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情深》 至亲至疏夫妻(一) ()清早的客厅里,空气中飘着一丝属于初秋的凉意和清冽,纪晚泽神清气爽地从楼上下来,穿过客厅,准备去餐厅吃早饭,这会儿,客厅的窗子被大开着,窗帘却没被拉起,新换上的深紫色窗帘被窗外的秋风鼓起一**的涟漪,隔着窗帘映进客厅的阳光,把整个客厅都染成了暖暖的紫红色。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他想,或许是阿姨忙着去做早饭,忘了拉窗帘,便走过去一手拉住窗帘准备要打开,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手机便响了起来。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纪晚泽的脸上不觉带出一抹笑意,停止了拉开窗帘的动作,走开两步,在沙发上坐下,才按下了接听键。 “懒猪,今天这么早就起了?”他愉快地对着听筒说道。 杜乐淘活泼的声音在电话另一端响起:“帅哥,吃早饭了没?要不要吃爱心早餐,我做了各种量足味好的火腿三明治。” “哦?”纪晚泽兴味十足,舒服地偎进沙发里问道:“各种么?火腿三明治还能有几种?” “比如加蛋皮的和不加蛋皮的,加芝士的和不加芝士的,加小黄瓜和不加小黄瓜的,还有加蛋皮不加芝士但是有小黄瓜的以及不加蛋皮加芝士但是没有小黄瓜的……” 杜乐淘绕口令般的说法,让纪晚泽失笑,“好,那我要个加双份蛋多加芝士不要黄瓜的好不好?” “好啊,我给你送到公司去,还是你过来吃?”杜乐淘问道。 “我现在就……”纪晚泽的话还没说完,余光睨见窗帘一闪动,他下意识地顿住,惊讶地看见乔希从帘后走了出来。 纪晚泽脸色一变,轻轻对电话说了句,“等下说。”便匆匆挂了电话。 “没去学校么?我记得你昨天说过,今天是一早的课。”纪晚泽迅速调整好了表情,迎着乔希走了过去。 乔希微笑,面庞虽说有些苍白,笑容却依旧温婉,“有些头疼,就让邢老师帮我代一节课。” “头疼还站在窗口吹风?”纪晚泽上去拉了乔希的手,掌中那纤细的手指有些冰凉,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像是没有生命的玉雕。任何时候,拉她的手,仿似都不敢多用一点的力,否则便怕她会忽然折断似的。 她的苍白和冰冷让纪晚泽皱眉,“是不是很不舒服?去看看医生吧?” “不用了,并不严重。”乔希说,静静地缩回了被纪晚泽握住的手,“我再去睡一会儿吧,也许只是起得太早了。”她说,唇角依旧挂着丝浅笑转了身。 “吃点东西再睡吧,我陪你吃早饭。”纪晚泽对着乔希的侧脸说道。 乔希别过头,轻飘飘地一笑,“我没什么胃口,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纪晚泽沉默地看着乔希慢慢走上楼,直到她的背影在楼梯转弯处彻底地消失,才收回目光。 他怔忪了会儿,走到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清晨的阳光立时倾泻了满室,他愣愣地站在乔希刚才矗立过的窗口往外望去。 院子里,昨晚才落下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树叶,被微风吹着懒洋洋地打着滚,几只麻雀在空荡荡的院中央跳跃叽喳,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乔希,她到底在看什么? 或者……仅仅是故意躲在这里?纪晚泽迷茫地想着。 厨房里飘出一股烤面包的香味,纪晚泽缓缓走进去,看着正在擦洗灶台的阿姨问道:“吕姨,小希什么时候起床的?” “好像很早,我六点多起来,到客厅要拉窗帘的时候,乔老师就在那,一说话,还吓了我一跳呢。”吕姨说,看了眼时间,又问:“纪总,您现在吃早饭么?面包再有几分钟就烤好了。” “怎么想起烤面包?门口新开的那家面包房不是说口味不错,我有好多次都看见它家面包刚出炉时都排满了人。”纪晚泽好奇地问。 “乔老师说,外边的面包越好吃,恐怕添加剂越多,还是自己烤放心,早上特别嘱咐我烤的。”吕阿姨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笑吟吟地说。 纪晚泽微怔了下,才笑道:“她就是活得太仔细,可是这么仔细却不注意自己身体,吹了一早的风,现在头疼了,您一会儿去看看她,让她吃点东西喝杯牛女乃再休息,要是还不舒服,劝她去医院检查下,有事给我电话。”他说完,转身往外走,烤箱发出提示时间的声音,吕姨戴上手套过去打开烤箱门,一边取面包,一边问走到门口的纪晚泽,“您现在吃么?” “我去上班了,您给小希拿上去吧。”纪晚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车已经停在了车库外,小李勤快地拿着掸子正在擦拭车上的浮土,看见纪晚泽出来,连忙打开后备箱,把掸子放进去,迎上去问:“纪总,今天这么就早就走么?直接去公司?” 纪晚泽在车跟前停住,迟疑了下才说:“我自己开车,等会儿你送小希去学校吧,或者她要是不舒服,恐怕要送她去趟医院。” “您太太病了?”小李怔了下问。 “只是……有点儿不舒服。”纪晚泽说道,转身进了车库。 银灰色的捷豹从车库里开出来,路过小李身边,纪晚泽按下车窗又嘱咐了句,“你开车送小希时开慢一点儿,车速太快,她容易紧张。” 早高峰的时段有些堵车,纪晚泽开到杜乐淘家时,她已经抱着个大袋子站在小区门口,嘟着嘴对他猛皱眉头。 他笑笑地打开车门,等杜乐淘坐进了驾驶室,便探身过去翻她手里的袋子,找出三明治,拿了牛女乃的利乐包丢给她说:“帮我打开。” 杜乐淘依旧是鼓着嘴,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拿着吸管用力地往盒子上戳,一下没对准吸管的小孔,吸管被戳弯了腰,她便拧起眉毛哇哇地大叫。 纪晚泽咬着三明治,好笑地看着她,“晚了一会儿就这么不乐意?到你家一定要路过一号桥,你知道的,那里天天塞车,不然给你换个地方住吧,新源路上新开盘了一处公寓楼,地点跟环境都不错。” 杜乐淘挑眉看他,皱了皱鼻子,“那里的房子似乎很贵吧?我听朋友说,均价都要四万多的……” “没关系,我买给你。”纪晚泽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买的不是一所房子,至多不过是一部手机。 “不要,我不会花你的钱的,其实……你不喜欢这里堵车,我也可以在学校住的。” “你不是说舍友很烦人么?”纪晚泽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填进嘴里,发动车子的时候说道。 杜乐淘拿指尖抹去了纪晚泽唇角的沙拉酱,拿纸巾擦了擦手,把牛女乃递到他手里,才回道:“没关系,我住在学校,你去找我,至少每天能省很多路上的时间。” “还是买新源路的房子吧,我买了,你先去住就好了。”纪晚泽对这件事做了结论。 杜乐淘转回身,表情一时有些愣怔,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纸袋,忽然想起问道:“对了,你早上为什么忽然挂了我的电话?” “乔希在旁边。”纪晚泽简单地解释了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杜乐淘怔了下,“那……乔老师听见咱们说话了?” “也许吧。”纪晚泽耸了耸肩膀。 “那,她生气了?你们吵架了?”杜乐淘一脸歉意道,“我不知道乔老师一早会在家,我以为她今天早上有课。” 纪晚泽的脸上涌起几分奇怪的,似是自嘲的笑意,“乔老师怎么会生气?你见过乔老师生气吗?大一的时候,她不是教过你?你不是说她是最好脾气的老师。” 杜乐淘抿了抿唇,没再说话,斜着眼觑了觑纪晚泽的表情,把手里纸袋上的提绳在指头上绕了又绕,勒得指尖有些发疼,才放开,“纪晚泽……”她喊他的名字,在看到他侧过头来询问的眼神时说:“有时候,我会很有罪恶感,觉得自己对不起乔老师。” 纪晚泽的表情静静的,没有一丝波澜,沉了会儿,才伸出一只手,过去用力握了握杜乐淘道:“我们并没有伤害她,所以不需要有罪恶感……” 杜乐淘的睫毛有些潮湿,梗了下,低下头,喃喃道:“我如果能早些爱上你,该多好。如果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你,那时候,你还没有娶乔老师……” 纪晚泽握住杜乐淘的手微微僵硬了下,然后缓缓地收了回来,他轻轻牵了下唇角,却没有说话。 把杜乐淘送到了学校,纪晚泽拿出电话给家里拨了过去,电话是吕姨接的,“吕姨,小希吃早饭了么?有没有舒服一点儿?” “纪总啊,乔老师只吃了口面包,就走了,说是去学校,我看她脸色不太好的样子,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或者吃点儿药,她都说不用。” 纪晚泽怔了下,“走了多久了?小李送她的么?“ “您走了半个小时,乔老师就走了,我看见她上了小李的车。” 挂了电话,纪晚泽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窗外,果然看见小李开着的车刚好到了校门口,车子就在门口停了下来,乔希从车里走了出来。 纪晚泽远远看着她,迟疑了下,并没有下车,而是给她拨了电话。 “吕姨说你去学校了,身体舒服点儿了么?” 乔希走路从不左顾右盼,直直地往学校里走去,并不曾看见纪晚泽的车,“哦,没什么了,其实,出来之后反倒觉得头不怎么疼了。”乔希的声音沉静道。 “要不要我晚上来接你?”纪晚泽问。 “不用了,云姨喊我晚上回去吃饭,会让司机来接我的。” 纪晚泽沉默了下说:“我晚上恐怕有个应酬,不能陪你回去。” “没关系,你忙。”乔希说道,语气十分平静。 “那……你自己注意点儿,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纪晚泽最后又嘱咐了句,看着乔希纤细的身影忽然站住,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小希?又不舒服了么?” “晚泽……”乔希的语气难得的有些踯躅,“你喜欢吃三明治是么?”她问。 纪晚泽滞了下,才用带着笑意的轻松语气说道:“还好,怎么?” 电话那边却是沉默了下来,纪晚泽看见乔希又迈开步子,往学校里走,屏息询问地唤了声,“小希?” “小心开车,再见,晚泽。”乔希最后却只是这样说道。 至亲至疏夫妻(二)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乔忠鑫却还没回来,乔望便一脸不耐地在一边不停地喊着饿,云莉琼好脾气地哄,“你爸爸知道今天姐姐回来,一定会回来吃饭的,再等会儿。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乔望便嘟起嘴,对着乔希立眉毛,乔希朝他做了个鬼脸,趁着云莉琼转头嘱咐阿姨,汤继续小火煨着的时候,飞快地从餐桌捏了一块糖醋小排骨塞到了乔望的嘴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拿起纸巾揩着油腻的手指,对他笑。 乔望捂着嘴,胡乱地嚼着嘴里的排骨,眼睛笑得弯弯的,另一只空着的手又悄悄地指了指红烩牛肉的盘子。 乔希蹙眉,对着乔望微微摇头,就听见云丽琼在身后问道:“小希,你饿不饿?厨房炖了银耳羹,不然先给你来一碗?” 乔希转回头,对着云丽琼静静摇头,“云姨,我不饿,午饭吃得晚。” 云丽琼走过来,模了模乔希的脸颊,脸上有几分忧愁的模样,“愈来愈瘦了,家里地方那么大,说了让你跟晚泽在家里住,方便我能照顾你,你们非要自己住在外边,也不带着黄阿姨跟你一起去,还要自己请阿姨,新请的人,怎么知道你爱吃什么,饭做得一定是不对口,看看结婚这两年多,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乔希笑,把头靠在云丽琼的肩上,“我结婚成家了,哪里还有赖在娘家的道理,吕姨手艺很好的,其实,我一点都没瘦的,比以前还重了几斤呢。” “怎么没瘦?下巴都尖了。”云丽琼捏了捏乔希的下巴说道:“还是劝劝晚泽,搬回来住吧,你们趁着年轻再要个孩子,我正好还能帮你带。” “孩子啊……”乔希怔了下说:“我和晚泽现在都忙,还是晚几年再说吧。” 云丽琼蹙了蹙眉头,“你都27了,再晚几年生孩子受罪,还是年轻点儿要孩子好,你看我生小望时,年岁就是太大了,怪凶险的,生个孩子,闹得你跟你爸跟着一直揪心了小半年。” 乔希脸上染上一抹愧色,“云姨,都是因为我,不然您不会这么晚要孩子的。” “这是什么话……”云丽琼不满地打断她,可还没来得及说别的,乔望气呼呼地加入她们的谈话道:“当事人还在这呢,注意下当事人的感受好不好?早几年要孩子,那还能是我吗?我这么独一无二的人,早了晚了,就都不一样了。” 乔望的话让云丽琼和乔希失笑,云丽琼撇嘴,戳乔望的额头,“对,你最独一无二了,独一无二的讨厌,没有你姐姐十分之一的听话。” 乔希却是笑着搂过乔望的脑袋,哄道:“对,早了晚了,就都不是我家小望了,那可不行。” “就是!”乔望得意地对着云丽琼做鬼脸,然后从乔希的怀里挣了出来。 十四岁的大男孩儿,不再喜欢大人的搂抱,不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腻在乔希怀里撒娇,他跳开几步,忽然想起来问道:“对了,姐,我姐夫什么时候来?我电脑最近速度好慢,得让姐夫给我重新做一遍系统。” “他……今天有应酬的,恐怕不会来了。”乔希抱歉地说。 “你姐夫又不是修电脑的,电脑哪里不好,去给专卖店打电话喊人来修理,你要是着急,你牟阳哥哥一会儿跟你爸一块儿回来,让他给你看看就好了。”云丽琼嗔怪道。 乔望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表情,“阳哥那电脑水平?跟我半斤八两,让他看,还不如我自己研究呢。” 母子俩又互相犟了几句,结束了关于电脑维修的话题,乔希才轻声问道:“云姨,牟阳今天也过来么?” “是啊,最近你爸他们那忙,见天没黑没白的,牟阳这孩子跟着你爸,公事上是助理,私事上也是帮着我能顾着点他的身体,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没人管着点儿他,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呢,有牟阳在他身边,我多少还能省心点儿,我这一直想找机会说谢谢他,他就总是客气,这是今天听说你来,才肯来吃顿饭……”云丽琼说着,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表情僵了下才说,“我们这都是上岁数了,人家牟阳跟我们这老的也没话,有个年轻人在,总是自在点儿。” 乔希弯了弯唇角,便低了头,没接云丽琼的话,只看了眼腕上的表说:“要不要我给爸爸打个电话?怎么这么晚还没到家,小望都要饿坏了。” “就是就是。”乔望赶紧在一边点头附和,撺掇道:“你快给咱爸打,你打没事,我跟我妈要是催他回家,他准不乐意。” 乔希伸手揉了揉乔望的头,“远香近臭,等你哪天娶了媳妇搬出去,咱爸就又要稀罕你了。” 乔望翻白眼,“娶媳妇……那得哪辈子啊……” 乔希笑了下,拿起电话刚要拨号,门铃已经响了起来,她停了下,歪头往外看,果然看见阿姨打开门,乔忠鑫跟牟阳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乔忠鑫在玄关换了鞋往餐厅走,人还没进屋,笑声便就传来,“小希等了半天了吧,下班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会儿,丫头饿坏了吧?” 乔希站起来迎过去,喊了声爸,目光扫了眼他身边的牟阳,后者面无表情的对她点了下头,便笑吟吟地跟云丽琼打招呼,“阿姨,您最近身体挺好?” “好好,小阳,快坐吧,就等你们开饭了。” 乔望看见人终于到齐了,发出一声欢呼便举起筷子要夹菜,乔忠鑫满脸的笑容顿时消散,板着面孔喝道:“急什么呢?一桌子大人,有你小孩儿先动筷的道理?” 乔望伸到一半的筷子顿住,委委屈屈地缩了缩脖子,乔希连忙夹了一筷子菜到乔望碗里,“爸,等你们那么久,都饿死了,小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经不得饿了。” “哼。”乔忠鑫撇了撇嘴,“有什么经不得的,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一个礼拜能吃上一次肉,就乐的什么似的,哪有他这样又馋,又挑食,该是饿上几次,才能治他。” 乔望有些赌气地放了筷子,乔希忙去揽着他肩头哄,乔忠鑫的脸色便越发严肃起来,云丽琼只好打圆场,“小希,不管他,男孩儿不能这么惯着养,你爸说得对,快别理他了,你自己吃饭,你最爱吃的清蒸鱼,趁热赶紧吃。” 乔希对着云丽琼跟乔忠鑫笑笑,还是很有耐心地在乔望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乔望这才又拿起筷子,乔希连忙夹了一筷子牛肉到他的碗里。 终于都动了筷,乔忠鑫脸色缓了些,一边嘱咐坐在他身边的牟阳不要客气,一边问乔希,“纪晚泽呢?怎么不跟你一起回来?” “他公司里有应酬,忙不开。” 乔忠鑫冷哼一声,“他不是最会安排时间了么?怎么到老丈人家吃一次饭就忙不开了?” 云丽琼嗔他一眼,“你忙起工作来,不是也没白没黑,现在又说人家晚泽。” 乔忠鑫挑挑眉毛,嘴里不知道咕哝了句什么,低头吃了口菜,才又忽然抬起头来问:“对了,小希,晚泽他们家万信是不是在北郊又拿了块地?” 乔希一愣,“我……我不太清楚,公事上我又不懂,晚泽也就懒得和我说,而且万信现在都是我婆婆在打理,晚泽也未必那么清楚。” 乔忠鑫有几分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他不清楚么?我估计就是他要拿的那块地,他是忘了他们万信当初怎么到了差点被人并购的地步,资金宽裕点儿,就又开始拿地,他们这种运营模式早晚要出事,到时候,你可给我盯死了他,别让他拿新采的钱去补万信的窟窿。” 乔希听完乔忠鑫的话,抿了抿唇没出声,云丽琼一时有点儿尴尬了起来,却也不知道怎么劝,只在桌下悄悄捏了捏乔希的手指,乔希别过头,对她微微笑了下,便又垂眸给乔望夹了一筷子菜。 “乔伯伯。”牟阳忽然开口道:“今天迪通邵总的助理给我打了电话,问咱们明年东南地区冷库是不是要换。” “呵,他消息倒是灵通。”乔忠鑫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牟阳吸引走,开始跟他热烈地讨论起来东南区仓储的问题。 乔希跟乔望这才能安心吃饭,云丽琼暗暗地舒了口气,附在乔希耳边小声道:“别理你爸,他其实私底下还总跟我夸晚泽呢,说你这个姑爷给他选得好,就是一张嘴就没好话。” 乔希点头,同是小声回道:“云姨,我知道。” 吃过了晚饭,乔忠鑫不情不愿地被云丽琼拉去吃药,乔望放下饭碗就打着复习功课的名义,回了卧室。阿姨端了茶上来摆好,静悄悄地离开,客厅里便只剩下牟阳跟乔希。 牟阳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啜着茶水,目光淡然沉静地只盯着杯中的茶,乔希默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阿阳,好久没见你了。” 牟阳“嗯”了声,继续喝茶,似乎没什么寒暄的**。 乔希转着手里的茶盅,有些迟疑地看了看他,才又开口,“谢谢你一直替我照顾爸爸,改天我跟晚泽请你吃饭吧。” 牟阳放了手里的茶杯,似笑非笑地看了乔希一眼,“这是我跟乔伯伯之间的事,你和你先生不用这么客气。” 乔希默然,沉吟了会儿,才站起来道:“我让黄阿姨给你换壶毛尖吧,乌龙茶你是不是喝不惯?” 牟阳端着茶杯轻轻吹着,看着金色的茶汤在杯里泛起一**涟漪,才静静道:“无所谓,喜欢也不是就会一直喜欢,人总会变的。” 乔希怔了下,静静地坐了回去,好一会儿,才说道:“那就好……” 至亲至疏夫妻(三) ()乔希想要告辞的时候,忽然就下起了雨,她听着雨声,正望向窗外出神,云丽琼拉了她的手,附在她耳边悄声问:“变天了,晚泽不来接你么?” 乔希看了眼正跟牟阳聊得欢快的父亲,同是小声回道:“他估计是还没忙完呢,云姨,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明天第一堂有我的课,今天要早睡。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云丽琼连忙起身道:“小希,等会儿,我让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来,我先去下厨房,让黄阿姨把你爱吃的菜给你装好。” 乔希想推辞下,云丽琼却已经站起身往厨房走去,她于是只好静静地坐在沙发里,看着对面交谈正酣的两个男人。 乔忠鑫这几年略有了些老态,总是50多岁的人了,已经有了白发,又不肯染,加上平时应酬多,饮食上又不注意,患了痛风,发病时,走路拖着步子一拐一拐的,远远看着,很像是有了年纪的人。 只不过,他的腰杆还依旧还是那么直,毕竟是行伍出身,几十年过去,身上那点军人的范儿也没褪尽,不仅是身姿,言语行为也依然。 乔希看着眼前的父亲,蓦地觉出几分陌生,记忆中的他,似乎总是停留在她出嫁前的那个时候,那时,他还总是有股子小伙子般意气风发的劲头,帅气得可以让小姑娘们心折,可也不过两三年,他的头发却在不知觉中,就已经花白了大半。 这段时间,她回家得少,大多是一两个月才来吃一次饭,偶尔,纪晚泽同她一起,她便总是悬着心听这翁婿俩跟吵架般地讨论工作,随时准备帮他们打下圆场,却倒忽略了父亲快速的苍老。 乔希原想趁着乔忠鑫跟牟阳喝茶的空隙,跟父亲打个招呼告辞,却一时走了神,等醒过神来,正看见牟阳一口喝干了茶,刚放下杯子跟乔忠鑫说:“乔伯伯,时候不早了,您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乔忠鑫看了眼外边的天,皱了皱眉头,“下雨了,让司机送你回去,你今天喝酒了,车就停这别开走了。” “让司机送乔希吧,我搭车走就好。”牟阳说,目光无意地投向了乔希。 乔希便也只好开口道:“爸,我正好也要回去了,就让王叔叔先送牟阳,然后再送我吧,也算是顺路。” “纪晚泽不来接你?”乔忠鑫拧了眉头问道。 “他知道王叔叔会送我回去的。”乔希笑,也起了身,“爸,那我先走了。” “他还真能躲清闲,自己媳妇回娘家,都不来接一趟!”乔忠鑫明显不满地说道,还要再抱怨什么,正好云丽琼拿着两袋子食盒出来,他旋即又转了话题,“小希爱吃的虾饺给她带了么?” “带了带了,带了两盒子呢,回去先冻起来,一热就能吃。”云丽琼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然后问道:“老王把车开到门口了,这就走么?” 乔希点了点头,云丽琼又赶紧扬声喊道:“小望,快下来,你姐姐要回家了。” 乔望回了楼上卧室,这会儿许是戴着耳机正在玩游戏,半天没有回应云丽琼,云丽琼皱眉,看了眼表情已经严肃起来的乔忠鑫,赶紧说:“我上去喊他!”说完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乔希,满满的两个大袋子,云丽琼递到一半又有点迟疑,怕乔希拿着吃力,牟阳走过来,理所当然地接过来,“阿姨,给我吧,我跟小希一路。” 乔望被云丽琼拎下了楼,脸上有几分不耐的痕迹,看到乔希倒还是笑了笑,“姐再见。”他摆着手说,然后小声在她耳边嘀咕,“又不是长远不见,我正玩游戏到关键呢,我妈好烦。” 乔希拍拍他的头,也在他耳边小声嘱咐了句,“还是少玩点游戏,好好看看功课吧,不是要阶段考了?等到放假再玩,嗯?” “哦……”乔望并不太真心地应了声,便又问:“姐,我姐夫哪天来?我电脑是真要崩了,我不想找外人修,我讨厌不认识的人碰我的电脑。” 乔希嗯了下,“我回去跟你姐夫说,让他抽空就来。” 乔望这这才真心笑起来,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乔希猛挥手,“姐,你要时常回来啊!” 大门一打开,一股凉风瞬时便吹了进来,才入秋的天气,本没有那么凉,只不过下了一小会儿的雨,天便冷了下来,乔希还穿着齐膝的裙子,即使裹上了长风衣,也依旧被凉风吹得禁不住一颤,坐进了车里,她还有些微微瑟缩。 乔忠鑫坐车很少开暖风,不知算不算是年轻时当兵留下的后遗症,他总觉得太温暖会让人丧失斗志,除非是数九寒冬里,他的车总是冷冰冰的状态,老王一直跟着乔忠鑫,便也没了开暖气的习惯,还是坐在了副驾驶的牟阳,坐进车里一把拧开了热风开关。 微热的风吹出来,才让乔希的身体稍许舒展了些,忽然又觉得膝头一暖,前座的牟阳把外套月兑下来搭在了她的腿上,只说了句,“盖着点儿”,就转回了身。 乔希本能地便要推拒,一拿起外套,衣服口袋了掉出一个不小的本子,她便弯腰去拾,再递给牟阳,牟阳却推回她的手里,“原本就是给你拿的,要是不掉出来,倒险些忘了。” 乔希有几分迟疑,捏着本子不知道该不该收,牟阳却已经转回了头,“你妈妈的东西,这几天收拾东西搬家的时候看见的,大概是小时候她教我钢琴那阵落下的。” 牟阳的外套终究还是没有还回去,松散着覆在了乔希的膝头,她却只是拿着手里的本子发愣,太昏暗的灯光,让她几乎看不清本上的字,但是能看出一本琴谱,封面上有娟秀的字体写的“佟染”两个字,那是母亲的名字。 有那么一会儿,乔希脑子里不觉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时她大概只有四五岁,站在钢琴跟前,下巴颏刚及琴键,牟阳正在弹琴,母亲在一边指导着,午后的阳光洒了满室,暖洋洋的让人犯困,她许是看得累了,头一垂,下巴一下子压在了琴键上,琴声忽地便乱了…… 乔希下意识就开口问道:“阿阳,你现在还弹琴么?” “偶尔。”牟阳随意地说道,然后反问:“你呢?” 乔希还没来得及回话,手机响了起来,纪晚泽的声音在电话的另一端显得有些低沉,“小希,还在你爸那里么?要不要我去接你?下雨了,外边凉,你今天穿得少。” “不用,我已经在王叔叔的车里了,顺路送完牟阳我就回去,大概……”乔希看了眼窗外,才说:“大概再有二十多分钟就到家了。” 电话对面默了会儿,“牟阳也在?”纪晚泽问。 乔希只是“嗯”了声,纪晚泽便也笑笑说道:“好,我等你。” 乔希收起电话,迷迷糊糊想着接电话之前似乎在跟牟阳聊着什么,一时又有些想不起,车子忽然在前边的路口右转弯,让她一愣,月兑口说道:“王叔叔,路走错了吧?应该直行。” “牟助理说这边转弯的。”老王说道。 乔希一愣,想起牟阳适才说过在搬家,便问:“你搬到这边来了?” “没,还没正式搬过来呢,先送你回去。”牟阳说。 “这条路单行,你再走会很绕……” “无所谓,我不着急,你先生不是催你了么?”牟阳说。 乔希抿了抿唇没说话,从窗外收回视线,才又看到手里的琴谱,终于想起她跟牟阳之前的谈话,“很少弹了。”她说。 牟阳似乎也是忘了适才的对话,过了许久,才“哦”了一声,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车子开到了家门口,远远地竟看到纪晚泽撑着伞站院子外边,乔希有些意外,车子一停稳就下了车,纪晚泽忙迎过来,把伞遮在她头上,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用厚棉衣裹住了乔希,“怕你会冷。”他在她耳边说,脸颊轻轻蹭过她的,反是他更冰凉些,显然在雨里已经站了些时候。 她窝在他胸口笑了下,心里很暖,“进去吧。”她说,倒忘了跟车里的其他人告别。 牟阳却是也从车里下来,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递给纪晚泽,“云姨给乔希带的。” 乔希有些赧然,两袋东西她出门便忘了,倒是牟阳一直给她拿着。 纪晚泽接过东西,客套道:“牟助理,到家里喝杯茶吧。” “不用了,你们快进去去吧。”牟阳摇头。 “正好新采有些发展规划,想和你聊聊,进来坐会儿再走吧。”纪晚泽却坚持道。 牟阳看了眼依偎在纪晚泽身边的乔希,又是笑了下,才说:“纪总,我是金诺的员工,新采的规划似乎和我没关系吧?” “新采明年初想开始做食品板块,想看下咱们金诺的冷链陪送是不是能配合上。” 新采从上线那一天起,全部配送就一直是金诺在做,说到这一层,牟阳也不好再推拒,便打发了老王先走,跟着纪晚泽夫妇进了屋。 乔希进门嘱咐了阿姨泡茶,便跟两个男人打了声招呼上了楼,看着乔希上去,纪晚泽才笑着对牟阳说道:“牟助理,谢谢你还特意送小希回来。” 牟阳牵了下唇角,“我其实也不过是搭王叔的顺风车。” 纪晚泽看了牟阳几秒,才又继续客气道:“还是要谢谢你,我看到乔希下车时,腿上盖着一件男士外套,该是你的吧?” 牟阳不置可否,面无表情地举起茶杯,呷了口茶水,转开话题道:“纪总说的冷链的事,金诺这边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新采什么时候准备让食品板块正式上线?我回去好跟乔董汇报,争取可以年底前协调好。” “我现在初步想的是元旦能上线,然后春节期间会有个食品采购的高峰期,正好可以做一次大促,就是不知道咱们这边的配送什么时候能到位,因为这个版块一上线,似乎就是面临一场硬仗。” 两个男人说起公事,倒是干脆利落,不多时也就沟通得差不多了,牟阳告辞要走,老王已经被打发走,纪晚泽便坚持要开车送他,正是客套间,二楼隐隐传来一阵钢琴声,说话的两个人一时都是停了下来。 房间的隔音很好,其实琴声听得并不分明,他们却都站在那里,很认真地侧耳倾听。 “小希许久没弹过琴了,她弹得很好是不是?我不太懂音乐,听说牟助理钢琴弹得很好。” 牟阳的表情一时有点迷茫,默了会儿才想起答复,“我不过是懂点皮毛,用了点心思学,乔希比我有天分,不过又练得比较少,我们比起佟老师,都差太远了。” “佟老师?”纪晚泽立了立眉梢,“我过世的岳母?” 牟阳似乎怔了下,才点头,“对,您过世的岳母,小时候,她一直在教我钢琴。” 至亲至疏夫妻(四) ()牟阳最后还是没拗过纪晚泽的热情,坐上了他的车。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满街倒是依旧霓虹闪烁的繁华景象,只是所有喧嚣都被雨声遮住闷在了车窗外,便更凸显出车里格外的静谧。 雨刷不厌其烦地刮着前窗,单调得让人生厌,纪晚泽耐不住沉寂,伸手拧开音响的时候,顺手拿了一支烟,要点燃之前,忽然想起开口道:“牟助理不吸烟是吧?我抽一根不介意吧?” 牟阳无所谓地笑了笑,“纪总请便。” 既然开了口,纪晚泽便不想沉默下去,公事已经谈完,两个性格兴趣都南辕北辙的男人,仿似又再没其他的话题,于是只有说起乔家人。 “牟助理几岁开始跟我岳母学得钢琴的?”纪晚泽闲散地开口问道,在低低的背景音乐,eagles的名曲《hlifrnia》中显得有些慵懒低沉。 牟阳想了想说:“应该是8岁的时候吧。” “那小希4岁的时候,你就已经认识她了?” 牟阳牵了下唇角,无意识地笑了下,才说:“那倒不是……我第一次见乔希的时候,她刚刚满月。” “哦,是了,我想起来了,令尊跟我岳父是故交。” “家父跟乔董是在部队时的战友。” 其实这样的话,乔希也曾经告诉过他,但纪晚泽仍是表现出了第一次听闻时才有的稍许赞叹,啧了声,玩笑道:“都说男人有四铁,其中第一位,就是一起扛过枪呢,看来果然如此。” 牟阳笑笑,没有说话。 纪晚泽默了下,便转开了话题,“小希小时候也和现在一样这么内向么?” 牟阳歪过头看了眼纪晚泽,正巧纪晚泽也是别过头来准备要掐灭烟蒂,俩人的视线一碰,牟阳的眼神便又投向了窗外,过了会儿说道:“乔希十岁以前好像要略活泼一些。” 纪晚泽点头,“嗯,想必我岳母去世的事,对她的影响还是挺大的。”说完又补充了句,“可惜,我认识小希的时候,她已经15岁了,我从不知道她活泼一些会是什么样子。” “15岁……”牟阳喃喃地重复了遍纪晚泽说的话,便再次陷入沉默,直到下车道谢前,也没再开口。 回程的路上,雨渐渐停了,纪晚泽按下车窗,清冷的夜风霎时便吹进了车里,裹着雨后湿漉漉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他的脑子仿佛一下子就更清晰了起来,头脑里不停地过滤着接下来要上线的食品板块,是不是还有什么漏掉的注意事项,不可避免地也想到了适才他和牟阳的对话。 金诺的确是拥有全国最好的冷链,甚至整体物流配送也是数一数二的,眼下,他还不得不依赖他们,但是新采完备好自己的线上营销体系之后,必须发展自己的配送队伍,不能始终在这一点上被金诺控制,否则他就永远没有和乔忠鑫平等对话的机会。 可他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能力,他的专业是计算机,家里多年做的都是地产生意,如何做好电商的市场营销,他都是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模到门路,而物流看似简单,却是一门讲究太多的专业,他此刻还无暇深入研究,但是,既不能长此以往,也就的确该给自己定个时间规划了。 或许……应该在两年内彻底摆月兑金诺,纪晚泽想,只是这样并不算长的时间里,他可不可以做到呢? 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么一个复杂又严峻的课题,可不期然间,纪晚泽的脑子里却忽然蹦出牟阳刚才的那句话,“乔希十岁以前会活泼一些。” 沉静的乔希,温婉的乔希,甚至是有时会显得淡漠疏离的乔希,她活泼的一面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纪晚泽努力地想要在头脑里构建起小乔希的样子,却发现根本设想不出,到了最后,满脑子反倒都是充斥着记忆中乔希16岁那一年的样子,挥之不去。 初三高三难得都没有晚自习的日子里,被夕阳映红的操场上格外安静,体育器械室的门口,乔希坐在或许是值日生忘了收进去的软垫上,双手抱膝,脑袋深深地埋在膝头。 他拍着篮球走过去,要还回器械室,看到她,不知觉放缓了步子,屏息走到了她的跟前,乔希看到眼前停住的一双脚,才惊吓般地抬起头,红红的眼睛,苍白的脸,凌乱的发丝贴在满是泪水的脸上,狼狈而无措,可不知为何,那一刻,纪晚泽却觉得眼前的女孩儿,有种说不出的,让人惊心动魄的美…… 纪晚泽再到家的时候,整栋房子都很安静,楼上的琴声已经停了。 已经过了十点,乔希是个习惯早睡的人,这个时候应该睡下了,他轻轻地上楼,要回卧室前,路过琴房,却看见门缝里竟还透出了灯光。 当初知道乔希弹钢琴,新房里特意预备了琴房,只是结婚后,乔希也不过用了一次,还是钢琴刚到的那天试琴,说起来,这个琴房其实已经很久没启用过了。 纪晚泽在门口迟疑了下,轻轻叩了叩了门,喊道:“小希,你在里边?” 门里乔希的声音好像有些遥远,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在,晚泽。” 纪晚泽推门进去,看见乔希仍坐在琴凳上,眼望着架子上摊开的琴谱,蹙眉揉着手指,他拉过椅子在她旁边坐下,拉过乔希的手,放在掌心,轻轻地帮她揉。 她的指尖凉的惊人,他便干脆握起她的手,敞开衣襟,捂进了怀里。 北方的秋天,刚降温的时候最是难熬,还没给暖气的日子,室温总是低得让人难受。 骤然被拉近的距离,让乔希的身体有些僵硬,手指在纪晚泽怀里不安地动了动,可抬眸对上他充满暖意的目光,便又放松了下来,只是不免赧然地笑着解释,“弹得忘了时间,停下来才觉得手都僵了。” 纪晚泽瞥了眼琴谱,无奈地摇头,“你做事就是太专注了,觉得冷了,让吕姨把电暖给你拿来也是好的,怎么这么虐待自己?” “刚才倒没觉得,其实还是太久不弹了,冷倒是其次,只弹了这么会儿,手指就会痛。”乔希还是静静地微笑。 “怎么想起弹琴?我还以为你现在不喜欢弹了呢,结婚后都没看你弹过的。”纪晚泽感觉到乔希的手终于有了些温度,便从怀中握着她的手出来,两个人的膝头碰在一起,交握的手就放在膝上。 乔希垂眸,嗫嚅道:“其实……我从来也不喜欢弹琴,小时候弹,只是因为母亲喜欢,刚刚忽然有些想她……” 乔希的母亲在她8、9岁时就已经过世,纪晚泽从没见过,也几乎没听乔希谈起过,他不知该怎么安慰,默了下,才犹豫着问:“怎么忽然想起你妈了?今天在娘家不愉快么?嗯……你那个云姨给你气受了?” 乔希怔了下,摇头,“晚泽,我不是和你说过,云姨对我很好的……”她停顿了下,语气突然格外坚定地又补充道:“她该是这世上最好的,最无可挑剔的继母。” 纪晚泽表情有几分不屑,却也并不那么当真地说道:“这世上的继母哪里会有好的?” 乔希失笑,“你小时候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童话看多了么?谁告诉你继母就一定是坏人?” 纪晚泽撇嘴,“那是你们女孩儿爱看的东西,我才不看。” 乔希没再争辩,笑着摇了下头,便站起身,“不早了,晚泽,我去睡了。” 纪晚泽便也站起来,帮她阖上琴盖,“我去给你热杯女乃,喝了再睡吧,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好?” 乔希摇头,“还好,就是天气有些凉了,躺下之后总要暖一阵才能睡着,可开空调又会觉得干,喉咙不舒服。” 纪晚泽热了牛女乃给乔希端到了卧室,看着乔希喝完,忽然开口道:“晚上我睡在这?两个人或许比一个人暖和……” 乔希似乎有点儿意外,坐在床头,仰起头看他,“你今天晚上不用工作了么?” 纪晚泽一笑,“放自己一天假。” 有那么会儿,迎着纪晚泽的目光,乔希突地觉得有些无措了起来,抓起丢在床上的睡衣,只草草点了下头,“那……我先去洗澡了。” 刚结婚那会儿,正是新采正在筹备上线的时候,纪晚泽忙得昏天黑地,乔希却是作息一向最规律,又浅眠,纪晚泽怕打扰乔希休息,起初就睡在了书房里,后来久了,书房毕竟睡起来不舒服,他便干脆把最大的一间客房当成了自己的卧室,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想来,夫妻间竟是几乎有两年没在一个卧室睡过了。 作为夫妻,他们的感情基础毕竟还是薄弱,若不是高中时有过同校三年的经历,到了新婚之夜,他们其实都可以说是陌生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婚后不久就莫名开始分居,两个当事人,倒也没觉出什么不妥,再又说睡到一起,乔希反是有些紧张了起来。 男人洗澡比女人快,乔希洗好出来的时候,纪晚泽已经躺在了床上,看她过来,让开了他躺过的那半边,“这边已经捂热了,快躺进来。” 乔希依言钻进了被子里,温温热热的被窝,不同于往日的冰冷,暖,却是从心里往外的。 她把脸藏在枕头里悄悄地扬起嘴角,纪晚泽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在她耳边轻道:“晚安,小希。” 床头灯被拧灭,乔希也在黑暗里同样哑声说道:“晚安,晚泽。”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四) ()纪晚泽身高腿长,不慌不忙地拿了衣服,也并不见着急地走了几步,就跟上了前边的杜乐淘,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却都没开口,直到前后都有一段距离没有人的时候,纪晚泽才用手肘碰了碰杜乐淘,低声问道:“怎么?不高兴了?还是刚才摔着哪了?” 杜乐淘原只是觉得心口堵堵闷闷的,可听纪晚泽这么一问,眼窝却忽地有些发热。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冰@火!中文 她不是不知道乔希是纪晚泽的太太,也并非是不认识乔希,却是第一次见他们并肩站在自己的眼前。看上去那么登对,又那么亲昵,执手对望,旁若无人,仿佛他们的世界再也容不下任何别人似的。 即便她知道,那或许只是份虚假的繁荣,可如此的画面,也无法不让她心里泛起酸楚,只是,这样的醋意,她终究是无法说出口的。 沉吟了半天,杜乐淘最后只能是吸吸鼻子,反是用歉意的语气地对纪晚泽说:“纪晚泽,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乔老师的,我记得你说过,乔老师不喜欢运动,不喜欢交际,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任何激烈的事,所以打死我也没想到,会……会在这碰到……” 纪晚泽笑了下,并不是很在意地摇摇头,“小意外而已,我也没想到乔希会来,不过,没关系的,乔希并没有不高兴。” 杜乐淘嗓子眼梗了下,一时也忘了原本还想说的话,低下头再没言语,心里却禁不住涩涩地想,是啊,乔老师怎么会不高兴,中文系里出了名的最美丽温柔,又最云淡风轻的老师,永远和颜悦色,永远温雅从容,从不给学生挂科,从不给任何人摆脸色,所有人说起来,似乎都不太熟悉,却又没人不说好的那个老师,她恐怕从不知道什么叫不如意,又几时不高兴过呢? 杜乐淘想着,心里无来由地有些暴躁,明知道自己没有犯脾气的立场,却是猛地顿住步子,一转头,对着纪晚泽宣布道:“我一会儿不想去吃饭了。” 纪晚泽皱眉,“怎么不去了?你不是要饿死了?本来你不是说要去日料好好再观摩下人家的料理的么?咱们还去吃日料,就去你想去的那家,好不好?” 杜乐淘面无表情地摇头,“就是不想去吃了,打了两个小时球,累得不想吃饭,就想回去睡觉。” 纪晚泽叹气,软下声音哄,“去吧,淘淘,你要是不去,乔希恐怕会觉得奇怪,我估计,她原也是就想请你吃饭的,她跟你那些同学又没什么交情,你要是不去,我怕她会多想。” 杜乐淘盯着纪晚泽深深地吸气,有一刻几乎想跺脚转身就走,最后却是捺了性子咬住牙根点了下头,纪晚泽这才又笑起来,“我就知道咱们杜乐淘小朋友是最通情达理的孩子。” 杜乐淘打鼻子里轻轻哼了声,闷头拐进更衣室前都没和纪晚泽再说任何话。 乔希看着她的学生们打完了一场球,一行人才浩浩荡荡地出了学校,纪晚泽没开车来,所有的人便都分头搭车,约好在纪晚泽说的那家日料店见面,因为杜乐淘跟纪晚泽也认识,便被安排到了跟他和乔希坐了一辆车。 杜乐淘硬着头皮坐进了车里,纪晚泽跟乔希坐在后座,偶尔悄声说着什么,杜乐淘闭着眼,把手机的耳机塞进了耳朵里,挑了了最闹腾的歌,放到了最大的声音。 过了会儿感觉有人在身后碰她的肩膀,她才僵硬地转回头,看见是乔希偏着头正对她笑,才赶紧换了副表情,讨好地笑道:“乔老师,您跟我说话了?我戴着耳机听歌呢,没听见。” 乔希笑着摇头,“没什么要紧的,我就是问你,是不是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以后学校里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到办公室找我,我基本上全天都会在。” 杜乐淘点头,脸上堆起感激的笑,“嗯,谢谢乔老师。” 乔希便又说道:“你是乐超的妹妹,是不是喊晚泽哥哥?那私底下你喊我嫂子就好,也不用一直喊老师。” 嫂子…… 杜乐淘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心里干巴巴地重复了下这两个字,再又觉得胸口发酸。 纪晚泽适时地笑道:“她哪有这么有礼貌,还哥哥,成天连名带姓的喊我呢,还别说是我,看见乐超,她都直呼其名。” 乔希抿起唇笑,“那也好啊,喊名字不见外的,晚泽,乐淘家里人是不是都不在这边,那以后周末要是没事,就让她到咱家来一起吃饭吧,一个人在宿舍也没意思。” “她有的是事做,才不会没意思呢,而且,她们宿舍有些人跟她不太合得来,她在学校外边租了房子了。”纪晚泽看了眼杜乐淘,代她说道。 乔希了然地点头,然后略有点儿好奇地问:“那乐淘有男朋友了吧?” 杜乐淘轻飘飘地看了纪晚泽一眼,才绽出一抹夸张的笑容,点头道:“有啊,回头带给乔老师看看,帮我把把关。” 纪晚泽若有似无地蹙了下眉心,杜乐淘便嘴角噙着抹笑地转回了头,伸手揉着扭得有些酸痛的脖子,重又把耳机塞回了耳朵里。 纪晚泽和乔希又说了什么,杜乐淘没听见,只知道一首歌听完的时候,正好到了日料店的门口,摘下耳机时,纪晚泽正在问乔希,“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日料?” 乔希回答说:“没,只是日料生冷比较多,我肠胃不好,所以吃得少一些。” 纪晚泽便就皱眉,“要不然换一家?这家旁边的潮州菜也不错。” 乔希再又回答了句什么,杜乐淘没留心,下车之后,视线不经意间,便落在他们俩十指交握,紧紧拉在一起的手上。 她心头堵塞地去看纪晚泽,后者的眸子里有一抹格外柔和的神情,不同于看着她时总闪着的那种愉悦光芒,而是揉进了一种说不出温暖的怜惜,如何看也觉不出是虚情假意。 她别开视线,把目光投向一旁饭店门口闪烁的灯箱,心里恍恍惚惚地想着,纪晚泽曾经说过,他跟乔希之间的婚姻只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关系,并不是出于爱情,对于这点,她始终坚信不疑,可在这一刻,却有些慌张的动摇。 同学们陆陆续续也都到了饭店门口,杜乐淘故意拿着手机假意在看短信,落在了最后面,可是进到包厢之后才发现,她的位置还是被留在了纪晚泽的身边。她月兑了鞋子,磨磨蹭蹭地过去,盘腿坐下,故意离纪晚泽远远的,另一侧的人却不明就里,推她道:“大淘淘,你那边坐点儿啊,想挤死我么?” 纪晚泽闻言转了下头,杜乐淘正不情不愿地往他这边蹭,嘴里说道:“我这不是留个菜道嘛。” 一边的同学便笑了起来,“您可真有眼力见,可有把菜道留这里边的么,你让服务生绕场一周再上菜啊。” 纪晚泽看了眼低头摆弄手机的杜乐淘,把菜单推给她,“别玩了,点菜。” 杜乐淘头也懒得抬,“累,不想点。” 纪晚泽闻言,抬手拍了下她的后脑勺斥了句,“懒死你。” 杜乐淘没好气地转头,想说,“你自己怎么不点。”可是一抬眼皮刚好对上乔希温和的笑脸,嘴里便只吐出个“你”字,就没法再说下去,只好硬生生地换成付笑脸对乔希说:“乔老师您请客,还是您点吧……” 乔希摇头,“我不太懂日料怎么点,而且你们年轻人爱吃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乐淘,你就多受点儿累,点些你和你的同学都爱吃的东西吧……” 有乔希这样说,杜乐淘怎么好再拒绝,只好拿起菜单点菜。 她知道纪晚泽跟乔希都是有钱人,虽然这家日料店价格不菲,但是谁也不会在意一顿饭钱,便毫无顾忌地捡着想吃、好吃的点了一堆,大伙听着杜乐淘对着服务员念出的菜名,双眼便都熠熠放光,可也有一两个同学觉得不好意思,小着声悄悄提醒杜乐淘,“大淘淘……点太多了吧,这要多少钱啊?让乔老师太破费了,怎么好意思……” 杜乐淘本心并没有要宰乔希一刀的意思,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区区一餐饭钱,对于乔希来说根本无所谓,可让同学这样一提醒,忽然又觉得自己好像不太合适,怕乔希多想,脸上瞬间一烧,不好意思地望了眼乔希。 乔希摇头微笑,“没关系啊,难得请你们吃一次吃饭,你就尽兴地点好了,老师请得起。”说完,又抬手拍了拍纪晚泽的手背,笑道:“就算我没钱,你们纪教练也有钱付账的。” 纪晚泽的双手原就搭在桌上,乔希覆上他的手背,停在那,两个人的手并排在一起,两枚同款的钻戒,便在明晃晃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杜乐淘的目光轻轻掠过去,只觉得有些目眩,转回头,再也没了点菜的兴致,“啪”地合上了菜单,递给等在身后的服务生,“就这样吧。” 菜陆陆续续地上桌,日料的特色原就是各种刺身最出名,杜乐淘又偏爱吃这些,所以一上来便是鲜鲜亮亮的一桌子鱼生,年轻的孩子们没几个不爱吃这个的,欢呼着便都动了筷子。 乔希抬起筷子时,迟疑了下,才要伸向鱼生的盘子,却被纪晚泽拦住,“你胃不好,别吃这些,留神回去不舒服。”说完歪了下头问杜乐淘,“淘淘,没给你乔老师点些热乎的?” 杜乐淘讪讪地摇头,“我不知道乔老师不能吃这个。” 乔希也随口附和,“晚泽,我没有不能吃的,只要不多吃就好。” 纪晚泽却还是摇头,按铃叫来了服务生,给乔希点了面汤,又叫了几个稍微清淡些的热菜,才回头温柔地对乔希说:“我让他们快些煮,你稍等会儿吧,别吃这些生冷的。” 乔希听话地放下了筷子,目光却有些娇嗔地看了纪晚泽一眼,“我吃什么你也要管……” 纪晚泽弯起唇角,声音里满是宠溺,小声道:“我不管你,管谁?” 杜乐淘正卷起一片三文鱼蘸了料,放进嘴里,这会儿猛地一呛,太多的芥末直冲到鼻子里,瞬时间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五) ()打完球之后,时间就已经不算太早了,再又吃了会儿东西,不知不觉就过了十点。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乔希经年的早睡早起,早就固定了生物钟,到了这会儿,虽是强打精神,却还是忍不住犯困,她掩面悄悄打哈欠的时候,被纪晚泽看到,问了她句是不是吃饱了,看她点了头,纪晚泽就对还在大快朵颐,意犹未尽的孩子们宣布说他们先回去了,让小家伙们继续尽兴地吃。 纪晚泽喊服务生刷卡付了帐之后,又拿了一叠钱放到杜乐淘眼前的桌面上,“还想吃什么你们就加,或者吃完饭还要安排别的节目,你就负责买单吧。” 杜乐淘早就撂了筷子,这会儿正聚精会神地拿着手机玩,头都没抬,睨了眼放在桌上的钱,只不太耐烦地点了下,表示知道了。 乔希跟大伙打了招呼告辞,走到榻榻米边上穿鞋子,纪晚泽跟在她身后,要站起来前,又想起附在杜乐淘耳边小声嘱咐了句,“玩得晚了就跟同学一起回学校宿舍吧,或者有关系还好的同学陪你回去住也行,别自己这么晚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杜乐淘这才抬头看了纪晚泽一眼,语气微微有些不善,眼里却是带着笑意,低声道:“您管好乔老师的安全不就得了,我安不安全还算事?” 纪晚泽轻蹙了下眉心,杜乐淘却已经又低了头,继续玩手机,他迟疑了下,便也没再说别的,起身在榻榻米边上穿好了鞋,就牵起乔希的手离开了。 乔希和纪晚泽一走,只剩下这些年轻人,气氛一下就更热烈了起来,女孩子们开始毫无顾忌地对纪晚泽品头论足,又是无比羡慕地慨叹乔老师真是好命,找了个这么有型,又有钱的老公。 男生们显然对吃的东西更感兴趣,更不拘束地把之前没吃够的东西又点了几样,可趁着上菜的空档,也忍不住揶揄这些羡慕得眼睛放光的小姑娘们,“乔老师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嫁得不好?有才有貌,又柔情似水,是个男人就喜欢,找个比纪教练更好得也没什么好惊奇的。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们啊,再怎么羡慕嫉妒恨,也没戏!天生就不在一个水准线上。” 女孩儿们被这么一讽刺,虽然不乐意,但到底对男孩儿们的话,也基本赞同,就又禁不住感叹起来,有人天生就是什么都好,生来就注定比一般人来得幸福。 杜乐淘一直认真地玩儿着手机,没参与他们的讨论,这会儿忽然又有人想起来好奇地问她,“对了,淘淘,纪教练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富二代还是什么高级金领?是不是特别有钱?” 杜乐淘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没给出什么答复,一边靠着她最近的姑娘,忍不住捅了她下,“问你话呐,你干嘛呢?” 杜乐淘飞快地转头看了同学一眼问:“你说什么?”再转回头去看着手机屏幕,忽然懊恼地低呼一声,嘟着嘴把手机拍在桌上,“啊!你太讨厌啦,本来我要破纪录了,就是你捣乱!” 那同学歪头看了眼她的手机,不屑道:“就你这水平还玩这个游戏呢,我微信好友里,都看不到你的排名,我们是问你,乔老师的老公是干什么的呢?” “搞i的。”杜乐淘简单地说道。 “自己开公司?” “差不多吧。”杜乐淘兴趣缺缺地说道。 小丫头们倒不理会杜乐淘的态度,只一脸猜中的表情,然后继续感叹有些人生来就是活给别人羡慕的。 之前在球场曾经调侃过杜乐淘的女生,感叹完,眼里又闪着八卦的光辉问杜乐淘,“淘淘,你老实说,你跟纪教练到底什么关系啊?我怎么看着你们那么不正常呢?” “你才不正常呢?”杜乐淘反唇相讥道,“刚才不就是告诉你了,我们是朋友,更具体点儿说,我哥哥以前跟他是同学,我上中学时就认识他了,跟我自己哥哥也差不多。” 杜乐淘这么一说,旁人倒也没再怀疑什么,毕竟在他们眼里,杜乐淘虽然也是个漂亮女生,但跟乔希比起来,似乎从哪方面说都差得太远,纪晚泽应该怎么也没理由,有个乔希这样的老婆之后,还在外边会找个杜乐淘这样的小情人,用多年的交情,来解释他们之间的亲昵,似乎的确是个非常合理的理由。 酒足饭饱,纪晚泽留下的钱,还余下不少,有人嚷嚷着去唱歌,立即博得一片赞同,杜乐淘这会儿成了管账的,再怎么意兴阑珊,也月兑不开身,只好继续转战kv。 乔希在出租车上,就已经有些瞌睡,回到家便一点儿精神也没有地直奔卧室而去,纪晚泽到了卧室门口却是站住,对她道:“小希,我今天还有点儿工作要做,你先睡。” 乔希迷迷糊糊地点头,说了句,“晚安,你也别太晚了。”就自己推门回了卧室。 纪晚泽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之后,先拿起手机给杜乐淘拨了个电话,电话一直响到无人接听,他才皱着眉挂掉,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起身到书房,打开了电脑。 第二天一早,乔希要去学校上班的时候,纪晚泽还没起床,她就留了条子,贴在他卧室的门上,提醒他,今天晚上别忘了去给乔望修电脑。 纪晚泽上午安排了营销部的会,走得也不算太晚,看完乔希给他留的条子,想了下,给席悦拨了个电话,“席悦,你帮我看一下,下午跟品牌那边约的见面是不是能改个时间?” “给你改在晚上?饭桌上谈?”席悦询问道。 “别,晚上我也有事,看看周末两天的时间吧,或者约在下周?” “好,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营销部的方案已经放在你桌上了,十点半的会,他们现在可就都已经有人在会议室等着你了,你怎么着,能准时到么?” 纪晚泽笑了下,“不错,效率果然提高了,我现在就出门,肯定准时到,你让他们把的pp跟数据资料都提前准备好,我一到就马上开会。” 有了纪晚泽前一天发威,这天营销部的员工们都格外兢兢业业,纪晚泽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面前摆着所有整理归类好的资料数据,大屏幕上的pp也都准备停当,他坐下一点头,营销部主管立刻站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开始了讲解,会议进行得异常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解决好了所有的问题。 将近午饭的时间,纪晚泽打电话给乔希道:“中午一起吃饭吧?你下午是不是没课,咱们一块儿回你家给小望修电脑?” 乔希原本拿了饭盒已经准备去食堂,听了纪晚泽的话,有些意外地站住,问道:“下午就去么?不是说好晚上?” “我晚上临时有个应酬,推不开。”纪晚泽说。 乔希连忙说:“那就改天再说吧,别耽误你的工作,小望这也不是什么太着急的事。” “没关系,下午的时间我空出来了,答应小朋友的事,可不能爽约,你在学校等我,我现在去接你吧,好么?”纪晚泽问道。 乔希把饭盒重又放回抽屉,才对纪晚泽说:“你直接去我家吧,我现在就回去,时间应该差不多。” 纪晚泽在电话里笑了下,“看来我的车迟早要换,否则都没法光明正大地去学校接你。” 乔希就也跟着笑,“不是,只是这个时间地铁很好搭,何必让你从公司过来接我,绕那么一大圈呢。” 纪晚泽最后还是等在了乔希家最近的地铁站,看见乔希出来,他连按了几声喇叭,本就多少有些扎眼的车,往来的人下意识就会多看一眼,再又制造出这种噪音,更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唯独乔希却目不斜视,径直地出战就往回家的方向走去,纪晚泽没办法,只好按下车窗,探身过去对着乔希那边喊,“小希,这里!” 乔希这才转回身,脸上有些意外的表情,感觉到周围人好奇地投向她的目光,脸上微微泛起红晕,疾走了几步,拉开车门赶紧钻进了纪晚泽的车。 “怎么等在这?”纪晚泽发动了车子,乔希才问道。 “前边转弯不能停车,只好停在这边,怕你看不到,所以还按了几声喇叭,哪知你还是不回头。” 乔希窘然地笑,“没想到你会在这,不是说好家里见?” “哦,想起也没提前说回去吃饭,临时提起来,怕你那云姨又客气张罗,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吃过饭再回去。” 乔希摇摇头,“云姨没在家,我刚打电话回去问过,云姨上午约了人出去,要晚饭才回去,我爸也在公司呢,倒是乔望,阶段考完只上半天,这会儿没准儿已经到家了,他要是知道你现在就去,不定高兴成什么样。” 纪晚泽听乔希这么说,脸上的表情似乎轻松了些,询问的语气说道:“那还是回去吃?” “嗯,回去吃吧,我让黄阿姨做了面条,也不太麻烦,将就着吃一口,也别耽搁你时间,早些给小望看完电脑,你不是晚上还有正事要做?” 纪晚泽含糊地点了下头,悄悄看了眼乔希沉静的侧脸,心里隐隐浮起些愧疚的情绪,试探地开口问了句:“小希,我……我是不是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乔希转过头,脸上是经年不变的温婉笑容,“你把精力都放在了新采上,这么辛苦,是我不能替你分忧,要说,还应该是我替爸爸谢谢你。” 纪晚泽的脸色微微变了下,沉了片刻,扯出几分戏谑的笑容,“那倒不是这么说,新采的董事长写的是你的名字,真要严格说起来,我其实是在给你打工。”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六) ()乔希在电话里只让黄阿姨简单地做点儿捞面就好,哪知回去的时候,餐桌上却已经红红绿绿地摆了个满当。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北方人素来爱吃面,可面与面也不相同,省事起来,麻酱一拌就是一顿可口的饭,可真要是讲究起来,却也是七碟八碗热热闹闹。 乔希到厨房看见还在忙碌着的黄阿姨,不禁嗔道:“黄阿姨,不是让您随便做点儿面条就好,怎么张罗这么些,算上小望,我们也才三个人吃饭,哪里要这么麻烦。” 黄阿姨手底下有条不紊地忙着,笑着转头对乔希道:“那怎么行,姑爷难得回来一次,要是因为我这饭菜招待不周怠慢了,那可不是罪过啦。” 黄阿姨在乔希十来岁的时候,就到了乔家,说是保姆倒也更像亲人,乔希跟她亲热,凑过去拥了拥她的肩膀,“晚泽没这么讲究的,让您说的,倒好像多难伺候似的,主要还让您受累,本来中午您都不用特意做饭,我们临时说回来,给您添这么多麻烦。” 黄阿姨拍拍乔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受累什么啊,做个饭还能累着我?厨房都是油烟,你快出去陪姑爷吧,小望一会儿也该到了,咱们再有十分钟就能开饭。” 乔希被赶出了厨房,进到客厅,正看见乔望放学回来,乔望见到纪晚泽,脸上瞬时高兴得笑开了花,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就跑过去亲亲热热地喊姐夫,又是姐夫今天发型真帅,衣裳好酷,又是姐夫是电脑专家,谁也比不上的本事,紧着奉承了一通。 纪晚泽略挑起眉梢,悄悄对乔希挤了挤眼,乔希笑着过去拍乔望的头,“眼里就你姐夫了?看见姐姐连招呼也不打?” 乔望这才转回头,脸上讨好地对乔希笑,“姐姐总能见到,这不是姐夫稀罕嘛,难得回来一次。” 乔希戳了戳他的额头,“先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了,再稀罕,一会儿也有的是时间夸你姐夫。” 乔望对乔希做了个鬼脸,转头往楼上跑,可也没多大功夫,就已经换掉了校服,又跑回纪晚泽跟前缠着他问东问西。 乔希坐在饭桌旁,看着聊得热热闹闹的这俩人,心里一时有种暖暖的动容。 乔望是个别扭的性子,又正是青春叛逆期,平时除了跟自己这个姐姐还有些话说,见了其他人,即便是父母,也都爱答不理的。 牟阳跟他家二十几年的交情,从小看着乔望长大,乔望对他却也依然不亲,可是对纪晚泽,他却是难得的主动亲近,许是因为纪晚泽懂得电脑,总能教会他些他感兴趣的东西,又许是纪晚泽的性子里,天生带着种热情的,让人喜欢亲近的特性,在他的身边,总会让人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就想靠近。 乔望是,其实,她又何尝不是,乔希想着,唇角扬了扬,低下头时,脑子里不禁想起当初自己说要嫁给纪晚泽时,乔忠鑫满脸愕然的表情…… 整整一餐饭,乔望几乎就没停嘴,饭没吃上几口,话却说了一筐,纪晚泽对乔望极有耐心,有问必答,不过饭倒也没落下吃,撂下碗还不忘直跟乔希夸,这面条做得真是地道,回去也让吕姨学着做做。 乔希吃饭斯文,不像那两个,吃起面来,吸了呼噜的,全没形象可言,两个男人都放了碗筷,她却才吃了小半碗,乔望着急地拉了纪晚泽,就要给他去看电脑,纪晚泽也只好无奈地站起来,“小希,那我先上楼了,你慢慢吃,别着急。” 黄阿姨来收拾碗筷时,乔希才刚刚吃完,一边帮黄阿姨拾掇着桌上的东西,一边问:“黄阿姨,您做这捞面菜码什么的,有菜谱么?” 黄阿姨看见满桌的面条和各式样的卤子、菜码都被吃了大半,心里高兴,脸上笑容异常灿烂,“你要是爱吃,就常回来吃嘛,姑爷也是,这面条要是对他口味,还不是太省事了,他要是天天能回来,我就天天给他做。这做饭的事啊,一人一个手法,我就是真有菜谱,你拿给你家的阿姨,她也未必能做出我这味道来。” 乔希的笑容有些腼腆,“黄阿姨,是我想学……” 黄阿姨有些惊讶地看了乔希一眼,旋即又笑得更开心了起来,“是咱们家小希学,那黄阿姨可得好好教,这媳妇亲手做的饭,怎么都比别人做的好吃,就连云姐都是,这些年,时不时常还下厨亲自给你爸做几个菜,其实味道倒是其次,这心思,男人心里有数着呢,我还以为你们小年轻的,现在不懂这些,还是咱们小希心里明白,这家啊,可不是有所房子,雇几个保姆收拾利索了,就能是家,要我说啊,无论贵贱,媳妇操持起来的家,才有家的味儿。” 黄阿姨年轻时就爱絮叨,有了点儿年纪,话便更多了起来,乔希倒也是习惯了,默默地听,静静地笑,也不插嘴什么,直到黄阿姨真的教起来她怎么做这七碟八碗的捞面,她才跟个认真的小学生似的,从包包里拿了本子,仔仔细细地记了起来。 黄阿姨连教着做菜,再把自己心里那点儿,自觉深有体会的居家过日子经验也倾囊相授,拉拉杂杂念叨了竟有一个多小时,直到客厅里座钟当当地整点报时,她才住了嘴,“呦,光顾着瞎说了,我都忘了,今天约了隔壁许姨去超市采购呢,小希,我给你泡杯茶,你自己坐会儿,要不回屋迷瞪一觉,晚上你跟姑爷还在家吃是吧?我一会儿去连着把菜也买了,给你蒸鱼,煮竹荪汤,姑爷是不是喜欢吃辣?我新学了灯影牛肉,不然做给姑爷吃?” 乔希摇了摇头,“晚泽晚上有事,您不用特别给他做什么了。” 黄阿姨闻言有些遗憾的样子,临转身前,嘴里自言自语似地嘀咕了句,“咱家的姑爷要说起来,样样都好,就是太忙了呀……” 黄阿姨出门,乔希就也上了楼,站在乔望屋门口往里望了眼。屏幕跟前,纪晚泽跟乔望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不知正在研究什么,似乎特别的专注起劲儿,乔希便也没打扰,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去,停在另一件屋子门口,稍稍迟疑了下,旋了下拉手,推开了门。 刚结婚的时候,乔希回家比现在还少,那时,她跟纪晚泽太过相敬如宾,即便她从没深刻思考过婚姻中的男女该是个什么情形,但大抵总不该是他们那样礼貌客套到几乎生疏的地步,于是,她不敢回娘家,怕这样的情形,被家里人看到,云丽琼会担忧地问她是不是幸福,更怕父亲总是莫名其妙地追问,她为什么坚持要选纪晚泽这个小子,而不要从小青梅竹马的牟阳。 倒是后来,她跟纪晚泽之间有了种难言的默契,彼此之间原就是熟悉亲昵了许多,而当着外人的面,却更做出了几倍的亲热样子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的日子总跟新婚燕尔似的蜜里调油,乔希才终于时常会回娘家走动,可也不过是吃个饭,说会儿闲话就走,后来父亲跟纪晚泽在新采的经营策略上又有了些分歧,翁婿俩见面说不上几句,就要谈公事,可谈不到几句却又剑拔弩张,又让乔希开始提心吊胆了起来,有些抵触跟纪晚泽一起回家。 好在,那时,家里人倒也不再担心他们的婚姻有什么问题,她独自回娘家就也不会让人有什么疑心,可是因为是自己回去,呆得时间太久,似乎也容易让人误会,吃了饭忙不迭地回家,虽然让乔忠鑫总是有点不满她有了老公,就在娘家呆不住,但是为人父者,在这点上,心底到底还是高兴的自己的姑娘跟姑爷能这么焦不离孟,砣不离秤。 这么算起来,结婚快三年的时间里,乔希在娘家的次数,虽然也不少,但是时间却并不长,大多也不过是在客厅跟书房跟父亲和云姨说会儿话,倒是她自己娘家的卧室,似乎是从结婚之后,就再没回去过。 三年没有进过门的卧室,难得的是丝毫没有变样,纤尘不染又井井有条,她的抱枕和史努比玩偶也同她还在的时候一样,彼此依靠着立在床头,桌子上有她那时买的各种杯子,有的并没有盖子,可是杯子里也不见一丝的尘土,更别说书柜里满满的书,任何一本,连位置都没变过。 云丽琼总是这样的贴心,事事处处为她想得特别周到,这样的安排,许是怕她偶尔想起在娘家小住,依旧不会有什么陌生感。 乔希的目光,在屋里逡巡了一圈,才慢悠悠地书桌前坐下,然后枕着手臂望向了窗外。 她的卧室在二楼,小时候,才搬来那会儿,她卧室的窗口不远便有一棵槐树,那时树的枝叶似乎还没现在这样茂密,后来枝桠多起来,就渐渐遮了她这屋的光,乔忠鑫想让人砍掉一些碍事的枝,云丽琼和乔希却都不肯。 乔希不忍心去裁掉树枝,那会儿她还小,总觉得树也会觉得疼,砍掉树枝是件很残忍的事,云丽琼大约也是不忍破坏掉这树,便劝说:“小希要是觉得影响了光线,不然就换个卧室,这间屋当成客房或者储藏室吧。” 乔希最后却没有换卧室,她觉得遮住那点光不算什么,拉开窗帘有满眼的绿倒格外惬意,只有乔忠鑫看这棵槐树总是不顺眼,总恨不得说服那娘俩还是剪几棵碍事的树枝,云丽琼和乔希便一起说他狠心,乔忠鑫初时不屑,最后却又不知怎么暗暗地笑,乔希听见他悄悄对云丽琼说:“我看小希倒像是你亲生的,和你心肠一样得软。” 乔希有些惘惘地收回了视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拉开了抽屉,再又用了用力,把抽屉从轨道里完全抽了出来,她弯着脖子往里望了望,抽屉和夹板的缝隙里有个本子,她探手取了出来,又把抽屉推回了原处。 本子有着一层不知是皮革还是人造革的白色封面,镌着暗花,微微有些泛黄,她的手指摩挲过那些突起的暗纹,轻轻地翻开。 扉页上有一行现在读起来已经显得十分流俗的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许是有了些年头,那娟秀的字迹周围有些晕开的痕迹,她小心翼翼地翻过去,深吸了口气,盯着本子上的字发愣。 身后忽然想起一阵脚步声,乔希恍惚中醒过神来时,听见纪晚泽的声音已经在离她很近的地方说道:“小希,这是你的卧室么?”乔希猛地一惊,竟是有些慌张地赶紧阖上了本子,迅速拉开抽屉丢进去。 做完这个动作,她突地觉出自己的失态,沉了下,有点紧张地抬头看向纪晚泽,可却看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视线正落在书架上,看了会儿,满脸感兴趣的表情转头问她道:“这么多书,都是你的么?”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七) ()一整面墙,三层的书柜,满满的全是书,纪晚泽再又想起他们自己家里,乔希几乎同样多的书,忍不住赞叹,“难怪咱们上学那会儿,你们文科班的董胖子总跟我们抱怨,想考次第一是要把他难死,除非是你生病发挥不好,要不他一准儿是万年老二,看来老天总是公平的,你这么用功爱看书的人不得第一,倒是没天理了。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纪晚泽这样一说,倒让乔希不自在起来,站起来,走到书柜跟前,抬眼看了看自己那些书,回过头来赧然地对着纪晚泽笑,“其实……我这里都是闲书,多半全是小说,咱家里专业书倒是多一点,可也是现在上课教学用得上,才不得不多看看,我……并不是个用功的学生的……” “见天拿第一的学生,要说自己不用功,那可就是变相夸自己聪明呢!”纪晚泽闻言笑着调侃道。 乔希脸上一红,眼里却满是笑地反唇相讥道,“那你这个成天就知道玩游戏、打篮球,逃课逃到年级要通报批评的理科状元这样说,是想让我夸你最聪明吧?” 纪晚泽从不是个谦逊的人,被乔希这么说,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反倒是有几分自得,又略带点儿无奈地说道:“你居然记得高三那年我差点被处分的那次么?三年高中,我不过也就是被点名批评过那一次嘛……” 乔希抿了下唇,目光落在书架上摆着的一张集体照上,似乎是想了下,慢吞吞地说道:“我记得那是高三下半学期的事,应该是春天,还有几个月高考,最后突击复习的时候,年级组长特意召开的年级会,一共就说了两件事,一个是第二天要拍毕业照,让大家全体穿校服,一个就是点名批评你,说你开学之后,连着两个月每周都逃课超过三天,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要给你校内警告处分,如果再犯,就给你记过处分,并且让这个处分进你的档案。” 纪晚泽听得咋舌,“你记得比我还清楚……人果然不能犯错啊,犯一次错,别人永远记的,可是好事就没人想着,那我高中那阵儿,奥数,奥物拿过几次全国名次,还为校争光呢,全校大会,校长点名表扬过我呢,你怎么不说?” 乔希动了动唇,似乎刚想说什么,纪晚泽顺着乔希的目光看向那张毕业照时,忽然大惊小怪地指着照片里的一个人说道:“诶,小希,这小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前几天跟一个客户谈合作案的时候,他给我看他们企业的网站,网站上有他们老总的照片,就是他,我当时就说看着眼熟来着,没仔细琢磨,原来是咱们同学啊。” 乔希蹙了下眉,把照片从书架上取下来,点着纪晚泽刚问的那个人说:“你是说他么?” 纪晚泽点了下头,似乎也是回忆了下,说:“他是不是升旗、课间操时站队,就站你旁边的那个?” 乔希愣了下,看着照片上略有些熟悉的面孔,仔细地端详,看了会儿,有几分不确定道:“是姓孟么?三个字的名字的?” 纪晚泽摇头,“你们班的,还跟你站队站一起,你都不记清名字了?” 乔希窘然,“我……记人名,不太擅长……” 纪晚泽听了这话,却有几分释然,“这我倒是舒坦多了,原来你光是记不住我一个。” 乔希很不好意思自己连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还是竭力地看着照片,试图回忆起这个男同学的名字,纪晚泽的目光却是飘开,在书架上逡巡了一圈,目光便悄悄飘回乔希刚才坐过的书桌上,之前,乔希匆忙之下阖上的抽屉并没关严,泄开的缝隙里,一眼便能看见适才她慌慌张张收起来的白色本子。 那是个日记本,刚刚,纪晚泽在出声之前,其实已经在乔希背后略站了一会儿,虽然距离远,他看不清字迹,却能从格式上一眼看出,那应该是个记随笔和日记的本子。 他并不知道乔希原来还有记日记的习惯,或者说,结婚之前曾经有过这样的习惯,乔希在刚刚那一刻,那种少见且难掩的慌张,更让纪晚泽确信,那该是乔希出嫁前的日记本。 有那么一刻,纪晚泽觉得自己心底深处,轻轻地掠过一阵酸楚,但却不是为自己。 乔希,这样一个温顺而无争的女孩儿,她在面对他们不得不开始的婚姻时,到底割舍和放弃过什么呢?她会不会曾经痛苦、无助、绝望,而最后却只能选择逆来顺受? 她是不是曾经深爱过什么人,却不得不忍痛放手,那个被她仓促藏起的日记本里,是不是记录了她点点滴滴的爱情和最后的无望? 他们这段婚姻的开始,如果说他有委屈,他有不甘,至少他还是为了挽救纪家几辈子经营,传到父亲手里却岌岌可危的家业,为了完成父亲临终时最后的嘱托。 哪怕乔忠鑫在那个当口伸出援手,多少有些趁人之危,又处处占足了便宜,可是毕竟也是在万信最风雨飘摇的时候,拉了他们纪家一把,他纪晚泽纵有多少不情愿,却也算是为了纪家尽心尽力,尽了为人子女的本分。 可乔希呢?她又是何其无辜,乔忠鑫罔顾自己女儿的意愿,一手操控了她的婚姻,想来只是为了他尚年幼的儿子,铺平今后的道路吧,乔希却是这样的善良和软弱,至今不曾怨过乔忠鑫一句,甚至对她那个继母,也是满心的感激。 纪晚泽心中不无嘲弄地想,那个云丽琼才真是有手段的吧?给乔忠鑫生了儿子,续了香火,又哄着乔希把她真当成了亲人,只一味地觉得她好。 他全力打理的新采,虽说董事长写的是乔希的名字,但是乔忠鑫和云丽琼的算盘打得多好,想必,这早晚是留给乔望的产业,只等他经营好了,上了规模,乔望正好长大成人,就能顺理成章地接手。 乔希早早没了母亲,乔忠鑫又是中年得子,心里约莫只有那个小儿子了,在乔家,谁会真的在意乔希的感受呢? 纪晚泽在心底深深叹气,忍不住想起,毕业后与乔希重逢的第一次见面。 同窗三年,他与她只有并不算多的交集,他好动,她爱静,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怎么也想不到,老同学的久别重逢,却会是在那样的一个情况下。 他带着满月复的压抑与不甘同母亲一起,去和乔家人见面,却在见到乔希的那一刻,心底再也凝不出怨气,所有的愤懑,在她温婉却难掩不安的笑颜里,尽数柔软了下来。 她依旧和高中时一般的模样,光洁细致的面孔上,一点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仰着头跟他打招呼,有些犹疑和赧然,却是努力平静着,清澈的眸子里,映出他别别扭扭板着的面孔。 他望着这样的她,觉得自己无法不对她笑,无法说再说出积了一肚子的要推拒这次联姻的说辞,他不能使她难堪,他不忍让她尴尬。 母亲诧异于他忽然的配合,却是赶紧趁热打铁,谈妥了关于婚事的所有细节。 他看着乔希,许久说不出任何话,每一句话,到了嘴边,却又都觉在这样的场合下似乎不合时宜,于是只有相视微笑。 只是到了最后的最后,云丽琼客套地跟纪母说着,“小希能嫁给晚泽,真是福气”时,他忽然忍不住插嘴道:“是我的幸运才是,乔希是当年我们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 乔希便在他面前,脸忽地一红…… “姐夫……程序安装完了,是要重启电脑么?”乔望大声的询问,突兀地打断了纪晚泽的回忆,他转回头,看见乔希还在捧着那张照片发愣。 乔希总是这样认真的一个人,似乎对所有的人和所有的事都是如此,纪晚泽心里叹了声,抬手覆上乔希的手背,从她手里拿过相框道:“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叫孟自生,似乎后来考上了北广,不知道怎么现在也开始做生意了。” 乔希这才有些恍然地点头,“对,好像是叫孟自生。” 纪晚泽笑了下,伸手拢了拢乔希的鬓发,无奈道:“你的同班同学,倒是我记得比你清楚。” 乔希仰起头,对着纪晚泽皱了皱鼻子,然后才不好意思道:“小望好像在喊你呢……”她的话音未落,乔望的声音加了几分不耐地从另一间屋传来:“姐夫……快点啊,你来看看,是不是要重启电脑?” 纪晚泽叹息了下,对着门口应道:“你重启吧,我这就过来。”说完,他松开乔希的手,“我再给小望测试下,没问题的话,我就先走了,晚上我过来接你,大概九点左右,好么?“ 乔希点头,想了下又说:“你要是忙不过来,就不用管我,爸爸会让人送我回去的。” 纪晚泽走到门口,忽然站住,转头问:“牟阳今天又会过来么?” 乔希怔了下,“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纪晚泽一弯唇角,“我的事大概八点半左右结束,九点应该就能到,等我接你。” 又是耐心地应付完乔望的诸多问题,纪晚泽走出乔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把车开出院子,模了手机,再次拨了杜乐淘的电话,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他眉心蹙了蹙,有些烦躁地把手机丢到一边,脚下的油门加了些力度,车子飞快地融入了车河,朝着杜乐淘家的方向开去。 多情却似总无情(一) ()纪晚泽的父母一辈跟乔忠鑫基本属于同一个圈子的人,所谓有钱人的上流社会圈层,其实对于这些有钱人来说,除了钱,最多就是时间,所以在这个圈子里,闲话与八卦永远是少不了的主题,表面上衣光鬓影、言笑晏晏,私下里谁家有点儿什么事,哪怕是陈谷子烂芝麻的琐碎,也总是会在一段时间里被人津津乐道。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尤其是乔忠鑫这样的后起之秀,在某个层面上总是无法彻底融入到他们之中,他们面上恭维他精明强干、经商有道,骨子里却还是带着那种对暴发户的轻视和不屑。 于是,关于乔忠鑫家里曾经那些事,人们最爱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多年前圈子里曾经盛传过很多很多的版本,纪晚泽又怎么可能完全没听过。 可牟阳这么忽地提起来,纪晚泽知道的再怎么清楚,反倒也只能捡着不太要紧地说,因为那毕竟是他的岳父岳母,别人怎么说都无妨,他却不能不恭。 他默了片刻,声音有些沉痛道:“倒是也知道一些,我岳母当年是在一场车祸意外中身故的,好像是说晚上开车时,过路口没注意到红灯,直行和一辆左拐的车撞到了一起,当时车速太快,撞得很重,救护的人赶到时,我岳母已经不治。” 牟阳的目光直视着窗外,声线有些紧绷,“佟老师那天喝了酒,应该是喝了很多,所以才没注意到红灯……” 纪晚泽抽了口气,适时地发出惊讶而扼腕的叹息,心里却飞快地转着,牟阳从不是个多话的人,这个时候,为什么想起和他说起这些? 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觑了觑牟阳的表情,却恰逢牟阳也忽地转了头,两人目光撞到一起时,牟阳忽然道:“佟老师那时酗酒有一阵了,我听说是因为她知道乔董外边有了别的女人。” “啊?”纪晚泽惊呼了声,转回视线后,沉默了下,便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岔开这个话题,“牟助理玩笑了,我岳父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想来这也是其他人传闲话,传出了圈,你也知道,我岳父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也就难免招人妒忌,平白地编排他点儿绯闻,恶心人呢,只不过随便说的别的什么也就罢了,这么说倒是有些不厚道了,毕竟,我岳母都是已经身故的人了,没得还拿入土的人出来消遣。” 牟阳目光萧然地望着窗外,双唇抿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线,喉咙里只轻轻哼了声,对纪晚泽的话未置可否。 会馆离着乔家的路,并不算远,车里的两个人,沉寂了会儿,一转弯,车子便已经开到了乔家社区的门口,车灯射在万信都市花园几个字上,暗金色的字配着青灰的砖墙,在夜色中有种华贵的美。 乔希娘家住的社区是纪家的万信开始涉足地产界之后,兴建的的第二个项目,也是迄今为止,最成功最满意的项目,在市区中心几乎地价最贵的地方,建造这样一片高档别墅区,在差不多二十年前,简直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所有人都觉得纪家人根本是在发疯。 可那时才进入地产圈的纪家,却凭独到的发展眼光,从这个项目开始立足高档住宅区的开发,用了几年的时间,便成了当地地产界的大鳄。 在房地产业在商界还初露峥嵘时,世代做建材生意的纪家出人意料的异军突起,很短的时间内,坐稳了当地房地产界的第一把交椅,可是却又在地产业繁荣昌盛的现在,他们因为接连的决策失误,把自己陷入了绝境。 外行时,让人大跌眼镜地一鸣惊人,轻车熟路的,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纪家这些年经历,讽刺却又让人心酸。 等着车杆抬起的当口,纪晚泽看着万信那俩大字,一时有些晃了神,直到牟阳轻咳了声,他的注意力才又被换回,脚下松开刹车,掩饰尴尬地开口道:“牟助理,听小希说,你新买了房子搬家,就在城建路那边,是哪个楼盘?万信在那边也有个项目呢,买房子时怎么不说一声,自己家的项目,价格上都好说的。” “我自己一个人住,还是喜欢公寓楼,万信那边都是别墅区,并不适合我,所以我就没劳烦纪总。”牟阳淡淡道,车子正好转进了进乔家的大院,纪晚泽还要说什么时,便看见乔希和乔望两个,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头碰头地蹲在大门外,似乎专注地盯着地上的某样东西,深秋的天气,夜凉如水,乔希却连件外套也没穿。 纪晚泽皱眉咕哝了句,“小希就是不会照顾自己,这么晚,冷飕飕地怎么还在外边,云姨也是,都不知道让她加件外套么?” 乔希跟乔望也注意到了驶进院子的车,都站了起来,看向他们这边,乔希的面庞让车灯映得有些苍白,抬手掩在面前遮挡着车灯,扬起唇对着车里纪晚泽笑,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有些瑟瑟。 纪晚泽有些着急把车随便停进车位,也没管车头是不是调正,就已经熄了火,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佟老师有着搞艺术的人特有的敏感和执拗,乔希看上去似乎和她并不像……”拉开车门的一瞬间,牟阳忽然开口说道,十分突兀地又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纪晚泽手底下一顿,有些讶异地回头,牟阳却已经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一条腿迈出去的时候,又说了句,“但其实骨子里,她们却是一样的人,保护她们并不难,摧毁她们却更容易……” 纪晚泽心口一窒,这一刹心里终于有些懂了,牟阳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说了这么多不着边际的话,而且还是十分不合时宜地八卦到,他最近敬重的乔董和他的佟老师那些早就湮灭在过往岁月里的陈年旧事。 原来他在提醒自己,乔希和他岳母同样的敏感脆弱,原来刚刚那短暂的一瞥,他就已经怀疑到他在边外有了其他的女人。 纪晚泽深深吸气,因为牟阳这样刻意的提醒,和他这让人讨厌的态度而觉得心头异常沉闷,他终于迈下车,回手关上车门时,正看见乔希和牟阳在客套地打招呼,不近不远的距离,不冷不热的态度,好似不过是寻常的点头之交,丝毫不像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同伴。 纪晚泽记得,他跟乔希马上要结婚的时候,堂妹曾经跟他八卦过乔家的一些事,说是乔忠鑫有个故交的儿子,从小被他养在跟前,几乎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乔希跟这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关系非比寻常。 那时他们都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年纪,过往年华里的情感原不该是一片空白,乔希有自己的心上人,于纪晚泽来说,丝毫不会觉得意外,因为不爱她,所以也并不让他难过,然而,到底还是留了心却注意这两个人,他们俩都是疏离清冷的性格,相处在一起,不见丁点热络,却也没有可疑的特别故意地远离,渐渐纪晚泽也就不再关心,他们到底是不是如传言中那样,曾经相爱过,或是依旧相爱着。 纪晚泽向乔希他们走过去,乔望已经率先冲了过来,嘴里兴奋道:“姐夫,你看,小猫,不知道怎么跑到我们院子里来一只小猫呢,我刚刚喂它鱼吃,它怎么不吃呢?猫不是爱吃鱼么?还是说,它只爱吃老鼠?” 纪晚泽这才注意到乔希的脚下有一只小猫,这会儿正轻轻地喵呜着,围着乔希的脚蹭来蹭去。他一边随口应付着乔望的问题,一边走过去牵乔希的手,眼角的余光却在看着牟阳的神情,乔希的指尖如想象中一样冰冷,可让他意外的是,他的手才刚碰上她的,她却立即抽出来,把手背在了身后。 纪晚泽怔了下,手尴尬地停在半截,心口莫名一悸时,却听乔希浅笑着说道:“我手脏,刚抱过小猫了。” 纪晚泽暗松了口气,隐隐觉得牟阳面无表情的面孔中,似是透出股略带讽刺的笑,他此时却无暇多想,俯身逗弄了几下地上的小猫,便复又去拉乔希的手,笑道:“这下好了,谁也别嫌谁,走吧,外边凉,咱们进屋去。” 乔希又看了眼地上小猫,略有点儿迟疑,乔望更是不舍得,追在纪晚泽身边,嚷嚷:“姐夫姐夫,那这猫怎么办?就放它在这么?它从哪来的啊?咱们不管它,它会不会死?” 纪晚泽扭头招呼乔望,“好了,小望,它是只流浪猫,自有自己的生存办法,死不掉的,你真要是把它喂馋了,它以后倒活不下去了。” 乔望还有有点儿不忍心似的,不过到底穿的实在是少,这会儿也冻得有点哆嗦,不知低头又跟猫咪说了句什么,就跟着纪晚泽他们进了屋。 进到屋里,乔希在乔望又要跑上楼打游戏前,一把拉住他,揪到卫生间洗手,纪晚泽站在身后,看着乔希像哄小孩一样监督着乔望洗完,自己才走上前。 两个人的手,在水龙头下交叠,纪晚泽学着乔希刚才对乔望的样子,也捉了她的手去涂洗手液,乔希便也反过来给他手上打满泡沫,四只手互相搓着,搓得满满都是泡沫,两个人似是一时间童心大起,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后边想起牟阳轻轻的咳嗽声,乔希才暗暗吐了下舌,重新打开水龙头,把手清洗干净,擦好,递毛巾给纪晚泽。 纪晚泽彻底把手擦干净,才转回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牟阳道:“牟助理也等着洗手么?” 牟阳面无表情地摇头,“纪总,乔董喊你去下书房,你看现在方便么?” 纪晚泽点了下头,转身要走,感觉身后的衣襟被乔希拉了下,他歪过头看她,她便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爸爸今天痛风犯了,脚一直疼,所以脾气不好,你……让着他些……” 纪晚泽拍拍乔希的肩头,低语,“我知道,你放心。”说完转头问牟阳,“那牟助理陪我太太小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牟阳神色不变地盯着纪晚泽,“乔董大约是要沟通下一步合作的事,要咱们一起过去。” 多情却似总无情(二) ()云丽琼把乔忠鑫的一只腿架在了脚凳上,拿毯子盖好,看了眼,似乎又觉得不好,转回头从沙发上找了个靠垫又回到跟前,把他的脚抬起来,要把垫子垫在下边。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 乔忠鑫从书桌前抬起头,蹙起眉看她,有些不耐烦了起来,“好了,丽琼,从吃完饭你就开始倒腾我这个脚,又是吃药,又是抹药,又是冰敷的,还有个完没有了?小希难得回来会儿,我话都没说上几句,现在她自己在外边,也没人支应着,你去多替我陪陪她,比在这来回折腾我这脚强多了!” 云丽琼抬头瞪他,“告诉你不能喝酒,不能吃嘌呤含量高的东西,你听我的么?自己在外边作妖,回来疼得脚挨不得地,自己直嘬牙花子,我想着给你治,你倒怪我了?你当我不想陪着小希说话,愿意伺候你这臭脚啊?我还不是怕闺女看你难受,跟着揪心么?” 乔忠鑫不满地随口哼唧了声什么,一抬头看见已经站在书房门口的牟阳和纪晚泽,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鼻子里重重地哼了声,没好气儿地跟云丽琼道:“行啦,婆妈个没完,我这还有事呢,你赶紧出去吧,记得给小希泡一壶老姚今天给我拿的那个正山小种,她爱喝那个。” “知道啦!”云丽琼说,终于把乔忠鑫的脚放置妥了,直起腰对着门口的两个人道:“快进来坐吧,怪我麻烦,耽误你们说正事的时间了。” 等到云丽琼出去,回手关上了门,牟阳跟纪晚泽才在乔忠鑫对面坐了下来。 乔忠鑫摘了老花镜,放到一边,慢条斯理地把手底下的文件分了两份,递了过去,说道:“你们先看看这个,下一步金诺和新采的合作案,你们觉得从你们各自的角度看,还有没有问题?” 牟阳和纪晚泽分别接过方案,拿在手里仔细地看了起来。 乔忠鑫揉了揉太阳穴,往后靠近椅子里,眯着眼睛,端详起对面的两个人来。 两个小伙子都是样貌出众的人,牟阳清峻内敛,纪晚泽俊朗阳刚,做起事来,一个稳妥踏实,一个冲劲十足,说起来都是难得的青年才俊,可若是要是论起老丈人相姑爷,挑十次,乔忠鑫十次也都会选牟阳。 抛开牟阳是他老战友的儿子,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原因之外,乔忠鑫更喜欢牟阳这种严谨妥帖的性格,不像纪晚泽那么张扬不羁,浑身的锐气一点儿也不懂得收敛。 而最重要的是,牟阳喜欢乔希不是一年两年了,在乔希还是个小女孩儿的时候,乔忠鑫就看得出,这个寡言的男孩儿爱上了自己的女儿,那会儿,他还跟云丽琼调侃过,牟阳面皮薄,不如让云丽琼替牟阳跟乔希说和下,气得云丽琼直呼他没个正形,“小希才多大啊?十五六岁的年纪,你就等不及给她嫁出去么?” 乔忠鑫却笑得得意,“小希嫁给他怎么算嫁出去呢?牟阳就跟咱自己家孩子一样,这样多好,闺女没少,还多半个儿呢。” 可到底,他还是没能如愿地成就这段姻缘。 乔忠鑫至今想不明白,乔希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纪晚泽那个小子的,他们中学似乎也只在没分班前做过一年同学,那之后,乔希上大学,考研究生,留校做老师,纪晚泽远渡重洋求学,直到纪家老爷子垂危了才回来,中间这么多年,从没听乔希提起过纪家的小子,怎么忽然就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了呢? 乔希跟牟阳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一样沉稳的性子,从小又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明明就是佳偶天成,难得的良缘,为何就没能让他如愿呢? 若不是乔希这辈子,从没在任何事这么固执和坚持过,他真是舍不得让女儿嫁给这么个他不熟悉,也不看好的人。 不过,好在,纪晚泽脾气虽不招他喜欢,做事的能力倒是不容小觑,新采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他做得风生水起,却是出乎乔忠鑫意料之外的事,可单是这样也无法让他满意,最后,他终于肯认可这个女婿,还是看得出他真的对自己闺女不错。 如此也就安心了,为人父母者,其实替自己孩子选另一半时,所有的表象最初看似很重要,然而到底最后还是那俩人过日子,能过得好,一切就足意了。 “爸……”纪晚泽的喊声,打断了乔忠鑫的思绪,他歪头看他,轻轻扬了扬眉梢,“看完了?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么?” “爸,我觉得大条款上都没有问题,就是有几个细节,一个是签约年限的问题,另一个……责权利这部分,似乎还可以再微调一下。”纪晚泽把协议铺在桌面上,随手拿了只笔在上边勾了几行,指着道:“您看这几处,可不可以这么调?” 乔希在客厅里捧着茶杯喝水,眼神不时地瞟向书房的方向,云丽琼看了,不禁笑道:“小希,不用担心,不是光他们爷俩,不是还有牟阳呢么,有他在,真是哪言语不和,也能给周全下,你别这么紧张。” 乔希被云丽琼看透了心思,有些赧然地笑,低下头转着手里的茶杯,不一会儿就幽幽就出了神。 云丽琼手底下一直在摆弄着一盆插花,嘴里时不时地跟乔希闲聊几句亲戚朋友们的琐事,乔希心不在焉地听着,只偶尔搭上一句腔。 云丽琼说到她娘家外甥两口子,为了要不要孩子的事,如今闹到差点儿要离婚的地步时,忽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面色正了正道:“对了,小希啊,你是不是准备这一两年要评副教授的职称啊?” 乔希的表情有些茫然,“副教授?我还早呢,我从助教到讲师才是这两三年的事,您这是想起什么了?” “哦,我也是听你堂妹她们几个那天闲聊,才想起来,你硕士毕业也四年多了,不是说硕士四年就能申请副高职称么?” 乔希恬然地笑,帮着云丽琼整理着插好的花,嘴里玩笑道:“好像也没这么简单,我没太注意这些呢,怎么,云姨,我是不是这么多年,还当不上副教授,让您跟我爸脸上无光了?” 云丽琼撇嘴嗔道:“去,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爸这个大老粗,有你这么个做学问闺女能在大学里当老师,都不知道得意成什么样了,每次他们兄弟聚会,不念叨上三五次,都算没完成任务,你要是再当了教授,还不把他美上天去。” 乔希把剪枝的剪子递回到云丽琼手里,随口道:“那您怎么忽然想起这事来了?” “哎,其实哪是管你当不当的上教授啊,我这是满心想着,什么时候能抱上外孙子呢,正巧刚咱们聊天,说起我那娘家外甥家的事,我那外甥媳妇是非要当上部门经理,才要孩子呢,就想着你们,结婚三年了,迟迟都没个动静,我琢磨是不是你也是事业上有什么目标,想等着实现了再说?” 乔希微怔了下,又漾开了笑容,“云姨,您还不知道我么,哪里有过什么目标呢?顺其自然就好了,嗯……孩子的事,也顺其自然吧……” 云丽琼插好了花,喊着黄阿姨收拾桌面,就拉了乔希的手坐到了沙发上,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要说是顺其自然,你们也没特意不要吧?那你是不是身体还得好好调理下?自小你就有痛经的毛病,这上头有问题的,好像都不太容易坐胎,不如,哪天得空,我陪你去医院再看看去?” 虽是已经结婚三年,乔希却还是有着小女孩儿般的羞涩,听见云丽琼提起这个,不禁红了脸,讷讷道:“好像没事了,这些年都没怎么疼过的……” 云丽琼似是想起什么地点头,“嗯,这毛病是说结了婚之后有的人就自己好了,不过,小希,你看你到了现在,大夏天里,手有时都是冰的,我觉得归根到底就是身子底子虚,黄阿姨不在你身边,也没人汤汤水水地伺候着你,你面色可是大不如前了,依着我,再找个老中医给你调调吧,毕竟就算不说孩子的事,你总这么弱巴巴的,也不好。” 乔希还要说什么时,书房里忽然传出咣当一声响,夹杂着乔忠鑫大嗓门的怒喝,云丽琼跟乔希都是面色一变,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直往书房跑。 乔忠鑫搭脚的凳子这会儿歪倒在一边,想来就是刚才制造出那声响的始作俑者,他一条腿站在地上,脸涨的通红,拿手指着纪晚泽的鼻子,咬牙切齿道:“你小子能耐,我看你这能耐能翻出天去?” 牟阳站在一侧,扶着单腿着地站立不稳的乔忠鑫,低声劝道:“乔伯伯,有话好好说,别动气。” 云丽琼见了这场景,立刻就明白这翁婿俩又是杠上了,上去便先呲达乔忠鑫,“有你这么当老丈人的么?看把姑爷跟闺女吓的,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非得脸红脖子粗的?” 乔忠鑫梗着脖子盯着纪晚泽,张嘴还要再说什么,听了云丽琼的话,视线落在表情有些无措的乔希身上,捺了又捺,深深地吸了口气,终是没再说话。 乔希悄悄拽纪晚泽的衣袖,纪晚泽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捏了下,似是也按捺了会儿,才开口道:“爸,是我不对,惹您生气了。” “我用不着你跟我道歉!”乔忠鑫拂袖道。 云丽琼见气氛还是没缓和下来,对着牟阳一使眼色,“牟阳,扶你乔伯伯上楼去,他今天腿脚不得劲儿,晚泽啊,天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你跟乔希也早点回去,明天一早都还要上班的。” 纪晚泽浑身都有些发僵,乔希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捏得只有些硬生生的疼,却也不愿抽出来,只能陪起笑脸对乔忠鑫说:“爸,晚泽都和您道歉了,您也消消气,我明天第一堂就有课,那就先回去啦。” 乔忠鑫点了点头没说话,这才让牟阳扶着一拐一拐的出了书房。 云丽琼见他走开了,才不好意思地走到纪晚泽跟乔希跟前说:“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人越老越倔,动不动就爱发脾气,都快跟他没法处了,你们当晚辈的就全当他是老小孩,让着他些就得了。” 纪晚泽抿着唇点头,乔希觉得他手上的力度终于松了松,才轻轻把手抽了出来,纪晚泽深吸口气,扭头往书房外走去,乔希连忙快步跟上去,临走前只来得及跟云丽琼说了句,“云姨,那我改天再来!” 云丽琼看着乔希的背影搓手,暗暗地叹了声,才转身上楼,在楼梯口遇到牟阳,拉着他压低声音问道:“这倔老头又怎么了?又是为那新采的事?” 牟阳摇摇头,似是沉吟了下才说:“为万信的事。” 第19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三) ()直到把车开出万信都市花园的大门,纪晚泽还觉得胸口有簇火,在一跳一跳地灼着他的心头。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当年乔忠鑫对万信伸出援手,提出的条件,除了两家的联姻,纪晚泽加入新采之外,还有一条,就是用极低的价格从他们手里收购了万信百分之八的股份,并且入主万信的董事会。 纪氏是典型而传统的家族企业,外姓人掌握的股份,算在一起也没超过百分之二十,而且还是分属在不同的小股东手中,能成为董事会成员的,也从没有任何一个纪家之外的人,乔忠鑫当年若不是在那么个迫在眉睫的时候能挽救万信于水火,换个时间,换个情景,别说用高出几倍的价格未必能拿到这百分之八的股份,就算是拿到,也是根本不可能进入董事会。 这三年来,乔忠鑫倒是很少特别插手过万信的事,但是仗着董事的身份,也没少在纪晚泽面前,对万信的各种决策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又提起新近万信拿的那块地要兴建的项目问题,全盘否决了万信基本已经做好的规划,硬是说他们这么做,还要跟三年前一样,栽个大跟头。 对于纪家所有人来说,曾经濒临破产的一幕,都是不堪回首的噩梦,自己可以在心底随时警醒着,不要重蹈覆辙,可外人哪次提起,不是又在已经快要痊愈的伤口上撒盐呢? 乔忠鑫却偏就喜欢揭人疮疤,动不动总要拿以前万信的失败说事,可那次失败,不单是纪家百年来都没面临过的耻辱,更是搭进了纪家老爷子性命的灾难般的梦魇,于纪晚泽来说,痛何止切肤。 今天乔忠鑫再又冷嘲热讽地提起来,而且还是当着牟阳这个外人的面,终于让纪晚泽忍无可忍。 可毕竟他还是捺着性子,不想太在这位丈人爹眼前太造次,只不冷不热地说了句,“爸要是这么不看好万信的前景,您随时可以撤资退股,我们纪家决不拦着。” 哪知老爷子这样还是恼了,当场就发作了起来,说纪晚泽忘恩负义,纪家人不识好歹。 换做再年轻几岁的纪晚泽,管你是岳父还是亲爹,这么戳肺管子的话说出来,不是大动干戈,就是拂袖而去。 对,乔家算是对纪家有恩,但这恩还真是太重于泰山了,压得纪晚泽简直要透不过气,似乎用他这一辈都无法还完,无论是他搭进了自己的青春理想来委曲求全,还是殚精竭虑为他乔家的新采如何卖命,似乎都无法报答一二。 纪晚泽有时真是难免会想,要不是如今的万信也是凝结了纪家几代人的心血,他即便卖掉他手里的所有股份,也要把当年乔忠鑫曾拿出来拯救万信的钱十倍奉还,以报他当年的恩情,又或者,他乔忠鑫只是那个当司机跑运输出身,走了狗屎运陡然而富的暴发户,他纪晚泽都有几百种办法来对付他,打碎他那种恩人的高高在上的嘴脸。 可他偏偏就还是乔希的父亲。 他纵有几千种方式去扬眉吐气,反戈一击,可却怎么能让乔希难堪? 有乔希夹在中间,连爆发都不能淋漓尽致,在乔忠鑫跟前,他就永远得低眉顺眼,弯腰做人。 乔希啊……纪晚泽深深一叹,不禁感到万分无奈。 她可真是他命里的一煞。 她怎么偏就是这么一个姑娘呢? 她怎么就不一点儿也不像乔忠鑫那样唯利是图,傲慢可憎呢? “她跟佟老师其实很像……”纪晚泽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适才牟阳说的那句话。 他那从未谋面的岳母,据说因为酗酒酒驾而命丧黄泉的岳母。 他其实还知道一些更激烈和疯狂的版本,在那些年盛传的关于乔家的流言蜚语之中,乔忠鑫如何辜负发妻,而他的岳母又是如何偏执到癫狂,一直被传说的绘声绘色…… 乔希会像她么?这么沉静、温婉的乔希怎么会有那样疯狂的一面呢? 纪晚泽歪过头,悄悄看了眼副驾驶上,自从出了家门,就一直安静沉寂的乔希,她垂首敛眸地坐在那里,只留给他一个弧线优雅完美的侧脸,白皙的脸颊映在昏暗的灯光里,细瓷一般的温润无暇。 纪晚泽少年时便认识乔希,彼时,她在他心目中似是种某水晶玻璃制品,美丽剔透却也脆弱易碎,远远欣赏的确赏心悦目,却断不敢轻易走近,怕不知怎么,不小心就磕碰了哪里,再也无法复原。 他的日子过得肆意张扬,费不起这样的心力去小心翼翼,也不觉有必要,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太多,有的他要的起,有的他要不起,没必要也不划算为了不适合自己的人或者东西,委屈自己。 但是那时的他怎么能够想到,多年后,他要不起的那份美好,却强行送到了他的手里,他捧着掬着,再怎么呵护着,似乎都犹觉不足,可却就是管不住自己依旧鲜活热烈,渴望自由和激情的心…… 车子再又转过了一个路口,对面的车突兀地挑了下大灯,照的人眼前一花,乔希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往路面上看了眼,却仍旧没有出声。 纪晚泽心里沉甸甸的,那被乔忠鑫点燃的火苗,终于在乔希的沉静无语中渐渐熄灭。 三年了,夫妻三年,纪晚泽觉得自己到底比中学时代更了解了乔希一些,虽然,大多时候,他依旧并不懂她,但是,却也知道当年自己那个比喻并不恰当,或者说并不不全面,乔希并不像水晶,而是更像一块上好的软玉。 她从没有水晶的耀眼夺目,却似玉一般温润含蓄,但更重要的是,她虽然简单,却无法像一块透明的水晶那样,可以一眼看到底,她从不曾刻意掩饰自己,但你却从来无法明白她。 “小希,生我的气了,是么?”纪晚泽在觉得自己心里的怒气终于被放空之后,小心地问乔希道。 “嗯?”乔希转过头,对纪晚泽的问话,似乎茫然了片刻,却是忽地展颜一笑,毫无芥蒂地摇头道:“我没有生气啊,是爸爸,还有你在生气。”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当时脾气上来,我有点克制不住。”纪晚泽道歉道,在乔希的笑容里,有那么一刻,既是释然,却又几乎是有些气馁的情绪。 是啊,乔希怎么会生气呢? 从认识她,到结婚,这么多年,他曾几何时,看见过她的情绪有什么波动? 他几乎怀疑,她真的像小时候周围的同学说的那样,是画儿里走出来的人,没有七情六欲,也没有喜怒哀乐。 他这辈子唯一看到她最强烈的的情绪反应,仅只是高中那一年,她独自饮泣的那次,除此之外,她永远是安静从容,无波无澜的。 是不是掩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湍流才最让人猝不及防? 牟阳和乔希从小一起长大,他说她像她母亲,即便只是对自己的一种提醒和警告,却不该是毫无根据。 纪晚泽心里蓦地一惊,再又去看乔希,依旧恬然的浅笑,清澈的眼神,不觉间却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若是像她母亲…… 那他们之间如今上演的一切,会不会有朝一日也会步了他岳父母当年的后尘? 这样的想法让纪晚泽从心底深处产生一种恐慌和惊惧,他不是乔忠鑫,他不可能在发妻出了那样的事之后,隔不上几年还能心安理得地继续娶妻生子。 他更无法想象,他几乎想用个无菌罩安置起来才放心的乔希,有一天会像她母亲一样,因为被伤害而崩溃癫狂,而始作俑者还是他自己。 在开始和乔希这场身不由己的婚姻之前,纪晚泽在心中是十分不赞成圈子里那些纨绔们对待婚姻和爱情的态度的,家里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外边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似乎是大多他们这样的孩子的选择,莫说是那些他们那一辈的人,即便上一辈,在婚姻关系的处理上似乎也是如此,连他已经过世的父亲,早年间好像外边也曾有个女人。 婚姻,在大多所谓上流社会的人们心中,最大的价值从来都是为了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利益,而非是为了什么所谓的爱情,然而毕竟生而为人,没人这辈子能从不沾情字的边,所以日子久了,这样的模式甚至成了种大家伙心照不宣的约定俗成。 家里的妻不闻不问,外边的情人不吵不闹的,可以两处相安无事,甚至一度成了评判一个男人是否成功的标准。 纪晚泽却从不认为自己也会成为那样的人,虽然他从小见惯了周围的长辈、兄长们如此地生活,说不上厌恶,但却不认为他自己会喜欢。他始终坚定地认为,婚姻是任何人无法强加于他的,他这辈子若要结婚,必然会娶个心爱的女人。 只不过,命运似乎永远都是用来让活得太过自信的人,彻底认清自己斤两的。 最终,他不仅没能躲开被强加的婚姻,亦没有强大定力,来颠覆那种“约定俗成”。 在他与乔希结婚之后,又同杜乐淘搅在一起时,他才忽然明白他曾经或许也曾心存不屑的那些朋友,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因为那不仅仅是个温柔的诱惑,更甚者,是一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抗争,在生活不能全部为自己所掌控时,似乎不挣破一个角落让自己肆意,就会让人不甘得发疯。 他在这么做了之后,并不认为自己是对的,只是实在不愿再多想那些道德层面的内心谴责和负疚,可他在这样的逃避的时候,却也从没想过,他作为丈夫给够乔希为妻的尊严和宠爱之后,会不会因为杜乐淘的问题,而给乔希造成怎样的伤害,毕竟,她并不爱他。 因为不爱,所以不会嫉妒,不会独占,不会受伤。 但真的不会么? 如果潜藏在乔希平静外表之下的,果然是无法躲过的遗传因子,这样的事对她会不会也是伤害?或者说这样的伤害会不会令她绝望疯狂?这是他从没料想过会发生的事…… 车子驶进车库缓缓停下,纪晚泽一路胡思乱想着,这会儿坐在驾驶位上,忽然感觉浑身无力,冷汗涔涔,竟是没有力气打开车门走出去。 乔希等了会儿,迟迟没见纪晚泽给车子熄火,也不见动弹,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晚泽,你是还有事要出去么?” 纪晚泽歪过头,看向乔希,车灯打在车库里,正前方一片明亮,车里却衬出分外的黑,幽暗中,他努力看,却看不清乔希此时的表情,沉默许久,才有些无力地开口道:“小希,告诉我,你想要的婚姻,是什么样子?” 第20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四) ()纪晚泽一觉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第25章 以往情深 ()发信人号码显示的名字叫杜乐淘。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乔希记得这个名字,纪晚泽好朋友的妹妹,亦是她教过的学生,一个有着亮闪闪的眼睛和甜美笑容的女孩儿。 意外,却又仿佛并不是太意外。 “我想你了。” 普通但不乏暧昧的的四个字,一个女人发给她丈夫的短信,不经意看到,乔希第一刻的感觉不是痛,亦不是惊,而是一种漾满心口的深刻羡慕。 要怎样,才能这么轻描淡写,自然而然地告诉一个人,你想他了呢? 多少个夜晚,纪晚泽加班或应酬,她在家里,坐在茶池前,又或是书案边,烹茶又或书写教案,窗帘总是敞开的,任何一个抬头的空挡,她总是要不经意地往窗外望去,等着那熟悉的车灯在院里亮起,虚浮的心才好像终于能回归到原本的位置。 可是面对夜归的纪晚泽,每一次他带着一身疲惫的笑意走到她面前,问她在做什么时,她都无法堂而皇之地告诉他,“我在想你。” 又或是新采最初要上线的那个阶段,纪晚泽总是出差,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她掰着手指算日子,在日历上标注好他回来的时间,她去接他,或是他会直接回家,久别之后再见面,有时心跳都好像会忽然变了节奏,但是他张开双臂迎向她,把她纳入怀里,问她这些过得好不好时,她也无法理所当然地开口告诉他,“一切都好,只是想你。” 更甚者,高中毕业后直到现在,她唯二参加过的两次同学聚会,都是因为有他。 她却只是远远看他,若是目光无意相撞,至多微笑点头,算是招呼,她无法像她的同学们那样,熟稔地过去拍他的肩头,大喇喇地说:“嗨,老纪,出国就忘了老同学吧,我可是想死你了!” 甚至哪怕是,觥筹交错间,握手寒暄时,客套又最不经意似的说一句,“纪晚泽,这么多年不见,我们都想你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越萦在心头不放,就越无法宣之于口,越亲密无间,就越心生踯躅。 可是有的人,却可以这样说得这么轻松而无畏,像是最普通的问候,像是问你吃过早饭了么一样随意自然,而且这样说的那个人,甚至还是个说话都透着拘谨,看见她这个老师会紧张得手足无措似的小丫头。 那样由衷的羡慕,又或许还揉着一点小小的嫉妒,像是壶中正在烧的开水,在乔希的胸口里汩汩地泛滥着。 她在唇齿间反复地玩味着那四个字,然后昂起头,对着空气无声地对说:“纪晚泽,我想你了,纪晚泽,我喜欢你,纪晚泽,其实,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从你递给我那颗巧克力开始……” 这样说着说着,乔希忽而却笑了起来。 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难,不是么? 她要了这段婚姻,她却不知道怎么去经营,她缺少情感上的某些天赋,所以夫妻三年,一切都是停滞不前。 她不自卑,也并不自怨,比起很多连梦想的门都模不到的人,她觉得自己已算幸运。 她从最初就设想过她强求来的这段姻缘也许会失败,只是,失败其实并不可怕,而是在失败之前,她都没能把这句本早就该说的话说出来。 乔希想,她该给自己一个目标,哪怕结束是不可避免的结局,结束之前,她至少也该把自己把一部分做到圆满。 这么一番思量过后,这样一个时刻,在意识到自己的婚姻恐怕已经面临威胁时,乔希却奇异地觉得欢欣鼓舞了起来。原不知道怎么继续的前路上,她仿佛忽然找到了一个支点,以往是不知道怎样才能成功,反是畏首畏尾,一旦知道失败的结果似乎难以避免,倒觉释然,不对结果有期待,只做自己本该去做的事,事情忽地便简单了。 再又去煮水泡茶,动作便流畅了起来,一杯茶终于冲进杯中,乔希擎起杯要喝,抬头,却看到,眼前不远,一双好奇的眸子正在认真地注视着她。 晒够了太阳的小猫,在几上弓着背,审慎地看着正准备要喝茶的乔希,发现乔希看它,似是吓了一跳,往后蹭了半步,见不到乔希再有别的动作,便又站在。 乔希抿唇对它笑,然后朝着它的方向平摊开手掌,小东西戒备而迟疑地往前迈了两步,把鼻子凑到乔希的掌心,乔希便顺势去勾它的下巴,猫咪似乎都喜欢这个动作,这一下,便不再畏怯,就势把头歪在乔希手臂上,任她抚弄。 其实迈出第一步,也不是那么难,像这只小猫,它无依无靠,风雨飘摇,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起初它怕,它挣,不一日,却就已经开始与她撒娇,它能与人亲近,想来也不是纯然的野猫,或许是从主人家走失,又或是被遗弃,从养尊处优到风餐露宿,它却还能很快对人放下敌意,或许,在它心里,正因为有过最好的,又经历过最差,所以反而无惧。 最后小家伙已经得寸进尺地越过茶海,弄翻了几盏杯子,然后缩进了乔希怀里,乔希怕它打翻更多的茶具,站起了往沙发那边走,才要坐下,门铃响了起来,吕姨听见声响,已经从餐厅那边跑了出来开门,乔希便坐在沙发上,偏头往门口望去。 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是牟阳来访。 她结婚后,牟阳到她这里来的次数屈指可数,乔希忙就放下了猫,迎了过去,猫咪见了生人,倏地窜了出去,乔希还没开口,牟阳看着已然利落跳上柜顶猫,不自禁地讶异道:“你竟然肯养宠物了么?” 乔希无奈地摇头,“哪里是我要养,小望捡来的,爸爸让他丢掉,他就要离家出走,我就只好先带回来。” 牟阳微挑了下眉梢,表情便恢复了平静无波,很快说明来意道:“一早过去给乔伯伯送东西,云姨让我回去的时候,顺路给你送她一早煲的汤过来。” 乔希谢过,接了牟阳手里的东西递给吕姨,看牟阳没有立即就走的意思,忙给他让座冲茶。 他依然是淡漠的模样,静静喝茶不说话,乔希就也不出声,沉默了半天,牟阳才又问:“纪总不在家?” “在,不过他生病了,吃过药在休息,你有事找他么?” “金诺周一有个合同要跟新采签,今天既然过来,本想是顺便先让纪总过目下,没有问题的话,一上班就可以直接签字了。” 乔希略迟疑了下,站起来道:“那你稍等下,我去看看他醒了没。” 卧室里的纪晚泽还在酣睡,乔希走近跟前,第一眼,却先是下意识地望向了床头柜上的手机,依旧是她离去的样子,没有被动过,心里无来由地便是一松。 她在床头坐下,手背贴向纪晚泽的额头试温度,已没有那灼人的滚烫,却是一片汗湿,再顺着他的脸颊抚下去,一直到脖颈都是汗涔涔的,看来,退烧药的药力已经发挥了出来,他极少生病,更几乎是不吃药,所以药在他身上,似乎见效奇快,不过一个多小时,身体里的热度便已经随着汗蒸了出来。 乔希转身走进卫生间,拧了毛巾给他擦汗,擦了一半时,纪晚泽突然张了眼,他茫然地看了看乔希,开口,声音嘶哑地几乎不成句,这让他飞快地皱了皱眉头,挣着要起来,乔希忙按着他道:“再等会儿,稍微落落汗,你发烧了,才刚吃药发了汗,这会儿别再着凉。” 纪晚泽闭目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睁开眼,“我今天要去扫墓的,现在几点了?” 乔希柔声回道:“已经十点多了,妈刚才来过电话,我和她说你病了,她让你好好休息就是。” 纪晚泽便又松口气地表情,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乔希拧了毛巾回来,就站在床头,静静看他,看他在拇指滑开锁屏的一刻,眼睑似是微微一扬,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却并没有回短信的动作,然后不动声色便又把屏幕关上,把手机放了回去。然后才把目光移向手里握着毛巾的乔希,伸出一只手,等着乔希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他拉着她坐在身边,才又开口,“突然就病了,真是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小希。” 乔希温柔地笑着摇头,再又用毛巾帮他揩了遍脸,问:“现在还难受么?要不要喊医生来?” 纪晚泽摆手,觉得身上的汗落得差不多了,便撑着身子坐起来,想再说点什么,开口却是惊天动地咳嗽了起来。 乔希忙着拍他的背,有些无措道:“要不我还是给医生打电话吧。” 咳嗽的空挡终于能喘口气,纪晚泽吐息不稳地哑声道:“没事,就是喉咙有点儿干。” 乔希便又急着起身起倒水给他,不冷不热的水,温度刚好,干热的喉咙,有了水的滋润,终于能略微正常的说话。 窗帘还没被拉起,屋里的光有一种昏黄的暧昧,纪晚泽看着逆光而立的乔希,微微前倾的身子,等着拿回他手中的杯,并不太娴熟的照顾人的姿态,却是难掩的关心举动,忽地便是满腔汗颜。 前一天,十二楼的高空,无遮无挡的冷风嗖嗖中,他为他喜欢的女人排忧解难,英武非凡,可毕竟是血肉之躯,那样的冷风吹了,满身涔涔的汗,又如何会不病。 而如今病了,却让乔希小心翼翼地侍病床前,拿水喂药。 他怎么能厚颜无耻到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样想着,纪晚泽再也躺不住,虽是浑身还酸痛难当,便要挣扎着下地。 乔希拦着,让他再躺会儿,手压在他肩头时,却又忽然想起她上来的目的,而牟阳还在楼下等。 “哦,晚泽,我差点忘了,牟阳来了,替云姨拿些东西给我,顺便说有个文件要你过目,要我给你拿上来么?” 第26章 以往情深 ()纪晚泽收拾好自己下楼的时候,除了脸色还有些苍白,基本便已看不出病态,只是一开口说话,声音却是异常得嘶哑,他笑着招呼了声,“牟助理辛苦,周末也不休息。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牟阳听见声音,便从沙发上站起来,转回身,对着纪晚泽客套道:“辛苦倒说不上,只是纪总卧病,我还拿工作的事来叨扰,实在是失礼了。”他语气里虽带着歉意,目光却只锐利而淡漠地在纪晚泽身上一扫而过,便看向了一边。 纪晚泽不以为意地与他寒暄,“寻常感冒也算不上什么病,不过倒因是感冒了,所以没出门,不然牟助理却要空跑一趟了。” “我也不单是为这事来的,纪总,那您现在就先过目下合同么?那天跟乔董讨论时,您对几处细节不太满意,这几天我们修改了下,您看看这样可以了么?”牟阳公式化地说道,拿出合同递给纪晚泽,自己就静候在了一边。 乔希同纪晚泽一起下楼,不知什么时候出了客厅,这会儿拿着泡了一大罐的茶,递给纪晚泽说:“清肺润喉的,你喝一点嗓子舒服些。” 纪晚泽抬头接过茶杯,对着乔希感激地笑笑,灌了一大口水,复又低头去看合同,乔希于是走到一旁默默地坐了下去。 以往纪晚泽有公事要说,乔希通常会避开,可今天他病着,不知随时又会什么需要,她便没也有走远。 自从牟阳进屋后就跳到柜子上的小猫,这会儿许是观察了半天,觉得下边也没什么危险,便从高处纵身跳了下来,朝着乔希脚边蹭过去,乔希于是弯腰将它捞进了怀里。 牟阳看着眼前的乔希,勾着头安安静静地跟小猫玩着,一下子就想起他们小的时候。 那时,佟老师养过一只小京巴,后来不知怎么就走丢了,乔希为此整整难过了半年,小狗用过的东西一样也不许扔,可再后来,他找了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狗给她,她却摇头说,她以后也不再养宠物了。 到底是因为那只走丢的小狗,又或是因为更之前,乔希回外婆家带回的一只蝈蝈,没能熬过一个冬天就死掉,甚或是曾经乔家那满满一缸热带鱼,在某次佟老师醉酒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地上,摔得粉碎,所有鱼无一幸免的壮烈牺牲,才让乔希对宠物这东西有了抵触,牟阳并不十分清楚,只知道,那之后,乔希果然什么也不曾养过,哪怕有时在亲戚朋友家见了,连眼珠都不舍的错开,明明是喜欢极了,却再也不动自己养些什么的念头。 想着过去的那些事,牟阳心里一时有些怅然,忽然就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这只猫你就准备自己养了么?还是过些日子等乔伯伯同意了,再给乔望?” 听见牟阳的问话,乔希扬头,对着他摇头微笑,“我爸的脾气,怎么会轻易改主意呢,拿回去是不可能了,我正让晚泽帮我找个能收留它的人家呢。” 纪晚泽听了这话,从合同里抬起头,扬眉笑道:“是,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等一会儿我就给席悦打电话,前一阵她就总嚷嚷着家里静,要养点儿活物呢,给她正好。” 检视完最后一页合同,纪晚泽对牟阳道:“牟助理,我这边没问题了,条款改得非常合理,那我给席悦打电话,您让金诺派个人周一过去,直接找席悦盖章就好了,牟助理也不用亲自再为这件事跑一趟了。” 纪晚泽拨了电话给席悦,交代完公事之后,便跟她说起了猫的事,说了几句,电话那边似乎是换了别人,席悦的老公许明瑞不知道为什么把电话接了过去,纪晚泽跟他嘻哈了几句,挂下电话时,脸上有几分遗憾道:“席悦原是说想要的,可是他老公说,明年准备要孩子了,家里近期不适合养宠物……” 乔希蹙了蹙眉,手指轻轻抚猫咪的额头,迟疑着说:“那我周一上班,去问问同事跟学生吧……” 牟阳这边的公事已经说完,但是一时似乎并没有告辞的意思,纪晚泽不想显得太冷落了他,便玩笑着转头对牟阳说:“牟助理,不然你来养吧,听说你还是单身贵族,家里应该也没人管着,有只小猫作伴其实也不错。” 牟阳气定神闲地呷着茶水,眼睛望着茶杯,唇角泛起一点笑容道:“我不在家的时候太多,怕照顾不了它,给它个窝,却不能尽心尽力,总是不好。而且,小猫这种东西,大男人养着多少有点儿怪怪的,是不是还是小姑娘养合适?”他说,说完最后一句话,才是挑着眉头看向纪晚泽,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纪晚泽原就觉得牟阳今天的拜访和态度都透着些古怪,此时这样笑望着他,让他有种莫名心虚的感觉,直觉便要岔开话题,顺口搭音地应了句,“牟助理说的也是。”便话锋一转道:“时候也不早了,牟助理不然留在这里吃午饭吧。” 其时,时间也不过是将将十一点,这时说留下吃午饭,有些不像是留客,反倒像送客。谁知牟阳却是淡淡一点头道:“那就叨扰纪总了。” 既是这样,也就只好将错就错,乔希去通知吕姨中午有客人,多烧几个菜,纪晚泽作为主人,虽是热度才退,浑身都还难受着,却也只能在客厅陪着牟阳。 快到正午的时间,阳光倾洒进来大半的客厅,小猫窝在光影里懒散地舌忝着爪子,两个男人,一个天生寡言,一个嗓子里像塞了把刀子,懒得说话,两相无语,目光一时就都落在了猫的身上。 乔希从餐厅的方向回来,走回客厅,迎面就看见沙发上那两个人,各守着一个角,斜倚着沙发靠背,眼睛全出神地盯着小猫,气氛安静而诡异。 她并不是个会活跃气氛的人,停了下,稍一迟疑还要不要过去,猫却率先发现了她已经回来,起来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便又喵呜地朝她脚边蹭去。 猫儿这么一动,像是打开了某个无形开关,两个发呆的男人同时都坐直了腰,抬头往乔希那边看去,纪晚泽看着又把猫抱进怀里的乔希,哑声一笑,“它这么粘你,你也这么喜欢它,不然就留下养吧。” 乔希抿起唇摇了摇头,抱着猫走过来,纪晚泽便朝她招手,“过来,看看你蹭的这一身的毛,阳光底下一看特别显眼。” 乔希低头去看,果然,墨绿色的毛衫裙上,四处是猫身上蹭下来的黄黄白白的毛。纪晚泽拉着乔希在身边坐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摘着她身上的猫毛,小猫恐是对前一晚纪晚泽捉它的事,还有芥蒂,乔希往他身边一坐,它就纵了下去,又回到太阳光底下,继续舌忝它的爪子。 纪晚泽摘了会儿,有些没了耐心,蹙眉道:“好像弄不干净了……” 牟阳忽地就在一边插话道:“有不干胶带的话,粘一下就好了。” 纪晚泽回头对牟阳笑,“还是牟助理有办法。”他说完,嗓子又有些难受,伸手去揉喉咙,乔希见了,便把那一大罐子水递过去说:“嗓子疼,就要多喝水。” 纪晚泽点点头,笑吟吟地接过杯,听见牟阳的声音又继续道:“纪总,你那个朋友养猫么?其实,小姑娘家一个人住,养个猫做伴儿,倒是最适合。” 纪晚泽不妨牟阳忽然说出这么句话来,刚到喉咙口的水猛地一呛,原就不滋润的嗓子,这样一刺激,这下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乔希帮他好一顿顺气,又拿了纸巾给他把身上水渍揩去,纪晚泽终于缓过些劲儿来,嘶哑着声音,不冷不热道:“没想到牟助理这么关心我,对我的朋友都这么熟悉啊?” 牟阳波澜不惊的样子,状似随意地缓缓开口说:“不过是顺道想起来了,那天我后来回去接客户,看见你的朋友还在包厢没走,原是想让人去关照下,顺便一起把账结了,替纪总略尽地主之谊,也算是谢谢纪总,屈尊给我当了次司机,不过服务生告诉我,纪总都已经安排妥了,他似是跟你的朋友比较相熟,随口就聊了几句。” 一向不多话的人,却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明显意有所指,纪晚泽拧着眉头,看向牟阳,唇角却裂开点笑容,客气了句,“牟助理真是有心了。” “纪总不问问你这个朋友,有没有收养只小猫的兴趣么?”没想到牟阳还是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 纪晚泽转回头,看见乔希正安静地注视着她,他一时间心慌,下意识便解释道:“牟助理说的是杜乐淘,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小丫头,我陪客户去养生堂,她那天本来还是喊我去教她们打球的,我时间错不开,觉得不好意思,就说让她打完球,我请她做按摩。” 乔希微笑点头,然后很顺理成章地说:“那牟助理说的倒也对,她一个人住,平时也孤单,养个小猫正好作伴,不如问问她有没有兴趣?” 纪晚泽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能绕到了把猫给杜乐淘的事情上,而且似乎还无法再绕开,牟阳跟弄希两个都开口说让他问问杜乐淘,他硬是不打这个电话,反是显得不妥,也只好装着没事的样子,点头道:”好呀,咱们先吃饭,一会儿吃完饭我问问她。"纪晚泽本以为这样说完,吃过饭或许这事便可回固过去,不想牟阳接下来的话,却是在又让他狠狠地一呛,”纪总今夭身体不适,不适合开车,那吃过饭,杜小姐那边如果同意养,我也有荣幸给纪总做一次司机,开车带您过去送猫。” 第27章 以往情深 ()纪晚泽给杜乐淘打电话的时候,乔希在他身边,牟阳就在他对面。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请到w+w+w.s+i+k+u+s+h+u.c+o+m看最新章节******他看着牟阳,心里暗暗地就有股火,明知他来者不善,当着乔希的面却不能发作,最后还是依着他的意思办,这让纪晚泽觉得有些窝囊,可到底也是好奇,不知道牟阳究竟意欲何为,便干脆捺着脾气,看看他最后想要个什么结果。 杜乐淘接起电话,起初听见纪晚泽沙哑的声音时,大惊小怪地直问他怎么了,不过,她立即感觉出纪晚泽语气里特意拿捏出的生疏态度,当即心下了然,想必,他这会儿不太方便说话,于是她便只在电话那边静静地听着,一头雾水地听纪晚泽问她有没有兴趣收养只小猫,她下意识地应了之后,对方便只是告诉她,“那你在家等会儿,暂时别出去,一会儿我和朋友过去给你送只猫。” 杜乐淘那边说妥了,他们出门的时候,却又是出了点儿意外,小猫在温暖的小屋里呆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大约意识到两个男人是要带它出去,十分警醒了起来,完全不让他们靠近,他们只要往身前一走,它立即就逃窜开,最后乔希把它抱起来,要递给纪晚泽,它就呲着牙,在乔希怀里喵喵叫着,直冲纪晚泽挥舞它锋利的小爪子。 纪晚泽要去拎它的脖子时,乔希却拦住,顺了顺猫咪身上的毛,抬头对纪晚泽笑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省得它在车里再闹起来。” 于是,三人一猫就这么坐上了车。 一路上,纪晚泽心内都微微有些忐忑,忍不住揣测着,牟阳到底准备要怎么样,乔希的同行是不是也在他意料之中?他是准备当着乔希的面,来揭穿什么吗?可是他会么?他不是那样的关心乔希么?如果说自己不愿意伤害乔希,难道他愿意?又或者,他想借这个机会,抓了自己的把柄,让乔忠鑫知情,然后借乔忠鑫的手,结束掉他们这段婚姻,他便能抱得美人归? 纪晚泽这么一路心神恍惚地想着,再抬头,牟阳在他没指路的情况下,竟是已经开出了大半的路程,而且丝毫不错,他于是更加诧异,牟阳难道是暗中监视了他,居然连杜乐淘住的地方也知道了么? “牟助理,前边路口左转,第一个路口掉头正对着的那个小区。”在没弄明白牟阳的目的之前,纪晚泽却又怕乔希多想,虽是心下奇怪,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开口指了下路。 不多时,就到了杜乐淘家的楼下,纪晚泽按对讲门铃的时候,看见牟阳仰首正在往上看着什么,他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正是杜乐淘家的阳台,不及多想,门禁被打开,三个人便呼电梯上了楼。 杜乐淘开门的时候,分外诧异,门口浩浩荡荡的三人一猫,不知是个什么阵势,她勉强地笑了笑,跟乔希打招呼,然后询问地望向了纪晚泽。 “你乔老师捡了一只猫来,但是她不太会养,就想着送给别人,刚好你也喜欢,就给你送来了。”纪晚泽简单地给杜乐淘解释了句,看了看牟阳,又给两人潦草地介绍了下,便站在一边,看乔希把猫交给了杜乐淘,两个女人就开始里里外外忙着安置小猫。 “坐吧,牟助理。”纪晚泽指了指一边的沙发说,坐下后似笑非笑地客套道:“这么一点儿小事,还要麻烦牟助理跑一趟,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牟阳瞥了纪晚泽一眼,没说话,双眼开始打量眼前的客厅。 杜乐淘租住的这间房子,是套两居室,连带着十分宽敞的,被打通的客厅和餐厅,这会儿乔希跟杜乐淘在屋里大约是准备给小猫搭窝,有细碎的聊天声从里间传来,听起来似乎气氛还很愉快的样子。 牟阳默了会儿,站起身,往阳台走去,走到窗前,站住,眼神复杂地看向窗外。 屋里的两个人忙了会儿,乔希率先出来,“晚泽,咱们只想着带着猫粮过来,其余小猫要用的东西,全没准备,乐淘这边也没有,看来得出去买一趟,进来时,我看小区口就有家宠物用品店,我去看看吧。” 纪晚泽站起来说:“我陪你去。” 乔希皱了下眉头,“你还病着没好呢,还是别出去吹风了。”她说着,看了眼背朝着他们这边的牟阳,踯躅了下才又道:“不过要买的东西的确挺多的,不然我去问问乐淘,方不方便让你们先在这里等会儿,她跟我一起去一趟。” 杜乐淘正好这会儿从屋里出来,看着正在说话的乔希跟纪晚泽,有些局促地开口说道:“小猫……钻到床底下,不肯出来了。” 乔希听了一笑,“它到了新环境大概就是这样,那天刚到我家时,是专门往高处跑。晚泽,你帮着给抓出来吧,好不好?” 纪晚泽依言点点头,跟着她们进了杜乐淘的卧室,在床跟前弯□,探头往里看了看,便蹲下去伸手到床下去抓猫。 他之前一直病着躺在床上,起床后也没怎么活动过,又是因为牟阳的缘故有些心不在焉,一时间早忘了自己的肩膀昨天扭过,这样抻着手臂去抓猫,用力的一瞬间,肩头忽地一阵钻心的疼,让他猝不及防地痛呼出声,另一只手便扶上了肩膀。 乔希跟杜乐淘见了,同时都是蹲了下去,异口同声道:“你没事吧?” 真的是疼,可纪晚泽却也只好摇头,故作轻松道:“没关系,看来是姿势不对,扭了下。” 乔希帮他揉着肩膀,皱了下眉头,“还是昨天下午扭到的那边吧?早知道这样严重,晚上去医院的时候,应该也给你看看的。” 乔希这样说完,杜乐淘下意识地便月兑口道:“你昨天结果还是伤到了?” 杜乐淘的话音一落,屋里三人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纪晚泽皱眉看着杜乐淘,杜乐淘不安地看了下乔希,而乔希的目光则是静静地落在纪晚泽的身上。 稍一愣怔,纪晚泽忙就起身岔开话题道:“让它现在床底下待会儿吧,一会儿拿了吃的放在外边,它自己就出来了,淘淘,你乔老师要去宠物店给小猫买东西,你跟着一起帮乔老师拿回来。” 杜乐淘自知情急下说错了话,连忙绽出笑容,拉着乔希道:“好好,乔老师,咱们买东西去,我觉得需要买个笼子,还有小窝,还有猫砂,猫薄荷什么的。” 乔希的注意力立即被杜乐淘吸引了过来,笑道:“看来,小猫交给你倒是对了,我没养过,都不懂要什么的,你还挺在行。” 杜乐淘点头,“我最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小动物了,以前我哥养,在家的时候,爸爸妈妈不让养,本来也说什么时候自己住,一定要养些小动物的。” 杜乐淘挽着乔希,边说边就出了门,纪晚泽走回客厅,揉着肩膀,望向牟阳沉默而僵硬的背影,不禁皱起了眉头。 纪晚泽从来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更年轻些的时候,他比现在更浮躁易怒,不懂得收敛情绪,如今,肩上扛了万信跟新采两处的担子,位高权重,没法再由着性子为所欲为,不得已下,人才渐渐沉稳了下来,可到底骨子里不是个心里能压住事的脾气,看牟阳牵起了今天的事,这会儿却又没事人似的,站在窗边看风景,不由得心焦气躁了起来,刚好乔希也不在,说话不需再顾忌什么,他便走过拍了下牟阳的肩头,干脆开门见山地说道:“牟助理,今天这通折腾,您到底是要干什么?” 牟阳缓缓回身,目光凛冽地注视着纪晚泽,语气里带着股嘲讽的寒意道:“纪总,如果昨天,您从这个窗口进来之前,没能抓稳,掉了下去,您为心上人这份情意,可真就是能感天动地了,可您这么做的时候,想过乔希没有,您的命愿意豁给谁,本是您自己的事,但从情人家的阳台坠楼身亡这样的事,纪总可以不要身后名,乔希往后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纪晚泽的脸色猛地一白,抽气道:“牟助理什么意思?” 牟阳冷哼了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滑开屏幕,递给了纪晚泽,屏幕上赫然入目的是一张被抓拍的照片,而照片中的主角正是他,其时,他站在两个阳台之间的横梁上,一只脚悬空,人朝一侧歪去,正是最惊险的那一刻,被人抓拍下的瞬间。 纪晚泽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抬头狠狠瞪向牟阳,“牟助理这是在监视我?” 牟阳弯唇一笑,颇有些轻蔑地摇了摇头,“我想我恐怕没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来关注纪总的私生活,到底有多丰富多彩。这是我无意中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看到的照片,拍照的人,很凑巧的是我大学时的一位校友,又正好住在杜小姐对面那栋楼的十二楼,我这位校友并不认识你,也不认识杜小姐,发这张照片,只是无意中抓拍了个惊险镜头,发到圈子里分享的。” 纪晚泽紧紧地抿着唇,看着牟阳深吸了几口气,略平复了下情绪,才开口道:“所以说……牟助理今天特别过来实地考察,就是想确认下,这张照片里的人确实是我,也确实是在杜乐淘这里发生的事是么?” 牟阳看了眼纪晚泽,神色淡漠地别开了头,“就是说,纪总认了您跟杜小姐的关系,是么?” 纪晚泽有些难堪垂了眼睑,低头盯着阳台上地板的花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他原是试图用示弱的语气跟牟阳解释下这些事,可话到嘴边,却又拧不过自己那点儿男人的自尊,再张嘴,话却有些冲,“这件事的确是我没处理好,我会尽快处理,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的私事,我不认为牟助理有什么权利这样来干涉。” 牟阳对纪晚泽不善的语气,似乎并不介意,依旧沉着却冰冷地开口道:“纪总,我提醒过你,乔希很脆弱,而你也不要高估你瞒天过海的本事,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这个校友,微信的朋友很少,所以这张照片并没有多少人看到,更没有多少人注意,可是下一次呢?你怎么保证乔希不会知道,不会受到伤害?” 纪晚泽焦躁道:“牟助理,我说了,我会尽快解决。” “今天,最迟明天,你立即跟杜小姐全部撇清,我今天并没想到乔希会跟来,不然,我一定要让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清楚。” 纪晚泽本是心虚理亏,但是这会儿却也被牟阳咄咄逼人的态度拱的上火,当下气道:“牟助理似乎太越俎代庖了吧?你有什么权利来命令我这些,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倒是好奇,你到底是用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话的?乔希的前男友么?” 牟阳脸色微微一僵,抿唇道:“纪总的意思是,还要跟杜小姐,继续纠缠下去么?” 纪晚泽一哂,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牟阳的手机,塞回到他中,然后咬牙切齿地开口道:“我的意思是,牟助理如果这么关心乔希,这么怕乔希被伤害,那你当初干什么去了?我岳父逼着乔希嫁给我的时候,你在哪?你爱她,你关心她,你当时完全可以跟我岳父抗争,或者是带走乔希。你眼睁睁的看着乔希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那时,你就不怕她脆弱,受伤害,承受不住么?既然你那时不管,现在你就更没权利管,乔希已经是我太太,她的任何事,都跟你再没丁点的关系,而我到底要怎么做,也更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纪晚泽的嗓子本就沙哑,这番话说得几乎声嘶力竭,吐出最后一个字之后,喉咙便再也发不出声任何声音。 牟阳静静听着,然后深深地注视着纪晚泽,这一刻,两个男人的脸色同样的苍白。 他们就这样僵侍着,许久,谁也没有动。静无波是,一个色厉内往,脸上的锐气,在对峙中渐渐消磨殆尽,另一个看似一个平,眼里却缓缓融入一抹悲枪。l3l4 第28章 以往情深 ()三个人从杜乐淘家出来时,忽然变了天,隔着门禁上的玻璃,就能看见楼外被大风卷起的杂物和尘沙漫天飞舞,牟阳走在最前边,刚要拉开门的时候,听见乔希说了声,“等下。” 牟阳站住转身,便看见乔希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然后略踮起些脚,把围巾围在了纪晚泽的脖子上,然后一圈圈,层层叠叠地把他的脸围了进去,最后只剩下一对眼睛。 女人围巾的温软色调,配着他一身笔挺的正装,纪晚泽在门禁里的反射中,依稀能看见自己滑稽的模样,低头时,也看见乔希眼中望着他时,忍俊不禁的笑意,可他却笑不出,只感受着鼻息中满满萦绕的属于乔希的味道,眼眶忽而有些发热。 他嗓子说不出话,脸又被遮的只剩下眼睛,他想表达的感激,最后却只是伸手紧紧握住了乔希的手,一如想象中冰冷而柔软的手。 他心中一时无法言语的酸胀,想起刚刚那刻,乔希回来时,他和牟阳第一时间全都转回了身,脸上的各种复杂的表情,在面对她时,生生地扭成了平淡无波的笑容。 他又或者牟阳,无论每个人有怎样的自私和懦弱,又隐藏了怎样的阴暗和芜杂,却都是本能的,只想把最干净和简单的一面展露给她。 只是,那虚无的平静美好又能维持几时,而他们这样做,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在成全自己呢? 尤其是他自己,口口声声指责牟阳当年的不作为和如今的多管闲事时,可又敢去扪心自问,他又做得有多堂堂正正和理直气壮么? 牟阳的余光默然注视着他们,等到乔希把纪晚泽收拾停当了,才一把拉开了大门,把自己迅速投入寒冬的冷风里,快步走到车跟前,在乔希跟纪晚泽走出楼洞口时,已把车停在了他们眼前。 最爱说话的那个人成了哑巴,三个人更加是一路无话,直到牟阳把他们送到了家门口,乔希才出声道谢,邀请他再进去坐坐。 牟阳拒绝了乔希的好意,看着这夫妻俩下了车,在乔希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忽然开口喊了声,“乔希……” 乔希便转过头,询问地望着他,他却梗了下,迎着乔希清澈的目光,最后只说道:“云姨说,熬给你的汤让你最好今天就喝完,汤里有药材,放隔了夜,怕味道会变……” 乔希弯唇一笑,对着牟阳点头道谢,再回身,挽着纪晚泽向屋里走去,相依相偎的背影,美好得令人心悸。 牟阳收回视线,把脚狠狠地踩向了油门。 其实,他想说,“乔希,对自己好一点儿,多为自己想想。” 可是话到嘴边,终是没法说出口。 纪晚泽纵然混账荒唐,可到底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他是乔希的谁?他凭什么管这些?他甚至都不是纪晚泽嘴里讽刺的那个,乔希的前男友。 他们从没有开始过,于是,连得到那句讽刺,他都没有资格。 牟阳在乔希要嫁给纪晚泽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想,他是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才让自己彻底失去机会的。 明明小时候的乔希,对他那样喜欢和依赖,曾经一度,他以为所有的事,不过是水到渠成。 或许,只是因为在那个不恰当的时候,错说了那样不恰当的一句话,让他跟乔希终是失之交臂,可那时,他想做的,与现在相同,也不过是让她别去想那么多,能对自己好一点儿。 人生的际遇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讲理,你明明到的很早,一切也都发展的很好,却只是因为不经意间做错了一件事,又或者只是说错了一句话,甚至连错都说不上,只是不恰当罢了,可就那个当口的一个念头,所有的事,就已经再没了转圜。 纪晚泽回到家不久,便再次烧了起来。 乔希跟吕姨给他试了温度,赫然烧到了将近40度,吓得赶紧打电话喊了医生来。 医生忙着给纪晚泽输液打针,乔希无措地站在一边看着,吕姨禁不住摇头叹息,“其实,一只小猫,多留一天,也就留了,纪总真是爱逞强,才刚是退了烧,怎么就非要今天出去这趟呢?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啊,有时候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喽。” 吕姨自是无意怪谁,只是看着一个生病,一个发愁,有感而发,却说得乔希阵阵汗颜。 她日子过得总是漫不经心,却并不代表她愚钝,牟阳今天的做法,如果是放在她并没有看到杜乐淘的那条短信之前,或许还有疑惑,但,恰巧是她刚刚看到,那么,一切就都是尽在不言中了。 虽然牟阳到底是要给她个提醒,还是给纪晚泽个警示,她并不清楚,但显然,牟阳今天会这么做,他知道的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就起了探究的心思,于是,明知纪晚泽才刚刚退烧,并不适宜出门,却还是顺水推舟地跟牟阳一唱一和,最后走了这一出。 去了,看了,探究了,却又忽然觉得无味,她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很多事其实已经太过明显,这倒让她面对他们两个时,觉得自己根本是多此一举。 纪晚泽待她极是细腻体贴,可夫妻三年,两人间却是好像永远隔着千山万水,再怎么也走不近了似的。 这种感觉,非是朝夕相对,便没法尽数言说,就是明明他在那,在你身边,对你温言笑语,你却不知他的心在哪里。 她要嫁他时,知道他并没有女朋友,直至嫁了他,才又发觉,他心底或许有个什么人,又或者,曾经没有,后来再又进驻。 她隐隐明白,却不愿深想,直到似乎必须面对的时候。 她对杜乐淘其实生不出什么特别的敌意,终究,她婚姻的问题,根源在她这里,不是杜乐淘,也会是别人,于是一时突起的计较心思,一路走去了,再回来,因为纪晚泽再次高热不退,终成了满心的懊恼。 一整晚,乔希都睡得很不安稳,因为纪晚泽在她身边,睡得很不安稳,她时不时总要去探身试试他的热度,又或者在他咳嗽不止的时候,喂他几口水喝。 这样过了一晚,早上却还有课,乔希清晨起床,伸手模了模纪晚泽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了,此时他睡得虽说踏实了些,眉头却是蹙着的。 乔希望着他,心里有些丝丝的疼,为了他的病,也在想,即便这样的日子,他在她身边安然睡着,又还有多久…… 轻声轻脚出门,嘱咐吕姨多给纪晚泽喝些水,乔希才牵肠挂肚地去了学校。 纪晚泽这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浑身的筋骨都跟错了位一样得酸胀,他勉力支着身子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席悦打来过电话,他拨回去,对着电话,却嘶了半天,没说出去一句话,倒把对面的席悦唬得不轻。 “老板,你这是怎么了?失声了?” 纪晚泽又努力地清了清嗓子,却还是说不出话,干脆便挂了电话,给席悦发短信,交代了下工作,顺便告诉她,今晚原本跟他老公约得饭局,恐是要推一推了。 “你放心养病吧,公司里今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晚上,我跟明子去看你。”席悦最后发来条这样的短信。 纪晚泽把手机放在一边,闭了眼,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便全是这一晚断断续续的梦境。 梦里的每个人都有张责怪的脸,先是父亲,病得枯瘦如柴的样子,满面愤然地指着他问:“我把纪家托付给你,万信托付给你,你不想着怎样中兴家业,竟是想着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么?” 然后是乔忠鑫面容狰狞地对着他咆哮,“没有我们乔家,你纪晚泽现在就是条丧家之犬,不要以为你做能起个新采就了不起了,我把闺女嫁你,是瞧得起你,你倒怎样?还吃想锅占盆了么?你可得配!” 母亲也是面沉似水,“纪晚泽,我提醒过你,对乔希好一点儿!你就是这样对她好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你喜欢那个,你以为做得了咱们纪家的媳妇?就算是没有乔希,她也没门!” 临睁开眼前的梦里,却又换了场景,梦里是他早就去世的祖父,手里拿着戒尺在打他的手心。他少时顽劣,父母年纪不小才有的他,自是宠得无法无天,全家里只有祖父会管教他,那次,他大约是没写作业,还跟老师冲突了起来。 祖父一尺一尺地打在他的手心,极是用力,他疼得钻心,却不敢躲,只敢直着脖子为自己申辩,“爷爷,写那些作业根本没用,我全都会了啊,考试每次都是一百分,为什么非要耽误那样的时间,明明是老师不通情理。” 祖父下手却是更狠,“你还不知错?你是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写作业是你的本分,尊敬老师,是你的德行,你现在不顾本分,不修德行,还敢为自己辩么?” 他那时太小,手心被打得肿起来,疼了几天,心里却不懂祖父的话,只是一味觉得委屈,母亲心疼他,给他抹药,他想跟母亲撒娇,母亲却正色道:“老爷子打你是为你好,你现在小,想不懂,但早晚你会懂,如今这事虽不大,理却通的,你要记得,任什么理由和借口,都不能给你自己犯的错开月兑,错就是错,你不改只算你浑,可连认也不肯不认,那就是恶了。这世上哪怕容得下个把浑人,却是容不下恶人的。” 纪晚泽恍惚地想着那些梦境和那些回忆,心头明是满满陈郁,却又仿佛已经被挖得空荡荡,什么也不剩。 他就这样神情萎靡灰败地仰坐在床上,许久没有换个姿势,吕姨进来时,看他这副样子,被吓了一愣,直问道:“纪总,您还好吧?” 纪晚泽回过神来,对着吕姨点了点头,勉强凝出些笑意,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水杯,想问,乔希是去学校了么,张了张嘴,却只费力地吐出“小希”两个字。 吕姨会意,笑吟吟接回杯子,“乔老师去学校了,不过她说中午会回来。” 纪晚泽再又点点头,等着吕姨出去,拿着手机调出杜乐淘发给他的最后一条短信,他失神地望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打上了一行字,发出,然后把手机压回枕下,闭上眼,用不太通塞的鼻子,猛吸了口气。 空气中淡淡的沉水味道,芳甜浑厚,缓缓熨帖进心里,他像是濒死的人,贪恋人世间最后的气息,不停地用力呼着,妄图用涨满胸腔的属于乔希的味道,排解开他这一刻无法抑制的难过…… 乔希下午还有一堂课,委实倒不开,心里却牵挂家中的病人,下课回了办公室,抓起外套,便急着出门,一转出办公室,迎面却遇到系主任正领着个年轻小伙子过来。 她只好站住,笑着跟主任打招呼,然后侧身让过要走,主任却抓了她一把,介绍道:“小乔啊,这是咱们系里新过来的的助教,明年正式研究生毕业,现在先暂时先安排在你们办公室,跟着你和邢老师学习学习,这可是你的导师凌老的得意门生,你跟小邢平时多照应些。” 乔希礼貌地应着,对着大男孩儿笑了笑,男孩儿也对她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乔老师好,以后就请您多指教了,我叫辛鹏。”"border="0"ss="imagecontent"> 第33章 以往情深 ()这个时间,这个站点,地铁里的人并不多,下行的电梯上,辛鹏站在乔希的身侧,有些腼腆地说道:“其实以前我也在地铁站遇到过您,但是您不认识我,我怕唐突,就没好意思和您打招呼。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乔希有些意外,却还是笑笑道:“你本科也在咱们院读的?我教过你么?” “三年级的时候,魏先河魏老师有一段时间请假,您给我们专业代过几周文概的课。”辛鹏说道,走下电梯,看着乔希把背着的电脑包换了个肩,忙伸手道:“我帮您拿吧,乔老师。” 电脑包并不沉,乔希原是要拒绝的,但是看着辛鹏有些热切又讨好的神情,不禁笑笑地把包交给他,道了声谢。 她也从实习助教的位置都做过,刚从学生的身份月兑离出来,原本的师长,一下子成了同事,底子里总是虚的,她那时也总觉无措,不知该怎么才能表达出自己对他们的尊敬,又不显谄媚,下意识地总是想要尽力又不太明显地去讨好,有时却因为老师们纯粹因为客套地拒绝,而心存惴惴,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乔老师以前似乎并不带电脑去学校吧?”到了站台前,等着地铁的空隙,辛鹏问道。 “是呀。”乔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笑,“前天见到凌老,批评我不上进,让我必须明年要交一篇论文,昨天大概想了题目,就想着今天午休没事时,可以再研究下。” 地铁呼啸着进站的声音这时由远及近,两个人的视线下意识都往着地铁开来的方向望去,“您要是定好课题,到时候需要找什么资料,我帮您找。”辛鹏的声音在乔希耳边传来,她转回头,刚要说谢谢,忽地被身后几个笑闹着冲过来的人撞了个趔趄,她磕绊了下,往前扑去,本能地抓着辛鹏的衣襟要站稳,他的手臂却已经在这时环住了她的腰,稳稳地揽住了她。 “怎么回事啊你们?”辛鹏扶稳乔希,便拧头厉声问着那几个撞到乔希的人,一贯斯文儒雅的嗓音里,有了抹气恼的尖利。 那是几个看上去就是外乡在本地务工的小伙子,之前嬉闹打斗着,忽然发现地铁来了,才冲了过来,不想撞了人,尤其是眼前这样衣冠楚楚的一对儿,看着便让人觉得让人敬畏般,一时慌了神,只知道嗫嗫嚅嚅地道歉。 乔希回过神,忙就说着没关系,可动了下,却发现揽着她的手臂很是用力,似乎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于是拍拍他的肩头安抚,“小辛,没事的。” 辛鹏这才如梦初醒地放开她,脸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却还是梗着脖子瞪视那些人,“地铁里哪能这样闹?要是把您撞下去呢?” 那几个小伙子,悄悄地你推我一下,我搡你一把,不敢回嘴,低头站着,乔希于是也笑了,似乎有些当老师的习惯般,对那几个人,和气却也不失严肃道:“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实在是很危险,就算不撞到别人,你们自己也不安全。” 那几个人诺诺点头,地铁刚好缓缓停在了眼前,辛鹏似乎不愿再多与那些人说话,拉着乔希便上了地铁,走到最清净的角落里,一起坐了下去。 一时忽然有些无话,乔希觉出辛鹏的局促,主动开口道:“对了,小辛,还没谢谢你,我先生只喝了一个下午你说的那个罗汉果水,晚上嗓子就好了大半,今天早上就已经全好了呢。” “是么?那真是太好了,还是您先生体质好,这样的偏方,也不是人人都这么快见效。”辛鹏听了乔希的话,不禁有些兴奋和得意,却还要谦虚。 仍是年轻的还学不会怎样遮掩情绪的年纪。 真好,乔希心中感叹道。 车子静静地开着,俩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学校的事,或者又是些什么养生祛病的小偏方。 乔希忽而有了几分好奇,“你家只你一个孩子么?” 辛鹏点头称是。 “那你这样的中医世家,你又这么喜欢,怎么没去学医,反来学中文?” 辛鹏神色微微黯了下,看着窗子的目光一时有些深幽,默了下才道:“我父亲去世的早,其实他从没亲自教过我,我只是看他留下的一些书籍和笔记,自己学着玩,医科需要念得太久,而且实习时,要有一年的时间,24小时住院,我母亲行动不方便,那样,我没法照顾她。” 乔希听得一怔,一时间有些懊恼自己提起了这些,辛鹏的家境凌老是说过的,中医世家的孩子,却转学了其他,总会有些难言的苦衷,她怎么就想起问了这些,有时也真是难怪她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总是嗔怪她,“乔希,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单纯,不通人情世故的么?”她知道,这样的话,已算是温和,换成更通俗的说法,就是没有眉眼高低,不懂事。 她其实真是有些不懂事的吧,只是一向不太爱言谈,便藏了拙,如今一旦多说了些话,果然就把这缺陷显露了出来。 她觉得抱歉,便似是有些补偿心态似的和他说起自己,“我母亲也是去世的很早,她很会弹钢琴,年轻时拿过不少的奖项,却只是做了个音乐老师,她那时总是对我说,让我长大要做个钢琴家呢,可我却没遗传到她的天分,也欠了些刻苦,所以……”她说着,别过头去看辛鹏,然后有些不太自在似的安慰道:“其实,只要咱们现在过得开心,父母在另一边也会欣慰的,你说是不是?” 辛鹏对着她笑了笑,点头,镜片后边的眼睛晶亮亮地看着她,乔希忽然发现,之前倒没觉得,这个样貌只是尚算斯文清秀的男孩儿,竟有双很漂亮的眼睛,而且这双眼睛还和纪晚泽有几分相似,有同样长长的睫毛和同样融融的暖意。 她别开视线,望向黑乎乎的窗口和偶尔一闪而过的,被速度拉出弧线的灯光,窗子里依稀能看见他们两个身影模糊的映像,身边的那个男孩儿抱着她的电脑包正襟危坐,仿佛在低头沉思,她一下就想起,纪晚泽说的,以后有空会陪她搭地铁,她便颓自想象着,眯起眼来,把玻璃映像里那个低头沉思的男孩儿,替换成纪晚泽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从地铁站出来,往着学校方向走去,辛鹏仍然给乔希提着电脑走在她的身边,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远远指着校门口的护校河,兴致盎然地说起,他上大二那一年,跟同学在这玩的时候,有个人是怎么不小心掉下去,又是怎么拼命喊救命,结果站起来,水不过才是及腰深,惹得大伙都是笑。 “乔老师,您以前知道这水有多深么?”辛鹏问,却发现乔希的视线越过护校河的小桥,落到了对面一个女孩儿的身上,女孩儿也在朝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着,边走边讲电话,脸上有一种要哭似的表情。 “您的学生么?”辛鹏问,记得前一日曾在办公室里见过这个女孩儿。 “新闻专业的,我大一时教过她,她哥哥和我先生是同学。”乔希随口解释道,两边的人都往校门口的桥上走着,几乎是同时到了桥头。 杜乐淘专心地打着电话,并没有看到已经走到她身边的乔希。 “纪晚泽,你不要这样说……”她语气里几乎带着哭腔说道,抬眼看路的时候,不经意看见,近在咫尺的乔希,不禁猛然一噤,举着手机愣在了那里。 “淘淘,你下午放学之后,咱们在咖啡厅见,到时再说吧,你先去上课。”纪晚泽听见那边忽然没了声音,在电话另一端建议道,不料他才说完,就听见电话那端传来了那熟悉的清婉的声音,“乐淘,今天这么早啊。” 纪晚泽心口猛地一窒,还不待反应,下一秒电话已经被掐断。 他在车里呆愣了会儿,才开门下车,把在外边抽烟的小李招呼过来道:“把车开到地库去吧。” 杜乐淘慌忙把手机藏进了口袋,结结巴巴地跟乔希打招呼,心里惴惴的,不知乔希是不是听见了她刚才在电话里喊过纪晚泽的名字,却又从对方的神情看不出端倪,她慌乱地想要找个话题,一时不知从何而起,最后语无伦次地指着辛鹏道:“那个,那个,我……是不是给你倒过茶?你是汉服社的?咱们社团活动时见过?” 辛鹏似是有些疑惑,微微一挑眉梢,便笑了,“你说的是那次你们汉服社跟古琴社的联谊吧,我被古琴社的学弟喊去凑过热闹。” 杜乐淘忙不迭便点头,她本也是无话找话,此情此景下不知怎么面对乔希,辛鹏这样一说,立即就做恍然大悟状说:“对对,我想起来了,你弹琴弹得真不错。” 辛鹏谦逊地笑笑,“没有,只是略学过一点儿。” 乔希听了却有些惊奇,问辛鹏道:“你还会弹古琴么?” “小时候学过,后来家里……家里情况变了些,也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学下去了,进了大学没太正式参加过社团,但是有关系很好的学弟在社团里,跟他们玩过几次,就又拾起来些。”辛鹏淡淡说道,然后看了看一边似是在听他说话,却又明显带着抹无措惊慌的杜乐淘。 “你是汉服社的么?”辛鹏问道。 “啊……是,不过最近不太参加活动了。”杜乐淘说,眼看到了教学楼跟办公楼的分道处,如释重负般呼口气道:“乔老师,这位弹古琴的师兄,那……我上课,先走了。” 看着杜乐淘逃一般地朝着教学楼跑去,辛鹏不禁有些失笑,转回头对乔希说:“乔老师对学生很严厉么?这小丫头看着有些怕您似的。” 乔希收回目光,露出丝淡淡的笑容,不在意地说道:“是吧,我对学生挺严格的,应该是个严厉的老师。” 辛鹏笑起来,不信地摇头,“可我怎么一直听说,乔老师是中文系里最好脾气的老师呢。” 弄希抿了下唇,脸上的笑意缓缓收了回去,然后歪过头去看着辛鹏说:”你知道凌老以前教我们时最爱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辛鹏一愣,有些傻乎乎地摇了摇头,似乎不明白弄希怎么忽然说起了这个,只是感觉弄希脚下的步伐州象忽然加快了些,他连忙跟上去,便听见弄希说道:”凌老那时在我们不服管束时,总爱说,‘我是好脾气,但不代表我没脾气”‘。l3l4 第34章 以往情深 ()下课的铃声才刚一响,杜乐淘就跟阵风似的冲出了教室,一路跑出学校,搭上车,直奔她跟纪晚泽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请到看最新章节***** 到了咖啡厅的门口,她才稳了下步子,匀了几次气息,迈步走了进去。 纪晚泽在包厢里正在打电话,听着好像是跟公司的某个高管发着什么脾气,“所有的事都是我来做,那你们技术部是不是可以全都回家了?现在怕担不起责任,发薪水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拿得起那份钱么?” 杜乐淘咬了咬嘴唇,悄无声息地坐下,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慢慢喝着,静静等着纪晚泽打电话。 她偶尔也见过纪晚泽发脾气的样子,当然从来不是对她,所以,她从不怕他,可是,此时此刻,看着他对着电话不留情面的样子,心里顿时涌起阵阵惊惶和畏惧,有一种寒浸浸的凉意,铺头盖脸地覆盖了全身。 纪晚泽挂了电话,闭目深吸了几口气,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水,才把目光投向了杜乐淘,他的眼神微微有些闪烁躲避,却从转过来的一刹,便已经柔和了起来。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时却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噤了半晌,还是纪晚泽开口道:“早上咱们打电话的时候,你看见乔希了?” 杜乐淘愣怔了下,点头,“在学校门口遇到的。”说完,又唯恐纪晚泽深究什么,忙又补了一句,“我一看见乔老师就立即挂了电话,她不知道我是打给你的。” 纪晚泽看着杜乐淘这样陪着小心的表情,心里微微一阵刺痛。 那样不可一世的小丫头,学点儿三脚猫的跆拳道,就敢在异国他乡的街头,追着抢匪满街跑,听见自己的告白,唑着牙根,斜吊着眼睛不屑一顾地对他撇嘴,让他自重的姑娘,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自己若说是对乔希有愧,可又何尝对得起她呢? 这份不能见光的感情,终是把她磨成了这副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模样。 他看着这样的她,却不得不艰涩地再次开口,重复着他在短信和电话里跟她说过的话,“淘淘,咱们结束吧。” “可是,纪晚泽,为什么呢?到底是为什么?上次见面咱们不还是好好的么?是乔老师知道什么了吗?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杜乐淘努力忍着眼泪,哽咽着问道。 “淘淘,都是我的错,我……我原本以为,或早或晚,我总有一天能真的和你在一起,可是……现在我知道我做不到了,所以,不能在这么拖着你。” “为什么?怎么就做不到了?我知道你不会跟乔老师离婚,但是,乔老师不是并不爱你么?她为什么要在这没有爱的婚姻里埋葬自己一辈子?纪晚泽,我有耐心,我不着急,我相信我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杜乐淘急切地说道,双手死死地抓紧着纪晚泽的手腕,不肯松开。 她抓的那样紧,几乎勒住了他手腕上的动脉,让他的手指一涨一涨地发疼,他却也不忍心躲开她,只任由她握着,惨淡地笑了下,垂了眼睑,再不敢看她的表情,缓缓开口道:“淘淘,婚姻不是你想的,和我曾经以为的那个样子,不是一纸证书宣告了两个人的合法身份,然后证书一撕,两个人就再无干系。我和乔希,无论因为什么原因被捆绑在一起,都该对当初自己的决定负责,也对我们组建的这个家庭负责,它不是儿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能够任何时候,随便就翻云覆雨的事情,乔希不是那样的人,而我……既然娶了她,就不能辜负她。” 杜乐淘眨着眼睛,终于把眼里的水汽眨成了顺着脸颊滑落的眼泪,“你是说,乔老师就认定了你,就算不爱你,也要跟你过一辈子了,是么?” 纪晚泽一滞,突地有些说不出话,好半天,才讷讷道:“是。” “纪晚泽。”杜乐淘哭着喊他的名字,“你是不是爱上乔老师了?你是不是因为爱上她,所以才会这么甘心情愿地被她捆绑一辈子?” 纪晚泽看着杜乐淘,脸上的神色,一时间异常复杂,他没想过杜乐淘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忽然间便不知道怎样的答案此时才是最好。 就告诉她自己是爱上了乔希,让她彻底死心,是不是最好的办法?可这样又会不会对她伤害太大?几乎全盘否定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过往? 他正踯躅着该怎样回答时,不妨杜乐淘却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仰起头,一下子就狠狠地吻上了他。 炙热的唇,挟着泪水咸涩的味道,紧紧地贴上了他的,他闭上眼,心口骤然酸楚,感觉她拼着全力在勾着他的热情,他不忍不回应,舌尖只稍稍动了下,裹上她的,便迎来了她更热烈的反应。她贴紧他,她缠着他,似乎要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 在一起两年多,他轻易不会去她家里,两人的约会不过是一起吃饭、看电影、喝咖啡,穷尽风花雪月,却不越雷池一步,便是亲吻也是浅尝辄止,对于纪晚泽来说,除却下意识里还存留着些对于婚姻的敬畏之心外,更多的其实是因为对杜乐淘的疼惜,他有侥幸心理,却并无把握,他面上淡定,内心却焦虑,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给杜乐淘一个将来,如果不能,他便不该,也不敢索取太多。 这样热烈的吻,两年来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纪晚泽理智上知道自己该推开杜乐淘,把该说的所有话说完,把该了断的事结束,可是这一刻,却是生出一种骤然的悲壮之情,只把这一拥,这一吻,当成了诀别一般。 杜乐淘的唇沿着纪晚泽的唇线游走,嘴里喃喃地咕哝着,“纪晚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以后每周只见一次,不不,一个月见一次都可以……但是……不要不爱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淘淘……”纪晚泽的声音这样嘶哑无力,浸着自己也无法忽略的不舍,“你听我说,我不是不管你了,只是……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我有婚姻,我有妻子,它不单只是个形式……而你……我根本什么都承诺不了给你……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跟着我浑浑噩噩下去,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但是……慢慢的,一年,两年,你会忘了我,忘了现在的事,有能属于你自己的,可以放在阳光下的感情,那才是你该有的生活……” “不……我不要,我只要你,我不在乎是不是能在阳光下……”杜乐淘说着,火热的唇从纪晚泽的唇一路蹭到他的下巴,贴着他才生出一点儿的崭新胡茬,在那里慢慢地厮磨,“纪晚泽,我可以一辈子给你当情人的,好不好?” “不好……”纪晚泽皱了皱眉,把头往一侧偏去,躲开杜乐淘制造出的麻痒,颤声道:“淘淘,过了暑假,我给你申请去美国的学校,到那里去读书,换个环境,你一点点儿就会不再在意现在的事,说什么当情人的傻话,美国的大学里,到处都是……都是你喜欢的那样……很会打篮球的帅小伙……到时,你不知道会有多少追求者,眼睛都该要挑花了……哪还想得起我这个老人家?” 纪晚泽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轻松些,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明显的颤声。 杜乐淘忽然不语,她吻着他的下颚,然后从他的脸颊一直吻到脖子,停在喉结突起的地方,伸出舌尖绵绵地画圈。 有什么东西,似是在纪晚泽的脑袋里轰然炸开,一时间,他只觉得他所有的血液都不受控制的在身体里四处奔涌沸腾,他想狠狠地抓住什么,却又不知手该放在哪里,还一径维持着把杜乐淘推拒开一定距离的姿势,收不回也放不下,这时只知道五指用力抓紧,那样的用力,以至于杜乐淘禁不住痛呼出声。 这样的一声惊呼终于唤回了纪晚泽的意志,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衬衣上半截的扣子,已经全部被打开,而杜乐淘的一只手,正把他衬衣的下摆从裤子里抻出来,而另一只手在摆弄着他皮带上金属扣。 纪晚泽悚然一惊,蹭地一下便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带的半挂在他身上的杜乐淘,往后一仰,险些要摔到,他下意识地一扶,杜乐淘便整个人贴近了他的怀里,他胸口露出的大片肌肤,这一刻,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和咚咚的心跳。 杜乐淘一稳住身体,手便又去与纪晚泽的腰带较劲,纪晚泽一把抽出她的手,甩开,惊声道:“杜乐淘!你要干什么?” 杜乐淘抬起头,泪蒙蒙的眼里,有着抹楚楚可怜的颜色,“纪晚泽,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求你能娶我,只要你别不要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纪晚泽愕然的表情里,渐渐添入一抹怒气,他狠狠地抓起杜乐淘的手腕,咬牙切齿道:“杜乐淘,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我告诉你,永远不要试图用你的身体来挽留一个男人,那是女孩子最该珍视的东西,你的自尊自爱呢?你的矜持骄傲呢?” 杜乐淘忽地哭泣出声,“我不自爱,我不骄傲,我就想要你!” 纪晚泽盯着她,脸上愠怒的神色,渐渐转为一种懊恼悔恨,他颓然松开杜乐淘,踉跄着退后了很大一步,哀声道:“淘淘,任何时候,不要这样想,好么?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你,如果一个男人不爱你,他就更不配要你,所以……不只是我,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用这种方式来祈求维持住一段关系,好不好?” 杜乐淘此时处在一种微微癫狂的状态,哪里还听得进去这样的话,她又往前一步,试图再去抱住纪晚泽,只是指尖才挨到他的衣襟,纪晚泽的手机在桌上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突兀的让人心惊,让沉浸在刚刚气氛中的两人都是忽地一凛。 纪晚泽快步过去,一把拿起了手机,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又看了眼杜乐淘,从齿缝中轻轻吐出两个字,”弄希’’。然后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下,滑开锁屏,接通了电话。l3l4 第35章 以往情深 ()“晚泽,你现在不忙吧?”乔希的声音永远那样恬静从容地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纪晚泽再又深吸了口气,看了眼杜乐淘,拿起电话,背转过身去,在椅子里慢慢坐下,才和声道:“不忙,怎么了,小希,是有什么事么?你现在在哪呢?” “在咱家呢,刚从学校回来不久。”乔希说,电话那边背景一片安寂中,偶尔传来一阵轻微的水声,便又安静了下去,“晚泽,昨天买的罗汉果还剩下了些,不吃也是浪费,我正在煮水,你嗓子才好,多喝些总是有好处,今天公司还要加班么?不然,我煮好了,给你送过去?” “不……”纪晚泽飞快地说道:“今天不用加班,要处理的事都差不多了,我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乔希听了便笑笑道:“晚泽,那你帮我个忙,你们新采马上要开食品板块了,是不是也有红酒卖?我一点儿不懂红酒,不敢随意买,你帮我拿一瓶稍微好些的带回来,好不好?” 纪晚泽有几分奇怪,乔希向来滴酒不沾,怎么会忽然想起要红酒,虽然此时并不是个聊天的好时候,但却还是问道:“红酒?你要喝么?还是拿来送人的?” “是爸爸。”乔希清清淡淡地叹了口气,不疾不徐地说道:“云姨打电话给我说,爸爸的痛风最近发作的越来越勤,有时明明没吃任何高嘌呤的食品,却也会疼。我今天刚好听同事说起个方子,说是能改变痛风病人的酸性体质,我这个同事很懂些养生祛病的小偏方呢,你知道,给你喝的罗汉果,也是他教给我的,他说,用红酒泡洋葱,坚持喝上一段时间,对痛风是有疗效的,甭管是不是真的有用,就姑且给爸爸试试吧。” 纪晚泽“哦”了声,说道:“给爸爸喝的,那恐怕公司那些不太适合,新采日后要卖的红酒都是走中低端路线的,还是等下我回家的路上,去买一瓶好一点儿的吧。” “没关系啊,也不用太好的,毕竟是当药喝的,口感什么的也就不太重要了,主要是现在外边卖的酒很杂,我怕买错了品种,又或者不小心买了假酒。”乔希慢悠悠地说着,间或身边传来吕姨的声音,似乎在问她晚饭吃啥,她说了句什么,便又随口问纪晚泽,“晚泽,你身体刚好,晚饭是不是要吃清淡些?清炒芦笋、上汤菜心、西芹杏仁、生焗茼蒿、莼菜豆腐汤,可以吗?” 纪晚泽听得咋舌,“你这是拿我当兔子养么?这么素?” 于是,乔希就笑了起来,“坚持两天,等身体彻底好了,再随便吃,好不好?” 纪晚泽就也只好颇无奈地笑着回道:“好……” 终于挂了电话,纪晚泽脸上的笑容一丝丝淡去,好半天,才回过头去看杜乐淘。 她木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再不复之前的痴狂,两人目光的对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瓦解和破碎,良久,杜乐淘才讷讷开口道:“我以前看过一本书,说一个男人有再多的情人,在这世上却只有一个女人,可以闲闲地打电话告诉他,下班的时候要带些什么回家,也只有一个女人可以打电话给他,就只为商量晚饭到底要吃些什么,纪晚泽,这个人,对你来说,从来都只会是乔老师,是么?” 纪晚泽从不曾想过这些,他下意识地在杜乐淘面前,接通乔希的电话,并且毫不掩饰地和乔希闲聊这些琐碎,其实,这在他跟乔希之间也是罕见的,但他没想避出去,也没有匆匆挂了电话,一是不想乔希疑心,二来,他想用一种表达方式来告诉杜乐淘,婚姻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它并非只是你侬我侬,情意绵绵,而是由参杂在生活里无处不在的细节琐碎组成的,很可能乏味、寡淡到毫无情趣可言,却是渗透在每个角落里,不容忽视。 他沉吟了下,并没回答杜乐淘的问题,只是轻咳了几声,开口道:“你平时粗心大意,不太会照顾自己,住在现在的地方,离你学校远,往来生活都不太方便,上次和你说的房子,现在已经收拾好了,你暂时住过去吧,那里是酒店式管理,有专门的管家服务,你日常生活里有任何问题,物业都可以帮你解决……如果……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你知道小李的电话,随时可以打给他,那……我先走了,你马上考试了,先专心复习,其他的都别多想,留学的资料,等你考试完了,我让小李给你送过去,你可以先挑选下学校,我来联系……”纪晚泽说完,再没等杜乐淘回话,抓起外套,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被解开的衬衣扣子,适才只来得及匆匆系上了几颗,依旧敞开的领口,猛地被冷风灌进来,刺骨的寒,纪晚泽不禁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去把领子拢上,就任由冷风一点点地冲进衣裳里,似乎这样,才能把心口里所有的热潮全部浇灭。 走出很远之后,他才又转回头,隔着一整条街,远处咖啡厅招牌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有伶仃的路人,闯入视线,然后再又离去,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在眼底映出斑斓的颜色,那扇远看愈发渺小的玻璃门,便更加显得黯淡、晦沉。 似是又过了许久,咖啡厅的门终于再次打开,那个熟悉的,五年前闯入视线,从此就印入心底的身影,凄凄惶惶地出现在门口,草草围在颈上的围巾,是去年圣诞他送她的礼物,她最爱的宝蓝,看着便觉盎然、愉悦的颜色,此时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暗泽,被风忽地吹起,便在她肩上烈烈地舞着。 她站在那,好像有片刻的不知所措,然后,他看见稍远处,小李从车里下来,迎了上去,她便顺从地跟着他上了车。 猝然收回视线,转身,迈步,纪晚泽觉得自己眼窝有些发热,唇角却缓慢又艰难地扯起一抹弧度,无论怎么样,结束,对每个人都好。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其实本没有是非对错之分,比如,他爱上杜乐淘,这个本不该属于他的世界里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从头就错了?又比如,他和乔希这样,多少代人尊崇,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传统联姻,是不是一定就是对的。 但,终究,有些事却还是有着最清晰的是非界限,比如,对婚姻的忠诚,又比如对规则的遵守。 纪晚泽就这样思绪纷乱地在街上徘徊良久,才回了公司。 席悦看见纪晚泽回来,忙从椅子上拿起一摞文件迎了上去,刚要开口说话,看见纪晚泽的脸色,有些愕然道:“老板?你又不舒服了么?脸色这么差?” 冷风吹得久了,人冻的有些僵,舌头似乎都有些不利落,纪晚泽回答的声音带着些许鼻音,“没事,吹了点儿风。” 席悦听得直瞪眼,“你不是跟小李一起出去的么?车出入都从地库走,还能让你吹着了?” 纪晚泽一滞,没去回答席悦的问题,抬步往办公室走去,席悦跟在后边亦步亦趋,“老板,我说句肉麻的话啊,您的身体可是大伙革命的本钱,不好好保重怎么行?眼下咱们新版块就要上市的时候,多少事指着你了,咱不能跟林妹妹似的,隔三差五就病一回吧?” 纪晚泽没好气道:“谁说我病了?” “听你这声音,囔囔着鼻子,而且嗓子又哑了吧?白瞎咱董事长还替你想着怎么给你调理呢,你自己不当回事,不全是白搭了?” “嗯。”纪晚泽随口应了声,在办公桌前坐了下去,抬头问席悦,“有什么要签字的,现在都给我,我一会儿就走了。” “又走?”席悦把文件一个个打开,摊平放在纪晚泽眼前,有点儿怀疑地看着他,“你忙和什么呢?今天你日程上可是没有定约会的啊?” “回家!”纪晚泽略有些不耐地回道,刚才在路上,只想着畅快,不觉冷,这会儿才感到不仅是鼻子和嗓子不太舒服,胃都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便更是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想说。 席悦听出纪晚泽不太高兴的样子,撇了下嘴,也没再说别的,拿完所有签过字的文件,要走的时候,纪晚泽却又叫她道:“对了,悦姐,让食品部的人现在去库里拿两瓶红酒送过来,要咱们代理自营那个品牌,最的那一档的,我一会儿要带走。” 席悦愣了下,站住说道:“那红酒最好的,似乎也挺一般的吧?不是才几百块一瓶?你什么时候这么节俭了?” “给乔希爸爸的。”纪晚泽说,看见席悦讶异地挑起了眉梢,就又补了句,“是泡药酒喝,不需要很好的。麻烦你了,让他们快点送过来就行。” “好。”席悦说,然后忽然想起道:“哦,你一说乔老师我忽然想起来了,刚才你不在的时候,乔老师打过电话过来找你呢。” 纪晚泽一怔,“乔希?打到过公司来么?你怎么说的?” 席悦讥诮地笑笑,“我能怎么说?我说我老板出去了呗,大概是私事,他私事不和我交代行踪。” 纪晚泽气得瞪眼,“你就跟乔希这么说的?” “不然呢?你又没告诉我乔老师来电话该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乔希会来电话!”纪晚泽懊恼地皱眉,对着席悦十分不满地摆摆手。 席悦忽地笑出声道:“得了,老纪,我能那么说么?私交咱是朋友,公事你是我老板,我怎么能给你拆台?我告诉乔老师你去见品牌代表了!” 纪晚泽心里骤然一松,看见席悦脸上肃了肃,又接着道:“不过咱说好了,下不为例,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绝不给你遮掩。” 纪晚泽尴尬地笑了笑,对席悦拱了拱手。 看着席悦走出办公室,纪晚泽的手压向不太舒服的胃窝,拧着眉心想着她说的话,脑子里恍恍惚惚地便想起乔希刚才那通电话。 她以为他是在见客户,却还在电话里跟他这么毫无节奏地闲聊。 这种行为……似乎并不符合弄希的性格……纪晚泽心口莫名一悸,胃一下子便更翻江倒海般疼了起来。l3l4 第36章 以往情深 ()纪晚泽很难受。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请到看最新章节****** 他觉得胃里像是被塞进了两只正在打架猴子,它们不停地又拧又挠,又蹦又跳,一刻也不肯消停。 这疼,并非尖锐到难以忍耐,可却因为持续不断地骚扰着,而让人焦虑烦躁,连着脑子里便也乱糟糟的,静不下来思考任何事。 小李跟纪晚泽汇报完他已经送了杜乐淘回家,并且帮她买好了晚饭之后,又说道:“纪总,杜小姐说,她想春节过后再搬家,年前就不折腾了……” 正是胃又一阵痉挛的时候,纪晚泽疼得嘶了口气,小李被唬得一噤,忙辩解道:“我跟杜小姐说了,那边公寓都已经收拾好了,随时搬过去就能住,没什么折腾的,可杜小姐的意思是,她过几天有考试,然后考完,放寒假又要回趟家……” 纪晚泽知道小李会错了意,屏了口气,遏着疼,打断他道:“没关系,听她自己安排就好。” 小李听了,还是有些不安地觑了觑纪晚泽的脸色,这才发现他拧着眉头,一只手用力在按着胃窝,于是赶紧问道:“纪总,您这是不舒服吧?我送您去医院?” 纪晚泽摇头,咬着牙根说:“没那么严重,往家里开吧……” 等到车子在院里停稳,小李转过身,看见纪晚泽仍没舒展开的眉心,不放心地问:“纪总,不然还是去看看吧?” 纪晚泽在位子上直了直腰,深吸了几口气,才抿起唇摆了摆手,自己拉开车门。 下了车,小李立即跟下去,从后备箱拿了红酒出来递给纪晚泽,纪晚泽接过酒,走了两步,又想起回头嘱咐道:“明天上午不用接我,十点左右打电话给杜小姐,她那边如果还在家,你就接她去学校,如果她已经在路上,你就直接开去公司。”交代完,便径直地往大门口走去。 纪晚泽开门走进屋里时,客厅里便已经能闻到弥漫着饭菜的味道,很香,但他闻着却有些想呕,他尽量不想显出难受的样子,可是因为胃疼,却不自觉地佝偻着腰。 乔希帮着吕姨从厨房拿饭菜出来,正好见到纪晚泽换好了鞋走过来,笑吟吟地迎上去道:“很会掐算时间,菜刚好都出锅呢。” 纪晚泽也是笑笑,把手里的酒递给乔希,“你看这个可以么?如果觉得不够好,我明天就再去买好一些的。” 乔希接过来红酒来,拿起看了看,又笑道:“我哪里懂好不好,但是你们能卖的,一定不会差,吃过饭我就给爸爸泡上,明天咱们给他送过去,好不好?” 纪晚泽略一迟疑,就点了点头,看着吕姨已经端了汤盅上来,便说道:“我去洗手,咱们开饭吧。” 洗过手出来,乔希已经在桌前坐下,正在给纪晚泽盛饭,他放眼看去,一桌果然全是素菜。 纪晚泽不像乔希那样饮食清淡,他基本属于无肉不欢的人,只是今天,胃已经持续地疼了几个钟头,倒无论是什么菜色,吃什么都不会有胃口。 乔希并不知情,只是看着纪晚泽吃得很少,便一个劲儿给他夹菜,“不爱吃也多吃点,多补充维生素,就不容易生病了。” 纪晚泽埋头苦笑,却也只好慢慢地把乔希夹给他的菜,一口口送进嘴里。 饭终于吃得还剩下个碗底,纪晚泽正如释重负地吞下最后一口菜,忽然听见乔希说道:“对了,晚泽,这两天你有看到乐淘么?” 纪晚泽被乔希的话吓得一呛,饭粒进了气管里,要命地咳嗽了起来。 乔希连忙就盛汤给他,让他喝一口,顺气,然后看他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脸色有些发白又警惕地看着自己。 她心里骤然一刺,却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对面这个,此时看起来明显浑身紧绷的男人。 抽了张纸巾,乔希轻轻帮纪晚泽抹掉刚刚一阵咳嗽之后,挂在嘴角饭粒,有些飘乎乎地笑着问道:“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纪晚泽脸色更白,却还是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哪激动了,就是不小心呛了下,你刚说什么来着?” 把手里的纸巾捏着团,乔希转回身丢进纸篓,才慢悠悠地继续道:“哦,我刚问你最近见到乐淘没有,云姨那天说,小望现在还惦着他那只猫呢,听说我送了人,非以为我把它给丢了,一定要去小猫的新主人家看看,他才安心。我今天见到乐淘,她赶着去上课,我也就忘了问。”她说完,忽然转回身,看着纪晚泽问:“你最近问过她么?小猫在她那还好么?” 听乔希这样一说,纪晚泽觉得提到嗓子眼的心脏似乎才归了位,他心里一松,便随口答道:“嗯,似乎还挺好的,据说很听话的样子,你让小望安心,实在不放心,不然让她拍几张照片给小望传过去看看?” 乔希唇角噙着点儿笑意,眼里却有些为难的样子开口道:“是不是不太方便我带小望过去?可……小望这孩子现在正是叛逆期呢,他要做的事,不让他称了意,不知道又要怎么跟云姨和我爸闹,他想去看猫,要是只给他照片……” 纪晚泽看着乔希的表情,刚沉下去的心,再次被提了起来,这时候让乔希去见杜乐淘,他没有丝毫的把握,杜乐淘不会失态,但是,似乎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乔希的要求,便也只能含糊道:“小望最近是不是也快期末了?淘淘这些日子听说是准备考试呢,又要练球,成天地忙,不然等寒假?” 乔希垂眸,敛了敛手边的碗碟,低声应了句,“好,那明天过去,看见小望,你跟他说吧,让他先安心复习功课,有时,你说的话,比云姨、我爸再加上我三个人说都管用。” 纪晚泽再次觉得松了口气,这么一忽儿的功夫,心情几次起伏,一直屏着口气,这会儿一彻底松下来,胃里猛地一阵儿翻江倒海,只觉所有刚勉强咽下肚的晚饭,全在往嗓子眼涌。 他强捺了下,但感觉根本无法捺住,连忙起身,便往卫生间去,起初,他还怕乔希看出来,不敢走得太快,走了两步,却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再也没法佯装,一手捂嘴,一手按着胃,快速便往卫生间冲去。 吕姨晚上请了假要去看朋友,烧好晚饭便走了,乔希见纪晚泽离席,刚站起来要收拾餐桌,却看见纪晚泽走了两步,便忽然疾奔起来,她分外惊愕,喊了声“晚泽”,对方跟没听见一样,下一秒,人已经进了卫生间,她便只听见卫生间的门,咣当一下被关上的声音。 她有些担心地跟过去,站在卫生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询问道:“晚泽,你没事吧?” 纪晚泽正忙着大吐特吐,根本没时间支应乔希,乔希静了会儿没听见回复,再又觉得卫生间里的声响着实不对,干脆一推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乔希愣了几秒,她看见纪晚泽趴在马桶跟前,整个人几乎要栽进马桶里似的,正在哇哇地吐个不停,“晚泽,你这是怎么了?”乔希惊呼了声,跑了过去。 纪晚泽扭头看见乔希,却只来得及说了声,“脏,别过来。”便又转回头,继续呕。 吕姨不在,这样的情况,让乔希有点儿手足无措,她帮着纪晚泽拍了拍背,脑子里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喝醉回来呕吐时,父亲是怎么照顾她的,忙是起来去拧热毛巾,又是打了清水给纪晚泽漱口。 几乎把胆汁都呕了出来,直到吐无可吐,纪晚泽才终于无力地靠在马桶边上,无力又狼狈地看着乔希。 乔希满面忧色,拿着毛巾帮纪晚泽揩拭着身上的狼藉,一边把水递给他,一边问道:“晚泽,你这是怎么了?你喝酒了?吃坏肚子了?还是受凉了?” 卫生间里,这会儿的味道委实是不太好闻,纪晚泽只觉十分难堪,挣扎着要起来,乔希忙去扶他,看着他要去冲水,便先他一步按了,再又想把他从马桶跟前拉起来,却是丝毫也拽不动他。 纪晚泽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两腿发软,倒是脑子格外的清醒,被酸水腐蚀了半天的嗓子,这会儿说话有些黯哑,拍了拍乔希为了扶他,用力的血管都绷起来的手背,虚弱道:“小希,别管我,我缓会儿,自己能起来,你先出去吧,这里……脏……” 乔希却不肯动,但见拉不动纪晚泽,干脆跟他一样席地而坐,握着他的双手,焦急道:“晚泽,告诉我你是怎么了?是吃坏了东西吗?食物中毒还是怎么?要不要我喊医生来?” 纪晚泽摇头,只是推她,“小希,你出去吧,别坐地板上,凉。” 乔希摇头,急的脸都有些发红,“我怎么能放你自己在这,你快说,到底是哪的问题,我该拿什么药给你,还是叫医生过来?” 纪晚泽实在没了办法,只好对她道:“给我倒杯热水来,好么?” “你等着,马上。”乔希听完,风一般地冲出去,不多会儿就拿了热水进来,纪晚泽渐渐缓过些力气来,拿过热水喝了口,借着些乔希的力量,又自己撑着,终于站了起来,被乔希扶着出了卫生间,走到沙发跟前,俩人几乎都跟用尽了力气一样,一起跌了上去。 乔希勉力起来,把纪晚泽扶着坐好,有些气喘吁吁地四处无措地望了望,拿了几个靠垫给纪晚泽垫上,又拿了薄毯给他盖好,然后不知是想起什么,急匆匆地转身又跑走了。 纪晚泽乏力地阖着眼,想安慰乔希几句什么,却是没什么说话的力气,像是个撒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是空的,软的。胃里隐隐还有些疼,脑袋也昏沉了起来,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他张开眼,便看见乔希抱着满怀的药,脸上有种要哭的表情似的站在他面前。 “晚泽,我现在打电话去找医生来,但你好歹先吃点药,这些都是胃药,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该吃什么?” 这么半晌,纪晚泽总算攒了些气力,对着乔希摇头道:“不用喊医生,吃点儿药就好,我大约是着了凉,你看看哪个药是暖胃的……” 乔希忙把手里的药都摊开在沙发上,一个个地仔细地看着说明,最后拿出两样道:“这两个都是,我去给你倒水。” 纪晚泽捏着乔希递给他的药,心里哀哀地叹了声。 他其实知道自己的毛病,吹了风,着了凉,只是一方面,早些年,他初到国外的时候,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饮食不得当,又或者作息不规律的缘故,有一阵儿总是犯胃,后来慢慢好起来,胃不再那么脆弱,偶尔再犯,常是因为情绪紧张,今天闹这样一出,大约是胃里存了凉气,吃东西本就不舒服,情绪再紧绷了下,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原是不想让乔希担心,不想最后却让她更加担心。 吃了药,过了好一阵,胃里渐渐舒服了点儿,纪晚泽别过头,看着一直在他身边,一会儿给他倒热水,一会儿给他擦汗,最后甚至拿了她们女人用的暖宝宝,给他贴在了胃窝上,忙个不停的乔希,心里十分愧疚。 觉得自己终于问题不大了,他才直了直腰,对乔希歉意道:“小希,吓着你了吧,我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吓你了。” 乔希怔了下,见纪晚泽的脸色果然好了些,面上的表情才一松,笑道:“我当然希望你一直健健康康的,可是,这生病的事,谁都难免,有时也由不得自己啊。” 纪晚泽用手捂着胃上微烫的暖宝宝,不可否认,这么热热地贴着的确觉得很舒服,他感激地握了握乔希的手,才要说什么,乔希却又开口道:“晚泽,不过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纪晚泽心里下意识地一紧,瞒着我,尤其是为什么不舒服,能干着急。言情便听弄希道:”以后如果你真的哪里再不舒服了,别你不想我担心,就让我知道问题出在哪,不然,我只纪晚泽迎着弄希的目光点头,或"头点下去时,脑子里混沌地回味了下弄希刚才说的话,只一刻,心里却谏然一惊,刹那间便明白了一件事,弄希知道了……l3l4 第41章 以往情深 ()乔希和纪晚泽到家的时候,乔忠鑫竟是很难得的这个时间已经在家,手里正捧着乔希给他泡的那满满一大瓶葡萄酒,坐在沙发上,满脸笑容地左右端详,见是他们小两口进来,扶了下沙发扶手,想把搭在沙发上的腿放下,站起来,乔希便是赶紧过去拦道:“爸,您脚还没好呢,我们小辈儿的来,您还站起来干什么。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冰@火!中文******$****” 乔忠鑫脸上的笑便愈发慈祥,拉着乔希的手,让她在身边坐下,嘴里直道:“刚我还跟你云姨说,还是闺女贴心,知道我这毛病,马上就讨了秘方来呢,瞧瞧,这酒的颜色多漂亮,一看就能治病。” 乔希忍不住便笑,“瞧您说的,颜色好看就能治病么?不过酒好不好,倒是晚泽的功劳,这酒是他给您特意挑的。” 上次与乔忠鑫有了些龃龉之后,这是翁婿俩第一次见面,纪晚泽见乔希这么说了,便赶紧借坡下驴,有些讨好地对乔忠鑫笑,“爸,小希临时跟我说的这事,时间有些赶,拿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酒,是新采最近签约代理的一个法国酒庄的品牌,我自己喝过,口感还是不错的,想着是治病的药酒,就也没太讲究……” 乔忠鑫对纪晚泽也是难得的好脸色,听了这话,居然夸了句,“我知道你们新近拿了一批进口食品品牌的代理,这事办得漂亮,新采上食品版块,一上来,是得有几样别家没有的好货撑场面,东西选得都不错,有眼光。” 新采最近的确新签了一批品牌的独家代理,为了食品版块上线能一炮打响,但是因为如今电商市场的竞争已经愈发激烈,不能让竞争对手太有准备,这些事暂时还该算是商业机密,除了公司内部的几个高层,并不曾对外宣传过。可听乔忠鑫的话,却是已经了如指掌了似的,不禁让纪晚泽心中暗暗有些不快,想来,公司里少不了他安插的眼线,当初说放手全交给他做,不过就是句空话。 虽是这样想,纪晚泽却也没带出不满的情绪,仍是不动声色地笑道:“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要说程序和网站构架上,我还能算是行家,真到了经营层面,做很多决定的时候,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出了差错,影响新采的发展,辜负了您的信任呢。” 乔忠鑫大约今天心情十分得好,听了纪晚泽的话,笑得愈发开怀,“你也不用这么自谦,要说他纪东升的儿子,做生意上能差到哪去?你爸这辈子,也不过就是临老了,下错那一步棋……” 乔希听见乔忠鑫说到这,不禁有些揪心,怕又提起万信之前的失败,惹得纪晚泽不痛快,俩人再冲突起来,忙就岔开话题道:“爸,云姨和小望呢?怎么不见人?” “乔望在楼上,老师给他补课呢,快期末了,临阵磨枪,你云姨刚才好像是接电话去了……”乔忠鑫说着话转头,撩着嗓子喊:“丽琼,人呢?小希跟姑爷都来了半天了,你这会儿忙什么去了?” 书房里遥遥传来云丽琼的答应声,房门一开,她拿着电话出来,看见乔希,脸上现出些如释重负的表情,忙是捂了话筒对乔希招手,“小希,你来了正好,过来接个电话,是你舅母打来的。” 乔希微微有些诧异地站起来走过去,从云丽琼手里接过电话,对着纪晚泽和乔忠鑫那边使了个眼色,云丽琼会意,低声道:“你接电话去吧,我过去跟他们说会儿话。” 乔希的外公在乔希刚出世不久就过世了,她外婆只有一儿一女,如今跟着儿子在一处住,乔希与他们自小往来并不多,尤其是母亲去世之后,山高路远的,有时一两年,她才回去一次,当初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就要接外婆过来,外婆却一直不肯,直到母亲走了,他父亲也是在这边给老太太置办好了住处要给老太太接过来,老人家却只说故土难离,如何也不肯进城,后来慢慢也就作罢,舅母起初对老太太的决定很是不满,但是乡下地方,跟城里毕竟不一样,没几个儿媳妇敢跟婆婆叫板,也不好坚持什么,但恐是又觉得这样好的亲戚家,她沾不上光,心里憋屈,便总是写信,打电话回来。 乔希交际上本就有所欠缺,跟这舅母也没多亲,话总是说不上什么,舅母又不好把电话打给乔忠鑫,一来二去的,竟是跟乔忠鑫的新媳妇云丽琼攀上了交情,有事没事便打电话来。 云丽琼接她的电话也是尴尬,但不能不顾乔希的面子,每每都是好言哄着,私底下没事就给老家汇钱寄东西,乔希对此很是感激,尤其每次舅母来电话,云丽琼知道她接了也不知说什么好,便总是替她挡了,这回却是主动喊她听电话,却是第一次。 乔希拿起电话进了书房,听着舅母在那边亲亲热热地喊她,也只好礼貌地与她寒暄,问起舅舅和她身体好不好,外婆可是还硬朗。 乔希这样一问,那边却是立刻道:“快别说你外婆了,这老太太人越老越是倔,前阵子非要自己拆洗被子,结果把腰给闪了,起初也没当什么,现在竟然下不了地了,我跟你舅带她去瞧大夫,县城的医生给开了几贴子膏药,没想到腰没见治好,皮却倒都快贴烂了,我这直说让她进城,找你们,寻个你们城里的什么专家门诊给好好瞅瞅的,哪知道老太太怎么都是不肯,还不许我跟你们说,就只说过些日子就好了,你还要回来给她做寿,现在不愿意折腾。” 乔希听得心里一紧,忙道:“那外婆现在还是下不了地么?” “也不是全下不了,有人扶着,许是还能走几步,她自己就完全不行了,你也知道,你哥跟你嫂子都得盯着那鸡场,你舅舅自己的身子骨都跟个废人似的,我一个人,还要盯着咱们家里开的那个小卖部,还要看着你大外甥,又得张罗一家老小的吃喝,哪里顾得过来,这些日子都是愁死我了呢。” 乔希听了舅母的话,也是茫然,这边沉吟着,那头就已经开口道:“你云姨刚劝我,说是不行就雇个老妈子照顾,可给你外婆交给外人到底是不放心,而且好歹不是得给她腰治好了不是,难不成就让老太太一直这么瘫在床上?我现在也没了主心骨儿,你外婆就你这么一个白眼儿,疼得眼珠子似的,这事还得是你拿个主张,看看到底是怎么着才好。” 乔希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才说道:“舅妈,我本来是一放寒假就要回去的,不然我过几天把最后的这点儿课结了,就请假回去,劝劝外婆去把腰先治了,她不愿这么远到我们这边来,你们那里县城大夫不行,不然就找人在省城找个大夫,或者是让外婆过去,或者是看看能不能把大夫接家里来给她治病,您看这样行么?” 乔希这么说,似乎也并不是太对她舅母的心思,不过电话那边倒也没多说什么,挺痛快道:“行啊,你过来就好办了,你外婆听你的,你说一句,比我们一家子说一百句都顶用,那我们可就盼着你赶紧过来了。” 挂了舅母的电话,乔希从书房出来,晚饭已经有凉菜在往桌上摆。 牟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跟乔忠鑫和纪晚泽说着话,云丽琼在旁边帮着阿姨摆着餐桌,乔希过去帮忙,路过三个男人时,跟牟阳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又谢道:“牟阳,今儿还麻烦你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牟阳不太在意地摆摆手,“没事,这些日子乔伯伯正是非要我休年假呢,整天都是闲着,也没事做。” 纪晚泽听他们对话,露出些疑惑的表情,乔希便解释道:“今天咱们出门酒忘了放在你车上,还是劳烦牟阳回去帮咱们拿的。” 纪晚泽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刚还想呢,酒怎么已经到了爸的手里,原是牟助理帮忙拿的,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牟阳轻牵了下唇角,没再言语,那边云丽琼便已经喊着上桌开饭,又忙着去叫乔望下楼。 一大家子人都在饭桌上落了座,边吃边闲聊几句什么,云丽琼便想起刚才那通电话道:“小希,最后同你舅母怎么说的?我这想着要不还是咱们派人去给你外婆接过来?” 乔希摇头道:“外婆现在腰坏了,行动不便,又是一把年纪,这会儿接过来恐怕倒是不行,我是想着,我下周就过去,到那边看看,能不能就近找个好点儿的大夫,先给她治着,什么事,都好歹等她能下地走路再商量。” “过几天?”纪晚泽听完问道:“你不是还得大半个月才放寒假么?这会儿正是期末,你能走么?” 乔希点头,“我的课都结课早,下周就都差不多了,我跟学校请假,到时候就是期末考试跟阅卷的事需要让同事帮忙下,倒不至于走不开,就是外婆那边县城省城里,我都没什么熟人,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个好大夫。” 纪晚泽蹙眉,“不能过了元旦再去么?我这会儿正是走不开的时候,怎么也还得忙上半个月,我在那边,倒是能找到几个同学跟朋友,让他们想想办法,你略等我十几天,等我把新采的事都交代妥了,陪你一块儿过去。” 乔希有些为难,“十几天实在是太久了,外婆现在都不能下地,难道还要让老人家在床上再躺上个半个月么?” 纪晚泽听了也有点儿无措,纠结着的时候,牟阳淡淡开口道:“我最近休假,正想着去看看我爸,我爸现在住的地方离你外婆那也就不到200里,那里的医院我倒是熟,我先跟你一起去你外婆那帮她找了大夫,再去探我爸就是了。” 乔希和纪晚泽还都未置可否,乔忠鑫却是拍板道:“这倒是不错,有牟阳跟着过去,我还放心点儿,牟阳,去看你爸,也跟你爸说,他要什么田园生活,这也七八年了,差不多该过够了吧,回来吧,回来还有人跟我下棋、喝茶,做做伴,他自己一个人在那头,也不说找个老伴儿,见天的田间地头转悠,还拍了照片来跟我说过得好,我怎么看着那么凄凉心酸呢。乔希这边给她外婆治了病,要是能劝了老太太回来,你就干脆受累,给俩老的想办法都给我接回来吧。” 话说到这样,似乎也就没了客气和拒绝的余地,纪晚泽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牟阳道:“这下又要这么麻烦牟助理,还真是过意不去了。” 牟阳正是看见乔忠鑫的筷子伸向碟子的一个虾仁,手疾眼快地抬手拦道:“乔伯伯,海鲜忌口啊,您又忘了么?” 看见乔忠鑫讪讪笑着收了筷子,才转头过来对纪晚泽道:“佟老师的母亲,也跟我的外婆一样的,乔希就算没时间,我自己过去一趟都是应当的,没什么可谢的。” 纪晚泽被堵了一句,一时表情有些悻悻,过了会儿才对乔希说:“我这边忙完,要是你还没回来,我就过去找你,看病的事,你宽心,我一会儿给我同学打电话,让他现在就帮着找找当地最好的大夫。” 乔希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好似忽然掠过一丝不安,一时却不知道是为了外婆的病,还是别的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这段日子真的是有点儿忙,总是来不及回复留言,那就在这啰嗦几句哈。 前边那章,大伙似乎有点儿误会,还是那话,纪先生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也不全是坏人,他那么跟乔希说,其实是变相跟乔希表明态度,他跟杜乐淘不会继续有牵扯了,只是最后帮他同学杜乐超尽这点儿心,然后杜乐淘出国,俩人天各一方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说是让乔希照顾,是想说,他以后不出面的意思,并不真让乔希还去管杜乐淘的事,但是俩人在一个学校,他去接一次乔希都能偶遇杜乐淘,想着这俩人在学校难免见到,乔望又惦记去看猫,怕是总会碰到,怕杜乐淘说了什么,让乔希生气,才有后边那句。而乔希当然也不可能还巴巴地去照顾杜乐淘,纪晚泽不是也说了,有席悦呢,她说好,是说她明白纪晚泽的意思了。 总的来说,上章要说的其实是怎么个事。 有时候吧,这夫妻之间,只要是想长长久久地过下去的,有些事上,真的不好都说破了,心照不宣反是好的。 最后,我大概还是要忙一阵,评论未必能及时回复,大伙多担待,今天看见还能送红包,就捡着我能送的几个妞都送了红包过去,作者上年纪了,写故事纯是爱好,文写的不好,节奏又慢,让大伙儿着急,也只能这样聊表心意了,就当是给觉得情节拖沓的妹子,看的那些章节买单了,又或者,找到其他的好文,能去看看别的。反正无论如何,谢谢亲爱的们,你们曾经在,或者还在的每一个,愿意忍受我这种碎嘴子的写故事方式,我都觉得特别幸福~~鞠躬,群么~l3l4 第42章 以往情深 ()新采当真是到了最忙的时候,眼看就是圣诞连着元旦两个大促的最好时机,电商们之间都在大打广告、价格战,再加上新采食品板块安排在元旦上市,这会儿正是筹备的最后阶段,是故更样样少不得纪晚泽,一大早,乔希还没出门,他那边接了个电话,火烧眉毛似的,早饭也顾不上,就要往外跑。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请到看最新章节****** 乔希忙让吕姨捡着简单好带的东西拿了两样,放在饭盒里,看他换好衣服拿了公文包下楼,过去放到他手里嘱咐道:“得空记得吃口东西,前几天吐成那样,也不知道胃好彻底没有,可别再又不舒服了。” 说起那天的事,纪晚泽不知怎么就有几分心虚,虽是急着要走,却还是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小希,刚才公司来电话说,系统后台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现在单品页面,很多打开都是乱码,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乔希听了一乐,“我知道你公事忙,就是让你抽空吃点东西。” 纪晚泽不自在地笑笑,拿了饭盒要走,又想起乔希就要出门的事,到了门口,回头又说道:“那个……小希,你回外婆那边要准备带什么东西,我让小李跟着你去买,或者你要什么告诉我,我找人帮你预备。” “没事,你不用管我了,快走吧,不是着急去公司么?”乔希对他挥手说。 乔希到了学校,先到系主任那里请了假,又跟邢老师交代好,后边她这里需要帮忙的,考试阅卷之类的事,然后有点儿歉意道:“邢老师,真是不好意思,我一有事,就总是要麻烦你。” 邢老师倒不以为意,“不算个事,到了这会儿你那边其实也都差不多了,没什么要操心,以往我家里孩子生病,还是岳父住院那阵,不也没少麻烦你替我代课。” 俩人正客气着,辛鹏正好进了办公室,乔希见他来了,便也开口托付道:“小辛,我下周要出趟门,我这边的事都托给邢老师了,回头我跟凌老说下,看看你这边考试、阅卷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给邢老师搭把手。” 辛鹏怔了下,有点儿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乔老师,我下周有点儿事,也要出门……刚跟凌老那边请过假……” 邢老师听完,不由得笑道:“眼看圣诞节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出去,不是提前约好一起去过节的吧?” 乔希知道邢老师是玩笑,并不在意,辛鹏却是脸上一红,张口结舌地才要解释,门口这会儿忽然急匆匆跑进来一个新闻系的小助教,看见乔希,上气不接下气地拉着她说:“乔老师,那个,我们系传播专业那个杜乐淘跟您认识的是吧,刚才她在课堂上晕倒……我们谢老师说,您跟她交代过多关照这个学生的,好像是有关系,让我跟你说下,她……家在外地,我们也不知道这边联系她什么人才好,让您去看看。” 乔希听得脸色一变,拉着那个小助教就往外跑,辛鹏便也顾不得还解释什么,跟着她俩一起跑了出去。 几个人一路往医务室跑,辛鹏抓着那个助教就直问,“怎么忽然晕倒的?心脏的问题,还是什么其他问题?当时用什么急救措施了么?” 小助教被问的发懵,摇头道:“不知道啊,才上课没几分钟,她忽然就从椅子上栽下去了,脸上煞白的,不省人事,头磕到桌子角,还流了不少血,我们都吓坏了,喊她半天不应,也不敢随便动,就立即去医务室喊人了……” 乔希这会儿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尤其是听完小助教的描述,脸上更是一丝血色也见不到,连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趔趄,辛鹏赶紧过去搀住她安抚道:“乔老师,您别着急,听情况应该不是心脏的问题,也许就是普通的低血糖,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的……” 说话间到了医务室的楼,远远就看见一间屋的门口围满了学生,几个过去拨开众人,推门就走了进去,医务室的大夫蹙眉转头,“不是告诉你们学生都在门口等么……”话没说完,看见几个来人,却咧嘴笑了,对着乔希道:“乔老师,您怎么来了,这不是刘老师班里的学生么,谢老师正说喊她们班主任过来呢。” 看着这大夫表情轻松的样子,乔希心里略宽,勉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一张口,说话却还带着微微的颤音,“杜乐淘是……是我朋友的妹妹,我……来看看……她没什么大事吧?” 那大夫听完摇头叹息,“是您朋友的妹妹啊,那她醒了,您可得好好说说她,现在的小姑娘啊,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想着减肥,有那真胖的倒也罢了,可这个姑娘看着够苗条了,怎么还学人家节食减肥的,她这明显就是节食过度引起的营养不良造成的昏厥,仗着年轻,就这么糟蹋身体,怎么行?” 乔希听完大夫的话愣怔了下,心头一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往里间瞄了眼,才又开口问大夫,“那现在怎么办?是吃点儿东西就好了么?” 大夫摇了摇头,“现在看,重度营养不良,加上内分泌紊乱,得挂几瓶营养液才行,不过这倒不是大问题,好歹年轻,身体底子好,应该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就是她这头上还伤了块,止血处理我是做完了,可头皮这部分的皮肤都薄,伤口要是处理不好,我怕是会留疤,最好还是去正规医院看看,要不要缝几针。” 几个人正说着话的时候,杜乐淘的班主任也匆匆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咋呼道:“我们班那学生怎么样了?有生命危险么?” 大夫看见她更是笑,“刘老师,你们班最近这是怎么了,上礼拜就有个在寝室晕了,送过来,这礼拜又一个,还都是减肥闹的,你们这班级文化可出现问题啦……” 刘老师听得直瞪眼,“减肥?杜乐淘也减肥?不能够啊,瘦得一把骨头了似的,减什么减……” 大夫笑笑,“现在的姑娘不都这样吗,刘老师,您学生这边没什么事了,这不,乔老师说是她熟人,等学生一会儿醒了,就让乔老师带她走吧,您快把您班里的学生带走吧,都堵我门口堵半天了。” 刘老师这才注意到乔希,也想起前些日子乔希托付过她,多照顾过这个学生,便跟乔希说道:“行,小乔,那这边你看着点儿,联系她家里人还是怎么的,我带着我们学生先回去了,回去得好好教育教育他们,谁再敢给我减肥,考满分我也给他挂科。” 刘老师絮絮叨叨地走了,小助教见也没她什么事,便也跟乔希打了招呼出了医务室,一时间医务室里忽地清静了下来。 大夫看了眼表,对乔希说:“这瓶液输完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够了,然后您带她到医院看看吧,处理完伤口,看看是不是还需要继续输液,按我的经验看,她恐怕还得再吊几瓶营养液。” 医务室的里外间隔着个帘子,乔希又瞄了眼里间,站起来道:“我现在方便看看她去么?” 大夫点头,“去吧,没准一会儿也就醒了,要是醒了,别让她激动,少说话。” 撩开帘子进去,乔希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杜乐淘,脸色几乎跟床上的被单一样惨白,额上敷着块纱布,领口上还能看见星星点点的血迹,一副惨淡而狼狈的样子。 乔希看着这样的她,不知怎么,腿有些发软,似乎撑不住似的,一下子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刚刚那一刻,听说她晕了,心里乱的没有一点儿章法,真是怕她会出什么事,这会儿知道没事了,才去细想,自己怎么会怕得那样,自己并不恨她,却也肯定说不上喜欢她,原来刚刚最揪心的那一刻,怕她真有什么好歹,或许是有种本能的对生死的畏惧,但是更多,似乎是潜意识里觉得,杜乐淘若是在这当口有了什么事,她跟纪晚泽之间,恐怕便是永远也好不了了。 现在知道她不会有事,又知道了她的病因,心里却又生出些涩然来,别人不知道,她却明白,杜乐淘自然不是在减肥,过度节食……或许是茶饭不思吧…… 纪晚泽和杜乐淘,短短一两周的时间,一个大病了两场,一个晕倒在课堂,根由全系在一处,到底是她是那个始作俑者,还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所有的一切,是错在这场她执意开始的婚姻,还是错在他们不该开始的爱情? 而他们三个人之间,到底又是谁欠了谁的幸福? 辛鹏在门口小声的问话,打断了乔希胡思乱想,“乔老师,一会儿送她去医院的话,我是不是帮您先去叫下车,开到医务室的门口来?” 乔希这才想起,应该给纪晚泽打个电话,无论如何,不管他们此刻是什么关系,在这个城市,似乎纪晚泽才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出来的仓促没带手机,找辛鹏借了电话给纪晚泽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多声,纪晚泽的声音才在电话对面响起,“您好?哪位?”他问,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似的。 乔希心里苦笑了下,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晚泽,是我,乔希,我和你说个事,你别着急,乐淘刚刚在课堂上晕倒了,大夫说是……因为减肥节食过度引起的营养不良,而且她头上还受了点儿伤,大约要去医院处理下,你看,你是不是要过来看看,我们现在还在学校的医务室,她人这会儿没醒,医务室的大夫倒说问题不是很大,说输完现在这瓶液就可以带她走,你是到学校来,还是一会儿,我们到了医院你再过去?” 电话另一端沉寂的有些诡异,好半天没有丝毫的声音,乔希几乎以为电话断了线,刚要再说话的时候,才听见纪晚泽的声音道:“我……这实在忙得走不开,小希,我让小李和席悦现在就过去找你,你先受累再关照下,等等他们。” 乔希似乎有些意外,不禁问道:“你不过来了么?” 纪晚泽迟疑了下道:“我就不去了,有什么事,你就交代给席悦吧,小希,我这儿还有好多事要处理,那先这样,我让席悦马上给你打电话,好么?” 乔希“嗯”了声,挂了电话,一抬眼,却看见床上的杜乐淘此时睁了眼,两眼无神地望着她,她忙起身过去,“乐淘,感觉好点儿了么?大夫说你是营养不良,没什么大问题,你别害怕……” 杜乐淘直勾勾地看着她,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乔希有些慌张地抬起手指,在她眼前晃道:“乐淘,你看得见我么?” 杜乐淘的眼珠随着她的手指动了两下,才忽然虚弱地开口道:“他不来,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妞们,我家的小妞昨天忽然发烧,上吐下泻的,我在医院呆了多半夜,也没顾上上网,这周后几天日更,把落下的补上。l3l4 第43章 以往情深 ()乔希心中一突,脸上关切的神色,不觉迅速便冷了下去,直起腰,僵着脊背,淡淡道:“你是说晚泽么?他这几天公事太忙,恐怕很难抽出空来看你了……” 床上躺着的姑娘,听着她的话,眼里哀哀切切的,有水汽一点点聚拢,眼看便要决堤,乔希看着心口发堵,干脆别过了头,手里的电话这时恰是响了,她以为是席悦打来的,也未多想,拿起来便接。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电话那端的人,听了她的声音却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是辛鹏的电话么?” 乔希这才想起这手机是辛鹏的,忙道歉道:“是是,不好意思,您等一下,我拿给他。” 乔希拿着电话到外间递给辛鹏,看见辛鹏接了,“哦”了几声,眼神有几分不自在地瞟她一眼,然后垂了头,压低声音道:“妈,您瞎琢磨什么呢?是我同事。” 又是絮絮了几句,辛鹏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看了眼,便对着电话说道:“妈,我这有电话进来,有事一会儿说。” 这次的电话是席悦打来的,辛鹏又把手机交给了乔希。 席悦是干脆利落的性子,听见乔希的声音,旁的废话没有,问了地址,就说马上到。 站在医务室的外间,挂了席悦的电话,乔希再没了想进去跟杜乐淘共处一室的*,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虽然知道有些失礼,却还是找了借口对辛鹏道:“小辛,不好意思,麻烦你在这照看会儿,我要回去下,原本后边还有一节课的,得去跟其他老师商量下,看看能不能倒开。” 辛鹏忙不迭地点头,“您放心,我在这看着就好。” 早上十点,太阳看着和煦,照在身上却没什么热度,走出医务室的大楼,冷风一嗖,乔希才发觉,之前一路跑得急,又是满心惊惧,后心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透了似的,这会儿,一投入冷风里,禁不住猛地一个寒战。之前急着出门,外套也没穿上,风没遮没挡地透过毛衫就打在了身上,刺骨的冷,她抱紧了双臂,加快了脚底下步子,正准备不管不顾地先跑回办公楼再说,身后却是有只手猛地拉了她一下。 “乔老师,先穿这件外套吧。”乔希还没回头,便觉一阵暖意从背后覆来,转头就看见辛鹏刚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正捞起一边的袖子,等着她穿上,看她看过来,才腼腆地笑笑道:“从医务室借的,您先凑合穿着,别着凉了。” 那是件十分宽大的男士棉服,袖子太长,乔希套上,手一时从袖管里伸不出,辛鹏见了,便弯下腰去帮她拉好拉链,乔希穿好了外套,还没来得及道谢,辛鹏已经一边给手呵着气,一边转头跑回了楼里。 乔希怔怔地看着那男孩儿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门口,好一会儿,才转回身往办公楼走去。 和其他的老师倒好了课,安排好了她这边的事,乔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却迟迟不愿走出办公室,直到席悦的电话又到了,说是已经到了学校门口,她才不得不出了办公楼,又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到了那边的大楼跟前,恰好小李开着车也到了,车一停稳,席悦就跳了下来,看见乔希,过去挽住她,第一句话便问:“乔老师,那孩子不是自杀吧?” 倒把乔希问得一愣,好一会儿缓过神来,勉强笑笑道:“悦姐,您说什么呢,她就是节食过度,营养不良在课堂上晕了,什么自杀啊?” 席悦大概也觉失言,尴尬地笑了下,“那个……我也没听清楚,一道上自己瞎猜来着,那要就是营养不良,事不大,送回家就得了,你该忙什么,忙什么,这交给我了。” 乔希摇了下头,“晕倒时说是磕到脑袋了,头上伤了一处,我们医务室的大夫建议她去医院处理下伤口,总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在学校里出的事,学校里不过问也不好,咱们一起带她去医院吧。” 几个人进了医务室的时候,杜乐淘已经输完之前的吊瓶,大夫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她摇摇欲坠地歪在床头,似是想要站起来,刚一起身,人晃了下,便又栽了回去。 席悦见了,忙道:“你快别动了,别再摔了哪,大伙都麻烦。”说着过去就要扶她。 杜乐淘迷茫地看了眼席悦,乔希淡淡地开口介绍道:“这是席悦,晚泽的助理,晚泽让她过来看看你。” 杜乐淘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子便有了神采,转头灼灼地望着席悦。 席悦被这眼神盯得不乐意,不冷不热地说道:“你别看我,老板就说让我过来帮乔老师照顾下你,别的什么也没说,走吧,咱先去医院。” 看着小小的一个人,席悦架了一把,却是没拉起她来,皱眉看了眼跟前的几个人,见辛鹏也没穿白大褂,便问道:“你是她同学吧,快过来帮个忙,给她架车里去。” 辛鹏一愣,乔希忙说:“这是我们那新来的助教,过来帮我的。” 席悦是个大喇喇的性子,听乔希说完,便道:“那也行啊,这位助教小哥,帮忙别光看着呀,没瞧见我弄不走她么?” 辛鹏闻言赶紧过去,到了跟前,看着杜乐淘,却有点儿不知道怎么下手,席悦便建议道:“你干脆给她抱车里去吧。” 辛鹏有点儿尴尬地看了眼杜乐淘,席悦那边却已经在催,最后也只好小声跟杜乐淘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一伸胳膊,给她抄进了怀里,抱着往外走。 把杜乐淘放进了车里,辛鹏看看乔希,迟疑道:“乔老师,还需要我跟您过去么?” 乔希忙摇头道:“小辛,快回去忙你的吧,这已经够麻烦你了。” 车门关上,开出去不远,坐在副驾驶的席悦,从观后镜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辛鹏,回头笑笑地跟乔希说:“你这小助理不错啊,挺实在有眼力见的。” “他不是我的助理,是我导师的助教,刚分到我们办公室的。”乔希回头看了眼辛鹏逐渐模糊的身影,对着席悦解释道。 席悦不太在意地“哦”了声,回头看着歪在车里病恹恹闭着眼的杜乐淘,压低了声音问乔希,“她上你的课的时候晕的么?” 乔希摇头,“我现在不教她们了,是别的老师知道我们认识,过来喊我的。” 席悦撇了撇嘴,睨了杜乐淘一眼,转回身去叹了声,“乔老师心眼真是好啊,这年头大街上摔到个人,看见都没人敢扶的,她既是没晕在你眼前,你管她干什么?” 乔希讪讪地一笑,只是默然。 到了医院,医生果然说伤口要进行下缝合处理,然后继续输液,留院观察。 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席悦跟乔希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杜乐淘,一时有些无言,沉了下,席悦才道:“乔老师,你也回去吧,这有我就得了,不是要输四袋液么,都输完,怎么也要到了下午了,犯不上咱俩就这么守着她一个。真有什么别的事,小李就在外边呢,我喊他就行。” 乔希心里也并不愿多呆,听见席悦这么说,立即说道:“悦姐,那麻烦你了,我就先回学校了。”她客套完,刚转身要走,却听见杜乐淘的声音,在身后小声地喊她,“乔老师……” 她蹙眉站住,转身看她。 因为接着眉骨的地方刚缝了针,杜乐淘的眼睛略略有些肿,衬着惨白的一张脸,有种说不出的可怜兮兮的味道,乔希心底轻叹了声,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便扬起唇角,软下声音,问道:“怎么了,乐淘,找我还有事?” 杜乐淘咬着唇,极紧张的样子,半天才开口道:“乔老师,我能和您说会儿话么?” 乔希怔了怔,还未置可否,席悦却警惕道:“说什么?有什么话,你跟我说就行,乔老师还有事呢。” 乔希无奈笑笑,“你现在还虚弱着呢,大夫让你说少话,有话,等你好了咱们再说?” 杜乐淘却是小心却又固执地看着乔希道:“乔老师,我就说几句话,好么?” 席悦再要拦住,乔希却对她摇摇头,拉开病床旁边的椅子,对杜乐淘说道:“好,那你说吧。” 席悦双手抱臂,站在一边斜睨着这两个人,杜乐淘看看她,又看看乔希,窘迫地开口道:“我能单独和您说么?” 席悦气得瞪眼,见乔希转回头来对歉意地笑笑,终是也不好继续坚持,拍了拍乔希的肩膀,转身出了病房。 席悦的眼神太过锐利,让杜乐淘心里发怵,眼见她走了,心里松了口气,可是再看看乔希,那淡然疏离的神态,不带一丝喜怒的样子,心里又更慌乱了起来。 她不说话,乔希却也不急,就静静坐在那里等她开口,默了好一会儿,杜乐淘才终于开口道:“乔老师,我……我和纪晚泽很早就认识了。” 乔希挑了下眉梢,并没接她的话,杜乐淘局促地舌忝舌忝唇,便又接着说:“我……十五岁那年,就认识纪晚泽了。” 乔希点头,似乎并无意外的样子,只等着她继续说下去,这让杜乐淘倒更加无措了起来,梗了半天,才道:“所以,我比您更了解他……” 乔希听她这样说了,这才终于笑着开了口,“乐淘,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了解不了解,跟认识多久,似乎并没有关系吧,如果你一定认为有关系的话,那……晚泽十五岁那年,我也已经认识他了……可这很重要么?” 乔希的答案似乎有些超出了杜乐淘的预料,她微张着嘴,有些呆愣,过了许久,才终于又开口道:“那……您爱他么?”l3l4 第44章 以往情深 ()病房的窗帘大约是坏了一个挂钩,两扇的中间,泄出条不宽不窄的缝子,正午的明媚阳光就从这条缝隙中,直直地照进了屋子里,越过窗台,跨过走道,印在了杜乐淘盖的被子上。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雪白的被单上有块并不太显眼的污渍,却在这阳光的照耀下无所遁形,暗黄的一块,衬着周围的洁白,只觉那么刺目,乔希看得异常难受,强迫症似的,下意识地伸手去抚,似乎抹一下,便能干净了似的。 杜乐淘屏息等着乔希的答复,却许久不见她开口,再去看她,只见她目光迷离地看着自己的被单,然后伸出手,纤细修长的手指神经质般地抚上被单上的一抹阳光,无名指上,婚戒的钻石,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刺得她眼窝发酸,她只觉心里狠狠一疼,禁不住又扬声问了句,“乔老师,你到底爱不爱纪晚泽?” 杜乐淘再次急切出口的声调有些尖利,她自己也被唬得一愣,一下子咬紧嘴唇,紧张地看着乔希。乔希手下的动作停了下,再抬头看着杜乐淘紧张而惊惧的神色,一下子就笑了。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儿,然后清清淡淡地开口道:“乐淘,这个问题不该你来问我。” 杜乐淘有些怔忪,直觉回嘴道:“为什么?” 乔希便又笑,调转了目光,眯起眼看向那一处碍眼的污渍,似乎还在忖着怎么才能让它不那么显眼,默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说道:“问一个女人是不是爱一个男人,这样的问题,能问得这么堂而皇之的,或者是她的闺蜜,或者是那个男人自己,任何外人,这么问,应该都有些不太妥当。” 杜乐淘噤了下,脑袋里一时有些混沌,面对这样一个答案之后,一下不知这场谈话还要怎么进行下去,却又被心里的急切逼得几乎无路可走。 那天在学校里见到纪晚泽,她以为他是来找她,以为他终于回心转意,欣喜得无以复加,隔着一个路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的面前,她以为迎接她的,将是热情的笑脸,甚或是,温暖的怀抱,不想,他看到她,却是一副意外甚至有些愕然的模样。 从没见过他这么客套疏离的态度对她,面对她殷切的笑脸,却只是随口问她复习的如何,再又问起小猫是不是还好,问过,见她怔怔的,并不回答,蹙了下眉,转身便要走,她情急之下拉他,他却被烫到似地挥开,然后淡漠道:“别这样,乔希看到不好。” 那是让她陌生的纪晚泽,无论何时何地,哪怕是当初,她那样不留情面地拒绝过他之后,他也从没有这样对她不假辞色过,那一刻,她几乎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只是她还是无法相信,纪晚泽会在一夕之间对她的感情就消失殆尽,他这样对她,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是乔希已经知道了一切,而他则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所有一切的关键源头,似乎便只把握在眼前这个,看着凡事似乎都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女人身上。 她既然不在意,为什么还要紧紧抓着?杜乐淘孤注一掷地想着,只要她会离开,一切就都还有救,无论多早晚,只要她能放手,她就能一直等下去。 杜乐淘心中明明慌得无所适从,却还是硬着头皮又去问乔希,结巴着,几乎有些连贯不起句子,却不肯放弃最后的一点期望。 “乔……老师,您会离开他是不是……我是说……不是现在,但早晚有一天,您会离开他,是不是?” 乔希眼神再又落回杜乐淘的身上,女孩儿目光中的祈求与渴望,让她心头发涩,她有些怆然,却依旧是笑,“这样的问题,似乎也不该是你来问我。” 杜乐淘大睁着双眼,无助地看着笑容依旧平静的乔希,那么渴切想知道的答案,却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甘心的,她翕动着唇,几乎带了哭腔,“乔老师……”她想开口求她离开纪晚泽,却终究没有勇气把这样厚颜无耻的话说出口,梗了许久,最后却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哀哀道:“我喜欢他……您知道的,我喜欢他……” 乔希叹息,从包里拿了纸巾递到杜乐淘手中,等她一点点止住了哭泣,才开口道:“乐淘,你现在还小,也许有很多道理还都是似是而非,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知道,女人与女人之间,是不存在任何感情问题的,哪怕是关系到同一个男人。你所有关于感情的疑问,永远都不需要问我,你想要知道的答案,我也不可能会帮到你。你到底怎么想,更无须来告诉我。”她说完,站起身,看着愣愣看着她的杜乐淘,再又是弯唇一笑,“好了,乐淘,你好好休息吧,下周你们是不是就有考试了,养好身体,别耽误了考试。” 眼看着没有说出任何结论,乔希就要走,杜乐淘有些傻眼,情急之下欠起身,便要去拉她,只是一下子忘了自己正挂着吊瓶,手还没碰到乔希的衣襟,却险些把挂瓶带倒,乔希吓了一跳,忙去帮她扶稳吊瓶,眼看输液的管子已经出现回血,立即把杜乐淘的手压了下去,紧盯着血又倒了回去,才嘶了口气道:“乐淘,你这是干什么?” 杜乐淘怕她又要走,空着那只手一把拽住她压着自己手背上的手,几乎是口不择言地说道:“乔老师,那我只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好不好,您跟纪晚泽结婚并不是出于您的本意是不是?您嫁给他之前,难道就没有过喜欢的人么?” 乔希看了看她,然后轻轻拉开她的手,唇边虽然依旧挂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终是带出了些无奈的疲惫,“乐淘,你以为现在的年代,还有人的婚姻是可以被迫的么?” 杜乐淘愕然,“您是说您是心甘情愿地嫁给纪晚泽的么?” 乔希表情肃了肃,再又打量了一遍输液瓶和管子的状态都是正常的,慢慢起身,才回答道:“我是说,我们两个,当然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选择的我们的婚姻。” “这不可能!”杜乐淘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道。 乔希挑了下眉梢,好整以暇地开口,“如果现在有人逼着你马上结婚,理由你不能抗拒,但另一半却不是你想嫁的那个人,你会答应么?” “当然不会。”杜乐淘摇头道,一脸警惕的神色看着乔希。 “所以……其实基本上每个正常人,也都和你是一样的想法。”乔希说,说完没再等杜乐淘的反应,转身出了病房。 席悦守在病房门口,正在有些焦虑地走来走去,看见乔希过来,有些担心地迎上去道:“乔老师,你没事吧?” 乔希摇头,笑道:“我有什么事啊,有事的不是躺在病床上么?悦姐,那我走了,学校还有事,这边就麻烦你了。” 回学校的路并不远,乔希没让小李送她回去,也没有搭车,一路走,一路想着之前跟杜乐淘的对话,原是件让人并不愉快的事,可是这会儿再想,她却觉得异常讽刺,甚至可笑。 她到底是个虚伪而怯懦的人,同任何人也不愿有丝毫正面的冲突可能,能避免的,便极力去避免,而面对杜乐淘,想要做到这点,似乎更是十分容易,她终究还是个小丫头,又是直愣愣的不懂迂回的性子,倒显得自己在欺负小孩儿似的。虽然,她即便是打着太极,却也并没唬她,在她心里,她们两个的确没有任何谈话的必要,无论是婚姻还是爱情,都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之间的事,对于这样的事,两个女人又能谈出什么结果?难道还能和竞拍商品一样,价高者得么? 她想着,自嘲地笑笑,又忽地想起杜乐淘说,她十五岁时便已经认识纪晚泽,原来,他们之间很早以前便有渊源了,那么当初他们结婚前,她打听到纪晚泽还没有女朋友,彼时是不是他正在等她长大呢?只是还没等到,她便横插/进来一杠子…… 这样算的话,当初他们的婚姻,该说她是趁火打劫,还是捷足先登呢? 这么毫无头绪地胡思乱想着,回过神时,就已经回到了学校,乔希原本上午的课倒到了下午的第二堂,这会儿刚过了午休的时间,离着上课还有不少的时间,她不愿再去琢磨那些烦心的事,便干脆拿了前几天准备论文时找出的书,摊开本子开始做摘要。 写了没几行,忽然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乔希这才觉出有些饿,想起自己午饭居然忘了吃,一抬头,便看见辛鹏正在她旁边的桌边,面前放着几个打开盖子的餐盒,他则正在从袋子里往外拿筷子,见她看过来便说道:“乔老师还没吃中午饭吧,我正好刚买完饭,买得多,咱们一起吃吧。” 乔希有些奇怪道:“你这个时间还没吃饭么?” 辛鹏表情不太自在地点头,含糊道:“嗯,有点儿事耽误了……您饿了吧,快趁热吃。” 眼前摆着的竟难得都是她爱吃的菜,乔希接过辛鹏递过来的筷子,笑道:“谢谢你,我还真是饿了,那就不客气喽,看这菜,咱俩口味还真一样呢。” 辛鹏咧嘴笑道,“爱吃您就多吃点儿,咱俩争取都吃了,别剩下。” 许是真的饿了,食物又是顺口,俩人还真把饭菜吃了个干净,吃完饭,乔希刚要去收拾桌子,电话便响了起来,她只好歉意地笑笑,回身去接电话。 电话是纪晚泽打来的,告诉乔希,晚上他有个推不开的聚会,大约会晚些回去,乔希默了下,便只说了句,“好,我知道了。” 纪晚泽却有些慌了,连忙就解释,“真的是有个聚会,同学聚会,好几个同学,现在都不在本市,最近不知怎么,凑巧赶上一起回来了,可有俩人明天就又要走,所以只好约在今天聚一次。” 不知道是这解释本身,还是纪晚泽急切的语气,让乔希心里忽然觉得松了口气似的,终于笑笑道:“那你注意点儿胃,别喝太多酒。”l3l4 第49章 以往情深 ()牟阳一早就已经在车上等着,后边发生了什么事并不知道,只是余光看着纪晚泽的车忽然启动,然后飞速地驶出了院子,过了会儿,乔希便拉开了他的车门。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原是说好乔希坐纪晚泽的车,他车里有几样不太好摆放的东西,便搁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看见乔希开门,他忙是下车,迅速把那几样东西在后边找了个妥当的位置,等乔希上去坐好,才开口问她道:“咱们现在就走么?” 乔希便点头,“咱们走吧,牟阳,辛苦你了。” 牟阳摇摇头没说话,余光看了眼乔希,便发动了车子。 一早的路况不太好,开了快一个小时,车子才开到高速收费站,收费站门口,却还排起了长长的大队,两个都不是太爱说话的人,一路基本都是沉默,车子缓缓停在了队尾,牟阳按下车窗,探身往外看了一眼,转回头,才终于开口对乔希说道:“恐怕是要等会儿了,你要不要下车活动下?” 乔希摇头,车外的冷风从牟阳那侧刚敞开的车窗里灌进来,吹得乔希瑟缩了下,牟阳连忙关了窗,又问乔希,“要喝水么?保温桶里有茶,应该还是热的。” 乔希再又摇头,对着牟阳一笑,“你不用照顾我。” 牟阳转头,目光投向窗外,唇角牵出抹自嘲的笑意,跟着车队徐徐往前开动了两步,停下时打开了收音机。 广播里正在播着一档谈话节目,女主播的声音很是悦耳,跟几个嘉宾热烈地讨论着关于网购的话题,“曹小姐,那您作为资深网购达人,从开始在网上买第一件商品,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具体的时间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我现在用的淘宝账户是2007年注册的,但我第一单网购商品,好像还不是淘宝买的,这么算起来,少说也是有七八年的时间了。” “那这么多年的网购经历中,让您印象最深,最划算或者说最不划算的一次购物,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能给大伙介绍下么?” 嘉宾听了这句话一下子笑了起来,“您要是昨天问我这个问题,我跟今天的答案可能都不一样,因为我网购这么多年,买的最划算的一单商品,就是今天早上八点在网上秒的。” 支持人好奇地追问:“您一早秒到了什么?” 女嘉宾还没说话,另一个男嘉宾也笑了起来,“哦,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是新采今天秒杀款的手机是不是?我听人家说才十块一个手机,马上上去拍,但是已经没货了。” “十块一个手机么?天啊,怎么可能?什么手机,老人机还是什么?”主持人大约是为了节目效果,用了一种格外夸张的语气问道。 “不是啊,是款智能手机,世面上大约卖到1400-1500块一个的,网站预告时,说这款手机今天八点开始秒杀,只要1000块,哪知道当时打开秒杀页面,一看竟然是10块。” “1000多的手机居然卖到10块?这可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哪个网站这么给力?”主持人好奇地问道。 “新采,你知道吧,就是最近挺火的一个购物网,满29就提供免费送货上门那家。”刘小姐愉快地说道。 牟阳听到这,惊讶地蹙了下眉,转头去看乔希,见她也是眉头紧皱地听着,但脸上并无意外的表情,联想起原说是要送乔希的纪晚泽一早匆匆而去,便也明白了原因。 车又往前开动了起来,广播里的内容已经从十块钱一部的手机,聊到了新采这个新近火爆起来的电商平台,进而又说到了新采的掌门人。 主持人兴味盎然地八卦道:“我听说新采的老板是个年轻的海归,还不到三十岁呢,要说可真是年轻有为,短短几年,就把这个平台发展到了今天的局面很是不容易呢,就是不知道这位青年才俊是不是有家室了,若是有,他背后的这个女人,该是个多么幸运的人呀……” 乔希不想话题忽然扯到了这里,直听得一怔,脸上莫名的有些发烫,有些局促地看向牟阳,讷讷地开口道:“呃……咱们换个频道吧……” 频道调转,广播里传出首轻缓的歌曲,听得人懒洋洋地有些发困,牟阳转头对乔希说道:“马上就上高速了,到地方大概还要三个多小时,不如你睡会儿?后排有东西,但是靠背应该还能放下去一点,你会调么?” 乔希摇头道:“我不困的,听会儿音乐就好。” 许是因为母亲死于一场车祸,乔希对于汽车的高速行驶有种本能的畏惧,只要车速太快,她就会心慌不舒服。可是一会儿出了收费站,到高速上,车子一定会加速,牟阳怕她难过,只想劝她休息下,最好睡满全程,好过一直紧张,但是见她不愿睡觉,也不好勉强,想了想,便是干脆开始跟她聊天,试图分散下她的注意力,让一会儿汽车开始加速时,她不至于有太不适的感觉。 从收费站拿了卡,车子驶进高速路,牟阳便开始有意识地跟乔希闲聊。 “外婆的七十大寿是不是就快到了,我记得她老人家是腊月的生日,是吧?”牟阳问道,余光看了眼乔希,果然看见她双手捂在心口,随着车子的提速,脸色已经有些微微泛白,听见牟阳问话,才转头道:“是,外婆是腊月十三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 “那你这次过去,准备给外婆过完寿再走么?”牟阳紧接着又问。 “嗯,我想给外婆过完生日,待到阴历年前再回去。” “要待这么久么?那要是外婆这边的病看好了,有时间,我接你过去我父亲那边玩两天吧,我爸一直惦记你,说是好多年没见你,很想你。”牟阳说道。 乔希听了这话,有几分惭愧,忙是说道:“是有好久没去看牟伯伯了,外婆这边没事了,我就过去看他,牟伯伯最近好么?” 牟阳点头,“搬回老家那边之后,他身体好了不少,一直说,还是乡下的空气好,所以接他回来也不肯。” 跟牟阳说着话,乔希觉得刚才的那阵心慌不再那么明显,干脆也不再看窗外,倚在椅背上,轻轻阖了眼,继续跟牟阳聊天,“我听爸爸说,牟伯伯现在自己种了好多花花草草,每天就围着这些植物转。” “是啊,还养了一院子的鸡,前一阵儿,他去的那年种的桑树也长大了,又开始养蚕,就拿自己种的桑树叶喂,最近又在研究怎么缫丝,说是惦记自己织布……”牟阳说,有些无奈的语气,脸上却漾出笑意。 乔希听得有趣,便说道:“养蚕缫丝么?牟阳,你知道么,我小时候也养过蚕呢,就是上小学之前在外婆家,和我表哥一起养的,那会儿就觉得蚕宝宝特别可爱,喜欢的不行。表哥当时也是想要自己缫丝,我起初也觉得好玩,要跟他一起,可是后来听说那要把蚕茧都煮了才行……可蚕宝宝还在里边,那样会被煮死,我不肯煮,就跟表哥打起来了,然后哭了好几天,不许哥哥缫丝。” 牟阳听着便也笑起来,“是啊,然后过了些日子,那些蚕宝宝却成了蛾子,咬破蚕茧飞走了,你看见就又哭,说是你表哥把蚕茧弄坏了,要他赔给你。” 乔希猛地从椅背上直起腰,惊讶地看着牟阳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牟阳笑笑,“我怎么不知道呢?你小时候,什么都喜欢和我说,这蚕宝宝的故事,你可给我讲过不下三遍呢。” 乔希听得有些赧然,咬唇道:“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啰嗦,很烦人?” 牟阳摇头,“不会啊,你小时候认生,其实并不是特别爱讲话,只对自己家里人说得多,可是咱俩第一次见,你就跟认识我似的,主动喊我哥哥,跟我说话,我那时觉得可荣幸呢。” 乔希听得便也笑,想起小时候的事,有几分兴奋,又问牟阳,还记得自己和他说过什么小时候做过的事情没。 牟阳又讲起几桩他记得的有趣的事来,因为乔希那会儿还小,有些事,她自己都不记得了,便兴味盎然地再又追问下去,牟阳的神色却忽然黯了黯,有些自嘲地笑笑道:“也就是这么多了,后来你大了,上了高中以后……很多话,再不愿意和我说了。” 乔希一窘,讪讪地转回头,默了下才说道:“我……其实不是不愿意和你说,只是……怕你总要批评我……” 牟阳一下子默然,沉吟了半天,才开口转开话题道:“对了,有件事,我爸一直让我瞒着乔伯伯,这次回去,你也先别跟乔伯伯提了。” 乔希好奇道:“什么事牟伯伯要瞒着我爸?” “我妈……去年找到我爸了……她现在跟我爸在一起……” 乔希愕然,结巴道:“伯……伯母回来了?” 牟阳唇角勾起丝讥诮的笑容道:“是,去年就回来了,走了快三十年都没音信,当初她跟的那个人死了,她就又想起来回来找我爸……我爸看她可怜,无依无靠地,就把她留下了。” 乔希有些震惊地回不过神来,牟阳家的事,她以前便知道,牟伯伯跟她爸爸是战友,在部队的时候,牟伯伯腰受过些伤,不能做重活,复员回来,没法跟其他战友一样安排工作,就被分到了一个民办工厂去管收发室,牟阳妈妈嫌他身体不好,工作不体面,又赚得少,转年便丢下牟阳跟人跑了,她爸爸看牟伯伯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实在是艰难,这才把牟阳接到了身边照顾。 所以,虽然跟牟阳几乎认识了一辈子,她却从没见过牟阳的妈妈,这时听说他妈妈竟是又同他爸爸在一起了,又是那样的情形之后,她颇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该对这事怎么说。 倒是牟阳不太在意地笑笑,“爸爸想怎么做,都是他的选择,我不干涉,只是他脸皮薄,怕这事给乔伯伯知道,会数落他,所以一直瞒着,你这次既是过去,肯定是也会见到,我就提前跟你说下,你也帮他瞒下去吧……” 乔希默默点头,再又去看牟阳,终是忍不住问了句,“那……你呢,你会原谅你妈妈么?” 牟阳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只无所谓似的开口道:“她最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爸,我无所谓原谅不原谅。” 乔希看着他,忽地便想起她十六岁那一年,让他们之间从此渐行渐远的那场对话。 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些明白,那时,他为何面对她的伤心那么无动于衷,她原来只是忘了,他与她有同样的伤,而且痛得未必比她轻……l3l4 第50章 以往情深 ()乔希心中微微有些动容,侧过头,仔细端详起正在专注地盯着路面驾车的这个男人,这个几乎陪伴了她走过所有人生岁月的男人。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第51章 以往情深 第52章 以往情深 ()晚上九点,经过了十二个小时不停歇的忙碌之后,纪晚泽终于坐在办公室里,吃上了今天的第一顿饭。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近4000台被标错价格的手机,损失将近400万,而最重要的是,当初从厂家订购这款手机做这个活动时,预期销量根本没有这么多,库里可以按时发货的只有500台左右,其余的临时再让厂家调货,短时间之内却不可能送到,这会导致新采在未来的配送期间,将会违反一向承诺的送货期限。 解决货源,解决导致这个问题的bug,安排客服同每一位客户道歉协调,一整天的时间,纪晚泽紧绷着的一根弦,在晚上的时候,险些又被彻底扯断,4000台手机,在客服核对买家的时候,发现竟然有超过一半是被新注册,从没有过任何交易记录的用户秒走的,而这批数量惊人的僵尸用户所提供的地址和电话,算在一起,却只有三个。 很明显,有人在恶意拍货,而且这个人盯着新采不是一天两天。 技术部的人通过技术手段,终于查到了拍货人准确的所在地,不意外的发现,那是另一家竞争企业的公司所在地址。 纪晚泽发了一整天的火,对出错的员工和部门领导,对没能及时发现问题并第一时间补救的所有相关人,当然还有对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了这种漏洞,却因疏忽而没加以修补的强烈自责,让他的情绪始终处于一种暴躁、激动的状态下,但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怒气达到顶峰的一刻,却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此时,他正一边扒拉着饭盒里的饭,一边口述一份声明让席悦记录,饭吃完了,看了眼席悦也已经打好的内容,便吩咐道:“悦姐,拿给公关部,让他们再校对遍,没有问题,就让咱们的官方微博,立即把这条声明发出去,发的时候务必记得上天通商城的官微、他们老总和那几个认证过的高层。” 席悦拿着声明,有些迟疑,“老板,这样好么?这么做,等于告诉大伙咱们犯了个多么可笑的错误,这会成为本年度电商企业最大的笑话吧?” 纪晚泽冷哼了声摇头道:“错误已经犯了,盖能盖得住么?预告1000的手机卖到10块,有几个人能认为这是咱们故意的?倒不如干脆大大方方地认了,好让咱们的客户可以给与理解,而且,如果这仅仅是咱们的一个错误也就罢了,现在还有敌人这样趁火打劫,咱怎么能不声不响地吃这个哑巴亏?这个时候,不利用这个机会,建立咱们网站的诚信度,顺便打击下他们,咱们损失的这几百万,不是更没有价值了?” 看见席悦还有些踯躅,纪晚泽挥手道:“没事,悦姐,去吧,所有为此造成的损失,我承担。微博发出去之后,在网站首页也做个置顶,都做好了,你告诉我一下,我需要看看咱们的粉丝和顾客第一时间的反应,然后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着席悦出了办公室,纪晚泽长出一口气,靠进了椅子里,有些厌恶地看了眼桌上打出的那厚厚一打拥有同样地址的客户名单。 这世上的人心总是那么险恶,新采与天通之间的竞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但是天通从来都是略逊一筹,无论是因为新采背后有着金诺这么经验丰富,又强而有力的物流配送团队,还是在货源渠道上,因为他的独到眼光,能下手为强,反正,每次对台戏上,新采总是处处占尽先机,偶尔在商场的应酬上碰面,天通的老总邓骁祺总是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小纪,什么时候也让老哥一回啊?” 自然是不会让,但新采也从没有刻意为了打压天通而制定任何营销措施,更不会去注册上千个天通的账号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的问题,新采固然是自己出错在先,但是同在电商行业,这样趁火打劫的行为,也实在令人发指,如今新采赔几百万,或者哪怕是他纪晚泽一个人赔这几百万都赔得起,但是赔也要赔的掷地有声,连同把天通这种小人行径一起曝光,也算是赚足消费者眼球,倒能做个标榜自己,打压竞争对手有效公关宣传。 上千台手机,他一定会让人亲自送货上门,还要留照片为证,这巴掌不响亮地打在天通脸上,实在是难消纪晚泽这一天下来的火气。 又是深吸几口气,静了静心,纪晚泽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此时略显阴沉的星空,忽然想起了乔希。 她应该已经到外婆家了吧?这会儿不知休息了没有?她那里空气好,星星一定比这里要耀眼夺目,此刻,她可会也在对着天空发呆,然后和他遥望着同一颗星呢? 纪晚泽这样想着,不觉笑了笑,这一天第一次露出点真正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他看见了自己映在玻璃上的笑脸,微微怔了下,旋即笑容便又洋溢了起来。 乔希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你无论是看到她,还是想到她,总会无来由地觉得心安,永远像是浊世中难得的涓涓清流一般,涤荡人心,就好似他如今渐渐也开始迷恋上的婉婉沉香,默默无声中,便能抚平他心中的一切焦虑、暴躁的根源。 可若不是因此……当初他一腔不忿,想要拒绝纪乔两家的联姻时,也不会因为见到了乔希,而偃旗息鼓,开始了他这段本不情愿的婚姻…… 这世上很多的事,似乎都是这样的一柄双刃剑。 纪晚泽对着办公桌上,新近特意让席悦添的香炉又是愣了会儿,这才模出手机给乔希拨电话,拨了两次,电话都是暂时无法接通的状态,纪晚泽想起乔希说过,她外婆家那边的通讯信号一直不好,便也就作罢,收起手机的时候,席悦刚好进来,手里举着台平板电脑,笑吟吟地对纪晚泽说:“老板,你快看,咱们这条微博刚发出去,就这么多条赞,都是夸咱重诺守信,然后大伙一起骂天通呢,刚才我路过客服部时,听他们说,微博在网页置顶这几分钟,交易量忽然翻了一番,咱客户们这是用实际行动表扬咱呢!” 纪晚泽听得满意,接过电脑上下划拉着看了几眼,咧嘴笑道:“好,坏事也是可以变好事的,咱不求短期效益,能为此树立起品牌形象,这几百万赔的就有价值。” 微博发出后的反应与纪晚泽预期的差不多,他心里松懈下来,人便也有些懒散,抱着平板电脑窝进沙发里,抬头问席悦道:“你老公是不是就在楼下等着接你下班呢?” 席悦笑道:“他有这么体贴么,就告诉我看着可以走了,就打电话给他,他再过来。” 纪晚泽笑嘻嘻地对他道:“紧张一天了,咱们去放松下吧,正好今天小希不在,喊着你家那位,咱去喝点儿小酒如何?” 席悦觉得这建议倒也不错,便去给她老公打电话。纪晚泽等着席悦拨电话,拿着手里的电脑,便无聊地开始刷微博,看各种信息,刷着刷着,忽然猛地脸色一变。 席悦举着电话,正笑着问他:“老板,我们家那位问你,是你买单么?” 她说完话,诧异地看见纪晚泽,白着一张脸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着席悦,急吼吼地问道:“悦姐,明瑞总开车出门,道熟,你问问他,去辛营方向,是不是肯定走荣乌高速,然后要从g115出口下高速?” 纪晚泽的声音那样大,对面的许明瑞不用席悦转述便听了个清楚,虽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却是立即回答了他,席悦把许明瑞的答案告诉了纪晚泽,纪晚泽把手里的电脑往沙发上一丢,便像火车头一样冲出了办公室。 席悦目瞪口呆地看了眼已经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听着许明瑞那边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也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道:“谁知道啊,问完这话人就跑出去了,看来今天是没人请咱喝小酒儿了。” 她说着话,顺手从沙发上拿起了平板电脑,下意识地读起正在打开的一条微博上转的新闻,“今天中午12时许,荣乌高速由北向南方向,距g115出口65公里处,因一辆大货行驶途中发生爆胎,导致其后的32辆车连环追尾,造成了伤亡惨重的恶性/交通事故,截止发稿时起,已经确认事故中14人死亡,39人受伤……” 席悦看完还有些糊涂,“这是怎么了?中午的追尾事故了,又跟他没关系,他发什么疯啊?” 许明瑞却在电话那边突地嘶了口气,“老婆,你刚说乔老师回老家了,她是不是一早走的?她老家在哪?” 席悦听得心里猛地一跳,“天啊,乔老师老家好像就在辛营那边,你刚说,一定要从那个什么115出口下高速……” 乡下的土炕一般都是极为宽敞,躺上两个人,中间还能摆上一张炕桌,小时候牟阳同乔希一起来过这里,虽不是眼下这间屋,却也真在一个炕头上睡过,只是那时她四岁,而他也只有八岁。如今毕竟二十多年过去,即便二人还同那年一样像亲兄妹似的相处,也不再可能同塌而眠,更何况当初的亲昵早变得疏淡,而牟阳又曾存过那样的心思。 俩人看着炕都是发呆,谁也没法躺下去。而眼前有两个枕头,却还只有一床被子。 乔希抱着被子有点儿踯躅,看着还站在床头发愣的牟阳,赧然地笑笑道:“你困么?不然……咱们聊会儿天吧?” 牟阳愣了愣,僵硬的表情略松弛了下,缓缓展开个笑容,点了点头,蹭到床边坐下,问乔希,“你也不困么?” “嗯,车里睡了会儿,现在就不困了,还有些择席,刚刚怎么都睡不着。” 牟阳常年陪着乔忠鑫四处应酬,酒量极好,今天虽是喝了多半天的酒,却也不过是自家酿的米酒,这样的度数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哪怕是陪着乔希舅舅喝了两小坛,此时也不过是微微醺然。他在床头的另一角坐下,看乔希抱着被子,有点儿无措的样,笑笑道:“你盖好了吧,别再冻着,累了你就躺会儿,我就坐着陪你说话。” 乔希听话地抖平了被子,把自己围好,好奇地问牟阳,这么一整个下午,舅舅都在跟他聊什么,牟阳便是同她念叨起舅舅说的那些挨着不挨着的话,顺着话头,又说起他们小时候,在这里住时,发生过的趣事,聊得正是兴起的时候,远远听见院门似乎被拍的咚咚作响,俩人都是静默下来,仔细又辨认了会儿,门外似乎的确有人砸门,并且在喊着舅舅的名字。 舅舅早就醉得一塌糊涂,表哥也好不到哪去,家里的女人们则是早早歇下了,此时大约还没被吵醒,见是半天没人去开门,乔希披了衣服起来道:“我出去看看……” 牟阳忙是拦她,“你在这呆着,我去看看吧。” 过了一会儿,牟阳回来,一脸茫然道:“来的人说是你外婆村的邻居,就住在村口的,说你舅舅家村口小卖部里的那部公用电话,已经响了几个小时了,吵得他们都没法睡觉,是不是该和你舅母说一声?” 乔希赶紧套上外衣,“我去喊舅母。” 她一出门,便看见舅母已经睡眼惺忪地披了衣裳,正穿过堂屋要出去,忙把刚刚的事说了,舅母听了一省神,没好气道:“哪个作孽的,大半夜不安生,我去瞧瞧吧。” 牟阳也是出来,听说舅母要过去,便自告奋勇,“走着去也不近了,我开车送您吧。” 牟阳带着舅母出去,乔希回屋便又窝回了炕里,脑子里倒未想那通电话的事,只在琢磨,今天难得同牟阳说了这么多话,他又是她自小的主心骨,那该不该把她跟纪晚泽之间的问题,也告诉他,问问他该怎么处理才好。 她婚姻的事自是不用牟阳参谋,只是如今除了婚姻,纪家跟乔家有了这样多的牵扯,此时,是不是不是她说想放弃,就能放弃的事了呢? 当初已是一意孤行,如今却不敢再擅作主张,牟阳曾经说过她害人害己,如今就绝不能再害人害己了,总要有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正是想着该如何跟牟阳开口的时候,舅母一脸奇怪的表情推门进了屋,“小希,姑爷来的电话找你,牟阳在车里等着你呢,你过去接个电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的地名高速之类的,都是瞎编的,别深究哈~嘿嘿l3l4 57以往情深 ()乔希转头,看见辛鹏正满脸惊喜的样子,对她猛挥着手,一下子就笑了。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下午三点,太阳已经不再那样烈,淡金色的阳光柔柔地洒在大男孩儿的脸上,让他的笑脸看着那样灿烂,许是也走了很多路,这会儿正热了,辛鹏棉服的衣裳敞着怀,手里抓着围巾,看见乔希望过来,就在那傻乎乎地使劲儿地摇着手里的围巾。 乔希才刚走得累了,倚在树上有些懒洋洋的,直起身要朝着辛鹏走过去,小伙子已经迈着大步跑了过来,脸上是溢于言表的高兴,“乔老师,您怎么在这?” “我来看外婆,你呢?也有亲戚在这边么?” “没,我来看我资助的一个学生。”辛鹏说,笑容有些腼腆了起来,“真是巧,不知道您请假是往这边来,不然咱们刚好一路的。” 乔希听了辛鹏的话,有些惊奇,“资助的学生?你在资助贫困生么?这个村里有需要资助的孩子?” 辛鹏点头,“这边整个县里大概有5o多个孩子需要资助,这个村和邻村都有因为家里经济困难失学孩子,我资助的两个就在这两家挨着的村子,一个是小学没上完就辍学了,另一个是小学毕业没钱读初中。” 乔希听得一怔,顿时有些惭愧,她一向知道外婆住的这里因为地处偏远,交通跟通讯都不太便利,所以很多家庭都不算富裕,却从来没想过,竟然有人贫困到了这样的地步,这么多年,她全未思考过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至多只是每次从家里多带些乡下不太常见的东西来,让外婆跟舅母分给左邻右舍,不曾想却是辛鹏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千里迢迢来她母亲的故乡资助失学儿童。 看见乔希发楞,辛鹏有些局促了起来,不知自己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对,试探着问道:“乔老师要去做什么?我是不是耽搁您了?” 乔希这才觉出自己有些失态,扬唇对着辛鹏笑笑,“没,我就是看着太阳不错,出来随便走走,想起小时候总来这边的庙里玩儿,就转过来了。” 辛鹏听了这才安心下来,“我也是听说这里的庙特别出名,过来转转的,您要进去上香么?” 乔希听了摇头,辛鹏便扬起眉梢好奇道:“您是无神论者,不信这些神佛的,是么?” 乔希一抿唇,同辛鹏一边朝着庙门走去,一边说道:“没有,其实我是不太懂,因为不懂所以对神佛菩萨我总是心存敬畏,觉得自己的那些俗事,不该去烦扰人家。” 辛鹏听得倒是一愣,讷讷道:“您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去烧香了,好像打扰了菩萨似的……” 乔希便“哧”的一声笑出来,“你有诚心去烧香,只管去啊,别让我扫了你的兴,我只是说我自己不去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不懂的。” 辛鹏便有些腼腆地笑,“我其实也不太懂,只是母亲信佛,我也想替她求个平安……” 乔希连忙点头,“那你去吧,我就在周围随便转转。” 村里的小庙,并不算大,一进的院子,院里正中摆着香炉,两侧有两个花池,这日子却是已经枯了,正对着寺门的是供着菩萨的殿,院里右手的厢房是香客求香的地方,左边的厢房,当年住着这庙里唯一的和尚。 乔希在院里转了几圈,并没看到那和尚,不过他起居的屋子里敞着门,看屋子里的摆设,应该还是常年有人住的,只是不知这会儿人去了哪里,再又去右手屋里去问卖香的一个老爷子,老爷子并不是佛门中人,只是平时在这里摆摊卖些礼佛用的东西,这会儿没什么人,他便支着腮帮子,倚在炕桌上瞌睡,听见乔希的声音,不过略抬了抬眼皮道:“师父云游去了,您是有什么要开光的物事么?不急就过几天来吧,师父走时说,腊月里肯定回。” 乔希辞了他出来,见辛鹏还虔诚地跪在菩萨前的蒲团上,似是正在祷告什么,她怕打扰他,便出了寺门,又沿着寺周围转了起来。 小的时候,她跟舅舅家的表哥总会到这里玩,其实那时这里也同现在一样,周围全是一片荒凉,并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只是小孩子对和尚寺庙许是总充满好奇,觉得这里格外神秘,所以只要大人不管,他们便在这里呆上半天。 乔希想起,距离她最后一次来这,也有了几年的时间,小庙却是完全没有变化的样子,即便更加破败了些,却依旧透出一种难言的庄重,身在周围,便无端会有种肃然仰止的情绪。 只是,虽然仰慕,但从小到大,她的确是从没拜过里边的菩萨,就像她对辛鹏说的那样,她未必是不信,却的确不懂,只在内心觉得异常神圣,便敬而远之。 她立在庙门口,静静仰首看着庙门两侧的对联,辛鹏终于上过香,走了出来,见乔希神情肃穆专注,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看着,他不觉便念出了声,“若不回头,谁替你救苦救难;如能转念,何须我大慈大悲。”念完,辛鹏忽然沉默了下去,乔希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默然地立在门口呆了好一阵儿,辛鹏才忽然说道:“乔老师,太阳要落山了,这里背风,有些凉,您别冻着了。” 乔希回了神,下意识地立了立衣领,辛鹏捏着自己的围巾,在一边踯躅道:“乔老师……您……要不嫌弃,把这围巾给您系上吧,我正好是热的没处放……” 乔希转头对辛鹏笑着点了点头,辛鹏便把围巾套在了乔希的颈上,想伸手替她围好时,似乎又觉得不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别了视线,无话找话道:“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转转么?趁着天还没黑,我再转一圈。” 乔希自己系好了围巾,这才想起来问:“你资助的学生家,离这里远么?你是今天才来的?是要在这住几天,还是一会儿要走?” 辛鹏回过头来,对乔希说道:“不远,就在前边山边上,我是上午到的,本来是要在这里住几天的,没想到那孩子家里地方特别小,我正在琢磨是住到镇上去,还是在村里看看,有没有老乡家里能住下。” 乔希便想也没想地说道:“去我外婆那里住吧,地方很宽敞的,也省的你去镇上,来回不方便。” 辛鹏眼睛一亮,嘴里却不太好意思道:“那会不会太麻烦您……” 乔希摆手道:“不麻烦的,我外婆跟舅舅一家都特别好客,那……你怎么还特意请了假这时候来,是那孩子家里有什么事要帮忙么?” “嗯,这孩子今年才九岁,父亲早几年病死了,母亲前一阵儿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摔折了腿,他写信给我说,母亲现在要人照顾,他最近就不去学校了,我怕他这下又要辍学,就赶紧来了,看看是不是能帮上什么忙。” 乔希抿唇点了点头,便又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么?” 辛鹏想了下,摇头说:“他母亲的腿耽误了些日子,骨头长得不太好,不过索性还来得及治疗,我上午先帮他母亲重新接了骨,打了石膏,原是想替他照顾着的,可我毕竟是个大男人,也不太方便,他家里地方又很是局促,我总呆在屋里也不合适,我便琢磨着,我能帮上忙的,也就是这些天,尽早替他母亲早些把腿治好,他腾出精神来,就能去上学了,他眼下的事,外人也都帮不上什么的。” 乔希怔了怔,更汗颜起来,她的确是并不会照顾人的人,于此事上出不上什么力,可心里却又觉惭愧,便对辛鹏说:“能带我去看看他们么?嗯……那我先回去拿些营养品给他们吧……我记得我带了些补钙壮骨的药给外婆的,想是她也用得上,你先跟我回去一趟,好不好?” 辛鹏跟着乔希回到外婆家时,天已经擦黑。 舅母见乔希出去一趟,时候不长,竟带回个文质彬彬的大男孩儿,万分惊奇,又听介绍说是她同事,在庙门口碰巧遇到的,简直觉得太过神奇,只是大呼,“你们也太有缘了吧。” 乔希听了只是笑,辛鹏却是一下子红了脸,面对着热情的舅母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乔希跟舅母打了招呼,翻出要拿去送人的东西,说是现在过去,舅母看看天色,直让他们转天再去,这一来回一个多小时,怕天也都要黑透了。 辛鹏有些为难道:“我总是要去打个招呼的,我跟那孩子原是说好一会儿就回去……” 舅母一拍脑门,转身进了堂屋牵出辆自行车来,“小伙子,会骑自行车吧,干脆骑车去吧,好歹快点儿,等你们回来咱就吃晚饭。” 辛鹏骑车,乔希自然便坐上了后衣架,车筐里放着带过去的营养品,筐里的东西分量不轻,辛鹏骤然骑上去,车把有些不稳,地面又不像平时骑车的地方那么平整,自行车一下子就摇摇晃晃地画起了龙,乔希吓得搂紧了辛鹏的腰,一动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之后,辛鹏终于适应了车和路况,俩人都是松了口气,乔希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辛鹏只觉腰间松了下,心里不知怎么忽然便是一空。 第58章 以往情深 ()乔希跟辛鹏从学生家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乔希从出了学生家的大门之后,人便一直有些怏怏的,回去的路上,辛鹏同她说了几次话,也没见她回应,奇怪地回头去看她,一扭身,车把被带得歪了下,车身猛然一晃,乔希才醒过神来,一手抓紧了辛鹏的腰侧的棉服,待到平稳了,才吁口气问道:“小辛,你是不是累啦,路也不远了,我下来自己走吧。” 辛鹏摇头道:“没有,就是跟您说话,看您一直没反应,就回了下头,没注意前边有石块,您怎么了,是哪不舒服了么?” 乔希垂首,默了下,自嘲地笑笑,“没,就是忽然有些感慨,童童跟他妈妈,日子过得如此艰难,还能这么开心的样子,就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再要去觉得生活哪里不顺意,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辛鹏听得发笑,“您这样的人?您算哪样的人?” 乔希摇头笑笑,没回答辛鹏的问题,沉了下反问道:“你刚跟我说什么了?” “我是问您,您外婆的病很严重么?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也说不上严重,只是外婆年纪大了,她人又固执不肯看大夫,之前闪了下腰,一直拖着,现在虽然说是不疼,却是又下不了地,我朋友去省城找大夫了,大约一半天就能把大夫接来,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小神医了,早知你来,我们倒不用大老远地去找大夫。” 俩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院门口,辛鹏停车,乔希从后衣架上跳下来,并肩进院子时,辛鹏才又说:“我就是个半吊子,知道点儿小偏方就是了,您请了大夫来,我正好能学习下。” 舅母听见院里的动静,已经急忙跑了出来,从辛鹏手里接过车找地方放好,回过头,十分不好意思地跟乔希说道:“小希,你看我这脑子,姑爷下午来电话找你,我说看见你就让你打回去的,结果刚才见到你,只想着招呼你这同事了,竟然给这茬忘了,这……都过去好几个小时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耽搁姑爷的事。你要不现在过去趟小卖部,或者往村口那边走走,看看手机到哪里有信号,赶紧给姑爷回个电话吧。” 乔希微微怔了下,旋即笑道:“晚泽来打电话,大约就是到了报个平安,没事的舅母,我就先不回了,估计他这会儿正忙呢。” 舅母迟疑着,见乔希这么说,也就没再劝,便又扬起笑脸招呼辛鹏,“这个小伙子,你怎么称呼来着?饭菜都上桌了,你别嫌咱们乡下地方东西不好,凑合吃点儿吧,乔希的朋友可都是咱们家的贵客。” 辛鹏有些腼腆,对舅母说道:“我叫辛鹏,您喊我小辛就行。” 舅母点头,招呼着乔希跟辛鹏进屋洗手吃饭,一边走一边热情地搭讪,“小辛啊,听着耳熟呢?哦,想起来了,小希让人给我那大孙子邮过漫画书跟动画片,有个黑眉毛的胖小子,就叫小辛的,姓的挺奇怪的一个姓……哦对,姓蜡笔!” 乔希听得忍俊不禁,辛鹏憋着笑意对乔希猛眨眼,正是进了屋里,乔希的侄子已经坐在饭桌上眼巴巴地等着开饭,夏天就要上学的男孩儿,正是顽皮的年纪,看见他俩眼神交汇这一刻,咧嘴就对着一边的乔希表嫂笑着嚷嚷道:“妈妈,他们俩眉来眼去。” 大伙听得都乐了起来,只有辛鹏略有些尴尬,表嫂照着孩子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这倒霉孩子,跟哪学的这么没正行的话。”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下,舅母扬着声音喊舅舅,自己则是拨了饭菜进去给乔希外婆,不多会儿舅舅出来,狐疑地看看辛鹏,又看看乔希,正色道:“这不是姑爷。” 乔希便好言哄着,“舅舅。这是我同事,来咱家做客的,晚泽有事回去了。” “知道,说好了明天就回来,带着大夫一起,倒时我们爷俩接着喝酒。”舅舅说完,埋下头扒拉饭。” 辛鹏记得刚刚乔希说,她朋友去接大夫了,此时又听舅舅说是姑爷,便好奇问道:“您先生明天过来?” 乔希有些赧然地笑笑,“不是,舅舅说的是别人,他有时候认不清人的……” 辛鹏心里纳闷却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只管埋头吃饭,吃好了饭,跟着乔希去看了看外婆,问了症状,乔希问他,他能不能治好。辛鹏却只是摇头,“既然明天有专业的大夫过来,我就不班门弄斧的,别再帮了倒忙。” 辛鹏跟乔希虽说是同事,但在乔希眼里基本也跟自己的学生没两样,学生在自己家里,就总怕哪里没照顾好,一晚上忙着陪辛鹏,也就没再想起给纪晚泽打电话。 到了晚上十点多,还在新采加班的纪晚泽却是有些捺不住了。 昨天他那条微博发出去之后,这一天下来,微博上已经打成了一团。 不少原本还能维持的小电商,因为有新采的出现,所受的冲击都不小,心里原就是对新采财大气粗,强势介入电商领域有些气不忿,如今赶上这样的热闹,便全跟天通站在了一头,抨击新采自己做错了事,倒不忘把脏水往同行身上泼。 尤其是纪晚泽让他们的公关部特别在微博上发了一个,货物正在从车上运下,搬进客户家电梯间的画面,为了表明新采信守承诺,言出必践,哪怕是被同行恶意抢拍,也准时送货上门的态度,可这事却又被天通说,照片是站在他们老总的家门口拍的,稍微留意细节,就能分析出是在哪个小区,属于暴露客户个人*,要追究新采的法律责任。 微博上的各家,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利益,一时间简直就成了群魔混战,纪晚泽跟新采的公关部门,这一下午疲于应付,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席悦一边逐条看着最新微博下边的回复,一边请示纪晚泽下一步该怎么处理,眼看说了两句,纪晚泽还没反应,只盯着手机发愣,不禁急了,“纪总,您能专心点儿么?这一下午,你隔一会儿就走神,去看手机,我能受累打听下,您这是等谁的电话呢么?” 纪晚泽回了回神,有些尴尬地笑笑,问席悦,“哦,悦姐,您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现在各种骂街带着人身攻击,甚至开始人肉你的微博和评论,明显都是又有人请了水军发的,咱们是申请删除,还是也找水军骂回去,正好有很多私信问咱们需不需要专业水军业务呢,我联系了一家,觉得比较靠谱。” 纪晚泽听了皱眉道:“咱们请什么水军,有意思么?你放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不是水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这事这么吵下去,他们表现的越恶劣,倒未必对咱们不利,咱们就秉着一条原则,保持理性,可以回复疑问,可以解释指责,但是绝不要骂回去。” 席悦点头,在oa上跟公关部的同事布置好,该回复哪些评论,又统一了口径,转回头又问纪晚泽,“那你说把食品板块提前上市的事,现在是趁关注度高的时候,也提一句么?” 纪晚泽又在那来回地摆弄着手机,没听见席悦的话,席悦这下真有几分急了,抢过纪晚泽的手机扣在一边,气哼哼道:“纪晚泽,我这一天就吃了一顿饭,困得都要睁不开眼了,还一直陪着你在这熬着,可你打下午回来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想谁呢?还知道什么事重不么?我告诉你,我知道你那个什么淘淘一直打电话给你呢,是我拦着总机没给你转进来的。你既然手机已然给她拉黑了,就别惦记了行吗?我昨天还高兴你对乔老师这么上心呢,一夜不睡地开车过去找她,合着你真当自己是情圣了?左拥右抱,一个没惦记撒手?” 纪晚泽让席悦骂得发懵,有一会儿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等想明白了,窘迫地看着席悦道:“我没有啊……我不知道杜乐淘打电话来的事,你都说了,你没让接进来,那我怎么能知道?” 席悦叉腰睨他,“你不知道?那这是等谁电话呢?都心不在焉多半天儿了。要不是看你安排的工作还靠谱,我早就跟你急了。” 纪晚泽讪讪地笑,想了下说:“我在想乔希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席悦听得嗤笑出声,“纪总,你没什么事吧?乔老师是你亲媳妇,她没打给你,你打给她好不好?这事犯得上想半天?” 纪晚泽有些烦躁地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才又在席悦面前站住,“悦姐,咱们休息十分钟,先不管微博的事,你帮我分析下,乔希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席悦奇怪地看着纪晚泽,倒也不拒绝,去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出来,好整以暇地等着纪晚泽开口。 “我到了公司就打电话给乔希了,其实就是想告诉她一下,我已经到了,让她放心,可是她外婆那里手机没信号的,除非到村口,我就只好给她舅舅家里打,她舅舅家的电话也不在家,在村口边的小卖部,我打过去是舅母接的,然后告诉我,小希出去溜达了,一会儿她回来,让她打给我。” 席悦听了点头,“然后乔老师一直没打过来,所以你一直就嘀咕呢?” 纪晚泽老老实实地点头,“我在想,她是不想打,没空打,还是觉得没必要跟我通电话呢?而且我也不知道牟阳这会儿会不会已经又回去了,现在的情况,牟阳在她身边,我就心里没底,我原本想再给她打一个电话的,可又琢磨,她要是就是不想接,我再打过去,她是不是会烦?” 席悦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老板,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呢?你跟乔老师怎么了?吵架了?这关牟助理什么事?” 纪晚泽含含糊糊地说了点儿他以前听来的,牟阳跟乔希的关系,又交代了几句这次在外婆家这俩人的情形,最后沮丧道:“悦姐,我是觉得小希变了,以前我虽然知道她并不爱我,但是她却是很安心地想跟我在一起,可现在,我总感觉,她好像有要离开我的准备了似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牟阳,可有这么个定时炸弹就在小希身边,我觉得特别不踏实,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下午三点多给乔希打的电话,现在已经过去七个小时了,你说,她为什么就不给我打回来呢?” 席悦听完,有些幸灾乐祸道:“老板啊,你知道么?我现在就想送你俩字——‘活该’。” 纪晚泽气馁地看着席悦,叹息道:“悦姐,你等下再批判我,就从你们女人的角度给我分析下,乔希现在是准备离开我了么?” 席悦立了立眉梢,“从女人的角度说,我要是乔老师,我就离开你,但是以乔老师的性格说,她并不是个刚烈的人,不会做什么决绝的事,没回电话给你,倒很可能只是因为她家里人忘了告诉她,又或者她忙着什么忘了而已,你也不是全没机会了。” 席悦的话,让纪晚泽心里松了下,正要说别的,电话忽然响了起了,他跳起来,过去一把抓起电话,看也没看就按了接听键,刚喂了声,那边却传出个男人的声音,“晚泽,你什么情况啊?淘淘说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刚刚下的飞机,现在去市里,你这会儿不忙,出来咱喝杯酒去。” 纪晚泽心里一凛,“乐超?你回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实在是抽的我经常打不开网页,完成榜单之后,就没多更,这周要是登陆顺畅了,争取日更。 妞们,我也知道,我这节奏是慢了,可是脑子里一直是个整个的故事,每个人,主角配角的,在我心里都是活生生存在似的,总觉得漏写了哪个细节,自己就都难受……不然姑娘们跳着看吧,或者再养养,我也尽量提速,水平能力问题,有时候欲速不达,真是对不住大家伙儿了。 第59章 以往情深 ()一早,乔希同舅舅一家才吃过早饭时候不长,牟阳就带着大夫来了,他请来是个中医,算是省城大医院里比较好的骨科大夫,如今大夫极少会出诊,牟阳也是找了很多朋友,才找到这个正好休假的医生,占用人家私人时间来给老太太看病。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来之前牟阳已经大致与大夫说了外婆的情况,大夫给外婆诊断完,与他想的出入并不大,于是就留下了带来的几贴膏药,再加上些其他外敷的药,嘱咐着这几日别用力,好好静养着,不出意外,老人家阴历年前应该就能下地。 其实外婆的腰,的确原本也不算大病,只是年纪大了,这次伤了腰,在床上一躺就是个把月,家里人才有些急,来了个正经的大夫说没事,再养养就好,等于便是颗定心丸,一家人千恩万谢地感激了大夫,留了人家吃午饭。 见外婆这边暂时也没什么其他的事,饭桌上,牟阳私底下问乔希,一会儿要不要跟他的车进城,正好顺路去他父亲那边串个门,乔希看了眼辛鹏,轻声回道:“我这边有客人呢,不好丢下不管,过几天,临回去前我再找个时间,过去看牟叔叔吧。” 一上午的时间,大伙的注意力都在外婆跟大夫的身上,牟阳听乔希介绍说辛鹏是她同事,却也没多问,这会儿听见乔希这么说,忽然觉得奇怪了起来,吃完饭,趁着辛鹏说要出去打个电话的功夫,拉着乔希问道:“你这同事怎么找到这来了?外婆家这边又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专门挑这里度假么?” 牟阳这么戒备的语气,让乔希直发笑道:“小辛不是来找我的,只是他资助的学生刚好在这个村里,前一阵儿学生家里出了事,他请假过来看看,我们凑巧遇到的,他学生那里,还需要他呆一阵儿,可眼下附近没地方能住,最近的地方要去县里找旅馆,我看来回太折腾,就留他住下了。” 牟阳听得直皱眉头,“世上有这么巧的事么?你对他了解多少,就让他住到你家里来?” 乔希听得发怔,“小辛跟我是一个导师带出来的学生,现在我们又在一个办公室上班,这孩子平时对我挺照顾的……怎么让你说的,跟我要引狼入室似的呢?” 牟阳抿了抿唇,脸上紧绷绷地没什么表情,默了会儿才说:“你从小几乎跟所有的外人就都不亲近,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你有什么要好的同学跟同事,更是没带过一次朋友回家,纪晚泽……就是个让人看不懂的意外,这个……男孩儿呢?算另一个意外吗?” 乔希被牟阳说得瞠目,又有点儿尴尬,蹙了蹙眉心,低头道:“牟阳,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一直很感激你,无论是以前所有的事,还是现在你特别陪我来外婆这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可是……那天……那天你说的事,是……不可能的,不管我和晚泽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请你……也不要等我……因为那天你喝了酒,后来睡着了,转天晚泽又来,一耽搁,我就忘了跟你说清楚,我不希望你误会我答应了你什么,咱们之间还是和以前一样的……” 牟阳愣了下,旋即想明白乔希话里的意味,脸色不禁有些难看,硬邦邦地回道:“乔希,你以为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我自作多情地在以你男朋友的身份,介意你身边的异性朋友么?你以为我在吃醋么?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觉得你为人太单纯,不谙世事,想提醒你下,不要轻信别人,既然你觉得是我多管闲事,那我就言尽于此了。” 乔希抬眸,有些不安地看了眼牟阳,刚要再说什么,他却已经转了身,“我还要送大夫回去,先走了。” 乔希心中一紧,直觉自己又把才跟牟阳之间弥合起的关系又破坏了掉,想要出声挽留或是道歉,往前迈了半步,最终却是作罢。 她同牟阳毕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牟阳对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十分明显,这样的关系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能维持在一个安全的模式里,既然不会处理,不如还是如她结婚之后那样疏离着相处吧,失去一个兄长和朋友虽然可惜,却总比给了人希望,再又让人失望带来伤害更好。 只是,这样几乎算是不欢而散,总是让人沮丧的,舅舅跟舅母送了牟阳他们出去,回来看见乔希发呆,忍不住问她道:“小希,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他阳阳哥刚同你说什么了?可是说外婆那腰,还有哪不妥,大夫不好当着咱们说么?” 乔希见舅母误会,忙是摇头道:“没有,只说外婆好好再将养一阵儿就没事了。” 舅舅却自作聪明地在一边笑,“她男人来了半天又走了,她当然不高兴,你个傻婆娘,什么都要问,不知外甥女脸皮薄,倒让你问臊了。” 舅母一窘,赶紧就推着舅舅出去,回来看乔希还是怏怏不乐的样子,心里也是奇怪,却也不好多问什么,便建议道:“你外婆这会儿也歇下了,你若是嫌呆着没事,不然跟我去小卖部那边玩会儿,那里人来人往的热闹,总比在家闷着有趣。” 乔希也觉自己在家帮不上太多的忙,还总是让人照顾,心里过意不去,听舅母这么说,连忙道:“好啊,您教教我怎么卖东西吧,教会了我,这些日子,外婆这边不用人陪着时,我就帮您看着小卖部吧,您有时间,正好把我侄子带回来看着,也省的哥哥嫂嫂那边忙着,还得自己照顾孩子。” 舅母看乔希说得诚恳,也是怕她在家无聊,便高兴道:“好啊,你要是觉得好玩,就在那玩吧,其实也没什么要教的,村里人常来常往,自己买什么,在哪摆着,多少钱,自己都记得,有划账的,有现金的,他们也都会跟你说,咱们这人实诚,不会骗人,最多就是盯着点儿小孩子,别自己随便拿东西就是了。” 乔希等着辛鹏打电话回来,告诉了下辛鹏自己的去向,辛鹏说去学生家里一趟,就过去找她,她便跟着舅母一起到了小卖部里。 舅母简单交代了几句,看乔希脸上神色比刚才轻快了不少,也就放了心,乔希执意让她回家去照顾外婆跟侄子,她便也没坚持陪着乔希,只嘱咐她什么时候累了,锁了门回去就行,不用非要等到天黑时再关门。 村里附近只舅母家开着这一间小卖部,生意倒还算是不错,隔上不长时间,便会有人来买些辅食、作料或者日用商品的,村里人见了乔希,都有些意外,听说是佟家那个一直在大城市的有钱的外甥女,谁都好奇地搭讪上几句,一个耽搁着没走,另一个又来,一时让乔希还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 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乔希才想着,到这之后,因为手机信号不好,还没给家里打过电话,虽说如今舅舅一家,严格说起来,于乔忠鑫与云丽琼实质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总还是要报个平安,再汇报下外婆的身体情况。 云丽琼接了电话,听说外婆这边还好,难免又啰嗦了几句让乔希多注意身体,末了要挂电话时,才又想起来说:“对了,小希,我听你爸爸说,晚泽那边,这几天麻烦还挺多,把他累得够呛,你有空也嘱咐嘱咐他,自己多注意着点儿身体,有事让底下人办,不用什么都亲力亲为的,眼下新采什么情况,你爸心里有数,昨天夸晚泽处理的不错呢,有什么事也不会怪他,告诉他别太为难自己。” 挂了云丽琼的电话,乔希踯躅了下,想起昨天纪晚泽就打过电话给她,她还没打回去,便也趁着这时打电话方便,跟前正好也没人,就给纪晚泽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纪晚泽接起来,乔希问道:“晚泽,忙着么?不打扰你吧?” 听见乔希的声音,纪晚泽的语调竟现出了几分激动似的,“不忙不忙,小希,你……还好吧?我昨天下午给你打电话,舅母说让你一会儿打回来,结果我等了一个晚上……” 乔希听了不禁有些惭愧道:“不好意思啊,晚泽,我以为你就告诉我一声,你平安到家了,我下午出去转了一圈,回去的时候太已经黑了,就有点儿犯懒,没出来打给你,你有急事找我么?” “呃……也没有,就是看你没打回来,以为你这边会有什么事呢……那个,牟阳把大夫接过去了么?” “嗯,一早就来了,给外婆看完病,已经送大夫回去了。” 纪晚泽听见牟阳来了已经又走了,心里一松,就随口问起大夫给外婆的诊断,乔希就又按云丽琼交代的,嘱咐纪晚泽多注意休息,又不太刻意似的说起,父亲那边还夸了他,让他自己压力别太大。 两人正随便聊着的时候,辛鹏回来了,趴在小卖部窗口的台子上,对着乔希笑道:“老板,给我来瓶饮料。” 乔希见辛鹏来了,一边转身给辛鹏拿饮料,想着该说的事也说的差不多了,就一边对纪晚泽那边说道:“晚泽,我闲着无聊帮舅母盯着小卖部呢,就不跟你多聊了,这几天我都在小卖部这边,你有事,白天的时候,随时打这个电话就可以。” 乔希说完,等着纪晚泽那边回应了,就准备要挂电话,这头辛鹏拿了钱夹出来,就要掏钱给乔希,乔希忙伸手拦着,想说一瓶水,她请客了,还没来得及出声,忽然听见,沉默了会儿的纪晚泽那边,声音忽然有些发紧地说道:“小希,我跟你说件事,你别生气……乐超回来了,我昨天太忙,实在没时间接待他,跟他定了今天晚上请他吃饭,给他接风……” “哦……应该的……”乔希怔了下回道,“他是你最好的朋友,难得回来,你当然该尽地主之谊,我怎么会生气。” “我……小希,我跟杜乐淘以前的事,乐超并不知道的,所以晚上他大概会带着杜乐淘一起,这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同他说,也不好让他别带着他妹妹,所以……但我真就只是给乐超接风,没别的一点儿其他想法。”纪晚泽急切地解释道。 “好,我明白了……”沉了下,乔希才轻飘飘地回道:“晚泽,那我先挂了。”这次也没再等纪晚泽说话,便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乔希却颓自有些发愣,视线正好落在辛鹏还敞开着的钱夹上,辛鹏不知道乔希在想什么,只是看她似乎是在盯着自己钱包里的一张照片,便开口道:“这是我爸爸还在时,我们最后一起拍的全家福,照相的时候我才三岁,我小时候是不是还挺萌的?” 乔希回了回神,这才真的仔细看了眼照片,一对文质彬彬的夫妻抱着个笑得无比欢快的胖小子,一家和乐融融的样子。 她心里微微一触,一时便也忘了之前同纪晚泽打的电话,有些怅怅地说道:“我最后一张全家福也是我三岁时候拍的,爸爸那时还穿着军装,妈妈还每天都在笑。”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抽了半天才发上来 妞们别心急,等抽好了,我再回评论,现在回评论总转菊花,好烦躁,另外,这周榜单字数多,后边几天再怎么不好发文,应该也要日更鸟~~~ 第60章 以往情深 ()转眼就到了圣诞。凤舞文学网最快更新,请收藏凤舞文学网 有人忙碌,有人悠闲。 网络娱乐热点素来喜新厌旧,明星整容、大腕劈腿,不几条新的爆料出来,便很快吸引了热爱围观人们的眼球,微博上那场新采引发的口水仗,渐渐不再人们关注,而新采经过这一轮混战之后,营业额不仅并没有降低,许是因为年关临近,还有了大幅的提升,似乎真印证了纪晚泽之前的想法,坏事有时也是能变好事的。 可纪晚泽却没有因此有丝毫轻松的情绪,再几天新版块上市的事,倒不是他烦恼的重点,让他镇日里内心忐忑的,除了远在老家,让他猜不透心思的乔希,还有杜乐超兄妹两个。 杜乐淘自是也不敢让她哥哥知道,她与纪晚泽之家的那些事,可是却是仗着杜乐超在,屡屡撺掇了哥哥约纪晚泽出来,她就陪在一边。 杜乐超在美国生活多年,骨子里多少有了些美国人那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没有什么多余的弯绕,当年在国外他跟纪晚泽两个人好的与亲兄弟无异,这一别多年,故乡见面,他仍是熟不拘礼,时不时常便致电纪晚泽,邀他吃饭、喝酒,也并不觉自己妹妹跟着有什么不对,反正当初在加州时,只要杜乐淘在,他们兄弟俩身后,就总少不了那个小跟屁虫,如今虽说到了国内,可毕竟杜乐淘上学的这个城市,也没有其他亲人,所以便次次依旧都有杜乐淘同行。 那俩人各有掩饰的心思,杜乐超就更是丝毫不觉。 杜乐淘当着哥哥的面,外表上虽是安生,但是纪晚泽不用看,便总能感到两道灼灼地盯着他的视线,让他总是如坐针毡,私底下便假意同杜乐超说:“你难得回国呆几天,咱们爷们儿痛快玩玩,有些地方,带着小姑娘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杜乐超听得双眼硕硕,“有什么好地方?”说完,却又忽然意识到似的说道:“诶,晚泽,我光棍一个也就罢了,你好歹也是拖家带口的人,如今弟妹不在眼前,你这是动了什么花花肠子了?你要怎么着没所谓,可别把我绕里去,你结婚我没回来,还没正式见过弟妹,人家对我也不了解,别回头再见面,还以为是我挑唆着你干什么坏事去了,这罪名我可不背。” 纪晚泽讪讪地笑,“也没说去什么不正经的地儿啊……” “都小姑娘不宜了,还能正经到哪去?”杜乐超斜睨着纪晚泽调侃道。 于是,这个提法便也作罢,次次出去,便还是有杜乐淘同行。好在杜乐淘很是收敛,在杜乐超眼前扮足了乖妹妹的形象,跟纪晚泽之间也保持着距离,基本没什么单独对话,倒直让杜乐超瞠目,“这丫头回国上大学之后,一下子变这么腼腆了,以前那个疯丫头,这是哪去了啊?” 纪晚泽尴尬笑笑,没法接话,杜乐淘便是同哥哥撒娇,“不是你让我要学着做个淑女嘛……” 可毕竟有个定是炸弹似的人物就在身边,让纪晚泽脑子里便总有根弦紧绷着,一是怕杜乐超知道了饶不了他,二来,也怕传到乔希耳朵里,他最近同杜乐淘这么频繁接触,又会让乔希有什么更解不开的误会。 他这边像是被拉紧了弦的弓,随时戒备紧张着,一点不敢松懈,乔希那边,却是愈发悠闲了起来,在外婆家住的时候稍长了些,逐渐适应了那里的生活节奏,原就是个慢性子人,这下生活的节奏更是慢了下来,每日同辛鹏一起关注附近村镇的失学儿童,帮着他们尽些力所能及的事,其余的时间,给舅母看着小卖部,当起了小卖部的小老板。 外婆的腰贴了几天大夫给留下的膏药,却收效甚微,乔希问起辛鹏,这么着,是不是阴历年前真的能好,辛鹏想了想,就自告奋勇道:“乔老师,您若是放心,我给外婆做做针灸按摩试试,约莫比只用膏药来的快,就只是我也并不太有把握。” 乔希略有些踯躅,外婆却是痛快地要辛鹏试着给她治治,却不想不出两日,这针灸与按摩却是就见了效,在床上躺了近两个月,完全不能下地的外婆,头一天可以让乔希扶着略走几步,第二天就已经能不用搀着,自己缓缓地溜达了。 这下舅母都有些咋舌,“难不成省城那个专家大夫空有名头不成?怎么一个礼拜膏药都不见效的事,让人家小辛捣鼓两天就好了?” 辛鹏让舅母说的不好意思,连忙就解释道:“其实也是大夫开的药,大约药效正是该显的时候,并不是我一个人功劳,而且……”他看看乔希,有点儿赧然地说道:“而且,外婆毕竟是年纪大了,大夫也不敢用太激进的办法,他这样治,即便好不了,也不会坏了,可像我这样治,稍有不慎,倒可能让老人家的病更严重了,大夫毕竟是外人,不想担这么重的责任,我……” 辛鹏话没说完,便被乔希舅母眉开眼笑地打断道:“对对,咱们小辛不是外人,是自己人,自己人才最上心。” 辛鹏面上一窘,看向乔希,却见后者对他淡淡笑着,似乎是对那句“自己人”的默许,心里竟似霎时开出了朵花一般。 舅舅一家原本对辛鹏就十分热情地招待,这下外婆又被他治好,一下子更是把他奉若上宾,乔希这些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是从早到晚与他在一起,俩人间也渐渐更熟识了起来,似乎不再单纯只是同事或者师生间的关系,有时似乎比朋友更亲近些。 两个人的身世本就有相似之处,一个少年丧母,一个幼年失怙,两个人又是学的同一个专业,一个导师的学生,共同话题自然是多,渐渐几乎无话不谈了起来。 辛鹏会与乔希说起他曾经只到萌芽期,便夭折的唯一一次恋情,而乔希甚至也与辛鹏聊起了纪晚泽,聊起了那个让她始终记忆犹新的傍晚,和那颗珍藏在记忆深处的巧克力。 辛鹏对着乔希,慢慢便也没有那样拘谨,会像朋友那样开起玩笑来。 有一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辛鹏走到乔希身边,摊开手掌,里边竟然躺着一颗与纪晚泽当初给她一模一样的巧克力。 “我妈妈说,吃一颗,心情会变好。”辛鹏说,对着乔希笑,镜片后的眸光里,有着同当初那个少年相同的融融暖意,颊上却有着纪晚泽没有的,小而可爱的一只酒窝。 乔希怔了怔,从辛鹏掌心中拈起了糖,放在手心里端详,橙色的夕阳带着一股怀旧的味道,照在巧克力金色的锡纸上,映得人眼底发热,她忽然笑了笑,剥开糖纸,便把巧克力含进了嘴里。 辛鹏与她并肩站在一处,迎着夕阳,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紧张似的开口道:“乔老师,您说……如果当初给您巧克力的那个人是我,您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乔希闻言失笑,缓缓摇头,看着辛鹏眼里渐渐融入一抹黯淡神色时,才又笑着开口道:“你比我小4岁是不是?那一年,我十六岁,已经是高中生,你呢,才十二,最多小学才毕业,我怎么会动了残害祖国花朵的念头呢?” 辛鹏便释然地笑了,想了想,又鼓足勇气问,“那要是在五岁的差距,没那么明显的时候呢?比如……我二十出头的时候,您也是二十几岁时……” 乔希清浅地一弯唇角,对着辛鹏暖暖一笑,然后便是点了点头。 有什么话似乎已经冲到了喉口,辛鹏刚动了动嘴唇,电话却是这会儿响了起来。 电话是纪晚泽打来的,自从知道乔希每天下午都会在小卖部待到六点左右,才回去吃完饭之后,纪晚泽每个傍晚,在乔希回去前,都会打电话给她,随口闲聊几句,这一天打来电话,第一句话便是,“小希,圣诞快乐,晚上安排了什么节目么?” 乡下与市里不同,人们对这些洋节似乎都没有什么概念,周围完全没有丁点儿的节日气氛,纪晚泽若是不问,乔希几乎都忘了还有圣诞节这么一回事,两人又是随便聊了些家常,纪晚泽说,晚上会请公司里的几个高层一起聚餐过圣诞,大概会回去的比较晚,乔希嘱咐他注意身体,别喝太多酒,便也同每日一样,聊得差不多,便收了线。 辛鹏在一边默默等着乔希挂了电话,之前要说的话便也彻底忘了,见乔希去收拾着准备走,便过去帮她锁门,随口问道:“刚听您说起圣诞节,咱们今天也过圣诞么?” 乔希好奇看着辛鹏问:“怎么算过圣诞呢?” “比如布置一棵圣诞树?”辛鹏跃跃欲试道。 好在临山的地方,别的不好找,找个能替代圣诞树的小树,倒是不难,俩人趁着天还没黑透,正好赶上乔希的表哥回来,便一起去山脚挖回棵半高的小树,舅母家的小卖部,因为总有乔希家里邮些城里的新鲜东西回来,能拿来装点小树的东西还真是不少,家里又有乔希外甥这样的小朋友在,对这么玩更是兴致勃勃,最后一家人,连着外婆,都兴味盎然地参与了装扮圣诞树。 到了晚上,一家人看着圣诞树上的彩灯闪烁,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反正大多人也不知道这个洋节怎么过才是正宗,辛鹏提议,大家可以对着圣诞树许个愿,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写成小纸条放进圣诞树底下的大盒子里,然后大家随便抽着拿走,谁拿到了哪个,就负责实现那里纸条上写着要的东西, 所有人听了都觉得有趣,便全跃跃欲试了起来。 虽然是个游戏,但是舅舅一家却都很认真,每个人都仔细地想着自己到底要些什么,眼看时候也不早了,外婆便提议,谁写好了,就自己放进去,转天早饭过后,大家再去取,可以有一晚上时间慢慢想,只要早饭前放好就可以。 舅舅和表哥还有小外甥,就在堂屋举着笔纸认真地想着,舅母伺候着外婆回去休息,表嫂跟乔希则是各自回了屋,辛鹏早早便已经写好,整齐叠好,郑重地放进了盒子里,走出堂屋,路过乔希卧室的门口回房,看着屋里幽幽的灯光,静默地站了片刻,方才离去。 同一时间里,纪晚泽带着公司的一干骨干,刚刚吃过圣诞大餐,正准备转战酒吧,杜乐超打来电话也约纪晚泽要一起出去喝酒。 这次纪晚泽借圣诞节之名,请公司的员工和员工家属们出来,本就是为了慰劳前一阵大伙的辛劳,自然不能丢下他们没有尽兴,可是杜乐超那里,纪晚泽也不好意思不顾,虽然知道必然还会有杜乐淘一起,却也只好对他们发出邀请,杜乐超是个最爱热闹的人,听说人多,便更高兴了起来,问好地点,说是马上就到。 席悦知道略有些不满,转而一想,却又道:“谅你们在我眼皮底下,也不敢怎么样,我替乔老师盯着你。” 纪晚泽虽然一直有根弦紧绷着,但杜乐淘前一阵的表现,让纪晚泽觉得,她大约也是慢慢放下这些事了,他又想着,过完元旦他就去找乔希,而杜乐淘放寒假也就会跟杜乐超回家过年,后边倒也未必还有见面的机会。 而且,本就是自己错在先,现在倒同防贼一样的防着别人,也是说不过去,这一晚,再面对杜乐淘时,便放松了许多。 杜乐淘却是跟之前有些不太相同,一晚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终于抓到个纪晚泽去卫生间的空档,看四处没人,在卫生间门口堵住了他,一脸急切激动的表情对纪晚泽说道:“纪晚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