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谋》 第一章 穿越 艳阳高挂于空中,天气很是炎热。因为此时正是农忙时分,许多农户还在地里劳作。大片大片结满金黄麦穗的农田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出,沿小道远远望去隐约可见错落有致的十几栋农家院落。 此时羊肠小道上陆陆续续有农妇提着挎篮接伴而行,其中有一个瘦弱的小身影费力地提着几乎有其一半高的大挎篮踉跄前行。 一个穿着蓝褂子的年龄大约四十左右的农妇从后面很轻松的赶上那孩子,她一手夺过孩子手里的挎篮,嘴里嗔怪着:“你这孩子,都说了婶娘来帮你拿,逞什么强。难道婶娘还能吃了你娘的口粮不成?” 那孩子抬起头来,竟是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面黄肌瘦,只一双眼睛黑亮如玛瑙,极具神韵。只见那孩子抬起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无奈地笑着:“婶娘,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您手中已经提了个篮子,要是劳烦您回头我娘该怪我了。” 那妇人几步已经走得老远,闻言回头朗笑着:“别听你娘瞎扯,你娘要是怪你你就来找婶娘,婶娘护着你。” 赵良玉眯着眼睛,感受着刺眼的阳光,前方李氏健步如飞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高大,她面上虽然很无奈,心里一股暖意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 自十天前她在自己的公寓倦极睡去,醒来时已经成了这个名唤玉娘的小丫头。下有一个尚满五岁的幼弟,上头只有一个寡母。 玉娘一家并不是村里的土户,五年前,玉娘的娘刘氏一手抱着她,背上背着幼弟来到村里,只说自己是个寡妇,因家乡遭了水灾不得已离开了家乡,夫君在流亡途中不幸染病去世,其它的再也不肯说。 村里多是良善之人,也没多想,见她一个弱女子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在这世上流离奔波十分不易,就一起出力在村里选了一处地方合力盖了两间屋子并一间厨房一间茅房。玉娘一家就在这座村子里安顿下来。 十天前,玉娘发了一场高烧,烧退后已叫赵良玉鸠占鹊巢。那个叫玉娘的小丫头大概是在高烧中熬不住去了,这才叫赵良玉进了她的身。至于为何自己睡了一觉就魂穿古代,赵良玉至今都十分不解。 穿到古代,没有电视,没有淋浴器,没有马桶,让赵良玉觉得十分憋屈。不过穿越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收获了前世想都不敢想的亲情。她有了母亲,有了弟弟,她的内心自穿越而来就时刻盈满幸福。 在幸福的同时,她心里同时也产生了对玉娘的愧疚,毕竟这一切都是玉娘的,她不过是个冒牌货。对此,她只能暗暗对玉娘说一声抱歉,并发誓一定会替玉娘好好赡养寡母,抚养幼弟。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赵良玉已经走到了农田边,她抬起头,在田里寻找着刘氏的身影。在看到不远处那个蓝色的身影时,她眼里蔓延出笑意,提起裤子往那身影所在处飞奔而去。 刘氏早在赵良玉到时就发现她了,看到她向自己奔来,连忙蹲子张开双臂迎接她的小玉娘。 “辛苦娘的玉娘了,瞧着一头的汗。来,娘给你擦擦汗。”说完,刘氏就捏着自己的衣袖轻柔的在赵良玉的额上认真的擦起汗来。 赵良玉看着刘氏疲惫却温柔的脸,心里孺慕之情泛滥成灾,她同样捏起自己的衣袖给刘氏擦起汗来,甜甜笑道:“玉娘不累,李婶娘有帮玉娘提篮子。娘累,玉娘帮娘擦汗。” 刘氏闻言感动不已,脸上的笑更是温柔了。她提起脚边的篮子说道:“娘知道,李婶娘都跟娘说了,来,玉娘跟娘去树荫下吃粿粿。” “嗯!”赵良玉响亮地应了一声,并附赠赵氏无敌甜笑一枚,这货经过十天的适应期,现在对于扮演小屁孩已经毫无压力。 树荫下已经有十几个人坐在那里,男人们大口吃着自家婆娘带来的午饭,女人们则是一边心疼地帮自家男人擦汗一边闲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看到刘氏带着玉娘走过来都十分热情地同他们打招呼。 其中一个黑胖的妇人却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哟,刘妹子来了,不巧了,人这么多,可没有位置给刘妹子坐了。” 刘氏闻言也不恼,好脾气地笑笑,拉着赵良玉准备另找个地坐。李氏站起身来,狠狠白了黑胖妇人一眼:“谁说没有位置坐,刘妹子快过来坐,别听一些只会无事生非的人胡说!”说罢,便拉着刘氏往自己旁边坐,刘氏推拒不得,只得坐下。 那黑胖妇人“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你说谁无事生非?” 李氏毫不吝啬她的白眼,闻言又瞥了那妇人一眼:“谁急就说谁咯。也不知是谁,自家男人不过帮人家盖了下房子,农忙时帮着收了点麦子就处处看人家不顺眼。要我看啊,不过是看别人皮肤白皙,腰肢纤细,自己却黑如炭胖如猪,脸上的皱纹怕是都能夹苍蝇了,嫉妒罢了!” 这话说得着实有点毒了,周围的人听罢哄笑一声:“大牛家的,你快坐下罢,李大姐的嘴你又不是第一次领教!” 那黑胖妇人闻言脸色青红一片,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得讪讪坐下。 那妇人是张大牛家的婆娘蔡氏,生来就黑黑胖胖。五年前见张大牛帮着刘氏盖了房子就一直看刘氏不顺眼,总是有意无意针对刘氏。 赵良玉在一旁低眉垂目扮乖宝宝,目光却在蔡氏和自家娘脸上流连。唔,李婶娘说得没错。自家娘虽说是一介农妇,皮肤却格外白皙通透,白里透红,怎么晒也晒不黑,腰肢也如少女般柔软,只是被粗布衣服掩盖住了曼妙的身材罢了。 众人又闲聊几句,坐了一会,就各自散了,农忙时分,一点点时间都显得格外珍贵,这样的休息时间已是难得。 刘氏带着赵良玉吃完饭也去忙了,赵良玉就坐在田边等她。等到麦子都收割完了已经快要日落,刘氏牵着赵良玉的手,和众人道别一番就家去了。 回家路上,刘氏问及玉娘的幼弟谨哥儿。赵良玉说今天是先将谨哥儿托给毗邻而居的李女乃女乃后再来送饭的,走时谨哥儿也乖得很,不曾哭闹。 到家时,未等二人将背上的麦捆放下,就有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粉团似的男孩儿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刘氏的腿。 刘氏微有惊讶,脸上仍是绽放出愉悦的笑:“谨哥儿怎么自己回来了?” 谨哥儿小嘴嘟嘟:“谨哥儿想娘和姐姐了,所以谨哥儿就自己回家等娘和姐姐。不过谨哥儿今天有帮李女乃女乃擦桌桌哦!”然后睁大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眨巴眨巴,脸上就差没写上“求表扬”三个字。 刘氏失笑,模模谨哥儿的小脑袋:“娘要做饭,谨哥儿去和姐姐玩好不好?” 谨哥儿点点小脑袋,转身扑进赵良玉怀里,咯咯笑道:“姐姐和谨哥儿玩!” 赵良玉捏捏谨哥儿的小鼻子,佯装生气:“谨哥儿一看见娘就忘了姐姐了,姐姐不要谨哥儿!” 谨哥儿急:“谨哥儿没有!是姐姐太矮了,谨哥儿看不见。” 赵良玉哼了一声,他自己有多高,居然说自己矮。 “找借口!” “没有!” 刘氏走进厨房,隐隐约约听见两个孩子争辩的声音,嘴角有笑意蔓延。 晚饭吃罢,张大牛家的二丫手里攥了一把旧细线来找赵良玉一起打络子玩,赵良玉正觉得无聊,也就和二丫坐在一块打起络子。 二丫就是蔡氏的二女儿,虽然蔡氏平日里一张嘴不歇停,但是二丫确实十分乖巧善良的一个小女孩,以前的玉娘就经常和她玩在一块。刘氏见二丫过来了,连忙端出家里早上刚做的小油饼,给两个孩子当零食吃。 不过话说回来,打络子可是赵良玉的强项。前世她曾生过一场大病,连续住了三个月的院。她又是孤儿,并没有什么亲戚朋友来看望她。长达三个月的住院生活可谓是无聊至极,她就是靠打各种各样的络子来打发时间。等她病好出院,打起络子不进熟练而且好看。 只见她从二丫手中抽出五根细线作为主线,手指灵活地穿梭于丝线之中,线在她手里来回叠覆穿插,不一会一个漂亮的套色宝结就打好了。 望着手里的套色宝结,赵良玉犹不满意。套色宝结要不同颜色的丝线结合起来才会好看,二丫拿来的都是一色的线,不能打出最漂亮的套色宝结。 二丫才不会管什么一色不一色,她只看见赵良玉的手指这边动一下,那边动一下,一个复杂的络子就打好了。她攥紧小拳头,星星眼的看向赵良玉。 赵良玉被她崇拜的眼神一看,诡异的发现自己居然觉得有点飘飘然起来,果然穿成小孩连人都会变得比较幼稚起来么啊喂。 “玉娘,你编的络子好好看哦!如果拿到集市上卖一定可以卖很多钱的!” 这话倒是点醒了赵良玉,玉娘一家虽说可以算是衣食无忧,但是毕竟也不是多富足的人家。如果拿到集市上卖,也可以贴补下家用。相信凭借很多这个时空所没有的花样,络子一定会很受欢迎。 她顿时豪情大发,摩拳擦掌:“二丫,我教你编络子,我们编好了就拿到集市上卖吧!” 第二章 买卖 二丫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女孩子是不可以上集市的,如果女子上集市,是要受鞭苔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玉娘你不知道吗?” 赵良玉脑门上一滴冷汗划过,心里月复诽道,她本来就不知道,知道的那个已经翘掉了。 原来赵良玉穿越过来的这个时空是一个平行时空,并不存在唐宋元明清。如今的朝代是大元朝,当今圣上是元惠帝。 这个朝代对女子异常严苛,甚至要胜于中国历史上对女子最严苛的宋朝。但主要是针对大家女子,对于农女来说就相对要宽松一点。但即使如此,农村女子也是不许参加正规的公共活动的。 所以赵良玉关于上集市摆摊卖络子的想法是注定要破灭了,赵良玉不禁有点沮丧。 恰逢刘氏走了进来,瞧见她那沮丧的小模样,两条小眉毛揪在一起,小嘴儿嘟起,不禁被她逗笑了。走过去捏捏她的小鼻子问道:“小玉娘这是怎么了呀?” 二丫快嘴快舌地说:“玉娘想编了络子去集市卖,可是我们都不能上集市。” 刘氏顿觉诧异:“什么络子,拿来我看看。” 二丫就将刚刚赵良玉编的套色宝结递给刘氏,刘氏将套色宝结翻来覆去的看,心中疑惑渐浓:手中的络子新奇好看,可玉娘从不会打络子,怎么突然间会打了? 赵良玉看出刘氏眼中的怀疑,暗叫一声糟糕,她不知道前身会不会打络子,看刘氏的样子应该是不会打。完了完了,这下该怎么遮掩过去? 她下意识想随便说个村里的人教的,可是万一刘氏去问岂不是又露馅了,这招注定是不通的。 她挠挠头,突然想起前世闲暇时看的小说,这个时候一般都是用神仙托梦啊,祖宗梦授啊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遮掩过去的,虽然这种说法看起来很瞎,但现在也这能这样了。 赵良玉低下头,全力调动面部多块肌肉和多条神经,努力摆出一副很奇异崇拜憧憬也很**的表情,然后扑向刘氏,一把抱住刘氏的胳膊:“娘!” 刘氏被她“凄厉”的一叫和一扑唬了一跳,抬手轻敲她的头:“干嘛?” “娘,我昨天晚上做梦居然梦见一个尖嘴猴腮,身穿虎皮裙的人。娘,你你说奇不奇怪?” 刘氏神情变得严肃:“莫非是斗战胜佛?” 赵良玉头靠在刘氏的胳膊上,心中狂汗不已,不是平行时空吗,尼玛怎么会有斗战胜佛?! 口中却附和道:“对对对!就是他!” 刘氏紧张地问:“他有没有指示你什么?” “没有,他只是叫我打络子,约莫有几十种,竟都是从未见过的花样呢!”赵良玉继续睁眼说瞎话。 刘氏咋舌,复又拿起套色宝结看了又看,口中喃喃道:“定是仙师有什么指示。可这着实令人费解啊…” 赵良玉默。 二丫一脸迷茫状:这是什么跟什么嘛! 刘氏琢磨不出什么,索性不想了,她模模赵良玉的头:“虽然不能上集市,但是我们可以搭桥。无论做扇套还是做玉穗,这络子都是极好的,她们一定会喜欢。” 赵良玉不解:“什么是搭桥?” 刘氏就搂着赵良玉和二丫,和她们细细解释什么是搭桥。 根据大元朝的规定,女子不能上集市。那么当农村中的妇人或是贫穷人家的妇人想要做些买卖营生贴补家用时,可以通过中间人将东西推荐给闺阁妇人。 因为这样就像在深闺和农村的妇人间搭了一座桥,也被人戏称做“搭桥”。 刘氏拍拍二丫和赵良玉的小:“好了,我明天去找搭桥人,就是李县令的夫人。玉娘快去睡觉。如今天晚了,我去和你娘说一声,二丫就留在这睡一晚可好?” 二丫自然没有异议,高高兴兴地月兑了外衣钻进被窝,准备和好友玉娘抵足而眠。 赵良玉看着二丫迅速的动作,也只得跟着钻进被窝。作为一个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她实在很想洗漱一下再睡,但是农村人并没有晚上洗漱的习惯,热水对农村人来说也算个奢侈品。 热水贵,她也不好意思和刘氏说。冷水,刘氏不会同意她洗。所以,她只好无奈地放弃这一想法。 看两人都睡下了,刘氏也熄了灯,到另一间安顿谨哥儿睡下后,自出门去了。 二丫赵良玉两人又悉悉索索说了半响话,等刘氏回来,就渐渐也睡了,一夜无话。 第二日,刘氏先起了,又将赵良玉,二丫两人唤醒,洗漱一番。刘氏先送了二丫回家,又将谨哥儿送于李女乃女乃家请她照料。复又在外雇了马车,二人人都在脸上围上了一块纱布,带上络子,坐上了前往县上的牛车。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颠簸,二人终于到了员外府。请小厮通传后,终于见到了李县令的夫人刑氏。 刑氏约莫四十岁上下,体形丰满。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三十左右。赵良玉等人拜见她时,她端坐在一张红木雕花太师椅上,正拿着一个青花鲤纹茶盏轻啜着,仪态万千。 刘氏带着赵良玉就要上前请安,而刑氏看见刘氏等人,就轻放下茶盏,脸上挂上得体的笑容,见刘氏请安就俯身虚扶了一把,嘴里嗔怪道:“是刘夫人吧?我这人最厌什么规矩。到我这呀,不必那么认真,随意就好。” 刘氏低头称不敢,仍是将礼行了全套,并无唯诺之色,端的是不卑不亢,看得刑氏眼里赞赏渐浓。 赵良玉在一旁也跟着行礼,心中为刑氏的待人接物感到颇为佩服。刑氏待人进退有度,即使面对庶民也无丝毫轻视。她虽口中称最厌规矩,待人也亲切如春风,但她眼中透入出的疏离,和她优雅的动作却叫你知道她绝不是忽视规矩之人。 再看自家娘,赵良玉感到的则是由衷的自豪,自家娘虽未一介农妇,在所谓的官家夫人面前却不卑不亢,没有任何的胆怯唯诺之色。 赵良玉在一旁思量功夫间,刘氏已经将络子拿出来给刑氏过目,刑氏拿着套色宝结,嘴里赞叹一声:“竟是说不出的鲜巧有趣!” 刘氏笑道:“夫人谬攒了,这是我家玉娘闲暇时琢磨出来的。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登不得大雅之堂。” 刑氏知道这是她的谦词,也不驳,见赵良玉站在一旁就招手叫她过去,亲切地问道:“你就是玉娘?” 赵良玉点点头。 “你可还知道其他的编法?” “还知道三十余种,夫人若想看,可差人送来花绳,试玉娘一试。”赵良玉露出前世谈生意谈公务标准微笑。 刑氏见赵良玉小小年纪就谈吐清晰,为人处事礼貌沉稳。又见她双目清亮无邪,让人看着只觉诚恳,倒对她有了几分欣赏,就模模她的头:“不必了。到时等你们编完拿来给我过过目就行了。” 又对刘氏说道:“这宗买卖若做大了,盈利是十分可观的。除络子,有什么帕子,布艺,玩偶。只要质量上乘,鲜巧有趣,只管拿来。” 刘氏应下,又与刑氏商议好了络子完工的时间,就带着赵良玉坐上了牛车去集市采买一些五色的丝线用来编络子。 刘氏带着赵良玉看了好几家绣铺,反复比较,最终在一家价美物廉的锦记选购了天青色,胭脂色,玉色等十几中颜色的丝线。 从锦记出来时,时候还早天色却暗沉,估计不一会儿就是一场大雨,赵良玉正要爬上牛车时,旁边跌跌撞撞冲出来一个醉汉,直直就要向赵良玉撞去! 刘氏赶忙将赵良玉揽在怀里,避开醉汉。只这一揽一避,却刚好使赵良玉系在脸上的纱布被风吹起来一角,只一瞬又落了下来。 刘氏护着赵良玉,大怒道:“你这莽汉!我这是良家的女孩儿,岂容你惊得!” 那醉汉掀掀眼皮,又垂下眼,眼里似有精光闪过,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摇摇晃晃地就要远去。 “你!”见那醉汉连一句道歉也不说,刘氏气得直上前去拉住他再与他理论。 赵良玉忙拉住刘氏的衣袖:“娘,算了,不过是一件小事。” 刘氏瞪她:“怎么是小事?他莽撞行事错在先,我们虽是农家的妇人、姑娘,没有大户人家的那些规矩,但是起码也要陪个不是!” 刘氏和赵良玉说话间,醉汉早已消失在人群中,寻不到踪迹,刘氏只好作罢,又瞪了赵良玉一眼。 赵良玉吐吐舌头,拉着刘氏的袖子轻晃着,撒娇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嘛,走啦。” 刘氏被她这么一拉,气消了大半,没好气地点点她的额头:“死丫头!” 刘氏因刚才醉汉一事,心有余悸,紧紧护着赵良玉上了马车,令车夫赶紧驾车离开。 第三章 李家 车夫将刘氏、赵良玉和二丫三人送到村口,收了刘氏给的十几个个铜板的车费就离开了。赵良玉和二丫手牵着手走在前头,两个小人边走边咬耳朵唧唧咕咕。刘氏手上拿着今天采购回来的东西走在后面,微微笑着,伴着夕阳和路边斜斜的树影,一时只觉着静谧安详,但愿永远都这样才好。 三人走着走着,隐隐看到不远处大石头边上有个小人蹲着。等再走近点直到能看见那小人的模样时,却发现那正是谨哥儿。他的头低垂着,小小的肩膀还在不停地轻颤。 刘氏惊讶,这分明是哭了的模样。谨哥儿虽小小年纪,但也聪明懂事,知谦和晓礼让,村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和他一道玩。可是小孩子都是顽皮爱闹的,莫非跟人起了争执打架了不曾? 想到这里,刘氏赶忙扔下手上的东西将他抱在怀里轻拍着,心里想着定要问清原委。等再看清谨哥儿的脸是大惊失色:谨哥儿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大块乌青,脸颊处还擦破了皮,已经结了血痂。 谨哥儿看到刘氏,像是看到了保护神。原本的抽泣立马变成的嚎啕大哭,缩在刘氏的怀里不肯抬起头。 刘氏的神色严肃起来,她不管谨哥儿的挣扎,将谨哥儿放下,拉着他的手问到:“谨哥儿,你老实和为娘说,你这样子莫非是跟什么人打架了?” 谨哥儿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委屈的摇摇头。 刘氏松了一口气,缓了脸色:“那为什么早上娘送你去李女乃女乃那你还好好的,回来就成这样了?” 谨哥儿哭着道:“谨儿…呃…原本在…李女乃女乃家呃…玩,突然就…呃…来了一个叔叔和一个姨姨…呃…问李女乃女乃要什么东西…呃…李女乃女乃不给,他们就打李女乃女乃…呃…谨儿要去保护女乃女乃…可是那个坏姨姨却用力推开谨儿呃…谨儿跌倒了…痛痛…李女乃女乃叫谨儿快走,谨儿就跑出来了呃。” 赵良玉在旁边看着谨哥儿这幅好不可怜的样子,等他讲完就将谨哥儿搂进怀里,抚模着他的小脑袋权做安慰。 刘氏听完谨哥儿带着哭嗝的诉说,心里有个大概,知道谨哥儿没有干什么坏事,就放下心来。想起谨哥儿说的李女乃女乃,家里来了这么两个人,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心中又一紧。 她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这样。可怜我的谨哥儿,为娘错怪你了。” 又对赵良玉和二丫说:“如今不知道李女乃女乃那是怎么回事,娘去看看。玉娘你把谨哥儿带回去,将他的伤口洗干净上个药,再煮个鸡蛋给谨哥儿化头上的淤青。二丫你也赶紧回家去,今天就不招呼你去婶子家吃饭了。” 待到赵良玉和二丫都应下,竟连方才丢到地上的东西都来不及捡,急急地往李女乃女乃家去。 二丫瞅瞅刘氏远去的身影,再瞅瞅谨哥儿,不懂是怎么回事。但是仍然捡起地上的东西,递给赵良玉一部分,说:“走吧玉娘,我陪你回家后再回家也不迟。” 赵良玉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回以一笑:“走吧。” 刘氏再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三更了,谨哥儿早早地被赵良玉哄睡下。而赵良玉心里好奇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点着一豆昏黄的灯光,借着灯光边打络子边等刘氏回来。 刘氏以为两个孩子都已经睡下,回来见赵良玉还没睡,刚要嗔怪几句,就被赵良玉拉到椅子上坐下,问起李女乃女乃的事来。 刘氏本想呵斥说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这么多事做甚么,无奈赵良玉眼中的期翼简直要闪瞎人的眼,禁不住她的磨求说了。 原来李女乃女乃不是孤家寡人,她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只是早年说要出去打拼,就带着一些银两和婆娘去了北边。这一去,就是十一年。期间杳无音信,李女乃女乃也曾托人去打听儿子的消息,可是人海茫茫,偌大的一个北边,要往哪里去寻?所以李女乃女乃便以为这个儿子多半葬身异地,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果尚在世上,不可能一封家书都不往回寄。为此,还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但是人总要过日子的,哪怕再悲痛,渐渐地也就放下了。 哪曾想,十一年不见,以为已经不在了的儿子突然带着媳妇找上门来。见面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跪下向老母问安,请不孝之罪。而是气势汹汹逼问家中财产所在!他的婆娘更是厉害,一口一个老不死,还动手推了谨哥儿一个五岁的小女圭女圭,真是叫人唾弃! 村中的众人在他们找来的时候就被惊动,围在李女乃女乃家里。看到这样的情况众人都出声讨伐这个不孝的媳妇。那个女人却叉腰大骂说他家的事不用别人管,嘴里各种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李家的那个大郎不仅不阻止他的婆娘辱骂自家老娘,还在一边帮忙。 赵良玉想起李女乃女乃平日里的和蔼慈爱,疼惜小辈。她儿子、媳妇却是如此的蛮横无礼,不敬长辈不爱年幼,无语了。 刘氏也是默然,他们这些外人看着都寒心,更别说李女乃女乃一个年迈的老人了。可是正如李大郎婆娘所说的,这是李家的家事,他们这些人再气愤也插手不了别人的家事。 好在李女乃女乃没有被气倒,看清儿子媳妇后,死死咬着不说家里的钱财放在哪里。李大郎和他那婆娘找了一圈找不着钱,呸的一声又走了。 “好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娘都说给你听了,睡去吧。” 赵良玉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他们还会回来欺负李女乃女乃吗?” 刘氏道:“不知道。但是他们再回来的话,我们也是阻止不了的。” 赵良玉灵光一闪,扯着刘氏的衣袖问道:“娘,李家大郎十一年过去了,容貌变化的明不明显?” “十一年了,自然是变化很大…”刘氏狐疑地看着赵良玉贼兮兮的小模样,“你问这个干嘛?” 赵良玉狡黠地一笑:“如果是李家大郎回来了我们自然不能不让他回村。可是都十一年了,之前不都说李大郎死在外头了嘛。我看如今不过是两个招摇撞骗的人冒充,要来骗李女乃女乃的钱财,这样的人如果敢再来,我们怎么不可以打出去?” 刘氏等赵良玉一说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伸出一根葱管似的细指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 赵良玉吐了吐舌头,不等刘氏再说话就溜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