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 第001章:逼婶为妾 “二婶,签下这纸契约,往后你就是我陆彦朝的妾室,待得二叔的丧事过后我会请求祖母将你放出去。” 阴冷潮湿的柴房内,曲云初被窗棂外摄入的冷风冻醒,浑身瑟瑟发抖的止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下意识的拢了拢衣服,昏暗的灯光下抬眸便撞上一位身形颀长的少年郎。 那厚厚的貂绒外虽是包裹着一层麻布孝衣,却也难掩他骨子里散发出的俊美无俦的贵气。 “陆彦朝。” 她在心头愤怒的喊出了这个名字。 作为大月国第一皇商陆柏笙的嫡长孙,陆彦朝虽年不及弱冠,名头却已享誉整个檀州,就连京中不少宗室子弟也颇为倚重他。 当初自己初出师门独闯江湖便遇上了这位富家公子,他对自己苦苦纠缠,百般讨好,可终是没能打动自己的芳心。 最后,竟为了得到自己手里那本《蓝华医经》一把火将她葬送在了火海中。 倒真是应验了那句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古语。 “只是,他为何平白无故的唤自己二婶?” “还强迫自己做他的妾室?” “什么情况?” 曲云初略显诧异的扭了扭头,不经意的瞧见角落里飘着的某知名白衣鬼差,正想询问缘由,那货却毫无征兆的突然飘走了。 “都是同类,你总是躲我做什么?” 曲云初暗暗叫了声苦,便见陆彦朝拿着纸笔正缓步靠拢过来。 “母亲和大家都说是你毒害了二叔,可我却清楚你绝非如此狠毒之人, 二叔房里伺候的两个丫头都是祖母跟前派去的,你入府也才数月还没这个本事买通她们,这一点祖母也是心知肚明, 横竖二叔已死,又立了休书,如今我做了陆家的家主,只要我一句话没人敢为难你。” 陆彦朝瞧着她狼狈不堪的蜷缩在柴房的角落里不肯答话,趾高气扬的往她跟前一站,摆出一副冰冷傲慢的姿态。 他心知自己无需再多言,她自会向当初求着嫁入陆家一样摇尾乞怜的来恳求自己。 本以为能顺理成章的让她在卖身契上乖乖签字画押,可等了片刻却只等到面前女子冰冷刺骨的三个字。 “你休想。” 而后契书被一把夺过,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 看着漫天飘散的纸屑碎片,陆彦朝俊容微微一怔,一脸邪笑的吐出一口寒气。 “沈知意,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如今这个府上除了我还有人能保得了你吧?” 幸灾乐祸的指了指柴房的大门,他面色变得更加傲娇得意: “不守妇德,谋杀亲夫,无需见官,只要我打开这扇门,外面有的是人等着将你挫骨扬灰。” 听到“谋杀亲夫”四字,曲云初的神情也不由得陷入一阵僵硬。 功德未满不成圣,作为蓝华一脉唯一传人,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升不了天道却也下不去地狱,硬生生的落魄成了孤魂野鬼。 数月前,她的魂魄追了鬼差七天七夜,本只是想找个同类闲聊几句打发打发这百无聊赖的日子,不曾想鬼差见到自己如同见到瘟神一般,吓得化作一缕青烟直接飘走了。 开溜前也只留下一句话,说原来那具肉身被烧成了灰烬不能再用,要为她再寻一具合适的身子。 随着一些陌生记忆的涌入,她立刻意识到这位“沈知意”就是鬼差为自己寻的新的肉身。 只是,这肉身的主人听上去可不像什么好人。 她养父本是位宫廷御医,却因犯了事被下狱问斩导致家道中落,可沈知意一心想要嫁入高门,仗着沈、陆两家有旧,带着养母在陆家府门前长跪了三日,硬是逼着陆家老夫人应下了早年许下的亲事。 无奈陆彦朝和他母亲华氏不肯再接纳这位落魄贵女,觉得她只配做个妾室,当场退了这门亲事,转而与户部的唐家结亲,陆家老夫人江氏为了保住陆家的信誉,只得让自己最小的儿子陆文谦娶了她过门。 哪知沈知意到了陆家,仍心心念念着陆彦朝,与其藕断丝连,还不惜拿出祖传的那本《蓝华医经》去讨好陆彦朝,昨日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拦了陆彦朝新婚妻子的花轿。 然而,她所做这些不仅没能赢得陆彦朝半分好感,却让陆文谦心头很是不快,索性给了她一纸休书。 也在当晚,陆文谦陷入重度昏迷,被医师查出身中奇毒,无药可治。 一时间,所有矛头皆指向了沈知意,将她关入柴房中,活活冻死在了这屋子里。 “难怪陆彦朝这般有恃无恐的逼着自己签卖身契约。” 曲云初默默唏嘘了声,很是无语的挑了挑眉。 看来陆彦朝是料定原身无法脱罪,只能依靠他,所以想要趁人之危,将她霸占了去。 慢调不吝的站起身来,曲云初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倒不知陆大公子每次为达目的使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陆家的家业乃大房的陆柏笙所创,自该由大房的子嗣继承,陆柏笙长子早已亡故,除了嫡次子陆文谦和嫡长孙陆彦朝,其余皆是庶出,而下毒之人并非原主,那最大的嫌疑便只剩下了陆彦朝和他母亲华氏。 “你,这话何意?” 陆彦朝不解其意,但已然察觉到她今日举止有些怪异,俨然跟变了个人一般。 细细琢磨一番,大抵觉得她是在嫉恨自己当初悔婚未娶她过门,又或许是听闻了些自己在外面的风流韵事,便耐着性子哄骗道: “对于旁的女子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唯有对你我是爱得入骨, 只是你也清楚陆家的处境,且不说二叔尚在时,就说当下,没了二叔,我们陆家只会举步维艰,所以我只能娶你唐家的妹妹为妻。” 自打得了她家中那本《蓝华医经》,他越发的瞧不上沈知意,也越发的觉得她没了趣味,就是舍不下她这极品的姿色,若是藏进深闺做个玩物倒也不失为一桩趣事。 “我会在城中为你置办一处宽敞的宅院,虽是委屈了你,可你放心,往后我会待你极好,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你想要我都会摘来给你......” 陆彦朝嘴里情话仍在滔滔不绝,曲云初却已薄唇轻启,冷冷的蹦出几个字: “天色未亮,陆大公子倒是先学会了做那青天白日梦。” 他昨日刚将原身同父异母的妹妹娶进门,今日又想落井下石纳自己这个婶婶为妾,还真是会享齐人之福。 如果杀人不用偿命,她恨不得直接将这浪荡子千刀万剐了。 与其被他摆布,倒不如设法救活陆文谦,即便是得一纸休书好歹也能换个自由身。 目光狠绝的看向陆彦朝身后的几名奴仆,曲云初语声凌厉道:“我要见三娘。” 第002章:打人不打脸 陆三娘是陆文谦的同胞妹妹,更是沈知意自小的玩伴。 当初被华氏和陆彦朝母子退了亲,便是陆三娘为着陆家的声誉着想,劝说陆家老夫人重新结了这门亲事。 仔细想来,这个府上能真心待原身的也就只有此人了。 只可惜原身的那番作为,眼下怕是已将她伤的最深。 “你见姑母做什么?” 陆彦朝觉得她脑子有病,陆珺莞此时正在气头上,即便是果真来了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他慢悠悠的弯下身去,拾起一撮地上的文书碎片,捏在手上不停把玩着,对她的无礼举动也不恼怒。 如同盯着一只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充满讥讽的笑道: “沈知意,你不会觉得这个时候姑母能够护你性命吧?” 也才话音刚落,柴房的门被猛的推开,众人闻声望去,正见陆珺莞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陆彦朝新婚的妻子唐幼宁。 陆彦朝被姑母这彪悍的气势吓得微微一怔,可转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冷声唤道: “姑母,你来得倒是正好,我这二婶说是要见你。” 果不其然,陆珺莞刚踏进屋子对曲云初便没什么好脸色,气急败坏的扬起手掌就要往她脸上煽去。 “打人不打脸。” 曲云初眼疾手快,连忙将她呼下的手掌拦住,语重心长的劝道: “陆三娘,眼下你二哥生死不明,就算是你将我打得皮开肉绽,也不能让他起死回生的对吧?” 离着陆文谦毒发也不过三两个时辰,瞧着一个个都已经披麻戴孝,而不是尽力设法救治,可见府上早有人盼着他死。 听了她的话,陆珺莞脸上仍夹着愠色,但手却不自禁的放了下来,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内心也无比的矛盾。 与她相交一场,怜她家道中落,又不被她唐家的亲生父母接纳,好心将她收留进府中,本以为她已经看清陆彦朝母子的嘴脸,能够踏踏实实的与二哥过日子。 没曾想,她仍与侄子纠缠不休,如今落下话柄,让自己左右为难。 本也不想再管她死活,可听闻侄子来了这边,她又担心这蠢货与侄子做出苟且之事,只得赶了过来。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脸面见我?” 陆珺莞忍了忍心头的怒火,语气冷冰冰的斥道。 “或许我能解你二哥所中的毒。” 既然她不请自来,曲云初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麻烦三娘你带我过去。” 哪知她话才出口,唐幼宁就满目鄙夷的捧腹大笑了起来: “姐姐,你脑子是被冻坏了吧,你以为你是蓝华仙人转世,能让人起死回生?” 想到她昨日当众拦下自己花轿,唐幼宁至今仍是耿耿于怀,自不会放过可以奚落她的机会。 “姐姐铸下大错,死到临头不思悔改还在执迷不悟,痴心妄想的想勾引彦朝哥哥,倒真是应验了母亲的话,你就是个灾星,走到哪里都叫人不得安宁,也幸得当年爹爹早早听了母亲的话,没将你接回唐家。” “啪。” 曲云初重重一记耳光径直甩在了她脸上,懒得与她多做解释。 她那小娘挖空心思的阻挠原主回唐家,又抢了陆家这门亲事,如今渣男配贱女也算是桩良缘,她还真不忍心就此破碎了一个怀春女子的美梦。 打着哈欠懒懒散散的瞥了眼唐幼宁,曲云初语气淡淡道: “你既知我从未入过唐家的门,还敢攀这声姐姐,好歹是户部侍郎家的子女,难道府上的嬷嬷就是这般教新妇规矩,识那长幼尊卑的?” “我......” 唐幼宁一时哑口无言。 她自小就被送给了沈家,唤她一声姐姐已是抬举,如今还得唤她婶婶,硬生生矮她一辈,着实没地说理去。 清澈美丽的瞳孔中顿时蕴满委屈,只得无助的看向一旁的夫君。 陆彦朝瞧着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竟当着自己的面掌掴新过门的小娇妻,将自己的颜面置于何地,立时恼羞成怒的斥道:“沈知意......” “陆彦朝,沈知意也是你能叫的?” 曲云初瞳孔瞪得圆圆的,语声凌厉的吼道: “我如今还在陆家一日便是你的婶婶,你的长辈,身为一家家主难道连最起码的尊卑礼仪都不懂得?你就是这样以身作则教导新妇的?” 陆彦朝面色一阵铁青,心头的怒火腾腾上冒。 可当着姑母的面,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恶气。 毕竟,名义上她的确是自己的婶婶。 只是她今日举止十分古怪,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平日里巴不得自己唤她小甜甜,如今却要自己正儿八经的叫她婶婶。 真是,莫名其妙。 陆珺莞今儿也是头一遭见到二嫂有了几分做长辈的姿态,欣慰之余,却也有些担忧: “我出来时府上已在替二哥哥大殓,你果真还能为二哥哥解毒?” 眼神中同样充满了质疑。 小心翼翼的审视了眼陆彦朝、唐幼宁夫妇,她走到曲云初跟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知意,我相信你不可能加害二哥哥,可眼下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你害了二哥哥,那两个丫头更是奇怪,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受你指使,你若贸然前去怕是我也难以护你周全。” 此时的灵堂上,老老少少的可都等着拿她泄愤。 虽然她心底也清楚知意不可能有机会毒害二哥哥,但因着她与陆彦朝那些旧事,事情又发生在二哥哥写下休书当日,难免让人不往她身上想。 这一点曲云初早已想到。 原身虽嫁入陆府,可连接近陆文谦的机会都没有。 她们硬将罪责推到原主身上,不过是借着由头专挑软柿子捏,想要随意寻个替罪羊息事宁人罢了。 抓人的本事她不会,但救人对她来说却是轻而易举的。 “如果我能救活你二哥,还请三娘求老夫人将那纸休书赐还与我。” 曲云初并未多做解释,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陆珺莞瞧她神色甚是笃定,迟疑许久后终于肯点了头,语气冰冷的应了几个字: “便依了你。” 陆彦朝却不知她哪来的胆量敢去医人,可他既不希望看到二叔再活过来,也不愿意这女子拿到休书。 见陆珺莞已妥协想要带人离去,陆彦朝顿时冷下脸来将人拦住: “姑母,二婶糊涂,难道你也糊涂? 二叔夜里便已咽了气,你此时将她带去灵堂莫不是存心叫人难堪?惹怒祖母和母亲事小,惊扰二叔的亡灵事大。” “你还有脸提你二叔?” 陆珺莞气不打一处来,愤怒的开口道:“你若心中尚有一丝愧意就该设法救活你二叔,而不是在这里说风凉话。” 眸光微顿,她咧嘴冷笑:“你如此这般倒不得不叫人多想。” “姑母这话几个意思,难不成还觉着是我害了二叔?” 陆彦朝不屑的摇了摇头:“那你真是高看我了。” 知道拦她不住,他只得将目光转向曲云初,满是怜悯的冷嗤了声:“真是不识好歹,你又何必再去自讨苦吃。” “是苦是甜自有因果,就不必你跟着操心了,大侄子。” 曲云初如今对他只有六字奉送:有多远滚多远。 瞧他浑身上下被黑色煞气所缠绕,不久后必会大祸临头,倒也无需自己再去动手折磨他。 嘴角微勾着朝他投去幽深一抹阴笑,随即跟着陆珺莞出门踏雪而去。 陆彦朝被这阴寒的笑意吓得一怔,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笑意似曾相识。 但仔细一想,那女子早已葬身火海,并无生还的可能。 再瞧着沈知意离去的背影,心头不觉空洞洞的,总觉得她的心思已不在自己身上。 他突然充满了恼恨,当初如果不是陆文谦出来横插一脚,她如今早已做了自己的妾室,哪里会有这么多枝节。 但想到她那沽名钓誉的本事,如何能将一个死人救活? 就算是有这侥幸陆文谦也只会恨她入骨,离开了陆家谁能再给她奢靡无度的生活? “我会等你乖乖的回来求我。” 念及此处,陆彦朝沾沾自喜的捏了捏拳头,随后轻搂着唐幼宁,温笑着宽慰道:“你姐姐今日怕是疯了,你无需与她一般见识。” “嗯。” 唐幼宁娇滴滴的应声点了点头,清澈的眼眸中尽是对他的信任与爱慕。 第003章:抢人 天色尚未大亮,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卷地的已下了一整夜,凛冽的寒风也跟着肆意作祟,让房梁四处刚刚悬起的白灯与丧幡几度摇摇欲坠。 曲云初随着陆珺莞走出柴房,脚步艰难的踩在布满积雪的甬道上,每走一步,脚下皆是吱吱作响。 眼见着已能听到灵堂中传来的叫骂声,曲云初脚步忽的顿了顿,待得收整好情绪后正准备继续前行,一只手忽然将她从背后拉住。 她回眸去看,见陆珺莞已支退身后提灯的四五名奴仆,一副心事丛丛的样子站立在原地。 “怎么?” 曲云初困惑的看向她。 陆珺莞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道:“知意,你逃吧,趁着天色不明,府上的人还没察觉。” 说完,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来强塞到她手中,正经严肃的叮嘱道: “回去带上你娘能逃多远逃多远,你与二哥的亲事说起来本也是我的不是,我若知道你是掷气才答应嫁进来我必不会劝说母亲。” 看了眼人声传来的地方,她重重的叹息了声,接着说道: “你也知道,新帝登基这三年来陆家一直处在风口浪尖上, 二哥哥又与宫里那位贵人干系颇深,偏偏二哥哥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等到官府来了人,为了息事宁人,他们必会设法坐实是你下毒。” “我懂,毕竟要有人替罪。” 曲云初云淡风轻的淡淡一笑,将银票塞回她怀中。 这个时候她还能想着替自己逃生,也是难得,自己自不愿再连累她。 拉紧她的手义无反顾的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就算是离开陆家也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为何要偷偷摸摸的。” “可是......” 陆珺莞仍是不放心。 “没什么可是了。” 曲云初催促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方才鬼差出现在陆府,怕是并非因为自己的缘故。 蓝华一脉救死扶伤向来有三不救,寿终正寝之人不可救,十恶不赦之人不可救,最后一类则是已被鬼差锁魂的。 若是逆天而为,不仅有损功德,还会遭到反噬。 陆文谦虽是死于非命,就怕有人早已捷足先登,若被勾了魂魄到时可真就是药石无医了。 她得赶紧赶过去。 陆珺莞见她主意已定,也不再劝说,一路沉默着跟去了灵堂。 也才能够清晰的看到布满白幡的灵堂,曲云初就在灵柩边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正匍匐下身子去打量棺椁里面。 “高抬贵手。” 曲云初刚喊出声,那鬼差拔腿就跑,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眼帘中。 瞧着他那仓皇逃窜的模样,曲云初只得再度默默的叹了口气。 本还想找他理论理论为何给自己寻这么具上不得台面的肉身,他这又给逃了去。 自己可实在没那力气再去追上他七天七夜了。 还是先得了自由身再去计较别的事。 陆珺莞在一旁瞧得甚是纳闷,弱弱的问道:“知意,你在同谁讲话?” “噢,没事。” 曲云初抿了抿唇,示意她一道走了过去。 听到外面的喊声,原本沸沸扬扬的灵堂里顿时沉寂了下来,一双双充满仇视和鄙夷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投向了门口站定的曲云初。 “珺莞,你把她带来做什么?” 率先发声的是陆彦朝的母亲华氏。 以前容着这女子和彦朝纠缠不休,不过是得知她家中也传有一本《蓝华医经》,如今既得了这医经,又何必再纵着她与儿子眉来眼去惹人闲话。 “你这忘恩负义的下作贱妇,当初死乞白赖的求着嫁入我陆家却不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福分,还勾引自己的侄子谋害自己的亲夫,果真是水性杨花得很,可懂廉耻二字怎么写?” 恶狠狠的将她臭骂了一通,当即便唤了人要将她轰走。 “慢着。” 陆珺莞想着时间宝贵,并未多做解释,只是简单的向大嫂福了福身,随即走到灵柩旁垂头坐着的老妇人跟前,低声禀道: “母亲,二嫂说能为二哥解毒,或许二哥还有救。”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真是笑话,她的话你也信得,她要有这本事我都能飞升上天做神仙了。” 华氏嘴角歪斜,讥笑不停。 二房的陆柏庭冷冷的斜了眼曲云初,也出来劝道: “三娘,你莫要跟着这毒妇胡闹,晚些时候吊唁的客人们便要陆续入府了,还不快些帮着你大嫂布置灵堂,别再惹你母亲心伤。” 听着周围的哄闹声,曲云初此时俨然没心思去理会,只是置若罔闻的打量着灵堂上下。 也不过几个时辰过去,灵堂就已布置如此妥当,连灵柩都已准备封棺,看来果真是有人盼着陆文谦早死。 趁着棺盖尚未封死,她仰着脖子往那棺中探去,只见棺底一张俊美无俦的俏脸赫然映入眼帘。 那面色虽显暗黄,却并非人彻底死亡后呈现的惨白之色。 结合自己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顶多是陷入了沉睡,绝非真正的死亡。 “且慢。” 眼见着几名汉子已抬起棺盖准备封棺,她当即大喝一声,阻住了几人手里的动作。 再上前定睛细看一眼,又见陆文谦宽阔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道暗黑之色。 那郁结的黑块已然深入眉心,直至天庭。 两眉间为人的命宫,命宫已暗,必会影响人最基本的运势。 这可不像是简单的下毒,更准确的说是一种术,是利用某种慢性药物将人精气耗光,招致邪祟不断入侵所致。 “也不知是谁如此阴狠歹毒。” 曲云初望着棺中呆呆的出神,瞧着里面躺着的男子,虽然身形看上去有些清瘦,但五官轮廓却是说不出的精致立体,长丝如墨,肤如冷玉一般,真是位活脱脱的睡美人。 趁着还未有人出来阻拦,她再仔细打量了一遍棺中的人,脑海里开始翻阅起这些年所经历过的异事和查阅过的典籍。 她记得曾在一本隐世高人的游记里看到过,遥远的南境有一味引邪的毒药,名为落回,毒性虽不如砒霜、鹤顶红之类剧烈,可如果每日取微量摄入人饮食之中,全然不会遭人察觉,长此以往,却会叫人四肢麻木、浑身乏力,渐渐的陷入昏迷沉睡之中。 所谓人活一口气,一旦精气虚脱便会招致邪祟入侵。 结合原身对陆文谦近来的印象,她心底里大致有了结论: 只怕,陆文谦正是被此毒所害。 灵柩边那几名汉子听到呼喊声,抬着棺盖左右环顾,一时间变得格外为难起来。 沉默许久,坐在灵柩旁身穿墨衣的银发老妇人这才缓缓起身,开始紧盯着她。 眼神中有懊恼有气闷,一股脑的全洒向了她: “你可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停顿片刻,她目色变得更沉: “你本也是清流人家出身,却屡屡做出有损妇德之事,今儿个还要在你亡夫灵前撒野,良心何安?” 曲云初认出此人正是陆府老夫人江芮,便学着原主的语气执礼禀道: “母亲若觉得儿媳德行有失,官人早已拟下休书,儿媳愿领休书, 只是眼下人命关天,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官人身中奇毒,母亲却连何毒都未查清楚便由着人封棺大殓,未免太草率了些。” “你也配提此事?” 江芮怒火更甚:“若不是因为你,谦儿何至于此。” 什么叫因为我? 曲云初一肚子苦水没地方倒。 原身那蠢货惹下这烂摊子,还得自己去替她擦屁股,真是没天理了。 可为了那纸休书,她也只能先行忍下这口恶气,据理力争道: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是儿媳害了官人,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点我想母亲最为清楚, 儿媳不求母亲能为我讨还清白,只求母亲准允让儿媳为官人探脉诊治,以免官人误遭奸人所害。” 她也知本不该在此时提及最后几字,可若不将心中猜疑言明,只怕无人肯让她救人。 也果不出她所料,话头刚起,便引来了满堂的指点: “好一个被奸人所害,这府上除了你这毒妇还有谁会如此狠心对文谦?” “分明就是你这毒妇嫉恨文谦给了你一纸休书才生了歹心。” 华氏倒不知这女子今日哪来的胆量敢到堂前班门弄虎,但想着她父亲曾是宫廷御医,担心这女子以前是故意藏拙,便将三房的陆柏庸搬了出来: “你这娼妇不仅是魅惑人的本事了得,信口雌黄的本领也是张口就来,不仅是府里的几位医师,就连三叔也亲自为二弟扶过脉,二弟早已没了脉象,难道不该让他早些入土为安?” 陆柏庸一直打理陆家医药生意,医术在整个檀州乃至整个大月国都颇有声望。 瞧着侄媳妇充满质疑的眼神,他也当即站出来信誓旦旦的附和了句: “文谦的确是中毒过深,气血亏虚,没了脉息。” “没了脉息不假,可陆二爷并没有真正的死亡。” 曲云初眼神笃定道。 陆柏庸眼眸一沉:“你是在质疑老夫的诊断,怀疑老夫的医术?” “三叔既然如此笃信自己的医术,又是见多识广之人,难道连人是真死还是假死也辨别不出?” 曲云初瞧他并不真诚的眼神,幽幽冷嗤道: “医者仁心呀,行医讲究望闻问切,三叔单凭脉象便断人生死,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可是有损阴德的。” 陆柏庸听得心里一怔,心虚的立时低下了头去。 之所以向着侄媳妇华氏,劝说长嫂早些置办丧事,一来是三房还得指着华氏和彦朝母子; 再则,他也的确是寻不出侄子的病因,打心底里不愿意有人出来冒头盖过自己的风头。 索性,遂了华氏的意,编撰侄子身中奇毒,好顺利助华氏、彦朝母子彻底掌管陆家家业。 第004章:矜持傲娇小骄娘 曲云初也算是看出了在场众人的心思,无不盼着陆文谦就此殒命。 就连老夫人江芮也让她觉得好生奇怪,一直黑着脸,脸上却不见半分丧子之痛,若不是因她是陆文谦的母亲,自己还真想怀疑她与此事脱不开干系。 横竖想要拿到那纸休书还得陆文谦准允,否则救不活陆文谦,这些人只会狠心的拿她这个软柿子息事宁人,她犯不着再与陆家人虚与委蛇。 目光坚定的转向陆珺莞,曲云初掷地有声的说道: “三娘,既然你信我并非是我害了你二哥哥,那么今日我也将话放在前头,你二哥哥的性命我救定了,他生我便生,他死我自愿领死,若是有人想要存心阻拦,其心可鉴。” 陆珺莞自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二哥哥尸骨未寒,一个个就开始攀附大嫂,母亲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让她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虽不掌家,可好歹也是大房唯一的嫡女,夫婿又是入赘的,在这个府上她还是能够做些主的。 也顾不得旁人的眼神,她态度果决的直接对仆从们吩咐道:“听二嫂的。” 华氏听着心里一急,连忙扭身看江芮:“母亲,她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荡妇,怎可再由着她胡来?” 江芮心底跟块明镜似的,她怀疑谁也不至于怀疑老二媳妇,自己那两个丫头凭她还真没本事买通。 只是,大户人家最在意的莫过于“体面”二字,她不愿再将事情闹大罢了。 可如今老二媳妇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再心存偏袒倒果真会叫人觉得自己是那心肠歹毒的母亲了。 “陆沈氏,倘若你不能救活谦儿该当如何?” 江芮目色冰冷的盯着她,郑重的问了句。 言语中带了几分威胁的语气。 “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但凭处置。” 曲云初气定神闲的回道:“也省得母亲身边那两个丫头再因为我饱受折磨。” 她倒不信自己从鬼差手里抢回来的人还能叫这些后宅妖妇给拦了回去。 听了她的话,江芮只是冷冷一笑,不再言语,默默的转身回了内屋。 她也不信这蠢妇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且由着她折腾去,免得有人埋怨自己。 见老夫人不再吭声,其余人要么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留在堂上,要么也跟了进去。 陆珺莞瞧着母亲态度妥协下来,喜得眼中含泪的奔到曲云初身边,急声盘问道:“知意,你准备如何为二哥哥解毒?” “替我准备三枚洗净的银针,一些符纸和一杆笔来。” 曲云初一边吩咐一边思量。 只可惜自己往日所用的工具都已随前世那具肉身陪葬于火海,眼下也只有借着普通银针作为辅助,结合蓝华一脉独传之术强行渡炁了。 陆珺莞听得有些不解:“你要符纸做什么?” “无须多问,” 曲云初继续打量着棺椁中,当着陆家人的面自不愿多说。 陆珺莞瞧她神秘兮兮的,如同变了个人似的,半信半疑的吩咐人将东西准备过来。 如今病者体虚到了极点,曲云初最是担心自己医治病患过程中遇上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很快画好四道符置于棺椁四角,又让奴仆们在屋内多置了几盆炭火。 因时间紧迫,也来不及焚香沐浴,只看了眼黑压压的一屋子人,先是冷嗤了句: “怎么,还要我请各位出去?” 华氏领着各房的老幼本想看看这妇人究竟有何本事敢信口开河,却被陆珺莞投来的凌厉眼神所怔住,纷纷退到了房门外。 眼见着堂内清净下来,曲云初这才凝神聚气,解开陆文谦外层的寿衫,开始催动体内精微之炁先后将三枚银针分别扎入病者太溪、阴谷和丹田穴上。 因要将体内之炁精准的渡入每一处穴位,让淤积在病者太溪、阴谷穴内的毒素消散,施针不仅要稳且准,还要平缓,极考验基本功。 所以每入一根银针都需要耗费不少的精气神。 华氏在门前看着沈知意额间虚汗直冒,嘴里还振振有词的念叨着什么,总觉得她包藏祸心,不停在陆珺莞耳边煽风点火: “三娘,你就是糊涂,母亲更是察人不明,她这哪是要救你二哥,分明就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临死前还要来好生折磨你二哥一番,使得他泉下不安。” “住嘴。” 陆珺莞没好气的白了眼她,警告她不许再胡言乱语。 既然已经豁了出去,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选择相信知意。 曲云初并未因为旁的闲言碎语分心,一直聚精会神的施针渡炁。 眼看着陆文谦面色渐转红润,她心底不由得一喜,待得施完针,一边重新替他把脉一边匍匐在棺椁边小声嘀咕道: “陆二爷,你向来命硬,却遭了小人算计,如今这堂上可有不少人盼着你不能再睁眼,你若是个有傲骨的,就该早些苏醒过来。” 这番话犹如一剂猛药,在众人一片狐疑茫然的眼神中,陆文谦忽的从棺椁中惊坐起来,扶着棺壁狂吐不止。 “二哥。” 众人皆是一脸错愕,华氏和二房、三房的人吓得一个激灵,连退数步,不停惊呼:“诈尸了,诈尸了。” 唯有陆珺莞欣喜不已的迎上前来,吩咐仆从们手忙脚乱的伺候。 “陆二爷感觉可好些了?” 曲云初接过仆从们递上前来的痰盂,硬拦住大家不要靠近。 本想搀扶他坐正些,可伸出去的一只手还未触碰到他身体,陆文谦仅是瞥了眼面前这张脸,眼中便生出无比的厌恶,冷冷的吐出三个字: “别碰我。” 谁稀罕。 曲云初目色一冷,瞧着他矜持傲娇得如同小娇娘一般的神态,浑身又充满了戾气,实在懒得搭理。 也不予商量,自顾自的暗使了些力道拔出三枚银针。 “啊。” 陆文谦疼得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微低吟,紧接着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狂吐。 陆珺莞瞧着陆文谦凉薄的态度,倒是替好友感到不平,开口解释道:“二哥,是二嫂救了你。” “不打紧。” 曲云初淡然一笑,横竖人已经救过来了,接下来的事情无需自己再操心。 “三娘,你吩咐人取45克苦参,15克甘草,3克黄莲,再加入些红糖配无根水煎服给你二哥,记得每两个时辰一次。” 交代完所有事情,先去收了那几张并未化去的符纸。 想到原身与他的瓜葛,曲云初目色稍作迟疑,理了理思绪,望着陆文谦,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与二爷这场婚事说起来的确是我有负于你,既然二爷心胸宽阔,不计较前尘之事,今日我便领了休书自出门去,从此咱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还望二爷好生珍重。” 话落,便扭头直接向陆珺莞索要休书。 这陆家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好在陆珺莞先前已经答应过自己,不至于抵赖。 原主那德行,她也不指着有什么和离之类的好事,横竖自己一个修道之人,要的不过是个自由身,休书和离与她来说并无两样。 陆珺莞见陆文谦沉默着未答话,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华氏巴不得这女子早些离开陆家,省得再去勾搭自己的儿子,笑盈盈的说道: “二弟既然没事了,那弟妹的罪责也就免了,休书吉甄还保管着呢,我这便去取来。” 说完,沾沾自喜的领着侍女亲自去寻吉甄。 陆文谦瞧着曲云初一脸淡然的模样,心里倍感窝火。 自己才刚刚醒来,她就急着讨要休书,这是有多着急和陆彦朝相好。 他对男女之事向来就很淡薄,在他看来娶谁并无什么两样。 当初陆彦朝悔婚,老夫人顾忌着陆家的信誉和名声,逼他娶了这女子,他只好妥协下来接受了这桩婚事。 之后也看出她嫁进陆家是和陆彦朝掷气,本想成全了这对狗男女,可她这番态度着实叫人心寒。 “别家的女子被休弃哪个不是哭得死去活来,反观她的脸上全然看不出半点伤心。” “难道做堂堂陆府长房的二夫人竟比不过做陆彦朝的妾室?” “真是下作至极。” “她想与自己彻底了断,自己却偏不让她如愿。” 一时间,心里的懊恼与挫败一股脑涌了上来,待得华氏领着吉甄进来,他抢过休书当着曲云初的面一把撕了个粉碎。 第005章:威胁 看着漫天飘散的纸屑碎片,华氏和众人皆是一惊。 “二弟呀,你这是做什么?” 华氏不满的质问道。 曲云初对陆文谦这番举动也甚为不解,呆愣愣的漠视他片刻,大抵猜到他怕是已然反悔,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毕竟,原身带给他的耻辱也并非一件两件。 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害他之人并非原身,这一点他该十分清楚,总不至于也要别有用心的叫嚣着拿她去见官。 “陆二爷。” 曲云初扶着棺椁,沉声说道: “你我夫妻一场,虽无恩义,却也并无多大仇怨,你昏睡时府上想要强行拿我替你出气我尚能勉强当作情有可原,可如今你已苏醒莫非也想睚眦必报,污我清白?” “污你清白?” 陆文谦不屑的冷哼了声,眼里藏了怒意,与她近身相对着,似笑非笑: “沈知意,你那清白还需我去玷污?” 虽是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冰凉透顶,充满嘲讽。 曲云初心里倍感窝火,暗暗握了握手指,可这个时候实在不宜与他发生争吵。 再加之方才为他渡炁排毒耗费了不少体力,她也着实没精力再与他做口舌之争。 平心静气的吸了口气,她温吞吞的笑了笑:“所以,陆二爷想要怎样?” 陆珺莞最是不愿夫妇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再闹得不可开交,也赶忙出来劝道: “二哥哥,春华、秋怡两个丫头被打得皮开肉绽并没招认是二嫂指使下毒,二嫂平日里又从未到过你的院子,既然你不肯容她不如就给了她那纸休书吧。” “三娘说的什么胡话。” 陆文谦剑眉微蹙,脸色陡然一转。 先是瞥了眼华氏,之后紧盯着曲云初不停嗔笑: “你二嫂是我明媒正娶过门的妻子,如今又救了我性命,我疼惜她还来不及,又怎舍得狠心再休弃她。” 说着,冰凉的眸子里忽的现出一丝阴邪:“这天寒地冻的,娘子还是早些回屋歇着吧。” 曲云初见他态度转变如此突然,语气也是阴阳怪气的,自是看得出他在作戏,低声威胁道: “陆文谦,你就不怕我继续留在这府上哪天果真为你织上一顶翠绿翠绿的帽子?” “你、不、敢。” 陆文谦语声邪魅的在她耳边轻吐几字:“除非、你不想活。” 字字掷地有声。 话落,便从仆人手里接了块帕子擦了擦唇角,又吩咐吉甄取来先前的轮椅。 仆人们小心翼翼的刚将他从棺椁中搀扶下来,他就自顾自的坐上轮椅强行推了出去。 吉甄还没来得及追上轮椅,便听“咚”的一声闷响,陆文谦连人带轮椅直接埋进了门前的雪地里。 “二爷。” “文谦。” 华氏和吉甄一行人吓得面色铁青,领着一大群奴仆惊慌失措的正要上前搀扶,却被陆文谦一语喝住: “起开,离了你们,在这陆家我还不能活了?” 曲云初就这般静静的凝视着陆文谦自己个儿从雪堆里重新爬起身来,又气鼓鼓的从轮椅中扯出卡进去的一截寿衫,推着轮椅一步三顿的继续前行。 二三十名奴仆一个个诚惶诚恐,手忙脚乱的赶在前面用手去刨开甬道上沉积的积雪。 “咳,这是何苦。” 曲云初默默的摇了摇头。 都废成这样了还如此逞强。 她记得陆文谦是在两月前突然瘫痪,府上的医师查不出病因,便推说是急火攻心导致心梗引发的下肢瘫痪。 所有人都以为是原身将他气出的这场大病,曲云初却清楚他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中了落回之毒。 “春华、秋怡与原身并无交情,她们为何不指认原身而是选择闭口不言?” 曲云初有些不解。 她可不信这两个丫头是心存善意不愿攀诬好人。 正狐疑着,陆珺莞忽然过来挽住她胳膊宽慰道:“二嫂,我陪你回去先沐浴换身衣裳,二哥哥方才说出那番话便是心里有你的,你也不必再想着出府去了。” 说这话时,还刻意看了眼华氏。 华氏本想着就此除掉老二两口子,不曾想沈家这丫头果真将人给救活了,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所措。 唯恐祸水引到自家头上,她赶忙附和道:“晚些时候还得前去拜见母亲,这边有我操持着,三娘,你带你二嫂先回屋吧。” 曲云初慵懒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瞥了眼外面屋檐上厚厚的积雪。 如今大雪封山,不宜赶路,陆文谦又正在气头上,想要出府还得从长计议。 横竖要从一个半身不遂的家伙手里讨要一纸休书也不是什么难事,她便安下心来跟着陆珺莞出了灵堂。 陆家虽是商贾人家,却因陆柏笙得到先皇器重,获封一品光禄大夫,成为世袭罔替的皇商,不仅执掌着大月国最大的织造局,还垄断了北地人参等贵重药材市场,家业颇丰,祖宅足足占据了檀州首府烟阳城的两条街道。 原身所住的霞丹院离着外院距离甚远。 趁着回去的路上,曲云初一直在想着些问题。 陆珺莞心里虽然也充满了疑惑,却并未多问。 等到了霞丹院里,只吩咐人备了热水和换洗的衣裳,叫人伺候曲云初沐浴更衣。 待得从浴房出来,曲云初披上女仆递来的白色大氅,坐在妆台前细细打量着铜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 肤白如雪,细腻如瓷,双眸弧度优美至极,衬着精致的鼻梁和小巧的嘴唇,整个人美得宛如深夜绽开的昙花一般,叫人沉醉。 就是,经过这一夜的疲乏,这张脸看上去平添了一种脆弱的美感。 她还在欣赏着这副新换的面孔,突然门外有管事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三娘,二少夫人,二爷传下话来,二爷身体不利索,说是要少夫人立即搬回主院去,方便照顾。” 老嬷嬷执礼禀完话,随即挥了挥手,陆珺莞未来得及阻拦,便有十余名穿着素雅的女使直接涌了进来。 “二爷催得紧,还不快些替少夫人收拾行礼。” 看着女使们手忙脚乱的开始忙活,曲云初暗暗捏了捏拳头。 让我照顾他? 他这是嫌自己残废得不够彻底? 但想着那纸休书,怕是免不得还要与陆文谦软磨硬泡一番,搬去他的院子才能方便许多,于是又立即松开了手指,笑盈盈的回道: “新婚燕尔的确没有分隔两处的道理,二爷大病初愈,我是该留在他身边亲自照料。” 陆珺莞只以为她是痛改前非,要好生与二哥哥过日子,欣喜不已的忙不迭拉她出门: “那我们先去凤雅阁见过二哥哥,之后再去拜见母亲。” 如今陆文谦虽已醒过来,可下毒之人尚未查出,许是还要经历一场风波,曲云初便颔首应了个字:“好。” 第006章:别扭的母子 霞丹院门口早有仆从备了轿撵恭候,待得曲云初、陆珺莞出来,便有人递上暖炉,恭敬的垂首相请。 曲云初只接了暖炉握在手里,并未坐上轿撵,而是选择徒步前往主院的凤雅阁。 倒不是因为她不想图个安逸,而是直至此刻她还未想通究竟是谁会谋害陆文谦。 得多争取些时间。 免得到时仍有人想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她无法应对。 此时院内各处的甬道上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走在路面上比起先前已然顺遂了许多。 陆珺莞见她不肯上轿,也只好紧随她身侧一道徒步前行。 看着她一副心事丛丛的样子,便猜测着她是因为要与二哥哥即将圆房紧张所致。 “二哥哥劫后重生,想必是心里十分感激着你,所以才急着要你搬回凤雅阁。” 陆珺莞双手捧着手炉,一脸坏笑的看向曲云初,刻意凑近了些,小声打趣道: “二哥哥眼下双腿虽然不太利索,但我想着应该不至于影响中间那条。” “中间那条?” 曲云初正思考着问题,听到陆珺莞这番别有深意的话,忽的抬眸顿了顿。 “对呀。” 陆珺莞继续道:“你们若能早些圆房,到时有了子嗣在这府上也无人敢再小觑于你。” “三娘考虑得还真是周到。” 曲云初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在思考如何跑路,她却已经为自己盘算和陆文谦圆房了。 印象中,陆文谦就是个生性凉薄的,将自己强留在府上哪里会是出自真心,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指不定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也怕这小姑子继续深究他二哥哥那素未谋面的第三条腿,曲云初腾的加快了脚步。 才刚能看到凤雅阁的匾额,便见门檐下方吉甄推着轮椅挡住了去路。 陆文谦此时已换了身厚厚的黄色毛裘,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因刚在屋子里用过药,整个人的气色看上去饱满了许多。 就是那干净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表情。 直到曲云初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目视着空荡荡的两顶轿撵,温润的眸子忽的一沉,一道冰冷凌冽的眼风疾扫过去,气势骇人。 “怎么,陆沈氏,你还担心我会恩将仇报用这点小事来算计于你?” “二爷说笑了。” 曲云初睨他一眼,在他跟前站定。 “如今府上都称我是那谋害亲夫的毒妇,二爷却不计前嫌唤我亲自来伺候,该担心安危的是二爷才对。” 说罢,故意摆出一副极为阴狠的态势垂在他耳边低语道: “说不定哪天我就突然为二爷下剂猛药要了二爷的性命。” “纵然你有这番心思,怕是再也寻不到春华、秋怡那般忠心的奴仆了。” 陆文谦意味深长的瞥她一眼,推着轮椅慢悠悠的出了门。 吉甄见状,连忙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曲云初听得一阵纳闷。 他这话像是也在质疑自己买通了那两个丫头,可说话的语气却又不像是在怀疑自己。 倒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难不成他已经知晓是谁要害他? 见他是要前往老夫人江芮的栖霜院,只好随陆珺莞一道跟了去。 此时,院子里的丧幡与白灯都已尽数撤下,各个房头的人大多都围聚到了江芮的院里。 曲云初和陆文谦兄妹赶到栖霜院时,院子里正闹哄哄的。 看到熟悉的轮椅被推进院子里,众人立刻停止了议论。 “见过二叔。” 陆彦朝得知自己这婶婶果真救活了二叔,便第一时间赶来了祖母的院子。 定定的站立在院门口,注视着陆文谦已经恢复红润的面颊,惊愕之余也忍不住打量了眼他身旁的曲云初。 眼神中困惑与不甘交织在一起,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不自然。 陆文谦并未答话,轮椅经过他跟前时,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之后又扶着轮椅向院内行去。 “听说二叔亲自毁了给二婶的休书?” 望着曲云初,陆彦朝嗔笑一声:“就不怕她再加害于你?” “彦朝何时也变得这般糊涂?” 陆文谦云淡风轻的简短回了几字,就吩咐吉甄和几名奴仆抬着轮椅入了堂屋。 陆彦朝听出他是不信二婶为他下了药,只得将目光转回曲云初身上,冷声说道: “我虽不清楚二婶使了什么法子能让二叔起死回生,可时至今日二婶还想他会真心待你?” “大侄子为婶婶的事情倒真是操碎了心。” 曲云初冷笑着睨他一眼,也径直踏入了室内。 陆彦朝目色渐冷,眼里划过一丝狠绝,暗握紧拳头跟了进去。 屋子里炭火烧得极旺,热浪萦绕在空气里,曲云初刚踏入堂中就明显的感受到一股燥热之气,再环顾四周,一双双投来的眼神里仍是充满了敌意。 她慢调不吝的行至陆文谦轮椅跟前,江芮也起身缓缓走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接在一起,江芮嘴角扭动着抿出一抹浅笑: “看来老二媳妇也并非信口雌黄,没让大家失望。” “母亲亲自为儿子挑选的亲事自然不会叫人失望。” 不等曲云初回话,陆文谦却率先答了句。 言语中夹着层层寒意,让在场众人听着皆是一身鸡皮疙瘩。 看着这对母子面面相觑的奇怪眼神,曲云初心里总觉别扭。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知意这孩子用了三枚银针就替文谦捡回条命来,想来是文谦福禄深厚,得了上天庇佑。” 陆柏庸并不觉得侄媳妇医术有多高明,早知针灸之术能够为侄子解毒,他就该尽力一试,也不至于让这毒妇揽了功劳。 生怕有人出来恭维她的医术,陆柏庸赶忙顺势责备道: “知意呀,方才三叔见你还画了符纸,咱们陆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就算是在朝廷也是举足轻重的,令尊曾经又是有名的宫廷御医,咱们府上可不兴这等故弄玄虚的伎俩。” “三叔教训的是。” 寄人篱下,曲云初还不想现下就有人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 既然陆柏庸想要趁此打压自己,她倒不如遂了他的意。 “我呀的确是救人心切抱了几分侥幸,家母是个潜心向道的,往常家中有个七灾八难总爱去道观里求几张符箓回来保平安,故而才想着照猫画虎,没曾想还果真奏效了,在三叔面前班门弄虎,着实是让三叔见笑了。” 也才话音刚落,唐幼宁就直挺挺的站了出来,阴阳怪气道: “是不是侥幸还真难说,指不定是有人为了沽名钓誉,别有用心的安排了这场大戏也说不定。” 第007章:教新妇规矩 对于这种跳梁小丑,曲云初实在没心思再搭理。 带着漠视的目光冷幽幽的瞥了眼唐幼宁,便自顾自的迈开步子到旁边的空位落了座。 “你......” 唐幼宁气得咬牙。 可仗着有婆母华氏和老夫人撑腰,她这次并未退让,据理力争道: “难道我说的有错?二叔昨夜已然没了脉象,就连三叔也是束手无策,姐姐却轻而易举的就为二叔解了毒,若不是姐姐早就知道二叔所中何毒,绝不至于如此凑巧,这世间可没有第二个蓝华医仙。” 这姐妹二人倒真是一个比一个讨厌。 陆文谦心里虽然嫉恨着自己这娘子,可也由不得一个靠着宠妾灭妻上位的庶女在家中吆五喝六。 “幼宁昨日刚入门,想来还不知道府上的规矩。”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捏了捏轮椅的旁沿,他语气幽幽的说道: “说起来本也是我的不是,昨日因这场大病扰了你与彦朝的好事,本该向你们夫妇赔个不是,但我总归是长辈,所以你有再多的不满也得好生忍着。” 话到此处,话锋陡的一转: “再则,你既嫁入陆家就该谨守陆家的规矩,正好今日各房的长辈皆在,就让彦朝领着你敬了新茶,识识府上的长辈,免得往后再惹笑话。” 面色虽善,可字字句句无不透着往日家主的威严,让人胆寒。 “我......” 唐幼宁头皮一阵发麻,不敢与他直视,只得无助的看向身旁的陆彦朝。 陆彦朝这次却直接避开了小娇妻投来的目光,甚至心里倍感窝火。 纵然心里再讨厌陆文谦,他明面上还得敬着这位比自己小上一岁的叔叔。 毕竟陆家家规森严,他的背后还有位惹不起的宫中贵人。 这也是他即便再贪恋二婶美色,都不敢逾矩半步的关键所在。 “拜茶。” 陆彦朝忍着怒火,朝门外挥了挥手,便有十余名奴仆托着茶盏井然有序的走了进来。 陆彦朝领着唐幼宁一一跪拜过长辈们新茶,到得曲云初跟前时,唐幼宁却不肯跪下身,只是不情愿的单手将茶盏递了上去。 “请喝茶。” “谁?” 真是不长记性,这么点简单的规矩总是学不会。 曲云初一手托在耳根下面,皮笑肉不笑:“你在与我讲话?” 陆文谦的眸子也紧跟着沉了沉。 “请二婶喝茶。” 唐幼宁惧于陆文谦的威势,委屈巴巴的大声喊了句。 因夜里的事,华氏本就心虚,又已看出老二今日是要庇护他这娘子,可儿媳还如此不识趣,立时恼羞成怒的大吼道: “混账。” 唐幼宁吓得双腿一软,扑通跪了下去,手里的茶盏也顺势跌落到了毛茸茸的毯子上。 陆彦朝无奈叹气。 都传唐家这庶女秀外慧中,没曾想竟是个憨货,这般没眼力见,刚过门就连累自己。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只得重新取了盏茶,恭敬的跪下身去,不敢再有半点怠慢。 “请二婶喝茶。” 曲云初瞧着陆彦朝亲自递来的新茶,这才接过来浅抿了一口。 随后温吞吞的将茶盏放回茶几上,又瞥了眼丫头们托盘里放着的红包、首饰。 咳,这声二婶终究不是白叫的。 大户人家不在意这点银钱,她却是心疼得紧。 原身本就没什么傍身的嫁妆,好歹得留些跑路用。 想了想,便从怀中掏出方才收回的其中两张符纸递到陆彦朝手上。 “你二婶我手里向来拮据,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赐赠于你们,这两道符纸就当是我送你们的护身符,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或许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真能派上用场。” 这一幕,叫旁的人看得一脸错愕。 陆柏庸、陆柏庭更是直接投来了白眼,互相嘀咕道:“哪有给新人送符纸的。” 陆彦朝瞧着那两张画得东倒西歪的符纸,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暗暗咬了咬牙关。 可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驳斥,只得先行接了过来。 “谢过二婶。” 搀扶起小娇妻,他假意将符纸塞进了衣袖中。 眼见着唐家的新妇温顺了许多,陆文谦剑眉微蹙着这才将眸光重新转向了半晌未说话的江芮身上。 也并未要与她商量的意思,直接吩咐人将春华、秋怡带了上来。 “说说吧,是谁指使你们二人加害于我的?” 陆文谦眼眉低沉,一边吹着盏里的茶沫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询问。 不动声色间,眸中已染上了厚厚一层阴狠之色。 春华、秋怡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华氏便趁机站了出来,慢吞吞的行至两个丫头跟前,意有所指的劝道: “你们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只要你们肯老实交代这幕后指使之人,二爷定不会为难你们。” 两个丫头仍是紧埋着头,不发一语。 “你们无需害怕。” 华氏弯下身去,直接扭头瞥向曲云初:“可是二少夫人指使的?” 曲云初听得想笑:“时至此刻,大嫂竟还想着挑软柿子捏呢。” 先前,她一直未想通春华、秋怡为何不敢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如今才彻底的思虑清楚。 不过是无声胜有声的戏码,想要将水搅浑罢了。 “大嫂一门心思的想着栽赃嫁祸,却连二爷所中何毒,此毒又是如何摧人身体都未弄清楚就如此信誓旦旦,殊不知栽赃人也是需要本事的。” 曲云初不紧不慢的吞了口茶,继续说道: “我也曾读过不少医书,知南境有一毒物,名为落回,提炼的药汁一月可使人体虚,二月致人气血亏,三月百邪侵,也就是说想要将陆二爷身体摧残到如今这般田地少说也得三月,可三月前我尚未过门,且不说不识得春华、秋怡,与陆二爷更无仇怨,我何苦挖空心思的来害他。” “竟是落回之毒。” 陆柏庸虽未听闻过落回这东西,却不肯再落于下风。 好在自己行医多年,也知道这世上存有许多诡异之术,便连忙附和: “南境虽是边陲小国,可却极擅于诡邪之术,尤其擅长催人性命于无形间,那落回之毒世间罕见,也难怪这么久都无人察觉。” 陆文谦仔细回想着自己这几月的身体状况,倒果真如自己这娘子所言,分毫无差。 其实早在应下这门亲事时,他就察觉到身体开始出现异样,也一度怀疑过是遭了人的暗算,可始终未能弄清楚问题出在了哪里。 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阴鸷的眸光渐渐转向江芮身上,陆文谦嘴角微勾着抿出一抹赋予玩味的浅笑。 “母亲身边这两个丫头倒的确是忠心,只可惜她们的忠心用错了人。” 第008章:杀鸡儆猴 众人听得一愣,华氏不明所以的问道:“二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不怀疑弟媳开始怀疑自己了? 陆文谦置若罔闻的推着轮椅到得春华、秋怡跟前,沉声说道: “倘若我昨夜就此殒命,横竖是死无对证,你们二人想要来个无声胜有声,顺理成章的攀诬了二夫人,待得事后说不定还有人能保下你们性命,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说罢,目光犀利的转回江芮身上。 “这些个丫头欺母亲仁慈,儿子本不该让母亲的院里见了血,可今日怕是不得不如此了。” 华氏瞧出他是要亲自逼供两个丫头,连忙阻拦道: “二弟,春华、秋怡毕竟是母亲跟前的人,夜里才刚挨过顿板子,想来她们也是不知情的......” “吉甄。” 陆文谦大喝一声,直接打断了华氏的话。 “将人拖出去狠狠的打,她们若不肯开口,就打死在这院里。” “使不得呀。” 华氏急得追了上去:“好歹也该让母亲发了话。” 而且还是在老夫人院子里,这不存心给人难堪。 哪有这样做儿子的。 可吉甄向来只听命于陆文谦,哪会去管别人的颜面,直接将人拖出去开始往死里打。 听着外面传来的哀叫声,江芮心惊肉跳的也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话。 与陆文谦面面相觑许久后,竟不动声色的起身回了内室。 各个房头的人瞧着这场面哪敢言语半分,眼睁睁看着春华、秋怡在院子里被打得血肉四溅的咽了气。 陆文谦眼皮都不曾眨一下,只是望着江芮内室的方向沉吟片刻,最后冷漠无比的叫人抬着轮椅出了门。 陆珺莞如今是越发的看不懂母亲与二哥哥了,瞧着府上两个主心骨皆已离去,也懒得再去理会旁人,过来拉了曲云初,示意道: “二嫂,二哥哥还得用汤药,我们这便回去吧。” “嗯。” 曲云初轻应了声,跟着她出了门,脑子里却还在回想着陆文谦方才的那些话。 “二哥哥今日是怎么了,他过来不就是为了查清害他的人,可还没有问出话就将春华、秋怡给打死了。” 陆珺莞挽着曲云初胳膊,纳闷的自言自语:“母亲也是,半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如此事情岂不是要石沉大海了。” “或许你二哥哥已经知晓是何人害的他。” 曲云初轻描淡写的回了句。 陆文谦看老夫人的眼神甚是古怪,只怕此事与江芮脱不了干系。 他此番作为明显是要给人来个下马威。 大家族的恩怨纠葛她实在看不懂,也懒得去置喙。 横竖自己如今是彻底的摆脱了嫌疑,可以安心琢磨如何去向陆文谦索要休书了。 “三娘,你折腾了这一夜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曲云初朝她吟吟一笑:“伺候你二哥哥汤药的事就交给我了。” “你?” 陆珺莞有些不放心,可这个时候自不能扫了她的信心,开口安抚道:“二哥哥怕是烦心得很,你对他多些耐心。” “你就放宽心吧。” 曲云初又温温的笑了笑,不经意的抬眸,正好撞见远处暗沉的屋檐下,两道凶神恶煞般的眼神紧盯着自己。 正是春华、秋怡的鬼魂。 三人目光相接在一块时,那二人神情明显怔了怔,紧接着化作一缕炊烟朝着西边逃窜而去。 “三娘,府上最西边是何人的院子?” 曲云初指了指春华、秋怡逃走的方向。 “那边以前是柳姨娘的院子,前些年过世后便废弃了。” 陆珺莞也不知她为何打听此事,但还是耐心的与她做了解释。 曲云初若有所思的捏了捏手指,那二人满腹幽怨怕是不肯就此离去,便将怀中剩下两张符纸掏了出来塞到陆珺莞手中,叮嘱道: “府上近来发生许多事,这两张符纸你且留着,有个依托如此更能睡得安稳些。” 陆珺莞心思不比府上那些老顽固,平日里无事也会去寺庙、道观上香,虽不笃定二嫂画的符纸真有什么作用,可想着二哥哥死而复生的确是靠了这几道符纸,还是迟疑着接了过来。 “谢了。” 陆珺莞收好符纸,挥手道:“你也快些回去歇着吧,我待会差人将可颜那丫头给你送还回去,你若是有事吩咐她去我院里唤我。” “好。” 可颜是随原身陪嫁入府的贴身女使,昨夜受了连累,只怕也被折磨得够呛。 曲云初此时还没心思去关心那小丫头,笑着道:“我倒真有件事要麻烦三娘,府上夜里置办你二哥哥的丧事该是备了不少做法事的符纸,你全送到我房里去吧。” 陆珺莞先前也未听说她喜好研究这些,不过与其看她再去纠缠陆彦朝,倒不如顺着她的意思来。 横竖那几个老顽固也不当家,管不着这些。 “都依你。” 陆珺莞微微颔首道:“可颜过去时一并给你送去。” 两人就此作了别,曲云初径直前往凤雅阁。 ...... 藜榕院内 唐幼宁正端坐在卧房的床头上啼哭不止。 “哎哟,我的小祖宗呢,不是为娘说你,你明知你二叔正在气头上,何必去当这个出头鸟。” 华氏此时也是左右为难,一边是婆母,一边是刚过门的儿媳。 顾虑着儿媳的父亲年后就要高升入京,自己方才又吼了她,只得先紧着她宽慰。 “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你那姐姐总归是他院里的,即便再讨他不喜,他向来是个要颜面的,也不至于由着你们这些小辈去数落。” 华氏瞥了眼茶几边垂头端坐的陆彦朝,正声道: “而且我听你小娘说,沈家那丫头至今都未入你唐家的族谱,你又何必去攀这声姐姐,既是入了我陆家的门就该服软照着规矩唤她一声婶婶,为这点小事去惹恼你二叔那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嘛。” 陆彦朝听得气闷,狠狠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 “陆文谦他这是几个意思,他若怀疑春华、秋怡那两个丫头,直接交给官府审去便是,当着祖母的面将人活活打死,这让祖母往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谁知道呢。” 华氏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事你二叔不追究你也莫要再提。” 那母子二人一个比一个怪异,她也看不透彻。 昨夜是自己撺掇各房早些为老二大殓,他若真要追究起来自己讨不着半分好。 “再过几日就是腊月,按着惯例宫里那位怕是该来咱们烟阳城了。” 华氏不安的吩咐道:“彦朝,晚些时候你亲自将掌家的令牌给你二叔送还回去。” “母亲何必如此惧怕于他,父亲是长房长子,这陆家家主之位本该就是由我继承。” 陆彦朝不满的斥道:“去年入宫面圣时,干娘还说我可堪大用......” “至圣夫人让你为她搜寻的八部《蓝华医经》你又得了几部?” 华氏一语却让陆彦朝立时止了声。 新帝登基这三年来,最为崇信其乳母老华氏和秉笔太监张锦年,还将老华氏封为至圣夫人,宫里宫外大小事务皆交由二人打理。 明昭帝怜乳母无子,准允她认下自己为义子,而至圣夫人与那秉笔太监初进宫不久就结成了对食的姘头,论起来他还得唤那张锦年一声“干爹”。 可这老东西偏偏眼里只有自己那二叔,真是气人。 得知至圣夫人喜爱蓝华一脉的经书,他便夸下海口要替她寻齐八部医经。 就是这几年苦苦寻觅也只得了两部医经,着实是有苦难言。 “纵然你干娘再得圣宠她也只是个妇道人家,如今张大监在朝中一手遮天,他未开口要你接管陆家你便得忍让些。” 华氏苦口婆心的又劝说了句。 陆彦朝若有所思的拿出掌家的令牌出神许久,最后目光却转向了茶几上的那两张符纸。 眼看着到手的大权和美人皆要落空,还被那妇人如此羞辱,他气得拿起符纸直接撕了个粉碎。 第009章:陆二爷是个疯批 曲云初回到凤雅阁时,管事嬷嬷和女使们已将霞丹院里的东西尽数搬了过来,正井然有序的退出屋子。 在屋子里大致的扫了眼,除了平日里换洗的衣物并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她记得原身嫁进来时有一个陪嫁的匣子,里面有几件沈家祖上传下来的首饰,怕是得指着它们做个盘缠,便问老嬷嬷去了何处。 老嬷嬷正欲作答,却见吉甄推着陆文谦行了进来。 “我陆家会贪你那几件破首饰?” 陆文谦黑着脸朝老嬷嬷摆了摆手:“将她的东西都寻来还她。” 话落,便径直去了里屋。 曲云初瞧着他那孤傲的身影,倒也是个罕见的美人胚子,只可惜这脾气整日里像跟吃了枪药似的,着实叫人难以伺候。 “陆二爷,既然眼下事情都已解决,我的嫌疑也彻底撇清了,不如咱们商量商量,你重新写份休书,我就此离开,你看如何?” 为了那纸休书,曲云初也尽可能的摆出最为温顺的态度跟了进去。 “你就那么喜欢当弃妇?” 陆文谦白她一眼,满目鄙夷:“自甘堕落。” 曲云初听得一噎,见他从头至尾都未正眼瞧过自己,真想直接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我呀的确不是什么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难为掌家娘子,这一点陆二爷早就清楚了。” 忍了忍心头的怒火,曲云初开始自贬道: “还有呢,我虽家道中落,可毕竟也是大家小姐出身,从来都是受不得半点委屈,吃喝用度样样都得是极好的,奢靡难养,就连母亲也曾说我这性子到了再富贵的人家迟早也是会败光家业的。” 本以为能让陆文谦知难而退,没曾想这家伙只是温吞吞的笑了笑。 眸光流转间,他紧盯着曲云初,目色渐转凌厉。 “吉甄,去取十万两银票来,记住,夫人往后每月的用度都得按照这个标准来,你负责将夫人的每一笔花销都记录清楚,她若少花出去一文钱,不光是夫人,连你的月俸也一个子没有。” “......” 曲云初呆呆的目视着吉甄应声而去,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每月十万两银子? 还得花光? 这不是存心为难人? 她倒是忘了,陆家富可敌国,拿银子说事怎能让他知难而退? 这不自己挖坑埋自己个儿嘛。 “陆二爷,你如此这般就不担心我迟早有一日将你陆家的家业彻底败个干净?” 陆文谦却是阴邪浅笑:“你要有那本事,我求之不得。” 曲云初觉得这人就是个疯批。 尚有些不知所措,就见吉甄抱着一个黑匣子重新走了进来。 他将匣子放置在桌案上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叠着的一匣子银票。 “二夫人,这是十万两银票,每张一千两,共计一百张,你数数。” “陆沈氏,你还有什么要求?” 陆文谦漫不经心的盖上匣子,将匣子放到她手中。 曲云初捧着沉甸甸的匣子,正为难间,不经意看向了轮椅下方的一双大腿。 “或许我能医好二爷的这双腿。” 曲云初思忖片刻,选择继续耐心的劝道:“眼下二爷腿脚不便的确是需要人照顾,若我能替二爷医好这双腿,你再赐我休书如何?” “沈知意,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蓝华医仙转世,有着通天的本事?” 陆文谦脸有愠色,话带嘲讽:“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得了次便宜,也敢如此自负。” “呵,就算是瞎猫好歹也是个活物,没想到威名远扬的陆家二爷竟甘心做只死耗子,我可没那兴致去医一只耗子。” 曲云初终是没了耐性,冷嗤他一句,抱着匣子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你......” 陆文谦望着她出去的背影,心里很是恼怒。 她真是越发的胆大了,真以为陆彦朝能为她撑腰? 曲云初再没心思搭理他,在堂屋的暖炉边坐下身来,静静的凝视着怀里的匣子。 要说人活一世不就为了几两碎银,既然有人求着自己花钱,有这等好事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也省得日日在外奔波劳碌了。 就是陆文谦的心思实在叫人看不透。 他明明厌恶原身,还要将人强留在府上,这不存心给自己添堵? “难不成他是想要报复我,将我留在府上慢慢折磨?” 曲云初在心里狐疑了一阵。 可这种折磨人的方式实在是闻所未闻,甚至还让人有些喜欢。 “我累死累活在外一月也挣不来十万两银子呀。” 纳闷的瞥了眼银钱匣子,便听一道夹着哭腔的声音传了进来。 “小姐。” 她抬眼望去,见是陆珺莞身边的女使搀着可颜回了屋子。 曲云初还未来得及开口,小丫头已泣不成声的奔过来扑在自己怀里埋头痛哭,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去安慰她。 “你......还活着?” 可颜本还委屈至极,听到小姐的话,不由得愣了愣神。 瞧这说的是人话嘛,自己为她九死一生,她却不盼着自己好。 “呜呜,小姐,奴婢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可颜哭得愈发厉害。 曲云初扭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里屋的方向,连忙轻拍着小丫头的肩膀轻声宽慰道:“好啦好啦,回来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瞧她浑身脏兮兮的,额间还有不少处淤伤,便看向两名女使,吩咐道:“劳烦两位妹妹带她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再替她上些金疮药。” “二夫人客气了。” 领头的女使将一个包裹递到她手上,示意道:“这是二夫人要的东西。” 随后揖身作礼,安抚着可颜一并退了下去。 曲云初打开包裹来看,正是自己向陆珺莞要的黄皮符纸。 春华、秋怡两个丫头也不知是否藏入了那座废弃的院里,她如今并不好明目张胆的在府上搜寻,唯有等她们不请自来才不至于弄出太大的动静。 再看了眼里屋的方向,那疯批打死两个丫头就跟捏死两只蚂蚁一般,从头至尾连眼皮都未曾眨闪一下,果真是个狠人。 只可惜他如今的身子骨并非往日那般孔武有力,这才刚捡回条性命就造下杀孽,若又让鬼魂索了命岂不是要砸自己的招牌。 咳,谁叫我如此好心。 想了想,她拾起画笔一口气画了好几道符纸。 第010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曲云初将画好的符纸折叠整齐收入囊中,这时府上的下人们正传了早膳进来。 折腾了这许久,她早已饥肠辘辘,看着女使们摆好的菜碟,极为丰盛,光是燕窝做的菜品就有四五样。 蓝华一脉向来不忌荤腥,但也与大多道门一样,忌食牛、狗、乌鱼、雁。 可在这琳琅满目的菜肴中,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禁忌的味道。 刚看了眼那肉香散出的菜碟,便有老嬷嬷开口解释道: “少夫人,这是二爷平日里最爱的小炒嫩牛肉,这牛肉啊可都是从刚出生不足月的小牛羔子身上取的,鲜嫩至极。” “罪过,罪过,福生无量天尊。” 曲云初喃喃自语着作了作揖。 那疯批真是活该短命,日日食牛肉就罢了,还是刚出生的小牛羔子。 再定眼细看,好家伙,除了狗肉其余几道菜可都齐活了。 见老嬷嬷正欲继续介绍菜品,曲云初忙不迭挥了挥手: “二爷尚在疗养中,哪里能食这么重的荤腥,速速都撤了下去。” 话落,只留了一碟燕窝肥鸭丝到自己跟前,端了那燕窝、参汤熬的粥自顾自吃了起来。 陆文谦推着轮椅出来,正看见丫头们将自己平日里喜爱的菜肴撤了下去,脸色立即一沉: “谁许你们擅作主张的?” 众人惧怕着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曲云初。 曲云初目光淡然:“陆二爷尚在用药,今日一整日都不能进食。” 又抬眸看向吉甄,随即吩咐道:“为二爷倒盏温开水来。” “危言耸听。” 陆文谦先前吐了几阵,此时味蕾大开,并不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如此这般,倒让他觉得是存心刁难自己,好报复自己撕毁休书,断了她与陆彦朝光明正大勾搭的念头。 于是抢回那碟小炒嫩牛肉,放在她面前充满挑衅的吃了起来。 曲云初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所中落回之毒为慢性毒药,催吐排毒自然也要复杂漫长许多,所以才吩咐陆三娘每隔两个时辰为他煎一次药。 中途只能喝少量温水稀释胃酸,如此才利于排毒。 他倒好,直接食用牛肉这等刺激性食物,如此必会对胃腔形成压迫,引起再度呕吐。 瞧他甚是孤傲的姿态,也是得让他多受些罪,如此那颗头颅怕是才能低得下来。 想到此间,纵他吃得再津津有味,曲云初也未再发一言,只顾着填饱自己肚子。 陆文谦漫不经心的吃了好些牛肉后,突然感觉胃里开始翻江倒海的难受,浑身上下如有千万只热锅上的蚂蚁在爬。 他强装镇定的与曲云初面面相觑着,缓缓放下筷子,随后不动声色的推着轮椅回了内室。 吉甄在一旁瞧出些不对劲,正要跟进去,曲云初忙指了指女使手里的茶水,示意道: “今日除了伺奉的汤药,每个药辰只能辅以一盏温茶。” 吉甄也不敢再大意,取了茶盏忙不迭跟了进去。 曲云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见女使们守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又慢调不吝的喝了两碗粥。 正想吩咐女使们收拾干净桌上的碗碟,却听吉甄的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 “二爷。” 听上去颇为急切。 曲云初走进去看,只见陆文谦斜躺在暖炉前的软榻上,面色通红得可怕。 额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渗。 吉甄搀扶着他全然不知所措,看到曲云初的身影,急着求问:“少夫人,二爷他……” “哎。” 曲云初默默叹了口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现世报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呀。 “去多取几枚银针来。” 曲云初睨着浑身难受得已致面部扭曲的陆文谦,不紧不慢的对吉甄吩咐道。 一听说又要扎针,陆文谦下意识的往床榻里侧艰难的缩了缩。 可浑身上下犹如针刺般,难受得早已没有力气去阻拦吉甄。 “知道疼了吧?” 曲云初捏着下巴不停打量他浑身上下。 “疼是好事,不疼才叫人担心。” 陆文谦怒目圆睁着,瞳孔中映出她那张得意又叫人厌恶的面孔,却又拿她半点法子也没有。 不多时,吉甄取来了银针,曲云初查看着陆文谦的气色,并未忙着施针,存了些调侃的语气故意道: “二爷今日吃得太好,却不吐不泄的,气太盛,若不施针如何能再治得好。” 说罢,便用手缝夹了七八枚银针,一脸邪笑着道: “想必二爷还不知道,我呀最拿手的本事就是这针灸之法了,二爷花了大价钱将我留在府上,今日自然是要多赏二爷几枚银针,如此才能对得住二爷的厚爱。” 陆文谦瑟瑟发抖的狠狠咬紧了牙关,奋力想坐起身来。 吉甄也是敢怒不敢言,在一旁听得虚汗直冒。 “别乱动哦,我要是一个不小心扎错了位置,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曲云初捏紧一枚银针,一边看向他手腕上方内关穴的位置,一边对吉甄吩咐道: “将你家二爷搀稳了。” 吉甄其实并不愿受她差遣,可瞧着二爷难受成这般模样,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少夫人身上。 于是,硬着头皮上前将陆文谦紧紧按住。 还不容陆文谦多做反应,曲云初手法娴熟的直接将一枚银针浅扎入他内关穴上。 “啊……” 陆文谦闷哼着浑身一个哆嗦,顿觉体内气血上涌,待得曲云初手里的银针在他穴位上揉动片刻后又开始狂吐不止。 守在门口的老嬷嬷这才敢拿了痰盂奔上前来伺候。 眼见着陆文谦吐得一发不可收拾,连肝胆都快吐了出来,曲云初又取了几枚银针分别扎入他合谷、中腕、天枢和足三里几处穴位,并同样辅以按揉。 过了一阵后,陆文谦呕吐才有所缓解,气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吉甄这次看得真真切切,少夫人哪里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分明就是有手法的人,也才察觉到她先前在老夫人房里自嘲不过是说笑罢了。 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厉害角色。 一时间看她的眼神不觉多了几分钦佩。 “少夫人,现在二爷他……” “只需照着我的叮嘱,不会再有差池。” 曲云初打断他,说这话时又刻意瞥了眼早已虚脱得瘫软在榻上的陆文谦。 整个人看上去活像只温顺的小羊羔子。 咳,这下终于老实了。 曲云初轻捏着鼻子,示意老嬷嬷将痰盂拿走。 本想出门歇息片刻,才扭过身去,却见可颜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瞧她的神色有些怪异,曲云初可不想再有人生出误解,直接发问道:“发生了何事?” 可颜小心翼翼的环顾了遍四周,欲言又止,外面却有丫头奔了进来,大声禀道:“二爷,彦朝少爷求见。” 得知这消息,一双双充满警惕的眼神立时纷纷投向了曲云初和可颜主仆二人。 曲云初没好气的白了眼可颜,尚未挪步,忽然感觉右手的手腕一紧,似乎有一只大手将自己紧紧捏住。 第011章:高价丫鬟 曲云初回眸,便见陆文谦一手已伸出,五根修长的指节正紧紧的将自己手腕扣住。 曲云初用力想将手抽离出来,他却将自己拽得更紧。 那双阴沉的黑眸布满阴霾,一刻不离的盯在自己身上。 如同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在与自己拉扯,整张脸因为用力过猛看上去显得格外苍白。 她顿时看出这家伙是不愿自己独自去见陆彦朝,便直接问那女使:“彦朝少爷前来所谓何事?” 女使睨了眼陆文谦,小心翼翼的答道:“说是来交还掌家令牌的。” “噢,那可颜你出去替二爷取了回来。” 曲云初刚吩咐完,陆文谦却摆了摆手,强撑了口力气说道:“扶我起来。” 曲云初也不知他又想作什么妖,可瞧他肃着一张脸,只得顺了他的意思将人搀扶到轮椅上端坐下来。 回到堂屋里,陆彦朝正在打量伏案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符纸。 看到夫妻二人出来,陆彦朝装得恭敬无比的先是唤了声“二叔”,接着看向曲云初时眼里却多了抹玩味的色彩,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道:“见过二婶。” “嗯。” 曲云初目光淡然的点了点头。 “二婶倒是好雅兴,怎的突然专研起这些小把戏来了?” 陆彦朝随手捏了两张符纸握在手里把玩,眼中充满嘲讽。 “大侄子过来莫非就是为了查验婶婶的日常?” 曲云初冷冷一笑,也未做解释。 “二婶误会了。” 陆彦朝轻瞥了眼陆文谦,随即拿出那枚掌家令牌交到他手上。 心里虽然充满了不舍,可想着母亲交代的话,还是果决的很快将手抽离回来。 “昨夜二叔昏迷不醒,小侄以大局为重不得不暂行接管了掌家的令牌,如今二叔已然无事,这个家还得靠着二叔才是。” 陆文谦仅是看了眼手里的令牌,又塞回了陆彦朝手中。 随后,故意将曲云初手心捏到自己怀中,轻笑着回道: “你二婶是个成不了气候的,眼下我这身子骨又不比从前,陆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我怕是插不上手了,还得仰仗着大嫂和彦朝维持这一家老小的生计。” 听他将自己说得如此脓包,曲云初忍不住暗暗的白了眼陆文谦。 不过想着陆彦朝在柴房里那副丑恶的面孔,此时却心甘情愿的交出掌家令牌,可见他对这位年轻叔叔的惧怕。 而陆文谦不肯接回令牌,只怕是心里已经存有了顾虑。 朝着陆文谦邪魅的笑了笑,曲云初也意有所指的接了句:“是呀,掌家我向来没天赋,败家我倒是在行。” “二婶真会说笑。” 陆彦朝眉眼含笑,脸上尽显得意:“并非我夸口,咱们陆家这份家业二婶怕是十辈子也败不干净。” 想到她嫁入陆家就是贪图这份荣华富贵,一时间心里充满了鄙夷。 再看着她如今对自己这冷漠的态度,心里又颇为气恼。 强撑着一抹笑意,他重新将令牌交回陆文谦手里,违心的说道: “二叔也不该小觑了二婶的能力,即便二叔眼下腿脚不便,可毕竟是府上的长辈,又执掌陆家多年,威望尚在,趁着这个时候正好让二婶多出来历练历练未尝不是好事。” 顿了顿,又接着道:“要真有人不长眼睛敢为难二婶,小侄必会从旁协助,断不会让二婶吃亏。” “就怕她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陆文谦半点再与他推诿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将掌家令牌扔到他手中,推着轮椅径直回了内室。 “告诉你母亲和祖母,年后我会上奏朝廷,由你正式接管陆家。” 云淡风轻的留下这一句话,身影很快消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陆彦朝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很快却又转为平静。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垂眸向里屋方向拱了拱手,大声道:“还请二叔放心,往后小侄绝不会薄待二叔、二婶。” 话落,别有深意的瞥了眼曲云初,一字一顿的叮嘱道:“二婶可要好生珍重呀。” “我自会过得很好。” 曲云初皮笑肉不笑,同他对视片刻,那眸中如同藏了细针刺得陆彦朝一阵胆寒。 “小侄告辞。” 他连忙收了令牌,转身离去。 目送着陆彦朝消失在视线里,吉甄也忙不迭斥退女使婆子们,凑到曲云初跟前来询问: “少夫人,春华、秋怡那两个丫头不忠心为主,被杖毙了也是咎由自取,眼下外院洒扫的杂役倒无关紧要,就是内院伺候二爷的婢子您看?” 虽还不能完全信任少夫人,可凭着她今日连着两次救二爷性命,他心里就充满了感激,也愿意与她商议凤雅阁的事情。 曲云初自是清楚院里的情形。 既然陆文谦中毒与老夫人脱不开干系,那这凤雅阁贴身的女使便不能再从府上调用。 不为别的,现下还不能顺遂出府,就算是为了自己这条小命也得多留个心眼。 在心头思忖了片刻,她忽的将眸子转向了一旁的可颜。 印象中,这小丫头虽然傻乎乎的,可总归是自小跟随原身的贴身丫鬟,十分忠心。 可还不容她开口,可颜得知要去伺候里屋那位活阎罗,怯怯懦懦的赶紧躲到了她身后。 “小姐,我们不回霞丹院了吗?” 可颜皱着眉小声问。 虽然她并不愿小姐与姑爷分隔两处,可这位姑爷实在让人不敢亲近。 “咳,二爷现下身子不好,我们得留在这边好生照料二爷。” 见吉甄紧盯着自己和可颜,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戒备,曲云初刻意扭头朝里屋喊了句。 里屋立刻有了反应:“吉甄,旁的人安排到外院,内院伺候的差事交由少夫人一人,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旁人踏入内院半步。” 曲云初听得一噎。 好家伙,合则每月给十万两银票是将自己当贴身女使用了。 如此天价的买卖她倒也咽得下这口恶气,但自己堂堂蓝华一脉的传人何时沦落到与人做小厮了? 可颜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得很,茫然无措的看向曲云初。 “去吧。” 眼见着有婆子端了汤药进来,曲云初先是朝小丫头温温一笑,接着从婆子手里接过药碗,平心静气的吩咐道: “都出去吧,屋子里有我呢。” 看我如何好好伺候你们二爷。 第012章:英雄救美 待得下人们都出了门,曲云初端着药碗先是仔细查验了一番,并未闻出异味,这才放心的去了里屋。 屋子里很暗,四处用厚厚的帷幄遮挡着,只留了一盏灯在榻前的灯笼里。 陆文谦坐在伏案边背对着自己,也不知在鼓捣什么,一丝不苟的,一直到曲云初走到他跟前也没反应。 “喝药吧?” 曲云初随口喊了句。 等了片刻,却只等来冰冷的三个字。 “你先喝。” 曲云初目光一沉: 本仙姑又没病。 见他已将轮椅转了过来,曲云初皮笑肉不笑的睨他一眼,只得当着他的面将那热腾腾的汤药喝了一大口。 陆文谦这才满意的接过汤药。 端在手中迟疑了会,忽的又拿出帕子擦了擦药碗的边沿,之后漫不经心的将汤药喝下。 曲云初看得一脸嫌弃。 任着空碗悬在空中许久,才肯接了回来,目视着他那双幽深莫测的寒眸,经不住嘲讽的摇了摇头。 “陆二爷这疑心病得治。” 汤药是三娘院里熬好送来的,他竟连最在意他的同胞妹妹都不敢信任。 总不至于这么短的距离自己又为他的药里做了什么手脚吧。 陆文谦却是撇了撇嘴,对她的挑衅未与置喙。 自顾自的在屋子里又点了几盏灯,推着轮椅在伏案旁和衣柜边撑着的几块布料间来回打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曲云初拧眉瞥了眼宽敞的伏案上,摆着几张重叠在一起的宣纸,上面画着精美的衣料图案。 再扭头去看旁边挂着的几块料子,与图案上大抵相同,顿时明了一切。 原来这家伙是在设计布料。 不过,这布料的颜色和款式都不像是寻常人家能够穿戴的,倒像是给宫里人用的。 早就听闻宫里的一切用度大多出自陆家,但却让人想不到陆家威名远扬的家主会亲自为宫人设计衣服。 她若有所思的过去摸了摸那华丽的料子,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位匠心独运之人,由衷的恭维道:“这些布料倒是很好看。” 哪知她话音刚落,陆文谦便顺手握起一把剪刀,将她碰过的料子剪了个粉碎。 “还好看吗?” 眸中带了些不屑。 曲云初看得一怔,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指着其余几块布料继续道:“当然,都很好看。” 陆文谦面有愠色,沉默着一口气将其余几块布料剪了个稀巴烂。 随后,用充满挑衅的目光紧盯着她。 曲云初此时也算是看得透彻,这疯批将自己留在府上无非就是要发泄他心中的不满,以此报复原身先前对他的不忠。 既然如此,那就互相伤害吧。 笑意阴邪的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曲云初也回以一抹挑衅的目光。 “我觉得陆二爷身上穿的这件更好看,衬得二爷肤白貌美,娇滴滴的甚是动人,真是不错。” 陆文谦听她这话哪像什么好话,气闷的拿起剪刀就要下手。 转瞬间却又觉得不对劲,怒指着她,冷冷道:“你……出去。” 我还不想待呢。 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该黑下来了,她倒想看看这位傲娇的陆二爷如何与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相处。 想到这里,曲云初优哉游哉的背起手弯下身,朝他邪魅一笑: “我这人呢最讲道理又识趣,陆二爷要我出去我自不会强留,但丑话说在前头,要再请我进来可就不是容易事了。” 陆文谦怒瞪着眼,毅然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曲云初明亮的眸子诡谲般的眨闪了下,随后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到得门口还刻意回头好心的替他吹灭了两盏灯,并关紧了房门。 想着春华、秋怡逃走时充满惧怕的眼神,自然是知晓了自己并非原来的少夫人。 她们若是知道自己在凤雅阁里怕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前来,于是又画了张屏息符化入茶水中饮下,以此好隔绝了自己魂魄的气息。 整个下午,曲云初都留在外院的书房里,一门心思的画各类符纸,可颜守在她身侧,总觉得小姐这一夜变化了许多。 “小姐,你画这么多纸符做什么?” 可颜蹙着眉头,全然看不懂,有的向东歪斜,有的又向西倾斜,明明很普通的一杆画笔,画出的东西却又透着些许古怪,似乎隐隐约约的散发着金色微光。 “天机不可泄露。” 瞧她一脸纯真质朴的样子,曲云初拿了两张交到她手里,叮嘱道: “昨夜让你受了委屈,今晚就早些回房歇息,这两道符一道置于枕下,一道贴身放在胸前,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噢。” 可颜撇嘴接过符纸,也不知小姐又在作什么妖。 心想着小姐只要不再去纠缠彦朝少爷那便是最大的幸事。 “小姐,姑爷那边可要再去伺候?” 不喜归不喜,既然已经搬来了凤雅阁,她还是盼着小姐能早些与姑爷圆房。 “你这般惦记着姑爷?” 想到那家伙,曲云初就来气:“要不我去与他说说,往后将你留在他身边伺候?” 可颜惧怕着连忙摇头,怯怯懦懦的赶紧退了出去。 目视着小丫头关好房门,曲云初这才回过神来继续画符纸。 得趁着离开前多备些符,免得路上遇上事情不够用。 一直到得暮色四合,内院里都没再来人唤她。 吉甄亲自送了汤药和温水进去伺候陆文谦,之后也学着少夫人将房门关得密不透风。 夜深人静时,寒风瑟瑟。 两道身影忽然出现在凤雅阁中心的屋顶,面面相觑一眼后,瞧准一扇柳叶窗映出的微弱烛光方向扑面而去。 风势迅疾,那烛灯猛的熄灭。 “啊。” 曲云初趴在书桌上打了个小盹,梦里似乎听到一阵女子的尖叫。 她惊醒过来,冰亮的眸子在黑夜里环顾,顿时嗅到了一股猎物的味道。 “英雄救美呀。” 想到那张不可一世的容貌待会儿就要娇滴滴的扑在自己怀里喊救命,她心底不由得一喜。 该本仙姑出场了吧。 如此顺理成章的逼他写下一纸休书,自己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打定了主意,她点了盏烛灯火急火燎的就冲进了内室里。 刚推开房门,却见漆黑的屋子里,正中央一道金光乍现,彻底的将陆文谦罩住。 我去,这也可以。 曲云初忍不住在心底惊呼了声。 再扭头看向房屋角落,只见春华、秋怡的魂魄也是怒目圆睁,瞳孔中明显夹着惊惧之色。 “陆沈氏,你真是没脸没皮。” 陆文谦并未瞧见角落那两只,只以为是夜风吹熄了烛灯。 而自己并未叫人去唤她前来伺候,她竟厚着脸皮自己个儿跑了进来。 喝,女人啊,也不过如此。 “还不快些把灯点上。” 陆文谦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沉声吩咐道。 曲云初却是平心静气的静静地凝视着角落那两只再度向他靠拢过去。 第013章:解铃还需系铃人 眼看着春华、秋怡的魂魄再次接近陆文谦,刚伸出利爪的瞬间却又被他周围的金光给弹了回来。 “金光护体?” 玄门有云,得金光护体,不成仁便成圣。 能有如此福泽之人,要么是祖辈积下了不小的阴德,要么就是此人命格不凡。 区区商贾人家能出此等命贵人物还真是不简单。 再定眼看向陆文谦,他眉宇间的黑块已然消失不见。 借着那道金光细看此人面向,上停高长而丰隆,方而广阔;中停隆而有肉;下停圆满端正又丰厚,若无人肆意破坏其运势,自该一生富贵显赫多福,寿运绵长。 如今他命宫恢复光泽,有金光护体,凭着春华、秋怡两个无甚道行的小鬼怕是难奈何他。 然,那两个丫头显然没有轻易放弃的打算,大有要与陆文谦同归于尽的态势,使出浑身解数,将道道阴风直扑他周围的金光。 也就片刻的功夫,他身上的金光盾竟变得越发稀薄,已有被摧毁的迹象。 “糟糕。” 曲云初心头一凛。 这疯批才被人设计陷害过,气弱体虚,身上的金光盾怕是并不牢固。 要是让两个小鬼谋了他性命,自己向谁讨要休书,又如何离开陆家? 想到这里,她忙不迭取出一道符纸运力掷了出去。 完美的力道使得符纸不偏不倚,正好贴在了陆文谦额间。 春华、秋怡触过去的利爪再度被弹了回来。 陆文谦不明所以,揭下符纸往旁边扔了出去,不满的斥道:“沈知意,你疯了?” 曲云初紧视着那符纸径直落到春华左手手臂上,迅速燃烧起来。 春华躲避不及,整个手臂青烟直冒,疼的啊呀乱叫。 陆文谦唯能看到屋子里一团火焰乱窜,便觉得是自己这娘子在故意作祟,眉眼一沉,厉声喝道: “陆沈氏,你有完没完?” 他话音刚落,却见秋怡又凶神恶煞的逼拢过去。 这丫头显然是察觉到现了形的曲云初有些道行,想趁她不备赶紧要了陆文谦的性命,所以这次下手更为狠辣。 直接化作一道阴风猛的扑向陆文谦面门。 曲云初看得真切,眼疾手快,狠狠一脚将陆文谦轮椅踢向了右边的角落,同时取出一道符纸掷向阴风掠过之处。 秋怡吓得忙不迭调头,飘停在角落里,怒发冲冠的吼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坏我姐妹二人好事?” 陆文谦这次也被折腾得不轻,猝不及防被她一脚踹出去,他双腿无力,唯有紧紧抓住轮椅的靠背,眼睁睁看着轮椅天旋地转的撞在了屋角的顶梁柱上。 “陆沈氏。” 陆文谦气得咬牙切齿,拼命转动轮椅。 这个节骨眼上,曲云初可没功夫与他解释,眼看着秋怡又要再次发动攻袭,她立即拿出一道追踪符,赋了些力道朝她面门扔了过去。 符纸追着秋怡的气息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秋怡见躲闪不过,只得化了道阴风硬接住袭面而来的符纸。 屋内空气微微一震,曲云初提着的灯笼猛烈摇晃着,烛火顿时熄灭。 黑夜中随之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陆文谦取出火折点燃就近的烛灯,重新将屋子里照亮。 屋内早已没了两个丫头的踪影。 见曲云初望着窗外的方向出神,他心里的气闷与困惑交织在一起,冰冷的脸上看不到半点颜色。 曲云初方才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和疯妇无疑。 半眯着双眸将轮椅推到她跟前,陆文谦压着怒火语气冷冷的问道:“陆沈氏,你今日撞鬼了?” 曲云初白他一眼:“看样子陆二爷很想见见?那下次让你瞧个斟酌?” 所谓怨念越深,力量越大。 方才瞧那秋怡俨然已成气候,若是不将她拿住,定会为祸世间。 “二爷大人有大量,可别怪我欺负你腿脚不便,先委屈二爷在此静候片刻,我去去便来。” 曲云初用力将他抱了起来,直接放到里边的床榻上,又用丝帕将他双手捆缚住。 陆文谦看得目瞪口呆。 “陆沈氏,你又想做什么?” 眼里凶光毕现。 曲云初朝他吟吟一笑,顺手拿过先前他擦嘴的帕子塞进他嘴中,之后趁着夜色追了出去。 跃上房梁,寻着气息追去,没多久便看见了那两道鬼影。 她掏出两道追踪符刚要扔出,却见夜空中一道白衣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仙姑且慢。” 曲云初闻声望去,只见昨夜那位鬼差正踏空而来。 “区区两个小鬼,怎敢劳驾仙姑。” 他使了道术法,春华、秋怡便消失不见。 “都怪小的失职,来晚了些,劳仙姑出手,小的向仙姑赔罪了。” 那鬼差到她跟前,彬彬有礼的抱了抱拳。 “你倒是终于肯露面了。” 曲云初没好气的瞪了眼他,瞧他如此急不可耐的收了两个魂魄,忍不住打趣道: “你这家伙是担心我将人又要了去吧?” 鬼差拧眉,低眉折腰的答道:“咳,还请仙姑体谅体谅小的,贵观这些年藏匿了不少契约鬼,虽未贻害世间,却让我地府鬼员锐减,长此以往地府怕是要沦为一座空城了。” “哪有这般夸张。” 曲云初微微浅笑。 虽说蓝华一脉的传人就算是到了阴府也要叫人礼敬几分,可毕竟是各司其职。 他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再开口要人。 不经意的在他身上嗅了嗅,曲云初忽然闻到了一股很是熟悉的味道。 鬼差知道瞒她不住,面色讪讪的答道: “那陆家二爷身上灵气太盛,又被人破了金光护盾,小的一个没忍住多吸了几口。” “你便是因为这个缘由一直躲着我?” 曲云初听得有些气闷。 堂堂地府鬼差竟然也去吸人灵气,难怪陆文谦一个金光护体的幸运儿能在短短数月间衰成这样。 倒不知那疯批身上有何魅力能让鬼差对他灵气感兴趣。 “也不全是如此。” 鬼差不愿多做解释,又怕她拿自己这点癖好说事,刻意转移了话题: “仙姑功德未满,悬壶济世本该寻具更好的肉身,想必仙姑也很想知道小的为何让你借沈家这位重生吧?” “你倒是还敢开口。” 提及此事,曲云初目色猛的一沉。 悬壶济世这等高尚的事她实在没那兴致,可被那疯批强留在府上没了自由才是叫人头疼。 “我一个玄门中人自该以普度众生为己任,如此方能功德圆满,你为我安排这么个身份,年纪轻轻就嫁为人妇,还被人当作金丝鸟养在笼中,往后我如何随心所欲的去潇洒,啊呸,是悬壶济世,传承我老祖功业?” “这个嘛,答案不在小的这里呀。” 鬼差哪会不知这两代蓝华弟子的秉性,师徒二人一个比一个扶不上墙。 可偏偏都是惹不起的主。 “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呀,仙姑应该去问问让你出山的那位。” 话落,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夜空里。 惹不起,总归是躲得起。 曲云初正思忖间,抬眸去看,发现那家伙早已没了踪影。 “又逃?小心我哪天一个不顺心跑到阴府告你去。” 自顾自的发了通牢骚,回想着他方才的话,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师父。 看来,得回一趟观里了。 第014章:你最好安守本份 回到院里,见屋子里没有动静,曲云初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直到看清床榻上平躺着的那道倩影,她又压轻了些步子。 缓步到得塌前,借着微弱的烛光定睛细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俏脸。 这一看竟是看入了神,许久后才发现那双幽深如墨的黑眸正同样紧紧盯着自己。 眸中蕴满了怒色。 “抱歉。” 曲云初立刻收回神来,一边摘去他嘴里的巾帕一边赔礼:“让二爷久等了。” “看够了?” 陆文谦面无波澜,目却如寒潭。 曲云初老实巴交的摇头:“噢,还没。” “……” 瞧着她色眯眯又轻浮的模样,陆文谦气得牙痒痒。 真是平生都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女人。 自己当初怎会接受让她进门的? 曲云初本想替他解开缚手的帕子,可瞧他半晌不肯再答话,只是怒目圆睁瞪着自己,忽然就改了主意。 存了些调戏的意思扭身坐到一旁的茶几边,倒了杯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 “二爷这个样子看着倒是顺眼多了。” 说话间,又漫不经心转动着茶杯睨他一眼。 “就是这对珠子再收敛收敛就更完美了,总是瞪着会影响人观瞻。” “你……” 陆文谦气得一噎,却懒得理会她的挑衅。 默了片刻,他忽然冷静的开了口: “陆沈氏,你别以为在我面前装疯卖傻、撒泼打滚就能让我改变主意。” 曲云初听出他是在指休书一事。 既然他不想写自己还不乐意走了呢。 横竖他一个半身不遂的残废也不能拿自己怎样,每日吃喝不愁,无非就是多了个不痛不痒的身份罢了。 如此,能够理所当然的不求上进也没什么不好。 “二爷疼我惜我,每月还使这么多银子保我衣食无忧,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舍得让二爷改了主意。” 曲云初笑眯眯的上前,替他解开手上的帕子。 “正好呀,明日我亲自去一趟玄都观,替二爷祈愿,二爷如此厚待我,我自该祈求那蓝华老祖保你福寿绵延。” “陆沈氏,你又想耍什么幺蛾子?” 陆文谦方才见她在屋子里使摆那黄皮纸符就甚是邪性,如今又说要去那破败不堪的玄都观上香祈愿,更加叫人生疑。 即便是有那求神拜佛的癖好也该去香火旺盛的嘉兰寺才对。 “二爷每月使我十万两银子做花销,我总不能日日待在这府上,如此岂不是让吉甄小哥跟着受连累。” 曲云初语气淡淡的解释道:“二爷能够死而复生,这次可是托了蓝华老祖的福,我得去多添些香油还这个愿啦。” “蓝华老祖?” 陆文谦对此嗤之以鼻。 果真与那陆彦朝是一丘之貉,总是醉心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都说蓝华一脉以能叫人起死回生,可窥探天机而闻名于世,那老祖却连自己的徒子徒孙都庇护不了,又如何护得了别人。 听说,如今只要是供奉那蓝华老祖的道观处处都凋零得很,压根就没香火。 但仔细一想,横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管她信佛还是拜道,他懒得再过问。 “你最好安守本份。” 陆文谦意味深长的睨她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随后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从今日起你便住到外间的阁楼上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踏入这间内室。” “那再好不过了。” 曲云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屋外。 那是凤雅阁靠着外院的二层,左右两间小阁楼。 “二爷早些歇息吧,明早我让吉甄为你备些清淡的小米粥,再调养几日体内毒素便能彻底的排出干净。” 随口叮嘱了句,曲云初提了盏灯到堂屋里取了自己的东西朝着东边的阁楼行了上去。 这间屋子虽不如楼下宽敞,倒也雅致,四处打理得整整齐齐,无比的干净,对她来说已是个极好的休憩之所。 又点了两盏灯,在屋子里收拾了番,忽听一阵叩门声响起。 她去开了门,见是吉甄与可颜,二人一个捧着匣子一个抱着被褥。 吉甄先将匣子递到她手里,示意道:“这是少夫人的嫁妆匣子,少夫人看看可有少什么东西。” 曲云初接过来随便察看了眼,便浅浅的点了点头:“多谢。” “少夫人客气了。” 吉甄抿唇笑了笑,又接着道:“二爷担心阁楼天寒,吩咐我再送床暖被上来。” 说着,瞥了眼可颜:“二爷向来喜欢清静,内院里不喜留太多奴仆,吩咐就让可颜留在少夫人身边伺候。” “这的确是姑爷的意思。” 可颜开心得合不拢嘴:“姑爷说他眼下大病初愈,这院里不能再添新的病人,免得又要添人照顾,惹人心烦,所以特意允了奴婢进内院来照顾小姐。” 吉甄听得一脸无奈,没好气的白了眼可颜,想要责备可话在嘴边却又不好说出口。 真是个耿直的丫头,只是她这番话大可不必说出来。 这是有多盼着她家小姐不想和自己主子好? 曲云初也是哭笑不得。 本以为那疯批突然有了点人性,还想感动感动,原来根结在此。 不过能让她觉得陆文谦如此好心的理由也正是可颜这番话了。 “替我谢过二爷,你也下楼去早些歇息吧。” 话落,便领着可颜进屋关好了房门。 “小姐,你莫要气馁,好歹姑爷已经让咱们搬进了凤雅阁。” 可颜一进门就开始替她整理床铺,嘴里也跟着絮叨不止。 “奴婢估摸着姑爷是身子骨受损,还无心圆房之事,所以才让小姐暂时住在阁楼里,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姑爷既让奴婢进了内院,奴婢有一千种法子让姑爷乖乖的拜倒在小姐裙下。” 曲云初笑而不语。 她这蠢笨的性子也就是个拆墙的好手,哪里能够补墙。 可颜却是一脸的自信,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扭头看向曲云初,语声刻意压得低了些: “就是小姐定要收回心思,别再与颜朝少爷有何牵扯才是,免得老夫人在老宅担心。” 听她说得语重心长的,曲云初也不由得凝神思索了片刻。 摊上原身那不安分的主,这小丫头和沈家老夫人都是苦命的。 沾不着半点福分,却处处跟着受连累。 “我与姑爷的事你就别跟着费心了,过几日老夫人若来了陆家,你也不必多言,姑爷这性子你最是清楚,往后在这院子里谨小慎微些才是。” 叮嘱完这番话,她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时辰不早了,今夜你就在这屋子里将就着歇息一晚,免得打搅了姑爷,待得明日将对面的暖阁收拾出来,你再住到那边去。” 话落,又将她搬来的被褥放到角落书阁边小榻上。 “睡吧。” 她实在困得厉害,不停打着哈欠,可不愿陪着这小丫头再折腾。 可颜愣了愣神,也不敢再多言。 第015章:越俎代庖 躺在床上熄了灯,曲云初默默的回想着这一日所发生的事情。 陆家趁着陆文谦昏迷不醒拿原身顶罪,这点她倒是想得通,无非是栽赃嫁祸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肮脏戏码。 可陆文谦醒来却只是处死两个丫头,并未深究也就罢了,还心甘情愿的将家主之位让给了陆彦朝,这点却是让人看不透彻。 “陆家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古怪。” 曲云初在心头感慨了声,想着明日还得回玄都观,她眼下有许多的困惑要回去找那牛鼻子老道解答,便收回神强让自己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可颜备好了热水和她要换的衣裳,见她起了身才敢迎上前来。 “小姐睡得愈发沉了些。” 可颜一边帮她穿戴一边抱怨道: “奴婢出门时便见吉甄已推着姑爷出了门。” “他那是……饿的。” 曲云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表现得甚不在意。 若不是心里有事惦记着,昨日那般折腾下来,她好歹得再睡上一日,才不会顾忌旁人的眼神。 不过听可颜提到那疯批,曲云初又立时想到了他昨日在自己跟前挑衅的场景。 最后还不是安份下来了。 吐了那一整日,想来也是饿坏了。 因着要回观里,便让可颜替自己收拾了几身素雅些的长衫和御寒的袍子,临出门时瞧了眼那银钱匣子,却经不住皱起了眉头。 以前在观里总想着多挣些银子,如今有了这许多的银票反倒是让她犯起了愁。 凭着那疯批的性子,自己若不能将十万两银票花个干净,到时候他定是理直气壮的要想着法子来为难自己。 “我可不能让他得逞。” “咳,就是每日里衣食无忧的,哪里还有地方使银子?” 曲云初在心头冥思苦想了片刻。 “总不能拿着陆家的银子去置办私产吧?” 可颜见她蹙着眉头不肯出门,只是呆呆的凝视着银钱匣子,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可是在担心什么?” 曲云初想了想,心头渐渐有了主意:“待会儿出门时多带上些银票。” 可颜大清早就看到吉甄在备马车,说是要陪小姐去玄都观上香,陆家名声在外,自是得多备些香油钱。 “姑爷这次遭了不小的罪,小姐为姑爷去求香祈祷倒也是好事,就是玄都观历来没什么香火,该去嘉兰寺才是。” 可颜说道:“奴婢听说嘉兰寺最是灵验了,里面还有位隐世高人,能掐会算的,不如去那处多添些香油钱,说不定还能请那位高人替小姐和姑爷卜上一卦?” 嘉兰寺那位高人曲云初自是识得,当着可颜的面并不好多说,只是随口敷衍了句: “母亲历来信道,做女儿的怎能投换了信仰,求神拜佛可不兴挑剔的,否则就不灵验了。” 说完,便径直下了楼去。 到得内堂里,吉甄已摆好了饭菜,陆文谦端坐在轮椅上,见她进门,这才慢调不吝的动了筷子。 曲云初晃眼一看,今日的膳食异常清淡,除了小米粥和乌鸡熬的参汤,便是几碟养胃的小菜了。 她不由得在心头暗暗发笑,也不动声色的坐下身来端起粥,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陆文谦抢先了去。 “老夫人病了,你无需去搅扰。” 言外之意便是出门无需去栖霜院请安。 “五日后宫里的张大监来烟阳城,陆家人一个不能少,你需在。” 眸中带了些厉色,轻飘飘的瞥她一眼。 “明日你那妹妹回门,你唐家的家事我不想问,若有纠葛需在宫里来人前解决干净。” 三句话,一句话一个停顿,将每桩事情都交代得十分清楚。 “多谢二爷提醒。” 曲云初抿了抿唇。 唐幼宁入府那日原身当众拦了她的花轿,这当真是件糊涂事。 那小庶女回门后必会在唐顺跟前添油加醋,凭着唐顺宠妾灭妻的性子自然是要前来兴师问罪的。 陆文谦担心的无外乎这些后宅之事影响陆家的声誉,原主那亲生父亲总归是新晋的户部侍郎,即便再宠妾灭妻,为了官声也不至于逢着宫里来人跑到陆家大闹。 曲云初掐指算了算,唐顺顶多会去玄都观寻自己。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原身在时都没对唐家做何指望,自己又有何可惧的。 即便唐顺再心有不满,也不能拿自己怎样。 “我不在这几日我会开张调理的方子交给三娘,二爷只需按时服用即可,佐以暖胃的鸡汤和清淡的米粥最好,忌辛辣刺激的食物。” 就事论事,昨日这疯批总归是维护了自己,曲云初心里记他这份情,笑眯眯的亲自盛了碗鸡汤推到陆文谦面前。 “昨日整日未进食,鸡汤今日可以多喝些。” 陆文谦手却忽的一缩,眼里充满了嫌弃。 “陆沈氏,府上那许多医师,如何轮到你出来越俎代庖了?” 想着她拦那庶女花轿之事,陆文谦目色变得更冷。 “昨日护你不过是因为陆家,但绝不会再有下次,你也无需自作多情。” 话落,便推着轮椅回了内室。 曲云初气得狠狠抿紧了嘴唇。 他在说什么东西? 我何时自作多情? 还瞧不上我的医术? 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可颜,我们走。” 曲云初也起了身,迈着步子扬长而去。 吉甄早就受了命,只得跟着主仆二人一道出了凤雅阁。 出府的路上,曲云初想着那疯批昨日里呕吐不止的难受模样,还是绕道去了陆珺莞的闻枢阁。 不为别的,他若再出了意外,自己平静的日子又得再起波澜。 陆珺莞也才刚用过早膳,准备带着她院里的赘婿前去探望母亲。 见二嫂过来,忙不迭迎她入了屋。 得知她要去道观求香,不觉蹙了蹙眉: “二嫂这份心意着实令人感动,就是冰天雪地的路上难行,不如等天放了晴,我再陪你一道前往。” 她那夫君江云轻是老夫人江芮远房的子侄,平日里最是瞧不上这位二嫂。 昨夜刚赶回府就听闻了府上这些糟心事,也忍不住阴阳怪气的挖苦起来: “二嫂还真是心诚,莫不是那天坑里种辣椒,别有用心吧?” 没好气的睨了眼她身后的可颜、吉甄,刻意又加重了些语气: “二哥如此聪慧之人,难道不知哪处的香火旺盛,去玄都观上香祈祷那不是脱裤子放屁纯纯恶心人?” 谁不知玄都观落魄得都已无人问津。 第016章:为自己送葬 陆珺莞在旁听得甚是不悦,开口斥道:“陆江氏,你胡咧咧什么,还不快些去母亲院里候着。” “你就惯着她吧。” 江云轻却不肯离去,似笑非笑的继续阴阳道: “要说玄都观的确是处极好的幽会之地,倒不知彦朝是不是也要前往?” 曲云初淡淡的笑了笑。 对陆三娘这夫君她脑海里存的记忆可是最多。 平日里与原主互相嫌弃,原身嫌他堂堂好儿郎却自甘堕落入赘陆家,也跟着旁人戏称他陆江氏。 而江云轻又看不上原身想攀龙附凤靠死乞白赖的伎俩嫁入陆家,处处诋毁她。 所以,两人一见面就得掐架。 表面上看,他是在为陆文谦打抱不平,实际上不过是见风使舵的主罢了。 仅是觉着陆文谦掌家,讨好他能得到更多的好处。 “倒是好些日子不曾见到妹婿了,听说云轻此次是专程为彦朝的亲事赶回来的,回来得还真是及时,要再晚些时候回来都能赶上他们夫妇孩子的满月酒了。” 也学了原主的语气,曲云初笑意幽幽道: “至于妹婿关心的彦朝小侄会不会去玄都观我倒是不知,不过他如今刚做了家主,又是新婚燕尔,怕是无暇出府门的。” 一听说陆彦朝做了家主,江云轻脸都黑了,也不敢再对二人的事评头论足,支支吾吾道:“那……那的确是有的忙了。” 说罢,赶忙挠头往外奔。 “哎哟,我得赶紧去母亲院里问安。” 瞧他匆匆离去的背影,陆珺莞神色暗了暗,转回头来对曲云初致歉道: “知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向来就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的。” 曲云初知她也瞧不上自己这夫君,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相抗罢了,并未再去提她这伤心事。 恬然一笑后便故意转移了话题: “老夫人怎生突然就病了?” “听院里的丫头说是夜里受了惊吓,半夜里还看到了春华、秋怡那两个丫头。” 陆珺莞哀声叹了口气:“许是这两个丫头在母亲身边待了好些个年头,眼睁睁看着她们被杖毙心里难受吧。” 得知春华、秋怡去过江芮的院里,曲云初呛得轻咳了声。 这二人若真是受了江芮的指使谋害陆文谦,江芮没能护住二人,她们也该对这位老夫人同样抱有很大的怨气才是。 为何放过了江芮而只想要陆文谦的命? 老夫人向来是不信神佛的,她们要老夫人的命不比要陆文谦的命简单许多。 莫非她们有把柄捏在江芮手上? 正狐疑着,陆珺莞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 “知意,你在想什么呢?” “噢,没事。” 曲云初看回她:“三娘院里昨夜可还安静?” “咳。” 陆珺莞好一阵脸红:“本也无甚大事,就是陆江氏那浑犊子夜里回来闹腾得慌。” 曲云初听得了然,默默捂着发笑的唇角,心领神会的也不再多问,随后便将写方子的事与她道述了一遍。 陆珺莞让人备了纸笔,提及二哥,又多了许多疑惑。 趁着曲云初写药方的空隙,喃喃自语道:“二哥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执掌家事多年,方方面面皆是驾轻就熟,即便不出府门,威严尚在,没人敢不服,怎生就将家事托给了彦朝?” 目光沉了沉,她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担心: “彦朝这不能容人的性子怕是早晚要惹出事来。” 曲云初可没功夫去揣测那疯批的心思,将写好的药方交到她手里,只随口应了句: “或许你二哥哥有他的顾虑吧。” “嗯。” 陆珺莞轻应了声,也没再继续纠结,温声叮嘱道:“母亲尚病着,我就不陪你前往了,你早些回来。” 随后又嘱咐吉甄,可颜:“照顾好二少夫人。” 二人连忙应道:“是。” “不过是去趟道观,出不了什么事。” 曲云初轻轻拍了拍她肩膀,作别后便去外院坐上了马车。 路上的积雪已开始融化,宽厚的车轮行走在路面上异常的平稳,车厢里又置了暖炉,刚上马车,曲云初就忍不住打起了小盹。 可颜知小姐这几日疲累,也没忍心打扰。 出城十里,曲云初睡得正熟,忽然被一阵凄厉的哭声给惊醒。 她睁开睡眼,撩开车帘一角去看,见是一支扶丧的队伍从对面过来。 竟是连陆家的马车也让了路。 骑马的吉甄瞧着少夫人探出头来,面色讪讪道: “还请少夫人莫怪,前面那棺椁是享誉咱们檀州城的年轻女天师曲云初灵柩,听说数月前在临县遭遇大火丧了生,消息传回烟阳城,她家里人这才赶过去扶丧归乡,冰天雪地的也不容易,我便擅作主张给他们让了道。” 曲云初看到身旁经过的那口大黑棺,心里微微一酸: “你也识得檀州城的曲天师?” “略有耳闻。” 吉甄答道:“虽不知出于何处,可这两年常听人提及咱们檀州城出了位仙风道骨的女道医,救死扶伤无数,小人也是极为敬佩。” 曲云初视线仍停留在远去的那口黑棺上。 跟在黑棺身旁正啼哭不止的一对妇孺更是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那一老一少,熟悉的瘦削身影,让许多的往事历历在目,渐渐泪湿了双眼。 “阿娘,阿妹。” 她在心头默默的喊了声。 扶棺的正是她自己的娘亲卫氏和不到五岁的妹妹曲阿阿。 说起来,她的命运与如今这具身子的主人相差不了多少。 她的父亲曲华盛与原主的养父同为宫廷御医,皆是在五年前因犯事被下狱问斩。 若不是自己和牛鼻子师父入京及时,就连阿娘与尚在襁褓中的小妹也跟着受了牵连。 其实,早在父亲入宫前,牛鼻子师父就替他批过一卦,认定他此行为险卦。 无奈她父亲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哪里听得进去半分劝,执意入了宫。 曲云初更是了解父亲的秉性,个性张扬又执拗,喜好卖弄才学,压根不适合在那深宫里生存,所以也时常写信劝告父亲在宫里要处处谨言慎行。 不曾想,他终究还是没有避过自己的劫数。 瞧着扶丧队伍渐渐远去,曲云初心里随之陷入一阵落寞。 本想着此次出观后可以帮着娘亲照料阿妹,如今却是连与她们相认都变得极为困难。 望着自己的灵柩出神许久,她轻叹着向吉甄招了招手: “调头,去一趟曲家村。” 第017章:陆二爷向来仁慈 吉甄面色怔了怔:“少夫人也想去送送曲天师?” “嗯。” 想到自己往日的丰功伟绩,曲云初很严肃的叹了口气: “她虽算不得有大功业的人,但也勉强有些许薄名长存于世,能够受人敬仰和爱戴,的确很了不起……” 谁知话才出口,一道天雷滚滚而下,直接劈在了她眼皮子底下。 “好大的雷。” 吉甄和仆人们吓得一个哆嗦。 “白雪皑皑的怎生突然打雷了?” 曲云初抬眼望天,暗暗叫了声苦。 咳,好歹也是积下了些功德的,这点牛皮都不让吹。 我不就想找个理由给自己送个行吗? “同为女人,我怜她英年早逝,不得善终,想去送她一程。” 这够不够坦率? 曲云初对着长空吼了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话锋转得太快,吉甄和大家呆愣愣的看她许久,一头雾水的,也不知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想来大抵是觉得少夫人嫉妒那曲天师受人敬仰,听不得夸赞她人的话,这才动了怒,只得连忙调转马头去追赶扶丧的队伍。 一直追到曲家村,看到了那熟悉的老宅屋顶,曲云初这才叫停了马车。 可颜扶着她走出车厢,附近的村民见是陆家的马车进了村,纷纷躲进了屋子里。 “小姐,这些人好像很怕我们?” 可颜不明所以,纳闷的撇了撇嘴。 曲云初还没几岁就被那牛鼻子师父“骗”去了玄都观,对村里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 就连她娘亲也是在父亲去世后才带着阿妹回到村子里的。 她将目光投向很是淡定的吉甄。 吉甄捂嘴轻咳了声,难为情的解释道: “少夫人怕是还不知道,曲家村盛产雪蛤膏,放眼整个檀州,也只有此处才能产出最上等的雪蛤膏,历来都得宫里的贵人们青睐,可谓是有价无市, 这雪蛤本就是咱们陆家当年出银子替村里人繁衍起来的,老爷在时便立下过规矩,每年只允许制作五百盒雪蛤膏,可偏偏有人贪得无厌,偷偷将村里的雪蛤高价贩卖出去,使得这两年雪蛤锐减,别说是府上用度,连宫里都已供给不上了。” 小心翼翼的睨了眼曲云初,吉甄又道: “年初时二爷曾差人来查问过,许是有人给了不少的银子,全村上下都互相包庇,二爷没了法子便杀了几个挑头闹事的,还掷下严令,从今年起,曲家村若是少上缴一盒雪蛤膏他便杀一人,加工的银子一个子儿也不会再给。” 曲云初听得一身鸡皮疙瘩。 这狠辣劲倒的确是那疯批的做派。 但细细想来也不能全怪他。 她记得小时候陆家每年给村子里的银子就不少,这也使得整个曲家村的村民要比别的村子里日子好过许多。 哪怕是不种地,也不愁温饱。 雪蛤的金贵她是知晓的,更别提雪蛤膏,怕是这些年有人忘了本,想要撇开陆家另寻东家。 “我记得曲家村的雪蛤膏曾是陆老爷当年发家的第一桶金,老爷子倒也是位顾念旧情的人,即便是这些年陆家势力扶摇直上,也没有将曲家村强占了去,仍是将整个村子当作昔日的相与,这点的确是曲家村的人不厚道。” 凭着陆家现如今的势力,他们明明可以直接伸手去抢,但还是假惺惺的给了些甜头。 “不过是二爷仁慈罢了。” 吉甄云淡风轻的笑着道:“其实陆家本也不在意这点蝇头小利,可毕竟关乎陆家的颜面,在这檀州地界,竟有人与陆家抢东西那不是存心找死?” “那是自然。” 眼下自己是陆家人,曲云初明面上自是得向着陆家。 就是这吉甄小哥对“仁慈”二字误解得实在有点深。 那疯批动不动就喜好杀几个人立威,俨然视人命如草芥,实在残暴。 妥妥的狗仗人势,若不是宫里有人庇护,官府不知道砍了他几次脑袋。 吉甄却并未觉得自家主子有哪不好,望着空荡荡颇显诡异的村子,咧嘴冷嗤道: “他们不念二爷的好,如今孙少爷掌了家,有的是苦头让他们吃。” 想到陆彦朝,曲云初心头便是寒意直袭。 他那性子向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接下来会如何对曲家村还真不好说。 自己与他的大仇尚未得报,可不能再让乡亲们吃了亏。 而且娘亲和阿妹还在村子里。 静静的看了老宅方向片刻,她平心吩咐道:“吉甄,你和大家留在此处相候,不必入村,我与可颜去拜拜那位曲天师就好。” 话落,便领着可颜径直走了过去。 到得老宅门前,她一眼就看到了灵前跪着的小丫头片子。 “阿阿。” 她在心头喊了声。 从小团子出生到现在,自己都没能与她好好相处过。 实在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姐姐。 再看了眼那旁边泪眼迷离的卫氏,她脚步再也不听使唤的走了进去,就差直接喊出一声“阿娘”。 印象中,娘亲是个没太多主见的人,但疼她却是疼到了骨子里的。 小时候,自己孱弱多病,就连父亲也是束手无策,牛鼻子师父来村里哄骗娘亲说自己命格不好,需送到道观里才能养活大。 娘亲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可为了自己能平安长大,最后还是含泪将自己送去了观中,几乎散尽了她所有的嫁妆供奉观里的香火,只盼着牛鼻子师父能善待自己。 曲家村离着玄都观有上百里的距离,她那会儿却隔三差五的跑去观里,生怕自己受了半点委屈。 为此,惹得牛鼻子师父很是不快。 后来,自己的病体逐渐得到恢复,娘亲才信了师父的话,安心让自己留在了观里。 她的脑海被往日的思绪萦绕着,脚步朝着灵堂一步步靠近。 “站住。” 刚到得灵堂门口,便有人上前拦住了主仆二人。 “姑娘是何人?” “小姐。” 可颜见自家小姐突然跟没了魂似的,赶忙在旁拉扯着提醒。 曲云初回过神来,见黑压压一屋子人正一脸错愕的打量着自己。 那眼神全然跟看一个变态一样,充满好奇。 灵堂中有人认出她,连忙在卫氏耳边嘀咕道: “卫妹妹,我认得这女子,她是陆府长房的二少夫人,当初为了嫁进陆家可是在那陆府门前长跪了三天三夜, 听说为了和她自己的亲妹妹抢男人,还当众拦了她妹妹的花轿,没脸没皮得很,又是个水性杨花的,她来你家准没好事,可得提防着点。” 咳,都是抹不掉的黑历史呀。 曲云初听得真切,实在是有苦难言得很。 第018章:怪异的小妹 卫氏本就为失去女儿感到心痛,冷不丁听了邻居牛婶的话,心里的戒备也跟着提了上来。 她虽不是个喜好嚼人舌根的,可那陆府的沈娘子实在是恶名太盛。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带着自己的母亲去人家门前跪求迎娶,这着实是太荒唐了。 她不想这样的女人来污了自己女儿的灵堂。 缓缓站起身来,她先是客气的与曲云初福了福身,随后沉声问道: “寒舍正在操办丧事,不知陆少夫人突然莅临有何指教?” 牛婶大抵觉得这女子是为了雪蛤膏的事而来,也拉下脸来吆喝道: “陆少夫人,卫娘子一家许多年不在村子里,这些年更是从未拿过陆家一文钱,也绝不会掺和雪蛤膏的事情,再说了,眼下还未到缴纳雪蛤膏的日子,你可莫要觉得她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存心来找人麻烦。” 她话音落下,门外便有许多人围了进来。 老老少少皆是全副武装,扛锄头的拿镰刀的,能使唤的武器全都用上了。 “大家不要误会,我家小姐只是慕名前来祭拜祭拜曲天师,并没恶意。” 可颜吓得慌了神,忙不迭护到曲云初跟前挥手解释。 “我看你们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牛婶见乡亲们都围了上来,更加有了底气。 “我们家云初和陆少夫人并不相识,陆二爷那挨千刀的更是心狠手辣的主,屠杀村里人时眼皮子都不曾眨一下,都说蛇鼠一窝,陆少夫人却还想装良善,说什么来祭拜,鬼才相信。” 卫氏并不想惹事,瞧着周围被牛婶煽动得群情激愤,赶忙摆手送客: “陆少夫人,你快些离去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正如牛婶所言,小女与你素不相识,实在攀不起少夫人的抬爱。” 曲云初却是淡淡的笑了笑。 笑意中夹杂着淡淡的苦意。 没想到来给自己上柱香还要被人如此诟病和阻拦。 她并未急着上前,也没有就此离去的打算,在屋子里四处打量一番,似乎察觉到了些异常。 她发现周围所有人的情绪都无比亢奋,唯有小妹曲阿阿镇定得很,一直跪在火盆前焚烧着纸钱,紧埋着头,似乎对屋子里所发生的事情并不在意。 而且浑身阴气极重,整个人似乎被一层阴冷的气息包裹着,阴森森的,看着让人极不舒服。 她悄无声息的从怀里掏出一张追踪符,藏于衣袖中,正想靠拢过去,曲阿阿忽然抬起头来,瞳孔一黑,一团黑雾霎时从她眼中窜出。 曲云初手里符纸尚未扔出,一只小手忽的将她衣袖扯住,低眉去看,只见小家伙正呆呆的凝视着自己,眸中带着一抹浓浓的怨色。 曲云初扭头先是看了眼黑雾逃窜的方向,化为人形后竟是个浑身布满血渍的汉子。 仔细再看,胸前似有两个碗大的窟窿。 她回过神来检查了一遍小豆丁脖颈上,这才发现自己曾经送给她的那枚玉符并未挂在身上。 她伸出手去往里掏了掏,果然没有了。 曲云初面色一怔:“你佩戴的玉牌去了何处?” 那可是自己当初学有所成时第一次做开光仪式为一家人求的平安符,耗费心力甚巨。 “你怎么知道阿阿胸前佩戴了玉牌?” 卫氏心里一惊。 她们母女可从未见过这沈家女。 牛婶也直挺挺的拦上前来,厉声道:“陆少夫人,你难不成连小孩子的东西也能惦记上?” 说罢,又开始鼓动大家:“横竖是陆少夫人自己闯入咱们村里来的,正好绑了她,好歹也是那陆文谦明媒正娶过门的,他总不至于见死不救,到时候用这妇人强逼陆家交还我们曲家村雪蛤经营权再好不过了。” 眼看着众人蠢蠢欲动,曲云初一语便将人喝住:“我看谁敢。” 所有人皆是一愣,紧握着家伙事硬生生止在了原地。 “我若是存心来找事的,自不会让那陆家的家丁们守在村口。” 曲云初面色平静的瞥了眼牛婶:“反倒是你这妇人一直在蛊惑乡亲们居心何在?且不说我在陆家人微言轻,就算是拿住我果真能威胁到陆二爷?陆家会就此善罢甘休?在场诸位谁能斗得过陆家?” 一番质问倒是叫众人顿时慌了神,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曲云初再观牛婶面向,此人乃三角眼之相,本性阴谋而狠毒,口大唇薄,是个好说是非之辈,而且她与娘亲并不相熟,却如此热心的维护娘亲与阿妹,还趁机鼓动乡亲们,只怕用心并不简单。 毕竟逞一时之快而开罪陆家招来杀身之祸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做不出来。 又见她眉上福德宫处已出现黑色斑点,整个人更是神脱面枯,近期必会遇上难以避免的大灾祸。 结合吉甄先前所讲,她立刻意识到,想来牛婶一家与雪蛤膏一事脱不开干系。 “我也听说曲家村有人私自将雪蛤膏卖与他人,为此才惹怒了陆二爷,大家若是觉得买卖不公道大可以同陆家协商,可如果说做出违背道义之事那也怨不得旁人。” 再次定眼看向牛婶,曲云初语气幽幽道: “我还听说曲家村的人向来是不怎么外出的,可我进村这许久也未瞧见曲六叔,他这是去了何处?莫非还滞留在临县?” 提起牛婶那丈夫曲六叔,众人无不埋下头去。 曲云初见状,已然看出了些端倪,又道:“我见你眉毛尾端的夫妻宫开始出现凹陷,并伴有十字纹,只怕不久后婚姻即将断裂,夫妻二人就此劳燕分飞。” 顿了顿,她也未想给这妇人半点同情和怜悯,抿唇浅笑着继续道: “再看你眼下子女宫处,泪眼深陷,此生怕是与儿女无缘,可我又听闻牛婶儿女双全,已近成年,如此看来,家中必是遇上了大麻烦,而且是灭顶之灾,所以才会想着拉上整个曲家村的人做垫背。” 牛婶听得心里一慌,踉踉跄跄的顿时瘫软在了地上。 曲云初掐指算了算,拧眉道:“曲六叔是遇上了仇家追杀不敢归家?” 牛婶露出一脸惊讶。 虽不知她是如何知晓的这些,可却是一字不差的将自己眼下的处境道了个明白。 第019章:母亲跪女 村民们这时也纷纷将目光聚到了牛婶身上,眼中充满愤懑。 “牛婶,你说,老六究竟去了何处?” 里正紧蹙着眉梢开口问道。 牛婶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无助的摇头:“我也不知道呀,自打陆二爷那事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村里。”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们。” 里正气得脸色发紫。 “他并没有去替村子里设法渡过难关?”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瞒着曲云初,如实说道: “陆少夫人,不瞒您说,这两年我们的确是背着陆家贩卖了不少雪蛤膏给外人,正是老六从中搭桥,他许了我们不少的银子,那银钱数目是我们这些年起早贪黑也挣不来的,我们是被利欲熏心了啊。” 曲云初摇头冷笑:“那就让我再来猜猜吧,这曲六叔并未告诉大家背后的买主,所以陆二爷来村里时,那些被害的乡亲并非是有意袒护,而是压根不知道是何人在与陆家作对。” 众人皆是一脸苦色。 里正闭眼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一回事,再则,曲老六替那背后的买家传过话,说是敢对外多说半个字,必将灭我们全村,能拿出这许多银子的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呀。” “真是糊涂,一时贪恋却害苦了大家。” 曲云初没好气的撇了撇嘴。 里正自知有愧,心里也是难受不已。 “都是我的不是,不该一时鬼迷心窍听了老六的话,如今得罪了陆家,害死了曲琮和二胖他们几个,都是我的罪过。” “八叔也不能全怪我家那口子呀。” 牛婶有些不服,愤愤的瞥了眼曲云初: “若不是陆家压榨,每年只给每户五十两银子,我们何至于铤而走险,当年陆老爷凭着咱们村的雪蛤膏讨好宫里的贵人们,如今那雪蛤膏在市面上有价无市,上千两的白银也买不到一盒,凭什么这银子就让他陆家自个儿挣?” “你还有脸说。” 这时,一位身形瘦削的少年站了出来,厉声指责道: “我曾听曲琮说过,六叔背后那人许了他上万两黄金,可他却只分给了村里人万两白银,牛婶,你快说,你究竟把六叔藏到了何处?” “我……我不知道。” 牛婶卷起衣袖,瘪着嘴埋下头去。 “你不说我就替村里人打死你,再将事情如实告知陆家,如此至少还能泻泻陆家人心头的火气。” 那少年更加气闷,愤愤的提了提手里的锄头。 “我真不知道。” 牛婶害怕的抬头看曲云初:“陆少夫人,您大人有大量,还请您别与我一般见识,我先前也是无奈之举,我家那口子已经消失大半年了,是死是活也不清楚,我那大些的丫头眼看着就要及笈, 两个孩子想爹想得厉害,故而我才出此下策,想着只要让曲家村摆脱了陆家,就能让我家那口子和乡亲们重新过上太平日子。” “牛婶想的倒是天真。” 曲云初喟叹一声:“既然这背后之人不肯站到明面上来,可见他们也惧怕陆家,就算能够放过乡亲们又岂能放过曲六叔,要知道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 牛婶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地磕头。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陆少夫人啦,就请您看在我们家云初的份上救救我家那口子,救救乡亲们吧。” “您这话说的,我与那曲天师素不相识,为何要看她的面?” 曲云初哭笑不得。 自己与她八杆子打不着一撇,如何就成她家的了。 牛婶听得一噎,知她是在计较刚进门时自己对她的为难,只得无助的看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卫氏。 “卫妹妹,就请你看在我家那两个小的这些年替你照看阿阿的份上求求陆少夫人吧。” 卫氏虽是个热心肠,又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可自己与沈家这女子本就不相识,方才还那般嫌弃她,此时如何有脸去求她? 看着周围投来的一双双可怜的眼神,她也渐渐意识到,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麻烦,自己和阿阿怕是也没安生日子过。 思索一番后只得硬着头皮跪下身去,开口祈求道: “陆少夫人……” “阿……” 娘。 曲云初险些喊出了声,哪有母亲给女儿下跪的道理,吓得连忙将人搀扶了起来。 “卫夫人不必如此,此事说起来也是陆家考虑不周到,才让乡亲们有了怨言,作为陆家的二少夫人,我自不愿看到陆家和曲家村弄得两败俱伤。” 说着,又低眉瞥了眼牛婶。 “眼下最重要的是寻到曲六叔,之后寻出那背后的买家,将银子归还给别人,接下来的事我想陆家自会有所决断。” “可牛婶的确是不知道曲六哥去了何处,这点我可以作证。” 卫氏信誓旦旦的答道。 “我相信她没撒谎。” 曲云初眸光流转间,慢慢看向又在低头焚烧纸钱的曲阿阿,忽然间就想到了刚才逃走的鬼魂。 那汉子藏在阿阿身体中却并未伤害她,可见此鬼对她并无恶意。 而阿阿如此年幼,对他那狰狞的模样一点都不惧怕,还摘掉护身的玉牌使他好接近自己,又能说明她与此鬼该是相识,而且关系甚好。 再回想着那汉子血肉模糊的全身,她大抵猜到该是被陆文谦杀掉的村里某人。 时间已然过去这么久,他仍然留恋忘返,不肯去转世投胎,恐怕是对这世间还存有舍不下之事。 想到此,曲云初便向卫氏和大家打听了一番逝者们的一些情况。 里正一一道来,可说到最后一人时,众人情绪却变得颇为动容。 “要说最叫人揪心的还是曲琮这孩子,他与他那娘子成亲不过数月,柳四娘也才刚刚有了身孕,他就撒手人寰了。” 话到此处,里正捋着胡须重重叹了口气。 “这孩子本就是个苦命的,父母离世得早,家中又无别的亲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盼头,哪知天不遂人愿, 哎,他那娘子得知噩耗后也是哭得死去活来的,寻死觅活数次,险些落了胎,若不是我们劝着她为曲琮这唯一的血脉着想,恐怕她早已随曲琮而去。” 听到这话,曲云初忍不住偷偷看了眼阿阿,见她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正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润进了丧服里。 她心下顿时了然。 看来那鬼正是曲琮无疑了。 倒不知他与阿阿有着怎样的情谊,能让这小不点甘愿拿自己的身体护他。 只可惜自己换了副身子,不能让这小不点对自己倾心相述了。 众人正沉浸在一片阴郁的气氛中,忽见一名身形魁梧的婆子奔了进来。 如此严寒的天气,她却热得满头大汗的,一边跑一边喊: “不好啦,不好啦,里正,四娘她快生了。” 第020章:为阴妇接生 里正瞧她一惊一乍的,没好气的瞪了眼进来的妇人: “怎么就不好了?疯言疯语,不许说这等不吉利的话。” “哎呀,里正,我并非疯言疯语,四娘产子固然是好,可她身子骨本就弱,我过来时见她倒在了雪地里,受了凉,虽是叫了邻里的乡亲们去帮忙,只是大家瞧着她压根就没了生产的力气,口里还一直念叨着阿琮的名字。” 那妇人说话间,脸色变得一阵煞白。 “她还非说看到了阿琮,浑身血淋淋的来接她了。” 听到这话,曲阿阿起身拔腿就往外跑。 “阿阿。” 卫氏才叫了声,小豆丁就已没了踪影。 “妇人产子,她一个小孩子,又带着丧如何去得。” “我想那柳四娘子平日里与阿阿亲近,不会怪罪。” 曲云初心知眼下想要尽快寻出曲六叔,唯有从曲琮那处下手。 而那柳四娘怕是已危在旦夕,玄门中人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由不得她多做思量。 “家父曾在宫里做御医,我略懂医术,还请带个路,看看我是否能帮到那柳四娘吧?” 曲云初望向里正。 御医沈重山,大家都是听闻过的,好歹是医家后人,此时也没人再继续矫情,纷纷撇下牛婶,簇拥着曲云初出门。 “卫夫人在此稍后,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曲云初叮嘱了声卫氏便跟着大家匆匆赶去了曲琮家。 卫氏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却充满了困惑。 牛婶擦了擦湿润的眼角,也颇为好奇的问道:“卫妹妹,莫非这陆少夫人果真与你家云初有旧?我看她对你和阿阿甚是亲近的。” 卫氏也觉得这位陆少夫人与传说中有些不一样,反倒是和自己那可怜的孩子脾性甚是相同。 想到此处,她经不住默默的看向灵堂中央,扶着棺椁气息有些不稳的颤了颤身子,再度陷入了悲伤中。 …… 曲云初随着村民们赶到曲琮家时,正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腾的溜走。 她望着那狼狈的身影,在冰天雪地里,两个透明的窟窿格外醒目。 “看来他是放不下自己的娘子。” 曲云初暗自感慨了声,想到阿阿,并没有拿出追踪符来再去伤他魂魄。 听着里面稚嫩的孩童啼哭声,曲云初先是对可颜吩咐道:“你去厨屋看看她们准备的温水如何了,这大冬天的难产着实棘手,记得定要多备些热水。” “该是差不多了。” 先前的胖婆子抢着回道:“我和这位姑娘一道过去,陆少夫人若是有何需要可同里面的刘稳婆说。” 曲云初点了点头,率先进了屋内。 胖婆子仍是有些担忧,凑在里正跟前小声问道:“这位少夫人她行吗?” 里正瞥了眼旁的可颜,眯眼蹙起了眉头。 眼下整个村子都大难临头,他哪还有心思将重心放在一个产妇身上,也只有由着这位少夫人了。 胖婆子见状,只好领了可颜去厨屋看水。 曲云初进了内室里,瞧着昏暗的光线下,阿阿正趴在床头抓着床上的妇人胳膊痛哭流涕。 那妇人面色苍白得可怕,奄奄一息之际仍在强撑着一口力气安慰小豆丁: “阿阿,我马上就能见到你琮哥哥了,倒是你,不必为我感到难过,往后要好生照顾你阿娘才是。” “阿四姐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曲阿阿泪眼迷离的捂着泪不停摇头。 “你们快救救阿四姐姐。” 她冲着一旁的稳婆和医师苦苦相求。 医师一脸无奈,见屋子里又进了人,苦着脸解释道:“产妇羊水未破就已经没了力气,老朽也无能为力了,强行扎针也不过是给她多提一口气罢了。” 刘稳婆听罢,也怏怏的低下了头去。 “多提一口气有的时候说不定就能创造无限可能呀。” 曲云初却不以为然,刚走到床边却被小豆丁拦了下来。 小小的瞳孔里满是戒备和提防。 “小家伙,你今日拦了我你这位柳姐姐可真就没救了。” 曲云初也不气恼,反而带了些调侃的语气说道:“难道你还想再失去一位姐姐?那可是一尸两命哦。” 跟进来的一位妇人正想介绍她的身份,当即被曲云初拦住。 陆文谦杀了柳四娘丈夫,她要得知自己身份不得活活气死。 “麻烦稳婆也去厨屋多催些热水来替产妇擦洗身子。” 曲云初自顾自俯下身去,抚了抚妇人的脉象。 浑身冰冷透顶,连脉息都已十分微弱。 再定眼看屋内,整个屋子里都被厚厚的阴气包裹着,这样的环境怕是正常人也很难顺利生产。 再看妇人面色,额间暗淡无光,印堂充斥着道道竖纹,下巴也变得病态狭长,皆是阴气汇聚所致。 想来是那曲琮惦念娘子,日日盘旋此处,引来了更多的邪祟,招致阴气汇拢,本是想要保护柳四娘,却好心做了坏事,让他这娘子身上阳气渐衰。 她随即拿出一道符纸叠成三角塞进产妇手中,温声叮嘱道: “你那夫君疼你惜你,你更该替他争口气,将这孩儿平安产下,这道符纸是我求来的平安符,你握于手中必会保你和腹中胎儿无恙。” 医师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 她方才进来那般信誓旦旦,本以为是个有本事的,没曾想竟是个江湖骗子。 “这位夫人,这可儿戏不得。” 医师没好气的瞥了眼曲云初,又对门口的妇人吩咐道: “老朽虽无能为力,但勉强能拖住些时间,不如让老朽替四娘扎上几针稳稳神,再差人速去请陆府的三老爷,那陆柏庸是檀州城出了名的活神医,定是能有法子。” 听到陆柏庸的名头,曲云初呛得猛咳了声,实在不愿再多费口舌,见可颜来了里屋,直接开口吩咐道:“请这位老神医出去。” “你……” 老医师目色一瞪,可颜却直接蛮横的将人往外推。 “妇人产子,你一个糟老头在里面呆着做什么。” 可颜强使着力一边推着老医师一边要去捡桌上的药箱。 “咳,东西留下。” 曲云初也不与商量,直接要了医师的箱子。 稳婆在旁瞧得眉头直皱,俨然不知如何是好。 曲云初现下只想早些解决了曲家村的事,尽快赶往玄都观,瞧着刘稳婆六神无主的样子,忙不迭吩咐道: “产妇身子本就虚弱,又受了寒,导致子宫收缩乏力,劳烦稳婆先喂她一些热水,再用热帕替她多敷敷身子。” 曲阿阿本还十分抗拒这女子,可瞧着她这番强硬的做派,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阿姐,不由得就对她多了几份信任。 见稳婆仍在迟疑,她欣然起身,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取了碗热水过来,端到榻前果断的示意道: “阿四姐姐,你听她的,她一定会让你肚子里的宝宝平安无虞的。” 第021章:寻阳八针 柳四娘对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自是没什么信任,却不愿惹小豆丁伤心,乖乖的吞咽了她喂来的温水,将那道符纸也紧紧拽在了手心。 刘稳婆见状,这才润了帕子上前替她擦拭身子。 曲云初欣慰的笑了笑,待得一大一小两人喂完产妇水,擦过身子,这才从老医师的药箱里取出几枚银针来,示意道: “针还是要扎的,得了我这寻阳八针,我保你气血畅通,顺利产下小宝。” 柳四娘被她那傲人的神采感染的整个人似乎都精神了许多,也不犹豫,扭动着发白的唇角缓缓点了下头。 曲云初挑逗着朝曲阿阿眨了眨眼,随后手法娴熟的将八枚银针分别扎入了产妇合谷、三阴、支沟、太冲几处双穴位。 “稳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 做完这一切事情,曲云初伸出手去试探着做了个勾手指的动作示意小豆丁。 曲阿阿这次倒是很温顺,静静的凝视了眼柳四娘,紧抿住小嘴唇朝她重重点了点头,便放心的跟着曲云初出了内室。 屋子外,此时不少人正围聚在门口交头接耳的议论。 见曲云初出来,众人立刻停止了对话,纷纷将目光转向她。 “里面情况如何了,少夫人?” 里正急不可耐的问道。 曲云初眼神笃定,浅浅的点了点头。 老医师却满目鄙夷的扭过头去,不愿多看这江湖骗子一眼。 “咳,老人家是信不过我还是觉得我生得不好看?” 曲云初嗔笑着看了眼傲娇的老头。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少夫人请自重。” 老医师不满的撅了撅嘴。 虽然已经知晓她是陆府的少夫人,但对于一个哗众取宠之辈他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没好气的瞪了眼里正,老医师愤懑的喘了口粗气: “你的贪恋害苦了这对苦命的鸳鸯,也让不少村里人跟着受累,如今琮哥儿就留下这么位遗孀和遗腹子,你竟如此敷衍,寻个无甚见识的妇道人家来,你还不如直接要了人性命。” 里正无可辩驳,只得叹息着垂下头去。 倒是曲阿阿如今对这女子深信不疑,拉着曲云初的手,悄声说道:“我信你,阿四姐姐也信你。” “嗯。” 曲云初淡淡一笑,抬头看向天空,一脸的云淡风轻。 不多时,屋内突然传出一阵婴孩啼哭声。 里面帮忙的胖婆子喜得眼中带泪的冲了出来,大声喊道: “生了,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 听到这话,里正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率先抬起头来,先前的卑微顿时荡然无存。 满脸得意的先瞥了眼老医师,又恭敬的朝曲云初拱了拱手:“陆少夫人功德无量,老朽在此替故去的亡人谢过少夫人大恩了。” 老医师却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曲云初问胖婆子:“四娘可还安好?” “母子平安。” 胖婆子高兴的回道。 老医师羞愧难当得很,本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可实在架不住心里的好奇,硬着头皮问了句:“少夫人是如何做到的,莫非果真就是凭了那一道符纸?” “也不全是。” 曲云初笑道:“自然还得是扎针提那一口气。” 老医师颔首,似有所悟,弯着身子朝她抱拳作了作礼,连家伙事都未进去收拾就灰溜溜的离开了柳四娘家。 曲阿阿脸上洋溢着笑容,乐滋滋的扯了扯曲云初手臂:“谢谢你救了阿四姐姐和她的孩儿。” “不过是搭把手的事。” 曲云初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并不想在此多做停留。 看着小豆丁发暗的印堂,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曲琮身上那两个窟窿来。 也不知是哪路邪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他魂体伤成这样。 而他还能如此顽强的存在于世上同样不简单。 若不是有非凡的信念,寻常人实在难以做到。 只可惜现在不能用追踪符去索他。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低眉又看了眼小豆丁。 或许这小不点知晓些曲琮的秘密吧。 她得设法问问。 不管曲琮出于何意接近阿阿,她也不能再让那家伙附身在小豆丁身体里了。 “你带我回去给你阿姐上柱香可好?” 曲云初问道。 曲阿阿却扭头看了眼屋内:“我想进去看看阿四姐姐。” “她现在刚刚产子,身子虚弱得很,你不便进去,等她恢复些了你再去探她不迟。” 曲云初耐心的解释道。 瞧她如此牵肠挂肚的惦念柳四娘,心里莫名一酸。 不过不让小豆丁急着进去探望并非因为生了醋意,而是这两人身上阴气都太重了些。 里面又有刚出生的婴儿,极易染了病气。 想到此,她又折了道符纸交给胖婆子:“将这道符交给四娘,让她置于婴儿胸前。” 吩咐完,便带着曲阿阿先离去。 看着周遭的积雪,她低头心疼的看向小豆丁:“我抱抱你可好?” 曲阿阿迟疑了下,心头本是抗拒的。 可瞧她充满渴望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头。 曲云初这才将她抱起,笑眯眯的问道:“那你现在可能告诉我,你胸前的那枚玉牌去了何处?” 曲阿阿瞥了眼她身旁的可颜,凑到她耳边小声回答:“我将它藏起来了。” 想到她先前偷偷拿出的那道符纸,小豆丁又忙不迭发问: “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阿琮哥哥?” “嗯。” 曲云初轻轻点了点头,却不知小家伙何时也能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 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担忧。 “你阿娘可知道你与你阿琮哥哥的事?” 曲云初拧眉注视着她。 曲阿阿紧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你不可以将此事告诉我阿娘。” 她小眼微瞪,巴巴的紧盯着这位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女人。 曲云初抿唇浅笑,不住苦叹。 真是人小鬼大。 “你不害怕?” 曲云初问道。 这么幼小的年纪,总是能看到一些可怕的东西。 小豆丁默了片刻,咬牙点了点头:“怕。” 曲云初心里一酸,轻叹着又问:“你从何时能看到它们的?” “我阿姐死后吧。” 曲阿阿也不瞒她,如实回道。 想着她入村是来祭拜阿姐的,心里又充满了好奇。 “你果真认识我阿姐?” “当然。” 曲云初捏了捏她的小鼻尖:“我与你阿姐的缘分可深着呢。” 第022章:我娘亲的确很好 眼看着已到了老宅门前,曲云初又沉声叮嘱道: “你阿琮哥哥和阿四姐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但你必须答应我,往后要将那枚玉牌寸步不离的带在身上。” 对于这桩事,小豆丁对她却是信不过,弱弱的问道:“你真的愿意帮助他们?” “大人都是说话算话的,从来不骗小孩子。” 曲云初温声软语的回道。 小豆丁撇了撇嘴,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质疑:“可他们说你是陆府的少夫人,还是那大恶人的妻子。” 听她管陆文谦叫大恶人,曲云初只觉好笑,也跟着附和道:“他的确是个大恶人,所以我会帮着你们一起对付他。” “你不怕他不高兴连你也杀了?” 小豆丁眼眸眨闪着,突然担心起她的安危来。 “他不敢。” 曲云初笑了笑。 那疯批要真想杀自己,只需顺着府上的意思将自己扭送官府就好,自不会折腾这么多事。 两人说着话就已到了屋子里,见卫氏还独自守在灵前,曲云初将小豆丁轻轻放下,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插了炷香。 瞧着娘亲红肿的双目,她心里也跟着难受了一阵,可眼下又不能将事情原委一一告知她,只得设法安慰。 “曲天师乃玄门中人,是个洒脱的性子,她如今驾鹤西去,定是已得大道,只怕她并不希望看到夫人为她伤心。” 听了她的话,卫氏勉为其难的笑了笑。 知她是在设法宽慰自己,再想着女儿终究已是玄门中人,生老病死的确不比凡俗。 顺着她的话,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 “陆少夫人兰心蕙质,刚进村就帮了四娘母子,小女若是在天有灵,必会为结识少夫人这样的朋友而感到欣慰。” “卫夫人过奖了,我呀自小就是个懒散的性子,不过是有个好娘亲教诲才养成了这颗热心肠。” 曲云初一直眼巴巴的望着她,真想同往日一般唤她一声“娘亲”。 卫氏被她看得有些慌了神,也不知这少夫人到底有何图谋,讪讪的回道:“那令堂定是位了不起的母亲。” “是啊,是啊,我娘亲的确很好。” 曲云初感觉眼角已有些湿润,不敢再继续待下去,忙福身作别。 “我今日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搅夫人了,待我办完事再来村里。” 话落,又向小豆丁挤了挤眼:“记住我的话,不可以再任性胡来。” 随后领了可颜就匆匆出了门。 卫氏有些困惑,看向小豆丁,不解的问道: “阿阿,陆少夫人与你说了什么?” 曲阿阿装作懵懂的摇了摇头,便急着往内院里跑。 “你阿姐为你求的那枚玉牌呢?” “我忘戴了,现在就去寻来。” 小豆丁敷衍了句,连忙去将玉牌寻了回来。 回想着她轻而易举就救下阿四姐姐这事,也不知为何小豆丁突然就对这位陆少夫人生出了许多信任,果真乖乖的将玉牌戴回了脖颈上。 …… 刚出曲家老宅,可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瞧自家小姐眼角湿漉漉的,嘟着嘴忙问道: “小姐,你眼睛怎么了,可是因为同情曲天师的遭遇伤心得哭了?” “胡说。” 曲云初轻瞪了眼她:“我这是被香烛味给熏的。” 可颜顿时充满自责:“早知如此,奴婢就该替小姐上香的。” “这种事哪有叫人代劳的。” 见小丫头就此当了真,曲云初也是哭笑不得。 “快些去玄都观吧。” 曲云初抬眼看了看四周,白茫茫一片,再也见不到那曲琮身影。 自己的真身有金光护体,寻常人看不到,但鬼魂却是瞧得斟酌。 那曲琮得知自己在村里,他所依恋的人又有了护身符相伴,想来一时间不会再回这里。 再加之他胸前那两个窟窿太过诡异,定不可能是寻常小鬼能伤到的。 看来,这村子里牛鬼蛇神藏匿的还不少。 就是村里老人小孩多,实在不宜在此处大动干戈。 她得想办法利用曲琮将所有邪祟引到玄都观去,正好让自己那不求上进的师父活动活动筋骨。 打定了主意,她与可颜匆匆便往村外走。 眼看着快到了村口,却见里正和牛婶带人追了上来。 “少夫人。” 里正如今对她恭敬不已,重重的弯身作了作礼。 曲云初猜到他们是不放心村里的事情,担心自己就这样一走了之。 “诸位在村里静候佳音即可,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牛婶仍有些焦虑,曲云初没再多做解释,她眼下不仅仅担心的是村里的人,阿阿那小家伙为何突然就被开了阴眼,这事她也得弄清楚缘由。 瞧着牛婶愁眉不展的样子,她思忖着取了三道符纸出来,递到她手中。 “所谓善因结善缘,恶因结恶果,牛婶即将面临的灾祸乃死劫,想要化解唯有从源头肃清此事。” 曲云初叮嘱道:“这三道符纸可保你们母子三人化险为夷,至于那曲六叔的性命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种下孽债如今早已煞气缠身,想要替他赎清罪孽,唯有每日祷告,多为逝者化些元宝祈文,减轻他们的怨念。” “多谢少夫人。” 牛婶如今对她态度既卑微又虔诚:“我一定谨遵少夫人的意思。” “嗯。” 曲云初轻应了声,辞别众人匆匆出了村。 到了村口,吉甄已然等得有些焦急,见主仆二人出来,忙不迭上前询问: “少夫人,我方才好像听到村里有吵闹声,可是……” 没等他把话问出口,曲云初便摆了摆手,急着坐上马车,催促道:“加快些速度,立即赶往玄都观。” 吉甄也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得这般着急,也没敢再问,示意众人挥鞭打马,开始在雪地里疾驰。 陆府藜榕院内,陆彦朝正满面春风的携着唐幼宁出门,却见一名小厮火急火燎的奔了进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陆彦朝冷冷一笑:“看来二叔是越发的不将祖母放在眼里了,二婶出门竟也不去祖母跟前禀报。” 提及那位冷面长辈,唐幼宁心里就十分膈应,抚了抚那吹弹可破的脸颊,娇滴滴的扯了扯陆彦朝衣角。 “早前未入府时,彦朝哥哥都会时不时送我一两盒雪蛤膏,可如今我刚进门二叔便叫人停了府上的用度,他这怕是有意为难我的吧,这两日停了雪蛤膏,我感觉自己突然苍老了许多呢。” “倒并非是他有意为难你,只不过是他无用罢了。” 这一点,陆彦朝并不想冤枉自己那叔叔。 想着宫里马上来了人,而今年进贡给贵人们的雪蛤膏却差了许多,陆彦朝当即对小厮吩咐道: “去知会大管家一声,让他亲自带人去曲家村,叫那些村民三天内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凑上两百盒雪蛤膏,否则全村老幼从此别想再待在村子里。” 小厮立刻应声而去。 第023章:不太正经的道长 从曲家村到玄都观本是需要一整日的车程,不过在曲云初的催促下,陆家的车马终于在当天夜里就到达了观脚下。 “真是个好时候。” 曲云初走在前面,看这阴沉沉的天,属实是能干大事的时间。 她得给自己那牛鼻子师父一个惊喜。 吉甄见她行色匆匆,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忙不迭叫人点了许多火把照明跟了上去。 瞧着可颜从马车里取了件厚袍子出来,他留了些人在山下看守马车,与可颜一起在后面并肩而行。 “少夫人今日去曲家村究竟受了什么刺激,不愿在途中落脚也要连夜急着赶忙玄都观。” 吉甄不知今日村里发生了何事,试探着询问可颜。 “也不算什么刺激,就是吵了场架,救了个人,本以为小姐是很痛快的,可瞧她出来又哭兮兮的,之后就闹着要赶紧来这破道观。” 可颜一五一十的解释道。 “那定是曲家村的村民欺负了少夫人。” 吉甄眼里现出一抹阴狠之色:“等回去我就带人灭了曲家村。” “哼,你真不愧是跟着姑爷混的。” 可颜满是鄙夷的瞪了眼他,很是无语,抛下他便去追赶小姐。 这主仆二人个个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拿人性命,实在可恨。 若不是姑爷杀了曲家村许多人,小姐去村里何至于遭人为难。 大步流星的追上曲云初,可颜便将手里的袍子往她身上披。 “夜里天凉,小姐你穿厚实些。” 曲云初却摘下袍子心不在焉的披回她身上。 她的视线一直注意着黑夜里的风吹草动,左右环顾之际,只见数道黑影掠过半山腰突然又消失不见。 她知是曲琮果真将邪祟引来了此处。 就是天色愈发暗沉,几乎让人窒息,让她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这些邪祟大有来头。 玄都观自太祖爷崇佛灭道这两百余年一直默默无闻,如今新帝登基,也是该让它展露新颜了。 否则就连邪祟们也不将这破道观放在眼里。 向着夜空里吹了个长长的鬼哨,曲云初大喊道:“出来吧,何必躲躲藏藏,本就已为阴人,难道还要做那阴中之王?” 话音落下,山谷中只传来空荡荡的回音。 可颜,吉甄一行人看得一头雾水,都呆呆地注视着她。 谁? 叫谁? 正迟疑间,山腰上狂风大作,家丁们手里的火把顿时熄灭,人群立时陷入一阵恐慌。 “大家不要惊慌,乖乖的留在原地不要动。” 曲云初抬眼望了望山顶,刻意提高了音量: “别处护不了你们倒也罢了,若是来了这九云山还让你们受委屈,岂不是叫某些人没了颜面。”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奴婢,奴婢突然好怕。” 可颜从未见过小姐这般模样。 以前她心有不甘想要纠缠彦朝少爷那顶多就是个不守妇徳。 现在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她只有一个词形容。 神经病。 吉甄也四处环顾,只觉这阵风来得很是诡异,拿出火折,可怎么点都点不着火,周围阴嗖嗖的冰凉刺骨。 “少夫人。” 吉甄才喊出声,就听空谷中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 “孽徒,你是存心不想让为师清净。” 随后,便见长空中一群白花花的东西飘了过来。 “好大的鸟呀,几十只呢。” 可颜忍不住惊叹。 吉甄蹙了蹙眉:“有没有可能那是鹤,仙鹤。” “这位小哥有眼光。” 两人正看得入神,一道白影突然出现在了身后。 可颜闻声扭头望去,只见雪地里凭空现出一道仙风道骨的颀长身影,在雪光的映照下,那绝美的轮廓,立在眼前衣袂翩翩的,甚是迷人。 可颜看得目瞪口呆:“你……你是从哪里来的?” 那人指了指陆续下坠的白鹤:“当然是驾鹤而来。” 说着,又凑过来急着询问:“怎么样,这出场帅不帅?” “嗯。” 可颜瞧着这人好像不太正紧呀,讪讪的点了点头。 伸手摸了摸落下的白鸽,突然又是一脸惊讶:“咦,这些仙鹤怎么都是用纸捏的?” “废话,真的谁养的起。” 那人没好气的白了眼曲云初:“要是有人能上进些,贫道也不至于如此落魄了,连出场都这般寒酸。” 曲云初却充满鄙夷的冷哼了声,漫不经心的直接坐下身来。 这童颜未衰的白发道士正是她的师尊鸿祯,一位百岁老人,却仍然鹤发童颜。 乍眼一看宛如陌上君子,仔细接触过后就是个老不死的老顽童。 鸿祯瞧着四处黑漆漆的,隐隐约约能闻到烟火味,不满的斥责道:“半夜上山怎能熄了引路的火把?” 话落,轻飘飘的朝空气中挥了挥手:“火来。” 然而,等了片刻,却不见火把点燃。 他又使了些力道连着向空气中挥了好几次手,仍然不见火把点燃。 “咳,天太冷,诸位莫要介意。” 随后故作平静的对吉甄吩咐道:“你速速带着人上山去,记住,别回头。” 吉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老道士在玩什么把戏。 曲云初却感觉到事情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样并不简单,也立即对可颜叮嘱道:“你随吉甄先上山。” “那小姐你呢?” 可颜整个人都懵了,这玄都观果真不是人来的地方,遇到的人不正经也就罢了,连小姐也变得古怪异常。 “无需多问。” 曲云初向吉甄和可颜挥了挥手,急着催促道:“快去。”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只得带领小厮们借着皑皑白雪继续往山顶爬。 等到山腰上只剩下师徒二人,鸿祯掐指算了算,不由得浅浅笑了起来:“是坏事,也是好事,徒儿,你的机缘到了。” “咳,你还知道我是你徒儿。” 曲云初心里一酸:“我现在可是陆家的少夫人,道长莫要认错了人才是。” “涅槃重生,脱胎换骨而已,你以为你换了副马甲为师就能眼拙啦。” 鸿祯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对她肉身被毁一事并不在意。 曲云初眼下也没心思与他细究此事,曲琮尚未现身,这山中已是阴气环绕,就连平日里一向懒散的师父也提高了警惕,她不敢再大意。 “师父说我的机缘指代何事?” 两人戒备着周围,曲云初不解的发问。 鸿祯反问:“咱们蓝华一脉能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势中传承下来,靠的是什么?” “那自然是与世无争,得过且过了。” 曲云初温吞吞的答道,还朝他投了个白眼。 “错。” 鸿祯悠闲的摇了摇手指:“最紧要的得是每一任的掌门都要寻到接替衣钵的亲传弟子呀。” 曲云初恍然大悟。 她倒是忘了这一点,蓝华一脉向来讲究传承,若是没有传人,就算是积满功德也没法成圣。 咳,难道自己要收弟子了? 第024章:师门不幸 蓝华一脉收弟子并不寻常,仔细一想总觉得不对劲。 曲云初在心头盘算了一遍,脑海里回想着曲家村的事,顿时了然。 “师父所说的机缘莫不是指的是我那阿妹吧?” 鸿祯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呀,不然你觉得这么大的阵仗会是为了那小鬼而来。” “不可能。” 曲云初大手一挥:“你将我坑入玄门还不够,如今又想拐骗我阿妹,你这牛鼻子老道只能怼着我一家坑?” “傻丫头,这都是天命所定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怎被你说得如此不堪。” 鸿祯笑道:“你仔细想想,阿阿那孩子为何恰巧在你涅槃重生时开了阴眼,这不是你与她的机缘又是什么?” 想了想,他继续道:“你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十余年前西山日落城魔窟鬼王被杀一事?” “自然记得。” 曲云初点头道。 十余年前,她尚未出生,西山日落城的百鬼被鸿祯和她钰筱师叔合力剿除,自那以后这世间才太平了许多。 “与其说那魔窟鬼王被杀,倒不如说他同样是降入凡尘涅槃重生。” 鸿祯蹙了蹙眉:“前些日子嘉兰寺差人传来你师叔卜的卦象,日落城近来动作频繁,怕是即将迎回鬼王,这鬼道亦是道啊。” “圣童点灯,引鬼王返阴。” 曲云初顿时明了:“看来曲家村那些牛鬼蛇神本就不是冲曲琮而去,打一开始就是寻着阿阿去的。” “正解。” 鸿祯点了点头:“阿阿那孩子有我蓝华一脉的玉牌护身,鬼魂自是靠近不得,这曲琮与阿阿有些因果,却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听到这话,曲云初再也按耐不住,取出一道追踪符朝着黑夜里径直扔了出去,急声吼道: “既是如此,还不现身,莫非害了你妻儿不够,还要连累一个孩子不成?”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忽然凭空乍现,就在追踪符即将落在他身上之时,鸿祯手指一弹,黄皮纸符却乖乖的飞了回来。 “莫冲动,莫冲动,坏了他这残躯,曲家村那些村民可真就没了活路。” 鸿祯劝说了句,向那蓬头垢面的鬼魂招了招手:“来来来,有何冤屈速速道来,有我这徒儿替你做主。” 随后,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自己坐到仙鹤上闭目养神去了。 曲云初看得一噎,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师门不幸呀。” 她只得打起精神问鬼魂:“你就是曲琮?” 曲琮撩了撩凌乱的头发,惨兮兮的回道:“嗯。” “说吧,为何盘桓世间,纠缠我家阿阿?” 曲云初声音冰冷。 “并非我故意纠缠阿阿。” 曲琮跪下身来,一脸赤诚的回道: “天师这些年不在村里,不知村里情形,我虽非什么良善之辈,却与阿阿甚是投缘,我死那日她为我难过还无意弄丢了玉牌,便有邪祟向她接近,我赶走了那群邪祟,发现她竟能看见我,我心有挂念不能离去,故而多接近了几次阿阿。” 曲云初睨了眼他胸前的两个窟窿:“你伤的很严重,都是因为阿阿?” 他一个寻常小鬼,不至于惹来大麻烦平白无故遇上狠角色,想来是为救阿阿受的伤。 曲琮颔首应了声:“那群邪祟实在凶残,几个回合便在我身上抓出了这两个窟窿,阿阿担心我无处躲藏,主动摘了玉牌让我藏在她身体里养伤,可我先前实在不知她竟是魔窟百鬼再寻的点灯圣童。” “我知你并无恶意,可毕竟人鬼殊途,你如此这般既不能保你妻儿和阿阿,反而会害得你自己也没好下场。” 曲云初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的问道:“说吧,你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可是与曲六叔有关?” 曲琮迟疑了片刻,重重点头:“我知天师想寻到曲六叔帮着村里渡过难关,可这件事怕是天师无能为力。” “既然你信不过我又何必尾随我至此?” 曲云初冷嗤了声。 曲琮狐疑着瞥向一旁打坐的鸿祯。 鸿祯却双眼紧闭:“贫道早已不入尘俗,只管阴界之事。” 曲琮心里一怔,他闭着眼竟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小动作,连忙扭回头来,如实说道: “是皇商韩家,那韩家予重金让曲六叔截了陆家的两百盒雪蛤膏准备献入宫去讨好陛下的新宠陈贵妃。” 曲云初嗔道:“你既然知晓内情,当日为何不据实相告,害苦了自己不说,还让那些无辜村民受累。” “天师有所不知啊。” 曲琮叹气道:“我若据实相告,那韩颖必会杀我全家,我只能舍自己一人保四娘和她腹中的孩儿。” “你倒是情意深重。” 曲云初无言以对。 他这是保了小家,害了大家。 旁的人多多少少都与此事有牵连,就是娘亲与阿阿太过无辜。 好在这家伙如今将心里的秘密说了出来,总算是有了可寻的正主了。 她看向黑压压的苍穹,吐了口热气,大声喊话道:“贵使既然来到宝地,就请现身吧,。” 话落,话锋却是一转: “不过今日我有言在先,这小鬼你们带不走,阿阿那孩子你们更加动不得。” 空气凝滞了片刻,忽然一团黑雾从云层中降了下来,化作四道人影。 其中一人阴笑几声,语气冷冷道:“笑话,我日落城想要的鬼和想要的人还有谁拦得住?” “我赌诸位今日是没有机会圆这大话了。” 曲云初随即掏出四道自己引以为傲的追踪符来。 虽然眼下她手里尚无半件法器对付这等道行颇深的厉鬼,这不旁边就坐着位行走的法器,做徒弟的哪能看着师父日渐沉沦堕落。 “你们好好睁眼看看我身边这位,他正是十余年前屠尽日落城,害你们魔窟鬼王降入尘世的仙道,今日你们自投罗网,只能是有来无回了。” 话落,立即弹出四道符纸飞向长空中。 与此同时,还唤了四只纸鹤一道追向那日落城的鬼使。 鬼魂向来惧怕黄皮纸符,尤其是道行越深的大道高僧,他们所请符纸更是能直接摧鬼性命。 那四名日落城贵使见近身而来的是追踪符,且符上散出的金光已颇有威势,吓得连忙使出猛力格挡袭来的金光。 阴风掠过,符纸猝燃,紧随而至的四只纸鹤也顿时化为滚滚浓烟。 “咳,咳。” 人、鬼皆被呛得猛咳不止。 “快上山。” 曲云初小声与曲琮嘀咕了声,拔腿就跑。 鸿祯正悠哉乐哉,忽闻一股烧焦的味道传入口鼻。 他呛得轻咳了声,睁眼去看,才发现身旁的仙鹤阵一角空荡荡的,骤然少了四只仙鹤。 “孽徒,孽徒,真是师门不幸呀。” 第025章:劫数 浓烟散去,半山腰上除了那几十只纸仙鹤,就唯有孤零零的鸿祯了。 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得知是当年屠日落城,害魔窟鬼王坠入凡尘的贼道士,那些鬼使们个个愤懑无比。 朝着空中打了个手势,乌云再度层层降落,化作十余道人影来,将鸿祯团团围住。 “鸿祯老道,当年的耻辱今日就让你一并偿还了。” 四大鬼使齐声道:“便要用你的命来迎鬼王返阴。” “当年你们只有被贫道蹂躏的份,如今连那鬼王都做了缩头乌龟,就凭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想与贫道耍嘴皮子。” 鸿祯气定神闲,只摆了摆手,便见身旁的仙鹤扑腾着翅膀,凶猛无比的向魔窟百鬼散去。 随后,他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笛慢调不吝的吹奏起来。 乐音婉转,空谷幽幽。 笛声入耳,那群仙鹤犹如猛兽一般啄得日落城鬼使们毫无招架之力,几个回合之后就赶紧落荒而逃。 鸿祯不屑的摇了摇头,收回鹤阵坐了上去,飘飘然回到观中。 曲云初带了曲琮来到山顶,观中的道士们早已将可颜、吉甄一行人安置妥当。 曲云初在自己往日的房里搜罗着幸存的家私,曲琮只敢在旁呆呆的看着。 忽然一阵轻咳声从外面响起,闻着熟悉的声音,曲云初脸色一转,笑眯眯的立时迎了出去。 “呀,师父回来得还挺快。” 瞧着臭丫头幸灾乐祸的样子,鸿祯暗暗叫了声苦。 咳,大意了。 往日都是自己先跑的份,今日居然让她先溜之大吉,自己成了断后的大冤种。 装作无甚在意的瞥了眼曲琮,鸿祯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 “咱们玄都观虽说破败凋零,可总归是玄门圣地,你将一个即将灰飞烟灭的小鬼带来此处岂不是想让他走的更快更彻底?” “既是如此,那师父您就帮帮他,助他早日去轮回吧。” 曲云初淡淡道。 “咳,替这小鬼轮回实在是得力不讨好。” 鸿祯满眼嫌弃的瞥了瞥曲琮身上两个窟窿。 “他魂魄伤得如此严重,很难生长发育,来世不是先天残废就是智障,如此还不如灰飞烟灭的好。” “我……我想活,却不想去轮回。” 曲琮惦念着四娘,主动要求道: “我近来游荡世间,听闻九云山上收留孤魂野鬼,两位天师本事通天,想来正是那些契约鬼的主人吧,恳请两位天师能够将我收留于此,我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闻听这话,师徒二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曲云初拧了拧眉:“你莫非还想去纠缠四娘?” “我……” 曲琮微微一愣,随后摇头:“我知道我如今这样实在不好去见她,可她刚刚为我诞下儿子,我不忍就此离去,只想看着她们母子平安无虞,等我那孩儿长大些再去轮回转世。” 曲云初轻叹着闭了闭眼。 说起来,那柳四娘的确可怜。 新生的孩儿更是苦命。 九云山上大多数契约鬼皆是有着未了的心愿才想着来此受庇护。 于是看向鸿祯,与他商议道:“既然如此,师父不如就允了他心愿吧。” 鸿祯也未反驳,点头道:“你既知契约鬼,就该知晓九云山收留鬼魂的规矩,若是乱了规矩休怪贫道无情。” 半眯着眸子思忖了下,鸿祯挥了挥手:“自行去后山吧,明日我会差人为你焚些养魂丹。” 曲琮感恩戴德的抱拳作礼:“我一定谨记天师教诲,绝不给九云山添任何麻烦。” 信誓旦旦的承诺了一番,这才转身离去。 望着他消失的身影,鸿祯经不住感慨了声:“从此这世间又多了位痴情鬼。” 听着这话,曲云初却是想笑:“那您老人家为何一直蹉跎于此,既不肯下山去寻师叔,也不主动请她回师门?” 他与钰筱师叔本该是对金童玉女,自打数十年前两人血洗日落城归来后却形同陌路,一个将自己困在九华山上,一个去嘉兰寺改投了佛门。 要说功德,他本该圆满,至今却未道成,怕是陷入了蓝华一脉最大的劫数。 瞧着师父脸色渐转阴郁,曲云初幽幽说道:“我记得师父曾说过,咱们蓝华一脉可解世间万物,唯情字难解,这一点就连当年的老祖也未能逃过。” 说着,她扭着嘴角,忽然俏皮的笑了笑:“不如师父替我使个法子,让我早些脱离陆家,我呀亲自去嘉兰寺替你向师叔传个话?” “这才出山几日,竟开始学会与为师做买卖了。” 鸿祯不满的睨她一眼:“你无需多说,我也知你此次是为这具肉身而来,只是为师也无能为力呀,一切皆是道法使然。” 围着她这副身子来回打量了一圈,鸿祯不停点头: “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生得妖了些,变得和我一样, 咳,咱蓝华一脉修的不过一颗道心,千百年后为的也是功德圆满,灵魂升华,肉身于我们仅是一具皮囊罢了,无需在意,你看为师我,纵然是那陌上君子还不只是孤芳自赏的命,谁会在意?” 他的说教,曲云初本也是能接受的,就是他总喜欢冷不防的夸耀自己一番,让她这个做徒儿的不得不抛去冷冷的白眼。 鸿祯话到深处,却难以自抑,长长的叹了声: “为师虽早为你批过一卦,也算定你有此一劫,却乃命中无法逆转的死劫,就如同为师年轻时与你的遭遇一般。” “这事以前怎的没听师父你提起过?” 曲云初有些诧异:“我倒是想知道师父以前生得什么模样?” “咳,奇丑无比,奇丑无比,不说也罢。” 鸿祯讪讪一笑,摊开双手:“你看如今落个美人坯有何不好。” “你要如此说,我倒是知晓师叔这些年为何藏进那嘉兰寺不肯搭理你了。” 曲云初捂嘴轻笑,故意打趣:“怕是不愿面对师父,再去回忆那些不堪的过去。” “你这孽徒,为师就不该领你入了玄门,处处戳我心窝。” 鸿祯喟叹一声,一脸的无可奈何。 曲云初也不想戳他太狠,随即转移了话题: “要是蓝华一脉的弟子必定都要经此一劫才能脱胎换骨徒儿确实不该有怨言,可我既然受那陆彦朝暗害葬身火海,也算是应了劫,何必又入那陆家得这么个身份,往后还如何替师父光耀门楣了。” 如今想到那疯批,曲云初就只想皱眉。 第026章:不给活路 “陆彦朝?” 鸿祯掐指算了算:“你对他可有情?” 曲云初嗔笑:“师父莫要说笑。” “既无情何来劫一说。” 鸿祯难得认真的点拨道:“玄道出于红尘,自然就在红尘,无论身处何地,只要记住,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便是修的大道。” 曲云初彻底顿悟,眼中却充满鄙夷:“难不成那陆二爷会是我的劫?” 鸿祯只是浅笑,并未多言。 曲云初也并未指望牛鼻子老道能助自己脱离苦海。 一来,他早已隐世,不问凡尘; 再则,这是自己该历的劫难,想要离开陆家还得自己想法子。 她此行,不过是想弄清楚心中的困惑罢了。 只是想到阿阿,想到她将来也会遭受同样的劫难,曲云初心底不由得变得凝重了几分。 蓝华一脉虽有窥探天机的本事,却从不为自己批卦,也不能替门人逆天改命。 就如同老祖当年为护佑后世弟子,掩人耳目的留下八部《蓝华医经》,不曾想这些平平无奇的经书不但遭到世人疯抢,还让她这个后世弟子因此丧生。 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想到这些,曲云初也不再执着,横竖眼下留在陆家还算清净。 不过来趟玄都观总不能白来。 她从怀里掏了十张银票出来,在鸿祯眼前晃了晃: “师父和观主一直念叨着想为老祖重塑金身,徒儿这次可是替观里挣来了这笔香火,那陆二爷感念老祖救他性命,特意捐了这笔香油钱。” 没曾想一向抠门又贪财的牛鼻子老道这次竟是直接将银票推拒了回去。 “你确定你这是替陆二爷捐的香油钱而不是为了避祸?” 鸿祯睨她一眼,吟吟一笑:“方才为师上山时,听观主说那位叫吉甄的小哥为观里捐了一万金要为老祖重塑万金之躯,言辞说得倒与你大致相同,可出手却是比你这位陆家的少夫人要阔绰许多。” 再次瞥了眼她手里的银票,鸿祯浅浅摇头:“你看你这格局,祖师爷可不会承你这情。” 曲云初脸色微暗。 那疯批果真是不想给自己留活路呀。 嘴上说着看不上玄都观,却背着自己先给观里捐了功德,真是卑鄙无耻。 曲云初只好收了银票,又道:“方才徒儿在山腰上瞧着师父新养的那些仙鹤倒是不错,不如也赏徒儿两只,烟阳城来此一趟实在不易,有了那仙鹤往后上山来探望师父也能方便许多。” 提起这事,鸿祯就来气。 自己花了一年的功夫才为那三十六只纸鹤育满灵气,却被这丫头拿来震慑小鬼就废了四只。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往后还如何整整齐齐? 可又深知徒儿的脾性,她回一趟道观若不让她搜刮些东西走,自己反倒要不安了。 于是,果断从袖中掏出那枚御鬼的玉笛来交到她手中。 “你这孽徒可别打我那群仙鹤的主意,倒是后山那些契约鬼,如今还盘桓于此的大多是你的故旧,往后便由你来送他们离去。” 曲云初静静的凝视玉笛片刻,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 方才牛鼻子老道在半山腰上御鹤的笛音她早已记下,得了这玉笛既能驾驭契约鬼,还能使唤这群仙鹤,这趟还真是没白来。 “师父的大恩徒儿没齿难忘,您老人家就好好待在观里颐养天年吧,下次徒儿回山定替你将钰筱师叔给请回来。” 话落,曲云初就急匆匆的推他出门,生怕他再将玉笛给要了回去。 “你往日用到的法器和一些典籍为师都替你整理在你衣柜的匣子里,你要收好。” 鸿祯叮嘱了声,又补充道:“还额外替你备了些开光的器物和符箓。” 才说完就被她硬生生推出了房门,鸿祯思忖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曲云初连忙收好玉笛,去衣柜的匣子里查看,果真都是些好东西。 再想到陆彦朝从自己手里夺去的《蓝华医经》,她却哭笑不得。 早知道此人是为了那么本破经书来接近自己,她完全可以给他写下一箩筐,何至于为了这东西谋人性命。 自打两百多年前,蓝华老祖批出前朝五百年国运后,大月国开朝的皇帝便将玄门视为邪道。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想要找寻老祖下落,为此也对蓝华一脉多有误解,认为老祖的毕生心血皆在那八部医经之中,而他的弟子则隐世在蓝华山上。 实际上,自打老祖仙逝后,每一代弟子皆隐居在玄都观里,那蓝华山压根就不存在。 …… 陆府藜榕院内,陆彦朝端坐在书房内,看着桌上的一幅画像出神。 他平生也算阅女无数,遇上的哪个女子不是对他趋之若鹭,唯独画像上这女子始终对他心存芥蒂,即便对她掏心掏肺仍是无动于衷。 他的世界向来只有一个道理:自己得不到的不如毁掉。 “你别怨我。” 对着画像,陆彦朝自言自语了一声,见院里的管家进来,忙不迭收了画像。 “公子,大管家已带人亲自赶往了曲家村。” 来人禀道:“不过他也将此事告知了二爷。” “嗯,知道了。” 陆彦朝点了点头,并未太在意,毕竟大管家是跟了二叔多年的人。 想着明日便要前往唐家,宫里的人过几日又要来到烟阳城,心里尚有许多事感到不安。 “派去寻那蓝华仙山的人可有了下落?” 他抬眸问管家。 管家茫然无比的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回道: “公子,我们这几年已经派出去好几波人了却一直未曾打探到关于蓝华仙山的任何消息,会不会是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此仙山?” “不可能。” 陆彦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至圣夫人服侍陛下多年,她曾亲耳听到陛下在托人寻那蓝华医仙的传人,蓝华医仙当年就隐居在此仙山,怎会有错?” 见公子满脸愠色,管家沉着脸不敢再吱声。 “去,再加派些人手,务必要尽早寻到仙山和其余六部医经的下落。” 陆彦朝仍未有放弃的打算,誓要做成干娘交代的事情。 管家应声出门,刚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迟疑着说道: “公子,老奴听大管家说,二爷这两日从西苑的银库里支了二十万两银子,其中有十万两说是二少夫人每月的用度,还有十万两却是让吉甄捐给了玄都观。” “这夫妇二人。” 陆彦朝满是讥讽的笑了起来:“我那二婶整日里没个正形活得迷迷糊糊,许是被那玄都观哪个小白脸骗了才想着去此处上香,可二叔该是个明白人,怎会将银子捐给这种不入流的乡野道观?” 听是从西苑银库提的银子,又黑下脸来吩咐道: “我这二叔虽说平庸,可这些年的确是将陆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苦劳,那西苑银库本也是祖父在世时赏给他的私物,往后不许再过问西苑银库的事。” 管家连忙应是,若不是大夫人叮嘱他哪想招惹那活阎罗。 如今有了公子的吩咐,他自可心安理得的不理会,放心的出了书房去安排事情。 第027章:刺客 在玄都观歇息了一夜,天刚大亮,曲云初便收拾好百宝箱,匆匆出了门,只叮嘱可颜带着陆家人直接赶往曲家村去。 走出道观,在九云山上鸟瞰山下,处处是绵延起伏的群山,看不到尽头。 再抬眼看那曲家村方向,她蓦的皱了皱眉。 只见空中乌云弥漫,云层中竟惊现双目炯炯的鬼头。 “糟糕,鬼头星云乃大凶之兆。” 昨夜的事后,她如今最是惦记的不过娘亲和阿阿,又掐指算了算,曲家村这几日怕是会有血光之灾。 她真想立刻飞到曲家村去,陪在娘亲和阿阿身旁。 念及此处,她灵机一动,连忙拿出玉笛,照着记忆里的尺谱吹响了乐音。 果不其然,旋律刚出,那群纸鹤就整整齐齐的飞了过来。 她欣喜的坐上仙鹤绝尘而去。 闻听到动静的鸿祯立刻赶了出来,看着早已飞走的仙鹤,顿时心痛不已。 “我的鹤,我的鹤呀。” “多谢师父赠鹤。” 曲云初在云端里瞧见了牛鼻子老道的身影,笑盈盈的拿着玉笛同他挥了挥手。 鸿祯无奈摇头:“这臭丫头真是越发的厚颜无耻,也不知跟谁学的,送了她一份大礼,她竟还惦记着我这群微不足道的宠物。” 一旁的长清观主听着直翻白眼,就差直说“除了你这老不死的还能跟谁学?” 自打他来到观中这些年,白吃白喝白住也就罢了,还带个累赘入观,说是要将玄都观发扬光大,但肉眼可见的是玄都观已愈发衰落。 看着云层中远去的身影,长清却是欣慰的抚了抚长须。 “长清,我与你说话呢,你没听见?” 鸿祯等了许久没等来回应,侧目瞥了眼观主。 “回禀师叔祖,我倒是觉得云初小师叔挺好的呀。” 长清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回了句。 若不是小师叔的妙手,陆家哪会送来万金香火,不仅让全观上下有了活路,还有银子替老祖重塑金身。 鸿祯知他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接了陆家的功德钱骨头便软了,一边叹气又一边没好气的摇头。 “真是世风日下。” 还好昨夜没接那万两银,否则还不得让长清把那孽徒给吹上天了。 长清是个不甘落寞的,昨夜得了这丰厚的功德银子能为老祖重铸金身,他如今正信心大涨,一心想要光复玄门往日荣光。 “师叔祖,当今陛下颇有遵崇玄门的势头,要我说,眼下就该去嘉兰寺迎回师叔伯,也让小师叔多去京都走动……” 哪知长清试探的话还未说完,鸿祯一个凌厉的眼神就横扫过来: “怎么,你也想让云初去为大月朝窥探国运?” 长清被他这眼神吓得一怔,害怕的低下头去。 “老祖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那里,如今的朝廷更没有你想象的那般清明。” 鸿祯喟叹一声:“要我说当年老祖也是糊涂,换作是我,那必定得违心奉承,自该说前朝的江山国运大昌,可绵延千世万世,哪会只有五百年。” “可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长清接了句。 但想到蓝华一脉的本事,先前的念头又弱了许多。 的确如师叔祖所言,眼下各方势力都在寻找蓝华一脉的传人,其中的心思怕是细思极恐。 他虽身在九云山,却也知晓些朝堂之事,当今皇帝重用宦官,偏信他那乳母,这对于国运来说并非好事。 “如今我倒是明白了师叔祖的苦心,难怪那日你算出小师叔的劫难,却并未前去提醒。” 长清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原来师叔祖是想让小师叔来个金蝉脱壳,彻底的摆脱世人的猜忌。” “只可惜咱们蓝华一脉生来便肩负天命,她终究不能独善其身。” 鸿祯半眯着眼,视线不由得转向了嘉兰寺的方向。 …… 天色渐明,日头尚未升起。 牛婶昨夜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未曾闭上过双眼,想着昨日的事情,她仍是难以心安。 从床底下搜出曲六叔留下的那几锭金光灿灿的黄金,爱不释手的抚摸了许久,随后又拿出曲云初给的三张符纸,迟疑着起身走向女儿的房间。 见儿子还趴在小丫的床头,她心里又酸又暖。 如今当家的生死未卜,好在儿子是个知冷知热的懂事孩子。 昨夜小丫想她阿爹,儿子自己个儿在这边陪了她一整夜,却没让自己操半点心。 回想着沈家娘子那番话,她现下最大的念头便是要保住这对子女。 至于那口子,他自己做下这等亏良心之事,自该由他自己去承受因果报应。 想到此,她满眼欣慰的走上前去,正想拉床被子替儿子盖上。 可手刚触碰到锦被,却见角落里一柄明晃晃的利刃猛的刺了过来。 她活这身年纪,哪里见过这阵仗,目瞪口呆的直接看傻了眼。 瞪大的眼珠中赫然映出两道黑衣人的身影。 眼见着利刃已至眼前,忽然房顶轰然坍塌,厚厚的积雪和茅草径直砸在了那名刺客身上。 坍塌声惊醒了儿子,他毫不犹豫奋力抱起小丫,推着牛婶就往外面冲。 “阿冕,我的金子。” 牛婶反应过来,又想折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阿娘还想着这些。” 曲冕推着娘亲飞快往外跑。 刚跑出屋 “轰隆。” 一声巨响,房屋直接坍塌了半边。 牛婶只感手里一阵发烫,她低头去看,见三张符纸已燃烧起来。 她忙丢掉符纸,三道符纸在眼前顷刻化为灰烬。 “阿娘,那是什么?” 曲冕一脸困惑。 牛婶看着毁掉的房屋,泪眼迷离。 “那是你们的命啊。” 她双手合十不停忏悔,悔不该昨日那般对待沈娘子。 再想着方才那惊险一幕,若不是这三道符纸,恐怕自己身上早已被戳出了窟窿。 两个孩子也…… 曲小丫被惊醒,瞧着四下里,摸着惺忪的睡眼,懵懵懂懂的问道:“阿娘,大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家的房子怎么会塌了?” 闻到这边的动静,村民们也陆续赶来。 牛婶跑到里正旁边,摸着热泪,兴奋的喊道:“八叔,快,就在那房梁下面,有刺客,抓住了他们就能找到我家老六了。”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牛婶跳起脚来,不耐烦道: “哎呀,你们忘了陆少夫人昨日讲的话啦,老六如今被人追杀,这些人不就是担心老六会坏事,一定是他们没寻着老六又担心我们母子三人也知晓些事情想来灭口,抓住刺客不就知道是谁想害咱们曲家村了。” 村民们这才恍然大悟,纷纷操起家伙往那废弃中奔去。 第028章:不想做陆少夫人 村民们在废墟里寻了片刻,果真寻出了两名黑衣人,其中一人早已气绝身亡,另一人被房梁砸中陷入了昏迷。 牛婶激动得热泪盈眶,抓着一双儿女正暗自庆幸,忽见村口密密麻麻的人影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那……那好像是陆家的人。” 牛婶狐疑着说道。 里正转过身去,认出是陆府的大管家,赶忙迎了上去,卑躬屈膝的抱拳作礼: “哎呀,陆大管家,这大冷天的您老人家怎么突然驾临本村了,有事差个小哥过来知会一声,老朽亲自过去便是。” 陆管家冷着脸,直接朝身后的家丁们挥手:“搜,给我挨家挨户的搜,发现哪家敢私藏雪蛤膏给我往死里打。” “你们这是做什么,你们并非官府,连搜查的牌票都没有,凭什么私闯民宅?” 曲冕果敢的上前,率先伸手拦住上前的陆府家丁。 “官府?牌票?那都算个屁。” 陆管家蔑视了眼上前来的愣头青,冷笑着摇头:“小子,我念你年幼不与你计较,快些让开。” 随后便让小厮们将人推开。 牛婶赶忙拦住愤懑无比仍要上前理论的儿子。 也的确如管家所言,在陆家人眼里官府算个什么。 这年头,莫说陆家,只要能沾上皇商的名头,达官显贵到了他们面前也得低上半截头。 陆家就更别提。 光说这檀州城大小官员,就连前任知府唐顺见到陆家人也是点头哈腰的,平常人谁得罪得起。 进入曲家村口子上便是曲琮的家,陆家家丁一个个直挺挺首当其冲的直接往着屋子里冲。 “陆管家,那屋里就是个刚没了丈夫的寡妇,昨日才产子,这么多人进去怕是会惊扰到孩子和产妇。” 里正追着陆管家解释道:“那柳氏又是个病秧子,身子眼下弱得很,还请陆管家通融通融,我们已经抓到了两名刺客,只要审审就能知道是谁想害咱们曲家村。” “抓到刺客啦?” 陆管家睨他一眼,阴狠的笑道:“那是你们的事,与陆家有何干系?” 话落,声音凌厉的朝着小厮们大喊一声:“进去搜。” “你们不许胡来。” 正在这时,曲阿阿与母亲卫氏也闻讯赶来。 小豆丁展开双臂直接拦在了门口。 “谁家的孩子如此不知死活,还不快给我拖走。” 陆管家大喝一声,两名小厮便上前抓人。 “你们不可以进去打搅我阿四姐姐。” 曲阿阿又抓又挠,卫氏也在一旁苦苦相劝:“四娘刚嫁进曲家村,断不会私藏什么雪蛤膏,还请诸位莫要去为难一个弱女子。” 家丁们气急,一手将卫氏推了出去,又狠狠一脚将曲阿阿踹进了雪地里。 这可吓坏了牛婶母子三人,曲冕去雪地里抱起小豆丁,牛婶和小丫则去搀扶起卫氏。 眼见着陆家的家丁冲入房里,妇人婴儿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传了出来,曲阿阿心痛不已挣扎着从曲冕怀里下来,直接上前对陆管家拳打脚踢。 “你们这群大恶人,你们一定不得好死。” 曲小丫吓得脸色一白,赶忙过来将小豆丁拉开,护在了身后。 听着这稚嫩的叫骂声,陆管家心头已然生了怒火。 他掌管陆家事务这么些年,深知御人之道,无论何时何地,想要得到他人尊重就必须保持足够的威严。 正如彦朝少爷所说,二爷就是太仁慈了,否则也不至于有人敢陷害他。 他但凡再狠厉些,陆家村的人都不至于敢将雪蛤膏偷卖出去。 今日,就得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 从一名护院手里拿了把刀过来,他缓缓走向曲小丫,狠狠一把推开她,目光阴狠毒辣的直勾勾视向曲阿阿: “小孩子要是教不好,长大后最是惹人厌。” 话落,双手转动着刀柄,不停邪笑:“既然你说我是大恶人,那我就让你好好见见世面。” 眼见着那刀柄已然贴到小豆丁脸上,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卫氏吓得更是直接跪了下去,抽泣着正想苦求,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子嗓音。 “陆管家好大的威风,这是在陆家受了什么委屈,如今要拿一个小孩子出气?” 众人抬头仰望,只见一群白鹤排成行从远处飞了过来。 待得能看清些,牛婶率先发现那仙鹤群中有一人影,失声喊道:“是陆少夫人。” 也才一日光景,在村民们心中,曾经那个让大家厌弃的女人此时却如同救世主一般直接成了所有人最后的救命稻草,纷纷激动的呐喊道:“陆少夫人。” “咳,我真不是陆少夫人,我是曲天师,普度众生的天师啊。” 隔着老远就看到这地下陆家的家丁往村民家里横冲直撞,曲云初实在觉得可耻。 最为致命的是,还得费尽心思去花掉他们搜刮来的巨额银钱。 再看了眼鹤阵里残缺的一角,她更为不满,急急忙忙御笛收了鹤阵,降落入人群中。 陆管家虽是不喜这少夫人,可二爷自始自终都没有与她划清界限,如今还给她每月十万两银子的花销,这样的宠溺,怕是宫里的贵人也赶不上。 更别提她还与新任家主有情愫。 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刀,恭敬的迎上前去,笑眯眯唤道:“二少夫人,您不是去玄都观上香了,怎生大清早的来了曲家村?” 又瞥了眼悬在空中那些仙鹤,竟然都是用纸叠成的,更加茫然的蹙起了眉头: “哎哟,玄都观里可真是些邪道士,这都弄的什么歪门邪道的东西,少夫人您可不能轻信他们的话,哪有活人用纸鹤的道理,万一摔坏了身子他们可担待不起。” 曲云初并未急着理会他的话,先是不紧不慢的上前将卫氏搀扶了起来。 之后拿出帕子替曲阿阿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将她抱还给了卫氏。 瞧小豆丁哭得惨兮兮的,曲云初笑着宽慰道:“别害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欺负你。” 曲阿阿眨闪着小眼珠子,却将目光看向了屋子里面。 闻听着屋中传出的惨烈哭声,牛婶忙不迭上前请求道:“陆少夫人,求您救救四娘吧。” 曲云初扭身,大步流星的走进内屋去看,只见柳四娘衣衫褴褛的躺在床上,刚出生的婴儿被掷在很远的角落,几名小厮正猥琐的拉扯着柳四娘身上仅剩的一层薄衫。 这一幕看得曲云初甚为揪心,恼羞成怒的吼道:“住手” 第029章:塌天之祸 “二……二少夫人。” 瞧着她那凌厉的眼神,小厮们一个个都慌了神。 “你们在做什么?” 曲云初杏眼一瞪:“一群大男人光天化日的欺凌孤儿寡母,也不怕坏了陆家的名声。” 陆管家进来看到床上的一幕,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也只是件见怪不怪的小事,却让少夫人撞了个正着,实在是叫人有苦难言。 他蹙眉向小厮们挥了挥手,待得都退了出去,这才讪讪的上前圆说道:“少夫人,这曲家村尽是些刁民,您不该来此地的。” 话落,又刻意加重语气强调了句:“宫里的贵使这两日就到烟阳城了,进贡给宫里的雪蛤膏却足足少了两百盒,此事没法交代,孙少爷特意让小的们前来曲家村索要。” 睨了她一眼,陆管家小心翼翼的补说道:“这事二爷也是知道的。” “二爷和孙少爷是让你们来追回雪蛤膏还是欺压百姓?” 曲云初一句话却将大管家问住了。 “还不快滚出去。” 曲云初大喝一声,陆管家也不敢再硬来,紧咬着牙关折身走了出去。 曲云初这才上前抱起地上的婴儿,交还给柳四娘。 柳四娘一边接过婴儿安抚一边向后闪躲。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柳四娘惧怕的问道:“你……你是陆家的少夫人?” “噢,好像他们……都这样叫的。” 曲云初一脸苦意的抿了抿唇。 牛婶和卫氏带着曲阿阿也冲了进来。 看到屋内僵持的情形,牛婶立马上前解释道:“四娘,少夫人和他们不一样,你莫要误会她,是她救了咱们村里人。” 柳四娘却愣愣的看着曲云初,俨然不知所措。 她那狠心的夫君杀了自己的琮哥,她却又救下自己母子,这算怎么回事。 实在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真不知道是该恨她还是该谢她。 “阿四姐姐。” 曲阿阿上前先是看了眼她怀里的婴儿,又抬眸看向她,小小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与祈求。 她打心底里觉得这位陆少夫人并不坏,所以同样不希望阿四姐姐误会她。 “这位大姐姐说会帮我们一起对付那大恶人,她肯定与外面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小豆丁很笃定的说道。 柳四娘自是不会信这话,无非是哄骗小孩子而已。 曲云初平吸了口气,紧接着又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她一个玄门中人,这个少夫人的身份对她来说本也是假的,自不会在意别人的感受。 她既不可能向着陆文谦,也不可能为讨好柳四娘和曲家村村民而与他们同仇敌忾。 习惯性的捻了捻手指,曲云初很中肯的说道: “曲家村的事情发展到今日这个份上,大家也怨不得谁,凡事都有个因果,那曲六叔与人狼狈为奸企图昧走陆家进贡入宫的贡品,曲琮却知而不报,这放在哪朝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听着这话,柳四娘瞬间回想起了曲琮出事前那几日的反常行为,他拿回好几锭金子交给了自己。 当时她便觉得不对劲,如今想来,怕是他早就知晓了曲六叔的事情。 曲云初又道:“你若想去找陆二爷寻仇,我自是不会拦着,不过有句话我得奉劝你,曲琮所做的这一切皆是为了你们母子能好好的活着,你若一意孤行,只会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柳四娘陷入了沉思。 凭着她的本事如何对付得了陆家二爷。 而曲云初说完这番话,已径直转过身走了出去。 牛婶也赶紧追了出去,追在她身后不停道谢: “全赖昨日少夫人那三道符纸才使得我们母子三人逃过一劫,我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少夫人,待得拙夫回来我定会与他多备些厚礼答谢少夫人。” “也并非我的功劳,你若真是心诚,就去九云山的玄都观多捐些香火,答谢那蓝华老祖对你们的庇护。” 曲云初幽幽笑道:“所谓不义之财不可取,若是曲六叔回来,牛婶还得将这番忠告告诉他才是。” “一定,一定。” 牛婶自是明白她这番话的深意。 自己家那口子贪了幕后之人九千两银子,不仅亏待了村里人,还险些让自己一家和全村老幼都背上了杀身之祸。 花如此重金夺雪蛤膏,可见这背后势力的目的不简单。 只怕他们是想要对付陆家,自家那口子贪那笔银子却被人当了枪使。 想到这里,她又担心的问曲云初:“少夫人,我家那口子还能平安回来吗?” “这实在难说。” 曲云初冷笑道:“曲六叔若能懂得悬崖勒马许是还有一线生机,可仍要执迷不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话落,便扭头看向屋外的众人。 陆管家惴惴不安的迎上前来,蹙眉道:“二少夫人,过几日宫里该来人了,可进贡的雪蛤膏还足足差了两百盒,今日若是不能寻到雪蛤膏,老奴回去没法交代。” “即便你今日将曲家村全村老幼都杀个干净,也凑不来这些雪蛤膏。” 曲云初睨了眼村民们押解着的刺客,说道:“不妨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去问问那位小哥,想来他是能给你答案的。” “他?” 陆管家迟疑着过去将那昏过去的刺客重重踢了几脚,疼得那人直接醒了过来。 “说说吧,谁派你们前来的?” 陆管家嗤笑一声,一脸的鄙夷。 这檀州城里竟还有人敢和陆家抢东西,他倒真想知道后面是何方高人。 那刺客哪曾想到竟会这样失手。 杀个妇人和两个小孩本是易如反掌的事,却让房梁给砸晕了,落得个一死一伤,真真的遇上了塌天之祸。 可忠人之事总归是要讲究职业操守的,即便行刺失败也不能出卖主家。 刺客一咬牙,选择了坚定的摇头。 “嘿,嘴还挺硬。” 陆管家当即唤来几名小厮,吩咐道:“给我拖到雪地里一刀一刀的剐,直到他开口为止。” “咳,何必折腾人。” 曲云初本想省些口舌,见这刺客不肯老实交代,她只好直言:“是同为四大皇商的韩家。” “韩颖?” 陆管家满是嘲讽的笑了起来:“那鼠辈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030章:兴师问罪 陆管家哪肯相信,质疑着问道:“少夫人,这玩笑可不能随便开,那韩颖平日里对二爷最为恭顺,他哪有这个胆子抢陆家的东西。” “是吗?” 曲云初也幽幽的笑了起来:“那你说陆府上下个个都惧怕二爷,为何会有人暗地里害他?还险些要了他性命。” 陆管家顿时语塞。 看样子少夫人是要护着曲家村这些刁民了,他可不想与她直接起了冲突,免得惹来一身晦气。 目光微沉着朝小厮们挥了挥手:“即刻去韩家。” 又装得恭敬无比的向曲云初拱手作了作礼,这才带人离去。 眼见着陆家人带着两名刺客消失在村口,里正和村民们这才松了口气。 卫氏倒不知陆少夫人为何这般热心的帮助村里人,到她跟前小声问道: “少夫人,那韩家虽不比陆家,但也毕竟是百年皇商,你将祸水引到韩家身上,到时若是查不出个究竟,只怕你也会跟着受连累的。” “不妨事。” 曲云初气定神闲的回道。 既然知晓是韩家所为,纵然是寻不到曲六叔也总有法子找到那两百盒雪蛤膏。 看着卫氏有些憔悴的面容,她实在有些心疼。 “阿娘……” 尚未出声,她赶紧改了口:“卫夫人该牢记我昨日那番话,莫要太过心伤,与阿阿好好生活下去,往后若是有何困难直接到陆府寻我。” “多谢陆少夫人了。” 卫氏客气的福了福身:“我定会牢记少夫人的叮嘱。” 想着她往日里都唤自己先初,可如今自己已然回不到之前的身份,感慨之余便与她说道: “往日在家母亲都唤我乳名知意,我见卫夫人甚是亲近,总会想到我那娘亲,卫夫人若是不介意便同样唤我一声知意吧?” 卫氏哪敢造次,可瞧着她近乎恳切的眼神,只好僵着头皮唤了声“知意小姐”。 曲云初听得哭笑不得。 自己这娘亲果然还是那谨慎的性子。 她强作微笑点了点头,随即弯下身去看曲阿阿,捏了捏她红扑扑的小脸蛋,温声道: “要记得大姐姐昨日与你交代的话,往后遇事也不可强出头。” 今日若不是自己赶来及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曲阿阿知她是要回陆家,心里已有些不舍。 “大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那大恶人?” 她今日阻拦了陆家人搜村,回去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要是不喜欢陆家,可以留在我们家,我和阿娘还有村里人会保护你。” 曲阿阿很认真的说道。 小豆丁这话让曲云初听得又想笑又想哭。 她摸了摸小家伙的头顶:“我是陆家的少夫人,我怎能不回去。” 而且,她还得尽快赶回去。 陆彦朝仍在差人搜寻那两百盒雪蛤膏,可见韩颖夺去的雪蛤膏并未入宫,只怕还藏在烟阳城。 若不能尽快寻出,让韩颖转移了地方,自己还真是成了那空口无凭诬陷好人的奸邪之辈。 瞧可颜带着吉甄一行人已赶来了村里,她与村民们作别后便匆匆离开了曲家村。 坐回马车上,可颜不停打量着自家小姐,担心的说道: “小姐,奴婢方才过来时遇上了陆大管家,他说要赶往韩家,还说是你指认韩颖夺了陆家的雪蛤膏,这事咱可管不得,那韩颖平日里对姑爷唯唯诺诺的,甚是温顺,姑爷若是觉得你在从中挑拨,可不会放过小姐你的。” 曲云初却淡淡的笑了笑:“你家姑爷只是性情冷淡,却并非蠢人,他自是分辨得出善恶。” 往往越会阿谀奉承之辈心里的算计才会更加阴毒,让人防不胜防。 主仆二人又在车厢内闲谈了几句,也才刚出村没几里路,马车却骤然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 可颜忙探出头去问。 吉甄凑过来小心翼翼的作答:“少夫人,是侍郎大人。” “唐顺?” 曲云初也探出头去看了眼前方,果见唐顺骑着高头大马,带了几名随从阻住了去路。 “知意,你给我滚出来。” 曲云初尚未开口,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凌厉粗狂的吼声。 吉甄猜到岳丈爷是来寻少夫人的晦气,朝着马车里小声嘀咕道: “少夫人,你若是不想见侍郎大人,小的可以帮你打发了。” “咳,那如何使得。” 曲云初冷笑一声:“从理论上来说,他的确是你家二爷的岳丈,如今也是孙少爷的岳丈。” 嗨,这关系扯起来当真是有些复杂。 “咱们不好怠慢。” 曲云初径直走出马车,向着前方青葱大马上那道高大身影走了过去,并未让可颜和吉甄随行。 眺眼望去,那唐顺生得体阔腰圆,一脸的福相,如此薄情寡义之人却能得上天如此厚爱,果真是天道不公得很。 曲云初上前礼貌性的向马背上的人影福了福身:“见过侍郎大人。” 唐顺浓眉微蹙着瞪她一眼,纵身跃下马来,并未急着答话,转而向旁边的山道边走了过去。 随后双手握着马鞭背在身后,抬头仰望着苍穹。 曲云初漫步到得他身边,唐顺这才扭过头来,冷声笑道: “陆少夫人还真是让老夫好找,老夫从玄都观一直追到曲家村,再追到这荒郊野岭的才将人给寻到。” 言语中尽是责备之意。 “哎哟,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我要是有那未卜先知的能力,定会乖乖的等在陆家等着侍郎大人。” 曲云初故意阴阳他一句,唐顺立时露出一脸的不满:“你别和我耍嘴皮子,我问你,你既做了文谦的娘子,为何又去拦你妹妹的花轿?” 这事,她虽然觉得干得漂亮,可她真想说不是她干的。 见她理亏,唐顺更为恼羞成怒:“听说你还当着彦朝的面掌掴了你的妹妹?” “妹妹?” 曲云初故意装糊涂:“侍郎大人说话让人好生听不懂,我沈家就我一个孤女,我哪来的妹妹?”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唐顺厉声道:“休要与我装蒜,你以为你在陆家做的桩桩丑事我不清楚?幼宁这才刚入府,你不仅拦她花轿,让她在彦朝面前难堪,前日里竟又逼着她在陆家长辈面前向你下跪敬茶,你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侍郎大人可真是会冤枉好人。” 曲云初幽幽冷笑:“令千金才实在是不成体统得很,我身为陆府长房的二少夫人,她是孙辈的新媳,向我这做婶婶的下跪敬茶有何不妥? 刚嫁进门的新妇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得,我替侍郎大人教会她尊卑礼仪侍郎大人应该心存感激才是,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侍郎大人的官声可是大大的不益呀。” “你……” 唐顺气得不轻,语塞许久才冷着脸说道: “你一口一个规矩,难道在为父面前就是这样作礼的?” “唐侍郎莫要说笑。” 曲云初慢条不吝的回道:“我自小生在沈家,从未进过唐家的门,那唐家的族谱里也寻不到我的名字,侍郎大人在我面前称这声‘为父’真是大大的不妥,我对侍郎大人也并无半分不敬,哪有不合礼法之处。” 话落,又朝他福了福身:“若侍郎大人没有别的事,我便告辞了。” 唐顺见她已然转身,心里倍感窝火,可实在寻不到半句言辞再来反驳她,也只能放任她离开。 第031章:测字寻宝 别了唐顺,曲云初头也不回的坐回了马车。 可颜惴惴不安的瞧了眼那边沉着脸的唐顺,也赶紧坐上马车,看着一脸平静的曲云初,忙不迭问道:“小姐,侍郎大人可有为难你?” 曲云初只是淡然一笑,便吩咐吉甄重新启程。 她也不指着唐家过日子,唐顺能拿什么来为难自己。 反倒是陆家那疯批,出手就给了自己每月十万两银子的花销,还必须得花个干净,这才是真真的为难人。 而且,自己前往玄都观,他竟连香油钱都提前捐了,明摆着是等着找自己的茬。 想到这里,她又吩咐吉甄加快了速度,火速的赶回陆家。 刚到陆府的正门,曲云初还未下马车,便见一群人也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定眼一看,那为首的正是陆大管家和韩颖。 韩颖生得白白胖胖,走起路来如同肥鸭子一般,看到少夫人下来的身影,只是轻瞪了眼她,连忙加快了脚步抢先入了府。 曲云初悠哉惬意的跟了进去,才到得凤雅阁的院门前,就见韩颖迈着小短腿委屈巴巴的冲了进去,嘴里高喊道: “二爷,二爷呀,我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少夫人平白无故的冤枉人,非说是我夺了陆家进贡给宫里的雪蛤膏,我的为人二爷最是清楚,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坏二爷的事啊。” 曲云初听着与陆管家面面相觑一眼,齐齐走进了内院。 院里的积雪已被下人们清扫干净,陆文谦端坐在轮椅上,腿上披了件花绒毯子,手里握着暖炉,正欣赏着院里盛开的腊梅。 听到韩颖的诉苦,他这才缓缓扭过头去,漫不经心的看了眼入院的曲云初。 “夫人这香上得还真是大有来头。” 陆文谦似笑非笑:“莫非那玄都观供着的祖师爷连此事都给夫人指明了方向?又或者说蓝华老祖的金身塑在了曲家村?” 言外之意就是觉得她多管闲事。 去趟玄都观还能惹出这许多事来。 曲云初自是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可这事她不得不管。 娘亲和阿阿皆在村子里,她不能由着陆家人对曲家村赶尽杀绝。 “要说还得是二爷呀,真是聪明,不愧是叱咤檀州的人物,连那蓝华老祖的心思都猜得透透的。” 曲云初笑道:“想来是老祖感念二爷心诚,花了那么多银子替他重塑金身,不忍看着二人被奸人蒙蔽,故而才托梦于我给陆家指点迷津。” “真是没脸没皮。” 陆文谦无奈的摇了摇头。 之前虽说行事没个分寸可好歹算是大家闺秀出身,如今这副做派全然跟个混江湖的神棍似的。 哪里有半点陆府少夫人的仪容风貌。 “陆沈氏,你休要在我面前故弄玄虚。” 陆文谦满眼嫌弃的白了她一眼。 陆大管家也不可理喻的摇了摇头:“少夫人,蓝华老祖都销声匿迹数百年了,他如何向你托梦,又如何为咱们陆家指点迷津?” 韩颖来的路上还以为少夫人是拿住了自己的把柄所以才让大管家去府上问罪,此时一听真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这何止是故弄玄虚,分明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在戏弄人。 想来这妇人是养尊处优惯了,闲得没事干,又嫉恨自己先前在二爷面前揭发过她与陆彦朝的苟且之事,存心恶心自己。 “少夫人啦,你怕是去了趟曲家村受人蛊惑了,我与二爷情同手足,向来唯二爷马首是瞻,绝不可能做出背叛他的事情来。” 韩颖心里再无顾忌,信誓旦旦的说道:“往日的事情我的确是多有得罪,可事关少夫人的清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少夫人失节,故而才在二爷面前多了几句嘴,可你也不能因为此事信口开河的冤枉好人呀。” 小心翼翼的察视了眼陆文谦的脸色,韩颖又接着道: “毕竟此事非同小可呀,关乎陆、韩两家上百年的情谊,眼下四大皇商之间可谓是尔虞我诈,一直有人在挑拨我陆韩两家的关系,少夫人此举正中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下怀呀。” 曲云初倒是忘了他与原身之间的过节。 说起来原身嫁进陆家虽心有不甘,可也没有真的和陆彦朝发生苟且之事,正是韩颖屡次煽风点火,才使得夫妇二人的关系越发僵硬。 他此时又搬出韩陆两家的情谊,说得大义凛然的,自己若没点拿他的本事怕真要被糊弄过去了。 “韩老爷这话说得倒是很中肯。” 曲云初细细打量着他,不紧不慢的说道: “如今的四大皇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得的确很厉害,简直叫人防不胜防。” 观此人面向,唇薄口尖,鼻子肥厚耳朵小,下巴扁平眉头逆生,看人时眼神总是飘忽不定,充满狡诈,俨然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这种人向来两面三刀,爱挑拨离间,唯恐天下不乱。 而且,报复性极重。 同为皇商,却整日里甘愿围着个小辈像只狗一样打转,如此能够忍辱负重的圆滑之辈又岂会甘居人下。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韩家祖上是靠着圈地发家的,可后来朝廷下令,禁止了官绅圈占百姓土地,韩家险些因此家破人亡, 好在韩老太爷搭上了陆老爷这棵大树,摇身一变成了专替宫里和达官显贵家运送花卉果蔬的大户,最让韩家引以为傲的则是为朝廷修建殿堂庙宇,如今的檀州城大大小小的官衙哪处不是韩家建成的。” 话到这里,曲云初却是吟吟一笑:“听说当今天子崇信方士,准备在宫里建造一座皇观,这督造之人正是韩家呀。” 听她提及祖上荣光,韩颖脸上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少夫人对我韩家之事了解颇深,却不知这些事与曲家村的雪蛤膏有何关联?” “关联自然是有的,韩老爷何必着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曲云初说道:“韩老爷不惑之年时曾举办过一次盛大的生辰宴,我记得那时正值阳春三月,韩老爷又是庚午年生人,日主天干为土,妥妥的土命,平生喜木, 而韩老爷单名一个‘颖’字,颖为木,寓意出类拔萃,想来是令尊大人寄予了厚望,希望韩老爷能够将家业发扬光大。” “少夫人这趟玄都观倒是没有白去,竟学会了替人相命。” 韩颖嘴角微微上扬着,满是讥讽的笑意:“难不成少夫人今日煞费苦心就是为了替我批上一卦?” 第032章:他就爱喝剩下的 “方才不过都是闲谈罢了。” 曲云初将目光转向脸色愈发阴沉的陆文谦。 “自打曲家村那两百盒雪蛤膏丢失以来,陆家联合官府对整个檀州各处路口盘查甚严,可二爷怕是忘了,我先前提到一桩事。” 曲云初提醒道。 陆文谦似有所觉,目色渐转幽深,缓缓落向韩颖。 陆大管家蹙着眉头,开口道:“再过一月就是年节,韩家会向宫里运送花卉果蔬,若是将雪蛤膏藏进运送这些贡品的官船里必不会有人察觉,可直抵京都。” “嗯,这的确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 曲云初笑道:“不过我觉着韩老爷还有更为高明的法子。” “什么法子?” 陆大管家赶忙追问。 “花卉果蔬虽也是运抵京都,可皆是些易坏之物,途中免不得需要人呵护打理,而且到了京都也并非直接运入宫中,到了码头就会分发给各家达官显贵,如此可就难以做到万无一失了。” 曲云初慢悠悠的瞥向韩颖:“倒是年关后即将运入京中的木材,那可是直抵宫中内务府,有天子的御批,中途无人敢盘查,这才是掩人耳目的好法子,藏几百盒雪蛤膏不至于是什么难事吧?” “少夫人休要信口开河。” 韩颖忙不迭解释道:“运抵宫中的木料尚未置办妥当,还未装船我如何夹带雪蛤膏进去?” 事到此处,也不容曲云初继续揣测,陆文谦便已有所顿悟,不假思索的对吉甄吩咐道:“立刻去搜查韩家在烟阳城的几处木料场地。” 吉甄心领神会,立刻应声而去。 韩家在烟阳城的木料场也就那两三处,一搜便知。 韩颖彻底慌了神,故作镇定的解释道:“二爷,你可莫听少夫人胡说八道呀......” “陆管家,看好韩大当家的,若是让他离开这院子半步,我拿你试问。” 陆文谦怒喝一声,哪还有心思再听韩颖辩解,推着轮椅就入了屋。 可颜却有些担心,凑在曲云初耳根前小声嘀咕道:“小姐,那些丢失的雪蛤膏果真会藏在韩家的木料场?” 此事,曲云初自是笃定。 曲琮留恋人世无非就是担心柳四娘和他刚出生的孩儿受连累,虽然他并不清楚雪蛤膏究竟藏于何处,不过就着一个人的生平喜好,这点她大致还是能够断定的。 韩颖想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又怎会在最后环节不做周密的思量。 她径直转身回了内院的小阁楼里。 可颜去外院添了些银骨炭回来加旺了炭火,又亲自做了些暖身的羹汤端进阁楼里。 曲云初连喝了两碗,对这小丫头的厨艺甚是认可,瞧着桌上未喝完的半锅汤,她有些恋恋不舍的摸了摸鼓起的肚腩,随即吩咐道: “将剩下的端去给姑爷喝吧。” “啊?” 可颜一愣,难为情的说道:“小姐,可这些都是你喝剩下的呀。” “咳,你是不了解你家姑爷,他呀就爱喝我剩下的。” 横竖刚做好的也得要自己试毒,这不正好。 压低了些声音,曲云初笑眯眯的叮嘱道:“你呀就告诉姑爷,说这汤我已经替他尝过了,味道不错。” 说完,半推半就的就将可颜送出了门。 可颜端着羹汤蹑手蹑脚的进入陆文谦的房间,还未入门,就听到一声凌厉的呵斥。 “谁允许你擅闯我的房间?” “姑......姑爷,小姐见......见你一直未用膳,特意吩咐奴婢送了些羹汤来。” 可颜唯唯诺诺的又将曲云初的话复述了一遍,陆文谦这才让她入了屋子。 看着桌上已见底的羹汤,陆文谦眉头一皱:“有这样试喝的?” 可颜吓得小心脏扑通乱跳,只得硬着头皮随意编撰了个理由敷衍: “小姐说怕这羹汤少喝了尝不出味道,所以就多喝了一碗。” 陆文谦冷笑着摇了摇头。 她那点小心思岂能瞒过自己。 可想着她今日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丢失的雪蛤膏下落,陆文谦并未计较,端了羹汤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喝了几口才低着头吩咐道:“往后先送到我房里来。” 可颜木讷的点了点头,僵在原地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陆文谦狠狠睨她一眼,可颜吓得拔腿就跑。 陆文谦一边漫不经心的喝着汤,一边思量着自己这位夫人近来的变化,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倒是奇怪,她何时变得如此聪慧了?” 陆文谦一头雾水。 自己都未曾想到韩颖会打雪蛤膏的主意,这妇人不仅笃定是韩家所为,还有模有样的分析出了雪蛤膏藏匿点,若吉甄果真从木料场寻到了东西,还真得对这妇人刮目相看了。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吉甄带着下人们回到了院子。 两百余盒雪蛤膏整整齐齐的摆在了院子里。 曲云初听到动静,并未下楼,而是在这暖烘烘的暖炉边上打起了小盹。 一大早就赶到了曲家村,她实在困得厉害。 楼下,韩颖早已吓得双腿发麻,看着被吉甄推着轮椅出来的陆文谦,开始哀声请求道:“二爷,我不过是被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还请二爷原谅我这一次。” 说着,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来,塞进他怀里。 “这里是三十万两银票,还请二爷笑纳,晚些时候我再回府取五十万两过来,就当是替二爷孝敬宫里贵人的。” 陆文谦目色冰冷,拿着银票一张张往旁边的火盆里丢。 “韩颖,你说这银票要是化为灰烬可还有人用得?” 陆文谦嘴里冷不丁蹦出几个字,吓得韩颖更是头皮发麻。 “哎,死人倒是用得。” 陆大管家在旁边感慨了句:“就是不知韩大当家如此背信弃义,到了阴曹地府还能不能使上这白花花的银子。” “二爷,二爷饶命啊。” 韩颖心知陆文谦的性子,扭头看了眼一旁的雪蛤膏,支支吾吾道:“二爷该知是谁想要这批雪蛤膏。” 陆文谦笑而不语。 过了片刻才慢悠悠的摆手:“带下去,过些日子让他入宫去与宫里那位做个伴。” 眼见着陆管家差人将韩颖拖走,陆文谦回过神来注视着院里的雪蛤膏许久,忽然抬头看了眼阁楼。 “将送入宫里的雪蛤膏入库,剩下的......” 目光沉了沉,他嘴角抿出一抹浅笑:“送到少夫人房里。” 吉甄心里一喜,点头应是。 第033章:醉死温柔乡 曲云初正睡得迷迷糊糊,忽听一阵敲门声响起。 可颜轻压着步子先去开了门,见吉甄后面跟着的婢子手里都抱着精美的盒子。 她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雪蛤膏?” 这东西即便是在陆府那也是极为稀罕的东西。 印象中,仅是在小姐送彦朝少爷《蓝华医经》时,他给过两盒给小姐。 吉甄脸上挂着笑意:“这些是二爷特意吩咐我送上来的。” “这么多都送给我家小姐了?” 可颜难以置信的确认道。 “嗯,当然。” 吉甄颔首:“若不是少夫人,哪里能寻回这批雪蛤膏,自然全是少夫人的功劳。” 可颜心里乐开了花,忙让婢女们将东西搬进屋内。 “轻点,轻点,少夫人还在睡觉呢。” “咦,少夫人怎么近来如此嗜睡?” 吉甄有些纳闷。 这点,可颜也想不通。 往常自家小姐可是最活泼的,有事没事的就喜欢在府上乱窜,总想去偶遇彦朝少爷。 最近的确像变了个人似的。 莫非她真的要痛改前非,与彦朝少爷彻底了断? 想到这,可颜心里更为欣喜,随口解释道:“怕是夫人前几日受了惊吓吧。” 听到这话,吉甄微微挑了挑眉。 虽然他以前不喜少夫人,可府上这些人趁着二爷病倒便将少夫人拉出来顶罪,这点却是让他感到不齿的。 “放心吧,有二爷在,往后不会有人再敢为难少夫人的。” 可颜皮笑肉不笑。 她可不信姑爷会护着小姐。 当着吉甄的面,她也不敢多说,等着婢女们放好了东西,送走吉甄又轻手轻脚的关好了房门。 回到内室里,正拿着一盒雪蛤膏反复打量,曲云初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 瞧着小丫头手里精致的盒子,甚觉熟悉。 “这是?” “小姐,姑爷差人将余下的雪蛤膏全部送到你房里来了。” “他如今变得如此上道了?” 曲云初也有些意外。 虽是身在玄门,但也知道雪蛤膏这东西极为难得。 贵不贵的且不说,主要是进贡给宫里用的,再多的银子也是有价无市,有着“软黄金”、“动物人参”的美誉,是集食、药、补为一体的珍贵滋补强壮佳品。 要是配着燕窝一道食用,那养颜效果可真真的是立竿见影。 咳,如今这小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还修什么苦逼的道。 “就让贫道醉死在这温柔乡里吧。” 也才念头刚起,屋外一道惊雷骤然响起,可颜先是吓得一怔。 “寒冬腊月的这两日为何总是打雷?” 可颜捏着下巴,一脸不解。 “嗨,那肯定是老天爷脑子有大病呗。” 曲云初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霹雳。 “小姐,可不能对上天不敬,会遭雷劈的。” 可颜连忙小声提醒。 曲云初却甚为不屑,心道:“这条路是你挑的嘛,偶像,怎么能有怨言。” 随后便笑眯眯的对可颜吩咐道:“快去用雪蛤膏和燕窝替我炖锅粥来,折腾了这两日我得好好补补。” 可颜应声而去。 曲云初在屋子里盘算着该如何支出这月的巨额赃款,却听陆珺莞的声音在楼下响起。 她刚起身去开了门,陆珺莞就已到了跟前。 这凤雅阁里也只有她可以不经允许敢横冲直撞了。 “本以为你要到观里住上几日,这才两日的功夫就赶了回来,还听陆管家说是你替府上寻回了丢失的雪蛤膏,知意,你可真是厉害。” 陆珺莞欣喜不已,拉着她的手就开始不停恭维。 “咳,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曲云初将陆三娘引进了屋,看了眼屋子里堆着的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几十盒雪蛤膏,吩咐道: “这些是送去宫里剩下的,你多拿些回去。” “二哥哥竟都给了你。” 陆珺莞心里一酸,可也盖不过夫妇二人重归于好的喜悦,连忙理了理情绪,回道: “既然是二哥哥赏给你的,你便留着吧。” “与我还这般客气。” 曲云初随手捡了几盒雪蛤膏就往她手里塞。 若是没有她,自己这条小命都没法保,几盒雪蛤膏自不会在意。 “我让可颜炖了燕窝雪蛤粥,待会儿一道用些你再回去。” “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陆珺莞接了雪蛤膏,两人一道下楼。 路上,她压低了声音便迫不及待的问曲云初:“知意,你快与我说说,二哥哥那方面可有问题?” “那方面?” 曲云初一噎,立时反应过来,难为情的抬眼看了看阁楼。 陆珺莞这两日忙着照料母亲,并未听说二哥哥让她住在阁楼的事,失落的问道: “莫非你搬回来二哥哥就一直让你住在这里?” 曲云初巴不得一直住在阁楼里,赶忙解释道:“你二哥哥现在病体未愈,弱不经风的,也不便我去打搅。” “哎,那也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陆珺莞哀声叹了口气:“知意,二哥哥早晚会接纳你的,今日的事你也能看得出她心里有你。” 那疯批的心思,曲云初可懒得去猜,便随口应了句:“不委屈,不委屈,三娘就不必老替我们的事费心了。” 两人说着话,刚到凤雅阁的堂屋里,江云轻也笑嘻嘻的迎了上来,一改往日的嘴脸,讨好道: “二嫂这次可是为陆家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先前我还误会了二嫂,没想到二嫂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去了,也怪我眼皮子薄没见地。” 江云轻挑了挑眉:“我还说那玄都观是什么破地方,二嫂怎会如此糊涂的去那处上香。” “妹婿猜的没错,我呀就是去那破地方上香了。” 曲云初只需票眼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心里没憋什么好屁,也不顺着他,故意阴阳道:“而且呀,你那心高气傲的二舅哥还往那破地方捐了十万两的香油钱呢。” “十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江云轻心都在滴血,自己攒一辈子月俸也攒不到这个数呀。 真是个败家子。 他就差直接骂了出来。 可脸上还得装作毕恭毕敬的恭维:“还是兄长有见识啊,这不,刚捐了功德,咱陆家丢失的雪蛤膏就寻了回来,可见玄都观的确是处很灵验的地方,改日我也陪着夫人去拜拜。” 最后几字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第034章:对付曲家村 陆珺莞如今对这赘婿是一点好脸色也不愿给。 二哥哥已经卸任家主,二嫂又向来与他不合,真不知他热脸贴冷屁股的跟来图个什么。 “谁要和你一起去拜了。” 陆珺莞不耐烦的撇开他伸来的双手。 “陆江氏,我告诉你,你没事就好好在府里待着,多往老夫人院里走动走动,照料好母亲,别整日里出去招惹是非。”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 江云轻心里一肚子苦水没地倒。 自己在外拼死拼活可都是为了帮陆家打理生意,她却说自己是在外面鬼混,招惹是非,真是一点也看不到自己的苦劳啊。 强忍着心酸,他仍是笑脸相迎的跟在曲云初身后,趁陆珺莞交给婢女们雪蛤膏的闲隙,他忙不迭小声问道: “二嫂,听说兄长每月给了你十万两银子做花销,你快与我说说,你是如何讨他欢心的?也教教我呗?” 曲云初听得一噎。 原来他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看样子三娘平日里将你压迫得很紧呀?” 曲云初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 “咳,一言难尽,同为天涯沦落人,我心里的这份苦怕是也只有二嫂能够理会。” 江云轻小声叹了口气。 曲云初再定定的睨他一眼。 此人虽只是个赘婿,可面相却是极好的。 天仓饱满,一生易见贵人,能得至亲帮助而荫蔽终生。 鼻相又如截筒,山根隆起有肉,下巴圆润,耳垂肥厚,眉毛稜骨处的福堂骨同样圆润隆起,此面相之人在中年后运势颇佳,能够颐养纳福。 “妹婿不过是眼下稍显困顿,你只需静心克己,安守本份,假以时日必能财禄相随。” 本是一番虔诚的忠告,江云轻却不以为意,觉得她是在搪塞自己。 “二嫂何时搭上了这神棍的勾当。” 江云轻瘪嘴道:“静心克己,安守本份,这该是说给你自己听的吧,果真是这天道不公,老实人活该受罪,只有离经叛道些才更能得到人的尊重。” 话落,气匆匆的扭头就冲了出去。 “陆江氏。” 陆珺莞这才交代婢子们收好东西,便瞧见自家赘婿冲出了门,心里一阵窝火。 “吃枪药了吧这是。” 愤懑的呛了句,她又满脸笑意的上前拉住曲云初,说道:“别理会他。” 陆家人瞧不上这赘婿是历朝历代传承的思想所致,可在曲云初眼里向来众生平等,她并不想刻意小瞧此人。 倒也如他所说,同为天涯沦落人,她能够理解这赘婿的心思,无非是想让日子过得送快些。 毕竟是老夫人江芮做的主,即便陆珺莞再不喜,怕是她也只能顺应天意。 而且她自己也并未反抗。 “三娘,有些话我倒是想与你说说。” 曲云初劝道:“你既然决意和妹婿好生过日子,就该与他相敬如宾,这男人嘛该给的体面还是得给,切莫因自己的过错让人家心里生了怨。” 听到这话,陆珺莞也意识到自己平日里待他太过苛刻了些。 招赘一事当初本也是自己的意愿,就是人选没由自己做主,她一直心里有些怨言。 如今再仔细回想,陆江氏自入府这两年的确是矜矜业业,帮着陆家打理生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反倒是自己亏待了他。 “咳,他是不是向你抱怨银子的事了。” 陆珺莞讪讪的笑道:“我也是年前听说檀州城有位大家小姐,家里招的赘婿拿着府上的银子到外面偷养外室,故而今年才对他苛刻了些。” 想了想,她又自顾自的点头:“你这话倒也是,好歹是我陆家的赘婿,一月二两银子的月俸的确是寒碜了些,回去我再多给他一两便是。” 这话让曲云初听得哭笑不得。 二三两银要是放在寻常人家那自然是笔巨款,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放在陆家这样的门第,三两银子还不如一个上等的丫鬟女使月俸,也难怪江云轻整日里围着陆文谦打转。 陆珺莞留在院里喝了碗燕窝雪蛤粥,见天色已晚,便领着女使们匆匆的回了自家的院子。 藜榕院那边,陆彦朝和唐幼宁夫妇回门归来,听闻陆文谦将剩下的雪蛤膏全部留在了凤雅阁,唐幼宁顿时气得不轻。 “凭什么,官人如今才是陆家的家主。” 唐幼宁这几日正愁着断了雪蛤膏,愤愤不平的抱怨道:“二叔他凭什么不经官人允许就擅自做主。” 华氏一直低着头,心里也有些不悦。 可她知道老二在陆家的地位,即便是不做家主仍然是一句话就能主导陆家的命运。 眼下还不是与他叫板的时候,自不会挑唆儿媳去闹事,到时候只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倒是陆彦朝看得开朗:“不过几盒雪蛤膏,你何必较劲,这本也是二婶靠自己的本事寻回的,将剩下的赏赐给她并无不妥。” 追回了雪蛤膏,不管怎么说也是替自己解决了件棘手的事。 “可官人你如今才是陆家的家主呀。” 唐幼宁仍执迷于此:“而且那刁妇如今连父亲也不放在眼里了,今日父亲去寻她,她还给父亲下绊子,让父亲脸上难看。” “要说老二家这位这几日确实是反常了些。” 华氏狐疑道:“莫非真是得了仙人护佑?” 环顾了眼夫妇二人,她心头的疑惑更重: “今日我听陆大管家回来说,你们二婶从玄都观去曲家村竟是驾了一群纸鹤,那玄都观本只是处名不见经传的地方,老二却掷万金入观,倒是让我很是好奇,改日我也得去好生拜拜。” “不过都是些妖道罢了,使了些故弄玄虚的江湖小把戏,母亲何必当真。” 陆彦朝并没觉得好奇:“母亲若是喜欢还是去嘉兰寺妥当些。” 不过想到曲家村雪蛤膏产量一年不如一年之事,他还是皱起了眉头。 “二叔这些年徒有虚名,对曲家村一事一直心存仁慈,如今既然是我做了陆家的家主,那整个曲家村的地界必须得收归陆家,如此方能保证雪蛤膏每年如约送往宫中。” “就怕曲家村的村民不肯搬出村去。” 华氏有些担心。 “母亲多虑了,官人那位干娘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如今父亲又入了京,对付区区一群刁民不过小事一桩。” 唐幼宁极力支持夫君拿下整个曲家村,她可不想用个雪蛤膏还要与人争抢。 陆彦朝心里已然有了决断,起身道:“我送母亲回去,这事母亲不必再操心。” 华氏思忖着点了点头,终于同意了儿子的主张。 第035章:没看到我被打了吗 一大早,天还蒙蒙亮,陆府的大院门前就聚集了数百名精壮的汉子。 他们个个手拿棍棒,待得大管家一声令下便浩浩荡荡的朝着曲家村奔赴而去。 今日的曲家村也是格外热闹,得知陆家寻回了丢失的雪蛤膏,危机解除,村民们心里都乐开了花。 里正与大家商议着,分出一部分人去卫氏家中帮忙料理丧事,其余空出的人手则是帮着牛婶家盖房子。 虽说曲老六不是个东西,可孤儿寡母的留在家中连个安身的居所也没有,大家看着于心不忍,也没人拒绝里正的安排。 卫氏向来是个热心肠的,早早的替女儿下了葬,等回到村里便吩咐乡邻们都去帮牛婶家盖房子,自己则带着曲阿阿准备回家。 曲阿阿有些放心不下柳四娘母子,想先去探望探望这对可怜的母子。 卫氏迟疑着答应了小豆丁的请求,可还未进曲琮家的门,就听到络绎不绝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 母女二人回眸去看,只见密密麻麻的人影从狭小的村口迅速涌了进来。 “是陆家的人。” 曲阿阿在人群中看到了昨日那位令人生厌的陆家大管家。 “阿娘,他们是不是又想欺负阿四姐姐?” 曲阿阿神情慌乱的问道。 卫氏蹙着眉,心里也变得七上八下的。 她心知这么多人不可能是冲着一位寡妇而来,连忙弯下身去小声吩咐道:“阿阿,你快去牛婶家请里正爷爷。” 曲阿阿却清楚这些恶棍绝非里正爷爷对付得来的。 她瞬间想到了陆家那位大姐姐。 这个时候,恐怕也只有她能帮到曲家村了。 朝着娘亲点了点头,曲阿阿不慌不忙的叮嘱道:“阿娘,你去阿四姐姐家中躲一躲。” 随后,隐入不远处的丛林里,一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卫氏瞧着有些不对劲,这可不是去牛婶家的路,正想追上去,可陆家的人这时已经围了上来。 “今日日落前,务必将所有人都赶出村去,不许有一户人家留在村子里。” 陆管家大手一挥,数百名壮汉立即四散开去。 “陆大管家,您这是何意,我们村欠陆府的雪蛤膏不是已经补上了吗?” 卫氏也顾不上女儿的叮嘱,直接上前去与人理论。 “补上?那是你们村里补上的吗?那可是我们二少夫人寻回来的。” 陆管家侧目瞥了眼村口的曲琮家,厉声道:“卫娘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呀快些带着里面那对孤儿寡母离去,省得到时又有人埋怨我们欺负孤儿寡母的。” “离去?这里是我们的家,大管家想让我们去哪里?” 卫氏心有不满,据理力争道:“天子脚下,陆家如此目无王法就不怕惹来民怨引天子动怒?” “你少拿天子吓唬我。” 陆管家嗔道:“我陆家正是替天子尽忠效力的,若不是你们这些刁民从中作梗,我陆家何至于连进贡给天子的贡物也出现差池。” 恰在这时,里正和附近的村民们闻讯纷纷赶了过来。 瞧见卫氏正与陆家人理论,里正拄着拐杖脚步蹒跚的行至二人跟前,连连叫屈。 “陆管家,何至于如此啊,村子里上百户人家,你如此这般让大家上何处安顿啊。” “那是你们的事。” 陆管家冷嗤一声:“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扪心自问,若是没有陆家,你们哪有这般安逸的日子,竟然勾结外人意欲对陆家不利,今日这下场也是你们自找的。” “雪蛤膏本就是我们曲家村的,我们想卖给谁那是我们自己的权利,你们陆家强买强卖才是有违法度。” 曲冕义愤填膺的说道。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愣头青也敢与我谈法度?” 陆管家小眼一瞪,冲着身后的小厮们喊道:“今日谁敢不从,就给我打,狠狠的往死里打。” “乡亲们,各位叔伯们,这可是我们自己的家,哪能由别人在此撒野。” 曲冕虽然年幼,却是个不怕事的,见陆家人仍要硬来,立刻鼓动大家:“陆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绝不能让他们好过,我们今天就和他们拼了。” 话音刚落,就有不少轻壮跟着响应。 两拨人顿时扭打在了一块。 还有些看热闹的回想着曲冕的话,心里的愤怒也腾腾直往上涌。 曲家村的雪蛤虽是靠了陆家使银子才有了规模化的繁衍,可归根结底这的确是曲家村的东西,并非陆家的私产。 念及此处,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了反抗的行列。 陆管家本是带了数百号人前来,可不少人已分散出去,留在村口的壮丁哪能抵得过怒气值拉满的洪流,片刻的功夫就被冲得七零八落。 曲冕和几名眼尖的少年瞧着陆管家的身影直接硬挤了进去,朝着这贼首就是好一顿拳打脚踢。 “哎哟,哎哟喂,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我被打了吗。” 陆管家疼得哇哇直叫,在混乱的拳脚中奋力往外爬。 里正瞧着这情形眉头皱得很深。 陆家是大月朝头号皇商,隶名宫中内务府,又承着一品光禄大夫的官衔,妥妥的民与官斗。 更别提陆家进贡的雪蛤膏本就是孝敬天子的,又有天子跟前的红人撑腰,真要闹起来,雪蛤膏的产权归属也不过天子一句话的事。 反倒是今日村民们反抗陆家,要是引来官府更加没地说理去。 他连忙凑到卫氏跟前,小声嘀咕道:“卫娘子,这样闹下去怕是不好收场,你立刻赶往陆家去请二少夫人前来,眼下也只有她能够帮到咱们曲家村了。” 卫氏至今都没想明白陆家这位少夫人为何对自己和阿阿如此亲近,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冷不防的又要去给她添麻烦,她自是抹不开这层情面。 可看着场上的形势越发混乱,再回想着阿阿离去的方向怕是也是去了陆家,她心里着急,只好硬着头皮应下了里正的请求,寻着阿阿的脚步心急火燎的朝陆家赶去。 ...... 曲阿阿对曲家村以外的地方并不熟悉,在林子里乱窜了许久险些迷了路。 正当她茫然无措时,却在林子里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琮哥哥。” 曲阿阿欣喜的喊道。 见他身上的两个窟窿已然被修补好,而且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整个人看上去都干净利落了许多。 她激动的就朝曲琮靠拢过去。 可还未近身,胸前佩戴的玉牌就散出一道刺眼的金光。 她急得正要摘下,曲琮忙阻拦道:“别摘。” 曲阿阿想着大姐姐的话,瞬时打消了念头。 “你跟着我,我带你去寻你阿姐。” 曲琮并未告知她如今那位陆家少夫人正是她亲身的阿姐,仅是在前面替她默默的引路。 第036章:是人是鬼? 曲琮引着曲阿阿一直到了陆府,始终没敢再靠近她。 可陆府实在太大,门禁又森严,小豆丁想要从正门进入去寻曲天师怕是难上加难。 于是,他直接将人带到了凤雅阁的院墙外,介于小豆丁身上的玉牌,他只能隔着些距离用阴风缓缓的将她吹上墙顶,之后再设法将她接进去。 巡逻的护院巡至此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悬在空中正缓缓的往上移动,先是吓得一愣。 眼见着人就要进入院内,这才反应过来是进了贼。 “哪来的小乡巴佬。” 几名小厮才喊出声,人影却已翻过了院墙。 院子里,陆文谦正坐在轮椅上,悠闲的观赏着清晨的景致,闻着冬日里飘散的腊梅花香,一脸的悠哉惬意。 听到院外的动静,他双眸慢悠悠的移动着看了过去。 这一看,直接将他看怔住了。 只见一道瘦小的身影正从墙头十分缓慢的坠落下来。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呀?” 吉甄也是吓得不轻。 那小家伙脚不沾地,悬浮在空中,下落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犹如幽灵一般令人咂舌。 刚从阁楼上下来的可颜也看到了这一幕,瞧着主仆二人吃惊的样子,连忙应道:“好像是人,而且还是熟悉的人。” “阿琮哥哥,他们......好像看到我了。” 曲阿阿呆呆的望着院里的几道身影,有些惧怕。 曲琮先用阴风将小豆丁平稳的接到地面,回过身去,一眼便看到了陆文谦身上罩着的一道金光。 那金光竟比小豆丁胸前玉牌散出的光还要耀眼,刺得他全然睁不开眼。 “别怕,你阿姐就在里面。” 曲琮刚安抚了句,却见陆文谦已推着轮椅过来。 他不敢继续在此逗留,连忙爬出了院子。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陆文谦到得小豆丁跟前,用看怪物的眼神静静打量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不速之客。 曲阿阿恨他入骨,狠狠的睨他一眼,也不理睬他的质问,就直往院内跑,口里连连高喊着“大姐姐”。 陆文谦又是一愣。 “这谁家的野孩子啊?” 吉甄也是哭笑不得,可总不能去欺负一个尚不及腰的小孩童。 方才听出可颜认得这孩子,忙将目光转向她。 可颜有些不知所措,当着姑爷的面哪敢直言,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句,吉甄这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陆文谦已然察觉到这小豆丁是来寻阁楼上那位,并未多言。 只是看了眼院墙,冷冷的吩咐道:“将外院的墙再加高一丈。” 吉甄挑了挑眉:“再加高院里就没光线了。” 可话才出口,陆文谦已推着轮椅折了回去。 阁楼里,曲云初睡得正沉,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在唤“大姐姐”,声音听着还有些熟悉。 急切的叫唤声,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惊坐起来。 细细再听,那稚嫩的小嗓音不是阿阿还能是谁。 “糟糕,这小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楼下那疯批,她赶紧起身跑了下去。 刚到楼下,就见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皆是愣愣的看着她。 大的坐在轮椅上,看似冷静的眼神里布满了愠色。 小的看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困惑。 “大姐姐,太阳都能照屁股了,你怎么还在睡觉?” 曲阿阿圆溜溜的小眼珠不停转动着,似乎对旁边那位全然看不见。 曲云初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有些讪讪的偷瞄了眼陆文谦,连忙上前抱起小豆丁就往楼上走,一边走还一边大声解释道: “咳,我都说了不收徒,不收徒,你怎还寻到府上来了,你说你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到了府上我还得管你吃管你住,这不完全是桩亏本的买卖,陆家那是大月朝出了名的皇商,就算是到了皇帝面前也吃不得半点亏,我堂堂陆府的二少夫人怎会不懂这个道理。” 曲阿阿听得一头雾水。 陆文谦眼里却是充满了鄙夷。 陆家这么大的家业,还会养不起一个小孩? 差她那两口饭吃? 亏她还有脸提是陆家的少夫人。 就是不知这小孩童是看上了她什么,竟会想着拜她当师父? 这不是眼拙是什么? 小豆丁被她抱上了楼,甚是疑惑的小声说道:“大姐姐,我不是来拜师的,昨天去我们村的那个糟老头今日带了好多人,娘亲和里正爷爷怕是招架不住,我只好前来求大姐姐帮忙了。” “陆管家又去了村里?” 曲云初先是一惊,但仔细一想,只怕是陆彦朝的意思。 曲家村的雪蛤膏对于陆家来说虽不是赚钱的买卖,却是维系陆家与宫中关系的重要桥梁。 这叔侄二人,陆文谦看似狠辣,可心头多多少少存着些仁义。 陆彦朝这人却是截然不同,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计一切后果。 她顿时意识到了势态的严重性。 将小豆丁安置在茶几旁坐下,寻了些屋子里没吃完的糕点和水果给她。 “你先吃些东西,容我换身衣服便随你回去。” 叮嘱完,见可颜已上楼,又吩咐她为小家伙备了些茶水,随后自顾自的去内室里简单的收拾了一番。 出门来,小豆丁在可颜的照顾下已狼吞虎咽的吃了好些东西。 瞧见阿姐的身影,曲阿阿连忙起身过来拉着她,兴匆匆道:“大姐姐,我们走吧。” “好。” 曲云初应了声,赶忙抱着她下了楼。 刚要出门,身后却传来陆文谦凌厉低沉的声音。 “站住。” 曲云初回过身去,与他正面相对。 “你想管曲家村这桩闲事?” 陆文谦剑眉微蹙着,神情极为严肃。 “闲事?” 曲云初冷笑一声:“曲家村是远近闻名的大村,有近三百户人家,上千村民,今日陆彦朝想逼迫全村老幼迁出村去,试问陆二爷,他们若不肯,二爷是想让陆大管家屠村吗?” 陆文谦顿时陷入沉默。 “我知陆家势力滔天,但也不至于能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当今天子登基不过三载,治下就出现如此巨大的暴动,倘若惊动天子,试问二爷,陆家该如何向天子交代?” 曲云初睨他一眼:“凭着宫里那两位贵人的手段即便能麻痹圣听,只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吧,早在还未嫁进陆家前,我就听闻檀州城里的新月书院结成的新月党一直在搜罗罪证准备弹劾陆家与几大皇商,陆彦朝在此时出来兴风作浪,难不成是想将陆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些事,陆文谦早有耳闻。 对于新月党那的确是一股叫人头疼的势力,不得不防。 第037章:愣头竹马 见他没再阻拦,曲云初带着可颜和小豆丁迅速出了院子。 吉甄也想跟去,却被陆文谦挥手拦了下来。 “二爷,陆管家去曲家村可是孙少爷下的令,少夫人单枪匹马的前去只会惹怒孙少爷。” 吉甄心里惴惴不安的,很是不放心。 “她既是二少夫人,何须人人都喜欢。” 陆文谦嘴角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意:“如若没有招人恨的本事也的确不配住在我凤雅阁。” 吉甄听得一噎。 这是什么逻辑。 可主子的心思他也不敢胡乱猜疑,只得眼睁睁看着少夫人离去。 陆文谦仿若无事的瞥了眼墙角的腊梅,想到些事情,忽然问道:“少夫人出门可有花过银子?” “好像没有。” 吉甄一脸苦意。 主子将一切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的,少夫人哪有地使上银子。 “这可不行。” 陆文谦摇了摇头:“从明日起,不许她再困在宅子里,多带她出去转转。” 说完,又刻意补了句:“哪里能使上银子便带她去哪里?” “青楼狎妓最耗银子?” 吉甄立马联想到了此处。 陆文谦目光阴冷的瞪他一眼,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鸿顺赌坊。” 吉甄一愣。 好端端的为何要少夫人去赌钱。 陆家人可最是不喜族中子弟沾染上了赌钱的恶习。 陆文谦并未多作解释,而是推着轮椅到墙根下抚摸起垂下的梅花。 曲云初带着人刚出中院,前脚才踏入外院的门槛,就见华氏、唐幼宁婆媳二人领着一群小厮大步流星的堵了上来。 “大少夫人,就是那小贼偷偷潜入了院中。” 一名领事的小厮指着曲阿阿,笃定的说道。 “胡说八道,哪来的小贼。” 曲云初不满的瞪了眼那小厮,又笑眯眯的捏了捏曲阿阿的脸蛋:“这可是我新收的小徒,多可爱,怎会是小贼。” “咳,弟妹呀,你收不收徒的我倒是懒得管,可不能坏了府上的规矩。” 华氏扭着腰身到她跟前,定定的打量了她怀里的小童,挑眉责备道:“正经人家的孩子哪有爬人院墙的道理。” 曲云初淡笑:“大嫂这话说的,正经人家谁又会去掘人祖地,断人活路呢。” 婆媳二人瞬时听出了这小孩的来头,怕是从曲家村跑出来搬救兵的。 “姐......” 唐幼宁习惯性的刚喊出声,下意识的连忙改了口:“二婶身为陆家的少夫人,怎老是胳膊肘往外拐?” 昨日便听说她帮着曲家村的村民对抗陆家,今日还想去帮人解围,给府上添堵。 曲云初懒得与这没头脑的夯货见识,只问华氏:“大嫂嫁入陆家也有些年头了,好歹能算半个当家人,且问今日之事,大嫂准备如何收场?” 华氏顿时陷入了犹疑。 昨夜虽是同意了儿子的主张,可一直是提着一颗心。 曲家村有上千的村民,如若处置不妥当,的确是件很棘手的事情。 正当院子里沉默无声之时,一道嘹亮的嗓音骤然响起。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哪有那许多道理可讲。” 陆彦朝趾高气扬的走了过来,瞥了眼曲云初,双目微微一沉。 “二婶,你近来越发的活跃了,莫非是二叔拨的银子不够你消遣快活?” “正是因为要保住我这份泼天的富贵,我才不得不出来活跃活跃。” 曲云初朝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大侄子,我知你想在陆家早日树立威望,又觉得宫里有位至圣夫人替你撑腰,可以肆无忌惮,但你别忘了,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明昭皇帝并非是你那位服侍天子的干娘。” 瞧他印堂黑纹越来越深,曲云初经不住冷幽幽的笑道: “天子信任华夫人可不代表能够唯她是从,失了这份信任,别说是华夫人,陆家往后该如何自处?大侄子可以不顾个人安危,难道还想阖府上下受你拖累落个满门抄斩或是流放的结局?我与你二叔可不想受这份累。” 这番话却是戳中了陆彦朝的心坎,迟疑了许久也未能再说出话来。 华氏也越想越可怕,宫里两位贵人对儿子的态度本就不一,到时张大监若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只怕是至圣夫人也保不了彦朝。 “朝儿,还是速速让大管家回来,此事唯有与你二叔和祖母商议另想对策。” 话音刚落,院门外一群红衣衙役骤然闯了进来。 看门的小厮不少被直接推翻在地,衙役们直接拔出腰间佩刀制住地上的小厮们,使他们动弹不得。 曲云初与众人顺眼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青衣官袍的少年意气风发的走进了院子,身边还有几名绿衣小吏跟随。 “知意,我来接你了。” 少年官吏径直到得曲云初身前,眼里全无旁人,亲切的对她说道。 “?” 曲云初先是一凛,随即反应过来,此人正是原身青梅竹马的玩伴谢君屹。 谢君屹待原身倒是情深意笃,可无奈家中贫寒,一直不得原身青睐。 听闻此人两年前便入了京,瞧着这身打扮,想来是衣锦还乡了。 “我乃烟阳城新任知县谢君屹,听闻陆家在本县横行霸道,强抢民女,祸乱乡里,条条罪状简直是罄竹难书。” 说着,谢君屹便朝身旁的小吏挥了挥手,让人取出官府牌票示意。 “今日本县特奉命前来彻查陆家霸占曲家村林地田产一事。” 话落,又扭头看向曲云初,义正言辞道:“知意,你不必惧怕,只需将陆家如何将你强娶入府告知与众,我定会为你做主。” “强娶入府?” 曲云初听得一头雾水。 原身不是死乞白赖的想着嫁入陆家,也不知从哪儿传出强抢民女一说。 她倒是真想顺着谢君屹的话接,正好摆脱了陆文谦,可无奈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胡诌啊。 陆彦朝本就为曲家村的事伤神,正愁着有气没处发,这送上门来的人肉沙包不用白不用。 他接过小吏手中的牌票,直接一脚将那小吏踢翻在地,踩在那人身上阴沉着脸质问道: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是奉谁的令敢闯我陆家的宅院?” 随后,便将那牌票撕了个粉碎。 第38章:她待我情深意切 新官上任头一把火就被人如此践踏,谢君屹立也是气得不轻,恼羞成怒道: “陆彦朝,你放肆。” “我放肆也并非一天两天了,谢知县莫非才知道?” 陆彦朝神情散漫的看向他:“哦,我倒是忘了,谢知县初来乍到还不知道陆府的规矩,今日就让我来好好教教你规矩。” 目色凌厉的视向他身边那群小吏,陆彦朝沉声道:“说吧,你们究竟是奉了谁的令?” 众人哑口无言,哪敢多说半个字。 陆家本就是不好招惹的,可架不住新任知县的执拗,只能跟了过来。 “既然无令可奉,那就是擅闯民宅了。” 陆彦朝低眉看向身旁的亲随吉平,假意问道:“按照规矩,该如何处置擅闯民宅的悍匪?” 吉平颔首:“轻则重打五十大板,重则交由官府发落。” “我陆家乃内务府首席皇商,还承着一品光禄大夫的官身,这些个不长眼的恣意行凶打伤我府上家丁,如此又当如何?” “罪加一等。” “很好。” 陆彦朝望着面色铁青的谢君屹,慢悠悠的拍了拍手。 眸光流转间,直指他身边的小吏和衙役们。 “诸位在烟阳城混生计也并非一日两日了,明知故犯,实在是罪不容恕。” 话落,便对围上来的小厮们吩咐道:“在场有一个算一个,给我拖出去打,狠狠的打,一板子也不能少了。” “陆彦朝,你敢目无王法,藐视天子恩威,就不怕本县弹劾你滥用皇权?” 眼看着手底下的差役们被陆家这些家丁押下去,一个个唯唯诺诺的都不曾有半点反抗的意思,谢君屹气得咬牙切齿,恨恨道: “你们这群没骨气的东西,陆家不过区区一介贱籍商户,你们惧他作甚?” 他不说这番话还好,说完这番话却有不少衙役们自动趴了下去,任凭陆家人的板子打在身上,大气也未喘一声。 “住手,都给我住手。” 谢君屹气急,拦住小厮们,便大声呵斥道:“陆彦朝,你有本事就冲着我来,今日正是本县要彻查你陆家,在本县的治下绝不容许有欺压百姓之事。” “谢知县倒是条汉子。” 陆彦朝冷笑一声:“那我就不与你客气了,吉平,你亲自伺候伺候谢知县。” 吉平刚接了根棍子过来,一道低沉的嗓音忽的在院子里响起。 “住手。” 众人寻声望去,见是吉甄推着陆文谦的轮椅慢调不吝的行了过来。 陆文谦视线直勾勾的落在曲云初身上半晌,本不想管这桩闲事,可听闻有人诬陷他强抢民女,不得不出来为自己洗脱冤屈。 “彦朝,不得对知县大人无礼。” 陆文谦睨了眼陆彦朝和华氏,冷声吩咐道。 “二叔来得还真是及时。” 陆彦朝似笑非笑:“本也是想替二叔出口恶气......” “哪有什么恶气。” 陆文谦打断他,顺势将曲云初一手拉到了跟前,淡笑道: “你二婶待我情深意切,当初为了与我这桩亲事险些跪破了你祖母的门槛,如今我病体未愈,她又日日不辞辛劳替我研制药方,还不惜登上那九云山去为我焚香祷告祈福,这份厚意我无以为报,不过是为她受些流言蜚语又算得了什么。” 这番话他说得十分坦然,却让在场好几人脸上纷纷露出了难堪。 陆彦朝看着曲云初,心里充满了酸楚。 谢君屹瞧着她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唯有曲云初自己,仅剩下想打人的冲动。 这疯批可真是会装傻充愣。 睁眼说瞎话,一点也不害臊。 “知意,你老实告诉我,你果真是心甘情愿嫁进陆家,嫁给他的?” 谢君屹呆呆的凝望着曲云初,白净的脸上满是落寞。 “咳,谢知县,往事不可追,倒是你刚刚赴任甚是辛劳,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曲云初并不想与此人有太多纠葛。 跟前这位还未摆脱掉,又来个更加叫人头疼的愣头青,想想都觉得头大。 谢君屹有些不甘心,正欲再分说,陆文谦立刻做出相请的手势:“请吧。” “陆文谦,沈小姐的事我姑且可以暂时不过问,可曲家村的事......” 谢君屹话未说完,陆文谦目色一沉,脸上已有愠色:“曲家村的事怕是还轮不到谢知县过问。” 谢君屹顿时噎住。 良久后才接过话来:“我乃朝廷命官......” “有命在你才是官,否则做鬼都难。” 陆文谦早已没了耐性,轻盈的摆了摆手,毅然决然道:“送客。” 谢君屹无可奈何,只得领着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陆府。 曲云初用余光目送着谢君屹消失在眼帘中,打心底不看好他今日这番莽撞的行为。 方才瞧此人面向,命宫处有很深的锁纹,两眉间的距离不到两指宽,是为两眉锁印,此面相之人多为不吉之相。 又瞧他鼻翼边法令纹早现,眉毛十分单薄,人中也不明显,只怕一生命途多舛,趁着年轻多长些教训未尝不是件好事。 陆文谦不经意的抬眸,见她正望着门外出神,回想着方才谢君屹的话,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也不知这女人有何能耐,能将那些个男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他故意轻咳了声,打断曲云初的思绪,沉声说道:“夫人既然想插手曲家村的事,不妨说说解决这桩纠纷的法子吧。” 这事倒是说到正题上了,在院子里耽搁了这许久,也不知曲家村现下如何了。 可如果没解决的法子,她去了怕是也难以调和。 正好陆文谦问起,她便顺势答道: “曲家村生产的雪蛤膏乃进贡宫中稀有贡品,而雪蛤膏产量这些年逐年递减村里的村民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陆家想要确保贡品的稳定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可凡事总该是有商有量的,曲家村毕竟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祖地,想要让他们迁徙出村,总该给他们做好安顿,而不是……” “嗯,有理。” 陆文谦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吉甄,去请大管家和曲家村里正一道过来。” “二叔,二婶的主张我实在不敢苟同。” 陆彦朝不以为然,连忙拦住吉甄: “曲家村的雪蛤膏这些年我们从未有一两银子入库,反倒是每年还得搭进去数万两银子,如今若是再去安顿他们的后路,那又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你想如何?” 没了外人,陆文谦全然不给他好脸色:“将全村老幼统统杀了?” 第039章:未雨绸缪 陆彦朝在外闯荡,哪怕是进了宫也从未惧怕过任何人,可唯独在这位比自己还年幼一岁的二叔面前,他总是能感受到一股难以逾越的气场,甚至有些惧怕他。 听他夹枪带棒,充满嘲讽的话,陆彦朝硬是没敢接话。 唐幼宁心里不满,正想理论,却被华氏一个眼神斥退了回去。 陆文谦只看了眼华氏,随即道:“既然是我未处置好的事情,曲家村全村迁徙的费用皆由西苑银库支出。” 得了这话,陆彦朝耷拉的脸才松快了下来。 温吞吞的向夫妇二人抱拳作了作礼,便转身离去。 华氏陪了个笑脸,拉着唐幼宁也跟了上去。 几人刚走,陆管家就鼻青脸肿的领了一群人从院外赶了进来。 其中有卫氏,曲家村的里正和几位村民,跟进来的还有几位劝和的差役。 “阿娘。” 曲阿阿在人群中看到娘亲的身影,欣喜不已的就奔了过去。 而陆管家见着陆文谦的面也痛哭流涕的奔了过来。 脚步一瘸一拐的,到他跟前就匍匐在他腿上大声叫屈: “二爷,二爷呀,你可要为老奴做主啊,瞧老奴被那些刁民打的,若不是县衙的差役们赶去及时,老奴这条命可就交代在那边了。” 陆文谦却并未有要替他做主的意思,向院里的两名小厮挥了挥手:“带大管家下去上药。” 陆管家心头顿时像吃了苦瓜一样苦。 可瞧着二爷那冰凉决绝的眼神也不敢再执着,识趣的跟着小厮们下去。 “说吧,曲里正,每户村民要多少银子才肯迁出村去?” 陆文谦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 里正顿感为难,一会儿看看卫氏,一会儿又瞥一眼跟进来的村民们。 卫氏哪敢拿主意,但也瞧出里正的意思,无非又是想让自己求少夫人做主。 她可再没这脸皮。 形势转变如此之快,很显然,阿阿已经将此事告知过少夫人。 曲云初倒是看出了里正脸上的窘迫,主动开口道:“里正不必有所顾忌,二爷既然请你来商议事情,自然是抱着百分百的诚意来解决这桩事,再说你也并非只为一己之私。” 睨了眼一脸淡然的陆文谦,她又笑着打趣道:“横竖不过是银子的事,陆二爷向来视金钱如粪土,又岂会吝惜这点银两。” 里正听罢,倒果真准备直言:“并非老朽贪心……” “别和我来这一套,你们若是不贪心,又怎会勾结韩颖害我陆家。” 陆文谦听得不耐烦,冷喝一声:“你们不就是觉得如今的雪蛤膏价钱水涨船高一个个心痒难熬了,也好,我便让你们尝尝这甜头,每家一千两银子也足够你们风光好一阵子了。” 话落,他目如刀锋般横扫众人一眼,云淡风轻的比划出五根手指:“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头,五日内若还有人敢滞留村中,休怪我翻脸无情。” “二爷深明大义,又如此体恤我等,若是再有人敢不识趣,老朽头一个不答应。” 里正佝偻着跪下身去,千恩万谢的叩拜:“老朽这便赶回去安排大家撤离村中。” 再抬起头来,却见陆文谦已推着轮椅回了内院。 曲云初虽是看不惯他这副目中无人的嘴脸,可他今日这桩事的确是做得可圈可点,也不枉方才自己在院里对他的那番提点。 她过去扶起里正,好生叮嘱道:“早些回去安顿乡亲们吧。” “今日之事多谢......” 里正正想答谢她,曲云初忙摆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随后,目光却审视向卫氏。 毕竟是骨肉亲情,纵然要与整个陆家为敌,她也不能让娘亲和阿阿再受委屈。 送走了里正和村民们,曲云初抱着曲阿阿亲自送卫氏离开陆府。 “陆二爷向来是个一言九鼎的,他既答应安顿村民们便不会食言,等卫夫人安好了新家定要差人知会我一声,那时我再去探望您与阿阿。” 曲云初温声细语的与她嘱咐道。 “这两日一直叨扰少夫人,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得很。” “卫夫人不必说这般见外的话。” 曲云初看着她布满老茧的双手,心里却是一酸。 遥想当年父亲尚在时,她也是位官宦家的娘子,整日里自不必为着生计发愁,如今身边没了女使丫鬟伺候,还得亲自照顾阿阿,独自承受着丧女之痛。 这份心酸,她不与外人说道,自己却能体会得到。 “阿阿,到了新家定是要听你娘亲的话,也要时刻谨记我先前对你的叮嘱,不可给你娘亲添麻烦。” 曲云初将小豆丁轻轻的放回地面,满是爱怜的捏了捏她翘起的小鼻尖。 曲阿阿郑重的点了点她那小丸子头,嗓音脆脆的说道:“大姐姐,你也要好生保重。” “嗯。” 曲云初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热泪,向母女二人挥了挥手。 作别后,曲阿阿随着娘亲走了几步,忽的回过眸来,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沉声问道:“大姐姐,那大恶人当真不会欺负你吗?” 方才在院里听大恶人那番话她总觉得是在做戏。 若他真的疼爱大姐姐,又怎会与她分睡在两间屋子。 曲云初仅是浅笑着摇了摇头:“快回去吧。” 等她们母女走远,跟随着村民们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领着可颜回去。 “小姐,你哭了?” 可颜觉得不对劲,看着她有些湿润的眼角,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咳,许是风太大了,刚出门被风沙迷住了眼睛。” 曲云初拿了帕子自顾自擦去眼角的泪迹,径直往里走。 可颜看出小姐心里藏着事,继续追问道:“小姐,你怎的对卫娘子和她那幼女如此亲切?” 顿了顿,她又道:“小姐也别怪奴婢多嘴,你如今在陆家的处境本就不妙,这两日却连着替曲家村的人出头,怕是会引来嫉恨, 你入府时老夫人可是一再叮嘱,如今沈家不比往日,家里失了主心骨,小姐受了委屈老夫人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小姐定是要处处谨言慎行的好。” 曲云初默默叹了口气。 做天师的本就是个得罪人的苦差事,当初蓝华老祖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如今自己身陷陆家,不能全身而退,自不能看着陆家惹来灭门之祸。 那陆文谦的心思实在叫人琢磨不透,他将家事移交给了陆彦朝,凭着此人的行事作风,早晚是要将陆家拖入深渊的。 她得早做打算,无论如何也得设法离开陆家。 第040章:驯夫 曲云初刚回到凤雅阁里,前脚才踏上楼阶,吉甄便笑着迎了上来。 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声,他强装镇定的说道:“二少夫人,小的听说东边的鸿顺赌坊近来十分热闹,不如小的陪少夫人去试试手气,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怎么,你家二爷是想让我去赌坊里替他将这两日搭进去的银子给挣回来?” 曲云初倍感讶异。 对她来说,那可真是笔天文数字。 好端端的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何要撺掇自己去赌钱。 自己一个玄门中人,可没那癖好。 再则,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陆家人也不喜族中子弟沾染上赌钱的恶习。 难不成是又想将自己往火坑里推? “少夫人想哪儿去了。” 吉甄讪讪的解释道:“小的只是担心少夫人整日闷在阁楼里会闷坏了身子,想陪着少夫人多出去转转。” “那好啊。” 曲云初心知这是陆文谦的意思,朝着里屋高喊道: “我早就听闻烟阳城乃勾栏瓦舍云集之地,不如我们去那处转转,正好我手里有的是银子,到了那里也能见识见识真正的风花雪月和咱们烟阳城俏丽的面首们都生得什么模样。” 话才刚落,一张轮椅忽然从里屋不动声色的推了出来。 陆文谦静静的睨她一眼,那光洁白皙的面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陆沈氏,你真是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姑爷,小姐她不过是说笑罢了。” 可颜忙出来解围。 “谁与他说笑。” 曲云初今日也不再惯着他,指了指门外,先是对吉甄和可颜说道:“你们两出去。” 吉甄与可颜面面相觑了眼,瞧着夫妇二人都耷拉着脸,也不敢强留在屋子里,连忙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陆文谦,我敬你身残志坚,我这人平生又爱怜惜老弱病残,处处不与你一般见识,可你也别得寸进尺,先前之事我已与你郑重的道过歉,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我愿领休书净身出府,你还想怎样?” 曲云初态度果决的行至书桌边,备了笔墨纸砚,抄起一张宣纸便沉声示意道: “今日就请陆二爷立刻写下休书,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陆文谦轻扭了下那绝美的唇型,勾出一抹玩味的冷笑,缓缓推着轮椅到得她跟前。 接过曲云初手里的宣纸,他再次毫不犹豫的撕了个粉碎。 随后摊开双手,高贵优雅的面上,笑意渐转幽深,同时又暗含着几分得意,墨一般的黑眸里充满了挑衅。 大有,我就不写,你能拿我怎样的意思。 “陆、文、谦。” 曲云初一字一顿,牙齿咬得嘎嘣响,猛的一把推开书桌上的东西,奋力抱起陆文谦顺势放在了高大宽敞的书桌中间。 随后,也回以同样一抹傲娇的邪笑。 “今日陆二爷要么乖乖的写下这份休书,哦,不,我现在改主意了。” 凭什么原身造的孽要自己来背锅。 “和离,必须是和离书,否则陆二爷就在这伏案上吃喝拉撒睡,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我再放你下来。” 陆文谦如今整个下半身都麻木无力,离了轮椅连坐起身都是极难之事。 低眉看着身体离地面的高度,他头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可眼前那张嚣张得意的嘴脸硬是逼着他撑起双手艰难的端坐了起来。 曲云初就这样静静凝视着他颤颤巍巍的坐起身,双手跟着颤抖个不停,有那么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震撼到了。 此人的毅力果真不简单。 “我倒想看看他能撑多久。” 曲云初默默转过身去,到暖炉边坐了下来。 一阵困意来袭,她忍不住打起了小盹。 屋子里陷入了僵持,屋外可颜和吉甄却急得焦头烂额。 “怎么没动静了?” 可颜担心的问道。 吉甄茫然的摇头。 可这个时候也不敢直接闯进去。 “你好端端的撺掇我家小姐去赌什么钱,这不存心害小姐,难道你不知道府上的规矩?” 可颜满腹牢骚无处发泄,只得抱怨吉甄。 吉甄绷着个苦瓜脸,自己心里的苦又与何人说去。 他哪想害少夫人,不过都是主子的吩咐罢了。 他也想不通二爷这番安排有何深意,难道她又想让少夫人陷入众矢之的? 与可颜一道安静的守在院子里,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都没再吱声。 ...... 已是正午,阳光普照大地,让这冬日的凛冽肃杀终于有了几分暖意。 烟阳城恒升酒楼内,此时正热闹无比。 谢君屹斥退了所有小吏和差役们,独自进了酒楼,要了间厢房,开始喝起了闷酒。 他并非善饮之人,几杯酒下肚眼里便已开始犯迷糊。 突然,厢房的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在他跟前摇摇晃晃的。 那熟悉的面孔使他精神一振,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唐知府,噢,不,下官如今该称您一声侍郎大人。” 谢君屹识得他,从前在烟阳城求学时,便见他整日里领着檀州城的大小吏员们在陆文谦面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实在有辱官家人的体面。 所以,与他说话时,眼里藏满了不屑,话里更含了无尽的嘲讽。 唐顺自顾自的坐下身来,扫了眼桌面,嘴角也卷起一抹轻笑。 “谢知县终究还是年岁尚浅了些,竟连喝酒也如此急功近利。” “不过是但求一醉,还有何好讲究的。” 谢君屹冷声道。 “当然不一样。” 唐顺拿起桌上的酒壶在鼻根前嗅了嗅,被刺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此酒性烈,别说是你,就连老夫,三两盏下肚怕是也要摸不着南北,既然喝酒自然得喝梨花春,那可是南方最好的美酒,绵柔可口,又有淡淡的梨花香,即便是买醉也是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缓缓沉浸其中,别有一番滋味。” 唐顺说得甚是陶醉,随后直接甩出五两银子向酒博士要了一壶上好的梨花春来。 谢君屹自是听得出他话中的深意,不过是在嘲笑自己今日之事太过鲁莽,太过急于求成了些。 安静的凝视着他饮完好几杯酒,谢君屹终是没了耐性,开口问道:“侍郎大人特意寻来此处,想来不会是与下官浅饮几杯那般简单,就请赐教吧?” 言语中仍是带着几分不友善。 唐顺半眯着眼,露出阴恻恻的笑意,随后缓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第041章:扎针扎上瘾了 “赐教倒是不敢,就是爱惜谢知县这身胆识,有些肺腑之言想与你这晚生说道。” 唐顺狡黠的眼眸中现出几分真诚,倒是让谢君屹少了许多戒备,多了些想要与他对话的耐性。 “知意好歹是唐叔父嫡出的亲生女儿,为何这些年放任她在沈家落魄流离不管,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陆家的泥潭?” “此女顽劣不堪,乖张难驯,不让她回唐家并非是件坏事,她那小娘岳氏善妒,这点我是清楚的,你也知道知意那母亲在生她时就难产过世,如今家中中馈皆由岳氏打理,就知意那性子回了唐家也难有安生日子,倒不如留在沈家清净。” 虽是搪塞谢君屹的话,却也十分中肯,让他听得很是信服。 “所以并非唐叔父听信了谣言,觉得知意会为您带来灾难?” 谢君屹面露一丝欣慰。 “当然不是。” 唐顺浅笑着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十分和蔼可亲的模样。 “至于你说我眼睁睁看着她陷入陆家的泥潭,不仅是冤枉了老夫还冤枉了陆家,这丫头啊当时就是一根筋,拦都拦不住,竟在那陆府门前长跪了三日,老夫还不惜让幼宁那丫头截了这桩亲事,可终究是拗不过她的执迷不悟,还是选择了陆家。” 话到这里,唐顺捋着胡须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叔父让幼宁妹妹嫁给陆彦朝是为了阻止知意进陆家?” 谢君屹觉得自己误会了他,心里渐生愧意。 唐顺迟疑着点了点头:“贤侄啊,我也听说你对知意颇有情义,无奈这丫头不识好歹,眼下呀也只有扳倒了陆家才有可能救她于水火。” “莫非叔父也想和陆家作对?” 谢君屹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可是陆家那两位爷的岳丈啊。 “和陆家作对?” 唐顺不屑的摇头,脸上布满愠色:“难道不是陆家在与整个朝廷作对? 陆文谦、陆彦朝这叔侄二人勾结朝中阉党,巴结讨好天子乳娘,一道祸乱朝纲,荼毒天下,使得民不聊生,这曲家村的事已可见一斑,老夫身为檀州十二县的父母官,却是敢怒不敢言啦。” “檀州乃我大月朝税赋重镇,最大的织造局也在此处,朝廷各类官衙林立,这些年叔父独自与他们斡旋,的确是苦了叔父。” 想到方才的耻辱,谢君屹眼眉一沉:“也是到今日我方能理解叔父的苦心。” “所以啊我才说你太年轻了些,你刚刚高中,得了官身意气风发想要有所作为本也是好事,可这万事都是急不得的。” 唐顺睨他一眼:“别说是你了,就连老夫甚至是满朝文武也没几人能让陆家人放在眼里,想要斗倒陆家还得从长计议。” 见他甚是真诚,谢君屹终于放下所有戒备,耐心求教道:“小侄愿听叔父教诲。” “我呀给你指条明路。” 唐顺指了指正南方向:“距此不远的敬北亭外有一处新月书院,你呀无事多到那处走动走动,多结识些有学之士,老夫相信凭你的才学和胆识,有朝一日终能联合各方志士实现你心中的抱负。” “新月书院,新月党徒?” 谢君屹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小侄求学时便听说了此处,确是个人文汇聚之所,在京中也颇负盛名,听说如今的大月朝唯有在此处方能听到些敢于直言针砭时政的肺腑言论了。” 唐顺欣慰的点了点头,也未再多做解释,遂然起身,向他抱了抱拳。 “老夫会在京中静观时变,一旦时机成熟便会与贤侄你一道里应外合,到那时除阉党铲奸吝皆不在话下,贤侄定是要耐得住性子沉得住气,切莫再冲动,要懂得韬光养晦,忍辱负重。” 话落,又刻意强调了句:“若是有幸真能看到那日的曙光,你仍还对知意这孩子有情,老夫愿亲自为你们二人主持这桩婚事。” “小侄此生非知意不娶。” 谢君屹激动地不能自已,连忙表了决心,虔诚的跪拜道:“还请叔父放心,小侄定会铭记唐叔父今日的教诲。” 听到这话,唐顺心满意足的颔首笑了笑,转过身去的瞬间,又想起些话来,回眸道: “老夫倒是忘了桩事情,如今的四大皇商,韩家怕是就此沉沦,可陈家与宋家却是陆家的劲敌, 陈家家主陈映南虽已老迈,却颇有手腕,宋家刚刚接任的家主宋唯昭也是位后起之秀,难得的俊才,就在去年还被册封为从一品的荣禄大夫,在北地三省可谓是风生水起,你呀要学会借势打势。” “多谢叔父提醒。” 谢君屹感恩戴德的再次叩拜,目送着唐顺离开后,心里的斗志再度重新燃烧起来。 ...... 曲云初在睡梦里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唤“陆沈氏”,她浑浑噩噩的醒来,扭头望去,只见一道身影僵直的瘫软在书桌上,身形扭动着似在抽搐。 她吓得一怔,心头立马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连忙起身过去查看,发现陆文谦已面色惨白的倒在书桌上,嘴角还泛着白沫。 “你......” 曲云初又想气又想笑,这疯批果真够狠,将他自己个儿逼成这副惨样也不肯向她服软。 真不知他究竟图个什么。 可想到他身子也才刚刚好转过来,不敢继续与他较劲,只好将他用力抱起来放到了一边的软塌上。 随后,又将可颜和吉甄叫了进来,让可颜准备了湿帕,曲云初一边替他擦净嘴角的白沫一边替他揉抚着胸口。 吉甄瞧着主子冷不防又被折磨成这样,气得大声责备道:“少夫人,你若心有不快,好生与二爷商议便是,何必这般对待二爷,要是让老夫人和大少夫人她们得知,怕是又要责备二少夫人你了。” “慌个什么,还死不了人。” 曲云初没好气道。 撺掇自己去赌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自己会被人责罚。 而且这府上除了陆三娘还有谁会真的在意这疯批的死活。 “可颜,去将我从玄都观带回的箱子取来。” 可颜应声而去。 不多时,就从阁楼里抱来了她的百宝箱。 曲云初从箱子里取出自己的针灸包,捏了三枚银针在手上,侧眸看着书桌的方向,语气淡淡道: “你家二爷不过是坐得太久了,导致气血不通,我替他扎上几针就好了。” “又要扎针?” 吉甄头皮一紧。 这才几日的功夫呀,主子就连续扎了好几次针,他看着都有了阴影。 少夫人怕不是扎针扎上瘾了吧。 第042章:约定 曲云初也懒得再理会吉甄,将几枚银针分别扎入陆文谦任脉上的气海穴、关元穴、中院穴、神阙穴四处穴位,同时伴以轻轻的揉抚。 没过多久,陆文谦就渐渐苏醒过来。 “二爷,你这是怎么了?” 吉甄纳闷的撇了撇嘴:“以往坐在轮椅上也没见你晕倒呀,怎生今日却晕倒了过去?” 陆文谦默默的瞥了眼角落的书桌,并未答话。 面色紧绷着,十分难看。 “二爷,你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吉甄打量着他不太自然的神情,忙嘘寒问暖:“怎么脸色看上去越来越差?” 废话,都快憋坏了,能不差嘛。 曲云初睨他一眼,藏在心里的话不好明说,替他收了针,顺便指了指门外的方向,连忙隐晦的提醒道:“你带他去一趟五谷轮回之所,你家二爷脸上自然就好看了。” “五谷轮回之所?” 吉甄听得一头雾水,可颜也是一筹莫展。 “咳,带二爷去趟茅房。” 曲云初见状,只好直言道。 随后难为情的转过身去,径直坐回了暖炉边。 吉甄这才心领神会,忙小心翼翼的抱起陆文谦坐回轮椅上,飞快的推了出去。 可颜惴惴不安的靠拢到曲云初跟前来,小声询问道:“小......小姐,你对姑爷做了什么,奴婢瞧着姑爷脸上的确是不好看,方才奴婢还听见你与姑爷在房里争吵。” “我与他有何好吵的。” 曲云初冷哼一声。 就算自己想吵,凭着他那闷性子怕是也吵不起来。 可将那疯批逼到这步田地他仍不愿意写休书,真是叫人有些束手无策了。 难不成非得叫上九云山后山那些“好朋友”来为难为难他,他才肯低头? 只是这家伙魂魄有金光护体,寻常小鬼很难接近呀。 再则,这疯批比那茅坑里的石头还要硬,是个软硬不吃的,就算是自己在他跟前撒娇卖萌怕是也不管用吧。 想到此处,曲云初再次头疼了起来。 正狐疑着,吉甄已推着轮椅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看着轮椅上坐着的笔挺身影,没了先前的窘迫,乌黑深邃的眸子里重新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处处都在张扬着那与身俱来的高贵与典雅。 “咳,陆二爷,你说吧,究竟要如何你才肯善罢甘休?” 曲云初也不给他问罪的机会,直接先发制人,打断了他的思路。 陆文谦冷冷的向吉甄挥了挥手,又瞪了眼可颜,示意二人再度出去。 吉甄刚要跨步,陆文谦却指了指旁边的书桌,厉声道:“搬出去砸了。” 吉甄不明所以,可毕竟是主子的吩咐,只好乖乖的上前将书桌扛了出去。 可颜怯怯懦懦的出门后,赶忙关好了房门。 “陆沈氏,我善待你并非因为你有多好,而是我向来足够仁慈。” 陆文谦推着轮椅慢悠悠到得暖炉跟前,目光阴沉的瞥她一眼:“即便你以往再不济,我也十分尊重你,这也并非你有多优秀,而是我向来以礼待人。” 这话倒是让曲云初无法反驳。 的确,印象中,他并未薄待过原身。 即便是新婚当日,他也未强迫过与原身圆房。 如果不是原身执迷不悟,一直给他难堪,他甚至不会怒写休书,可以任由着她无拘无束的住在霞丹院里。 “二爷行事历来明法度讲原则,处处以德服人,这点我很敬佩,既然二爷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倒是想问问,你我之间素无情意,二爷又何必将我强留与府上,能趁此机会摆脱我,对二爷来说难道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曲云初耐着性子,如实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情意这东西太过贵重,对你对我而言都不适合提及。” 陆文谦轻抿着唇角,微寒一笑:“但我却知道一点,你既嫁进了陆家,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的去留我还是能够做主的。” “所以你究竟想怎样?” 曲云初眉峰一闪,眼底也露出寒意。 陆文谦并未与她正面相对,而是避开了她投来的锋芒,推着轮椅向内屋行去。 “一年的时间,只要你遵照约定,到时我可以给你足够的体面,赐你一份和离书,准允你离开陆家。” “约定?” 曲云初愣了愣神:“每月花光十万两银子?” “嗯。” 陆文谦轻应了声,轮椅随之停下。 这可真是有大病。 曲云初望着他轮廓弧度鲜明的背影,一脸的困惑。 “你若觉得麻烦,我已为你指了条明路,鸿顺赌坊背后的东家是陈家,再大的赌注都能接,或许可以帮到你。” 陆文谦最后提醒道:“记住,只许输不许赢。” 他总觉得自己这娘子如今本事越发不小,如果不敲打敲打她,怕是整个陈家都要被她给赢了回来。 交代完事情,便直接回了里屋。 曲云初这下完全可以断定,这疯批真的有大病。 正经人谁会怂恿自己的娘子去败家。 只能输不能赢,那不纯纯的善财童子。 不过想到一年后就能顺顺利利的离开陆家,而且还是与他和离,替人败家这种不太合理的请求好像也有些合理了。 兴高采烈的走出门去,她神清气爽的朝着可颜、吉甄摆了摆手,大声道:“走,随我浪去。” “啊?” 可颜满脸的问号:“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鸿顺赌坊。” 曲云初饶有深意的看向吉甄。 吉甄也是一愣。 这夫妇二人,可真是一个敢作一个敢接呀。 好在此事是二爷做的主,其他各院的寻来怕是也无计可施,便放心的跟着出了门。 三人刚行至大院门口,却见江云轻带着两名小厮急匆匆的行了过来。 瞧着曲云初的面,江云轻便没好气的问道:“二嫂,方才我听院里人说,兄长答应给那曲家村每户一千两银子的安家费,这不会是真的吧?” “既是你兄长说出的话自然千真万确。” 曲云初回道。 “哎哟,啧啧啧。” 江云轻犹如心都被剜了下来,疼得在滴血,掰起手指头紧皱着眉头细算。 “曲家村近三百户人家,少说也得三十万两银子,兄长还真是出手够阔绰的,要我说还不如态度强硬些,照着彦朝的法子将那些刁民统统赶出村去来得简单。” “你怎不说将整个村子屠个干净更省事些。” 曲云初不耐烦的呛他一句,继续往外走。 “闹出人命也不好。” 江云轻见她又要出去,忙问道:“二嫂这是要去何处?” 曲云初也不隐瞒,直言道:“当然是去鸿顺赌坊赌钱,将你兄长折的银子赢回来。” 第043章:看不透的陆二爷 “赌钱?” 江云轻脸色吓得一白,难以置信道:“你......你不想活啦,还敢跑去鸿顺赌坊赌钱?” 曲云初却并未再理会他,带着可颜、吉甄径直出了门。 “这妇人是疯了,真疯了,不将自己作死不甘心。” 江云轻喃喃自语了句,急得赶忙回了闻枢阁,进门就喊: “夫人啦,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凤雅阁那个疯婆娘这才安生没几日今日又偷偷溜出去跑到鸿顺赌坊赌钱去了,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将兄长这些日子散出去的银子挣回来。” 陆珺莞刚在屋子里休憩好,听到喊话声,连忙从暖阁里冲出来,没好气的瞪着江云轻。 “陆江氏,你休要信口雌黄,攀诬二嫂。” 陆珺莞眉峰轻闪着,打死也不信此事:“二嫂好歹是名门闺秀出身,即便往日家道落魄了一阵,也绝不会堕落至此。” “咳,夫人,我骗你作甚,我可是亲耳听到的。” 江云轻出去将几名小厮叫进来为自己作证,陆珺莞这才相信了他的话。 沉吟了片刻,她又蹙眉问道:“此事二哥哥可知道?” “想必是知道的。” 江云轻回道:“我瞧着吉甄也随她一道去的。” “这可就奇怪了。” 陆珺莞困惑得紧。 二哥哥究竟想做什么? 难道是知意欺负了他,他不敢管束自己的娘子,只能由着她胡来? 想到此处,她抬眼扫向众人,语声凌厉道:“此事要是谁敢出去乱说,我定要割了他舌头。” 众人一阵惧怕,纷纷唯唯诺诺的点头。 陆珺莞斥退众人,只带了江云轻一道赶往凤雅阁。 此时,陆文谦仍是独坐在院子里,捧着手炉欣赏着院里的腊梅。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冷不防扭头,正见小妹和妹婿踏了进来。 “三娘,你今日怎有闲暇过来了?” 陆文谦朝她展颜一笑,笑意温润无比。 “天寒地冻的,二哥哥病体未愈,如何独自待在这院子里。” 陆珺莞环顾了眼清冷的院中,心里一酸:“二哥哥要是心有顾虑,不如从小妹的院里调拨些贴身之人过来伺候,吉甄总归是个粗人,可颜那丫头怕是又顾不过来。” 陆文谦缓缓摇了摇头。 目光呆滞的望着面前梅花停顿许久后,忽然开口问道:“母亲身子可好?” “母亲倒是没什么大碍,想来是因着春华、秋怡那两个丫头的不忠有些神伤,这几日闷在屋子里不愿出门。” 陆珺莞小心翼翼的回道。 也并未提是因为兄长在母亲院里打死两个丫头让老人家受了惊吓。 陆文谦微微叹了口气:“毕竟是老了,多在屋子里调养未尝不是件好事。” 自始至终同样未提过去探望江芮的事情。 陆珺莞心里有些难受,真不知他们母子二人到底闹了什么别扭,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形同陌路,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二哥哥,云轻从江南回来带了许多那边刚挖的冬笋,我记得二哥哥最喜欢吃冬笋闷腊鸭了,正好啊二嫂昨日给了我好些雪蛤膏,今年的雪蛤膏府上可是紧俏得很,不如我们一道去母亲院里让云轻亲自烧几道菜......” 陆珺莞本想借个由头邀他一道去探望母亲,可话未说完,陆文谦却将她打住: “三娘今日过来可有别的事?” 陆珺莞和江云轻面面相觑了一眼,倒真不知如何去提及此事。 想了想,才道:“二哥哥可是与二嫂闹了别扭?” “三娘此话怎讲?” 陆文谦大抵猜到她的来意,却佯装不知。 陆珺莞回道:“我听云轻说,吉甄带着二嫂去鸿顺赌坊赌钱了。” “就为这事啊。” 陆文谦一脸的云淡风轻:“顶多不过是输些银子的事,让她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省得整日里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惹人心烦。” “就因为这个缘故兄长便纵着二嫂出去赌钱?” 江云轻诧异的望向自家娘子。 那要是这也行,我也可以吧。 陆珺莞狠狠瞪他一眼,连忙转向陆文谦,耐心劝道:“二哥哥,知意她既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你又不肯休弃她,就该与她安生过日子,如此岂是长久之策。” 陆家虽说不在意这点银钱,可但凡沾上“赌”字,再大的家业也有败光的一日,更别提鸿顺赌坊的背后还是陆家的劲敌陈家。 “此事不必再提,且由着她吧。” 陆文谦浅笑道:“别说陆家,仅是西苑银库这些年存下的银子就已足够买下几十座鸿顺赌坊了,她能有多大本事败光我这份家业。” 顿了顿,他又故意补了句:“她这几日鸿运当头,保不准还真能将我折进去的银子给挣回来。” 陆珺莞无言以对。 就连一旁的江云轻也看傻了眼。 这可不是二哥哥一向的作风呀。 真不知他究竟图个什么。 当年大哥陆文柄骤然离世,父亲母亲伤心欲绝,难过了一阵却发现母亲又有了身孕,诞下自己和二哥哥之后,父亲感念上苍,又为了庆贺晚来得子,特意创建了西苑银库,并立下规矩,每年固定往银库中存入五十万两白银作为二哥哥的私库。 这么多年过去,他的确是攒下了丰厚的家私,接任家主后还将陆家的产业扩充了好几番,本以为他会带领陆家走上一个新的巅峰,不曾想他经历一场大病就选择急流勇退,还带头助长歪风邪气。 如此下去,陆家早晚要被人侵蚀掉。 陆珺莞看不懂这样的二哥哥,甚至有些失落。 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径直转身离开了凤雅阁。 目送着夫妇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陆文谦回过神来,折了枝梅花捏在手里把玩,墨一般的眸子在院里游移片刻后,忽然定定的转向了东边的方向。 已近傍晚,曲云初坐在马车里走走停停,吃喝玩乐了一路,终是到了传说中的鸿顺赌坊。 听着里面沸沸扬扬的嘈杂声,她的思绪忽的变得有些凌乱。 印象中,陆文谦是个极会计较得失的人,而且目光看得十分长远。 就说曲家村这件事,看似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实则一本万利,既消除了隐忧,又能彻底掌控曲家村的雪蛤膏。 正是因为他懂得权衡利弊,聪慧善断,才能让陆家在他的手上更加辉煌。 可自打他这场大病过后,所做的许多事情不仅连她,只怕整个陆府上下都看不明白。 明明可以直接将自己赶出府,却非要强留自己在凤雅阁,还要替他败家,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卸任家主急流勇退,为玄都观老祖塑万金之躯,宫里贵人即将驾临烟阳城,她将这一系列的事情窜连起来,思来想去后得出了一个最有力的结论: 只怕这一切都与那场没有挑明的下毒案有关。 第044章:落魄秀才 曲云初虽不敢断定自己的猜想,但这已是目前她唯一能够联想到陆文谦反常的缘由了。 既然他想唱戏,自己只好配合他把这出戏唱完。 就是她一个玄门中人进赌坊赌钱还要只输不赢,这不是为难人了不是。 毕竟自己不是那等平庸的江湖骗子,能够断人生死料人祸福,又怎会看不穿一场简单的赌局。 刚进入赌场的大门,她便能清清楚楚的看见每一张赌桌上骰筒底下骰子的点数。 “啊,我这透视眼,真是罪过罪过。” 曲云初暗自嘀咕了声。 要真是昧着良心赢了那群衰鬼手里的银子,还不得遭天打雷劈。 她只得装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继续往里走,慢悠悠的行至里面转角处稍显阴暗的角落里,就听有人激动的大声喊着: “对子底下去鳖十,天子底下没穷人。” 随后就是一群人的唏嘘声。 “张秀才,你又输了,通赔。” 曲云初扭头望去,只见一群人兴奋的将一位身形狼狈少年面前的银子一股脑分了个干净。 那少年耷拉着头,变得一脸垂丧,双目无神的望着牌九桌上被人瓜分尽的散碎银两。 而他的头顶正有只饥饿的小鬼在尽情的吸食着他身上已快散尽的灵气。 “嘿。” 曲云初朝那小鬼恶狠狠的瞪了眼,小鬼抬眸察觉到不对劲,顿时慌了神,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赌坊中。 被唤作张秀才的少年浅看了眼曲云初,也遂然起身,落寞的朝着门外走去。 “哎,陆家害人不浅啦,好端端的一个读书人硬是被折磨成了如今这般田地。” 有人惋惜着感慨了声。 听到有人指责陆家,吉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正要出手教训那人,忙被曲云初一个眼神斥退。 她笑着坐到那人身旁,饶有兴致的问道:“阁下为何有此一叹,陆家好歹也是名门贵胄,怎会去为难一个读书人?” 那人瞥了眼曲云初,见她一身上好的绫罗绸缎,打扮十分精致养眼,身边跟着的下人女使穿着同样不简单,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 这样的人家竟会纵着女眷来赌场,怕并不是什么清流门户,满目鄙夷的笑了笑:“小娘子好生清闲,可此地终究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急着就要起身。 “诶,赌场大门东边开,南来北往皆是客,只要有银子何分性别贵贱。” 曲云初随手掏出一沓银票放到桌面上,装作悲戚的喟叹一声: “不瞒阁下,拙夫卧病在床,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府上家业颇丰,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却是打理不来,总得有些作为才不会让府上人看轻,前阵子有高人为我批了一卦,说我这人有偏财运,我寻思着到赌场来不正是捞偏财的地方。” 吉甄和可颜在旁听着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话要是让二爷听去那还得了。 那人却是面露欣喜,心道:怕是个被江湖骗子骗了的傻白甜。 看着她手里的银票,又恋恋不舍的坐了回来。 曲云初展颜一笑,让人换了桌上的牌九,邀他玩起了骰子。 一盏茶的时间不到,便输给了此人好几百两银子。 眼见着此人脸上乐开了花,曲云初才将话题绕回了先前之事。 “我瞧着那位张秀才出门时一脸的生无可恋,怕不会是输光了银子想寻短见吧?” 那人蹙了蹙眉,本不想再提此事,可架不住赢了这妇人的银子。 想着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妇人,也不过是出于好奇,便压低了声音与她说道起来。 “小娘子莫不是看上了这张笙吧?” 他先是嬉皮笑脸的打了个趣。 “休得胡说。” 可颜没好气的瞪了眼那男子。 他这才收敛了笑意,正肃了几分。 “要说这张笙的确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又颇有才学,小娘子生出怜惜之心也无可厚非,可在下却要奉劝小娘子一句,此人沾不得,他呀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怎么说?” 曲云初仿若无事的问道。 男子又凑近了些,继续道:“他本是敬北亭外新月书院的学生,却因口出妄言,擅议朝政,还污蔑陆家勾结朝廷权贵欺压良善,尤其是那陆家的孙少爷草菅人命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草菅人命?” 想着自己曾经的际遇,曲云初神情微微一怔。 “是呀。” 那人不以为然的笑道:“也就几月前的事情,这张笙在邻县状告陆家孙少爷,说他亲眼目睹此人谋害了一位江湖游医,那游医的名头想必小娘子该有所耳闻,正是这两年享誉檀州城的女道士曲天师。” “的确……略有耳闻。” 曲云初迟疑着点了点头。 心里又酸又暖。 自己与那张笙素不相识,他却为自己打抱不平,这份侠义心肠实属难得。 “这陆家的彦朝少爷生得俊美无俦,在我大月朝可谓是呼风唤雨,身边哪会缺女人,他没事怎会去欺凌一个玄门女子,还将人灭了口,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那人止不住叹气摇头:“都说是张笙想要故意威胁彦朝少爷得些好处,我虽不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人生疑。” 个中缘由曲云初并不好与外人说道,只是问道:“既然官府将张笙放归乡里,可见陆家并未追究此事,为何张笙又跑到鸿顺赌坊赌钱来了?” “彦朝少爷大人有大量,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并不代表他身边的人都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那人又道:“陆家大少夫人华氏有个侄子叫华安,他听闻了此事,特意从老家舒县赶来了烟阳城,也是无巧不成书,张笙尚未过门的娘子李氏有个胞弟在舒县做买卖亏了钱, 这笔债务兜兜转转竟落到了华安手上,本只是四五百两的本银如今却利滚利的到了上千两,李家拿不出这笔银子,华安便扣了李家一家老小,还将张笙未过门的新妇卖进了青楼。” “岂有此理,这不明摆着柿子专挑软的捏,那张笙是新月书院的学生,他们不好为难,就拿李家泄愤。” 吉甄愤愤不平的握了握拳:“大少夫人何时变得如此不明事理,也不管管她娘家这侄子。” 曲云初却是冷冷一笑,这事怕就是陆彦朝和他母亲在背后唆使的。 那男子听吉甄的话总觉奇怪,连忙道:“这位小哥也不能这么说,李家欠华家银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闹到官府去那也是有理可论的,更别提华安的背后还有陆家,官府都得好生掂量掂量。” 第045章:改命 听到这里,曲云初已然猜到了大概,随即说道:“怕是张笙家也拿不出这许多银子,可又不愿担下无情无义的名声,主动替崔家承担了这笔债务。” “谁说不是呢。” 男人喟叹了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呀,这张笙对那崔小娘子的确是颇有情义,不忍她去青楼受苦,亲自在借据上签字画押了,可张家哪里拿的出这么大一笔银子,这个时候更没人敢替他出头,真是山穷水尽求告无门, 竟不知是哪个丧良心的邪道士给他支招,说他有偏财运,蛊惑他到赌场碰碰运气,张笙走投无路便信了那邪道士的话,真来了赌场。” 说这话时,男子还刻意打量了眼曲云初,生怕她就此离场。 曲云初却轻咳着捂了捂嘴,装作毫不在意。 那张笙要有自己这道行,进了赌场该落寞离去的定是赌场大掌柜才是。 只怕这家伙果真是遇上了邪道士,又或者这压根就是华安提前安排好的一场骗局,引他上钩。 正迟疑着,门外忽的传来哄闹声。 吉甄率先冲出去看,见那张笙蓬头垢面的被人按压在市井中,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正用脚踩在他脸上狠狠碾压,口里不住骂道: “狗东西,叫你凑银子,你却跑到赌场来赌钱,还输了个精光,看来你是不想管那崔家人的死活了,今日我便吩咐老鸨让那崔小娘子出门接客。” 吉甄认出那少年正是大少夫人的侄子,忙上前阻止:“华安小少爷,你怎敢如此坏我陆家名声,难道还嫌近来陆家的麻烦不够多吗?” 这两日,宫里的贵人怕是已经有人潜伏进烟阳城了,若是叫人看到这一幕,再传回宫里言官们指不定又是怎样一番唇枪舌战。 华安抬眼一看,见是吉甄,立刻露出满脸不屑。 “不过是陆文谦身边的一条狗,也敢管小爷我的闲事。” 以往他都未将陆文谦放在眼里,觉得是他抢了姑母和表兄的位置,如今表兄接任了家主,他就更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听到外面的叱骂声,曲云初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出去。 那赌客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惶恐不安的看向曲云初,忙不迭问道:“娘子莫非是陆家人?” 可颜没好气的扭过头去:“才知道啊,这位正是陆家的二少夫人。” 那男子吓得手一抖,忙将赢来的银票塞回她手里:“都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既是你靠本事赢去的,自该是你的。” 不等他把话说完,曲云初就将银票推了回去。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呀就踏踏实实的回去睡个安稳觉吧。” 曲云初挥手示意他离开,压着步子慢悠悠的走向华安。 “二......二婶。” 华安之前见过这位新进门的婶子,瞧着她异常平静的眼神,忽然有那么一丝惧怕。 “我倒想问问,我这位陆家的新妇可有资格管你这位爷的闲事?” 曲云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二婶说笑了,这是我们男人间的事,二婶哪里过问得来。” 华安搪塞了句,看着哄闹的人群,却将矛头一转:“二婶不好好待在府上伺候我那病怏怏的二叔,怎的有闲情雅致跑来赌场了?” 言语中带着满满的质问和责备:“这样不好吧?” 瞧他嬉皮笑脸,一副桀骜不驯的嘴脸,曲云初嗤笑一声:“怎么,你管天管地还管到我这个做婶婶的头上来了?” “不敢。” 华安不满的撇了撇嘴:“就是表兄刚刚接任家主之位,二婶便带头扰乱家规,这怕是会让姑母和表兄不高兴。” 我的存在不就是要让他不高兴? 曲云初暗道。 重活一世还得去讨自己的仇人欢心那不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她如今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那恶徒受尽折磨,然后在绝望中死去。 “华安啦,我是否扰乱家规于公于私都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插嘴,可你借着陆家的名头在外寻衅滋事,败坏陆家的名声,甚至是触犯国法,这两者孰轻孰重,你可要思量清楚。” 曲云初话音刚落,华安就黑了脸:“二婶休要危言耸听,我所做之事件件合法合规,何曾败坏陆家名声,又如何触犯国法?” “是吗?” 曲云初低眉瞥了眼被他踩着的张笙。 “那我就给你说两桩,这张家公子乃新月书院的学生,又是考取过秀才的,见到知府、知县大人都能平身答话,即便是犯事到了衙门也不可用刑,轻罪甚至可以特赦,你如今却将他踩在脚下,倒不知他犯了何等不可饶恕的罪过,你又以何身份如此冒犯他?” 华安听得一慌,连忙将脚从张笙脸上挪了下来。 曲云初又道:“其二,我听说崔家欠了你五百两银子,这笔债如今却落到了张秀才身上,短短月余间就已利滚利的翻了倍,我大月朝可从没人敢这样放印子钱的,你是想以身试法还是想搭上你表兄、姑母随你一道以身试法?” 华安脸上已然露出惧色。 也不知这妇人为何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一个素不相识的穷书生? 莫非是勾搭表兄不成转而看上这衰鬼了? “咳咳,二婶啊,我呀就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道理,我只知道这姓张的承诺了要替崔家还银子,白纸黑字可都写着呢。” 华安睨她一眼,暗暗示意道:“二婶不愧是书香门第出生,今日这番话让小侄受教颇深,我呀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为难张秀才,只要他老老实实还了那五百两本银我就不再追究此事。” 望着他颇有深意的眼神,曲云初淡淡一笑,并未急着接话。 她哪会看不出这小恶霸的险恶用心。 他们压根就不是奔着银子来的,仅是要将张笙逼上绝路。 先是利用崔家人的性命引他入局,之后利用利滚利的高压手段逼得他走投无路,再诱他进入赌场。 如今怕是早已输得倾家荡产,哪里能还得上这笔银子。 缓缓弯下身去,她先是将张笙搀扶了起来,定眼看了看他的面向。 此人鼻子小且鼻孔外露,是个典型的守财奴,很容易成为有钱人,这种人绝不会轻易踏上赌博这等不归路。 可见他对那崔小娘子情意颇深,甘愿付诸一切。 再则,此人嘴大且收,耳厚,额头宽广明亮,财运该是相当不错,还是个十分有福气之人,即便是到了赌场也不该输得一败涂地,往往会得到些上天的垂怜和眷顾。 回想起方才在赌场中吸食他灵气的小鬼,曲云初不由得细细看向此人两眉间的命宫处,目光忽的渐转深邃。 第046章:被有夫之妇惦记了 细看之下,才发现张笙两眉间有道浅浅的疤痕,导致命宫处有些凹陷。 “张公子眉间这道疤痕是从何而来?” 曲云初轻声问道。 张笙对这位骤然出现的陆家少夫人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也不知她出于何目的会出手搭救自己。 他打心底里瞧不上陆家人,可又不愿出言不逊寒了妇人的心,默默的埋下头去,索性选择闭口不言。 曲云初见他不肯答话,自顾自猜测道:“可是在遇上一位道人时撞伤的?” “你如何得知的?” 张笙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 这事除了自己与那道士,无人再知晓。 曲云初笑而不语。 这就对了。 看来果真是那邪道士毁了他命宫,又唆使他来赌场的。 张笙默了片刻,终于如实说道:“月余前,我的确是遇到了位道长,他那日坐了位香客家的马车赶往别处办事,马匹遇上我时突然失惊将我撞倒,之后那道长向我连连致歉,又说我是仙胎托世,命数不凡才吓到了凡尘马匹,一生得福运相伴,财运颇佳。” “恰巧张公子那时正被崔家之事所累,求告无门,便听信了道士的话。” 曲云初替他言道。 张笙挑了挑眉:“都怪我一时糊涂,生出了这等自掘坟墓的邪念,如今不仅害了崔家二娘,还毁了我自己。” 说着,他朝着曲云初重重的叩首:“少夫人宅心仁厚,我知此事皆是因我而起,恳请少夫人大发慈悲,放过崔家人,在下愿以死谢罪,熄了贵府孙少爷的怒火。” “张公子言重了。” 曲云初笑道:“你的确是有福之人,不该轻言生死。” 他虽不是什么仙胎托世,可那道士的卦批得也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悄然改了他命数而已。 命宫为人的愿望宫,一旦出现凹陷,会导致人性情大变,欲望也会变得特别大,人生更是多挫折,可一旦目标达成之后,又会变得很踏实,财运也会随之好转。 “张公子不如与我赌上一把,说不定就时来运转了呢?” 曲云初提议道。 可话音刚落,华安就拦了上来:“二婶怕是在府上安生日子过惯了,想自寻麻烦?” 顿了顿,他目光一沉,极为阴狠道:“如今掌管陆家的可不是你那位病秧子夫君了。”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曲云初瞧他眼尾鱼尾纹处的奸门现青暗之色,预示着即将有牢狱之灾。 “你既叫我一声婶婶,做长辈的也不能不爱护子侄,我呀便给你一个忠告,你若再执迷不悟下去,恐怕下次你姑母见你得在县里的大牢了。” 华安指着她,不停捧腹大笑:“陆沈氏,你可真是会说笑,别说是烟阳城的大狱,怕是檀州府的大狱也得认认人。” 听到这话,曲云初也跟着冷笑。 真是与他那表兄一样,狂妄到没了边际。 她堂堂曲半仙的话还从未被人如此质疑过。 再则,她既不姓陆也不姓沈,那疯批唤她陆沈氏也就罢了,一个小辈如此没规没矩,成何体统。 看来,是得自己亲自送他去大狱认认门了。 “大侄子觉得做了丧天害理之事还能高枕无忧?” 曲云初从怀中掏出一张追踪符捏在手上:“不如我们打个赌,就一场赌局的时间我料那邪道士必会出现在你面前。” “什么邪道士,我不知二婶在说些什么。” 华安强压着内心的惶恐,佯装不懂。 曲云初随即打了道响指,藏在暗处的那位小鬼顿时现了身。 飘到她跟前来,看着她手上那道追踪符就心惊胆战得很。 他本就是个没什么道行的孤魂野鬼,若是让这追踪符沾上,那还不得立刻灰飞烟灭。 “仙姑饶命,小人愿立刻替仙姑寻到那恶道。” 小鬼立刻主动开口道。 曲云初会心一笑,在黄皮纸符上随意点了几下,那符纸便漂浮在了空中。 “吉甄,随他去寻那邪道士。” 吉甄看不见她面前的小鬼,只能看见一张符纸在飘动,一脸讶异道:“就跟着它?” 曲云初点了点头,又向小鬼使了个眼神,那符纸开始朝着前方缓缓飘去。 吉甄见状,只好将信将疑的迈步跟了上去。 华安呆呆的注视着那黄皮纸符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了精,瞠目结舌的问道:“陆沈氏,你上哪儿习的这些歪门邪道,故弄玄虚的伎俩?” 但想到前几日那残废二叔给玄都观捐了笔巨额的香油钱,又没那么奇怪了。 九云山上本就是些不学无术的邪道士,教会她一点歪门邪道的东西讨她欢心也不奇怪。 就凭借一张黄皮纸符能寻到一个大活人,怕是只有傻子才会相信。 曲云初此时已没心思再理会这小恶霸,重新看回张笙身上,笑着邀请道:“张公子,请吧。” “我……” 张笙立即摇头,颓丧不已道:“我自甘堕落,害人害己,今日便是一死也绝不愿再踏入赌场半步。”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妇人为何会替自己打抱不平。 莫不是真如华安所言,她对自己有什么不轨的念头? 瞧她那色眯眯的样子,张笙感到格外不安。 自己没能救回崔家小姐已是罪过,若再被这有夫之妇给算计去失了贞洁,那真是无颜再面对崔家人了。 陆家这位少夫人的名头他可是听闻过的,连她自己的侄子都敢勾搭,更别提外人了,绝不能让她得逞。 想到这一层,他果断的在人群中抢来一炳短刃,大声道:“华安,今日我愿自废一臂,从此与新月书院,与功名无缘,就请你不要再咄咄逼人,放过崔家小姐一家。” “好,只要你断了你这右臂,我不仅放了崔家人,那五百两本银我也不要了。” 华安看得兴奋,连忙怂恿道。 眼见着张笙已举起短刃就要挥下,曲云初眉间一凛,眼疾脚快,蓦的一脚狠狠踹在了华安屁股上。 “啊。” 华安顿时冲了出去,和张笙撞在了一起。 张笙虽反应过来,可却没能完全收住手里的力道,手里的短刃直接劈在了华安屁股上。 “啊。” 华安惨叫一声,疼得急忙推开张笙,捂着屁股四下里乱窜。 曲云初早已瞧出张笙抢的那柄短刃是钝刀,华安有那一身厚厚的貂绒护体,自不会有什么大碍。 她却装作很焦急的样子,赶忙对他身边的小厮们吩咐道:“还不快带他到府里去上药。” 小厮们一个个心慌意乱的搀扶着他就往陆家赶。 第047章:少夫人请自重 待得华安的人陆续散去,曲云初才将视线重新转回到张笙身上。 “请吧。” 她喊了声,张笙却迟疑着迟迟没有动静。 曲云初看着他充满戒备的眼神,突然想起华安先前那番话,顿时猜出了他的顾虑。 倒也是,凭着原身那名声,自己如果说对他并无所图怕是没几个人肯相信。 “要是求饶能有用的话,张公子何至于沦落至此。” 曲云初直接掏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来,示意道:“张公子既然死都不惧又何必惧我,我手上这千两银票足以张公子摆脱困境,并救崔家人于水火,你若是个有胆的不妨与我赌上这一局,赢了银票归你,要是输了嘛,哼哼” 邪笑着瞥他一眼:“往后你就在我跟前鞍前马后,不能再有任何异心。” 话落,便叫了赌坊的两个伙计将人硬抬了进去。 “陆少夫人,还请自重。” 张笙誓死不从,被抬进屋子仍在挣扎。 曲云初直接要了副骰子,在手中轻摇了一阵,看着骰筒里面清晰可见的点数,笑眯眯的说道:“张公子先来?” 张笙被赶鸭子上架,心知自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心灰意冷道:“少夫人何必装腔作势。” “说到装腔作势,我倒有个疑问想请教张公子。” 曲云初按着骰筒挑了挑眉:“听说张公子有此境遇是为了替曲家村那位曲天师打抱不平得罪了陆家的孙少爷,不知张公子果真是如市井中所传的那样想要威胁陆家孙少爷还是仅是出于同情曲天师的遭遇?” “我若想威胁他直接私下寻他便是,何必将事情闹到公堂上去。” 张笙眉眼一沉:“贵府那几位爷个个自诩正人君子,私底下却干着这等丧尽天良的勾当,这等不平之事既被我遇见自不能袖手旁观。” 众人一听,顿时察觉到了里面的蹊跷。 也果如张笙所言,他想要寻好处自然是私底下找陆彦朝来得妥当,怎会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只不过陆家之事没人敢多做议论,同情张笙遭遇也唯有劝他赌上这一局。 这陆少夫人一看就是位人傻钱多的主,又菜又爱玩,才进赌场没一盏茶的功夫就输了好几百两银子,若是真能从她手里赢下这千两银票一切困境不就迎刃而解了? “张秀才,既然陆少夫人发了话,你如今已是山穷水尽,何不顺了她的意,横竖也不会比眼下更糟糕了。” 张笙闭了闭眼,料定这妇人是吃定了自己,落寞的开口道:“既是少夫人设的赌局,就请少夫人做主吧。” “好。” 曲云初故意发出一声得意的嗔笑:“往后我就是你的主子,那便是我为尊,我自然得押大。” 瞧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少人开始替张笙捏了把冷汗。 可当她掀开骰筒的那一刻,结果却让众人大惊失色。 “少......少夫人,你好像押错宝了。” 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咦,不可能啊。” 曲云初假装看了眼骰子:“我怎么会押错宝呢。” 可颜苦着脸在一旁提醒道:“小姐,你这半晌就没押对过一次。” 心里却暗自庆幸,还好小姐这次押错了只输了些银子,要是押对宝领回去个小白脸怕是得将姑爷气个半死。 张笙也是难以置信的望着面前的骰子,出神许久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隐隐的猜到这妇人压根就是故意输给自己的。 “哎,愿赌服输,我的宝呀,就这样鸡飞蛋打了。” 曲云初盯着张笙,装作哀声叹了口气,便将银票推到他跟前:“快拿着银票去赎人吧。” 张笙愣神许久仍是未敢接银票。 “怎么,张公子莫非还想与我再赌一局?” 曲云初似笑非笑的视向他。 张笙见她并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更加断定自己的猜想。 这位少夫人的确是真心想帮自己。 他也不再矫情,接过银票恭敬的朝着曲云初抱了抱拳。 “多谢少夫人成全。” 随后,从看热闹的一名刀客手中抢过一柄利刃直直切在了左手小拇指上。 众人看得一脸讶异。 “小生此生绝不会再踏入赌场半步。” 话落,又向赌场伙计要了纸笔来,立下一纸借据交到曲云初手里。 “这一千两银票权当在下从少夫人手里借的,在下来日定当加倍偿还。” 这些日子,他饱尝了人间冷暖,有人肯在这个时候拔刀相助,他自是会铭记于心。 看着他身影匆匆消失在赌坊,曲云初却暗暗叹了口气。 想到吸食他灵气的小鬼,又从怀中掏出道符纸交到可颜手中,小声叮嘱道:“你将此符交与张公子,让他这些日子带在身上,亲自领他去见姑爷。” 算起来,张笙总归是因为自己才得罪了陆彦朝。 既然结了这因果,就该帮人帮到底。 而自己在此配合那疯批演戏,张笙又是新月书院的学生,陆文谦自不会袖手旁观。 可颜收起那道符纸就急匆匆追了出去。 赌场里交头接耳的议论了一番,渐渐的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秩序。 曲云初不经意的抬眸,发现人群中有不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些陌生的面孔看上去却有些共同的特征,眉毛细长而稀疏,没有胡须,突出而短的下巴,眼神中看不出半点神采,皆有种女人的阴柔美。 “太监。” 她内心立马想到了这个身份。 陆文谦说过这两日宫里有人莅临烟阳城,而四大皇商统归内务府。 想来与陆家接触最多的自然就是内务府的那些太监了。 陆文谦如果是想示弱恐怕正是要演一出戏给这些人看的。 曾经叱咤风云的陆二爷半身不遂,心灰意冷的卸任家主之位,娶的妻子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整日里穷奢极欲不务正业还只会赌钱败家,这听上去的确是有些悲惨。 曲云初的视线仍在赌场内游移着,二楼忽的走下来一位身形瘦削的少年。 他笑盈盈的行至曲云初跟前,开口道:“我家主子想请陆少夫人到楼上赌一局,不知少夫人可否赏脸?” 听着声音又尖又细,再看他面貌,曲云初便查出是个小太监,遂然起身。 “还请引路。” 第48章:漂亮的女人是祸水 跟随着小太监到得二楼,便见昏暗的灯光下,一群身着锦衣华服的男人围在一名墨衣老者跟前,正不停溜须拍马。 看到曲云初的身影,众人这才停了下来。 小太监行至墨衣老者身边,细声介绍道:“陆少夫人,这便是我家主子,新上任的织造署织造刘公公。” 织造署织造虽只是个五品官吏,却因直接替皇室督造和采办丝绸,实打实的钦差,实际地位可不比那些一品大员差。 没想到如此重要的职位,如今竟是交给了一名太监掌管。 曲云初朝那老太监恭敬的揖了揖身:“民妇见过刘公公。” “少夫人不必多礼。” 刘公公阴恻恻的笑道:“难得看见陆家人混迹于赌场,方才瞧着少夫人在楼下一掷千金的性子,甚是敬佩,倒想与少夫人切磋切磋。” 见他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曲云初心底一阵鄙夷。 不过就是想从自己这里坑些银子去,又是敬佩又是切磋的,还整这么文绉绉的词。 如今的织造署虽说仍是皇差,却早已不同往日,听说想要捞油水说到底还得指着陆家。 “让刘公公和诸位见笑了。” 曲云初装得无比失落的摇了摇头:“也怪玄都观那群臭道士,前几日我去了趟九云山,我家二爷还不惜花重金为那观中捐银子替老祖塑金身保平安保富贵,许是他们蒙我说我财运颇佳,我便想着来这鸿顺赌场碰碰运气,谁知竟输给了一个衰鬼穷书生,真是可气。” “道士的话如何信得。” 刘公公也听说这妇人是看上了那张笙,想将人坑去府中,哪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只怕是那陆文谦也成了自己这等无用之人,才让她生出了如此邪恶的念头。 “少夫人也不必着急,陆二爷不过是身子骨暂时有恙,早晚会好的。” 刘公公饶有深意的打趣道。 曲云初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无非是觉着自己空虚寂寞,出来勾搭男人。 “借刘公公吉言了。” 曲云初笑了笑,指了指桌面上的骰子:“方才在楼下连输了好一阵,今日怕是就指着刘公公回本了,若是侥幸赢了刘公公,刘公公可不能怪罪。” “赌场无情,咱家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愿赌服输。” 刘公公说着,不动声色的拿过骰筒,两人开始了尔虞我诈的较量。 ...... 暮色四合,宁谧安静下来的陆府却随着一群人慌慌张张的闯入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小厮们搀扶着受伤的华安直奔藜榕院。 见到陆彦朝的面,一个个就抢着伸冤诉苦。 将事情来龙去脉添油加醋的道了一遍,便有人愤愤不平的斥道: “朝爷,二少夫人简直就是没将你和大少夫人放在眼里,那张秀才分明就是自己想要自残,二少夫人却将我家小少爷推出去挡刀子。” 陆彦朝自始至终都显得无比的平静,一勺一勺的亲自喂着唐幼宁刚熬好的燕窝粥。 唐幼宁越发的觉得夫君心不在焉,自己嘴里的燕窝尚未咽下,他下一勺却又已到了嘴边,吓得她连忙站起身来,赶忙转移矛头。 “我那姐姐可真是长本事了,如今还敢跑去鸿顺赌坊赌钱,谁给她的胆子。” 陆彦朝静静的睨她一眼,只觉自己这娘子愈发蠢笨。 方才听小厮们提及,吉甄也在场,那二叔必然也是知情的。 谁给的胆子这还用问。 “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咱们这位二叔的心思了。” 陆彦朝摇头冷笑了声。 自打他那夜醒来后对他那娘子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处处袒护着她也就罢了,每月又拨十万两银子给她做花销,就连曲家村的事也要帮着她插上一手。 如今更是纵着她去赌场赌钱。 二叔这般宠溺一个女人,他还是头一遭见到。 “果然,太过漂亮的女人都是祸水。” 二婶那不可一世的容颜,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 听他喃喃自语,唐幼宁感觉受到了极大的冒犯,愣愣的瞪着他。 意思是自己不如那小狐狸精漂亮? 两人眸光相接在一起,陆彦朝却是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不过是觉得二叔如今被你那姐姐迷惑了心智。” 闻讯赶来的华氏华宛昕听到儿子的话,脸色暗得可怕。 “姑母,您可要为侄儿做主呀。” 华安进来半晌,表哥表嫂也不说替自己安排上药验伤,他忍了许久的委屈也只有在华宛昕面前才彻底的爆发出来,立时哭得死去活来的。 “哎哟,我的好侄儿,伤着哪里了,快叫人看看。” 华宛昕心疼不已,连忙差了身旁的女使婆子们搀扶他去看伤。 “不过就是点皮肉之苦罢了,死不了人。” 陆彦朝瞧着表弟那装模作样,唯恐天下不乱的衰样,有些心烦。 “朝儿,你怎能如此说话,他可是你的亲表弟。” 华宛昕也忍不住抹泪:“我如今娘家可就这么一根独苗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祖母和姑父姑母还不得心疼死。” 话落,便让身旁的老嬷嬷去为华安验伤。 得知是未见血,悬着的心才松快了几分。 “快扶下去上药。” 叫人簇拥着华安退下之后,华宛昕脸色又是一沉。 “这陆沈氏欺人太甚,如今都欺压到我娘家人头上来了,还不守家规跑去赌场赌钱,果真是越发的放肆了。” 华宛昕恨恨的捏了捏拳,正想出门去求老夫人做主,却见吉平阴沉着脸急匆匆走了进来。 到得陆彦朝跟前耳语了一番,他平静的脸色突然就黑了下来。 “又发生了何事?” 华宛昕不满的问道。 吉平瞧了眼自家公子,见他不答话,只好支支吾吾的作答:“二......二少夫人身边那丫头将张......张笙带去了凤雅阁。” “张笙?” 华宛昕怒道:“就是月前在邻县攀诬朝儿那个穷秀才?” 吉平紧抿着嘴唇才重重的点了点头,陆彦朝却已领着人心急火燎的出了门。 “朝儿。” 华宛昕不明所以的唤了声,可儿子却突然变得跟杀神一般狰狞,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心下一慌,忙不迭对唐幼宁吩咐道:“幼宁,快随我去栖霜愿请你祖母。” 她向来不敢与老二争锋相对,这个时候怕是也只有请老夫人出面了。 第049章:不眠之夜 寒风瑟瑟的冬日长夜。 凤雅阁里,陆文谦正坐在院里闭目养神。 狂风卷袭着屋檐,婆娑的声音不时从四下里传来。 他知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所以也无心睡眠。 按着书信约定的日子,老四该是已经入了城。 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自顾自推着轮椅直接入了空旷的院中静候。 不多时,便见可颜领着名身形狼狈的少年走了进来。 可颜正欲开口,陆文谦却慢调不吝的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的石桌,对张笙示意道:“坐。” 随后又紧接着对可颜吩咐道:“去外院唤些杂役进来将各处的灯再点亮些。” 可颜一脸茫然,瞧着姑爷这淡定自若的神态,莫不是早已料定张笙会来。 而且看这架势,姑爷怕是要在院里迎客。 也才念头刚落,就见黑压压一群人直挺挺的闯进了院子。 她抬眼一看,见是彦朝少爷带了人进来,吓得头皮一麻,低眉折腰的赶紧溜了出去。 倒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陆彦朝仅是轻瞥了眼张笙,心里的恨意就全然写在了脸上。 “张秀才还真是有能耐呀,竟能只身闯入凤雅阁来。” 陆彦朝直接拉下脸,目色阴狠道:“二叔,别的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张笙你必须得交给我。” 顿了顿,他又道:“此人包藏祸心,借着新月书院处处诽谤我陆家,想要陷我陆家于不义。” “彦朝,到底是他诽谤你还是诽谤陆家,这点还是要区分清楚的。” 陆文谦轻抿着唇角,浅笑着再次向张笙示意了眼。 那不怒自威的眼神迫使他乖乖的在石桌边坐了下来。 陆彦朝见这家伙当着自己的面悠闲的坐下身来,顿时气得不轻,瞪着他厉声吼道:“诽谤我与诽谤整个陆家有何区别?” “你说呢?” 陆文谦面色平静的睨他一眼。 陆彦朝听得一噎。 这才渐渐意识过来,他若不死,自己的确是代表不了整个陆家。 “人要是行得端走得正怎会惧人诽谤。” 陆文谦早知张笙与陆彦朝的过节因何而起,意味深长道:“若真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一旦较了真那可就变味了。” 话音刚落,院外忽的传来一阵妇人的吵嚷声。 “二弟这是说的什么胡话,华安那孩子能有多大罪过,却被陆沈氏伤成如此模样,她哪是打我的脸啊,分明就是胳膊肘往外拐,让整个陆府难堪。” 随着华宛昕的到来,凤雅阁立时涌入了不少人,有二房、三房的陆柏庭、陆柏庸夫妇,还有长房庶出的几名子弟。 一群人簇拥着老夫人江芮提心吊胆的踏入了院内。 “文谦呀,身子可好些了?” 江芮缓缓走出步撵,拦下气势汹汹的儿媳。 到得陆文谦跟前细细打量了番,才令身后的女使们摆座。 “托母亲的福,儿子尚还活着。” 陆文谦冷呛一声,抿出一抹幽幽的淡笑。 江芮看得神情一凛,半晌硬是没敢接话。 扭头瞥了眼旁边的张笙,这才重新开了口: “听说华安那孩子是因舒县崔家欠了他银子,这崔家未过门的夫婿有些怜惜之心,主动替了崔家的债务,可那位张秀才自己个儿又不上进,跑去赌场输得倾家荡产,还不上华安的银子,华安与人拌了几句嘴,陆沈氏却帮着张秀才打了华安。” “看来母亲并没有如三娘所说那样,在院里安心静养,有道是眼见都未必为实,这听来的闲事怕是更不牢靠。” 陆文谦嗔笑道。 “老二,你怎能如此说话,那崔家欠华安的银子总是不争的事实,难不成他讨要银子还理亏了?” 华宛昕仗着有婆母在,硬着头皮与陆文谦据理力争起来。 “看来大嫂对你娘家这侄子了解并不算太深呀。” 陆文谦眉眼一沉,向着院里的杂役吩咐道:“去请华家的表少爷和老四过来。” 守在院门口的几名杂役得了令,立刻应声而去。 众人皆是一筹莫展之际,只见陆管家带了人搀扶着华安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了对年轻的夫妇,正是长房庶出的老四陆文靖夫妇。 华安本还有些惧怕见到陆文谦,可瞧着姑母、表兄和老祖母皆在,顿时就有了底气。 不屑的冷瞥了眼陆文谦,扶着屁股径直走到江芮跟前,哀声请求道:“老祖母,您可要替孙儿做主啊,孙儿今日可是受了好大的苦,险些就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江芮心疼儿媳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又怜惜孙儿刚出生就没了父亲,对华家这表外孙也是爱屋及乌。 目视着陆文谦,她长叹着说道:“华安总归是在我膝前长大的,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华宛昕也顺势接过话来:“华安,你说说,崔家究竟欠了你多少银子?” “姑母,那崔家三郎实实在在的欠了我五百两银子,白纸黑字都写的清清楚楚呢。” 华安忙掏出借据来给人过目。 趁着姑母察看借据的间隙,他又委屈巴巴的说道:“即便是二婶觉着我收的利钱高了些,可这五百两本银总是做不了假的。” “是吗?” 陆文谦目如寒潭般冷笑一声。 眸光流转间看向风尘仆仆的陆文靖:“老四,不妨你来说说,大嫂这位乖侄子在舒县究竟做了些什么好事?” 陆文靖虽是长房庶出,却历来最得陆文谦的器重,一直替他打理着陆家在外的诸多事务。 此次也是听闻了些有损陆家声誉的事,特意替兄长走了趟舒城。 他目光灼灼的视向嫡母江芮和华宛昕,如实禀道: “启禀母亲和大嫂,华安这些年在舒县一直借着陆家的名头私放印子钱,而且还以不正当手段打压地方商家,又利用陆家的威信强占各处官府码头仓库,凡是进入舒县的商人只能租用华安的货仓,还得缴纳高额的租赁银。” 愤懑不已的瞥了眼华安,陆文靖紧皱着眉头继续道: “数月前,舒城官仓囤积的货物离奇失踪,崔三郎带着行商们去找华安理论,不仅没追回货物还闹出了好几条人命,舒城知县为了息事宁人,便将罪责统统推到了华安身上,说他对抗皇商意欲谋反闹事,许是那崔三郎被吓破了胆回到烟阳城只字不敢提舒城之事,反而还得凑银子偿还租赁银。” 听到这里,陆彦朝阴沉着脸,已是十分不满。 他目色凌厉的望着陆文靖,大声道:“发生这等骇人听闻之事,四叔为何现在才说出来?” 陆文靖实在是听不出他这话的意思,与陆文谦面面相觑着仅是淡淡一笑。 第050章:没了陆沈氏我可怎么活 “那舒城知县惧于陆家的威势,又是个贪财的主,选择与华安狼狈为奸,可他手底下的县丞却是个硬骨头,不满这二人在舒城欺压良善、草菅人命的勾当,偷偷逃出了舒城,我若不将人寻回如何向彦朝你和大嫂交代。” 陆文靖眼里只有兄长陆文谦,义正言辞的抱拳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已将人带回,如何处置还请二哥定夺。” 话落,便朝着外面挥了挥手,立刻有小厮押着位狼狈不堪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文靖说笑了,我呀如今就是个闲人,哪能管得了此事。” 陆文谦神情散漫的指了指被押进来的中年男子,又冷笑着看了眼华安。 “一边是舒县县丞,一边是骨肉至亲,还是得彦朝自行斟酌。” 恰在此时,吉甄也大步流星的赶回了院子,肩上还扛着位身穿道服的道士。 只见他到得陆文谦面前,将肩头上的人重重往地上一摔,不停喘气抱怨道:“这邪道士真沉。” 众人看得一脸讶异。 就连陆文谦也是一头雾水的瞪着他。 “噢,二爷,这是少夫人让小的寻回的。” 吉甄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那张追踪符,爱不释手的递给主子看。 “少夫人说就是这邪道士骗了张秀才,骗他在赌场里输了银子,所以给了这道符纸,没曾想小的真用这符纸追踪到了邪道士的下落。” 听到这话,藏在暗处的小鬼不悦的撇了撇嘴。 若不是那小祖宗用这道符纸威胁我,你能寻到那臭道士? 如今却过河拆桥将功劳归给了一张符纸。 真是气人。 不过想着总算不辱使命,他又释怀了许多,化作一缕炊烟就飘去了鸿顺赌坊复命。 陆文谦捏着那道符纸,一脸的不可思议。 真不知那妇人究竟是从何处学来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只是眼下他也没心思关心这些琐碎,缓缓抬眸看向早已被吉甄折磨得不成人样的邪道士。 那道士本就只是个三教九流,靠着手上有点微末伎俩挣些银两度日,先前得了华安的指示,为张笙改命。 拿了丰厚的报酬后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享受一阵,没曾想正在勾栏瓦舍呼呼睡着大觉竟被人绑了过来。 瞧着着一双双要吃人的眼神正瞪着自己,再回想着一路上吉甄对自己的折磨,不等刑讯逼供,他便将如何与华安勾结陷害张笙的过程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华宛昕却不肯让侄子再背上罪责,怒斥道:“你这邪道士休要胡说八道,这世间哪有什么能逆天改命之事。” “夫人话可不能乱说。” 道士争辩道:“如若世人不信,为何我朝祖皇帝会抑制玄门,这些年又有那许多人一直在搜寻蓝华老祖和他门人的下落?” “华夫人,纵然道士的话不可信,难道华安逼良为娼,私自羁押良民也有假?” 张笙在此闲坐许久,此时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懑,毅然决然的站起身来。 “如今崔家上下几口人皆被华安扣押着,我那苦命的二娘尚困在春香院里,又有舒县县丞在此,只需将众人带来当堂对质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华安一听,顿时慌了神,指着张笙大骂道:“你这衰货休得放肆......” “啪。” 陆彦朝气急,狠狠一巴掌直接甩在了他脸上。 华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可怜巴巴的叫屈道:“表哥,我可都是为了替你出这口恶气呀。” “你满嘴喷什么粪。” 陆彦朝自是清楚事态的严重性,哪敢袒护他,也唯有弃卒保帅了。 宫里的人只怕已经入了烟阳城,这狗东西竟如此不知死活,所做之事还桩桩件件都是触犯国法的。 自己走南闯北这些年也不敢像他这般嚣张,就说那曲家村的事好歹也是替宫里办事,并非中饱私囊。 他倒好,明目张胆的作恶,还打着陆家的名号。 难怪他如此热心肠的赶来烟阳城说是要替自己教训张笙,原来是在老家惹了人命官司,而且还没擦干净屁股。 目光凶狠的盯着华安,陆彦朝气急败坏的又是一巴掌煽在了他另一边脸上。 “还不快说,究竟将崔三郎一家藏在了何处?” 华安支支吾吾道:“就在姑母前两年为我置办的那处宅子里。” 陆彦朝无语的摇了摇头,忍着心头的怒火,向张笙与舒县县丞抱了抱拳:“人已替你寻到了,这华安触犯了国法,自该交由官府发落,我陆家绝不袒护。” 张笙如今倒是聪明了许多,心里同情曲天师,也心知华安所做之事与他脱不开干系,却不会再做出以卵击石之事。 识趣的抱拳回了回礼,便算是承了他这番“刚正不阿”。 眼看着侄儿被自己的儿子甩了两个巴掌还不能解气,他竟要将人扭送官府,华宛昕吓得不轻,忙出来阻拦。 “朝儿,他可是你的亲表弟呀,你怎能如此狠心。” 可陆彦朝此时哪敢再有半分妇人之仁,果决的向小厮们摆了摆手:“送客。” “姑母,你不能让表哥将我送进官府啊。” 华安直接吓得脸色煞白,被吉平和小厮们拖拽着仍在呼救求饶。 华宛昕没了法子,只得过去求江芮:“母亲,你快说句话呀。” 江芮却是沉默无言。 她没想到一向温顺乖巧的华家外孙竟瞒着陆家人做出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自己此时若是出来求情,那不是坑自己一家人嘛。 “扶大少夫人回房歇息。” 江芮无奈的叹了口气,向着女使们挥手示意。 看着不相干人等和婆母皆被带出院,唐幼宁心里窝火得很,直挺挺的站出来大声理论道: “华安有罪,险些将陆家置于险境,交由官府发落无可厚非,难道二婶就无辜吗,惹下这些祸事大半夜的还不归家,竟跑到赌场赌钱去了。” “幼宁这话倒是说到正题上了。” 陆文谦装得无比失落的长叹了声:“我家这陆沈氏啊的确是野性难驯,她心里嫉恨着诸位前些日子冤她害她的旧账,整日里吵着要与我和离,甚至还求着我主动休了她,可我岂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毕竟是她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出来,又是我明媒正娶过来的,怎能负她。” 提及此事,众人无不汗颜。 若不是那夜陆沈氏执意开棺救人,恐怕如今这位大名鼎鼎的陆二爷就快过头七了。 所以,众人都是沉着脸,无人敢再接话。 陆文谦将目光缓缓落向江芮,一脸落寞的吐了口寒气:“我如今已是个半身残疾的无用之人,只能留在府上苟延残喘,若是再没了陆沈氏我可怎么活呀,莫不是要空守着座西苑银库孤零零的过日子?” 见众人仍是垂着头,不敢与自己直视,陆文谦云淡风轻的补了句:“不过是输几个银钱,我凤雅阁还能负担得起。” 随后,推着轮椅径直回了里屋。 江芮静静的凝望着那道身影消失不见,终是无话可说,坐回步撵沉默无声的离开了凤雅阁。 陆彦朝也只敢在心头发出一声冷笑:“我倒想看看你凤雅阁究竟有多厚的家底让那妇人糟蹋。” 再想到今日之事,他平静的面容下却变得格外不安。 若不能尽快寻到其余几本《蓝华医经》,自己这家主的位置怕是早晚不保。 第051章:不值一提 曲云初从鸿顺赌场出来时,天色已经很晚,阵阵困意袭来,她累得直打哈欠。 吉甄和可颜奉了命回来一直守在马车旁,看上去却一个比一个精神。 瞧着自家小姐出来,可颜笑吟吟的上前询问: “小姐,小姐,如何,今晚可有翻了本回来?” 见两人满脸都堆着笑,感觉比楼上那位赢了银子的还要高兴。 她也没急着答小丫头的话,又反问回去:“你俩是遇上了什么喜事,荣光满面的,吉甄你不是去寻那邪道士去了,你们这么快就办好了事情?” 两人却是笑而不语。 只觉今夜凤雅阁的事情很是痛快。 二爷几句话,不仅扫了陆府的蛀虫,连少夫人赌钱的事情都一笔带过,叫人不敢追究。 曲云初觉得这二人今日实在奇怪,既然他们不肯说,那自己也只好给他们浇点凉水扫扫兴。 “哎,今日实在不是个好日子,遇上了劲敌,楼上那位贵人当真是个厉害人物,几盏茶的功夫竟赢了我五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可颜险些吓得晕倒,吉甄也有些恨难自抑的抿了抿唇。 可颜踉踉跄跄的过来扶着她,惊呼道:“小……小姐,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啊,你怎输了那许多银子?” 迟疑着又紧紧抓住她衣袖,惊恐万分的赶忙提议道:“要不今夜咱就不回去了,先回娘家躲躲?” 吉甄却不以为然,二爷可是离了少夫人都活不下去的,怎会在乎这点银钱。 再说,还是二爷自己求着少夫人来赌钱的。 他如今可不盼着少夫人回娘家。 “少夫人,咱们还是快些回府吧。” 吉甄连忙说道。 那焦急的眼神仿佛在说,再不回去二爷该等着急了。 曲云初如今猜出了那疯批的意图,自是不担心因输了银子与他起冲突,打着哈欠欣然坐上了马车。 可颜坐到她旁边,心里却是惴惴不安得很。 “小姐,我们就这样回去姑爷真不会生气吗?” 方才在院里姑爷可说的是一点银钱,而小姐今日输的这个点实在过的有点吓人了。 曲云初却是淡淡一笑,并未理会可颜,掀开车帘的一角,朝着赌场二楼的方向抬眼望了上去。 只见昏暗的柳叶窗边正有一双眼睛静静凝视着马车。 那臃肿的身影,正是刘全无疑了。 方才与他赌钱时,便听他身旁的小太监们提及,此人乃宫中至圣夫人向皇帝举荐的新宠,听说在宫里的地位仅次于秉笔太监张锦年。 刘全在这个时候被派来烟阳城,多半是与陆文谦、陆彦朝叔侄二人有关的。 而陆文谦近来行事愈发谨慎,反观陆彦朝却是没个收敛,可见此人的矛头只对陆文谦。 “看来这陆二爷的日子并不好过。” 想到这里,她重新拉上帘子,朝外面喊了声:“回府。” 到得陆府,整个府上却是异常的宁静,与她预料的截然不同。 按理来说,今日自己所做的这些事好歹也该有人出来寻寻晦气,可一直到得凤雅阁的院门前都未遇见任何人阻拦。 她纳闷的瞥了眼可颜,小丫头只是捂着嘴偷笑。 曲云初瞬间想到了院子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是呀,那疯批并没有存心害自己,既然让自己去赌场厮混,自然会为自己扫清障碍。 念及此处,她便大大咧咧的放心进了院子。 院内的灯还亮着,曲云初刚进屋,就见陆文谦端着碗羹汤慢悠悠的喝着。 本想心照不宣的直接入内院去歇息,陆文谦却指了指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碗碟示意:“喝碗羹汤暖暖身子。” 恰在这时,一位围着围裙的少年端着盘香喷喷的菜肴走了进来。 “我最拿手的好菜秘制酱牛肉来了。” 少年满脸喜悦的将菜肴放到桌面上,抬眸间这才注意到身边多了道女子的身影。 “二嫂。” 他略显惊讶的唤了声。 曲云初细细打量了少年一眼,瞧他瞳孔清澈明亮,眸如星河般璀璨,立时想起此人正是长房庶出的陆文靖。 “老四回来了。” 曲云初礼貌的同他笑了笑。 可看到他放到桌面上的那道菜,眼神又没那么淡定了。 “可颜,去将我的针灸袋取来。” 她眼含威胁的警示了眼陆文谦,忙对进来的可颜吩咐道。 听到针灸袋的名字,陆文谦刚伸出去的筷子忽的抖了抖,停顿片刻不动声色的就缩了回来,假装夹了块汤盆里的乌鸡肉到碗里。 “老四你一路舟车劳顿,酱牛肉你多吃些正好补补身子。” 随口吩咐了句,便低下头去继续自顾自喝碗里的汤。 曲云初见状,这才带着可颜入了内院。 她困得已然睁不开眼皮,可没心思喝汤,只想直接睡上个三天三夜。 陆文靖瞧着有些纳闷,缓缓坐下身来,一边拿筷子一边说: “二哥,这可是我特地从舒城为你带回来的刚宰的肉牛,你真不尝尝鲜啊?” 陆文谦却将整个盘子推到他跟前去,笑着打趣道:“吃吧,吃完早些回去,别让弟妹久等。” 阔别好一阵子,陆文靖倒的确是有些想念他那刚过门没多久的妻子了。 可想着二哥近来连吃饭都得提防着人,他倍感心酸,怎么着也得亲自为他做顿饭。 夹了块牛肉送入嘴里,他细嚼慢咽后正想喝口汤,看了眼身旁的吉甄后,他忽然问道:“二嫂今日输了多少银子?” “瞧你这嘴,就不能盼着她一点好。” 陆文谦心知她不至于和自己唱反调,却佯装不知的说道:“我好歹替她为玄都观的老祖塑了座万金之躯,那蓝华老祖若是个有良心的也该庇护你二嫂。” 说着,也抬眸睨了眼吉甄:“我瞧夫人兴致极好,想来是大有所获,赢了不少银子。” 吉甄紧咬着牙关摇了摇头,同时还心惊胆战的比划出五根手指。 陆文靖看出苗头不对,猜出二嫂是输了银子,不过看着吉甄的手势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多大点事,五百两银子而已,对咱们陆家来说不值一提。” “是五万两。” 吉甄硬着头皮答道。 听到这个数字,陆文谦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 “五万两?” 陆文靖目瞪口呆的惊呼道。 随后又赶紧压低了声音:“二嫂这是和谁赌钱了,檀州城里有哪个不长眼的敢骗她这许多银子?” 吉甄回道:“新任织造署织造刘全。” 听到此人名讳,两人面色同时暗沉下来。 第052章:不吃牛肉 陆文靖挑了挑眉:“没想到宫里竟将此人安排到了烟阳城来。” 想了想,他开始苦口婆心的劝道:“二哥,此人可不是个善茬,一直在皇帝跟前编排咱们陆家,可不能让二嫂招惹此人。” “宫里多少人惦记着咱们陆家这份产业,如今他既盯上了你二嫂,怕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陆文谦嘴角含笑,一脸的云淡风轻:“就当是花钱买个平安吧,也省得你二嫂太过清闲,总在院里惹我不得安生。” 听着这话,陆文靖心里有些失落,觉着二哥近来性情变了不少,哪里还是往常那位刚毅果决又有分寸的少年。 如今竟为一个女人折了腰,实在不敢想象。 他落寞的起身,朝着兄长恭敬的抱拳施了一礼,随即转身,刚要挪步,陆文谦却将他叫住。 “酱牛肉带走,往后……这道菜就不必再做了。” 陆文靖又是一惊,迟疑着端起那碟牛肉,缓缓出门。 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今连平日里最喜爱的牛肉也不吃了。 他往常不总说什么吃这玩意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哎。” 默默的叹了口气,他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听着那沉闷的叹息声,陆文谦眼底暗了暗,侧眸望了眼内院的方向。 虽然这妇人几个时辰输掉了五万两银子让人有些惊讶,但想到接下来的事情他那冷峻的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她,倒是比自己想象中有魄力。 …… 上京城,皇宫大院,穆勤殿内 皇帝陆南枫正拍着龙椅朝底下的一群人破口大骂: “那陆文谦真是越发放肆,竟然敢做朕的主,擅杀百姓,草菅人命,导致民怨沸腾。” 说着,他愤怒的指了指身旁立着的一名红衣太监。 “张二狗,这就是你当初为朕举荐的贤才,说他忠勇可嘉,能替朕办好差事。” 那红衣太监正是权倾朝野的秉笔太监张锦年,原名张二狗,入宫后因得宠被赐名锦年。 面对皇帝的质问,他始终低着头未敢有只言片语的辩解。 其余小太监见状,也是唯唯诺诺的站在殿里不敢搭话。 恰在这时,一位穿戴素雅的妇人脚步蹒跚的走了进来。 “陛下息怒。” 她行至龙案前径直跪下身去。 “奶娘,您怎么来了,您身子不好,该在宫里好生歇着才是。” 陆南枫忙不迭迎上前去,亲自将妇人搀扶起来,肃着脸对太监们吩咐道:“还不快为至圣夫人赐座。” “老奴多谢陛下。” 华夫人慢条斯理的坐下后,这才缓缓言道: “老奴倒是听闻了些烟阳城的事,那陆家这些年为孝敬陛下,特意花重金在曲家村养了雪蛤,为此陛下和娘娘们每年才能用上上好的雪蛤膏, 偏偏曲家村有人利欲熏心,偷偷将东西卖给了不良奸商,文谦那孩子不得已才杀了几个闹事的以儆效尤。” “这帮刁民,果真是目无王法,那雪蛤膏不仅是朕进补延年益寿的药方,更是大监续命的命根子,这些人简直就是没将朕放在眼里,陆文谦这人杀的倒好,就该多杀几个。” 陆南枫震怒不已。 张锦年这时也应景的重重咳嗽了几声。 陆南枫觉着自己误会了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面色惭愧的将他扶住,语重心长道: “大监,都是朕错怪了你,你身子骨不好,早些下去歇着吧。” 见他面容苍白,又赶忙对殿前的小太监吩咐道:“让太医院多备些雪蛤膏送到大监房里。” 小太监匆匆忙忙的应声而去。 “奶娘,就麻烦你替朕亲自送送大监。” 陆南枫眼里愠色逐渐消失,轻轻的拍了拍张锦年厚实的肩膀。 “大监可得好生养着身子骨,朕这江山还需要你替朕运筹帷幄,朕一天也离不开你呀。” “老奴感念陛下厚恩。” 张锦年咳嗽时断时续,虔诚的跪下身去,语声哽咽:“就怕老奴这身子骨不争气,会先陛下而去。” “不会的,不会的。” 陆南枫泪眼婆娑,摇头将他搀扶起来:“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大不了今年陆家送上来的雪蛤膏,朕一盒也不取,都送到你和奶娘的院里,你定是得争口气给朕好好活着。” 遥想三年前,若不是他和奶娘力排众议将自己扶上宝座,哪有自己的今日。 他心里记着这份恩情。 “老奴定当谨记陛下教诲,好生调养,绝不负陛下圣恩。” 张锦年又重重的施了一礼,在至圣夫人的陪同下,让小太监们搀扶着缓缓离开了大殿。 回到内务府直房里,屏退左右后,张锦年先是向华夫人道了声谢:“今日多谢至圣夫人替咱家解围,也让文谦那孩子免了一场无妄之灾。” “都这么些年的交情了,你还与我客气什么。” 华夫人到他身边亲热的将他手挽着,忍不住长叹道: “说起来文谦那孩子也实在可怜,听刘全遣人回来说,他月余前生了场大病,这场大病病得属实厉害,险些要了他性命,眼下虽是保住了性命,却落了个半身不遂的结局。” 睨了眼双目发沉的张锦年,她又接着道: “这孩子啊如今也是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辞了家主之位不说,娶了位新妇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整日里沉溺于赌场不能自拔,说是刘全去那烟阳城头一日就从那新妇手里赢了五万两银子。” 张锦年听着,哀声叹了口气:“他总说自己命比纸薄,如今怕是更觉自己无用,可陆家这艘大船总归是离不开一个强有力的使舵人,让彦朝孩儿接管陆家未尝不是件好事。” 华夫人笑道:“是啊,彦朝这孩子有魄力,刚接任家主就平了曲家村的事,还寻回了韩颖夺去的雪蛤膏,不仅如此呀,为了整肃家风,还亲自将他那目无国法的表弟送入了大狱,挽回了陆家的声望。” 华家的事情,张锦年大致想想都觉得此事绝非陆彦朝自愿,定是有人逼迫。 倒是韩颖夺陆家雪蛤膏这事让他甚为在意。 “韩家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知哪来的胆量敢僭越行事?” “还能有谁?” 至圣夫人抬眼望了望东:“自然是陈贵妃那贱人。” “看来华夫人在陛下面前的威望还不够呀。” 张锦年冷冷的笑了笑:“听闻陈贵妃即将临盆,要是诞下龙子,母凭子贵,往后的宫中怕是……” “这宫里宫外自然还是老身与大监替陛下做主。” 华夫人抢着接过话来,嘴角抿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意。 恰在此时,有宫人来报。 “启禀大监,启禀至圣夫人,陈贵妃难产血崩,陛下万分焦急,宣二位立即过去。” 第053章:崇道 张锦年一脸错愕的望着华夫人,心里已然猜到了个大概。 “至圣娘娘手段真是不减当年。” 他会心的恭维了句。 “大监请吧。” 华夫人并未多言,起身伸手示意。 两人出门领了宫人们立刻赶往陈贵妃的坤和宫。 可到了那处,陈贵妃早已咽了气,遍地都被血污包裹着。 陆南枫趴在床头哭得痛不欲生。 “陛下,老奴来迟,还请陛下责罚。” 华夫人与张锦年惊慌失措的赶忙跪下身去。 “奶娘啊,朕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先有皇后产下死胎,如今陈贵妃又胎死腹中,狠心的离朕而去。” 陆南枫转过身来趴在华夫人怀里就是好一顿埋头痛哭。 “陛下,妇人产子本就祸福难料,陛下切莫自责,只怪陈贵妃没有与陛下白头偕老的福气。” 华夫人假惺惺的安抚道。 也在此时,门外宫人心急火燎的跪了进来: “启禀陛下,嘉兰寺高僧已被礼部侍郎请入宫中,准备为陛下和娘娘们设坛作法祈福。” “祈福?” 陆南枫猛的站起身来,勃然大怒道:“就是这些妖僧害苦了朕,害苦了贵妃,贵妃都快临产了还要听信他们蛊惑,整日诵经礼佛,如今却是连生产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想着历朝旧事,陆南枫只觉痛心不已:“太祖爷呀,若不是您当年崇佛灭道,何至于引来天谴,害得朕连折数子,至今尚无半点血脉,您这是要亡我大月朝,让你后辈断子绝孙啦。” 说罢,愤懑不已的立即吩咐道:“去,将那嘉兰妖僧架于柴火之上烘烤,命他在火中自行坐化以赎天道。” 紧接着又连下两道圣旨。 第一道,令大月朝全境寺庙立刻拆除,所有僧尼还俗。 第二道圣旨则是诚邀全国各大道观观主入京为扭转国运作法祈福。 发泄完心中的怒气,他又扭回身去,双目无神的盯着陈贵妃遗容良久,之后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房门。 走了几步后忽的转过身来,语气低沉的说道: “朕心力交瘁,要闭关灵露宫为贵妃超度祈福,待宫观落成后再行移驾,自今日起朱批改蓝批,一切国事皆由大监替朕代劳。” 吩咐完最后要交代的事情,陆南枫被一群宫女太监搀扶着,颓丧无比的离开了坤和宫。 张锦年与华夫人目视着皇帝走远,这才缓缓直起身来,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榻上身子已然冰凉的陈贵妃。 “替贵妃娘娘收殓,恭送娘娘大行。” 张锦年神情庄重的说道。 华夫人却是目色冰冷,只在心里头暗暗道:“娘娘休怪老身心狠,怪只怪你是个不听话的主。” 随后,神情一转,变得甚为焦虑的蹙起了眉头:“陛下忧心国运,想要择日迁入皇城宫观中为朝廷祈福,可眼下那韩颖却深陷囹圄,建观一事耽误不得……” 张锦年心领神会,立刻问道:“至圣娘娘的意思是?” “陆家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不如就让陆家承令,早日替陛下建成皇观吧。” 华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心事直接毫无顾忌的袒露出来。 “就依至圣娘娘所言。” 张锦年迟疑着点了点头,与她一道走出坤和宫。 送华夫人回到皇帝赐赏的福清宫后,华夫人一改方才在陈贵妃宫里的肃容,笑吟吟的施礼道: “恭喜大监,如今陛下让你总揽朝政,大监已是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一切皆是仰仗至圣娘娘的功劳,咱家永不敢忘。” 张锦年面上一脸的虔诚,心里却充满了芥蒂。 他深知有这妇人在,自己离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永远隔着道梁子。 况且他已然察觉,这妇人的心思并不同自己在一处。 “眼下文谦那孩子怕是再无回天之力,咱家瞧着夫人的意思是将所有希望都放到了彦朝孩儿身上,夫人也别怪咱家多嘴,那孩子总归是有亲娘在的,就怕与咱们同轴不同心呀。” 张锦年目光深邃,幽幽的长叹了声。 “大监所言极是。” 这番提醒,倒是让华夫人有了警觉,也意味深长的笑道: “毕竟他再孝顺,我的确只是做干娘的,就盼着我那妹子将来能在彦朝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如此,看在老身厚待他们母子的份上,待我老无所依之时能善待于我。” 话落,朝着跟前的两名女使招了招手: “夏芋,冬菊,你们二人这次就随钦差一道前往陆家,老身听闻陆家大少夫人因华安之事甚为伤心,正好,老身在檀州城有一处宅子,那旁边有一汪温泉最为养人,你们前去将她接到此处小住一段时日,定是要好生照料我那妹子。” 最后一句刻意加重了语气。 张锦年听得有些困惑。 他提这个醒可不是要至圣夫人去讨好那母子二人的。 难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正狐疑着,华夫人忽然问道: “说起伺候人这差事,老身倒是想起桩事情来,早些年老身给陆家老夫人也赏赐过两名婢女,后来听说是被派去伺候文谦那孩子了,前些日子却莫名被文谦给杖毙了,大监可知此事?” 张锦年摇头:“咱家倒未听说。” 想了想,才挑眉道:“咱家到了烟阳城替夫人问问。” “咳,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目光相接着对视一眼,华夫人妖娆的唇角勾了勾,这次难得露出真切的关心: “眼下陛下刚将朝事托付给大监,大监却要远行,我实在放心不下,既然刘全已经去了烟阳城,大监又何必再去受这趟累。” “宫中有夫人在,咱家并不担心。” 张锦年浅笑着说道:“反倒是替陛下修建皇观一事,还得咱家亲自走这一趟,听说夫人一直在搜寻那八部医经的下落,说不定咱家走这一趟还能有所收获。” 华夫人目光顿了顿,沉吟许久才答道:“也好,横竖已经差了好几拨人出去,皆是相安无事,大监此行定当一帆风顺。” “就借夫人吉言了。” 张锦年弯身抱了抱拳,挪步正要离去,华夫人忽的从背后将他抱住,语气沉沉道: “锦年,你我做这对食的夫妻已近三十年了,你在我心里绝非一个刘全能够比得了的,犹记得刚入宫时便是你一路护着我,咱们两一路披荆斩棘一直走到了今天,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多希望你能够像从前一样一直为我遮风挡雨。” 张锦年目光凝滞,呆呆的出神许久才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会的。” 随后,毅然决然的踏出了福清宫。 第054章:二嫂被风吹走了 自与刘全那一场豪赌之后,曲云初的名声再次在烟阳城传开了。 而这次并非是水性杨花,不知廉耻的醉心嫁入高门,仅是她这败家的举动。 她虽心里暗暗叫苦,可为了明年今日能够干净彻底的离开陆府,也算是彻底豁出去了,每日里装得稀里糊涂的去为刘全送银子。 眼看着年关将近,还不到一月的功夫,就为这老太监送了十万两银子。 那老太监乐在其中,曲云初也是一身轻松,既完成了这个月的指标,又替陆文谦办成了事情。 只是将陆珺莞蒙在鼓里,一直让她有些于心不忍。 不管怎么说,在这府上,她都是真心对原主的。 这日晌午,她刚回到陆府门前,就见陆珺莞领着好些女使堵住了她的去路。 “沈知意,你给我下来。” 当着家丁的面,她毫不留情面,直接朝着马车里喊道。 曲云初探出头去,瞧她单薄的身影屹立在风中,浑身充满戾气。 “小姐,我听四爷说三娘这些日子去凤雅阁寻了你好几次都被二爷给拦了回去,今日怕不是要拨了你的皮。” 可颜心里的害怕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惴惴不安的在她耳旁嘀咕。 曲云初如今可不想与那妮子吵架,面色平静的坐在马车里,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姿势询问道:“三娘,你有何指教呀,我实在困得厉害,就不下来与你寒暄了。” 她话音刚落,却听一阵鼓声在街头巷尾里响起,络绎不绝的官差吆喝声随之传入耳边。 “传衙署令,嘉兰妖僧祸国殃民,残害贵妃,罪行甚劣,自今日起全国百姓不得再入寺庙拜佛,更不可有人剃度出家。” 紧接着,便是成群结队的和尚被押解着游街示众,最中间囚车里的老和尚就算是化成灰曲云初也认得,曾与他打过不少次交道。 乃是嘉兰寺的住持惠远,实实在在的一位得道高僧。 “妖僧惠远携众对抗官差,特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听到最后几字,曲云初眉头一皱,心中立马联想到嘉兰寺那位隐世之人。 “糟糕。” 曲云初顿觉不妙。 她既不能眼睁睁看着惠远老和尚被斩首,更不能让自己那位师叔落难。 也顾不上陆珺莞和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她掏出玉笛先是吹奏出一段熟悉的旋律,不多时天空骤变,开始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之后狂风肆虐,整个街道上突然暗沉下来,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所有人吓得躲进街头巷尾,抓住一切可以求生的建筑物。 马蹄嘶鸣,如同发了疯似的奋力奔跑起来。 “小姐,你在哪里?” 可颜吓得着急的呼喊。 趁着四处一片漆黑,曲云初一掌拍在小丫头后顶穴上,可颜直接昏了过去。 她将马车叫停,抬眸望去,便见天空中一道道身形各异的鬼魂赫然出现在面前。 “仙姑有何差遣?” 众鬼恭敬无比的询问道。 这些正是蓝华一脉传人世代收留的契约鬼,得蓝华弟子庇护,不受鬼差节制。 有的已在这人世间留恋徘徊上百年了。 “将那惠远大师送到九云山去。” 话落,曲云初又立即补了句:“咳,等我先溜走了。” 于是,召唤来那三十二只纸鹤向着嘉兰寺方向迅速驾鹤而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待得乌云散开,狂风停歇,陆府门前安静下来时,周围已是一片狼藉。 “咦,惠远妖僧去了何处?” 有人望着只剩下两个车轱辘的囚车失声喊道。 “快看,大师已经向着远方飘走了。” 有人抬头仰望,只见阴沉的苍穹下,有一辆囚车如幽灵般正快速飘向天际。 “囚车怎么也飞起来了?” “菩萨显灵了,大师不该遭受此劫呀。” 不少人吓得虔诚的跪下身去,手背贴着额头不停叩首。 官差们生平头一遭遇见这等怪事,一个个吓得惊慌失措,忙撇下游街的和尚跑向县衙去禀报。 陆珺莞也是一脸懵,见不少府上家丁被惊动出了府,定眼瞧向二嫂马车,这才发现马车已歪斜着倒在墙边。 “知意。” 她急得冲过去查看,却只瞧见可颜一人倒在马车里。 她差人将小丫头抬了出来,设法唤醒后,焦急不已的问道:“可颜,少夫人人呢?” 可颜脑子迷迷糊糊的,眼神四处游离。 “少夫人……我家小姐,她方才还与奴婢坐在马车里呀。” 可颜好生不能理解。 江云轻出门来,听到二人的对话,忙不迭跑到已被扶正的马车里查看,嘴里振振有词道:“怕不是作恶太多,被风吹走了吧。” “你满嘴喷什么粪。” 陆珺莞也顾不上再去恨她,赶忙对下人们吩咐道:“快去附近找找,定要找到二少夫人。” 可颜哭得梨花带雨:“我家小姐不会真被风吹跑了吧,我家老夫人写信来说还等着她年节回去团聚呢。” “休得胡言乱语。” 陆珺莞不悦道:“马车尚在,你也在马车里,怎会她单单被风吹跑了。” “哎呀,不行,得赶紧将此事告诉二哥。” 江云轻一路高喊着就冲进了凤雅阁里。 听到喊声,不少院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 各房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恶人自有天收,这败家娘们,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终于将她带走了。” “也不知文谦究竟看中了她什么,容着她没完没了的败银子却就是不肯休了她。” “咳,她就是个狐狸精,有什么好说的。” 陆文谦与陆文靖正坐在院子里品茶,忽见小赘婿心急火燎的冲进来,嘴里嚷着奇怪的话。 听到什么“二嫂被妖风卷跑了”,陆文谦直接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陆江氏,你怕是病得不轻,哪来的什么妖风,烟阳城的风又如何能将人卷走?” 陆文靖瞪眼看着他。 江云轻辩驳道:“那许多人偏偏就二嫂与惠远妖僧不见了踪影,有人亲眼看见老和尚飘向了天际,二嫂不是与老和尚一道飘走了还能是什么。” 陆文谦剑眉微蹙着却陷入了沉思: 她莫不是趁着混乱逃跑了吧? 第055章:赌钱赌出道理来了? 陆文谦仅是随意的想了想,就觉得自己这娘子不可能逃走。 一来,她那养母还在老宅; 再则,自己并没亏待她,每月给她这么大一笔银子做花销。 这待遇怕是连宫中皇后也不及,试问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如此纵容她。 她没理由逃走。 而且,陆家耳目众多,没有休书或是和离书,她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容身之处。 “会不会是彦朝侄儿趁机掳走了二嫂?” 陆文靖连忙问道。 想到二嫂与陆彦朝平日里的瓜葛,他最先联想到了此处。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呀。” 江云轻赶忙附和:“我这便去问问彦朝。” 他前脚刚挪步,就被陆文谦喊住:“胡闹。” 自己那侄子并非糊涂之人。 他若仅是贪图沈家女的姿色断不会行这种龌龊的勾当,这毕竟有损声誉甚至还会背上官司。 若是因为别的,沈家女能值得他冒险的无非是《蓝华医经》。 可这妇人手里那本医经早被陆彦朝哄骗了去。 眼下的陆沈氏并没什么东西能让他这般冒险。 陆文谦在心头想了一阵,忽然有所警觉。 自打陆沈氏去了趟玄都观之后整日里变得稀奇古怪的,又是驾纸鹤又是摆弄符纸之类故弄玄虚的把戏。 近来她总是念叨着那道观,想来是偷溜去了玄都观吧。 “无需去寻,她......自己会回来的。” 语气淡淡的丢出几个字,陆文谦不动声色的推着轮椅慢悠悠的回了屋。 “你家姑爷和小姐如今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陆文靖纳闷的看着可颜,一脸茫然。 可颜也是一头雾水,弄不清楚姑爷的心思。 说他疼惜自家小姐吧,可自己的夫人失踪了他硬是半点也不着急呀。 但要说他冷漠薄情,他偏偏又是如此纵着小姐,逢人便说两人如何的恩爱。 实在搞不懂呀。 几人一筹莫展之际,院外忽的有家丁急急忙忙奔了进来,气喘吁吁的喊道:“不好啦,三娘跑到彦朝少爷院里去,还带了好些人,快要打起来了。” 江云轻一听,眉头皱得紧巴巴的连忙往藜榕院里跑。 陆文靖嘱咐吉甄、可颜照顾兄长,自己也跟了过去。 到得藜榕院里,正见陆珺莞和唐幼宁针锋相对,骂的正欢。 “姑母,大晌午的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二婶不见了你不去寻二叔,却跑来藜榕院兴师问罪。” 唐幼宁嗓音娇滴滴的斥道。 “退一万步来讲,二婶跑去赌场里赌钱输的也是西苑银库的银子,碍不着我家官人什么事,他何必冒着开罪二叔的风险去做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 “他还怕得罪你二叔?” 陆珺莞不满的看向屋内的方向:“你进去问问你心心念念的彦朝哥哥,你二叔昏迷不醒时他都对你二婶做了什么?” “他能做什么?” 唐幼宁咬了咬牙。 这些日子虽然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官人那日在柴房准备逼着姐姐签卖身契,逼她做妾,可这不过是为了羞辱她,想为她拦自己的花轿出口气而已。 陆珺莞懒得再理会这没头脑的小庶女,直接冲着屋内喊道:“彦朝,你给我滚出来,做了恶事还不敢承认,你算什么七尺男儿。” 内堂里,陆彦朝一直平心静气的品着冬日里的新茶,一旁的吉平听着外面的吵嚷声却是直捏冷汗。 经过张笙之事,陆彦朝如今倒是学乖了,本不想理会姑母,可她说的话越来越难听,忍了许久终是起身走了出去。 “姑母,你别胡闹,我没事劫走二婶做什么。” 陆彦朝扭头瞥了眼身旁的小娇妻,冷哼道:“难道我陆彦朝身边会缺女人?” “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何要逼你二婶签卖身契?” 陆珺莞不以为然的冷笑一声。 “我......” 瞧着小赘婿和四叔都赶了过来,陆彦朝面露难为情。 心里的苦实在难以启齿。 他一直惦记着沈知意那副好皮囊不假,可那日不过是觉着陆文谦没了活头,沈知意也难逃一死,才想着将她收入囊中。 如今陆文谦好端端的活着,他自是不会为了个女人与陆文谦过不去。 唐幼宁也很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迟疑着开口问道:“彦朝哥哥,你让二婶签卖身契不过是为了替我鸣不平对不对。” “当.......然是这样。” 陆彦朝紧抿着唇角捏了捏拳。 那妇人往常巴不得每天都想着偶遇自己,如今却连看也不愿意再多看自己一眼,他心里充满了恨意。 陆文谦能每月拨给她十万两银子,自己堂堂陆家家主能满足不了她这点欲望? “二婶是长辈,做侄子的本不该多言,可她半点不自重,当着众人的面拦幼宁的花轿,给她难堪,我身为幼宁的夫君,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娘子受委屈。” 陆彦朝眉眼一沉,恨恨道:“如今她更是变本加厉,将府中上下弄得乌烟瘴气成何体统?” “咳,彦朝啊,这我可得说句公道话,你二婶她是蛮横了些,可府上方才的乌烟瘴气好像也并非你二婶弄的,她怕是没这么大能耐吧。” 江云轻沾沾自喜的笑道:“要说她赌钱这事嘛,我突然觉得你二婶也不全然是没脑子的,她整日里将那刘公公哄得乐呵呵的,大家扪心自问,刘织造来烟阳城好些日子了可有寻过我们陆家半点麻烦。” “姐夫你要这样说,我还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陆文靖如梦初醒。 这两年陆家内部越发混乱,尤其是今年二哥病倒以后,各处的生意多多少少都懈怠了许多,若真是让织造署查问,即便宫里有人罩着怕是也能挑出一堆毛病来。 难道这才是二哥纵着二嫂去赌钱的真正缘由? 想到这里,陆文靖不由得恭维起了二哥的深谋远虑,觉得自己太过肤浅了。 “你们......你们都是什么歪理?” 唐幼宁气得不轻:“赌钱还赌出道理来了?” 明明就是那狐狸精触犯家规,竟被这群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听上去还像是委屈了那狐狸精。 “咳,横竖兄长自己都没放在心上,咱们跟着较什么劲,幼宁方才不也说了,二嫂输的是西苑银库的银子。” 江云轻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拽着陆珺莞就要走。 虽说嘴上得理不饶人,可心里毕竟还是感念那妇人在娘子跟前说了好话,给自己长了一两银子的月例。 更为重要的是,人家每月有十万两银子的花销,即便是塞牙缝的随便施舍一点出来都够自己快活好一阵了。 同是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到了这种关键时候总归还是得向着二嫂的。 陆文靖瞧出三姐姐不肯善罢甘休,忙在她耳边嘀咕道:“二哥怕是知道二嫂的去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惊动了大嫂到时候又要撕扯一番,我可听说宫里那位这次特意差人要来嘉奖大嫂。” 陆珺莞倒不是惧怕华宛昕,只是眼下寻二嫂要紧,她更不想给二哥哥添麻烦,便跟着几人一道出了门。 第056章:忽悠人的本事 曲云初赶到嘉兰寺时,偌大的寺庙中已空无一人,各处都被贴上了封条,四下里一片狼藉。 她在寺外心神不宁的徘徊了许久,忽然一道清丽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后。 瞧着那熟悉的面庞,虽然穿着一身僧尼素服,却也难掩她傲压群芳的气质,淡雅的妆容下反倒多了几分唯美出尘的气息。 似水的双眸,带着淡淡的冰冷,仿佛能够看透一切。 两人对视良久后,女子淡笑着先是开了口:“云初倒是比你那牛鼻子师父沉稳多了。” “师叔好眼力,这么快就认出了我。” 曲云初笑吟吟的回道。 但转念一想,牛鼻子师父能认出自己,她自然也能辩出自己的真身。 “你这丫头倒是忘了,我曾经也是出自蓝华一脉。” 钰筱轻轻的叹息了声:“遥想你师父当年脱胎换骨之时,躲了好些日子都不敢与我相见,还是你师祖求着让我去迎他回门,不过我瞧着他新换的那副皮囊倒是比先前俊俏多了,也不知他矫情个什么。” 说到这里,没忍住翻了个鄙夷的白眼。 “那师叔是喜欢师父从前的模样还是如今这容貌?” 曲云初坏笑着打趣道。 “切,也就是副臭皮囊罢了,换汤不换药,纵他生得如谪仙一般,总不过就是那副欲拒还迎的死相,不讨人喜。” 钰筱眼里再露鄙夷。 提起鸿祯,她话里句句是刺,却又处处是情,这点曲云初看得甚为透彻。 也不知二人曾经究竟发生过什么,才使得他们这些年一直僵持着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 瞧着她背上背了个包裹,正要踏步向前,曲云初连忙问道:“师叔眼下准备去往何处?” “你这丫头明知故问。” 钰筱睨她一眼,自顾自摘去僧帽,一头盘着的乌黑长发顿时倾泻而下,散落周身。 “当然是回九云山。” “师叔终于肯回去了。” 曲云初心里一喜,上前亲切的挽了她胳膊,这种时候自己那牛鼻子师父不下山亲迎,自己总归是做徒儿的,好歹得替他尽些孝道。 咳,实在不忍心那老顽固大把年纪了还孤零零的守在九云山上,只能做个空巢老人。 “师父啊早已得知师叔准备回山,特意命师侄前来迎接的。” 曲云初摆出仙鹤阵与她示意:“师叔请看,这可是师父专程为迎接你准备的仙鹤。” 钰筱定眼一看,发现少了四只,瞬间摇头:“他向来是个要排场的,就连摆弄法器的数字、阵型都极为讲究,若真是下山,可不会如此敷衍,定是你这丫头趁他不备偷来的吧。” 曲云初立时露出一张苦瓜脸。 她倒是比自己更了解那牛鼻子老道。 若不是因为少了四只不能整整齐齐,恐怕老道士也不会让自己带走他苦心孕育的这群纸鹤。 “哎,走吧。” 钰筱同她眯了眯眼:“你师叔我倒是没他那般矫情。” 说完,两人便驾着纸鹤朝九云山方向而去。 ...... 云气缭绕的九云山顶,鸿祯正紧蹙着眉头,手捏着卦盒,已在此推演了一个上午的卦象。 旁边的观主长清看得已然有些不耐烦。 “师叔祖,你再推演下去嘉兰寺的门上都能落草了。” 长清耷拉着脸,不停催促道:“小师叔祖可还等着你去营救呢,我听闻官府捉拿了整个嘉兰寺的僧侣,这次朝廷怕是果真要灭了整个佛道。” 任他说得苦口婆心,鸿祯继续钻心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卦象,并不断摇头叹息。 “你钰筱小师叔祖回门是大事,得好生挑选个黄道吉日,可到底哪日才适合贫道下山去呢?” 鸿祯抹了抹光洁白皙的额头。 “万鬼伏藏,土府禁忌,远离他方,神符到处,土鬼灭亡,急急如律令。” 鸿祯又掐指:“天煞未归,地煞未土,皆主凶。” 长清在一旁看得越发着急,正想再度开口,却见山顶上不知不觉间已落下两道人影来。 “小……” 长清欣喜的正要上前叫唤,钰筱忙摆了摆手,脚步轻盈的走了过去。 曲云初也收了鹤阵,过去查看鸿祯手里的卦象。 “地支午与未合,但丑未冲,此为丑午相害之征,两旺相拼,自相残杀,必有死劫,乃大凶之兆。” 曲云初心里一惊:“师父这是为何人卜的卦象?” 玄门中人对丑午相害卦象甚为忌惮,此卦象另一名为官鬼相害,预示两个比较强大的地支相拼,主易处死绝之地,招惹毒害伤惨之灾,最为无解。 长清听得脸色一紧,煞白无色:“竟……竟有如此严重?” 鸿祯紧皱着眉头并未答话。 钰筱已然看出了些眉目,大声道:“师兄莫非是想要下山去?” 听到熟悉的说话声,鸿祯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不紧不慢的起身,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的确是该下山走走了,整日待在这九云山上也实在无趣。” 听着这话,曲云初暗觉不妙。 他向来不愿再入红尘,更不过问凡尘俗世,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下山,只怕方才的卦正是为他自己批的。 “师父是想随观主一道去上京吗?” 她直接发问。 “那小皇帝昏聩无道,轻信阉人,如今竟为一女子罢黜佛门,独尊玄道,此乃佛门之不幸,也是我玄门大难之始,更是国运衰败的前兆,为师的确是该去会会他。” 鸿祯收了卦盒,一脸的云淡风轻,坦然自若的笑道:“哪有什么丑无相害,凭着我这忽悠人的本事,噢呸,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谁能害了你师父我。” 纵他说得这般轻松自在,钰筱也能看出他心里的焦虑。 佛门讲究避世清修,可玄门中人历来却是常怀忧国忧民之心,越是到了紧要关头,越会奋不顾身的入世救人以全功德。 这也是老祖当年为何会冒着杀身之祸甚至满门覆灭的风险也要劝谏前朝君王励精图治扭转国运的缘由了。 那昏君要是听了老祖的忠告,也不至于让盛世江山被陆氏改朝换代了。 想到这一层,她终于暂时放下心中的芥蒂,主动言道:“既然师兄想要下山,那我也陪你走一遭,一道出门再游历一番。” “自然不行。” 鸿祯目光正肃的瞥了眼叔侄二人:“不仅是你,连云初也不能随行。” 随后神色却是一转,拍着手心甚为不安道: “你看你们叔侄二人,一个比一个生得好看,要是让那小皇帝看中夺了去,封了什么贵人贵妃的,我见了你们还不得矮上半截,见面就得行跪拜大礼,大大的不妥。” 第057章:十里花场的小倌 曲云初和钰筱哪会看不出鸿祯是在说笑,一起愤懑的瞪了眼他。 鸿祯随之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住她们二人。 拍了拍曲云初的肩膀,甚是无奈道:“为师我呀当初就不该对你倾囊相授。” 说着,又瞥了眼长清:“连他都不识得丑午相害的卦象,竟是被你识了出来。” 长清这时才恍然大悟,发觉自己错怪了师叔祖。 没想到他是在推演入京的吉凶。 “我玄门衰败已有数百年,如今再得垂青,怕是有不少道友会争先恐后的献媚以得圣宠,这的确是我玄门之祸。” 长清一脸忧心的闭了闭眼:“可师叔祖早已不入尘世,本该留在此处静候圆满之期到来,这场劫难还是让徒孙替你去历吧。”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透。” 鸿祯满目鄙夷的瞥了过去:“怕是到了御前,头一个献媚的非你莫属了。” 长清委屈的埋下头去,心说:“师叔祖呀,我只是不想如你们师徒二人这般得过且过不求上进,可我不傻呀,丢命的事我真干不来。” 恰在这时,后山百鬼抬着的囚车从空中缓缓降落下来。 “惠远大师。” 钰筱见状,忙不迭上前去迎接,并亲自打开了囚笼。 “阿弥陀佛,看到钰筱施主无恙,老衲也就心安了。” 惠远双手合十,神情严肃的默念了几句清心咒。 曲云初斥退了契约鬼,独独将曲琮唤了过来,询问道:“嘉兰寺那些僧人如何了?” “仙姑放心吧,方才风云骤变,官差们十分惧怕,都散了去,该不会再为难那些大师。” 曲琮恭敬的回道。 曲云初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鸿祯静静的凝视着从囚车里走出来的惠远,面上渐渐现出不满。 “你这光头大和尚,当初与你那师兄说得振振有词,说什么佛法无边信入得救,往生净土光明自由,硬生生将我师妹诓骗入嘉兰寺,如今倒好,一个被架在柴堆上烤成了肉干,一个被关在囚笼里险些做了刀下鬼。” 想着当年旧事,鸿祯心中怨气滔滔不绝:“这无边的佛法我实在没瞧见,那穆勤殿前一把无情大火我倒是感受得深切。” “师兄,休得妄言。” 钰筱没好气的白了眼他,连忙向惠远致歉:“大师勿怪,我这师兄向来就是这脾气。” “阿弥陀佛,老衲深知鸿祯道长对当年之事颇有怨言,可佛不渡有缘人,蓝华一脉秘术向来独传,唯有两位道长皆得卿嵩大师传道,为此卿嵩大师年过不惑便受天谴早夭而亡。” 惠远又施一礼,缓缓视向钰筱眉心处。 “鸿祯道长不妨看看钰筱施主眉间的命宫红印可否还在?” 听到这话,鸿祯急着上前查看,果见她眉心处干净异常,早年从西山日落城归来时结下的那道印记早已消失不见。 钰筱抿唇浅笑着点了点头:“师兄,我命宫处这道红印的确已经没了,你我二人一直以为师父他老人家是因为被情劫所困,实则是因为当年将我带入门中受了天谴。” “如此说来倒是我害了师父。” 鸿祯茅塞顿开,面上现出无比的自责。 当年自己刚入师门不久,随师父下山游历,巧遇被人丢弃的钰筱。 钰筱本也出自富贵人家,可因为降生时为双生子女,被视为不祥,她娄家的父母只要了男婴,狠心将她舍弃。 当地村民不仅无人肯收养这个刚出生的婴儿,还准备将她处死,鸿祯瞧着女婴奄奄一息实在可怜,便求着师父收养了她。 “难怪他老人家当初如此不情愿,对我大发雷霆,我当时还埋怨他一个修道之人怎会如此狠心绝情,直到他临死前也只向我提及蓝华一脉生存艰难,承继衣钵者传一不传二,我只当他是为护老祖嗣业并未多想,一直谨守门规只收了云初一个亲传的弟子。” “师父宅心仁厚,舍己为我,自知大限将至,临终前特意找到了嘉兰寺的惠能大师,求他助我渡过劫难。” 钰筱感念卿嵩的恩义,忍不住长叹了声:“当初你我皆以为我眉间这道红印是因为在日落城诛百鬼而受到的反噬,以至于我至今都未能脱胎换骨,实则不然,惠能大师此次前往上京前,将其中缘由都与我一一道明,唯有道法双修才是我功德圆满的唯一法子。” 听到这里,曲云初才彻头彻尾的恍然大悟。 她先前还一直纳闷为何自己与牛鼻子师父都经历了肉身被毁的痛苦,唯独钰筱师叔相安无事,原来她是在经历一场更大的浩劫。 她有些心疼的抱住钰筱:“师叔心里有苦该与我和师父提及才是,害得师父这些年一直将自己困在九云山上,觉得是他当年不该带你一道前往日落城,日日悔恨自责。” “傻丫头,这种事我怎好与他说道。” 钰筱没好气的白了眼鸿祯:“难不成你要师叔我做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毁了他来保全我自己,如此怕是你也舍不得呀。” 这话倒是说得曲云初没法接。 她虽总是抱怨鸿祯不求上进,将发扬祖业的重任交与自己,可真要没了他,自己还的确是舍不得。 毕竟没了他,自己找谁坑现成的法器呢。 花一两年的时间去为一群纸鹤滋养灵气,这种事她可没这耐性。 “你可别以为这小丫头有多好心,她怕是心里正惦记着我早日去见老祖,最好还一并带走长清,如此她才好顺势独占了玄都观在此过上悠闲清净的日子。” 想到徒儿毁了自己精心孕育的四只仙鹤,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鸿祯就是一肚子气。 “咳,我怎就养了你这么个欺师灭祖的二世祖。” 刚责备完,长清就忙挥手为她抱不平:“不至于,不至于,我瞧着小师叔已经很好了,刚回来就为老祖筹集了一座万金之躯,那可是实打实的金身像,这可是扬我玄门的大吉之兆啊。” 不做观主不知柴米贵,这些年玄门香火凋零,连法事也几乎都由周边僧尼承接,仅靠着后山几亩薄地哪能养活观中上十张嘴。 往常大多时候都是靠着小师叔下山替人医病挣些散碎银子贴补观中用度。 如今朝廷重复玄门荣光,可寻常玄门弟子毕竟不如蓝华一脉的传人有本事,个个道行了得也就罢了,还懂医术。 他还得指着小师叔呢,可不能让她受了气。 偷觎了眼鸿祯,长清乐呵呵道: “师叔祖当年重获新生时,这具身子的主人还是个卖身葬父的穷秀才,被那勾栏里的老鸨相中,若不是小师叔祖下山搭救,师叔祖险些就做了十里花场的小倌呢,呵呵呵呵。” 提及这事,钰筱便是乐得不行:“就是就是,惹得一身烂桃花,如今竟还有脸责备自己的徒儿。” 曲云初上山这么些年,可从未听人提及过这桩趣事,笑着凑到鸿祯面前,也跟着打趣:“原来师父还有这方面的潜质呢。” 这样一想,她心里倒是平衡多了。 第058章:我的牛 当着外人和徒儿的面被人揭了短,鸿祯一脸的难为情,没好气的瞪了眼长清。 “就你嘴多。” 随后径直走到惠远跟前,重重的抱拳作了作礼:“先前误会了大师,贫道在此向大师赔罪了。” 想到被皇帝火烧的惠能大师,鸿祯忍不住长叹了声:“我们看似虽不同道,本质上却修的都是普度众生的大道,贫道此一去必当竭尽所能挽救佛门。” “虽闻唤声,亦不回顾,一心直进,念道而行,须臾即到西岸,永离诸难,善友相见,庆乐无已。” 惠远握着念珠念了好一段咒语,才朝着鸿祯双手合十的施了一礼:“此一去怕是艰难万阻,道长定要多加珍重。” “虽千万人吾往矣。” 鸿祯早已下定决心。 毕竟这件事情不能再指望徒儿了,蓝华一脉最为注重传承,她如今连个正紧的徒弟都没有,谈功德更是微乎其微,若有个好歹自己就成千古罪人了。 “贫道此一去,唯有一事放心不下。” 鸿祯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大师当知贫道与钰筱师妹当年日落城诛百鬼之事,贫道近来所卜卦象显示,那魔窟鬼王气息越发浓厚,怕是离返阴之日不远,还请大师坐镇九云山,助钰筱与我这徒儿一道镇压鬼王。” “魔窟鬼王?” 听到这个名字,惠远沉稳的面上也陡然一黑:“鬼王若再度返阴,阳世间怕再无宁日可言。” “可眼下鬼王的下落毫无踪迹可言,若能趁着他道行尚未复原前将其彻底诛灭或许能排出不少隐忧。” 钰筱说道。 回想起当年费劲千辛万苦才挫败魔窟鬼王,她至今心有余悸。 曲云初虽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鬼王,不过却知是个极为强悍的对手。 在冥界有种说法,这世间的鬼魂向善者会入地狱轮回转世,可那些一心向恶的厉鬼、恶鬼便会投入西山日落城,成了魔窟鬼王的麾下劲旅。 只是她尚未出生时,那日落城就已经被师父和师叔翻了个底朝天,魔窟鬼王的踪迹从此销声匿迹。 也是近年才重新听闻日落城的崛起。 倒不知魔窟鬼王究竟隐匿在了何处。 “老衲听闻鬼王重生异常艰辛,需历经九世轮回方能恢复原貌,修得真身。” 惠远半眯着眼,一丝不苟的细说起来:“因鬼王魂体受损,每一世轮回寿命都极短,只能靠着轮回次数吸纳世间阳气。” “我倒是也听闻过一种说法。” 钰筱侃侃言道:“鬼王轮回不受天地约束,可每一个轮回皆只能多积攒一年的寿运,即便是到了第八世也顶多能活过九岁,而到了最后一世的轮回便是他的大能之期,若斗破天地法则就能破茧成蝶,如若不然则只有魂飞魄散的结局。” “师叔先前差人来说日落城有异动,可见魔窟鬼王已经突破壁障。” 曲云初掐指算了算:“按着他的轮回轨迹来看,如今刚撑过一甲子,他现下也顶多比我年长个几岁而已,该是年不及弱冠。” 钰筱却叹了口气:“人海茫茫的到何处去寻觅他的踪迹。” “眼下也只能守株待兔了。” 曲云初笑着宽慰大家:“说不定这家伙历经九世轮回,享尽人间烟火,一心向善了也说不定。” “阿弥陀佛。” 惠远又不停拨着串珠:“佛法无边,回头是岸,倘若真能如此,乃人世间之大幸。” 鸿祯却不以为然,一个经历过九世早夭的大魔头只会更加埋冤天道的不公,怎会向善。 不过他面上却装得很是淡定的看向曲云初,笑着叮嘱道: “乖徒儿,你劫满归来就为老祖重塑万金之躯,果真是我玄门的福星,为师信你,这拯救天下苍生的使命就交给你了,你既说那鬼王能一心向善他就必能向善,你可得好好感化感化他。” “我?” 瞧他说得一本正经,曲云初愣了愣神。 这不是在与自己说笑吗? 她从未见过魔窟鬼王,上何处去感化他? 众人都还在回味着鸿祯这番话,他已经牵来一头很壮硕的老水牛骑了上去。 “师叔祖,此去上京千里迢迢的,莫不是你就准备骑着大黄入京吗?” 长清看着自己凑了好几年银子才买来耕地的老牛就这样被师叔祖顺了去,一脸苦意。 心说:“你自己个儿养出的坐骑被徒儿抢了去,却要来薅侄徒孙的羊毛,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呀。” 鸿祯拍了拍牛背,很深沉的说道:“像我这等仙风道骨之人,唯有骑牛才显得接地气一丢丢。” 朝众人做了个抱拳的手势,随即扬长而去。 钰筱本还十分担心他此行的安危,可瞧着他那晃晃悠悠的背影,一副欠揍的样子,忍不住鄙夷道: “云初,你师父这些年待在九云山上,别的本事没修成,这没脸没皮真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 曲云初捂着嘴噗嗤一笑,只想说:师叔,你可真是说到点上了。 长清也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见着钰筱安顿惠远大师去了,他连忙凑到曲云初跟前,笑眯眯的商议道: “小师叔,您看,如今师叔祖去了上京,那嘉兰寺又断了香火,往后这烟阳城大小事情怕是都要落到咱们玄都观了。” 他话说一半,曲云初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长清赶紧讲道:“小师叔,咱能不能友好的商量商量,往后每月多回几趟观中。” 曲云初哪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这不明摆着赶鸭子上架,要自己帮着主持观里的事务。 咳,陆家那疯批强让自己陪他演戏;牛鼻子师父又要自己去感化鬼王。 如今,长清还要压榨自己替观里做事。 我忙得过来吗我。 也不容去与师叔辞别,她忙召来仙纸鹤直接开溜。 “长清呀,我如今是陆府的少夫人呀,毕竟不比十里花场的小倌,危言恐吓几句就能脱身的,哪能总是往观里跑。” 曲云初望着观中,给他指了条明路:“虽是走了个脸皮子厚的,这不又回来了位脸皮薄的嘛,有师叔在,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指点完,赶紧开溜,眨眼间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山头。 长清苦着一张脸,一会儿望望小师叔祖的方向,一会儿又看看纸鹤飞走的方向。 横竖,他这是谁也撬不动呀。 小师叔祖如今是嘉兰寺的上宾,回来也是客,小师叔搬出陆家的名头完全就置身事外了。 “咳,恢复香火,光耀门楣的事就只剩下我自己了。” 长清无奈望着山下:“我的牛,我的牛啊。” 第59章:就想抱着娘亲睡 曲云初驾着纸鹤,隔着老远就看到了前方有一大队人马在路面上缓缓行走。 她定眼一看,瞧出是曲家村迁徙的村民,忙降落了下去。 曲阿阿被曲冕、曲小丫兄妹推在牛车上,看到她的身影,立刻爬下牛车迎了上来。 “大姐姐。” 抬头看着天上飘着的纸鹤,她羡慕不已的感慨道:“原来纸鹤真的可以飞呀。” “当然。” 曲云初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等你长大些我便告诉你纸鹤是如何飞的。” “好呀,好呀。” 曲阿阿高兴的合不拢嘴。 这时,卫氏和牛婶一家人也围了过来。 “知意小姐这是又去了玄都观了?” 卫氏前阵子听说她这些纸鹤是从玄都观里得来的,瞧着这阵势便猜出她是从山上下来。 曲云初点了点头,目光温润的看向卫氏。 见她满头是汗,连忙拿出帕子亲自替她擦了擦。 “年节将近还劳动大家迁离祖宅,实在过意不去。” 虽然此事与她无关,可毕竟自己明面上是陆家的少夫人,场面上的话还是得说上一句。 “少夫人说的哪里话。” 牛婶心知这次迁徙部分村民颇有怨言,忙出来圆说道: “陆家二爷为我们大家安置得极为妥当,特意在临近的村子里为我们置办了好大一块地,那里是之前陆家替官府安置灾民的地方,已有不少屋舍,咱们先将就着住下,等开了春再盖些房子就能彻底安顿下来了。” “这一切都多亏了少夫人啊。” 里正也感恩戴德的附和道:“雪蛤膏一事,陆家没有追究咱们的过错,还每户人家补偿了千两纹银,那可是我们几辈子也挣不来的。” “只要大家都相安无事就是幸事。” 曲云初随口回了句,想到雪蛤膏,目光流转间不由得看向曲冕和曲小丫身边的曲六叔。 “韩家的银子可都退还了回去?” 不等曲六叔答话,牛婶就抢着回道:“这事少夫人放心,欠韩家的银子我们一文不少的都还给了人家。” 曲六叔却神色黯然的叹了口气:“就是银子刚还回去,今日韩家就被抄了家。” “抄家?” 曲云初一愣。 那韩颖不过是偷偷买了些雪蛤膏,罪也不至于如此严重。 如今陈贵妃惨死宫中,韩家又被抄了家,可见陆家和他背后势力的猖獗。 也不知牛鼻子师父此次入京,能否躲过他的丑午相害之劫。 牛婶瞧着自家这口子还惦记着那些银子,顿时心生不满,开口骂道:“你这不要命的死鬼,险些害苦了乡亲们,捡回条命已是不易,还敢奢念什么,那不义之财咱可不能再惦记。” 说着,又笑眯眯的看向曲云初:“少夫人放心,以后我们一定安安分分的,多做好事,等安顿下来我们便去玄都观还愿。” 曲冕也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少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往后我一定会替少夫人看住大家伙,不让大家再给少夫人添麻烦。” 注视着母子二人一脸赤诚的样子,曲云初嘴角微微上扬着勾出一抹欣慰的浅笑。 “我相信,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说话间,她的视线缓缓落向路中央一辆牛车上。 见柳四娘坐在牛车里,怀里抱着睡熟的婴孩,浑身被厚厚的棉被包裹着,脸上全然看不到半点颜色。 她拉着曲阿阿一步一步的靠拢过去,先是将周围的棉被往她身上裹紧了些,随后才言道:“我在玄都观里为曲琮立了牌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玄都观甚是灵验,你若想他了待得月满可到观里去看看。” 最后几字,一字一顿,字字直抵她心里。 就差直说或许有法子见到他。 柳四娘这两日也听曲六叔提及过曲琮的事,曲琮拿了六叔给的金子,之后又受到韩家的威胁,在陆家人面前不敢揭发韩颖,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细细想来,此事她也怨不得谁。 不过都是为了保命。 陆家丢了雪蛤膏不是小事,夫君担心韩颖灭全家口,为了保住自己和孩儿的性命甘愿赴死,这一切怨也只能怨夫君贪心生了邪念,怨自己命苦。 而这位陆少夫人一直不遗余力的在保护自己和孩子,她实在没道理嫉恨人家。 想到这里,柳四娘虔诚的道了声谢:“多谢少夫人。” “举手之劳而已。” 曲云初朝她淡然一笑,又对众人吩咐道:“大家都快些赶路吧,别耽误了搬家。” 随后抱起曲阿阿准备同大家一起前往新的村落。 曲阿阿抓着她胳膊抬头看了看天:“大姐姐,一会儿天就该黑了,你还要回陆家吗?” “嗯?” 曲云初想了想:“你要是诚心留我,我可以不回的。” “你不回去,那位大恶人不会生气吗?” 曲阿阿担心的问道。 曲云初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曲阿阿眨闪着晶亮的大眼睛,一脸欢笑:“那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新家。” 听到这话,牛婶正想邀功,高兴得合不拢嘴。 “那敢情是好,就怕少夫人住不惯乡野陋舍。” 知道少夫人怜惜卫氏母女,牛婶特意与她们分在一处小院里,好歹能够对她们照顾一二。 可阿阿那孩子又舍不下柳四娘母子,硬将四娘也安置了过来。 那处本也没几间屋子,三家人只能凑合着住,突然这么位大人物前去落脚,她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不安。 “牛婶说笑了。” 曲云初回道:“我本也是贫寒出身,到了这乡下来只有亲切,哪有什么不习惯的。” 得了这话,牛婶心里才踏实许多。 到了新村落,曲云初站在院门前驻足打量了一番。 整个院子也就四五间草屋,三家人住在一起本还宽松凑合,可自己这一来怕是就显得没那般自在了。 只是她离家许久,如今就想和娘亲与小豆丁亲近亲近,也顾不得许多,厚着脸皮抱着小豆丁就进了院子。 曲阿阿指了指最东边的一间屋子,乐滋滋说道:“牛婶和曲冕哥哥特地将最宽敞的那间厢房收整出来让我与娘亲住,阿四姐姐就住在我们隔壁。” 曲云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几间屋子的结构,东厢房和偏房紧挨着客堂,往西边是另外两间客房,如此安排牛婶倒是用心了。 想来也是担心曲六叔不老实,所以刻意将三家人隔开。 可曲六叔这人有前科在,还是让她有些不放心。 帮着安顿好柳四娘母子后,曲云初与卫氏一道回到东厢房里,环顾着四周,亲声说道:“这个时辰赶回城里多有不便,今夜就给卫夫人添麻烦了,在此歇息一夜,眼看着年节将近,明日我张罗着替你和柳四娘将房子盖出来,如此也好安心过年。” 卫氏一脸的受宠若惊:“那如何使得。” “不妨事,不妨事。” 曲云初泰然自若的笑了笑,倒是一点没将还在一头雾水的妇人当外人。 她就想抱着娘亲睡,感受感受躺在娘亲怀里的温暖。 第060章:不是人干的事 灯火璀璨的陆府,正张灯结彩准备着恭迎宫里贵人的事宜,唯独凤雅阁显得清寂落寞了许多,与整个府邸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陆文谦一如往常,坐在轮椅上观赏着院里的寒梅,不觉间吉甄已从外面骤然走了进来。 “二爷,庄子上有人来报,说是少夫人去了曲家村新安置的村落,在卫氏家中落了脚。” “卫氏?” 陆文谦脑海里一片空白,压根就不识得此人。 她如今真是越发古怪,怎生又与那些落魄的村民厮混在了一起? “可要立刻差人去接回少夫人?” 吉甄拿不定主意。 陆文谦思忖片刻,却镇定的摆了摆手:“你带上她身边的丫头备了马车去村里迎候,无须惊动旁人。” 眼里充满了嫌弃。 整日里驾着纸鹤疯疯癫癫的到处游荡成何体统。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娶了位妖道回府。 吉甄心里惧着曲家村的村民,担心少夫人在那边受了欺负,赶忙出院子备了马车,叫上可颜,又领了两名小厮这才敢连夜赶往新曲家村。 …… 夜里,牛婶和卫氏亲自张罗了些饭菜,让卫氏、曲阿阿母女陪着曲云初在东厢房里一道用饭,她自己则去偏房里照料柳四娘。 曲阿阿见娘亲一脸的难为情,让整个屋子的氛围变得有些沉闷,连忙夹了块大鸡腿到曲云初碗里,笑吟吟的说道: “大姐姐,这是娘亲养了两年的老母鸡,肉可香了,你快尝尝。” “让卫夫人破费了。” 曲云初闻着浓郁的鸡肉香味,不由得就想起了儿时娘亲阿爹喂自己鸡腿的情景。 如今却已物是人非,阿爹与一家人阴阳两隔,而她眼睁睁看着娘亲和小妹在眼前又不能相认。 这样的苦楚怕是没人能懂。 卫氏瞧她神色突然暗沉下来,有些不对劲,只以为是小豆丁说杀了养了两年的老母鸡让她感到神伤,连声宽慰道: “知意小姐快多吃些吧,如今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养一只老母鸡也不比从前那般艰辛了, 说起来我和阿阿还得好好感谢知意小姐的,我们家本不是雪蛤养户,却也领了这补偿款,有了这笔银子足够我们娘两一辈子无忧了,知意小姐不必总惦记着我们。” 话到这里,她神色黯然的经不住感慨了声:“就是可怜了我家云初那孩子,没能等到这安康繁华的日子。” “娘亲不要难过,里正爷爷说了,等着大家都安顿下来,他会请檀州城里最好的大师来为村里看风水,到时候将阿姐和阿爹的遗骨一同迁往这边,他们就能永远陪着我与娘亲了。” 曲阿阿心知娘亲心里的难过,懂事的过去安慰她。 这两日,娘亲一直守在阿姐和阿爹的坟冢前恋恋不舍,怕是放心不下他们。 曲云初方才随村民们一道过来,也看出来许多人心里仍有不满。 遇上这种事本就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沾上皇家二字谁都得让步,这一点没人不清楚。 这次若不是陆文谦,真让陆彦朝强赶村里人出村,即便是闹出人命,怕是到了御前占理的仍是陆家。 毕竟他们圈这块地是为了皇家利益。 陆文谦不仅没有强来,还给每户人家痛痛快快的补偿了一千两银子,这其实对于大多数村民来说都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之所以仍有人心有怨言,也不过是和卫氏有着同样的顾虑,记挂着家中祖辈的坟地。 “这檀州城里最好的风水大师莫过于钰筱大师了,我与她倒是相识,那嘉兰寺靠着她香火鼎盛了数十载,如今寺庙被毁,听说她便去了玄都观落脚,我这便修书一封给她,让她挑个黄道吉日来替乡亲们主持这次的迁坟仪式。” 曲云初说着,向曲阿阿要了纸笔,写了张纸条,唤来一只纸鹤,将信送了出去。 得知能请钰筱大师前来,卫氏脸上的愁绪顿时消散了不少。 “少夫人真是神通广大,听说钰筱大师在嘉兰寺时向来足不出户,也从不见外人,此次若能被请来村里那真是大家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卫夫人谬赞了,我也不过是仗着令千金才能与她有些私交,更何况此事又与令千金有关,她定是愿意前来相助的。” 曲云初笑着回道。 总不能自己替自己迁坟,这种事也只有麻烦师叔了。 而且,凭着自己如今这身份,替人看风水迁坟这方面的威望自是不能与师叔相比。 见卫氏脸上愁云顿消,曲云初向她碗里夹了两块肉,又将另一个鸡腿夹到曲阿阿碗里,亲身吩咐道:“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再大的事啊也没有比填饱肚子更为重要了。” 听到这话,卫氏心头不由得一凛。 她说话怎么和女儿在家时语气一模一样? 曲阿阿握着鸡腿不禁吟吟一笑:“我阿姐以前也总是这样说。” “啊,是吗?” 曲云初讪讪的抿了抿唇:“我就说嘛,我与曲天师感情深厚,受她影响颇深。” 话落,赶紧催促母女二人:“快吃吧,快吃吧。” …… 玄都观里,钰筱换了身干净的道服,正在蓝华殿里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老祖的铜像。 长清手握拂尘,在殿里站了许久,几度欲言又止,也未敢开口。 直到看着小师叔祖将供奉卿嵩太师祖的牌位擦得干净透亮,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小师叔祖,明日起我玄都观即将洞门大开广迎四方香客,到时斋醮科仪,阳事阴事的道场怕是一档接着一档……” 他话未说完,一只纸鹤忽的飞了进来。 钰筱捧着纸鹤,见鹤身上粘着纸条,取出一看,立即抿唇浅笑着看向长清: “你小师叔遇上了难事,邀我去替她迁坟。” “替小师叔迁坟?” 长清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师叔七魂七魄皆在,那具肉身都已化成了灰烬……” “女人的心思那是你能琢磨得来的,那毕竟也是她曾经寄居过的宿体,好歹也是有感情的,再则曲家村那么多亡灵皆要迁往新地,此事可马虎不得。” 钰筱掐指算了算:“腊月十七宜动土,宜安葬,修坟祭祀祈福皆宜,我要斋戒闭关十日,这期间不见客。” 说完,立刻转身离去。 “小师叔祖。” 长清刚叫出声人就没了影。 望着飞走的纸鹤,他只得在心里暗暗叫苦:“这师徒二人,我的小祖宗啊,一个个溜之大吉也就算了,还要连观里剩下的唯一一位大能也给撬走。”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嘛。 第061章:祖坟被挖 曲云初用完饭,帮着卫氏整理好屋子和床铺,哄着曲阿阿睡熟后,刚要躺下身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少夫人莫不是来村里不习惯,突然受了凉?” 卫氏担心的问道。 “我没事的。” 曲云初笑着回答。 可总觉得像是有人在骂自己。 瞧着卫氏不安的眼神,曲云初心里却是一喜,连忙顺着她的话接道:“卫夫人你还别说,到了夜里我真觉得有些冷。” “我再去替少夫人寻床被褥来。” 卫氏正要起身,曲云初忙将她拉了回来。 “不必,不必,大家靠得近些自然就暖和了,我在家时冬日里总是搂着我娘亲睡,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话落,赶紧吹灭了灯,搂着她腰身便睡了下去,又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 卫氏被她突如其来的这番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哪里会像是堂堂陆府少夫人的做派呀。 她倒是越发的觉得这位少夫人脾性与自己的女儿很相似。 可自己女儿只是个玄门女道士,这位乃是堂堂陆府的少夫人,怎么想都不可能将二人联系到一块。 她甚至不敢相信女儿与这位少夫人是密友。 被曲云初紧搂着腰身,卫氏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旁边却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一双鲜嫩细长的手指将自己抱得越来越紧。 “咳,这陆家的少夫人还真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也不认生。” 怕是她见谁都这般无拘无束,所以才被人误解成水性杨花了。 这样想着,她忽的就对这女子多了几分怜惜,仍凭她像只温顺的小羔羊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 …… 曲云初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床上没了卫氏的身影,唯有小豆丁贴着自己后背仍在呼呼大睡。 她扭了扭身,立刻惊动了小豆丁。 曲阿阿睁开灵动的大眼睛,用力揉抚了几下,随后呆呆的看着曲云初。 “大姐姐,你为什么也喜欢抱着我娘亲睡?” 话里多多少少带了些醋意。 “这个......” 曲云初看出小豆丁是吃醋了。 可那也是自己的娘亲呀。 “咳,我那不是冻着了嘛。” 曲云初捏了捏小豆丁的鼻尖,抱着她一同起身,连忙转移了话题:“今日大姐姐留在家里帮你和你阿四姐姐盖房子。” 一听说盖房子,小家伙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再追究她抱着娘亲睡觉的事。 两人很快的简单洗漱之后,到得堂屋里,就见牛婶和卫氏张罗着早饭进来。 牛婶一边摆着碗碟一边说道:“我方才在村口瞧见二爷身边的吉甄了,还带了少夫人身边的丫头和几名伙计,就是我请他们进村却没一个人进来。” 她话音刚落,就见曲六叔急匆匆的从外面归来,在院子里寻了把锄头扛着就往外冲。 “孩儿他爹,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牛婶忙追出去询问。 “冕儿和村里的几个孩子说陆家又来了人要为难咱们村里人,大家都回家拿了家伙准备过去支援。” 曲六叔扭头解释了句,飞快的往村头赶。 曲云初顿觉不妙,也赶忙跟了上去。 到得村口,见一大群人正围着吉甄和陆家的马车理论。 “小姐,小姐,我们只是奉了姑爷的命来接你回府的,并没有恶意,可这些村民硬说我们是来监视大家,不让他们出村的。” 可颜瞧见自家小姐,委屈巴巴的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看着村民们一个个气闷不已,曲云初脸色一沉,望向吉甄和堵在村口的几名小厮,没好气的问道:“怎么回事?” 吉甄此时仍是一脸懵,木讷的朝她摇了摇头。 “陆少夫人,我们都已经遵照二爷和您的意思迁出了曲家村,如今期限未到,陆家就带了人跑到村里去挖我们祖坟,这简直就是丧天害理,不给人留活路呀。” 里正老眼含泪,怒瞪着曲云初大声道:“老朽本以为你是一番好心,想要诚心帮助村民们,没曾想你竟是替陆家来监视我们的。” “挖祖坟?” 莫名其妙? 曲云初也困惑得紧。 我没事挖自家祖坟干什么? 昨夜才寻思着让钰筱师叔选个黄道吉日帮助大家迁坟,没曾想今日就发生了这等骇事。 她再次将目光定定的看向吉甄。 “少夫人,二爷向来金口玉言,他既答应给五日期限让大家迁出村去,又怎会还未到日子就进村滋扰村民。” 吉甄忙解释道。 “这事是刚从村里回来的曲四亲眼看见的,难道还能有假。” 里正义愤填膺,立刻将曲四叫了过来,厉声说道:“曲四,你把你看到的都告诉大家。” 曲四浑身狼狈,唯唯诺诺的答道:“里正,我果真看见陆家很多人进了村,留在村里的乡亲们眼看着他们掘了好几处坟地,心急之下便与陆家人扭打了起来,那领头的还是陆家的大管家,我担心事情越闹越大,就先跑出来通知里正和大家。” 说着,愤怒的瞪了眼吉甄:“哪知刚到村口,就遇见他们堵住了去路。” 吉甄听得也是来气。 方才见这家伙鬼鬼祟祟的想要溜进村子,询问这厮许久也不肯答话,本以为是想要入村行窃的小贼,原来竟是回来报信的。 他鼓着腮帮子,厉声吼道:“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如实相告?” “我......我自然是害怕你们图谋不轨,想对村里人不利。” 曲四瑟瑟发抖的躲到里正身后。 听他们吵得厉害,曲六叔这才意识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慌乱不堪的扔掉锄头就往村外冲,一边跑一边哭喊着: “爹,娘啊,儿子不孝呀。” 他父母过世得早,都埋在村子里,本就没让二老享过福,如今还要被人从坟地里挖出来,这事就算是拼了老命他也得拦下那些个混账羔子。 曲冕担心阿爹会受了欺负,也领了不少村里的年轻人一道追了上去。 闻讯赶来的牛婶和卫氏眼瞧着一群老弱妇孺皆用怪异的眼神盯着陆家少夫人,忙不迭上前解释道: “里正叔,这事绝不会关乎少夫人的事啊,她昨夜还连夜写了书信传往玄都观,要请钰筱大师替村里迁坟,再则陆二爷拿出那么大一笔银子来安顿大家,又何必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没道理做这种缺德事呀。” 里正仔细一想,倒也的确有些蹊跷。 可究竟是谁如此丧尽天良呢? 第062章:晦气到家了 “少夫人,老朽一时心急,误会了您,还请少夫人见谅。” 里正也顾不得心中的猜疑,一脸诚恳的先向曲云初道了歉。 她这些日子为村里人忙前忙后的,怎么着也不能叫她寒了心。 “咳,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总该先打探清楚才好商议对策,免得生了误会。” 曲云初似笑非笑的回了句。 要说这事完全没气那不过是欺骗自己。 可总归是牵扯着自己一家人,她总不能袖手旁观,忙对可颜吩咐道:“我们先赶去曲家村。” 吉甄察觉到此事怕是与孙少爷脱不开干系。 那些个混账东西如今只认孙少爷和大少夫人,并不会买少夫人的账,同一名小厮暗暗使了个眼色,随后就跟上曲云初,主动要求道:“少夫人,小的送你过去。” 曲云初看了眼跟来的卫氏和曲阿阿,也没矫情,立刻带着母女二人坐上了马车。 临走之际,又怕这群老弱妇孺担心,掀开车帘说道:“大家就静心在村子里等消息吧。” 曲阿阿也探出头去对牛婶叮嘱道:“牛婶,让阿四姐姐不要担心,我们会将阿琮哥哥的遗骨带回来的。” “你们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和二丫照料着。” 牛婶向着马车挥了挥手,转过身来没好气的瞥了眼里正和那些长舌妇,立时露出了不满。 “不是我说,里正叔,还有在场诸位,这些日子如果没有陆少夫人替大家周旋,咱们连怎么没的怕是都不知晓,她若想害大家伙何必这般弯弯绕绕,你们怀疑谁也不该怀疑她,多伤人心呀。” 经过这些事,牛婶是打心底里感激着陆少夫人的恩情。 里正自知有愧,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余村民也惭愧的低下了头去。 “走吧,走吧,都散了吧。” 里正向着众人摆了摆手:“少夫人既然说了,大家都回去耐心等着,别再跟着去添乱。” 见里正发了话,所有人都纷纷散去,不敢再惹是非。 …… 曲云初带着卫氏母女一路疾驰,抢在村民们前头,先赶到了曲家村。 刚到村口,就看见一柄柄明晃晃的长刀在朝日下闪烁着,发出阵阵寒光。 县衙的官差和陆家的家丁摩拳擦掌的对峙在一起,一双双充满警惕又夹杂着怒火的眼眸互相戒备着,但凡有点风草吹动都能随时扭打到一处。 吉甄勒紧马缰重重的吆喝了声,马匹嘶鸣,猛烈的晃荡着车身许久才缓缓停了下来。 曲云初让可颜照顾卫氏母女二人,自己率先跳下马车,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知县谢君屹。 听到这边的动静,谢君屹连忙拦了过来。 “知意,你怎么来这里了?” 他眉头皱得很深,愤懑不已的瞥了眼村子里:“你不该过来的。” “谢知县此话怎讲?” 曲云初平心静气的睨了眼他。 虽说他是官自己是民,可这种场合下,他怕只有添乱的份。 谢君屹目光停留在从马车上下来的卫氏母女身上片刻,大抵猜到了知意的来意。 “我听闻了你近来一直在操心曲家村的事,可这事你不好招惹。” 谢君屹清俊的面容上充满了焦虑,小声与她嘀咕道: “眼下陆家已并非陆二爷掌家,宫里的人有意提拔陆彦朝,他如今别说是在檀州城,就算是到了宫里也能只手遮天,你在陆家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就别再惹事上身了。” “所以谢知县带了这许多人来所图为何?” 扭头轻瞥了眼那边剑拔弩张的态势,曲云初冷声问道:“莫非谢知县还准备带着人冲杀进去?” “我......” 想到前几日的屈辱,谢君屹眸色渐渐暗了下去:“我是烟阳城的知县,有人报官我自当前来。” “看来谢知县还是没有长进。” 曲云初无奈的摇了摇头:“并非什么事情都要动刀动枪的,更何况你自己也清楚,眼下你根本奈何不了陆家,又何必惹得大家脸上都没光呢。” “知意,难不成你真像市井传言那般成了陆家豢养的金丝雀,一心只求着穷奢极欲的生活?” 谢君屹听得很是失落,质问她的话刚落,曲云初一道凌厉的眼神便扫了过去:“谢君屹,我知道你心中有丘壑,可你总是这般莽撞能成什么事,既然不愿随波逐流,为何不能选择同流而不合污呢。” “同流不合污?” 犹如一语点醒梦中人,谢君屹似有所感。 她这番话倒是比她父亲的提点更受用。 “身处逆境该懂得韬光养晦,更该多动动脑子,你带了这么多人来,面对陆家,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有几人会心向着你?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曲云初在他耳边小声言道:“陆彦朝这人虽说蛮横,可也懂得权衡利弊,你但凡能将‘先礼后兵’四个字挂在嘴边,也不至于吃这许多亏,许多事只能缓缓图之。” 听了她这番话,谢君屹大彻大悟,连忙向差役们挥了挥手:“撤,去陆家。” 等着差役们撤离出来,谢君屹发现她并未准备一同离去,连忙惴惴不安的问道:“知意,你与我一道回去吧?” “回去?我回哪儿去?” 曲云初笑道:“我堂堂陆府二少夫人前来看看官人新买下的庄子难不成还有人敢拦着不成?” 说完,就迈开步子向里行去。 “知意。” 谢君屹焦急不已的正要追上去,却被吉甄一手拦了下来:“谢知县,请回吧。” 在旁边观察了半晌,这家伙一直与少夫人眉来眼去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铁青着脸,气势汹汹的决计不会让他再靠近少夫人半步。 谢君屹心有不甘,可回想着知意方才的话,只得带着人离开了曲家村。 曲云初前脚刚踏入村口,几名小厮立刻架起棍棒将路拦住。 “二少夫人,今日村子里不得有人擅入。” 领头的小厮肃着脸,语气铿锵有力的警告道。 “一群不长眼的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拦少夫人的路。” 吉甄有些纳闷,这村子可是西苑银库掏的银子,二爷没发话,谁敢接手曲家村。 一群人正僵持着,忽听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村子里传了出来。 “真是晦气,难怪曲家村的雪蛤膏产量一年不比一年,这村子里埋的死人比活人还多,阴气太重,哪能养活得了雪蛤,给我统统的将那些坟堆铲平,往后外面的人谁也不许踏入村里半步。” 这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曲云初顺眼望去,只见陆管家正点头哈腰的追随在唐幼宁身旁,一个劲的点头应是。 唐幼宁手拿帕子紧捂在鼻根处,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 姐妹二人目光相接在一块时,唐幼宁眼眸微眯着忽的顿住。 良久后才摇头叹息了声:“今日可真是晦气到家了。” 第063章:给他们道歉 本以为是陆彦朝故意针对曲家村,可曲云初想了许久也觉得此人不至于如此愚蠢,如今看到唐幼宁出现在村子里,这一切倒也说得通了。 放眼整个陆家上下,能掘人祖坟的事怕是就只有这蠢货干得出来。 陆彦朝还真是娶了房好媳妇。 看着唐幼宁趾高气扬的走上前来,曲云初简直哭笑不得。 “哟,二婶,还真是哪里都能瞧见你呀。” 唐幼宁说话阴阳怪气的,在她身上来回打量着,一会儿看看她身边的曲阿阿,一会儿又瞧瞧卫氏和吉甄、可颜几人,眼中尽显鄙夷。 “我这二婶如今还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哈,不是整日里和那些赌鬼搅和在一起就是与这些落魄刁民厮混,谁敢相信眼前这位会是堂堂陆家的二少夫人。” 扭头看了眼陆大管家,唐幼宁面带讥笑说道。 曲云初嘴角微勾着冷冷一笑,却是懒得理会这夯货,目光阴沉着只问陆大管家:“谁允许你们来此作孽,掘人祖坟的?” 面对二少夫人咄咄逼人的气势,陆大管家心里万分惶恐,唯唯诺诺的连忙答道: “二少夫人,府上今年雪蛤膏短缺,您也知道,孙少夫人最是喜爱雪蛤膏,孙少爷不忍孙少夫人每日为着雪蛤膏短缺犯愁,瞧着今日天气好,便命老奴亲自陪着孙少夫人过来看看,哪知刚进村就看到这些个刁民在挑土砌坟地。” 小心翼翼的瞥了眼曲云初,陆管家继续道: “二少夫人该知道,二爷已经发下了话,让曲家村村民五日内搬离此地,可他们竟然不识抬举还想用死人霸占着这块地,孙少夫人不得已才令我等将那些坟地铲平。” 吉甄听得愤愤不平:“陆管家,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二爷那日说过这曲家村的事他会解决,安置村民的每一文银子也皆由西苑银库负责, 如今五日期限未到,二爷也并未有任何指示,怎么,我家二爷不过是刚刚卸任了家主之位,难不成连西苑银库也做不得主了?竟要你来替他指手画脚?” “不敢,吉甄,你可不要为我乱扣帽子。” 想到二爷那副冰若寒霜的眸子,陆管家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直起鸡皮疙瘩,连忙住了嘴。 唐幼宁可容不得他陆文谦身边的一个狗腿子来挑战自己的权威,下巴一扬,肆无忌惮的开口道: “说到底西苑银库也是陆家的,二叔身子有恙,不便亲自出来料理此事,我这个做家主夫人的还过问不了曲家村的事?” 脸上尽显唯我独尊的得意。 恰在这时,一道清脆爽朗的语声从村口传来。 “孙少夫人你还别说,你二叔这个主你还真做不得。”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陆文靖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来,衣袂翩翩的身影,在风中独领风骚。 而他身后还跟着从新村赶来的曲家村村民。 到得村口,陆文靖纵身跃下马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整个陆府上下谁人不知,那西苑银库是你二叔的私库,你若有你二叔的本事,也让老夫人和全府上下为你建一座私库,如此即便是你想要置办私产也无人敢说个不是。” 话落,便转身走向曲云初,饶有深意的示意道:“曲家村这点小事交给小弟就是了,何必劳烦二嫂,你还是去办二哥交给你的正事才是,二嫂消失这两日怕是将刘公公等着急了。” “正事?” 曲云初听得神情微微一怔。 莫非陆文谦连让自己去赌场赌银子的深意都告诉他这位庶出的兄弟了? 陆文靖见她一脸困惑,立刻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道: “你与刘全赌银子这段时日,那整个织造署都与往常无异,慵懒得很,眼下朝廷又将为皇帝建造宫观的事情交给了陆家,这一大堆的烂摊子都等着料理,全仗二嫂替我们拖延时间呀。” “原来如此。” 曲云初会心的笑了笑。 她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刘全却将第一把火烧在了赌场,织造署那帮小吏自然也只能跟着攀附,哪会将重心放到去彻查皇商的事情上来。 只是,陆文谦的用意显然不在此处吧? 她这边与陆文靖交头接耳的正聊得起劲,曲冕却已带着村民们向唐幼宁步步逼近。 “你们想做什么?” 瞧着势头寡不敌众的,唐幼宁有些惧怕的赶忙躲到小厮们身后,看向陆文靖,大声道: “四叔,这群刁民可没念二叔的好,拿了陆家的银子仍想占着地皮,这可不仅仅是与陆家作对,更是在与朝廷作对。” “朝廷也有法度可言,怕是你阿爹都没教过你去掘人祖坟吧?” 陆文靖有些气闷。 为了几盒雪蛤膏就要掘人祖坟,他巴不得这小庶女直接被人乱棍打死才好。 唐幼宁也算是看出这庶子并不是来替自己解围的,面对跟前这群已是剑拔弩张的刁民,她吓得瑟瑟发抖的急声呐喊道: “我可是堂堂陆府的家主夫人,我阿爹是新上任的户部侍郎,你们谁敢对我不敬?” 这话倒是起了作用,让村民们顿时怔住,不得不有所顾忌。 就连陆文靖也不动声色的皱起了眉头。 瞧着众人迟疑的眼神,唐幼宁看出他们是害怕了,突然会心一笑,傲娇得意的摇了摇头。 “算你们识相,今日我也将话放在这里了,曲家村的雪蛤膏那是宫里点了名要的,我那二叔能护得了你们一时,却护不了你们一世,如今宫里的贵人可就在烟阳城,谁还敢耍滑头,有你们好看。” 话落,大摇大摆的领了人就要离去。 “站住。” 曲云初厉喝一声:“撒了野就想一走了之?” 瞧她命宫晦暗,已现青气,曲云初抬头看了看正渐渐阴郁下来的天空:“唐幼宁,你如今已是大祸临头了,若不好好与他们道歉怕是离不开这曲家村了。” “道歉?” 唐幼宁不明所以的瞥了眼村民们:“为他们?哼,我犯得着吗,二婶,你休要煽风点火,你让他们动我一个试试。” 这时,天空骤然彤云密布,风声呼呼作响。 曲阿阿率先看到了周围的异象,紧拉着曲云初的衣摆,头皮一阵发麻。 “大姐姐。” 她望着唐幼宁的方向,轻声示意。 曲云初眸光流转间,只见四下里一张张惨白无色的面孔正向唐幼宁靠拢过来。 有的伸出打着结的长舌头,面目狰狞的想要粘住她头发,有的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和身边之人一口吞噬。 这些孤魂野鬼向来见到曲云初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可今日一个个似乎已然忘记了她的存在,拼了命的往唐幼宁身边挤,肆无忌惮的开始吸食她的灵气。 第064章:烫手的西苑银库 陆府藜榕院内,陆彦朝正悠哉惬意的翻看着手里刚得来的一本《蓝华医经》,忽听吉平来报:“公子,夫人在曲家村遇上了事,听闻那些村民都赶去了村子想要为难夫人。” “这群刁民。” 陆彦朝眼眸一沉:“召集人手,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还敢护着他们。” “是。” 吉平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召集了外院几百人的护院家丁。 一大群人簇拥着新任的家主行色匆匆的刚行至院门前,却被一道清冷孤傲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二叔?” 看着轮椅上不了半点颜色的那张脸,陆彦朝面色一凛,忙向身后之人挥了挥手。 没好气的瞥了眼他身边立着的谢君屹和衙役们,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 “二叔身子有恙,怎生出了院子,该在凤雅阁好生歇着才是,若是想念二婶,小侄差人替你寻回来便是。” 陆文谦手里握着暖炉,双眸紧紧闭合着,却是始终不发一语。 谢君屹缓缓走向陆彦朝身边,每走一步心里的恨意便滔滔不绝的往上涌。 可到了陆彦朝跟前,他忽的抱拳垂下身去,恭敬的说道: “陆家主,下官收到诉状,令夫人在曲家村掘人坟地,招致民怨沸腾,眼下宫里的贵人钦差即将莅临本县,绝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还请陆家主示下。” 听到这话,陆彦朝充满警惕的眼神不由得顿住,迟疑着重新看向面前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 “谢君屹......你?” 他突然有些无措。 就连陆文谦和推着轮椅的小厮也经不住诧异的望了过来。 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谢君屹却不动声色的将那颗高傲的头颅再度往下沉了些,变得更为恭敬。 陆文谦看着眼前一幕,脑海里忽的想起了这些年赴任檀州城的大小官员。 他们中不乏谢君屹这等桀骜之人,可最后都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了陆家的威势之下。 却不知谢君屹与这些人有何不同之处。 饶有兴致的抿出一抹浅笑,陆文谦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彦朝,你领着这么多人莫非是要去助着你那娘子将曲家村的祖坟挖个干净?” “二叔说的哪里话。” 陆彦朝目光阴狠的瞪向吉平,心里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 不仅埋怨这厮没将事情禀清楚,对自己那小娇妻的莽撞更为恼怒。 让她去曲家村寻雪蛤膏,她却跑去掘人祖坟,自己平生也是阅女无数,怎的就娶了这么位夯货回府。 “贱内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生,如若不是情非得已断不至于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 陆彦朝抬眸望了眼陆文谦,明面上总归还得袒护:“怕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 陆文谦平心静气的说道:“如今离约定的期限尚有两日,彦朝却急着让大管家带着你这娘子兴师动众的跑去村里寻雪蛤膏,这误会的确是容易越结越深的。” 话里话外不带半点威慑,却让陆彦朝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额间不觉渗出一层冷汗。 他已然听出了责备和不满。 陆文谦这是在指责自己毁了他的声誉呀。 “我如今不过是个残废之人,内约束不了屋内人,外主不了家事,你若觉得曲家村一事二叔扫了你的威严,这西苑银库便收了回去。” 陆文谦毫不犹豫的从袖中掏出银库的钥匙交给小厮递了上去。 陆彦朝并不在意西苑银库那些银子,可他在意自己如今的地位,想要彻底的掌控陆家这艘大船。 他深知西苑银库在陆家人心中的份量,那是地位和名誉的象征,放眼陆家百年家史,唯有祖父和二叔受过此殊遇。 祖父陆柏笙曾靠着曾祖为他设立的私库可以不受约束,在短短数年间创立属于自己的商会,成为大月朝第一富商,为陆家的基业不断添砖加瓦,还数次受到先帝长庆皇帝的召见,获封正一品的光禄大夫,被誉为以布衣结交天子第一人。 陆文谦接管陆家后,更是靠着西苑银库垄断了织造业和人参等贵重药材市场,独霸北方,让大月朝上下官员都对他俯首帖耳,可谓是风光无两。 他想要成为陆家第三人。 只要接过面前这把钥匙,从此以后在这府上无人敢对自己不敬。 所以哪怕知道陆文谦是存心试探,他也想要接过这把钥匙。 正当他激动的伸出手去跃跃欲试之时,一道浑厚老沉的声音忽的在身后响起。 “朝儿,你放肆。” 陆彦朝回眸望去,见是老祖母被母亲和姑母等人簇拥着行了出来。 “谦儿,你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江芮看着小厮将西苑银库的钥匙递到孙儿手上,吓得面色一紧,赶忙呵斥道:“还不快快将钥匙归还回去。” 小厮闻声,赶忙退回陆文谦身边。 “母亲这是何苦,彦朝既然执掌了陆家,自该让他完全接管府中事宜。” 陆文谦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江芮看着只觉浑身寒意直袭,忙对陆彦朝斥道:“你那娘子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夯货,掘人祖坟的事我陆家祖辈何人干出来过,还不速速接回府中好生管束。” 她便是闻听了此事才着急忙慌的从栖霜院里赶出来的。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呢,这姐妹二人实在是一个比一个能闹腾。” 华宛昕瞧出婆母是真动了气,只好祸水东引,开口言道:“一个整日混迹赌场挥霍无度,一个干着刨人祖坟的缺德勾当,唐侍郎还真是生了一双好女儿。” 如此,至少大家不会将矛头皆指向儿媳一人。 再则,那雪蛤膏的真实用途陆家人心知肚明,不过是秉笔太监张锦年借着进贡给皇帝的名头要去治疗肺病的,这么多年一直由陆文谦亲自打理。 儿子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不明摆着抢功嘛。 那西苑银库更是连她这个长房长媳都不敢过问的所在。 “二弟呀,彦朝年幼,你休要与他一般见识。” 华宛昕忙不迭吩咐道:“吉平,你亲自带人去将孙少夫人接回来。” 说完,还客气的与谢君屹福身作礼:“谢知县,就有劳你帮忙走一趟,若是有何损失,我陆家愿加倍赔偿。” 说了好一番场面话才算是勉强平息了在场众人的怒气。 谢君屹抱了抱拳:“大少夫人客气了,下官这便去。” 话落,这才领了人重新赶往曲家村。 第065章:二婶,救命 本是晴空万里的曲家村上空,此时已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着卷起漫天的尘土。 “哪来的妖风啊。” 唐幼宁只觉得周围阴风阵阵,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十分不舒服,不停挥手想要拂去眼前的尘沙。 “咔嚓。” 忽然间,她腰间佩戴的那枚未开过光的上等玉坠直接撕裂成几块,散落在地。 “怎么回事。” 她愈发的觉得诡异。 曲云初和曲阿阿就这样静静的凝视着她那纤细的手指不停从面前那条打着结的长舌中间穿梭而过。 舌头在空气中扭曲变形之后又重新变回原状,紧紧的贴到了她脸上。 “大姐姐。” 曲阿阿自打开了阴眼后早已在村子里见过这些孤魂野鬼,却从未发现他们像今日这般狰狞可怖。 她有些怕怕的抓住了曲云初的衣襟。 曲云初跟个没事人一样,紧抓着小豆丁肩膀,只想好好看一场热闹。 忽然间电闪雷鸣,数道惊雷在她身边炸裂开来。 “劈吧,劈吧,我就是个路过的。” 曲云初抬头望了望天,仍是一脸淡然。 可真是老天不长眼,这等离经叛道丧良心的恶妇,你不劈她劈我做什么。 鬼也是有尊严的,大清早的被人莫名其妙抄了家,谁还没点起床气呢。 “啊,救命。” 听到喊声,她回眸过来,只见那群孤魂野鬼已托起唐幼宁身子升入空中。 “孙少夫人。” 陆管家吓得面色铁青,赶忙带人去追赶。 可那身影实在移动得太快,如同鬼魅一般,在村子里跌跌撞撞的到处乱窜,怎么抓也抓不住。 “是祖宗显灵了。” 村民们纷纷跪倒在地,激动的不停叩拜。 “老祖宗,是儿孙无用,害你们到了下面还要跟着受累呀。” 一个个霎时间哭得撕心裂肺的。 鬼魂们瞧着曲云初并未有要插手的意思,也愈发的嚣张起来,拽着唐幼宁直接玩起了蹴鞠的游戏。 唐幼宁在空中被扔来扔去,直吓得浑身汗毛倒竖,能清晰的感受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在漫天移动,可就是寻不出缘由来。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飞速旋转着,她忽然回想起二婶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二婶,我错了,快救我。” 她拼命嘶喊道。 你和我道歉有个屁用。 曲云初装作耳聋,低下头去看小豆丁。 “大姐姐,你为何也能看到他们?” 曲阿阿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 曲云初抿唇一笑:“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陆文靖常年在外闯荡,倒听说了些奇闻异事,并深信这世间有鬼神存在,也凑到她跟前来小声询问:“二嫂,彦朝这娘子莫不是惹怒了亡灵受到了惩罚?” 曲云初笑而不语。 正在这时,吉平带着人赶来了村里。 一群人一边挥着漫天的尘土一边寻到了曲云初身边。 “二少夫人,四爷,我家孙少夫人何在?” 吉平见到几人,就着急忙慌的问道。 陆文靖眯了眯眼,指向远处山头还能隐约看见的一丁点白影:“喏,那边,在练轻功呢。” 吉平顺眼望去,只见山头上一群人正拼命追赶着空中飘着的一道白影,吓得不知所措的赶忙追了过去。 “孙少夫人。” 他领着人一边追一边喊。 远处悠悠荡荡的呼救声也不时向村口传了回来,声音愈发焦急悲切。 “二婶,好姐姐,我求你,快救救我,我知错了。” 曲云初听着周围的雷声愈发响亮,闻着一股熟悉的芳香味道正朝着这边接近,这才收了看热闹的心思,朝着远处喊道: “唐幼宁,你夫君是陆家家主,你父亲是新任的户部侍郎,你能只手遮天,什么事是你惧怕的?你何必低声下气的求人?” 唐幼宁此时心里大抵意识到自己是惹怒了亡灵,想着那小狐狸精前些日子曾在二叔灵前摆弄过符纸,为此还被三叔伯陆柏庸责备过,只怕那符纸果真是有用的,并非故弄玄虚。 “二婶,我的好二婶,我大言不惭,自食恶果,我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 唐幼宁只觉头晕目眩,脑袋撑得快要炸裂,已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带着哭腔大声央求道:“今日之事都是我无礼冒犯,我愿意承担所有后果,就请二婶设法救救我吧。” 曲冕不肯就此放过那恶妇,搀扶着一脸垂丧的曲六叔过来愤懑的说道:“少夫人,她挖了我爷爷奶奶的坟,使得他们在泉下不安,村里还有好多坟地都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你可不能救她。” 谢君屹方才在陆府可是亲眼瞧见了陆彦朝那阵仗的,浩浩荡荡的几百人从院内涌出,若不是有陆文谦拦着,此时的曲家村怕是早已血流成河。 今日得了知意的教诲,他此时内心纵然恨意再深,也比往常要冷静许多。 “陆家的大少夫人已经交代过,今日曲家村的损失陆家会加倍赔偿。” 谢君屹在人群中瞟眼看了看,也不知村子里主事的是谁,挑了位年长的曲六叔劝道:“毕竟是陆家的家主夫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莫要将村里人赶上绝路。” 言外之意就是犯不着为了这么个没见地的蠢妇引来大祸。 曲六叔左右思量了一番,迟疑着看向曲云初:“少夫人,咱们村里人近来一直都是受你庇护才能一次次化险为夷,我们都听你的。” 听着造作的雷声,曲云初自知这场热闹没法继续看下去,毕竟蓝华一脉的使命在此,她不能让鬼魂祸乱人间。 那些怨鬼里好些看上去可都不像本地人呀。 坦白来说,她不想被雷劈。 再则,若真是让唐幼宁被这群怨鬼在此地给撕碎了,倒霉的还是曲家村村民。 咳,我真是仁慈又善良。 贼老天,你要看清楚。 “唐幼宁,想来你也是知道我在玄都观求来的这些符纸颇有灵性,寻人救人皆是一把好手,可无利不起早,你能不能求得它们显灵就看你的诚意了。” 曲云初拿出一道追踪符捏在手上示意,却并未立即施法扔出。 那边,唐幼宁已被折磨得快没了力气,浑身犹如被撕裂一般难受。 可她不想死啊,她要抗争。 “二婶,我愿捐出一千两银子,求神灵显灵吧。” “真是个抠门鬼。” 曲云初听得摇头。 虽然一千两并非小数目,可她如今好歹也是见过些世面的陆家二少夫人呀。 她那小娘岳氏这些年把持中馈,当初为了陆家的亲事,为了替这小庶女凑出百万嫁妆,硬是求着唐顺将原身亡母当年的嫁妆都给占了去。 足足近十万两的银钱呀。 晃了晃捏在手里的符纸,曲云初幽幽的笑道:“哎呀,这偷懒的家伙,它不想干活呀。” “噢,不,是一千两金的。” 唐幼宁急得连忙改口。 曲云初轻叹一声,符纸在她手上依然稳如泰山。 唐幼宁声音哽咽,感觉眼前一黑,声嘶力竭的最后喊了声:“一万两金。” 话音落下,曲云初手里的符纸这次猛的飞了出去。 第066章:昂贵的发泄 曲家村历来富裕,供奉祖辈的香火颇丰,不出饿鬼。 曲云初细查半晌,已然发现那些怨鬼中并非个个皆是曲家村的坟主,怕是有不少是趁着这边风云骤变,从别处偷溜过来的。 鬼分诸类,刚去世者皆为阴魂,没有特别大的能力。 随着它们的去留不一,沦为孤魂野鬼的虽然能够干扰人类的正常生活,却没有危害性。 就像方才那位长舌鬼,看似吓人,可他并不能将人怎样。 反倒是那群围着唐幼宁吸食灵气,能够呼风唤雨将她当作皮球踢的才是有道行的厉鬼。 他们需要靠吸食人的灵力来提升道行。 瞧着鬼群中有不少鬼魂身上泛着红光,甚至不乏泛着绿光战斗力很强的鬼将,足见道行颇深。 这可不是曲家村的产物。 再想着西山日落城之事和面前的小豆丁,她立刻猜到这些厉鬼定是鸠占鹊巢,一直潜伏在曲家村的坟地里想要等待时机将曲阿阿抓去做圣童,为鬼王返阴引路。 如果真是日落城的厉鬼,他们大多身上带有增强力量的魂器,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即便召来契约鬼也顶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想到这里,曲云初面色显得异常镇定,默念咒语,催动符纸直接朝着厉鬼中的一名绿光鬼将飞奔而去。 这个时候唯有全力一击,直指那鬼将,先震慑震慑他们了。 “天逢门下,降魔大仙,摧魔伐恶,鹰犬当先,二将闻召,立至坛前,依律奉令,神功帝宣,魔妖万鬼,诛战无盖,太上圣力,浩荡无边,急急奉北帝律令。” 追踪符如一道利刃直直逼向那鬼将身前。 那群厉鬼被符纸散出的强烈金光刺得双眼发涨,瞧着势头不对,丢下唐幼宁,立刻化为青烟消散而去。 剩下的皆是些无助的孤魂野鬼。 恰在此时,钰筱带着长清和几名观中弟子正从村口赶了进来。 “小……” 长清跑到曲云初跟前,习惯性的想要唤她小师叔,可瞧着周围的人群,顿时改了口:“这位善人,贫道与钰筱大师在九云山上察觉到此处天降异象,闻讯赶来,请问发生了何事?” 曲云初望着远处落回地面的唐幼宁,无奈的叹了口气,环顾着周围的孤魂野鬼,沉声说道: “钰筱大师特意前来,会为你们寻一方洞天福地,保你们子孙荣华富贵,方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我会让陆家为你们结坛拜忏,举行最为隆重的水陆斋。” 她话未说完,钰筱吓得面色一紧,暗暗扯了扯她衣服:“丫头,那水陆斋甚为繁杂,需主持不少的渡亡仪式,少说都得七日,你想累死你师叔我呀。” 一听说陆家要做水陆斋,长清眼前却是猛的一亮,装得可怜巴巴的赶忙劝道: “小师叔祖,咱们观里沉寂了这许多年,师叔祖那性子你也是清楚的,一直不关心俗务,侄孙若不再设法重振观中香火,怕是连养活小师叔祖和惠远大师的斋饭都要去沿街乞讨了。” “哪有如此严重。” 钰筱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我与惠远大师能吃你多少米粮,怕是不及你师叔祖十分之一。” 曲云初心知师叔与自己都是个懒散的性子,想要刺激她,还得拿出她致命的弱点来才行。 “师叔,眼下师父去了上京生死难料,我又陷于陆家,中兴玄门的重任就只能拜托师叔了。” 顿了顿,她又道:“老祖的金身不日就能竣工,那可是纯金打造的呀,若不助着长清将玄都观香火鼎盛起来,到时候连看家护院的信徒也是请不起的,总不能靠着师叔日日提防戒备,后山里那些个家伙可不能随意放出来让他们无拘无束的。” 钰筱这些年遁入嘉兰寺实属迫不得已,对玄都观和蓝华一脉她始终觉得心有亏欠。 如今重归玄门,自是不能看着老祖的金身像哪日被人劫掠或是盗了去。 可也正如师侄所言,后山的契约鬼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可能将他们放出山来。 那这守护的重任…… 想到这里,她连忙看向正抬着唐幼宁回来的陆府家丁。 的确得好好讹,噢,是要发粪涂墙多挣些功德钱替长清解了燃眉之急。 “陆家家大业大,家主夫人定是要为她今日所惊动的亡灵做最好的水陆道场,为亡灵们祈福拜忏,让他们生前的罪过得到赦免,早日升入轮回之道,如此家主夫人才能彻底的平安无虞。” 话到这里,她突然扭头看向曲云初,蹙眉问道:“陆家的家主夫人?那一定很有钱的对吧?” “嗯。” 曲云初点了点头。 “曲家村聚集的孤魂野鬼,不说一万也有八千,少说得连做一月的水陆道场,我玄都观的仙道们怕是得尽数下山来,到时候要供奉上天、中地和下水三界的诸多神灵,规模甚是庞大,我替三界六道的神灵们求个十万功德银子不过分吧?” 钰筱掐指算了算,师侄刚归山就为老祖塑了座万金之躯,自己做师叔的还夹带着她师父那份,怎么也不能落了下风。 陆大管家听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好家伙,忙活半日一盒雪蛤膏没寻着,不过挖了几座坟,前前后后就搭进去二十万两银子,到时候替全村村民迁坟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今日孙少夫人这通气发泄得实在是忒贵了呀。 可看了眼已是昏迷不醒的孙少夫人,他哪敢有半点迟疑,恭恭敬敬的回道:“在下这便回去同家主和大少夫人商议此事。” “还商议个什么,直接回去取银子去。” 陆文靖今日倒是开了眼界,可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侄媳妇出了差池,连忙催促。 “是,是。” 陆管家苦着脸看向曲云初:“二少夫人,孙少夫人惊吓过度,怕是……” “放心,死不了。” 曲云初随手取了张纸符递给他:“将这道安神符拿回去化入茶水中喂她喝下,她自会醒来。” 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唐幼宁,曲云初邪笑着提醒道:“不过,这道符纸可不在那一万金之内。” 陆大管家连忙点头应是,和吉平慌慌张张的带着人抬了唐幼宁离去。 怨鬼们见状,也纷纷散开。 天空中一轮红日正从乌云中缓缓重新现了出来。 曲家村上空很快又恢复了万里晴空。 “真是祖宗们显灵了呀,是老祖宗在护佑着我们。” 村民们热泪盈眶的捂着眼底溢出的泪滴,个个欢呼鼓舞。 卫氏也觉得今日之事很是蹊跷,默默的瞥了眼旁边站着的“陆家少夫人”,她在心中狐疑道: “莫不是云初到了天上还在守护着大家?” 第067章:渐行渐远的败家路 “卫夫人?” 曲云初睨了眼正在发愣的卫氏,笑着示意道:“陆家的人已经走了,你带阿阿和大家进村吧。” “今日又给知意小姐添麻烦了。” 卫氏心里感激着她,千言万语都难以表达。 “和我......何必这般客气。” 曲云初知她惦记着村子里阿爹和自己那具肉身下葬的坟地,连忙催促道:“快去吧。” 随后又甚是笃定的对曲六叔吩咐道:“陆家既然已经答应做这场水陆道场,必不会反悔,六叔就领着钰筱大师和长清观主入内准备吧。” “好。” 得知钰筱大师要亲自替村里的祖辈们迁坟做道场,曲六叔此时郁闷的心情好转了许多,欢喜的应了句,便客气的迎着众人入村去。 眼看着十万两银子又将入观,长清也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跟在钰筱身后,临进村之前还不忘回过头来朝小师叔竖了竖大拇指。 陆文靖瞧着总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问道:“二嫂如何与钰筱大师如此相熟,听说她在嘉兰寺许多年从不抛头露面,今日竟然肯为曲家村这件事出头,还亲自应下了这桩水陆道场的法事?” 就是要的功德钱有些吓人。 这半句他没好意思明说。 “咳,有钱能使鬼推磨。” 曲云初随口应了句,并未打算与他细说。 召了吉甄、可颜过来准备回去替卫氏和柳四娘将房子盖好。 出来也有两日了,自己可还有使命在身,只怕那位刘公公又开始惦记着自己的银子了。 她得早些安顿好娘亲和阿阿,眼下牛鼻子师父入了京,与这刘全混得再相熟一些,说不定还能顺便打探些宫里的事情。 “二嫂这是要去哪里?” 陆文靖见她要走,追上去询问。 曲云初将自己去新村落的意图告知了他,陆文靖忙摆了摆手:“这种小事哪用得上二嫂亲自动手,交给小弟做便是,我定将所有村民的事安排妥当。” 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脯,又焦急的催促起来:“二嫂还是快些回府吧,我兄长怕是正惦记着你呢。” 唐家这小庶女在曲家村发生这等骇人之事,能不能立刻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他今日选择袖手旁观,痛痛快快的看了场热闹,若此时回去免不得要看人脸色。 还是先在外面躲躲为好。 瞧着二嫂如今这叫人琢磨不透的本事,可比自己冒冒失失的赶回去管用多了。 曲云初此时也惦记着那笔还未到手的巨款,见陆文靖如此恳切,顿时答应了他的请求。 “那就有劳四弟了。” 同他作了别,带着可颜径直坐回了马车上。 谢君屹一路沉默无声,领着差役们一直将她护送到陆府门前。 临分别之际,他看着那宽大的马车即将消失,忍不住喊了句:“知意,我会一字不差的记住你今日说的那些话。” 曲云初探出头去朝他淡淡的笑了笑,便算是做了回应,之后毅然决然的让吉甄驾着马车入了府。 谢君屹一脸落寞的望着马车彻底的消失在视线里,心里充满了困惑。 今日她那些古怪的举动实在叫人陌生。 与她阔别两年,她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压根看不出从前的半点影子。 难道是陆文谦改变了她? 谢君屹在心里狐疑道。 ...... 回到凤雅阁,曲云初刚进门,就见陆文谦安静的端坐在轮椅上,手里抱着个匣子,清冷孤傲的面颊上与往常一般,看不到半点颜色。 他目色沉沉的与曲云初对视片刻,不动声色的将匣子放置在茶几上后,就默默的推着轮椅转身回了里屋。 可颜小心翼翼的过去掀开匣子察看,忍不住惊讶的小声说道:“小姐,是银票。” 这疯批真是要让自己在败家的路上渐行渐远呀。 曲云初无奈的摇了摇头。 “咳,少夫人定是饿了吧,小的去叫人准备些膳食过来。” 吉甄猜不透二爷的心思,索性装作没看见。 “还是我亲自去做些吧,姑爷不喜欢让外院的杂役入厨屋。” 可颜如今已然摸透了姑爷的心性,只有自己替小姐做的饭菜他才不会有太重的戒心。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识趣的一道退出了客堂。 曲云初坐到茶几边上,独自打量了匣中的银票片刻,不过心里还是惦记着藜榕院那边的事。 这次,怎么说都得将原身母亲的嫁妆夺回来。 …… 藜榕院里,陆大管家差人照着二少夫人说的法子将那道安神符化入茶水里给唐幼宁服下后,没多久她便醒了过来。 “鬼呀。” 唐幼宁浑浑噩噩的惊坐起来,怒目圆睁着,满头都是虚汗,回想着曲家村的事情浑身仍在不停颤抖。 华宛昕随着陆彦朝从老夫人的院子赶回来,看到儿媳惊魂未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忙不迭问道:“怎么回事?” 陆管家将曲家村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与母子二人讲述了一遍。 “鬼魂?” 华宛昕听着只觉渗人得很,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上前安抚着儿媳,蹙眉狐疑道:“瞧幼宁这样子怕真是受惊吓不轻,莫不是真有厉鬼?” “母亲休要相信二婶的话,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 陆彦朝不以为然,觉得又是那妇人在故弄玄虚。 若真有这么邪乎,几月前大火里丧生那女子早该来寻自己了。 陆管家心里却是提心吊胆的,又将二十万两银子的事说给母子二人听,陆彦朝听后当即大怒。 “他们一个个真当我陆家是财神爷了,为了几座荒野孤坟竟想骗走我陆家二十万两银子,门都没有,他们怎么不去抢。” 陆彦朝瞪眼道:“你去告诉我那二婶,一个子儿也别想从我这拿去,那陆文谦不是爱管曲家村的事,什么水陆道场都让他使银子做去。” 陆大管家面露为难。 毕竟自己可是亲眼瞧见了孙少夫人被恶鬼玩弄的场面。 对儿子这态度,华宛昕也甚为不满,看着儿媳慢吞吞的沉声开口道: “朝儿,你休要说这些气话,幼宁是你的夫人,你让你二叔张罗这事算怎么回事,再说我今日也放了话,愿意加倍赔偿曲家村的损失,你难不成想让为娘食言?” 眉眼深沉的睨他一眼,华宛昕重重的叹了口气:“此事你怨不得旁人,只怨你自己没管束好自己的娘子。” “母亲真是糊涂。” 陆彦朝只觉是沈家女在报复自己对她的薄情,所以才联合外人来坑自己,让自己这个新任家主脸上难堪。 想了想,他果断言道:“这事没得商量,陆管家,送母亲回院里去。” 将华宛昕强推出院子,他开始亲自来安抚受惊的娘子。 第068章:夜半亲往凤雅阁 陆彦朝坐在榻前陪了唐幼宁许久,她才恍恍惚惚的缓过神来。 神识清醒后就赶忙向夫君讨要符纸。 她可清楚的记得那小狐狸精正是用了一道符纸,自己立刻就化险为夷了。 “符纸?什么符纸?” 陆彦朝对她这副样子感到有些厌恶。 眼里甚至露出鄙夷。 “二婶之前不是给过你符纸?” 唐幼宁焦急的问道。 “被我撕掉了,就在这屋子里,你不是亲眼瞧见了的。” 陆彦朝已然不耐烦。 “这可如何是好。” 唐幼宁慌乱的朝外面喊:“吉平,快将我的嫁妆银子清点清点,给二婶送去,让她务必要帮帮我。” “胡闹。” 陆彦朝怒斥了声,见她仍是浑浑噩噩的,忙不迭缓下声来解释道: “二婶的话你如何信得,你看她如今整日里都干的什么勾当,不是混迹赌场,就是摆弄那些故弄玄虚的伎俩,这和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有何区别。” 紧接着又开始连哄带骗:“赌场最是结交下三滥的地方,说不定今日曲家村就是她故意使的下三滥手段设的圈套好骗你银子,夫人,你向来聪慧,可别被她蒙骗了。” 他哄女子向来有一套,再编了些甜言蜜语,几番说辞下来,唐幼宁果真心安了不少,将先前的恐惧渐渐抛诸脑后,还饶有兴致的主动与他行起了周公之礼。 激烈缠绵的一番云雨后,两人筋疲力竭的躺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夜里,陆彦朝醒来时,只觉后背一阵发凉。 借着朦胧的视线定眼一看,正见唐幼宁披头散发的端坐在自己跟前,白衣飘飘的,眼睛里毫无血色,那样子狰狞又恐怖。 屋子里,似乎有许多的人影不停在晃动。 他充满警觉的正要起身,唐幼宁忽然狠狠掐住了他脖子,瞳孔睁得圆圆的,不停喊道:“你还我命来,你还我命来。” “夫人,咳咳,你疯啦。” 陆彦朝有些窒息,努力挣脱却发现自己这娇滴滴的娘子今夜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似千斤巨石压在自己身上,怎么也动弹不得。 “快……快松开。” 他憋得面色通红,奋力伸出手去狠狠一巴掌拍在了她脸上。 眼下,只能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咳咳咳咳。” 陆彦朝使出浑身力气,狠狠一把将她推倒在床的角落里。 “啊,疼疼。” 唐幼宁撞得闷哼一声,连连叫疼,还总觉得自己瞧见了些很恐怖的脏东西。 “官人,我好怕。” 她捂着头缩在床角里紧捂着被子瑟瑟发抖的求安慰。 陆彦朝不停喘着粗气猛烈咳嗽着直接就冲出了屋子。 瞧她现在那副德行,他更怕呀。 只是这事总归不好与外人说道,他自顾自点了许多盏灯笼,静静的坐到院子里想透口气。 隐隐约约间察觉到好像有人在院子里,周围阴飕飕的,似乎有一万个方才睁眼看见时的唐幼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飘荡。 “还我命来?” 想到她刚才的喃喃自语,陆彦朝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莫非这世间真有鬼神一说?” 陆彦朝坚定的眼神里开始现出迷茫,脑海里不由得又想起了画上那张旖旎的容貌。 可美好的画面突然一变,那女子身处火海之中,熟悉的面孔顿时化作滚滚浓烟径直朝着这边扑了过来。 他吓得心头一凛,赶忙抬头,天空中开始电闪雷鸣,在他耳边轰隆炸响。 伴随着一阵狂风掠过,各处的灯笼骤然间尽数熄灭。 陆彦朝再也淡定不住,只以为是那女子的鬼魂纠缠自己,连忙喊道: “云初姑娘,你既然无心于我,又何必前来纠缠。” 话音刚落,却见屋子里一道白衣身影直挺挺的走了出来。 借着闪电映射出的光芒,他立时看清了那人影。 “夫人?” 他眉头一蹙。 可唐幼宁压根跟没听见一般,直接往外走。 “你想去哪儿?” 他有些恼怒。 正想冲上前去阻拦,可想着方才的场景又充满了惧怕。 “吉平。” 他头皮发麻的朝着院外喊了声,直接惊动了耳房里的婢女,好些人惊慌失措的冲了出来。 大家提了灯,看到院里的情形,发现家主夫人披头散发的,吓得忙过去搀扶。 可唐幼宁跟发了疯一般,此时见着人就打,压根没人敢近身。 吉平从外院赶进来,想到今日在曲家村看到的情形,浑身也是汗毛倒竖。 “叫陆管家备好银钱,立刻去凤雅阁。” 陆彦朝再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吩咐道。 “公子,三更半夜的,我们闯去凤雅阁,惊动了府上人不说,怕是二爷也会不高兴的。” 吉平小声提醒道。 陆彦朝看着那边已然疯癫的夫人,脸上露出满满的嫌弃和惧怕,可又知道这个时候去请二婶的确是不妥。 凝思了片刻,他咬牙道:“你随我亲自去一趟。” 吉平这才点了头。 …… 凤雅阁里,曲云初与陆文谦一道默默用了饭,两人如同两条不会交错的平行线,既无言语交流,也无眼神对视。 陆文谦不过问也不计较她这一夜的夜不归宿,曲云初也不打听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大手大脚的散银子,自顾自填饱了肚子就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子。 她如今不过是将陆文谦当作自己的雇主,一个能够给自己提供衣食住行还有丰厚报酬的漂亮雇主。 反正他不过问自己的事情,自己也没兴趣揣测他的心思。 回到阁楼里,想着今日在曲家村的那场面,还真是万鬼齐聚呀,若不做场超大规模的水陆斋,怕是真不好平息那些孤魂野鬼的怨气。 蓝华一脉向来不滥造杀孽,正如牛鼻子师父所言,鬼道亦是道,她不可能将那些孤魂野鬼一网打尽。 “但愿趁着这场水陆斋,你们都能因祸得福,得到上天宽恕,早日升入轮回之道。” 曲云初在心头默默祈祷了一番,让可颜在屋子里焚了檀香,眼皮已开始直打架。 她困得厉害,实在支撑不住,简单的卸了妆容后倒头就睡。 这次,少说也得先睡个三天三夜才行。 可颜关了门去楼下与吉甄忙活完院里的事情,正想回房歇息,忽听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吉甄走出去问外院的杂役,才得知是孙少爷和陆管家。 外面灯火通明的,下人们还抬着不少东西。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惊愕之余,一起出门去看,就见陆管家笑意盈盈的步了上来,嘴里不停解释: “担心曲家村那边要得紧,我与家主连夜将二少夫人和钰筱大师要的银两清点了过来,还请二少夫人出来查验查验。” “少夫人已经歇下了,既是家主亲自过问的,自不会有差池,小的便替少夫人收下了。” 吉甄最是清楚二爷的脾性,少点银子没什么,要是搅扰了他的清净,那才不是小事。 况且阁楼上那位一旦睡着还是个雷打不动的,一时半会哪里能唤醒。 他是宁可得罪陆彦朝也不寻这晦气。 第069章:瞧我这人缘 “这......” 陆管家惧怕着里面那位,不敢再多说,生怕语声太大会惊动了二爷。 可旁边还有位沉着脸的同样让他感到很为难。 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陆彦朝,陆管家脸色僵硬得如同苦瓜一般难看。 陆彦朝半眯着眸子,心里想着乱糟糟的藜榕院,哪肯甘心就此离去。 一群人就静静的在这寒风瑟瑟的院子里僵持着,谁也不敢再吱声。 等了许久,没等来楼上那位二少夫人,却见陆文谦慢悠悠的推着轮椅行了出来。 下人们一个个屏住呼吸,惊慌失措的赶紧埋下头去。 陆文谦先是抬眸看了眼吉甄与可颜,随后才不紧不慢的将视线挪到院前。 看了院子里放着的几口箱子,大抵猜到该是送去曲家村的银子。 只不过这种事情陆彦朝不至于大半夜的亲自过来。 “有事?” 陆文谦语气冰凉的问了句。 “二爷......” 陆管家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没敢说事。 陆彦朝双手裹在衣袖里,面无颜色,僵直的站着,并未开口答话。 陆文谦抿唇一笑,扭头看了看阁楼的方向:“那就是寻楼上那位了。” 说着,向可颜挥了挥手:“去叫少夫人下楼迎客。” “下楼迎客?” 可颜听着这话总觉得有些怪异,一脸难为情的解释道:“姑爷......” 陆文谦目色一沉,狠狠的瞪了眼她,可颜吓得转头就跑。 到得阁楼上,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却是不停叫苦。 近来小姐跟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嗜睡,一旦入了梦谁都难唤醒她。 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也是雷打不动的睡到自然醒。 可楼下那几位没一个是好惹的主,她只能硬着头皮朝着里面喊了几嗓子。 连唤数声,屋内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没了法子,只得下去将情况如实禀明两位爷。 瞧着神色淡然的陆文谦,陆彦朝强撑出一抹苦笑,硬憋着心头的怒火温声说道:“不妨事,小侄不打搅二叔休息了,就在院子里恭候二婶醒来。” “那就辛苦彦朝了。” 陆文谦随口应了句,不假思索的推着轮椅回了自己的里屋。 吉甄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 可颜向众人福了福身,比兔子溜得还快,眨眼间就奔回了阁楼。 “公子,要不您先回去,我们在此等候二少夫人醒来?” 吉平小声言道。 陆彦朝僵着脸缓缓摇了摇头。 其余人不敢吭声,一个个打着哆嗦,身子却是站得笔直,就怕让家主在此时寻出半点错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明亮,日头从东边升了起来。 陆珺莞领着两名贴身女使到得凤雅阁院门前,瞧着一院子人如同冰雕一般立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弹,叫人甚是纳闷。 “彦朝,你大清早的跑到你二叔院子里来做什么?” 她大步流星的走到陆彦朝跟前,一边看着院子的东西一边好奇地询问。 自打有了曲云初那两道符纸,她近来连噩梦都不做了,每晚睡得异常香甜,府上的动静她是半点不闻。 陆彦朝耷拉着脸,面颊冻得通红,可自始至终也未挪步半分,双目幽深冰冷,紧紧看着院内的方向。 见他不答话,陆珺莞唯有将目光转向旁边的陆管家和吉平。 两人不停吸着红通通的鼻子,嘴里直冒寒气,却不约而同的刻意去避开三娘投来的视线。 陆管家不小心打了个哈欠,看到陆三娘投来的质疑眼神,忙不迭埋下头去。 “你们一个个的今日真是奇怪。” 陆珺莞也懒得再理睬这伙人,大大咧咧的走进了院内,直接上了阁楼。 到得阁楼上,正好撞见可颜捂着床被子蜷缩在门前,鬼鬼祟祟的探出头去在往下打量。 两个眼圈肿得像熊猫眼似的。 “你......” “嘘。” 可颜着急忙慌的起身,凑到陆珺莞跟前来,压低了声音急着说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三娘,今日彦朝少爷怕是要吃了我家小姐。” “胡言乱语。” 陆珺莞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你家小姐虽是输了些银子,可我听四弟说她这些日子是为了帮着陆家拖延时间,说起来也是桩好事,你家姑爷都未心疼,彦朝又怎敢怪罪,大不了好生劝劝她不要再去赌就是了。” 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就这样流出去了,想来她也见识到了人心的险恶。 赌场那帮人可没有府上这些心善。 “知意。” 陆珺莞刚唤出声,就见房门大开,曲云初打着哈欠从屋内懒懒散散的走了出来。 “一大清早的,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曲云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冷不丁见到陆珺莞,心头不由得一紧。 莫非这妮子又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事恐怕得再让她误会一阵子了。 “知意,我今日约了檀州城里的几位女娘,正好那檀州城新任知府大人的千金精心养护了好几盆月季花,说是要送我,这个时节最是难得,不如你与我一道前去挑选两盆放在阁楼里养养眼吧。” 陆珺莞并未再与她计较昨日之事。 前日里都说她被风给卷走了,让自己担心了好一阵,直到得知她在曲家村歇脚悬着的心才松懈了下来。 知她输了银子心里必然不好受,如今也只能围魏救赵,从别处助她改掉这赌钱的恶习了。 曲云初刚从睡梦中被人吵醒,还带着些起床气,想也不想就打着哈欠摇了摇头。 “莫非你还想去赌钱?” 陆珺莞挑了挑眉,有些气闷。 可她话音才落下,就见有人领着一名女使打扮的丫头上了来,看到曲云初的身影,便笑盈盈的开口相邀: “二少夫人,你可让奴婢好找,刘织造听说你被风给卷走了,这两日都是寝食难安的,正惦记着二少夫人呢,得知二少夫人回了府,特意命奴婢前来请二少夫人过鸿顺赌坊一叙。” “咳,你瞧我这人缘。” 曲云初装得无奈的向陆珺莞摊了摊手。 “劳烦贵使稍后,容我换身衣服便随你前去。” 撇下陆珺莞,曲云初转身回了屋。 可颜急得焦头烂额的跟了进去,不停在她耳边唠叨:“小姐,彦朝少爷在院外等候了你一个晚上,你怎么又答应刘织造去赌场了?” “陆彦朝在院外等我?” 曲云初思忖着蹙了蹙眉。 昨日藜榕院的银子没送过来,可见那母子二人并不想兑现承诺。 如此一来,藜榕院必不得清净。 可自己分明是给过陆彦朝两道符纸的,总能保他们夫妇平安度过一夜。 如此,他大半夜的跑到凤雅阁来做什么? 曲云初深感困惑。 第070章:忠告 换了身衣服,收拾好了银票,曲云初便准备出门下楼。 看了眼仍站在走廊上阴沉着脸的陆珺莞,她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句:“三娘,有些事我早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随后,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到了院子里,果真看到陆彦朝领着一众人僵立在门前。 “二少夫人。” 陆大管家瞧见她身影,便欣喜不已的迎了上来,强颜欢笑道:“老奴与家主特将家主夫人答应您的银钱和玄都观的功德银子一并送了过来。” 语声卑微又虔诚。 “区区小事如何敢劳驾家主亲自过来。” 曲云初目光深沉的瞥了眼陆彦朝,抿出一抹浅笑:“那我可就谢过陆家主了。” 陆彦朝微微动了动身子,皮笑肉不笑,笑意阴恻恻的向她抱了抱拳。 “曲家村正等着银子安排这场水陆道场,就再劳烦大管家一趟,早些将银子送过去吧。” 曲云初吩咐了声,便大大咧咧的从陆彦朝身边走了过去。 “还请二婶将符纸留下。” 陆彦朝一慌,也不再故作矜持,压低了声音忙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符纸?” 曲云初敛眸:“我不是给过你?” 陆彦朝神情一怔,心里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早知道那符纸果真有用处,说什么那夜也不会随手轻易撕毁,害得在此难堪苦等了一夜。 瞧着他脸上的难为情,曲云初大抵猜到了些什么。 原主在他心里压根就是个穷奢极欲的酒囊饭袋,赠与他的符纸这家伙又怎会珍惜。 “大侄子,你以为我这符纸都是大风刮来的?” 曲云初嗔笑道。 看着她如今冰冷决绝的样子,陆彦朝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楚。 往常只要自己开口,就连她祖传的《蓝华医经》也肯给了自己,现在竟然会吝啬几张符纸。 这女人一旦变了心,倒真是如那沉入海底里的石头,难以挽回。 可为了院子里的安宁,他还是弯下身来恭敬的作揖恳求:“请二婶赐符。” 曲云初仔细环顾了眼院子摆放着的箱子,难得夫妇二人如此上道,能够信守承诺,她也难得的大方一回,直接从怀中掏出两枚开过光的玉牌来。 不经意的抬眸,看到他命宫处越发晦暗,递过玉牌时还是肃声提醒了句:“陆彦朝,再灵验的符箓也只保得了你一时的平安,要想一生顺遂,还得多行善事莫问前程,为自己多积攒些阴德。” 言外之意便是少做缺德事。 陆彦朝对此嗤之以鼻,不耐烦的将玉牌接了过来,迟疑着问道:“凭着这玉牌就能够让幼宁恢复正常?” “她不过是受了些惊吓,还未成顽疾,自然无需大动干戈,请枚玉符傍身足矣。” 曲云初冷嗤了声。 心知唐幼宁是招惹上了邪祟,有自己开过光的玉牌护身,那些脏东西便不敢再靠近。 再说,凭着几人之间的恩怨,她要真是过去给人扎上个十针八针的,免不得又要有人说她没安好心了。 所以交代了一句,就直接出了院门。 陆彦朝将信将疑的领着吉甄赶回藜榕院时,华宛昕正守在内堂里,焦头烂额的四处张望。 侍女们在屋子里忙前忙后,也是到了拂晓之后才将家主夫人伺候安歇下来。 请了陆柏庸过来察看,也只说是受了惊吓,并未寻出别的病根。 瞧着儿子终于回来,华宛昕心急不已的问道:“怎么样了啊,朝儿?” 陆彦朝拿了枚玉牌出来,思忖了片刻,才将东西交到侍女手中:“把这个拿去放到夫人枕边。” “这......能行吗?” 华宛昕质疑道。 却并未阻拦扭身进去的女使。 想着儿子去凤雅阁耽搁了一夜,华宛昕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老二两口子实在不像话,这陆家如今被他们搞得是乌烟瘴气的,你祖母也不管管,竟还纵着。”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女使兴高采烈的冲了出来,激动的大喊道:“孙少夫人醒了。” 华宛昕一听,阴沉的脸上立刻绽出笑意,也顾不得去埋怨老二两口子,急匆匆的冲进了内室。 陆彦朝凝神细看了眼手里的另外一枚玉牌,这才意识到那妇人果真没有欺骗自己。 “玄都观。” 他眼眸半眯着,发出一声冷笑。 一个小小的曲家村已经数次让他脸上难堪。 他倒想看看这村子里究竟有些什么猫腻。 “吉平,你多备些银两,替我去多寻些有道行的道长,那些个道士们向来不是喜欢驱鬼捉妖嘛,曲家村若真是有不散的阴魂,这次就让他们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消灭个干净,还做个什么水陆道场。” “公子,这......” 吉平觉得家主是疯了,很是难为情。 “怎么?” 陆彦朝目色凌厉的瞪向他。 吉平不知如何劝说,只得借故转移矛头:“公子,眼下并非与那些刁民掷气的时候,小的听闻张大监的车驾已经到了檀州,当务之急该是寻到剩下的《蓝华医经》啊。” 听到这个消息,陆彦朝脸上的怒色稍减,立刻询问道:“可有其余几部医经的下落?” 吉平颔首:“小的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陈家的家主这些年陆续搜得四部医经。” “四部?” 陆彦朝一脸惊愕,暗暗握了握拳:“陈映南这老东西。” 没想到他竟敢抢夺自己苦苦寻觅的《蓝华医经》。 想了想,他若有所思的向吉平挥了挥手:“此事我亲自去会会他,你只需办好曲家村的事。” 吉平面露苦涩,可毕竟是公子吩咐下来的事,他只好照办,匆匆的出了院子去准备相应事宜。 ...... 曲云初悠闲的坐在马车里,打了个小盹,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鸿顺赌坊。 刚下马车,就见刘全亲自领着一众官员迎了上来。 可颜瞧见这阵势,吓得头也不敢抬。 “哎哟,二少夫人,咱家可是想苦了你了。” 刘全弓着身子亲自上前搀扶她下马车,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寒暄道: “咱家那日听说二少夫人失踪,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担心二少夫人出了差池,好在您啦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否则咱家这魂啦都得随您而去了。” 听着这话,借着赌场外明亮的光线,曲云初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他的面向。 此人虽说是个阉人,可面向却是难得的好,脑门大,额头宽阔饱满,嘴唇肉少,下巴也是饱满有肉,鼻头圆润且鼻梁挺拔,天生的富贵相,注定一生锦衣玉食。 “公公今年贵庚呀?” 曲云初面带笑意先问道。 刘全也是满脸堆笑:“过了今岁咱家便是不惑之年了。” 得了答复,曲云初这才顺势恭维了句:“公公未及不惑就已位极人臣,福禄深厚,前途无量得很,可不兴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第071章:这个瓜,有点大 “要咱家说,还得是二少夫人这张嘴,说话真甜。” 刘全脸上更加欢喜,连忙对小厮们吩咐道:“快去将咱家特意从上京带来的阳春白雪糕和刚熬制好的二冬膏取些来让二少夫人尝尝鲜。” 说完就乐滋滋的眯住眼转向曲云初,亲切的说道: “这些可都是咱家出宫时至圣夫人特意赏赐的好东西,奴家念着二少夫人才命人备了些过来,换做旁的人咱家可不舍得呢, 正好二少夫人前些日子受了惊,那二冬膏滋阴降火,专治元阴亏损,阳春白雪糕又是健脾胃,养元气宁心安神的上好食疗点心,二少夫人大清早的食用些再合适不过了。” “让公公费心了。” 曲云初笑道。 虽然知道他是奔着自己银子来的,可这大太监如此体贴周到倒是叫人有些感动。 阳春白雪糕、二冬膏皆是宫廷食疗的方子,配料工艺并不简单。 能在烟阳城里食用到如此稀罕之物,也算是没有白送给他十万两银子。 “与咱家何必如此客气见外。” 刘全混迹宫廷大内,见识过的世面并不算少,即便是上京城那些个达官显贵也没有这位陆少夫人敞亮痛快。 不到一月时间就输给自己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却连眼皮都不带眨闪一下。 反而整日里乐呵呵的。 可真是个豁达之人。 他倒是越来越喜欢这少夫人了。 引她在赌场二楼落了座,趁着丫头们伺候她用膳的间隙,刘全又随口聊起了这两日的见闻。 “听说曲家村昨日发生了场骇人之事,全仗着二少夫人出手才平息了祸事,这件事情如今传得沸沸扬扬的,莫不是这世间真有什么鬼魂索命之说?” “这事吧,信则有不信则无。” 曲云初故作深沉的回了句,自不会与他细说。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咱家自然是信的。” 刘全惋惜着叹了口气:“别说是咱家,就连深宫里的天子同样深迷阴阳之道,陛下这些年一直差人苦心寻觅蓝华老祖的后人,只可惜至今毫无音讯。” 听着这话,曲云初不动声色的抿唇一笑。 伴君如伴虎,她们蓝华一脉的弟子可不会傻到自曝身份再去逢迎君主。 只盼着牛鼻子师父这次能够全身而退才是。 不过这大太监主动提起宫里之事,却是如了她的意。 她至今存有许多困惑,得借着今日这个机会打探清楚。 “当今天子初登大宝,寻那蓝华一脉不过是想求问天道问个吉凶祸福,可这帝国的天岂是一群玄门道士能够批得了的。” 曲云初一边漫不经心的品着糕点,一边装得若无其事的随口说道: “都说如今这大内最得圣宠的非至圣夫人与张大监不可,刘公公又出自张大监门下,可大监毕竟已经上了年岁,大月朝的天早晚还得仰仗刘公公,绝非什么玄门中人。” 一听这话,刘全直接吓破了胆,连忙蹙眉摆手道:“少夫人可不能这么说,咱家怎敢取代大监的位置。” 不动声色的朝她吟吟一笑,刘全说道:“二少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大内的情形吧,天子因陈贵妃一事龙体大损,无心处理朝事,如今将朝中上下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给了大监,他老人家眼下可是精神矍铄得很啦。” “咳,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大内朝堂之事。” 曲云初陪了个假笑,心里却已经犯起了嘀咕。 大月朝人人皆知,陆家叔侄二人,陆文谦得秉笔太监张锦年器重,而陆彦朝却倍受至圣夫人青睐。 如今张锦年得势,他应该趁着这个势头顺流而上才是,为何要处处与人示弱? 有些叫人想不清楚。 那疯批究竟是要向谁卖惨呀? 在心底狐疑了片刻,她忽然反应过来:“大监如今刚刚在君前临危受命,不坐镇上京,怎生听说要来烟阳城,如此就不怕有人找机会到天子跟前进谗言?” “二少夫人实在多虑了,宫中有至圣夫人运筹帷幄,谁敢胡来。” 话到此处,刘全却经不住挑了挑眉: “要说大监啦,这事咱家也是劝不过他,今年入冬以后他老人家身子一向不好,至圣夫人一再劝他搁置北行,可他还是执意要来,谁能琢磨得透他的心思呢。” “至圣夫人与大监倒是感情深厚,彼此信任。” 曲云初笑道。 心里已然听出了些眉目。 不论张锦年是出于对至圣夫人的信任还是另有所图,他能放心的将上京城的大局交给这妇人坐镇,足以证明一点: 那女人的能力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总揽后宫,威慑朝臣。 这样强大的女人,还是皇帝最宠信的乳娘,她若真想要一个人的性命,怕是张锦年也拦不住。 “莫非陆文谦示弱的对象竟是那至圣夫人?” 想到这一层,曲云初抬眼看了看仍是一脸慈祥和蔼的刘全,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糕点。 听闻此人可是至圣夫人举荐给天子的。 来烟阳城的目的不言而喻。 “二少夫人今日怎生关心起了至圣夫人与大监的事?” 刘全立时有了警觉。 曲云初故意哀怨的叹了口气:“公公也知道,我家二爷如今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残疾人,不能再对大监有任何助益,就怕……” 看到这妇人黯然神伤,刘全突然变得愤懑的打断她:“原来二少夫人是因为这个,咳,我说陆家二爷好端端的为何会辞去家主之位。” 暗暗思忖了片刻,他还是决意与这妇人推心置腹的道说一二: “实不相瞒,咱家这阵子虽然没有过问各大皇商的事情,但对于烟阳城的情形还是了如指掌的,陆家的事我更是知晓不少,就说曲家村这事,朝公子干得实在太过,你家二爷往常是个何等要强之人,这次竟为了保住他向来的体面险些被逼得交出了西苑银库。” 那可不能被陆彦朝母子收了回去,否则往后自己上何处赚银子去。 “二少夫人不必担心,纵然至圣夫人对你家二爷素有偏见,可他毕竟是大监器重的人,没人敢为难他。” 刘全斥退众人,小声与她说道:“还有件事,陆二爷如此纵着二少夫人,想必他早与你提及过,陆二爷与大监呀,他们二人私下里都是父子相称,大监之所以每年远行一次,执意要来烟阳城,更多的为的也不过是与你家二爷见上一见。” 听到这个消息,曲云初平静的脸上终是忍不住露出了惊愕之色。 她哪敢想象那孤傲不群的疯批竟然会认一个大太监做义父。 今日这个瓜,实在太大了些。 第072章:再次轰动 看到曲云初错愕不已的眼神,刘全立时察觉到不对劲。 神情微微一怔之后,连忙问道:“莫非陆二爷未将此事向二少夫人提及过?” “怎么会。” 曲云初似笑非笑的泯开唇角: “我只是听闻大监他老人家就要到烟阳城,有些紧张激动,刘公公也知道,我那公爹过世的早,难得有人如此器重我家二爷,可我却整日里沉迷赌场,就怕大监到时会怪罪。” “二少夫人实在多虑了。” 刘全信誓旦旦的笑道:“咱家这干爹的性子怕是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老人家最是懂得爱屋及乌了,陆二爷如此宠溺少夫人,大监又怎会责怪你呢,横竖那西苑银库也是陆二爷的私库,外人啦终究是插不上话的。” “刘公公这话说的在理。” 得来不费功夫就打听到这么些秘闻,曲云初也是高兴的附和道:“来来来,今日就让我再给刘公公多输些银子。” “瞧你这出息。” 刘全不满的撇了撇嘴。 她这话倒像是自己再坑蒙拐骗一般,顿时没好气的责备道: “进赌场的人都是想着赢银子,哪有二少夫人这般,总想着输银子的。” “也是,也是。” 曲云初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刘公公提醒的是,前些日子让刘公公侥幸赢了我十万两银子,今日我好歹也得扳回一局,不如咱们就赌把大的,一局定乾坤。” 说罢,将所有银票堆积到桌面上示意道:“刘公公意下如何?” 刘全看着厚厚的一沓银票,心里又惊又喜。 好家伙,这怕是又得十万两呀。 照此下去,自己用不了多久就能提前告老还乡了。 “既然二少夫人有此雅兴,那咱家就奉陪到底。” 刘全欣喜不已的拍了拍手,便有人取来骰筒和骰子。 “咱家可不想二少夫人觉得我是仗势欺人,这骰子就由二少夫人亲自来掷吧。” 刘全很诚恳的说道。 “好啊。” 曲云初并未矫情,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瞟眼看了看,与往常并无什么两样,骰筒内的骰子她仍是一眼就能望穿。 所以骰子有没有作假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让这银票像模像样的输进刘全的兜里。 咳,今日注定又是要声名鹊起的一天呀。 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在陆家这样的门户里,想要掀起点大的风浪,必须够狠,否则也就只是个疥癣之疾。 她拿起骰筒洒脱一摇,摇出了个大的点数,却笑意幽深的说道:“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如纸应有不屈之心,今日我就来个以小博大,我赌小。” “那咱家只能倚老卖老,继续押大了。” 刘全看似面色稳如泰山,一直静静的凝视着她手里的筒子,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慌乱。 他平生都没赌过这么大的局啊。 可总不能让一个女人将自己的气势给比了下去。 “就请二少夫人开吧。” 刘全仍是冷静异常。 在众人的注视下,曲云初缓缓揭开了筒子。 当骰子暴露在视野之下时,所有人顿时笑出了声,开始阿谀奉承恭维起刘全。 “刘织造果真是福禄深厚,运势奇佳,事事得心应手。” 刘全此时却是高兴不起来,心惊肉跳的看着对面的女人,神情突然显得有些复杂:“承让了,二少夫人。” “咳,刘公公客气,谁让公公命中带贵呢。” 曲云初装作怏怏的起身,很是落寞的感慨道:“看来,我注定是刘公公的手下败将了。” 说完,便打了个哈欠,困顿不堪的补了句:“既然这运势与我无缘,那我也只能回去好好补觉了。” “咱家亲自送送二少夫人。” 刘全突然有些于心不忍,觉得赢她银子越发的轻松了。 可这女人倒是心大,一局输了这么大一笔银钱还能安心回去睡觉。 他在心里喟叹着将人送下了楼,目送着主仆二人坐上马车后,也忍不住一个劲的摇头。 “陆家出了这样一个女人,可真是家门不幸呀,但愿陆家二爷不会被这妇人给活活气死。” 有人开始长吁短叹。 “传咱家的令,让那朝公子不要太咄咄逼人了,给陆家二爷留些体面吧。” 刘全眼眸沉了沉:“尤其是那曲家村的事,得饶人处且饶人。” 突然间,有些同情起了陆文谦。 毕竟他也唤张锦年一声义父呀。 …… 曲云初坐在马车上仿若无事般看着外面的景致,可颜额间却是冷汗直冒。 “小姐,咱们还回陆家吗?” 她一脸心虚的问。 “当然。” 曲云初云淡风轻的笑道。 “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呀。” 可颜露出一张苦瓜脸,眉头皱得紧巴巴的:“这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你就输了个精光。” “你是不是觉得你家小姐我太败家了?” 曲云初浅笑着睨她一眼。 可颜眼中含泪,委屈巴巴的撇嘴:“奴婢只知道从前小姐绝不会这样。” “这就对了。” 曲云初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今日咱们回到陆府,你家姑爷他不但不会不高兴,还会继续给我银子。” “小姐你疯了吧?” 可颜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姑爷之所以纵着你,怕是念着你前阵子救了他性命,可咱不能得寸进尺呀,小姐,要是再被姑爷给休了,那小姐往后该如何自处呀?” “你太不了解你家姑爷了,我要是不得寸进尺些,他怕是不高兴了。” 曲云初苦笑道。 咳,他要是真能休了自己那反倒是件大喜事。 可那疯批一直用此事拿捏着自己,才是叫人头疼得紧。 可颜听得云里雾里的,觉得现在的小姐脑子好像“有病”。 做事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 她越来越看不懂。 回到凤雅阁里,可颜本还在提心吊胆的,陆文谦却是温笑着向曲云初招了招手。 曲云初坐到暖炉边,瞥了眼他那俊美无俦的脸颊,可想到他竟是大太监的义子,心里突然有些膈应。 陆文谦什么话也没问,将一盏溢满清香的茶推到她面前,笑意幽深的示意道:“文靖从南方带回的雪片,尝尝。” 曲云初也没推拒,慢悠悠的饮了口那冬茶,倒是清甜醇润,香气细腻持久,滋味浓郁柔顺。 只喝一口,便叫人心旷神怡。 两人互相安静的打量着彼此,似乎有种心有灵犀的默契,都看穿了彼此的心思,对望着会心一笑。 可颜却是吓得不轻,诚惶诚恐的跪下身去,颤颤巍巍道:“还请姑爷宽恕,小姐,小姐她只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 第073章:岁钱 陆文谦自是看得懂可颜内心的惶恐,不紧不慢的问道:“夫人今日又输了多少银子?” 曲云初却是笑而不语。 那饶有深意的眼神甚至充满挑衅,似乎在告诉他:你猜,你大胆的猜。 吉甄站在一旁,也充满了好奇,与主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同时看向了跪着的可颜。 可颜浑身瑟瑟发抖,赶紧低下了头去。 “你快说呀,可颜。” 吉甄不耐烦的催促道。 有了嘴替,陆文谦倒是悠闲惬意的转回头去继续品茶。 “启禀二爷,夫人……夫人她又输光了银子。” 可颜答完连忙心虚的埋下头去。 “十万两就这么输光了?” 吉甄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陆文谦喂进嘴里的一口茶也险些喷了出来。 他强作镇定的咽下茶水,紧捂着唇角轻咳了一阵,才缓过气来,将眸光缓缓抬向曲云初,那眼神颇显复杂。 这妇人还真是会给自己制造惊喜和意外。 本想着这次她好歹能输上一阵,可这才出去不到一晌午的时间,十万两银子她就输了个精光。 这果真是奔着要让自己倾家荡产的节奏去啊。 而曲云初之所以想将银子输这么快,一来是想试探试探陆文谦,探探他的底线。 再则,她实在懒得日日去赌场消磨时间,索性一次性完成任务才算最好。 这大好的时光留在屋子里补补觉不香吗? 看着屋子里怪异的氛围,曲云初也假装哀怨的抹了抹眼角,痛心的说道:“都怪我不争气,又将官人给的月钱输了个精光,我发誓,从此痛改前非,再也不进赌场了。” 陆文谦心里一慌,没好气的睨她一眼。 瞧她这光打雷不下雨的贼样,倒是个有本事的,竟敢和自己演上了。 演戏这块他可还未遇到过敌手。 难道不想要那和离书了? “夫人不必自责,总不过是……一点……银子的事,没什么大不了,夫人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说罢,意味深长的再瞥她一眼,直接对吉甄吩咐道:“马上就是年节了,去库里取五十万两银票给夫人做岁钱。” “五十万两?” 曲云初听得一噎。 这疯批究竟要怎样? 是奔着让自己身败名裂去的吗? 吉甄和可颜面面相觑着也是一愣。 他们夫妇二人到底是谁疯了? 可看向主子坚定的眼神,吉甄不敢再有半点迟疑,立刻应声而去。 “你,抬起头来。” 陆文谦指了指可颜,嗔道:“天也未塌,整日里跟哭丧似的,往后若再到我面前哭哭啼啼,就滚回沈家去。” “奴婢知错。” 可颜心惊胆战的叩首,抬眸再看,却见姑爷已亲自替小姐续了杯茶,喂到她嘴边,一脸讨好道:“夫人今日辛苦了,喝杯茶压压惊。” 可颜直接呆住了。 什……什么情况? “可颜,你先出去吧。” 曲云初有些难为情,这疯批是演戏演上瘾了吧。 如今都在自己奴仆跟前演上了。 她将可颜斥退后,关上门来,两人目色皆是一冷,屋子里顿时罩上了一层寒气。 “刘全该是告诉了你不少事情。” 陆文谦沉下脸来,肃声提醒道:“此人就是个谄媚又贪婪的小人,早晚会因自己的贪婪断送了性命,你与他相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你都会获悉不少,最好管住你的嘴。” 眼中透出强有力的威慑力大有威胁警告的意思。 “咳,二爷这次的神断与我可是大相径庭。” 曲云初已然听出他早晚要除掉刘全。 那可不行。 她还得指着这大太监获悉牛鼻子师父和宫里的一切情况呢。 再说,刘全能被派往烟阳城监督四大皇商,可见他在大内的影响力不比张锦年轻。 沾上波谲云诡的朝势,此人关键时候怎么也能做点指望。 “我在玄都观浅习了些相面之法,那刘公公是个难得的富贵相,注定一生大富大贵,还会长命百岁。” 曲云初饶有深意的瞥他一眼,眼中也暗含警告:“我知他并不是个爱多嘴的,所以二爷不该顾忌太多,没了他,这出戏还如何唱下去呢。” 话里话外并未提陆文谦与张锦年的关系。 陆文谦敛眸想了一阵,倒也认同了她的道理。 放眼整个檀州城,还真没有比他更合适来演这出戏的。 否则,宫里那婆子怎会轻易相信。 恰在这时,房门被猛的推开,陆珺莞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怒指着身后吉甄抱着的一大匣子银票,急声道: “二哥哥,你是不是疯了,她今日又去那鸿顺赌坊输了十万两银子,你竟然还让吉甄为她取银子,难道二哥哥是真想让她将凤雅阁败个干净才肯幡然悔悟吗?” 话落,就恨铁不成钢的瞪向曲云初:“沈知意,我只恨那日就不该将你带出柴房,就该让她们将你扭送官府,是死是活都与我没有关系。” 此刻,陆府二少夫人一局定乾坤的豪赌之举,顷刻间输掉十万两银子的事已然传遍大街小巷,江云轻心知自己这娘子为此事气不过,拦了一路也没拦住。 看着她满脸愠色,江云轻只敢小声提醒道:“夫人消消气,可不能在兄长面前如此造次。” 陆文谦目色始终沉稳坚定,只是肃着脸向江云轻摆了摆手。 “兄长,三娘她只不过是担心……” 江云轻话才出口,陆文谦便打断了他:“吉甄,送姑爷回府。” 随后,又对可颜吩咐道:“扶夫人回房歇息。” 可颜接过吉甄手里的匣子,正要上前搀扶曲云初,却被陆珺莞一手拦住。 “你究竟想折磨我二哥哥到什么时候?” 陆珺莞怒瞪着她:“你扪心自问,自打你入府以来,他可曾亏待过你半点,你何必仗着他对你的偏爱有恃无恐的恃宠而骄?你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不得胡说。” 陆文谦虽说对这陆沈氏再无感情,也不愿伤了她与陆三娘之间的情谊。 本想解释,曲云初却邪笑着将他挥手打住。 “我这人皮糙肉厚,要是天雷能劈死我,我如何能活到今日?” 曲云初抬头望天,忍不住就是一顿痛骂: 该死的天爷,你让我历的什么劫,我诅咒你蹲茅坑没有厕筹。 “轰隆。” 忽然门外一阵电闪雷鸣,在众人眼前掠过。 “你看看,老天爷就这副德行,从不劈皮糙肉厚还胆大的。” 曲云初又睨了眼陆文谦,意味深长道:“你二哥哥他也不是个傻白甜,岂能由着我摆布,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道理三娘该是懂的吧?” 留了这句话,立刻转身扬长而去。 第074章:狗也有支棱起来的时候 望着曲云初离去的背影,陆文谦有些难为情的轻咳了声。 什么傻白甜? 这妇人用词越发的不讲究了? 而陆珺莞回想着那三字,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二哥哥虽然生得好看,可的确不是个财大气粗的傻白甜。 以自己对二哥哥的了解,他绝不会是如此助长府里不正之风的人。 再则,即便他再不喜欢沈知意,更不至于做出这等毁了别人又毁了自己的两败俱伤之举。 西苑银库终究不是摇钱树,可以用之不竭。 他向来不是这种心胸狭隘且目光短浅之人。 “二哥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陆珺莞直接问道。 “三娘何出此言?” 陆文谦神色淡定的看向她。 “二哥哥心里分明就没有知意,你却执意将她强留府中,唆使她去赌坊赌钱,如果二哥哥心里不是有难言之隐,我绝不相信二哥哥是想毁了知意, 毕竟彦朝就是个小辈,你不至于与他斤斤计较,他对知意的心思你也比谁都清楚,就算你毁了知意他并不会感到半点难过。” 陆珺莞一针见血的话,让陆文谦感到有些愤怒。 “够了。” 他厉喝一声,虽然心里并没有多嫉恨陆沈氏,可始终想不明白那妇人为何铁了心要让自己休了她。 正如三娘所言,陆彦朝对她并无情意,只不过是想要玩弄她而已。 这一点,她该是看得透彻。 可这妇人如今却甘愿答应自己做那遭人唾弃的赌鬼仍要和离,她到底再想些什么? 沉思间,陆珺莞眼里已泛着晶莹的泪光: “二哥哥,小妹看不明白,自打你这场大病后,你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我看不懂你和知意的心思,更看不懂你与母亲, 你可否告诉我,你与母亲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中毒一事我承认母亲是受了大嫂的挑唆,可当时那种情况的确是没了法子,就连我也无计可施,谁能想到知意果真能让你起死回生呢。” 陆文谦面无所动,只是剑眉微蹙着浅浅的阖上了眼。 陆珺莞却已潸然泪下,泪眼迷离的继续说道: “二哥哥,我知你心有怨愤,可你对中毒一事至今只字不提,仅是杖毙了春华、秋怡那两个贱婢,并未深究幕后黑手,你可是早就知晓了是何人要害你对不对?” “三娘,许多事情不该是你能过问的。” 听着愈发猛烈的抽泣声,陆文谦终是不忍心的睁开了眼,温和无比的将一块帕子递到她手里。 陆珺莞却只顾着抽泣,哪肯去接帕子。 “二哥希望你可以一直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 陆文谦将帕子放回轮椅边,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妹。” 静默片刻,他又接着道:“至于母亲,我自不会忘记为人子女的本分。” 说完,便挥手示意她离去。 陆珺莞悻悻的离开凤雅阁后,转而就去了栖霜院里。 她今日心情烦闷到了极点,也不等婢女们通禀就直接闯了进去。 刚到门边,就听大嫂的声音在里面喋喋不休的传来: “母亲,你就出面管管吧,老二媳妇这才一晌午的时间又败了十万两银子,如此下去如何得了啊, “老二总归是彦朝的亲叔叔,就算是将西苑银库交到彦朝手里,他也不会薄待自己的叔叔呀,如此总比老二纵着他那媳妇去赌场败了个精光要强啊。” 听到大嫂又开始算计二哥的银库,陆珺莞便是气不打一处来,冲进去就开始怒斥: “大嫂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二哥已经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彦朝,你竟连父亲留给他唯一的这点念想也要霸占了去,当真觉得我陆家无人敢为二哥发声了吗?” “三娘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难道我不是为陆家的将来考虑?” 华宛昕自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名正言顺争夺西苑银库的机会。 见儿子沉着脸端坐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语,她焦急的开口道: “难道你们没听说吗,方才我可听下人来报,说是老二又从银库里取了五十万两银子给陆沈氏做岁钱,这何其荒唐,纵然他再宠溺自己的娘子,也没有如此不着边际的吧。” “够了。” 江芮听得不耐烦,直接呵斥了声:“大娘子,今日老身把丑话说在前头了,你若不想陆家一家人没了活路,不仅是你,就连彦朝也不可染指西苑银库半分。” “这是为何呀?” 这次不仅华宛昕,就连陆珺莞也感到无比困惑。 陆彦朝满目讥讽的摇了摇头,终于吱了声: “这可都是祖上积攒下来的家业,如何就让那穷奢极欲的败家子拱手送给一个阉人?” 华宛昕也很是不服气,跟着儿子据理力争道:“正是如此,刘全他不过就是至圣夫人跟前的一条狗,哪里配用咱们陆家的银子。” 正在这时,吉平焦急忙慌的奔了进来。 陆彦朝看着十分来气,瞪眼骂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难道不知道这里是老夫人的寝居之处,一点规矩也不懂得?” “大少夫人,公子。” 吉平小心翼翼的察视了眼二人,躬身禀道: “织造署传下话来,说曲家村的事往后不许公子再插手,更不允许公子借着圣意惊扰百姓,曲家村的雪蛤膏历来是由二爷打理的,如今既然由二爷买下,便属于二爷的私产,宫里只认二爷。” “什么?” 华宛昕气得眼里直冒火星:“一条狗竟然还有支棱起来的时候,敢插手我陆家的内务。” 陆彦朝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陆文谦与他那娘子早有所图,给自己把坑提前挖好了。 陆文谦名义上借着陆沈氏去赌场赌钱,实则好名正言顺的将银子送给刘全来讨好那阉货。 真是老谋深算。 “备车,立刻去织造署。” 陆彦朝雷霆一喝,向江芮作礼后气匆匆的甩手出了门。 华宛昕见状,也心急火燎的赶紧跟了出去。 陆珺莞此时才算是彻底明白了二哥哥与知意这一场闹剧的深意。 只是她心中仍有心结,趁着屋子里安静下来,她忙不迭问道: “母亲,你方才训斥大嫂,替二哥哥护住西苑银库可是因为你知道所害二哥哥的幕后黑手,不好明言,心里有愧才心生袒护想要补偿二哥哥?” “什么幕后黑手?” 江芮瞳孔一暗:“你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 陆珺莞不甘心的继续追问:“母亲若是不知,二哥哥当日为何一醒来就直奔栖霜院,当着您的面杖毙了那两个贱婢,您却始终不发一语,这些天更是与二哥哥形同陌路?” “啪。” 江芮重重一巴掌拍在她脸上。 颤抖着双手迟疑了许久,她才缓缓站起身来,厉声说道:“谁教你来质疑自己母亲的,你又见过哪个做母亲的来坑害自己儿子的?” 话落,径直转身,回了内室。 望着母亲渐渐消失不见,陆珺莞心里失落到了极点。 她不希望母亲和二哥闹得如此僵硬,可又寻不出法子来调和他们母子的矛盾,只好落寞不已的回了自己的闻枢阁。 第075章:陆二爷关心后宅之事 陆文谦还在屋子里头回味着三娘那些话,便见吉甄欣喜不已的回来。 “二爷,您可真是神机妙算,方才小的在外面听闻织造署将曲家村的雪蛤膏划归您个人的私产了。” 吉甄言道:“倒是小的错怪了夫人,没想到她竟然用二十万两银子就让刘全替咱们做了主。” “竟还有此意外收获?” 陆文谦也深感意外。 那刘全可是至圣夫人身边的红人,本是将自己当作眼中钉,替至圣夫人来看着自己的,怎么突然就反水了。 此人如今声势正盛,不至于被二十万两银子就给收买了吧? 想到这里,他经不住推着轮椅行到门槛处,抬眸看了眼阁楼的方向。 阁楼上静悄悄的,闻不到半点动静。 他如今对这妇人越来越好奇,怎么想都觉得不似先前那位整日里上蹿下跳的了。 而且,他近来发现陆沈氏似乎愈发的疏离陆彦朝,看他时眼里甚至充满厌恶。 “难道这就是女人?” “得不到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再则,她赌钱这手段也叫人颇为称奇,大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气势。 正经的赌客赌钱好歹是要试试水,与人切磋切磋了解透彻赌坊的门路才敢下大注,之后会是一番深入浅出的较量。 可这妇人的赌法不明摆着跟个二百五一样无脑的去为人家送银子吗? 定是那刘全对她也对自己生出了同情心才插手曲家村的事。 “咱们这位陆沈氏倒也是个奇人。” 陆文谦眸色微沉着自顾自说道:“说她嗜赌成性吧,可她分明表现得很淡薄,每次输了这许多银子,不哭也不闹,甚至一点也不痛心。” 若有所思的望向吉甄,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可若说她不爱赌,她却将每一两银子都干干净净的输给了赌场。” “小的也觉得很是奇怪,都说十赌九输,可好歹也该赢一次,二少夫人却是难得的十赌十输,而且每次都输得惊天动地的。” 吉甄捋着下巴狐疑道:“会不会是少夫人压根就没想过赢,也没想过用二爷的银子,仅是想着为了替二爷把事情办成?” 听到这话,陆文谦也不由得愣了愣。 以前只听人说她是个贪慕虚荣,穷奢极欲的拜金女,可自打她搬进凤雅阁这些日子,并没看出这方面半点兆头,整日里无欲无求的俨然方外之人一般。 倒是叫人纳闷了。 “吉甄,夫人可有向你提过什么要求?” 陆文谦很是好奇的问道。 吉甄认真的想了一遍:“小的跟随夫人这些日子,她都是深居简出的,除了玄都观和鸿顺赌坊,夫人大多时候都爱困在屋子里睡觉。”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去处,立刻补充道: “噢,对了,夫人好像很喜欢与曲家村的村民打交道,尤其是上次翻进咱们院里的那个小丫头和她母亲卫氏,倒是听可颜说过其间缘由,说是夫人敬慕曲天师,才格外同情那对母女。” “曲天师?” 听到这个名字,陆文谦那寒如冰霜的眸子渐渐变得温润,突然有了温度。 “曲天师正是卫氏的长女,只可惜刚过及笄之年就不幸葬身火海了。” 吉甄说道:“二爷许是还记得前阵子的穷秀才张笙,他不就是因为诬陷朝公子谋害曲天师才惹怒了朝公子的。” “这天底下没有平白无故的空穴来风。” 想到那位名扬檀州城的小道士,陆文谦眸中划过一丝凄色。 没想到她竟是曲家村的人。 “既然夫人如此挂念那些村民,就以夫人的名义为每家每户置办一份年货,让他们安心过个年节吧。” 陆文谦吩咐道。 再抬眼看了看阁楼,他嘴角微勾着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陆沈氏整日里将月银输得精光,怕是也没脸再管你要银子做花销,你让外院的管事嬷嬷将女儿家平日里的用度所需样样都置办整齐些,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再则,今年是夫人头一遭回娘家,多备些年货,我这身子难以远行,到时由你亲自替我陪着夫人去一趟沈家。” 吉甄跟随二爷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亲自为后宅之事做如此精细的安排,诧异之余,还是忍不住多了句嘴: “二爷其实不必担心夫人脸皮薄,夫人是个有本事的,她若真是手里短缺,挣银子的手段可不比二爷差,昨日在曲家村那会儿功夫就坑了,啊呸,是挣了家主夫人十万两银子。” “多嘴。” 陆文谦没好气的白了眼他。 吉甄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张嘴的确是长多余了。 二爷好不容易千年铁树开了花,生出关切少夫人的心思,自己哪能不识趣拆他的台。 “小的这就去办。” 欣喜的应了声,吉甄拔腿就跑了出去。 …… 织造署大门前,刘全刚带着一群小吏们回来,就见陆彦朝领了不少家丁堵住了去路。 地方官员瞧着是新任的陆家家主,一个个赶紧低垂着脑袋,没一人敢上前去兴师问罪。 跟随刘全的几名小太监心知陆彦朝是至圣夫人的干儿子,同样不敢上前,进退两难的看向刘全。 刘全面色沉稳的向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止步,自己个儿迈着步子向衙门里头率先走了进去。 到得陆彦朝跟前,恭敬的向他弯身抱了抱拳,之后重新迈开步子,准备入内。 可前脚才迈上台阶,就被陆彦朝伸出的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刘全扭过头去,凝视着那张如冰雕一样毫无波澜的冷峻面庞,幽幽的笑道: “朝公子,这里可不是县衙,更不是曲家村,朝公子可要想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陆彦朝朝他不屑一笑,全然不为所动。 “朝公子的来意咱家十分清楚,不过咱家还是要劝劝朝公子,至圣夫人器重朝公子,并不代表朝公子可以为所欲为。” 刘全语气深沉的说道:“大监的车驾已入檀州,你那二叔在大监心里的地位你是取代不了的,自不量力只会自取其辱。” 听着这话,陆彦朝眉峰轻闪了下,下意识的将手放了下来,脸色渐渐暗沉。 刘全也肆无忌惮的继续说道: “眼下天子将朝事尽数托付给了大监,大监却敢在这个时候亲临烟阳城,说好听的那是信任至圣娘娘,说不好听的他心里跟块明镜似的,至圣娘娘还得全仰仗着他老人家,若是没了他,即便至圣娘娘再得圣宠,也难以执掌朝事。” 话到这里,刘全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娘娘再有本事,可终究也是个女人呀,没了大监这道脊梁骨,她只能是孤掌难鸣,朝公子是个明白人,该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这话倒是彻底点醒了陆彦朝。 只是让这阉货扫了自己的颜面,他很是不甘心。 轻瞥了眼他,陆彦朝语气阴冷的提醒道:“刘公公,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干娘让你来烟阳城,并非是为了消遣的。” “咱家自是心里有数,暗察新月党,监督各大皇商。” 刘全朝他阴测测一笑:“可咱家若是秉公办理,恐怕单凭大少夫人表侄华安一事那舒城华家满门抄斩都不为过吧?” 陆彦朝面色一怔,没想到此人刚来此地,对诸事就已了解得十分透彻,并非酒囊饭袋。 愤懑的与他拱手作了作礼,随即带着人仓皇离去。 小厮们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簇拥上前小声提醒道:“织造大人,朝公子毕竟是至圣娘娘的义子……” “他算个屁。” 刘全眸色微顿,打断小厮的话。 自己早晚能独得至圣娘娘恩宠。 “《蓝华医经》可有着落了?” 刘全阴着脸问道。 小太监们齐摇头:“听说也就朝公子手里得了两本。” “尽快寻到其余六部。” 刘全吩咐完,便径直入了内。 几名小太监忙对织造署的小吏们吆五喝六,命他们去寻经书的下落。 第076章:“公私”分明 一觉醒来时,曲云初睁眼看了看外面,发现天竟还是亮的。 咳,我这觉最近是越来越短了。 披了件厚袍,她打着哈欠,将可颜叫进来询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小姐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今日也快天黑了。” 可颜撇嘴道:“昨晚,吉甄让院外的黄嬷嬷送了好些衣料首饰进来,还有许多城里新出的脂粉,说是都是要运送入宫的上好货品,怕小姐短缺了用度,特意拿了些样品过来让小姐先行挑选。” 曲云初并没关心她后半段,捏着唇角喃喃自语道:“我竟睡了一天一夜。” “小姐你如今真是越发的嗜睡了。” 可颜有些抱怨:“姑爷冷不防的叫人送这么多东西来,奴婢拿不定主意,只好让她们都搬进了屋子。” “等等,你家姑爷让送来的?” 曲云初有些惊讶。 这疯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体贴入微了? “正是姑爷吩咐的。” 可颜笑眯眯的答道:“这些布料好像还是二爷设计的款式呢。” 曲云初又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环顾着屋子里各处摆放的东西,琳琅满目的,直接看花了眼。 可她一介玄门中人,向来就不是个喜欢浓妆艳抹,穿戴奢华的主。 而且这些衣料还都是给宫里贵人们准备的款式,毫无淡雅清素可言。 她实在受用不来。 可,总不能让人退了回去。 想必是那疯批整日里唆使自己赌钱叫人诟病心里有愧,才想着这种补偿法子。 不要白不要呀。 “这么多东西,屋子里哪能放得下,都拿去卖了吧,换作银钱,不,都换成银票,将家主夫人送来的那几箱金银也全部兑换成银票。” 曲云初一本正经的吩咐道。 免得到时候拿了和离书不好跑路。 “小……小姐,为何都要换成银票?” 可颜有些惧怕:“小姐,你不会是想着把这些家当全拿出去赌吧?” “赌什么赌?” 曲云初没好气的敲了敲她额头:“这些个东西可都是我自己挣来的,那是私产,输给别人多可惜。” “这……还分私产和公家的?” 可颜头一遭见到如此理智又公私分明的赌徒。 那赌徒输急了眼,还会计较这些吗? “你这小丫头,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曲云初有些不耐烦,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家小姐是奉命败家好帮着她家姑爷当怂包吧。 “快去,快去。” 她推着可颜一边往外走一边催促道。 “小姐,姑爷都拨给你五十万两银子的岁钱了,你还要将姑爷送来的这些东西卖掉,姑爷知道定是要活剐了奴婢的。” 可颜委屈巴巴的解释道。 “一码归一码的事。” 曲云初说道。 那庞大的月钱掺杂着陆文谦的别有用心,她用起来可不会心安,哪敢用作他用。 还得是自己挣来的握在手心里才踏实。 可颜拗不过她,只好下楼去寻吉甄一道帮忙。 得知少夫人要当掉二爷刚送给她的东西,吉甄一脸错愕。 这夫妇二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病的不轻,一个比一个能折腾。 可总归是主家交代的事,他能说什么不是呢,只得去唤了人又来清理刚送上楼的东西。 陆文谦在内室里休息了一阵,听到院里吵吵嚷嚷的,推着轮椅出来看,瞧着一群人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从阁楼下来,甚觉纳闷。 他目色一沉,寻着正在指挥的吉甄身影,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吉甄将事情原委讲述了一遍。 陆文谦一听,顿时恼羞成怒。 “陆沈氏,你给我出来。” 陆文谦瞪着瞳孔,满脸愠色的望向阁楼上。 曲云初正在屋子里享用着可颜用雪蛤膏刚熬制好的燕窝雪蛤粥,听到声音,慢条斯理的起身走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陆文谦指了指脚下的地面。 “你,下来。” “陆二爷,你要求可是有点多,我刚出来你又想让我下去,这一上一下的得多累呀。” 曲云初也充满挑衅的指了指站脚处:“二爷要是有事,要不上来说?” 陆文谦看了眼那陡峭的楼梯,再看了眼坐下的轮椅,气得咬牙切齿。 “二爷。” 吉甄害怕夫妇二人会吵起来,正想劝阻,陆文谦愤懑的指了指院外的方向。 “滚,都滚出去。” 瞧着二爷那阴挚般的眼神,一群人吓得后背直发凉,灰溜溜的赶忙逃了出去。 待得院子里重新清净下来,陆文谦抬眸再问:“你换这么多银票想做什么,莫非想跑路?” “瞧二爷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好跑的。” 曲云初冷嗤道:“我若想走何必等到现在。” 陆文谦正想继续质问她换银票的缘由,却见吉甄又重新走了进来。 瞧他脸色阴沉得可怕,陆文谦这次并未将他斥退出去,而是任着他走到了自己跟前来。 “二爷。” 吉甄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句,陆文谦清俊的面容直接黑成了一条线。 “备车,立刻前往轩宁驿馆。” 陆文谦心急如焚的吩咐了声,可终究是放心不下楼上那妇人。 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让夫人一道随行。” 陆文谦目如寒潭一般最后与曲云初对视一眼,便匆匆推着轮椅率先出了门。 吉甄听着二爷强硬的语气,倒是客客气气的与曲云初叮嘱了声:“二少夫人,我们这次要出去几日,时间紧急,二少夫人若需要带什么东西,让可颜收拾收拾,我们立刻启程。” 曲云初已然看出该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凭着陆文谦这温吞吞的性子,怎会如此着急。 毕竟承着二少夫人的名头,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与他唱反调。 她出门向来都是轻装简行,让可颜收拾了几身素雅的换洗衣裳,作为玄门中人出门闯荡自然离不开她那百宝箱,所以抱了箱子便一道出了门。 坐进宽敞的马车上,陆文谦已然端坐在里面,闻到身边的动静,他紧闭着双眼沉声吩咐外面的吉甄:“走午宁小道。” “午宁小道?” 吉甄心里一惊:“二爷,你如今这身子,又不让太多小厮随行,万一遇到危险……” 不走关道走小道,曲云初也猜到事情定是十分紧急。 可午宁小道,就连她也知道,那附近山上藏了不少悍匪,就连官府也是十分头疼,并不太平。 想了想,她主动开口道:“二爷是想早些赶往轩宁驿馆吧,我倒是知道一条捷径,从西边的乱葬岗入乾山,如此顶多明日拂晓就能到达沔城轩宁驿馆。” “入乾山?” 听到此处,外面的吉甄顿时大惊失色。 就连陆文谦也黑下脸来。 第077章:别让为夫心疼 望着陆文谦阴郁下来的脸色,曲云初大抵清楚他内心的顾忌。 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乾山在整个檀州城是出了名的险象环生山脉,是由罕见的木形山与火形山两座山体相聚汇拢绵延出的一座凹凸不平、怪石嶙峋的金形山势。 木形山山坡险峻,山势陡峭,如一段木桩;而火形山山峰尖削如火焰。 这两种山体在风水学中皆为危险之象,十分不吉利。 被其环绕的乾山,弧度鲜明,呈圆形状,三山相连,乾山犹如被砍掉的头颅坠落在地,所以也被人们戏称为砍头山。 几座山脉附近布满临近州县的乱葬岗,每当入夜之后总能看到百鬼夜行的壮丽场面。 因此山过于凶险,就连悍匪盗贼也没人敢入山,几乎人迹罕至。 “二爷莫不是不敢从此处赶路?” 曲云初知他内心百感交集,而想要早些赶往沔城此处乃是唯一的捷径,可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他自己能助他过乾山,只好使出了激将法。 “素来听闻陆府历代的爷们个个头铁,不信鬼神不信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陆文谦冷冷的瞥她一眼,抿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静静的凝视她许久,他果决的向车窗外挥了挥手:“入乾山。” 吉甄、可颜和四名护卫的小厮一听说要入乾山,皆是头皮一阵发麻,脸色变得煞白。 “愣着做什么?” 陆文谦不悦的催促道:“出发,赶在拂晓前到达沔城轩宁驿馆。” “是。” 吉甄只好硬着头皮挥鞭打马。 见这疯批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曲云初也不吝啬的取了六道护身符出来,递给可颜,沉声吩咐道:“让他们每人领一道符纸。” 话落,又提了提音量,拉长了语调:“走夜路,莫回头,撞霉衰运一念间。” 吉甄近来可是见识过少夫人这方面的本事,只要她给的必然都是好东西。 高兴的率先接了一道符纸塞进了胸前,他一边打马一边询问道:“小的儿时就听村里的老人提起过夜里赶路不能回头,更不能拍人肩膀,少夫人可知这里面有何讲究?” “人有三魂,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而人身上又有三盏灯,头顶一盏,左右肩头各一盏,三魂便在其中,夜行时若听到有人唤你时肩上一盏灯已灭,再回头必会导致其余两盏灯熄灭,三魂尽失。” 话到这里,曲云初望着陆文谦忽的邪魅一笑,故意挑衅着伸出手去准备拍在他肩上。 陆文谦听得正入神,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面色一紧,直接伸手将她手心拖住,满腹幽怨的与她面面相觑着。 “至于拍人肩膀,道理也差不多。” 曲云初坏笑着补充了一句。 “故弄玄虚,危言耸听。” 陆文谦狠狠的白了眼她,故作镇定的将手放了下来。 “二爷不愧是二爷,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能临危不乱。” 瞧他假作矜持的正经样,曲云初笑眯眯的恭维他一句,又故意嚎叫起来: “哎呀,二爷今日这身鲜红的衣服可不太好,不适合走乾山,赶夜路还穿得如此扎眼,容易遇上厉鬼,成为攻击目标。” 话落,还顺势看了眼自己:“当然,像我这样一身黑也不太好,容易被邪祟附身。” 陆文谦穿衣向来以红为贵。 听到这话,他终是忍不住侧目望向外面的天空,眼看着已经暮色四合,夜风婆娑不定,四下里忽然叫人有种草木皆兵的慌乱感。 这妇人讲的言之凿凿,又是厉鬼攻击又是邪祟附身,他下意识充满警觉的睨了眼快要与黑夜同化的曲云初。 “胡言乱语。” 陆文谦紧盯着她,更加一本正经的说道:“夫人不过刚及笄的年龄,整日里穿得这般暮气沉沉的,哪里有半点风华正茂女子的绮丽多姿。” 话落,便轻叹着将身上披着的红色锦袍解下来围在她身上,还美其名曰:“山路上夜里又冷,你还穿得如此单薄,冻坏了身子心疼的也是为夫。” 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措辞,再加上他这番突如其来的殷勤,曲云初没忍住朝他抛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真是要感谢你八辈祖宗。 原来陆二爷竟是个蔫坏蔫坏的疯批。 好在自己道行够深,纵然再显眼也不至于有哪个不怕魂飞魄散的厉鬼来招惹自己。 倒是他如今这弱不经风的身板,今夜自己却想看看他身上那道光盾又结成了什么境界。 “二爷可真是宅心仁厚,我真是嫁了位好如意郎君。” “夫人谬赞了。” 两人对视着暗暗较了番劲,便各自陷入沉默,融入了无边的黑夜里。 马车一路疾驰,刚过西边的乱葬岗,便听一阵乌鸦刺耳的尖叫声从各处枝头上扑腾着四散开去。 曲云初撩开厚厚的帘子一角去看,只见各处坟头上青烟袅袅,不多时就现出很多的人影来。 他们飘荡在坟头上幽幽的吸了口长气,怡然自得的刚伸了伸懒腰,一双双冰凉又空洞无光的眼神刚要齐齐聚向飞快行驶的马车,就被马车里那道凌厉的眸子给怔住了,惊慌失措的赶忙缩回了坟堆里去,就差补上一句:“抱歉,打扰了。” 看着重新静寂下来的乱葬岗,曲云初这才放下帘子,想着即将进入乾山,又立刻对吉甄和大家伙叮嘱道: “切记我方才的话,待会不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加快速度一往直前,迅速通过乾山。” 她知即便是普通人,在背运不佳或精神萎靡不振时,在乾山这种处处是“机缘”的险境,即便没有阴阳眼,也极容易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听了她的话,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变得小心翼翼加快了赶马的速度。 到得乾山口,本就凛冽的寒冬腊月,突然阴风阵阵,肆虐过境,卷得厚厚的车帘此起彼伏的飘荡。 星星点点的鬼火在山间各处飘荡着,身临此境,尚未遇险却犹如置身龙潭虎穴中,连呼吸都能让人感到一股凝重的窒息感。 “小姐,小姐,我好害怕。” 可颜缩在马蹬的一角,紧紧抓着车厢的木壁,总感觉周围阴飕飕的。 “大家将我给的符纸护于胸前,切莫弄丢了。” 曲云初嘱咐了声,又对可颜吩咐道:“可颜,若是遇见鬼火逼近,便用我上次赠你的那两道追踪符驱散鬼火。” 可颜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兜里藏着的那两道符纸,连忙点头应是。 第078章:万鬼朝拜 陆文谦心里已然生了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陆沈氏,你从何处习来的这些鬼画符的本事?” 她用的那些符纸,自己可是亲眼见她在屋子里画的,并非从玄都观得来。 “二爷如何关心起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曲云初气定神闲的反问道。 横竖他也摸不出自己的底细。 “随口问问。” 陆文谦笑道。 之前便听她提及过自己那岳母是个潜心向道的,想来这妇人早就结识玄都观那群道士。 否则那大名鼎鼎的钰筱大师怎会下山来替曲家村做什么水陆道场的。 想到此处,他猜忌的疑心顿时弱了下去,倒是突然对那玄都观生了几分兴致。 “若我没猜错,你那日从府门前突然消失不见,便是用了玄都观的纸鹤离去的吧?” 陆文谦兴致勃勃的问道。 他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曲云初立刻意识到这疯批定是打起了自己纸鹤的主意。 他想早些赶往沔城轩宁驿馆,御鹤自然要快些。 可这玩意终究是纸鹤,不是活物呀。 “二爷猜的倒是没错,不过我没法用它们送你去沔城。” 曲云初扭头看了眼漆黑的外面,如实答道:“这乾山太过诡异,危机四伏,纸鹤灵力会受限,不宜御鹤。” 陆文谦虽是心急如焚,听她如此说也不再做指望。 怕他生出芥蒂,曲云初又道:“不过二爷放心,我呀会保你活着到沔城的。” “你会如此好心?” 陆文谦朝着黑暗里睨她一眼,黝黑的眸子眨闪着,冷声嗤道:“都到了典卖家当的时候了,方才……” 想着刚才她手抵自己肩膀的动作,陆文谦心里不由得一酸。 她既笃信乾山有诡异,给每人都备了道平安符,却唯独少了自己。 这是没把他这做夫君的当人看呀。 咳,自己终究不是陆彦朝啊。 曲云初也听出来他话里有酸意,正想解释,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向马车靠近过来。 乾山里的邪祟她以前倒也有所耳闻,道行并不比西山日落城的差,而且借着乾山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复杂环境,许多邪灵恶鬼最喜藏于此处,为祸世间。 她立时提高了警惕,从帘子缝隙看了出去,只见鬼火已纷纷向着这边聚拢,隐隐约约能够听到低语寒暄声。 不多时,各处山道里便惊现出许多别样的面孔来,井然有序的从马车两边缓缓而过。 驾车的吉甄和可颜只能看见一簇簇火焰往着身边逼近,却也心生畏惧。 “小姐,我现在可需要用你给的追踪符驱散它们?” 可颜惊慌失措的就准备掏出符纸来。 “不必。” 曲云初忙出口阻拦:“它们并无恶意。” 这些不过是过路鬼,因为生前迷失了道路,死后便被困于乾山这种龙潭虎穴之地。 看着漫山遍野的鬼火,也不知究竟有多少亡灵藏于此处。 蓝华一脉向来只斩恶鬼、厉鬼,抱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宗旨,曲云初只取了道引路符出来抛入车窗外,并默念了几遍咒语。 符纸顿时化作一缕燃烧的红黄火焰,在凛冽的寒风中不熄不灭,循着特定的方向翱翔而去。 万物皆有灵,蓝华一脉的引路符有着特有的标识,既能安抚受惊的牲畜百兽,为它们指引方向,不至于陷入鬼打墙的窘境。 再则,蓝华一脉的引路符还能震慑蠢蠢欲动的鬼魂,让他们不敢轻易靠近。 要真是有恶鬼、厉鬼不识好歹,曲云初下意识的看了眼黑暗中的陆文谦。 得罪人的事他交给了自己,那得罪鬼的事交给他,也算是两清了。 “大家只需牢记我方才所说的话,循着前面那道红黄火焰前行即可。” 担心会有哪个不听话的小厮给自己找麻烦事,曲云初最后再叮嘱了声: “如若真遇上危险,有二爷在呢,他会庇护我们顺利出乾山的。” 最后这句话让大家听得尤为困惑。 可颜和吉甄面面相觑着交头接耳道:“我家小姐可真会安慰人。” 吉甄也是一头雾水,二爷如今这身子要是在府上,尚能靠着些做家主时的余威震慑宵小之辈,可到了乾山这种地方,别说是什么邪祟,怕是三两个小贼都能要了他性命。 横竖是不能扫了主子的威名,他只好顺着曲云初的话接:“大家听少夫人的,有二爷在呢,放心赶路。” 听着这话,可颜和小厮们凝视着山道上绵绵不绝的鬼火,心里更慌了。 陆文谦也很难为情的轻咳了声,压低声音不满的责备道:“陆沈氏,你又想耍什么花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不正经。” “别动。” 曲云初朝他轻嘘了声,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眨眼间,就见两名蓬头垢面的笑面鬼从车厢外飘了进来,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二人。 瞧那浑身上下萦绕的深绿色鬼气,怕是这乾山的鬼将级人物。 “陆沈氏。” 陆文谦没好气的掰开她的手,厉声责备道:“你越发放肆了。” 修长宽大的手掌从面前的笑面鬼脸上掠过,一道刺眼的金光乍现,两只笑面鬼直接被弹出了马车。 “我去,福生无量天尊。” 曲云初一脸错愕的合了合手。 没想到不足一月的功夫,这疯批身上的光盾已经厚实无比。 那耀眼的光芒背后似乎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一座尚显模糊的金身。 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曲云初心头倍感诧异。 尚在思忖间,那两个笑面鬼已退回地面,望着马车里映射出的光盾,恭敬无比的跪下身去。 紧接着,道路两旁的鬼魂也纷纷跪地叩首,充满敬畏。 “咦,那些鬼火怎么不动了?” 可颜惊讶的尖叫了出来,紧握着追踪符的手也不自禁的松开。 “是啊,好生奇怪。” 吉甄赶马的速度放缓了许多,忍不住四处去环顾那些静止的鬼火。 听到尖叫声,曲云初不觉回眸去看,只见四下里鬼影密布,纷纷跪地叩首。 “万鬼朝拜?” 曲云初在心中惊疑了一阵,杏眼微眯着慢慢看向对面端坐着的那道笔挺身影,脑海里立时联想到了四个字: 魔窟鬼王。 该不会是这疯批吧? 第079章:杀还是不杀? “福生无量。” “不可能,这货怎么会是魔窟鬼王?” 曲云初心中波澜不止,被自己的猜疑给吓到了。 常听牛鼻子师父提及,魔窟鬼王凶残无比,嗜杀成性,怎么会是眼前这么一副温吞吞的衰样。 可瞧着外面万鬼朝拜的盛景,她又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事实。 如此场面,除了黄泉尽头的地府大帝,冥界中还有谁会有这种待遇。 他要真是魔窟鬼王第九世轮回,眼下可正是除去他的最好时机。 “陆沈氏,你发什么呆?” 陆文谦很是不满的责备道。 她这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还编出些渗人的鬼话来吓唬大家,莫非是真想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陆沈氏,你别自诩聪明,你若敢生出异心,纵然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你寻到,让你生不如死。” 陆文谦很严肃的警告道。 “二爷说的哪里话,二爷待我情深意切,我怎么会不识好歹的离你而去。” 曲云初皮笑肉不笑的睨他一眼。 鬼火映射进来的光将他俊美无俦的面颊照得有些发黄,像是镀了一层朦胧的金边,整个人看上去犹如缥缈中的谪仙一般。 杀还是不杀呢? 曲云初目光静静的在四下里游移着,想要寻件衬手的兵器。 可看到他不能动弹的下半身,她又觉得自己太卑鄙无耻。 自己趁人之危也就算了,还得寻兵器来盘他,好像有些不讲武德了。 而且,在乾山里如此多的鬼魂面前斩杀他们的鬼王,这好像太嚣张,太明目张胆了些。 这个时候,宫里那位风云人物车驾怕是也已经到了烟阳城,如果杀了陆文谦,自己不也得随着他香消玉殒。 啊,我才刚脱胎换骨,可不想就此嗝屁了呀。 茫然无措间,她忽然想起了牛鼻子师父临行前叮嘱的话,说什么想让自己感化魔窟鬼王。 莫非这老道士早就知晓了陆文谦就是鬼王的第九世身? 至此,她终于明白那地府鬼差一直躲着自己,也清楚了自己为何会借了这副肉身重生。 原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真是坑爹呀。 鸿祯和钰筱灭了魔窟鬼王老巢,将日落城搅得天翻地覆,如今却让自己去感化鬼王,这不是和自己开玩笑是什么? 老道士是担心自己死的不够惨吗? “可我该如何弄死这疯批才能让大家都满意呢?” 曲云初望着正阴沉着脸的陆文谦,开始冥思苦想。 “陆沈氏,你最好别再耍什么花样,如约履行你我之间的承诺,等到期满之日你是去是留我自不会再阻拦。” 陆文谦最后再警告了句,也觉得她实在没有逃跑的必要。 自己答应的可是与她和离,大不了到时候再给她准备一笔丰厚的嫁资。 世人多贪婪,凭着她的姿色和手里的钱财再嫁并非难事。 那谢君屹对她情意深厚,必不会嫌弃她的过往。 曲云初本还在想着如何立刻弄死这祸害,听了他这番话,顿时有所启发。 “是啊,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呢。” 一高兴,她忍不住欣喜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陆文谦愣了愣神,猜到她是不愿意一直去赌场赌钱,若有所思道:“你要是觉得一年时间太长,或许等过了这个年节,我可以尽快安排你离去。” “不不不,还是二爷的事情要紧。” 曲云初朝他微微一笑,故意委屈的说道:“也不过一年的时间,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帮到二爷也算是弥补了先前的亏欠。” “你真这么想?” 听着这话,陆文谦莫名有些感动。 “那是当然。” 曲云初颔首:“毕竟咱们也算是夫妻一场,好聚好散呀。” 此刻再去想,一年的时间好像也不算漫长了。 自己有一年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将他除掉,到时候必能功德圆满,也省得苦逼的再去悬壶济世。 陆文谦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探出头去看了眼周围静止的鬼火,很冷静的分析道: “这乾山虽说有些诡异,可也不至于像世人传的那般危言耸听,你们看那漫山遍野的火焰,如星辰般闪耀,正好为我们照亮了前行的道路。” 说完,就忙不迭催促吉甄:“抓紧赶路。” 吉甄深知这次赶往沔城有多紧急,不敢有半点迟疑,循着燃烧的符纸再次加快了速度。 曲云初望着身后的鬼影,那一双双困惑的眼神怕是也在猜疑自己堂堂蓝华一脉的传人怎会和势不两立的魔窟鬼王坐进了同一辆马车,还相谈甚欢。 “我也不知道呀。” 曲云初无奈的朝他们摊了摊手。 有着鬼火照路,少了赶夜路的艰辛,马车一路疾驰,如驰骋在平坦的大道上,毫无险阻可言,竟是在天未亮前就赶到了沔城的轩宁驿馆。 本还静寂无比的城中,唯有此处灯火通明,吵嚷声不断。 驿馆四处都被身穿便服的护卫守卫着,连只苍蝇也难进入。 吉甄停好马车,从怀中掏了块令牌急急忙忙的上前去给门前的侍卫察看。 那些人看到令牌,神情立时大变,桀骜的肃容迅速转为恭敬无比的朝他抱拳躬身。 随后,就有好几名侍卫上前来帮着搀扶陆文谦下马车坐上轮椅,小心翼翼的推着他进入驿馆。 曲云初领着可颜紧随其后,可到了门边却被侍卫们拦了下来。 不容陆文谦开口,驿馆中就奔出一道妖娆的身影。 “大胆,不知死活的东西,陆家二爷带来的人你们也敢阻拦。” 听到斥责声,侍卫们忙站回了原地,双手握住刀柄,弯身做出恭敬相请的手势。 曲云初听着声音细尖细尖的,闻声望去,见是名俊俏的小太监。 此人穿的官服为罕见的真青油绿素纱所织,光耀射目,一看身份就不简单。 他行至陆文谦身前却毕恭毕敬的弯下身去作礼:“咱家刘珂,见过二爷。” 随后才抬眼看了看他身后的曲云初。 见她穿戴打扮异于常人,便猜到了女子身份,眼里带了些鄙夷的神色,浅笑道:“想必这位便是二少夫人了,咱家有礼了。” 曲云初打量此人,见他与刘全生得有些相似,就是年龄相差甚远,该不至于是兄弟。 若是父子,那就更没道理了,刘全在宫里混得再不济,也不至于将自己儿子也送入宫中做太监。 横竖该是沾着亲,她还得指着刘全为自己办事,也礼貌性的抱拳作礼:“公公客气。” 刘珂目视着她作礼的姿势,心下一阵狐疑: 此女行的并非寻常女子的礼节,莫非是位修道之人? 第080章:点拨 刘珂尚还在困惑之际,陆文谦却已有些不耐烦的催问道:“他在何处?” 听着陆二爷口中的“他”,刘珂连忙上前来,诚惶诚恐的躬身回道:“大监已恭候多时,咱家这便领二爷前去。” 陆文谦轻瞥了眼曲云初,沉声开口道:“吉甄,领夫人下去歇息。” “歇息?” 曲云初怔了怔,面露不满。 本以为他大老远的把自己带到沔城来,好歹是要让自己见见什么难得的世面,没曾想竟是让自己换个地方睡觉。 这可真是将人当贼防了呀,生怕自己逃跑了。 咳,自己不过是想卖了他赏赐的报酬攒点路费,他怎如此多疑? 而听那刘珂口中的“大监”,曲云初心知该是那位权倾朝野的秉笔太监张锦年。 可此人都已到了烟阳城脚下,为何不等进城再召见陆文谦,而陆文谦为何又不畏艰难险阻的非得连夜着急赶来呢? 瞧着他镇定自若的面容下明显藏满了焦虑,曲云初顿时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空气中仔细的嗅了嗅,她忽然闻到了一股浓郁刺鼻的药香味。 下这么重剂量的药,病者定是病得不轻。 而且他眉眼下方的丧门处突然发白,白色变得十分浓重,预示着即将有大的丧事到来。 莫不成是张锦年已病入膏方,快死了? 这个节骨眼上让那老太监遇上自己,也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如此。 张锦年荼毒朝纲,祸乱天下,早已是人神共愤,按着蓝华一脉的规矩,他可不在自己救赎范围之内。 想到此处,曲云初神情一转,立刻打了个哈欠,笑吟吟说道:“赶了一夜的路,我的确是乏得厉害,好歹得睡个三天三夜才能缓过神来,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拔腿就跑。 刘珂尚未来得及吩咐太监、宫女们去服侍,就发现这位少夫人已然没了影。 刘珂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英明一世的陆二爷竟娶了这么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为妻。 整日里除了赌钱睡大觉她还能做什么。 可当着陆文谦的面也不敢多说什么,吩咐了几名宫女太监跟着吉甄、可颜去伺候,随后差人推着轮椅入了驿馆深处。 到得一处幽静的大院后,在一间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暖房门前停了下来,刘珂命人将轮椅抬了进去,躬着身子温声示意道: “二爷,大监就在里面。” 陆文谦阴沉着脸推着轮椅自顾自行了进去。 刘珂关好了门,则领着人守在了门外。 暖房的大殿上被擦洗得一尘不染,光滑的檀木地板在一簇簇烛灯的映照下能清晰的映出人的倒影。 陆文谦推着轮椅慢悠悠的向着大殿中央行去,到得尽头处,便见一位鹤发老者背负着双手身形佝偻的站在自己跟前。 裹着那臃肿身材的一身紫色蟒服,栩栩如生的蟒纹图案格外醒目。 闻到身后的动静,老者缓缓转过身来。 灯光映照下,他整张脸显得惨白无色,唇角更是白得发紫,走起路来几乎是一步三喘气。 那老沉凹陷的目光静静凝视着轮椅上的少年许久,眼中透出的神色无比复杂,可谓是喜忧参半。 “老奴叩见公子。” 老者捂住嘴尽量克制住喉头里发出的猛烈咳嗽声,毕恭毕敬的跪下身去。 “张锦年,你这是何苦?” 望着面前这位已至迟暮的老人,陆文谦心里一酸。 “既然病了,就该好好留在上京城里养病,何必出来奔波。” 张锦年匍匐着行至他跟前,端视着他那双不能动弹的双腿,顿时潸然泪下。 “老奴有罪,让公子蒙受如此大的委屈,老奴该死呀。” 陆文谦抿住唇角闭了闭眼:“有什么好委屈的,横竖是还有一口气在,一时半会死不了。” “公子切莫泄气,老奴定会替公子寻到这世间最好的神医,为公子治愈双腿。” 张锦年听他语气甚是心灰意冷,连忙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如今皇帝颁旨再重玄门,想必那蓝华老祖的传人定会重新现世,只要能寻到蓝华一脉的传人,治疗公子的腿疾并非什么难事。” “你既如此笃信能寻到蓝华一脉的传人,又何必十万火急的传我前来?” 陆文谦面色凝重的睨他一眼:“说吧,你还有几日活头?” “老奴……” 张锦年紧捂着帕子又是止不住的闷声咳嗽,闻到鼻息跟前涌上的血腥味,他赶忙将帕子揉成一团,捏进了掌心里。 之后,装得若无其事,轻松的开口道: “公子说笑了,老奴这些年有公子赐赏的雪蛤膏续命,身子骨好得很,未安顿好公子前老奴岂敢言谈生死。” 话到此处,张锦年极为痛心的抚了抚他的双膝处,愤懑不已道:“究竟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谋害公子,老奴这次前来定要为公子讨还公道。” “讨还公道?” 陆文谦满目嘲讽的发出一声冷笑:“你舍得吗?” 张锦年听得一脸诧异,一边咳嗽一边作答:“公子这是什么话,老奴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辞。” “我听闻至圣夫人如今很是看重彦朝,此次还特意赏赐了我那大嫂两名宫里的奴婢。” 陆文谦幽幽的叹了口长气:“能得至圣夫人如此体贴入微的关怀,那福分可不是一般的深厚呀。” 好端端的这孩子提什么奴婢,张锦年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这位陆家二爷向来是个沉着冷静的性子,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明知春华、秋怡是华氏送给陆家的女使,他还将人杖毙了,显然是要让华氏难堪。 这么冲动鲁莽的做法可不符合他的性子。 沉吟着狐疑了片刻,张锦年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华氏与自己所说那番话。 她那日还故意问起了春华、秋怡的事,后又用几十年的感情来捆缚自己。 “不管做了什么都希望你能够像从前一样一直为我遮风挡雨。” 张锦年顿时想到了她这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莫非…… 狠狠的咬紧了牙关,他面色紫青的捏了捏拳,愤懑不已道:“这丧心病狂的妇人,老奴回了宫定将她碎尸万段,为公子出这口恶气。” 第081章:我那夫人有些本事 “碎尸万段?” 陆文谦不停冷笑:“张二狗,你当真觉得你如今能够一手遮天了?” 提及此事,张锦年顿时陷入了沉默。 皇帝虽然昏聩,对自己深信不疑,可他毕竟还手握权柄,又有华氏在他跟前伺候,说到底,宫内的形势还未完全揽入自己手中。 他眼下能够独揽朝势,全仗着皇帝的恩威了。 “公子再许老奴半年的时间,等老奴回到宫中定会妥善安排宫中事宜。” 话到此处,张锦年也深深的叹了口气: “公子切莫自暴自弃,辞任家主之位不说,整日里还纵着位不学无术的恶妇败家赌钱,这于公子的前程大为不妙,公子眼下的际遇需要的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娘帮衬辅佐,还是早些将那恶妇给休了吧。” “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吧。” 陆文谦瞥了眼他愈发苍白的唇角,正在难以自控的颤抖着,他却还如此逞强,实在让人揪心。 “就你如今这副样子如何还能回得去上京城?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知道瞒他不住,张锦年满脸愧意的垂下头去。 捂嘴咳嗽着,缓缓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公子的慧眼,老奴自知大限将至,可心中挂念着公子,此次无论如何也要再来烟阳城见到公子。” 说着,他抬眸瞥了眼大殿外的方向:“那刘珂是刘全的亲生骨肉,自小就被送进了宫,这父子二人历来不和,他对我却是极为忠心,老奴死后会让他暗中庇护公子。” 话落,颤颤巍巍的起身,扬起手掌向门外拍了拍,紧接着刘珂就快步行了进来。 到得二人跟前,刘珂笑望着陆文谦,恭敬的弯身禀道:“咱家深知二爷与大监感情笃厚,往后愿为二爷马首是瞻,咱们联手定能替二爷重新夺回陆家的家业。” 夺回家业? 陆文谦目光迟疑着看向张锦年。 他这怕不是是要利用刘全、刘珂父子间的嫌隙,来场狗咬狗的戏码。 可他此时俨然没有心思计较这些事情,看了眼张锦年愈发难看的脸色,冷声问刘珂:“宫里的御医怎么说?” 刘珂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张锦年,轻声叹道:“大监这肺疾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次来檀州路上又受了风寒。” 后面的话虽未明说,可意思再明显不过。 张锦年咳得也越来越厉害,最后竟是没忍住吐了不少血溅在了帕子上,强撑许久的身子再也没了力气,直接倒了下去。 “大监。” 刘珂吓得不轻,赶忙将他搀扶住,又向外叫了不少宫女太监入内伺候。 “咱家听说陆府三房的陆柏庸医术甚为精湛。” 话说一半,刘珂眸光微顿,蹙眉凝视着陆文谦,却面露为难之色:“只是二爷该知道大监的性子,一直谨小慎微,不愿启用外人替他医治。” “陆柏庸?” 听他提起此人,陆文谦不由得就联想到了另一人。 自己昏迷那日,就连陆柏庸也是束手无策,她却力排众议为自己解了毒。 “此人不可用。” 陆文谦直接摇头否定。 且不说凭他的医术究竟能否救治张锦年的肺病,仅是他那不正的心思又与陆彦朝母子关系甚密就不能请他前来。 “我那贱内倒是有些本事。” 陆文谦睨了眼刘珂,随即示意道:“你速去请她过来。” “二爷,这可不能儿戏呀。” 刘珂一听,立刻慌了神,甚至觉得陆二爷如今对那妇人实在是宠溺太过了,事关人命,更何况还是大监的性命,怎能叫一个不学无术的烂人来捣乱。 张锦年也生出了畏惧,咳嗽着不停摆手:“陆二爷就不必再为咱家费心了,咱家并无大碍。”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强。” 陆文谦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再次催促刘珂:“速去。” 刘珂拿不定主意,只得弱弱的看了眼张锦年。 见这孩子执意如此,张锦年也只好点了点头。 刘珂带着人亲自到了驿馆西苑的客房,见屋内灯还亮着,差人亲自上前叩响了房门。 “二少夫人,二爷和大监有请,还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曲云初和可颜正在屋子里清理着百宝箱,手里握着一枚乳白色的药丸面色犯难的一直拿不定主意。 听到外面的喊声,赶紧吹灭了火烛。 “小姐……” 可颜一脸错愕。 “嘘。” 曲云初示意她不可出声,听着外面的动静,大抵也能猜到这行人的来意,心里不觉咒骂起了那疯批。 明明看不上自己,又何必拉自己下水。 如今牛鼻子师父怕是已到了上京,他虽不喜沾染俗世,可这次为了整个佛门道家的安危必会尽力斡旋,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恻隐之心来。 如果让张锦年回京去,岂不是给牛鼻子师父招惹麻烦。 不如让这老太监自生自灭的好。 “二少夫人,咱家知道您还未睡,事态紧急,咱家不得不求您过去一趟。” 刘珂话虽诚恳,可心里却是充满了鄙夷。 也不知陆二爷何时变得如此昏聩,竟将救命稻草押到了屋里这个宝上。 恰在这时,天空中雷声大作,一道道闪电划过长空,立刻在黑夜中撕开一道口子。 “这大冬日的怎生又开始打雷了?” 刘珂在屋外冻得瑟瑟发抖的紧了紧袍子。 听着外面的雷声,曲云初心里真是窝火得很。 这破天道越来越没眼力见。 但转念一想,如果张锦年此时真的嗝屁了,陆文谦不也得跟着大难临头? 与其说陆彦朝如今忌惮他这位半身不遂的叔叔,倒不如说他是忌惮宫里这位手握权柄的张大监。 看来,还得让老太监多活一阵。 想到这一层,她吩咐可颜重新点了灯,装得困倦不已的出去开了门,也无需细问,让可颜拿了自己的百宝箱,直接示意道:“走吧。” 刘珂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可颜手里抱着的百宝箱,像是那些江湖郎中所用之物,该是用来行医的。 “莫非二少夫人知道此行的目的?” 他忙不迭问道。 “驿馆处处都散发着浓浓的药味,大监又迟迟未到烟阳城,如今还十万火急的连夜将我家二爷请来,自然是你家这位大监病入膏方,已是寸步难行。” 曲云初冷嗤一声:“而现在都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不是你家大监快死了还能是什么?” 第082章:下跪求医 “大监……不会有事的。” 刘珂强颜欢笑的辩解了句,对她的分析感到一阵恼怒,心头不停暗骂: 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 可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的确让人无法反驳。 既然陆二爷点了要这妇人过去为大监医病,他也只能苦着脸应道:“二爷说少夫人医术精湛,定能为大监医治顽疾。” “刘公公倒是会找人。” 曲云初呛道。 事已至此也只好随他一道过去。 到了张锦年寝居的大殿里,一群人正手忙脚乱的围在他跟前伺候。 陆文谦也是心神不宁的坐在轮椅上,不停向外张望。 直到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进来,面上的焦虑才少了许多。 曲云初前脚刚踏入大殿,就看到殿中央人群聚集之处被浓郁的煞气环绕着。 这些煞气却并非房屋风水不当所产生的形煞,而仅是伴随着个人,长久凝固成的气煞。 “看来张锦年这些年没少残害无辜呀。” 曲云初在心中默默感慨道。 也不知这些煞气是由多少亡魂积累的怨气缠绕在他身边经久不散。 “你可有把握治好大监的病?” 陆文谦见她驻足不前,直接开口问道。 “那得问问大监自己有多大的诚心忏悔他这些年所造下的杀孽了。” 曲云初意味深长的回道。 “休得胡言。” 陆文谦面色一沉:“在大监面前不得造次。” 曲云初却置若罔闻的从他跟前直接走了进去。 张锦年也从软塌上惊坐起来,目视着迎面而来的那道少女身影,总觉有些熟悉,看上去与一位故人颇为神似,可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是何人。 他不断咳嗽着向陆文谦摆手示意: “陆二爷不必袒护咱家。” 张锦年目光暗沉着抿出一抹玩味的浅笑:“要说咱家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手上没有沾半点血腥怕是也无人敢信。” 说着,意味深长的打量了眼曲云初,吟吟笑道:“不过小女娃子你要咱家诚心忏悔,这却是大错特错了,咱家这一生虽有愧于人,却无愧于天。” 说这话时,还忍不住刻意瞟了眼陆文谦。 他这话倒是说的中肯,让曲云初无可辩驳。 的确,从宫里的一名小太监混到如今能够翻云覆雨搅弄朝局的大月第一宦官,手里怎会没几条人命。 就不知他口中所说的无愧于天究竟是谁的天了。 横竖决定这次要救他性命,眼下再去计较这些无非是给自己心里添堵。 “民女沈知意见过大监。” 曲云初恭敬的朝他抱拳作了作礼。 “烟阳城沈家?” 张锦年从下人们口中听来的是公子新妇为户部新任侍郎唐顺的嫡长女,怎生变成了落魄的沈家女? 这可真是凤凰变乌鸦了。 他不满的瞪了眼刘珂,转而问曲云初:“宫里的前御医沈重山可是你父亲?” 曲云初犹疑了下,赶紧回道:“正是家父。” 张锦年目色一怔,故作镇定的笑了笑:“原来是故人之女,医家之后,难怪陆二爷强力举荐少夫人为咱家出诊。” 随后,又是止不住的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 这次咳出的血却是更多了。 侍女们心慌意乱的赶忙拿帕子为他擦拭,准备扶着他躺下身来。 张锦年强撑着力气摆了摆手:“沈御医也不过是位浪得虚名之辈,想来少夫人的医术也不至于比他高明多少,今日就不劳陆少夫人费心了。” “民女也这样认为的。” 他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说辞,曲云初转身就要走。 “站住。” 陆文谦好不容易将她请来,又怎愿意她就此离去。 “陆沈氏,医者仁心,你既然自诩为医家之后,如何就眼睁睁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你眼皮子底下消失。” 话落,叫来身边两名小太监,将他从轮椅上搀扶下来,他直接跪到了地上,恭敬虔诚的向着殿上叩首下去。 “谦叩请大监就医。” “公……陆二爷。”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张锦年吓得面色更加苍白。 正想起身去搀扶,胸口一阵热流涌出,又是咳得喘不过气来。 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将他搀扶回去,他气喘吁吁的望着殿下那道身影,眼中氤氲着热泪,诚惶诚恐的答道:“咱家就是个肮脏的阉货,如何受得起你这一跪,可别折煞了咱家。” 随后,忙不迭叫人去搀他起来。 陆文谦却继续叩首恳求道:“谦叩请大监就医。” 曲云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还是头一遭见到陆文谦像今日这般。 印象中,这位冷若冰霜的陆二爷可是个铁骨铮铮的,怎会给人下跪。 他今日竟然为了逼迫一个人人厌恨的大宦官就医而下跪磕头,他究竟是要闹哪样? 殿中顿时陷入了僵境。 陆文谦头抵在地板上,始终不肯起身。 张锦年与曲云初面面相觑着,眸中各显冰冷。 张锦年余光一直紧盯着陆文谦的方向,沉吟许久后,终于不忍心的朝刘珂挥了挥手:“就依陆二爷所言,让少夫人替咱家诊治。” 听到这话,陆文谦才算是彻底的松了口气。 可曲云初却是不答应了,故意质问道: “大监就不怕我那浪得虚名的父亲没传授给民女半点本事,搬门弄虎的让大监病情愈发沉重?” 张锦年压根没指望她能治愈自己的病,不过是为了宽陆文谦的心。 “既是选择了少夫人替咱家医病,自当生死由命。” 张锦年向刘珂示意了眼,随即吩咐道:“传咱家的令,不管今日陆少夫人是否能医好咱家,都不许有人为难她。” “大监说的容易,您是何许人也,身份何等尊贵,民女岂敢随意医治。” 曲云初幽幽笑道:“倘若大监真要有个好歹,纵然大监金口玉言,在场这几位哪个肯放民女离去。” 张锦年狡黠的眸子微微一沉:“少夫人想如何?” “大监一生无愧于天,那民女就为那些您愧对的人讨一份公道。” 曲云初目光坚定的比划出一根手指:“捐一百万两白银入九云山玄都观,为那些故去的冤魂们立一座长生牌,保香火绵延不衰,让逝者安息。” “陆沈氏,你越发放肆。” 陆文谦率先阻拦。 银子事小,为那些逝者立长生牌位不就等同于是要让张锦年赎罪忏悔,往后他在京中有何威信可言? 第083章:不过分的要求 “陆沈氏,你若贪图银子,别说百万两,哪怕是金山银山也能替你搬来,你何必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陆文谦不满的斥责道。 刘珂也觉得此事太过为难人。 她这做法不等同于要昭告世人大监这些年残害了不少忠良之辈,如今他们的鬼魂来向大监索命了。 纵然不相信这女子真有什么悬壶济世的本事,可也不敢贸然答应她这等无理的请求。 “陆少夫人,咱家知道你喜欢去那鸿顺赌坊豪赌,正如二爷所言,你若缺银子,只要能医好大监,多少都不是事,可立长生牌位……” 不等刘珂把话说完,张锦年便咳嗽着挥了挥手,直接将他打住。 眸光流转间,他脑海里不由得回忆起了些过往之事,不假思索的开口应道: “咱家答应陆少夫人的请求。” 众人皆是一愣。 “大监。” 刘珂忧心不已,想要劝说,张锦年毅然决然的再度摆手。 望着曲云初,他目色阴沉着,话锋却是陡然一转:“不过,咱家倒想知道,少夫人不能医好咱家的病又当如何?” 曲云初气定神闲的朝他邪魅一笑:“自然是为大监殉葬了。” 横竖没了张锦年,凭着陆彦朝那狠辣的性子,自己和陆文谦也只有死路一条,并没有还价的余地。 “好魄力。” 张锦年假意恭维道。 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么多年的顽疾早已药石难医,哪会真正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女娃身上。 若能在此时一同带走这不知天高地厚又对公子毫无助益的妇人,倒也算是解决了桩麻烦事。 没了这小女娃的牵绊,说不定公子哪一天就重新振作起来了。 “陆少夫人请上前来。” 张锦年断断续续的咳嗽着,声音虚弱的示意道。 曲云初这才慢悠悠的走上前去,借着软塌前的灯火仔细打量了一遍老太监。 见他命宫、福德宫暗黑无比,眉头也越聚越拢,眉尾已在渐渐散开,呈现出可怕的扫帚眉,就连鼻梁上都起了节,这的确是大限之期将至的征兆。 想要为这种人逆天改命,唯有先替缠绕他的那些冤魂立长生牌位,通过功德加持和香火供奉,让逝者安息,从而化解他身上的煞气。 之后才是从药理上医治他身上的顽疾。 如此做法虽不损功德,却是件极为耗费心神的事。 再加之行个医,还得被羞辱,冒着性命危险与他打赌,勒索,啊呸,是友好的要个百万两银子的功德钱,不算太……过分吧? 她可不想有朝一日回到玄都观养老过得像牛鼻子师父那般拮据。 毕竟,为大月朝第一权臣治病,这样的机遇可遇不可求。 “扶大监躺下。” 曲云初一边吩咐女使一边招手示意可颜取来自己的百宝箱。 命人在殿内燃了柱香,备了碗温水放置在软塌边。 做完一切准备,她双目闭合着虔心念了几遍清心咒后,顺势从百宝箱里取了根红绳拴在张锦年已然瘦骨嶙峋的手腕上。 紧接着又取来些朱砂沾了白酒,涂抹在他发黑的印堂处。 随后,再度默念咒语: “吾奉威天大法,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之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急急如律令。” 与此同时,她从怀中掏出两道化煞符来,以精微之炁渡入符纸中,符纸立刻飘荡入空气中,缓缓燃烧起来。 这一幕让刘珂与殿中的小厮们直接看傻了眼。 “二爷,少夫人这是使的什么手法,如此这般果真对大监的病情有帮助吗?”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陆文谦。 怎么观察都觉得这妇人玩的套路像那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 陆文谦心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他不敢确定自己这惯爱故弄玄虚的娘子是否真有为张锦年去除顽疾的本事,可如今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默默的盯着曲云初手里的每一道动作,对刘珂和众人投来的质疑眼神视若无睹。 瞧着那两道燃烧的符纸在空气中燃烧许久也未曾熄灭,陆文谦垂眸间竟发现大监脸上的颜色已渐渐红润起来。 莫非真有这么神奇? 他呆望着正在做法的曲云初,面上现出一脸的错愕。 眼见着围绕在张锦年身边的煞气正逐渐消散殆尽,曲云初随即端起榻边的那碗温水径直抛了出去。 两道燃尽的符纸不偏不倚立时散入碗中,一碗温水在空中旋转着又平稳的回到了她手中。 碗中的水却无半点波澜。 这一次,连陆文谦也彻底的看傻了眼。 她竟有此本事? 倒是小觑了她。 “服侍大监将这符水饮下。” 曲云初肃声吩咐道。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张锦年已然感觉到整个身子突然轻松了许多,这种快感如同积压在胸口多年的巨石终于被人卸了去,竟有种神清气爽的惬意。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眼面前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早已扑灭的求生欲望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慢悠悠的从榻上坐起身来,他迟疑着接过侍女递上前来的符水,不假思索的直接一口喝了下去。 陆文谦在一旁静静凝视着这一切,看到张锦年主动服下符水,这才欣慰的闭上了双眸。 “少夫人这手法倒不像是沈御医所传,莫非是从玄都观学来的?” 张锦年重新有了力气,竟起身饶有兴致的踱起了步子。 对于这位少夫人突然也多了几分兴致。 她如此看重玄都观,想来与此处渊源颇深。 曲云初却并未要答他话的意思,直接从百宝箱里取出了针灸袋来。 陆文谦刚睁开眼睛,看到那熟悉的针灸袋,整个人都觉得不好,连忙将视线转移了过去。 “莫非咱家还需要行针灸之术?” 张锦年也以为自己安然无事了,没曾想她还有别的准备。 在宫里待得久了,看到这东西有种天然的抗拒感,尤其是要接受两不相熟之人的行针。 “民女方才所做的不过是替大监缓解外疾痛症,接下来自然还得替大监治疗内疾。” 曲云初解释道:“外疾为阴物所致,暂时不过是被我施法压制,想要彻底根除病症还得靠大监立的长生牌位够不够心诚。” 顿了顿,她淡淡的笑道:“至于内疾嘛,民女不敢保证药到病除,只要大监按着我的方子调理,身体自不会再出现亏损。” 第084章:向夫人道谢 对于曲云初这些话,别人不清楚,张锦年自己个儿却是明白得很。 自打当年那几桩事情之后,他这么多年就一直被恐惧折磨着,过往的那些事情就像一道魔咒一样缠绕着他,一直阴魂不散。 所以自己的病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病。 这位陆少夫人既能为自己治疗心病,身体上的病想来她的确是有法子的。 就是针灸这玩意,向来都是他“伺候”别人的份,如今轮到自己受用,他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默默的瞥了眼陆文谦,也不知他对自己这位夫人到底了解几分。 想着宫里曾经发生过的那几起用针灸行刺的骇事,他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陆二爷,咱家今日有些乏了,这针灸一事不如等咱家歇养一日再行吧。” 张锦年饶有深意的示意道。 可不等陆文谦作答,曲云初就抢着将话接了过来: “大监此时气色正好,就该趁热打铁才有益于彻底根治顽疾。” 提起扎针这事,陆文谦最是有发言权,对自己这夫人半点没有质疑。 “大监不妨一试。” 他强烈建议道:“贱内行针颇有手法,说不定还真能让大监彻底摆脱恶疾。” “这……” 张锦年面露为难。 “怎么,莫非大监有什么难言之隐?” 曲云初对他突然的扭捏深感纳闷。 自己给的符水他都乖乖喝下了,为何会惧怕扎针? 莫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原身的事,害怕自己趁此机会报复他? 张锦年淡定的笑了笑,缓缓坐回软榻上,面色微僵着开口道:“咱家不过是担心少夫人劳累过度。” “无妨。” 曲云初摆了摆手:“既为医者,自当全力以赴为病者减轻痛苦,哪能害怕这点辛苦。” 话落,拿起针灸袋径直走到了他跟前。 碍于陆文谦的情面,张锦年也不好再推辞。 可看到曲云初从针灸袋里取出细长的银针,他平静的面容下心里却是直起鸡皮疙瘩。 “扶大监躺下吧。” 曲云初笑着吩咐道:“这行针时讲究个平心静气,不论是病者还是医者都出不得半点差池。” 张锦年听着这番话,只觉浑身汗毛倒竖。 侍女们见大监并未阻拦,小心翼翼的替他解去厚重的外袍。 曲云初取了几枚银针,一边将细针扎入几处穴位,一边自顾自说道: “大监面色浮肿,体虚咳嗽不止,定是这一路劳碌奔波受累又着了风寒所致,我这针得刺入大椎、陶道、肺俞、合谷、列缺五处穴位,泄血五滴方见成效。” 张锦年尚未完全准备好就感觉几枚银针已刺入身体,浑身不觉一缩。 “大监要是觉得何处不适可与我说道。” 曲云初用眼神示意。 张锦年有苦难言,只是一个劲闷笑:“咱家受得住。” 曲云初见状,又取五枚银针刺下。 “大监肺肿怕是因炎症所致,这太白、曲陵、土水、四花中穴、外穴五处刺穴三滴可见奇效。” “少夫人博学多识,不愧是医家之后。” 张锦年不敢言说半个不字,只得不停恭维。 待得各处穴位刺血之后,曲云初收了针,张锦年顿感浑身通透,仿佛一下年轻了二十岁。 刘珂和一众小厮欣喜地凑上前来,忙不迭问道:“大监,如何?” 张锦年沉默着让侍女们为自己重新穿上外袍,细细感受着如今身体的状态。 他深情惬意的睨了眼曲云初许久,忽然会心一笑:“去,立刻差人前往玄都观。” 话未落,他又立即改了口,语气凝重道:“不,咱家要亲自去一趟玄都观。” 刘珂自是明白了大监的意思。 他这是信了陆家二少夫人。 “奴才这就去准备。” 恭敬的向几人福身作礼后便匆匆离去。 张锦年与陆文谦面面相觑着,并无言语上的交流,如释重负的与他深深的弯身抱了抱拳,随后回眸又看了眼在收拾百宝箱的曲云初,这才带了人回往寝居之处。 曲云初收了百宝箱,与吉甄、可颜一道推着轮椅前往西苑。 回到暖阁中,曲云初见陆文谦一直沉着脸,也没心思与他寒暄,哈欠连连的说道:“陆二爷交代的事情好歹也算是圆满了,我便回内室里歇息了。” 掀开门帘,她又笑着回眸补了一句:“在这期间最好不要再有人来打扰,给大监调理的方子我会让可颜交给吉甄。” “等等。” 她正要转身,陆文谦忽的将她叫住。 沉吟片刻后,他那双冰冷的眸中突然变得温润柔和了许多。 望着曲云初,缓缓开口道:“陆沈氏,今日的事情,你虽然做的过分了些,可我还是要给你郑重的说声……多谢。” “多谢?” 曲云初一脸诧异。 等等。 我没听错吧。 这疯批竟然和我说谢谢? 她倒是越发好奇张锦年在他心里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 为了替他医病,又是下跪又是给人道谢的。 只是这事,她终究是不好多问。 想了想,她淡淡的笑了笑,随口答道:“陆二爷客气了,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再说,大监并未食言,信守了承诺,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话落,便转身回了内室。 陆文谦大抵能猜到她为何最终答应救张锦年,看来她果真是对陆彦朝不再抱任何幻想。 否则,只要张锦年一死,她去寻陆彦朝再容易不过了。 想到此处,陆文谦不觉欣慰的笑了笑。 可看着她进去的方向,又经不住皱起了眉头。 “等……” 话没出口,人彻底没了影。 这西苑可就一间上房,她去了内室,自己夜里能睡哪里? 难不成要让自己一个残疾人打地铺? 这女人,的确是越来越放肆了,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死活。 可也不能让张锦年和刘珂察觉到自己只是与她扮作名义上的夫妻。 而昨日连着赶了一整夜的路,刚到沔城又劳陆沈氏替张锦年看病,好歹得让她安心歇息一晚再行启程回去。 想着这些,陆文谦一整日都将自己困在内堂里,实在倦得不行便趴在伏案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085章:如意算盘 烟阳城,陆府藜榕院内 陆彦朝与唐幼宁刚在暖阁里用过早膳,便听下人来报,得知了陆文谦同她那夫人连夜离开了府邸。 他先是命人扶着近日一直浑浑噩噩的唐幼宁去了内室休息,随后才与吉平说起此事。 “竟是从乾山赶往沔城?” 陆彦朝半眯着眸子狐疑道:“究竟是什么事让他如此着急,敢冒这么大的风险赶去沔城?” “小的听闻大监从宫中出来时就犯了重病,按着日子大监和朝廷的钦使们早该到了烟阳城,可这都到了年关边上了也不见人影。” 吉平也下意识的猜测起来:“公子,会不会是大监出了什么事,大监向来器重二爷,明知二爷身子有恙却召他去沔城,这其间定是藏有猫腻。”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陆彦朝。 “沔城的守将是张锦年一手提拔的心腹,整个檀州府的驻军皆在沔城,张锦年如今刚刚接手朝廷大局,按理说他该留在京中,执意要来烟阳城定是担心二叔的身子。” 陆彦朝仔细分析道:“莫非张锦年已病入膏方,害怕到了烟阳城难以控制此处局势,所以才将二叔唤了去。” “公子分析的句句在理呀。” 吉平激动的答道:“大监身边的刘珂在宫中地位可不亚于刘全,若是这父子二人都心向二爷,即便大监不在了,他们若想保二爷,恐怕凭着至圣娘娘的威望也难以制衡。” “刘全这混账东西,定是嫉妒至圣娘娘对我格外器重,才生了异心。” 陆彦朝愤懑的捏了捏拳:“不过我却听闻此人与他那儿子刘珂素来不和,如若让刘珂接替了张锦年在宫里的位置,他必然不服。” 想到这里,他不觉阴测测一笑:“若是将大监病故的消息散出去,你猜刘全他会如何去做?” 吉平不假思索的点头:“他定不会放刘珂回去。” “眼下最为紧要的是弄清楚沔城的具体情况。” 陆彦朝若有所思道。 恰在这时,陆管家匆匆奔了进来,当着二人的面便是惊慌失措的禀道: “哎呀,家主,大事不好了,老奴听闻宫里来的那位大监在沔城染了重病,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了烟阳城了。” 听到这话,陆彦朝与吉平相视一笑,立刻吩咐道:“备马,前往织造署。” “家主这是何意呀?” 陆管家不明所以:“三老爷如今正在府上,家主该带着他立即赶往沔城去才是,若是能够替大监医好了病,大监必会感激家主的,家主这个时候怎还想着去织造署?” “医好他的病?” 陆彦朝不屑的摇了摇头:“怕是来不及了。” 要是三叔公真有助益,二叔早将他一同带往沔城了。 他如此急着让人从西苑银库取走五十万两银票,不是断定张锦年无药可救准备逃跑又是什么。 “陆管家,我要出去几日,你替我打理好府中上下,尤其是替我看护好凤雅阁与西苑银库。” 后半句,陆彦朝刻意加重了语气强调。 他如今对那两处地方是志在必得。 只要拦下了刘珂,阻住他回京,便能彻底掌控陆文谦。 到时候,就连二婶也得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这里,他内心欣喜不已的带着吉平连忙出了门。 到了织造署,见到刘全,两人终于心平气和的坐到了一起。 刘全对他虽有戒备,可昨夜也得了些关于张锦年大病的消息。 这个时候,万不能再与此人分庭抗礼。 “想必朝公子是为大监滞留沔城一事而来的吧?” 刘全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刘织造与我果真是心有灵犀。” 陆彦朝笑着说道:“此事,刘织造该比我更清楚,我想不必我多说。” “大监毕竟是上了年岁,经不住这一路颠簸折腾,有些小恙也并不稀奇,想必调养几日就能见好。” 刘全云淡风轻的回道。 “是吗,可我那二叔昨夜便赶去了沔城,走的还是乾山。” 陆彦朝意味深长的睨他一眼:“听闻我那二婶临走前还在变卖家私,将西苑银库能带走的银钱都换成了银票,刘织造觉得这是为何?” “他们这是要逃跑?” 刘全也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刘珂那性子他是知晓的,对张锦年佩服得五体投地,对陆文谦也是格外敬重,他又深知二人之间的关系。 倘若张锦年在沔城病故托孤,刘珂必会借着护灵回京的由头调动沔城军助陆文谦入京。 这可不好。 见他陷入沉思,陆彦朝赶忙提醒道: “我那二叔此次卸任家主之位,必不是心甘情愿的,大监若病故,必会留有遗嘱带回京中,至圣娘娘为稳固朝局只会举荐令郎执掌内务府……” 不等他把话说完,刘全遂然起身,急声道:“去,调动所有寒衣卫随咱家赶赴沔城。” 寒衣卫乃张锦年所创,早年间就归入了朝廷禁军编制,可目的却是用来监察烟阳城四大皇商和新月党的。 如今也只有这支力量勉强能阻住沔城军。 见目的达成,陆彦朝也露出满脸欣喜:“在下愿随织造大人一道前往沔城,往后愿唯织造大人马首是瞻,共享繁华,一道为至圣娘娘,为朝廷分忧效力。” “那咱家就谢过朝公子的赤诚相待了。” 事已至此,刘全也不想与他计较在至圣夫人面前的恩宠,携他一道匆匆赶忙沔城。 …… 暮色四合,万籁俱静的轩宁驿馆内,曲云初幽幽的醒转过来。 无人打搅,安睡了大半日,她精气神恢复了许多,就是肚子有点饿。 环顾四周,发现内室外堂屋里的灯还亮着,她连忙起身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 刚掀开外面的帘子,就见一道轮廓棱角分明的背影趴在伏案上睡得正香。 “我倒是忘了此处不是凤雅阁。” 曲云初这才反应过来,驿馆西院只有一间客房。 “咳,他今日好生温顺乖巧,竟让自己独占了卧室。” 想到这里,她回到内室里拿了床厚厚的毯子小心翼翼的披在了陆文谦身上。 刚准备转身,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义父。” 一声尖叫,吓得曲云初心里一怔。 她回眸去看,正好与陆文谦抬起来的那对漂亮眸子撞在了一起。 “你……梦魇了。” 看着他满脸余悸未平的惶恐模样,曲云初有些讪讪的提醒道。 回想着方才的噩梦,陆文谦故作镇定的稳了稳心神,缓缓松开拉她的手,再将身上的毯子放到了伏案上去。 也并未与她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开口道:“我让吉甄为你备着晚膳,你用些好生歇息一晚,明日早些赶回烟阳城。” 第086章:相互试探 “哦?” 他今日处处这般体贴,让曲云初好生不习惯。 想着他方才梦魇时那声“义父”,曲云初装作若无其事的点头轻应了声,也未再多说什么。 唤吉甄送了晚膳进来,陆文谦斥退了下人,示意她入座,还亲自替她盛饭夹菜。 曲云初虽有些诧异,可也懒得与他矫情,乖乖的吃起了他夹到碗里的菜肴。 囫囵吃了些,见他仍是殷情无比,忍不住抬眸问了句:“二爷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陆文谦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迟疑着答道:“算计朝廷的银子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今日狮子大开口,张口就向张锦年索取百万两银,而且还是替玄都观索要,就不怕为那道观惹来祸事?” “不怕。” 曲云初笑着摇了摇头。 还有什么祸事是比牛鼻子师父入京更为危险的,他要是惹怒了皇帝,玄都观同样要跟着遭殃。 听着这话,陆文谦如今对她是越发好奇。 沉吟着打量她许久,又问:“陆沈氏,你为何要如此向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玄都观?” “这个二爷就有所不知了吧。” 曲云初语气幽幽的说道:“如今玄门再度昌盛,身为信女,能为玄门繁荣做些力所能及之事,那可是积攒功德的善举,我何乐而不为呢。” 得了这百万银钱,能让长清重新修建破败了上百年的玄都观,自己将来她回到九云山去养老,也不必再为着观里的生计犯愁了。 横竖这事指望鸿祯怕是等到他羽化成仙也是没个盼头的。 陆文谦并不心疼那些银钱,而且张锦年这些年在宫里呼风唤雨,积攒的家私并不少,自然也不会吝啬这笔银钱。 施些银子建座道观还能迎合圣心。 他所在意的仍是立长生牌位的事情。 将话引导了此处,他忽然冷冷的笑了起来: “自打搬入凤雅阁以来,你时常念叨着玄都观,也爱往那处跑,人各有志者事,无可厚非的,可你硬逼着张锦年立什么赎罪忏悔的长生牌位,这实在叫人想不通,莫不是也是在积攒你口中所谓的功德?” “也可以这样说。” 曲云初猜到他的心结就在此处。 这疯批肯拿出那么多银子让自己散给赌场,自不会替张锦年心疼那百万两银子。 “说到此事,我倒想问问陆二爷,你为何要如此袒护张大监?” 曲云初紧盯着他,饶有兴致的问道。 陆文谦皮笑肉不笑:“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能有今日离不开他的扶持,我袒护他自然也是为了自己。” “是吗?” 如果不是看得斟酌,曲云初本也信了他这番糊弄的话。 可他对张锦年的感情明显不像是简单的盟友那般简单。 这种亲切感更像是亲人之间的寄托,是她在陆府都未曾瞧见过的。 面对她充满质疑的眼神,陆文谦面色突然显得有些不自然,淡淡的笑道: “怎么,陆沈氏,你如今竟开始对我生出怀疑了?我不过一介商贾之子,和权倾朝野的大宦官除了这种利益上的纠葛,还能有什么?” 想到她与刘全的交集,又刻意补说了句:“商人唯利是图是本性,攀附权贵向来不择手段,纵然是唤他一声义父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原来如此。” 曲云初笑望着他,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心里虽仍有猜疑,可这疯批心思太过深沉,而且单从他的面相也很难测出他的祸福吉凶。 他不愿多说,自己也没必要多问。 “二爷解释了这么多,我也算是明白了二爷不愿张锦年立那赎罪忏悔的长生牌位缘由,不过我想说此事唯有如此不可。” 曲云初很坚定的答道。 常言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围绕在张锦年身边的那些煞气自己虽是暂时替他压制了下来,可并不能完全消散。 “陆二爷活得光明磊落,不信鬼神之说,可这些日子经历了这些事情也该存有敬畏之心才是。” 话到此处,曲云初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他堂堂鬼王转世脱胎,竟不信这世间的因果报应。 “就连那张大监自己都亲口承认他曾有愧于人,这世间的因果报应可不会因为人死灯灭就彻底的算清楚了,做下的恶果冥冥之中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叫人偿还的。” 这话,让陆文谦彻底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曲云初也缓缓起身,重新进入内室,脑海里仍在回想着他方才梦魇时唤出的那声“义父”,久久不能再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翻了翻身,不经意的扭头看去,发现柳叶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她正要闭眼再睡上几个时辰,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沉沉的马蹄声,地动山摇一般震得整个屋子里都不得安宁。 “又发生了何事?” 曲云初心头一凛,睡意全无,赶忙起身出去。 到得堂屋里,见吉甄推着陆文谦的轮椅正要出门,便随着他一道出了西院。 驿馆上下此时已是人生沸腾,不少身着便衣的护卫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领头的侍卫长恭敬的弯身禀道:“陆二爷,陆少夫人,城中突生变故,大监有令,让两位留在西苑好生歇息,特意命我等过来护卫二爷和少夫人安全。” “张锦年他人呢?” 陆文谦剑眉微蹙着问道。 侍卫长肃声回道:“大监已亲自带人出了驿馆。” 听到这话,陆文谦神容一慌,示意吉甄继续往外推轮椅。 “陆二爷。” 侍卫长连忙拦住了上来。 “滚。” 陆文谦怒斥一声,直冲冲的就往外赶。 曲云初领着可颜也立即跟了上去。 到得驿馆外,只见四处甲士林立,已将四下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环顾周围,并未瞧见张锦年出来,倒是看到了陆彦朝和刘全的身影。 “哟,二叔,二婶,你们好端端的怎生突然来到了沔城,小侄可是十分放心不下呀。” 陆彦朝一改往日恭敬的态度,阴阳怪气的向二人抱拳作礼:“眼下这沔城并不太平,二叔:二婶还是快些随小侄回去吧。” “不太平?” 陆文谦眉眼一沉:“彦朝,此话怎讲?” 第087章:夏芋和冬菊 陆彦朝沾沾自喜的冷声笑道:“听闻大监病危,这个时候只怕有人会趁机作乱,二叔腿脚本就不好,自然不能在此处多做逗留。” 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他身旁的曲云初。 想到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疏离与冷淡,心里的恨意油然而生。 这次,定不会让她再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二婶,近来你痴迷赌场,虽是输了些银钱,可我陆家家大业大,你犯不着变卖家当慌不择路的带着二叔逃到沔城来,快些随小侄回去吧。” “逃?” 曲云初听得一脸懵逼。 这大侄子误会得有点深呀。 她脑海里突然想到出门前典当陆文谦赏赐东西的事情,而且还将所有的金银都兑换成了银票。 本只是觉得留着银票方便些,不曾想让他误会如此之深。 真是尴了个大尬。 “大侄子,所以你这是兴师动众的带人来擒拿我与你二叔回去?” 说这话时,曲云初也忍不住看了眼刘全。 陆彦朝此时眼里哪有旁人,不停嗔笑:“二婶何必把话说的这般难听,小侄不过是担心你与二叔的安危罢了。” “大监何在?” 刘全并没心思插手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只想确认张锦年是死是活。 恰在这时,张锦年在刘珂与一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行了出来。 就在他的身影抵达驿馆外院门槛处时,络绎不绝的脚步声也从四周聚集而来。 眺眼看去,皆是手握长戟的军士,浩浩荡荡的队伍全然看不到尽头。 “怎么,刘全,你不在烟阳城尽忠职守,兴师动众的带着寒衣卫来到沔城寻咱家做甚?” 张锦年歇息了一夜,此时的气色已好了许多,精神矍铄,全然不需要人再搀扶。 看到沔城守军已到跟前,他更加有了底气。 自顾自的推开凑在身前的小厮们,张锦年脚步沉稳有力的迈开步子,打量着刘全,阴阴的笑了起来: “莫非你想谋反?” 这一切和预料中的截然不同,猝不及防看到张锦年生龙活虎的站到自己面前,刘全吓得一个激灵,直接从马背上跌落而下。 他惊慌失措的匍匐到张锦年跟前,急声解释道:“干爹说的哪里话,儿子哪敢有此心思,不过是听说干爹身体有恙,急着赶来伺候。” 陆彦朝显然也没料到张锦年还活着,而且看上去精气神格外的好,以自己对他病况的了解,他不可能会是眼前这副模样。 他也赶紧跃下马来,诚惶诚恐的上前叩首拜道:“朝见过大监,给大监请安,恭祝大监万福金安。” “彦朝啊,你将你二叔看得倒是挺紧的呀。” 张锦年伸出手去将他搀扶起来,慈祥和蔼的眼神里却充斥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让陆彦朝瞧着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干爹言重了。” 陆彦朝皮笑肉不笑的回道:“我只不过是担心二叔的身子。” “你能有这份心,咱家真替你二叔感到高兴。” 张锦年温温的笑了笑,将一双手拢进宽大的衣袖里,环视着周围的甲士、寒衣卫,并没有要与刘全和陆彦朝撕破脸皮的意思。 目光沉沉的打量了陆文谦,轻叹着继续说道: “如此倒也是件好事,既然刘织造和彦朝亲自赶来迎陆二爷回府,咱家呀就不跟着掺和了,咱家还得替天子办一件大事,就此别过吧。” “干爹这是要去往何处,不如让儿子陪着您一道前往吧。” 见他并未苛责自己贸然带兵前来,刘全窃喜之余,开始殷勤的献媚讨好。 “刘全,咱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宫里的差事你可不能马虎了。” 张锦年意味深长的说道:“如今这些商贾人家的风气可是越来越差了。” 宫里的差事? 刘全睨了眼陆彦朝,大致便猜到了干爹的意思。 自己此次前来檀州,可并非只为了替至圣娘娘监视陆文谦,明面上的任务是监察皇商的作为。 近年来,陆家备受争议,已然引起朝廷不满。 他先前顾忌着陆家叔侄二人并未彻查过陆家,干爹却在陆文谦卸任家主后强调此事,只怕是对陆彦朝心有不满。 这乳臭未干的纨绔子弟也的确是招人恨,才接任家主就处处将人赶尽杀绝,连他自己的叔叔也不放过。 这无疑是在打干爹的脸。 谁不知陆文谦是干爹扶植起来的人呀。 “干爹放心,儿子定当督促各大皇商,不给咱内务府抹黑。” 刘全回过神来,信誓旦旦的答道。 张锦年听得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眯眯的朝着刘珂吩咐道:“正好啊,彦朝既然来了沔城,你便将朝廷和至圣娘娘赐给他们母子的赏赐交给彦朝一并带回去,也省得咱家再走一趟。” “是。” 刘珂向驿馆内拍了拍手,便见两名女使跟着一辆马车从侧门一同行了出来。 “今年天子赏赐了至圣娘娘不少南国进贡的珍珠玛瑙,娘娘惦记着你们母子二人,刻意命咱家捎些过来。” 张锦年随意瞥了眼出来的马车,却将视线停留在两名女使身上。 “彦朝,至圣娘娘刻意交代过,眼下入了冬,北地最是严寒,正好娘娘在檀州城有一处宅子,那里的温泉最为养人,娘娘赏赐了夏芋、冬菊两个丫头照料你母亲到那边小住一阵子,就让她们亲自过去接你母亲到檀州吧。” “多谢大监,多谢娘娘。” 陆彦朝激动得心花怒放,连忙下跪叩谢:“娘娘的厚恩朝没齿难忘,定当尽心竭力的替娘娘办差。” “诶,此言差矣。” 张锦年一脸严肃的替他纠正道:“陆家世受国恩,你身为陆家家主,可不应该想的是为至圣娘娘办差,而是想着为朝廷尽忠。” “是。” 听着这冠冕堂皇的敲打言辞,陆彦朝连忙点头应是。 对于这种场面话,曲云初和陆文谦两人听得都是心不在焉,却心有默契的将视线同时转向了马车旁边的夏芋和冬菊。 瞧着那两名女使,曲云初瞬时想到了被陆文谦杖毙的春华和秋怡,顿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她脑海里大约有些印象,春华、秋怡也是当初至圣夫人赏赐给陆家老夫人江芮的。 可江芮却将那两个丫头派去伺候陆文谦,结果就有了陆文谦被毒害之事。 如今这事再明白不过了,至圣夫人怕是想要对陆彦朝的生母华宛昕下手了。 想到这一层,她不由得扭头看了眼正襟危坐着的陆文谦,看他那眼神里全然寻不到半点嫉妒与羡慕,而是透着一股淡淡的同情与悲悯。 难怪他当初只杖毙了两个婢女,对谋害他的幕后黑手只字不提。 原来他早就知晓了这位幕后黑手。 第088章:曲怼怼 “苍天可见,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曲云初在心头呐喊祈求了一阵。 凝视着陆彦朝那志得意满的神情,她可没心思去提这个醒。 可念头刚落,就是一阵晴天霹雳。 噗。 老天爷,你能不能开开眼,我与这母子二人的大仇不共戴天,莫非你还想让我帮自己的仇人? 再说了,眼前这景象,就算说出实情怕是也无人会信啦,弄不好还惹来一身骚。 曲云初满腹幽怨的还在盯着滚滚天雷,张锦年却已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她与陆文谦跟前,幽幽的感慨道:“今年这天实在诡异得很,大冬日的总是突降天雷。” 话落,便郑重的向夫妇二人抱拳作礼:“陆二爷、陆少夫人的救命之恩,咱家在此谢过了,就此别过。” 随后,在一众小厮的搀扶下,缓缓坐上了马车,由沔城军护卫着离开了驿馆。 众人目送着车驾走远,彻底消失不见后,陆彦朝率先回过神,一双黑眸紧盯了曲云初许久,才大步流星的走向夫妇二人跟前。 “倒是小觑了二婶,没想到还有如此本事,竟为大监医好了病。” 他眼里充满惊讶,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让大侄子失望了吧?” 曲云初意味深长的笑道。 “二婶这是说的哪里话。” 陆彦朝连忙矢口否认:“大监是朝廷的主心骨,更是咱们陆家的倚仗,小侄自是希望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陆文谦却懒得听他这番违心奉承的话,冷冷开口道:“陆沈氏,既然你歇息好了,我们即刻启程回烟阳城。” “哦。” 听他话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酸味,曲云初立刻转回神,亲自推着轮椅,和吉甄、可颜一起扶他坐上了马车。 见她眼里只有二叔,陆彦朝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朝公子,走吧。” 刘全催促了句,重新骑上马,示意众人启程的同时,也经不住打量了眼曲云初坐进去的马车。 本以为这位少夫人是个不学无术的,没曾想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干爹的病况别人不清楚,他是再了解不过了,这么多年的顽疾竟然被这女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轻而易举就治愈了。 恐怕那蓝华仙人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她究竟是何来头? …… 队伍缓缓开拔,车轮滚动着摇摇晃晃的,曲云初靠在车厢的内壁上一直静静凝视着面前那张美如冠玉的精致面庞。 沉吟许久后,她忽然开口问道:“恕我冒味,陆二爷既然知晓害你的幕后之人,为何还要妥协示弱将家主之位传给陆彦朝?” 她如今能想到至圣夫人想要谋害陆文谦的缘由也就一点,那便是宫里那位华夫人想为陆家换位掌舵人,可又怕张锦年不同意,所以才使出了这等卑劣手段? 只是陆文谦的做法显然是她不能理解的。 他一面处死春华、秋怡泄愤,一面又卸任家主,还唆使自己去赌场豪赌败家,营造一个他已是个废人连家事都掌控不了的假象。 难道他是想告诉华夫人,他只想苟延残喘,却又不惧华夫人的迫害? 本想等他给个解释,可陆文谦却只是嗔笑了声:“难道将家主传给陆彦朝不是陆沈氏你所期望的?” “……” 这语调又酸又苦的,曲云初听得有些发毛,知他是生了醋意,直接怒斥道:“陆文谦,你向来豁达,既然已经与我有了了断,为何总是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更何况,自己与陆彦朝本就是生死不共戴天的。 这一点,这些日子,自己表现出来的立场已经很分明。 陆文谦沉默不语,浅浅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确是可以不去计较往日之事,可看到这对狗男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总觉心烦。 见他不肯搭话,曲云初也懒得再理睬他,自顾自的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横竖熬完这一个年头,她就可以继续过回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想到娘亲和阿阿,她心头不觉暖意融融。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忽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她睁眼去看,见陆文谦正捂着嘴一直咳嗽不停,这才想起昨夜让他一个人呆在驿馆的内堂里,怕是受了凉。 陆文谦发现她在偷瞄自己,不动声色的背过脸去继续捂嘴咳嗽。 咳得越发厉害,眼里直冒金星。 瞧他倔强又不肯服软的难受模样,曲云初只得主动从怀中掏出那枚白色药丸来,示意道:“这药丸驱寒止咳的。” 本是想用来给张锦年治肺病的,如今倒是大材小用给了他治风寒。 陆文谦也没矫情,接过药丸毫不犹豫的吞服了下去。 “二爷今日倒是对我十分信任,竟不怕我是想要害你?” 待他狼吞虎咽的吞下了药丸,曲云初才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陆文谦冷冷的睨了她一眼,觉得她如今越发的嚣张了些。 曲云初可不会在意他的感受,继续挑衅着说道:“其实陆二爷可以再信任我一些,说不定我哪天一高兴,连你这腿疾也给治愈了。” 抿着嘴角,朝他邪魅一笑,曲云初一字一顿的提醒道:“毕竟,我们现在是盟友嘛。” 瞧她都快得意忘了形,陆文谦也不甘示弱的警告道: “陆沈氏,你别忘了,我现在并未与你写下和离书。” “那有什么要紧。” 曲云初优哉游哉的撇了撇嘴:“二爷对我宠溺有加,纵着我奢靡无度,这世间女子所盼的荣华富贵也不过如此,留在陆府才是人之所向呀,我要真不识好歹的贸然离去,才会叫人笑话呢。” “你……” 陆文谦气得语塞。 良久后,才气闷的蹦出几字:“陆沈氏,你真是越发的没脸没皮了。” 曲云初不想让他有一点好受:“这不正是二爷为奴家亲自量身定制的路线吗,如今怎生开始嫌弃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 陆文谦气得面红耳赤,又开始猛烈咳嗽着,这次竟直接背过了身去。 看他生气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曲云初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特别的舒爽解气。 要是每日让这疯批被折磨一通,别说是被迫去那无聊的赌场糊弄人,就算是做那过街老鼠人人厌弃,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横竖就是,互相伤害嘛。 第089章:善解人意的兄妹 回到烟阳城已是两日后。 陆文谦和陆彦朝叔侄二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并未有人在府上提及发生在沔城的事情。 折腾这几日,曲云初实在疲乏得紧,回到凤雅阁里,在她的阁楼里呼呼大睡了三日。 醒来时,正见可颜抱着两匹料子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曲云初纳闷的瞥她一眼,缓缓从床上爬起身来:“怎么,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可颜闷闷的将手上的料子忘茶几上一扔,瘪嘴道: “小姐,你看大少夫人真是会恶心人,宫里赏赐了她好些珍珠玛瑙,她分给其他房头的都是各式的奇珍异宝,就连府上最不受待见的冯姨娘和五爷母子都得了好些宝贝, 咱陆家管着大月朝最大的织造局,她却叫人给小姐送了这些破布料来,奴婢瞧着这料子质地还不及姑爷赏赐你的万分之一呢,分明就是别人挑剩下的。” “咳,有的拿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曲云初淡淡的笑了笑。 心里自然也清楚华宛昕是在恶心自己。 不过她既然有这份心,自己自然得回礼。 想着那日的滚滚天雷,她拿了两道符纸出来,递到可颜手上,随口叮嘱道: “大少夫人即将去檀州城了,咱们凤雅阁里贫寒得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你呀就将这两道符纸送去大少夫人院里,让她路上保个平安吧。” 至圣夫人害人的手段的确是精明,华宛昕是陆彦朝的母亲,她这次想要谋害这妇人性命,想必还是会使那等邪祟吞噬人灵力的法子,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人性命。 既然老天不容她袖手旁观,她也只能送这妇人两道符纸,别的事情实在是爱莫能助。 至于华宛昕能不能瞧上自己这两道符纸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你总不能让我傻乎乎的直接去告诉她,她们母子二人最信任的那位贵人心怀叵测吧。” 在心头默默的言语了句,曲云初径直下了楼。 刚到客堂门口,吉甄便笑吟吟的迎了出来。 “少夫人,二爷给你备了好东西,你快进来看。” 他一脸神秘兮兮的开口道。 曲云初不明所以的跟着走进了堂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伏案上一对耀眼璀璨的珠子,每颗足有碗口那么大。 待得她与可颜进了门,吉甄忙关了房门,又吹熄了堂屋里的灯。 昏暗的屋子立刻散出翡翠一般的光芒,将屋内照得跟白日一般明亮。 “这对夜明珠是二爷以前走南闯北时,一位海外的公主送给他的,咱们大月国绝对再也找不到第二对。” 吉甄乐滋滋的说道:“二爷特意让小的从西苑银库取来送给少夫人。” 曲云初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夜明珠,竟然还是这么大的。 她爱不释手的上前捧起其中一颗夜明珠,和可颜一起呆呆的打量着,脑海里生出的第一反应就是:“真好看,这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陆沈氏。” 陆文谦从内室里推着轮椅出来,听到这话,脸上阴沉得如同天上的乌云一般。 “噢,我没有别的意思,二爷不要多想。” 曲云初面色讪讪的瞥了眼他,瞧他很是不高兴,立刻猜到他定是以为自己又要拿这两颗珠子去兑换银票。 自己可没那么傻。 不过…… “如此贵重的东西,二爷为何舍得赏赐给我?” 曲云初有些不解。 这可比宫里赏给华宛昕那些珍珠玛瑙稀罕百倍。 陆文谦最是清楚女人爱攀比的心思,尤其是眼前这位,本就是个贪慕虚荣的主,既然留她在府上,自不愿让她因为这等小事受了气。 “就当是沔城一事的谢礼吧。” 陆文谦语气平淡的解释道:“毕竟因为你的‘刁难’咱们才躲过了一劫。” “刁难”二字,他刻意加重了些,以示强调。 曲云初也听出他仍是在埋怨自己强迫张锦年立长生牌位一事。 这事已经同他解释过,她也不想再与其争执。 “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多谢二爷赏赐。” 简单的道了声谢,便让可颜收了那对夜明珠。 “明日大嫂就要前往檀州了,今夜老夫人在栖霜院里备了晚宴为她践行,你随我一道过去。” 陆文谦命吉甄重新掌了灯,看了眼外面已经暗沉的天色,无奈的摇了摇头,满脸嫌弃: “从哪里养出来的毛病,一睡就是三天三夜,还不吃不喝的,也不怕一睡不醒。” 话落,推着轮椅径直出了门。 “切,管的可真宽,跟个老妈子似的。” 曲云初默默朝他翻了个白眼。 玄门中人的修行之道哪里是他理解得来的。 不过这种场面上的家宴,她既是陆府的二少夫人,自然不能缺席,只好跟着陆文谦一道出了门。 到得栖霜院门口,便听到里面闹哄哄的,院子里张灯结彩热闹无比。 所有人早已入了屋,唯有陆珺莞和陆文靖姐弟两人候在院门口,不肯入内。 直到看见陆文谦和曲云初夫妇的身影,两人才欣喜不已的迎上前来。 陆珺莞喜不自胜的挽住曲云初胳膊,也不再计较她去赌场输银子的事,笑意嫣然的开口道: “知意,你真厉害,听闻你刚到沔城就替大监医好了旧疾,如今城里都在传你是蓝华仙人转世呢。” 说这话时,还刻意打量了眼陆文谦。 她深知只有张锦年活着,二哥哥在府上的日子才能顺遂许多。 否则凭着大嫂和侄子那不容人的性子,怕是早晚要将二哥哥逐出府去。 “三娘过奖了,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曲云初谦逊的回道。 这妮子总是这般大度,实在叫人暖心。 想到先前冷落她的事情,曲云初心中不觉生出些愧意。 “先前……” “你不必多说,我知你所行之事必有深意。” 陆珺莞打断她的话,好生安抚道:“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吧,我绝不会再拦你。” 二十万两银子就收买了刘全这样的人物,怎么算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也知道屋子里眼下所有人都在恭维大嫂,又听闻大嫂只给她送了两匹布料过去,陆珺莞一边拉着她往里走一边小声嘀咕道: “你平日里总爱写写画画的,正好我新得了几盒上好的紫狼笔,晚宴后你随我去一趟闻枢阁,亲自挑选两盒回去” 紫狼笔乃大月朝最为稀罕珍贵的毛笔,据说每一支都需要耗时五年才能做成,造价少说都得数百两银子。 作为常年靠着画符纸谋生的玄门中人来说,曲云初最是清楚有一杆衬手的笔何其重要。 这妮子当真是财大气粗,出手就要送自己两盒,虽然不及夜明珠贵重,却是实用得很。 曲云初激动不已的答道:“那怎么好意思,既是三娘的心意,我可就不与你客气了。” “咳,咱们两谁跟谁,有什么好客气的。” 陆珺莞本就打算送她两盒,自不会心疼,也察觉到自打她给了自己两道符纸,自己每夜觉都睡得安稳踏实了许多,笑眯眯的恳求道:“不过你画了新符,也记得再给我两道。” “好说好说。” …… 第090章:喧宾夺主 “二嫂,我也想要两道。” 陆文靖笑着请求道。 他是见识过二嫂本事的,也深信她绝非等闲之人。 这种薅羊毛的事他怎能错过。 “陆四爷,我这符纸可不是地摊货,哪能随意散给人。” 曲云初扭头故意打量了陆文谦,想着他对自己符纸的嫌弃,转为笑眯眯的言道:“不过难得四爷这般识货,我也赠你两道。” “如此我便多谢二嫂了。” 陆文靖乐滋滋的回道:“要说二嫂这两道符纸小弟我也是受用得起的,二嫂走这些日子,小弟不仅替曲家村的村民盖好了房子,那水陆道场的事宜也准备得甚为妥当,就连钰筱大师都夸赞我是个能干大事的。” 他自卖自夸这一番,却是让曲云初听得很是满意。 娘亲和阿阿终于可以安顿下来了。 这兄妹二人一个比一个暖心,曲云初也不能吝啬了她们,便主动开口说道: “我屋子里尚有几枚开了光的上好玉符,晚宴过后你与三娘一道去凤雅阁取回,正好也给妹婿和四弟妹请一枚回去,就当是补给你们两家的新婚贺礼了。” “那怎生受得起。” 陆文靖可不敢贪她的玉牌。 唐家那庶女花了万两金才得了两枚,自己就是帮着二嫂做了些苦力而已,万一她要趁此坑自己一笔银子,自己既没有二哥的豪气也没有家主夫人的财气,哪里受用得起。 “放心,放心,不收你银子。” 曲云初笑道:“不过你要是有那诚心,去玄都观拜拜施点开光点眼的银子即可。” “不收银子啊。” 陆文靖坦然接受:“那没问题,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也替内人谢过二嫂了。” 瞧他飘飘然的样子,曲云初心头噎了一噎。 这倒是来了个比自己脸皮更厚的。 陆珺莞本就是个热衷于求香拜佛的,也跟着答道:“如此,我也不和你客气了。”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曲云初似笑非笑。 毕竟拿人手短,在这样的门第里她能拿得出手送人的也就自己画的符纸和那些法器了。 凝视着几人礼尚往来的相谈甚欢,陆文谦在一旁听得心里直冒酸水。 这妇人果真是个没心没肺的,自己对她毫不吝啬,她手里的符纸、玉符连江云轻那赘婿都能大方相赠,就是没想起他这个做夫君的。 咳,她实在是位好娘子呀。 掩去面上的难堪,陆文谦故意朝着几人轻咳了声,语气不冷不热的吩咐道:“赶紧进去吧。” 几人回眸,发现陆文谦正黑着脸,连忙齐声应是,簇拥着轮椅一道入了院子。 正厅里,陆家人都已井然有序的坐下身来。 陆家人丁兴旺,三个房头子子孙孙算起来有近百口人,因是长房老夫人安排的家宴,陆柏庭、陆柏庸心知老嫂子的脾性,只让两房正室的娘子和嫡出的子孙赴宴。 江芮为显大度,却是唤了老四、老五的小娘一道入席。 众人知道彦朝母子如今得了势,无不凑在一起讨好巴结。 虽是在栖霜院里办的家宴,今日的正主全然变成了华宛昕的歌功颂德宴。 华宛昕春风得意得很,俨然连婆母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看着入内的曲云初、陆文谦夫妇,华宛昕笑得惺惺作态,忙上前相迎。 “哎哟,二弟,弟妹,你们怎么现在才过来,可让大家好等。” 看似亲切,话里话外无不透着责备,更要显示她如今作为家主母亲的威严。 掠过江芮,她直接同女使们吩咐道:“开席吧,大家可都饿坏了。” 见大侄媳如此喧宾夺主,坐在旁首的陆柏庭、陆柏庸兄弟不约而同的抬眼看向了老嫂子江芮。 一向在江芮面前唯唯诺诺的周姨娘、冯姨娘也不由得将视线小心翼翼的转向了江芮。 江芮却是温温的笑了起来:“难得今日府上聚得这么整齐,大家都敞开了饮宴,今日不必有所拘束。” 说完,看了眼刚刚落坐下来的陆文谦和曲云初夫妇,她心头不由得一阵落寞感伤,偷偷瞥了眼正趾高气扬的华宛昕。 眼里并无愤怒,多多少少带了些怜悯。 大儿媳妇虽然喜欢显摆,又爱耍些小聪明,可这些年她打理府上内务并未出过任何闪失,也算是位贤内助。 想到她此去檀州只能落个一去不返的下场,开始在心里默默的叹息了起来。 “彦朝,今日定是要与幼宁伺候好你们的母亲,这个年节少了她府上终归是少了不少的热闹。” “说起来倒是儿媳的不是,要撇下母亲独自去檀州享福。” 华宛昕故意打量了眼陆文谦和曲云初一眼,阴阳怪气的叹道:“至圣娘娘怕是忙着照顾天子,一时疏忽忘了母亲这位故人,按理说应该让母亲与儿媳一同前往的。” 听着这话,江芮面色又是一阵难堪,不动声色的睨了眼她身旁那两名新来的贴身女使夏芋和冬菊,就差直说: 大可不必呀。 这个福老身消受不起。 “二弟,大嫂不在府上的日子,你定是要与三娘一同照拂好母亲。” 华宛昕如今再与陆文谦正面相对,俨然有了不少底气,看曲云初时眼里更是充满了不屑。 “二弟妹,你可要好生反省反省,这才多长的日子,就败了府上好些银子。” 目光直勾勾的注视着曲云初,华宛昕一脸神气:“无事多到栖霜院来替二弟多尽些孝心。” 说话的语气近乎命令。 纵然已知她的结局,陆文谦却也容不得一个妇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 “虽说长嫂如母,可母亲终究还健在,她老人家向来喜欢清静,早前就吩咐过不必让我院里这新妇晨昏定省,看样子大嫂是要为这栖霜院改改规矩了?” 那平静的面容下隐隐透着股难以说道的威势,不怒自威,让人看着只觉胆寒。 “二弟,你这话实在言重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啊。” 华宛昕赶忙解释。 “咳,大嫂的确也是一番好心。” 曲云初可不喜欢与一个死人计较,更不喜有人打搅自己品尝美食的兴致,主动出来劝和: “本就该到母亲面前尽孝的,就怕母亲嫌弃我这咋咋呼呼的性子,要是母亲愿意,往后儿媳每日都过来。” 江芮历来就不喜欢老二家这位,当着二房、三房又不能失了颜面,只得强颜欢笑的答道: “我这两个儿媳真是一个比一个孝顺体贴,你们的心意老身领了,不过正如谦儿所言,老身的确是喜好清静,向来也不看重那些繁文缛节,你呀还是留在凤雅阁好好照顾你的夫君才是正理。” “儿媳谨遵母亲的意思。” 曲云初恭敬的应了声,就等着她这句话。 华宛昕听着却是十分来气。 第091章:训妻 华宛昕目光幽怨的瞥了眼曲云初。 实在想不通为何婆母如此袒护这无德新妇。 同是正室娘子,两个儿子也都是她亲生的,为何自己处处活得谨小慎微,沈家这位却可以肆无忌惮? 太不公平。 以前只能仗着婆母庇护她尚有所顾忌,在婆母面前唯有唯唯诺诺的才能过得顺遂。 可如今儿子已正式接任家主,至圣娘娘也对她们母子格外看重,她决计不再受这鸟气。 “母亲体恤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那是她老人家的宽容。” 华宛昕说道:“可做儿媳的哪能整日只守着自己的夫君,还得尽心竭力的孝敬公婆才不失贤淑之道……” “够了。” 江芮听得已然不耐烦。 自己分明就是不想老二家这位到院子里来伺候,她今日却是半点眼力见没有。 “都到了年边上,何必再提这些琐碎之事,大娘子果真是个劳碌命,如今得了至圣娘娘的福泽,就安安心心的出去放松一阵子。” 江芮故意转移了话题:“府上的事你就别再操心。” “母亲说的是。” 华宛昕看出婆母脸上的不悦,也不敢再拿伺候人这事继续为难老二家的。 可看她日子过得实在是太逍遥自在了些,心里总觉不平衡。 “说起至圣娘娘,那真是对我们陆家不薄。” 话落,便扭头看陆彦朝,饶有深意的笑道:“朝儿,你呀可得尽心竭力的掌管好陆家,切莫辜负了你干娘的厚恩。” “儿子记下了。” 陆彦朝含笑应了声,也是一脸傲娇的看向曲云初和陆文谦。 “想来的确是干娘伺候天子,又要替天子操持后宫之事,太过忙碌,这次竟疏忽了二叔,等下次小侄入了宫,定要替二叔、二婶求个恩典。” 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至圣娘娘眼里只有陆彦朝母子,压根就没将陆文谦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只顾着一边赏赐。 瞧着陆彦朝沾沾自喜的傲娇模样,陆文谦却懒得与他计较,还破罐子破摔的故意哀声叹了起来: “我如今就是个没用的废人,怎敢劳至圣娘娘惦记,彦朝就莫要因为这些无足挂齿的小事再去惊动她老人家了。” 见他今日如此识趣,华宛昕面上笑意更浓。 “二弟也切莫灰心,你总归是朝儿的亲叔叔,他再不济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做叔叔、婶婶的。” 这话说来怕是连她自己也不信。 曲云初想着前几日在沔城驿馆的那场兵变,至今都还心有余悸。 她至今虽是猜不透陆文谦的具体打算,可也能断定他在酝酿一场大事。 否则,他不至于求着自己陪他演一年的戏。 就是他这鬼王的身份着实叫人有些忌惮。 是直接弄死他呢,还是先瓦解他的死对头? 曲云初心里有些为难。 如果不替他扳倒那些个对头,他死了自己也没安宁日子呀。 想到这里,她暗暗的咬了咬牙,还是决定让他先苟延残喘吧。 只要将阿阿看住,没了圣童点灯引路,就算这疯批到了圆满之日也无法返阴。 于是,她抬眸看了眼天,朝可颜使了个眼色。 “大嫂就不必记挂着我与二爷的事了,倒是大嫂如今受至圣娘娘恩宠正浓,福运滚滚,可这世间之事往往祸福相依,物极必反,我呀特意为大嫂求了两道保平安的符,大嫂此次去檀州定是要带上,必可保你一路顺遂。” “二婶这是何意?” 陆彦朝立时露出满脸的愠色:“我母亲是受至圣娘娘相邀前往檀州调养,能出什么岔子?” 陆柏庸看得也是一脸嫌弃,同陆柏庭嘀咕道:“文谦家的如今是越发没个规矩,彦朝新婚他送人符纸,如今大侄媳妇去檀州享福她又送人符纸,这是怼着这母子二人恶心啦。” “我听说前阵子幼宁那丫头为了向老二家的讨两张符纸还拿出了万两金才求得,也不知她这符纸究竟有何用?” 陆柏庭倒是生了些好奇。 “故弄玄虚,故弄玄虚。” 陆柏庸不屑的摇头。 想到她背着自己去沔城医好了张锦年,心里更为愤懑。 “二哥你休要被老二家的蒙骗了,她怕是整日去那玄都观厮混,学了些旁门左道的东西,再加之运势颇佳得了几次侥幸,要是这符纸管用,救死扶伤还要我这医师何用?” 话里话外充满酸意,却是极尽可能的想要说服陆柏庭,不能听信这妇人的鬼话。 “文谦啦,你也不好生管管,陆沈氏每次都干的什么事,她哪次不是挑这种喜庆日子出来蹙人眉头。” 冒着开罪侄子的风险,陆柏庸直言不讳的说道。 陆文谦嘴上虽是说着不信陆沈氏那套故弄玄虚的伎俩,可经历了这么些事,他心里多多少少存了些敬畏之心。 而且这妇人显然已经知晓至圣夫人是要弄死华宛昕,如果她手里的符纸果真灵验,为何要送给华宛昕? 他有些不解的看了眼曲云初。 瞧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再去回想陆柏庸的话,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失声笑了。 这可真是个夯货。 “文谦。” 陆柏庸见他一点也不严肃,甚为不满的挑眉提醒道:“纵然你身体有疾,可毕竟还是陆府的长辈,不振夫纲,让府上的这些小辈们往后如何自处?” “三叔这话言重了吧?” 陆珺莞知道二嫂是一番好意,她心知二嫂的符纸果真是灵验的,正想袒护,陆文谦却捂嘴掩住了那不自觉的笑意,当即沉下脸来,朝曲云初肃声开口道: “陆沈氏,不得胡言乱语,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家规,惹怒长辈,成何体统,还不快些将这东西收起来。” “二哥,二嫂也是出于好心啊。” 陆文靖也觉得他误会了二嫂,准备解释,陆文谦猛的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桌案上。 “我看今日谁敢再袒护她?” 所有人皆是吓得一怔。 除了江芮和曲云初,其余人都觉得这位陆二爷怕是有什么大病。 陆沈氏输了那许多银子他都不吭声,还处处维护,如今却因两张纸符恼羞成怒。 曲云初也算是看出来,陆文谦并不打算救华宛昕。 好像还盼着她被至圣夫人算计。 扪心自问,她也不愿意管这闲事,可自己头顶上还顶着一片天呀。 自己总得装装样子。 横竖该点拨的也已经点拨了,接下来就看那妇人自己的造化了。 第092章:毁符 瞧着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低沉无比,华宛昕估摸着定是自己只送了老二家的两匹布料,她故意拿这两道符纸来以牙还牙的恶心自己。 “哎,二弟呀,你动什么怒呢,正如老四所说,二弟妹也是一番好意。” 她赶忙上前,亲自将符纸接了过来,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弟妹呀,你有这份心大嫂很感激。” 说着,带了些同情的眼神,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你放心,就算是二弟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大嫂和你侄子也不会不管你的,它日我被至圣娘娘和天子召见入宫,定会替你求个诰命回来。” “如此我可就多谢大嫂了。” 曲云初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她手里的符纸,意味深长的叮嘱了句:“这两道符,大嫂可要保管好呀。” “一定,一定。” 华宛昕假意应承了句,便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去。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用完晚宴,各自回了院子。 陆彦朝和唐幼宁一起陪着华宛昕先是去了鹄宁堂。 夫妇二人刚坐下身来,华宛昕神色骤然一转,怒不可遏的将那两道符纸撕了个粉碎。 唐幼宁本想阻拦,可还没来得及起身就只看见婆母手里捏着把碎纸屑。 “母亲,我姐姐这符纸或许真的能保你平安。” 唐幼宁话音刚落,华宛昕凌厉的一巴掌径直煽在了她脸上。 “你真是越来越糊涂。” 华宛昕瞪眼怒斥道:“你当真以为上次你的病是靠着她给你那块玉牌治好的,那都是你三叔公的功劳。” 前两日就听陆柏庸给自己解了困惑,儿媳那日的病症不过是去曲家村受了惊吓,全靠着他开的调理的药方才使儿媳转危为安,哪里是什么玉牌护佑的结果。 “被人家坑了那么大一笔银子还傻乎乎的向着人家,你真是愚蠢至极。” 话落,华宛昕一把扯下她脖颈上佩戴的那块玉牌狠狠扔到地上,直接摔成了两半。 “母亲。” 唐幼宁吓得大惊失色。 陆彦朝眼下还拿不定主意,将藏在身上的玉牌往袖子里藏了藏,冷冷的向女使们挥手示意:“送夫人回藜榕院歇息。” “官人。” 唐幼宁脸上充满惧怕。 陆彦朝心一横,直接闭上了眼。 待得下人们将她带出去,陆彦朝才重新睁开眼。 想着陆文谦方才怒斥二婶一事,他目光阴沉的说道:“看来二叔如今是对母亲生了惧意。” “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罢了。” 华宛昕阴测测的笑道:“纵然他不惧怕咱们母子二人,也要忌惮你干娘几分。” 话到此处,她却恨恨的捏了捏拳:“就是陆沈氏这贱人着实欺人太甚,一而再再而三的辱我母子二人,偏偏你那娘子是个好被蒙骗的。” “母亲不必担心,二婶这性子,我早晚会让她乖乖的顺从于我。” 陆彦朝信誓旦旦道:“母亲此去檀州只管好生调养身子,等你从檀州回来,这陆家不会再有凤雅阁,更不会再有所谓的西苑银库。” “这事朝儿你可得谨小慎微些。” 华宛昕提醒道:“说起来你祖母的心思的确是叫人猜不透,说他在意这个儿子吧她处处又表现得很是冷漠,可你要说她不在意,她又处处心存袒护。” 这事也让陆彦朝百思不得其解。 上次二叔中毒一事,很显然祖母也是盼着早些将人入殓下葬,可最后又听信了二婶的话,硬生生让她将二叔给救了过来。 “不管祖母如何想的,二叔是决计不能留的。” 陆彦朝若有所思道:“儿子猜测着干娘如此忌惮二叔,只怕是与张锦年离了心,所以想要让我牢牢的掌控着陆家,既然她让刘全来烟阳城监视着二叔,那不如就借他的手彻底除掉二叔吧。” 华宛昕想了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这事你自己看着办,母亲相信你,你定然会比你二叔更有出息,会带着陆家走向更高的巅峰。” 被母亲这番鼓动,陆彦朝心潮澎湃的瞬时想到了还未集齐的八部医经。 只要搜集齐了医经,干娘对自己自会更加器重。 可眼下自己手里只有三部,那陈映南一人就占了四部。 陈家屡屡和陆家作对,看来得让这老家伙涨涨教训了。 …… 凤雅阁的阁楼里,灯还亮着。 曲云初坐在暖炉边,思绪有些凌乱。 她越来越看不透楼下那疯批的心思了。 至圣夫人想要弄死华宛昕不过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听闻天子乳母并无子嗣,她如此煞费苦心的扶植陆彦朝,只怕是想图个老有所依。 可陆彦朝毕竟是有亲娘的,只要华宛昕死了,他自然只能与至圣夫人“母子连心”。 “咳,贼老天,你看斟酌了,我可没有见死不救。” 曲云初仰望屋顶,默默嘀咕了句。 至圣夫人所用之术无非是借助阴邪之物慢慢耗尽人精气神引邪祟入侵,有自己那两道符纸护身,邪祟无法侵蚀华宛昕的魂体。 蓝华一脉的法器对付寻常小鬼邪祟绰绰有余,除非是遇上鬼王这种道行极深的,否则保那华氏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并不是难事。 想到这里,她安心的吹灭了灯,缓缓躺了下去。 马上便是年节,她得好生养精蓄锐,不仅要回曲家村陪着娘亲和阿阿过年,还得去一趟沈家老宅。 毕竟原身的养父养母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待原身不薄,如今自己占了这副身子,承袭了这因果,自然也要照顾好沈家的事。 正要闭眼,黑夜里忽然一道急影飘过,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并未拿法器,只小声吼道:“鬼鬼祟祟做什么,既然来了就赶快现身。” 话落,床前立时出现了曲琮的身影。 “仙姑。” 曲琮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楼下的方向。 “你不老老实实待在九云山,又跑到陆府来做什么?” 曲云初不满的责备道:“就不怕遇上个道行厉害的恶鬼将你吞噬了。” “仙姑放心,钰筱大师说我聪慧,特意赐了我防身的魂器,让我替你们传递消息,寻常小鬼或是道行低微的道士压根伤不了我。” 曲琮沾沾自喜的解释道。 “你寻我做甚?” 曲云初也不自禁的瞥了眼门外。 楼下那位可是名震魂界的日落城魔窟鬼王,哪里是什么寻常小鬼。 曲琮暂时并不惧怕楼下那位,毕竟自己又不想接近他。 “今日张锦年去九云山供奉长生牌位,我见他一共供奉了两道牌,一个是无字的,另一个是专门为沈重山供奉的。” 说到“沈重山”时,曲琮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她。 “沈重山?” 曲云初心头一凛。 自己让张锦年在玄都观供奉长生牌位是赎罪忏悔的,他为何单独给原主父亲立了块牌位? 难道…… 曲琮继续道:“不仅如此啊,我今日看到源源不断的煞气从张锦年体内被引出,在那万千煞气中我似乎看到了曲伯父的身影。” 第093章:贴心的陆二爷 “你曲伯父?” 曲云初一脸讶异。 她自是清楚曲琮口中的曲伯父正是指的自己父亲。 “你可看清楚了,确定那煞气中有你曲伯父?” 曲云初声音急切的问道。 父亲这人性情刚直,又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他惹怒皇帝引来杀身之祸这点她并不觉得意外,所以这么多年也从未怀疑过父亲的死因。 那日只顾着替张锦年压制煞气,倒是疏忽了那些煞气的主人。 为何父亲会留有煞气在张锦年身上? 难不成父亲的死竟与那阉人有关联? 曲琮也不敢断定,毕竟煞气不同于鬼魂,那只是人死后残存的一丝意念,一旦离开依附之物,转瞬即逝。 他狐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不过沈重山的长生牌位却是真真的立在了玄都观的往生殿里。” “我知道了。” 曲云初若有所思的应道:“你早些回九云山去,告诉长清将观里好生修葺修葺,如今玄门重登荣耀,观里的徒子徒孙定会与日俱增,待得我与师父回去也能有个安身之所。” 曲琮乐滋滋的答道:“这个仙姑放心吧,我瞧着长清观主今日见着张锦年送去的银子眼都绿了,信心大振,特意让我转告仙姑,说是他定要让玄都观成为天下第一观呢。” 长清的雄心壮志曲云初倒是清楚得很,也正因为有他在,整个玄都观才能够井然有序的运行。 否则靠着自己那牛鼻子师父,怕是早就让整个观里揭不开锅了。 她欣慰的点了点头,便示意曲琮出了屋子,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细细思考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 倘若父亲的死果真与张锦年有关,那得好好调查调查了。 就是父亲是被明昭帝他老爹长庆皇帝下令所斩,如今长庆皇帝已驾崩好几年,换了新朝,早已物是人非,该从何处去彻查此事呢? 她在脑海里苦思冥想了许久,突然想到一个人来。 “刘全。” 此人与张锦年的关系有些微妙,若想知道些宫中隐秘旧事,怕是只能从此人身上下手了。 “看来,等过完年节得继续给这厮送银子。” 打定了主意,曲云初渐渐的熟睡了过去。 整个院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楼下的堂屋里还留了一盏微弱的烛灯。 陆文谦静静地端坐在门前,眺望着阁楼上已经安静下来的屋子。 他似乎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也不知她在与何人讲话。 再想到方才在栖霜院里对她的那声怒吼,他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过意不去。 “咳,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陆文谦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可笑。 明明同她就只是一个互利互惠的盟友关系,待得一年后,大家就各自分道扬镳了。 自己何必在意她的感受? 就算她死了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再说宫里那恶妇,岂是陆沈氏这妇人敢招惹的。 人家窝里斗,有人上赶着去寻不自在,那不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终于释怀了许多,推着轮椅慢悠悠的回了内室。 次日,整个陆府异常的热闹,所有人都去欢送华宛昕前往檀州,唯独凤雅阁显得安静寂寥,连着好几日都是冷冷清清的。 到了除夕前一夜,江云轻那生母柳氏骤然离世,陆珺莞陪着小赘婿回了江家老宅奔丧。 因着刘全突然下令开始整肃四大皇商,陆文靖与府上几位得力的干将皆连夜赶往了东边的州县亲自主持大局。 老夫人江芮更是在华宛昕离开后开始闭门谢客,说是要斋戒半月,连年夜饭也不愿与府上人一起用。 整个府上突然变得诡异的气氛倒是让曲云初有些不适应了。 对这个年节已然毫无期待,唯一想念的就是哄好了那疯批,可以回到曲家村那个熟悉的村落,过一个简单温馨的年。 所以,在凤雅阁这几日,她早早的就吩咐了可颜置办好年货,准备大显身手要亲自张罗一桌年夜饭。 除夕这日,她起了个大早,刚从阁楼上下来,就见陆文谦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大氅坐在院子里摆弄着他那些心爱的腊梅。 瞧着平静无比的院子,也没看见吉甄和可颜的身影,她顿时有些纳闷。 “可颜。” 朝着院子里大喊了声。 虽说压根没将自己当作凤雅阁的主母,可明面上好歹不能让人寻出诟病的事。 昨夜临睡前,她早已吩咐过可颜准备年饭的一切事宜,怎生大早上的不见了那丫头身影? 看来这小丫头也学会了偷懒。 陆文谦听到喊声,慢调不吝的转过身来,俊美无俦的面上忽的显出一抹淡笑。 “不必叫了。” 陆文谦示意道:“我让她与吉甄出去了。” “哦。” 曲云初漫不经心的才应了声,陆文谦却指了指门外:“你也去吧。” “我?” 曲云初一脸困惑:“陆二爷想让我去何处?” “自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陆文谦答道。 恰在这时,吉甄与可颜一道走了进来。 “二爷,都办妥当了。” 吉甄满脸堆着笑,大踏步行至陆文谦跟前。 可颜也笑眯眯的过来,拉着曲云初衣袖,亲切的开口催促道:“小姐,小姐,我们走吧。” “去哪里?” 曲云初挑了挑眉。 “当然是去曲家村啦。” 可颜解释道:“姑爷让奴婢和吉甄置办了好些年货,特意交代让奴婢陪着小姐去曲家村。” “去曲家村?” 曲云初一脸讶异。 难道这疯批竟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少夫人,你没听错。” 吉甄见她不肯相信,也赶忙解释道: “二爷知道少夫人喜欢曲家村的热闹,喜欢卫氏家那小家伙,这不曲家村刚迁了新村,正好让少夫人过去安抚安抚村民们,顺道陪着他们欢度新岁。” 曲云初听着突然有些感动。 虽然这话像是在吩咐自己去替他做事,可她了解陆文谦的性子,这人向来就是个冷血薄情的性子,连她老娘江芮的死活都不想管,又怎会在意曲家村那些村民。 这不过是他的一个托辞罢了。 只是,这疯批为何突然变得这般善解人意了? 不会是心里又藏着什么小九九吧? 第094章:成全 曲云初很想直接迈开步子直接冲出这座叫人压抑的高门大院。 本想着陆珺莞在家中,这个年节多少能凑合着熬过去。 如今三娘和陆文靖都突然离开了府邸,独自面对这张冷脸,她只觉凤雅阁里更加冷清孤寂了。 可看了眼面前那道突然变得温柔的眸光,曲云初还是按耐住内心的冲动,没有立刻奔出府去。 毕竟是名义上的夫妻,纵然再不喜欢与他待在一处,好歹也得装作伉俪情深呀。 “大过年的我怎能将官人独自留在府中,三娘和四爷离去本就少了些热闹,我若是再去了曲家村,那岂不是要让官人沦为孤家寡人,传出去像什么话。” 曲云初娇嗔着朝吉甄和可颜一怒:“那曲家村何时不能去,安抚村民非得安排在这个节骨眼上。” 话落,话锋却是一转:“不过……” 可话还没转回来,就被陆文谦接了过去:“不过是我想多了,原来夫人并不想去那卫氏家中?” “咳,我没事老想着她们做什么,也不过是与那曲天师有些旧情,念着她母亲和小妹如今孤儿寡母的,所以才多了几分照拂。” 曲云初总觉他在试探什么,故意掩饰了一番,又郑重其事的解释了起来: “官人体恤那些可怜的村民,我自当夫唱妇随,眼下刘织造和官府正全力整肃各大皇商,严查不良风气,咱们陆家之前和曲家村好几次都闹得不愉快,这个时候的确是该对他们多些安抚。” 睨了眼正听得入神的陆文谦,她又接着道:“按理说我嫁进陆家的第一个年头是该与官人共守新岁,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还是先紧着大事要紧。” 陆文谦望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由得露出吟吟的浅笑。 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了下,一双修长的手指忽然摊开来架在脸颊边,胳膊悠闲的撑在轮椅上,他不紧不慢的开口道:“夫人,继续说。” “继续说?” 曲云初愣了愣神:“我说完了,所以我现在立刻去完成官人交代的事情。” 正要挪步,陆文谦贱兮兮的又道:“可我突然觉得一天也离不开夫人了呀,曲家村的事想想其实也没那么着急。” 说着,眼睑微垂着看向她:“要不年节后再说?” “这……” 曲云初暗暗咬了咬牙,恨不得狠狠煽自己一个大嘴巴。 咳,演砸了呀。 不过这家伙如何就想到了大过年的让自己去曲家村呢,不符合常理的。 眼下陆彦朝风头无两,可不能让陆家人去猜忌自己和卫氏的关系,更不能让他们去猜测自己和玄都观的关系。 陆文谦虽不清楚她究竟与卫氏和那小豆丁有什么关系,可与她接触这段时间也只有见她与这对母女在一起时才是最轻松自在的,俨然似亲人一般。 如今的陆府就跟活死人墓一样死气沉沉,他自己个儿困在其间已是不幸,自不想让她这个“盟友”陪他一起在此受罪。 毕竟她救了张锦年,又不计牺牲自己的名声陪他在人前演戏。 再想着前几日栖霜院里的事情,陆文谦也不想再为难她,果决的挥了挥手:“去吧,这个时候安抚人心尤为重要。” 面对突如其来的转折,曲云初抬眼看向面前这道落寞的身影,突然有些不忍心了。 “可是你……” “没什么可是的。” 陆文谦笑道:“我这些年走南闯北,早已习惯一个人,要是你留在府上陪我一起守岁,反倒是让人不自在了。” 想了想,他又补说道:“曲家那个小女童,你要是喜欢年节后一并带回府上来吧。” 本还有些感动的曲云初,听到这话,不觉生出了警惕。 莫非这疯批是在打阿阿的主意?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如今鬼王的意识尚未觉醒,哪里知道什么圣童点灯引路的事。 而且让阿阿留在曲家村也让她十分不放心,她早就想带到自己身边方便照看,就怕让人觉得太突兀。 如今他既开了口,自己自没有必要推脱。 “就依官人的意思。” 曲云初也不再矫情,再次审视了眼他,抛去心中的顾虑,毅然决然道:“那我走了?” “嗯。” 陆文谦含笑点头:“新春嘉平。” “新春嘉平,恭祝二爷长乐未央。” 曲云初也一脸虔诚的向他道了贺词。 之后与吉甄、可颜一道离开了凤雅阁。 有着为曲家村送年货,安抚人心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陆家各房的长辈瞧着也寻不出半点挑理的错处来。 陆文谦望着几人离去,彻底的消失在视线里,略显失落的俏容重新归于平静。 倒是叫人奇怪,她为何如此亲近卫氏和那小女娃,数次冒着得罪陆彦朝和整个陆家的风险也要庇护曲家村那些贱民? 陆文谦怎么想也想不通。 “莫非她与那曲天师果真是交情匪浅?” 想着张锦年,再想着曲天师那张旖旎的容貌和盛名,陆文谦也渐渐觉得合理起来。 毕竟那女子的确值得被人如此对待。 …… 藜榕院内,陆彦朝正亲自照料着小娇妻,下人们皆候在院子里等待他安排岁宴之事,可他对此却是冷淡无比。 自打母亲打碎了那块护身的玉牌后,唐幼宁这几日夜里又是浑浑噩噩的,虽然不至于像前些日子那般吓人,可总是在夜里被惊醒,让陆彦朝很是忧心。 “官人,眼下母亲去了檀州,祖母又斋戒祈福去了,府上冷冷清清的,要不我们也早些去爹爹家中恭贺新岁吧,过完年节爹爹就得赶赴上京了,我想多陪陪他与母亲。” 唐幼宁实在害怕继续待在府上,故意找了个措辞娇滴滴的催他陪自己回唐家。 恰在这时,吉平从外面赶了进来,将曲云初带着人去曲家村送年货的事如实禀告给了家主。 曲家村的事,陆彦朝心头虽是还带着气,可仔细回想在曲家村发生的一切他多少有些心虚。 重重的叹息了声,他神色黯然的说道:“倒是难为了二叔,大过年的还得让他拿二婶去安抚那群刁民。” 再想着刘全那厮开始大刀阔斧的整肃皇商,害得家中子弟半数不得不顶着凛冽的寒冬在年岁边上星夜赶往各处主持局势。 如此心酸的事情就连新帝登基那会儿形势也不至于如此严峻。 他犹记得明昭帝登基时,新月党猖獗到每日数道奏疏连连弹劾陆家,还不是被二叔轻而易举就渡过了难关。 如今自己接任家主,作为自不会比他差。 “去,让大管家吩咐下去,今日各房的年夜饭皆由我藜榕院置办,再给每个房头支五千两岁银,五百匹绢布,外出公干的添上一倍。” “是。” 吉平立刻应声而去。 交代完事情,陆彦朝回过神来重新看向面色焦虑的唐幼宁,为难的说道:“夫人,你也看到了,眼下陆家离不开我,今年暂时就委屈委屈你,先不回岳丈家了。” 接下来的话,他未明说,只要撑过这一阵,等到干娘传下话来,张锦年也不敢再为难陆家。 唐幼宁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 “没有可是了。” 陆彦朝已然没了耐性,大声斥道:“这个年节,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上。” 话落,直接扬长而去。 唐幼宁心里顿时落寞无比,这才成亲月余,他待自己就如同换了个人似的。 这还是自己以前痴心想嫁的彦朝哥哥吗? 第095章:新春贺礼 烟阳城织造署 虽至岁末,可府衙内仍是人流涌动,门里门外一群人忙得焦头烂额的,皆是敢怒不敢言。 后院的内堂里,张锦年一脸肃穆的端坐在茶几边,自打来到衙署后,整个早上都未说过一句话。 宫人小吏们候得焦急,刘全等得更着急。 他早已看出干爹这次是想要好好替陆文谦出口恶气,这个时候得趁机狠狠将陆彦朝踩下去。 横竖那陆二爷如今已和废物无异,家中那娘子又是个做不上指望的,皆不足为惧。 想到这一层,他赶忙趴在张锦年膝盖上痛哭流涕的哭诉道: “干爹呀,儿子的确刚来到烟阳城就知道陆二爷受了委屈,可并不敢过问太多陆府的事情,您也知道至圣娘娘器重那陆彦朝,儿子只好整日里与二少夫人混在赌场里, 可儿子一日也未闲着啊,将烟阳城的事情打听了个遍,这陆彦朝实在嚣张,接任了家主之位还不满足,处处仗势凌人,将算盘都打到了陆二爷的西苑银库上面,儿子却也是敢怒不敢言呀。” 张锦年听得气闷,目光猛的沉了沉,终于开了口:“咱家倒想看看,没了陆文谦的陆家他还有何本事执掌这艘大船。” “可至圣娘娘那里干爹该如何交代?” 刘全小心翼翼的抬眸,试探着睨他一眼。 张锦年默着未出声,缓缓直起身来,压着步子向衙署外走了出去。 刘全和小吏们一路跟随,一直到了门边,才听张锦年再次开了口: “四大皇商可查到了些什么?” “要说四大皇商最为恶贯满盈的当属韩家了。” 刘全如实答道:“那韩颖做家主时一直欺上瞒下,违背朝廷律令,圈占了不少民田,还强占了不少山林伐木,借着为朝廷办差的名头,闹得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又是韩家。” 张锦年冷冷的叹了口气,老沉的眸子里阴狠之色尽显:“天子早已掷下严令,韩颖这厮如此阳奉阴违,罔顾国法,绝不可轻饶,只抄家实在是便宜了他,就灭个九族吧。” “是,儿子这便吩咐寒衣卫去继续搜拿韩家的族人。” 刘全话音刚落,张锦年继续追问道:“其余三家情况如何?” 刘全思忖着答道:“陈、宋两家倒是中规中矩,就是陆家嘛,大少夫人的本家也没少干韩家这档子事,听说大少夫人那侄子华安在舒县跺一跺脚,别说是寻常百姓,就算是知县、县丞那也得退避三舍,这些年做的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 “竟如此跋扈。” 张锦年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彦朝毕竟是至圣娘娘的义子,舒城的华家又算是至圣娘娘的本家,就给他们留几分体面,只惩办了华安一家,阖府上下流放南荒烟瘴之地。” “这个……” 刘全顿感为难。 干爹惩戒韩家不过是还嫉恨着韩颖与陈贵妃勾结动他雪蛤膏的事,可动华家这明摆着是要敲打陆彦朝。 一个灭九族,一个只流放,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看得透彻。 只怕那陆彦朝到头来还得感激干爹的仁慈。 张锦年察觉到他脸上的异样,目如阴鸷般横扫过来:“怎么,莫非你觉得不妥?” 刘全诚惶诚恐的赶忙摇头:“干爹替天子监理朝政,最是明白天子的苦心,绝不能姑息任何扰乱法度动摇江山社稷的奸邪之辈,儿子怎敢有异议,这便差人去舒城拿人。” 听到这话,张锦年这才满意的点头。 想着已是除夕,脑海里不由得就回想起一个人。 “陆家的二少夫人近来如何,可有约你赌钱?” “儿子哪敢再因私废公啊。” 刘全一脸苦意:“儿子眼下只想尽心竭力的为干爹分忧,整肃好四大皇商。” “你最好将心思都放在此处上面。” 张锦年郑重提醒道。 “陆家那妇人虽说医术上有些造化,可讹人败家的本领也不弱,终究是没将心思放在正途上,可惜,实在可惜。” 张锦年连连感叹了数声,担心那妇人会废了公子的家业,便向紧跟在身旁的刘珂示意道:“咱家记得檀州城都指挥使李爽年前进献了名女子入宫的。” “大监,那女子唤作步瑶小姐,乃李将军庶出的女儿,可不是进献入宫的,而是献给您的呀。” 刘珂解释道。 “咱家哪有此福分,可别耽误了人家。” 张锦年摇头轻叹了声,随即吩咐道: “明儿个就是新岁了,你亲自去一趟陆家,将步瑶小姐与咱家身边那栩岚、筠禾一道送过去给陆二爷做个通房的侍妾吧,顺便替咱家恭贺陆二爷新春嘉平,长乐未央。” “咱家这就去办。” 刘珂恭敬的应了声,目光阴沉着瞥了眼刘全,这才大步流星的离去。 张锦年也坐上马车,很快消失在了织造署门前。 …… 曲云初随着陆家的车队来到新建的曲家村,看着各处清一色的木质瓦房和四下里升起的袅袅炊烟,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意。 这陆文靖倒的确是个可靠之人,做事也是雷厉风行,送他那两道护身符还真是没有白送。 她让吉甄带着小厮们去村里分发年货,自己则拎了些东西与可颜径直去了卫氏的新家。 刚到院门边上,就见不远处的几棵槐树下藏着两名小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院中的曲阿阿看。 许是小豆丁和曲冕、曲小丫几个孩童玩的太投入,也没注意到槐树背后的情形。 曲云初恶狠狠的扫了眼那两个小鬼,正准备掏出追踪符,两个小鬼吓得连忙化作一缕青烟逃窜而去。 “大姐姐。” 曲阿阿看到她出现在院门前,迈着小碎步忙不迭迎了上来。 曲云初将手里的年货放进可颜怀里,欣喜不已的一把抱起小豆丁,不停打量着。 “几日不见,你又长高了些。” “大姐姐,你也越来越好看了。” 曲阿阿扶着她肩膀,乐滋滋的笑道:“大姐姐,今夜要守岁,你不留在家里和家里人一起吃团圆饭吗?” 听着这话,曲云初有些哭笑不得。 这里不就是自己的家吗? 来了此处才是团圆呀。 闻到外面的对话声,几家人都赶了出来。 第096章:卫氏的猜疑 “呀,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牛婶一脸惊讶的过来,看着可颜怀里大包小包的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连忙吩咐曲六叔帮忙分摊压力。 “牛婶将这些年货分给四娘和曲冕、小丫他们几个吧。” 曲云初说道:“今年是乡亲们头一年迁入新宅,陆二爷特意为各家置办了一份年货聊表心意,希望大家都能过个顺遂安康的吉祥年。” “陆二爷可真是宅心仁厚呀。” 说这话时,牛婶刻意打量了眼柳四娘,她家那曲琮也算是罪有应得,并不希望她一直耿耿于怀,每次都因这事煞了风景。 柳四娘念着少夫人的好,又不想让卫氏和阿阿脸上难堪,自不会嫉恨曲云初,可却始终不能原谅陆文谦。 “少夫人新春嘉平。” 她露出勉强的笑意,抱着怀里的婴儿朝曲云初恭敬的福了福身,随后赶紧折身回了屋,也没接陆文谦准备的年货。 牛婶看着十分不满,不停叹气:“陆家、里正、村里人没计较刘琮勾结韩家的事,她倒是先嫉恨上了,要真是个有骨气的,那陆家给的银子建的房子都还了回去呀。” 说完就向着曲六叔身上一顿猛锤,连连发泄道:“都怪你,要不是你被猪油蒙了心,鼓捣乡亲们,曲琮和那几个怎会为了替你打掩护丢了性命。” “那他们不也是拿了银子的。” 曲六叔撇嘴道:“村里这些个当初拿银子的时候哪个不是乐呵呵,如今出了事反倒是全埋怨上我了。” “好啦,好啦,这事都已经过去了,牛婶你也别再埋怨她六叔了。” 卫氏也怕他们夫妇当着少夫人的面吵闹起来,让“外人”看了笑话,忙出来劝道:“还是快些置办好岁宴,可别让孩子们饿着了肚子。” “是是是,少夫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让少夫人净看笑话。” 牛婶回过神来,连忙搀扶着曲云初往里走:“外面天寒地冻的,少夫人快入内歇息片刻,要是不嫌弃今日就留在家里一道吃了团圆饭晚些时候再回吧。” 一听这话,卫氏忙不迭阻拦:“如此怕是陆家二爷会怪罪,她牛婶,别的时候咱们造次些留着少夫人倒也无妨,今日除夕,大户人家礼数规矩又多,就怕少夫人回去晚了耽误了时辰会连累少夫人。” “不妨事,不妨事。” 曲云初笑道:“陆二爷刻意叮嘱过,让我呀留在曲家村陪着大家伙过个热闹年。” “留在曲家村?” 卫氏有些惶恐:“陆二爷还真是心宽。” 曲阿阿却是高兴得很,催着她就往里走:“大姐姐,我娘亲今日炖了肘子,还杀了只老母鸡,今日你就留在我们家,我们一起吃大肘子和老母鸡吧。” “那哪够吃呢。” 牛婶巴不得陆少夫人每天都留在村子里,纵然不是留在自家,她也能跟着沾些光,赶忙附和道:“曲冕和小丫,阿阿她们前阵子钓回来的两尾鱼今日也正好杀了让少夫人跟着喝口新鲜的鱼汤。” “啊,那两尾鱼要杀了吗?” 曲阿阿有些不舍得。 曲冕感激着少夫人一直尽心竭力的袒护村民们,别说是两尾鱼,就算是把自己献给少夫人他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咳,阿阿,不过就是两条鱼,等我去姥姥家拜了年回来我和二丫再带你去钓几尾更大的回来。” “好呀,好呀。” 曲阿阿当即从曲云初身上蹦跳下来,拉着曲冕就要去杀鱼。 看着一院子人其乐融融的,卫氏心头却是顾虑重重,拉着曲云初就进了屋。 上次让她在家里过夜,她一直就是惴惴不安,如今大过年的少夫人又来了自己家里,而且瞧着她身后的丫头还背了行李包裹,怕是要在家里住下。 她眉头皱得深沉,也不拐弯抹角,急声问道:“少夫人莫不是与二爷生了矛盾?” 按理来说,这种日子她应该留在府上的。 更何况今年还是她嫁入陆家的头一年,一个新妇哪能随意出府。 “卫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 曲云初笑着回道:“我与二爷感情向来都是……极好的。” 也看出她心头藏有顾虑,又如实解释道:“卫夫人放心吧,我呀的确是陆二爷授意前来的。” “大户人家都是这样过年的?” 卫氏自顾自嘀咕了声。 见她眼里坦荡,并不像是有事在隐瞒自己,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就是寒舍简陋,少夫人莫要挑理。” 曲云初淡笑着摇了摇头,注视着谨小慎微的娘亲,心里莫名一酸。 如今回个家竟然如此艰难。 这都什么世道呀。 她真想直接抱着卫氏喊上一声:“娘亲,我就是你埋在村里的那个短命鬼呀。” 卫氏哪里看得出她心底的事,如今对这位少夫人有的只是惶恐与畏惧,生怕有半点怠慢。 自己和她非亲非故的,可她待自己和阿阿如同亲人一般,现在还要陪着她们母女一起过年,这传出去得引来多少人的瞩目。 “走吧,卫夫人,我们去帮着牛婶、曲六叔杀鱼。” 曲云初瞧着她仍是心神不宁的,拉着她又重新出了屋子。 …… 凤雅阁里,陆文谦坐在轮椅上,手里握着把剪刀安静的修剪着被寒风吹乱了的腊梅。 外面的炮竹声此起彼伏,他平静的心终是忍不住掀起了波澜。 孤寂的心里更觉落寞。 陆沈氏也才离开府上不到半日的时间,他竟开始盘算着她回来的日子。 “咳,我这是怎么了?” 陆文谦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往年不也是如此过的,怎生今年心里变得如此忐忑。 像是有了些期待。 不过是场露水情缘,早晚是要和离的,有什么可期待的。 他说服自己赶忙停止了念想。 不经意的抬眸间,却见陆管家领着刘珂走了进来。 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名年轻俏丽的女娘。 “二爷,刘少监特意奉了大监的意思前来送新岁贺礼的。” 陆管家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手里举着个册子恭敬的上前来递到他手里:“这是礼单,还请二爷过目。” 说罢,又睨了眼刘珂身后的三名女子,想着出府的少夫人,眼中划过一抹狡诈,随后不动声色的转回头来,仍是笑着示意道:“大监担心二少夫人照顾不过来二爷,特意赐赏了三名侍妾帮衬着少夫人料理凤雅阁的事情。” 刻意指了指其中一名女子,陆管家饶有深意的补了句:“里面的步瑶小姐还是檀州都指挥使的千金呢,呵呵呵。” 第097章:问题不大 陆文谦冷着脸轻瞥了眼那三名女子,也不知张锦年在搞什么鬼。 这老太监怕是嫌自己的凤雅阁太清静了些。 陆管家知道二爷的性子,本就是个凉薄之人,向来不近女色,冷不防做此安排实在突兀。 这世间女子可没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 见他脸色越发阴沉,忙不迭凑上前去,小声提醒道: “二爷,毕竟是大监的一番好意,可别寒了大监的心,檀州都指挥使李爽听说即将调入京都,只怕早晚是要进五军都督府的,这个节骨眼上更是得罪不起。” 陆文谦大抵是猜到了张锦年的用意,想来是觉得自己院里娶的这位难成大器,对自己毫无助益,所以才为自己寻了个牢靠的靠山。 他这想法实在是多余了。 刘珂也怕他推拒了大监的好意让大监脸上难堪,连忙朝女娘们示意道:“还不过去好生伺候陆二爷。” 可不等几人挪步,陆文谦一只手已经抬了起来,止住了几人的上前。 “二爷。” 陆管家和刘珂异口同声的喊道。 陆管家担心二爷拒绝张锦年,会让陆府的处境雪上加霜。 而刘珂则担心陆二爷拒人千里之外让大监更无威信可言。 毕竟他院里那位才逼着大监去九云山立了赎罪忏悔的长生牌位。 陆文谦却是不动声色的淡淡一笑,肃声说道:“既是大监的一番好意,我便谢过他老人家了。” 说着,不紧不慢的对陆管家吩咐道:“将步瑶小姐安置到霞丹院里。” 听到这话,陆管家和刘珂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陆文谦再无兴致对两人虚与委蛇,推着轮椅径直回了内室里去。 “我家二爷向来是个慢热的性子,步瑶小姐定要多些耐心,二爷他早晚会让你入凤雅阁伺候。” 陆管家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很是落寞的李步瑶,安慰道:“二少夫人刚嫁入陆府时也是被安置在了霞丹院里,也没几月的功夫就顺理成章的入主了凤雅阁,呵呵呵呵。” 最后的笑声颇有些耐人寻味。 “多谢陆管家提点。” 李步瑶虽是府里的庶女,却是李爽膝下子嗣中唯一的女儿,深得一家人溺爱。 她仰慕陆文谦已久,早前就想让父亲到陆家提亲,可顾虑着自己庶女的身份,一直不敢向父亲道明心事。 没曾想竟让沈家那落魄女捷足先登,抢了自己的位置。 她心知父亲与张锦年一直在谋划一场大局,李家早已深陷其中,没有后退的余地,即便是做陆文谦的妾室,她也心甘情愿的想要加入这场博弈之中。 所以她当初才肯请父亲送自己入上京,到得张锦年跟前,借着张锦年的威势名正言顺的来到陆府。 兜兜转转一圈,如今终于得尝所愿,岂是一个霞丹院能够阻挡得了她的。 望着陆文谦离去的那道背影,她暗暗的抿住唇角,发誓道:“殿下,妾身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随后,向刘珂恭敬的福了福身:“还请刘少监转告大监他老人家,我会尽心竭力的照顾好二爷,这一年在上京城里我专研了不少医书,说不定还能医治好二爷的腿疾呢。” “那感情是好。” 陆管家笑得合不拢嘴:“步瑶小姐是不知道,自打二爷犯上腿疾这阵子,可急坏了老夫人和三娘,要是步瑶小姐真能医好二爷的病,别说是进凤雅阁……” “咳咳。” 他话没说完,刘珂赶忙轻咳几声,将他打断:“陆管家,步瑶小姐和栩岚、筠禾两位姑娘就托付给您了。” “还请刘少监放心。” 陆管家与他抱拳作了作礼,先是将刘珂送走,随后才领着三位女娘离开凤雅阁。 …… 藜榕院里,陆彦朝正安排着为各房置办岁宴的事情,忽见吉平着急忙慌的奔了进来。 “公子,不得了了,刘全已下令让整个烟阳城的寒衣卫尽数赶往舒城捉拿表少爷一家下狱。” “什么?” 陆彦朝本是一脸的喜色,却被他这番话惊得不知所措。 吉平将张锦年下令诛韩家九族和流放华家之事详细说了一遍,陆彦朝顿时猜到这定是张锦年故意在敲打自己。 “公子,可要立刻遣人去檀州府请大少夫人回来?” 吉平急着问道。 “不行。” 陆彦朝最是清楚母亲的性子,她哪肯眼睁睁看着华家人流放。 只是这事毫无转圜的余地,一来有韩家人诛九族在前,再则自己那表弟的德行他也十分清楚。 光凭上次与张笙的事就足够砍他十次脑袋。 不管怎么理论,张锦年这次都是法外开恩了。 “传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将舒城的事传到母亲耳中。” 陆彦朝双眸幽深的眨闪了下:“不,你亲自派人去檀州看着,若是华家有人前往母亲修养之地,乱棍赶走。” “公子,那可是大少夫人的娘家呀。” 吉平有些不忍心:“华家老夫人上了年岁,哪里经受得住被流放之苦。” 陆彦朝狠狠咬了咬牙关:“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华安有此德行还不都是我那外祖母给惯出来的,如今因他一人牵连整个华家,也是罪有应得。” 吉平仔细衡量,也认同了公子的观点,但愿大少夫人可以撑的过去,不要被华家的事给拖累了。 想了想,他又将张锦年赏赐陆文谦通房侍妾一事说了出来。 陆彦朝听得再度错愕不已:“我那二叔究竟是哪里比我好,竟值得张锦年如此待他,连李爽最宠爱的女儿都赏给他做妾室?” 他越来越不理解。 李爽是封疆大吏呀,如此一来,自己哪敢再动陆文谦。 就是可惜了二婶,凤雅阁主母的位置还没坐热,张锦年就给她安插这么位强敌进来。 这不明摆着既恶心了自己,也给了二婶难堪。 他倒想看看如今这位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的二婶还能如何招架,怕是到最后还得来求自己。 想到这一层,他乱糟糟的思绪终于安静下来,面上划过一抹难得的喜色。 可笑意才从嘴角扬起,就见两名婢女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急得满头大汗的禀道:“家主,大事不好了,家主夫人她……又犯病了。” “这年还让不让人清静了。” 陆彦朝气得直接掀翻了面前的伏案。 沉吟片刻后才慢慢冷静下来,忙对吉平吩咐道:“去请三叔过来。” 话落,也急急忙忙的赶到唐幼宁卧房里去。 看着面目狰狞可怖的小娇妻,将一屋子女使打得鼻青脸肿的,陆彦朝哪敢靠近,等着陆柏庸赶来,他束手无策的只得苦着脸恳求道:“三叔,你快救救幼宁。” 可陆柏庸才靠近过去,就被唐幼宁那血红的双眸吓得一怔,连连后退。 瞧着家主夫人这病症,陆柏庸只看一眼便察觉到十分不妙,怕是比上次严重许多。 先前本就是为了邀功蒙骗了华宛昕,眼下他更加束手无策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清誉,他唯有硬着头皮再度上前。 “问题不大,彦朝不用担心。” 陆柏庸一边说服自己,也一边宽慰侄孙。 而这次才到唐幼宁身前,就被她狠狠一把锁住了脖子,直接提了起来。 那阴森恐怖的笑意如同来自地狱里的魔鬼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啊。” 陆柏庸只觉整个人快要窒息,在好几人的帮衬下才挣脱开来。 “快去请你二婶吧。” 陆柏庸忍着脖颈处的疼痛,咬着牙关示意道。 “你不是说幼宁上次不过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吗?” 陆彦朝有些气闷。 “咳,此一时彼一时呀。” 陆柏庸讪讪道。 陆彦朝也意识到三叔才是那沽名钓誉的,没什么真本事,没好气的对下人吩咐道:“照顾好夫人,替我备马,立刻去曲家村请二婶。” 上次向她讨要两道符纸,不仅花了十万两银子,还在凤雅阁门前苦逼的等了一夜。 这次,想要求他再次出手,只怕自己亲自前往也要花费不少心思。 第098章:渣男的质疑 如愿以偿的回到娘亲身边团圆过年,曲云初很是高兴。 终于可以放下防备,释放压抑许久的愁绪了。 她吩咐吉甄、可颜取来了陆家置办的上好果酒,准备与大家一醉方休。 犹记得娘亲年轻时也是个颇能饮酒的女中豪杰,全然不像如今这般谨小慎微。 经历了父亲的事情后,她性情可真是变了不少。 今日,定是要让她好生高兴高兴。 待得三家人聚在一起开宴后,她亲自为大家斟了酒,俨然像是家里的主人一般,也不客气的吩咐大家尽情享用桌上的美食。 连着几番推杯换盏之后,屋子里的气氛也彻底的轻松下来。 “牛婶今日辛苦,多吃些。” 多喝了好几杯酒,曲云初已有些微醺,一边替牛婶夹菜又一边向卫氏劝酒: “卫夫人素有千杯不醉的美誉,今日可别拘着。” “大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娘亲能喝酒?” 曲阿阿眯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很是困惑的问道。 “对呀,我是怎么知道的?” 曲云初晃了晃脑袋,眼神迷离,笑眯眯的说道:“那肯定是猜的呗。” “大姐姐真聪明。” 曲阿阿信以为真。 卫氏静静的凝视着这位陆家少夫人,总觉得她心里装了不少事。 从前的家中虽算不得大富大贵,可跟着夫君在京中多年,也见识过不少世面,她深知高门大户家的娘子也不是那般好做的,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光鲜亮丽。 这丫头嘴上不说,可卫氏却看得出她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承蒙少夫人抬爱,愿意来到我们这等穷乡僻壤之地做客,今日我呀也舍命陪君子,陪着少夫人多饮几杯。” 卫氏难得放下心中的束缚,痛快的举杯与她示意道。 “多谢卫夫人盛情。” 曲云初迷迷糊糊的举起酒杯,刚将一杯酒送到嘴边,就感觉手已经不是自己的手,晃晃悠悠的直接趴倒在了桌子上。 “大姐姐。” 曲阿阿连着叫唤了几声也没能将她叫醒。 “少夫人酒量也不行啊。” 曲六叔意犹未尽的看了眼桌上刚打开的第二坛果酒,满眼失落。 本以为遇上了个酒搭子,自己兴致刚起,少夫人就醉倒了,实在没趣。 只是话音刚落,也觉得酒劲上了头,有些招架不住,昏昏沉沉的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这果酒的后劲实在忒大了些。” “卫妹妹,咱们先扶着少夫人去里屋歇着吧。” 看着倒下的自家男人,牛婶无奈的叹息了声,忙不迭起身,一边吩咐二丫和曲冕送他们父亲回家,一边与卫氏一道搀扶着曲云初去了里间的卧房。 等着将人安置在床榻上,卫氏刚替她把被褥盖好,便听一阵轻盈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 “娘亲,别走。” “……” 卫氏与牛婶面面相觑了眼,还未来得及说话,又见床上的女子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掌将她衣襟紧紧拉扯住: “娘亲别走。” “少夫人怕真是喝多了。” 牛婶苦着脸说道:“都开始将卫妹妹当娘亲了。” 想了想,只好对卫氏叮嘱道:“厨屋里就让我和四娘收拾吧,卫妹妹好生照顾少夫人。” “嗯。” 卫氏一头雾水的轻应了声,只得从茶几边搬了张凳子过来,坐到床榻边静静的凝视着早已熟睡过去的少夫人。 里正家也置办了宴席招待陆家人,可颜在里正家听说小姐喝醉了酒,也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瞧着自家小姐紧拽着卫氏像个孩子一样喃喃自语的唤“娘亲”,她顿时露出一脸的难为情。 “卫夫人,我家小姐往常都不这样的。” 可颜讪讪的摆手,无奈的解释道。 以前在老宅里也从未见小姐如此亲近老夫人呀,如今竟抱着个陌生妇人这般没边界感。 她都感到害臊。 “不打紧。” 卫氏望着床上那红扑扑的脸蛋,心里忽然暖融融的。 少夫人这样子倒是像极了自己那可怜的女儿。 女儿没多大就被送去了玄都观,鲜少能够回家,所以每次相聚她总是同今日这般黏人,哪怕是睡着了也不舍得自己离去。 理了帕子,她满目慈祥的开始替曲云初擦拭着额角冒出的汗。 “有劳卫夫人了。” 可颜有些过意不去,觉得给她添麻烦了。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少夫人护着我们大家,我照顾她一二也是应该的。” 卫氏笑着说道:“可颜姑娘出去与乡亲们一道欢庆新岁吧,这里有我照顾着,你整日里陪着少夫人,想是也鲜少能够来到咱们这种地方,不必拘泥。” “多谢卫夫人。” 可颜早已看出小姐喜欢亲近面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妇人,虽然心里面有些醋意,更是替自己家里的那位老夫人感到难过,可小姐的心思她实在猜不透。 凝视着眼前这番景象,她也只好恭敬的朝卫氏福了福身,默默的退了出去。 曲阿阿从外面进来也被看到的情景吓得一愣,飞快的跑到卫氏跟前,纳闷的问道: “娘亲,大姐姐为何总是喜欢黏着你呀?而且我方才好像还听到了她唤你娘亲,大姐姐没有娘亲吗?” “嘘。” 卫氏朝着小豆丁轻嘘了声,其实她自己现下也是一头雾水的,只好搪塞道:“想必是你大姐姐也想她自己的亲娘了吧。” “可大姐姐的亲娘不是就在沈家吗,她为何不回沈家,大过年的跑到咱们家来?” 曲阿阿仍是困惑得紧。 这话倒是将卫氏给问住了。 如果果真只是为了安抚村民,陆家只需遣个管家、下人过来分发年货已是格外的恩典,全然用不着让府上的少夫人亲自前来。 她倒是从牛婶口里听了些少夫人的家事,知道她亲生的母亲早已亡故,沈家那位不过是养母而已。 想到此处,她似乎又能理解这位“少夫人”了。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卫氏黯然神伤着轻叹了声,与小豆丁一起默默看着床上的“少夫人”正出神,门外忽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曲阿阿先是冲出门去看,只见一群人正与吉甄手底下的小厮和村民们僵持着,剑拔弩张的态势让原本宁静的小院突然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 “孙少爷,二少夫人的确是多喝了些酒,睡熟过去了。” 吉甄拦着准备硬闯的吉平,一脸严肃的解释道。 “又睡着了?” 陆彦朝气不打一出来:“我这二婶可真是心宽呀,还真是将此处当家了,到了哪里也能安然睡下。” 怕是在那喧嚣的市井中只要给她安排一张床她就能睡得天昏地暗。 偏偏每次都是在自己火烧眉毛的节骨眼上她睡得死沉。 这是前世里和自己有仇还是咋滴。 他严重怀疑这妇人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第099章:你有血光之灾 里正虽是惧怕着这位新任的陆家家主,可是村民们现在并无半点逾矩,他也出来据理力争道: “孙少爷,我们已按着陆家的意思全村迁往新村,就连为先祖们做的水陆道场也是孙少爷亲自点了头的,如今二少夫人前来安抚村民,我们尽些地主之谊留她在村里用个便饭并不为过吧?” 顿了顿,他理直气壮的继续说道:“此事就连陆家二爷也并无微词,孙少爷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陆彦朝心急如焚,可这个节骨眼上陆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他自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对曲家村这些卑贱的村民比往常客气了许多。 “里正言重了。” 陆彦朝强忍着怒气朝里正抱了抱拳:“不过是府上出了些事情,需要请我那二婶回去,事态紧急,劳烦诸位让个路。” “哪有做侄子的来接婶婶的道理,更何况二少夫人眼下还醉了酒。” 里正早已看出其中存有猫腻。 陆二爷的亲随就在少夫人身边,家主却要过来亲自接人回去,这不明摆着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陆二爷断不至于如此糊涂,给他自己制造非议。 吉平觉得这里正实在冥顽不灵了些,开口怒斥道:“你这老东西管事也管得太宽了些,我陆家的事情哪是你能插手过问的。” “吉平,二爷只是残了可不是死了。” 吉甄狠狠睨他一眼:“二爷感念曲家村的乡亲们深明大义,让出了宝地以全朝廷入贡圣物,特意吩咐少夫人前来慰问乡亲们,你如今趁着少夫人歇息之际横冲直撞的往里闯,是想陷家主于不义还是想再让二爷脸上难堪?” 吉平听得一噎,不敢再开口。 陆彦朝也随即向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听着四处此起彼伏的炮竹声,阴恻恻的笑道:“说起来也是我这做家主的疏忽,曲家村此次帮了我陆家大忙,我竟还劳动二婶大过年的前来看望大家,既然二婶歇下了,就不必惊扰她了。” 说着,便对吉平吩咐道:“去多买些烟花、炮竹来,我今日要和曲家村的乡亲们共同守岁。” 吉平心领神会,立刻应声而去。 吉甄与里正默默相视了眼,这才吩咐众人缓缓散去。 陆彦朝也开始思索着如何请动二婶再为小娇妻医病。 想着唐幼宁发病的缘由,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藏在衣袖里的那块玉符。 莫不是幼宁果真被邪祟附了体? 念及此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二婶又何时学来的这些故弄玄虚的伎俩,以前也从未听她提及过。 难不成她真的与自己相识的那名女子是故交? 又或者说,玄都观里藏有什么隐世高人,传授给了她高深莫测的学问? 犹记得葬身火海中的那位也是个修道的,她除医术了得,好像也会些玄门的术法。 看来得亲自去九云山走上一遭了。 就是眼下的窘境让他实在抽不开身。 唐幼宁刚嫁入陆家不过月余又连续遭遇这等罕见的祸事,若是让岳母知晓,她撺掇着唐顺与自己离了心,少了户部的支持,往后也是桩麻烦事。 可眼下佛门被禁,玄门又已落寞数百年,一时半会儿除了二婶之外,他还真想不到能够替夫人驱赶邪祟的高人。 要是二婶端着架子不肯回府,这该如何是好? 不经意的抬眸,发现一双稚嫩的眼眸正紧紧盯着自己,那闪闪发亮的瞳孔中藏满了愤怒,叫人看得极度不自在。 陆彦朝忽的记起这小女娃曾入过陆府,二婶还口口声声说这小家伙是她新收的徒弟。 瞧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是可爱得紧。 想来二婶正是因为这小女娃才对曲家村如此眷恋的吧。 要是将这小女娃掳走,二婶该不至于不乖乖顺从自己吧? 一丝邪念冉冉升起,他神色一转,与小家伙温眸相望着,亲切地问道:“小丫头,告诉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曲阿阿见他浑身上下被浓浓的黑色煞气包裹着,似有千万张狰狞的面孔在吞噬他的灵魂。 那股强大的邪恶力量全然快要湮没掉他袖子里藏着的那道微弱绿光。 低眉瞥了眼自己脖颈上戴着的那枚玉牌,散发出的光芒仍是纯白无瑕,曲阿阿经不住朝他撇了撇嘴。 这人究竟是做了多少丧天害理的坏事,竟然可以让邪能压正。 她稚嫩的心里顿时生出恐惧。 “你是坏人,你是大坏人。” 曲阿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眼神笃定的指了指他命宫处:“你印堂发黑,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说完,拔腿就跑进了屋子里去。 “嘿,这小东西,竟敢诅咒家主。” 陆彦朝身旁的小厮听得气闷,卷起袖子就要入内追赶。 “混账。” 陆彦朝怒斥了句,伸手将人拦住,没好气道:“你也想陷我于不义?” 他再没气量,也不至于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计较。 更别说二婶就在里面。 方才吉甄的话可还在他耳边打转。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断不会拿这小童使手段。 毕竟自己是堂堂的陆家家主,传扬出去太丢人。 尚在思忖间,村子里炮竹声开始震耳欲聋的响起。 看似热闹的村子却变得愈发宁静,所有村民都如同躲避瘟神一般藏进屋子里偷偷的注视着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陆彦朝自顾自从吉平手里取来些炮竹在卫氏门前燃放起来。 滚滚浓烟弥漫在空气中,夹杂着刺鼻的火药味呛得小厮们不住的咳嗽。 眼看着天色已经暗沉下来,院子里却没有半点动静,陆彦朝心里不觉急躁起来。 “二婶还没醒?” 陆彦朝弱弱的问吉平。 吉平抬眸看了眼守在院门前的吉甄、可颜还有那排得整整齐齐的凤雅阁小厮们,露出一脸苦意。 陆彦朝重重的叹了口气。 自打认识了这对姐妹,自己的日子真是过得越来越苦逼了,哪里还像是从前那位风流倜傥的富家公子。 回想着前些日子在凤雅阁院门前冻了一夜的事情,他至今心有余悸,连忙吩咐道:“去,将所有的烟花爆竹都搬到这里来,再替我准备些炭火和吃食来。” 吉平也不知道今日又要僵持到什么时候去,好歹公子开了口,不像那夜一样难伺候,他立刻应声而去。 第100章:绿茶小豆丁 曲云初一觉醒来时,就听到外面炮竹声声,不绝于耳,缤纷绚烂的烟花更是将整个屋子都给照亮了。 她喜欢这样的热闹,已经好些年没有看到如此盛景了。 见屋子里亮着灯,卫氏趴在床头睡得正熟,她小心翼翼的起身,从床头角落里取了张毯子轻轻的盖在了娘亲身上。 随后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走了下去。 刚到转角边,就见小豆丁站在凳子上呆呆的向东边的柳叶窗外张望着。 她将小豆丁一把抱了起来,顺着她的视线走到了窗沿边上。 “好美的烟花。” 曲阿阿脸上全无惊讶,面色平静的指了指窗户外面。 “是呀,好美的烟花。” 曲云初睨她一眼,不由得挑眉:“可是,你怎么不到院子里去看?” “这里看烟花最好。” 曲阿阿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不去外面的真实原因,反倒是紧拽着她胳膊,小声请求道:“大姐姐,你就陪我在这里看烟花好不好?” “好呀。” 曲云初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却有些困惑。 不过看了眼窗外的景色,几乎能通过柳叶窗一角看到外面的整个烟花秀,倒也的确没有必要跑到外面去受冻。 她抱着小豆丁到茶几边坐下,又往暖炉里添了些银骨炭,见桌上摆了些吃食点心,便与小豆丁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欣赏窗外的烟花。 屋外,陆彦朝冻得瑟瑟发抖,即便是吃了不少的食物仍是觉得凛冽的寒意直袭。 “二婶还没醒?” 陆彦朝已然没了耐性,扯着嗓子急声问吉平。 “公子,你说什么?” 炮竹声太大,吉平全然听不到他的问话声,赶紧凑拢了些。 陆彦朝气得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径直起身走到院门前去问可颜:“快去看看你家小姐醒了没?” 可颜和吉甄看烟花看得正入神,冷不防见家主走过来,也竖着耳朵大声问:“孙少爷,你有何差遣?” 陆彦朝顿时火冒三丈,可这二人毕竟不是自己院里的,他并不好斥责,只得提高音量大声便里面喊道:“二婶,小侄有事求见,还请出来相见。” “咳,孙少爷,我家小姐最是喜欢热闹,她要是醒来早出来了,无需孙少爷这般辛劳的呐喊相请。” 可颜捧着嘴大声提醒道。 陆彦朝急得直喘粗气。 早知如此,那日就该拦下母亲,若是没毁掉那块护身的玉牌,他何至于如此窘迫。 气急败坏的瞪了眼可颜,他只得回到炭火边重新坐了下去。 “将所有烟花爆竹同时给我放了。” 陆彦朝沉着脸大声吩咐吉平。 曲云初在屋子里听着炮竹声越发的震耳欲聋,天空的烟花几乎快扎了堆,心里经不住连连感叹: 这人果真是不能当暴发户。 以前的曲家村哪里这样热闹过。 如此丧良心的燃放烟花爆竹,烧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都说她败家,这些村民们与她可是不相上下了。 “究竟是哪家今年这般豪气,这一夜少说也得烧了上万两银子,没听说曲家村有这等巨富之人呀。” 曲云初纳闷的感慨道。 恰在这时,屋子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 曲阿阿听到了她的感慨,小手撑在茶几上,瘪嘴道:“当然是那个很坏很坏的大恶人呀。” “大恶人?” 曲云初失声道:“陆二爷?” 那疯批什么时候如此浪漫了? “噢,不是。” 曲阿阿挑眉道:“是比他更坏更坏的恶人。” “陆彦朝。” 想到此人,曲云初顿时没了兴致,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温吞吞的说道:“烟花也看完了,我们陪着娘……你娘亲早些睡觉吧。” “我娘亲?” 曲阿阿想到她醉酒时的喃喃自语,好奇的问道:“大姐姐,你为何下午的时候一直唤娘亲,还紧拉着我娘亲的手不放?” “有吗?” 曲云初不动声色的笑了笑。 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失态。 “可能是你娘亲太招人稀罕了。” 曲云初随口敷衍了句,抱着她回到床边,刚将小豆丁放到床上,就见可颜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小姐,你终于醒啦,孙少爷都快将整个烟阳城的烟花爆竹放完了。” 可颜哈欠连连的抱怨道。 “嘘。” 曲云初朝她轻嘘了声,生怕她吵醒娘亲,忙领着她走到堂屋里去,小声询问道:“家主所来为何?” 可颜才茫然的摇了摇头,陆彦朝已径直闯了进来。 “二婶,你终于醒了,还请你随我回去一趟。” 他忍着怒气,疾言厉色的吩咐道。 “怎么,难不成是你二叔死了?” 曲云初没好气的问道。 追进来的吉甄听到这话,脸色骤然一暗: 二爷可没得罪少夫人呀。 陆彦朝露出苦涩的笑容:“二婶说的哪里话,二叔活得好好的,你咒他做甚?” “既然你二叔还在,大半夜的有何事需要你兴师动众的前来请我回去?” 曲云初目色更加阴沉。 陆彦朝眉头皱的紧巴巴的。 自己可不是大半夜才来相请的呀。 沉吟片刻,他只得郑重其事的抱拳,如实说道:“二婶,幼宁她又犯病了,三叔没了法子,恳请你立刻随我回去救她性命。” “又犯病了?” 听到这话,曲云初觉得自己的术业备受打击。 自己这块招牌怎么老是被这货损毁? 给他符纸他不珍惜,自己上次可是赠了他们夫妇二人两块玉牌,仁至义尽了,他竟还有脸来求自己。 如今唐幼宁再度犯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玉牌也弄丢了。 毕竟唐幼宁并没太大的诱惑力,既不至于有人存心想要设计谋害她,更不可能引来冥界大神吞噬她魂体。 无非是些馋了的小鬼作祟。 蓝华一脉的护身符防小鬼侵扰绰绰有余。 “陆彦朝,你当真以为我是开杂货铺的,随你呼来喝去的?” 曲云初也不惯着他,当着众人的面直斥道。 “五十万两。” 陆彦朝咬了咬牙:“只要二婶肯随我回去,五十万两银票一文不少送到二婶院里。” 二叔给她岁钱直接五十万两,自己若是开口少了这个数,怕是难以令她动摇。 “这……” 曲云初看了看天。 老天爷,你可看到了,并非我要坑人家银子,这货死气白赖的求着我收银子,盛情难却呀。 “咳,银子都是小事,总不能让大侄子大过年的还要为侄媳妇操碎了心。” 曲云初大手一挥:“吉甄,套马车,立刻回府。” 第101章:不讲武徳 曲云初也不再矫情,五十万两银子求她驱邪捉鬼,天底下这样的好事可不多。 咳,近来的财运好得是越来越离谱了。 看样子,等离开陆家,她也可以安心的回九云山颐养天年了。 这样想着,她倒是觉得此次的脱胎换骨换得很是值得。 去内屋里辞别了曲阿阿,又向牛婶一家道了别,她坐上马车欣喜的离开了曲家村。 马车急行了一路,快要拂晓时终于回到了陆府。 刚进入藜榕院,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阴气扑面而来。 “看来今日这妖孽道行不浅。” 曲云初暗暗惊叹了声,径直走了进去。 陆彦朝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心里却是忐忑不已。 也不知她是否真有本事能够驱赶邪祟。 三叔公可被折磨得够呛。 曲云初走进院内,就见一大群人躲在门槛两边,一个个狼狈不堪的或是打着小盹,或是紧盯着四处,却是没一个人敢入内。 见到陆彦朝和曲云初的身影,醒着的赶忙将睡着的小厮叫醒,一群人神色慌乱的迎了上来。 “三叔公呢?” 陆彦朝四处打量。 “彦朝啊,我在这儿。” 陆柏庸顶着一张猪头脸,从人群最里边挤了出来。 就怕侄孙责怪他无能,赶忙邀功道:“你祖母还有各房的过来都是无措得很,我怕幼宁伤了你祖母她们,便让所有人都先回去了,我自己个儿守住了藜榕院。” 陆彦朝看他被揍得鼻青脸肿,顶着一对乌青的熊猫眼还如此卑躬屈膝的,也懒得再计较他撺掇母亲毁了娘子玉符之事,只是道: “屋内如何了?” “幼宁今日也是反常得很,要了许多膳食和美酒。” 陆柏庸说着,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侄孙:“她还要了十几名俊俏的小厮在屋子里陪她饮酒作乐,吃喝了这一晚上都没消停。” “什么?” 陆彦朝脸都黑了,连忙看向曲云初,急声道:“二婶,你就快些出手吧。” 曲云初听得也是想笑。 她倒很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小鬼竟然如此张狂又风流。 大步流星的走进去看,便见一群面容清秀的小厮们围在家主夫人跟前,一个个坐立难安的面面相觑着,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曲云初定眼看向唐幼宁,只见一位浑身散发着赤红光芒的厉鬼依附着她的身子端坐在堂屋的上方胡吃海喝。 那厉鬼抬眸瞥了眼入内的女子,不由得一怔。 她的魂竟不是这具肉身的主人。 再定眼一看,发现她额间特有的标志,顿时识出这女子并不简单。 “天选之女,天生阴阳眼。” 厉鬼吓得吐了口寒气,正要道出她蓝华一脉传人的秘密,曲云初忽的掏出一道追踪符扔了出去。 厉鬼吓得一怔,眼看着她要念咒语做法催动灵符,猛的拿起桌上一把割肉的刀直指自己脖颈处,猖獗的狂笑道:“你若想毁了我,我就先毁了她,我要捅死我自己。” “有事好商量。” 赶进来的陆彦朝见此情形,脸都黑了,大声阻拦道:“你要钱要人都不是问题,千万别伤了她。” 厉鬼才露出更加肆无忌惮的笑,曲云初已直接上前,手掌贴住符纸狠狠一拳拍在了唐幼宁肚腩上。 唐幼宁吐出一口鲜血,厉鬼直接从她体内给震了出去。 “她……不是家主夫人吗,你竟敢对家主夫人如此不敬?” 厉鬼哭着一张脸,觉得这货太不讲武德了。 自己好歹是有人质在手,她竟然不顾人质安危。 曲云初才懒得与这厉鬼纷说,既然她知晓自己的来历,又是个不守规矩的,必须快刀斩乱麻将她除去。 连着取出三道追踪符直直抛向那厉鬼。 看着那几道来势颇凶的符纸熊熊燃烧着向自己袭来,厉鬼身形骤的一闪,直接躲过了那几道让鬼魂们闻风丧胆的追踪符。 “就凭你这几道破符纸也能伤得了我?”厉鬼得意的撇了撇嘴,正暗自庆幸着,抬眸再去看,竟发现三道被自己避开的灵符已散成几十道燃烧的纸符彻底的将自己围了起来。 “你使诈。” 厉鬼狠狠的咬了咬牙。 曲云初朝他邪魅一笑,迅速念动咒语,灵符散出的光猛的向那厉鬼汇拢过去,那厉鬼还来不及挣扎就直接化成了灰。 看着满天飘零的灰烬,陆彦朝和所有人都怔住了,回想着方才那零星火焰汇聚的一瞬间,良久都没缓过神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肚子好痛。” 唐幼宁捂着肚腩从地上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到陆彦朝跟前,看着一屋子人都是鼻青脸肿的,三叔公的乌青色熊猫眼更是惹人注目。 她一脸懵逼的问道:“大过年的,你们……你们怎么都这副模样?” 陆彦朝冷着脸,环顾着堂屋里那十几名衣衫凌乱的小厮,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 “啪。” 他猛的一巴掌煽到唐幼宁脸上,嘴里大骂道:“你这贱人,真是不知廉耻。” “呜呜呜。” 唐幼宁再次跌倒在地,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委屈的问道:“彦朝哥哥,我又做错了什么?” “二婶,银票我立刻叫人去取,请你想想法子,我不想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 陆彦朝说道。 掏出这么大一笔巨款来,总归是要彻底的解决问题,也不能每次都凭着她勒索自己的银子。 “好说,好说。” 曲云初也不吝啬,先是掏出两道符纸递到他手上,随后缓缓开口道:“将这两道符让她寸步不离的携带在身上。” “寸步不离?” 陆彦朝露出一脸的难为情,挑眉看了眼正被人搀扶起来的唐幼宁。 瞧她如今这副模样,实在对她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让她整日被两道符纸护着眼不见为净也好。 “定是要寸步不离。” 曲云初很严肃的强调了句,又接着道:“再过些日子,九云山会为蓝华老祖重立金身,主持开光仪式时,我去请一枚开过光的和田玉回来,自能护家主夫人无虞。” 回想起前些日子赐给他们夫妇二人的玉牌,曲云初倒是有些惭愧。 护身符的材质甄选自然要属玉最为灵性养人,而所有玉中又属和田玉质地最好,不易破碎。 以前玄都观落魄潦倒,替人请护身符能用上翡翠就已经不易,如今有了这许多银子,逼格自是得提上去。 多采些和田玉回去并不是难事。 省得总有人砸自己的招牌。 第102章:狭路相逢 听她再度提起玄都观,陆彦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刚在曲家村遇上的那个小女童。 虽觉得她那句“自己有血光之灾”是童言无忌,可经历了今日之事,心里还是有了防范。 “二婶可否能多请两道护身符回来?” 陆彦朝说道:“我可以再加一倍的银子。” 毕竟是钰筱大师主持的开光仪式,不得不叫人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曲云初掐指算了算,重建玄都观若是照着长清的想法要将那处打造成天下第一观,少说也得三百万两银子。 牛鼻子师父向来不会为此事上心,看来这重任得落到大侄子肩上了。 得趁着他没有将陆家带上绝路前,让他多吐些银子出来。 就是他浑身上下包裹着的黑色煞气简直比张锦年还要吓人,哪里是一块玉牌能够护得住的。 怕是师父与师叔联手,散尽一身修为也化解不开他这一身凶煞。 他如果继续作恶,毫无悔改之心,即便是捐出这么大一笔银子修建玄都观也难赎罪孽。 “不过是两道护身符而已,小事一桩。” 曲云初应了他的请求,转身便要走。 陆彦朝目光阴沉的注视着堂中那十余名小厮,大手一挥:“将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拖出去乱棍打死。” “家主饶命啊,我等也是被胁迫的。” 小厮们纷纷跪下央求道。 眼见着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如此残暴,毕竟是十几条鲜活的人命,曲云初不忍心的回过头来,沉声提醒道:“大侄子若想安身立命,还是要行善积德才行。” “二婶这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 陆彦朝不满的瞪了眼她:“要不这陆家的家主由你来做?”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曲云初冷哼了声,掏出一道化煞符来猛的扔向他,随即转身扬长离去。 那道符纸还未到得他身旁,立时化作灰烬。 数不尽的狰狞面孔随之映入陆彦朝眼帘中。 他似乎看到了好些熟悉的面孔,正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自己吞噬掉。 一幕幕往事顿时浮现在脑海中。 他吓得头皮发麻,双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将他们发往边远的庄子为奴,不得再踏入烟阳城半步。” 陆彦朝后怕的指了指那些求饶的小厮们,赶忙改了口。 吉平不明所以的弯下身去扶他起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陆彦朝已是吓得魂不附体,擦着满头的虚汗,颤颤巍巍的行到茶几边坐下身来,小声问吉平:“我让你寻的那些玄门道士可有眉目了?” 吉平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些玄门中人,真正的高人有几个会整日里混迹尘世间,能够在市井中遇到的大多是些江湖骗子。 “去,抓紧去寻,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要给我寻来。” 陆彦朝催促道。 总不能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处处与自己作对的二婶。 得知侄孙要寻道士,陆柏庸殷勤的上前来,赶忙提点道: “彦朝若是想寻个有本事的玄门中人替府上排忧解难,我倒是有合适的人选,那舒城白云观里的炎嵩大师道行颇深,不如请他来替府上镇宅驱邪,自然是比你二婶和玄都观的人强多了。” “炎嵩大师?” 陆彦朝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头: “我曾经寻《蓝华医经》时,曾拜访过此观,那炎嵩自诩是蓝华老祖的后人,可我向他打听医经下落,他却全然不知经书之事,更不明医道,只怕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嗨,蓝华老祖都过世几百年了,是否真有徒子徒孙在世实在难说,这些年玄门没落,白云观敢打着老祖旗号迎纳香客,说明他们观中必然是有些实力的。” 陆柏庸满脸嫌弃的撇了撇嘴:“总不至于还不如你那二婶。” 陆彦朝眼下只想寻个有些本事的替自己排忧解难。 思忖片刻便对陆柏庸吩咐道:“那此事便摆脱三叔公替我走一趟,只要那炎嵩大师肯下山来,不论捐多少香油钱但凭他开口。” “此事彦朝你大可放心,三叔公定然替你摆脱。” 陆柏庸信誓旦旦的答道。 总不能一直让侄媳妇拿捏着。 …… 曲云初领着可颜、吉甄刚到凤雅阁门口,忽见一道俏丽的身影从对面走了过来。 两人狭路相逢都先止了脚步。 那女子定睛细看了要曲云初,恭敬的福了福身,随即温笑着说道:“想必姐姐便是凤雅阁的主母吧?” 曲云初只粗略的看了眼那女子,就察觉到此人来头并不简单。 她身后跟着的几名女使个个打扮的也甚为精致。 仔细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也没想起记忆中有这样一号人物来。 “你是……” 曲云初一脸茫然的正要开口,那女子笑意嫣然的又道:“妹妹乃檀州城李家的,姐姐唤我步瑶即可,是刚随大监来到烟阳城的,二爷怜我从上京远道而来,一路劳碌奔波,特意将我安置在了霞丹院里。”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既道出了她背后的靠山,又引出了陆文谦对她的格外照拂。 而檀州城李家,响当当的门户自然也只有那都指挥使李爽的府上。 曲云初淡淡的笑了笑:“原来是都指挥使家的千金,大监身边的贵人,真是失敬失敬。” “姐姐言重了,不过是受大监差遣过来照拂二爷的女使罢了,哪敢称贵人。” 李步瑶表现得十分恭敬谦逊。 “这不,听闻姐姐除夕夜还得替二爷不辞辛劳的去安抚佃户,做妹妹的实在惭愧,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想着二爷身边无人照料,亲自熬了些进补的羹汤过来,也好替姐姐分忧。” 这话曲云初听得倒是十分明白。 那不就是正主不在家,做妾的想借机上位,故意来讨好主君嘛。 可真是欺自己不懂后宅之事,想又做又立呀。 好在自己与陆文谦并无情意,她想讨好卖乖也碍不着自己什么事。 “步瑶小姐请便吧。” 曲云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大早上被人搅了囫囵觉,实在困得厉害,就不招呼步瑶小姐了。” 话落,径直入院,上了自己的阁楼。 第103章:闭门羹 可颜紧跟在曲云初身后,觉得自家小姐实在心大,蹙着眉小声抱怨道: “小姐,你怎能让那狐媚子入院,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是来勾引姑爷的?” “哪有什么勾引,人家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做妾。” 曲云初云淡风轻的说道。 在她的字眼里,做妾的大抵都是这副德行,极尽谄媚。 否则,堂堂二品指挥使家的小姐怎会自甘堕落与人为妾,还是伺候个半身不遂的。 难道就因为看上了那张从冰窟里划出来的脸? 咳,那实在是太肤浅了些。 曲云初突然就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她倒想看看这位名门闺秀准备如何伺候楼下那位怪癖的主。 李步瑶站在院门口,望着曲云初离去的方向愣愣的出神许久,也没看懂这位沈家小姐的操作。 本以为要与她好生纠缠一番,没曾想她竟如此大度,直接让自己入了院。 难道她果真如市井中传言的那般,对陆二爷无半点情愫,只沉醉于赌场败家? 这可太好了。 “这凤雅阁主母的位置本就是我的,你也别怪我心狠。” 李步瑶在心头暗自嘀咕了句,便笑着看向吉甄:“还请小哥引我入内见二爷。” 吉甄瞧这女子生得也是落落大方,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风范,却是个没眼力见的,无奈的在心头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不清楚自己也就出去一晚上的功夫,府上为何凭空就冒出这样一个女人来,不过听说是大监送来的,也不敢怠慢。 就是二爷的心思,他最清楚,既然是安置在霞丹院里的,那就说明二爷并不想理会她,更不希望她来凤雅阁。 难道她竟天真的将此当作是宠爱了? “咳,二爷怕是还未醒来,步瑶小姐若是只为了送羹汤而来,可让小的传进去。” 吉甄委婉的拒绝了李步瑶的请求。 他可不想大早上的就去蹙二爷眉头。 李步瑶自是听出了他话外之音,无非是不想让自己进去。 自己一个后来者,他向着楼上那位倒也没什么。 凡事都得靠自己去争取。 也不等吉甄反应,李步瑶眼尖的发现里面一道俊美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她忙不迭跪下身去,兴奋的赶紧朝着里面喊道:“二爷,妾身步瑶,特意为二爷熬制了进补的羹汤,还请二爷通融,让妾身入内伺候。” 陆文谦仅是听到了阁楼上的动静,才闻讯赶了出来。 瞧见曲云初大摇大摆的就上了楼,他心里尚在狐疑间,冷不防听到外面的呼唤声,慢悠悠的又将视线移了出去。 一明一暗的两双眸子碰撞在一起顿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着院门前跪着的女子充满期待的眼神,陆文谦推着轮椅缓缓行了过去。 看了眼她身后女使提着的食盒,语气不冷不热的说道: “步瑶小姐远道而来,只需好生留在霞丹院里歇息,这种粗活累活就不必亲自动手了,若是缺了用度吩咐陆管家即可。” 深深的长吸了口气,他最后沉声说道:“往后,这凤雅阁步瑶小姐无需再来。” 话落,推着轮椅转身离去。 “二爷。” 李步瑶一脸失落的抬头正想恳求,陆文谦却头也不回的直接入了里屋。 “步瑶小姐请吧。” 吉甄示意道。 刚来就吃了闭门羹,李步瑶心里无比失落。 可瞧着主仆二人决绝的态度,她实在没了法子,只得起身将食盒递给吉甄:“还请小哥叮嘱二爷趁热喝了这些羹汤。” 吉甄脸上更加为难。 李步瑶也是看出了他的心事,忙不迭从食盒里盛出一碗汤直接喝了下去,举着空碗向他示意:“我对二爷一腔赤诚,绝无加害之意。” 吉甄没了法子,这才勉为其难的将食盒接过,与她抱拳作礼后转身回了内院。 到得内堂中,见二爷仿若无事的端坐在暖炉边翻看着一本话本,小心翼翼的刚靠拢过去,陆文谦冰冷的责备声就在耳边忽然响起。 “你近来是越发的糊涂了。” “二爷……” 吉甄有些心虚的将食盒往身后藏了藏。 “堂堂二品都指挥使,纵然是再惧着陆家,也不至于将自己唯一的掌上明珠送来府上做妾。” 陆文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睨他一眼。 吉甄挑眉:“可我听说步瑶小姐是都指挥使进献给大监的,大监又赏赐给了二爷。” “那就更加蹊跷了。” 陆文谦冷笑道:“李爽明知大监与至圣夫人的关系,还得力不讨好的去割自己的心头肉讨张锦年欢心,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吉甄也顿时意识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只怕是步瑶小姐早就心悦二爷,所以才使了这么出南辕北辙的法子。” 提及“心悦”二字,陆文谦经不住抬眸看了眼阁楼的方向。 自己好心让她去曲家村,她回到府里半句感激的话没有也就罢了,不声不响的就上了楼,还准许外人进入凤雅阁,实在是没有半点做主母的样子。 “去,唤夫人下来,请她替我医治腿疾。” 陆文谦不满的吩咐道。 “夫人怕是已经睡下了吧。” 吉甄可是见识过请少夫人的艰难。 “睡什么睡,新岁第一天大晌午哪有困在屋子里睡觉的道理。” 陆文谦目光一沉:“今日就算是烧了凤雅阁也得将夫人请下楼来。” 总不能真让一个意图不明的女子来替自己医治腿疾吧。 见二爷重新燃起了斗志,愿意医治腿疾,吉甄打心底里高兴,狠狠咬了咬牙,发誓今日定是要叫动少夫人。 可看了眼手里的食盒,他又犯起了难。 “二爷,步瑶小姐熬的羹汤?” 他话音刚落,陆文谦目如阴挚般立时横扫过去。 吉甄赶忙补充道:“步瑶小姐亲自试过了。” 陆文谦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近来果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从今日起,闭门谢客。” 陆文谦提示道:“凡事有一便有二,给了希望便是给人幻想。” 吉甄这才恍然大悟。 倒是自己疏忽,他方才接了李家小姐的食盒就等同于给她开了后门,往后她要是再借着这种由头接近凤雅阁接近二爷自己该如何应对? 我这猪脑子。 “小的记下了,小的这就去请少夫人。” 吉甄提着食盒立刻走了出去。 第104章:我家夫人医术精湛 吉甄走到院外去,正好撞见可颜从阁楼上下来。 “少夫人可睡下了?” 他忙不迭问道。 可颜苦着脸答道:“正要睡下了。” 看了眼他手里的食盒,又示意着问道:“姑爷他……” “噢,二爷没兴致喝汤,二爷腿上不舒服,想请少夫人替他医治腿疾。” 吉甄接过话,将食盒强塞到可颜手里。 “这汤二爷赏给你了,你趁热喝了吧。” “我?” 可颜一脸惶恐。 “当然,可颜姑娘这些日子最为辛劳,不必客气。” 吉甄搪塞了句,便急声催促道:“快些去请少夫人下楼来为二爷医治腿疾吧。” 得知姑爷想要医治腿疾,可颜倒是欢喜得很,也顾不得许多,提着食盒就回了阁楼。 到得曲云初的房里,见她正要睡下,忙不迭上前阻拦:“小姐,小姐,姑爷腿上不舒服,特意命奴婢来请你去为他医病。” 曲云初却直接躺了下去,慵懒的答道:“他不是看不上我这点微末的伎俩,怎生突然就低声下气的来求我为他看病了?” 这不就是犯贱是什么? 只怕并没安什么好心,想要拿自己替他挡烂桃花。 可颜苦着脸央求道:“哎呀,小姐,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姑爷好不容易主动求人,定是腿上十分不舒服,要是姑爷真有个好歹,过两日回了沈家如何向老夫人交代呀。” 曲云初倒是忘了这一茬。 过两日还得去沈家。 的确是不能让陆文谦在这个时候有个好歹。 立即让可颜拿了自己的箱子,随她一道下了楼去。 到得内室里,就见陆文谦躺在软榻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满眼嫌弃的走上前去,一边替他把脉一边询问道:“哪里不舒服?” 陆文谦故意呻吟起来:“浑身难受。” 话落,呻吟声更厉害了。 “别装了,屋里就这几个人,你装给谁看。” 曲云初没好气的斥道。 陆文谦扶着床沿不满的坐起身来,向吉甄、可颜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出去后,这才不紧不慢的指了指腿上:“倒也不是完全作秀,膝盖处的确有些隐隐作痛。” 曲云初随即将针袋取了出来,陆文谦吓得一愣:“又要扎针?” “嗯。” 曲云初冷着脸应了声。 “不扎针可有别的法子?” 陆文谦对她的针莫名有些恐惧。 “自然也是有的。” 曲云初阴笑着睨他一眼:“那就要看二爷忍不忍得住这层痛苦了。 陆文谦瞧她眼里布满阴险狡诈,不必多问,就知道她说的别的法子定然是折磨人的。 咬了咬牙,连忙应道:“那还是扎针吧。” “二爷倒是识时务。” 曲云初扶他重新躺下来,也怕他怀疑自己是故意折磨他,很中肯的解释道: “陆二爷的腿是因为上次中毒一事所引发的,体内毒素淤积,导致筋脉阻塞,这才使得下半身不能动弹,只要疏通穴位,坚持一段时间的针灸,必能重新恢复。” “就这么简单?” 陆文谦难以置信的看向她。 “的确就这么简单。” 曲云初淡笑道。 只不过这种扎针排毒的法子并非寻常医师行得来的,需要结合蓝华一脉独传的渡炁之法。 否则就只能刮骨排毒了。 这种痛苦可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一不小心就真要落个终身残疾。 陆文谦如今早已对她的医术不再存有质疑,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我信你的。” 难得见他如此温顺乖巧,曲云初也不再矫情,替他挽起裤腿,取了几枚银针出来,先往血海、足三里、三阴交穴几处穴位缓缓刺入银针。 伴随着体内精微之炁一道渡入几处穴位,陆文谦明显的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流动顺畅了许多。 看来这妇人以前的确是故意藏拙的。 她的本事果真不小。 曲云初也没去理会他的审视,自顾自的又取了几枚银针,扎向他阳陵泉穴、合谷穴、涌泉穴、内关穴几处穴位。 待得渡完炁,整个人已是精疲力竭,额头虚汗直冒。 “陆沈氏,你替人针灸为何会虚脱成这样?” 陆文谦一脸困惑。 虽然不喜针灸,但也没少见识过这等场面,还是头一遭看见给人扎针把医师自己快要扎废了的。 “噢,可能是昨夜没有歇息好吧。” 曲云初敷衍道。 她自不会告知自己是用秘术替他针灸。 “这两日你就在屋里好生歇息吧。” 想到霞丹院里那位,陆文谦忽然淡淡的笑了起来:“这些日子你替我操持院里的事情,颇为辛劳,正月初四,我陪你回一趟沈家探望岳母。” 曲云初听得一噎。 这疯批是吃错药了吧。 他本就不认同这门亲事,两人之间如今能凑合在一起过日子的缘由也是心知肚明。 他做戏也做得太刻意了些。 “二爷腿脚有恙,就不必跟着我出去奔波这一趟了。” 曲云初话未说完,陆文谦就打断了她:“夫人这是说什么话,你刚嫁入陆府,头一遭回娘家,哪能没有我作陪,如此岂不是叫人看笑话。” 顿了顿,他又笑着道:“再说了,夫人既然开始替我医治腿疾,岂有中断的道理,我随你一道前去,也好继续配合治疗。” 曲云初越来越看不透他的心思,也懒得去揣度,收了针,抱起百宝箱,随口答了句:“二爷高兴便好。” 随后,径直出了屋,回了阁楼。 就这会儿的功夫,她更加疲乏了,收拾好东西倒头就睡。 之后连着两日,李步瑶都亲自送了羹汤过来,可结果与第一日无益,并未见到她心心念念的陆二爷,只由吉甄接了食盒。 吉甄清楚这祸事是由自己闯下的,二爷并不会替自己擦屁股,灵机一动,索性与可颜一道直接坐在院门口很是招摇的享用起了李步瑶送来的羹汤。 李步瑶得知自己每日送去的羹汤竟是让两个卑贱的下人给喝了个干净,气得险些吐血。 到得初四的早上,也不再煲汤过去,而是取了自己行医的药箱直奔凤雅阁。 到得院门前,正撞见陆文谦、曲云初夫妇领着一行人坐上马车准备出门。 “二爷,妾身这些日子特意苦心钻研了一套医病的法子或许能对二爷的腿疾有助益,还请二爷恩准妾身替您诊脉。” 李步瑶一脸赤诚的恳求道。 “不必劳烦步瑶小姐了。” 陆文谦满目爱怜的瞥了眼曲云初,朝马车外面回道: “我家夫人医术精湛,她会医好我这腿疾。” 第105章:收尸 望着马车远去,李步瑶心里越发的惆怅。 “殿下,你何时变得如此糊涂,只有我才能助你夺回失去的一切呀,她就是一个落魄的医家女,对你的前程毫无助益。” 默默的言语了一番,她只得领着女使落寞无比的返回霞丹院。 没走几步,却在路上撞见了陆彦朝。 “见过陆家主。” 李步瑶停下步子,恭敬的福了福身。 “原来是小……婶子。” 陆彦朝神思敏捷的开了口,既未唤她步瑶小姐,也未唤她一声李姨娘,十分亲切的尊她一声小婶子。 李步瑶一脸的受宠若惊,可也知道这位新任家主对陆二爷十分不友善,并不敢放下心中的芥蒂。 “陆家主抬举奴家了,我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奴婢罢了。” 向他再度福了福身,挪步正要继续往前行去。 “小婶子堂堂都指挥使家的千金,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甘愿委身于我陆家给人做个妾室,这份深情就连我也是十分感动,难道小婶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横刀夺爱?” 陆彦朝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笑着提醒道。 这女子的心思并不难猜,她虽是个庶女,却并不愁嫁,如此煞费苦心的接近陆文谦除了情难自抑实在想不到别的缘由。 “陆家主言重了。” 李步瑶倒是清醒得很,并不会三言两语就被他挑拨离间。 “这世间女子,莫说是寻常官家女,怕是宫里的公主、郡主也都心心念念的想着嫁入陆家。” 她这话虽有些夸大的成分,却也算是中肯。 毕竟如今的陆家,在外人看来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陆彦朝听得满脸自豪,见她再度挪步,赶忙提醒道:“我与小婶子虽素无来往,我却愿意助小婶子一臂之力,有的东西想要夺回来可不能靠着一味忍让。” 想到如今铁石心肠的二婶,他突然就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娶她入府也并非坏事。 他不能容忍有人如此悖逆自己,早晚要将她夺回手中牢牢的掌控着。 李步瑶对他暂时却毫无信任可言。 “多谢陆家主的好意。” 微笑着应了声,李步瑶领着女使扬长而去。 她有自己的法子夺回想要的一切,并不想沦为他人的工具。 陆彦朝望着那女子走远,眼神却是十分笃定,相信这位都指挥使家的千金早晚会主动来寻自己。 …… 马车缓慢的行驶在寂寥的街道上。 因韩家之事,如今的整个烟阳城都是人心惶惶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大多数人都选择尽量闭门不出,生怕遇上内务府,遇上寒衣卫,一个不小心就惹来抄家灭族的大祸。 曲云初倒也听闻了些张锦年严惩皇商之事。 作为玄门中人,她虽然对那些无辜逝去的性命感到惋惜,可近来见识过这些皇商的作为,十分能体谅张锦年的苦心。 不管他惩处韩家是夹带了什么样的心思,这些皇商的确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 有的时候杀一儆百,法子虽然简单粗暴,但威慑力却是最明了最有效果的。 就是诛九族实在太过残暴了些。 可那老太监如今毕竟是皇帝的替身,他想要杀谁,自己并不能逆天相阻。 眼下,自己能做的就是替那些亡魂做一场法事,超度他们早些转世,切莫流连忘返危害世间。 望着护城河上空包裹着的一团团浓浓煞气,几乎让全程都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她令吉甄停了马车,径直走到护城河边,取了一道收煞符出来,开始默念咒语,催动符纸。 陆文谦在马车上眺望远处一角,随处可见的皆是无头尸体。 他虽然觉得张锦年诛人九族太过狠辣了些,却并不同情韩家的遭遇。 四大皇商隶属内务府,历来享有不少特权,地位也凌驾于官宦人家之上,不仅负责替皇室采购一应所需,还负责承办大月朝所有军需用品、粮食、盐巴等事关国计民生的重要物资采购。 这些年大家获利颇丰,野心也逐步膨胀,不仅操控了市场,左右着朝廷的经济,还开始插手地方政务,独断专行,成为地方豪强,无人敢惹,深受皇帝忌惮。 如若不杀一儆百,恐怕往后的北地各州只知有四大皇商,不知上京城还有位天子了。 不过想着张锦年在玄都观立的长生牌位,他还是向着马车外的一名小厮吩咐了句:“崔九,你留下来,采买些薄棺替韩家人收尸,选处风水宝地一起葬了吧。” 眼下,整个烟阳城怕是也只有自己敢替韩家人出头收尸了。 “二爷,这韩家上下可没几个无辜的,且不说那韩颖想陷害您和大监,意欲夺了雪蛤膏,韩家上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是人神共愤。” 崔九眺望着远处那些无头尸体,不满的撇嘴道: “那些该死的家伙有几个手上没沾着人命,就说我那同乡的赵四,当初他大哥被韩颖表侄打死,他嫂子被那畜生霸占去凌辱至死,那畜生却跟个没事人大摇大摆的去了上京城, 赵四为此事告了一年的状,没人理会,无人敢为此事做主也就罢了,赵四还险些被害,若不是得二爷收留,赵四一家如今怕是早已成了那冢中枯骨。” “虎狼窝里也有好心肠,如何能一棍子扑灭所有人。” 陆文谦睨了眼护城河边默念咒语的曲云初,也不知怎的,如今总会想起她时常唠叨的话,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朝着崔九摆了摆手,他不耐烦的催促道:“快些去办,多烧些元宝纸钱。” “是。” 崔九只好应声而去。 可心里总觉得二爷近来变化不少,以往他才不会过问这些。 只要事不关己,他连热闹都是不愿意凑的。 如今却要自己去替害过他的韩家人收尸,这实在有些妇人之仁。 曲云初默念咒语将收煞符引向煞气聚集之地,随即便有地府的枷锁鬼将现身。 那鬼将显然是还在睡梦中被头疼的咒语唤醒,扛着一捆枷锁,一脸的不耐烦。 可看了眼念动咒语的人,顿时肃然起敬,只得耐着性子强颜欢笑道:“原来是仙姑差遣,不知有何事要小将效力?” 曲云初自是看得出鬼将在装眼瞎。 那么多凶恶的亡魂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却问自己何事。 哎,如今的地府也是世风日下呀。 第106章:赶人 曲云初故意不去提眼皮子底下能看到的那茬子事,随口搪塞道: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许久未与贵使联络了,近来发了笔横财,念着往日旧情,想给贵使多捎些金元宝过去,又怕贵使换了洞府,担心贵使收不到东西,才念了这段咒语引贵使现身。” “仙姑有心了。” 鬼将莫名一阵感动,这才将视线转移向藏在煞气背后的那些狰狞面孔,故作惊讶道:“哎哟,哪里冒出这么多孽障。” 随后,忙不迭散出层层枷锁撒向那些聚集的恶煞之中,大声吼道:“还不快快随本将入冥界接受审讯,早入轮回之道。”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护城河上空突然就变了颜色,阴云尽散。 “让仙姑受惊了。” 鬼将朝着曲云初邪魅一笑,拉动枷锁瞬间消失在了她眼前。 “咦,怎生突然就放晴了。” 吉甄和小厮们同时惊讶的喊道。 陆文谦的视线却一直紧盯着曲云初的方向,隐隐的察觉到她方才似乎做了些什么。 凝视着她慢调不吝的回到马车里,陆文谦却装作仿若无事的淡然一笑:“夫人近来愈发的神秘了些。” 曲云初方才也听到他吩咐小厮为韩家人收尸的事情,抿唇浅笑道:“二爷如今不也是生了好大一颗慈悲心肠。” 想着出门时他对李步瑶说的话,又故意挑逗起他来:“而且我发现近来二爷似乎活得越来越粗心大意了,竟信了我的鬼话,莫非二爷真觉得我能医好你这双腿。” “至少我知道陆沈氏你还不想死。” 陆文谦目光狡黠的勾了勾唇角:“就凭这一点我便能信你。” 这话倒是说的中肯,曲云初的确不想死。 可这疯批终究是大意了,他是魔窟鬼王呀,正因为自己想活下去,才早晚要弄死他。 一旦时机成熟,她自然是要毫不留情的将这祸害除掉。 “二爷说的都对,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力替二爷治好这双腿的。” 曲云初似笑非笑的回道。 如此也算是让自己将来不会太过愧疚。 毕竟他连鬼王的意识都未觉醒就要被自己灭了,实在有些胜之不武。 “怎么样,前几日在曲家村过得可还愉快?” 陆文谦自是猜不到她还有何理由想要害自己,大大咧咧的问道。 “尚好。” 曲云初并不想过多言及曲家村发生的事情。 虽说被陆彦朝扫了兴致,可他给的那笔银子足以让自己忘去一切不快。 陆文谦大抵也能猜到那日曲家村的事,笑着宽慰道:“等从沈家回来,我再差人去将你那小徒接来府上。” “陆二爷近来为何对一个小童如此上心?” 曲云初有些不解。 他该不至于惦记上阿阿,想用那小豆丁助他返阴。 毕竟,他眼下就是个寻常人而已。 陆文谦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的感受,只希望她在凤雅阁里能够待得轻松自在还能开心些。 “或许多个小家伙能让凤雅阁变得热闹些吧。” 陆文谦解释道。 “原来如此。” 曲云初淡淡的笑了笑。 横竖她早就有想法将阿阿留在自己身边,只要这疯批没打小豆丁的主意便没什么担心的。 等到时机成熟将这祸害铲除,她就能顺利的带着小豆丁回九云山了。 …… 上阳村沈家老宅中 陶氏病怏怏的躺在内室里,女使小宁端了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在一旁伺候着。 “夫人,小姐和姑爷想是该回来了,您可得紧着身子才是呀。” 瞧老夫人忧心忡忡的,小宁语重心长的劝慰道。 陶氏不住的叹气:“知意这丫头好不容易嫁进了陆家,却不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福分,我哪还敢指着姑爷会一道回来。” 她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气势汹汹的责骂声: “你倒还有些自知之明,当初我说什么来着,那丫头就是个丧门星,连她亲生的父亲都不肯容她在府上,你非要将人接进家中,如今倒好,克死了她父亲不说,在陆家不检点惹得整个檀州城都在看她笑话。” 听到声音,陶氏抬眸望去,见是大嫂谭氏领着两名女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大嫂,知意她……” 陶氏刚要出口维护女儿,谭氏满脸嫌弃的抬了抬手: “你别叫我大嫂,我可受不起,沈陶氏,我也是刚刚得了母亲的差遣特来传个话,你嫁进沈家这么些年,不但没能为沈家添个一儿半女的,还让沈家蒙羞,沈家实在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快些收拾了行李,赶快离开沈家吧。” “大夫人,我家夫人还病着呢。” 小宁愤懑的撇嘴道:“你们怎能如此狠心,我家小姐嫁入陆家,那丰厚的聘礼尽数入了沈家的私库,沈家上下全仗着小姐出嫁的聘礼日子才过得宽松起来,大夫人怎能过河拆桥,在这个时候赶我家夫人出府。”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难道你们就不怕小姐回来怪罪?” “怪罪?” 谭氏不屑的冷笑道:“她还有脸回来,就凭她在烟阳城做的那些败坏门风之事,只怕也是个弃妇,回来还得指着一家上下养着她。” “可奴婢听说小姐如今深得姑爷器重,前些日子还在沔城救了宫里那位张大监的性命呢。” 小宁苦口婆心的回道:“说不定姑爷这次还会随着小姐一道回来。”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谭氏面上讥讽的笑意更浓:“你家小姐是个什么德行你们主仆二人还不清楚,那就是个脓包,眼高手低整日里就想着攀龙附凤,陆家二爷是何许人也,会随你家那脓包一起回来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大嫂……” 陶氏倍感心酸。 好歹也是一家人,她说话怎能如此刻薄。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在陆家那笔聘礼的份上,你也不该如此贬低知意。” 陶氏话音刚落,谭氏就无情的摆了摆手:“你别和我说这一套,咱们沈家养那丫头这么些年,用点她的聘礼银子怎么了,沈陶氏,今日就算你说破了天也得快些离开沈家。” 想着陶氏前些日子因得了陆家那位乘龙快婿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谭氏就是一肚子气。 “弟妹不是觉着有了陆家撑腰从此可以享清福了吗,还在这里苦苦煎熬个什么,让你那好女婿亲自来一趟上阳村将你接去陆家呀,整日里吹捧着姑爷有多宠溺那臭丫头,如今都初四了,连半个人影都未见着,怕是她早就被陆家人休弃没脸回来见人吧。” 她夹枪带棒的刚痛斥了一番,就见一名女使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兴奋不已的喊道:“二夫人,姑爷亲自陪着小姐回来探亲了。” 第107章:生死与共的盟友 谭氏难以置信的瞪了眼那女使:“你说什么胡话呢,陆家二爷怎会陪着那臭丫头回来?” “千真万确。” 女使喜滋滋的从袖子里掏出一袋用红绢布包裹的银袋,示意道: “大夫人请看,陆家的人刚进村就家家户户散喜银,见者有份呢,这两锭喜银足足十两,除了陆家还有谁家会如此财大气粗。” 陶氏听得热泪盈眶,赶忙从床上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小宁,快,扶我去接知意和姑爷。” “哎哟喂,弟妹,你还病着呢,这种事何须劳烦你亲自去,我呀替你出去一趟便是。” 谭氏狠狠一把将她按了回去,笑得合不拢嘴的对众人吩咐道:“快将府上好生置办一番,准备迎接我那好侄女和陆二爷回门。” 话落,扭着屁股就大步流星的冲了出去。 “大夫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小宁气得直翻白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陶氏却不住的点头:“姑爷能随知意一道回来,就说明知意这孩子在陆家过得不错,并不像市井传言的那般不堪。” “夫人大可放心。” 小宁笑着安抚道:“奴婢早就说过,姑爷待小姐极好,有姑爷庇护,那陆府谁敢对小姐不敬。” 陶氏听着心里高兴,精气神顿时好了许多,俨然有了力气自己下床,担心女儿看到自己这副憔悴样会不高兴,忙不迭对小宁吩咐道: “快,替我换身喜庆些的衣服,再好好的化个妆,可不能让姑爷看了笑话。” 小宁瞧着心里一酸。 她连着好几日都是水米不进了,此刻却还要逞强。 天杀的大夫人竟是只顾着出门去邀功,哪怕是赏赐一点上好的补药助二夫人恢复恢复元气也好呀。 …… 此刻的上阳村正热闹无比,全村人都围聚在村口抢喜银、糖果,更想一睹威名赫赫的陆二爷风采。 曲云初在马车上静坐着,冷眼旁观着陆文谦笑眯眯的不停与村民们挥手作礼,那刻意作秀的程度让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今日这副做派哪里还是那个冷冰冰的从冰窟里冒出来的人? “夫人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陆文谦不经意的瞥她一眼,发现她对村民们的热情置若罔闻,深感纳闷。 这好歹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呀,她好像半点感情也没有。 “怎么会,二爷亲自陪着我回娘家,给了我莫大的荣光,我哪会不高兴。 曲云初强颜欢笑道:“我可高兴了。” 被迫来到这个与自己八杆子打不着一撇的“娘家”已经叫人很伤神无奈了,还得看他继续演戏,哪里高兴得起来。 她只想作呕。 大可不必呀,陆二爷。 上阳村谁人不知那臭名昭著的沈家幺小姐在陆家是个不受待见的。 她完全可以破罐子破摔,自己回来随意应付一番。 陆文谦已然看出她心底里的薄情与冷漠。 说起来也的确是怪异,沈家的陶氏好歹是含辛茹苦将她养大了的,前些日子便打听到了岳母得了重病,沈家人待陶氏又不好,可陆沈氏竟是一点也不着急,反倒是整日里没心没肺的与曲家村的人厮混在一起。 “陆沈氏,我并不想插手你的家事,可你毕竟是我明媒正娶过门的,只要还在我陆家一日,该有的体面一样也不能少。” 陆文谦郑重其事的说道:“你既认的沈家的门,我自不能让上阳村的人看你们母女的笑话。” “二爷有心了。” 曲云初听出他这话不仅仅是承诺,还带有责备。 她倒的确是冷落了陶氏。 原身嫁入陆家闹出这许多笑话,自己如今还得变本加厉的维持原身的形象,只怕这一切都让陶氏在上阳村和沈家的日子雪上加霜。 看样子,是得继续与这疯批演一出夫妻情深的戏码。 想到这一层,曲云初优哉游哉的探出头去,凭着记忆里的印象向外面一位两鬓斑白的老头挥了挥手:“哟,是二大爷呀,您又老了一岁,牙齿都掉光啦,近来可好呀?” 老者听到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再想着往日旧事,眼瞧着已然麻雀变凤凰的沈家丫头,哪里能好得起来,灰溜溜的藏进人堆里,立时躲了回去。 陆文谦听着她这番问候人的话也不由得露出一脸的难为情。 咳,这人不受待见总归是有缘由的。 “夫人往日里在村子里就是如此与邻里打交道的?” 陆文谦有些鄙夷的问道。 曲云初冷哼了声,学着原主的语气解释道: “那老头是上阳村的里正,我父亲当年被长庆帝下旨赐死,陆彦朝又毁了两家的亲事,里正便带着他那宝贝儿子到家中威胁,说上阳村容不下我们沈家这样的罪人,想要逼着我与他儿子成亲,如此才能让我们一家继续留在村子里。” 陆文谦并不知晓这档子事,淡笑道:“偏偏我答应了娶你过门。” 如今再去回想,大抵能够理解她们母女为何会到陆府门前长跪三日死乞白赖的也要进陆家。 这是被人逼得没了活路呀。 “陆沈氏,往后……” 陆文谦本想说些宽慰安抚她的话,可转念一想,她早晚是要离开陆家的,顿时打消了念头。 “往后没人敢再欺负你们母女。” 陆文谦浅浅的笑了笑。 “咳,陆二爷还是先将自己这双腿养好再说别的不迟。” 曲云初睨了眼他,也不知他与宫里的至圣夫人到底有何恩怨纠葛,那老婆子非得置他于死地。 如今又加上自己,他可比原身的命运要凄惨多了。 陆文谦却毫无察觉的拍了拍自己那双还没知觉的腿:“我这腿有夫人在自然是能养好的。” 饶有深意的瞥她一眼,又道:“毕竟我们如今是生死与共的盟友,我信得过夫人的话。” “二爷信我的就对了。” 曲云初皮笑肉不笑的答了句。 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曲琮前些日子说的话,她隐隐的察觉到原主养父沈重山的死多多少少和他心尖上那位义父脱不开关系。 否则,张锦年何必要单独替沈重山立一块长生牌位。 咳,他们这对表面上的盟友早晚是要土崩瓦解的。 毕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沈重山真是张锦年所害,自己继承了原身的这具身子,自然也得替她报了这个大仇。 也不知真到了那日,这位生死与共的“盟友”选择站在哪一边。 第108章:回门 两人说话间,马车已经稳稳的停靠在了沈家老宅门前。 曲云初撇下陆文谦自顾自的刚下马车,就见一群人笑意盈盈的迎了上来。 “知意呀,你可算是回来了,真是想苦了我们呢。” 谭氏拽着夫君沈江河拦在最前面,快步到她跟前,亲热不已的就要去挽她胳膊。 还不等曲云初反应,马车里一双修长的手指已经直挺挺的伸了出来,将她胳膊直接勾住。 “夫人怕不是忘了什么?” 陆文谦探出头来,满腹幽怨的望着她。 “噢,不好意思。” 曲云初倒的确是忘了,他还是个瘫子,不能自己下马车。 随即叫来吉甄和几名小厮一道将他安置到了轮椅上。 陆文谦无比悠闲的端坐着,目光轻飘飘的环顾了遍沈家众人,优雅的神情突然怔了怔。 因为他并不识得府上的人。 从两家结亲以来,他今日还是头一遭进沈家的门,只得将目光转向曲云初,小声示意道:“夫人也不引荐引荐。” 他这一提醒,曲云初才想起这疯批压根就没来过沈家。 当初替原身料理这桩亲事的虽然是她那大伯沈江河与谭氏夫妇,可陆文谦那时已是病怏怏的,压根就没露过面,就连来沈家接亲也是由陆彦朝代劳的。 她将双眸看向沈江河与谭氏夫妇,做了介绍后,又一一替他介绍了遍沈家的耆老族人。 沈家并非什么名门望族,能攀上陆家这样的门第,那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 郎婿回门探亲,族中上下都不敢小觑。 族长亲自带了耆老们过来迎接,无比恭敬的一一向陆文谦抱拳作礼,并不停恭维: “能得二爷这等佳婿,知意这孩子真是替咱们沈家争光了。” 谭氏和沈江河也笑眯眯的跟着连忙附和:“是呀,是呀,听说姑爷待我家知意情深意切,也不知这孩子前世修了什么福才有此福报。” 听着这话,陆文谦不由得抬眸瞥了眼一脸淡然的曲云初。 如果不是她,恐怕自己和张锦年如今都已成了冢中枯骨。 算起来,倒是自己前世积了福。 “各位谬赞了,夫人既嫁入了陆家,我自该对她多些照拂,不过是为人夫君的本分罢了。” 陆文谦趁机将她纤纤细手拉了过来,含情脉脉的说道:“要说福报,我今生得此良缘才是上天眷顾。” 瞧他满腹深情的样子,曲云初看得再度作呕,没好气的白了眼他,就差直说: 陆二爷,这戏演得太过了吧。 谭氏与沈江河夫妇却是信以为真,想着屋子里如今弱不禁风的那位,不觉心虚起来。 “咳,知意呀,外面天冷,快些让姑爷入院里去歇着,等着晚些时候再请族长和长辈们过来叙话吧。” 谭氏生怕这丫头当着族人的面闹出个什么,连忙示意沈江河与院里的两名男杂役过去帮忙抬轮椅。 族长和耆老们见状,也不好继续跟进去打扰。 正要告辞离去,陆文谦却突然开了口:“听闻岳母前些日子身体有恙,怎不见她老人家身影,莫不是还缠绵在病榻上?” 他这人向来爱护短,纵然是再不受自己待见,可只要是同自己沾上了关系,绝容不得他们被外人欺压为难。 这是他最后的体面。 曲云初也在人群中扫了眼,族里有分量的人物基本都来了老宅凑热闹,可沈家最关键的两号人物却是一个也没见着。 老祖母钱氏和养母陶氏。 印象中,这二人是沈重山死后沈家唯一关心原主的两个女人了。 “莫非祖母与母亲今日一起都病倒了?” 曲云初佯装不知的问道。 其实大抵能猜测到宅子里那些糟心事。 钱氏虽然不待见原主,但却心疼陶氏,据说陶氏当年也是能怀上的,只因在一场事故中为了救婆母落下了病根,这才导致流产不能再生育,于是收养了唐家的弃婴。 大房这对本就容不下陶氏和原身,更别提有了近来自己和原身在陆家的那些糟心事了。 “那我得先进去探望母亲和祖母才是。” 曲云初别有深意的看向谭氏。 “咳,你母亲和祖母都好得很,就是近来染了风寒,我呀担心她们婆媳出来过了病气给你和姑爷,就让她们在屋子里养着了。” 谭氏故作镇定的解释道。 “是呀,知意,姑爷这身子本就不好,若是过了病气在咱们家出了差池我们如何担待得起。” 沈江河也笑意盈盈的赶忙跟着附和:“等你祖母和母亲好些了,大伯我再亲自带着你去探望。” 夫妇二人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不仅是曲云初,就连陆文谦也不好再强求。 若是执意过去,反倒是显得她们不知好歹了。 陆文谦温润的双眸朝着曲云初浅浅的眨闪了下,笑着吩咐道:“既然如此,夫人便陪我先去歇下吧,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你也乏了。” “是是是,我呀特意叫人将东边的厢房早早的收拾出来了,就盼着姑爷和知意回来住得舒适呢。” 谭氏脸上笑意谄媚,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 一听说要和这疯批一起住到东厢房,曲云初顿时急了眼。 “姑爷第一次来家中,自是该住到东厢房,我……” 可她还未说完,陆文谦却抢着把话接了过去: “大伯母体恤我腿脚不便,让夫人随我一道住在东厢房方便照顾,也是一番好意,夫人就别再拘泥了。” 话落,还一本正经的注视着众人,不知羞耻的补了句:“自打夫人进了陆家的门,我与她向来是形影不离的,被她照顾惯了,若是冷不防要分开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话让在场众人听得都是一阵难为情。 “不过是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讲究,姑爷切莫拘泥。” 谭氏又巴巴的讨好道。 “那就有劳了。” 陆文谦做了个手势,便强拉住曲云初,生怕她逃离了自己的掌心。 瞧着二人黏黏糊糊的小动作,沈江河也是看在眼里,连忙差了人亲自领着他们一道去了东厢房。 曲云初大抵猜到陆文谦故意说这些肉麻的话是为了自己和陶氏,也没再矫情。 横竖他一个半身不遂的,即便是睡到一张床上他也不敢对自己图谋不轨。 就是谭氏和沈江河夫妇二人实在是毫无操守可言。 为了讨好陆家这位爷,竟全然不顾礼法。 玄门中历来有一种说法,女子回娘家禁忌与夫君同房,否则会容易影响娘家人的风水。 他们这可是拿沈家的运势来博陆二爷展颜一笑呀。 第109章:床分你一半 曲云初与陆文谦刚入了院门,谭氏就暗暗的朝长子沈初霁使了个眼色。 沈初霁默默的离开人群,直奔西跨院而去。 陶氏强撑着力气让小宁给自己打扮了身精神些的妆容,颤颤巍巍的才走出院门槛,就见侄子领着两名长得精壮的女使拦了上来。 “初霁,你可见到你小妹和妹婿了?” 陶氏喜笑颜开的急声问道。 “二婶这是要去何处?” 沈初霁眉眼一沉,声音颇为严肃的问道。 “堂少爷这话问的,我家夫人自然是要去见小姐和姑爷。” 小宁面无惧色,与他争锋相对着,冷声答道。 沈初霁却只是睨了眼陶氏:“母亲发了话,让二婶在院子里好生歇着,我那妹婿本就是病怏怏的金贵人物,二婶这副模样出去再给他过了病气,让妹婿有个闪失怕是整个沈家都没了活路。” “堂少爷这是什么话。” 小宁听得一脸气闷:“这天底下哪有新妇、姑爷回娘家,做母亲的避而不见?” “啪。” 沈初霁猛的一巴掌直接煽到了小宁脸上:“这院子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话落,另一只手又准备挥上前来。 “初霁。” 陶氏扶着门边,用力瞪大了眼睛,急声吼道:“姑爷终究是随知意回来了的。” 听到这话,沈初霁头皮忽的一麻,赶忙将手收了回来。 “二婶,父亲、母亲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那陆二爷是何许人也,稍有差池咱们整个沈家就得跟着搭进去,我劝二婶还是仔细斟酌才是,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 沈初霁冷笑着说道:“只要二婶肯乖乖的留在院子里,侄子敢保证,不仅会为二婶送来最好的滋补药材,等堂妹和妹婿走后还会将二婶奉若神明。” 话落,命令两名女使牢牢的看守住院门,自己个儿拂动袖袍扬长而去。 “他们凭什么这样对二夫人。” 小宁仍是愤愤不平:“这府里如今的吃喝用度哪样不是靠着小姐的聘礼支撑着的……” 陶氏重重的咳嗽了几声,颤抖着泛白的唇角向小宁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许再争辩。 “夫人。” 小宁心里格外酸楚:“小姐都已经回了府,你何必再这般忍气吞声,奴婢这就护着夫人出去,只要咱们去了前院,小姐定会为夫人做主的。” 怒不可遏的瞪了眼门前的两名女使,小宁撒开腿就准备往前冲,却硬生生被两人拦了回来。 “你们这些瞎了眼的东西,可知道是靠谁给的银子养活你们的?” 小宁大声斥责道。 想想都觉得荒唐。 府上靠小姐的聘礼添了这许多看家护院的小厮,西跨院里却是一样也未添,如今自己院里花银子买的小厮竟然对付上了真正的主子。 “小宁,扶我回屋。” 陶氏劝道。 “夫人,奴婢不忍心看着你如此被人折磨。” 小宁心痛如刀绞:“夫人既然不愿意劳烦小姐,那奴婢去请老夫人,今日的话定不会是老夫人吩咐的,老夫人绝不会想着将你赶出府去。” “够了。” 陶氏听得有些不耐烦:“老夫人身子向来不好,就别再为她添堵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她眺眼望向院外的方向,感慨着说道:“难得姑爷如此体恤知意,只要知意在陆家的日子过得顺遂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见不见这一面又有什么要紧。” 话落,强忍着心酸,转身朝屋内行去。 小宁见状,也只好悻悻的跟着一道回了里屋。 …… 东厢房内,曲云初与可颜收拾好带来的行李,小丫头便很识趣的和吉甄一道退了出去。 陆文谦自顾自的推着轮椅过来,一边察视着里间宽敞柔软的拔步床一边温声说道: “你那大伯母谄媚无度,硬将我们安置到了一处,怕是存了试探的心思,如今我们也只能将计就计,夫人若是不介意,这床我分你一半。” “陆二爷怕是说反了吧。” 曲云初眉峰轻闪着朝他投去一抹极赋压迫性的邪笑:“这里可是我家,客随主便,再说了,是陆二爷自己要求与我同住一屋的,我这人向来贪婪,可不喜欢与人共享卧榻之处。” “既是夫妻何分你我,再说这沈家如今的一切少说也有我陆家一半的功劳,别说是东厢房,就算是我要了整个沈家,你那大伯、大伯母也只会双手奉上。” 陆文谦信誓旦旦的回道。 “噢,那也行。” 曲云初直接抬脚向前,迈上低矮的踏步,率先爬到床上半倾斜着身子躺下,悠哉惬意的盘起了二郎腿,故意挑衅道: “二爷说的的确是有道理,咱们是夫妻嘛,本就应该同床共枕,我若与你计较半张床也显得我格局小了些,不过我们可是早已约法三章,互不侵犯的。” 说完,大大方方的朝着空着的半边床位轻轻拍了拍手:“这半张床我就让给二爷了,你请自便。” 随后,头也不回的转过了身去。 “你……” 陆文谦望着通往床体的门槛和一道道低矮的踏步,此时却犹如登天一般遥不可及。 “陆沈氏,你欺人太甚。” 陆文谦恨得咬牙切齿。 但凡自己现在腿脚稍微灵便一些,何至于被她如此羞辱。 况且,自己还是为了她与陶氏思量才未拒绝谭氏,这陆沈氏就如此报答自己? 曲云初却置若罔闻的假装打起了呼噜。 陆文谦呆呆的注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柔软大床心有不甘,却又不想惊动吉甄和小厮们,只得推着轮椅到暖炉边安歇了下来。 可这屋子里毕竟不如凤雅阁,即便谭氏和沈江河思虑得再周到,也没法请到那许多能工巧匠,更花不起巨额的银子来打造上好的暖室。 陆家府上几乎所有院子都采用了皇宫大内的火墙建造模式,将院内的墙壁砌成空心夹墙,只需通热入墙即可取暖。 火墙能使地面受热均匀,温度升高也快,而且排烟管均在室外,可以防止屋内烟火污染。 待在那样的环境中,即便是无需再生炭火也觉温暖宜人。 可这沈家的东厢房建得宽敞明亮,即便生了再旺的炭火也难以抵挡四处袭来的寒意。 陆文谦刚打了个小盹,就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冻得他直打哆嗦。 第110章:你行吗? 曲云初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儿,发现周围忽然没了动静,异常的安静。 她腿上被冻得一阵发凉,正想将被子拉到身边来,忽然想起上次在沔城驿馆陆文谦受凉的事情。 这沈家可比不得驿馆条件好,天寒地冻的要真将他给冻坏了,自己怕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咳,反正他如今那第三条腿也只是个摆设,对自己构不成多大的威胁。 退一万步讲,自己一个道姑,艳遇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富家公子,到底谁吃亏还指不定怎么论呢。 想到这里,她终于说服自己爬起身来,走出了拔步床。 轻手轻脚的刚走到陆文谦身边,就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寒意扑面而来。 可真是从冰窟里拔出来的人呀,不愧是鬼王脱胎转世的,还未靠近浑身给人的感觉就是阴嗖嗖冰凉透顶的。 “陆二爷。” 曲云初做了个要从后面掐他脖子的手势。 本以为他已睡得死沉,没曾想这微弱的呼唤声直接将他给惊醒了。 他扭头顿时看到曲云初那不怀好意的动作,不觉微微一怔: “陆沈氏,你有什么大病,难不曾还想在你家里谋杀亲夫?” 咳,尴尬,真挺尴尬。 “我哪舍得。” 曲云初故作镇定的笑道:“要是没了陆二爷,往后谁还能满足我穷奢极欲的生活。” 陆文谦也看出她是又想戏弄自己,冷冷的翻了个白眼,继续闭目养神。 “这就生气啦?” 曲云初弯下身来,静静的凝视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庞,此刻却如同染了一层寒霜,毫无亲近感可言。 陆文谦依旧纹丝不动。 “咳,不就是半张床的事,何至于让威名赫赫的陆二爷如此动怒?” 曲云初直接将他一把抱了起来,转身就往拔步床里走。 “陆沈氏。” 陆文谦全然没想到她竟敢如此大胆,愤怒的瞪着她,厉声吼道:“你放肆。” “我放肆这事不是整个檀州城人人皆知的嘛,如今怕是连上京城甚至整个皇宫大院都已知晓烟阳城有位无法无天的陆家少夫人。” 曲云初此时俨然一个泼皮无赖一般,对他的恼怒不管不顾:“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条路都是二爷亲自为我量身定制的,现在怎能埋怨起我来。” 陆文谦立时露出一脸苦意,委屈得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似的,只闷声喘着粗气。 他从出生到现在也没遇上如此蛮横无理还胆大妄为的人。 从前敢在自己眼前叫板的人早已成了冢中枯骨。 “陆沈氏,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陆文谦怒斥道:“快些放我下来。” “我这人可不是时时都那么听话的。” 曲云初自顾自的一直将他抱到内床往床上一扔,扶着腰开始不停喘气,一边喘气一边抱怨: “没想到二爷身子还挺沉。” 陆文谦被她这番捉弄气的不轻,奋力一把直接将她扯了过去。 曲云初猝不及防的被他用力一拉扯,立时失去重心,整个人顿时跌倒了下去,重重砸在了他胸口上。 双腿隐隐约约像是撞在了他双腿间的“摆设”上。 “啊。” 陆文谦发出一声闷哼,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头脑里一片空白。 良久后,他才连续咳嗽着舒缓过来,猛的翻动身子将曲云初压到了身下,怒目圆睁着斥道:“陆沈氏,你果真觉得我现在拿你没了法子?” 曲云初还没从刚才的突发事件里缓过神来,尚处在一脸懵逼的状态,愣愣的点了点头。 可看着陆文谦越发阴沉的脸颊,又赶忙摇头。 “你……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要教你学会如何听话。” 陆文谦目如阴挚般紧盯着她,眼中布满了威胁恐吓。 “你……你行吗?” 曲云初本还有些害怕,可听到这话顿时就安下心来。 并不是小瞧他,只是这疯批如今这衰样,某些方面好像的确只能耍耍嘴皮子。 真不愧是大月朝第一太监的义子。 陆文谦感觉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侮辱,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他愤怒的抓住曲云初衣襟就是一顿歇斯底里的猛啃,试图在她身上用这种肆无忌惮的发泄来寻回失去的尊严。 “陆文谦。” 曲云初用力推了推他,这疯批此刻却犹如发了疯的雄狮一般叫人生畏。 她平生也未被人如此冒犯过,得让他好好清醒清醒,于是猛的一巴掌直接甩在了他脸上。 “陆二爷何必自取其辱。” 曲云初毫不留情的斥道:“纵然你想做禽兽最终也只能落个禽兽不如的下场。” 话落,麻溜的爬起身来,披上厚厚的袍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可回想着刚才给他脸上那一巴掌,她此时仍心有余悸。 那可是在狮子头上拔毛呀。 我怎么敢的。 我没事招惹这疯批做什么。 仔细回味着方才的每一个瞬间,她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自己的确也陷入了心猿意马。 人非圣人,更何况她入的也并非四大皆空的空门,这么帅气迷人的黄花大小伙子都到了自己嘴边,她还真有些把持不住。 可他是魔窟鬼王啊,又与张锦年父子情深,于公于私自己早晚都要与他成为正邪不两立的死对头,岂能对他生出任何邪念。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 曲云初尚在思忖间,可颜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噢,屋子里太燥热了,我出来透透气。” 曲云初敷衍了句,看向院门口守着的吉甄,不知怎的突然就联想到了西跨院那边。 印象中,沈家并没有如今这般富裕。 环顾着四周焕然一新的屋舍建筑,再想着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不少小厮,也猜到定是用了陆家的银子置办的。 虽是用的原身的彩礼,可掌家的却是大房,那些小厮们必然只听命于大房。 今日这样的日子,陶氏纵然再病重也不至于对自己避而不见。 而且连老夫人钱氏也未露面,这实在蹊跷。 她可不信谭氏、沈江河的鬼话,绝非婆媳二人双双病倒,只怕是二人心虚,刻意叫人拦住了陶氏出来告状。 生恩不如养恩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陶氏受了委屈。 想到这里,她先是对可颜吩咐道:“你去我大伯、大伯母跟前传个话,就说母亲和祖母病倒,我忧心不已,让他们无需置办宴席,我要为她们二老焚香祈福。” 横竖今日与那疯批闹成这般模样,他怕是也没闲情逸致在与自己演戏,索性推了晚宴。 第111章:求庇护 可颜也担心陶氏的安危,立刻应声而去,将自家小姐传的话原封不动的传到了谭氏、沈江河夫妇耳里。 “这死丫头又是要哪样?” 等着可颜离开后,谭氏恼羞成怒的骂道:“莫不是仗着有陆家二爷撑腰就果真以为自己可以上天了?” “说起来也怪,陆二爷怎会看上知意那丫头?” 沈江河狐疑着蹙起了眉头:“夫人,有没有可能,他们二人是在做戏给我们看,方才小厮从东厢房过来,说是隐隐约约听到了吵闹声。” “你动动你的猪脑子。” 谭氏指指点点的瞪眼道:“陆二爷这等人物他有什么必要到我们跟前来做戏?知意那臭丫头又有什么筹码来劝说姑爷陪着她回家演这出大戏?” “我好像听人说知意帮着姑爷医过病,就连宫里的那位张大监据说来檀州也是让这丫头给医好了恶疾。” 沈江河并不敢确定,毕竟也是从别处听来的传闻。 “呸,你那脑子里都装的什么,这等鬼话你也信得。” 谭氏嗔道:“她什么德行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从小就好吃懒做,哪里懂得什么医道,顶多也不过是学了些唬人的本事罢了。” 沈江河也觉得是有人误传,就如同有人说这臭丫头在陆府备受嫌弃一样同样不可信。 他瞧着那陆二爷可真是宠溺这臭丫头呢。 “现在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真拦着不让她们母女相见吧?” 沈江河焦头烂额的问道。 谭氏若有所思的蹙起了眉头,好半晌才开口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去求母亲了。” “母亲?” 沈江河不住叹气:“母亲真是越老越糊涂,分不清亲疏,重山已过世这许多年,让咱们白养着个不下蛋的陶氏也就罢了,连那唐家的贱丫头也养到了这般年纪,好在那丫头还算争气,到底是嫁进了陆家去。” “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谭氏有些恼怒:“还是请母亲出面劝劝老二家的,若凭着那贱妇到知意面前胡言乱语,得罪了陆家往后咱们哪里还有宽松日子可过。” “也只有如此了。” 沈江河颔首道:“我这便陪着夫人一道过去。” 命人掌了灯,夫妇二人领了两名女使匆匆的去了后院的芙穗堂。 见屋内的灯还亮着,谭氏暗暗的朝沈江河使了个眼色,沈江河唯唯诺诺的上前叩了门。 “母亲,知意那丫头和姑爷一道回门了,您也知道那陆二爷的名声,怕是得劳烦您老人家出去这府上才有个主心骨。” 卑躬屈膝的才将话讲完,屋内的灯却突然灭了。 “母亲。” 沈江河皱紧了眉头:“弟妹向来最听母亲的话了,只要母亲肯出门去好好与她说道说道,就算是为了沈家她也不会再计较之前的事情了。”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着等了片刻,见屋子里仍是没有动静,沈江河只得语重心长的劝道: “之前我与夫人也是听信了谣言,觉得知意那丫头在陆家给咱们沈家抹黑丢人一时气闷才对弟妹狠心了些,如今姑爷都亲自来了沈家,那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往后我们绝不敢再慢待弟妹的。” 谭氏瞧着夫君如此低眉折腰,心里郁闷得紧,顿时冷下脸来,大声道: “母亲难道还想江河步叔叔的后尘不成,莫非要为了别家的血脉让自己的亲生骨肉没了活路?” “轰隆。” 屋子里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扔东西的声音。 谭氏声音越发响亮:“说到底母亲还得靠着江河,沈家也得靠着大房一脉,初霁尚未行弱冠之礼,若真是因为弟妹的事与知意和姑爷交了恶,儿媳与江河倒算不得什么,难道母亲就忍心看着初霁也过不上安宁日子?” 这番话终于是触动了钱氏。 没多久,屋内的灯重新点燃,房门渐渐被打开。 钱氏领着名女使压着步子缓缓走了出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钱氏怒瞪了眼门前的儿子,厉声斥道:“纵然知意再不济,她也是将陆家的彩礼银子全部留给了你们,你们还有何挑理的? 陶氏为这个家更是矜矜业业,哪怕是没给沈家添上血脉,好歹也是个贞洁烈女,她如今病倒,你们落井下石扣着她女儿的彩礼银子连点好的药材不肯施舍也就罢了,还要将人赶出府去,天底下就没有你们这样狼心狗肺的夫妻。” 沈江河当即心虚的垂下头去。 他也觉得对弟妹这次实在是过分了些。 谭氏心知婆母是被自己劝动了,所以也未再还嘴,横竖由着她说两句嘴也掉不了肉。 沈江河默了许久,才抬头说道: “儿子已让初霁送了不少大补的药物过去,弟妹暂无大碍,母亲何必一直挖苦人。” 钱氏心里清楚,这事自己终究是要出面的。 重重的叹了口气,随即吩咐道:“既然知意那孩子不愿你们大半家宴,明儿个就请她和姑爷来趟芙穗堂吧。” “儿子这便亲自过去禀告。” 沈江河恭敬的弯身抱拳,话音刚落,再抬眸看,房门已然被关上。 谭氏紧绷的神经却在这一刻缓缓舒展开来。 …… 曲云初领着可颜在东厢房外的小亭子里凝神思考着如何去见陶氏。 想得正出神时,忽然一道聒噪的妇人声音顿时将她思绪打断: “天寒地冻的,知意,你这孩子怎生坐在石亭里,要是也受了凉你让伯母如何是好。” 曲云初扭头去看,见谭氏、沈江河领着两名女使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曲云初才看了眼女使们手里端着的托盘,沈江河就喜滋滋的上前说道: “刚从你祖母院里过来,得知你与姑爷回门,她老人家顿时精神矍铄了许多,说是要让你和姑爷明日去芙穗堂说说体几话,这不,临走前,还刻意从房里挑了几块上好的布料和老参,让我们给你母亲送去。” “噢,能见到祖母了?” 曲云初总觉得这夫妇二人太能作秀了,既然是陶氏让送去西跨院的东西直接差人送去便是,何必又来这边惺惺作态。 “瞧你这话说的。” 谭氏不动声色的笑道:“听你这丫头的意思倒像是我们故意拦着不让你见你祖母和母亲似的。” 沈江河可不想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左顾右盼的连忙问道:“姑爷莫非是睡下了?大伯本想着与他请教请教生意场上的事情呢。” “这天色刚黑下来,姑爷不至于睡得这么早吧。” 谭氏仰着脑袋向不远处的东厢房里张望,总觉着不对劲。 “知意,你不会是与姑爷吵架了吧?” 谭氏试探着问道:“方才我听小厮们说听到这边生了吵闹。” “哪有的事,他……该是歇下了。” 回想着那疯批方才趴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的样子,曲云初心里突然乱糟糟的。 也算是互相伤害打平了,她懒得再去计较。 就是如何与这对心怀叵测的夫妇掩饰自己和陆文谦的矛盾倒是成了个难题。 总不能在沈家就与他这样僵持下去吧。 她敷衍两人的话刚说完,东厢房的房门突的被打开,只见吉甄推着轮椅慢悠悠的行了出来。 第112章:“闺中之乐” “夫人尚未歇下,为夫怎能独自撇下你。” 陆文谦幽深的眼眸里藏了一抹淡淡的冷意,脸上虽是含着笑,却让人只觉寒意直袭。 曲云初有些看不懂他这波操作,难道是要忍气吞声的与自己“床头吵架床尾和”? 她正发着愣,陆文谦到她跟前忽的笑着招了招手。 曲云初脑子突然短路,竟鬼使神差的随着他的示意弯下了身去。 陆文谦顺势扯住她两边脸颊,强拉出一抹别扭的笑意来,面向谭氏、沈江河夫妇二人: “我这夫人总是如此调皮不正经,刚回娘家就吵着要与我行闺房之乐,我一时不肯,她竟生了闷气,自己个儿跑到了院子外面来。” 沈江河与谭氏听得皆是一脸讪讪,纷纷觉得这新姑爷才是个调皮不正经的。 新婚夫妇如胶似漆本也是情理中的事,可哪有将两口子闺房之乐说出来道与外人听的。 这种事谭氏和沈江河自不好评说,毕竟是他们主动将夫妇二人安排在了一个屋子里。 做长辈的都这般细心周到了,臭丫头还如此猴急,果真是个靠色取悦于人的主。 难怪方才这边吵得厉害。 两人也随即打消了先前的疑虑。 而曲云初却听得颇为气愤,想狠狠瞪陆文谦几眼以示警告,可脸蛋被这货捏得太紧全然动弹不得。 “可真是个瑕疵必报的家伙。” 她默默的伸出手去狠狠掐住了陆文谦背脊的脊柱。 陆文谦被这突如其来袭入的力道吓得一怔,若不是双腿不灵便,疼得险些从轮椅上跳了起来。 “不愧是研究针法的,这酸爽简直难以言喻。” 他佯装镇定,面不改色的开始挑拨道: “夫人何必哄骗大伯、大伯母,我既来了沈家,就该多与诸位叔伯长辈亲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难得大伯肯不耻下问,这些日子还是得紧着府里的正事要紧,做了你们沈家的郎婿,自该为沈家的兴旺尽一份绵力。” “官人说的是。” 见他突然就成了“茶艺师”,曲云初又用了几分力道将他背脊掐得更狠了些,强扭过头去与他怒目相视着: “都怪我不识大体,只顾着儿女情长了,险些误了官人的大事,所以我就先回屋歇下了,官人与大伯在院里慢慢细聊吧。” “咳,不急,不急,冷落了夫人,还险些让大伯、大伯母生了误会,我当然要先守着夫人要紧。” 陆文谦也不甘示弱,将她两边脸颊拉得更宽了些。 吉甄和可颜在旁瞧得真切,皆是一脸的难为情。 “姑爷,你……你没事吧?” 沈江河看着面色越发难看的陆二爷,实在瞧不出小两口子在玩什么把戏。 谭氏只觉这二人没羞没臊的,羞得厉害,连忙道:“本也只是过来传个话,你们大伯他哪有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别听他胡诌,我们啦就不打搅你们夫妇二人歇息了。” 话落,暗暗的扯了扯沈江河衣襟,两人匆匆告辞离去。 目视着夫妇二人领着小厮们走远,陆文谦才缓缓松开了曲云初的脸蛋。 当着吉甄、可颜的面,曲云初也不好再为难他,立时撒开了手。 陆文谦默默的呻吟了声,强颜欢笑着看向她:“外面天凉,夫人快些随我回屋吧。” “那是自然,我还得陪着官人行闺房之乐呢。” 曲云初意味深长的睨了眼他。 想着方才在屋子里,她故意刁难自己的事,陆文谦心头不由得一紧。 她不会变本加厉的来折磨自己吧? 眼看着轮椅被强行推动着进入厢房,陆文谦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吉甄……” 他神情慌乱的才叫出吉甄的名字,房门直接被紧紧闭合上。 不经意的扭头,正见曲云初已插紧门栓,笑意邪魅的卸去她肩上厚厚的袍子。 “陆沈氏,你想做什么?” 陆文谦推着轮椅不停往后退。 曲云初笑得更邪恶:“我能做什么,当然是与二爷行闺房之乐呀。” “陆沈氏,你休要放肆。” 陆文谦突然有些恐惧她这怪异的眼神。 “难道二爷不想行乐了?” 曲云初顺势从烛台上取下一盏燃着的火烛: “不怕二爷笑话,我闲暇时也偷偷看过几本言情话本,那上面讲述的闺中趣事着实叫人神往,听说是要用这火烛的蜡油一滴一滴滴到男子的身上,之后再取一条马鞭狠狠抽打,可带劲了,今日不妨让二爷感受感受这极乐之欢。” 曲云初一步一步向他逼拢过去,并从屋子里的竹帚上抽出一根藤条,面带威胁的笑道:“已经入夜,一时间也不好去寻马鞭,就用这藤条代替代替,二爷可别挑理。” “陆沈氏,你别乱来。” 陆文谦吓得头皮一阵发麻。 “二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为了尽可能的讨二爷欢心。” 说话间,曲云初已经将他逼入死角,陆文谦轮椅无处转动,眼看着她已经伸出一只手到了自己胸前,情急之下猛的用力直接将她拉扯下来。 两人双唇猝不及防的紧紧贴到了一起,曲云初只觉身子失去重心,她用力举着手里的火烛,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口鼻里顿时灌了进来。 “陆……” 双唇贴得更紧,陆文谦顺势灭掉她手里的火烛向一旁扔了出去,两只手将她紧紧搀扶住。 “你松手。” 曲云初咬住他下嘴唇,语声含糊不清的怒斥道。 “你松口。” 陆文谦强忍着唇角袭来的酸痛,要求道。 曲云初咬他的唇更紧了些,陆文谦也将她抱得更紧。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互相观望着彼此间轻轻眨闪的眸子片刻后,才默契的松开唇和手。 曲云初本有些来气,可看着面前这张重新恢复温润色泽的面庞却又气不上来。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宜与他闹得太僵。 更别说今日对他的戏弄确实过分了些。 “今日……” 两人异口同声的正想说话。 冷静下来再去回想入门后的一切,也觉着各自做的都有欠妥当之处。 “你先说吧。” 陆文谦抿了抿唇,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刚才那种感觉很让人回味。 “睡吧。” 曲云初也不知该与他说些什么,主动上前推着轮椅,两人心平气和的入了拔步床。 院子里渐渐静谧下来。 可颜和吉甄对二爷和二少夫人今日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姑爷不会欺负我家小姐吧?” 可颜忐忑不安的问道。 “瞧你这话说的,二爷他就算是有这心思怕是也没这精力。” 吉甄委婉的提点了句。 真要论单打独斗,现在这情势不用想都知道结果。 两人面面相觑一眼,偷笑着回了各自的耳房。 第113章:王者觉醒 宽敞柔软的大床上,这次两人很友好的各自占领了一半的位置,就连被子也拉扯得很均匀。 曲云初此时满脑子都是旁边那疯批眨眼睛的样子,整个人突然有些凌乱。 陆文谦却不知为何生出了想多关切她的心思。 “听说你祖母待你向来极好?” 他平躺着,语气慢调不吝的问道。 “嗯。” 曲云初弱弱的应了声。 印象中,那钱氏倒的确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这么些年一直袒护着陶氏母女。 不过,此人也是个十分会权衡利弊的。 “你祖母待你们母女既是真诚的,她自不会偏袒谁,明日入了芙穗堂问问你母亲的情况,倘若的确是你母亲自己的顾虑那便由着她好生调养身子。” 话到此处,陆文谦眸子里一丝狠厉在夜色中划过:“倘若另有缘由,毕竟是将你含辛茹苦养大的,也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嗯。” 曲云初再次轻应了声。 总觉得这疯批突然变得不太像自己认识的那位陆二爷了。 变得有人情味了。 又是要将阿阿接到陆家又是要替陶氏出头。 似乎都在替她打算。 可这家伙是魔窟鬼王呀。 他这样的人情味实在叫人没法生出好感。 “睡吧。” 曲云初努力说服自己忘记他展露出来的“人情味”,静静的闭上了双眼。 陆文谦只以为她是又乏了,也没再打扰。 …… 芙穗堂里,钱氏在床榻边静默了许久,才对身边的女使吩咐道:“小禾,你替我亲自去一趟二夫人院里,告诉她好生将养着身子,过两日我让知意过去看她,你再替我传句话,家和才能万事兴。” “是。” 小禾提了灯急急忙忙的赶往西跨院,将话原封不动的传达给了陶氏。 得知能够见到女儿,陶氏喜得热泪盈眶,可小宁却在细细品味着老夫人的后半句话。 “家和万事兴?” 小宁不悦道:“夫人,老夫人这话何意,难道是要你忍了先前的这口恶气,不让小姐和姑爷为你出头?” 陶氏颤抖着泛白的唇角,强颜欢笑道:“有什么可气的,知意这丫头也的确是叫人不省心,她大伯、大伯母有些怨言也无可厚非。” “夫人,你总是如此喜欢为别人着想。” 小宁倍感心酸。 陶氏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来:“见到你家小姐不许胡说八道,否则我这院里再也容不下你。” 话落,小心翼翼的从床头底下取出一个小匣子来交到小宁手上,沉声叮嘱道: “这里面的那只玉镯是我刚嫁进沈家时,知意她父亲送给我传家的,明日赶早你去一趟小姐院里,将玉镯交给她,让她见过老祖母后就早些和姑爷回去,只怕如今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无需在此耽搁。” “夫人莫非不见小姐了?” 小宁倍感诧异:“这可是老夫人争取来的机会,更是夫人你自己委曲求全得来的。”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她亲生的父亲如今怕也恨不得将她迎回族谱,我又何必再讨没趣。” 陶氏自知自己这病已错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奄奄一息的不希望女儿看到自己如今这样子。 “下去吧,我乏了。” 陶氏将她支走,再回想着当年失去的骨肉,顿觉心痛不已。 咳嗽愈发剧烈,她用帕子努力捂住唇角,只觉手心一热,一股刺鼻的腥味从喉头传来。 她慌乱的擦干净唇角忙将帕子偷偷塞进了床后的缝隙当中,随后说服自己尽可能的熟睡过去。 …… 曲云初一觉醒来,刚睁眼就看见陆文谦正侧着身子静静的端视着自己。 “二爷醒的挺早。” 曲云初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讪讪的打了声招呼。 陆文谦沉默着未答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眼她身子底下。 曲云初低眉一看,才发觉整床被子被自己牢牢的卷成了一个蚕茧一样全部裹在了自己身上。 原来,他是被冻醒的。 “实在不好意思,我先前就说过不喜与人共享卧榻之处。” 曲云初抱歉的说道:“二爷现在亲眼目睹了,你看我多实诚。” 话落,便将暖烘烘的被子从身下抽离出来全部给了他。 “横竖也没什么大事,二爷可再多睡一会儿。” 叮嘱了句,曲云初刚要起身,却被他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了衣襟。 曲云初回眸去看,只见他从后背缓缓取出一张符纸递了上来。 “烈焰灵符?” 曲云初惊讶的摸了摸自己怀中。 “何物?” 陆文谦露出一脸困惑。 “驱邪符。” 曲云初不好细说,简单的解释道。 可这道符纸并不是寻常的黄纸驱邪符,而是金、银、紫、蓝、黄五类符纸中级别最高的金刚符,为金属性的防御灵符。 自打陆彦朝那次对自己的暗算后,她刻意准备了这道金刚符留在身边,在自己睡熟之后,一旦有危险降临或者周围出现强大的邪恶力量,此符都能够感应到,可以助自己脱离险境。 “既然是驱邪用的符纸,你为何贴我屁股上?” 陆文谦充满嫌弃的看向她。 “贴你屁股上?” 曲云初眼睛瞪得直直的。 这疯批断不会因为昨日之事想要偷袭自己。 因为他和自己有一年之期。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体内魔窟鬼王的意识已在渐渐觉醒。 “糟糕。” 曲云初暗暗惊呼了声。 “你这两日真是越发古怪。” 陆文谦瞧她一惊一乍的又不肯说出藏在心里的事,实在叫人无语。 “姑爷,小姐,夫人院里的小宁替二夫人捎了东西过来。” 听到可颜在外面的呼唤声,曲云初赶忙起身,穿好衣服趁机拔腿就跑,可不想与他继续理论。 到得外面,小宁先是向她恭敬的福了福身,之后便将那装有手镯的匣子交到她手里,再将陶氏叮嘱的话一并转诉给了她。 曲云初打开匣子,看了眼里面躺着的那枚精致的玉镯,抬眸间却见小丫头紧盯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甚是可疑。 “母亲当真还好?” 曲云初眉峰轻闪着,重重睨她一眼。 “夫人一切……都好,小姐不必挂心。” 小宁咬牙答道。 纵然她不愿多说,曲云初却已察觉到陶氏的处境怕是果真不妙得很。 第114章:噬魂大法 眼看着自家夫人朝思暮盼的小姐就在跟前,小宁却是什么话也不敢说。 想着夫人交代的话,她紧咬着牙关几度欲言又止,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要脱口而出时,却见谭氏领着钱氏身边的小禾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谭氏目色凌厉的狠狠瞥了眼小宁,见她耷拉着头唯唯诺诺的样子,想来也是不敢胡说八道的,便笑盈盈的对曲云初吩咐道: “知意呀,你祖母早早的就差人备了你平日里最爱吃的膳食,特意让我过来接你和姑爷去芙穗堂。” “祖母有心了。” 曲云初似笑非笑的同小宁挥了挥手:“既然母亲无碍,你就先回去吧,好生照看她老人家,等下次回上阳村我再去看她。” “是。” 小宁有些不甘心,可看了眼大夫人充满威慑力的眼神后,立马灰溜溜离去。 “哟,你母亲又给你送东西啦。” 谭氏刻意打量了眼曲云初手里的匣子,含笑道:“她呀就是个操心命,你在陆家什么样的镯子姑爷不会给你买,沈家这些小物件拿出去哪里上得了台面。” “再好的镯子也抵不过娘亲给的。” 曲云初故意将镯子取出来戴在了手腕上,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有它在身边总归是个念想,就像是娘亲一直陪在身边。” 如此淳朴简单的话,却让谭氏听得浑身不自在。 “知意向来是个孝顺孩子,你母亲知道你如此记挂她,心里定然是高兴的。” 眼下也只盼着那妇人早些死去。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如今如愿以偿的嫁入陆家,又得夫婿垂怜,平生别无所愿,唯一的愿望也只盼着母亲从此能够顺遂多福了。” 曲云初句句不离陶氏,无形间已让谭氏心里充满了恐惧和压力。 她忽然担心起陶氏一旦死了,那些闲言碎语没能处理干净,传到这丫头耳朵里,她会不会到府上闹得天翻地覆? “要不去向陶氏服个软,看看能否化解之前的矛盾?” 谭氏在心里暗暗嘀咕了起来。 可念头刚起就直接给打消了。 绝对不行。 要真是让那贱妇得了势,她还不得像以前自己欺压她那般来打压自己。 更别提她本就受婆母待见,如今又多了位攀不起的乘龙快婿。 婆母若是让她掌家,再拿回陆家的彩礼,自己这一家人该如何过活? “她必须死。” 谭氏坚定了决心。 反正也并非自己直接将她害死的。 “大伯母?” 曲云初看着这妇人心神不宁的,小声唤了声。 “哦?” 谭氏心不在焉的刚应了声,却见姑爷已被吉甄推了出来。 陆文谦刚出门就听到他这娘子在夸口自己十分体恤,不知为何,心里倍觉温暖。 饶有深意的打量了眼她,陆文谦笑意斐然的唤道:“夫人。” 曲云初和谭氏斗心眼斗得正如火如荼,被这声肉麻的呼唤叫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刚扭过头去,那疯批已抓住自己的一只手,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让大伯母见笑了。” 陆文谦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醒来不见夫人的身影,我心急如焚,真是半会儿也离不开夫人。” 曲云初没好气的白了眼他,觉得这疯批病得越来越厉害了。 谭氏听得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心里直犯嘀咕: 这哪里还是传闻中那位薄情冷漠的陆家二爷。 像是没见过女人似的。 这要是真让陶氏死在府上,他们夫妇二人还不得将沈家掀个底朝天。 “姑爷如此疼爱我们家知意丫头,老夫人知道定然欢喜,你们呀快些过去吧。” 谭氏立时改变了主意。 “莫非大伯母不随我们一道过去?” 曲云初问道。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适,要回去歇息一会儿。” 谭氏搪塞了句,便带着女使匆匆离去,只留了小禾在此引路。 到得正院见到儿子沈初霁刚从外面回来,忙不迭问道:“送去你二婶院里的那些药材可送到了?” “母亲不是让父亲叮嘱我暂时不送过去吗?” 沈初霁对母亲的想法实在是琢磨不透。 “去,立刻去请最好的医师,将最好的药材都送到西跨院里去,可不能让你二婶有何闪失。” 谭氏急着吩咐道。 “母亲是糊涂了吧。” 沈初霁不满的责备道:“若是让二婶好转过来,凭着我那妹婿和堂妹的威势,别说是陆家的彩礼,只怕是这个家都得她来做主了。” “你二婶要是有何闪失,咱们这一家老小都没了活头。” 谭氏怒道:“你难道没瞧见那陆二爷的德行,宠妻如命,片刻功夫见不到你堂妹就跟丢了魂似的,他会眼睁睁看着你二婶死在他眼皮子底下?” “母亲就放心吧,这次二婶的死不会让人察觉到任何蹊跷。” 沈初霁阴测测的笑了笑:“我那妹婿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他再有本事也没办法插手这世外之事。” 话落,便神秘兮兮的回了屋。 谭氏也不知儿子在打什么算盘,可想着在东厢房那夫妇二人腻歪的场景,还是决定亲自去西跨院看看。 …… 陆府藜榕院内,陆彦朝刚用完早膳,就见陆管家领着位仙风道骨的八字须老者走了进来。 “家主,我将白云观的炎嵩大师给你请来了。” 陆管家沾沾自喜的邀功道。 “福生无量天尊。” 炎嵩得了陆管家上千两银子,喜不自胜,正想开口好好拍拍这位新任的陆家家主马屁,陆彦朝却挥手阻拦,冷着脸当即拿出一张戳有印章的飞钱放到茶几上。 “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沽名钓誉哗众取宠之辈,大师若有真本事,桌上这纸飞钱大师可放心拿去,数目随便填。” 炎嵩冷冷一笑,并未多言,只是伸出两指做法,念了几句咒语,陆彦朝身边的一名女使当即倒地。 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陆管家上前查看,不禁失声道:“这丫头死了?” “这?” 陆彦朝顿时对此人刮目相看,肃然起敬道:“大师如何做到的?”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贫道这噬魂大法便是天地孕育的奇迹。” 炎嵩瞥了眼他浑身包裹着的煞气,信誓旦旦的抿出一抹阴森的笑意:“贫道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陆家主已然大祸临头,怕是也只有贫道能救家主脱离苦海。” “大师请讲?” 陆彦朝急不可耐的问道,并没质疑这人的话。 毕竟自己那二婶没少暗示。 炎嵩眼望东南方:“贫道还藏有一件宝贝在上阳村,想必这两日就能归位,届时必能替家主排忧解难。” 第115章:逆天之物 曲云初与陆文谦一起到了芙穗堂,钱氏已领着沈江河亲自恭候在了院门口,女使们忙不迭过来伺候,帮着抬轮椅。 各自作礼后,钱氏便主动上前挽着曲云初,笑意颇浓的开口道: “知意如今是越发孝顺了,竟为了替你母亲祈福如此委屈自己,也不枉陆陶氏疼你一场。” “生而为人,自该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 曲云初重重的睨她一眼:“我记得这话还是祖母当年教我的,祖母不也是感念着母亲当年舍生忘死的救了你性命,才如此容忍母亲,做人嘛,最不能忘的就是初心。” “说的是。” 钱氏面色僵硬的笑了笑,竟不知如何去答她。 毕竟当年陶氏不是为了救自己也不会落了胎。 沈江河听出侄女这是生了疑心,连忙转移话题:“知意这孩子也是多虑了,弟妹说她并无大碍,就想歇养几日,本该隆重款待姑爷才是,你这番闹腾实在委屈了姑爷。” “大伯说笑了。” 陆文谦却是半点都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既然成为了一家人何必去说两家话,岳母康泰才是最紧要的。” “姑爷如此体恤知意丫头,老身这心里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钱氏笑道:“老身也不知姑爷喜好,叫人备了些知意平日里喜口的,只能委屈跟着将就将就,横竖也没请外人,就自己家里这几口人,今日就在老身这院子里小小的热闹热闹。” 见她并未多提陶氏的事情,曲云初只好多提了句:“方才见到母亲院里的小宁过来,我瞧着她神情怪异得很,莫不是这丫头与母亲生了嫌隙?” “小宁向来是忠心耿耿的,你就不要胡乱猜疑。” 钱氏道:“过两日待你母亲好些,便让你去院里探望探望,你母亲也是,哪有女儿、姑爷回门躲着不见的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府上慢待了她。” 说最后几字时刻意打量了眼沈江河。 “是是是,自打弟妹染了风寒以来,我们每日都为她使最好的药物精心调理,还请了最好的医师过来,哪敢怠慢半分。” 沈江河敷衍道:“等调养两日定是能好上许多,正好让她们母女见见。” 钱氏并未猜疑什么,毕竟自己已经亲自出面了,老大夫妇总不能再亏待陶氏。 可曲云初越看越不对劲,总觉得这货有事隐瞒着自己。 莫非他们夫妇二人这是要刀尖上求富贵,仍要谋害陶氏。 方才与谭氏说的那些警示的意味已经很浓,他们夫妇二人该不至于如此蠢笨,体会不来自己话里的深意。 仔细瞥了眼沈江河的面相,发现才一夜间的功夫,他命宫处变得异常晦暗,鼻梁山根处竟出现断裂的白节,此为大凶之兆,预示即将有丧妻之祸。 而说话间,几人已入了堂屋,钱氏刚赐座拜茶,曲云初就忍不住直接开口催问: “大伯昨夜可是做了什么败坏运势的事情,又或者说是府上养了什么逆天理之物,” “知意你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沈江河有些不高兴:“大伯能做什么败坏运势的事?” 唯一做的不该的就是坏了风俗将这夫妇二人一起安置在了东厢房里。 钱氏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不动声色喝茶的陆文谦,才敢责备道:“是呀,知意,你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宅子里向来干净,能养什么逆天理之物?” “大伯母方才说她身子有些不适,要回屋里歇息会儿,可我瞧着她生龙活虎的,哪有什么病症。” 曲云初似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向着老宅的上空逼近。 陆文谦也不自禁的发出几声猛烈的咳嗽,整个身子突然有些不适。 “姑爷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昨夜受了凉?” 钱氏关切着问道。 “不碍事。” 陆文谦暗暗的打量了眼曲云初,虽下意识的也生出了这个念头,可这阵不适来得实在是太蹊跷了些,他又觉得不像是受凉。 故作镇定的继续品着茶,曲云初不好的念头越发浓烈,索性直言道:“人在做天在看,大伯若不坦诚相告,大祸就在眼前,无可避免。”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沈江河突然有些心虚,再去回想夫人的话,她让初霁拦下送往西跨院的药材,莫不是果真想要陶氏的命? 可事已如此,他也只能和夫人站在一处,当着陆文谦的面故作威严的斥道:“知意丫头,纵然你做了陆家的少夫人,总该还是要知个分寸,岂有随口诅咒长辈的道理?” “我只再问一遍,我母亲果真没什么大碍?大伯可有请过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来府上?” 曲云初目如阴挚般直勾勾紧盯着他。 “一派胡言。” 沈江河正想继续狡辩,曲云初嘴里的话脱口而出:“大伯母顶多还有三两日活头。” 这话让众人听得一噎,陆文谦刚要吞下的一口茶水险些喷了出来,捂着嘴一脸惊愕的看向夫人,也觉得她太过急性子了些。 纵然是想尽快见到岳母,也不能用这等法子。 刚从门外进来的沈初霁听到堂妹对母亲的诅咒,也顿时恼羞成怒,毫无顾忌的开口大骂道: “沈知意,你别太过分,这世上总有王法可言,我母亲哪里对不住你,你竟如此咒她。” 曲云初不紧不慢的瞥了眼气势汹汹的沈初霁,见他父母宫位置处月角出现断层塌陷,那日角主父,月角主母,再见他额头也突然塌陷很深,这都同样预示着即将失去母亲。 曲云初再掐指算了算:“日主坐墓库,神煞太阴,命迁线西移,堂兄不仅有丧母之祸,还将有血光之灾,一生与刑狱结缘。” “放你娘的狗屁。” 沈初霁气的不轻,正欲分说,陆文谦却猛的一巴掌拍在了伏案上: “王法不王法的我陆某人懂得的确不多,可在这檀州地界要几条人命还是兜得住的,大舅哥说话该识些分寸。” 话落,重新端起一杯茶慢悠悠的品着,也不再装腔作势。 既然陆沈氏已经和这家人撕破脸皮,他直接问道:“说说吧,我那岳母眼下究竟是死是活?” 第116章:摄青鬼 “姑爷怎么也跟着胡闹起来了?” 钱氏陪着笑劝道:“众人皆知,知意那母亲我向来是待她极好的,总归是自己的儿媳,又对我有恩,难不成我会去害她?” 顿了顿,她话里也开始掺杂了些威胁警告的意味: “初霁还是个孩子,姑爷何必去吓唬他,咱们沈家毕竟也是出过几位御医的,常在宫里行走,见过的世面并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16章:摄青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7章:见死不救 乌青色血迹? 曲云初看得一脸惊讶。 再想着方才在黑雾中看到的那道绿色背影,她脑海里立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鬼魂: 摄青鬼。 都说这世间出没寻仇的红衣鬼最为可怕,却鲜少有人知道还有一种鬼魂更让人毛骨悚然。 那就是摄青鬼。 据说,心怀深仇大恨而不能报的人,可以躺在棺材中七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17章:见死不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8章:他打的可是你的脸 院子外正哭得死去活来的沈初霁听到堂妹的话,怒不可遏的就冲了进来,指着她大声骂道: “沈知意,你这个灾星,你还有脸说,你方才在祖母的院子里诅咒我母亲居心何在?” 喘了口粗气,他骂得更欢:“你唐家的父亲不要你倒真是明智得很,你刚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生母,来到沈家又克死了我二叔,如今竟然连我母亲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18章:他打的可是你的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19章:以退为进 曲云初并未理会谢君屹,反而是亲自走到沈初霁跟前,抢过一根棍子就往他身上狠狠的打。 “今日你若不交代究竟是窜通了谁想要害我母亲,我就打死你。” “什么,大公子竟想害伯母?” 谢君屹猛的怔住。 他与沈家的关系可不是一日两日了,最是了解沈家人的脾性。 这世界上哪里还寻得出第二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19章:以退为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0章:贪心 陆文谦自是看得出自己这娘子的用意。 沈家如此凶险,让陶氏去玄都观的确要安生许多。 就是自己好歹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不求求自己安顿岳母,反将人送去道观,也免不得钱氏有了说头。 咳,看来她心里还是没自己这个夫君,只想着与自己和离呀。 “岳母若只是喜欢清幽淡雅之地,倒也无需上那九云山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0章:贪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1章:原来他喜欢人妻 看着主子们毅然决然的回了屋,吉甄也不犹豫,大手一挥,朝着小厮们吩咐道:“将沈家大公子送往县城大狱。” “父亲。” 沈初霁吓得不轻,大冬天的额头虚汗直冒,被人拖拽着不停呼叫:“父亲,你快救救我,你快救救我呀。” “初霁。” 沈江河如今哪里还有法子,叫人收拾了夫人和女使们的尸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1章:原来他喜欢人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2章:不打紧,她命硬 陆府城东一处私人馆驿内。 白云观观主炎嵩刚将两只小鬼从法器袋子里放了出来,默念着咒语准备使唤小鬼,忽见一道绿光飘入房内,血盆大口一开,两只小鬼顿时被她吸入嘴中。 “你……” 炎嵩恼怒着瞪她一眼。 那绿衣恶鬼不紧不慢的将小鬼吞入腹中,长长的吸了口气,才觉整个身子舒坦了许多。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2章:不打紧,她命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3章:她,是男是女 华宛昕刚到檀州没两日就感觉身子有些不适,请了城里的医师来诊脉也未寻出个所以然,只说是来时的路上受了颠簸之苦引起的不适。 华宛昕浑身提不起来力气,只得拒绝了城中各府达官显贵家的前来讨好巴结,每日只在宅子里养着,顶多让几名女使伺候着到后花园里泡泡温泉。 可不到一旬的时间竟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3章:她,是男是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4章:筹集善款 陆彦朝紧赶慢赶的赶到檀州城,来到华宛昕居住的院子时,只见到四处一片狼藉。 “母亲。” 冲进屋子里,望着床榻上躺着的那具已经萎缩冰冷的尸体,他感觉整个天都塌了。 恨恨的咬了咬牙,他厉声对吉平吩咐道:“将炎嵩那厮给我带上来千刀万剐了。” 陆管家差人将邪道士带入宅子内,看到眼前一幕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4章:筹集善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5章:我这金字招牌呀 “长清啊,你整日里算盘打得我在凤雅阁里都能听到。” 曲云初不满的责备道:“身为观主,你有雄心壮志这是好事,可咱得量力而行啊。” 否则,不又得让自己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找人坑银子。 “我这个观主不过是靠着师叔祖和小师叔赏脸提携起来的,哪里比得上小师叔。” 长清闷闷的撇了撇嘴:“说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5章:我这金字招牌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6章:献丑了 “去与岳母辞行了,咱们赶回陆家。” 陆文谦也没再理会陆彦朝,不紧不慢的对曲云初吩咐道。 曲云初也想回陆家查看查看,华宛昕的死是否与那怪物有关。 遂去同陶氏作了别,一行人又赶紧朝着陆府赶。 在路上颠簸了近两日,到得府上,诺大的府邸四处都已挂满白幡。 灵堂内,号啕大哭声一浪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6章:献丑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7章:二爷救命 “我怎么瞧着大侄媳妇脸色有些不对。” 陆柏庭望着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华宛昕”,狐疑着说道。 陆柏庸倒是见多识广,凝视着大侄媳妇走路的样子,双手伸得笔直,双目无神,一蹦一跳的,这不和古籍里记载的僵尸一模一样。 “不好,大侄媳这是成了僵尸啊。” 陆柏庸大呼一声,赶紧朝着屋外逃跑。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7章:二爷救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8章:秀才遇上兵 “不至于吧?” “真有这么凑巧?” 曲云初猛的惊坐起来,充满警惕的环顾着四周。 “小姐,你可是要去帮姑爷?” 可颜欣喜的问道。 “小姐,姑爷如此待你,我们可不能管他的死活。” 小宁继续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夫人才上九云山,小姐就遭受这样的待遇,这让夫人在那山上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8章:秀才遇上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29章:求符 望着摄青鬼逃走的方向,曲云初不动声色的摸了摸怀中的符纸。 除去防御类金刚符,她如今对付摄青鬼已经准备了高阶的紫色辟火符,却也只能将那邪物给中伤,可见此邪物的厉害。 只怕实力已入日落城十大鬼将之列,很难对付。 蓝华一脉所传授的符纸,低阶的其实与各大玄门所授并无多大差异,也多为白、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29章:求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0章:这礼物我很喜欢 曲云初前脚才踏进凤雅阁,正要关门,便见一道笔挺的身影出现在还未掩上的门框里。 这疯批今日速度怎么这么快? 曲云初有些惊讶的从门缝里望了眼外面那道孤傲的身影。 陆文谦暗暗喘了几口粗气,慢悠悠的抬手,佯装镇定的指了指宅院:“你准备连我一道关在外面?” 我可没这胆。 曲云初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0章:这礼物我很喜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1章:大手大脚惯了 陆府阴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阳春三月,随着华宛昕的灵柩入土,皇商整顿彻查的事情告一段落,势头才渐渐明朗起来。 这日,陆文靖、棠书梨和陆珺莞、江云轻夫妇都来了凤雅阁里,送了不少从外地刚刚采摘的春茶、春笋过来。 可颜、小宁用茶尖泡了上好的茶,棠书梨又亲自去做了几道点心上来,一行人在院子里品着茶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1章:大手大脚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2章:表小姐 棠书梨作为陆文靖的新婚妻子,虽然出身微寒,却是个极有眼力见的,揣摩人心的本事最是了得。 她知兄长是个有本事的,所安排的每一件事情自有他的道理。 让二嫂大手大脚的去赌钱这事,她觉得必然有深意。 瞧着院里突然变得怪异的氛围,她也故意将话题引往了别处: “你们说起彦朝,我近来听陆管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2章:表小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3章:和嬷嬷们凑合凑合 曲云初再次将她推开,装得亲切无比的说道:“我和母亲都很想念表姐,也寻了表姐很久很久。” 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希瞳,却是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尤其是近来,我做梦都在寻表姐呢。” “……” 陆文谦听得直翻白眼。 她怎变得如此虚情假意? 不害臊。 从未听她提及过表姐,还做梦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3章:和嬷嬷们凑合凑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4章:只想躺赢 听到陆文谦的吩咐,曲云初忍不住捂嘴浅浅偷笑了声。 这可真是不把自家“表姐”当人看呀。 看样子,陆二爷不吃她这一套啊。 怕是算盘要落空了。 只是她这个做“表妹”的都没有发声,江云轻却觉得兄长此番安排太不妥当了,又开始为“表姐”叫起了不屈。 “兄长,陶小姐总归是二嫂的表姐,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4章:只想躺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5章:好好照料表小姐 待得希瞳被带下去之后,当着所有人的面,陆文谦重新提出了质疑:“陆沈氏,你当真有这么一位表姐?” 面色深沉如海,一时间叫人难以琢磨他的心思。 没有人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执泥于此事。 陆文靖只当是希瞳方才调戏小赘婿让三娘脸上难堪了,兄长才如此不待见这位沈家“表姐”。 “咳,二哥,这事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5章:好好照料表小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6章:十世佛陀 希瞳来到凤雅阁外院的偏房里,刚进屋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浓郁恶臭味呛得整个人有些窒息。 这酸爽,简直比当年曝尸乱葬岗七七四十九日不能动弹还要难受。 阴冷潮湿的味道对她来说倒是无伤大雅,但这恭房里传出的味道实在难闻,叫人恶心。 虽说自己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摄青鬼,可毕竟身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6章:十世佛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7章:杀猪般的叫声 “名中带全?” 陆彦朝脑海里顿时想起一人来。 若说张锦年可恶,那阉货却比他更叫人厌烦,到处左右逢源,既想讨好干娘,又怕得罪张大监,对自己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的。 没想到那货竟能替自己改命,可真是一石二鸟。 “大师快说,如何用此人替我改命?” 陆彦朝迫不及待的问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7章:杀猪般的叫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8章:是不是发育太快了? 曲云初一觉醒来,就听到院子里在吵吵不停,吵得人难以清净。 她只得起身出门,刚要下楼,便见可颜急匆匆过来禀道: “小姐,姑爷好像对表小姐昨夜之事很恼怒,又开始为难表小姐了,不仅不让她吃饭,还要表小姐做院里的所有粗活,如今满院子的嬷嬷、女使都守在那偏房门前督促她做事,可表小姐却紧闭房门谁也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8章:是不是发育太快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39章:我又哪儿招惹他了? 希瞳被折腾得已然没了力气,双目无神的倚靠在床头,满脸写着无奈,既没有心思继续赶曲云初出屋,却也没有要同她吐露心事的意思。 曲云初瞧着她此时那副衰样,再去仔细回想她方才的话,顿有所悟。 她本是个女子,如今却被折磨得不男不女的,显然是陷入了逆生长的魔咒。 用摄青鬼替人逆天改命,之后还能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39章:我又哪儿招惹他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0章:你眼瞎吗 希瞳从前与鬼王相识时就是女儿身,如今雌雄同体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会被人质疑是男子,看着满目凶光的陆文谦,她连忙委屈巴巴的解释道: “妹婿,我与表妹阔别已久,不过是想凑在一起亲热寒暄几句罢了,妹婿果真是要罚我,待我与表妹互诉完这些年的离别之苦,我立刻去完成妹婿交代之事。” “亲热寒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0章:你眼瞎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1章:他只能活半年 “的确,我贸然前来说要帮你,步瑶小姐是会不信。” 希瞳目中含怒:“可你看看我来到陆府都过的什么日子,那臭道姑……” “臭道姑?” 李步瑶面色一怔。 谁是臭道姑? “哦,不过是我对我表妹的戏称罢了。” 希瞳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故作镇定的微微一笑:“你也知道她和我姑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1章:他只能活半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这病的确不轻 主仆二人说话间,马车已到了织造署门前。 吉甄停了马车,见织造署大门紧闭着,刚让小厮前去叫开了门,里面人瞧着是陆家的马车,连忙将衙门紧闭。 “少夫人,这……” 吉甄一筹莫展的看向正从马车里下来的曲云初。 “难得呀。” 曲云初冷冷的笑了笑:“刘公公竟然也有不待见财神爷的时候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2章:这病的确不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3章:再无瓜葛 “休得胡言乱语。” 刘全对来喜如此顶撞二少夫人感到格外不满。 自己虽然是奉旨办事,可见着陆家人也是能避就避,多有礼敬,这厮竟然这般不知死活,全然不像他往日的做派。 “来喜,退下。” 刘全目光微沉着重重瞪了眼小太监。 来喜今日却是格外的执拗,当即跪下身去,痛哭流涕道:“公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3章:再无瓜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4章:讲究人 回到陆府后,曲云初将自己困在阁楼里呼呼大睡了三日。 到得第三日醒来,她忽的想起了些事情。 记得希瞳那疯批说过,她是因为吞噬了两只替人吸食煞气的摄青鬼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道士? 煞气? 究竟是谁如此缺德干这种逆天的事? 她忙不迭下楼去,刚到院里就撞上了陆文谦那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4章:讲究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5章:招魂 希瞳对曲云初呆愣愣的反应甚是鄙夷。 真是个没出息的臭道姑,怕是被蓝华一脉的名头给吓破了胆。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蓝华一脉的传人纵然厉害,但终究已不如蓝华老祖在世时那般风光,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希瞳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倒是你们玄都观这些个不知深浅的家伙,如今都敢不知死活的跑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5章:招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6章:黄泉路 送走了小太监,曲云初拉了希瞳也准备出门。 “表……表妹,你想带我去做什么?” 希瞳不满道:“我刚可没招惹你呀。” 陆文谦大抵猜到她是在寻法子救刘全,先是对江云轻吩咐道:“我如今不过是个废人,管不了陆家的事,你且去寻家主吧。” “兄长。” 江云轻心急如焚。 都火烧眉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6章:黄泉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7章:斗法 “你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曲云初察觉到好像哪里不对劲,忙不迭从她怀里避开。 虽然自己很想把她当女人,可条件不允许呀。 “我……” 希瞳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我能想什么,你可别臭美,自己胡思乱想。” 总不至于会对这臭道姑有什么邪念头。 “你老老实实就好,最好别耍什么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7章:斗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8章:失踪 希瞳本以为彻底的制住那股煞气,暗自窃喜着正要全身而退,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拉扯住,向着黑不见底的深渊拉扯进去,让她全然没有反抗的余地。 “啊。” 胸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令她不由得惊叫出声。 听到声音,曲云初抬眸去看,只见源源不断的黑色煞气已将希瞳整个身子包裹住,她仍在垂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8章:失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9章:满城风雨 陆珺莞看到希瞳怀里抱着曲云初,和可颜、小宁心慌意乱的率先迎了上去。 “知意。” 见她面容惨白无色,陆珺莞心里更加不安,热泪在眼眶边不停打转:“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谁将你害成这般模样?” 可颜和小宁也是哭得梨花带雨的。 “都怪咱家糊涂。” 刘全悔恨不已,若是早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49章:满城风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捏脸怪 “你这小娃娃,来捣什么乱。” 门外的陆柏庸气得不轻。 众人都在忧心不已自己的小命,这小豆丁却还过来口出狂言,不明摆着是要唆使侄子觉得大家平庸无能嘛。 “还不快快退下。” 陆柏庸大声呵斥道。 陆文谦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小家伙揽到了自己跟前来,阴沉沉的脸色突然明朗了许多,温声说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0章:捏脸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1章:认贼做母 来喜还未开口答话,就见一位穿着斗篷的神秘人物慢悠悠的踏了进来,手里捏着一枚瓶子,随意往炎嵩身上洒了洒,整具尸体顿时化为乌有。 “化骨散?” 陆彦朝面上一阵惊愕。 那人并未答话,自顾自的走到墙角边静静的站立住。 随后,房门被推开,只见两名女子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不紧不慢的走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1章:认贼做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2章:挑衅 得知至圣夫人要亲临陆家,府上所有人都出院前来相迎。 江芮也走出了修行的静室,领着一大家子人恭候在府邸正门。 遥遥的看着那华丽的车驾已到跟前,江芮忽的将目光转向面如寒霜的陆文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小声提醒道: “谦儿,娘娘毕竟是彦朝的干娘,又是天子乳母,待会儿见到她你定是要恭敬温顺些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2章:挑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谢知县,今日我陆府上下忙着为至圣娘娘接驾,看在你为朝廷竭力办差的份上,这件事情权当没发生过,你若再继续冥顽不灵,休怪我等不客气。” 陆文谦故意恼怒着斥道。 陆彦朝却是看出二叔有庇护谢君屹的意思,不依不饶道:“二叔,谢知县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阻拦至圣娘娘的车驾,就此放他离去恐怕不妥吧?”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3章:不是一个人的战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看热闹 曲云初静静凝视着华夫人身旁那位神秘人,见他露出的那双眸子彻底的没了神采,不觉微微一笑。 “娘娘身边这位为何蒙着面,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曲云初一脸俏皮的故意在他身上到处打量,将全场关注的焦点瞬时引到此人身上,还做出十分焦虑的样子: “娘娘方才虽是说了,不可整日里故弄玄虚,可有些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4章:看热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想吃顿好的 听着曲云初这番阴阳怪气的语调,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她是在埋怨至圣娘娘。 虽然有些矫情,却没人同情至圣娘娘的遭遇。 毕竟是她自己瞧不上所谓的玄门左道在先,偏偏身边又养着这样的人物。 华夫人已然吓得不轻,忙不迭掏出怀里护身的玉牌狠狠砸向直袭过来的“来喜”,只是来喜的魂魄渡入了希瞳的煞气,寻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5章:想吃顿好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6章:宫廷往事 烟阳城官衙驿馆内 华夫人闷闷不乐的坐下身来,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方才陆府门前的事。 大师的本事她是清楚的,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变成了一具骷髅? 她想了许久也未想清楚其间的缘由。 “干娘。” 陆彦朝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您一路舟车劳顿,我差了人置办了酒席为您接风。” “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6章:宫廷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7章:喂猪啊 暮色四合,静寂已久的凤雅阁内难得的热闹起来。 陆文靖与棠书梨领着可颜、小宁和两名厨娘在厨屋里忙活了好几个时辰,到得入夜时张罗了不少山珍美味。 一大桌子人本是津津有味的享受着这一桌子的美食,小赘婿江云轻却不合时宜的发起了牢骚: “二嫂方才与沈家表姐怕是将至圣娘娘气得不轻,我瞧着彦朝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7章:喂猪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疑心更重 “时辰不早了,都散了吧。” 曲云初吃得饱饱的,慵懒的站起身来。 陆珺莞和陆文靖夫妇也没了兴致,同她告辞后,纷纷心事重重的离去。 路上,陆珺莞仍是不停责备江云轻:“都怪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二哥哥难得高兴一次,你非要提那些糟心事,你这脑袋是被门夹了吗,该说什么话总是不分场合。”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8章:疑心更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9章:班门弄虎 “鬼……” 希瞳被那凌厉的呵斥声吓得一怔,就差直接喊出了鬼王大人的名讳,连忙改口道:“妹婿,你怎么来了?” 陆文谦恼羞成怒:“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我……” 希瞳本想解释,可一想到自己如今这样子哪里能心安理得再将自己当作沈家表小姐。 看着鬼王大人阴郁无比的脸,可怕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59章:班门弄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诉衷肠 陆珺莞自然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来捉鬼的,一脸讪讪的僵笑着说道:“我就是觉得你近来是非太多,你看你印堂发黑,定是招惹了邪祟,想替你去去晦气。” 说罢,又掏出一道符纸化入茶水中,递到曲云初面前,示意道:“知意,你把这碗茶喝了吧。” 曲云初大抵猜到这妮子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倒也怪不得她,自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0章:诉衷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你属狗的? 曲云初吟吟一笑,未再多说,领她下了楼去。 吉甄正守在院子里,见着姑嫂二人下来,连忙迎上前来,说道:“少夫人,二爷腿上今日不太舒服,想请你去帮他行针。” 曲云初与陆珺莞面面相觑了眼,也没做迟疑,便吩咐可颜去取自己的百宝箱来。 “二哥哥如今竟然主动要求行针了,真是难得。” 陆珺莞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1章:你属狗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围剿自己人 “你的腿?” 曲云初虽然对医好这疯批的腿抱有绝对的信心,但也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他就能恢复过来。 纵然有自己的渡炁之法为针灸加持,也不该如此快,少说都得三月。 这,简直堪称奇迹。 她唯一能想到的缘由只有一个: 鬼王即将回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 有点出乎自己的意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2章:围剿自己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3章:暗示 “你们多加小心些。” 曲云初与二人叮嘱了番,便道别回了马车,急急忙忙的赶往新曲家村。 到得卫氏家中,娘亲、牛婶正在院子里陪着柳四娘叙话寒暄,看到曲云初的身影,众人都欣喜不已的起了身。 “二少夫人,哪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牛婶喜不自胜,忙吩咐曲小丫去搬了座椅出来,又准备亲自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3章:暗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4章:你又救了我 柳四娘和牛婶不明所以,跟着起了身。 “少夫人,你可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牛婶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一家曾经的遭遇,追在曲云初跟前小声发问。 曲云初前脚已经踏进了柳四娘的院子,可又怕里面藏着那家伙吓到这群妇孺,便同小宁、可颜示意道: “你们两照顾好四娘和大家,告诉外面的伙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4章:你又救了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三救性命 两人一起从阴路上出来,想着方才的情形,希瞳感动得热泪盈眶。 “臭道姑,你我素无交情,照着悍猷所说,你师父屠了日落城,险些害得鬼王魂飞魄散,我们应该是势不两立的,可你却连着两次救了我,这叫我如何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希瞳心头有千言万语,全然不知如何说出口,缓缓蹙眉道:“只可惜你已经嫁为人妻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5章:三救性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6章:一百个心眼 陆文谦阴着脸重重的瞥了眼曲云初,沉默着从小厮手里取来一张弓,用力将弓拉满,顶着四处瑟瑟不止的狂风猛的朝那抹白影处射了过去。 可希瞳驾着纸鹤早已超出弓箭的射程,那箭羽在白影周围摇荡了一圈,便随着鹤群一道消失在黑暗深处。 不多时,天空逐渐恢复明朗,万里无云的天际里什么也看不见。 “这…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6章:一百个心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是我高看你了 陆彦朝在旁听着自然也想作呕,不过想着用不了多久就能除掉二叔,重新赢得二婶,他内心又变得豁然开朗,笑着说道: “二叔待二婶情意深重,二婶既然嫁进陆家,就该安守本份,在府上多陪陪二叔。” 话落,立即对陆管家吩咐道:“送二叔、二婶回府。” “是。” 陆管家才从曲州府盐引一事脱困回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7章:是我高看你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拯救佛门 “我这人没别的本事,但有一点,我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 陆文谦剑眉微蹙着,目如寒潭般紧盯着曲云初,语调极缓的说道: “希瞳那孽障险些坏了你声誉,又害了这么多无辜生灵,纵然他有三头六臂,这次我也要将他和他的党羽上天入地的寻出来一网打尽,为夫人出口恶气。” 彻头彻尾,他的视线一直留在曲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8章:拯救佛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自断双臂 鸿祯听得心里一怔。 虽然早已料到此行必会被皇帝逼着占卜国运,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伴君如伴虎啊。 当着张锦年的面,他倒是不好随意胡诌。 而且,钦天监那帮人也不好糊弄。 “陛下,贫道已有断言,陛下正青春鼎盛,又逢紫薇抬升变迁,此乃大吉之兆,若能化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69章:自断双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0章:杀夫 曲云初今日打定了主意要好生戏弄戏弄这疯批,所以直接捏了十余枚银针就要开始给他从头到脚的扎针。 眼见着她银针就要刺入自己头顶,陆文谦吓得一阵胆寒:“陆沈氏,我是腿脚不舒服,不是脑子有毛病,你拿这银针扎我头是几个意思?” 曲云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瞧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头更为愤懑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0章:杀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1章:示好 陆文谦只感觉自己做了场噩梦,梦里梦见有个魔头想要掐死陆沈氏。 那魔头的身影此刻仍在他脑海里回荡,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可怎么想也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而曲云初并不敢完全确定他是否又在和自己演戏,故作镇定的继续试探道: “二爷既然没事了,我便回去了,那九云山上的道士们承了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1章:示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2章:不敢接的局 “少夫人就莫要再推辞了。” 刘全满腹真诚的说道:“先前咱家那般对您,少夫人还肯不计前嫌的挺身相救,着实令咱家汗颜,少夫人若是不肯收下这份薄礼,咱家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陈映南也道:“老朽虽然不擅赌,但自打开了这家鸿顺赌坊以来,倒是见识过不少赌客,却从未遇到过少夫人这般进退有度的奇人,少夫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2章:不敢接的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3章:心惊肉跳 几人达成一致,便默契的在鸿顺赌坊演了一场大戏。 两个老家伙陪着曲云初不分昼夜的连着赌了三日。 而这次曲云初却是换了种赌法,准备故意为难为难这位仅次于陆家的第二大皇商,连着赢了陈映南近两百万两银子,急得老头已然开始怀疑人生了。 刘全瞧着整个屋子里堆积如山的银票,也是心惊肉跳的,哪敢相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3章:心惊肉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4章:分家 “朝儿,休得胡言。” 江芮不满的瞪了眼孙儿。 这陆家可是靠着陆文谦才有了今日,如今将他分离出去,岂不是过河拆桥。 别说是陆家许多掌柜、伙计会心寒,那张锦年更是不能答应。 闻讯而来的陆珺莞和陆文靖听到兄长为了嫂子要分离出去,也是愤懑的紧,都觉得兄长有些糊涂。 侄子可就等着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4章:分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5章:野心膨胀 任凭曲云初说得饶有兴致,陆文谦却犹如一座石雕纹丝不动的端坐着。 “我还听说过一桩趣事,说华夫人年轻时姿色妖媚,天子极为崇信他这位乳娘,自小就与她形影不离,据说在未纳后之前睡觉都得华夫人相伴,即便后面立了皇后,仍是为华夫人赐了单独的宫苑,让她住在宫中,饮食起居只要华夫人照顾。” 曲云初将这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5章:野心膨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6章:短暂的乍现 凤雅阁彻底的从陆府独立出来后,李步瑶领着张锦年赏赐的两名侍妾栩岚、筠禾借机纷纷跪到了院门口,表忠心求收留。 总归是都指挥使和张锦年的颜面,陆文谦也不能让两人脸上难堪,只得吩咐吉甄在闲置的内院收拾了几间屋子供三人居住。 李步瑶梦寐以求的就是能够搬进凤雅阁,在陆文谦跟前伺候。 这日趁着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6章:短暂的乍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7章:没开始就结束的宅斗 陆文谦恢复意识后,又感觉自己做了一场梦。 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脸上已然没法淡定了。 两具女人的尸体,还有一位面色惨白的少女在墙根边趴着,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瑟瑟发抖的完全挪不动步了。 定睛细看一眼,才发现是李步瑶,她嘴上衣服上全沾着新鲜的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得很。 这事情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7章:没开始就结束的宅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8章:她情深意切 曲云初尚在迟疑中,陆文谦却饶有深意的向她招了招手。 “陆沈氏,你过来。” 听他强硬的语气可不像是商量,曲云初并未直接挪步上前,还朝他投去一个充满鄙夷的白眼: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吗? 我不要面子的啊。 可转念一想,这疯批寻了这么多僧人道士前来怕是为了围剿邪祟的。 也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8章:她情深意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9章:鬼王大人多担待 陆珺莞也得知了二哥哥要以身为饵引诱邪祟来陆府的事,再得知他要送自己和二嫂离开后,她既感动又心酸。 捂着热泪到得曲云初跟前,她先是将人搀扶起来,好生安慰道:“二嫂,你不必担心,有这么多高僧和道长在,二哥哥不会有事的。” 陆文谦也没想到陆沈氏对自己情意如此深重。 她竟然要和自己同生共死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79章:鬼王大人多担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0章:欲擒故纵 见她仍是跟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陆文谦心里开始有些急了:“你方才说要与我同生共死莫非只是在诓骗旁人?” “当然……不会。” 曲云初抿唇一笑。 怎么会只是欺骗旁人,最为紧要的就是欺骗他,让这疯批不要对自己生出防备呀。 陆文谦只当她是许多话在自己面前难以启齿,也不再为难她。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0章:欲擒故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1章:梦游 曲云初躺倒在床上,脑海里一直在回想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栩岚和筠禾的死甚是怪异,不太可能是那些鬼将所为,除非希瞳来过。 所以仅剩的可能,就是鬼王已经有初步掌控这具肉身的能力。 如此说来,现如今的陆文谦身体里是住了两个人,就看谁能压得住谁了。 不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坐以待毙,绝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1章:梦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2章:你背叛了本王? 目送着陆文谦离开阁楼,曲云初忍不住捂嘴偷乐了起来。 “损样,还想偷袭我。” 她默默掏出那道金刚符,检查了一遍,又藏得更紧实了些。 陆文谦趁着院里无人,灰溜溜的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 也才刚受过一场惊吓,才到屋子里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 只见一名身着奇服的女子坐在自己床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2章:你背叛了本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3章:属下告退 天空中喊杀声渐停,日落城的小鬼们被九云山的契约鬼撕得魂飞魄散,也仅有几名小鬼抢了被击败契约鬼的护体符狼狈逃走。 看着好不容易拉起来的火种就这样全军覆没了,悍鹫心痛到了极点。 更加让人看不懂的是鬼王这连番的举动。 按理来说,他如今已然觉醒了才对,为何又变得时而明智时而糊涂。 曾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3章:属下告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4章:他又死了 钰筱知道此事无法劝她,即便是自己面对这样的际遇也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这妮子既然承了这因,自然就要袭了这果。 万般皆有造化,那魔窟鬼王当年能逃出生天,也注定再生要饱受劫难,否则如何圆满功德。 “进去陪陪他吧。” 钰筱微微叹息道:“魔窟鬼王既已入了轮回道,就该知晓要斩断过往,日落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4章:他又死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5章:不如小孩 江芮被她看得眼神一阵慌乱,强装镇定的答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又想为谦儿准备后事,他已经这样了,就连你三叔都束手无策,还能有什么法子。” “三叔束手无策,这不跟前还站着一位嘛。” 曲云初说道:“既然儿媳与官人已经搬离陆府,生死自当由命,这话早前你们都是讲过的,在场众人皆可作证,所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5章:不如小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6章:卑躬屈膝 这话让曲云初和大家都听得一怔。 他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曲云初默默的凝视了陆文谦许久,总觉得他的眼神似乎与以往有些不同。 “二爷如今否极泰来,不仅旧疾治愈,又帮着檀州城剿除了为祸世间的大害,可谓是功德无量,哪里会有什么惨剧。” 曲云初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是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6章:卑躬屈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7章:种符 纵然金刚符再厉害,曲云初也清楚,倘若魔窟鬼王一旦功力恢复到鼎盛时期,他若真想对付自己,压根难不倒他。 反正他喜欢玩,不如就好好陪他玩玩吧。 横竖自己还有法子治他。 毕竟他眼下还没有重入阴门。 “要说比紫色追踪符和黑色化骨符更为厉害的自然要数烈焰灵符了。” 曲云初解释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7章:种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母女相认 陆文谦这次竟是毫不犹豫,直接吩咐吉甄将两道符纸拿去化入茶水中端来,当着曲云初的面当场一饮而尽。 “二爷有什么反应?” 看着他意犹未尽,曲云初一时竟有些呆愣。 总觉得好事来得太突然了些。 陆文谦细细回味了一遍,感觉有种灼心之痛正在体内蔓延。 而且随着符纸水下肚,他清晰的感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8章:母女相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9章:姑爷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后,曲云初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失声唤道:“娘亲。” 卫氏喜极而泣,顿时热泪盈眶,颤颤巍巍的一步一步走到曲云初跟前,抚着她的脸颊再次确认道:“你真是我的小初?” “嗯。” 曲云初点头轻应了声。 两人相拥在一起,卫氏眼里的热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89章:姑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0章:无微不至的姑爷 卫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它再流出来。 她知道女儿做出这个决定就如同自己当初将她送往玄都观一样艰难。 “都是命,都是命呀。” 卫氏强颜欢笑道:“好在玄都观算不得四大皆空之地,不过是换个地方成长,还能清修,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小初你如今还不是做了人妻,能够享受天伦之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0章:无微不至的姑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1章:绿茶 卫氏听着女儿这番话,总觉得不像是平心静气说出来的,心里开始怀疑起来,认为是姑爷和女儿闹了矛盾。 她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也没遇到过像姑爷这般肯为自家娘子花心思的男人,偏偏女儿还毫不在意,属实是说不过去。 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这臭丫头自掘坟墓。 “我不过一个村野妇人,哪敢劳驾陆二爷和少夫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1章:绿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2章:岳母的关爱 “卫夫人不必多说。” 曲云初当即摆了摆手,愤懑的紧盯着演得一本正经的吉甄,意味深长的对小宁吩咐道:“那鸡汤可颜还得炖些时辰,小宁,你去将我的针灸袋取来。” “针灸?” 吉甄听得一噎。 瞧着少夫人脸色不太好,看样子怕是看穿了自己这拙劣的演技。 这个时候去给二爷行针,多多少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2章:岳母的关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3章:恻隐之心 “当然呀。” 曲云初冷冷的白了眼陆文谦,看着被自己扎满银针的屁股,她自己都是哭笑不得。 陆文谦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我怎么觉着我屁股没了知觉?”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曲云初冷嗤了声。 都被扎成马蜂窝了,能有知觉才怪。 好在死不了人,顶多是十天半月翻不了身,下不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3章:恻隐之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4章:第一次接近真相 “就是觉得卫夫人慈眉善目的,愿意与她亲近罢了。” 曲云初随口敷衍了句。 她心里也清楚自己这层身份早晚是要被陆文谦察觉出来的,不过眼下魔窟鬼王重新陷入沉睡,这种事能多瞒他一日就多瞒一日吧。 至少图个清静。 陆文谦对卫氏本没太多的好感,听她这样一说,倒的确觉得那妇人很让人亲切。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4章:第一次接近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5章:为何惧我 “听说曲天师医术极好,曾经救治过不少身患奇症的病者?” 陆文谦似笑非笑的紧盯着卫夫人。 卫氏心头更加紊乱,强装镇定的笑了笑:“二爷怎生突然对我那故去的女儿如此有兴致?” 陆文谦眼眸半眯着放下汤碗,淡淡的说道: “的确是有些冒昧了,就是觉得奇怪,沈、曲两家并无交往,听闻曲御医还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5章:为何惧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6章:捉摸不透的女人心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陆文谦终于挪回了曲云初身边去。 看着她那如月牙般弧度优美的侧脸,陆文谦心里突生感慨。 以前倒没发觉她竟生得如此丽质动人。 果然,人一旦有了偏见,再美的景致摆在眼前也无心再去欣赏。 曲云初来此也就是避难的,可不想与他生出瓜葛,见这疯批一直傻愣愣的盯着自己,怕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6章:捉摸不透的女人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7章:福星 曲云初和陆文谦在屋子里僵持了许久,眼看着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这疯批全然没了反应,她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去瞥了眼他。 只见他双眼紧盯着一旁桌上的金疮药,脸色看上去已然有些发白。 “你……” 曲云初随即想到了他被自己扎伤的屁股,没好气的起身将金疮药拿了过来。 “疼也不说出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7章:福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反击 吉甄也有些难为情,二爷都那副惨样了,再当着一大家子人抬出来,岂不是为难人。 “少夫人。” 吉甄怏怏的看向曲云初,面露不忍。 “去。” 曲云初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很显然,这些人是不见黄河不死心的。 吉甄没了法子,只得领了人进去,将陆文谦给抬了出来。 陆家人围着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8章:反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9章:各怀鬼胎 陆文谦越发看不懂面前这位陆沈氏了。 其实想要将华老婆子留在烟阳城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关键在于如何向天子交代。 “陆沈氏,你可不能乱来。” 陆文谦有些担心的警告道:“天子对华夫人的感情并非寻常人能够相提并论的,哪怕是大监,同样不及一二,她若在烟阳城有个好歹,别说是陆家,整个朝堂都得震上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199章:各怀鬼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0章:我不是神,但我有人 陆文谦虽然是同意了曲云初的主张,可他心里始终忐忑不安得很。 夜里,他难受的趴在床上,静静的凝视着曲云初一丝不苟的数着那成箱成箱的银子。 看了许久终是没了耐性,不悦的斥道:“陆沈氏,这可是两百万两,你难不成还想数完了再睡?” 曲云初生平还是头一遭见到如此多白花花的现银,数得不亦乐乎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0章:我不是神,但我有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1章:豪赌 刘全佯装镇定:“少夫人此话何意?” 曲云初却未明言,反问道:“这得问问刘公公今夜为何会送信到府上?” 顿了顿,她接着道:“要说刘公公心里惦记着我的恩情我自然是信的,不过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如若出了差池,华夫人应该首先会怀疑到刘公公头上吧,难道刘公公就没做过打算?” 刘全听得一噎,满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1章:豪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2章:识出身份 鸿顺赌坊的赌局很快又在城内传开,消息传到了凤雅阁来,卫氏自是气得不轻。 也怕陆家人去寻女儿的不是,她叮嘱了阿阿留在阁楼里,沉着脸赶忙下了楼,准备赶去赌坊将女儿劝返回来。 可人才到院子里,就被吉甄叫住: “卫夫人,我家二爷请您入内拜茶。” 卫氏微思片刻,只得先去了姑爷的房里。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2章:识出身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3章:苦肉计 曲云初和刘全、陈映南在赌坊里演戏演得不亦乐乎,突见陆珺莞带着一群人直接就闯了进来,小厮们拦都拦不住。 “沈知意,你快随我回去。” 陆珺莞冲进厢房,也顾不得四处围观之人,大声吼道:“你再执迷不悟,今日我就替我二哥哥休了你。” “噢?三娘真能替你二哥哥做得了这个主?” 曲云初不紧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3章:苦肉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4章:决断 在这皇宫大内之中,除了皇帝已经许多年没听到有人敢叫自己张二狗了。 张锦年很是恼怒。 这牛鼻子老道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得很,真以为做了国师就可以在宫里横着走了? 再想到被沈家那臭丫头夺去的两百万两银子,张锦年心头更加发毛。 上次,那臭丫头骗自己一百万两可正是捐给了九云山上的玄都观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4章:决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5章:防御 七月十五祭亡人。 烟阳城里却是人心惶惶,无人出城祭拜。 曲州的战事接连不断的传入城中,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着此战的走向。 檀州各部的驻军皆已抵达战场,唯有城内的寒衣卫不知所踪。 而寒衣卫统领如今却还在鸿顺赌坊里赌钱,这叫许多人都看不透里面的玄机。 大多数人都觉得城内是太平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5章:防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好心当成驴肝肺 照着陆文谦的吩咐,吉甄差凤雅阁的下人前往陆府各院去传令,准备邀府上众人到西苑银库避难。 陆柏庭、陆柏庸一听就觉得陆文谦没安好心,纷纷跑到江芮的院里去诉苦。 才散不久的陆府众人再次围聚到了栖霜院里。 “大嫂,文谦这孩子分明就是想将咱们一家老小拖去当人肉靶子了,还美其言为避难。”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6章:好心当成驴肝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7章:赐死 “爱妃。” 明昭帝眼睁睁看着陈贵妃消失自己眼皮子跟前,急得不知所措,忙不迭转身求鸿祯:“国师,求你让朕见见爱妃。” 这一刻,他彻底崩溃,哭得跟个孩童似的,无助的不停恳求鸿祯。 “陛下,生死自有定数,人鬼殊途,万事莫强求。” 鸿祯劝道:“贵妃已逝,贫道也无能为力。” 明昭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7章:赐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8章:神算 鸿顺赌坊内,曲云初和刘全、陈映南在此一连呆了五日,眼看着第五日就要过去,城内还没有一点消息和动静,刘全心里已经有些着急了。 曲云初却是稳如泰山,静静的坐在赌桌前,盘算着曲州的形势。 纵然自己将一切都算得很仔细,可少了昌州军,怕是仍会有叛军溃败入城,到时候冲进陆家烧杀抢夺也不是不可能。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8章:神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9章:一盘散沙 “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柏庸瞠目结舌的望向陆管家。 “千真万确。” 陆管家气喘吁吁的咽了一大口唾沫:“叛军久攻西苑银库不下,改为攻打主院了。” “这……” 陆柏庭顿时皱起了眉头:“彦朝呢,彦朝何在?” 他急步上前,陆管家正要作答,一支利箭猛的袭来,直接从他后背插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09章:一盘散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别放箭 有契约鬼开路辅助,曲云初带着人冲杀进去,顺畅无比,轻而易举就制服了沿途作乱的叛军。 她正四处搜寻着那些期待的熟悉身影,茫然间忽见一名老者从黑暗处冲了出来。 “放箭。” 谢君屹以为是个什么江湖高手,连忙吩咐差役们阻拦。 “别放箭,别放箭,自己人啦。” 那人吓得拼命摇手示意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0章:别放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1章:我的儿啊 “难道母亲就没想想,你的好孙儿为何莫名其妙就凭空消失了?” 曲云初耐着性子最后提醒了句:“尤其是咱们那位娇滴滴的家主夫人,她可是身怀六甲,兵荒马乱的,她能上何处去?” 这话倒是将陆柏庸和陆文靖等人都给问住了。 “是呀,母亲,彦朝和幼宁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陆文靖狐疑着问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1章:我的儿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2章:陆曲氏 曲云初跟随着陆文谦慢悠悠的往凤雅阁行去,回想着这疯批方才的话,心里颇感不安。 “你不必有所惧怕,往后整个大月朝没人敢为难你,一切皆凭你的意愿,你若喜欢做陆沈氏那你便是陆沈氏,你若想是陆曲氏那就是陆曲氏。” 陆文谦也不避嫌,侃侃言道。 曲云初听得一愣。 没想到自己才出去短短几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2章:陆曲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3章:真假医经 得知寒衣卫出城阻击叛军,陆彦朝意识到干娘被刘全给蒙骗了,赶紧逃离了陆府,准备去追上干娘的车驾。 可行至一半的路程,又听说干娘刚回宫就被皇帝给赐死了。 他惶恐不已,只得火速命人去将唐幼宁从暗道里接了出来。 在烟阳城外一处僻静的林子里,陆彦朝静坐在马车中,手里握着搜寻来的三本《蓝华医经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3章:真假医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章:下狱 张锦年警惕着打量了眼唐顺的小厮,并未开口答允,而是默默的回了宫,只让刘珂将小厮一并带回了宫里。 在敬事房的小院里,张锦年端坐在石桌边,比对了鸿祯和小厮送来的《蓝华医经》,却是并无差别。 不管是字迹、典籍材质,还是落款,都是一模一样,分明都是真品。 出处必然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4章:下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5章:恩将仇报 “你不是说侍郎大人能够保彦朝周全吗?” 江芮满脸愠色的看向岳轻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轻萝一脸茫然的不停摇头:“不应该呀。” “快去将侍郎大人请过来,老身要仔细问问情况。” 江芮赶忙吩咐道。 不多时,唐顺便来了栖霜院里,将事情经过讲述完后,江芮首先露出了质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5章:恩将仇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6章:出府 众人一拥而上,开始驱赶凤雅阁的人。 看着乱糟糟的院子,陆文靖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斥道:“谁敢对兄长不敬。” 陆柏庭看得一愣:“你这庶子,想要造反吗?” “小侄不敢。” 陆文靖说道:“小侄只是想说句公道话,不管兄长是不是母亲所出,他为这个家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试问各位长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6章:出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7章:以退为进 初秋是上京城,也是整个北国一年中景致最美的时候。 因陈贵妃显灵陈冤一事,明昭帝悲痛难过了好些天龙体才大振了许多。 听闻曲州生了乱,本还有些忧心,可又得知李爽已经平定叛乱,再也没了顾虑,开始纵情声色。 九月,张锦年差人在外替明昭帝物色了一位绝色美女,那女子生得国色天香,入宫不过半月就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7章:以退为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8章:表忠心的机会 瞧着张锦年与刘珂这神态,明昭帝顿时有所察觉。 “朕听闻此次曲州之乱是因为陆彦朝囤积盐引,引发的民变。” 明昭帝昏暗的眸子里浸染怒色:“唐顺在此时进宫那心思再明白不过了。” “陛下有所不知,那陆彦朝可实在是阴狠又丧心病狂得很,此次烟阳城……” 刘珂正想开口,张锦年一个白眼故意在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8章:表忠心的机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9章:陆家大难 金秋十月,唐顺与浩浩荡荡的寒衣卫队伍押解着陆彦朝回到了烟阳城。 此时的陆府内,都抱定了唐顺能顺利救回家主,即便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的浩劫,所有人的内心仍是松快的。 毕竟没有什么是比安然无恙的活下去来得重要。 岳轻萝陪着已快临盆的唐幼宁守在藜榕院内,见女儿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的样子,便没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19章:陆家大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0章:众叛亲离 而令江芮更加绝望的是,前来陆家要债的已经将整个府门前围堵上了不说,朝廷剥夺陆家皇商职位的圣旨也紧接着到了府里。 江芮神情恍惚的直接跌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大伯母。” 陆文驰吓得不轻,忙吩咐人前来搀扶,陆柏庭、陆柏庸也紧跟着出来帮忙。 可那些前来催债的仍不肯离去,陆文驰听闻了二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0章:众叛亲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1章:别关门 唐顺刚从牢里出来,便听府里的小厮来报,说是岳姨娘带着人去了桃源村。 他猜到岳氏前往的用意,必是为了她生的那傻丫头去求陆文谦和自家的小孽障去了。 如此,岂不是送上门去寻晦气。 他可不愿再为这样一位丧心病狂的女婿去卑躬屈膝的求人,于是也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桃源村。 …… 曲云初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1章:别关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2章:如意算盘 陆文谦本就不喜欢唐家人,能耐下性子说话也不过是瞧着唐顺后面有个新月党。 见岳轻萝追着卫氏的事刨根问底,已然有些厌烦。 “道理很简单,夫人唤卫夫人一声娘亲,我自然得唤一声岳母。” 冷幽幽的解释了一句,陆文谦便招呼吉甄过来:“既然岳姨娘无事,赶紧送客吧,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这里实在不好招呼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2章:如意算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五雷符 想到陆家,陆文谦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皇帝撤了陆家的皇商,又要陆家补偿各地祸乱导致的损失,虽是没有直接要人性命,可如此贬斥陆家与要人性命有何区别。 在陆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却早已将自己当作陆家的一份子,哪里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养父创下的基业就这样毁于一旦。 而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3章:五雷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4章:入坑 陆彦朝那体内的煞气曲云初已经见识过了,若不让此人彻底的魂飞魄散,恐怕这家伙又将成为一个比摄青鬼还要恐怖的邪灵。 念及此处,她吩咐可颜先行回桃源村,而自己则去了城里,打听到行刑的地方后,便寻了处风水宝地,静等着行刑之日的到来。 就在行刑的头一日,天色骤变,还未至傍晚就已经看不清四下里的道路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4章:入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5章:柿子要挑软的捏 在曲云初的一再煽动下,希瞳终是没能经住诱惑,答应了她的要求。 两人就静静的等待着行刑队伍的到来。 县衙的大狱里,陆彦朝浑浑噩噩的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吞噬自己的意识。 半梦半醒间,他清楚的意识到,眼下已经没有人可以拯救自己了。 “这些该死的家伙,居然一个个都选择冷眼旁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5章:柿子要挑软的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6章:彻底臣服 猛然间吞下这么个厉害的魂体,希瞳竟然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回到茶楼里,他不停吐纳尝试,感觉肚子鼓鼓的,气息在体内猛烈窜动着,叫人撑得慌。 曲云初静静的瞧了他一会儿,见他脸色撑得有些发白,甚至开始流汗,便教了他一段法诀去压制体内的煞气。 希瞳照着她说的法子试了一遍果然浑身通透了许多。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6章:彻底臣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突然难产 藜榕院里,唐幼宁忧心着陆彦朝的安危,整日里彻夜难眠。 岳轻萝为保女儿能够平平安安诞下子嗣,亲自坐镇陆家,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为着看顾好女儿,叮嘱了院里的下人不可将姑爷行刑之事透露给女儿。 虽是千叮咛万嘱咐,可陆彦朝行刑前后这两日烟阳城天象变化实在太大,动静也是颇不寻常,街头巷尾都在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7章:突然难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8章:她也没经验 白日里还是晴空万里,可到了夜间却突然变了天,秋雨绵长,一下就是数个时辰,随着夜的深沉,雨势竟然越来越大。 曲云初在屋子里点了许多盏灯,一边磕着陆文谦命人送来的上好瓜子,一边欣赏着窗外“泪雨纷纷。” 在她看来,这场雨就是那万千亡魂的眼泪。 同她一样,大仇得报后欣喜的泪水。 那阴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8章:她也没经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9章:被迫营业 雷声愈发响亮,直劈眼前,夹着外面妇人的啼哭声,听得人实在心烦。 曲云初在床头坐得格外难受。 恰在此时,卫氏带着曲阿阿进了屋子。 “娘亲还未歇下?” 曲云初起身扶她坐下,故作镇定的问道。 “府上如此不安宁,我又怎能安睡得下。” 卫氏如今已然知晓姑爷并非江芮所生,语气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29章:被迫营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0章:有本事就来找我 刚赶回陆家,到得藜榕院的门口,曲云初便听到焦急不已的议论声沸沸扬扬的传来: “这该如何是好,大嫂已经出去不少时辰了,还未将文谦接回府来。” “文谦媳妇早已恨唐家入骨,这个节骨眼上她躲还来不及,怎会前来为家主夫人接生,恕我直言,她如今怕是巴不得幼宁和她腹中的胎儿死了才好,你们竟然听信一个小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0章:有本事就来找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1章:决裂 “生了,生了。” 产房外,屋檐下顿时欢呼雀跃。 陆珺莞激动的扑在江云轻怀里,热泪盈眶的喊道:“知意她做到了,她果真替我们陆家保住了这个孩儿。” “咳,老三这张破嘴。” 陆柏庭惊愕之余,想到陆柏庸刚才那番言辞,不屑的摇了摇头:“以后我再信他我是狗。” 陆文谦也没想到这妮子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1章:决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2章:安置 江芮如今迫不及待的盼着养子能够回陆家主持大局,而从陆文谦的话里她已然听出了几分欣慰。 不论别的,他话里话外都将自己当作了陆家人,说明自己今夜亲往桃源村是打动了他的。 自己的夙愿也算是达成了。 “文谦所言句句在理。” 江芮第一次正眼看向曲云初:“既然这孩子是文谦媳妇救回来的,便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2章:安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3章:归处 陆文谦径直到茶几边坐下,从可颜手里接过几碟吃食陆续摆放到桌案上,漫不经心的说道:“累了这大半日,吃些再睡吧。” 话落,先是将一碗羹汤递到她手上:“天气转凉了,喝碗羹汤先暖暖身子。” 曲云初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也不客气的将羹汤接过来一口喝了下去。 倒不知里面炖的是什么东西,味道却是别有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3章:归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4章:又要再养一个师叔 师妹接下这孩子,鸿祯便意识到更加没好事情,不假思索的就要开溜。 “徒儿,你陪着你师叔和陆家的贵人们在山上好好转转,为师正好再去查查关于彼岸花的资料,如此才知道如何替这小家伙除去身上的煞气。” 鸿祯搪塞了句就要转身,钰筱一手将他拉住:“何必劳烦师兄,彼岸花算不得什么妖邪之物,那黄泉路上随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4章:又要再养一个师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追查旧事 “忘忧居士?” 听这名字,曲云初便意识到陶氏是想要彻底斩断过往,实实在在的做个出家人。 她缓步走上前去,看着陶氏已经松出的一小块土,淡淡的笑道:“看样子,忘忧大师已经适应了九云山,如此,也能让故人们心安了。” “人生无常,能得一块净土随心而活,不受尘世纷扰,最为可贵,别无所求。”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5章:追查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背后黑手 “公公在宫里行走多年,事事了然于心,想来对宫里的御医皆是知根知底的。” 曲云初继续试探道:“想必刘公公也知晓我与那位过世的曲天师乃密友,她自小被送往九云山,对于她父亲曲江河的死也是一直耿耿于怀,不知公公对曲御医又了解几分?” 听她提及曲江河,刘全却是忍不住直皱眉头:“倒也并非咱家故意贬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6章:背后黑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章:神秘力量 “够意思。” 希瞳很是欣慰的拍了拍她肩膀,郑重其事的说道:“凭我如今这本事,就算是鬼王大人全盛时怕是也得顾忌几分,你呀把心放到肚子里去,鬼王大人若真有什么坏心思,我首先不能答应,你要知道我现在好歹是冥府大帝亲封的九罗王。” 曲云初自是信得过他的话。 他都已经纳过投名状,自愿种下那许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7章:神秘力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8章:倾家荡产 岳轻萝刚走出藜榕院,就见府上来来往往的下人满院奔走,一个个神情慌张不已,一打听才得知又是各地的债主们围追堵截的来陆家要债了,哪敢再多留,绕着后院的小门就逃了出去。 如今没了皇商的资质,往日里那些小商小贩都不将陆家放在眼里了,又有皇帝的圣旨,凡是能与这次曲州之乱沾上边的皆聚到了陆家来索要赔偿。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8章:倾家荡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9章:平祸 曲云初暗暗捏了捏自己怀里的存银票根,眼下怕是也只能吐出来助兄弟二人解决陆家的危机了。 “还缺多少银子?” 曲云初望向陆文靖,忐忑的问道。 就怕陆家眼下的情况,自己手上的银子也只是杯水车薪。 “少说怕是也得三百万两。” 陆文靖苦着脸说道:“前些日子母亲就已吩咐各房筹措银两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39章:平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打破的算盘 贾年心里虽有些发虚,可为了自己的前程,这个时候哪会顾忌得了什么旧日的恩情。 他料定了陆家已经拿不出银子,而且陆文谦不知死活的回陆家来,也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白白的搭进去一座侯府。 今日只要逼得陆家走投无路,让宋家主顺利接管了陆家各处产业,那自己从此自然也能跟着辉煌腾达。 “四爷,六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0章:打破的算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章:放狠话 商户们在陆府外的闲言碎语也传进了府上众人的耳朵里。 回想着众人议论二少夫人是个丧门星这话,不少人都甚觉有理。 几房的人皆凑在栖霜院里,一时间怨声载道。 “我看那些商户们说的也不错,自打文谦媳妇嫁进陆家后,咱们府里就没好过。” 陆柏庸最觉委屈。 自从这府上有了陆沈氏,他就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1章:放狠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章:催生 卫氏领着曲阿阿刚被吉甄从桃源村接回来,在外面就听到了姑爷在院里对府上人的训斥声,她心里十分感动。 姑爷待女儿情意如此深厚,偏偏自己那丫头整日里还心不在焉的,这实在是有负姑爷的深情。 想到此处,她吩咐小宁带着曲阿阿先回了别苑,自己则准备去曲云初的阁楼上。 入门时与江芮打了个照面,两人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2章:催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3章:谋算 “官人行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曲云初如今只想将这疯批打发出府去,免得他整日里待在府上挑唆娘亲来为难自己,所以也不吝啬的亲自替他出起了主意。 “我本不是经商之人,不懂商贾门道,但我却懂得最浅显的道理,做生意无非是要有利可图,宋家财大气粗,用砸银子这等蠢笨的方法与陆家竞争,不过是杀敌一千自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3章:谋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4章:过河拆桥 时至腊月,天寒地冻的天气,陆家各房竟是连采买炭火的银子也拿不出了。 陆家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一群人凑在江芮的院子里不停抱怨。 “大嫂,文谦媳妇这次事情虽然处理得漂亮,可将府上银子全部都赔偿了出去,这个年节咱们该怎么熬过去呀。” 陆柏庭紧皱着眉头,诉苦道:“我们二房可是将能当的东西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4章:过河拆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5章:留人 眼见着陆柏庸正要驱使陆家子弟去驱赶院里跪着的老弱妇孺,曲云初当即怒斥了声:“慢着。” “侄媳妇,你又有何指教?” 陆柏庸脸色一沉,十分不满的看向她。 曲云初压着步子缓缓走向下人们,先是将为首的老嬷嬷搀扶起来,弯身替她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老嬷嬷眼中噙泪,诚惶诚恐的唤道:“二少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5章:留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6章:互相攀咬 曲云初可没心思去在意陆柏庸的想法,见平息了院里的纷乱,她笑着将手里的包裹递给可颜,吩咐道:“从今日起,府上各房的用度都要经凤雅阁这边审计,由凤雅阁统一调配。” 也才话音刚落,却见陆珺莞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江云轻以及几名小厮。 江云轻手里抱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几名小厮还押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6章:互相攀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7章:交权 江云轻顿时恍然大悟,目光沉沉的视向陆柏庭,无奈的叹道: “去年二哥身子愈发不好,可彦朝对陆家各处的生意并不熟悉,偏偏他又朝思暮盼的想要接管陆家,二哥卸任家主不仅是如了彦朝的意,恐怕最为欢喜的该是宋初元了。” 看着陆柏庭,江云轻苦笑着摇了摇头:“三叔一直帮忙打理陆家医药生意,唯有二叔赋闲在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7章:交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8章:清理门户 陆柏庭和陆柏庸在凤雅阁对峙了片刻,心里虽各自怀着怨恨,可事已至此也拿对方没了法子,愤愤的瞥了眼对方,随即离去。 回到院里,陆柏庸看着自己攒来的家私,恋恋不舍道:“快去,将所有银钱交回家主夫人院里。” “三太爷,若是统统都归还回去,陆家一旦败落,咱们可就没有退路了。” 小厮提醒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8章:清理门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9章:入局 谢君屹不太明白曲云初的意思,可毕竟是陆家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只是道: “陆二爷在这个时候离开,舍下你独自应对这个烂摊子,实在狠心了些,偏偏唐家伯父近来也愈发的叫人看不懂,不知怎的竟与那宋初元搅和在了一起,我在新月书院听来的话怕是他们要联合各方势力对付陆文谦和张锦年,知意你定是要小心些。”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49章:入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0章:养家 宋家利用威势轻而易举的就拿到了陈映南在宜州囤积的蚕丝。 年节将近,新一年的蚕丝争夺大战也随之愈演愈烈。 各处的小作坊几乎到了无蚕丝织布织锦的地步,许多小商贩眼见着没了活路,却又寻到了新的商机,纷纷加入了直接贩卖成品布料的队伍里去。 整个北地各州还出现了怪象,蚕丝价格水涨船高,可产出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0章:养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1章:喜讯 “侄媳妇,要不你再想想,你堂堂家主夫人出去替人摸骨算命,传扬出去岂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陆柏庸苦口婆心的劝道。 他如今可是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陆家,断不能再由着侄子、侄媳妇胡来。 “怎么,三叔如今还将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皇商,一品光禄大夫府上的家眷?” 曲云初冷笑道:“这天寒地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1章:喜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2章:收网 看着唐顺气急败坏的走远,曲云初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望向江云轻、棠书梨等人,仿若无事的说道:“咱们现在无需在意外界的看法,只用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即可。” “二嫂,其实你不必跟着出来如此操劳,你每日打点府上的事情已经够辛苦了,让大家伙在外多奔波奔波就是。” 棠书梨怕她没吃过这种苦头,满是心疼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2章:收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3章:从天而降的代理人 “二哥,咱们陆家的布料怎么也比宋家的要强,如今好不容易清空了库存,为何反倒要去囤积宋家的布?” 陆文靖如今也被兄长的安排整懵了,看不懂兄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你呀随我走南闯北这些年,怎生到了关键时候完全没了长进。” 陆文谦本不想透露太多,可瞧着一向聪明的老四也难得的懵圈了,心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3章:从天而降的代理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4章:谁来救人 曲云初当即也不再与陆柏庸计较,并对他附以一抹假笑:“三叔请吧,我定会不遗余力的替三叔打好下手的。” 最后几字几乎一字一顿,刻意加重了语气。 见她一脸笑眯眯的,陆柏庸心里更加不安了。 自己替她寻了这么好一位金主,她不会坑自己吧? “走吧,三叔,病人还等着呢。” 曲云初催促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4章:谁来救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5章:压寨夫君 一群人铁青着脸,毫不犹豫就将曲云初推了出去。 曲云初自己都有些懵。 “我这不是正准备救人,怎么还被当成捣乱的给赶出来了?” 要是放在以前,谁敢如此待自己? 本想着那崔家家主能够帮着陆家对付宋初元,所以才忍下这口气准备救人,没想到这些人如此不领情。 “贼老天,并非我见死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5章:压寨夫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章:别客气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窍未临;河边野外,荒庙庄村,公庭牢狱,坟茔山林,虚惊诉讼,失落真魂,今差三神五道,游路将军,收魂附体,助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受命童子送魂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赦。” 曲云初手里捏着一道定魂符纸,嘴里咒语越念越急,床榻也愈发摇摆的厉害。 旁人看得十分着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6章:别客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7章:我都要 里面的崔家家主刚缓过神来,听到外面的对话,也忙不迭起身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休想。” 他杏眸半眯着睨了眼曲云初,没好气道:“绝不可能,这批蚕丝绝不能给你们陆家。” 周姨娘虽说只是个妾室,可也是个爽直人,方才已经怠慢了陆家这小神医,如今再食言,那她往后还如何立足。 “家主,是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7章:我都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8章:殊死一搏 不出曲云初意料,陆文谦果真让吉甄凑足了银子送到了崔家在烟阳城的临时别院。 这让崔家家主震惊之余,对陆家又重新刮目相看了,也铁了心要继续同陆家做完这桩生意。 只是陆家收购了崔家蚕丝的消息传扬出去,宋初元脸上更加不淡定了。 这日,他坐在自家院子里将崔誉骂了半晌,将他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8章:殊死一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章:感觉押错宝 “咱家记得宋家前些年瞒着朝廷圈占了不少土地。” 张锦年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此事。 刘珂思忖着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只不过陛下下过旨,说是不追究先前的过错,让大家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张锦年苦笑了声:“的确,那段时日是咱大月朝的至暗时刻,土地兼并之风又十分严重,陛下初登大宝还不得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59章:感觉押错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章:第二次选择 任凭那些高门大户当初圈占土地有多么的理直气壮,可朝廷一声令下要彻查土地兼并之风,一个个顿时夹紧了尾巴,悄无声息的便将田地归还了回去。 如此既保全了天子威仪,又给了各级官府台阶下,还平息了众怒,明面上看皆大欢喜。 否则,轮到宫里那位明昭帝下旨查办,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掉脑袋呢。 只是,这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0章:第二次选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1章:掌权 江芮也很快得知了曲云初处理二房事情的结果。 她心里既感动又心酸。 感动的是,老二上次那般过分,这丫头仍愿给二房机会。 而心酸的是老二终究是辜负了自己,辜负了亡夫和陆家。 在陆家最危难的时刻他一次次选择逃离陆家。 她不能再由着二房了,也彻底的不想再管二房的事。 狠下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1章:掌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2章:将计就计 李步瑶回眸来看,见是曲云初,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玉器扔了出去。 曲云初一手接住那玉器,只伸手间便察觉过来的力道有些惊人。 这哪里还是往常那位弱不禁风的李步瑶。 “被家主和家主夫人遗弃在荒山野岭好一阵子了,本小姐还不能有点脾气?” “李步瑶”一脸不正经,吊儿郎当的抱怨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2章:将计就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3章:收回织造局 有化骨符在乾山女王体内,曲云初并不担心这女鬼还敢胡来,放心离去,只吩咐小厮们帮着将屋子打扫干净。 院里很快恢复了宁静,唯有乾山女王自己个儿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的捣腾,想要将化骨符逼出体内,可一连试了许多次,毫无法子。 曲云初仿若无事的回到阁楼上,卫氏煲了些滋补的羹汤进来,一边为两个女儿盛汤一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3章:收回织造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4章:树倒猢狲散 陆文谦故意吊起了宋初元胃口:“你可以大胆的猜测,就怕宋家主想不到。” “哼,谁人不知你与那张锦年一直暗通款曲,若不是他用朝廷的银子助你,整个大月朝还有哪家能拿得出这许多银子。” 宋初元不屑的冷哼道:“陆文谦,你当真以为张锦年可以只手遮天,竟敢动用国库的银子为你谋私?” “这话说的倒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4章:树倒猢狲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5章:热情奔放的姑爷 闻听女婿即将归来,卫氏激动不已,非要亲自出门置办些滋补调养身子的货品回来。 曲云初没了法子,只得陪着她一道去逛集市。 这几日希瞳回了九罗城处理些棘手的事,她只能自己个儿寸步不离的守在娘亲跟前。 母女三人从集市上回来,便见府上的人都聚拢到了凤雅阁,在院子里高声议论着今日城里发生的事情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5章:热情奔放的姑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6章:见缝插针 听到母亲的建议,唐幼宁一口茶水在嘴里包了许久,险些喷了出来: “娘,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可是我的叔伯,你是想让我背上乱,伦之罪吗?” “瞧你说的。” 岳轻萝不以为然的撇嘴:“他又不是陆家人,算不得真正的叔伯,皇家虽然也姓陆,可并非与烟阳城陆家同出一脉,怎么算也算不得是陆家血脉。”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6章:见缝插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7章:表心意 都已经入了屋,陆文谦仍不肯松手,曲云初更觉难为情。 孤男寡女的,这疯批不会准备对自己怎么样吧。 “快放我下来。” 曲云初语气强硬的催促道。 陆文谦哪肯依从,朝思暮盼了一年才与她重逢,如今巴不得将她一刻不离的捧在手心里。 所以不仅没有放她下来,还顺手一脚将房门关上了,直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7章:表心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8章:嫁妆 纵马一路驰骋,不过几个时辰就到了九云山脚下。 曲云初拴好马匹,抬眼望着云雾缭绕的山顶,并未急着上山。 她此刻内心有些凌乱,不知如何去和牛鼻子师父提及陆文谦的事。 一个人在山下盘旋了许久,忽听一阵婴孩的哭声从山腰上传了下来。 她抬眼看去,见是钰筱和牛鼻子师父驾着一群纸鹤从天而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8章:嫁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9章:再次入坑 陶氏如今彻底的适应了道观里的生活,俨然将她自己当作一个清修之人,曲云初见她,她也只是随口问了句陆家的现状,得知陆家渡过了难关,便不再过问任何事。 她这心境,倒是叫曲云初十分放心,也无需再为她担心什么,两人在院里又闲坐了片刻曲云初就此离去。 长清替曲云初特意留了一座很大的院子,每日差弟子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69章:再次入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0章:鸿祯的算盘 “陆二爷,你可想好了,你果真想为了小初入我玄门?” 钰筱憋着随时都要迸出来的笑,满含期待的问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陆文谦早已经过深思熟虑,坚定地回道:“在下愿当着四方神灵起誓,愿誓死追随九云山玄都观,此生无悔入玄门。” “很好,陆二爷有这番心志,我们很放心将小初交给你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0章:鸿祯的算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1章:替代品 玄门共分两派,一为全真,一为正一,全真派向来严守清规戒律,戒荤戒酒,断绝红尘,不可成婚。 而正一派相对来说,要宽松许多,入门弟子以崇拜神仙为毕生所向,画符念咒,降魔驱鬼,祈福禳灾,平日里除了可以食荤饮酒外,成婚也是传道修行的需要。 为此,玄门中人成婚,自有他独有的道教婚仪。 蓝华一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1章:替代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2章:压制鬼王 见曲云初沉默不语,陆文谦忙不迭询问道:“夫人可还记得当日林子里与我相遇的情景?” “当然……记得。” 曲云初就差直接将他一脚踢下纸鹤,让他到下面去好好凉快凉快。 陆文谦听她语气很是敷衍,并不知她是在埋怨自己,只觉得她是因为如今换了副容貌,有心结,自己不该提及她的伤心事。 “从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2章:压制鬼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3章:引诱 希瞳与曲云初相交这么久的时日,其实早已看出这妮子并没打算真的对魔窟鬼王不利,她顶多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想要压制鬼王。 而且他对魔窟鬼王多多少少也还存了些旧日感情,不愿看到她们二人将来会有势不两立的一日。 念及此处,他便将心中隐藏的秘密和盘道了出来。 “我与魔窟鬼王本只是这世间一缕孤魂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3章:引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章:宫变 曲云初静静的抬眸打量了陆文谦许久,见他整个人气色好转了许多,紧绷的心才松懈了下来。 这次,就算魔窟鬼王能够苏醒过来也只能无能狂怒了吧。 再加之自己先前为他种下的顺从符、化骨符这些符纸,他唯有对自己俯首帖耳才能过得舒坦些。 想到此处,她开心的主动搂住陆文谦,小声示意道:“官人,我们早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4章:宫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5章:咱没仇啊 年节刚过,整个檀州城便开始出现剧烈动荡,有弹劾上奏张锦年的新月党党徒皆被捉拿下了狱,而传闻与张锦年颇为亲近的陆文谦也被削了爵,官府强行收了他辛苦打拼回来的烟阳织造局。 一时间,整个朝野上下无不陷入惊恐之境。 “圣意难测啊。” 凤雅阁的院子里,不少人聚在此处等着陆文谦出来商议对策。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5章:咱没仇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章:有喜 “三叔这是做什么?” 曲云初全然没看懂陆柏庸这突如其来的一跪。 卫氏也是一脸错愕:“她三叔,小初并无恶意呀,姑爷还赶着出门,就劳你快些替小初号脉诊断诊断吧。” 瞧他那心惊胆战的样子,曲云初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也怪自己往日将这老头打压得太狠了些,如今竟是替自己号个脉都没了底气。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6章:有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生疑 “谢君屹和张笙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当初二哥、二嫂可没少帮扶他们,如今得了势竟敢伙同唐顺来打压咱们陆家。” 陆文靖气闷不已:“尤其是那张笙,真不是个东西,当初他何等落魄,险些被彦朝给害死,是二嫂将他从赌场里捞了出来,更是二哥在彦朝面前保全了他性命的,如今他也跟着好赖不分了。” “立场不同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7章:生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章:深情竹马 从织造署出来后,曲云初并未回陆府,而是转头去了县衙。 彼时的烟阳城衙署后院内,谢君屹正虚心聆听唐顺的教诲。 “她如今并非知意那孩子,你还惦记着她做什么。” 唐顺本该二月初就回京,可安排给谢君屹联合各处士子一起声讨陆家的事一直没有进展,他很懊恼。 “眼下正是彻底击垮陆家的绝佳时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8章:深情竹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章:劝回唐家 谢君屹本就不赞同唐顺的意思,甚至觉得他是在挟私报复陆家。 他口上说得那般冠冕堂皇,也不过是在嫉恨陆家当初对他的不敬。 相比起来,他倒是觉得晋王之祸危害远远大于张锦年。 那张锦年即便真的挟持了皇帝,他终究只是个阉宦,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可一旦晋王入宫,便会大肆清算旧党,打压朝臣,再说他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79章:劝回唐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0章:血诏 曲云初抬头望了望天,深深的叹息道:“侍郎大人纵横官场也并非一日两日了,该是看得清形势,入京勤王并非人人都可以的,紫气在北不在西方。” “紫气在北?” 唐顺不屑摇头:“你想说你那夫君?” 想到陆文谦,唐顺就是一肚子火:“你如何觉得他有帝王之相,不过是靠着阉党庇护苟延残喘的可怜虫罢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0章:血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1章:又押错宝 唐顺等得心急如焚,终于等来了宫里近侍带出的皇帝印信,打开来看还是封血诏,令他欣喜不已。 可看完内容,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何是让陆文谦入京勤王?” 唐顺蹙眉摇头:“陛下糊涂啊,这是要拱手将江山送给他与先帝的仇人啊。” 一旁的近侍提醒道:“侍郎大人,你要知道,晋王也是陛下的仇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1章:又押错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2章:被打破的如意算盘 因晋王陆南屏在勤王途中称帝,使得更多人参与了讨伐征剿的阵营,几路大军合围涵州。 陆南屏被围困城中月余,粮草断绝,用城中百姓性命充作军粮,引起军民共愤,一道攻入寝宫,将其活捉献给了李爽。 李爽在陆南屏的寝宫里搜得大量唐顺和朝臣与其来往的书信,一并送入了上京城。 而新月党门徒得了唐顺的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2章:被打破的如意算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3章:我们不一样 “夷九族?” 乾山女王看着昏倒在地的岳轻萝,顿时恼怒不已。 “真是晦气,好不容易说服她一起对付臭道姑,没想到唐家竟被牵连进夷九族去了。” 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但转念一想,臭道姑也是唐家人,按照大月朝诛九族的范围,臭道姑和唐幼宁皆属于被诛的对象。 如此一来,自己可就不用在挖空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3章:我们不一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4章:大义赴死 外面喧闹不止,江芮此时也在陆柏庸的陪同下,急急忙忙赶了出来。 看着眼前的情形,她心里顿时慌了神。 儿媳虽不是亲的,可如今是自己选定的接班人,又怀着身孕,怎能稀里糊涂的就被人带走。 而孙媳为陆家好歹是诞下了子嗣的,这一去也不知情形如何。 如若痛痛快快的一刀倒也干净利落,万一被送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4章:大义赴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5章:对峙 乾山女王在一旁瞧了许久,此时终于准备发声了。 生怕刘全和新月书院的学生保下了臭道姑,她假意宽慰江芮和众人:“老夫人和织造大人可别冲动呀,这些官差好歹是宫里派来的,代表的是陛下的旨意,你们如此这般岂不是明着对抗朝廷?” 顿了顿,她悠哉悠哉的继续说道:“诸位听我一句劝,不如先让差爷们将人带走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5章:对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6章:指引大道 在屋子里歇了片刻,唐幼宁清醒过来,便察觉到自己已死。 “我这是在……” 她浑浑噩噩的打量了眼周围,直到看到曲云初的身影,不由得惊呼道:“长姐,你也……” 曲云初摇了摇头:“我知你定是放心不下陆涤,所以并未允许鬼差将你带走。” 唐幼宁道行低微,自然看不到那金光加持下曲云初的真身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6章:指引大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7章:杀机重重 屋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周围的诡异,互相观望着,也不知究竟是谁对陆柏庸下了黑手。 陆柏庸只觉后脊一阵发凉,愤怒的四处打量,可众人都是一脸困惑又无辜的注视着他。 “背地里伤人算什么本事,你们这些小辈越来越不像话了。” 陆柏庸恼羞成怒的瞪着所有人,叫嚣道:“有本事就明刀明枪的来。”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7章:杀机重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8章:行刺 张锦年在宫里很快收到了烟阳城传回的消息,得知寒衣卫没带回曲云初,他颇感愤怒。 “一群没用的东西。” 张锦年阴沉着脸骂道。 “眼下整个新月书院都要求陛下临朝才肯死心,不知大监该当如何?” 刘珂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头:“陛下敢传出血诏让长远侯入京……” 他话未说完,张锦年却是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8章:行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9章:挑拨 曲云初暗暗的接过纸团,看着刘全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凝重,心里大抵是有了结果。 待得医师诊完脉,她便借故对陆文谦说道:“我想歇息会儿,官人亲自送送张佥事,也顺便去看看母亲和府上人有没有谁受伤的。” 得知夫人无虞,陆文谦此时也迫不及待的想去从活口嘴里审出张锦年派人刺杀夫人的缘由,遂领着众人出了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89章:挑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0章:化不开的结 陆文谦终于定下心神,正视了眼乾山女王,耐心的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见他终于被自己说动,乾山女王开始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我知道的可多了,二爷若是想听,不妨去我院里一趟。” “爱说不说。” 陆文谦再次失了耐性,拔腿就跑。 乾山女王身形一飘直接到他前面拦住去路。 “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0章:化不开的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成全 陆文谦听得有些气恼,大声斥责道:“不过是宫里的御医罢了,能碍着你什么,又与当年之事有何关联?” 顿了顿,他语声变得更沉了些:“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那沈御医当初可是冒着被长庆帝杀头,满门抄斩的风险救你于水火,你怎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人性命?” “殿下。” 张锦年老泪纵横,扑通跪了下去:“老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1章:成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2章:陀蛮神僧 曲云初在屋子里睡了一会儿,突然察觉身旁有些不对劲。 她警觉性的睁开眼,只见乾山女王已经悄无声息的坐在了茶几边上,正悠闲惬意的品着茶。 “哟,姐姐醒啦。” 乾山女王幽幽的笑道:“看你睡得如此香甜,妹妹还不忍心将你吵醒呢。” 曲云初冷哼一声:“何必在我面前装亲近,这声姐姐我可当不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2章:陀蛮神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替死 见宅院里那位神气的大和尚正落荒而逃,希瞳欣喜不已的扶着曲云初落了地,正要施展术法击杀各处涌来的暗卫,曲云初忙劝阻道:“这些事你不好动手的,更不能再滥杀无辜。” 他这家伙出手向来没个轻重,怕是出手就得死伤无数。 希瞳迟疑着停了手,便见那些契约鬼重新发力,很快就将暗卫门阻拦住,完全靠近不了院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3章:替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4章:两相离 希瞳在旁看得无比焦急,提心吊胆的朝面色发僵的曲云初提醒道:“臭道姑,他是你腹中孩儿的父亲。” 曲云初捏了捏另外一只拳头,狠狠的瞪了眼希瞳后,丢了剑痛心的转身离去。 “臭道姑。” 希瞳此时心里也无比的难受,他没想到这二人没因为日落城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反倒是因为尘世间的恩怨纠葛生了嫌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4章:两相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5章:诀别 待得希瞳去院里歇息后,柳四娘理了理嗓子,先是向着里面喊道:“初姐姐,你如今正怀着身孕呢,千万要当心着自己的身子,不论发生天大的事情也要顾惜自己才行啊。” 牛婶也道:“是呀,是呀,少夫人,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屋子里,曲云初端坐在床边静静凝视着隆起的肚子,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打掉这未出生的孩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5章:诀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6章:密信 在家里歇息了几日,卫氏带着曲阿阿归来,亲自照顾着曲云初,她疲乏困倦的身子才恢复了许多。 而陆文谦并未再回陆家,小两口突然闹成这样,最是叫人揪心的莫过于陆珺莞了。 她寻到陆文谦所在此处,陆文谦已领了皇帝血诏,吩咐李爽准备整军出征。 “二哥哥果真要在此时舍二嫂入京?” 陆珺莞心里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6章:密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7章:祠堂忏悔 “你来了?” 张锦年已发现了曲云初的到来,慢悠悠的转过身去。 曲云初入内,静静的凝视了眼祠堂里供着的灵位,见许多盏灵位都已重新添了香油香火。 再看了眼地上跪着的沈家大伯和一名年轻女子,大抵猜到该是他新勾搭的小妾。 如今沈初霁入了狱,那老祖母钱氏也无心再理会尘俗之事,年前竟是学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7章:祠堂忏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8章:完美的解释 “你就为了他和我之间的嫌隙便主动求死?” 曲云初难以置信的望着口吐鲜血的张锦年。 张锦年卷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笑道:“既然殿下心里有你,臣为君死,死得其所,更何况他还唤咱家一声义父。” 回眸睨她一眼,张锦年接着道:“只盼丫头不要因为对咱家的恨辜负了殿下。” 他腹中痛如刀绞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8章:完美的解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9章:阴山老祖 陆文谦带领勤王大军一路直奔上京而去,有皇帝血诏,倒是无人敢阻拦。 一直到得上京城外的双岭关才算是彻底的遇上了对抗的大军。 此人乃张锦年一手提拔的心腹王瑞,手握五万驻军,而且一声令下,还会有许多援军赶到此处。 不仅是陆文谦,还有李爽都感到十分为难。 “殿下,眼下我等虽是奉旨入京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299章:阴山老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0章:立后 “阴山老祖?” 明昭帝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他修道多年自是听到过阴山老祖的名讳,那可是与蓝华老祖齐名的人物。 没曾想一直藏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你……你不是玄门中人吗?” 明昭帝有些费解:“怎生是个和尚?” 阴山老祖缓缓起身,轻摆衣袖:“道法双修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300章:立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1章:围攻乾山女王 江云轻顿时察觉到近来这一切都是这位“李步瑶”小姐在操纵。 “是你,是你想要挑唆兄长和二嫂的关系。” 江云轻怒道:“你这恶妇,李都指挥使府上满门忠烈,怎会有你这等蛇蝎心肠的女儿?” “你这小小赘婿可真是会含血喷人。” 乾山女王道:“你兄长和你嫂子的关系还需要我挑唆?” 江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301章:围攻乾山女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2章:“嘴硬” “乾山被灭了?” 乾山女王瞠目结舌的看着钰筱,完全不敢相信她所说的话。 可回想着方才那震天动地的动静,不是乾山这样激烈的鏖战又是什么。 日落城早已被灭,九罗城又已归顺地府,现在唯有乾山才能掀得起如此大的动静。 想到此,她心灰意冷的一屁股栽倒在地。 曲云初已然知晓她与阴山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302章:“嘴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3章:曲澄希 钰筱带着乾山女王回了九云山,而江云轻也迅速赶回了陆家,将被困这些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陆珺莞、陆文靖姐弟二人。 两人听后皆是惊诧不已。 “我就觉得那李姨娘越发的不对劲。” 陆珺莞恨恨道:“原来她体内竟住了个恶鬼。” “横竖她已经被钰筱大师给降服了,构不上什么威胁了,当务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303章:曲澄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4章:出京 钰筱刚回到九云山上,见到徒儿陆涤就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见小丫头与她母亲唐幼宁一人一鬼相处得其乐融融的,钰筱也不忍心打搅母女二人,只是叮嘱道:“贫道要离开烟阳城一段时日,这段时间你们母女哪里也不能去,就好好待在九云山上。” 陆涤年幼,不知所以,唐幼宁却是察觉到钰筱的离去可能与女儿额间的彼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304章:出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5章:对决 皇帝被风给刮走了,满朝大臣都慌了神。 不管是新月党还是李爽代表的军中集团纷纷停止了立后之争,开始大肆搜寻皇帝的下落。 “晋王,这个时候可不能处死晋王啊。” 有人开始病急乱投医,强烈建议道:“若是陛下有个好歹,再赐死晋王,国本无望啊。” 在那官员的怂恿下,新月党领袖立即吩咐道: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305章:对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6章:终章 曲云初和阴山老祖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鸿祯、钰筱纷纷奔赴而来。 而他们身后还跟了悍家十将。 “他们竟然还活着?” 曲云初和希瞳都是一阵惊讶。 “自然。” 鸿臻瞥了眼被压制住的魔窟鬼王,解释道:“悍家十将不过是被煞气所困,只要阴山老祖现身,他们便能重现于世 《重生嫁反派:渣男跪着叫我婶婶》第306章:终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