧地攥起拳头,在沉默几秒后抬头看向他。 夜斗的嘴角继续上扬,想着果然自己的魅力无穷大,然后在下一秒就被一个易拉罐狠狠地砸到了头上,落点正好还是他之前被光头揍出的旧创上。♀ “哇啊——!”他一个仰头就倒地了。 “竟说自己是神!明明只是个奇怪的牛郎罢了!”七海站起来拍拍手,还不忘再踹几脚,然后看向站在一边一脸“就知道会这样”的神奈喜,大骂道,“你们两个神经病!” 七海扯了扯口罩,正准备离开,原以为是那边派来的人才会假意这么轻松地被抓到,结果却是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虽然说到爸爸的事让她有些在意,但还是之后再确认下比较妥当。 只是刚走两步,她又听到了身后的女人提亮了的声音—— “柊哉他也在找你。” 第11章 [10]打脸了 第12章 [11]时间小偷 神奈喜忍了再忍,最后一拳头砸到墙壁上,唰唰唰就是几块石灰似得墙面落到了地上。♀ 在七海安纪子惊惧的目光中,神奈喜扯过她的手就往前一推:“你自己仔细听听看,你口中的怪物他在说什么!” 七海安纪子摔到在地上,哪怕有结界的保护,她都觉得这个距离对自己而言也已经是极限了,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挣扎着要转身爬回去。 只是爬到一半,她听到了,身后那个最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不停地重复道—— “让安纪子流泪了……不能原谅……让安纪子伤心了……不能原谅……安纪子的幸福……由我来守护……” 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 她停止了动作,指甲用力地抠在瓷砖上,嘴唇抖动着说道:“爸爸……” 七海安纪子的脑海里忽然闪现了很多片段,母亲的早逝,父女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有再娶,一手把她养大,虽然是个粗鲁的货车司机,但对待她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甚至为了找她死于非命,在死后仍旧帮她圆这么愚蠢的谎话,而现在也为了她才变成这个样子。 或许正是因为父亲这样一贯的付出,才会让她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吧。 “……对不起。”七海安纪子的眼泪从脸颊滑下,泪渍印在口罩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七海安纪子终于在这个时候真真正正地感到后悔,她为了追寻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幸福,而把真正重要的东西丢掉了。 “爸爸!够了!都是我的错!”七海安纪子站了起来,用力地拍打着结界,“快停手吧!” 七海正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错漏,身躯出于本能地一顿,近乎所有的手臂都在这一刻静止不动了,而这瞬间的停顿足够夜斗挥刀刺入他的本体,刀刃穿透*发出的粘稠声尤为刺耳,就连下刀的夜斗也跟着一愣。 “爸爸——!” 结界在一瞬间消失,七海安纪子因为惯性跌落在地上,她看着自己父亲砸落到地面的身体,急忙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她只能一味地说着“对不起”,但是她看到了,父亲的身躯逐渐消融于夜空。 “对不起,安纪子……爸爸不能再保护你了。”或许是融为一体的妖怪力量渐失,七海正的眼睛已变得清明。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七海安纪子泣不成声,豆大的泪珠落入地面,“我一直以为哪怕成为了另一个人,只要能够拥有柊哉先生的爱情,就一定可以幸福,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太天真了……” “安纪子……”七海正低下了头,伸出手想要碰触女儿的,但终究还是收了回来,“脸……脸……” “没事的,爸爸。之前手术不成功的话也是怕爸爸戳穿我的谎言胡乱编造的,我其实是去照本间七海的脸整容了,现在还在恢复期。只是我恐怕……要一辈子都要顶着这张脸了。”七海安纪子苦笑了一声,柊哉知道了她不是本间七海,她的脸也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伸手取下了一直带在脸上的口罩,相当严重的浮肿,有些部位甚至还没有拆线,“很难看吧?” 七海正因为抑制处在暴走的身体,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崩坏,但他仍逞强地勾起嘴角,露出由衷的笑容:“说什么呢,在爸爸眼里,安纪子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七海安纪子怔了怔,想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却被一把刀拦了下来—— “这种状态下,你最好不要碰他。” 夜斗眼中虽有不忍,但出刀依旧果断,将七海安纪子同七海正截在两边。 “没关系的,安纪子。”七海正缓缓别过脸看向夜斗,他知道自己也快到极限了,“拜托了,用你的刀结束我这副残躯吧。” 夜斗看了一眼手中轻微一震的弘器,随后捏紧了刀柄:“……你的愿望,我确实听到了。” 他目光一转,太刀高举落下,干净利落,唯一能为七海正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快的结束这一切。♀ “嚓——!” 夜幕下,妖怪巨大的身躯被快刀一截为二,六本木地区的时化伴随七海安纪子痛彻心扉的喊声画上了句号。 七海正在一片光白中向夜斗他们深弯下腰表达谢意,而后与妖怪的身体一同在空中变为一瞬的巨型结晶体,彻底消失不见,唯有对女儿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空气中,却又随风而逝—— “安纪子,爸爸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第17章 [16]让我做那个例外吧 如果可以的话,神奈喜真正想用力深戳的当然是那个仍愚蠢地以为碗有他脸大,并时不时探出对眼睛又在下一秒缩回去的家伙。 很可惜,她不可以。 在这种到处都是人的用餐时间,神奈喜能做的只有坐在原地,一边叉起猪扒大口大口咀嚼,一边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鹈野三千咬着筷子,歪头看着神奈喜的眼神越发不解,吃个饭都能这么杀气腾腾,要是换作她有这么大块肉早就高兴得荡起来了。 “阿喜,你怎么了啊?” “……没事了。”神奈喜移开了目光,放下筷子,“我吃完了。” 鹈野三千一听,忙扒完最后一口饭:“唔……我也好了,咳咳。” 直到见到那两人前后脚离开食堂,拿碗的某人才松懈下来,连连拍胸松口气。 这一幕被从窗户那儿探出脑袋的神奈喜看到,她一准猜到这家伙说不定还在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好吧,神奈喜承认了,自己是真的生气了,还有些暴躁。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明明一切都跟说好的一样——夜斗继续做他的五元神为人民服务,她继续致力于过上平凡普通的生活。 可是……她现在的心情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 此刻,神奈喜站在食堂门前,以感冒为借口再次翘掉了下午第一节课,好在班导芹泽是个好说话的主。 午餐时间过后,学生还要继续下午的学习,食堂当然也要收拾桌椅碗筷,她感肯定那家伙绝对还在里面忙活着。 事实也正如神奈喜所料,她找到夜斗的时候,他正在独自一人在厨房的水槽边上跟口锅作斗争。 她定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在他身后一把拍上他的肩膀,手下那人的身体立刻僵住了,四周也随之静了下来,只有从水管刷刷奔流而出的清水在怒刷自己的存在感。 那人肩膀一震,她更大力往下一摁,声音跟加了特效似的,阴嗖嗖得吓人:“这儿只有一口锅,有本事你就往里面躲。” 夜斗知道自己是没地儿钻了,只得挥着手转过身对神奈喜露出个笑容,就是笑得跟面部抽筋似的难看:“啊,这不是阿喜吗?真是巧……巧遇……啊……” 夜斗的声音有些断档,脖子跟着拉得老长,只因为他看到少女正面无表情地从边上抄起一把菜刀,他可不认为她是要为久违的见面做到菜来庆祝。 他吞了口唾沫,干笑地摆摆手:“阿、阿喜……有话好好说,对,好好说。” “嗯,好好说。”神奈喜捏紧了刀柄,“那你说,昨天为什么挂我电话?” “……忘记缴费了!” “你觉得这是个好理由吗?” “……不是。” “重说。” “……” 夜斗一下找不到像样的理由,着急地挠了半天头才忽然想起来:“等等,我们不是说好缘分已尽了吗?!” 话音刚落,那把菜刀已经蹭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嚓一声插进了料理台上剩下的食材上。 他模了模自己的脖子,庆幸它还是连着的。 “我说阿喜,我的命可是很金贵的!你下手夜未免太……”夜斗的话说到一半卡住了,他看到少女一声不吭地紧攥着拳头,脑袋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他也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不止是生气那么简单。 “阿喜?” “……” “那个……阿喜?” “……” “阿喜阿喜阿喜阿喜……” “……” 长时间得不到回应,夜斗只得攥着滴水的抹布绕着一动不动的神奈喜晃晃悠悠,时不时驻足上下左右的来回看,最后索性伸出个指头戳她的肩膀,装作自己再按门铃:“叮咚——叮咚——有人在吗——?” “……你好烦。”神奈喜终于忍无可忍地拍开他的爪子,又吸了吸鼻子,“我没事了。” 夜斗企图在她脸上看出什么,凑得略近:“你确定?” “嗯。” 神奈喜确实没事了,她不过是在沉默的时间里弄清楚了一件事——她知道了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其实由始至终她气得都是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默认了夜斗缘尽的话? “我会记得你的。” 夜斗闻言一愣,好半天才近乎傻了地发出一个音节,似乎想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听差了:“……啊?” “我说我会好好记住你,不会忘记你,哪怕不在了,我也会想你。”没有深思也没有熟虑,神奈喜只是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也没有想过这话在他人听来意味着什么。 “……想我?” 神奈喜在确定刚才自己的发音没错后,用力地点点头:“嗯。” “……真是奇怪啊。”夜斗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手里的抹布在不知不觉间已被他抓得很紧,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的水,他有些自嘲地扯起嘴角,“被个人类说想什么的。” 神奈喜扯了下自己的脸皮,确认厚度后,又对夜斗比个拇指:“这几天我都有好好地想你来着,我记性可比一般人都好。” “……是不是弘音跟你说什么了?” “嗯。”神奈喜点点头。 夜斗就知道是弘音,也就他人闲话多,还成天不见踪影,明明都叫他别去找她了。 “啊啊,其实你不用特地来跟我说这些的。我会被忘掉的,人类不都是那样的吗?”夜斗转身靠在水槽台上,一脸的无所谓,就像在说今天的晚饭吃面一样随便,“对我这种神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起才会祈祷,我没有神籍也没有神社,他们一转头就会忘得干干净净,这么多年了都是这样,我习惯了啦。” 神奈喜看着夜斗,他越是想表现得无所谓,就越是显得自己在意到不行,这幅落寞又强打起精神的样子比刚才窜上窜下的样子还蠢。 她走到夜斗边上,也靠在料理台上,见夜斗没再说话,身子歪了歪用肩膀碰碰他:“喂。” “……干嘛?” “我可不可以申请做个例外?” “……”夜斗一愣,侧头看向身边的少女,他似乎又听到了不得了的话。 “确实,你没有神籍也没有神社,作为神明又那么贪财还爱计较,每天做白日梦的时间比干正经事的长,落魄的时候可以衣不蔽体过来蹭吃蹭喝,连洗澡水都可以跟人抢……”神奈喜说得越来越溜,根本没有看到边上的人脸越来越黑,直到快说完了才将目光投过去,“你说你形象那么生动鲜明的,我怎么可能会忘?” “……你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夜斗抽抽嘴角。 “总之呢。”神奈喜略过了夜斗的问题,搭上他的肩头,仰头朝他勾起嘴角,“我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记住你的。” “……” 夜斗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机体沉默像是要轮流来似的,微微低下的头,盖过眼睛的刘海,投下的阴影下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但还是能看到他上扬的嘴角,听到他几近染上哭腔的声音—— “……谢谢。” …… 气氛其实不错,但可惜的是被下课铃打断了,神奈喜还打算赶回去上第二节课,匆忙打个招呼后她就往门外走去。 眼看就要踏出食堂,她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夜斗——他此刻正背对着她,手掌时不时蹭着脖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夜斗。”她叫了他的名字。 “啊?” “明天中午我还能来食堂吃午饭吗?” 他模脖子的动作顿了顿,头也没回地说道:“……随便你。” 所以说,缘分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切断的东西。 …… 对,真的太难切断了—— 当天晚上十点,神奈喜在自己房里,临时房客正在蹭着她的电脑玩耍,而她正在跟数学书互看两相厌。 手机的震动声倒是非常及时,又一次把她从烦恼中拉了出来,她打开短信一看,果然又是他—— “阿喜!是不是很想我呀?!” “……” 神奈喜手指几下一摁就把邮件甩进了垃圾桶,然后一把掩面,懊恼不已。她甚至在后悔自己是不是用词不当,或者根本不该这么深情流露,倒也不是不想他,但正常人怎么都忍受不了一晚上连着收到这么多封邮件,还只问一句“想不想我”吧?! 一开始还能嗯嗯两声,到了最后根本就想关机或者把手机从窗外丢出去,但她犹豫了下,还是把手机放了下来,告诉自己要深呼吸放轻松。 可等到数学书上的几个几何图形都拼凑出某人笑得格外灿烂的脸部图像后,神奈喜终于对今晚的学习彻底放弃了。 “我们还是继续来研究下名字吧。”神奈喜再次拽出了字典,半死不活地挪到了霸占她电脑的少年边上。 “我才不要,总觉得你是在这件事上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少年看着电脑屏幕,头都不回一个,“而且你的手机又响了。” 神奈喜叹了口气,再次模出了手机,打开邮箱,还是熟悉的发件人,不过内容有了变化—— “阿喜!开窗送大礼哦!” ……绝对不能开窗,还得锁! 但是她还是晚了一步,房间的窗户唰得敞开,某人钻窗户的动作熟练极了,简直就是行云流水,完了还不忘摆个姿势,闭眼捏着下巴深沉地说道—— “我知道你想我,我干脆就自己来了。” 可等睁开眼,夜斗看到的是两个望着自己木了脸的人…… ……两个。 ……两个? ……两个?!! “……这小子是谁啊?!!!”夜斗指着金发少年一跳三尺高,面部表情因为太过激动变得有些扭曲,还好边上没刀,不然准提着冲上去了。 可跟上次面对弘音的询问一样,神奈喜想了半天依旧没想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这位房客少年。 但这份沉默在夜斗眼里就是她在心虚,他的表情瞬间僵硬,立刻双目含泪,变脸的速度就跟唱大戏似的快。 他咬着手指,满目怨怼的看向神奈喜:“还说想我!才分开几天就找了这么个小鬼回家!” 神奈喜有些不耐烦地堵住耳朵:“……好吵。” 莫名被牵扯进他人对话的少年也不悦地蹙起了眉,同样不耐烦地指着窗外来客转头问神奈喜:“这个白痴是谁啊?”l3l4 ( 第18章 [17]名 神奈喜家在五楼,对于懒散不好动的弘音来说爬起来真是太累人了。♀ 自家那位神明放着电梯不坐,非要从楼外面爬进来,还说这样比较帅气,但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是非法入侵,偏偏他还乐在其中。 所以当弘音再次踩着一家一户的窗台往上跳到神奈喜的房间时,他看着里面莫名剑拔弩张的场面先是一愣,然后淡定地回头要往下跳:“我先去买个烟。” “弘音!你来得正好!”夜斗一见是自己人来了,忙要拉他下来给自己撑撑场面,增加点儿气势,“你快过来说说阿喜!她实在太过分了!” “那个,我去买烟……” “少来!你又不抽烟!买来玩啊?!” 弘音也知道自己找了个不靠谱的借口,逃月兑失败后只得苦恼地抓了两下头发,一觉稳当地踏在了房间的地板上:“打搅了。” 金发少年一眼便认出了眼前这个栗色头发的男人是之前有见过的那个叫什么罐子的写手,等两人一对上视线,他就先点了点头打了招呼:“你好。” 弘音也朝他点点头:“啊,你好。” “……诶?”夜斗眼角一跳,在自家神器跟陌生小鬼间左左右右看了好几个来回,最后不得不痛心地认清一个事实:“……你们早认识?!” “啊……算吧?”弘音眼睛飘飘忽忽转到了神奈喜身上。 神奈喜虽然在纳闷为什么又看她,但还是依弘音的拜托,打算瞒过他写小说的事,便接话道:“嗯,之前在街上碰到的。” 夜斗的心好痛,她的话无疑是在他流血的心口上又补了一刀,他晃荡着往后退个几步,落寞地蹲在墙角抠墙纸:“原来一直只有我一个人被排除在外吗?” 神奈喜嘴角一抽:“我说,你别拆我房子啊。” “大家都瞒着我开心地在一起什么的……啊,真好啊……”夜斗不停地碎碎念,手指快要在墙上戳出个洞了。 神奈喜揉着额头,走到正在从脚趾头开始失去色彩的某人身后,伸手揉着他的发顶:“乖,乖,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哦。” “真的吗?”某人幽怨地往后一瞥。 神奈喜把自己想成一个圣母呢,然后再回以笑容:“当然了。” “嗷嗷嗷!阿喜最好了——!!!”他说着就站起来展开双臂,给少女一个结实地熊抱,脸颊上还飘着两朵红。 神奈喜在他怀里不停抽着嘴角,把世道人心感慨个边……话说明明是这家伙挂了电话,为什么现在反而是她在哄他? 全程围观的金发少年再次蹙起了眉,这次的表情还多了点儿嫌弃,他指着仍在荡漾的某人向第二次打算趁乱从窗户落跑的高个男人问道:“所以,这个白痴到底是谁?” 弘音看着少年呼出口气,只得乖乖把脚缩回来:“那个啊……就是之前有说过的神明哦。♀” 少年闻言后瞬间放空了双目,机械式地转头再次看向那个又哭又笑,像是巴不得抱着怀里的神奈喜跳个舞来抒发下好心情的运动服男人—— “……神……明?” 是的,他的三观已碎。 第19章 [18]再也不可能了 神奈喜其实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对那个满身楷字、疑似神器的小姑娘有些在意,对一个人睡在书房的雪也不放心,又加上弘音做的数学题解析实在酷炫,她一晚上根本停不下来。 期间又碰上雪那家伙真的睡不着飘进她房里说习惯睡地板了,虽说那确实对腰背好,但神奈喜想了想还是把他打了出去。 嗯,孩子是不能惯的。 这样折腾了大半夜,等到了第二天上学,神奈喜累得趴在课桌上就没起来,她觉得自己快死掉了,好不容易好了些的感冒也全给拉回原样了,这病每次看都像快好了似的,但总觉得还差了一点点。 神奈喜脑袋发昏,眼睛也跟着花了,明明才从弘音那儿弄懂的数学题,此刻又成了鬼画符,在眼前绕个不停。 正在上着数学课,神奈喜的数学老师户田是个可怕的老头,上次就是在他的课上被逮到了睡觉,要是再来一次,他的脸绝对得绿。 所以在神奈喜万分痛苦,强忍着不让自己睡过去的过程中,她眼睛一闭一睁就看到个精神奕奕的臭小子盘腿坐在讲台上的时候,她的瞌睡虫全被吓死了。 “……阿雪?!” 于是,又一次地让户田捏烂了手里的粉笔,面部更是抽搐得厉害,明明他在转头板书前还特地看了眼神奈喜,确定她是醒着的。 “神奈同学,你醒着也能说梦话吗?!” 再次受到了全班注目的神奈喜僵住了,她的愚蠢行径连自己都无法直视,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最可恨的还是那个仍坐在讲台上的罪魁祸首正托着腮跟户田目光一致地向她看过来。 结果就是……她又罚站了,户田还很贴心地让她拿着教科书,课后估模着还有新的“惊喜”。 神奈喜胸闷不已,隔着窗户往里面看着正光明正大在教室里面晃悠的雪,他最后还气定神闲地坐在她的座位上翻她的作业和笔记——他难道都没有发现无风而动的书本已经吓傻她的后桌了吗?! 她在窗户外面对雪比手画脚,还呲牙咧嘴,让他快点出来,可没被他看到也就算了,又再次吓到了神游扫到窗户的其他学生,个个以为她被打击疯了,只有鹈野三千还对着她晃着袖子傻笑,还以为神奈喜在跟她打招呼。 等到雪慢悠悠迈步子走出教室,神奈喜都觉得自己是真的疯了,掩着面觉得自己的形象一定又下了一个档。♀ “你老师真凶啊。”雪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走到她面前,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还不都是因为你。”神奈喜伸手压住蹦起的青筋,话说得尽量小声,“你怎么来我学校了?” “跟着你来的啊。” “……”好吧,她头昏脑胀,居然都没有意识到被个灵跟着。 神奈喜揉了下额角,也跟着心平气和了,让雪在家里呆着确实挺难受的,而且学校里还有兼职食堂大妈的夜斗在,不用担心会被什么奇怪的妖怪缠上。 “户田老师确实凶凶巴巴的,但真的是个不错的老师啦,我对数学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偷偷放下课本掩下裙子坐到了走道上,“三千说只要认真听听就都会了,我是怎么听怎么不会。” “看起来是教得不错,但我没听过高一的课,也不是很懂。”雪也跟着蹲下来靠在墙壁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大概也没有机会了。” 他的生命止于14岁,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在高中的课堂上好好地上一节课了。 “……” 神奈喜沉默了,她想要安慰不刻意但仍露出悲伤表情的雪,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无论什么样的话对于已死的他而言都是些成堆的空话。 他已经死了,只有这点无法改变。 神奈喜伸手模过雪金色的脑袋,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在他难过的时候给他些许温暖,让他知道——至少她还在他身边。 不过话又说回来—— 雪不愿意成佛的原因会不会就是这个? 第20章 [19]神器 只字不提。 雪回去以后没多说什么,一个下午都安安静静地在教室的最后排蹲坐着,神奈喜当然也没有提过凭依的事。 夜斗和弘音下午被个电话叫走了,好像是哪家的厕所堵住了,急需帮助。 一转眼到了放学的时候,神奈喜跟雪一起走出教学楼,因为会时不时说上几句话,再次让周围路过的学生离她几米远。 今天似乎异常的热闹,神奈喜远远地就看到了校门口围了很多人,多数还是女生,可惜堵得太严实,她根本看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超帅啊。” “简直像在杂志上走出来的诶。” “是啊!不知道能不能问到电话!” 越靠近就越能听到类似这样的对话,等神奈喜满怀疑惑地拨开人群走出校门后,她才看到了造成混乱的中心地带——是一个穿着入时的高个男人,棕色的头发在夕阳下像镀了层金,脸上架了副足以遮住小半张脸的墨镜,或许是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在神奈喜看来他要想达到目的的话,应该先把身边那辆拉风的跑车开回去再来,更何况一副墨镜根本挡不了什么,露出的下半张脸反而更让人遐想他的全貌。 啊,难怪会被人围观了,说不定还是艺人。 神奈喜抱着不看白不看、说不定还能要到签名的态度看了一会儿,可她怎么越看那人越觉得眼熟? 那个人是……柊哉?等等,他怎么会来她的学校? “呵,原来你喜欢的是那种类型啊。”雪站在边上手插着口袋,见到神奈喜一副傻了的样子也跟着抬眼打量起那个男人了,但很快又因为周围女生时不时的推搡有了些烦躁,“……可以快点回去吗?” 与之相反,高个男人对被围观这种事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哪怕面对部分女生举起的手机镜头都可以保持微笑,但他的目光一直留意着校门方向,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神奈喜仍在奇怪柊哉的出现,直到与他投来的目光相交,她才意识到不妙,因为他竟两腿一迈忽然朝自己走过来了。 ……诶? “神奈小姐这边。”柊哉径直走到她面前,抬手将她拉出了人群,身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和尖叫声。 神奈喜震惊了,其实这种场景很适合来一发少女心,但她在此刻想的只有自己完蛋了,被牛郎店老板发现自己是未成年人,这是去警局找监护人喝茶的节奏啊。 根本来不及跑路,神奈喜被柊哉带上了那辆时髦跑车的副驾驶座,雪没搞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状况,但看到神奈喜犹如天塌一般的表情,也忙跟上了车。♀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等车开远了学校,脸色惨白的神奈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对不起,柊哉先生!我知道错了!”神奈喜连声对驾驶座上的男人道歉,要是真被父母知道她说谎去了牛郎店,她根本不敢想象后果,“请原谅我这次吧!” 柊哉轻笑一声,打了个方向盘说道:“说什么呢,神奈小姐,你只是单纯地来接个朋友罢了。” 神奈喜愣了下,下一秒已经一口气松了下来,这话她听得明白,柊哉根本不是后知后觉来找她麻烦的,只要不是那样,一切都好说。 “那来找我的是为了……?” “其实我只是想让神奈小姐帮我个忙。”柊哉说出了此行的目的,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所以说后面那位小弟弟,你不用再那样看我了,我并没有恶意。” 一直在等着男人停车后一拳抡晕他的雪愣住了,指着自己问道:“你能看到我?” “勉强啦,因为夜斗神的关系,我们都暂且能看到那些…唔,是叫死角之物吗?”柊哉有些困惑,但很快付之一笑,“总之,我能看见你啦。” “……” 神奈喜也转头对雪解释道:“没关系的,阿雪,柊哉先生其实是夜斗的一个客人。” “……好吧。”雪莫名有些不自在地坐回到了后排座位上。 柊哉才继续说道:“最近七海的状况很不好,你也知道,后天就是时间小偷出现的日子了,所以她这两天越来越焦躁,连我都不愿意见,虽然夜斗神有试着安慰,但他毕竟不是人类,又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所以我才来找你,希望你能替我陪在七海身边,直到事情结束。” “……就这样?” “是的,就这样。” 神奈喜彻底放松了,原来就是这样的小事,她当然答应得比谁都快。 在后排的雪从中间探出身子,他又听到了个奇怪的称呼:“时间小偷又是什么东西?” 于是乎,在接下去的十几分钟里,神奈喜对雪大概讲了下柊哉和本间七海的事,然后雪还给她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哦”,以表达自己有听懂。 用自己的时间赌博,不管是为了什么,胜算又有多大,在雪看来,这都是件愚蠢透了的事,换做是他的话,根本不会去帮那种不作不会死的女人。 “柊哉先生,我先打个电话回家跟父母说一声晚些回家。”神奈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这是应该的……哦,对了,神奈小姐。” “……?”神奈喜疑惑地抬头看他。 “这里不是六本木,私下里可以不用叫我柊哉的,那只是做host时的用名,我本名叫栗林润,神奈小姐叫我栗林或者润都可以。” “好的,栗林先生。”神奈喜不由自主地在称呼后面加了先生,而后又跟涨了见识似的多说了句,“原来做host还有化名啊。” “是啊,说起来……” 男人踩了刹车,在红灯前稳稳停住,然后侧头对副驾驶座的神奈喜笑得意味不明—— “我可是有很多名字呢。” “……哦。” 神奈喜点点头,也没有多想,只是单纯地觉得做host果真不易,名字起得多也不怕把自己弄昏。 第25章 “居然真的输光了。” 东泽辽倒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捂了把脸后从双肩包里拿出本子和笔,用嘴拔下笔盖,在本子上再多添一笔黑历史。 “……输光了真的不要紧吗?”神奈喜对于东泽辽现在淡定非常的表现有些错愕,她记得自己赢了三十盘了,怎么算都已经赢过头了。 “哦,没关系。”东泽辽把本子和笔塞回包里,抬头又对神奈喜眨了眨眼,“这种事我习惯了。” “……”神奈喜嘴角一抽,自己的担心果然是多余的。 “就是之后又得上街去忙活一阵了,好麻烦啊。”东泽辽抓了两下自己蓬松的头发,终于有了些不耐的神色。 夜斗环手站在一边,对少年不屑地咋舌一声:“无非就是又去对此岸的人出手吧,偷走他们的时间。” “我也有原则的。”东泽辽没有抬头,信手拿了个棋子在手里把玩,“现世总有不惜命的人,我不过是把他们丢掉的东西捡了回来。” “……” “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东泽辽说得理所当然,表情淡淡地回看夜斗一眼,“不是吗?” “……虽然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顺眼。”夜斗敛了下眸子,放下手走到他面前,一直不爽他的表情终于换上了笑意,“不过在这方面意外地跟你想法一样。” “麻烦你。”东泽辽捂着口鼻往后退了两步,手还做了个“扇”的动作,“能不能离我远点?去去去——” “吧嗒”一声,夜斗脑门一个十字又开始活蹦乱跳,眼看着又要发飙。 神奈喜嘴角再抽,下意识转头朝弘音那里看了一眼,他蹲在墙角仿佛已对人生无望,看样子是没法再劝架。 啧,只得她自己上了。 其实做法也很简单,照着夜斗的脑门来一拳后,他就彻底消停了。 “阿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每次都这样!这么暴力绝对会嫁不掉的!”夜斗捂着挨揍的脑袋,愤愤地看向正在揉手的神奈喜,眼里还飘着两朵泪花。 “不用担心,只要阿喜愿意,我们完全可以等你毕业就结婚的。”东泽辽一个闪就瞬步到了神奈喜面前,说得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你给我滚!哪儿轮得到你!” “反正阿喜可以多活一百二十年,当然跟我最般配了。最重要的我还是个人类。你说是吧,这位……神明大人?”东泽辽对夜斗笑弯了一对眼。 “……” “啊……”被这么一提醒,神奈喜忽然想起来了,之前乱七八糟整了一通,他们却偏偏忘了谈好最关键的一件事。 “阿喜你好歹说句话啊?!”斗嘴完全不是东泽辽对手的夜斗只得来寻求当事人的支持,只可惜对方完全没在状态。 神奈喜伸手拍开忽然凑过来呈大脸模式的夜斗,一本正经地对东泽辽说道:“小偷先生,我可以把自己赢来的时间换给别人吗?” “小偷先生……这算什么见外又奇怪的称呼啊?”东泽辽一滴汗挂脑门上,小心脏显然是被搓揉了一番。 “小偷先生,你的重点错了。”神奈喜善意地提醒。 “哦,换时间啊……”东泽辽单手托起腮,看着神奈喜回答得毫不犹豫,“当然是不可能的。” “……” 第26章 鲜红色的……血。♀ 神奈喜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睁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车祸同样撞散了她的理智。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动少年身边,她手足无措,只能月兑下自己的线衫捂住他脖子上的出血口,明明前几分钟还在跟自己说笑,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对不起……对不起……”雪倒在地上往后退,眼前的血红刺伤了他的眼睛。 神奈喜此刻根本无法顾及雪,脑内一片空白,忙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只是手掌满是血的滑腻,她颤抖着手发现自己根本连按键都做不好。 眼前的一切又跟记忆里的血色重叠了,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悲伤和无力,直到她止不住发抖的手被人握住,她听到了,他在自己耳边轻声地说道—— “没关系的,交给我。” “弘音叫好救护车了吗?!” “叫好了。”同样已经赶到的弘音放下手机,“十分钟内会赶到。” “好。” 夜斗点了下头,接过神奈喜用来堵住东泽辽出血口的线衫,将他稍许往边上翻了下声,以防口鼻的血倒流造成窒息,又用向小福借来的领带扎紧他靠近心脏端处,防止失血过量。在确定东泽辽还有意识后,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喂!还能听见吧?!” 东泽辽眉头微皱了下:“好吵。” “啊,觉得吵就对了。”夜斗抓过他的手递到神奈喜身边,转而对她说道,“握住,一直跟他说话。” 神奈喜立刻握了上去,但他掌心的温度已经在渐渐地消退,她的手更紧了紧,凑到他耳边连声说道:“小偷先生,你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再坚持一下!” “救护车来了也没用。”东泽辽又咳出了一口血,哪怕到了这个时候还对神奈喜露出个笑容,“今天实在是太背了……时间刚好用完,我是救不回来的。” 东泽辽看得到的,自己头上的数字仅仅还剩几分钟,只要再等一下下就会归零,他漫长的生命也会得到终结。 “不是的……”神奈喜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抓起东泽辽的手放到自己的颈脖处,着急地道,“我这边还有你的一百二十年!你快拿回去!拿回去就又有时间了!” 东泽辽知道这或许是救自己唯一的方法,可当他抬头再次确认神奈喜所剩的时间后摇了摇头,他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他根本—— “拿不走你的时间。” “诶?”神奈喜怔住了,时间小偷竟说拿不走自己的时间。 嗯,东泽辽确实拿不走神奈喜的时间,与常人完全不一样,神奈喜的时间根本就是一串乱码,只能往上加,却很难减去,连他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但这也就意味着,东泽辽已经失去了最后活下去的机会。 东泽辽微微侧转脑袋,他看着身边的少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忽然觉得这辈子也就够了,仔细想想自己已经活了多久了?……已经久到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也稍微有些累了。 东泽辽抬起手抚过她的脸颊,手指蹭掉她快要从眼角落下的眼泪:“就是有些可惜了,明明才认识阿喜的。” “……小偷先生。”神奈喜哽咽在喉,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呐……下辈子我一定会比这个便宜神明先遇到你的。” 那是少年说的的最后一句话,他的手在失力后落了下来,脸上仍是一个灿烂到惹人心酸的笑容,那对在每次看着神奈喜时就会变得闪闪发亮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时间小偷死了。♀ 夜斗松开了捂住出血口的线衫,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微低下头,敛了湛蓝的眸子—— 神明并不是万能的,他能做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第27章 第28章 坠落……坠落……坠落…… 神奈喜仍紧紧抓着少年的手,只是她愣愣地看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风穴之口,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以前也有看到过。 不停……不停……不停…… 然后怎么样了? ……不记得了。 “阿喜——!!!” 对哦,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但是伸出的手似乎没能—— “这个时候还在发什么愣啊!” 不对……抓住了? 神奈喜猛地睁大眼睛,眼前的画面渐渐变为现实,在上面正拉着自己手的人—— “……夜斗?” 真的是夜斗。 在看到神奈喜落入风穴的一瞬间就毫不犹豫地跟着一起跳了下去,他踩着石壁好不容易追上了掉落的两人,一手拉住神奈喜的手后立刻将刀插进石壁中阻止他们继续下落,现在也仅凭这一点支撑和风穴下的妖魔牵扯。 一滴冷汗不由从额角划过,夜斗握着弘器的手有些发颤,风穴里的瘴气真是让他快喘不过气了。 他往上抬了□体,开口对下面的两人说道:“你们俩给我好好地抓紧了……别、别松开。” 只是话音刚落,刚才抬起的一点距离又被狠狠拉下,弘音的刀身在石壁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 神奈喜闭了下眼睛,直到滑落停止才睁开,她往下看去,只能勉强看到少年的头发:“阿雪,没事吧?” “……” 雪吞了口唾沫,他俯身看了眼正缠在自己脚上的妖物,正是这个东西在不停地把他们往下拉,他无法想象在穴底还会有多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情况也不会变得这么糟糕,阿喜和夜斗更不会掉到这种地方来。 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雪咬了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只得低头喊道:“阿喜,放手吧……三个人的话根本没办法上去的吧,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就算到了最糟糕的时候,这种话也不要随便说出口啊,小子。”没等神奈喜回答,夜斗先开口打断了雪的话,“要是放弃的话,一开始就不会” “夜斗说的没错,我们三个人一起上去。”神奈喜抓紧了拉着雪的手,又笑了下,“不对,是四个人,是吧……弘音先生?” 在刀型后的弘音挠着头叹了口气:“啊啊,我是该考虑下次要不要去给少年漫写脚本得了。” 他又放下手,抬头看了眼正在渐渐闭合的风穴:“当然得要有‘下次’才行。” “小福!想想办法!”夜斗提声朝风穴外大声喊道。 “就交给我吧!”粉色少女神一般地从风穴上方跳起,不……她本来就是神,此刻手上还多了一把华丽的黑色扇子,毫无疑问那就是她的神器——黑器。 她举高手,然后用力往下一扇—— “笨蛋!不是叫你想这种办法啊!”夜斗一头黑线地大叫一声。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在少女黑器下,刚要闭合的风穴口瞬间被扇出比原来还要大上几倍的口子,更加强劲的妖风从底下升起,那狠劲干脆连人带刀把夜斗他们冲了出来,也不用在想怎么爬出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神奈喜从地下飞了起来,掩着裙子目瞪口呆地看下脚下的一切。 “啊啊啊!阿喜!”雪也尖叫着飞了起来,两手张开正好抱住了神奈喜的一条腿,再一抬头刚好看到了她的裙底,“阿阿阿阿阿阿喜……胖、胖次……” 夜斗一肘子拍上他的脑袋:“不会先闭眼吗!” 雪抬起被打得低下的头,狠狠瞪向抱着神奈喜另一只腿不撒手的某人:“你不也一样?!”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神奈喜恨不得仰天长啸一声,但眼下能做的就只有随着气流到处飞,“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没办法,小福的黑器一出,风穴就会大开!” “……她不是福神吗?!这种大招怎么看都跟福沾不上边吧?!” “惠比寿是她的艺名啦!具体的等下再跟你解释!”夜斗终于舍得撒开抱着神奈喜大腿的手,向风穴的方向甩出自己的神器,“现在!弘音!” “我知道!” “大黑!” “啊!” 弘音和大黑同时从自家神明的手中月兑离,化为人形后伸出手指摆出矛的形状,对准风穴划出一条直线道—— “一线!” 两条境界线交叉呈十字向穴口盖上,划分己与他的一线绝不容异类逾越,在最后暂时逼退了要追上他们的妖魔——得救了。♀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夜斗,神奈喜还有雪三人狼狈地摔到在地上,不管怎么说,现在至少可以先喘上口气了。 小福跳到他们面前,伸手比了个v后笑嘻嘻地说道:“诶嘿嘿,救援完毕。” “在闹市开了这么大一个风穴,等境界线的效果过了一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夜斗翻身坐了起来,无力地看向仍未有自知的少女,“代价有点大了。” 大黑落到地上的第一时间就是一拳头招呼在夜斗头上:“救你就不错了,少给我嫌这嫌那。” “那风穴之后会怎么样?”神奈喜看向正时刻准备冲出境界线的妖魔,要是全部放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夜斗一把掩面:“啊,按照小福刚才的力道,没个三四天它是合不上了。” 小福仍是笑容满满:“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啦,风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这片大陆生成,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就会有——” “砰!” 街边忽然响起的枪声,一颗子弹划破空气射向风穴所在之处,在与境界线接触的刹那爆裂,子弹的碎片不偏不倚打进了每匹妖魔的身上,从身体内部炸开,妖魔之血喷射而出,无数巨大的冰晶绽开——仅一瞬间就解决了堵在风穴口的妖魔。 几人为这一突来的一击愣在了当下,又同时转头看向了方才射出子弹的方向—— 橄榄屋的店门前,带着白色手套的男人缓缓放下握着手枪的右手,他身上穿着西装和风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再加上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精英中的精英。 小福并没有回头看,嘴角的笑意加深:“就会有附近的神社或者路过的神明来帮忙堵住了。” 男人在看清风穴边的几人中有熟脸后,不自觉地轻皱了下眉头:“应该早该猜到是你又用神器了,贫乏神。” “不要喊我大名嘛,小寿寿。”小福转头对着男人就是一个熊扑,嘟起嘴似乎还想亲上几口,“多见外~~~” 男人往边上移了下步子又伸手遮了下自己的半张脸,算是成功躲过了她的攻势:“我也不想用自己的名字来叫其他人。” “贫乏神?!”先不说其他的信息量,神奈喜看向仍旧冒着粉色泡泡的少女惊讶地问道,“小福小姐是贫乏神吗?” 虽然觉得她确实跟惠比寿有点不太像,但说是贫乏神也有些出乎意料了……不过再仔细想想,小偷先生的赌运确实是在遇到小福后开始奔向无法挽救的霉。 “那么这位先生是……” “真的惠比寿哦。”小福笑着介绍道。 “诶?” “诶?!” 神奈喜往边上横了记死鱼眼:“你不是神明吗?为什么比我‘诶’的还大声?” 夜斗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弘音悄悄绕到神奈喜身边,掩嘴偷模着说道:“之前有说啦,夜斗其实还没有神籍,不算得到高天原的承认,所以应该是没有见过惠比寿那种程度的神啦。” “原来如此。” 夜斗嘴角一抽:“我说弘音你每次说悄悄话能不能都轻声点……我全部都听到了啊!” 惠比寿显然是真的不认识夜斗,只是向他微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又转而对小福说道:“我先回去通知下附近的神社,放着这么大的风穴和妖魔不管也不是办法,先失礼了。” “那就麻烦寿寿啦~拜拜~!”小福高兴地朝惠比寿挥了挥手。 惠比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名为橄榄屋的和食店后便在转身间消失不见。 风穴大开后,他稍微也有可以做的事了,不过刚才看到的事稍稍有些让他在意…… …… 这样一来,也算是结束了吧,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仍是发生了—— “不见了……” 大黑沉着脸从和食店出来,他是要去接刚才安置里面的人类,可现在—— “时间小偷的尸体和那个老女人……都不见了。” 第33章 一宿没睡好,再醒过来就已经是下午了。♀ 神奈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只眼睛未免也肿得太不像话了,加上一整夜都窝在被子里的脑袋,发型也略显犀利。 啊,她什么时候会为一个人把自己整得这么狼狈了?……明明是自己被占了便宜,却还以为真的可以跟个没事人一样,不过她似乎也做不到跟像阳菜那样因为这种事跑回九州老家,最重要的是夜斗也不是直辉,但一定也跟他一样笨得不知道追。 想到这儿,神奈喜抓着头发叹了口气,但在看回镜子里的自己时又愣了一下:“……我干嘛要用他们作比?……果然这两天看多了弘音先生的小说啊。” 她放下镜子又甩了甩脑袋,用力拍上了自己的脸颊,很认真地对自己提议道:“下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把夜斗揍一顿吧。” 然后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嗯。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人是负责盯神奈喜的小警察,他似乎带来了不错的消息,因为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介于想要仰天大笑却又偏要忍住装严肃的微妙。 神奈喜听他啰嗦了好些话,其实中心思想就是—— “你解放了。” 警方无法立案,同时也为这几天调查对神奈喜造成的不便感到抱歉,之后会在联系她的监护人,同时也希望她能尽早康复,早日出院。 例行公事地说了一大堆后,眼前的少女也只是点了下头,不喜不悲也不见得哪儿有生气的样子,果然一如他所料的奇怪,但不管怎么说,他终于可以不用成天在医院呆着,也不用再担心被她的古怪行径吓到。 ……就好比现在,她的目光又再次越过了他,可明明身后什么都没有。 他吞了口唾沫,匆忙道了个别就打算离开——这个医院真是太古怪了,连病人也一样古怪…… 但他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对神奈喜说道:“神奈小姐,你晚上睡觉磨牙的声音稍微有点大呢,女孩子家的还是去看下医生吧。♀” 神奈喜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男人带上门离开,然后再将目光投向从一开始就跟着小警察进来的少年—— “阿雪……我有磨牙吗?” 第34章 女孩的表情并不像是说谎话,那份固执的样子甚至让神奈喜想起了从前自己还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对身边人说——某个角落有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为什么那个东西还总是看着自己? 不被任何人理解。 神奈喜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难再说出“没有”、“是你多心了”、“妖怪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这种话。 但这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在女孩眼里就成了跟其他人一样的“不相信”,她微低下头,小鼻子紧跟着皱了起来,有些发酸:“果然……大姐姐也是这样吗?跟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佐佐木阿姨一样,觉得是日和听错了,妖怪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存在。” “那个……你叫日和是吗?”神奈喜微低□子,凑到女孩面前,尽量保持一个不算僵硬的微笑。 女孩点了点头:“嗯……日和,一歧日和。” 神奈喜听到这个姓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女孩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这所私立医院院长的女儿,难怪刚才会说是爸爸的医院了。 神奈喜又对她说道:“如果说这个医院里有大妖怪在的话,日和想做什么呢?” “当然是保护爸爸的医院了!”可那么说完以后,她的气势又忽然弱了下来,轻声地说道,“不过我也知道自己没法做什么。” 神奈喜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可在那之前日和不是应该先回家、不让爸爸妈妈哥哥还有佐佐木阿姨担心吗?” “……话虽然这么说。”女孩的心更虚了,她确实是在放学后偷跑来的。 “保护爸爸的医院之前,日和应该先学会保护自己。” “……嗯。”女孩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提声对神奈喜说道,“大姐姐,等我学会了螳野大人必杀技就一定可以保护自己了!” “……螳野大人?”这又是谁?名字取得那么狂野。 “大姐姐!” “啊?”神奈喜被又拔高一度的声音吓了一下。♀ “明天是周六不用上课!我先回家,明天再来找你!” “诶?”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见!” “……见。”神奈喜看着已经小跑离开自己视界的女孩,手弱弱地招了两下才放下来,“还真是有精神的孩子啊。” “确实,不过——”雪顿了一下,打量周围,虽然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有察觉到哪儿奇怪,但听女孩这么一说,他也有些不自在了,“这里真的有吃人的大妖怪吗?” 神奈喜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这个问题……有个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那个人当然是指专业的了。 所以当天傍晚,发了一天传单的夜斗来医院听完这么一件事后,只是挑了半边眉又挠了挠脸,在仔细想了半分钟后基本确定地说道:“吃人的妖怪一般是不存在啦,他们只是喜欢引人去彼岸,本来小孩和动物就能看到妖怪,你说的那个女孩可能天生灵力比较足,又或者根本就是小孩子的特性没有全部褪去,所以还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想象力又比较丰富。” “可她看起来应该有十一二岁了啊。”雪质疑地看着夜斗。 “那就是没有发育好。” “……发育得应该也很好。” “喂,你们俩的话题歪掉了。”神奈喜木着脸提醒两人道。 “反正这个医院是没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啦……不过一般来说,像医院这种地方都会成为妖怪最喜欢的餐厅,可这边似乎连一点时化的迹象都没。”夜斗越说脸色越沉,这里真的是太过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他是不是真的看漏了什么? “或许日和说的是真的?”神奈喜回想起了女孩说起这事时的神态表情,确实不像是紧靠一眼就自行猜测的。 “之后再去调查下吧。先不说这个,其实还有一件事……”夜斗放下手,微侧了下头,沉默了一秒后大拍着窗户砰砰作响,哭嚎道,“你们能先把我放进去吗?!外面风很大啊!” 摄像头君拉个远景—— 此刻的夜斗踮起脚尖,痛苦地卡在窄窄的窗台外沿,脸紧紧贴在窗户玻璃上,一不小心就要往下栽。 雪化作死鱼眼后挪开了视线,淡定地从嘴里蹦出俩字:“不要。” 夜斗窗拍得更起劲了,背后似乎都燃起了具现化的火焰:“啊啊啊你个没良心的,亏我还带你去参观神社!” “拒绝变态进入。” “你说谁变态呢!” “当然是你了,变态神明。” 一声巨雷劈向了夜斗,他顿了顿却偏偏无话可说,目光不自主投到边上的少女身上,可后者的眼神更像死鱼,嘴巴张合间也是一句—— “嗯,变态神明。” “……”夜斗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最后只得心虚地撇开脸。 好吧,这次他确实理亏。 夜斗叹了口气,有些郁闷地转身,又抓抓脑袋说道:“算了,我今晚先去调查下这家医院,你们自己小心点,没事最好不要离开房间。” 他说完就一脚踏到了楼底,回头看了眼灯光敞亮的病房,眉头不自主地微皱起来。 “看来今晚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吧,弘音。” 就知道今天一定进不了房间,一早就没上去、在下面待机的男人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如果有加班费的话。” 第35章 第36章 这个医院里有吃人的妖怪? ……并不是这样的,被妖怪吃掉的依旧是人类的灵魂。♀ 可这真的是妖怪吗? 虽然有些模糊,但眼前黑影的大致轮廓仍旧是人形,而且不是成年人的体型,更像是小孩或者枯槁的老人。 神奈喜并没能进一步细看,因为眼前的黑影已经甩掉了手里的胳膊,而后四肢着地,就好像一只大型爬行类动物向自己爬了过来,速度极快,只消片刻便倏地抓住了她的脚踝。 “饿……” 只一个字,但黑影的声音尖锐刺耳,就像是捏着嗓子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让人听了十分难受。 神奈喜抖了一下,背上像爬上了一条粘腻湿冷的蛇一样难受,没有犹豫地抬起腿就朝将脖子已经贴上小腿的脑袋用力往下踩。 “噗叽——” 连神奈喜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没穿鞋的脚后跟会这么给力,一脚就将那个脑袋踩得往下陷,那种触感就像是一脚踩在了烂熟的西瓜上,其中还镶嵌着粉碎到如同砂砾碎石的骨骼。 神奈喜的头皮一阵发麻,拔出脚往后退了几步,而那个应该被踩成烂泥的黑影趴在地上,脸上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的液体,喘息声越发厚重,僵直的脖子颤巍巍地朝她所在的方向伸着,而不知有几长的手臂向后不断模索。 ……不妙。 神奈喜当然明白眼前这个东西不可能仅凭自己的一脚猛踹就倒地不起,但是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来粘补回自己的被踩烂的脑袋—— 黑影将早已不成形的生灵全部碾碎糊上了自己的脸孔,硬是揉成了一个脑袋的形状,然后再一次从喉咙里再次发出咯咯的声音,那大概是他独特的笑声。 神奈喜回身向门外跑去,但是脚下的水泥地忽然像沼泽一样,几步过后就完全动弹不得,而那冰凉的双臂已经从身后紧紧缠住了她的脖子,那个仍流着腥臭液体的嘴巴已经抵上了她□□的脖子。 一口就足够咬断她的脖子。 开什么玩笑……哪怕是做梦,她也一点都不想被个妖怪吃干抹净。 神奈喜再一次拍碎了妖怪的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那个部位他特别脆弱,然后再一次用力拔腿往外跑,但是扯住她脖子的手臂没有松开,拉扯下她摔到了地上,口袋里那包夜斗送的蒲黄花粉掉了出来,一瞬间淡黄色的粉末洋洒了一大片。 但这个药祖神的宝贝粉末似乎不招那个黑影的喜欢,伴随着一声惨叫,他沾染上粉末的表皮如同被腐蚀了一样,但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他离开,而是更让陷入了狂暴的状态,黑黢黢的四肢直接压上身下少女的手脚,仰天长鸣的脑袋也终于耷拉了下来。 挣月兑不开。 黑影因伤痛而发出的急促呼吸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神奈喜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视界里只有一对瞪得快月兑离眼眶的猩红眼珠,却已经连闭上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要被杀死了。 “……饿。” 当那尖锐的声音刺穿鼓膜的那一刻,神奈喜终于不可遏制地大声叫了出来—— “不要——!” ……………… “啪——!” 脸上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痛让神奈喜的意识瞬间被拉了回来,眼前是熟悉不过的白色天花板,没有那双非人的血瞳,鼻子嗅到的气味也是早上日和带来的花束香味和消毒水淡淡的味道,那股腥臭的死气也无迹可寻。♀ “阿喜!阿喜!你醒一醒!” 她的视线继续往下,是夜斗的脸,此刻正焦急地捏着自己的脸,而另一只举起的手似乎随时准备再来一巴掌。 但仍在狂跳的心在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后似乎正在慢慢平息,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坐了起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眼前的人,而宣泄式的眼泪也紧跟着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掉落。 身下的人明显一僵,好半天才抬手拍上她的后背,一下一下的,侧头用尽量轻声柔和的语气说道:“已经没事了。” 神奈喜想说什么,但是喉咙干涩地连发出一个音节都做不到,只能埋在他的肩膀处点了点头。 站在一边的雪还想说什么,但是被身后的弘音拉住了肩膀—— 现在还是先让她冷静下比较好。 …… 神奈喜平复心情所用的时间比她以为的还要少,因为她注意到了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东西—— “……蒲黄花粉?” 而且里面的粉末显然少了好些。 神奈喜愣了下,比起在这里继续抹眼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夜斗!” 夜斗显然是被忽然从怀里月兑出的神奈喜吓了一跳:“啊?” “我看到了。”神奈喜就着夜斗那块舍不得换的方巾蹭了下脸,重新打起了精神,“藏在这个医院里面的妖怪。” 第41章 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不太对劲,神奈喜本能地知道再待下去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日和……日和……”她推了两下怀里的女孩,试图唤醒她。 女孩在摇晃下微颤了下睫毛,眼睛慢慢睁开恢复了意识,在看清来人后轻声地说道:“……阿、阿喜姐姐。” 听到这一声,神奈喜所有拼命忍住,告诉自己一定要理智的情绪终于溃败,她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眼眶有了酸涩:“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女孩仍有些迷蒙不知,最后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了:“阿喜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神奈喜调整了下情绪,放开手拉过日和的手,“日和你听着,现在这里很危险……” 神奈喜的话说到一半就收了声,然后转头朝房门望去,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人正在匆匆向这边跑过来。 比想象中回来的还快,是那个连她都看不清的东西吗? 神奈喜对日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让她先往后躲躲并轻声嘱咐道等下看准了时机就自己先跑,千万不要回头,然后自己拿起了矮柜上的花瓶躲到了门后,只能用最传统的方法先试着拦住那个东西。 神奈喜屏息凝神,果不其然在十几秒后看到了病房的门从外被推开,本想一鼓作气抡下去的,但是再细一看走进来的人那头微卷的黄色头发还怪眼熟的。 ……等等。 神奈喜的手及时按了刹车,但是整出的动静已经惊到了来人,他忙做了个掩头的姿势,并喊道—— “阿喜!是我啦!” 神奈喜一愣,高举的花瓶僵在半空中,在确定眼前的人是谁后还是万分庆幸自己没有真的砸下去:“阿雪?你怎么也来了?” 雪松了口气,放下手向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这里是灵场,我不就正好是个亡灵吗?” “对哦,差点把这点忘了。”神奈喜被这么一提醒,立刻明白了他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意义,“所以说,夜斗他们也来了?” 神奈喜的话音刚落,一把长刀忽然从门边的墙壁破入了,以它为中心那犹如透明质一般藏在这个世界的隔板裂开了巨大的缝隙,属于现实的色彩慢慢染上了这边,最后随着某人高调的一踹,整面墙轰然倒塌。♀ “哟,我们当然来了。”某人长刀扛肩,飒爽登场,咧着嘴角还不忘比个v。 要说一开始还在害怕,那现在神奈喜是真的放心了,连嘴角都在看到他之后忍不住上扬。 “啊!神明叔叔!”日和看到来人后从后面跑了出来,惊喜地喊道。 夜斗猛垂了下脑袋,看来已经是认命了:“啊啊,叔叔来救你了。” 夜斗言罢后抬头仔细地打量起四周,好不容易破入此地的好心情都被眼前的景象磨平了:“还真是大吃一惊啊,居然有本事划出了这么一个空间。” “这里不是灵场吗?”神奈喜问道。 “是,但所谓的灵场其实也就是彼岸,但这里逃过了神明和神器的眼睛,很有可能是在境界线附近动了手脚。”夜斗抚上墙壁,言语间不乏气恼,“越来越不对劲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根本不是妖怪。” 夜斗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如果真如他所料,这件事会再麻烦上很多很多。 “不管了,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总之目标应该就是这间房的主人。” “可是这里是……”神奈喜知道的——这里住的是谁。 “为什么会在我这里呢大家?”年轻女人清甜柔和的嗓音突兀地从被夜斗砍塌的墙面那儿响起。 “……板垣小姐。” 住在这里的人是,板垣由宇。 “啊,阿喜?” 板垣由宇看着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人,神情有些迷惘,她并没有察觉到四周有什么不妥,只是踏出的那一脚已经碾过了被弘音砍断的分隔开现世与灵场的一线——已经可以看到了。 “还有这几位是……?”她顿了顿,然后恍悟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一定是阿喜看我太闷了,就叫朋友一块儿来陪我了。” “板垣小姐,其实……” “可是不行啊,你们还是快走吧,等下万一被护士小姐看到了,又要向优介告状了。”板垣由宇像是没有听到神奈喜的话一样,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优介一定又要说我了,虽然答应过小千春没从我肚子里出来之前一定会乖乖休息养胎,但我也是会觉得难受的嘛,我也知道优介是为了我和小千春好。” “……优介,你说的是板垣优介先生吗?” “河村医生。”神奈喜看向忽然出现在门口的年轻男人,“难道你也能看到了?” 事实并非如此,河村右辅根本没有接神奈喜的话,略过她后单纯地走到了板垣由宇面前。 他不过是刚巧在附近查询一些资料,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就多心过来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正站在自己房间外对着墙壁自言自语的板垣由宇。 他差不多也习惯了这种场面,猜到在她对面的会是谁,只是在听到从她嘴里听到某个名字后才忍不住走了出来。 “是啊,河村医生。”板垣由宇对着男人微笑道,“说起来,我跟优介也真是的,明明就在同一家医院,我跟他都一直没能向您父亲道谢,多亏了他,我们一家人才能像现在这样……” “不是的。”河村右辅打断了她的话。 “诶?”板垣由宇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据我所知,板垣小姐的丈夫,也就是板垣优介先生,在去年十一月跟你一起的那场车祸中已经不幸去世了。” ……去世了?! 神奈喜震惊地看向板垣由宇,那个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名字……她的丈夫,千春的爸爸已经死了吗? 而她看到的,女人的神情比她还要更为震惊,甚至绝望,像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一样,整个个人都在颤抖—— “你说优介死了?……你开什么玩笑?……优介、优介明明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一直都在的。”板垣由宇看向河村右辅,缩小的瞳孔不停闪烁着,可话说到最后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们都活下来了……还有小千春也是,就算发生了那种事,她还是很坚强地在我的肚子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说这种谎话骗我?!” 伴随这最后的嘶吼,四周破碎的墙壁忽然像是全部在滚水中沸腾了一样,连结两边世界的门被巨大到足以扭曲空间的力量下越变越小,很快就要消失不见了。 “糟了!”夜斗低吟一声,抓紧了手中的刀柄,本想趁还没有完全阖上的空当再把空间划开,但是他立刻发现自己似乎做不到,“……弘器?” 手中的刀变钝了。 弘音……在害怕些什么,是从未有过的动摇。 但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再多问了,夜斗唯一来得及做的就是把河村右辅这个普通人类用力从门口朝外推了出去。 而在河村右辅惊愕的目光中,那边的世界已然一阵天翻地覆,耳边是女人仍旧不愿放过的叫喊—— “你别想走!” 第42章 第43章 呐,知道鬼子母的传说吗? 传说有五百人在赴会途中遇一怀孕女子,女子随行,不料中途流产,而五百人皆舍她而去。女子便发下毒誓,来生要投生王舍城,食尽城中小儿。后来她果然应誓,投生王舍城后生下五百儿女,日日捕捉城中小儿喂之。 释迦闻之此事,遂趁其外出之际,带走了她最喜爱的小儿子藏于食钵中。鬼子母回来后遍寻不获,最后只好求助释迦。 释迦向她说:“你的孩子被我以神通藏在钵中。现在你也感到了天下母亲对孩子的关切。你天天杀害人间的婴孩,难道你不知道受害小孩的母亲之痛苦吗?如果你发誓永不再杀害人间的小孩,我便把你孩子放出来。” 鬼子母答:“我是以杀害婴孩为食的。如果我不杀害他们,我的孩子吃什么活命呢?” 释迦答:“好。只要你立誓永不加害婴孩,我的僧众便从此每天施食予你们。” 自此,释迦牟尼佛的僧团便有了每次用餐时先布施食物予饿鬼的传统,而这位受到佛祖慈悲教化的鬼子母,后来被称为“鬼子母神”。 所以,她由始至终爱的只是自己的孩子,为了他亦可不顾当年佛祖的点化之恩。 “南婴……对不起,已经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她抱着自己的神器、自己的孩子,眼泪掉个不停,无不伤悲,“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鬼子母神的神器众多,多为未成年的孩童,虽说大多数神明都不喜收下这个年纪的亡灵,但是鬼子母天性使然,也能以自己的母爱将所有的神器照顾得很好,可其中总会有例外,鬼子母神的神器堕落成妖百年难遇,但一旦发生,便连禊也无法做到,因为溺爱神器的鬼子母根本不忍心让自己的孩子遭受那种痛苦。 无论是神器还是妖,只要他仍是自己的孩子,她就必须要保护。可为什么眼前这些人就是无法理解?还要无端端要分开他们母子?……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类罢了。 她抚模着巨婴的脑袋,继而凄凄地对正捂着自己的后颈疼痛感得不能自抑却仍一而再要攻过来的年轻神明说道:“夜斗神,为什么就不接受我的提议呢?只要你不再管这里的事,我完全可以放你们平安离开。” “闭嘴。”夜斗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所执的大太刀插入地板,额头的汗落到了眼睛里,视线在疼痛中渐渐变得模糊,“……弘音。” “夜斗神,已经可以了吧,你的刀已经砍不了任何东西了。” “……” 与神器一心同体的夜斗比任何人都清楚—— 弘器,或许已经不能用了,但并非鬼子母所想。 刀身已经开始生锈,但与其说是锈迹,倒不如直接将其称为恙,神器一旦出现巨大的负面情绪波动就会出现,到了最后甚至会将其主一同拉向深渊堕落成妖,直至死亡。 他紧握刀柄的手逐渐被染上了同样的、如同锈迹的黑斑,心脏如被钝击之后产生了骤停一般,都可以感觉到弘音的遍体鳞伤,身心极致的痛楚正在侵蚀他所有的理智。♀ 手中的刀并非如表面所见一般生锈变钝,而是正好相反,现在的弘器是前所未有的强,仇恨将其刀身锻冶,愤怒将其反骨洗髓,若是此时用尽全力一斩,就连最强的武神都无法轻言躲过。 但是那样的话,弘音……就永远都没法回头了。 感同身受,从弘音身上传递而来的情绪也令夜斗怒不可抑,但是他却要保持最后的冷静,在被刺伤的情况下一边抵御鬼子母的妖言,一边又要遏制眼看就要暴走的神器。 “不要到那边去啊……弘音,千万不要……” 手掌上开始有了灼痛,但夜斗却没有松开一下,他相信弘音,自与他相遇、赐予其名之时,他就没有打算过去放弃自己的神器,无论发生任何事—— “……弘音!你还有可以守护的东西存在吧——!!!” 夜斗手中的神器发出盛大的光芒,白色温暖的,仿佛可以照亮整个世界,覆盖在刀身的锈迹开始崩裂,碎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在那之后慢慢又凝聚成了人形,落到了抱着板垣由宇的神奈喜身边。 神奈喜他们看向忽然来到自己面前的弘音,他的表情是那么陌生,而手脚身体都出现了眼珠形状的痕迹——所谓的恙,但所幸已经有了逐渐消退的迹象。 “……弘音先生?” “弘音先生。” “板垣先生?” 神奈喜与雪同时一愣,看向说出与他们完全不同称谓的河村右辅,后者同样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至此他们终于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弘音生前名为板垣优介,正是板垣由宇的丈夫,如果鬼子母说的是真的,那弘音确实是亲手斩杀了自己的亲子。 神奈喜懂了,那个时候为什么弘音会落泪。 …… “可以守护的东西……”弘音表情稍缓了些,缓缓吐出几个字后又转头看向这因为自己的动摇而被严重刺伤的夜斗—— ……他到底做了什么? 没错,他所守护的东西并不是只有一样—— “……夜斗。” 夜斗捂着后颈挣扎着站了起来,向自己的神器伸出了右手:“……弘音。” “……” 啊,就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也是这样向无处可归的他伸出了手……或许现在还能回头,但连禊都无法进行、带着一身诅咒的他真的可以吗? “弘器,过来!” “……” “弘器,过来!!” “……” 弘音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是个笨蛋,到这种地步还是要用他吗?……明明可以敷衍鬼子母结束一切的,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才会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吧。 “谢谢……没有放弃我。” 弘音再次睁开双眼,眼底一度将理智摧毁的怨恨此刻荡然无存,他带上释然的微笑慢慢消融在了空气中,再次凝聚而成的刀身却似乎起了变化,原本的刀身长达90公分以上的大太刀如今却显出了普通太刀的大小。 或许这就是…… ……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女人冰冷的声音不适时地出现,打断了一切。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鬼子母当然明白接下去的情况似乎会变得很棘手,她没有蠢到坐以待毙,她还留了一手,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看得出,本想利用这件事阻遏夜斗,却不想真正受扰的是他的神器,所以现在她只需要善意地提醒他们—— “如果南婴死了,那个女人可就活不下去了,她的脏器早就在那场车祸中受到严重的破损,能活到现在还是多亏了我的孩子。” “……” 正在凝聚成形的弘音一顿,鬼子母的话语确实给了他最后一击,光芒退散,他溃败地单膝跪了下来,愤恨地看向露出得意微笑的女人—— “……你好卑鄙。” “怎么都好,说吧。”鬼子母望向已无神器在手的夜斗,“你们还是不愿就此离去吗?” 弘音转头看向仍在昏迷中的板垣由宇,屡次三番的沉重打击已经令他不会思考了—— ……他到底该怎么做?……他到底该怎么做?! “又或者还是要留下来,像杀死她的孩子一样杀死那个女人?!还有同为神明的我?!” ……他根本做不到。 …… 夜斗紧咬着牙关,他看了眼弘音,但斩杀鬼子母神器的心却仍旧没有动摇:“真是不好意思,我收了订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 “……夜斗。”弘音紧捏了下拳头,叫住了他,“……求你了,回去吧。” “……”夜斗愣了下,看向自己的神器沉默了片刻,然后敛了下眸子,“弘音,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让你亲自去面对。” 他顿了下,越过其他人将视线投向金发少年,然后提声喊道:“雪,要不要来打个临时工?!” “……诶?”忽然被指名的雪愣愣地看向夜斗,“你的意思是?” 夜斗并不习惯用这个年纪的灵做神器,不稳定因素太多,但如果是经历了那么多事的雪,他想应该可以一试,如果真的不行了,那至少也得将这个空间劈开把其他人送走,最重要的是现在已经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但是……” 雪仍旧有犹豫,但刚还在稍远处的夜斗已经一晃来到了自己跟前—— “给予死去之后无处可归的你归去之地,吾名夜斗,获持讳名,止于此地,假名已称,为吾仆众,从此尊名,其皿以音,仅听吾命,化吾神器。”夜斗对着雪在空气中划出一个篆体的“雪”,继续念道,“名为雪,器为雪。” 字飞向雪的身体,最后落到了他锁骨的位置,深深印在了上面——契约达成。 “来吧!雪器!” 雪应声化作一道白光飞向了夜斗,凝成了一把无鞘的日本太刀。 夜斗双手执刀再一次指向鬼子母—— “你的头颅我绝对会砍下来。” 第44章 神奈喜出院是那之后的第二天,比原定的计划晚了一天。♀ 也是同一天,一歧日和醒了过来,但她对那之后的记忆似乎也变得模糊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似乎发生了不好的事。他们对此并没有多加解释,这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忘掉了说不定更好。 河村右辅也没事,虽然鬼子母的本体仍存在着,但在那种程度的重创下,她已经无力再做些什么,光是恢复就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 换句话说,在这个医院发生的、已经持续到第四年的噩梦终于彻底结束了。 在家跟父母吃了晚饭,被叮嘱好好休息,神奈喜洗了个澡后穿着睡衣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在例行给鹈野三千打了个报平安的电话后就像累得再也无法动弹了似的,住院的这几天确实发生了太多的事。 家里忽然静得有些可怕,雪音也跟着夜斗走了,毕竟他现在成为了他的神器,虽然说是打临时工,但看那时的情景,这工或许要打得长些了。因为弘音在那之后便离开了,他没告诉任何人他要去哪儿,包括夜斗。 夜斗也没有拦住他多问什么,弘音需要的不是旁人的安慰,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他说自己需要的仅是足够多的时间。 但奇怪的是那晚的最后,夜斗也变得怪怪的。 神奈喜记得在离开之前,她有看到夜斗对着鬼子母神器消失的地方沉默地看了很久,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后来她问过除他本人之外最清楚的雪音,他说那个时候夜斗劈开了巨婴的头颅,而从他的皮肉之间掉出了个白色面具,上面似乎画了个眼睛的图案。 但至于那是什么,夜斗却没有再说,就是脸色变得异常可怕。 “……到底怎么了?” 神奈喜看着纯白的天花板,眼前的景象晃呀晃的,越变越模糊,可就在她晕晕乎乎要睡过去的时候,她似乎有听到了自己刚念叨完的人在很近的地方叫她—— “阿喜……喂,阿喜,醒醒啦。” ……真实过了头。 神奈喜掐了把自己,睁眼后就看到了两张放大数倍的脸正凑得老近,瞌睡虫也全被吓跑了。 “啊!醒了!”雪音惊喜地叫了一声,顺便再把占了正对神奈喜位置的夜斗挤跑,“我们刚才叫了你半天都没有反应。” “抱歉,刚才有点睡迷糊了。”神奈喜扶了把额头坐了起来,她似乎对他们自说自话的进她房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没事就好。”雪音松了口气,对神奈喜扬起笑脸道,“我们就是担心你才过来看看的。” 神奈喜点点头,看着眼前的雪音,还有被挤到墙角的夜斗—— ……果然还是不在。 “弘音先生还没回来吗?” 雪音的笑容僵在了嘴角,沉默地低下了头:“嗯……还是没有回来。” “之后我们也有找过,但是他是铁了心不让自己被找到,真的一点消息都没了。”夜斗叹口气,揉了下脖子从床上跳下又顺手抓过椅子反坐了上去,“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也好。” “……这样啊。”神奈喜也低下了头,她的书桌上仍放着弘音写的书,虽然死后失忆了,但仍隐约记得过往的事,“弘音先生真的很爱板垣小姐。” 只可惜人生总有很多变故,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所以才说人活一世不易,理应珍惜。”夜斗敛下了眸子,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半挂在了椅背上,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半睁开眼睛,从手臂间偷望向仍在床上再度安静下来的少女。 算是个提醒吧,他现在稍微也想拥有—— “喂,雪音。”夜斗晃着椅子往雪音那边调转方向,懒洋洋地抬了一边的眉,“饿了吧,你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回来。” “哈?”坐在床前的雪音对被忽然指名感到异常不解加不爽,“饿了自己去买啊,干嘛叫我去?” 夜斗伸出一只脚踹踹他的膝盖:“叫你去就去嘛,刚成为神器,稍微去适应下新的身份。” “这跟我去买吃的有关系吗?”雪音木着脸看向自己那位新晋主人。 “你好啰嗦啊喂。” “别吵了,我去吧。”神奈喜从床上站了起来,对两人说道,“你们要吃什么?” “不用!”夜斗拽住打算拿衣服去换的神奈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又怎么了?”神奈喜有些无奈地回望他。 “那个……女孩子这么晚上街不好吧,多危险。”夜斗挤了半天就挤出这么个理由。 “哈?”神奈喜的嘴角一抽,默默看向墙上的挂钟,上面的时针不过刚划过八点。 雪音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站了起来:“知道啦知道啦,我去就是了。” 然后走向仍抓着神奈喜手不知道放的夜斗那边,第一时间拉着他袖子分开了他俩,再把手往夜斗面前一摊开:“拿来吧。” “什么?” “钱啊。” “……” …… 在接过一脸悲色的夜斗如数珍宝般从酒瓶子里倒出来的一捧五元硬币后,雪音道了声别就拉开神奈喜家的窗户,轻松地跳了下去。 神奈喜在窗边目送了他走过拐角才将探出的脑袋收回来。 “阿喜。” “怎么了?” 听到身后的人叫了自己的名字,神奈喜应着声转回身体,而下一秒就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两只有力的臂膀轻轻地拥住自己。 “……”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连扑在颈窝的鼻息都那么熟悉,这个拥抱来得太急太快,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忘了这个时候应该将他一把推开,只是愣愣地让他抱着。 又来了,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都不会了的感觉。 “……夜、夜斗?”她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啊啊,果然这样才安心……”夜斗抱着神奈喜,正如他自己说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说着又微侧了脑袋,轻蹭了几下她的头发。 “……” 或许只是有些累了吧。 神奈喜这么想着,也跟着慢慢放松了下来,同样伸出了双手攀上他的后背回抱住他,他的身子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再瘦长些。 如果力量可以这么传递的话,她愿意就这么一直抱着他。 夜斗感觉到了她的动作,不自觉弯起了嘴角——人活一世不易,相遇更难,总活在人类断断续续记忆里的自己或许真的找到了想去珍惜的人。 就这样,说出来……应该可以吧? 他偏过头,稍微拉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四目相交下,却也近得只差了一点点,可以完全看清她微红的脸颊,金色的眸子里全是自己的倒影。 然后……他也像个呆子似的慢慢跟着脸红了些,或许他可以尝试着靠近,捋开她额前的碎发、抵上她的额头——那样就会更近了吧,近到只要再凑上一点点就能碰触到她的唇畔,那个柔软的触感他确实清楚地记得。 然后……再然后…… “夜斗,你……在哆嗦什么?” 神奈喜木着脸往后退了一步,疑惑不解地看着莫名开始犯病的夜斗,伸出两只手啪一声拍上他的脸揉了两下,可揉着揉着她又忽然想起了之前他在医院被刺痛、疼得要死的样子,赶忙停手,凑上去急切地问道—— “不会是后遗症吧?!” “我……我就是在措词!!”脸涨得通红的夜斗一脑门汗哗哗哗流得起劲,整个人都处在焦灼状态。 “……啊?!”神奈喜扯了下嘴角,他是不是这两天真的劳累过头了? “不管了。”夜斗吞了口唾沫,一把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身上带了带,可嘴巴还是张合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阿喜,我……” 却没有下半句话,他好不容易组合完毕的话断在了一半。 “……” 心头划过异样的感觉,夜斗停了下来,松开手后转头看向窗口,倏然睁大的湛蓝眸子里闪烁着强烈的不安,好一会儿后从嘴里唤出一个人名—— “弘音……” “弘音先生?”神奈喜愣了下,同样转头看向了窗外,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能让夜斗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夜斗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 “到底怎么回事?”看到这样的夜斗,神奈喜心中的不安也开始不断膨胀。 “……” “还是由我来回答你吧。”代替夜斗应声的是个带笑的女声,踩着木屐的双脚落到了窗台上,夜色下,那个精致如同人偶一般的少女又出现了,手上还拿着一颗鲜红如血的红石榴。 “又见面了,toga……”她笑着对神奈喜打了招呼,却又在叫名字的时候古怪地停顿了一下,改口道,“阿喜。” “野良。” “……你们认识?”神奈喜闻言转头看向夜斗,而后者却是不悦地蹙起了眉头,紧盯着站在窗台上的少女。 夜斗没有回答她,而是沉下脸继续对少女说道:“不是答应了再也不来这边了吗?” “真是过分呢,夜斗。”被称为“野良”的少女嘴角仍旧弯着,根本看不出有责怪的意思,“我可是特地来告诉你的……不过你也该察觉到了吧。” “……” 她抬起袖子掩着嘴笑出了声:“弘音已经跟我一样,变成野良了呢。” “野良?”神奈喜并不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但这么一说,这应该不是她的名字,而更近乎是一种称呼? 夜斗捏了下拳头,开口问道:“……对方是谁?” “可是令人惊喜的答案呢。”她看着夜斗的眼神染上笑意,躲在袖子后的半张脸微抬了些,抬手间把手中的红石榴丢给了他—— “鬼子母。” 作者有话要说:赶榜的人真是伤不起_(:3∠)_终于搞定了…… 感谢阿瓦达的地雷=3=半夜码字我也如有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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