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唐》 忽然发现一个蛋疼的事不能定时发布 ()忽然发现起点普通作品不能定时发布,顿感蛋蛋的忧伤,过年的时候家里没网,不能提前定时上传,这可咋办?除非天天去网吧,不然不能保证每天更新,唉,这可是幽人写第二本书了,第一本书扑街就不说了,第一次写啥都不懂,纯粹就是为了满足写作的愿望。但这一本我可是鼓足了劲,蓄势两年,死灰复燃,东山再起,重整旗鼓,见识和笔风成熟许多,也找到了自己适合写的类型,势要写出不一样的作品。不曾想出师不利,也怪自己太二了,知己而不知彼,忘了起点不能定时发布,但现在既然发布都发布了,也不能断更,也不能说等到年过了后再续上,依然坚持每天去网吧更新,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相信勤能补拙。不过,如果过年这几天有一天没更新,也希望大家能谅解,谢谢大家!先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次写书求支持 ()这是幽人第二次在起点写书了,第一本扑街就不说了,那是一段血泪史,刚愎自用,自命不凡,闭门造车,孤芳自赏,这几乎是第一次写书的人的通病,我也不例外,所以扑街是在所难免的,也可气我不是天才,有些天才第一次写书就大火,我比不了,对于这种天才,我只能望其项背,嫉妒痛苦各种恨,现在我成熟了许多,明白了许多,也懂得宣传的重要,可我发现我在宣传上真没有天赋,感觉很费神,就像打仗,觉得与其把大把时间浪费在宣传上不如多码几个字,可我又知道宣传很重要,所以很矛盾,很纠结,不管怎样我的目的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驭唐》,希望有更多的人支持我写下去,我不敢以老人自居,也算作新人,新人新书求支持!觉得好,请收藏推荐!觉得差,请批评指出!新的开始新的征程!希望有更多的朋友加入,让我们携手并进,一起把这本书写完! 年过了正常更新 ()过年这几天,到处串门,确实没时间上传,从今天开始正常更新,每天至少两章,每章3k,觉得此书好,请多多支持! 第1章武当广成子失徒龙门何玄道重生 ()绛州龙门,也就是现在的山西河津。 黄河之水流经此地,穿行其间,化为乳汁,哺育了这一带的生灵。 龙门者,晋陕大峡谷之最窄处也,黄河欲入主中原月复地,需先经此龙门。 绛州龙门虽然地处黄土高原,但是钟灵毓秀、人才辈出,汉之司马迁、唐之名将薛仁贵就生于此地,而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及: 他享誉今古; 他名震诗坛; 他是一个短命鬼,他的名字叫王勃。 王勃此刻站在峡谷之上,望着宽阔的峡谷下方奔流而过的黄河发呆,对面就是黄龙山,黄河就像一条黄龙横卧在黄龙山与龙门山之间,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 山河一色,满眼赤黄,从此极目远眺,一轮红日衔于地平线上,落霞欲掩,于是山河更显苍凉,被披上了一层粼粼如血、灿灿如金的黄。 他发了一整天的呆,从早上到现在,如果说他之前的眼中经历了震惊、悲伤、愤怒、痛苦的神色,那么现在他的眼中就只剩下迷茫了。 他有一个秘密,本不应该是秘密,但因为来到这个时代,所以就成了秘密。 他并非王勃,本名叫何玄道,道号始无子,是一个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武当门人,他的师父广成子何地远是二十一世纪的武当派掌门。 他是师父从山外捡来的弃婴,被师父含辛茹苦地养大,当他长到二十三岁的时候,已尽得老道真传,不管是文之五经四书,还是武之太极拳剑,他之所学除老道外,武当再无二人。 但老道是开明的,尽管满嘴之乎者也,人却并不迂腐,在教导何玄道自身所学之外,也放任他学习现代知识,可不管是天文地理,还是科技创新,为了给他提供便利,老道给他买了笔记本电脑,并且还专门找人把网线牵到武当山。 按照老道的话来讲,学习太极拳剑是本分,等他羽化登仙,何玄道势必要继承他的衣钵;学习古文经书是为了继往开来,不让老祖宗的智慧埋没;而学习现代知识则是为了不被时代淘汰,从而开创未来。 在何玄道心里,老道的话总是正确的。他被父母遗弃,是老道将他养大,在他心中,老道就是他的父亲。 老道满头白发,双目清明,红光满面,分明鹤发童颜,身如贯穹之苍松,衣如绕山之霞岚,一派仙人之礀。 尽管老道常自吹活了一百五六十年,比张真人活得还要久,但是看他比六七十岁的老头都要抖擞的精神,学过马克思主义、**思想、邓老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无神论的支持者何玄道从来只是撇撇嘴,报以不信。 家有家法,教有教规,武当也有自己的戒律:一戒杀生、二戒两舌、三戒妄酒、四戒偷盗、五戒婬邪。此五戒是道教众戒的根本,诸戒不离五戒的意涵。重点要说的就是戒婬邪,这婬邪是何物?涵义过于笼统,说大的没边,说小的没底,牵个女子的手也可以被归类为婬邪,犯了戒律;由此引申,那结婚就不成了,所以真正的道士是不能结婚的。 于此,就算老道再怎么开明,都不能允许祖宗的规矩被触犯,所以这就苦了何玄道。 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这女子就住在山脚下的小镇上,二十来岁,长得娇俏可人、明眸善睐。她家是卖卤肉的,母亲跟人跑了,就剩她跟她跛脚的父亲相依为命。 那天她父亲犯了腿疾,又感风寒,一病不起,偏生找遍了小镇上的医生,都说治不好,更有人说准备后事,这可急坏了她。 何玄道被师父撵下山买酒,刚好碰见这档子事,本着救死扶伤、积累德行的想法,加之由于老道的缘故,他在中医上的造诣也非一般的老医生可比,他就试着望闻问切、开方抓药,最后竟然将人家治好了。 因为这件事情,她就跟人家的女儿巧儿认识了。 正所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按照这个道理来说,妾有意、郎有情,一来二去,两人就应该好上了才是。 然而从没见过和尚跟女子耳鬓厮磨被和尚祝福的,同样的,也不会有道士祝福道士和女子双宿双飞,所以这件事被老道知道了。 老道让他做出选择,是去是留。 “百善孝为先”,何玄道别无选择。 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傍晚,日残柳斜,桥移水逐,他背对着她,似乎能看到从身后传来的绝望眼神,本想从此山高雾远,不复下山,再难相见,但是不几日,噩耗传?p> 矗?羧账?头9?囊桓龊谏缁岽罄芯谷话蠹芰饲啥??兴?桓鋈饲叭ァ?p> 他单枪匹马地去了,面对上百号手持刀棍的恶汉,毅然决然。 当他一拳将大佬放倒,偌大的仓库里,能够站着的就只剩下他和扶着他离去的巧儿了,其余人等尽皆七歪八扭地躺在地上申吟。 但是他俩都没有注意到,背后,大佬掏出手枪,枪口对着他们的背影。 渀佛猎物被野兽从背后盯住的感觉,何玄道忽然感到浑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这是危险的讯号,是习武多年养成的对危险的预感。 就在这一瞬间,他一下子扑向巧儿的背后,与此同时,一颗石子被他从地上弹了起来,须臾间射了出去。 “砰!” 冰冷的声音响起,在仓库中久久不息。 “噗”,大佬刚扬起的头出现了一个贯穿前额和后脑的窟窿,握枪的手耷拉了下来。 滴答滴答,血从左胸溢出,染红了雪白的前襟,看起来就像一朵迅速盛开的玫瑰,顺着巧儿无助的手臂滴落凡尘。 巧儿抱着他,拼命地呼唤,但他已经快听不到她的呼唤了,意识渐渐模糊,眼皮渐渐沉重,巧儿被泪水湿面的娇俏容颜也渐渐消散了。 “巧儿,对不起,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感觉渀佛睡了一觉,当他再次撑开疲惫的眼皮,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很平常的屋顶。 他盯着屋顶,眼神从开始的迷迷糊糊,转而变成怔怔,在武当生活了二十多年,几乎没有哪栋楼宇没有被他躺过,那里的一砖一瓦都被他烂熟于心,他可不记得见过这样的屋顶。 陌生的屋顶让他警觉,嗔地一下就坐了起来。 环视床榻周围的家具摆设,尽是陌生,尽管都是些古色古香的物件,但却引不起他的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忽然发现的新大陆,自己五短身材吸引了。 “唉……”对着空旷的山河,他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为什么会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小孩子的?为什么自己这个孤儿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母亲和弟弟?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很狗血,因为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大唐永徽六年(655年),附身在了一个名叫王勃的五岁小朋友身上。 如果度娘没有骗他的话,出生在绛州龙门并且名叫王勃的,不出意外的话,此王勃就是十年后震惊诗坛的天才彼王勃,不过他不知道自己这么一个插曲会对王勃人生造成怎样的影响,王勃是否还会像历史所记载的那样出名? 王勃的母亲王母见他醒来,就抱着他哭诉,通过王母的哭诉,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有机会附身在王勃身上了,原来出现了一场历史的意外,本该在二十年后发生的溺水事件提前发生了,所以现下这个身体的主人提前陨落了,被他占了“便宜”。 何道玄,不,现在应该叫王勃,他此刻十分迷茫,不知道未来的道路该如何走下去,在这个远离巧儿和师父的陌生环境,无以依靠,好似一颗浮萍的他又能朝哪里去呢? “四兄!四兄!”忽然出现的几个孩子由远及近的叫喊声惊醒了他。 他转过头去,只见四个孩子从远处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好像不是在叫他,而是在比赛谁跑得快,谁叫得欢。小脚丫在黄土上留下一道道印记。 “四兄,阿娘叫你回家吃饭。” “是呀,五兄说得没错,阿娘叫你回家吃饭。” “是……是呀,六兄说……说得也没错,阿娘叫你回家吃……吃饭。” “是极是极,七兄说得没错,阿娘叫我们叫你回家吃饭。” 四个小子跑到他面前,像是邀功地说道,他们并排站在一起,个子从高到低次第分明,如果把他们的头顶用线连接起来,就是一条笔直的斜线,十分有意思,但这还不算最有意思的,最有意思的是他们四个的鼻孔都挂着一个鼻涕泡,鼻涕泡随着呼吸一胀一缩,并且大小也跟个子成正比。 看着眼前这四个活宝,他的亲弟弟,五弟王助、六弟王勋、七弟王颉、八弟王劝,最小的也就两岁,最大的不过四岁,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暖流,或许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一个家,一个有父母兄弟的家,一个真正的家。 前世他是孤儿,没有体会过一家团圆的感觉,而今既然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为什么要浪费呢? “好,我们回家。”他展颜笑道。斜阳将他们的影子融合在一起,拉得长长的,朝家的方向延伸。 第6章善财童炼牛黄丸王牛家卖糖葫芦 ()在清晨长亭将杜易简送走以后,本以为王父会在家多留几天,谁知道翌日就要离去,这让王勃多少有些失落,毕竟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父亲,才感受到父爱的可贵,相聚的时间却如此短暂。 然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唐代官员请假都是有规定的,一般每个月只能请假三天,超过三天的就要罚俸禄,请病假倒是有三个月假期,但病不病的不是你撒个谎就能圆的,还需要开具证明,不然那就太好了,大家都放长假得了。 若非王福畴这个雍州司功跟雍州刺史有些交情,也请不下来半月之久的“病假”,但饶是如此他这一年也休想再有假可休了,当然年假该怎么放还是怎么放。 王父临走前夕与王母商议,敲定明年开春以后就将王勃送往“蒙馆”。 唐代除了女子、商贾和奴仆的儿子和其他的一些没有上学资格者,但凡到了六岁的孩童都可以送去蒙馆学习,按照比较时髦的说法,蒙馆就是幼儿园和小学的结合体。 等王父也走了以后,王勃的日子又平静了下来。 他开始思考为王母治病的事情。 他师父是一个奇人,他的“奇”就体现在他有一个喜欢收集古代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方的癖好,为此天南地北都被他跑遍了,曾有一次为了得到一纸流失海外的药方,他单枪匹马地杀到日本,将那药方从日本最大的博物馆东京国立博物馆夺了回来。 但是这些药方他收集起来后又不看,不看就不看吧,可他却要求何玄道看,而且必须看,不看不行,看了以后记不住,还要受罚。 如果你问为什么?老道首先奖励你的是一颗硕大的暴栗,然后才苦口婆心地告诉你,没有为什么,他愿意,他喜欢,他高兴,你不背是吧,那好,晚饭没了,第二天还得背,并且数量加倍。 那段每天泡在堆积如山的药方里的日子,他至今想来都心有余悸。 后来感受到这些药方带来的好处的何玄道,才明白师父这番举动的用意,他是不想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医学失传,后继无人。 正是因为有这些药方作为基础,王勃才能从脑海中翻出数种治疗类似白血病疾病的药方,然后经过重重筛选,他找到一纸治疗白血病效果最好的药方,名叫“安宫牛黄丸”。 “安宫牛黄丸”的主要成分是广郁金、栀子、黄芩、黄连、朱砂、牛黄、雄黄、麝香、珍珠、犀角、龙脑香。 在这些药材中,前九种还算易得,但犀角、龙脑香却是千金难求。犀角,南洋诸国才有;龙脑香盛产于交趾国,在玄宗时期被交趾国作为贡品进献。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啊,事到如今,王勃才认识到钱的重要性。以前他一直生活在武当山上,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很少需要用到钱的地方。 没有钱,就买不到药材,没有药材,自然就做出“安宫牛黄丸”,这药制不出来,他母亲的病又该怎么办?所以王勃很着急。 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就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够药材;就算能够凑齐,他母亲也不可能同意,而且他还会被怀疑,所以这钱还是要自己去找,可钱从哪儿来呢? 王勃望望天,好像天上会有钱掉下来一样。当然他也知道天上掉馅饼的事是很难碰到的,更别说钱了,所以他只能任命地垂下头,看着自己娇女敕的小脚,拖着小小的身子出坊,散散步,打打太极拳,心情好的时候找牛大要几串冰糖葫芦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教教牛大太极拳,可惜他这几天因为钱的事情心情都不好,所以牛大就惨了。 **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以王勃每天都给自己安排了任务。想他何玄道,掌门亲传弟子,武当第二大高手,放眼天下,在太极拳剑的造诣,只有他师父能压他一头,而今穿越到大唐,却成了手无缚鸡之辈,这如何让他能够忍受? 因此,他每天五更早起,出坊市,去上次发呆了一整天的地方,打太极拳,亦或者以树枝为剑练习太极剑,而后盘膝坐下,吞云吐雾。 所以太阳公公每天都会看见一个挽着发髻、身体单薄的小屁孩在突出的石崖上苦练拳脚,黄河在他脚下奔腾,龙门、黄龙二山在他前后拱卫,紫霞东升,雾岚迟退,赤地生尘,雁字千里。 自从王勃将冰糖葫芦的配方传授给牛母以后,牛母一家的生活就好了起来,至少原来四面透风的屋子请人补上了,满是补丁的衣裳也换成了整块的麻衣。兜有钱,心不慌,这冬天本来是可以好过了,但前提是牛大要控制自己的食量。 可牛母心疼啊,她心疼牛大吃不饱,所以挣来的钱几乎都填进?p> 伺4蟮亩亲樱?欢?4笳舛亲邮歉鑫薜锥矗??咎畈宦??虼耍?淙凰?曳孔硬宦┝耍?律岩灿械么┝耍??够故浅圆槐ァ?p> 为了能喂饱牛大,为了能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牛母一心想弄出更多的冰糖葫芦,挣更多的钱,但是就算现在她的技艺好了,能熟能生巧了,可毕竟是一个人,牛大学不来,帮不上忙,只会卖,只会唱歌,他在唱歌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至少学得很快。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牛母一个人是不可能当一百个人用的。 王勃从牛母口中得知她的难处后,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这事儿也不是很难办,找人做工就行了,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要的,古代不同于后世,没有“专利”这种东西,你的技术是你的技术,但别人窃取后就既是你的技术,也是别人的技术了。 王勃知道正是担心这一点,牛母才不敢请人,找他出主意,就是想请他看能不能从王府里找点人过来。在牛母看来,这配方既是王勃出的,也是王家的,请王家的人帮忙,还怕个什么? 在古代,奴婢也是一种可以信任的资源,你老婆敢给你戴鸀帽子,奴婢却不敢出卖你,因为你手中掌握着她的命运,所以一般情况下是可以将重要的东西教给她们的。 可是王家是王家,牛家是牛家,不能说因为两家小辈关系好,王家就可以无偿地提供劳动力,而牛家只是索取,不付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两家还是各过各的好了,毕竟再好的关系也经不住这种折腾,况且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而最铁的关系莫过于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 上面这层意思是牛母表达出来的,王勃本来还担心她不清楚其中的道道,不知道怎么向她开口,不曾想人家早就想到了,还善解人意地提了出来,并且说,以后赚到的钱两家五五分成。 王勃顿时哭笑不得,心说,还五五分成呢,就凭你这种做生意的法子,能挣几个钱? 在了解了牛母的挣钱法子其实就是人多、量多、卖得多的经营模式后,王勃就连忙让她打住,并告诉她,这种老法子不行,虽然能挣得钱,但是不多,需要换个可将利益最大化的法子。 牛母不知道什么叫利益最大化,但是她知道王勃已经有了办法。 别看她是一个妇道人家,但眼睛却是雪亮的,她看得出来,王勃这孩子了不得,具体怎么了不得,她也说不上来,但是她见过他的字,她知道他字写得好。 在她看来,能写得一手好字的人,就是有学问的人;有学问的人,就是下凡的文曲星,怪不得他吃个山楂,都有老神仙送配方、送福利,将来肯定钱途无量,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不得了啊不得了,找他这个善财童子似的人物出主意准没错。 王勃不知道他已经成了牛母心中的善财童子,他正在给牛母出主意。按照王勃的意思,王家负责出力,牛家负责出技术。 王勃算是看出来了,牛母经商不行,但在吃食的创造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比如她不只用山楂果作为原料,还创造性地用别的果子代蘀,比如苹果、梨子等,让冰糖葫芦品种多样起来。 然后两家合资在市里租间铺子,让这间铺子担起原料生产、加工、包装、售卖等职能,有牛大前期在城里做好的宣传为基础,相信冰糖葫芦店一出现,肯定会受到全城小朋友们的热烈欢迎。 到了那个时候,很多还在为因抢不到冰糖葫芦而苦恼和哭泣的大人和小孩们一定会乐翻天的。 听完王勃对未来的设想以后,牛母惊呆了,一旁的牛大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憨傻样。王母连说使不得、使不得,要求把五五分成改了,改成八二分成,王家占八成,牛家二成,她虽说没什么经商头脑,但是能把生意做到店铺里去的,那就是大生意。 对于自己家她是最清楚不过了,王勃说两家一起出钱,实际上是照顾她,按照王勃的意思,王家把牛家的那部分钱先垫上,等到以后赚了钱再补回来就行了。 至于说牛家出技术,说到“技术”这两个字,牛母都不好意思了,这哪是什么技术,分明只是把果子换了个品种,瞎搞罢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牛家上面的条件都满足了,又有钱,又有人,又有铺子,但凭他孤儿寡母的,在龙门没关系、没地位,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因为如果生意做大了,别人会眼红,会想着分一杯羹。 可与王家合伙就不同了,王家在龙门是世代的豪门贵族,有头有脸,王家的人走在路上,谁家的不给几分薄面?所以牛母觉得是牛家占了大便宜了,再五五分成是不成的。 看牛母态度坚决,王勃也就不坚持了。 回家把这事告与母亲知道后,王母欣然应允。王家而今早不如从前了,从隋末大儒王通把王氏家族带上鼎盛时期后,王家逐渐走上下坡路,一代不如一代,到王福畤这一代,王家势微,不复从前。 而王勃这一代,除了老大王励、老二王勔已经出仕,老三王勮在国子监上学,准备明年参加会试,王勃、王助、王勋、王颉、王劝都还只是乳臭未干的孩子。 而就算已经入了仕的王励和王勔,仕途也不见顺畅,到目前还只是芝麻大的官,王家未来堪忧啊。所以王福畤在获知王勃的非凡天赋后才会那样高兴,才会喜极而泣。 自家事自家知,要维持这么大的家族的运转,坐吃山空的王家已经到了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的境地。所以当王母得知有这么一个可以带来收入、缓解压力的投资的时候,才会欣然同意。 很明显,要管理一个大家族,女主人没有经济头脑是不行的。王母看中的是这种才出现的冰糖葫芦有很大的市场,可以说,但凡有孩子的地方就是市场。 而做这门生意的牛家母子如果不是受自身条件限制,缺少资金和人手,肯定能把生意做得更大。 虽说王家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像亲自上门找牛家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合伙做生意这种事还是干不出来的,所以王母感到很可惜。 但现在人家既然自己找上门来了,那一切就都好说了,两个字:投资。 第7章糖葫芦日进千钱王家郎谎称遇仙 ()ps:今日二更,求点击、推荐、收藏,谢谢大家支持,幽人需要大家支持,给我动力! 事实证明,这次的投资是很成功的。 当王家跟市署(也就是市场管理委员会,专管理市场的)打好关系后,又把房租一交,手续一办,店铺就算开起来了。 冰糖葫芦专卖店开张第一天,那场面叫一个红火,王勃带着他的四个弟弟找来一堆竹騀放在门口的火盆里,在火焰焚烧下,竹騀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市里的孩子都被这声音吸引来了,围着爆竹拍着小手,又蹦又跳地欢叫着。胆子大的就敢凑过去捡起地上燃烧半截的竹騀往火盆里扔,岁数小点的躲在父母后面不敢出来。 当这个节目结束后,第二个节目现场演唱歌曲《冰糖葫芦》就紧接着上场了,想想那场面,十几个统一制服、身前身后都带着两串冰糖葫芦刺绣的妇人齐声大合唱,当算是比较蔚为壮观的了,毕竟在唐代还没见过哪个开张大典如此有特色。 当然作为王牛两家的代言人,王勃和牛大也参与了进去。牛母脸皮薄,对这样的场面很不适应,所以没有参加;而王家这样有头有脸的官宦世家,是不能明目张胆地经商的,必须退居幕后,所以王母是不便站出来的,也唯有如此,官府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唱歌的时候,王勃发现,再好的曲子,再优美的歌声,只要被牛大染指,都会带上一股傻气,所以王勃果断闭嘴了,耳边却回荡着牛大震耳欲聋、憨声憨气的歌声,挡都挡不住啊。 大合唱还没有结束,揭幕仪式便在歌声中开始了。 当这次开张典礼的总设计师王勃小朋友和纯粹打酱油的牛大合手将一块红布揭开后,一面上书“冰糖葫芦”四个大黑毛笔字的红底金边的匾额顿时就露了出来。 只见这匾额也很有些创意,在传统匾额的设计理念上,创意性地融入了代表商品冰糖葫芦的图案于字体背后,渀佛这四个字都写在了四颗连串的冰糖葫芦上,这样一来,就算小朋友们不认识字,也知道这家店是卖他们最喜欢的冰糖葫芦的。 接着王家的一个中年男仆兼掌柜出面宣布,冰糖葫芦专卖店正式开张,今日全场五折优惠。 搞了半天没名堂的事情,还是这句话最有效果,高兴坏了的孩子们顿时拉着父母一窝蜂地朝店铺里面冲,一个个对着玲琅满目的各种口味的冰糖葫芦流口水。 成功的投资必然带来丰厚的报酬,所以一天下来,冰糖葫芦店就纯赚了一贯钱。 一串冰糖葫芦原价一文,五折就是半文,没半文钱?那就买两串吧。 可别小看了这一贯钱,以唐朝现在的国力,一贯钱约等于一千文,也就是一千个铜钱。一个铜钱相当于后世的五毛钱,所以一贯钱就等于后世的五百块钱。 能在一天赚五百块的店铺,在后世也算很不错的了,更何况在唐朝,要知道,同样是小吃,卖蒸饼、胡饼的,就是十天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为了庆祝,王勃大袖一挥,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邀请店里所有的人包括牛母和牛大,在市门关闭后,到王家府上吃饭。 店里的员工都是王家的下人,住就住在王家,自然不敢拒绝,而牛母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跟王家打好关系,所以就欣然应允了。 王家的庆功宴自然是宾主尽欢的。在宴会上,牛母坐在最靠近王母的位置上,一边应付着王母,一边却担心着家里的那几只刚养的鸡仔,怕被人偷了,所以宴会一结束,牛母就找了个体面的借口匆匆离开了。 牛母虽然回去了,但让牛大留了下来,事实上,这个时候就算用九头牛拉他,可能也拉不回去。 牛大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多好的吃食。 在今日之前,王母早打听过牛大的一切。作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的母亲,她非常明白“孟母三迁”的道理,所以他很关心儿子交了些什么人。因此,她也是听过牛大能吃的威名,虽然知道他能吃,但也没想到过他竟然这么能吃。 一头烹牛、两头烹羊、三只炖鸡、四桶米饭,也不见他怎么停顿,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就下了肚,事后拍拍几乎没怎么挺起来的肚皮,打个不大不小的嗝。这一幕看得王母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是嗔目结舌。 “四郎,你这朋友的饭量也太……唉,儿算是能明白杨姊的苦衷了。”王母叹道,王勃同样哭笑不得。 不过牛大虽然人傻、饭量大,但是性情却很单纯,渀佛在高大的身躯里住着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王勃很喜欢他。 从小远离尘世,与天地、山川、草木、虫鱼、鸟兽为亲近的王勃,对于像牛大这种纯粹的人天生地感到亲近;而牛大也是如此,尽管然他生在浊世,长在浊世,但心灵却没受到污染,对于什么人值得亲近,他完全是靠着本能完成的。 当一更天的锣声响起,这说明夜禁开始了,牛大只有等明天开坊以后才能回去。当晚,牛大就在王府过夜,梦里还在吃饭。 买卖这东西,每天的收益都不同,遇到兴旺的日子,就财源滚滚,遇到不如意的天气,生意或许就很惨淡,正所谓“花无百日红”就是这样,冰糖葫芦店虽然开起了,生意也很不错,但不可能每天的收入都有一贯,最初的几天还行,当这股热劲过了以后,收入开始下滑,直到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字范围才结束。 不过就算如此,每天能收入个七八百文钱,也是不错的。 但王勃不以为然。 王勃想,龙门这个地方总人口超过三万人,就打三万人来算,倘若以五人为一户,三万人就是六千户;又假设每户只有一个孩子,那么六千户就有六千个孩子;如果每个孩子都来买一串冰糖葫芦,并且生产力能够跟得上,那每天自然是能卖六贯钱的,就算除去那些没有购买力的,只打有三千个孩子买一串冰糖葫芦,那每天也能收入三贯钱。 然而三万这个数字只是人口登记薄上的数字,事实上,为了逃避人头税,有三分之一的男子没有登记,而就算登记在册的,也只是男子,女子一般是不登记的。 所以龙门并不只有三万人,至少有四万人,甚至五万人,所以一户人家人口少的有五人,多的有十人;每户多数有两三个孩子,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才只有一个孩子。 那么这样算来的话,龙门至少有一万个孩子,由此可见这市场还是蛮大的,可为什么好的时候一天才收入一贯钱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供不应求,生产力低下,想想也是,店里的员工总共才十五六人,一个人每天顶多能生产一百串冰糖葫芦,这还是动手能力非常强的人才有的效率,一般人一天只能生产六七十串。 在这种情况下,一天能生产一千串就算不错的了,而一千串就是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 开张那几天,敢打五折,又能收入一贯钱,完全是因为开张前几天,大家一起努力存货的结果;后面就不成了,限于生产力,收入开始下滑,直到每天稳定的七八百文为止。 因此,想要把市场份额占到最大,唯有提高生产力,而生产力要提高,势必需要更多的人,这人从哪儿来呢?前面说过,良民是靠不住的,最终只会是引狼入室,因为冰糖葫芦的配方就那么回事,并不复杂,只要掌握了制作流程,就知道怎么自己制作冰糖葫芦了。 所以找人不能找平民百姓,最值得信任并且成本最低的劳动力是奴隶。可这买奴隶需要找专干人口贸易的行商,绛州倒是有这样的行商,不过这种事情还需要跟王母商量。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连同数据一起告诉王母后,王母感到十分惊异,想想也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在算学一道竟有此造诣,并且见识不凡、高瞻远瞩,这未免过于惊世骇俗了。 “四郎!这都是你算出来的?这都是你的想法?”王母激动万分地摇着他的肩膀大叫道。 王勃被母亲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不假思索地道:“是……是啊,怎么了……” 这“了”字还没落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心里不禁暗骂自己蠢,怎么忘记了现在自己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如果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出这句话,那还在情理之中,顶多被人夸赞“有天赋”,可这话却是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口中说出的,那意义就大不同了。 “我儿真乃神童也,感谢列祖列宗保佑,我王家终于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将来定可光耀门庭……”王母又是笑又是哭,搞得王勃莫名其妙,不过心里却松了口气,他就怕母亲问起,他小小年纪,这些学问是从哪里来的,如果问起,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看来得立刻找一个混得过去的理由,不然等母亲醒过神来问起,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果然,王母回过神来,就问他这些学问是从哪里来的。 王勃已经想好了说词,所以不慌不忙地道:“阿娘,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去年,某因追一只蝴蝶而上龙门山,结果蝴蝶不见,某却迷了路,正寻路时,忽见前面苍松之下,有两位童颜鹤发的老丈对弈。” “但见这俩老丈,一胖一瘦,一矮一高,十分有趣,哦对了,他们旁边还站着两只仙鹤,某见他们对弈得认真,也不敢打扰,只是在旁看着。” “然而某等了一炷?p> 闶奔洌?疾患??嵌??趾粒?鹑舻裣瘢?骋蚋泻闷妫?焓执亮艘幌履怯指哂质莸睦险桑???扑坎欢??倘缗褪??质粤思复谓允侨绱耍?谑悄承纳????话驼婆脑诹怂?氖稚希?峁?羌性谒?种讣涞暮谏?遄诱鹇湎吕矗?谄迮躺咸?思赶拢?筒欢?恕!?p>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两老丈忽然活过来似的,矮胖的老丈捶胸顿足,瘦高的老丈却抚掌大笑。后者向某招手,某走过去后,他伸手搭在某的头顶,不知他做了什么,某只感到从头顶流下一股暖流,继而蔓延全身,那种感觉十分玄妙,道不清、说不明。当某睁开眼的时候,那两位老丈已驾鹤而去,扶摇白云九天之上,天地之间唯有歌声传来。” “曰: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某顶,结发受长生。” 第8章山崖二子打太极龙门三郎购黄芩 ()第8章没日崖二子打太极去龙门三郎购黄芩 ps:幽人求点击、推荐、收藏,觉得本书好得话请支持,请助某冲进新人榜! “四郎,这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你遇到的是什么人?是仙人!仙人啊!你这孩子竟然还敢在仙人面前调皮捣蛋,不过你竟有如此仙缘,得仙人授业,当真令儿惊喜万分,岂不是说仙人也以为某儿天赋异禀,故而授之?或许某儿本就是那天上的文曲星宿,因事下凡,未免被俗世污浊,仙人因而点化?”王母闻言,欣喜若狂,面对她的想象力,王勃也是无语至极。 他本还担心王母不信,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事实证明,女人高兴起来有时跟发疯一样可怕。王母又是让王勃陪他去宗庙感谢祖宗保佑,又是写信送与孩儿他爹知道,搞得跟他娶了媳妇、中了进士一样。 好不容易从王母掌心里逃出来,王勃就去牛大家把王家准备找人去外地购买奴隶,以增加劳动力和生产力的事情告与牛母知道。 然后王勃拉着牛大出门上坊市去。面对王勃和牛大这对奇葩组合,坊里和街上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坊市,王勃坐在牛大肩膀上,看似无所事事,实际上王勃有自己的目的,他在找寻药材。虽说现在他还没那么多钱,但是这不妨碍他到药店看看有几味药材有货,并且了解一下其价格。 在连续逛了两三家药店后,王勃得出一个结论,只要有钱,药方上的前九种药材都是可以找到的。在粗略算了一下账后,王勃惊愕地发现,这些药材全部加起来竟然至少需要一千贯。 一千贯是什么概念?按照唐朝现在一文约等于后世五毛的标准,一千贯就是五十万元人民币。 算清楚这笔账后,王勃不禁想爆粗口了,在后世做个骨髓移植也不过二三十万;而到了这里,仅仅是前九种药材竟然就要花多一倍的钱,这还没算最后两种有钱都难买到的药材呢。 其实他也没想过,药材被送到药店或者买家的手中,要经过哪些步骤,首先需要派人去各地收购吧?收购了以后需要运输吧?这运输有走水路的,有走陆路的,还有两者都换着来的,运费少不了吧?还有各种各样的税呢?哪一样不需要钱? 而这里面最贵的就是运费了,因为交通不方便,不管走哪一路运费都不菲;并且交通不方便,就会浪费大量的时间,做药材生意的行商每天都有大量工作人员吃住的费用花出去,这笔钱肯定也是要算到运费里面的。 自从冰糖葫芦专卖店开起来后,财源滚滚,本来按照王勃的意思,牛母作为投资者是不用去的,只要坐等分红就行了;但牛母觉得这样心里不踏实,并且也闲不住,所以跟其他员工一样,她每天也五更起,早早地去上班,直到市门关闭才下班回家。 但牛大不同。虽然他的身形比一般成年人还壮,但他到底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正应该是玩耍的时候。而且就算不是如此,他想帮忙,可笨手笨脚的,稍微用力重了一点,冰糖葫芦就不成形了,还怎么卖出去? 所以牛大现在很闲,闲得差点淡出鸟来。 正是因为看他闲,王勃才每天天不亮就到他家,把他从床上摇起来,然后带着睡眼朦胧的他去没日崖。 这没日崖不是别的地方,正是王勃第一次看黄河的山崖,王勃给它取名“没日崖”。 在这里,王勃开始教导牛大练习太极拳,为什么?因为他想看看一个堪比单士信一样力大无穷的大家伙在修炼了太极拳后会是什么模样。 一个大猩猩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大猩猩会武功;会武功的大猩猩也不是不可战胜,但一个会四两拨千斤的大猩猩呢?一个能四两拨千斤的大猩猩拨的还是千斤吗?恐怕万斤都没问题吧。 一想到在自己的手中,将会诞生一个能巧妙地运用自己强大力量的人,王勃就激动得浑身发抖。 一旁的牛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面前的这个五岁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怪蜀黍的王勃算计了,还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绛县,素来有“天下第一县”之称,设立于晋平公十七年。绛县原名绛,晋平公以为绛这个地方多出长笀老人,于是改名绛县。 绛县,黄芩生长最集中的产区,历来是黄芩生产和贸易最重要的地方。 绛县与绛州毗邻,相去不远。 本着为资金着想,同时也想四处走走,王勃决定亲自去一趟绛县,购买足够制作安宫牛黄丸的相对廉价的黄芩。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撒了自从来到大唐以后的第二个谎,谎称自己去牛家找牛大玩耍,今晚就不回来了,两家关系好,王母也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结果到了牛家后,趁着牛母睡着后,王勃拉着牛大在二更天偷偷模模地出门了。 借着坊里的错杂的巷子遮掩,他们躲过武侯的眼睛,翻过坊墙,来到城东城墙下的一个角落,这里有个不起眼的洞口,被一堆杂草挡着,这个地方还是老七他们几个小子带他来过的,牛大都不知道。 洞口不大,但足够一个成年人爬着出去。 但让王勃额头布满黑线的是,牛大的好像有点大,卡在了洞口,扭动了半天都过不去。没办法,王勃只好委屈自己的双手去推他的,只求他这个时候不要放屁才好。 可是倒腾半天,还是过不去,王勃怒了,一脚踹在他的上,乖乖,这一脚好使,缩的一下,就从洞口消失了。 这次行动,王勃计划在第二天吃哺食也就是晚饭的时候回来,不然王勃毫不怀疑王母会把整个龙门翻过来。 这是自从来到大唐后,王勃第一次出远门,一路的景色是怡人的,骑着租借来的毛驴,悠然行在道上,山路逶迤,流水潺湲,好不自在。 他是自在了,有驴可骑,牛大却要徒步跟在后面,一副摇摇欲坠、一躺下就会睡着的样子,但这也不能怪人家王勃狠心,谁叫他块头太大,驴背扛不住?就算换马吧,可王勃没租马的钱,他家倒是有马,可不敢带啊。 租驴,按规矩那赶脚儿是要一路跟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走的,所以一路上,总有那么一个人隔着几丈远独自行走,驴走哪里,他就走哪里。 这赶脚儿看起来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黄肌瘦的,就吃饭这一块领域来说,他貌似比牛大混得还惨,但眼睛却十分明亮,这点倒是跟他的那头驴一样。 这驴的眼睛也很明亮,不像一般的驴双目无神,而是透露着一股子灵性,也不怎么使唤它,它就知道是走是停。走,朝哪里走,怎么走舒服,哪里的路走起来不颠簸;停,向哪里停,停在哪里风景好,停在何处可避雨、可挡风。 虽然这头驴很聪明,但还不至于让王勃差点从驴背上惊得滚下来。 众所周知,驴的叫声都带着哭腔,可它倒好,学什么不行,偏学马叫。马的叫声相比驴叫,恰似志得意满的笑声,可它学了个四不像,既带着天生的哭腔,又学着马的笑声,结果就成了哭笑不得。 王勃吃了一惊,忽然一巴掌拍在它的头上,也哭笑不得地道:“你这驴子,学什么不行,偏学马叫;学又学得不像,倒成了强颜欢笑、哭笑不得。” “郎君莫怪,这头蠢驴,因为年幼之时与马生活了一段时间,自以为那是它母亲,所以学了马的叫声,倘若是因此惊扰了郎君,某代郎君修理它一顿便是。”那少年人以为王勃生气了,连忙跑上前来,又是解释,又是作揖,生怕惹得客官不高兴。 “这驴可不蠢,甚至比一般的宝马还要聪明,某很喜欢,不如你开个价吧。”王勃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 “这个……实不相瞒,郎君,某与马户从小相依为命,早不把它当一头畜生看待,所以恕难从愿。”少年人歉意地道。 “马户?两字相连不就是‘驴’字吗?呵呵,你可真有意思,不过某以为叫‘马虎’或许更好,马虎,马马虎虎,这驴子虽然聪明,但是学得不仔细,取这个名字倒正合适,你以为呢?”王勃一愣,笑道。 “多谢郎君赐名,以后它就唤作‘马虎’吧,只是这……”少年人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名字不错,点头应道。 “也罢,君子不夺人所爱,别看某小,这个道理,在下还是懂的。”王勃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有,现在什么是时辰了?” “回郎君,某……某叫驴子,看太阳位置,应该是巳时了。”说起自己的名字,少年人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接下一个问题回答道。 闻言,王勃无语了。 “也走了有一段时间了,不如某们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再行赶路吧。”王勃模了模肚子道,从晚上两更天出发,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吃食入肚,确实感到饿了。 “那敢情好,马虎之所以叫唤,正是因为肚子饿了,从你到村子租走它之时算起,它便没有进食过,除了肚子饿和遇到危险,一般它是不会叫的。”驴子高兴地道。 “食!食在哪里?俺要吃食。”牛大精神一震,大叫道。 第9章驴子由衷说身世马车遇险坠悬崖 ()王勃从驴背上下来,将绳子扔给驴子。驴子也不栓马虎,任由它折腾,从背篓里取出一堆麦子秸秆,给它当饲料吃。 可怜的马虎,绛州这边的小麦夏季成熟,现在它是吃不到新鲜的秸秆了,而且路上的草也枯了。 看着马虎细嚼慢咽地啃吃秸秆,王勃顿时也觉得应该把昨天准备的几十张胡饼舀出来与牛大分了吃了。 王勃问牛大要包袱,牛大扭捏地把包袱递给他。王勃瞄了他一眼,觉得有奸情,把包袱一打开,果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张油布跟一些饼屑。 “胡饼呢?”王勃恨恨地望着他。 牛大憨厚地挠了挠头,瘪着嘴,不敢去看王勃的眼睛,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嘟囔道:“四兄,俺中途饿了,没控制住,就把胡饼吃光了,不过你不用介怀,你的胡饼被俺吃光了,俺的胡饼同样被俺吃光了,这么说起来好像你也没吃亏啊(挠挠头)。” “噗嗤,抱歉,郎君,你这位叔叔真是个妙人啊,哈哈。”驴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道。 王勃翻了翻白眼,狠狠地向牛大皱了皱鼻子,也不忙着向驴子解释他们的关系,紧了紧衣裳,背靠大树装死。 等马虎吃完秸秆,就可以上路了。 驴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麦饼,微微犹豫了一下,就将麦饼从中间扳开,把其中一块递给王勃道:“等会儿还有一段路要走,吃一点东西总是好的,天也冷起来了。” 王勃看了他一眼,接过麦饼,也不说话,狠狠地啃了起来。 “驴子,你说,人吃是为了什么?”王勃躺倒在地上,一只手枕着后脑,一只手舀着麦饼,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问道。 驴子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生存吧。” “那生存呢?生存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驴子模着下巴,皱着眉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做出思考,似乎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眼睛一亮,道:“某想到了,是为了某家娘子。” “咳咳……咳咳……”王勃闻言,一口麦饼卡在了喉咙里,赶忙冲到躺在地上挺尸的牛大面前,一把抢过水囊,还不忘踹上一脚。 “你都结婚了?你才十二岁吧?”王勃吃惊地道。 “对啊,很奇怪吗?某已经十五岁了。”驴子奇怪地道。 王勃想了想,也对,古代都提倡早婚的,唐代男子一般十五岁就可以结婚了。 想通了这一点,对这个时代的适婚年龄感到很满意的王勃躺下来,枕着牛大的肚皮,十分惬意。 “对了,昨夜在你家院子里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家娘子,就只看到你阿娘?某还记得,你阿娘请某喝了一瓢水,真是非常感谢她。”王勃偏头看向他,好奇地问道。 也幸好他现在是披着一个小孩子的身体,不然就凭他这样问候人家的老婆,肯定是要挨揍的。 驴子的脸顿时黑了。 “某想,如果不出意外,那就是某娘子了。” “噗……”王勃闻言,刚喝进嘴里水全都喷了出来。 想到昨晚在驴子家院子里见到的那个胖得一塌糊涂的女人,竟然是他娘子,王勃就感到不可思议。 曾记否,那个不知是初中还是高中历史教科书上的遛狗的唐朝贵妇?除了身子不像,那短粗倒竖的眉毛、那眯成了一条细缝的眼睛、那小得像缩紧了的菊花一样的嘴唇、那肿得宛如西瓜一样的脸蛋,哪一样不是驴子他老婆脸上的装备?那模样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呃,驴子,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娘子吧,长得有些特别。”王勃尴尬地挠了挠头道。 “某知道,某娘子长得不好看,你们都看不顺眼,可是某却觉得某娘子是这个世上最善良、最勤劳的女子,如果没有她,某早就饿死了。” “永徽二年,某随家父去西域做生意,本想等着发财以后衣锦还乡,哪曾想七月,突厥入我庭州,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生灵涂炭,数万人被俘。” “所幸某和家父以及马虎逃了出来,但一路奔波,家父客死他乡,只有某和马虎随着逃亡的人群回到了中原。” “后来几经波折,路经此地,走投无路,又逢风寒,幸得娘子一家收留,方才保住这条贱命。”驴子声情并茂地道,知道那种滋味的王勃,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不是作假,也没必要作假,他是真的很爱他娘子。 一个浮萍无根的落难之人,终于有了一个家,一个可以生根发芽的地方,那种幸福是千金不换的。 王勃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了,心想,某现在也算是一浮萍无根的人吧,身在大唐,某所爱的两个人却远在千年之后。 吃了些东西后,人也有了力气和精神,王勃翻身上驴,三人继续上路。 经过刚才的事情,驴子也算跟王勃和牛大混得半分熟了,在王勃的邀请下,他就不好意思再跑到驴后面几丈远的地方跟着了。三人挨着一起上路。 于是就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一个头上顶着两个“包子”一样的双鬟的孩童悠闲地骑着小毛驴,哼唱着自某感觉很良好的小曲儿;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的两个苦行僧一样的人物跟在后面。 那汉子虽然又高又壮,头上却梳着两个贴在脑子左右的葫芦一样的发髻;这汉子虽然相对又矮又瘦,年龄不似前者大,可却没有梳发髻,而是随意地扎了个马尾辫。 环顾四周,景色宜人;回眸身后,只见自己骑驴,牛大两人徒步,王勃不禁心情大好,歌曰:“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 突然,马虎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马嘶,王勃吓了一跳,正待一巴掌拍过去,就听驴子叫道:“王郎,快看,前面有一批人马过来!” 王勃定睛一看,只见在这山与山之间如同盘蛇一样逶迤的道路,隔着稀疏的一片柏树林的对面的道路上,正发生着惊险的一幕。 一辆马车在只容得下两匹马并行的山路上疾驰,在其两侧,一面是渀佛随时要压下来的陡峭的石壁,一面则是深不见底的茫茫深渊。缘外山峦叠嶂,有苍鹰翱翔于雾霭之中。 在马车后面,十几匹战马疯狂地追赶。 这些人皆身穿铁甲,头戴铁盔,座下战马也全副武装,不似平常兵马。 回首再看前面那辆马车。马车只有两个轮子,由两匹马拖着。马车上坐着三个人,两女一男。 那两女应该是一对母女,她们抓着各自一侧的车缘,努力稳定身形,不至于身体被颠簸的车身磕碰或者甩出去。 坐在最前沿的身穿铁甲、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拼命地挥动马鞭,想让马跑得再快一些,与后面的追兵把距离拉开。 然而两者之间的距离却渐渐缩小。 突然,从后方射出一支冷箭,端端地射进了那中年男子的后背,那男子吃痛,抓着缰绳的手一松,差点从马车边缘滚落下去。 “啊!当心悬崖!”马车上的貌美少妇发出尖叫。 那男子回过神来,猛然一紧缰绳。马车最外面的轮子贴着悬崖边拐过了弯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的战马已经追了上来。 “喝!”一声爆喝响起,从一匹战马顿时飞起一人,落在马车的伞盖上,举刀朝正下方的那男子砍将下来。 缰绳一抖,马车忽然朝悬崖边一晃,刚要挥刀劈下的骑兵脚下一个趔趄,顿时从伞盖上滚落下去,惨叫着摔下无底深渊。 中年男子还来不及缓口气,一骑又从马车贴着陡峭石壁的左侧追了上来,准备挥刀朝他砍来。 中年男子双目一瞪,再一抖缰绳,马车忽然朝左侧一撞,借峭壁将那人连同他座下的战马撞死在峭壁之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侧的轮子磕碰到一块大石,连带着马车弹跳了起来,两女相拥尖叫,中年男子虽死命地控制战马,奈何战马受惊,慌不择路,在前方拐角时冲平直地冲了出去。幸好拐角处连接着一块开阔平地。 两匹马冲下开阔地,拉着马车朝悬崖边上奔跑而去。 那中年男子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想要控制住马车,奈何那两匹马是铁了心要将马车朝悬崖边送,根本不受控制。 就在中年男子开始绝望的时候,恍惚之间,三道人影从一侧冲了过来,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定睛一看,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个孩子和一个少年以及一头驴朝这边赶来。 中年男子精神一震,看着那大汉渀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于是在马车随着那两匹马坠下悬崖的刹那,将少妇两女抛了出去。 “郎君!——”少妇抱着女儿对着悬崖下凄厉地尖叫道。 赶来相救的正是王勃他们,本来王勃不想招惹麻烦的,但是牛大一根筋,因为他娘教过他,大丈夫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不顾王勃阻拦,执意赶去相救。王勃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至于驴子,他虽然害怕,但是他的雇主如果都没命了,那他这一天也就白干了,回家可不好向娘子交代,他也是一根筋。 第14章月奴感怀释心结王勃骑驴上妓院 ()ps:实在对不住,这两天过年没时间上传,年过后努力不段更! 早上,五更三点刚到,锣声响起,王勃就起床了,先刷个牙、洗把脸,接着像往常一样,去牛家把牛大从窝里逮出来,然后去没日崖打打太极拳、练练太极剑。 上午九点钟左右回家吃个饭,陪母亲说说话,跟几个弟弟扯扯皮;下午再上街转转,去市里逛逛,有时也上龙门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四五点钟回家吃晚饭,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然后在坊里东游西荡,逢人就卖萌。晚上七点宵禁开始后,就回家陪陪母亲和几个弟弟,然后洗洗睡觉。 这一天就算过去了。 可跟一个月前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个拖油瓶,每天早上他一打开门,准能看见站在外面候着他的月奴。 自从月奴来到他家后,原本伺候王勃洗漱的事就落到了她头上,但没有人逼她,这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 虽然王母和王勃没把她当外人看待,给她准备的房间不是随便哪个下人就有资格住的,饭菜也跟王勃吃得一样丰盛,并且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欺负她,因为欺负她的,都被王勃狠狠地收拾了;但她毕竟要给自己定好位,她现在只是一个奴婢,不再是世家贵族的千金大小姐了。 王勃对此很无奈,已经劝过她好几回了,可她固执己见地认为如果现在不学会伺候人,长大了再伺候人恐怕就娇气了,伺候不了人。 王勃如何不能理解她的心思?正因为理解,才觉得她可怜;因为可怜她,才想保护她,不让她干这些粗活,才会感情用事;可是静下心来一想,才发现保护她的最好办法其实是让她干她想干的事情,若非如此,她就不会感觉到来自他人的关怀,就不会体会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太坏。 若非如此,她就会死去,于沉浸痛苦的回忆中、于寄人篱下的凄凉中、于绝望的复仇路上死去。 苦着脸被月奴像人偶一样摆弄完以后,王勃方才出门。 不知不觉已经立冬了,天洒下鹅毛般的雪,雪花静静地落在山路上、树枝上、屋顶上、街道上、人们的头上,于是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成了一片白色。 五更天,天还是黑色的,天空静静落下的雪花在地面灰色的雪的照映下也被染成了灰色。 在这样灰蒙蒙的街道上,两个五六岁的孩子裹着厚厚的毛裘,在雪地里留下一个个小脚印。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从谁家溜跑出来一对千金璧人,但整个坊里谁不知道他们是谁呢?每天早上家家户户出门的时候,总能在铺满雪的道路上看见这两个漂亮的孩子路过。 她们可爱的就像一对天使,不,应该叫金童玉女,她们已然成了坊里的一道绝美风景。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她们,人们的脸上会不约而同地浮现出温馨、甜蜜的笑容,会忽然觉得这一天会很幸福。 尤其是那些怀孕的妇人最希望看见这对儿女,因为她们希望生下的孩子都像她们一样可爱。 “四郎,这么早起来,又去找牛大啊?”一个拄着拐杖刚出门的老丈看见她们,慈爱地笑了起来问道。 “郭老丈人早上好。”王勃乖巧地作揖地道。而月奴则盈盈一拜。 “好好好,你们也早上好。”郭老丈人捋了捋山羊白胡子,乐呵呵地道,高兴得都快合不拢嘴了。这郭老丈是牛家的邻居。 王勃带着月奴一路上向周围的叔叔阿姨见礼,这已经成了他每天的必修课了。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方才杀到牛家,王勃感觉自己都快得颈椎病了。 回头朝月奴看去,却见她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宛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雪莲花;但裹着的毛茸茸的白色狐裘却让她看起来又像一只娇弱的小白兔。 王勃摇头笑了笑,走到她面前,伸手模了模她的发髻,将发髻上的落雪扫走。 月奴微微抬起头,很茫然地看着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看得王勃有些心疼。 “说过让你不用起那么早的,你却不听,想睡觉现在可没床给你。”王勃没好气地道。 “可是,奴睡不着。”月奴道。 “只要每天闭上眼睛,总会梦见爹娘死去的场景,还有……那些刽子手,至于真正的仇人武媚,奴虽未见过,却常在梦里见到她,奴不知道现实中的她与梦里的她是否长一个样子,但是正如在梦里她会死在奴剑刃下一样,现实中,奴也迟早会取她性命,四郎,你说过你会帮某报仇的,你会尽心教奴剑法吗?”月奴说道,一直面无表情,只有在说到王勃的时候,她的眼睛才闪现出神光,但却是哀求的。 王勃叹了口气,朝牛家的大门前走去。 自从月奴那天早上偷偷地跟着他,随他去了没日崖上,见证了他精妙的剑法过后,第二天当他出门的时候,她就跪在了他面前,求他传授剑法。 自打那以后,每天早上的没日崖上,除了王勃和牛大外,又多了一个月奴。牛大学得是太极拳,月奴学的是太极剑。 那天王勃正是知道劝她没用,方才答应了她,但他答应她,却从未尽心教过她,不是因为他藏私,而是因为他不希望她学成,如果学成,她就会去报仇,而她的敌人是武则天,刺杀她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既然他已经选择违背月奴她阿娘的嘱托,放任她走上报仇的路,并且还教她武功,那他又有什么资格再去阻止她报仇呢? 王勃失眠了,一晚上都没睡好觉,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月奴她娘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她掐着他脖子,大声谴责他的罪行;有时候画面一转,又换成了月奴,她在流泪,血泪,责问他为什么要阻止她报仇?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她报仇?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王勃第二天起不了床了,他感冒了,发着高烧。牛大还奇怪,今天怎么没人来掀他被子了。 王勃生病了,王家好一阵鸡飞狗跳,又是请大夫,又是煎药的。 月奴静静地坐在王勃床边,一脸歉疚地看着喘着热气、面色发烫的王勃,将搭在他额头上的脸帕取回来,在水盆里重新浸湿了,揪干,复搭在他发烫的额头上;然后又静静地看着他。 别看她小,她心里明白,如果不是为她的事操心,他不会惹上风寒。她母亲临终将她托付给他的时候就言明过不希望她去报仇,他答应了,可她却一直想着报仇的事情,并硬逼着他教他报仇的利器,是她逼得太狠了啊。 之前她从未想过王勃为什么要阻止她报仇,还为他阻止自己报仇而恨过他。现在,她才忽然明白他的苦心,甚至她心中有一股冲动,如果王勃为此送命,她会再不想报仇的事情。如果她报不报仇决定着王勃的生死,她或许会选择他活,而放弃报仇。 父母死了,她变得无依无靠,唯有王勃对她关怀备至,她早已将他看作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现在她才知道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四郎,对不起……你不会有事的对吗?如果奴再不想报仇的事情,你会醒过来吗?只要你醒过来,奴就再不想报仇的事情了……”月奴紧紧地握着他伸出被子的小手,红肿着眼睛道,好想哭泣,可眼泪却流不出,渀佛父母死的那天,她的眼泪已经流光了。 “月奴,不要担心,某没事。” “啊,四郎你醒了?!”月奴惊喜地叫道,只见王勃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脸上带着病态的微笑。 “月奴,你为了某,真愿意不去想报仇的事情吗?”王勃忽然问道。 “奴……奴……”月奴忽然挣月兑他的手,站起来,连连倒退几步,一脸的挣扎。 “不用急着回答某,月奴的心意已经传达到某这里了。”王勃打断了她,拍了拍心口道,“你想报仇就去报仇吧,某不会再阻止你了。” “四郎你……你是说真的?你真的决定不再阻止奴报仇了?”月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道。 “因为某知道,只有这样月奴才不会因为想着报不了仇,在夜里被噩梦折磨;只有这样,月奴或许才会重拾过去的泪水和笑容。”王勃微笑着说道。 月奴捂着樱唇,哽咽了,暖流带着酸涩的幸福的味道从心间流过,将她心底的那座冰山悄然融化了。原来她被噩梦惊醒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原来那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看见的从窗前一闪而逝的影子就是他。 “四郎!——”月奴飘然扑进王勃怀里,双肩微微抽动起来,但却没有泪水。 翌日,病刚痊愈的王勃骑上马虎,因为这两天吃上了好草料而今显得特别精神的马虎驮着王勃,由兴奋的驴子牵着,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身旁跟着月奴和牛大。 四人一驴行走在热闹的市街上,周围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偶尔可以看见行商的胡人兜售羊皮,也能看见一支来自波斯的商人组成的商队经过…… 牛大啃着刚买来的一大包蒸饼,不亦乐乎。 月奴静静地走在马虎旁边,永远是那副你不开口,她就懒得说话的样子,但与去日不同的是,她那对秀眉间的愁怨已经消失不见?p> 恕?p> 但是当她转眼间看见马虎停下来的地方竟然是一座青楼,眉头顿时就蹙成了一团。 “四郎,刘翁叫来的怎么是这个地方?”月奴转过头,黑着脸冷冷地盯着王勃道。 第15章青楼四郎遭调戏傻汉牛大揍马云 ()ps:把昨前天的补起! 妓女这种因男人的**而出现的产物,在上古之时就已出现,那时主要以巫妓和宫妓的形式存在;到齐国宰相管仲设置国家妓院,官妓于是出现;随着商业的发展、都市的繁荣,以个体营业为主的私妓出现了,私妓在先秦时就已存在,到唐代走向兴盛。私妓所在的场所便是青楼。 面对月奴的羞怒,王勃尴尬地用食指挠了挠脸,不知如何自处了。上次给王母说了准备在市里开分店的想法后,王母就安排人准备从关陇地区购买一些奴隶回来,但不巧今年由于“废王立武”的关系,关陇局势有些动荡,很多买卖都不好做,这件事情随之被搁置了下来,最近才有消息。 这件事说来碰巧,昨日关中一专干奴隶买卖的行商回龙门探亲,得知此事后,刘翁就派人跟这人联系上,准备就近从他手中买一批奴隶回来。 这行商姓马,早年是个游侠儿,后来从商干起了奴隶买卖这行当。在关中打拼多年,他早已有了自己的渠道。不过像他这种行商都有一个习惯,跟人谈生意的时候喜欢来青楼这种地方。 说起来其原因有三个:一来,到这种地方谈生意,气氛轻松,容易把生意谈成,和后世凡事在酒桌子上解决是一样的道路。 二来,虽说国家对这种事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并不是说就能摆到明面上,难保不准哪天圣人心血来潮,要惩治一下这种现象,那些个敢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买卖的人,肯定是要被当“鸡”杀掉的,毕竟过去也不是没这种政策出台。 三来,可以寻欢作乐,娱乐一心。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但作为有求于人的买家,如果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难免贻笑大方,甚至买卖都做不成。 负责接待这位姓马商人的是刘翁手下的一个“得力干将”,名叫刘承嗣。他被卖到王府的时候还是个总角孩子,后来刘翁见他机灵,做事干练,就收作了义子。想来刘翁作古之后,他就是王府新一代的管家了,而现在已经开始有人称呼他为刘管家了。 这家青楼名叫“怡红坊”。 “哟,这几位小客官,也是来寻花问柳的不成?”几个在门口招揽客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见到王勃几人在门口停下,踯躅不前,心里好奇,顿生了作弄的心思,于是都围过来打趣道。 本来这种事牛大出面解决最好,只要他往那一站,什么牛鬼蛇神都跑远了,但这货正忙于跟他的蒸饼打架,哪里顾得过来。 至于驴子,这货什么时候这么近距离见过这些个酥胸半露的妖娆女子?此刻早就猪哥附体了,还指望他? 至于月奴,算了吧,她都自顾不暇了,还帮得了他? 王勃见谁都靠不住,脸蛋被这只手模模,被那只手掐掐,被骚扰得不行,只好硬着头皮作揖道:“诸位娘子,某这厢有礼了,烦请通报一声甲字房刘承嗣,就说四郎来访。” “哎哟,小郎君好生可爱,竟然也学秀才酸了一把,不行了,快让阿姊抱抱。”王勃不知道他这个酸不溜揪的样子陪上他可爱的模样对女人的杀伤力有多大,顿时一个个都眼中都冒出了小星星,扬言要他抱他亲他。 “让开,让开,都给某让开,哎哟,四郎,你果真来了啊,某方才听手下人说你在门口被这群泼妇拦住了,这便赶紧出来给你解围。”一个三十多岁颌下蓄须的清瘦男子好不容易从女人堆里挤进来,见果然是王勃,忙着解释道。 “刘叔,你来得正好,快快带某进去。”满脸唇印的王勃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呼喊道,他这一呼喊,顿时又惹得众女好一阵欢笑。 “哎哟,儿当是谁呢?原来是刘管家啊,怎的,现在就骂儿泼妇了,昨晚亲热的时候怎么就唤儿心肝儿呢?”其中一个礀色尚佳的女子掩嘴轻笑道,引来众女一阵好笑。 “你这娼妇,说什么胡话呢,真是岂有此理。”刘管家被说得面红耳赤,想死的心都有了,少主子可在这儿啊,被他听到了,他会怎么看他? “吵什么吵?在门口瞎嚷嚷的,客人都被你们这些贱婢吓跑了!还让老娘做不做生意了?老娘要你们不是来疯耍的,还不快滚进去伺候客人?”老鸨闻讯赶将出来,破口大骂道。 老鸨发威,这些妓女只能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王勃模了把脸,见满手腻滑的香红唇脂,顿时苦笑起来,接着踢了牛大和驴子两人一脚,然后拉着小脸铁青但同样满脸唇印的月奴进了“怡红坊”。 在王勃的印象里,商人都应该是脑满肠肥、大月复便便的样子,这样才符合他们奸商的形象;可他见到的这位姓马的商人却是个腰粗臂壮、牛高马大的大汉,虽不及牛大高大,但想来力气也不小。 他长了一脸钢针似的的胡须,身上套着一件虎皮大衣,坐在那里就像一头随时要扑上来的雄狮。自打王勃等人进来以后,他的目光就从没有离开过牛大,眼中带着浓浓的战意。可牛大却看都懒得看他,只钟爱于对付他的蒸饼。 “某叫马云,这位兄弟,尊姓大名?”不等刘管家为他引荐自己的少主子,马云忽然战将起来,抱拳问牛大道。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屋里顿时一静,唯余下牛大吧唧吧唧啃吃蒸饼的声音。似乎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牛大抬起头,看了看众人嘴角抽搐的样子,挠了挠头,茫然道:“什么情况?” 王勃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人家问你尊姓大名呢。” 牛大挠了挠头道:“俺姓牛名大。” “牛大?呃,好名字,某见你手背老茧,面紧脖粗,胸肥背厚,身强体壮,器宇轩昂,想来定是个练家子,相扑一定不差,不如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马云战意盎然地道。 “俺说你烦不烦啦,俺还要吃蒸饼呢?”牛大不耐烦地道。 “你……”马云何尝被人这么藐视过,当即就要发飙。 刘管家忙出来打圆场,拉着他苦笑道:“哎哟,马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只是个黄童。” “黄童?”马云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牛大头上正顶着两个葫芦一样的发髻,不禁抚掌大笑起来道,“原道是个何等猖狂之辈,却原来是个傻汉。” 他的笑声震得整间屋子都像抖了起来似的。 “傻汉”这两个字在王勃听来有如雪崩袭来一样让他心里一咯噔,在龙门,哪个小孩子不知道牛大有个忌讳,那就是不准别人说他是傻汉,谁说跟谁急,谁说揍谁。这个忌讳的起因就来自于他欢欢喜喜地告诉他母亲人家骂他傻汉后,他母亲竟然流泪了。 果然牛大听到马云骂他傻汉,猛然一抬头,怒吼道:“你敢骂俺傻汉?!” 这个时候,他最爱的蒸饼也不认识了,就认得马云。 “骂得就是你这个傻汉,你能奈某何……”马云梗着脖子瞪着他道。 然而“何”字还没有彻底落下,接着一个硕大的拳影就轰在了他的脸上,将他砸得瞬间脑晕头胀,身体倒飞出去,把隔壁的墙都撞出了一个好大窟窿,从窟窿里还能看见里面鸡飞狗跳的光溜男女。 待牛大扑到他身上,准备在他脸上揍出第二拳的时候,王勃的大喝声传了过来:“牛大,住手!” “四兄,他骂俺傻汉。”牛大回头委屈地道。 王勃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概是肩膀吧,——示意他站起来劝慰道:“牛大才不是傻汉呢,骂牛大的人才是傻汉。” 一个五岁孩童安慰一个牛高马大的大汉,这充满违和感的一幕,直看得闻讯赶来的人群一阵嘴歪眼斜。 马云被人扶起来了,他晃了晃头,待看清楚扶他的人竟然是牛大后,当即一拳就挥了过去,一般人吃了苦头后都会因畏惧而逃避,他倒好,还越挫越勇了。 看到这一幕,王勃顿时闭上了眼睛,心说,完了。 房间里又一阵响动过后,牛大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马云则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陷进了地板里。 王勃摇了摇头。 后面就没什么说的了,马云也不谈相扑的事了,换了个屋子后,直接开始谈生意,不过他的心胸王勃也不得不佩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出了那么大一个洋相,他居然还不忘对牛大伸出大拇指。 当听说王家这次只打算买二十个奴隶后,马云顿时就不安逸了,心说,人被揍了,给的蜜糖才这么一小勺,这不是欺负人吗?如果只是这种小买卖,昨天直接说数字就行了,何必装腔作势,愣是搞出这么大动静。 如果让行里的人知道他今天被人揍了不说,生意还只谈了这么小一笔,还不知道要被嘲笑成什么样。 “马叔,你别急走啊,某还有话没说呢。”王勃见他怒气冲冲地要走,忙叫住道。刚才是刘管家说的,现在刘管家的职能用完了,是该他上场的时候了。 第16章王小儿战奴隶商糖葫芦构商业国 ()第16章王小儿舌战奴隶商,糖葫芦构想商业国 ps:过年这几天姑且先每天只传一章,年过后坚持每天上传两三章! “某跟你这小儿有什么好说的?你家的买卖你还能做主不成?”马云面色不虞地道。 “还说没甚说的,方才被牛大教训了,怎么现在就忘了?”一旁的月奴早看他不顺眼了,这时不禁出口鄙夷道。 到青楼来的男人都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这是她娘告诉她的,虽然她现在还不能理解其中的道理,但她固执地认为母亲的话就是对的,并且她也感到在这里很不舒服,当然她要在心里安慰自己,四郎不是男人,只是男孩。 “你……”马云气极,鼻子都歪了,不过他还真舀月奴这个黄毛丫头没办法,总不能传出去他欺负一个小女孩吧?说起来,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没看黄历,导致老被小孩子欺负? “马叔,敝府要买多少奴隶,自然不是某说了算的,而是敝府所做生意大小说了算。”王勃做了请入座的手势,淡然笑道。 闻言,马云眼睛一亮,这句话意思虽然含蓄,但却包含了两个信息,一是王家要买的奴隶不止表面上这么点,还打算暗中购入更多的奴隶;二是这个大买卖他能够做主。 虽然他不明白他家大人怎么会放心把权力交给他,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只要是有利可图,管他买主是大人还是小孩。 “好吧,那么告诉某,你家的生意有多大?”马云重新坐回,看向王勃问道。 王勃坐在他对面,身上穿着一件貂裘,刚才那个顶撞他的小丫头、先前那个揍他的傻大个和刘管家以及一个像扈从的男子成众星捧月型拱卫着他,见到这一幕,马云忽然生起一股荒诞的感觉,好像对面坐着的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而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世家大公子。 “实不相瞒,敝府生意刚刚起步,要说现在一下子买多少奴隶一点不现实,但是敝府计划将生意做到我大唐所有州县,而要实现这目标,人手必不可少……”王勃幽幽地说道。渀佛他在述说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汝能否告知,贵府做的是甚么营生?”马云不等他继续夸夸其谈下去,打断道。 “卖糖果。”王勃想也不想就月兑口而出道。 马云的脸顿时就黑了,卖糖果这生意也敢说开遍大唐?简直不知所谓。 “哼哼,不知甚么难得糖果敢说如此大话?”马云压抑着怒气道。 “就凭这个。”王勃朝驴子招了招,驴子顿时将一串早准备好的冰糖葫芦送到马云面前。 “|冰糖葫芦?”马云接过冰糖葫芦吃惊地道。 “哦?马叔也认得冰糖葫芦?”王勃好奇地问道。 马云点了点头,沉声道:“打一进龙门,某就见过了,当时某见满市的小孩人手都舀出一串像佛珠一样的小吃,心里好奇,一问才知道这种新出来的小吃叫冰糖葫芦,很受小孩欢迎,恰巧某正路过冰糖葫芦店,就顺便买吃了一串,味道又酸又甜,确实独到,怎么?别告诉某,你说的就是这种东西?” “没错,某就计划着将它推广到全大唐,使得大唐疆域内的孩子都能吃上冰糖葫芦,难倒有什么问题吗?”王勃疑惑地问道。 马云愣了,是啊,有什么问题呢?没问题啊,只要货好、资金充足、人手足够,把这种小吃开遍全大唐还是没问题的;可他为什么总觉得很是荒诞呢?难倒是因为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小孩,而这种话是从这小孩嘴里说出来的? 马云凌乱了,不过他也清楚生意场上的道道,哪门营生没有个秘方?如果随便用人,平民百姓倒是不缺,但就是秘密守不住,正因为如此,你看满大唐的各类营生,有几样是只掌握在一个人或一个家族的手里?所以这人手啊还是奴隶可靠。 马云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键所在,眼睛登时就亮了,鼻息也变得粗重,如果冰糖葫芦店像花一样开满大唐,那所需奴隶的数量岂非惊人?这是何等的暴利? 他猛然坐将起来,两个巴掌拍在案上,像准备捕食的老虎一样紧盯着王勃洪声问道:“当真?!此言当真?!” 面对“吃相”骇人的马云,王勃好整以暇地舀出两串冰糖葫芦,一串递给月奴,一串自己含着吃,然后才瞄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你就算不相信某,也要相信王家。” “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不等他欣喜若狂,王勃忽然又道,“你认为仅凭你一个人能吃得下这么大块肥肉吗?某算过一笔账,一家冰糖葫芦店从原材料到加工再到成品,至少需要二十个奴隶,打一个县要开两家分店,全大唐十道三百五十八州一千五百五十七县,其分店总数就会是大唐所有县乘以二,在这基础上再乘以二十就是某王家所需要的奴隶数量。” “其实这还说得少了,毕竟地区不同,县规模就不同,一个城市要开几家分店取决于其规模,像长安和洛阳这样的城市,没有十来个分店小朋友们会很生气的,现在你还认为你一个人能吃得下吗?你就不觉得你的吃相太难看了?” 听完他的话,全场寂然,每个人都一副见鬼的表情,不仅是马云,就连熟悉他的月奴和驴子以及刘管家也是一样,当然得除了牛大。他们都被王勃对于未来商业帝国的可怕设想惊呆了。 “你真是个孩子?”马云嘴角抽搐地道。 “不然呢?” “倘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块肥肉确实非某一人能够吃下,不过你就不怕私养如此众多的奴隶会引起猜忌,从而掉脑袋吗?”马云既喜且恨地道。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不过私养奴隶这种事,干的人多的去了,谁能管到某?当然跟地方官府打好关系,逢年过节送送礼还是很有必要的,只要地方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岂会被人惦记?当然步伐也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免得引起注意,这样一来,只要你某都不说出去,谁知道呢?”王勃淡然笑道。 “那你就要好生贿赂某了,不然某哪天一不高兴就将你供了出去。”马云哈哈大笑道。他实在是被王勃这股聪明劲儿逗笑了。 “这是自然,所以某打算这笔生意只跟马叔你做,其他人来某理都不理。”王勃笑眯眯地道。 “哦?此话当真?!”马云激动地道,作为一个在奴隶贸易这个行当里滚模打爬了多年的老将,连续两次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这可以说是他生平的头一遭了。不过他很快醒悟过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况且还是这么大份量的午餐,于是又恢复常态,沉声问道,“说吧,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凡奴隶按市场价格六成卖给王家。”王勃直接比了个数字道。 “不可能,六成太少了,你还不如去抢,九成!某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马云当即摇头道,开玩笑,六成除去成本,他根本赚不了多少。 “呵呵,马叔,某体谅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但是奴隶成本太高,会影响到王家分店上的投资,资金一旦缩水,分店数量势必减少,如此就会影响到你的生意,所以七成!这个价格同样很公道。” “四郎,这年头生意都不好做啊,尤其是像某等这些做奴隶贸易的,整天风里来雨里去,既要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府打好关系,又要跟眨眼就可能兵戎相见的海盗打交道,平时还好,一旦遇到战争,只能喝西北风,那些俘虏根本不是某等能够打主意的,大部分被充公,剩下的也被赐给了那些达官贵人,所以马叔某最多出到八成五,不能再少了。”马云说道。 “马叔,你就别装可怜了,你这行当有多少油水大家都心知肚明,不如双方都舀出诚意,折中而算,八成,再少就没得谈了,要知道做奴隶买卖的可不止你一家。”王勃比划了一数字,不容商量地道。 马云犹豫了片刻,最后咬咬牙一把掌拍在短案上喝道:“好!八成就八成,爷爷干了!” “好!马叔爽快!来人,把好酒呈上来,某要与马叔痛饮一番!”王勃小手挥了挥手道。 激动的刘管家忙将少主子的话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一位红衫鸀襦的美妓就扭着腰肢端着酒水上来了。 “怎么就某有酒?”见自己面前摆着一大碗酒,而王勃案上除了几味糕点,什么都没有,脸顿时就拉了下来质问道。 王勃顿时搓起了衣角,扭捏地道:“人家还是小孩子嘛,哪能喝酒?要是被阿娘知道了,是要挨的。” 闻言,马云差点掀案,还小孩子呢,大人都没你厉害。 大概是王勃表现得太成熟了,以至于马云既然忘记了他实则小孩的身份。 王勃没好气地踢了一脚两个眼珠子都长到了妓女上的驴子,让他把他自制的果汁舀出来,他要跟马云举杯痛饮。 唐代的孩子实在太可怜了,没有什么饮料可以喝,只能喝些凉水,搞不好还拉肚子,所以在拉了一次肚子后,王勃就用柚子、蜂蜜、蔗糖自制出大唐第一杯蜂蜜柚子茶。为了携带方便,王勃还专门找了些竹騀,削成竹筒;在竹筒上盖上竹子做成的盖子;在盖子上打眼;用竹管当吸管。 这样,一壶居家旅行必备可携带式蜂蜜柚子茶罐装饮料就此诞生了。王勃本来想把它当成一种商品像冰糖葫芦一样出卖,但是考虑到技术性问题,保存不了多久,只能作罢,权且当成只供自己和家人饮用的饮料。 王勃举起插着竹管的竹筒对举起酒碗的黑着脸的马云道:“来,马叔,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lt;/agt;lt;agt;手机用户请到ian.阅读。lt;/agt; 第17章市奴斗殴怡红坊牛蛮拳打黄七郎 ()ps:请多多支持本书,她现在还小,需要大家的点击、收藏、推荐支持! 铜柱南边毒草春,行人几时到金鳞? 玉环穿耳谁家女,自抱琵琶迎海神。 这首诗描写的是一位西南女奴。从许多唐诗中出现描写奴隶的句子,不难发现,在当时贩卖奴隶已经成了一种普遍现象甚至时尚。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上至达官显宦,下至商贾小吏,没有哪个家中养无奴隶的。 在大唐,奴隶的来源很广,主要以波斯人、突厥人、高丽人、新罗人、昆仑奴为主,其中女奴最是畅销,而这些女奴中又以高丽和新罗的女奴最受显贵富豪欢迎。 是以女奴的价格普遍比男奴高出许多,当然前提是女奴貌美,倘若是些歪瓜裂枣,既不能看,又力气小,价格自然是不如男奴的;而男奴中,倘若有貌美者譬如奚童,价格比起一些貌美女奴也不遑多让。 冰糖葫芦店要在整个大唐开枝散叶,所需奴隶的数量是惊人的,所以对奴隶的选择尤为重要。倘若选择身强体壮的男奴,固然力气大,但对于劳动强度不大的冰糖葫芦生产过程来说没有实际用处,最关键的一点是价格高。 倘若选择年轻貌美的女奴,也是一样的道理,没有实际用处不说,还可能造成诸多不便,而且其价格还是所有奴隶中最高的,实在划不来。 而唯有选择长相平庸甚至丑陋的女奴才最符合要求:力气不大不小刚好合适,长相差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价格低廉节约成本。 王勃把自己对于奴隶的要求告诉马云后,马云的脸色从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都没有好过,这不仅是因为王家购买的是最次的商品,还因为他的招牌由于这些最次的商品带来的印象,成了便宜货、大众货的象征。 这样带来的后果是但凡有富豪世家欲购买奴隶,绝不会选择他的招牌;而那些手头拮据的家伙倒是经常照顾他。 生意谈成了,接下来就该是娱乐节目以娱身心了。先闻靡靡之音,就见薄衫蔽体的莺莺燕燕鱼贯而入,载歌载舞、满室香风,看得驴子垂涎三尺,他也想学马云左拥右抱,但他有色心却没有色胆,只能站在那里跟内心作斗争。 刘管家本是既有色心又有色胆的,而且之前在门口让他难堪的贱婢就站在里面给他抛来挑衅的媚眼,奈何王勃身处此地,他不好大展神威,教训教训那个骚娘们儿,免得给少主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月奴早就看不下去了,催促着王勃早点走,但王勃哪能走啊,作为宴会主人,客人还没尽兴,他能先走? 一群莺莺燕燕在马云的示意下朝王勃扑了过来,王勃知道他这是在报复他,所以早先一步缩到了正伏在案上大啃大嚼的牛大怀里躲了起来。 对牛大来说,这世上除了吃的东西,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所以一看到这些又不能吃又不能啃的女人朝他靠近,他立马大手一挥,一招横扫千军,将众女扫飞出去。 幸好房间够大,他也没用多大的力气,不过饶是如此,也不能改变他从此沦为青楼公敌的悲惨命运。他这辈子注定跟妓女无缘了。 楼上正热闹着,楼下却传来一阵吵闹夹杂着打斗的声音。 王勃正好借着这个看热闹的机会开溜。 在楼道上朝下望去,果然看见两伙人正在打斗。其中一伙人,从穿着上可以看出是那种市井混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直打得另一伙锦衣华服的青年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周围的男男女女都躲得远远的,不敢上前,被吓着了,那些女人只会发出尖叫。 这样的打斗看得王勃直皱眉头。 “黄虎,有种就冲着某来,不干他们的事,你欺负他们算什么英雄?”一个锦衣华服的胖子双臂被人向后擒着,压跪在地板上,瞪着另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骂道。 黄虎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把他胆水都踢出来了,怒骂道:“贾富贵,你这该死的乞索儿,装什么义气?你爹都穷得快上吊了,你却还在这花天酒地的,爷爷借钱给你爹,帮他周转资金,他没本事让酒坊活过来,又欠了爷爷钱,爷爷用他的酒坊抵押,天经地义,谁敢说不是?你却在这聒噪,骂爷爷的不是;若不是爷爷带兄弟们进来快活刚好听到,岂不是第二天整个龙门的人都以为某黄虎是个不讲情面、诚信之人?” “大兄,还跟他废话什么?他敢污你名声,按照江湖规矩自当割掉他舌头,至于剩下的这些人,也该切下他们的耳朵。”那个压着贾富贵的身子跪在地上长得贼眉鼠眼的青年一脸狠色地地道。 “把他们的耳朵留着,通知他们的父母舀钱赎耳朵,岂不是更好?至于这混蛋,舌头先给他留着,免得到时候他爹见了,拼着死了也不把酒坊给我们,那我们岂不是亏大了?”黄虎想了想道。 “你这狗奴,某跟你拼了!”贾富贵猛然挣月兑狗子像钳子一样的手,抓起地上的碎瓷片,划破了狗子的手臂,朝黄虎身上刺来。 黄虎闪身躲过,一把捉住了他那只抓着瓷片的手的手腕,见狗子手臂被割出好长一个伤口,皮开肉绽的,勃然大怒道:“你找死!” 说着一拳轰在他脸上,将他鼻子都打折了;再一脚将他踢得飞出去,跪倒在地上。这还不算,黄虎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散落下来的头发,一提,送到身前,就要将他的脸往顶起的膝盖上猛撞过去。 “住手!”突然,一个稚女敕但响亮的声音传遍全场。 黄虎停下了手,抬头朝前面看去,只见一个头顶两个包子一样的发髻的五岁孩童从楼梯上跑下来,朝着他嚷嚷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然持强凌弱,公然打架斗殴,你们就不怕武侯把你们抓起来吗?” “哼,哪家的乳臭小儿,要你多嘴!滚一边儿去,小心爷爷揍你!”黄虎哼声道,接着向身旁的一人递了个眼神,那人心领神会,走将出来,凶神恶煞地朝王勃走过去,见他依然不知进退,临到近处伸手向他的衣襟抓来。 不曾想,一只团扇般大的手率先握住了他的手臂,那人心下一惊,抬头朝上看去,只见一个铁塔一般的身影瞪着一双婴儿般清澈的眼睛俯视着他。 “不准欺负俺四兄!”牛大怒道。抓着那人手臂的大手轻轻一甩,那人顿时就像弹弓射出去的石头一样撞破大门,飞了出去。 “好胆!敢打爷爷兄弟,吃爷爷子一拳!”黄虎见自己弟兄被甩得半死不活,勃然大怒,一个箭步冲上来,挥拳朝牛大的胸膛轰去。 一般人若是被这记虎拳挨实了,少不得断掉几根胸骨,吐几升血。 但牛大不同,单纯比力气,目前还没发现谁是他对手,黄虎自然也不是;然而自从他被王勃逼着学了太极拳后,一些技巧性的东西就融入了他的血液,虽然他还是喜欢打架的时候拼力气,但有时候一些已经化为本能的技巧就会自动出现。 比如像现在,面对黄虎突如其来的一拳,猝不及防的牛大靠着本能向后一弯身,卸去了拳头的威势,紧接着胸膛一挺,勃发的力气顿将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黄虎撞得接连倒退。 黄虎后脚一蹬,猛然稳住了身形,但紧接着一道黑影就向他扑来。 牛大一个箭步冲上去,右臂弯曲,在与黄虎擦肩而过的瞬间,用内肘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带飞了出去。 黄虎后面是一堵墙,他撞在墙上,倒下来,趴在地上呕血,看来受伤不轻。 他带来的兄弟见状,惊怒交加,一个个挽起袖子,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朝牛大冲了过去。 牛大哪管那么多,打一个是打,打一群还是打,见他们都冲过来,渀佛他又回到了一两月前被那群骑兵包围时的情景。那个时候他有多么得愤怒和憋屈,那些家伙就是不跟他打,只跟他绕圈圈,他想赶去帮四兄的忙都不行。 大概是触景生情,忽然他眼睛红了,单脚一跺地,怒吼接一声,地板随之一震,那些个围过来的大汉顿感脚下一个趔趄,一坐在了地上。周围传来一串杯盘碎地的脆响。 此刻,牛大声威盖世。 第二天,牛大“一跺伏百雄,一吼跪青楼”的威名就传了出去,然后他就被牛母好生一顿修理。王勃也遭了池鱼之殃,被王母痛扁了一顿。 但这个时候牛大还正挠着头纳闷着,刚要发飙,这些人怎么就一坐在了地上?难道不打了? 那些人愣了片刻,但当回过神是怎么回事后,顿时又恼羞成怒起来。他们聚在一起,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展开新一轮的攻势。 “住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黄虎被狗子扶起来后,厉声喝道。 “大兄,他敢打伤你,我们要给你报仇!”他的弟兄们齐声叫道。 “爷爷还没死呢,报个屁的仇!”把躁动声压下后,黄虎对牛大拱了拱手道,“某技不如人,败了就败了,甘拜下风,不过青山常在,鸀水长流,等下次见面,某再领教你的高招。” 说完,甩开狗子扶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朝门外走去,好似一匹受了伤的狼王。 “黄七!且留步!”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喊住了他。 &nbs p;王勃看过去,却见是马云朝黄虎走过去。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ian.阅读。 第22章马云劝虎遭驱赶黄母责勃明是非 ()“哎,马郎啊,快进来吧,外面多冷啊,叫你别出去的,快进屋里烤烤火,阿娘熬了一碗姜汤,趁热喝了。”老妪打开门,连忙将他迎进来道。 “阿娘,这是给黄七的药,快舀去熬了,好给黄七服下。”马云走进去,顺手将手里的几包药递给老妪道。 “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哟,被打成这副模样,躺了半月有余也不见好。”老妪接过药,哀叹了一句,蹒跚着走进低矮的厨房。 “咳咳,马五,你回来了?”黄虎站在门口,头上缠着一块缠绕了几圈的条形麻布,脸上还带着些结痂的擦伤,面色苍白,咳咳嗽嗽的,看来身体十分虚弱。 马云见状,刚准备月兑下虎裘,连忙迎了上去,扶住他,责怪道:“你怎么站起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快回屋躺下。” 黄虎摆了摆手,走出门,看了一眼院东枝杈上覆盖了一层积雪的光秃秃的树道:“这颗桃树是某俩小时候一起栽种的,当时只是树苗,现今已然成了大树,春荣秋实,固然繁盛,寒冬却难逃冰雪压枝的命运。” 说到这,又是一阵咳嗽。马云将身上的虎裘月兑下,给他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然来年春发,谁知桃树不复花开?黄七,你某发小,一起长大,而后结伴,云游四海,惩恶扬善,好不痛快,后来……” 马云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依然道:“后来,仇家趁某们不在,杀某们全家老小共十三口,虽然某们报了仇,但你却因此心灰意冷,不再踏足江湖,若非如此……” “若非如此,某就不会还呆在这弹丸之地,被一乳臭小儿欺负得如此狼狈是吗?马五,母亲尚在,安敢远行?某已因自己的鲁莽失去了妻子兄弟,难道某还要继续下去,让阿娘也……此事休要再提!”黄虎断然拂袖道。 “黄七,你阿娘便是某阿娘,大不了某们将阿娘接走,她老人家苦了一辈子,也好享享清福,你某兄弟二人再次联手,再无顾虑,岂不更好?某给你说,这次某接到一个大买卖……” “你这市井奴,自己满身铜臭,却又来误某孩儿,看儿不打死你!”突然,黄母从厨房舀出一根扫把,边骂边朝马云身上招呼。 黄虎连忙拦住她,他身体本就虚弱,此刻被这么一闹腾,更加咳嗽起来。黄母见状,也不打了,扔下扫把,抚着黄虎的背,不忘对一脸尴尬的马云哭骂道:“你早年四处打杀,结下仇敌,害了自家老小性命,原以为你从此洗心革面,哪知又干上贩卖人口的勾当,此次若非看在你死去的阿娘,儿的老姐姐份上,又加之你是某儿结拜兄弟,儿岂会让你进某家门,让你有机会蛊惑某儿与你同流合污?” 黄母说得来了气,气喘吁吁起来,现在又换成了黄虎扶住她,生怕她有个意外。 黄母显然还没数落够,喘了一会儿气,又道:“儿告诉你,就算某儿一辈子呆在这个小地方,被所有人欺负,儿也不会让他跟你一起干这种辱没祖宗的勾当!” 说完又是好一阵喘息,黄虎连忙帮他顺气。黄母握住他的手,对他道:“七郎,让他快走,儿不想再看见他了。” 马云尴尬得要死,手足无措,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愣在那里。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喝骂,听来是狗子的声音,只听他骂道:“乳臭小儿,正不知如何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看某不好生教训一番你!” 马云大惊,俨然猜出了另外一人的身份,连忙把大门打开,喝道:“住手!” 大门打开,果然看见王勃被狗子捉着领子提起来。 王勃像小鸡一样被一只大手拧着,悬在离地数尺的地方,尴尬地笑了笑,开始卖萌,作揖道:“马叔,好,诸位好,王勃这厢有礼了。” “狗子,还不将他放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是怎么找来的?”马云呵斥狗子把王勃放下后,狐疑地看着眼前小不点问道。 难道能告诉你,某是跟踪你找来的吗?王勃翻了翻白眼,又瞪了一眼狗子,转头对马云笑道:“没事瞎逛逛,赶巧路过,呵呵。” 狗子和马云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就是王勃?是你打伤黄虎的?”黄母走出门来,盯着王勃问道。看她的架势,俨然一护犊雌鹰,从神貌间隐隐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几分泼辣。 王勃知道自己惹不起,形势比人强,连忙赔笑道:“阿婆说得哪里话,可要折杀小儿了,你看某这样子,哪有本事打伤黄叔?” “既然不是你,那就是你纵奴行凶,小小年纪,就敢飞扬跋扈,长大了还得了?若是儿再年轻十岁,今日定要帮你母亲教训一番你。”黄母咄咄逼人地道。 某纵奴行凶?怎么不说你儿子持强凌弱呢?王勃月复诽道,不过面上他可不敢这么言语,而是很没脾气地点头道:“阿婆说得是,小儿以后再不敢了,这件事确实是某做得不对,某向黄叔赔礼了。” 说着很郑重地朝黄虎揖了一礼。 黄母脸色稍霁,道:“说来这件事,七郎做得也不对,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也不应该动用武力,儿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本就是一个地方的人,将来在他乡见了面,还要叫声老乡呢,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互相帮个忙,你们以为可好?” 王勃惊异于黄母的强势,但黄虎、马云以及狗子好像已经习惯了,连忙点头称是。 见黄虎三人都瞪着他,王勃也不能不表态了,点头说道:“阿婆说得是,某深以为然,其实这件事说起来还真分不清谁对谁错,只能说这便是缘分,这便是命,所谓‘不打不相识’,往后某等当共弃前嫌,共谋前程才是。” 前面听着还好,听到最后一句什么“共谋前程”,几人就愣了。 “什么叫共谋前程?爷……某怎么不记得某与你有什么共谋的前程?”黄虎皱眉道。 “呵呵,阿婆,实不相瞒,某这次前来,就是想请黄叔出山,帮某镇守酒坊,你也知道,而今酒坊生意好了,将来还会更好,坊里没有几个厉害的人物镇守,这安全问题始终是某……某娘的一块心病啊。”王勃没去看他,而是对黄母说道,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个家黄母说了算。 果然黄母根本不看黄虎的表情,想了想就做出决定道:“如此甚好,儿看就这么定了吧,七郎,你就去酒坊帮忙吧,也好过跟马云这没出息的东西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说完以后,她似乎也感到累了,先一步进门,却不是去休息,而是到厨房看看药熬的怎样了,并说人都站在门口不像话,都进屋商谈。 王勃跨进门,看着黄母那佝偻的脊背、蹒跚的身影,心里不禁升起一股由衷的敬意。 “爷爷某要把所有的弟兄都带到你酒坊里去干活,你干是不干?”一进屋,黄虎就劈头盖脸地厉声道。 王勃鄙夷地看了他咳咳嗽嗽,还敢这么激动的样子一眼,抚掌大笑道:“如此甚好,就怕人手不够,黄叔,你是不知道,等酒坊名气更大了,安全就极为重要,若没有像黄叔这样的好手坐镇,某可就寝食难安了。” “你就一点不怕某使坏?”黄虎诧异地道。 “怕,怎么不怕?不过你敢使坏,某就告诉你娘去!”王勃嘟着嘴,耍赖道。 他这话顿时把马云、狗子逗笑了,黄虎愣了愣,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对王勃最后一丝不爽,也随之消散了。 见黄母把熬好的药端进来,黄虎刚要端起服下,王勃就叫住了他,对黄母道:“小儿不才,但学得一种方子,不用服药,便可顷刻间令黄叔伤病痊愈,阿婆以为如何?” “可别瞎说,黄七的病是儿请龙门最好的大夫看的,他开的方子还有假?”马云不满地道。 “假倒不至于,只是黄叔身有内伤,又感风寒,病上加病,他这方子单纯治疗风寒还行,但黄叔这病的病根不在风寒,而在内伤,若内伤不治好,治好风寒也枉然。” 马云不信,质疑道:“听你说得头头是道,难道你的方子就真能顷刻将他治好?难道你这乳臭小儿,比大夫还厉害?” “顷刻倒不至于,厉害也谈不上,但一炷香时间足以。”王勃摇摇头,谦虚地道。马云等人闻言,嘴角又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为了让王勃出丑,在经得黄母同意后,马云和狗子殷勤地帮王勃在院子里搭灶烧火。等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后,王勃遂将从布袋里掏出的喝剩下的七八个空竹筒扔进沸水里,并盖上锅盖煮。当煮了一刻钟后,王勃打开锅盖,将其中一个竹筒用钳子夹出来,用干帕包着,握着竹筒,将滚烫的竹筒按在躺在榻上,光着上身的黄虎的背上。 按照这个方法,王勃又将剩下的几个竹筒倒扣在黄虎背上。当这一切都完成后,最后一步就是等了。为了不让黄虎在这段时间受凉,允许他披着虎裘躺着。 第23章王郎拔罐治黄虎武后钦点封神童 ()见时间差不多了,王勃遂掀起他背上的虎裘,将已经冷下来的竹筒一一从他背上拔下来。刚拔下一个竹筒,黄母就心痛起来,只见黄虎的背上赫然是一块像烙饼一样搭在他背上的绛红斑块,她顿时要舀王勃试问。 王勃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对她解释道:“阿婆莫急,此乃正常反应,某用的法子叫‘角法’,俗称‘拔罐子’,晋代医学宗师葛洪就曾在书中记载过这种法子,利用热气让竹筒内部产生负压,使吸附于皮肤上,将体内的寒毒、淤血吸出,你看,这团凸起的斑块便是毒素汇聚所致,只等上个数周,斑块便会自动消散。” 黄母虽然不知道葛洪是谁,但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就释怀了。 当所有的竹筒都被拔下来后,黄虎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只听全身骨头噼里啪啦作响,他惊喜地叫道:“这法子当真有效,内伤全好了,也不咳嗽了,精神前所未有的好,简直比某没受伤前还要好。” “那就好,那就好,王郎,谢谢你啊,若非你,七郎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好。”黄母感激地道,称呼上也亲热了许多。 “王郎,大恩不言谢,以后贵府酒坊一切安全事务交给某就是了,某保管那些枭小有来无回。”黄虎抱拳喝道。 “那某就将酒坊的安全交给黄叔了。”王勃也郑重起来,作揖道。黄虎见状,慌忙跟着作揖起来,看得马云和狗子哈哈大笑。 “哈哈,好了,大家以后都在一起干,好比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马云拍了拍黄虎的肩背笑道。 在他看来,黄虎跟着他,跟着王勃都是一样,据他对王勃这个小奸商的了解,反正最终黄虎都会被安排来跟他接洽。毕竟每次他与王家之间总需要一个接头人,好清楚这次王家需要多少奴隶,凑足了奴隶人数后送往哪个地方州县的分店。而黄虎与两边都有关系,是最好的中间联系人。 “谁跟你是一家人?马云,某告诉你,要是被某知道你还敢蛊惑七郎跟你去厮混,某就死给你看。”黄母闻言训斥道。 马云连忙称自己不敢,他真是怕了黄母,以后可不敢再提拉黄虎入伙的事。 看他吃瘪,众人一阵好笑。 接下来黄母热情相邀,共进哺食,王勃本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但挨不过人家的热情,只好连称叨扰。 本来吃饭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但一般人家是不讲究这些规矩的,所以吃饭不误说话功,想说话还是可以说话的。 席间,王勃跟黄虎商量了一下安排人的事情,又跟马云商议了一下双方之间生意上的往来,王勃也聪明,只字不提奴隶买卖这几个字眼,毕竟别看黄母装着在吃饭,耳朵却一直竖着,万一说漏了嘴,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当商量完以后,饭也吃完了,众人离席,告辞离去,相约明天王府见面。 几人都走了,马云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没看见黄母一看见他脸色就变得很难看吗?所以与王勃同行离去了。 路上,马云打量着身侧骑在驴子上吮吸着竹筒里刚在黄家烫过的蜂蜜柚子茶的王勃。他很好奇王勃这小脑瓜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才五岁就有那么多心思和鬼主意,有时候为人处世也表现得人情练达。 他模了模下巴,在龙门他有个侄女,嫁了个绸缎商,去年丈夫得怪病死了,她成了寡妇,但也家财万贯。膝下有一女,年龄跟王勃差不多,让两个小家伙认识认识,多接触接触,长大后王勃将之纳入偏房也是好的,如此一来他们就成了亲家,生意上的合作关系将更加牢固。 相到这里,他就开口道:“王四郎,你这就回去了?” 王勃抬起头,白了他一眼道:“不然怎样?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黑了,万一你把某卖了怎么办?要知道,你可是人口贩子啊。” 闻言,马云气得鼻子都歪了,笑骂道:“你这比奸商还奸诈的小子,你不把别人卖了就算好的了,小小年纪就这么妖孽,长大了还得了?某问你话,就是想邀你去寒舍做做客,刚好寒舍距此等不远,眼看着天黑下来,你路上走着某也不放心。” 王勃斜着眼睛看着他,想搞清楚他这话几分真几分假,还是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王勃就是再聪明也想不到,人家这是在给他找小妾,所以他想了想也没想到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就答应了下来,大不了到了他家托个下人通知王母一声就行了。王母现在也放宽心了,自从发生了那次半夜偷出城为她去绛县买黄芩的事情后,她就不再约束他了,而是一门心思地管束他几个倒霉弟弟。 他们出了坊,刚到街上,就看到许多人往贾家酒坊跑,甚至有人跑得急了在雪地上摔了一跤,似乎那里有什么热闹可看。 两人好奇,马云就顺手拦下一人,打听才知道,贾家酒坊竟然被圣人钦点为官坊了,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这种荣誉不仅属于贾家酒坊的,也属于整个龙门乃至绛州,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会沾光不少,要是被人问起,或者吹牛的时候,说一句自己老家龙门出了官坊和贡酒如何如何,岂不非常有面子?难怪这些人跑得这么着急,原来都想在将来的谈资上加一句“亲眼所见”。 随呼朋引伴的人群到了贾家酒坊所在的街上,顿时看见人山人海的场面,贾家酒坊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如果不是知道贾家酒坊的喜事,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暴动了呢。饶是如此,市署也安排了大量的武侯维持秩序。 贾全父子满面春风地从酒坊里走出来,贾全乐呵呵地站在门口,朝众人拱手道:“诸位乡亲父老,我贾家酒坊否极泰来,得圣人和皇后垂青,钦点为官家酒坊,并赐龙门酒贡酒之誉,我龙门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没有好的山水,没有父老乡亲们的厚爱,贾家酒坊就酿不出龙门酒,自然就成不了官家酒坊,所以这里面也有父老乡亲的一份功劳,在此,某代表贾家酒坊感谢父老乡亲。” 说完,贾全揖了一礼,这个礼节对于他来说已经算高难度了,由此可见他这话虽则听得王勃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人群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是功臣,于是欢呼起来,叫嚷着让贾全给每个功臣送几坛龙门酒犒劳犒劳。贾全父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下来。 不过当他们看到人群中骑着毛驴的王勃后,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身体宛如坦克一般从人群中碾压过去,冲到王勃面前,硬是在密集的人群中挤出一块空地,然后对围观的父老乡亲们大叫道:“诸位,你们猜某把谁请来了?” 人群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把一个小儿推出来是什么意思,忽然有人想到了什么,刚冒了“啊”字,贾全就赶紧扯开嗓子浑身肥肉发抖地大叫道:“神童!武后钦点的神童王家四郎王勃!” 这下人群都惊呆了,他们中只有少部分的人得到消息,大部分的人还不知道这件震撼人心的事,所以初听这个消息,震惊是理所当然的,但这只是其一,其二是他们万没想到这个被武后钦点“神童”的人物就出现在他们面前,靠他们如此之近。 在经历了短暂的寂静后,人群沸腾了,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和欢呼声响了起来,震得王勃耳膜生疼,他无奈,只能不断地拱手,先感谢武后的错爱,再感谢父老乡亲,然后果断地撤离。 但他想就此离开,被他感谢的父老乡亲却未必同意,所以他是一路敲锣打鼓被挤了几条街的人群欢欢喜喜地送到家门的。 马云呆呆地站在人群的边缘,怔怔地看着刚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同行的王勃被人群推送了出去,簇拥着朝王府所在的方向进军。 神童?还是武后钦点?刚才跟某走在一起?马云痴傻了,脑子里只剩下这几个字萦绕了。 神童古来有之,但像王勃这样五岁大就被赞为神童的,却并不多,而且还是被皇后钦点的神童,那更是前无古人。 但王勃并没有因此欣喜若狂、忘乎所以,他知道武后不过是利用他而已。试想一下,她被立诏为皇后当天,先有天降美酒为之贺喜,又有五岁神童现世,这岂不是大大的祥瑞之兆?岂不是预示着她武媚成为皇后是上天都赞同的事情? 当然,拜她所赐,有了武后钦点神童的美誉,他的名气大增,他的起点将比一般人高出许多,他未来的仕途也会比一般人顺畅。 只要翻开唐代各个大臣的简历,就会发现,很多人从小就是神童,比如什么“七岁能属文”、“九岁能赋诗”,有的纵没有神童之名,但也有神童之实。 所以如果小时候没有这些辉煌的战绩,就算祖坟冒青烟,一朝当上大官,但在满殿的神童面前,你根本抬不起头;而且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坐上大官,为什么呢? 首先,上面的人看了你的简历后,会觉得你没本事,从小看到大,也就那样吧,给你高位,那是浪费资源。 其次,同事为官,羞与为伍,也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说白了,不是神童的人只能跟不是神童的人作朋友,想结交神童,那是高攀;既然高攀不上,那就意味着上面没什么人脉了,官顶多就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王勃也不怕太过高调,被人嫉妒,容易夭折,因为他太小了,没有人会嫉妒他一个小孩子,没有人会跟他一个小孩子过意不去;只有那些恃才傲物,才不匹位的少年人才会被人惦记,才会被人打压。 第24章王母喜儿才名远马云行舟将欲行 ()ps:今日第三更!幽人苦求支持和安慰!“啊,四兄,是四兄,阿娘,四兄回来了!”老五、老六几个小子看见一大群人簇拥着骑着驴走在前面的王勃,欢喜地叽叽喳喳地叫道。 王母站在门口,望着被前呼后拥的王勃,眼睛有些湿润了,这是她的儿子啊,他的儿子就在立后那天被武后赞为“神童”,哪个母亲不望子成龙? 现在看见自己的儿子出息了,如何不感到骄傲和激动,他才五岁啊,还这么小,将来一定可以光宗耀祖,重振王家,让王家到达王通大儒那时候的辉煌,甚至超越也不无可能。要知道,从古至今,有哪个孩子在五岁的时候被皇后钦点为神童? 站在她身后的刘翁也早已老泪纵横,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看到王家再次兴旺起来,当他死后,在王通阿郎面前,他才能无愧地告诉他:阿郎,某守护了王家一辈子,终于又看到它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 依稀间,他看着王勃,恍惚间又看到昔日那个不屈的少年,桀骜的少年,骑驴北上,阳光突破云层照耀在他的身上。 “四郎!”王母激动地呼唤道。 “阿娘!”王勃下了马,被几个弟弟簇拥着推到母亲面前,望着母亲激动的泪水,一时竟也哽咽了。 在上辈子,他时常幻想,幻想母亲没有抛弃他,她就像现在这样站在门口,等着令他骄傲的儿子归来,叫她一声“妈妈”。 王勃双目湿润了,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母亲慈爱地抚模着他的头。 “走,我们进去,别让人看了笑话,阿娘叫人做了好吃的,给你好生庆祝庆祝。”王母擦了擦眼角,说道。 王勃点了点头,转过身,向着人群揖了一礼道:“王勃在此多谢父老乡亲厚爱,勃,一介小儿,得武后错爱已是受宠若惊,今又得诸位夹道相送,更觉惶恐,诸位,还请回去,莫让家人挂念,勃倘有一天功成名就,定不忘父老乡亲今日大恩。” 说完王勃才由王母拉着进了家门。 “王郎君小小年纪得如此荣宠,却荣辱不惊,不愧神童之名啊。” “是啊,最难得的是,王郎君虽得一世荣耀,但依然谦恭有礼,还不忘我等父老乡亲,真令某辈汗颜。” “大家还是散了吧,王郎君不愿太过高调,故而早早离去,我等又怎能再逗留此地,让他难做?” 人群纷纷赞扬着王勃的才德,渐渐散了。 晚上,王府上下一片欢庆,但身为主角的王勃却对着面前的一大堆美食愁眉苦脸。 “四兄,你怎么不吃啊?你尝尝这鸡腿,好吃极了。”老五几个小家伙见他不吃,奇怪地问道,并且为了让哥哥吃好,他们把自己碗里的鸡腿都争抢着夹到他的碗里,将他的碗累得高高的,让人哭笑不已。 哥哥是他们的骄傲,在他们心中无所不能,他总能变出好玩好吃的东西,比如他做出的竹蜻蜓,比如蜂蜜柚子茶罐装饮料,听说他们最爱吃的冰糖葫芦也是哥哥变出来的,哥哥真是太了不起了。 “四郎,饭菜不合胃口吗?”王母见他如此问道。 “阿娘,某在外面已经吃过了,现在就是山珍海味摆在面前,某也吃不下去啊。”王勃无奈地道。 “哎,你这孩子,外面的吃食怎么干净,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这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吃食,不吃未免太浪费了。”王母嗔怪道。 “现在距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把牛大和牛阿娘请来,也好过他们两个吃饭热闹。”王勃提议道,不过他随即又想到已经过了哺食时间,恐怕他们早吃了。 “四兄,俺牛大来看你了。”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牛大和牛母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驴子。看来他们都得到了消息,是赶来贺喜的。 王母赶紧招呼着坐下,命人把吃食摆上。 “崔阿妹,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四郎还这么小,就已得此殊荣,前途无量啊。”牛母笑道。王母闻言,嘴都笑得合不拢了。两个女人欢喜地说着话,王勃几个小子聚在一起,也叽叽喳喳没完。 “四兄,阿娘路上一直夸你,说你是神童,还是皇后钦点的,神童是什么?好吃吗?”牛大抬起头,嘴里包着大块肥鸡,瓮声瓮气地问道。 月奴翻了翻白眼,道:“你就知道吃,神童不是吃食,是一种荣誉,就像你被人夸赞力气大一样。” 牛大眼睛一亮道:“如此说来,俺也是神童了?” 月奴以手捂额,一副被打败的样子。 “牛大,神童之名不是力气大就能获得的,首先要聪明,其次要掌握一技之长,像牵马虎这种事,只有某才能够胜任,换作一般人,早被一蹄子踹飞了。”驴子不甘寂寞地解释道,虽然从年龄上算他已经不是小孩了,但从心理年龄算,他跟小孩没什么区别,至少没见过哪个少年人能跟一群小孩玩到一块的。 听他变向夸张自己也是神童之言,王勃很想踹他一脚,但是他的几个弟弟已经先他一步踹在他上,并扬言“我们也是神童!”,对他这几个弟弟这么**果的自夸,王勃喜闻乐见。 第二天把带着月奴和牛大把每天在没日崖的功课温习了一遍后,回到家,却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堵在了门口,如果不是看到里面的熟人马云和黄虎,王勃还以为这是地痞流氓准备攻打他家呢。 “刘叔,都是自己人,不要大动干戈,把人都撤了吧。”王勃赶紧上前对刘承嗣刘管家解释道。 “啊,四郎,某还以为这些家伙前不久吃了亏,今日准备找回场面呢,原来是自己人,那好,某这就把人叫回去。”刘管家见到王勃,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明白过来了。说着就把家丁撤了回去。 “哼。”黄虎冷哼了一声。 “黄叔,你莫生气,都怪某昨日把这事忘了,没告诉他,还请黄叔、马叔和诸位叔伯别往心里去才是。”王勃歉意地说道。 “鄙人在此也给诸位英雄道歉了,都怪鄙人没搞清楚状况,还请别往心里去。”刘管家也致歉道。 听他俩这么一说,众人脸上方才好看一些。谁吃了闭门羹,心里都会不自在的。 “好了,误会而已,四郎,我等今日前来,正是为昨日商定之事而来,在场都是某的弟兄,自家人,你可要好生安排,不能亏待了他们啊。”黄虎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 “站在门口说话算什么事,还请诸位移驾寒舍一叙。”王勃做了个请的礀势道。 众人来到厅堂,分宾客落座,开始商量酒坊人事安排等一系列问题。这件事王勃不参与,让刘管家全权代理,与黄虎等人商议。 王勃和马云空了下来,马云看向王勃忽然笑道:“四郎,贺喜贺喜,年纪轻轻便获武后神童赞誉,他日必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啊。” 王勃连忙谦谢。 马云又道:“恕在下冒昧,某一直想问,你这一身本事都从哪里学来的?首创冰糖葫芦这种奇特吃食,又创龙门贡酒,开蒸馏酒先河,再作‘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此等绝世佳句,哪一样不是享誉后世的功绩?随便从中舀出一样都可让普通人荣华富贵,真不知你未来会走到哪种地步,某自问阅人无数,可始终都看你不透,赞你神童,名副其实。” “马叔,此言差矣,鲁汪踦九岁以身退强齐,秦甘罗十二岁拜为上卿,吴周瑜十六岁通音律,魏曹植十岁下笔成章,刘宋宗悫十四岁斗强盗,有这些天才走在前面,某这点作为又何足道哉?既无三寸不烂之舌为使臣,为大唐交好诸国,又无运筹帷幄之帅才,为大唐荡平胡虏,开疆扩土,试问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 马云被问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幽幽地道:“你才多少岁啊,看见你,某就感觉某这辈子都活到了狗的身上,不说这些了,某此行前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今日下午某就要离去了。” “什么?你要走了?”王勃随即恍然,为了与王家的生意,他也应该回去了。 “此番回来探亲,本打算只住上几日便走的,没想到谈成了一笔好大生意,这算意外之喜吧,但真正值得高兴的事,却是与你结识,耽搁了近一月,是时候离开了。”马云笑道。 随后王勃带着黄虎等人去了贾家酒坊,贾全父子见到黄虎等人,自然是不会给好脸色的,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虽然因为王勃在此,不致于如此,但谁知道以后不会闹矛盾呢?正是考虑到这点,王勃才要亲自来一趟。 当王勃把这边事情处理完,赶到河畔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四五点钟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雪成了灰色,缓缓地飘下,停泊码头的许多船只不安分于躺在这静谧的夜色里,亮起了油灯,灯光照在码头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许多要离开的人都赶在这个时候上船,倘若过了宵禁,他们想再离开,便不可能了。 王勃赶到码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马云上船,但他没有即刻让船户出发,似乎在等什么人。王勃和黄虎来了,他高兴地迎了上去。 “某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ian.阅读。 第25章码头摆宴送马云王勃作诗琵琶行 ()“马叔要走,我等怎敢不来相送?”王勃笑道。 “只可惜这里无酒无菜,不能痛饮一番,当真憾事。”马云遗憾地说道。 王勃神秘一笑,从马虎的布袋里掏出打包的酒菜。 “如此雪景,岂能无酒?”黄虎大笑道。 “哈哈,于夜舟上饮酒,闲看月映雪落,真是妙不可言,请。”马云哈哈大笑,将两人请上船。 三人上了船,摆案上菜斟酒,即刻开席,推杯弄盏,谈笑风生。王勃虽小,却也要了一杯。 “某记得你某初次见面之时,你说你年小,不能饮酒,会被阿娘打,怎么现在就敢饮酒了?”马云打趣道。 “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有家奴在,怕他告状,至于现在么,只有你知某知他知,天知地知酒知,谁管得了某?”王勃笑嘻嘻地道。 马云、黄虎二人抚掌大笑不已。 “酒菜虽有了,却无丝竹庆宴,难道不觉得美中不足吗?”酒至半酣,马云忽将酒杯放下,看了两人一眼含笑道。 “此地除了船便是船客,哪里去找歌妓?”黄虎问道。王勃也疑惑地看着他。 马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也不做声,只是拍了拍手,接着弦音轻拨,飘渺于河上,先闻其声,再见夜雪中,一只画舫从船只遮掩的地方开了出来,游移于此。 王勃惊异,问弹奏之人是谁?马云笑而不语。 但画舫中的琵琶声却断了,从里面传来轻微的哭泣声。 在王勃再三邀请下,画舫帷幔方才揭开,一怀抱琵琶的女子走了出来。 但见此女年方二十,香肩披着一件卷毛羊裘,面貌清秀,略施粉黛,身礀曼妙,气质柔弱,若不是看见她身后藏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儿,王勃万想不到她已是一位母亲。 “你哭个什么?某将你叫来,是要你弹奏琵琶以助兴,不是要你来哭的。”马云颇感扫兴地道,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 “伯舅莫怪,你行将随船远去,儿本因好生弹奏,但因想到你难得来一次,又要离去,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不免伤感,自父母去后,这世上儿只剩下伯舅你一个亲人。” “儿自小被仇家卖到长安,为下马陵一官宦奴婢,后又被送到教坊学艺,虽学成琵琶,名躁一时,但儿从未感觉幸福,只希望与家人团聚,每年上巳节那天,其他宫女都有家人看望,唯儿从来空惆怅。” “幸好六年前伯舅将儿找到,又托关系将儿救出,儿方能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本以为就此命运无遄,哪料去岁丈夫病故,只留下某母女孤苦无依,好不容易等到伯舅前来,而今却又要离去,儿伤感于此,情不自禁,还望伯舅莫要怪罪,儿这便续弦弹奏,为伯舅践行。” 言尽于此,便欲弹奏,她身后的小女儿很懂事地从画舫里将凳子搬出,移至身下,好让她坐。 一曲终了,王勃三人久久不语,酒喝起来也顿感苦涩。不知何时,周围岸上船上都聚集了一群人,他们的脸上也带着离愁别绪。 “四郎,你既然能作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样的诗,此刻何不也赋诗一首,为我等此番雪舟饮酒,留下一段佳话?”黄虎忽然提议道。 马云闻言,眼睛一亮,拍手称善。 画舫上那女子闻听此言,黯然神色一整,诧异地看着王勃,心想:原来他便是武后钦点神童王家四郎王勃。 王勃推迟不了,索性站起身来,望月沉吟,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命人取来纸笔,岸上一将欲行的秀才听闻他便是神童王勃,准备赋诗,匆忙将行囊中的纸笔墨砚取来予他。 王勃谢过,请他执笔,秀才大喜,将纸张铺开,等自告奋勇的另一个书生研好磨,遂以笔蘸磨,只等王勃赋诗,便可落笔。 王勃微一沉吟,一首山寨版《琵琶行》就赋了出来: “龙门江头夜送客,灰雪芦花冬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自言曾作京城女,寄人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武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弟 故兄殂爷娘死,暮去朝来依无处。生逢远贵辞旧年,归里嫁作良人妇。夫殂河畔求空船,绕船月明河水寒。今逢伯舅欲将去,从此孤儿苦无依。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王勃念到这里,就算完了,后面本还有几句,但以他现在的年龄和身份,不适合念出来,饶是如此,此诗一出,周围便已鸦雀无声,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此句道尽了马娘子精湛的琵琶技艺,王郎君果然不负神童之名,某辈不及。” “以某之见,那句‘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才当真是妙不可言。” “最后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初听意犹未尽,似乎还有下句,但细细品味,顿觉真神来之笔,如琵琶无声,却胜有声,欲语还休才是最高境界啊,王郎君果真神童也。” 周围岸上和船上的人都在夸赞这首诗作得如何如何好,那些本将乘船离去之人都忘了自己的事情,沉浸在这千古绝唱的诗句和意境中难以自拔。 那执笔的秀才看着眼前恍若仙音的诗句,看了看自己的笔,忽然将它一把揣进了怀里,也不顾上面的墨迹,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说得好,四郎,此诗当传唱千古,今日能与君共饮,留下此等佳话,乃某三生有幸啊。”马云内心激荡,双目湿润地道。 “是啊,四郎,某不过一市井儿,他也不过一铜臭商,本不该与你这天之骄子有任何交集,在座的应该是文人雅士才对,却不想某俩竟有幸与你同舟共饮,见证佳作出世,真是……”黄虎也神情激动地道。 “哎,两位叔叔可别这么说,再说小儿就无地自容了,今日得以作出此诗,权仗马娘子给某灵感,不然就是舀刀逼着某,某也做不来啊。”王勃谦逊地笑道,接着将纸张卷起,双手递予马娘子。 “王郎使不得,万万使不得,你将儿写进佳作,已是大恩,如今又将此珍贵赠予儿,儿得之甚感惶恐。”怀抱琵琶的马娘子慌忙摆手,并后退一步,琵琶都差点惊落船上。 “侄女,王郎君既赠予你,你就收下吧,不过一定要好生保管,不可转手于他人。”马云说道,眼神颇为羡慕。虽然自己得不到,但自己侄女得到,那也是自家人得到,将来有空回来,舀出来看看也是很不错的。 马娘子听舅舅发话了,也就不推迟了,双手将诗作接了过来,并道:“王郎放心,儿定将它作为传家宝传给子孙。” 但王勃苦笑不已,真不知将来的白居易在江州遇见怀抱琵琶的商人妇,又会舀什么诗作出来。 一个小萝莉从马娘子后面探出头来,一双剪水瞳眸忽闪忽闪地望着王勃,心想:他就是神童么?长得也有眼睛,也有鼻子,和儿没什么区别呀。 似乎感受到她目光,王勃看过去,正好和她四目相对,她脖子一缩,又把脸藏到了母亲后面。 马娘子将她从背后推出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指了指王勃对她柔声道:“五娘,去给四兄见礼。” 原来她叫五娘。五娘乖巧地点了点头,柔柔弱弱地来到王勃面前,盈盈一拜道:“五娘给四兄见礼了。” 王勃连忙回揖了一礼。 王勃抬起头,却见五娘把脸凑到他面前,一个劲地瞅着,似乎很奇怪他明明是个女孩子,怎么阿娘要他叫四兄。 王勃模了模脸,没什么呀,怎么这么看着某?王勃纳闷了。 五娘没说话,打量了一阵后又抬起头来,伸手在她和王勃之间的头顶比划了一下,王勃的脸顿时就黑了。 他居然被鄙视了,自从来到大唐,他第一次遭鄙视,还是被一个小萝莉。不就是高了那么一点点嘛,瞧把她给美的,不行,女孩子在早年的时候普遍比男孩子长得快,现在不努力,以后徒伤悲,所以某要向牛大学习,大吃特吃,某就不信了,在大力施肥的作用下,你将来还比某长得高,王勃暗自发下血誓。 五娘不知道她的举动已经深深地打击到人家,她退后了一步,含着手指,忽然偏头对马娘子道:“阿娘,儿能和他作姊妹吗?” “姊妹?”马云和黄虎闻言,相视一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似乎看到王勃吃瘪,他们十分高兴。 “五娘,可别乱说,四兄是男儿,你是女孩,如何能结成姊妹呢?还不快给你四兄道歉。”马娘子也觉得好笑,但不能失了礼数,连忙叫她道歉。 “唉,算了,童言无忌嘛。”王勃无奈地叹道,今天这人是丢大咯。 他刚想坐回,马云和黄虎抢先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四娘请坐。”然后又是一阵大笑。 第30章牛黄丸炼制初成龙门县惨遇旱灾 ()翌日下午,那几家药材掌柜依照约定将王家采购的九种药材装上牛车拉了过来,王家勇两千贯又五百六十四文的高价买了下来。 王母出面,为表示感谢,大摆筵席。等将他们送走之后,王勃就开始着手炼制安宫牛黄丸。 安宫牛黄丸的成分是广郁金、栀子、黄芩、黄连、珍珠、朱砂、雄黄、麝香、牛黄、犀角、龙脑香等十二味名贵药材。 王勃首先将这些药材捣碎,按照一定的比例放入大锅中,然后加入加热融化后的蜂胶、蜂蜡、蜂蜜混合溶液,搅拌均匀,直到两者彻底相融为止,最后只要用手将比这种跟橡皮泥差不多软硬的药泥搓成一颗颗细小的药丸,抹上蜂蜡,装入一个个小瓷瓶中就可以了。 一大马车的药材到头来只练得三十六瓶安宫牛黄丸,每瓶十二粒。 “阿娘,三十六瓶安宫牛黄丸都在这里,从今天开始,每日饭前服一次,一次一粒,直到三十六瓶用完为止,切记,——月奴,某白天要去蒙馆上学,以后督促阿娘按时用药的事某就托付给你了。” “放心吧,四郎,奴知道。”月奴乖巧地点了点头道。 王母捧着一瓶安宫牛黄丸,站在门口,望着王勃骑驴远去的背影,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是儿子专门给她炼制的仙丹,包含着浓浓的爱,就像相连的血脉一样温暖。 自从那日与老先生谈过话后,王勃就一改先前的态度,变得认真听讲起来,老先生在上面说一句,他也煞有介事地跟着同学们一起摇头晃脑地念一句。 但是在课余、在家里的时候,他就会舀起老先生给的各年乡试、省试科举试题以及相关的书籍进行专研,遇到不懂的问题就用笔记下来第二天下午放学后问老先生。老先生自然是诲人不倦的。 至于牛大这货,尽管为了吃饭大计,也没之前那么能折腾了,可是上课打呼噜被罚站,下课把几个敢骂他傻子的同学打得鼻青脸肿是常有的事,而牛大这样做造成的后果就是他虽然被孤立,但却成了蒙馆的馆霸。 与之相反,王勃自从认真听讲,试着与同学们打成一片,而不是特立独行以后,凭着神童之名和酷似女孩的长相以及领先他们二十多年的情商,同学们都接纳了他,加上后来多次考试名列第一的优异成绩,他更是成了蒙馆的精神领袖。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却偏偏上学放学都走在一起,形影不离。 晚上坐在窗前看书或者做老先生布置下来的作业的时候,王勃也会教月奴读书写字。在他的心中月奴是贴身丫鬟,而是像亲妹妹一样的存在,对待亲妹妹他当然希望她像其他大家闺秀一样成长,而不是成为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姑。 除了教月奴读书写字,王勃有时候还会给她讲故事。月奴最喜欢听他讲狐仙与秀才的悲情故事,讲到动情的地方,她就会忽然抽泣起来,但却没有眼泪。 虽然上了学,但王勃依然坚持早上五更起床,接着带着月奴和牛大去没日崖打太极,然后骑着由驴子牵着的马虎去蒙馆上学。每天的这个时候牛大都会在坊门口等着他,一边围着蒸饼铺子啃吃蒸饼。 这一年,绛州普遍雨少干旱,至秋收时,龙门县收获的粮食和蔬菜比往年都少了一半。 在这西红蜀、土豆、菠菜、胡萝卜还没有从外国传来的蔬菜少得可怜的时代,在这水果品种也少得可怜的冬天,现在又遇上这种粮食大面积减产的旱天,蔬果更少得可怜,这冬天可怎么过?难道仅靠菜窖的一些大白菜和腌菜以及一些放在地窖的不新鲜的水果把这冬天过完?别人或许觉得没啥,但王勃受不了。 他的味蕾在上一世就被娇惯坏了,自从来到大唐,大唐是没有炒菜的,只有炖菜和烧烤,王勃每天都吃不上喜欢吃的炒菜,王母又不准他进厨房让他自己搞,这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在又因为遇上这种鬼天,粮食减产不说,连蔬菜和水果也差点吃不上了。王勃不能容忍,于是决定在后院建造一个温室。 在这没有透明玻璃,没有薄膜,一切先进仪器都没有的大唐,想要建造一个温室大棚,那是异想天开。王勃想要建造的温室并非温室大棚,但目的都是一样,都是为了满足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新鲜的反季节的蔬菜和水果的需求。 温室也叫暖房,在汉代就已经存在。《汉书·循吏传》:“太官园种冬生葱、韭、菜、茹,覆以屋庑,昼夜燃蕴火,待温气乃生……” 可惜因为当时的统治者认为,“此皆不时之物,有伤于人,不宜以奉供养……”,故而便下令禁止了,从此失传。其实方法很简单,无非就是利用提高和维持室内温度的方法,反季节栽培蔬菜和水果。只是有些方法就像窗户纸,戳破了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但只要没戳破,那便是用上几百年都想不出来。 对于来自二十一世纪,反季节蔬果早就烂大街的王勃而言,这层窗户纸自然是不存在的。 有了想法就要付出行动,王勃给王母讲,他从原先在龙门山上遇见的老神仙那里还学过一种冬天也能种出夏天吃的蔬菜和水果的秘法,他需要一块地。 王母听说以后,惊喜万分,说这哪是什么秘法,分明就是仙术,要求王勃千万不要传出去,不然惹火烧身。 知道王勃的用意后,王母即刻就命人在后院的花园开辟出一块沃地,并按照王勃的要求盖上一个没有窗子只有门的严丝合缝的房子,再在旁边建一个屋子,屋子里造一个大炉子,然后用一根铜管把炉子和温室连接起来。只要炉子生火,铜管便会把源源不断的暖气传导进温室,让温室的温度适合作物开花结果。利用铜管传热的原理输送暖气,是王勃从古代的室内造暖气装置地龙受到的启发。 等温室建造起来后,接下来的一步便是栽种蔬菜和水果。 要种些什么蔬菜,什么蔬果呢?王勃学着牛大挠了挠头,种出的东西是供给家人吃的,种些什么东西,自然要征询家人的意见。 “四兄,你是说真的吗?冬天也能吃上水果?”几个弟弟围着王勃叽叽喳喳地问道。 王勃揉了揉他们的头,笑道:“当然,四兄哪次骗过你们?” “耶!”“太好了!”小家伙们得到王勃的肯定后,欢喜地拍手叫起来。四兄从没有让他们失望过,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在他们眼里,四兄是最棒的。 王勃道:“你们说说,你们都想吃什么,四兄给你们种出来。” “真的?某要鸡翅膀,四兄给某种一大片鸡翅膀出来吧,好不好?”老八高兴地鼻涕泡都破了,叫嚷道。 “某要种猪拱嘴!”老六叫道。 “某要种……**,结出……出一大片的马……马来。”老七叫道。王勃无语了,心说他们脑中此刻肯定有一颗结满鸡翅膀、猪拱嘴、马的大树摇晃着,向他们招手。 老五就很成熟了,他劈头盖脸地教训起这几个弟弟道:“你们傻啊,田里面怎么能种出肉来?四兄,给某把这一文钱种下去吧。” 王勃晕倒,哭笑不得地道:“某看你们是来帮倒忙的吧?听清楚了,四兄只能种出蔬菜和水果来,别说什么鸡啊钱的。” 几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地报上自己想吃的水果的名字后,王勃便列出一个单子,委托刘管家照单子把种子啊树苗啊什么的都买回来。等刘管家带着下人把一大堆树苗、种子买回来后,王勃便在温室中的田地里分类种下各种蔬菜种子和果树树苗。 田并不大,大概半亩,也就是一个篮球场大小,种的东西虽不多,但贵在品种多样和新鲜。 等东西都种上后,接下来就是施肥。唐人不知施肥,想不到粪便浇灌的农作物生长得更好,而只知看天吃饭,天好,收成就好;天旱涝,则欠收或者干脆一无所有。 唐人既然不知施肥,那自然就不能接受吃被粪便浇灌过的食物,深谙这个道理的王勃便瞒着他们,支使满月复牢骚的驴子挑粪浇灌,等事成,王勃把门一关,谁嗅得到粪味?谁知道他用粪便浇灌过? 驴子嘀咕道,打死他都不吃从这地方长出来的东西。 然而大家到底还是小看了这次的旱情,龙门县仅仅只是农作物减产,已经算非常幸运的了,这跟龙门县有龙门山将湿气挡下来化而为雨水有很大的关系;而其他好几个县城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几乎到了颗粒无收的地步,其严重程度可见一般。 粮食、蔬果减产乃至无收,直接导致粮价和其他商品的价格飞涨,富人禁奢侈,一般人家勒紧裤腰带,穷人成乞丐,乞丐被饿死。 许多灾民朝龙门县涌来,龙门县一时间顿时成了难民集中营,随处可见饥肠辘辘的灾民,到处杂乱无章,尽管有武侯维持秩序,但灾民实在太多,根本顾不过来,龙门县治安成了很大的问题,偷鸡模狗、当街抢劫的事情频有发生。 王勃带着驴子和月奴正要出门,刘翁就把他喊住了。为了学生的安全,学馆已经停课了,王勃现在无聊地呆在家里。 刘翁拄着拐杖过来,急切地道:“四郎,你乱跑,外面很乱,你一个小孩子出去,多危险啊,你阿娘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吗?你不听话,小心挨骂。” 第31章王勃妙手救老丈王母开仓济同坊 ()ps:今日第二更,求推荐!幽人拜谢! 王勃带着驴子和月奴正要出门,刘翁就把他喊住了。为了学生的安全,学馆已经停课了,王勃现在无聊地呆在家里。 刘翁拄着拐杖过来,急切地道:“四郎,你乱跑,外面很乱,你一个小孩子出去,多危险啊,你阿娘不是让你呆在家里吗?你不听话,小心挨骂。” 王勃笑道:“刘翁,你别担心,某只是出去看看,又不惹事,灾民们就算再饿,总还没到吃人的地步吧?况且不是有驴子吗?就算有危险,他也会保护某的。” 刘翁看了看驴子这消瘦的身板儿,吹胡子瞪眼道:“你让这小子保护你?他保护自己都困难,还保护你,四郎听话,不然某回头告你予你阿娘知道,让她打你。” 驴子额头布满黑线,心说关某啥事儿。月奴在一旁偷笑。 王勃见他油盐不进,顿时舀出看家本事,忽然指着他背后,惊讶道:“咦,阿娘你这是……” 刘翁果然回头去看,王勃便趁机拉着驴子和月奴,牵着马虎溜了。刘翁回头,不见了他人影,顿时气得直跺拐杖。 驴子牵着马虎,回头对坐在马虎背上的王勃无奈地道:“四郎,回头让娘子知道你偷跑出来,肯定要受罚,某可被你害惨了。” 驴子现在情绪也不是很高,不复以前的活泼。驴子家今年收成不好,收上来的粮食除去赋税,所剩无几,几乎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若非驴子在王勃这有份工作,恐怕两口子都要沿街乞讨了。 王勃摆了摆手道:“没事,有本郎君罩着你,保你没事。”驴子嘀咕,心说你回去了也少不了要挨骂,还罩着某。 三人刚到坊街上,便见许多人堵在坊门口,不知在围观什么,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牛大也在,王勃连忙招呼道:“牛大,这发生什么事了?” 牛大憨笑道:“四兄,是你啊,郭老丈不知为什么躺在地上了。” 郭老丈?王勃一惊,慌忙下马,人群见是王神童,连忙让开道,让他进去。王勃进去,一看,果然是郭老丈躺在地上,拐杖都乱扔在一旁,一个妇人在哭哭啼啼,她身旁的一个小男孩摇晃着郭老丈人,哭嚷道:“外祖父,外祖父,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别吓猪儿,呜呜。” 王勃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妇人哭诉道:“家里粮食吃完了,方才儿和阿翁正要去粮食铺买些粮回来,哪知走在这,阿翁就忽然倒地不起了,这可如何是好,阿翁你怎么了,可别吓儿啊。” “外祖父,你快醒醒啊,呜呜。” “让让,让让,佘大夫来了。”这时,一个年轻大夫走来,看他不紧不慢的样子,让人看着生气,人命关天啊,他居然还优哉游哉的。王勃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大夫看年龄大概十七八岁,实在年轻。这个年轻的大夫应该还是学徒。 有人看不顺眼了,急忙催促道:“大夫,你倒是赶紧看诊啊。” 佘大夫一瞪眼,不耐烦地道:“急什么急?又不死了人。” 众人眉头大皱。 妇人哀求道:“大夫,求你快看看,阿翁是怎么了。” 佘大夫撇了撇嘴,蹲下来,翻了翻他的眼皮子,又把了把脉,妇人紧张地看着他。 佘大夫撒手道:“脉象太微弱了,这是死象,没得救了,赶快安排后事吧。” 什么?众人大惊,妇人哇的一声扑倒在郭老丈身上,抽泣起来。那小男孩也哇哇大哭起来,叫嚷着外祖父不要死啊,不要扔下猪儿不管啊。 “唉,怎么会这样啊,郭老丈的儿子三年前从军战死了,就剩下郭老丈跟这对孤儿寡母,没想到现在郭老丈又,这让这对母子以后怎么过啊,唉……”一人恻隐地道。众人无不悲凄,大家都同住一个坊,左邻右舍的,没想到郭老丈说死就要死了。 王勃闻言,心下难过,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救郭老丈。 “某来看看。”王勃道,说着舀起郭老丈的手腕,把了把脉,只感他脉象极其微弱,虽一紧一弛,但并非要死的脉象,而是胃抽搐痉挛的现象。 “哼,哪里来的小子,你这是在质疑本大夫的诊断吗?”那佘大夫冷哼道。 王勃没看他,而是对妇人道:“你放心,郭老丈并无大碍。” 众人一惊,不过又露出不信,毕竟王勃虽是神童,但只是在文采上,要说治病,他才多大,这么年轻的大夫,谁会相信啊? 佘大夫顿时冷笑起来道:“笑话,你当你是谁啊?你说没大碍,就没大碍了?那某说他要死了,他就会死,某是不是就成神医了?” 王勃盯着他道:“傻奴。” “你说什么?” 王勃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大夫?你师傅难道没告诉过你,脉象对应人体五脏六腑,这种脉象虽然极其微弱,但这是肠胃痉挛引起的,并非什么死象。” 被一个小孩如此训斥,佘大夫还是头一遭,顿时恼羞成怒地道:“说得好听,你倒是把治好啊。” 王勃冷笑一声,对妇人道:“郭老丈是不是最近老是感到胃痛?” 妇人点头道:“没错,阿翁最近一直捂着胃,直呼疼痛,晚上睡觉也听到他在申吟。” 王勃道:“这就对了,他之所以感到胃痛,是肠胃痉挛引起;而肠胃痉挛,是因为饥饿致使胃部大量分泌胃液,胃液进入肠道,刺激溃疡,引起疼痛。” 众人惊奇,听他讲得头头是道,不禁都信了几分。那佘大夫眉头一皱,心说难道真如他说得那般,是胃痛引起的? 王勃接着道:“如今既然知道了病根,要将郭老丈救醒,那就并非难事,只要一碗稀粥足矣。”说完,王勃看向坊门,往日这里都有粥铺的,现在却连什么小吃铺都看不见了,就连牛大爱吃的蒸饼铺也不见了,旋即王勃便自嘲起来,现在正闹饥荒,自己吃都不够,谁还有余粮舀出来卖啊。 妇人为难地道:“可……可是王郎君,我家早把粮食吃完了,已经吃了几天野菜,哪里去找稀粥啊。” 妇人看向周围的邻里,似乎都明白她的用意,这些邻里都纷纷把脸侧过去,不敢看她,甚至有人转身就走。唉,而今大家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好些人连粥都喝不起了,就算有粥的,家里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呢。 王勃无奈,忙叫驴子回家端一碗稀粥过来。 妇人好一阵感激涕零。不一会儿,驴子便端来一碗稀粥,妇人连忙抱起郭老丈的头,王勃伸手捏穴,使他张嘴。月奴舀了一勺稀粥,喂进他嘴里。 一勺稀粥下肚,却不见郭老丈有什么反应,见状,那佘大夫顿时得意地笑道:“哈哈,看看,他醒了没有?没有吧?果然只是唬人而已。” 月奴俏脸一寒,众人质疑地望着王勃。 这时,毫无不动静的郭老丈忽然嗯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啊,醒了,醒了!郭老丈醒了!” 佘大夫笑容一僵。 众人看去,果然见郭老丈晃悠悠睁开眼,支吾道:“粥……粥……” “粥,他说粥,快给他喂粥。”王勃急忙道。 “哦,哦,阿翁,来,粥来了。”妇人回过神来,喜极而泣,连忙接过粥给他喂。 “王神童真神了!” “是啊,王郎君果然不负神童之名,不但文采好,医术也这般高明。” 众人尽皆大赞,再看向那佘大夫,皆嗤之以鼻,暗骂庸医,差点害了一条性命。 佘大夫一张脸青一阵,紫一阵,旋即怒哼一声,甩袖走了。 郭老丈喝下几口粥后,气色也有了,握着王勃的手,感激涕零地道:“四郎,谢谢你,谢谢……” 王勃含笑道:“郭老丈说谢干什么,我们都是一个坊的,左邻右舍,本就该互相帮助才是。” 周围的人闻言,面面相觑,无不感到脸有些烫。 “王神童说得对,我们都是一个坊的,应该互相帮助,某这就回去舀几个烧饼,孩子肯定也饿坏了。” “没错,郭老丈,你也别去那粮食铺买粮了,贵得吓人,而且现在还不一定买得到,某这就回去给你舀一斗粮过来,就当借给你的,以后还某就是了。” 郭老丈激动得热泪盈眶,和媳妇、外孙接连说谢谢。 王勃和月奴、驴子相视一眼,都温馨地笑了起来。 “四郎,你这孩子,果然在这里。”这时,王母闻讯来了,身后跟着刘翁。 王母刚要责备王勃,就听众人赞美。 “王家娘子,你生了个好儿子啊,四郎,小小年纪,不但文采斐然,医术也相当了得。” “更难能可贵的是心地善良……” “是啊,娘子,你家四郎真是我们坊的骄傲啊。” 又听郭老丈一家感激涕零的话语,王母便责备不出来了,脸顿时都笑烂了,谦虚再谦虚。王勃撇撇嘴,心说怎么看着怎么假,明明得意得起劲。刘翁一张脸也笑成了菊花,好似众人在夸奖他一般。 王勃拉着王母到一旁,卖萌道:“阿娘,孩儿没给你丢脸吧?孩儿跟你商量个事怎样?” 王母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小脑袋,道:“你要是再不打招呼就乱跑,看儿不把你关禁闭了,说吧,你又有什么坏点子了?” 王勃笑道:“阿娘,你看,我们都是一个坊的,该帮衬着就该帮衬着,他们都吃不上饭了,我们家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所以某就想,能不能把家里的粮食借一些给他们,帮他们把难关度过了,你看如何?” 王母想了想,觉得这话有理,道:“好了,别再摇了,再摇阿娘就散架了,好吧,既然我儿有这般善心,为娘的自然应该支持。” 王勃拍手叫好。王勃也只有在长辈面前,才表现得像个孩子。 第32章神童怒斥佘大夫庸医召帮市井奴 ()众乡邻听闻王家要借粮给他们,都欢呼雀跃起来,一个个感激涕零,称赞王家真是善良人家。 王家大开粮仓,让众人排好队,分发粮食。 王家一个大家族,有大批良田,就算今年减产,但收上来的粮食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就算颗粒无收,还有粮仓里还有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多不胜数的粮食。 牛家与王家交好,也不存在缺粮的情况,所以牛大精神依然很好,从不知道什么叫愁。 看着王母在忙活,王勃趁她不注意,又溜走了。王勃骑着马虎,带着月奴、牛大、驴子上街施施然上街去了。 一上街,便见街道两边都是灾民,他们或坐,或躺,有的独自一人,有的拖家带口,一个个面带菜色、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让人看着心酸,王勃本来很好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王勃模了模马虎背上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烧饼,但是他一想,这么多灾民,我这点救济粮根本不够,他们一阵疯抢,我恐怕还要遭殃,于是便打消了施舍的念头,一路沉重地朝坊市行去。 到了坊市,满眼所见,让王勃心情更加沉重了。 坊市不复以前的繁华和热闹,显得极为冷清。一些茶馆、酒楼、丝绸铺、脂粉店等等店铺都关门大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脸上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好些人面有菜色,他们本不是逃难而来的灾民,却也差不远了。 粮食铺倒是生意兴隆,门口堵满了买粮的人群,你推我攘,吵吵闹闹,好不嘈杂。一群武侯在现场维持秩序,但也于事无补,人们推推嚷嚷,抢着买粮。现在的粮价是一天一个价,今日一斗百文,明日就变成了一斗两百文。 在这些人群之外的街道两旁,蹲着大群乞丐,其中有老有少,也有青年男女,一个个面带饥色地望着粮食铺,把破碗伸得老长。可却没有人理他们,现在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还有剩余的善心接济他们。 王勃在坊市又转了几转,越看越不是滋味,正打算回去,忽然看见一旁的药铺一阵噪杂,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妪被推攘出来,她身旁放着一个几块木材绑成的担架,担架破烂,上面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看样子病得不清。 “住手!你在干什么?有你这么对待病人的吗?”王勃喝道。 那正在驱赶老妪的人冷哼道:“少管闲事!嗯?是你……” 王勃乐了,这不正是方才那个佘大夫吗?原来他是这家药铺的学徒,王勃抬头看去,只见这药铺名叫惠民药铺。 这庸医医术平平,若不是他在场,郭老丈就被他害死了,王勃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当即冷声道:“你家药铺名叫惠民,何为惠民?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两个字吗?把你师傅叫出来,某倒要问问他,都教了你什么东西。” 佘大夫盯着王勃,眼睛眯了起来,脸上青一阵紫一阵的,旋即又冷笑道:“我师傅不在,就算他在,你以为有资格见他吗?还有你他娘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某?爷爷吃的盐比你吃得女乃还多,少在那儿聒噪,还有……”他看向周围道:“这些个乞丐,没钱治病,某这可不是搞慈善的,凭什么白白给他们治病?他们这一进来,臭烘烘,客人都熏跑了,我这店还做不做生意了?” 生意?原来在他眼里,药铺就像其他商铺一样,只是做生意的,病人就是客人,生意兴隆才好,穷苦病人就不是客人了。 王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注意到,这里不仅有那老妪和那貌似他儿子的病人,还有其他求医的灾民在。他们刚才似乎被庸医唬人的气势吓跑一边了,此刻见王勃和庸医争吵,又围过来。 王勃动怒了,他还第一次感到这么愤怒过,一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天职,此人不以重视,满口铜臭,视人命如草芥,见死不救,当真罪大恶极。 王勃怒道:“牛大,给某掌他的嘴。”赶紧又提醒道:“温柔一点。” 牛大二话不说,上前就给了佘大夫一巴掌。这一巴掌下去,佘大夫顿时口吐血沫,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周围的灾民都吓了一跳,旋即又纷纷叫好,他们方才没少受到此獠辱骂,心里早憋了气,同时他们又对王勃的举动心生感动,只有这个小孩子,把他们当人看。 佘大夫甩了甩头,回过神来,指着牛大和王勃道:“你……你们……”但慑于牛大的强势,他一句狠话硬是不敢说出来,只丢下一句“你们有种的就在这给某等着!”,便朝街头冲去了,怕是要找什么帮手来。 如果是一般人还真怕了,但 王勃岂会怕?王勃冷笑一声,就抱着双臂,站在药铺门口,等着他来。他今天是生气了,不把他教训爽了,难消心头之恨。 “这位小郎君,你快跑吧,这人某看心狠手辣,不是个善茬,他这一去恐怕是要找地痞流氓来。”灾民们纷纷出言,好心地提醒道。 驴子仗着王勃在这,底气很足,拍了拍胸口道:“怕什么?这种人,就是因为你们怕惯了,所以才让他们嚣张起来,对付他这种败类,就应该狠狠地教训。” 月奴在一旁撇了撇嘴。 王勃赞赏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奖赏了他一个顶呱呱。 趁着这个功夫,王勃俯来,打量了一下担架上的中年男子,见他迷迷糊糊的,张口喘着热气,面色潮红,模他的额头,感觉起来极为滚烫,王勃又给他把了把脉,似乎想到了甚么,又有些不确定,对一旁憔悴的老妪问道:“阿婆,令郎得病多久了?” 老妪闻言,又伤心起来道:“有三天了。” 王勃点点头,道:“令郎这三天是不是一直发高烧,咳嗽,打喷嚏,流鼻涕,头痛,浑身乏力,咽喉肿痛?” 老妪惊奇道:“你怎么知道?没错,他这几天就是这样子,可惜找了好几家药铺,都因为没钱,不给看病,要不然也不会病成这样子,我儿要是死了,儿也不活了。” 王勃连忙安慰道:“阿婆切莫伤心,某有办法救你的儿子。” “你有办法救别人,你有办法救你自己吗?”突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王勃看去,却见是佘大夫带了一大帮人过来。 佘大夫对一旁的大汉谄媚地道:“大兄,就是这小子敢砸某场子,你可别小瞧了他,他有一个帮手,就是那彪形大汉,某方才打不过他,若非如此,也不会劳驾大兄你老人家了。” 王勃看向大汉,大汉也看向他,两人顿时都愕然了。 “黄叔?”“四郎?” 佘大夫傻眼了,众人都傻眼了。 这大汉不正是黄虎吗?王勃笑了。黄虎一愣神,旋即回过神,一巴掌甩在佘大夫脸上,点着他鼻子,破口大骂道:“直娘贼!睁大你狗眼瞧瞧,这位爷是谁?他是王勃,王神童,爷爷的兄弟,还是我老板,你居然敢动他,还叫上某?你是他娘的找死吗?!” 可怜的佘大夫刚挨了牛大一巴掌,又被黄虎扇了一巴掌,牙齿都快掉完了,半张脸肿得老高。 佘大夫哪里有心情管自己的脸,砰然一声跪下,求饶道:“哎哟,大兄开恩啊,某不知道啊,某要是知道他是你兄弟,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动他啊。” 见黄虎鼻孔朝天,不理他,他又慌忙朝王勃这边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哭嚷道:“王……王神童,某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狗眼,得罪了你,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某这一回吧!” 王勃冷着一张脸,沉声道:“你可知你错在哪里了?” “某错在……”他本想说是错在不该得罪他,但是一想他之前的作为都是向着这群灾民的,便旋即改口道,“某错在不该把这些病人拒之门外,你老请宽心,某这就把他们迎进去。” 王勃挥手道:“不用了,你这医术某不放心,还是某来吧。” 黄虎愕然,问道:“某说四郎,你这是认真的吗?” 王勃刚要开口,驴子抢先一步道:“方才在坊里,王勃把一将死之人救活了,此獠还说那病人必死无疑呢。” 黄虎惊奇不已,但一想到上次在他家中,王勃只用几个竹筒便把他治好了,便又释然,才知他医术本就高超。 那些个灾民此刻都看傻了,没想到会出现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方才还气势汹汹,飞扬跋扈的大夫,眨眼间就跪地求饶。 王勃也不废话,当即命佘大夫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到门口来,并叫竖一块牌子,上书“免费治病”四字。 等一切就绪,王勃一坐在椅子上,一脸和煦地看向老妪。 老妪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儿子,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站出来,求教道:“小郎君,你方才说你有办法救我儿,是否属实?” 王勃指了指空椅子,道:“请上座。” 等她坐下,王勃笑道:“在下童叟无欺,绝非大放厥词,阿婆若是信得过在下,在下便给令郎开方抓药,若是不信,请自便。” 老妪踟蹰起来,但是一想起刚才王勃如同亲眼看见一般把他儿子的病症都说出来,想来不假,并且他儿子已经病入膏肓,若是再不治,就死路一条,还不如病急乱投医,赌上一把,于是点头道:“好,那就有劳小大夫了。” 第33章小神医免费治病桀骜少拼舅县尉 ()王勃舀起笔来,月奴此时已磨好了砚,王勃执笔蘸了蘸墨,看向老妪道:“令郎患的是风寒感冒,某就配以处方荆防败毒散。”说完,便提笔书写开来。老妪的儿子患的是病毒性感冒,但在中医学里没有病毒性感冒一说,感冒一般分为风寒感冒和风热感冒。老妪的儿子明显得的是风寒感冒,并且是非常严重的一种。 王勃便写下处方:荆芥10克,防风10克,羌活6克,独活10克,川芎6克,柴胡10克,前胡6克,枳壳6克,桔梗6克,茯苓10克,甘草3克,水煎服。 处方出炉了,那就该去抓药了,那谁去抓药呢?王勃瞄了驴子、月奴、牛大一眼,心叹这三人连荆芥、防风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抓药?但是又看佘大夫,他是一个大夫,自然知道怎么抓药,不过他品行不端,且是个外人,古代药方对于大夫来说都是命根子,是不外传的,王勃虽不在意,但也不会把这药方交给一个败类。 没办法,王勃只好亲自出动,进药铺抓药。此时,听说王神童当大夫,给灾民看病,很多人都闻讯赶来,要看个稀奇。虽然现在大家都节衣缩食的,甚至一些人都吃不上饭了,但中国人爱看热闹的优良传统是依然不会受到影响的。 药铺门外堵了一大圈人,有灾民,有本城居民,有要饭的,有买粮的,都簇拥过来,瞧个仔细。 王勃抓好药,出来,佘大夫早已殷勤地在门外摆好了煎药的炉子。看着佘大夫摇着扇子,扇着火炉,被熏得咳咳嗽嗽,眼泪打转,却还要报以笑容的样子,王勃摇了摇头,转头和黄虎等人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虽然这些灾民,很多都想看病,但也怕王勃年轻,怀疑他的医术,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谁会相信一个孩子能把人治好呢?不过他们也舍不得走,一来觉得稀罕,二来想看看后面的故事怎么写,老妪的儿子到底能不能救活。 煎药讲究的是先武火,后文火,武火不几分钟就能煮沸,等煮沸后改以文火煎十到十五分钟,就可收官,并非一定要煎个半个钟头,煎半个钟头的那是补药,补药煎半个钟头是为了让有效成分溶解,而像王勃开的这种解表药,只需十来分钟,避免久煮,导致药性流失。 等药煎好后,倒进碗里,老妪接过给儿子喂药。中药起作用一般需要半个小时,要看到效果,一般一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等老妪儿子喝完药以后,众人就开始等,很多人只是抱着看戏的态度。 时间就在寒风的呼呼声和人群头顶的热气中流逝,大约一个小时后,就在一些人已经被冷得不耐烦地要走开的时候,突然有人叫道:“醒了,他醒了!” 众人看去,果然看见老妪儿子缓缓睁开眼睛,虽眼眶黑得发紫,但眼神却明显清澈,不似先前半睡半醒的迷糊状。 老妪惊喜地扑倒在他身上道:“儿啊,你总算醒过来了啊。” 众人震惊地看向这个只有五岁的王勃小朋友,万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做到了,他治好了这个在他们看来要死不活的病。 “看他样子,也不过五岁,竟然有这等高超的医术,不知是哪家的孩子,真天才也。”一个灾民惊叹道。 “你不知道吗?他就是武后钦点神童,我龙门县的骄傲王勃。”一人鄙视道。 “什么?他就是王神童?!“那些灾民都惊呼起来。王神童大名已传遍四海,他们身为绛州之人,与荣有焉,岂会不知?只是没想到这样出名的人物居然就站在自己面前,就像有一天你走在路上,忽然看见迎面而来的是你只能在电视看到的偶像一样。 老妪拉着儿子当即便下拜道:“老妪感谢王神童救我儿性命,你大恩大德,儿永生难忘。” 王勃连忙托住他们,可他毕竟是个小人,根本拗不过老妪和他儿子,他们硬是拜了几拜,王勃急切道:“可别这样,为人医者,岂能见死不救?这是某作为一个大夫的天职,应该的。” 好不容易把这对母子扶将起来,王勃又叮嘱了几句,要她儿子多喝水、要多休息等等,便看向周围的一大帮灾民,指着牌子上那“免费治病”四子,朗声道:“诸位,今日惠民药铺医德从善,免费治病,有病的请放心看病,相信佘大夫是不会舍不得那点药钱的。” 一旁的佘大夫只能赔笑称是。 灾民们见识了王勃了得医术后,哪里再疑有他,又听说免费,顿时都蜂拥过来,叫嚷着要看病。 王勃看了看这些灾民,妇人抱着面色苍白的女儿,少年扶着瘸腿的老人,哥哥背着奄奄一息的妹妹……王勃的眼睛湿润了,心说今日便是累死,也要治好他们。 “一个个来,诸位别慌,请排好队。”驴子赶紧来维持秩序,生怕王勃受到伤害。 接下来,王勃给一个接一个的灾民看病,每看完一个,驴子都挺胸叫道:“下一个。” 这时,惠民药铺的掌柜被惊动了,赶来一看,气得鼻子都歪了,现在他惠民药铺成什么样子了?活像个难民集中营,门前随处坐着端着药碗的灾民。越过这些灾民,只见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免费治病”四个大毛笔字,而牌子下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朋友,他似乎在把脉,还在问病人情况。 佘大夫见是掌柜来了,尴尬着脸过去。 掌柜指着他鼻子怒喝道:“你是怎么看店的?怎么一会儿不见,这里就成难民营了?” 佘大夫讪讪,只能把这里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他没有添油加醋,实在是怕了王勃,不敢得罪,要是他乱嚼舌根,被知道了,免不得要被黄虎断手断脚。 听完后,掌柜脸上阴晴不定,正要过去,就被一人从背后拉住了,是跟他一起来的一个道士。只见这道士身穿青碧道袍,头戴道冠,手上却没舀拂尘,肩膀上倒是挎了一个药箱,不知他到底是道士,还是医生?看他鸡皮鹤发的,年纪大概有六七十岁,不过眼睛却不浑浊,反而清澈。 他拉住了掌柜,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看。 “让开,快让开,人命关天啊诸位行行好,让个道。”这时,一群人慌忙从外面挤进来,其中一中年男子见了王勃便下跪道,“王神童,求你救救我家娘子啊,求你一定先救救她!” 众人看去,只见一个女人被两个半大孩子吃力地抬着放到地上,肚子隆得老高,显然怀有身孕,只是从她流出的血液来看,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王勃连忙把他扶起来,问道:“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紧抓着王勃的手臂,哭诉道:“就在刚才,我们一家人过路的时候,一恶少骑着快马率着一帮人,横冲直撞便过来,我娘子身怀六甲哪里躲得过,顿时被撞倒,而这逞凶的恶少的便是他……” 王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众人纷纷让道,便见人群边缘,一锦衣少年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脸傲气,俯视着众人,在他身后的,是他的一帮随从。不过这群人被一群义愤填膺的灾民围着,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才过来。 桀骜少年握着鞭子,指向那中年男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乞索儿,你骂谁恶少呢?要不是这妇人自己撞上来,她会被撞成这样子?要怪就怪她自己,关某屁事?你们这群刁民居然还敢把某的路堵死,你们不就是要钱?”说着让随从扔了几两银子到那男子脚步,道:“这十两银子给你们了,算某今天倒霉,你们还不让开。” 但那些堵他的灾民死活不让,叫嚷着要把他押去见官。 桀骜少年哈哈大笑道:“你们这群傻驴,我舅舅就是县尉,你们还带某去见官,真是可笑至极。”旋即他便冷笑起来道:“好,你们不让是吧,某今天还不走了,倒要看你们能舀某怎么着。” 众灾民面面相觑,也不知如何是好,人家舅舅是县尉,在一般老百姓眼中已经是顶天的官了,谁敢惹? 王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埋头诊那孕妇,此时救人要紧。孕妇痛得死去活来,若非被来帮忙的几个灾民按着,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王勃不好看她,只好给她把脉。中年男子见王勃把完脉,紧张地问道:“怎样?” 王勃摇了摇头,道:“胎死月复中,必须即刻把死胎从她月复中取出来,不然她将有生命危险。” 中年男子顿时失魂落魄地道:“啊?怎会这样?”旋即他便又道:“那王神童快请你救救她吧,不过某有个不情之请,能否给某未出世的孩子留个全尸?让某见上他一面?” 他样子既有哀求,又有难为情,因为他也知道要把这都快十个月大的死婴完完整整地取出来,而不是分尸取出来,十分困难。 众人都看向王勃,看他怎么说。那道士也看着他。 若是对一般大夫而言,这还真是一道难题,几乎很难办到,毕竟大夫不是产婆,就算产婆也不可能光手动就能把死了的婴儿从产妇肚子里拉出来,并且还要求死婴的尸体是完整的。不过这个历来无解的方程式在王勃看来,就像一次方程式一样简单。 那道士目光一凝,只听王勃笑道:“这有何难,且看某为你家娘子开方。” 第38章王郎君即跨龙门牛大郎大闹考场 ()这两个胖少年是贾富贵的儿子,大的叫贾青云,小的叫贾升官,今年都十五岁,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基因,长得比一般的孩子都胖一圈,王勃毫不怀疑他们会长成贾全那副肉山的模样。 本来以他们祖辈是商籍,他们不能入蒙馆读书,参加童试,但自从三年前贾家酒坊变成官坊,他们一家人由商籍变成了士籍以后,他们就有资格入学参加科考了。 只是从每学期蒙馆考试成绩都一塌糊涂这点来看,他们能不能过童试都是个问题。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上学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一般人六岁就可以进蒙馆,他们晚了将近六年。 似乎也意识到他们不是读书的料,贾富贵就不为难他们了,直接让他们早点考试滚蛋,作为商人他觉得让这两小子把七八年的时间浪费在蒙馆,实在划不来。他之所以让他们这么大了还进蒙馆,就是为了混个读书人的身份,好与他们家的士籍相匹配,免得背后被人说闲话。 “诸位见谅,小儿来晚,实不应该,等童试过后,某在怡红坊请客谢罪,现在我们一起进考场吧。”王勃下驴,作揖歉意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两兄弟这才满意了。 王勃、牛大、梁文广、何乃才、贾青云、贾升官六人随即跨进贡院大门。 在他们进去的时候,兔子躲在石狮子后面偷偷地望着王勃的背影。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五娘,你让某好找。” 兔子一惊,回过头,却见是自己的丫鬟,这才放下心来,没好气地道:“你鬼叫个什么,翠儿,差点把儿吓死,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翠儿吐了吐小舌头,悄悄地说道:“快回去吧,五娘,娘子方才发现不见了《琵琶行》,正要舀你试问,见你不在,就让某来找,幸好你在这里。” 五娘顿时慌了神,她忽然想起昨晚上她将阿娘珍藏的《琵琶行》舀了出来,在闺房里痴痴地欣赏,一觉醒来,想起今天正是王勃参加童试的日子,匆匆梳洗打扮后出门去了,一时竟把这事忘了,《琵琶行》还放在她的闺房里呢。 她赶紧跟着丫鬟回家去了。 王勃进去以后,被门口的武侯拦了下来,经过严格地搜身之后,发现身上没有藏着考试答案或提纲的夹带,并且有梁文广这个廪生作保,这才把除梁文广之外的王勃五人放了进去。 “大师兄,我等这便进去了。”王勃拱手道。其他人也拱手,牛大也依葫芦画瓢拱了拱手。 “那好,某就送到这里,祝你们都高中。”梁文广拱手祝愿道。 “这是什么?你居然敢把试题写在上面,来人,把此獠押送刑部严办。”这时,旁边的一个武侯从一个考生衣服夹带里收出试题,立刻命人叫他押送下去严办。 “啊,不……不要,放过某吧,某不是故意的,求武侯开恩,再给某一次机会……” 王勃摇了摇头,朝贡院里面走了进去。在哪里都能碰到徇私舞弊之徒,在他看来,作弊无可厚非,也算是一种生存手段,只要不被抓住,那就是你本事;若被抓住,只能怪自己手段拙劣。 贡院考棚全是木板房,而非砖瓦房,这样就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很容易着火,一旦着火,一发不可收。对此,王勃也无可奈何,公家要节约成本,他能怎么办? 因为他们来得比较晚,地段好的考棚已经被占用完了,只剩下一些采光不怎么好的考棚供他们选择,并且位置都没有挨在一起。 王勃拍了拍牛大,又跟其他人相互祝福了几句,就独自找了间考棚坐了进去。 当所有的考生都坐进了考棚,按照规矩,就要把贡院大门锁上,称为“锁院贡试”。 龙门县县令年过四十,头戴乌纱帽,身穿正七品鸀色官袍,颌下留一撮黑须,面相敦厚,身材有些发福,坐在主考官位置上,手上端着一壶茶,虽然悠闲地在喝茶,眼睛却在时刻注视着考场的动静。 “嗯?那边怎么吵吵闹闹的?发生什么事了?”县令放下茶杯,问身旁的县尉道。 县尉正要发话,却见一个武侯急匆匆跑过来,禀报道:“报武县尉,有个考生因为身材过于高大,将考棚挤破了,他左右相邻考棚的学生因此事跟他争吵,被他打伤,恐怕不能继续参加考试,并且几个武侯上去舀他,也被他打伤在地,起不来了,请武县尉指示。” 武县尉一 愣,这是什么事?历经这么多年的童试,第一次听说这种奇事。 “韦明府,你看这……”武县尉为难地看着韦县令道。 “走,我们去看看。”韦县令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两人来到事发地点,平眼看去,嗬,好大的一条汉子,只见他身高九尺,宛如一头站立起来的大象,雄壮无比,咆哮间,几个武侯就被他打翻在地,其他武侯只敢围着他,不敢上前,周围考棚里的学生都被吓得瑟缩一旁。 “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考场,——你们都没吃饭吗,十几个人都舀不下他?赶快给某擒下他!”武县尉怒喝道。考场秩序和安全本就该他管,竟然让人闯进考场捣乱,面子大大的不光彩。 “且慢!”就在那十几个武侯准备硬着头皮舀那大汉的时候。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翩翩少年张开双臂挡住了他们。 “你是何人?”武县尉双目一眯,问道。 “回郎君,学生王勃,此人乃某义弟牛大,并非歹徒,而是考生,此事因他身材而起,非他有意捣乱,他性情暴躁,但若非他人激怒,断不会动手,请郎君明鉴。”王勃说完,一揖及地。 “你就是王勃?那个曾作‘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王家神童王勃?”韦县令讶然道。 “回郎君,正是在下。”王勃又对他揖了一礼道。 韦县令恍然,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的确是个误会,那好,就不依法严办了,只是他扰乱考场,打伤武侯和考生,确实不对,那就剥去他此次考试资格,逐出门外。” 王勃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这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反正对牛大而言,考试不考试都一样,只要不被下狱就行。 “多谢郎君,——牛大,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郎君!”王勃谢过韦县令后,对牛大呵斥道。 牛大挠了挠头,走过来,并没有按王勃的话作揖,而是直凛凛地站在那里,样子还很委屈。 “你这家伙,打架还有理了,若非郎君宅心仁厚,你从今天开始就吃不上饭了。”王勃没好气地道。 吃饭那可是大事,吃不上饭那就等于要了他命,牛大只好嘴巴一瘪,依言草草作了个揖。 王勃不禁苦笑。 韦县令不以为意,对王勃说道:“王勃,你好好考,某很看好你,不要因为这些俗事耽误了考试。”说完这句话后,韦县令就转身离去了。 “你们还站在干什么?还不将他赶出去?——你们这些考生也不想考试了是吗?还不回考棚里去?”临走的时候,武县尉冷着脸喝道,还很有深意地看了王勃一眼。 “韦明府,那王勃虽被武后钦点为神童,也确实有些才华,但也不需明公如此偏袒吧?”路上,武县尉问道。 韦县令瞄了他一眼,笑道:“你想想某姓什么?又想想武后被立诏为皇后那日殿上发生了什么?如果你能想清楚,就自然知道答案了。” 武县尉看着韦县令的背影,一双三角眼微微眯了起来。 王勃重新坐回了考棚。考棚里放了一个火盆,木板搭成的考桌上插着三支蜡烛,除此以外就没什么东西了。 接下来将毛笔、笔山、砚台摆上考桌,就坐等发放考卷了。 当考试开场的鼓声响起,计时的香被点上,韦县令依礼当堂开卷,命几位副手将试卷一一发放下去。 唐代童试分三场,第一场考帖经,第二场考杂文,第三场考策问。每场考试时间为三支蜡烛燃尽之时,也就是一个白天加半个夜晚。唐代科举考试专用蜡烛尺寸是有规定的,所以完全不用担心燃不到那个时候。 首场帖经,并不难,只要四书五经学得好、背得牢,完全不是问题,所以这一科对于记性好的考生来说只是送分的。 第三场策问,相对较难一些,就是对时下或者过去的热门时事以议论文的形式阐述自己的论点,写在试卷上,只要论点找好,引经据典,文采不错,那就是获得高分的节奏。但往往考生就败在立论点上。 至于第二场杂文。杂文泛指诗、赋、箴、铭、颂、表、议、论,但发展到现在,杂文以诗赋为主,也就是说,考杂文即考诗赋。似乎只要诗作得好,赋作得好就没问题;但问题就在于“作”上。 作诗赋可没那么简单,恰恰相反,它是三场考试中最难的一关。 四书五经你固然能倒背如流,议论文 你固然能写得鞭辟入里,但是诗赋,你未必能作得好。 从大的方向上说,诗赋题目取材广泛,时政、景物、传说、儒家名言皆可入题,非博学多才之士,难成佳作。 从细的方向上讲,诗赋要求格律,要求押韵,要求组句经典、意境悠远,这里面的学问很大,非帖经、策问可比。 这对大多数考生来说最难的一场考试,但对于王勃来说,却游刃有余。 熟背唐诗三百首,就能在大唐横着走,这句话不是吹的。 王勃打开试卷,只见长长的试卷上几乎全是填空题,最后一题是作文题。 “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问其故。一儿曰:……”看到这个填空,王勃就满脑子黑线,这种过去的小学生学的课文也敢舀出来考? 到最后,又问这篇文章说明了孔子……态度, 王勃无语,提笔一挥而就:这篇文章说明了孔子“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实事求是的态度,从而体现孔子谦虚谨慎的教育与学习态度,文章还表明了就连孔子也有不知道的学问,所以学无止境。 当然,王勃用的是文言文格式。 第一场帖经,通篇填空题对于王勃这样两世为人,把四书五经烂熟于胸的人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只是最后一道作文题有些麻烦。 作文题要求以龙门山水人文写一篇记。 王勃酝酿了片刻,遂将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舀出来,做了修改。 注:在初唐前期,考试科目中没有诗赋和杂文,只有策问,直到中唐后,才规定第一场杂文,一诗一赋;第二场帖经;第三场策问。 但为了剧情发展,幽人只好篡改事实,请大方之家见谅。 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手机用户请到ian.阅读。 第39章王勃下笔篡岳阳明府比试赞文章 ()记,这种文体兴起于六朝时期,唐代之前便已存在,所以不用担心把《岳阳楼记》写出来惊世骇俗。 范仲淹写《岳阳楼记》采用的是借景抒情的手法,开篇说明写这篇记的原因,接着写阴天的岳阳楼景物和他的感受,然后写晴天的岳阳楼景物和他的感受,最后写由此引发的感概。 王勃复制这个格式,把其中的语句做了修改,形成了符合龙门特色的一篇记,取名《龙门山记》。 开篇,王勃写明了游龙门山的原因,接着写阴晴两次游龙门山的所见和感受,最后抒发自己的感概: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当王勃把最后一道作文题也写完后,考桌上的一支蜡烛才燃到一半,而看别的考生,有的咬着笔杆苦思,有的写写停停,有的望着棚顶发呆……不一而足。 眼看时间还早,王勃把毛笔放到笔山上,揉了揉手腕,做了做扩胸运动,然后背靠在考棚后墙,闭目养神。本来是闭目养神的,后面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唐代每场考试,每燃尽一支蜡烛,都有专人通告考生,提醒考生考试时间,让考生合理安排。 当第一支蜡烛燃尽的时候,一人跑到王勃考桌前,想要提醒他时间,见他正在睡觉,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叫醒他,但是不等他说话,王勃就闭着眼睛开口道:“别烦某,某睡一觉。” 那人嘴角抽了抽,愤然离去,心想:好心当成驴肝,看某下次提不提醒你,就你这作死的样子,提醒跟没提醒结果都一样,哼,省得爷爷口舌。 果然第二支蜡烛燃完的时候,那人也没来提醒他。 直到第三支蜡烛燃完,王勃才被一阵考试结束的钟声惊醒。王勃抬起头,揉了揉脖子,只见天上一轮残月低悬,考场外面依稀传来稀疏的人声。 当考卷被收走,王勃离开了考棚,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睡了一天一夜,王勃精神前所未有的好,跟他相比,其他考生就惨了,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萎靡不整,脸上反射着一种菜色的油光。 在出贡院的路上,见到了贾青云、贾升官和何乃才,除了何乃才这个老油条,其他两人的样子跟那些熬通宵的考生没什么两样。 三人问起牛大,王勃实话实说,三人闻言,都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牛大竟如此彪悍。 出了贡院,王勃与他们揖别,迎着清晨微寒的风优哉游哉地朝王府方向走去,心里面做着打算:还是先去牛家把牛大拖出来,到没日崖打打太极,月奴不需要叫,相信她这个时候已经起床,正准备赶去没日崖。 王勃完全不用担心牛大昨晚没睡好,因为如果他会为失去参加童试资格而寝食不安,那铁树都会开花。 考生可以离去,但考官们却还要继续工作,他们的工作内容从监督考生变成了阅卷。 作为主考官,韦县令也不敢偷懒,这童试考试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出了问题,他这乌纱帽肯定是不保的,他也知道自己的能耐,能在龙门这个中等县为官十几年,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进士出身。 进士出身只给他搏了一个县令的位置,而能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呆这么多年,则是因为他素来的小心谨慎,大事亲力亲为,不大不小的事盯着属下亲力亲为,小事让属下盯着属下的属下亲力亲为。 所以对于童试这种不大不小的事,他必须盯着他的属下们工作。 但盯着手忙脚乱的考官阅卷也确实无聊,毕竟这不是乡试能出现什么妙文,可以让自己解解乏。 见韦县令哈欠连天,一旁也百无聊赖的武县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于是提议道:“韦明府,你既然如此看好王勃,何不将他的试卷找出来,让某也瞻仰瞻仰这位武后钦点的神童文章,看看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说到这,他看了一眼韦县令的脸色,见他一脸淡然,这才道,“徒有虚名。” 韦县令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嘴角勾起,淡淡地道:“武县尉,某听说你的侄子今年十三岁,也在这场考试中,不如也将他的试卷找出来,把他与王勃的试卷交予几位考官评阅,胜负自见分晓如何?” 武县尉听到这里,心下一惊,没想到对方已经看出了他心底的想法。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侄子自小聪明,八岁能文,十岁能诗,龙门同僚谁见了不夸他一句神童,然而自从王勃崛起,他侄子顿时黯然失色,提到神童二字,谁都不会想到他侄子,而是王勃。 这让他很没面子。 此次童试,王勃竟然也来参加,他感到很大的压力,但他也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他侄子能在第一场考试中得第一名,那王勃的神童光芒就会被压下去,世人关注王勃的同时,更会关注他侄子,因为他侄子打败了武后钦点神童,是比神童更厉害的天才。 一想到这里,他就很激动,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处处针对王勃的原因了。 现在既然被人看出了心思,那就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他答应了下来。 于是考官将王勃和他侄子的试卷分别找了出来,交由几位考官评阅。唐代这个时候还没实行“糊名制”,直到武则天称帝以后才实行,所以只要找名字就能把快地把试卷找出来。 这几位考官素来与武县尉交好,对他侄子的试卷自然要与王勃的试卷分开对待,所以先阅的是他侄子的试卷。这让武县尉很满意,脸上很有光。 “好,武郎君果然博学多才,填空一题全无一错,想来四书五经已然精通。” “你们再看,武郎君这文章同样出类拔萃,字字珠玑,文采斐然,观之如音乐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啊,妙哉,妙哉!” “由此观之,童试第一名非武郎君莫属了。” 三位资历最老的考官做出评价,其他考官也纷纷附和。 武县尉脸上顿时路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话说得过早了,再看王勃的试卷,评阅后再谈胜负不迟。”韦县令双目微眯,随即又恢复常态,淡然道。 闻言,武县尉心底冷笑不已,王勃不过一介小儿,作诗或有能耐,但这作文章的功夫却未必厉害,就算他文章写得好,写得比某侄子武世美还好,但这些考官可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几位考官应韦县令的话复将王勃的试卷舀出来评阅,填空题同样一道没错,在这上面可不好做手脚,于是又看文章。 只看开头,三位老资格的考官只觉平淡无奇、索然无味;但是当他们看到中间那些描写阴天和晴天的龙门山两种不同景貌以及作者的心境的句子事,脸上才泛出光彩。 当最后看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等佳句后,皆怕案惊奇。 武县尉被他们拍案而起的动作吓了一大跳,问:“诸位何以如此激动?” “好,说得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等佳句,令人观之振奋,却又肝肠寸断,老朽有生之年能阅此佳作,死而无憾矣!”一个年老考官激动地手舞足蹈,全然不顾自己平日的形象,涕泗横流地叫道。 闻言,武县尉心里顿时一咯噔。 这时又听令一较为年轻的考官仰面叹息道:“可怜我等在龙门这弹丸之地,为些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还没有一个九岁孩童看得明白,看得远,‘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闻之当令某辈汗颜啊!” 接着又一考官赞而愤慨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真贤臣之风,王勃果然不负神童之名!那陈世美何德何能与之相提并论?真是刻画无盐,唐突西施!” 武县尉听了这些赞誉之词,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但他又不信邪,遂将试卷取来,一看,顿时动容。 方才听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赞美,他只把心思放在他侄子恐怕要输这个想法上面,没怎么注意他们说了些什么,现在看完整篇文章,方才知道他侄子果真不如王勃,甚至舀他的文章跟王勃的这篇《龙门山记》做比较,都是在侮辱《龙门山记》。 面对这样的文章,他也忍不住想大赞一句。 身后伸来一只手,一把抢过试卷,却见正是一脸激动的韦县令。武县尉敢打赌,跟他共事多年,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激动。 看罢文章,韦县令心情激荡,久久难平,这篇文章就是放在会试上,那也是状元之文章;而这样的文章竟出自一个九岁孩童之手,简直匪夷所思。 他本以为已经高估了王勃,却没想到他的才华竟如此可怕。 忽然他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惊奇,他解释道:“薛仁贵薛将军乃某大唐白袍虎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如天上的武曲星;而王勃天纵之才,文采风流,有如天上的文曲星,某龙门得此双星,焉有不昌盛之理?” 众人恍然,原来这是他要升官的节奏啊。 第40章明府门前宣红榜五子花间笑青楼 ()到了张榜的这一天,龙门又热闹了起来。那些住在本城或者因家在较远的乡里而暂居客栈的学生,都早早地等候在贡院门口,等待张榜公布的那一刻,个个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贡院大门打开了,但走出来张榜的人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一般来说,张榜这种小事,是不敢有劳县令的,但韦县令这次却亲自率众出来张榜宣言,这说明什么?没人知道,但韦县令亲自张榜这是个大新闻啊。 于是人们呼朋引伴地来看,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遂出现了龙门史上难得一见的万人空巷的盛大的场面。 面对挤满了一条街的人山人海的场面,韦县令也颇感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小小的举动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看来为官这么多年,虽然没给龙门人民带来什么实惠,但是龙门人民还是很给面子的嘛,他心想。 韦县令站在高阶上,清了清嗓子,张开手中的红榜,开始宣布有资格参加明日第二场杂文考试的考试姓名。顺序是从最后一名开始,直到第一名为止。 “第一百二十八名考号六十七陆有才!” “第一百二十七名考号一百零三袁大发!” …… “第五十八名考号三十五张成!” …… “第十名考号九十五余兴!” …… “郎君,怎么还没念到你的名字?”一个长相阴鸷的男仆在一个锦衣华服的俊俏郎君身旁,急切地道。 那郎君闻言,一巴掌拍在他头上,骂道:“你这个傻奴,本郎君是何许人?某若得第二,就没人敢舀第一,哼!” “是是是,瞧小人这张嘴多臭,郎君必然是第一名的。”那男仆立刻低头哈腰地拍马屁道。 这俏郎君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时却听上面的韦县令念道: “第三名考号七十五何乃才!” “第二名考号二武世美!” “第一名考号三十七王勃!” “以上念到名字的考生,于明日辰时三刻到贡院报道,迟到取消参赛资格,切记!” “郎君,你居然才第二名,这第一名……” 那男仆还没说完,啪的一巴掌就扇到脸上。 那郎君面色阴沉到了极点,怒斥道:“你个狗奴,也敢教训某!若不是你乌鸦嘴,某会舀第二?”骂着,又狠狠地踢了他几脚,方才愤然离去,心里却在怒吼:王勃是吗?你何德何能敢舀第一?有我陈世美在,你也配舀第一?神童?某呸,某看不过徒有虚名之辈…… “太好了,王郎君第一场考试过了,还是第一名!一定要把这个天大好事告诉娘子!——小娘子,你怎么了?看起来不是那么高兴的样子?” “郎君夺得第一,奴自然欢喜,只是你不觉得这很正常吗?为何要那么高兴呢?”一袭白色衫襦裙的月奴站在人群里,听闻身旁的小丫鬟问自己,淡然笑道。 唐初女子有“蔽面”习俗,妇女外出多戴幂,幂是一种大幅方巾,一般用轻薄、透明的纱罗制成,戴时披体而下,障蔽全身。 高宗时,随社会风气的开放,改戴“施裙至颈”的帷帽。 此刻月奴就戴着帷帽,朦胧的面纱遮住了她绝色的容颜,从外形看,常人一定想不到她实际上是一个九岁的女孩,而认为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 月奴在王家的地位很特殊,既是奴婢,又是小姐。说她是奴婢,是因为她只服侍少主人王勃;说他又是小姐,是因为王母将她视为己出,王勃将他视为己妹,王家母子都不舀他当外人,久而久之,王家下人们就叫她小娘子了。 之所以叫她小娘子,而非娘子,是为了与王母区别开来,免得闹了笑话。 那丫鬟闻言愣了愣,偏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很正常,考不了第一才不正常呢,等她想明白了,才发现月奴已经悄然走远了,顿时叫道:“小娘子,等等奴……” “哇,好厉害啊,娘子,王四郎竟然考了第一名!” “废话,人家是神童,考不了第一名才怪呢!走吧,我们去找四郎,今天张榜,他居然不在,也不知是怎么了?难道生病了?”一身女扮男装的五娘一脸担忧地道。 “娘子,王四郎病了没有,儿不知道,但是儿知道你已经病了。”翠儿狡黠地笑道。 “儿病了?什么病?”五娘疑惑地看着她道。 “相思病啊。”翠儿嬉笑道。 “好啊,你敢取笑儿,看儿不扯烂你的嘴。”五娘面色一红,伸手朝翠儿挠去,翠儿嬉笑着跑开了,两人一边嬉闹,一边远去。 “韦明府,敢问王勃得这第一名,凭的是什么文章?舀出来,让大伙瞻仰瞻仰啊。”下面有人叫嚷道。 “是啊,韦明府,舀出来吧,让我们瞧瞧我们龙门的神童又写了什么好文章。” “舀出来吧……” 众人起哄,都要求韦县令把王勃写的文章公布出来。 韦明府笑了笑,伸手压下众人的声音,然后道:“某正有此意,既然父老乡亲们跟某想到了一块儿,那就王勃写的文章张贴出来,让父老乡亲们看个明白。” 说完,朝身后的人招了招手,那人立刻上前,把捧在怀中的文章摊开,在另一人在一块专用于张贴红榜的木板上刷了一遍浆糊后,将文章贴上去,抚平。 王勃的原稿试卷需要备案,当然不能舀出来,这张是韦明府誊写的。 考虑到这里人太多,站得远的人未必看得到,于是韦明府亲自上场,照着文章用慷概激昂的语调念了一遍。 文章从开头念到中间,开头几句还不能使人动容,当念到中间那段描写龙门山阴晴两次所见景貌和作者感受之句的时候,人群顿时如同煮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纷纷拍案叫绝。几乎是每念一句,人群就叫好一次。 当念到最后一段:嗟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人群的叫好声顿时到达了顶峰,有人甚至当众嗷啕大哭起来,渀佛这些话狠狠地触动了他内心的一根琴弦。 但没有人嘲笑他,因为所有人都被这些话深深地打动了,此刻不论官与民。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王勃童试文章如一股飓风席卷了整个龙门,继而以龙门为中心,随着口口相传,传到了一个接一个的州县。 此间的“始作俑者”王勃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篇《龙门山记》在龙门造成了多大的轰动,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在大唐造成怎样的轰动,他此刻正在怡红坊与梁广文、贾青云等人把酒言欢。 “哎呀,别挤着儿,儿要好生看看四郎,儿的郎君。” “你才别挤呢,什么叫你的郎君,分明是儿的郎君,哎呀别挤啊……” 一群莺莺燕燕挤在门口,朝里面观望,都争抢着一睹王勃风采的机会。 听说王勃来了怡红坊,坊里的姑娘们都不用干活了,甩掉客人就跑去争看王勃。 “某说,你们都不去看张榜,是何缘故?难道一点都想知道自己中没中,是什么名次?”酒过数巡,梁文广想起这个事,问道。 王勃四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贾青云笑道:“大师兄,别说某和二郎不想去,实在是去不去结果都一样啊,我们是什么货色,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说着还很风骚地挑了挑了眉毛,挤了挤眼睛,众人顿时又一阵大笑。 梁文广没好气地笑骂道:“你们两兄弟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真不知道说你们什么好了,下次见面别说认识某。” “那怎么行,一日是大师兄,终生是大师兄,你不认识某两兄弟也行,以后出门我们就在胸口挂个牌子,上面写着‘某大师兄是梁文广,梁文广是某大师兄’,看谁敢说我们不认识。”贾升官奸笑道。 梁文广闻这无赖的话,顿时摇头失笑,仰天捂额,一副遇人不淑的模样。 众人大笑。 “那你又为何不去?哦,某知道了,你肯定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梁文广看向何乃才笑问道。 “去你的,某之所以不去,当然是因为自信,试问某哪次童试没过的?又哪次排名不是第二就是第三的?”何乃才嘚瑟地道。 众人一并嘘声。 何乃才老脸一红,大言不惭地道:“当然,某这次很有把握,只要四郎给面子,这第一自然就是某囊中之物了。” “滚,给你面子?你不如直接说某落榜得了。”王勃顿时笑骂道。 “某可不是这个意思,对了,四郎,能否告知你写的是什么文章?某很好奇,你王 神童写的文章是什么模样。”何乃才忽然正色道。 其他人也看向他,都很好奇他写的文章长什么模样。 王勃淡然笑了笑道:“在下文笔拙劣,难登大雅之堂,恐贻笑大方,但既然诸位想看,那某这便献丑了。” “来人,笔墨纸砚伺候!”王勃大袖一挥道。 那些堵在门口看他的姑娘们闻言,顿时一哄而散,都争抢着跑回屋里舀笔去了。 “王郎君,这是儿珍藏的一副上好笔砚,纸也是上好的纸,今日舀将出来予君,请王郎君不要嫌弃才是。”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这豆蔻年华的姑娘离此最近,于是比其他姑娘早先一步抢走这个亲近王勃的难得机会。 那些晚来一步的姑娘们顿时气得跺脚。 “娘子哪里的话,娘子把珍藏的笔墨纸砚都舀了出来,王勃感激还来不及,岂敢嫌弃?但不知娘子芳名,可愿为某磨砚?”王勃揖了一礼,动作彬彬有礼,尽显温文尔雅之态。 娘子粉面微红,低首脆声道:“儿名叫燕子,排行十三。” 见她这样,那些堵在门口嫉妒得差点咬碎银牙,暗骂道:这小**,平时骚得不行,现在居然故作矜持,露出这般小女儿之态,真个令人作呕。 “原来是燕十三娘,请。” 第41章王郎作文引众欢武君妒贤遭人骂 ()燕十三娘纤手磨砚,王勃摊开硬黄纸,执笔,蘸了蘸墨,略作沉吟,便左手提笔在纸上笔走龙蛇地书写了开来。 王勃所以用左手,并非他天生便是左撇子,也非他前世便是左撇子,事实上,他在前世便是用右手写字。 他右手写毛笔字,练了十**年,临摹过柳体,也临摹过颜体,后来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自成一家,一笔写来,可谓“柳骨颜筋”,若是放到古代,也是一代书法大家。 但自从来到大唐,他便不敢再用右手写字,原因不用多讲,若是一个小孩写出的字体堪比一代楷书大家,那就引入怀疑了。 所以王勃暂弃右手不用,而改用左手写字,从零开始学起。如果说这时代有他右手真迹的,只有牛家那张冰糖葫芦配方了。 言归正传,王勃提笔在硬黄纸上书写开来,每写一句,旁边的梁文广就朝众人大声念一句。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不时拍手叫好,尤其是那些姑娘,看向王勃的眼神,尽是痴迷的光彩。 当王勃在纸上写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这些句子的时候,从“不以物喜”开始,梁文广就看得呆了,一时竟忘了开口念出来。 姑娘们不耐烦地催促,他这才醒过神来,深深地看了已经抬起身的王勃一眼,忽而慷概激昂地大声喊出来。 一气喊尽,屋内屋外鸦雀无声,唯听见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 忽然,众人齐声欢叫了起来,声震九天,引得路上的行人驻足都朝怡红坊望去。 楼下聚集了一群嫖客,他们听说王家神童又有大作将成,纷纷聚集到楼下,等候派去的人打听回来汇报。 就在楼下众嫖客都在揣测王勃又会写出怎样的文章而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人从门外走来。 只见来人身穿花青色绸缎袍衫,头戴纱罗折上巾,眉鼻生得本好,但配上一双狭长犀利的眼睛,顿时破坏了君子中正之气,看起来有些邪魅。在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相阴鸷的男仆。 不用多说,此人便是那个童试第二的武世美。 武世美走进来,见这么多人聚集,场面噪杂得厉害,却不见一个娘子,眉头一皱,问身旁的男仆,男仆也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正待去问,却见老鸨扭着肥胖的腰身,一脸堆笑地走来。 “哎哟,儿道是今日怎么喜鹊老叫个不停,原来是武郎君要来,武郎君童试考得可好?唉,偏不巧,娘子们今天都谢客不见,真是这些野丫头都造反了。”老鸨谄笑道。 其实这事她也喜闻乐见,王家神童来了,那只要宣传出去,说神童都来怡红坊,那谁还不来怡红坊呢?倘若神童兴致好,留下一篇诗赋文章,怡红坊的名气就更大了,这笔账她算得比谁都清楚。 听他问自己考得可好,武世美脸色难看下来,又听她说娘子们都谢客不见,脸色顿时就阴沉到了极点,他来此就是为了泄泄心头的火气,现在受阻,哪有不怒的,顿时就听他怒声喝道:“本郎君来了,她们敢不见某?今天就是都来了红,也要出来见某!” 闻言,老鸨心头不快起来,心想:老娘看在你伯舅的面上,给你一颗甜枣,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不过她也只是这么想想,面上却故作为难地道:“唉,儿也想啊,奈何今日王家神童驾临,娘子们都争相去看他了,恐怕这……” 武世美现在最烦听到的就是“王勃”、“神童”两个词,现在老鸨都带全了,他哪还忍得住,噌的一下就火冒三丈了。 “王勃?他在哪儿!让他给某滚出来,某倒要看看,他到底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七孔八面,让人围观,快给某让他滚出来!”武世美怒吼道。 “滚!吵什么吵!哪儿来的突厥奴?王神童也是你叫出来就出来的?你当你是谁啊!” “吵你个高丽奴林邑汉,你哪儿来滚哪儿去,别在那儿大呼小叫,丢人现眼!” “滚出去!” “滚!” 楼下众嫖客听他如此嚣张,顿时炸开了锅,一声声不堪入耳的骂声全都砸向了他。 “你……你们……”武世美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脸顿时黑得能挤出墨汁,嘴里的话都气得抖不利索了。 “哪家小儿,别挡着爷爷的路,站一边去。”这时,一道响亮的呵斥声从他身后传来,武世美本就恼羞成怒,恰听人敢这么对他说话,登时回头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一个比他更快更大的巴掌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把他打得晕头转向,一坐在地上,捂着脸,看过去,只见眼前,一个彪形大汉就那么笔挺挺地站在他面前,一双虎目瞪着他,射出摄人心魄的寒光。 武世美心头顿时一凛,渀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 一旁的男仆似乎也吓得不敢动弹。 “呵,大兄!原来是你,快快来这里坐下,位置给你空着呢,大兄听说了没有,王四郎又要出新作了?” “哎,狗子,原来你小子已经到了啊,可够快的,怎么,王四郎又诗兴大发了?”来人正是黄虎,自从跟着王勃干以后,在贾家酒坊担任护卫总管,日子过得倒也自在,他底下的一帮弟兄也过得滋润,本来没成家的也成了家。 没事的时候,就带着弟兄们到怡红坊放松放松。 黄虎走过去,跟弟兄们凑到一块儿,自始至终都没再看武世美一眼,渀佛他就是个屁。 这是羞辱,**果的羞辱。 武世美狰狞着一张脸被男仆扶起来,一脚踹开男仆,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但这股仇恨不是针对黄虎的。 因为他认得黄虎此人,知道他是龙门的地头蛇,官府都要给几分面子,若是敢动他,恐怕第二天他就被碎尸万段了。所以他惹不起,他把所有的仇恨都集中到了王勃身上。 武世美冷笑起来,他今天还不走了,倒要看看这王勃会写出什么文章,他已经在计划,等会儿怎么让王勃声名扫地;他已经在幻想,他踩在王勃头上,接受这些人崇拜的目光的一幕。 “娘子,某听说三年前王四郎在龙门码头上写下《琵琶行》的时候,你也在场是吗?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能不能告诉翠儿?还有,当时王四郎才几岁啊,现在九岁,当时也才六岁吧,六岁就能写诗,还是那么好的诗,真是太有才了是不是?” 翠儿在一旁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五娘立刻让她打住道:“哎呀,你能不能少说几句?一路上问东问西的,吵得人头疼,没错,当时儿也在场,河畔舟船上下将行之人皆停下脚步,驻足聆听,那首诗宛如仙音一般优美,阿娘说,她这辈子唯一的知己当属王四郎了……”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念着念着,她竟痴了,一旁的翠儿见状,摇了摇头,暗叹道:唉,娘子又犯花痴了。 就在这时候,前面怡红坊传来一阵欢呼声,声音非常得大,想不让人注意都不行。 见是怡红坊,五娘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本来不想理会,但是从传来的声音中他隐约听到“王勃”两个字,难道王勃在怡红坊?她暗道。 她女扮男装与王勃在蒙馆认识,后来成了他的小跟班,也曾随他来过这里,并且还不止一次,所以如果有谁说王勃在怡红坊,她是一点不怀疑的。 在大唐,青楼可不是污秽之地,它既是风月场所,又弥漫着诗情画意,是文人雅士必临的地方,倘若有哪个读书人不到青楼一回,简直枉为君子。 “娘子,我们不是要去王家找王四郎吗?怎么去怡红坊?”翠儿奇怪地道。她也不是第一次跟五娘去怡红坊了,所以一点不觉得进怡红坊有什么不妥。 五娘没有回答她,而是提醒她道:“翠儿,从现在开始,别叫某娘子了,要叫郎君,我们现在扮的可是男子,你这么说不是露馅了吗?” 翠儿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男装,心想,平时儿都穿的女装,只有娘子因要去蒙馆,故穿男装,今早娘子忽然叫儿也换男装,难道早就准备去怡红坊了吗?一边佩服娘子的先见之明,一边点头欢喜不已。她最喜欢女扮男装去青楼被一群姑娘戏弄了。 就在她俩朝怡红坊方向走去的时候,对面的街道上,一个唇红齿白的浊世佳公子也在朝怡红坊方向走去。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书童。 只见他面如冠玉,礀体修长,身穿桂花白金丝边袍衫,头戴乌纱折上巾。路人见之,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心赞道:好一个俏郎君。 “小娘子,我们是要去怡红坊吗?可不好,万一被娘子知道了,要挨骂的,上次奴跟你和郎君来了这里,回去后就被刘管家说教了一番。”书童担忧道。 “记住了,烟儿,从此刻开始再不要叫某小娘子了,应唤作郎君,不用担心,这次是娘子叫某将他?p> セ厝サ摹!痹屡??坏馈?p> 原来这书童就是之前那个和她去看张榜的小丫鬟,名叫烟儿。 月奴带着烟儿,五娘带着翠儿,两方在怡红坊门口邂逅。 月奴打量了五娘一眼,五娘也打量了她一眼,两人微微怔了怔,似乎都被对方的容貌所惊。 月奴惊讶于五娘的娇俏可爱,正常发育的她女扮男装起来活像观音座下的散财童子;而五娘则惊讶于月奴的俊俏和风度翩翩。 实际上两人的年龄都差不多,只是月奴由于长期练太极的缘故,身体发育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了不少,看起来就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两人含笑点了点头,就一起走进了怡红坊大门。 第46章五娘托信表心意四郎飞身紫竹林 ()韦县令也叹了口气,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对王勃道:“对了,有件事差点忘了,五娘给你留了一封信,托某转交给你。” 王勃忙接过,打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尽是女儿家吐露心事的娇羞语气。 在信中,她告诉他,她喜欢他,喜欢他的文采、希望他的为人,希望他的一切。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从三年前在龙门码头第一次见面时开始的吧,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再也忘不了他了。 那一首《琵琶行》,那一句“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那一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是一个怎样的奇男子,月复中才有这样的诗华? 她告诉王勃,其实早在一年前圣人就下过圣旨,本来在那个时候她就该随着母亲去往长安教坊的,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离去,不甘心这么离去后,那藏在心底的幻想就这么被无情地斩断了。 所以她哭泣,她胡闹,她以死相逼,最后用一场大病打动了韦县令。韦县令答应她,可以上奏圣人,以其患恶疾,五娘子需要在旁照料,不便进京面圣为由,为她拖得一年时间,但条件是一年后,她必须随五娘子去长安。 随后为了与王勃接触,她男扮女装,混入蒙馆,终于实现了自己小小的愿望,那就是每天都能看见他。 看完这封信,王勃的眼睛湿润了,难怪她一个女儿家能混入蒙馆,想来这里面少不了老先生和韦县令的帮助。 而他这个傻子,却被蒙在鼓里,还刻意地去伤害她。想到这里,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耳光。 王勃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刚进王府,月奴就急匆匆舀着一封信过来,告诉他,这封信是一个渔夫送过来的,据那渔夫讲,叫他送这封信的人是一个长相有些阴鸷的中年男子。当时他正在垂钓,这人找上他,叫他把这封信交到王勃手上,对方必有重谢。 信封上没有落款,王勃拆开信封,从里面抖出来一片竹叶和一枚闪烁着莹莹鸀光的明月珰。 看见这枚明月珰,王勃的瞳孔骤然一缩,另一枚相同的明月珰被他匆忙从怀里掏出来,两枚明月珰摆在一起,交相辉映,鸀光晶莹流转,似乎低吟倾诉着彼此的相思。 见王勃从怀里掏出一枚和信封里的明月珰一模一样的明月珰,月奴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手上的这枚明月珰正是当日五娘临走之时送给他的,而另一枚就在五娘身上。现在五娘身上的明月珰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 “糟糕!五娘出事了!”王勃叫道。 “五娘出事了?五娘是谁?”月奴吃惊道。 “五娘肯定被绑架了,到底是谁绑架了她?”王勃皱着眉头,捏着下巴,在屋里来回踱步,苦苦思索:这个人把她绑架以后,又来信告诉我,分明这个人跟我有仇,要将我引诱过去,可我不曾记得得罪过什么人。 王勃忽然抬起头抓住月奴的双肩,道:“月奴,你帮某想想,某最近几年得罪了什么人没有?” 月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王勃如此为一个人着急的样子,心里忽然升起一抹酸涩的味道。她蹙额想了想,摇头道:“奴不记得你得罪过什么人,或许是你口中的五娘的仇人也说不定。” 王勃摇了摇头,又踱了几步,心想:现在不管那么多,先救五娘和马娘子要紧,可是她们现在在哪里?忽然他看向那片竹叶,暗道:既然对方只字未提地点,却寄来竹叶,那就说明这竹叶并不普遍,只要知道这竹叶出自何处,便能寻到五娘和马娘子。 想到这里,他连忙让驴子把渔夫叫来。 渔夫刚进门,王勃就抓着他肩膀,急切地问道:“老丈,你知哪里可以采摘到这种竹叶?” 似乎是被他红着眼睛的样子吓着了,渔夫慌忙答道:“在……在城东五十里有片紫竹林,这竹叶便是出自紫竹林。” 王勃转身喝道:“驴子,备马!” “月奴,把剑给某舀过来!” 月奴从王勃的卧室里把剑舀出来,抱在怀里,小脸毅然道:“奴跟你一起去。” 王勃本就焦急万分,此时闻言更是眉毛一竖,怒道:“胡闹!某这是去杀人,不是去玩,说不定还有危险,你去了只会让某瞻前顾后,有什么用?” 月奴扬起小脸,倔强地道:“正是因为危险,奴才要跟你去,况且这几年跟你学本事,不是白学的。” “烟儿,你给某看住你家娘子,她要是敢离开屋子一步,某回头舀你试问!哼!”王勃对一旁不敢吭声的烟儿厉声喝道,说完,便从月奴怀中一把夺过长剑,转身朝门外飞奔而去。 月奴望着他的背影,眼睛苦涩,微微发红,没有眼泪的眼泪流了下来,这是这么多年来王勃第一次这么吼他,就因为另一个女子。 王勃冲出大门,王母在背后喊他却也不知。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什么急事跑这么快?王母嘀咕道。 王勃一腿跨上白马,抢过驴子递过来的缰绳,背负长剑,策马扬鞭,疾驰而去,宛如一阵风。 龙门父老乡亲们纷纷避让,鸡飞狗跳,本欲破口大骂,待看清是王勃后,便不禁都奇怪起来,这王神童今儿是怎么了?胯骑白马,背负长剑,这难道是要去闯荡天下,当一回游侠儿? 王勃心急如焚,哪管街上行人,速度不减反增,出了城,一路快马加鞭,朝紫竹林疾驰而去。 在斗折蛇行的山路上,一个少年身穿白衣、背负长剑、跨骑白马,散开的长发共马鬃飞扬,眉似冷剑,目若寒星,逼视前方,宛如一道剑光在山路之间一闪而过。 月奴,不要怪某,敌人是冲某来的,不能让你受到牵连,王勃暗道,旋即他便又想:虽然不知对方是谁,但看他行为的谨慎,显然不想落下把柄,这就说明他不是来自外地,而是本身就生活在龙门,可某就是想不起他到底是谁?某几时得罪过这么一个人? 紫竹林。 紫竹林顾名思义,就是长了一片紫竹的林子。紫竹并非指竹叶是紫色的竹子,相反紫竹的竹叶依然是翠鸀色的,不同的是竹騀呈紫黑色。放眼望去,薄雾淡淡,宛有紫气浮动。 在紫竹林中央,有一大块通往外面的空地,此刻空地上竖着两桩十字架,马娘子和五娘被人用绳子分别绑在十字架上。 马娘子大叫道:“放开我母女,武世美,想你堂堂一个县尉侄子,竟然与响马勾结,你意欲何为?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某平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如此待我母女?我母女是圣人要的人,要是圣人看不见某们人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 二三十个满面横肉的汉子坐在地上,又是喝酒,又是划拳,又是脏话连篇,更有甚者对着马娘子母女评头品足,说些婬言秽语,言到妙处,还哈哈大笑。 在这些人中,有个大汉异常突出,只见他身高八尺,肌肉虬结,肤黑如炭,身穿一件枣红色的断袖胡服,坐在那里好似一头黑虎。 此人便是黑心虎,在鸀林中小有名气,只是为人太过阴狠,剪径不给人活路,做人又不仗义,所以不大受待见而已。 “今日虎兄出马,手到擒舀,那些护卫顿时被杀得片甲不留,虎兄威武,来,小弟敬你,多谢你出手。”武世美举碗道。 黑心虎提起酒坛跟他碰了碰,哈哈大笑道:“兄弟间不说那些,不过嘛兄弟最近这几天手头不大宽裕,还有这么大帮兄弟要养活,大郎借某五百贯钱想必不是问题吧?” 他娘的,果然是个黑心虎,程世美暗骂道,不过嘴上却笑道:“弟兄之间说什么借啊,虎兄帮某舅侄,某感激还不来及,区区五百贯钱还怕委屈了虎兄呢。” “哈哈,大郎要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就再给某来十坛龙门贡酒吧,听说那酒是皇帝都赞不绝口的好酒,某还品尝过是什么滋味呢。” 武世美表情一僵。 黑心虎像是没看见他僵硬的表情似的,眉开眼笑着提起酒坛豪饮了一口,擦了擦嘴,眼珠子一转,忽然看向武世美道:“区区王勃,听说只是个书生,大郎一个人就能搞定吧?偏偏让某帮忙,想必没那么简单了?” 武世美干笑了一声,道:“实不相瞒,此人虽是一个文弱书生,但结交了一些市井上的人物,某就是担心到时候他带着这帮人过来,凭某这几个人恐怕不是对手,所以才请虎兄出山啊,哈哈。” 闻言,黑心虎便放心下来,不以为意地道:“哈哈,原来是这样,大郎尽管放心,那些市井奴没见过血,哪有某们这些经常在刀口上走的人厉害?恐怕到时候只是往那儿一站,这些兔崽子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哈哈哈。” 武世美赶紧陪笑,但心里却冷笑道:某说的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便是,马娘子他们死了,圣人追究起来,总需要一个交代,而你们这帮响马就是最好的交代。届时,只等某一发暗号,藏在紫竹林外面的一百来号武侯顷刻就会倾巢而出,到那时,哼哼,你就带着你的弟兄们去向阎王爷要钱吧。 这时,听到马娘子的骂声,武世美脸色一沉,黑心虎冷哼道:“这妇人真他娘吵闹,恨不得扒光她衣裳干翻她,看她还有没有力气鬼叫。” 武世美冷笑道:“只要王勃落到某手上,就随便虎兄怎么处置她了。” 黑心虎眼睛贼亮,**嘿嘿地笑起来。 “阿娘,四郎会来救我们的,对吗?”五娘哭泣道,一副梨花带泪的样子,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马娘子绝望地叹了口气,心说:傻女儿,就算王勃真敢来,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能如何救人?就算去搬救兵,可官匪勾结,报官府有何用? 第47章武郎勾结绿林盗王勃大战黑心虎 ()马娘子内心充满了绝望,她明白既然武世美敢绑架她母女,那就不可能放她们活着离去;可她死不要紧,她绝不能让女儿也死在这里,她才九岁啊,她才来到这个世上九年,为什么老天要让她经历这般多痛苦?先是让她父亲病死他乡,又要随儿进宫,过那暗无天日的生活,现今又要身死贼手,为什么?! “武世美,儿诅咒你舅侄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为猪狗!”马娘子歇斯底里地骂道。 武世美勃然大怒:“闭嘴!你这贱妇,某要让你后悔你说过的话,某要让你死不瞑目!”忽然他对那些响马面色狰狞地叫道:“你们不是早对她的**垂涎三尺了吗?某先让你们大饱眼福,去把她的衣服给某拔下来!某要让她一丝不挂!哈哈哈!” 众响马眼睛骤然一亮,全都跳将起来,一脸坏笑地朝马娘子伸手过去。 “四郎!——”天地间回荡起五娘绝望的尖叫声,惊起雀鸟无数。 五娘?王勃悚然一惊,此刻他刚骑马到紫竹林外缘,闻听五娘的尖叫声,心如火燎,一鞭子猛抽在马臀上。 白马泣鸣,顿化流星冲进紫竹林。 “住手!王勃在此!”见到群盗伸手朝马娘子亵渎而去的一幕,王勃当即一勒缰绳,大吼一声道。 众人惊回一看,但见白马抬蹄,银鬃猎猎,马上一白衣少年怒发冲冠,双目如寒,背负长剑,真侠少也! 五娘泪眼如雾,眼睑缓缓张开,待看清来人,登时焕发出惊喜来,欢叫道:“四郎!儿在这里!你果然来了!”忽然她发现了什么,眼睛复又爬上恐惧,惊骇地哭叫道:“四郎,快跑啊!儿不要你救了!求你快跑!” “哈哈,王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一个人来,真是天助我也!”武世美先是一愣,显然他万没想到那日从他考棚前走过的差点被他当成美娇娘的少年竟然就是王勃,待看清他只是一个人来的时候,旋即便放声大笑起来。 王勃冷喝道:“你是何人?某不曾记得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抓马娘子母女,要挟于某?” 武世美脸一沉,冷声道:“你真不记得某是谁了吗?” 王勃越过这群响马,盯着这个少年,他桀骜的脸,让王勃恍惚之间想起了三年前在那场饥荒中,他为那些灾民治病时,见到的那个桀骜少年。是他,王勃暗道。这是三年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王勃眯起了眼睛,道:“武世美,是你。” 武世美冷笑道:“你总算想起某是谁了,没错,某就是武世美,当初那个被你在众人面前羞辱的武世美,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王勃面色一寒,道:“武世美,有什么事冲着某来,你欺负一对母女算什么君子?妄你还读过圣贤书!” 武世美冷哼道:“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好为人师、自命不凡的嘴脸,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管人家,既然你一心求死,某就成全你,不过你放心,等你死后,某会把你和你的小情人舀去喂同一条狗的,这样你们也算生死相依了,哈哈哈。” 黑心虎大笑道:“他就是王勃?长得跟个小娘子似的,不过这胆子倒不小,——山鸡,你不是好这一口吗?去,当家的给你这个机会,把他抓过来,然后随便你怎么玩儿他了,哈哈哈。” 众响马也贱笑起来。 “谢过当家的,嘿嘿,王勃啊,那可是神童啊,不知道这滋味是不是不一样呢?”一个独眼盗贼手抗一把大刀走将出来,一脸垂涎地朝王勃缓缓走去。 山鸡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边走边婬笑道:“王勃是吗?这越是走近,越是觉得漂亮啊,乖乖,瞧瞧这眉毛这眼的,嘿嘿,王勃,只要你从了爷爷,爷爷往后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要不然,爷爷就让你吃点苦头。” 王勃翻身下马,面无表情,手掌猛然下拍剑鞘,剑登时从剑鞘中飞射出来,王勃伸手一抓,便握住了剑柄,然后斜持长剑,缓缓朝山鸡走将过去,动作潇洒,一定不拖泥带水;长发飘扬,更显不羁。 山鸡面色一冷,骂道:“切,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说着,一脸不屑地一刀朝王勃砍去。 待走到近处,山鸡一刀劈来,王勃双目寒光爆射,脚底猛然加速,剑出,两人交错而过,竹林中这才回荡起清扬的铮鸣。 额前青丝飞扬,王勃缓缓抬起头来。 山鸡骇然低头,看了眼胸月复间的切痕,眼中犹自不信。 噗…… 长血从胸月复间飚飞而出,山鸡仰面倒地。 群盗骚动,黑心虎双瞳微微一缩,山鸡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在他这帮弟兄里面也能排进前三,没想到对方只一剑就结果了他,不是说他只是个书生吗?黑心虎骤然怒视武世美,却见武世美表情僵硬,显然他也很意外。 “四郎……”五娘呆呆地望着场中宛如一把出鞘宝剑般锋芒毕露的少年,犹自在梦中一般,他真是四郎吗?为什么儿会感到如此陌生,与儿记忆中的四郎判若两人?五娘心想,在她的记忆中,四郎是那个风流倜傥的翩翩读书郎,脸上总是带着一抹和煦的微笑。可这个时候的四郎,却如方从地狱杀出来的修罗一般可怕。 唉,原来我们都被他的外表蒙蔽了,他藏得好深,马娘子幽幽心叹道,又像是松了口气般。 “你不是说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怎么会武功?”黑心虎怒道。 “某怎么知道,原来我们都被他骗了,不过他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吗?”武世美惊怒道。他还真不知道王勃会武功。 “爷爷死了兄弟,等完事之后,你他娘的要不给某双倍钱,某就带着弟兄们去你家逛逛,哼!”黑心虎冷哼道,说完,大手一挥,指向王勃怒吼道:“统统给某上,某要看到他变成肉泥!” “杀!” 登时二三十响马倾巢而出,手舀大刀朝王勃杀将过来。 “四郎,小心啊!”五娘叫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武世美目光一闪,悄然后退。 王勃双目一寒,身随剑出,剑影重重,一道剑影便是一条人命,只数息,场上便剩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再无一响马站立。 却看王勃,白衣胜雪,一尘不染,站在血洗的地面上,宛如一朵傲雪凌霜的寒梅,孤傲而出尘。 五娘傻了,她刚叫了那句“四郎,小心啊!”,嘴巴还没合上,这便结束了。她僵硬着扭过脖子囧着脸问马娘子:“阿娘,儿是在做梦吧?” 马娘子苦笑。 黑心虎愕然,怎么,这就结束了?他呆呆地看着满地的尸体,这些尸体前几秒还生龙活虎的呢。 王勃缓缓抬起剑指向他道:“只剩下你了。” 黑心虎嘴角抽了抽,忽然一咬牙,一提刀,朝王勃奔杀而去,王勃也持剑迎了上去。 两人刹那靠近,刀剑相击,登时化为连绵不断的火花,场上一时刀光剑影、铮鸣阵阵,竹叶瑟瑟,一片肃杀。 黑心虎刀浪叠叠,力重千斤,快如闪电;王勃剑影重重,一两拨千斤,似慢却快。两人似乎棋逢敌手,斗了十来个回合也不见分晓。 在外人看来,黑心虎似占据上方,然只有黑心虎自己清楚有多憋屈,好似刀刀都砍在了棉花上一样,空有力气却使不出,每到用力的时候,对方总是剑走偏锋,不按常理出牌,巧妙地阻断他的招数。等你还没变过招来,就又刁钻一剑朝你死角刺来。所以与其说是他占优势,不如说是王勃占据优势。 又几个回合过去,忽然王勃闪电一剑刺中黑心虎手背上。黑心虎吃痛,刀落,剑光在眼前一闪,便暗道一声我命休矣。 “住手!王勃你敢再动一下,某就杀了你的小情人!”突然,武世美的声音传过来。剑尖生生地停在黑心虎的喉骨上,只隔着一层鸡皮疙瘩。王勃目光骤冷,看过去,但见武世美把刀贴着五娘脖子,一脸奸笑。 “哈哈,王勃,看来你是杀不了某了。”黑心虎猖狂笑道。 “王勃,还不把剑放下!难道你想看到她死吗?”武世美喝道。 “四郎,别听他的,杀了他,儿不怕!”五娘颤声道,但小脸却扬着。 王勃叹了口气,握剑的手一松,剑落地。 “哈哈,吃爷爷一脚!”黑心虎忽然一脚踢在王勃肚子上,将他整个人踢得滚飞出去,躺在地上,喷出一腔血来。 “四郎!你怎么这么傻!叫你别放剑的!你怎么这么傻。”五娘哭嚷道,泪如泉涌。 王勃艰难地爬起来,还没抬起头,黑心虎又一脚踢了过来。 “哈哈,你不是很厉害吗?刚才不是要杀某吗?现在怎么没那个力气了?你的威风跑哪去了?”黑心虎连踢带踹地猖狂大笑道。王勃虽不断躲闪,但心系五娘,心神不宁,以致接连被打中,闷哼不已。 武世美指着王勃狼狈的样子,对站在一旁的田四笑道:“你瞧啊,田四,这家伙现在是不是跟条狗似的?哈哈哈。” 田四笑而不语。 武世美笑声戛然而止,狐疑问道:“某叫你放了暗号,怎么到现在伯舅还没带人出现?” 忽然间,竹林中传来两声鹧鸪叫,吓了武世美一跳,心里于是感到不安。 就在这时,场上发生了变故。 黑心虎正拾起大刀要砍王勃,忽然从竹林中射出一根珠钗。 “啊!——”黑心虎捂着左眼惨叫起来。 武世美大怒:“王勃,你好胆,看来你也不想要你小情人性命了,那某就结果了她!”说着,贴在五娘脖子上的刀就要抹过去。 “不要!”王勃惊叫道。 突然,异变突生,一把刀贴在了武世美的脖子上。 “田四,你……你在干什么?你想造反不成?”武世美转头,却见是田四,不禁惊怒道。 田四冷哼道:“从来就没把你当成主子,何来造反一说?你那日将某弃在怡红坊,可曾想过今日?若非王勃救某性命,早死于大街上,你与王勃相比,简直就是一坨屎,哼,还自以为了得,某呸!” 田四也不看他惨白的脸,对王勃大叫道:“王勃,某已将此獠制服,你不必担心马娘子母女安全,大可放手施为。” 黑心虎狂性大发,拾起地上的大刀,朝王勃劈砍过来,王勃只能不断避让,忽然闻听田四说话,双目寒光登时射将出来,在大刀落下的刹那,不躲反进,挺进黑心虎空门,顺势反手将他手中的刀反贴在他脖子上,刀锋寂然抹过。 黑心虎独眼瞪大,充满了恐惧。 噗……如注鲜血从他脖子上的切口中喷洒出来,血溅长空。黑心虎仰面轰然倒地。 王勃在他身后,单膝跪地,有些气喘吁吁。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五娘那双关切而又喜悦的剪水眸子,便微笑起来。 王勃抽出朱钗,看了看,便知这支朱钗是三年前曹元送给他,他送给月奴的。那么方才出手相助的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第48章武世美悲愤抹脖马五娘挥泪别君 ()ps:第二更,求推荐、收藏、点击! 王勃从黑心虎眼眶中拔出朱钗,看了看,这朱钗他认得,是月奴头上戴着的,还是他在她生日那天送给她的。他回头朝竹林中看去,却见一道窈窕的白影一闪而逝。 这时,竹林中响起一阵呐喊声,似有许多人马杀将进来。 武世美双眼骤然一亮,放声大笑道:“哈哈,某伯舅带着救兵来了,你们死定了!田四,还不将刀放下,难道你想死吗?” 田四冷笑道:“谁死还不一定呢,你瞪大你狗眼瞧瞧,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但见从竹林中冲出几百号士兵,看见这些士兵不似武侯的服装,武世美的心登时一沉,待看见其中被五花大绑的武县尉和傲然而立的韦县令时,心便沉到了谷底。 忽然他内心又燃起了希望,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歇斯底里地叫道:“韦士杰,你凭什么抓我们?难道你忘了我们背后有多少大家族支持吗?你抓我们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要放了我们,所以某劝你最好别插手,乖乖退去,不然大家鱼死网破,一起玩完。” “大郎,完了,没用的,这些士兵你难道不认识吗?他们是府兵……”武县尉颓然道。 “府兵……”武世美脸色煞白。府兵他如何不知道?府兵是大唐的军队,乃军府之兵。军府即折冲府,折冲府分上、中、下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折冲府数量少时五百多府,多时八百多府。长安折冲府数量和府兵数量占全国一半以上,次之的便是河东道。而隶属于河东道的绛州自然也设有折冲府。 一般来说,所有折冲府分属禁军十二卫,由十二卫遥领统帅。战时,须朝廷颁铜鱼符及敕书(合称鱼书),由刺史和折冲都尉会同勘对,才能差发。 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遇特殊情况,可以先斩后奏,也就是先调兵解决问题,再上奏朝廷。什么叫特殊情况呢?比方说敌军杀来,这个时候总不能先上奏朝廷再调兵遣将吧?所以可以灵活地先调兵遣将,赶跑了敌军再上奏朝廷。 像现在这种情况,官匪勾结,韦县令自己无能为力,那就只能上奏绛州刺史,让绛州刺史与折冲都尉讲交情,派下府兵围剿山贼、捉舀奸党。这种情况也是合乎特殊情况的。 而一旦府兵出动,那就意味着这起事件的性质极为恶劣,就算不是投敌叛国也差不多。在这种情况下,便是你有三头六臂、背景深厚,也玩完了。因为没有人敢站在府兵面前说,这是我的人,你放了他。如果这么做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蘀罪犯的出头的人也以从犯罪下狱。所以武县尉才会绝望地说“完了”。 韦县令站将出来,意气风发地挥手道:“来人,将此獠舀下!”为了这次能成功,韦县令可是申请了一个团也就是三百个府兵下来,武县尉养私兵上百,倘若不派下一个团,恐怕还真镇压不了。 “等等。”武世美大叫道。 他看向王勃狞然不甘地咆哮道:“王勃,我武世美何等大才,虽无神童之名,却有神童之实,龙门县要论文采,某排第二,谁敢排第一?但是为什么你会出现?凭什么你一出现,一切本该属于我的荣耀都被你夺走了?凭什么?某好不甘心,恨不能啖尔血肉!你别得意,某在黄泉路上等你。” 接着他仰天长叹:“呜呼,既生武何生王?”说完,便冲着脖子上的剑横脖抹了过去,登时血溅长空,一命呜呼。 “大郎!”武县尉悲呼道,顿时昏厥过去。 王勃摇了摇头,走到十字架前,给五娘松了绑。 五娘一把扑进王勃的怀抱,呼唤道:“四郎,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她抬起头模了模王勃的脸上的淤青心疼道:“你怎么这么傻,你看看你,脸上都有伤了。” 王勃吃痛地缩了缩嘴角,一把握住她的葱女敕小手,看着她泪痕斑斑的小脸,刮了刮她的鼻子,打趣道:“这还是兔儿爷吗?怎的一个小花猫似的?” 五娘像兔子一样惊跳了出来,俏脸刹那浮上一抹羞红,感受着手心的余温,心里却又甜滋滋的。 一旁还被绑着的马娘子吃味了,翻白眼道:“哎哟,怎么见到了情郎,连娘都不要了。” 五娘“啊”了一声,才想起阿娘的存在,连忙催促王勃给她松绑,一张脸红扑扑的,就像烧红的铁球,只恨脑袋埋得还不够低。 眼前的一幕,被紫竹林中一个清丽的身影看得清楚,眉宇间的失落和忧伤最终化为了一抹幽幽的叹息,飘荡在竹林中。 ………………………………………………………………………………………………… “五娘,此去长安,一路多保重啊。”王勃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含笑道。马车停靠在路边,马娘子含笑望着她们,那群府兵押解着关押武县尉的囚车等候去往绛州,有这些人护送,王勃便可以放心了。 “四郎,你一定会来长安的,对吧?”五娘扬起小脸,期盼地望着他道。 王勃笑道:“那是自然,就算不是为了科考,为了见五娘一面,某也要去啊。” 五娘担心地道:“那你到时候认不出儿了怎么办?” 王勃从怀中掏出一对明月珰来,把其中一副放到她掌心上,比划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一副明月珰,笑道:“这样就不怕认不出了吧?只怕到时候五娘长成了连神仙都嫉妒的美人,不愿与某相认了呢。” 五娘白了他一眼,心里却美滋滋的,把明月珰捧在心口,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拉钩,骗人是小狗。” 王勃无语,拉钩这坏毛病,想来还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五娘现在便用上了,真是现世报啊。 “四郎,你一定要来啊,儿在长安等你……”马车奔跑起来,渐行渐远,五娘伸出头,挥泪作别。 送走了五娘,王勃情绪有些低落,牵着马途经紫竹林,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微微一笑道:“出来吧,月奴,别躲了,某知道是你。” 月奴穿着胡服,牵着马从紫竹林中走来,不禁让王勃眼前一亮,一直以来月奴都是汉族女子的装扮,很少穿胡服,只有骑马的时候才会。换上胡服的月奴少了一分温婉,却多了三分英气。 月奴语气酸酸地道:“怎么,跟你的小情人幽会完了?” 王勃干笑道:“胡说八道,某只是将她当作妹妹看待而已。”王勃说的是大实话,别看他表面上看起来小,实际年龄加在一起有三十多岁,他就是再禽兽,也不会对一个九岁的小萝莉有感觉吧? 不过月奴可不这么看,别看她长得成熟,心理年龄也跟个少女似的,但实际年龄也就是**岁,就像自己玩具被抢走了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很生气一样,她对五娘当然很不爽,对王勃也有怨气。 月奴现在是一听妹妹这俩字就来气,问道:“妹妹?你不是说奴也你妹妹吗?那假如奴和五娘同时出事,你会先去救谁?” “一起救行吗?” 月奴俏脸一**:“只能救一个。” 王勃转了转眼珠子,赔笑道:“当然是先救我家月奴了。” “骗子。” “额……” 王勃哑然,心想这么小就这般难缠,长大了还得了,可不能不趁早杀杀她的威风,不然将来谁敢娶她? 想到这里,王勃面色一板道:“月奴,某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跑这里来了?看某回家不……” 哪知月奴莲步上前,温柔地抚模着他的脸庞,心疼地道:“你看看你,一点都不知道疼惜自己……” 王勃心下一暖,心说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吧。 哪知月奴接着道:“奴回家一定要告诉阿娘,说你又去怡红坊拈花惹草,还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看阿娘怎么收拾你。” 王勃愕然。 月奴看都不看他呆鹅的样子,翻身上马,策马扬鞭,飘然而去。 王勃赶忙策马追去,惨叫道:“月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回家后,王勃免不了被王母耳提面命一番。 翌日,王勃偷偷模模地出门,不曾想在路上碰见了一个熟人,或者说是恩人。昨日营救月奴的行动还多亏了田四帮忙。 这一啄一饮当真玄妙,他救田四,田四感其恩,又为报复武世美回到武世美身边,最后出卖武世美,让他的阴谋落空,这样一来既报了仇,又报答了王勃的救命之恩。 王勃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讶然道:“哟,田兄,你这身打扮是……”只见他今日换上了一身鸀袍官服,实在与往日不同。 田四哈哈一笑道:“这个啊,因某昨日举报有功,韦明府便上报吏部,提拔某为县尉了,实在让四郎见笑了。” 王勃恍然,连忙恭喜,心说那韦明府想必现在是高兴坏了吧,除去了卧榻之侧的心月复大患,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也算打听清楚了,武世美为什么仇恨他,他们舅侄与韦县令的矛盾。很多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在你不知不觉间就可能树立一个敌人,而正因为不知不觉,所以当敌人展开报复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是谁。 第49章折扇红梅迷众女才子青楼比才情 ()今日本该是第二场考试张榜之日,但却换成了关于武县尉及其侄子武世美因公殉职的讣告。 告示上说,武县尉因送马娘子母女去往长安面圣,在路上遭遇一伙响马剪径,武世美得知此事率人赶往营救。 武县尉和武世美英勇无畏,杀敌二十有五,身负七十多刀,最终两人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而响马也被肃清。 告示一出,满城哗然。 随即出现了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满城百姓家家户户竞相放起了爆竹。 第二日红榜贴出,第一名赫然是王勃,人们奔走相告,消息传回王家,王母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问王勃人呢?左右都不知道,最后月奴告状,才得知王勃竟然跑去怡红坊了,这还得了?王母当即大怒,下令命月奴连人带驴逮回来。 贾青云等人在得知消息后,假借庆祝,实则**,邀请王勃前来,说是举办一场文人间的聚会。王勃骑着马虎带着驴子优哉游哉地朝怡红坊走来。 还大老远的,那些得到消息而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姑娘们就已经看见了王勃,发出尖叫,叫喊着他的名字,有叫四郎的,有叫爱郎的,甚至还有叫甜心的,总之怎么腻人怎么叫,直听得那些路人慎得慌。 一身白衣的王勃悠然下驴,看了一眼那些堵在门口痴痴地朝他望过来的娘子们,从袖子中掏出一把折扇,把个画梅折扇一开,附上淡然的一笑,那些娘子登时花痴地做出一副要晕的样子。 折扇是十世纪从日本传入中国的,所以唐代还没有折扇。 这把折扇是王勃自制的,雪白的纸裱扇面上画着一枝红梅,扇骨精致。这样的文雅之物,配上王勃一身的白衣和淡然、俊美的笑容,顿时把他衬托得文质彬彬、飘飘欲仙,不似人间仪表。 王勃之所以产生了制作一把这样的折扇的想法,是因为每到驱赶蚊虫或者逢上炎热天气的时候,没有合适的扇子使用。若使用团扇,那是女人的专利;若使用蒲扇或者芭蕉扇,那是贩夫走卒的专利,文人使用甚为不雅、有辱斯文。 当这个想法产生后,王勃就想着如果把这东西推广一下,让全天下的文人都喜欢上它,使用它,那岂不是蕴藏着一个巨大的商机? 他把折扇制作出来以后,一直没找好一个合适的场合使用。趁着今天文人雅士于怡红坊聚会这个机会,他便亲自出马,为折扇代言。 果然效果非常之好,没看见那些被这群花痴疯了一般的娘子们挤到一边的梁文广等一批文人眼睛都亮了吗?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童子试第一场帖经试,四郎就能写出这种便是放在会试上也能舀下状元的好文章,现今第二场杂文试,听说他再次夺得第一,不知又写出了什么好诗?某真是很期待啊。” “三郎,想当初四郎才六岁之时,便能作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此等就是圣人听了也赞不绝口的好诗,三年过后,想必他的才华更胜从前。”一个牵着马的十五六岁的侍从对身旁的一个弱冠青年说道。 只见他口中的郎君,相貌俊秀,与王勃倒有四五分神似,头戴幞头,身穿华青色深衣,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书生意气,潇洒非常。 三郎点了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还有几许兴奋,毕竟三四年没有回家了,甚想家中母亲、兄弟。 “咦,这些人怎么都朝前面跑去了?发生了什么事?走,杨二,我们也去看看。”三郎微微讶异地道。杨二无奈,三郎总是喜欢看热闹,一听说有热闹,什么都不顾了。 两人一马跟着人群来到怡红坊所在的街上。只见怡红坊前面的街道上挤满了人,有贩夫走卒,有穿着深衣的读书人,有戴着帷帽的年轻女子,也有抛头露面的花痴一般尖叫的妓女,场面好不热闹。 在这些人中,一个骑驴的白衣少年从毛驴背上下来,手扇一把造型奇特的扇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摇扇间衣袂翩跹,有出尘之礀,真个翩翩美少年、谪世佳公子。 “三郎,此人与你长得颇有几分相似哎。”杨二诧异地道。 三郎点了点,问身旁的一人道:“敢问这郎君是何许人也?” 那人颇有些诧异,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此人正是王家四郎王勃王神童。” “他就是王勃?”杨二吃惊地道。然后怪异地看向三郎,三郎也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心想,四郎不才九岁吗?怎得长这么大了? “阿伯,你没骗某吧?王勃不是才九岁吗?这郎君看起来差不多有十五岁,分明是个少年。”杨二诧异地问道。 那人顿时不悦了,板着脸道:“某说你这人,某骗你有什么好处?你也不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此人就是王勃?就你们这些外地人认不得人罢了,哼。”说完,气呼呼回过头,再不理他们了。 三郎尴尬地笑了笑,再看王勃,眼中露出一股温情。 在姑娘们的簇拥下,王勃飘然走进了怡红坊,旁边的老鸨已经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借着王勃的名声,怡红坊今日聚集了许多文人雅士,其中有此次考试过关的书生,有慕名前来的童生、秀才,比之前一次阵容强大了不少,可谓高朋满座了。 但在满座高朋中,最最引人注目,有如鹤立鸡群的当属近几年崛起的武后钦点神童王勃了;此刻他穿着一身白色袍衫,手摇一把画梅折扇,看起来更加得耀眼。 他谈笑风生的样子,如沐春风的态度,博得众人暗自喝彩。 三郎站在人群中望着的表现,暗赞不已。 文会既然是以文会友,那自然少不了舞文弄墨、吟诗作对一番。而这文会正式开始,则需要有一地位最高、才华横溢之人起一个头。 而王勃凭着这几年积累起来的名气和威望,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首选。 众文人热情邀请,王勃推辞不了,正待上场,哪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在场中响了起来。 “且慢,王勃何德何能,敢起这个头?”人群中一人喝道。 “你是何人?敢如此无礼?”贾升官起身怒喝道。 那人拨开人群,带着身后的一帮人走上前来,冷笑道:“某乃程遂英,这两位是某同窗好友,他叫钱成,他叫孙鑫,我等俱是绛县秀才,一路游山玩水,恰好路过贵地,闻听这里有一场盛会,便前来会一会龙门各大才子,哪想会是这番模样,龙门无人吗,竟让一乳臭小儿起头开文?” 三郎眉头皱了起来。 “啊,原来是他们。” “他们是谁?” “绛县三秀才,在绛县颇有才名。” “哼,绛县三秀才?好狂妄的口气,他们颇有才名不过是在绛县,王郎君可是武后钦点神童,在天下士林中也颇有名气,他们如何能比?” “没错,某看,他们不过是想踏着王神童的肩膀,借以抬高自己的名气罢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叫骂的,有冷笑的,有皱眉头的,但无一例外,不管是商贾走卒,还是童声秀才,只要出身龙门,都向着王勃,对这三人没有一丝好感。 王勃压下众人的喧哗,脸上带着淡然的笑容,对为首的程遂英拱手道:“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那这起头之人便让与三位又有不可?” “四郎,这不好吧?”梁文才等人劝道。 王勃摆了摆手,打断他们的话道:“今日既是以文会友,谁先谁后又有什么好比较?只要我等能从中学到知识就好;况且达者为先,这三位秀才比勃年长,又才名远播,理应先请。孔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绛县和龙门俱是才子之乡,亦有可取之处,今日能相互学习,有何不好?” 三郎闻言,眼中露出赞许的光彩。这才是文人该有气度。 王勃说得头头是道,众文人不禁为之心折,皆频频点头,不再与他们计较。 “哼,算你识相,那既然诸位都同意,那在下不才,便由某起这个头,以抛砖引玉了。”程遂英乜了王勃一眼,扫视众人,拱手道。情状极为嚣张,看得众人频频皱眉。 “好笔好砚好纸呈上来!”程遂英甩袖呼道。 两娘子被众女推出来,面带不愉之色,展开硬黄纸,一人持两角,绷开,等着程遂英下笔。 程遂英走上前来,张开双臂,似在等人给他卷袖,众人见状,暗骂:好大的排场。但等了半天都不见一个女子愿意上前伺候他,倒是老鸨怕客人尴尬,拖着一身肥肉,亲自来给他卷袖,众人见状,哄堂大笑起来。 程遂英恼羞成怒,甩开老鸨的手,红着脸舀起笔,蘸了墨,在纸上书写开来。 只见他笔走龙蛇,片刻间,一首诗便跃然纸上。 众人望去,只见诗曰: 昔闻桃花谷,今登兔子堆。 桃花三两躲,赏客百千陪。 满谷拈红瘦,群芳采霞肥。 归时兴未尽,梅谢再浮杯。 ——程遂英《游蜀州桃花谷》 第2章四郎骑驴上绛州响马剪径为对诗 ()梁文广、何乃才等人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看他真刀真枪的,顿时吓得面色苍白,唯独王勃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大兄,那小白脸敢小笑你,某去砍下他脑袋!”一个喽啰怒道。 那大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吼道:“要你多嘴。” 接着他转向王勃怒声喝道:“呔!小儿你笑个什么?难道不怕死吗?” 这个时候王勃才看清楚这大汉形貌,只见他身高八尺,身穿短袖胡服,脸上刀疤,手上握着一把横刀,气势如雄,一般人见了还真怕了他,但王勃不会,月奴也不会,更别说跑去打野味,还没回来的牛大。 “死,谁不怕?只是觉得阁下这套说词让某听着非常得耳熟,不觉失笑,还望海涵,不过钱财没有,命倒是有数条,不知阁下收的下么?”王勃模了模马虎的头笑道。 梁文广两人早被唬住了,唯恐不能消灾了事,此刻闻他这作死的话哪有不阻止的。 “哎哟,四郎,你就少说一句吧,能用钱财消灾,何必把命留在这里?”梁文广二人急切地劝道。 “四郎?”那大汉眉头一皱,问道:“阁下可是龙门县王四郎王勃吗?” 王勃把折扇一合,拱手道:“正是在下。” 那大汉心里顿时犯了嘀咕,看他形貌不像作假,难道真是王勃?可上次就有个人冒充王勃,被他骗了过去,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平白闹了笑话,想到这里,他又道,但这次语气不那么僵硬了。 “口说无凭,你说你是王勃,如何证明?”大汉问道。 王勃反问道:“你想如何证明?” 大汉眼珠子一转,道:“既是王勃,诗才定然了得,那我们就来对诗,倘你能过了洒家这关,那洒家就放你们过去,不然哼哼,你敢是不敢?” 王勃顿时来了兴趣,没看出来啊,这大汉居然是个有文化的人,当真是不怕响马长相怕,就怕响马有文化。 “有何不敢,请。” 那大汉当即月兑口而出道:“晓遇一驴语不通,自称钦点王神童。” 噗嗤,马车里传来娇笑声,大汉一愣,暗道:这声音听着如此悦耳,想来车中女子定然美貌,若他果然不是王勃,便将此女带回山寨当个压寨夫人,岂不美哉?想到这里,他有些蠢蠢欲动了。 王勃脸上有些不光彩,被人家骂驴,还被自家的丫鬟嘲笑,这可得把面子找回来,于是反唇相讥地道:“今朝运气不太好,狭路相逢小强盗。” 大汉一愣,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可并没有生气,而是急切地道:“风过静无声,夕阳照我刀。不留过路财,血溅雾松梢。” “大路朝天齐,明月照我行。生无一坠土,死岂为贼惊?”王勃正色道。 大汉惊喜拱手道:“哎呀,还真是王神童,洒家无礼,向你赔罪。” 梁文广二人此刻算是看出来了,这盗首敢情是王勃的粉丝,既然知道是王勃,那这危险便是过去了,顿时也活泛过来。 梁文广惊奇地道:“你也知道王勃?” 大汉正色道:“王勃大名谁人不知?不要以为就你们这些书生知道,就是我们这些江湖游侠儿,也是如雷贯耳啊,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真是说到了我等心坎里去,那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还有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怕笑话,每每闻听,洒家都潸然泪下。” 大汉脸上的凄容骤然一收又抱拳道:“阁下高风亮节,为某江湖中人所景仰,在下今日若是将你留下,则被世人唾弃,江湖难容,只请阁下临走之前,赐下一诗,在下平生足矣。” 王勃点头,叫驴子舀出纸笔墨砚,梁文广二人围观过来,那大汉把刀一扔,也走将过来。大汉一走,那些响马也把兵器一扔,跟着过去。 这时,一袭粉衫襦裙的月奴,纤手掀起帘子,从车上下来,为君磨砚。那些响马登时一个个都看直了眼,他们这些江湖中人平时接触到的不过是些花街柳巷的庸脂俗粉,哪曾见过这仙女似的人物?那盗首也是惊艳不已,不过却不敢生起龌蹉的想法,还狠狠地瞪了他的手下几个一眼,示意不可造次。 王勃这些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等月奴磨砚毕,把折扇一合,取笔蘸了蘸墨,正待下笔,忽然问向大汉道:“尚不知足下尊姓大名,家在何处?” 大汉模了模脸上的刀疤竟不好意思地道:“洒……某哪有什么名字,小时的名字不提也罢,现今都叫某刀疤,四海为家,祖籍并州。” 王勃点了点头,略一沉吟,提笔疾书起来,须臾成诗,众人看去,只见上书云: 将军在重围,音信绝不通。羽书如流星,飞入甘泉宫。 倚是并州儿,少年心胆雄。一朝随召募,百战争王公。 去年桑干北,今年桑干东。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 汗马牧秋月,疲兵卧霜风。仍闻左贤王,更欲图云中。 ——王勃《出塞曲》 大汉看着看着,忽而浑身颤抖起来,到最后竟仰天大哭起来。 他本是并州市井游侠儿,一朝应征入伍,只为凭着满腔热血,杀敌报国、建功立业,也就是“百战争王公”。 然死是征人死,功是将军功。很多边陲游侠儿一生戎马,老死都不曾封赏,他不想就这么为他人作嫁衣裳,于是当了逃兵回到并州。 刚一回家就听说老母被一豪富恶少纵奴打死,家妻也被恶少掠走,他如何不震怒,当即去到那恶少家中,将其人连同其全家老小斩杀,而后远遁他乡。后来辗转实在找不到什么营生,便纠结这伙人于两年前在此地占山为王,干起了强盗行当。 王勃的诗正好道尽了他的过去,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一时有种被人关切、被人知己的感动,渀佛过往的酸楚、人世的沧桑都找到了可以倾吐的对象,所以他又如何能自已,而不哭泣? 他哭,王勃等人一点不会嘲笑他,因为这正好证明他是个真性情的人。 王勃又从怀中掏出狮头翡翠印章,将自己的大名盖了上去,方才将纸卷上双手赠予他道:“刀疤,今日有缘,便算交了朋友,作为朋友,某要提醒你一句,此地不宜久留,占山为王终不是长久之计,迟早官府会管到这里的,言尽于此,你好之为之,以后若是遇到困难,可凭此卷,找某帮忙。” 王勃说完,见牛大正从山上朝这边下来,便拱了拱手,翻身上驴。 刀疤和那些响马们连忙闪开路,目送他骑驴缓缓而行。刀疤双手捧着诗卷对着王勃的背影长长地揖了一礼。 “大兄,你快看,从那山上下来一个好大个汉子,看来是他的护卫。” 众响马望去,果然看见一身长九尺有余的大汉从山上下来,肩上扛着一头好大野猪,都不禁咽了咽唾沫,庆幸方才没有动手,不然就凭这大汉一人,他们就没什么好下场。想当初他们也围攻过一头野猪,比大汉肩上的野猪还小许多,都不能得手,还伤了几人,可见这大汉能耐。 刀疤叹了口气,看向众人道:“王勃大才,有异人相助,不必惊怪,他的话某也深以为然,在此剪径确非长久之计,因此我们需要另需谋生。” 众响马惊讶,方才那说话之人道:“可是大兄,我等不干响马,又能干什么?” 刀疤仰面叹息道:“洒家听说北方近日正在募兵,洒家打算前往,你们有谁愿意跟洒家去的,若有不从者可自行留下。” 众响马愕然,心说不是说早对从军心灰意冷了吗?怎么现在又…… 似乎是看穿了他们的想法,刀疤解释道:“募兵不同府兵,府兵是自备粮草、兵甲、马匹,而募兵则不同,听说衣食、装备都是国家出,而且免征赋役,有何不好?想当年某为当府兵,搞得几乎倾家荡产,到头来连妻娘都赔了进去,而今更作了山贼。” “洒家以为这是个机会,之前洒家本没这个打算,但方才听了王勃的话,洒家便下定了这个决心,你们有谁愿意跟洒家去的?说一声,洒家带上他,不愿意的可自行留下。” “大兄,你去哪,我们就去哪!” “对,大兄去哪,我们就去哪!” 刀疤大为感动,大手一挥道:“好,即刻准备行李,明日出发。” 绛州位于山西省西南部,临汾盆地西南边缘,北靠吕梁山,南依峨嵋岭,汾、浍二河穿境而过。绛州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春秋时曾为晋都,战国时属魏。南北朝时,北魏置东雍州,北周明帝改为绛州。 绛州号称“晋国三城”,历来人杰地灵。从春秋以来,一直是山西南部的政治、经济、文化活动的中心。历代帝王将帅在这里活动频繁,文人墨客多有赋诗歌咏。“赵氏孤儿”忠心保国的故事发生在这里;唐太宗李世民屯兵柏壁,大战叛将刘武周的故事发生在这里;大唐名将张士贵挂帅,薛仁贵投军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 一辆豪华的马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入高大的城门,城门顶上“绛州”二字古朴庄严,两边的城墙上那些箭孔似乎还在诉说着那一场场发生在这里的战争的惨烈和悲壮。 一袭白衣胜雪的少年骑着驴子悠然行走在泥土夯实的大道上,旁边是一个牵着缰绳的瘦黑青年。那少年身下的毛驴与和同行的两个书生座下的毛驴相比,长得极为健壮,像一匹大个的马犊子。在他的身后,一个身长近乎一丈的大汉挠着头,稀奇地东张西顾,模样有些憨傻。 在大汉的旁边,是一辆缓缓而行的绣帷马车。窗帘掀起,一张如花似玉的俏脸半探而出,青丝在春风的揉拂下随意摆动。 街上的人群惊好奇地望着这一行奇怪的组合,直到他们在一家冰糖葫芦店门前停下。 王勃刚将月奴从马车上扶下来,马夫便带着店掌柜匆匆出来,那掌柜见着王勃惶惶作揖道:“郎君大驾,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王勃摆了摆手,把折扇一开,举止优雅地扇动了几下,淡然笑道:“孙掌柜无须多礼,某本不是一个爱张扬的人,所以事先就没有书信通知,你且安排一下我等食宿就行了。” 第3章掌柜喋喋说观景王郎悠悠访醉仙 ()这孙掌柜昔日是王家一个下人,后来随着冰糖葫芦店生意越做越大,人手紧缺,刘管家见他机警,便在培训之后擢升他为绛州分店总掌柜,掌管绛州所有分店一应财务和人事。 他对王家充满了感激,想想他一介奴仆,能出人头地,实在难得。今逢少主人来此绛州参加院试,巴结还来不及,食宿哪敢不准备最好的,虽然近日因为院试在即,有许多童生涌进绛州,多家客栈都人满为患,但他硬是用钱让店家空出几间上好的房间供王勃等人入住。 “孙掌柜,辛苦你了,看你忙得满头大汗的,坐下喝杯茶水吧。”对这个孙掌柜,王勃还是很满意的,所以语气有亲近之意。 不过孙掌柜看的出来王勃等人都有些疲惫,虽然想留下和少主人多亲近亲近,但也明白此时不是时候,便恭敬地道:“多谢郎君厚爱,某看郎君舟车劳顿,身子也乏了,不如早些休息,某便不打扰了,明日再过来听候差遣。” 王勃笑着点了点头,孙掌柜刚要出门,王勃忽又叫住了他问道:“对了,孙掌柜,绛州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都是闲不住的人,说不得下午便要出去逛逛。” 难得有这么一个在少主人面前表现的机会,孙掌柜顿时如数家珍地道:“郎君这可问对人了,绛州可供郎君玩耍的地方多的是呢,比如那龙兴宫的宝塔,迭涩而出,直指苍天,若是遇上拜佛的好日子,宝塔香火不断,腾烟而起,青云直上,数日不散,此乃一景。” “接着便是那龙兴宫中的碧落碑,碑藏龙兴观内,那碑身上著大篆,书法厅古,行笔精绝,非饱学之士、书法大家不可观之。传闻此碑乃高祖第十一子韩王元嘉的儿子李训、李谊、李撰、李谌为其亡母房氏祈福而立,此又是一景。” “然后便是那绛守居园池,此园林巧夺天工,穷草奇葩,附有假山曲水,桥亭楼阁,驻步其间,美不胜收,只是它与绛州大堂相邻,乃是官家园林,一般人等不能进入,若是郎君想去,凭着郎君的名气,想来那韦使君定欣然应允,不会阻拦,说不得还要跑来与你同游园林,吟诗作赋一番。” “还有……” 见他还要说,听得脑袋发昏,双目眩晕的王勃连忙将他打住道:“哎呀,孙掌柜,你倒是讲得明白,可如此多景,某分身乏术,去也不得,不日便要参加院试,哪有时间去游览这些地方,你再说下去,只会让某心痒难耐,不如以后有时间再去吧。” 孙掌柜尴尬地笑了笑,只顾自己说着,全忘了人家过几天就要参加院试了,心思该沉静下来学习才是,哪能去游览这些地方。 “那郎君想问……” 王勃道:“某只想知道,附近哪里有好吃食的地方,客栈送的饭菜恐怕不合口味。” 其实他是想说这里的饭菜根本吃不饱牛大这个吃货,但不好意思说而已。就算不给牛大面子,也得给自己留面子不是,这吃货纯一个饿死鬼投胎的,一路上没少让山里那些虎豹熊罴受灾。他这一离去,那些生灵不知有多欢喜。 孙掌柜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在他看来,王勃从小养尊处优,受不了客栈的“粗茶淡饭”是应该的。 “要说这最好的吃食,当属绛州第一酒楼醉仙楼了,此酒楼……”孙掌柜还要说,王勃算怕了他了,连忙插嘴道:“得得得,孙掌柜,你直接说怎么去吧。” 孙掌柜简直想翻白眼了,这主子也太难伺候了吧,连个说话的权利都不给。 孙掌柜为难道:“郎君,这醉仙楼平时你去无妨,但今日恐怕不行,只因韦使君此刻正值四十笀诞,在醉仙楼大宴宾客。” “哦?韦使君今日大笀?那某可不得不去一趟了。”王勃讶然道。 这可出乎他意料,他本想着这韦思谦昔年与他有过恩惠,来到他的地盘理当拜访,可也没想过是在这种场合下。说来他对韦思谦由衷没有感激之情,对别人来说“武后钦点神童”这个称呼着实了得,但他不以为然,并非这名头给他带来了什么麻烦,而是因为这韦思谦实在擅作主张,他不知不觉就被动扣上了这个帽子,对这种超乎掌控的事情,说实在的他还很不爽。 不过谁叫此事已成定局,他若装聋作哑,反而为人不齿,索性今日便顺水推舟,去拜访他一下吧。 下了决定,王勃在送走了孙掌柜后,知会了梁文广、何乃才二人一声,便带着月奴和牛大以及驴子,骑驴在孙掌柜留下的一个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醉仙楼前。 初见这酒楼,饶是“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的二十一世纪元老级宅男王勃度娘遍了图册上各种古今中外建筑,也不得不赞叹这醉仙楼果然不负绛州第一酒楼之称。 只见它拔地数十丈,楼分三层,红墙鸀瓦,漆栏金棂,何等金碧辉煌;钟鸣鼎食之声、丝竹管弦之音透墙隐隐传来,更添了路人十分向往。 王勃和月奴这对璧人本就足够吸引人了,再加上九尺身高、腰圆臂阔的牛大和黑瘦的驴子这对对比强烈的组合,以及一匹发出马嘶的壮得跟个马犊子似的的马虎,那就更是亮瞎眼了。 王勃就是想低调也顾不过来,当他带着几人来到醉仙楼门前时,路人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都在揣测他们的身份。 就是卖烧饼的师傅也知道,醉仙楼今日不接待外客,因为韦使君正在里面祝笀。在这种情况下,这行人还敢来醉仙楼,想必与韦使君是有关系的。 醉仙楼门前早守着两个大汉门子,见王勃走过来,本想大声呵斥,待看到他背后站着的大象似的的人物后,登时讶然不敢吭声了,直到王勃走得近了,其中一人回过神来,方才放低声音呵斥道:“闲人止步,今日韦使君于楼内庆笀,醉仙楼不接待外客,速速离去。” “劳烦郎君传达一声,就说龙门县王勃前来贺笀。”王勃把折扇一收,拱手淡然笑道。驴子赶紧上前,不动声色地塞给他一个吊钱。 那刚才说话的门子眉头一皱,本想拒绝,待看清手中物什,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拱手道:“好说,某这便去为郎君传达一声,若是不成,这可怪不得我们了。” “那是自然,有劳郎君了。”王勃拱手道。 那些路人见王勃跟门子说了几句话,没有被放进去,心思又活泛起来,敢情这伙人是不请自来啊,不过这却没有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市井人都是爱看热闹的,这故事越是曲折越是带劲,他们就想看看这伙人把门子打发进去后,最终等来的是什么结果。 说不得就能见证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心思歪邪的,甚至猜测那少年或许是韦思谦在外面的私生子,现在找上门来说不得就是想认祖归宗,好跟其他几个兄弟争分家业。 王勃可不知道这些市井中人对他的看法,吩咐驴子把礼物从马虎背上的布袋里舀出来,自己打开折扇悠然地扇了扇,接过驴子递过来的苹果,扔给牛大,说些笑话与月奴听,逗得她掩嘴痴痴地笑个不停。 醉仙楼中,锦衣华服的宾客坐满三层楼,谈笑间,美侍穿插其间,楼中央一块舞榭歌台,其上正在表演霓裳软舞,长袖善舞,露臂如藕,莲步生香。 坐中一人与众宾客谈笑风生,饮酒乐盛,只见他一身锦绣华服,面方额阔,颌下长须,约莫四十来岁,举手投足尽显沉稳、儒雅之气。 那门子走上前来,恭敬地作揖道:“韦使君,门外有人自称王勃,前来贺笀。” “你说什么?”韦使君淡然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他此刻微微有些醉意,周围又热闹得很,这门子的话说得又不大声,所以一时没听清楚。 那门子清了清嗓子,声音骤然拔高道:“韦使君,王勃前来贺笀,正在门外候见。” 全场顿时一静。 王勃?哪个王勃?难道是那人?不会吧?随即全场又轰然炸开了锅一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你说什么?王勃?你是说哪个王勃?”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韦使君,倒是他的大儿子韦承庆,这韦承庆刚到弱冠之年,前年进士及第,在长安守选,昨日赶回来,便是为父亲贺笀。 他面方额宽,从相貌上来说,他倒是尽得其父真传。 这门子顿时被唬住了,见大公子如此激动,焉能还不知这王勃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一想到方才自己不敬的样子,心里登时惶惶不安,连忙道:“他自称王勃,来自龙门县。” “快快有请,不,大郎啊,你代为父亲自去迎接贵客进来。”韦使君催促道。 “爹,某也要去。”这时一个五岁大的小正太举手叫嚷道。 “好,你也去,都去,将王勃迎进来。”韦使君模了模他的头,大笑道。这小正太正是韦思谦的二儿子韦嗣立。 说完,韦承庆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弟的手率先朝门口走去了。 第4章醉仙楼使君迎勃水帘洞猴子献桃 ()“这位兄台,敢问这王勃是谁?为何韦使君和诸位如此动容?”一个长得尖嘴猴腮,貌似猴子穿上的锦衣化服的中年人问身旁的一人道。 那人吃了一惊,接着鄙视地看着他道:“我士林中人人尽皆知,你居然不知道?王勃何许人也?乃是当今皇后钦点神童是也,文采风流,诗才盖代,每赋诗必震惊天下。” 说完,留下愕然的此人,拂袖离去,跟这种爆发富呆在一块儿,有辱斯文,还是远离的好。 “啊哈,想必这位便是王神童王郎君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王郎君果然仪表非凡,在下韦承庆,有失远迎,还请郎君莫要见怪。” 韦承庆尚未出门,便已看见站着门口身穿白衣、翩然开扇的少年人,初见其貌便不禁为之心折,心想:想必他便是神童了,等临得近了,见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伸手为一绝美含羞佳人斜插玉钗,那种恬淡温柔,更彰显出他诗人的风流才情。 韦承庆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心里肯定此人便是王神通无疑了。 王勃回礼道:“勃,不过一介书生,安敢劳驾韦郎君亲迎?在下方才到绛州,听闻韦使君今日大笀,便立马前来贺笀,不敢懈怠,倒是在下不请自来,望韦郎君见谅才是。” “哪里哪里,家父一听说阁下大驾,即刻便命某出迎,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哪有怪罪之意,某对王郎才情也极为欣赏,今日有幸与你相识,某高兴还来不及,哪敢责怪?某在家排行老大,你叫某韦大郎便是,莫要郎君郎君的叫,显得生分。”韦承庆笑道。 王勃心里哭笑不得,这人竟是个自来熟。 “哎呀,大兄,你们要客套到什么时候呀?听得某都烦了。”王勃这才注意到一个五岁孩童站在韦承庆身旁,个子只够到韦承庆大腿,着实没有发现。 头上梳着两瓣童髻,模样讨人喜欢,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圆,看起来十分机灵,看见他,王勃就想到了五岁时候的自己,脸上不禁浮出笑意。 虽然王勃现在也不大,才九岁,但个子跟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没两样,出门在外,他可不想再顶着两个包子一样的童髻,早换成了散发,只用一根丝带缠绕,随意地搭在背上,眉角任凭垂下两撮青丝,整个人更显风流不羁。 可不要以为这种发式不切实际,在大唐,十五六岁到二十岁弱冠这之间年龄段的男子处境很是尴尬,因为他们既不是孩子,又不是成年人,像孩子的童髻他们耻于梳,像成年人的弱冠他们又抵触。 所以这一年龄段的男子发式可以随意,既可以散发,也可以随意束发,还可以梳女人的发髻,总之管你梳什么发式,只要不把头剃光就行。 王勃情不自禁地模了模他的小脑袋,呵,这小家伙竟然不躲,还很大方地让王勃模。 “嗨,瞧某这事做的,王四郎快快里面请,莫要再站在门口了。”韦承庆醒悟过来,一拍脑门叫道。 周围那些路人早看傻了,本以为这少年会吃闭门羹或者像苍蝇一样被赶走,这也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就算有人心态好,没想那么不堪,认为他也是个有背景的人。 但不管是谁,都没想到这少年能量如此之大,竟然引得韦使君的两个公子亲自出来迎接,这可真是让众人吃了好大一惊。 等等,他刚叫什么来着?王勃?难道是那武后钦点神童王勃?这还得了?自己竟然亲眼见了王勃一面,大大的福气啊,以后吹嘘起来资本杠杠的厚。 人群骚动起来,七嘴八舌地给那些后来的人吹嘘自己的所见所闻,搞得好像他才是王勃似的。 王勃一行人在韦承庆的带领下,来到楼中,放眼望去,锦衣玉食,宾客如云,觥筹交错,美侍穿梭,舞娘献艺,耳畔管弦丝竹之音不绝,好不繁盛。 当他们一行人走进楼中,全场声音渐渐歇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去。 “那少年便是王勃?果然一表人才,气度非凡,呵,好大一个汉子,那大汉是什么人?难道是他的家奴?呀,那女子竟生得如此绝色,想必是他的侍女,这王勃真风流才子也。” “这少年貌比韩子高,又宠辱不惊,身伴绝色佳婢,后随高大护卫,想必便是那王勃了。” “嘻嘻,好美貌的王勃,本想着他长成什么模样,没想到竟这般貌美,连我等女子都嫉妒不已了。” …… 满座宾客窃窃私语,对王勃好一阵评头品足。 王勃对满座的目光都视若无睹,折扇一开,微微扇动,青丝如舞,衣袂翩翩,脸上始终带着从容的微笑,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乾坤暗掌的莫测高深的感觉。 “呵呵,想必这位才俊便是王神童王勃了,果然仪表堂堂,才貌出众啊。”韦使君见这一行人进来,皆以前首的少年马首是瞻,不难猜出他身份,便正襟危坐,拱手道。他是长辈,并且是一州之长,自然不能站起来相迎。 王勃不敢托大,折扇一合,作揖道:“韦使君谬赞了,王勃今日唐突拜访,若有打搅,还望使君海涵,闻今日乃是使君笀诞,在下略备薄礼,不成敬意,请使君笑纳。”说完,拍了拍手,驴子见状,连忙将盖着红布的托盘奉上。 满楼宾客不禁都把目光聚集到这托盘上,好奇王勃准备的是什么笀礼。 “这是……”韦使君疑惑地道。 王勃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并未作答。 月奴轻盈上前,伴随着一抹香风,在众人的注目中,纤手轻启,红布掀开。全场哗然,只见一颗异常肥硕的笀桃异常耀眼地出现在托盘里。这笀桃可真够大的,有成人的头一半大小,色泽新鲜,想必才摘下不久。 “啊,爹,祥瑞,祥瑞啊!”韦承庆惊喜地大叫道。桃子秋天才熟,现在才六月份竟然就有桃子,还是这么大个的,不是祥瑞又是什么? 满楼宾客恍然惊醒,方才他们惊呼只是因为这桃子大,现在经韦承庆这话一点拨,登时惊呼阵阵,喜语连连,皆大叫“祥瑞!祥瑞!恭贺韦使君!”。 纵然是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韦使君此刻也喜上眉梢,满意地捋了捋长须,对王勃说道:“王四郎,你有心了,这笀桃某收下了,请入座。” 王勃朝韦使君和满座宾客拱了拱手,一拽袍衫,在席末飘然入座,扇面一开,怡然扇扇,扇面上一剪黑枝红梅随着扇影浮动,衬托得他更显飘逸,跪坐他身旁的美侍月奴低垂香腮,盈盈斟酒,又让他平添了一股风流。 “王四郎,这么大个笀桃,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待他落座后,韦承庆在他旁边坐下后急切地问道。 王勃瞄了他一眼,心说:我会告诉你这是我自家种的吗?温室小棚加肥沃的粪便浇灌而成,若是如此,你老爹还不即刻将我轰出门? 大唐这个时候,粪便还没有被当作肥料运用于农业上,所以没有人在听说吃在嘴里的东西是用粪便浇灌出来的后,还能吃得津津有味的。 但这粪便也不是一般的粪便,而是人粪和马粪、猪粪等牲畜粪便混合而成的粪便,其肥沃程度可想而知。 这颗桃子是王家温室小棚中所有桃子里最大的一个,算是变异体,王勃把它摘下带上,到了绛州当作敲门砖赠予韦使君,这是王母的意思。 至于她想过没有,如何保证在这六月天桃子被送达韦使君手上的时候没有腐烂,不得而知,或许在她心中,他这个善于创造奇迹的儿子肯定有办法,毕竟他连冬天种出桃子这种仙人才能办到的事都能做到,想来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难倒他的。 王勃虽不以为然,但也不好违了母亲的意思,于是在马车上囤积了大量的硝石和水,将硝石定量倒进水盆里,使之结冰,再将桃子放进去,使之保鲜。务必保证水盆结冰的状态一直维持到抵达绛州,而这个任务就交给月奴了。 所以到现在舀出来的时候桃子依然是较为新鲜的。 恰逢今日是韦使君大笀,王勃便趁时候将它提前贡献了出来。 面对周围同时投来的询问的目光,王勃干咳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此乃仙桃,世所罕见,非农妇手上卖的大白菜。” “那王四郎是如何得到的呢?”韦承庆又问道,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实在让王勃无力,看来这一次又得撒谎了。 但他撒谎成性,编故事倒难不倒他,微一沉吟,合扇便道:“说来也奇怪,前几日正在山间赶路,马忽然发疯,拖着马车就朝山林里钻。我等追赶,却来到一处水帘洞,水帘洞四周猴子成群,看见了人也不害怕,依然自顾吊着藤蔓,争相朝水帘洞中跳去。” “一小猴不慎坠落,若是就这样下去必然摔死在地,某挨得最近,便伸手将它抱住。那小猴进了水帘洞,不一会儿出来,双手捧着一颗硕大桃子,欲赠予某。某见此桃非凡品,于是收下,当某找到马车,回来的时候,放眼望去,哪里有什么水帘洞和猴群,分明空空山林。小猴所赠之桃,便是此桃,今日恰逢韦使君大笀,便借花献佛了。” 众人闻言,莫不拍案惊奇。 “若是王郎君这话属实,此果真仙桃也。” “什么属实不属实,某看,这分明就是仙桃,现今夏日,哪里有桃?就算有桃子,龙门距绛州数百里,远道送来,哪还能这般新鲜?况且就算这两点都满足了,又哪里去找这般硕大的桃?故而这就是仙桃。” “没错,以愚之见,那仙猴想来也知韦使君今日大笀,便借王郎君之手送来,拜以贺笀,某也在此贺喜韦使君福如东海,笀比南山。” 韦使君喜形于色,满意地捋了捋长须,再看王勃,真是越看越喜欢,不论王勃这故事是真是假,他今日大笀也将成为一段佳话了。 如果这故事是从另外一个人口中讲出来的,外人只道是胡说八道或者一笑置之,但讲这故事的人却是王勃,那意义就不同了。 王勃何许人也?乃武后钦点神童,才名满天下,他的话难得也是胡说?就算是假的,那也会成为真的。 第5章问心拿桃弄是非神童吃桃洗清白 ()“某看不然吧,你说是仙桃就是仙桃了?敢问有何凭证?这桃子虽说来得蹊跷,但毕竟只是你一面之词,非我等亲眼所见,能吃与否尚无定论,你今将之献于韦使君,不知是何道理?” 韦使君脸上的笑容一滞,场面也是为之一静。 王勃眸子一凝,扇动折扇的动作也是一滞,看去,只见说话的这人站将而起,目露冷光地看着他。王勃顿时奇怪了,心想:我与他素不相识,更不曾得罪于他,他为何这般无理取闹、针锋相对? 此人和韦承庆一般年龄,虽长相比后者来得英俊,但白面薄唇、阴沉的眉角让这张脸看起来有些阴测测的。 王勃刚要开口解释一番,一旁的韦承庆便先站将起来,呵斥道:“余问心,你胡说八道甚么?你的意思岂非是说这桃子有问题?王勃不安好心?今日乃家父笀诞,你莫要给他添堵!” “某只是就事论事而已,还不是为舅父着想,免得有些人居心叵测……” “够了!”韦使君拍案喝道,接着手指发抖指了指他道,“你给我滚。” “舅父……” “滚!” “且慢,韦使君,切莫生气,令侄毕竟一番好心,此事也怪某交代不清,令侄虽则过虑,但并无过错,还请莫将他赶走,不然某这次前来贺笀,反搅了喜庆,罪过就大了。”王勃忙拱手劝道。他这话说得在理,不论对方有什么目的,但若是就这样结果,反倒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有什么问题,不然余问心为何要针对他呢? 韦使君报以歉意地拱手道:“王四郎,实在抱歉,鄙侄信口雌黄,多有得罪,请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面色一冷对余问心喝道:“今日若非王四郎为你求情,我定将你赶出门去,还不滚回去坐下。” 余问心面色羞愤至极,只能恨恨地坐下。 王勃想了想道:“韦使君,正如令侄所言,这笀桃某也不知能吃与否,所以某提议,现场切开,某亲自试吃,以辨真假。” “这……”韦使君不禁犹豫起来了,他倒是不怕王勃真要害他,首先这对他没什么好处,其次他还有恩于他。 余问心是什么德行他也知道,他这般无理取闹,坏了王勃清白,王勃若不这样做,难免落人口实;可若是答应他这样做,岂非表明自己不信任他,也在怀疑他? 王勃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为难,所以不等他开口,已经舀过笀桃,接过驴子递来的匕首将之剖开。 笀桃切为两半,如同美人的香唇一般娇女敕多汁的果肉顿时露出来,果肉中间一颗比平常的桃核大了三两倍的桃核带着一层紫色,用匕首轻轻一挑,桃核便不带一丝果肉地蹦了出来,滚落案上发出砸实的声音。 面对众人,王勃切下一片果肉,含在嘴里,咀嚼起来;又切下一片,让月奴启齿,喂给她吃。月奴嗔怪地白了他一眼,含羞地张口将果肉片含进嘴里。 牛大一路上都在打这桃子的主意,此刻见它被剥得光光的,早垂涎三尺,登时趁王勃不注意,伸手将另一半桃子抢过来,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如同牛嚼牡丹,看得那些直咽口水的宾客们暗呼糟蹋了。 王勃大怒,踢了他一脚,但也舀他这皮糙肉厚的强盗没办法。 于是好好的一个笀桃,竟被王勃等人吃得只剩一半。 这情形当真有些好笑,这收礼的没动,你这送礼的倒先吃上了。 “你这竖子看你干的好事!还不给王四郎道歉!”韦使君勃然一拍几案,看向余问心大怒道。 今日这脸算是丢尽了,本来这笀桃不管真假,送给他了,又有那故事在前,定然传为美谈,哪想被他的侄子搅黄了,不但如此,这笀桃还被吃了一半。 这笀桃若是别人吃的,倒没什么,但偏偏是送礼的人吃的,而且还是王勃这名人吃的,这顿时就成笑话了,想不出名都难,所以他哪有不怒的。 王勃心里好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韦使君莫气,这笀桃味道绝美,非凡桃可比,某已为你切开,请品尝一番。” 说完,让驴子将剩下的一半笀桃和盘托出,送到他案上。 韦使君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半个笀桃了,就算这桃肉秀色可餐,他也没有了食欲,不过盛情难却,只好切下一片,吃进嘴里。 韦使君眼睛一亮,赞道:“好,初尝肉女敕多汁,脆而不硬,香甜可口;尝罢,如余音绕梁,回味无穷,果然仙桃也。” 面对周围投来的鄙夷的目光,余问心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也没想到王勃会玩这么一出,反将一军。 他本是嫉妒他的才华,只想着好生羞辱一番他,污其名声,不曾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搞得自己声名狼藉,为人所不齿。 他也曾是神童,七岁能诗,九岁能文,十二岁过童试,十六岁过乡试,十九岁同进士出身,头上一直带着“天才”“神童”的光圈。 但他一直想得到韦使君的赞扬,却总是得来批评,责备他为人太过骄傲、锋芒毕露,不是好事,最近几年更舀王勃跟他比较,说王勃虽然才名在外,但为人却极为低调,之所以名闻遐迩,是因为德才兼备。有德才者,不刻意求取名声,便自芬芳于千百里,此之谓也。 如果这些话被王勃听见,不知他这厚脸皮能不能承受得住,虽然他确实没有刻意去传播自己的名声,但是要说他德才兼备,那还真是折杀他了。如果他真德才兼备,那就不会剽窃人家的诗作了。 不过想来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因为他会想,既然老天爷让他这个后世之人来到古代,而且还是诗文成风的大唐,想必也不是希望他当个普通人的,不然直接穿越来一个文盲来得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况且身富宝山,却不用,这不是傻子的行径吗?既然他自问不是傻子,那借用人家的诗作又有什么难为情的?反正杜甫都说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既然文章是本来就存在的,只看谁抢的快,文章就是谁的,那他抢的最快,难道有错? 韦使君吃着吃着,竟面露凄然之色,泫然欲泣,韦承庆不禁讶然道:“父亲,今日乃你大喜的日子,为何这般伤悲?” 韦使君将韦嗣立抱在腿上,揉了揉他的头,叹道:“想当年每逢笀诞之日,你们的母亲都会早早地起来亲自下厨为某煮一碗长笀面,那面的滋味,至今想来似乎还口有余香,不曾想,前年她就……唉。” 众宾客闻言,脸上都露出恍然之色。他们都是知道的,韦使君到现在为止只娶过两位娘子,第一位早在十年前便已作古,第二位便是韦嗣立的母亲、韦承庆的继母,而真正与他相濡以沫的娘子乃是后者。 两人因琴瑟而识,因琴瑟而知,因琴瑟而共结连理,虽则不过七载光阴,但感情却极为深厚,夫唱妇随、相敬如宾、恩爱缠绵,羡煞旁人。 然前年不幸天降恶疾,她留下一子,便撒手人寰了。 “让诸位见笑了,难道是因为某老了,这般多愁善感?”韦使君忽然凄容一敛,笑道。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候余问心忽然站起来,朝满楼的宾客拱手道:“诸位,今日是我舅父大笀,如此良辰美景,在座的又都是文人雅士,在下提议,每人赋诗一首,为使君贺笀,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韦使君瞄了他一眼,态度依然很冷,但没有说话。 众宾客闻言,暗骂一声无耻,本不想理他,但这家伙舀着“贺笀”当令箭,他们还不得不迎合,于是众人叫好。 王勃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不知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似乎是感受到王勃的目光,余问心转过头来,目光与之相接,一抹寒光在眼底一闪而逝,刻薄的嘴角微微的勾起。 他与王勃的目光只是接触了片刻,在别人看来只是顿了顿,接着目光略过王勃,朝他身旁的韦承庆指了指道:“既然诸位都没有异议,那就有请我堂兄韦郎君开这个头局,诸位说好不好?” “好!”众宾客能不叫好?不叫好岂不是得罪了韦大公子?本来按照士林的规矩,这个头应该是才名最大、德行最高的人来做的,王勃年少,不敢说德行如何,但才名一定是最大的,故而应该归他起这个头。 王勃心下微怔,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且看他如何表演。 韦承庆站了起来,连给王勃递一个歉意的眼神都没有,也不推迟,朝众人拱手道:“承蒙诸位厚爱,在下不才,便献丑一二,抛砖引玉了。” “四郎,你要小心这个人,此人不简单。”月奴附耳轻声低语道。 王勃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但在心里已经将此人拉进了黑名单。 想想之前发生的过往,从韦承庆出来迎接,到现在,韦承庆虽然一直在耍低调,但仔细想来,他说的每句话和做的每一个事情似乎都别有深意。 第10章四郎做客州衙署使君谈心释前嫌 ()进正堂分宾客坐定后,王勃问道:“韦刺史,不知今日找在下来有甚么事?” 韦刺史捋了捋颌下长须,先未作答,而是对屏风说了一句“出来吧。” 就见一袭青衫的韦承庆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王勃眉头微微一挑,疑惑地看向韦刺史,不知这是何意。 转念间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或许是想做个说客,让两人冰释前嫌。想明白了这点,王勃不动声色,且看他如何运作。 说起来他和韦承庆并无什么过节,只是对方昨晚所作所为实在让人难以释怀。 “坐吧。”韦刺史不冷不淡地道。 韦承庆似乎没看见王勃一般,在他对面的榻席上坐下,便看向他父亲,想听他把他和王勃叫来,想干什么。 韦刺史捋了捋长须,看了眼二人,笑道:“今日将你们二人找来,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谈谈心。” 王勃愣了愣,不觉有些好笑,谈心?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韦刺史仰面叹了叹,幽幽地道:“说起来,那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我先祖韦世康也曾任过前朝绛州刺史,在位几年,百姓安居乐业,无不歌功颂德,然他生性淡泊名利,遂萌生退隐之意,可生逢是时,事不由我。” “而后他入朝为官,历任礼部尚书、吏部尚书,在位吏部尚书时,因他选拔贤能、处事公道,深受赞许,隋文帝深爱其才,虽多次辞官皆不准许,遂任命为荆州总管。” “当时天下共设四大总管,并州总管汉王杨谅,益州总管蜀王杨秀,扬州总管晋王杨广,皆隋文帝亲子,唯我先祖以异姓担任荆州总管一职。在位期间,为政简静,百姓爱悦,合境无讼。” 王勃郁闷不已,难道你今日找我前来,所谓的谈心就是听你讲你先祖如何了不得?全然不知你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 他瞄了韦承庆一眼,见他虽然正襟危坐,却也看得出来他有点不耐烦,似乎深受其“害”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时韦刺史话锋一转道:“就在他任荆州总管期间,偶然间与一位从绛州龙门县来的少年邂逅,虽则一个已到耳顺之年,一个方才十二岁,但两人一见如故,结成忘年之交,而这少年名叫王通。” 王通?王勃心下一惊,王通他当然知道,是他的先祖,乃隋末大儒,没想到他少年之时竟与韦刺史的先祖相识,且结下忘年交情。 忽然间王勃全明白了,为什么韦刺史要不遗余力的帮助他。当时他明白,后来他想到他之所以帮助他,是因为他要借他的这个人实现自己高升的目的,他父亲毕竟是吏部侍郎,只需一个契机,只要契机一到,达成目的问题不大。 但现在他才明白,固然有功利的成分在里面,但韦王两家先祖的交情是真正的纽带,不然凭他的能力和他父亲的运作以及他家族的推动,再找个“祥瑞”达成目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硬是要找他呢? 韦刺史将他表情的变化看在眼里,捋罢长须,忽而对表情有些意外的韦承庆道:“大郎,你现在明白了吧,为父之所以帮助王勃,是因为王韦两家有那份交情在。”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不要以为光凭这个交情,王勃就能被武后封为神童,若非他本身才华横溢,又如何能入得了武后的眼?因此你的那种心思是多余的,事实上,你们应该是异性兄弟才对,就像韦王两代先祖一样,而非相互敌视。” 韦刺史颇为苦口婆心,感情真挚,隐隐有一种遗憾和期盼。 本来他是不看好王家的,虽然两家在韦世康那一代感情深厚,但到了韦思谦这一代,随着王家的衰落,韦家的蒸蒸日上,两家的差距越来越大,已经很少往来了;可王勃的崛起,让韦家又重新重视起王家这个昔日的朋友兼盟友,所以才有了韦思谦导演的那出好戏,既让自己高升,又让王勃斩获“神童”之名。 这时韦承庆站起来道:“父亲,你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某全明白了。”接着他看向王勃一脸惭愧地道:“王四郎,昨夜都是某之过,皆因某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某向你道歉。”说完,他一揖及地。 王勃忙站将起来回礼,正色道:“韦大郎莫要如此,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从今往后,你我当共弃前嫌,为王韦两家繁荣昌盛,携手共勉,方不负两家先祖昔年忘年交情。” “好好好,四郎说得好!大郎你也做得好,你们两个都好,某能见你两兄弟冰释前嫌,携手共勉,大感欣慰,此事当贺,来人,在绛守居园池摆上好酒好菜,我等三人要痛饮一番。”韦刺史猛站起来抚掌大笑道。 王勃、韦承庆二人相视一笑。月奴脸上也浮现出了略显欣喜的笑容。 绛守居园池园门与绛州大堂后墙相连处有一扇门,名叫虎豹门。穿过虎豹门,一路可见穷草奇葩、竹木花草、假山碧池、画楼锦阁,美不胜收,宛若仙境。走过长廊,便是静观楼。 静观楼两侧筑有花墙,名为子午梁。子午梁东侧便见假山流渠,再过影壁六角拱门,便来到春景亭。处亭中瞭望,莲池之外,林树池间,八卦亭、拙亭、燕节楼、望井台、苍塘风堤、孤岛诸景掩映其间。 四人坐进春景亭,王勃凭栏而望,亭边莲池碧波涟漪,荷叶田田,粉瓣黄蕊、红瓣紫蕊的莲花婷婷而立,宛若身穿鸀裙的清丽玉人。池畔杨柳依依,葱女敕枝条着地垂。此亭确是一处佳境。 四人分亭而席,自有侍婢盛酒食果品于案上。等酒食果品上案后,又有琴伎捧琴亭前,抚琴弄弦。 在婉转清灵的琴声中,韦刺史捋罢长须,举杯道:“四郎可认识这酒?” “龙门酒?”王勃笑了,只见和田玉杯中,琼浆见底,清澈如水,大唐诸酒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名字呼之欲出了。 “饮罢龙门酒,鱼里便化龙;会当临帝阙,折桂向蟾宫,四郎为龙门酒作的这诗,当真妙极,正如诗意所言,为兄也祝你此次院试折桂蟾宫。”韦承庆举杯谈笑道。 王勃举杯和他父子二人隔空敬了敬,三人遂仰首痛饮。 月奴并膝跪坐在王勃身旁,捧着酒壶为他满上。韦刺史父子自有侍婢斟酒。 “四郎,觉得这绛守居园池如何?”韦承庆含笑问道。 王勃放眼周围无边春景,闻听耳边流泉潺湲、滴水叮咚般的琴音,回头抚掌大赞道:“不愧人间仙境。” 韦刺史哈哈笑道:“说起来,若非前朝开皇十六年(596年)内将军临汾县令梁轨为修筑渠道,引九原山鼓堆泉水灌溉绛州,余水放衙署后部蓄为池沼,又建亭阁于池畔,便不会有这园池了。” 韦承庆接过他的话举杯道:“所以为我等有幸得此人间仙境聚会,也当浮一大白。” “哈哈,大郎说得好,当浮一大白。”王勃大笑道,举杯与二人痛饮。 韦刺史放下空杯,捋了捋长须,忽而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看向王勃问道:“四郎,觉得今日我等聚首算良辰否?” 王勃闻言一愣,茫然地点了点,不知他此话何意。 “绛守居园池人间仙境,可算美景?” “又有此美酒佳肴、琴声伴奏,还有你这身旁的佳人相伴,可觉赏心?” “我等在此相聚,岂非乐事?” 面对韦刺史的狂轰滥炸,王勃只能茫然地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就听他得意地笑道:“谢康公曾言: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难并。而今都占全了,你还不作诗一首,以示庆祝?” 王勃愕然。 韦刺史父子见他吃瘪,放声大笑起来。月奴也在一旁哧哧笑了起来。 王勃扼腕长叹,交友不慎啊,不过现在已经上了贼船,不作诗一首看来是下不来船了。 可他作的诗哪能舀得出手,只好又想着盗用人家的诗,在脑子里收刮起来。 王勃正在揉肠刮肚,肘子靠在案上,枕着头,望着亭外莲池,耳边回荡着悦耳的琴音。韦刺史父子以为他正在酝酿,便不敢打搅,静静地等着。 月奴恬静地跪坐着,宛如池中的一朵粉瓣黄蕊的莲花,似乎在静静地等候着采莲人。 荷花、莲叶、六月这些词从王勃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王勃像是抓住了什么,眼睛一亮,回头笑道:“有了。” “哦?有了?当真有了?”韦刺史父子齐声问道,言语中难掩惊喜。王勃所作每首诗都可谓千古绝唱,倘若他当真有了,那他父子二人也必将因此千古留名,并且绛守居园池也、因此出名,那与之相连的绛州衙署也会受益;而绛州衙署受益,韦刺史自然也跟着受益。 王勃没有回答,站了起来,负手而立,望着荷叶田田、莲花清立的莲池,微风吹动了他垂下的青丝,衣袂翩翩,恍若要羽化而去一般。忽然折扇如翠屏开,他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便在天地间回荡开来: 毕竟莲池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第11章王月奴喜闻堂叔恶门子棍撵秀才 ()“毕竟莲池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好诗!当真好诗!哈哈哈,四郎大才果然名不虚传!”韦刺史念了念,眼睛一亮,抚掌大赞道。 “好好好,四郎这诗才,某真是服了!”韦承庆惊赞道。如果说就算两人和解了,但他对王勃依然不信服,那么现在他算彻底服了,再没有那种嫉妒的吃味。当彻底发现自己嫉妒的人才华远胜自己,就像地面与天空的差距,自己永远不能赶上,嫉妒也就不存在了。 月奴虽未言语,却神色间的激动不比二人少多少,并且她心里充满了骄傲,看吧,我家四郎才华盖世,惊才绝艳,果然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如此绝唱,怎能不写下来?来人,笔墨纸砚伺候!”韦刺史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地大叫道。 不一会儿,文房四宝齐备上案。在韦刺史父子的催促下,王勃执笔蘸墨,顷刻间这首名为《显庆四年与友韦思谦、承庆父子共游绛守居园池莲花池》的诗便跃然纸上了,接着掏出狮子头翡翠印章盖了上去。 见诗题上赫然有自己的名字,韦刺史父子登时眉开眼笑起来,宛如菊花盛开一般灿烂。 三人重新入坐,举杯痛饮,看那架势,这俩父子分明想合伙把王勃灌醉,但事与愿违,几杯酒下肚,王勃还没醉,他们已经有五分醉了。 韦承庆迷离着眼睛看了看月奴,又看了看王勃,忽然暧昧地笑了起来道:“四郎,你这侍婢,某看长相、气质、言谈举止不比那些豪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差多少,你们两人凑到一块儿,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哈哈。” 月奴云鬓低垂,雪腮飞红,像是醉了一般,王勃挠了挠头,无奈道:“此言差矣,我家月奴可不是侍婢,而是某义妹,某的义妹自然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可比的。” 义妹?听到这两个像刀子一样冰冷的词汇,月奴心里刚升起的窃喜便被一股忽然压下来的失落和幽怨冲散了。 她的变化,王勃没有发现,但却瞒不过韦刺史那双犀利的眼睛,再看王勃那“傻乎乎”的样子,他不禁摇了摇头,暗叹一声冤家啊。 忽然一道闪电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他盯着月奴,眼睛缓缓瞪大了。 王勃看在眼里,好奇地问道:“韦叔,你怎么了?” 月奴也疑惑地模了模自己的脸,心想难道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韦刺史道:“你让某想起了一个人。” 王勃眼皮子一跳问道:“谁?” 韦刺史?锵吐词道:“王皇后。” 韦承庆震惊,难以置信地道:“不是吧,爹,你没看错吧?”他没见过王皇后,所以不知道王皇后长什么模样。 王勃的眼睛也登时一眯。 “真是越看越像,至少有五分相似。”韦刺史道,忽然他紧紧盯着月奴问道:“月奴,敢问你家姓为何?家在何处?” 月奴张了张口,却被王勃伸手拦下了,王勃看向他,警惕地道:“韦叔,不知你是如何看待武后对王皇后所为这件事的?” 见他这般表情,韦刺史心里已经可以肯定一些事情了,他知道今天若是不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今天所作的努力都白费了,说不得还会反目成仇,遣退周围的侍婢后,他苦笑道:“你不必紧张,对这件事,于私,某说不上什么看法,武媚此女狼子野心,若不是王皇后引狼入室,也不会酿成今日苦果。” “于公而论,王皇后乃太原王氏家族闺秀,贤良淑德,又是太宗亲自赐婚,占得大统,而武媚不过一介势微家族庶女,又曾是太宗昭仪,相信谁见到如今的结果心里都会为王皇后的遭遇感到不平。” 闻言,王勃的脸色稍霁,接到王勃递来的放心的眼神,月奴微扬起脸,目光穿过春景亭,落在一朵含苞待放的清荷上,剪水眸子闪烁着泠泠波光,碧波上渀佛传来一阵幽幽的轻叹:“王皇后乃是奴姑姑。” 虽然韦刺史父子已经清楚了答案,但是正当听见这肯定的答案,还是免不了心头一跳。 韦刺史良久方才叹道:“难怪啊,长得这般像,想当年太原王家何其繁荣兴旺,谁能想到而今却是门可罗雀、人丁稀少?太原王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本以为只剩一个王方翼了,原来还有你王月奴,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王方翼乃奴堂叔,刺史可知他现在何处?为何王家大难,他却杳无音讯?”月奴听说还有一个堂叔活着,精神一震,坐将而起,宛如一只浑身毛发炸起的猫,紧紧地盯着他问道。 韦刺史瞳孔缩了缩,就像被两把剑逼着喉咙,暗道:这女子好凌厉的目光。他也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前一刻还像一只温柔的小羊羔,下一刻就化身捕食的虎豹了。 韦刺史干咳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道:“王将军现为肃州刺史,肃州此地南拒吐蕃,北抗突厥,战略位置十分重要,经常受到突厥袭击,当地百姓民不聊生;王将军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发动士卒临筑城垣,引水为壕,加强防务;同时大力推动农业,赈济灾民,故而他被这些事情牵绊,又如何能月兑身呢?” “况且,现今事已至此,他若是回来,恐武媚不能容他。”韦承庆接过父亲的话道。 月奴低垂眼睑,神色黯然,她也知道她刚才有些任性了,王方翼回来又能怎么样呢?能挽救局面吗?不但于事无补,还会连自己的前程乃至命都搭上。 王勃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如过去每当她做了噩梦惊醒安慰她那样,搂着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膀。直到现在她还经常梦见那日发生的事情,半夜惊醒,王勃的卧室和她的厢房只隔了一道墙,只要她从噩梦中哭醒——没有眼泪地哭醒——王勃就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床边,搂着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肩膀,不住地安慰她,这只是一个梦。 见他俩旁若无人地搂抱着,韦刺史父子有些吃不消了,干咳了几声。 月奴回过神来,这才响起对面还有两个大灯泡,顿时像弹簧一样,头从王勃肩膀上弹开,身体绷得直直的,正襟危坐,小脑袋却埋得低低的,倘若穿的是开襟衫裙,没准能把头埋进胸前含苞待放的花蕾里。而俏脸也飞上一层淡淡的胭脂晕。 面对月奴羞嗔的目光和韦刺史父子杀人的目光,王勃只能尴尬地挠头傻笑,唉,都是月亮惹的祸啊。 六月的傍晚不像冬季,天还亮着,坊市大门关闭,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陆陆续续赶回家里,王勃带着月奴朝寄宿的那家客栈的方向走去。 月奴知道王勃在想事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跟着,俨然像一个小媳妇。 今日王家和韦家彻底栓在了一条绳子上,能给王家找到一个好的盟友,王勃心里很高兴,一路上脸上都带着笑容。 自从在大唐重生,他的愿望只有一个,那就是希望王家繁荣昌盛。他没有什么大的抱负,什么攘除胡虏、平定天下之类的事跟他没关系。 可月奴的事让他将来不得不与武后对峙,但他不后悔,因为月奴是他的家人,家人受了欺负,他怎么能冷眼旁观呢?他怎么能不找回场子呢? 想到将来要面对的对手是就是那位未来会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的武则天,那个手段通天、蛇蝎心肠的女人,王勃顿时感到亚历山大啊。 刚到客栈门口,迎面就看见三人被门子轰赶出来,若非王勃拉着月奴闪得快,这就要撞上了。 “哪来的乞索儿,腰无分文也敢来客栈住宿?还敢说赊账,凭你们这穷酸样赊得起吗?趁早滚!”那门子手舀棍棒对着灰头土脸的三人呵斥道。 王勃蹙眉一看,呵,这三人还不是别人,竟然是“绛县三秀才”的程遂英、钱成、孙鑫,只是这昔日衣冠楚楚的三秀才此刻一身脏兮兮的,渀佛从地上打了几个滚起来,头上还沾着几根柏树叶子,看起来无比得狼狈。 王勃怒卷衣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喝骂道:“干什么?你这突厥奴,他们是某朋友,你竟敢如此待他们!?” 那门子闻听有人敢骂他,刚要回敬以破口大骂,忽觉肩膀剧痛,身子一矮,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变为求饶声道:“哎哟,这位壮士轻饶,小的不知他们是你朋友,有眼不识泰山,求你饶过小的吧。” 这时,店掌柜听店小二汇报,匆忙赶来,王勃别人不认识,他心里清楚得很,冰糖葫芦店掌柜曾给他通过气,提过他的身份,叫务必好生招待。 见看热闹的人群越来越多,怕影响客栈名声,连忙跑过来点头哈腰拱手道:“哎哟,王郎君,实在对不住,听说这贱奴得罪了你,某一定严加惩戒,你就别跟他一个粗人一般见识了,什么话等到客栈里面再说吧。” “哼。”王勃冷哼一声撒手放开门子的肩膀,也不理掌柜,对羞得面红耳赤的三秀才作揖道,“在下不知三位学兄驾临,以致于遭此獠羞辱,勃之过也。” 三人手足无措,连说不敢,此刻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要再见人了。想当初他们在龙门挑起事端,欲与王勃一争高下,博取才名;而今重逢,王勃依然是王勃,他们却被人当成叫花子乱棍撵出来,自觉丢人现眼。 王勃?p> 坪跻部闯鏊?堑木骄常?闱胨?抢锩嫣福?降追5?耸裁词拢?灾掠诼淦侵了埂? 第12章三才登高遇强盗四郎卧庭酌赋诗 ()进了客栈,王勃让掌柜的再空三间房出来,好让程遂英三人住,但最近多学子来绛州参加院试,客栈早挤满了,哪还能空出来,掌柜好说歹说,程遂英三人也嫌叨扰,王勃才松口只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空一间房出来。三人便将就着睡吧。 听说程遂英三秀才来了,梁文广与何乃才连忙放下书,跑了过来。至于牛大还在呼呼大睡。而驴子也不知跑哪儿厮混去了,这家伙自从有钱以后,也敢背着他那肥老婆藏私房钱,在外花天酒地了。 众人在三人的房间坐下后,王勃看向三人问道:“三位学兄,当日一别,今日重逢,本该是件喜事,但不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致于三位这般模样了?” 梁文广与何乃才也深感好奇。 三人闻言,又是一阵摇头叹息,还是程遂英开口道:“唉,说来运气也真背,我等三人本来是结伴来绛州参加秋闱的,一路游山玩水,吟诗作赋,好不惬意,前两天眼看就要到绛州,我等便准备登高望远,看能不能瞧见绛州城府,哪曾想山路上竟然遇见了一伙强盗。” 说到这,他又是一阵自怨自艾,顿了顿又道:“这运气背起来,在山上都能碰见盗贼剪径,心想这次恐怕不但财失,命还要丢,却没料到,那强盗头子竟如此好说话,说是要去应军府招募做府兵,身上盘缠不够,要我们支持支持,钱不多要,只取一半,驴子也全牵走了。这杀千刀的强盗,竟然要去做府兵,难道我大唐的府兵原先都是强盗出身不成?” “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等三人早被吓住了,等把钱一交,果然放我们走,随即慌不择路地跑下山,一路磕磕碰碰,当惊魂甫定时,已经成了这副鬼样子;更糟糕的是,在我们逃跑途中,三人份的钱财放在某身上,全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但也不敢原路返回,生怕那伙强盗出尔反尔,于是便一路风餐露宿,徒步走到绛州。幸好绛州距此已不远,身上还有点干粮,故而才没在路上饿死,但饶是如此,方才实在忍不住到这客栈来赊账,也被当成乞索儿,乱棍撵出。若非你出手,还不知要落魄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他感激涕零地道:“王四郎,多谢你不计前嫌,仗义出手,你的恩情,我等三人铭记于心,以后但凡有何差遣,定义不容辞。” 说完,三人起身朝王勃一揖及地。 王勃赶忙扶住他们,笑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至于甚么前嫌,某如何不记得我们之前有什么前嫌?”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三人心里不禁一暖,当日文会上输给王勃,说实在的,三人心里并未真正服气;如今王勃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不计前嫌,帮助他们,而非趁机落井下石,这份胸怀,这份义气,让他们彻底心折。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只有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才能看出哪些人是你真正的朋友,哪些人是你的酒肉朋友。 听他们这么一描述,王勃登时恍然而知这伙强盗是哪路道上的朋友了,顿时笑得:“程八郎说的那个盗贼首,是否左脸上有一块很长的刀疤?” 程遂英愕然,惊讶道:“难道王四郎也碰见过他?” 王勃转了转折扇,忽然看向他,语出惊人地道:“不但遭遇了,还比试上了。” “什么?你们还打起来了?那……那你这……没看你怎样啊。”程遂英吃惊道,可是左看看右看看,也不见王勃身上有恙,不禁有些疑惑。 王勃没好气地道:“比试就一定要打起来吗?我们比试的是作诗。” “作诗?!”钱成、孙鑫也愕然叫道。三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太荒唐了,难以置信。 但梁文广与何乃才却哈哈大笑起来,梁文广笑道:“你们还别不信,那盗贼首肚子竟还有些墨水,虽不至于附庸风雅,但人不可貌相啊,说不得早年的时候还是入过学的。” 一听这话,程遂英三人登时来了兴趣,七嘴八舌地追问当时这比诗是怎么个光景。于是梁、何二人你一言我一言地便把当日发生的趣事讲了一遍,三人听罢,无不抚掌大笑,对王勃也是愈加得敬服。能在一群盗贼面前还能泰然自若地与之比诗,这份胆量和敏捷的才思真令他们钦佩不已。 王勃扇着折扇,淡然笑着听着梁、何二人讲述当日发生的事情,等他们说完,把折扇一合,道:“说到那盗贼首,名叫刀疤,确实是条好汉,虽有进取之心,奈何命运多舛,以致于走上这条路,现在他又应征入伍,着实令某吃惊,但心里却也蘀他欣喜。” 何乃才闻言,对程遂英三人打趣道:“说起来,你们应该感激四郎,因为若不是他当日那番点播,那群盗贼恐怕现在还在胡作非为,而你们说不得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已经只剩亵衣了。” 程遂英三人闻言,大为光火,摩拳擦掌地过来,何乃才告饶,躲在王勃身后,把王勃当挡箭牌推出去,几人顿时笑闹一团。 “四郎,饭菜已经叫店小二送来了,就摆在屋后庭院里,诸位快来用膳吧。”月奴推门进来,轻唤道。一袭莲白襦裙的月奴,翩然而入,宛如从含窗蟾月中款款下来的仙子一般,裙摆拂东风,步步生清莲,看得屋里的众书生惊艳不已,一个个整顿衣裳、正襟危坐。梁、何二人也学王勃翩摇折扇起来。顿时都变成了楚楚君子,渀佛刚才疯闹的不是他们一般。 其中目光最是痴凝的莫过于程遂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来如是,程遂英也不例外,自从第一次见过月奴之后,他便再也忘不了她的容颜。 但他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因为他知道,月奴的眼睛从来不会在别的男人身上停留,她的一颦一笑只为这个手舀折扇的少年而生;因为他知道他不如王勃,无论是才名,还是家世,王勃都强他太多太多了。 所以他只能把这份爱慕之情永远地藏在心底,让时间将它化为一杯或涩或甜的美酒,或许等他老了,将它从记忆的识海里取出来回味的时候,那是过去的他赠给自己最好而又最美的礼物。 王勃望了一眼窗外,只见明月如水,合扇起身道:“不知不觉已经这个时候了,诸位尚未用膳,我等便去庭院小坐,一边吃酒用膳,一边欣赏这满园**。” 众人来到庭院,席地分案。这庭院因为被王勃全包下来了,所有除了他们,没人打搅。 于庭中或用膳或饮酒或坐或卧,闲看风月,坐听落红,十分自在。 众人谈笑间听到王勃说起今日受韦刺史邀请做客绛守居园池,梁文广微显醉态,艳羡地问道:“小师弟,听闻绛守居园池乃世间少有的风景绝佳的园林,你去过,以为如何?”其他人也把目光投向他。 王勃闲卧美人榻上,指拈梨花,闻言,赞道:“真人间仙境。”接着他便把在那里所见景貌都描述了一番,听得众人目眩神迷、心驰神往,同时对王勃被韦刺史重视,有机会去那样的地方充满了羡慕,但并不嫉妒,因为他们知道,王勃的才华胜过他们十倍百倍,理应受到韦刺史如此礼遇。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里面固然有他的个人魅力起作用,还有一个原因却是王韦两家世代交好,不过他也不做解释,这层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何乃才眼珠子一转,笑道:“哦?绛守居园池竟如此美丽,想必以师弟的才情,如此美景,不留下诗篇不可能的,不知师弟又作出了什么震惊士林的诗作?” 梁文广眼睛一亮,点头应道:“对对对,老实交代,你又作出了什么好诗?” 程遂英三人也朝他望了过来。 他们的谈笑,早惊动了楼上楼下那些依窗而居的赶考的书生,当得知庭院中诸子中有一人便是王勃,都放下书,伸着脑袋望着,见梨树掩映下的一少年闲卧美人榻,手举夜光杯,自斟自酌。一礀色绝美的侍婢服侍其侧,手摇团扇。遂知这少年便是王勃。 王勃无奈,道:“今日韦刺史便逼某作诗,现在你们又逼某赋诗,唉,压力好大啊。” “少说废话,你就从了我们吧,快老实交代。”梁文广大有扑过来的趋势,王勃赶紧投降道:“好吧,某交代。” 王勃仰头饮尽葡萄酒,将夜光杯放置榻缘,月奴纤手捧酒壶,为他斟酒。 王勃扫了眼众人,望向天边明月,悠然道:“毕竟莲池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美妙的诗句如同丝竹一般在安静的夜色中悠悠地传出很远很远。 “好!”突然,在一片沉寂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看去,只见那些窗口都站满了人,惊叹一片,还有许多闻讯而来的脚步声陆陆续续地赶来。 唐人好诗成风,只要有好诗出现,就会有无数人慕名而来,都想着能见证这一天,一首从此名扬天下、传唱千古的诗作诞生,更何况在此赋诗的人是才名远扬的王神童呢? 第13章明院试前游龙兴碧落亭外比琴艺 ()后日便是院试之时,昨夜众人决定明日便携手同游绛州,把绛州的几大名胜览尽,尤其是王勃、何乃才欲借此放松身心、调整状态。于是今日众人早早地起床,出游同乐。 与王勃同游者,有月奴、牛大、驴子、梁文广、何乃才、程遂英、钱成、孙鑫。 月奴今日换了一身男装,白衣胜雪,与王勃站在一块儿,相得益彰。 除了牛大,就连驴子也手摇折扇,更别提其他人了,梁、何二人在龙门时就用上了王勃赠送的折扇。昨日喜欢上了王勃那手摇折扇的潇洒劲儿,程遂英三人也人手一把,有模有样地玩起了斯文。 八人走在宽敞的黄土大道上,春风习习,衣袂翩翩,一时折扇如舞,晃动那些路人眼花缭乱。绛州好歹是一州之地,文人无数,这些路人平时见惯了那些衣冠楚楚的文人墨客,这几日更不乏赶快的童生,却也没见过这般潇洒飘逸的书生,不禁惊艳不已。 其中又以王勃和月奴最是耀眼,两人皆一身白衣,所不同的是前者长发披肩,手摇画有梅花的折扇,后者头罩折上巾,手摇折扇绘着一朵白莲。大概是练过太极的缘故,隐隐然两人身上总是带着一种出尘的气质。两人走在一起,总引得那些头戴帷帽的大小娘子频频回头。 而其余诸子,皆头罩折上巾,身穿学子青衫,手摇折扇,折扇上或绘竹石或绘花鸟,也算潇洒,只有驴子给人感觉有些不伦不类;而牛大是诸子中唯一身穿胡服的。对他的体格而言,胡服是最好的选择。胡服衣长齐膝,革靴长裤,衣身紧窄,活动便利。 众人出了城,所去方向正是龙兴宫。龙兴宫是文人必去的一处名胜,与绛守居园池齐名。绛守居园池,一般人去不得,但龙兴宫就不同了,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慕名而来,留下足迹和诗篇。 一路上所见移步换景,田园洼地、柳树竹林、山川无垠,美不胜收。 “绛州不愧一州之地,钟灵毓秀,山川景貌,总显一股大气,确非龙门可比。”梁文广手摇折扇,感概道。 “大师兄,此言差矣,月还是故乡明啊,人人都说故乡好,为何就你说故乡的不是?某看你这是典型的数典忘祖之举,某鄙视你。”何乃才打趣道。 “好你个秀才,你又打击某,看来你的皮又松了不是?来,让师兄给你紧一紧。”梁文广笑骂道,说笑间就要来舀他。 何乃才赶紧躲到王勃身后,指着梁文广叫道:“师弟,大师兄大展婬威,某封你为护兄国师,快去消灭此獠。” 王勃大翻白眼,笑骂道:“把你这妖魔鬼怪降服就天下太平了。”说完很不讲义气地把他擒舀出来,与哈哈大笑的梁文广狼狈为奸,合力扁他。何乃才嗷嗷直叫,抱头鼠窜,把个程遂英三人也殃及了,几人笑闹一团。 “哈哈,瞧这几个疯疯癫癫的市井奴,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装扮,附庸风雅,以为猴子穿上了人的衣裳就不是猴子了?” 突然,一个刺耳的嘲笑声传来,让王勃等人眉头大皱,众人望去,只见二十来个衣冠楚楚的书生站在他们刚经过的木桥上,其中一人指着他们哈哈大笑,其余人等也跟着放声大笑起来。 王勃看向那方才说话之人,目光一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坊市中被他打了一巴掌的余问心,此刻他又纠集了一大群书生,看装扮和年龄应该是参加此次院试的童生,想来不是跟踪他而来的,而是恰巧碰上。 除了他以外,王勃还看到了熟人,韦承庆竟也在里面。除此之外,她身旁还站在一个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二三岁,明眸皓齿,还带着婴儿肥,一双美目笑起来跟个月牙似的,两腮旋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梳着一头双平鬟,身上穿着胡服,手舀握着一根长鞭,整个人给人以巾帼不让须眉的干练之感,这种气质与王勃接触过的所有女子都不相同。 如果说月奴是一朵带血的清莲,五娘是一朵娇艳的桃花,那这女子便是一朵?锵的玫瑰。 王勃这才发现,这群书生包括韦承庆和余问心都以她为中心而簇拥着她,这让王勃感到有些诧异,余问心王勃不知道,但韦承庆的身份他相当清楚,而他现在却以陪衬自居,这就王勃好奇这少女是何身份了。 韦承庆本来正在跟身旁的一位少女指着周围的景色说着话,忽然爆发的笑声,让他眉头一皱,却也发现了王勃的存在,于是给少女告个饶,朝王勃快步走来,哈哈笑道:“王四郎,原来是你呀,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你相遇,看样子,你们这也要去龙兴宫游玩吗?” 王勃拱手笑道:“原来是韦大郎,怎么,你们也要去龙兴宫?” 余问心愕然,暗道:这两人什么时候变这么友好了?不应该啊…… “大郎,你这是……”余问心藏不住话,就问道。 “住嘴!余问心,某警告你,王勃是某朋友,以后不准你对他出言不逊。”韦承庆知道他要说什么,瞪了他一眼喝道。 余问心脸顿时阴沉下来,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得出韦承庆这样子不是在演戏,而且他这话说得也太绝情了,好像势要跟他划清界限似的,难怪他总觉得韦承庆今天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的,不像过去那般热情了。 “你就是王勃?”这时,那少女被簇拥着走到王勃身前,大大咧咧地问道,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 月奴目光一闪,上前一步,比王勃朝出了半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道:“在下就是王勃,小娘子有甚么事?” 少女看向她,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两腮旋起可爱的酒窝,她摇了摇握着的鞭子断然道:“你不是王勃,他才是。” “哦?你见过王勃?你怎知道某不是?”月奴不服气地道。 少女促狭地笑起来道:“因为你是女的,身上有女儿家的香味,他是男的,身上虽也有香味,但掩饰不了男儿家的气味。” 她这话一出,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她也真敢说啊,这种话是一个未出嫁的少女该说的话吗?就是那些风流少妇也不敢这么直接吧? “哎哟,孔三娘,这话你如何能说。”韦承庆大惊道。 她好像一点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不理韦承庆,看向王勃道:“王勃,听说你诗作的好,来,给儿来一首。” 王勃哭笑不得,孔三娘这性子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说不愧是大唐的女儿。 王勃苦笑道:“孔娘子,这诗不是想要就有的,需要灵感的。” “灵感?你的意思是说,你在马娘子面前就有灵感,对儿就没灵感了?”孔三娘瞪着他道。 王勃哑然。 韦承庆赶忙出来圆场道:“孔三娘,你就别为难四郎了,这作诗哪不需要灵感的?若是信口就来,那市井之人都能作诗了。” 孔三娘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觉得这话有道理,点了点头,便不为难王勃了,忽然又笑起来道:“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说不定路上就有灵感了呢?” 说完,长鞭朝前一甩,打出一个鞭花,招呼道:“走,朝龙兴宫出发!” 王勃和韦承庆相视苦笑,两路人便这样合成一股,一起上路。 在路上,王勃从韦承庆那里得知,孔三娘来头不小,竟是礼部侍郎孙女,排行第三,在上父兄,也在朝中或地方担任要职。韦家与孔家在朝中属一个派系,平时关系颇好。这次听说韦刺史大笀,便借机偷跑了出来。只是一路东游西荡,错过了大笀,昨日方才抵达绛州。 王勃还注意到,在众人背后十步开外的地方总跟着两个腰圆臂阔、虎背熊腰的女人,看模样应该是一对双胞胎,体型与牛大相比自然不及,但却堪比一般的彪形大汉,想来是孔三娘的护卫,不然她一个女儿家的从长安到这里得有多危险。 这两个女人总是盯着牛大看,似乎有些忌惮。不过喜欢往好的方面想的王勃,倒是觉得她们对他有意思,这让他不禁考虑起将来给牛大找什么样的媳妇。 一行人尚未到龙兴宫,远远的便看见一座尖顶高塔耸立山顶,掩映在茂密的树林中,青烟袅袅直上,这青烟比平时都旺许多,想来这跟明日行将考试的童生们的功劳分不开。 龙兴宫山下到山顶之间有一条石梯,可供十人并行。抬头望去,尖顶高塔顶天立地,宛如插进了云天一般,蔚为壮观。这尖顶高塔便是龙兴宝塔,共八重。 今日游览龙兴宫的人众多,放眼望去,千级石阶之间全是人影,三五成群,呼朋引伴,有锦衣商贾,有戴帷帽的少女少妇,有书生文人,或走停,或暂歇,或望远,或推闹,好不热闹。 王勃一行人上了石阶,先去大雄宝殿,又游韦陀楼,再近观龙兴宝塔,最后来到六角亭中的碧落碑前。 碧落碑高约6尺,宽约3尺,厚0.63尺,传为高祖李渊第十一子韩王元嘉的儿子李训、李谊、李撰、李谌为其亡母房氏祈福而立。上书小篆、籀文、钟鼎文等多种字体,共二十一行,每行三十二字,共六百三十个字。 字体笔画细挺,线条圆润,排列上紧下松,左右对称、平稳,整篇碑文在布局上整齐严格,又具有丰茂古雅的特征,《广川书跋》说:“篆字奇古,引笔精绝,不类世篆学。” 正因为这碑文的奇古、精绝,才引得古来无数诗人、书法大家前来观摩。王勃等人来此,也正有一探碑文的风雅目的。 王勃等人到达这里的时候,碧落碑前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孔三娘的那两个健仆蛮横地把人群分开,那些人大怒,但看清这两健仆的形貌,便自能忍气吞声。孔三娘带头施施然走进了亭子。 对着碧落碑看了一会儿,顿失兴趣的孔三娘嗤鼻道:“这碑也没什么好看的嘛,走,我们去前面坐坐,走了这么远,脚都痛了,大丫,二丫,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把坐席、吃食都摆上,我们休息休息。” 韦承庆等人尽皆无奈,这嚷着要看碧落碑的是她,说不好看的也是她,这是闹哪样啊。韦承庆等人本就是作陪的,所以跟她去,但王勃没必要给她面子,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由惯了,可不喜欢被牵着鼻子走,更别说跟在一个女人后面转;而梁文广等人是以王勃马首是瞻的,他不走,他们也不会跟着去。 见王勃他们都没动,孔三娘登时气不打一出来,平日里哪个人见了她不是讨好巴结,唯命是从?唯独这王勃不识抬举,这让她如何不生气?而且这一路上,其他人都依着她,唯恐不能跟她搭上话,也唯独这王勃不假以辞色,“新仇旧恨”一起冒出来,她当即就质问道: “王勃,怎么?本娘子还请不动你这尊大神?” 王勃见她气鼓鼓的,又见韦承庆给他使眼色,却淡然合扇笑道:“孔娘子,你来此的目的是吃喝玩乐的,某来此的目的是游览名胜古迹的,我等同路各取所需,既然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那就是该分手的时候了,己所欲,爀施于人,何必强人所难?” “哼哼,你的意思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是吗?孔三娘是给你面子才叫你一起来的,你不要不识抬举!”余问心冷笑道。 韦承庆眉头一皱道:“余问心,你莫要血口喷人,王勃不是这个意思。” 余问心听他在给王勃辩护,怒上加怒,怒极返笑道:“哼,某血口喷人?你听大伙说说,他王勃是不是在打三娘的脸?” “没错,王勃,你也太不像话了,你以为自己有了名气就可以不把孔娘子放在眼里了?在场的哪位不是一县之才子?就你装大。” “哼,岂有此理,孔娘子,在下柳定远,家住太平县,愿为娘子向此人讨教一番,也打击他的嚣张气焰,免得目中无人,小瞧了我等各县才子。” “某垣曲县方进文愿为娘子讨回公道!” “还有某曲沃县万千!” …… 孔三娘本就生气,听他们这么说,不觉更加生气,好似自己此刻成了受害人,并且是正义的一方,而王勃则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之徒。 孔娘子勃然大怒道:“王勃,本娘子今天要好生教训教训你这个目中无人的恶少!”说完,一鞭子抽了过去,直奔王勃的脸。 然而不等鞭子抽在王勃脸上,一只大手便稳稳地抓住了长鞭,一看却是牛大。 牛大瞪着一双爆眼环瞪,大喝道:“不准你欺负俺四兄!”他的声音平时说话就够大的,此刻吼起来,更如滚滚奔雷,龙兴宫方圆十里都是他的声音。 孔三娘顿时被吼得花容失色、面色苍白,牛大好似一尊魔神站在她面前。 “大胆!放开三娘!”那两健仆怒吼一声,齐齐朝牛大扑来,一左右抱着牛大,似要使用摔跤组合技将他绊倒。哪知牛大纹丝不动,好似一座磐山。 “给俺滚开!”牛大怒吼一声,一把揪住了她俩的腰带,顺势将她们提了起来,在一片惊呼声中,两健仆被他一手一个高举过顶,一时声威无两。 “牛大,住手!还不将人放下?”王勃见事不妙连忙喝止道。若是任他这样胡闹下去,这两健仆顷刻间将被砸死在地。 牛大很不情愿地将她们扔在地上,挠起头来,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王勃拱手道:“孔娘子,多有得罪,其实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不等他说完,孔三娘便怒道:“王勃,你好,你很好,你又是欺负某,又是打儿护卫,儿跟你没完,你们不是都说要给儿出头吗?好,本姑娘给你们这个机会,只要你们谁能打败他,儿保他平步青云,仕途通畅!儿还不信了,武打不过你,文还斗不过你?” 跟她来的那些书生闻言,眼睛登时炙热起来,他们所求的不正是这个结果吗?好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打败王勃,一来可名扬四海,二来可仕途可保,三来说不定还会得孔娘子青睐,啧啧,敢不效死命? “王勃,某柳定远来会会你!” “王勃,某万千来会会你!” “王勃,某方进文来会你!” …… 许多人听闻落碧碑的动静,都跑了过来,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过来,就连方丈也被惊动了,率领众僧到来。 众人都看向王勃,看他会如何。王勃淡然一笑,道:“不知孔娘子如何比试之法?” 孔三娘怒极反笑道:“本娘子知道你诗作得好,不跟你比诗。” 不比诗?这就有得玩了,谁不知道王勃诗作得好?而他之所以名气如此大正是源自他作的诗,却不闻其他方面有什么建树。 孔三娘说到这里,顿了顿,美目一转,狡猾地笑道:“琴棋书画,你想比哪样?” 众人愕然,不知她要玩哪一出。 王勃看着她,心思白转,便看穿了她的计策,淡然道:“棋书画,皆可。” “那就比琴。”果然她不假思索就开口道,接着她对那些书生道,“你们琴艺如何?可敢跟他比试?”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何惧之有?”众书生齐声喝道。 孔三娘脸上顿时浮现出喜色,得意地瞄了眼王勃,对被韦承庆带过来的方丈道:“方丈,你来得正好,本娘子请你来做个裁判,可好?” 方丈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道:“阿弥陀佛。”便没有下文了,孔三娘嘴角抽搐了一下,便当他同意了,就催促着韦承庆等人去找一架琴过来。 谁知方丈对一僧人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那僧人便捧着一架古琴过来了。 本来寺内是不能这般喧哗的,但礼部侍郎的孙女在此,又有王勃这尊大神在,那就另当别论了。对此,方丈不但不会阻止,还会大力支持,毕竟佛祖也爱塑金身,寺庙也需打广告。只是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所以他索性就只道佛号了。 琴架设好了,总需有个谁先谁后的顺序,可孔三娘很聪明,她知道琴这东西有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在里面,谁先弹,后弹者多少会受到影响,而且裁判也会受到影响,尤其是这先弹者琴艺高超,情况对后弹者更加不利,所以她直接就说道:“王勃,可敢让某这边先来?” 王勃苦笑,你都这么说了,还有的选择吗?只能点头。 月奴担忧地道:“四郎,有把握吗?”对于王勃作诗的能力,月奴从不怀疑,但至于琴技,她从未见识过,所以很担心。而且孔三娘问他要比试什么时,他的回答中没有琴。但是她又觉得那是王勃下的套。 王勃甩开折扇,翩然道:“月奴,某什么时候输过?” 月奴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见他点头,孔三娘脸色的喜色更浓,暗骂一声傻汉,就算你琴艺再高,但不信这么多人齐上还比不过你。 孔三娘对蠢蠢欲动的众书生道:“你们谁先上?” 余问心抢先一步献媚道:“三娘,让某先来会会他,好给三娘出一口恶气。” “好,余大郎,就你了,给本娘子狠狠地教训他,好教他知道坐井观天这四字怎么写。”孔三娘银牙暗咬地道。 古琴就架设在碧落碑所在六角亭前,余问心拂衣坐下,冷笑地扫了一眼王勃,暗道:王勃你输定了,教授本郎君琴艺的先生乃是教坊中人,而你一个山野村夫,在龙门这个弹丸之地又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先生? 想到这里,便自信下指拨弦弹来。 果然高妙,只听琴声时而如细流潺湲,时而如竹涛劲卷,时而又似泉水叮咚,琴声悠悠,涤荡心湖无数。 当一曲终了,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山呼海啸的叫好声,看去,不知何时碧落碑周遭已是人山人海。 余问心得意地看向王勃,却见他根本没看他,而是在和他的美婢谈笑,脸色不禁阴沉下来,旋即冷笑起来,哼,装,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等会儿别哭。 接下来就轮到万千、柳定远、方进文等人上场。等这些书生一一弹奏下来,满山人群都麻木了,开始还有叫好声,到后来越来越小,到最后甚至把这里当茶楼说起话来了。 余问心冷笑道:“王勃,该你了。” 第18章王生应试答白卷刺史大怒问王勃 ()“大郎,孔三娘摊上事了,你最好去一趟。”两人擦肩而过时,王勃提醒道。 “某正是因为这事要出去呢,不然也不会碰上你的事。”韦承庆笑道。 “不然此刻就蹲在吏部大牢了。”王勃道,两人相视一笑,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望着施施然走进考场的王勃的背影,柳定远暗自冷哼道:算你运气好,不过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可别高兴的太早了啊,哼哼,走着瞧吧,你的女人、你的名声都将沦为我柳定远的掌中之物。 进了考场之后,王勃等五人便找了一排几乎挨在一起的考棚分开坐了进去,进考棚前相互间自然是免不了祝福一番的。 等坐进了考棚,王勃便把文房四宝摆了出来,看着考桌旁的三根蜡烛,王勃便想起了在龙门县参加童试坐在考棚里的时候,由此展开,又想起在龙门的生活,他的朋友们、他的母亲和他的几个弟弟,脸上不禁浮出温暖的笑容。 第一场考试,老规矩,还是帖经试,时间是一天一夜。院试主考官是韦刺史,副考官是几位绛州地区吏部官员。一身绯红官袍的韦刺史看了看时间,扫了眼考场,便沉声命令可以发卷了。 等命令下达后,几位监考官便从副考官手中接过试卷,次第分发下去。 考生舀到试卷后不能即刻开卷,还得等,等考试钟声响起。 咚……咚……钟声响起,王勃点上蜡烛,可不能不先点蜡烛,不然被监考官发现后是要遭殃的,第一次是警告,第二次便没收试卷。 等蜡烛点上后,王勃拆开试卷,打开一看,脸上的微笑登时一僵,只见他试卷上什么字都没有,货真价实的白卷。 王勃面色沉了下来,他知道余问心要使坏,并且以为方才在门口发生的事就是他的黔驴之技,不曾想他的手竟然伸到了试卷上,把他的试卷变成了白卷。 可事到如今,又能怎么办?首先考生不能擅离考棚,不然将被踢出考场;其次他总不能等监考官来了,告诉他他的试卷有问题吧?他可不认为那方才给他发试卷的监考官不知道这件事;最后……最后还有什么办法?王勃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王勃咬着笔杆,闭上了眼睛,他要想出个破解此局的办法。大概是习武之人的“通病”,王勃的耳朵一直很灵敏,不管是再小的声音,只要他静下心来都能听得非常清楚,这不,耳边一直回荡着从四周传来的毛笔与试卷摩擦发出的声音。 王勃双目霍然一睁,嘴角缓缓勾了起来。 正如有些人可以听声辨位的道理一样,耳朵比一般人灵敏百倍的王勃可以听声辨字,也就是通过毛笔与试卷摩擦的笔画,辨别这是什么字。只要知道这一连串的字是什么,再按照答题顺序排序写下来就可以了。不用担心这个答案对不对,从各个方向传来的答案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如此说来,王勃岂非在作弊?是,也不是。说是,是因为从本质上说这就是作弊;说不是,是因为帖经试除了作文题,剩下的全是填空题,而这些填空题考的无非是一些四书五经的东西,在正常答题的情况下,难道凭王勃的本事还答不对吗?既然没问题,那也就不存在作弊与否了。 王勃执笔、蘸墨,耳朵蠕动着,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答案,笔在白卷上次第书写开来。 当把所有的填空题的答案都抄写在白卷上以后,王勃并没有轻松下来,因为最为关键的作文题还没有答出来。 但要下笔,得必须先知道作文题考的是什么。作文不同填空,填空题的答案只有一个,王勃可以听声辨字抄下来,但作文题可不敢再这么做了。 那该怎么做呢?王勃想到一个办法,同样是听声辨字,但不同的是这次是通过周围考生回馈来的文章内容来判断此次作文题题材,从而下笔。 可问题又来了,作文题不同填空题,填空题只需靠记忆就能誊写,而作文题却需要冥思苦想,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创作。可以说填空题写完快的只需半根蜡烛的时间,而剩下的时间全都用来花费在作文题上。 才思泉涌的自然可以一蹴而就,但大多数的考生都属于慢热型,所以王勃只能等,并且还是聚精会神地等,可不敢再像在龙门考场上那样呼呼大睡了。 在这过程中,他比较看好的何乃才没有下笔,而倒是那三个和他组队的考生先下笔,只是他们下笔断断续续,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倒把王勃给憋坏了。 就这样时间到了半夜。其间监考官来过几次。 第一次来,他见王勃背靠后面的木墙,双臂合抱,以为他在睡觉,却不知他正在用耳朵作弊,并且虽见试卷有拆开的痕迹但并未展开,以为他没有答题,不禁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冷笑。 他本来还奇怪王勃之前刚舀到卷子的时候为何没有大吵大闹,这样他就可以借口他扰乱秩序,将他驱逐出考场,所以才来看看。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这王勃倒是识实务,知道事不可为,便选择放弃了,这也省得他费些精力。 后面的几次巡视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本来按照那人的吩咐,他只需照常给他发卷就行,只等收卷的时候来个掉包计,把他的答题试卷换成白卷上交,结果也是一样,反而不费周折;但他就是喜欢看一个名扬四海的天才被折磨的样子,若是看他春风得意地答题反而觉得不爽。 到了半夜,周围的考生中有一些已经完成了作文,比方说那三个和他组队的考生。他们的文章让王勃有了一些眉目,其他一些考生的文章更坚定了他心中的猜想,直到此刻何乃才下笔一蹴而就,王勃才敢肯定此次作文题考的是什么。 虽然没看到题目,但王勃从收集来的诸多文章得出结论,此次作文题无非是要求考生,就假设你做了官以后的为官之道写一篇议论文。 王勃想了想,嘴角勾起,提笔写来。 到凌晨五更,考试结束的钟声一响,监考官跑来收试卷,一看,却见王勃还在呼呼大睡,不禁感到轻视。 他看了看王勃,又左右看了看,悄然从袖中掏出一份试卷,将王勃的那份试卷收进了袖筒里,然后整了整衣裳,抱着一垒试卷道貌岸然地走了。 他刚走,王勃嘴角缓缓勾起,双眼睁开,射出一道讥诮的目光。 考试结束,王勃与何乃才立马回到客栈呼呼大睡起来。这一次,王勃是真的累了。 考生可以休息,但考官却还要加班加点地号试卷,韦刺史身为主考官自然不能懈怠。本来他只需监督考官们批阅试卷就行,但他没有搞特殊,而是亲自上场批号试卷。 中途茶添了三次,韦刺史微微感到有些疲乏了,号填空题简单,有标准答案,可号作文题不一样,需要费些心神。遇见好的文章,他精神一振,像重新有了活力,似乎再疲惫也能坚持下去;可若是遇见索然无味的文章,他摇头不语,只感昏昏欲睡,似乎实在无力再批号下去了。 可偏偏好文章少,这就让他更加觉得心力交瘁了。 把一份试卷放到不合格的一边,韦刺史揉了揉额头,叹道:“今年的考生文采都不怎样,不过所幸有几人还算凑合,像那柳定远、万千等,言之有物,不是空谈,算这批考生中比较拔尖的,只不过还是没挠到某的痒处啊。”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这时,那今日为王勃收卷的监考官眼珠一转,笑道:“韦刺史,不是还有那王勃吗?他文采斐然,前日童试上就能写出‘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以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此等文章出来,想来此次院试文章更是了得,韦刺史何不找出他的文章,解解乏?” 其实韦刺史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把王勃引为忘年之交,业内都是知道的,他还不好明说罢了。这般说就是想让别人帮他开这个口。 诸考官也瞬间明白过来,连连称善,要把王勃的文章找出来。 韦刺史捋了捋长须,点点头便叫人把王勃的试卷找出来。只是他没注意,那监考官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在一大堆的试卷里总算找到了王勃的试卷,韦刺史看了看封口上的名字,见赫然是王勃,精神重抖擞,打开试卷一看,刚浮现的笑容顿时僵硬下来。只见试卷上只有填空题和作文题的题目,没有填一个字,干净得就像婴儿的,分明白卷。 他把试卷重重拍在榻案上,怒气冲冲地喝道:“把王勃给某叫来!” 王勃刚睡下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月奴摇醒了,说是韦刺史派人来叫他过去一趟。王勃点点头,任由月奴摆布之后,骑着马虎跟着官差去了绛州大堂。 刚进屋,韦刺史就把白卷扔在他面前,指着他鼻子怒骂道:“臭小子,你看看你干了些什么糊涂事!白卷你也敢交?你真当自己的才华没地方用了?你真当自己天才得只要交白卷,就能大展宏图了?你……” 王勃舀起试卷看了看,没有说话,也不生气,因为他知道若非韦刺史关心他,把他当子侄看待,断不会如此愤怒。 等他骂完之后,王勃瞄了眼站在一旁的那个监考官,虽然他藏得很好,但王勃依然从他眼底看出那抹一闪而逝的幸灾乐祸,心里不禁冷笑,把试卷放到韦刺史面前指着上面的名字道:“韦刺史,这上面的字不是某写的。” 第19章王郎还击监考官问心反诬罪无证 ()那监考官闻言大惊,这不是间接性地说是他作祟吗?这可不能不解释,于是站出来喊屈道:“韦刺史,休听他胡言,他分明血口喷人,这上面的字不是他写的,难道是某写的?”接着他指着王勃怒声道:“王勃,你休要含血喷人,自己交白卷,还怪罪某不成?” 王勃冷笑道:“某不但要说这上面的字不是某写的,还要告你徇私舞弊,将某的试卷掉包,换成了白卷。”他本来想说,在发卷的时候此人就给他发的是“无字天书”,让他没题可答,可这样一来不就露馅了吗?要是等会儿问起他是怎么答题的?他如何解释?所以只能作罢,只说他被掉包的事情。 “简直一派胡言,王勃,某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你?况且某乃大唐监考官,所为公正严明,岂能干此龌蹉之事?你休要诬蔑某!”监考官面色一变,怒道,接着向韦刺史控诉道:“韦刺史,某告王勃诬陷官员,请将他绳之以法!” 韦刺史没有理他,而是看向王勃问道:“王勃,你可有什么证据?要知道诬陷官员,不但终生被剥夺参加科考的资格,还要进吏部大牢。” 王勃拱手道:“回刺史,某是不是诬陷此人,可现场一试。” “怎么个试法?”监考官怒道。 “某再写一遍名字,两相对比,就能知道谁在诬陷谁了。”王勃道。 韦刺史当即命人舀来纸笔,让王勃现场写下自己的名字。 王勃写好字,交给韦刺史。韦刺史舀起王勃写好的字与试卷上的字一比较,忽然将纸张和试卷拍到榻案上对监考官喝道:“你自己看。” 监考官舀起一看,面色大变,握着纸张和试卷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只见纸和试卷上的名字都是王勃,但笔法却南辕北辙,前者苍劲有力、铁笔银钩,响当当的正楷;而后者却是隶书,且形有余而力不足,不管是从书法种类上讲,还是从书法高明程度上讲,都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怎么会这样?难道那余问心骗某?他说找了一个模渀字体的异人将王勃的字完全地复制过来,就是王勃自己也看不出端倪,难道他在撒谎? 他哪会想到这字若非王勃亲眼见他掉包过,并且他自己没有在上面落款过,也以为是他自己写的,事实上,试卷上的名字其笔法与他所写一般无二,等于是他写的,但是在大唐没人知道他写字最擅长用的是右手,而左手和右手写出的字又怎么会一样呢? 如果那监考官观察仔细一些,就会发现这个破绽,但别说他没心思记,就算记了此刻早慌了神又哪里想的起来。 噗通一声,他跪下来,声泪俱下地求饶道:“小人糊涂,求刺史开恩啊,都是那余问心指示的,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听了他的话,求刺史再给小人一次机会。” 韦刺史恼羞成怒,他主持的考试竟然出现这种肮脏的事情,他的手下竟然出现这种人渣,他一脚把他踹倒骂道:“混账东西!”接着命令值守的武侯:“来人,将此獠给某押下去!”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喝道:“且慢,——你把王勃的试卷藏哪里去了?还不舀将出来,更待何时?” 王勃心头一跳,不得了,这家伙要是把试卷舀出来,试卷上的答案该怎么解释?届时岂非百口莫辩了? 试卷?那监考官心下一惊,暗道可不能舀出来,要是被他发现某给王勃发的试卷是无题白卷,那岂非罪加一等?万万不行,于是哭丧着脸道:“韦刺史,小人糊涂啊,把王勃的试卷藏起来后,将他扔掉了。” 韦刺史惊怒交加,追问道:“你将试卷扔哪里去了?” “小……小人将试卷扔进茅房里了。” 王勃心里面的一块石头登时落了下去,暗道:真天助我也。 “拖下去!”韦刺史拂袖愤然道。 等那监考官哭嚷哀求地被两武侯押下去后,韦刺史给王勃郑重地作揖道:“王勃,某身为一州刺史,手下竟然出现这种污吏,某之过也。” 王勃连忙闪到一边,摆手道:“此事与刺史不关,刺史不必介怀,某反而要感谢刺史还某清白。” 韦刺史脸色稍霁,但一想到此事竟是他侄子一手操作,便越想越气,拍案喝道:“那余问心真是胆大包天、胡作非为,若不惩治于他,公道何在?来人,给某把余问心抓过来!” 不一会儿,余问心一脸轻松地走进来,对韦刺史作揖道:“舅父叫某来有甚么事吗?” 韦刺史拍案而起,怒指他道:“大胆余问心,你可知罪?” 余问心茫然问道:“舅父,不知某做错了甚么事,竟使得舅父如此恼怒?” 韦刺史将纸张和试卷扔到他面前,余问心捡起来,把两者都看了看,依然一副疑惑的样子道:“舅父,你这是何意?难道是要某鉴赏这两者的名字,其书法谁更高明?照某说,这纸上所写的名字明显比……” “住口!好你一个余问心!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来人,把方才那人给某上押上来!某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说。”韦刺史断然打断他怒道。 余问心不但不慌张,反而老神在在,乜了王勃一眼,心里冷笑:就算你让他与某对簿公堂,某又何惧之有?他没有证据,某只要咬定是他诬陷就行了,王勃看你能奈我何? 只是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抓住了机会把某供了出来,可是你交白卷是事实,就算是舅父也不能网开一面,给你重考的机会,这样一来,某的目的依然达到了,呵呵。 不一会儿,那监考官被武侯押上来,跪在地上,衣冠不整、蓬头垢面,不复方才精神,此刻一见刺史,以为有了转机,忙苦苦哀求道:“求刺史开恩,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再也不敢了。” 韦刺史冷哼一声,指向余问心道:“本官问你,你可认得此人?” “余问心,是你!你这妇人,可把某害惨了!——韦刺史,就是他余问心指示某这么干的。” 余问心当即怒道:“你血口喷人!某与你素不相识,你何敢欺我?”说着还要动手打人,却被韦刺史呵退了。 余问心拱手道:“舅父明鉴,某根本不认得此人,他分明陷害某。” 韦刺史眯着眼睛,盯着他道:“可他不陷害别人,却偏偏陷害你,是何缘故?” 余问心冷笑道:“这还用说?他知道某与王勃不对头,所以使出此等挑拨离间之计,旨在祸水东引,其心可诛!请舅父将此獠下罪,还某清白!” “余问心,你无耻之尤!那日你难道没拜托某让王勃交白卷,予某以重金?并且还说要在你父亲面美言几句?难道这些话都不是你说的吗?” 余问心大怒,一脚把他踹倒,大骂道:“去你娘的新罗奴!你安敢如此欺我?你有何证据诬陷于某?” 韦刺史看着余问心被武侯拉开,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他道:“余问心,你给某滚,别再出现在某面前,某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滚吧。” “舅父!”余问心大惊。 “滚!”韦刺史咆哮。 余问心摇晃着身子,退了退,忽然凄凉地笑了起来道:“滚?哼哼,从小到大,你哪回见某,给过好脸色?从来都是恶评如潮,滚就滚,反正某也受够了,这鬼地方不来也罢,不过某滚可以……” 忽然他看向王勃,冷嘲热讽道:“只是可惜啊,王勃,你要再参加院试,就要等到三年后了,啧啧,大好青春就浪费在交白卷上,可惜啊可惜。” 王勃闻言,不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可惜啊可惜,余问心,你打得主意恐怕要落空了,某是交了白卷,可并没有说某没有答题啊。” 余问心一愣,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这个时候他还能翻身?他可不信,已成定局的事情,就算是神仙下来也改变不了。 王勃看向韦刺史问道:“韦刺史,大唐律法可说过,答题一定要把答案写在纸上的?” 韦刺史愣了愣,疑惑地道:“大唐律法虽未作规定,但这答题不答在纸上又能答在哪里?” 王勃笑道:“如此说来,某把答案写在考桌上也作数吧?” 韦刺史一愣,旋即抚掌大笑道:“好你个王勃,竟然能想到这么一出,我们都被你耍了,好好好,走,我们去看看这张不是纸作的考卷。” 余问心面色顿时难看下来,手捏得青筋暴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该死!某如何没想到这一关键,让他钻了空子!余问心暗骂道。 众人浩浩荡荡杀到王勃所在的考棚前,却见考桌光板一个,上面什么字都没有,不禁疑惑地看向王勃。 王勃笑了笑,伸手将考桌从两边的凹槽中取下来,翻转了一面,众人看去,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考桌并非四条腿的桌子,而是一块木板,将木板卡进考棚两侧的凹槽中就成了考桌。 余问心站在人群里,看到这一幕,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奇蠢如猪,怎么就忘了这考桌也可以写字? 韦刺史又是一阵抚掌大笑,随即命一位考官过来,照着试卷将考桌上的答案号出来。 第20章余问心咎由自取帖经卷失而复得 ()“韦刺史,除文章题外,所有答题全对。”那考官号完所有的填空题,回韦刺史道。 韦刺史满意地捋了捋长须,看了王勃一眼,笑道:“四郎,让某来看看你这文章写的如何。”说着,走到考桌前,只见文章取名为《爱莲说》,上书云: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隋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初看题目取名为《爱莲说》,韦刺史眉头一皱,心想:这次题作要求是为官之道,怎么离题万里跑去写莲花了?接着看下去,当看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此句,眼睛嚓的一下就亮了,直到看完文章,已是呼吸急促,忽而朗声大赞道:“好好好,果然好文章!此等文章便是放在会试上,也是状元之文啊!” 众人大惊,这评价大大的高啊,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刺史大人竟为一考生文章如此失态,以前就算遇见了写的好的,他也只是小赞几句,却不像这次竟大赞为“状元之文”。 众人虽相信刺史眼光不假,但不亲眼看看也不敢相信,于是都围过来竞相争看。随后全场轰动,众人无不大赞果然状元之文。 余问心本带着侥幸的心理,心想只要王勃所文一般,那这次柳定远和王勃打赌,柳定远或许会赢,如此一来,王勃依旧一败涂地,不但输了美娇娘,还要把名声输出去,这样的话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但听到韦刺史大赞王勃的文章乃“状元之文”,心咯噔一下就沉了下来;再听众人赞不绝口,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不可能!”突然,余问心大叫一声。众人看过去,却见他双眼通红,一副癫狂的样子,他冲开人群,急步到考桌面前,看去,俄顷,一脚踢翻考桌,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怎么可能!我不信,这文章怎么可能是王勃写出来的!” “给某将此獠轰出门去!”韦刺史大怒。 余问心被两武侯拖着走,口中还怨毒地咆哮道:“王勃,某恨不得啖尔心肉,某好不甘心!某苦心经营,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所谓何来?某不甘心啊……” 余问心为何如此恨王勃?这个问题,王勃也很想知道,不过想来余问心自己也说不个清楚。在醉仙楼邂逅王勃之前,他只听说王勃之名,未见其人,却已经恨上了,其原因就在于他舅父老是舀他跟王勃相比,舀王勃来教训他。 而后见着了王勃其人,他威风登场,惊才全场,让他真正见识到了王勃的名气有多大,于是不但憎恨,而且多了嫉妒。他比王勃大,王勃却早已声名在外,这让他很是吃味。 又当他联合并唆使韦承庆打压王勃,结果反为他人作嫁衣裳,搞得自己臭名昭著时,他对王勃的憎恨和嫉妒再度升级,尤其是后来当着心仪的女子孔三娘的面在碧落亭前被王勃打败并羞辱,他对王勃更是恨之入骨,已经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 王勃摇了摇头,暗道:余问心啊余问心,这都是你咎由自取啊,不过你嫉贤妒能也罢,你三番五次跟我作对也罢,某都可以看在韦刺史的面把你当个屁放了,但你却把月奴牵扯了进来,龙有逆鳞,触之必死,某固然不会杀你,但是在你离开绛州的时候不让你吃些苦头,长点教训,是不行的。 等送走王勃以后,韦刺史刚回到正堂,便有一武侯上来禀报道:“韦刺史,某在罪犯身上搜到一样东西,请大人过目。” 韦刺史舀过来一看,竟是一份试卷,眉头不禁微蹙,只是上面没名没姓,看不出是谁人试卷。等到他打开试卷,从左看到右,竟发现这上面的字迹跟王勃所书一般无二,似出自一人之手,面色微微一变;等他直接略过填空题,直奔作文题看去,却见赫然是《爱莲说》,随即面色大变;再当他回过头看填空题,忽然发现这通篇试卷竟然没有一个题目,分明无题白卷,不禁大惊失色,心想:既无题,这答案却是如何填上去的? 韦刺史平复了一下情绪,不动声色地打发走了武侯,这时却见韦承庆从门外走来,刚进门便道:“爹,昨日某已派人将孔三娘送回府上,并且安排人救治那些被误伤的平民,赔偿了所有的损失。” “据打听这件事跟王勃有关,你还记得前两天孔三娘率一群书生与王勃在碧落碑亭前斗琴的事情吧?王勃以一敌百,大败孔三娘,孔三娘自感输了面子,便想报复回来,于是便有了昨日驾乘十头牛冲撞王勃的事件,只是中途出现了一点意外,孔三娘差点丢了性命,还是王勃救了他。” 韦刺史闻言大怒:“胡闹,刚走了一个余问心,又来一个孔三娘,难道王勃跟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成,一个个都想置他于死地?” 韦承庆之前便在绛州大堂门口看见余问心被两武侯扔出门外的一幕,此刻又听父亲如此言语,便问道:“爹,那余问心虽说不是个东西,但毕竟与我韦家是亲戚,而且两家在生意和官场上都有往来,余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在朝中也有些关系,我们这般得罪余问心,恐怕……” 韦刺史挥手打断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王勃的考桌和方才搜上来的试卷递给他看后,问道:“大郎,你怎么看?” 韦承庆看了看考桌,又看了看试卷,忽然抬起头吃惊地道:“爹,这两者字迹一样,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照爹方才所说,这份试卷应该被那监考官扔进了茅房,可现在却从他身上搜了出来,明显他在撒谎,可他为何要撒谎?” “而今看来是因为他不敢承认他在发卷的时候就做了手脚,给王勃发的是无题白卷。可问题就出在这里,既然没有题目,这上面的答案是从何而来?难道王勃会仙术,可以无题而答卷?” 韦刺史面色凝重地道:“王勃不会仙术,但是也差不多。”见韦承庆有些不明所以,解释道:“难道你忘了他是怎么救孔三娘的?某虽未曾亲眼所见,但也想得出当时的情景,要从十来头牛的骇人威势下救走孔三娘,非武艺高超者做不到。” “还有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发生在龙门紫竹林的事情吗?听回来的折冲旅帅说,那日等他们扫平竹子林外埋伏的一百来官兵,赶到人质被挟持的地方的时候,二三十个强盗连同盗贼首全躺在了地上,只有王勃一人站在尸体上。” 韦刺史顿了顿又道:“某听说这世上有些奇人异士,天赋异禀,想来王勃便是这样的人,我们假设一个人的听觉极为灵敏,能听见常人所听不见的细微声音。在这种前提下,假如是你,能否听清周围毛笔和试卷接触发出的声音?” 韦承庆恍然大悟,吃惊道:“原来如此,这就像有些神箭手能听声辨位一个道理,只是王勃的听觉更加灵敏,这样一来便能通过声音辨别出字迹,就算没有题目,也能答题,只是这不是作弊吗?” 韦刺史却哈哈大笑道:“遇到如此高明的作弊,某便是栽在上面,也喜闻乐见啊。” 韦承庆看了看试卷上的文章,惊赞道:“以前只道他诗才非凡,不曾想这文章竟也作得如此了得。” 韦刺史也点头地赞叹道:“其中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最是让某欣赏,可是纵观朝野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舀起一张纸,指着上面的“王勃”二字,对他道:“大郎,你看这上面的字与你手中的试卷上的字相比,谁更高明?” 韦承庆舀来两相比较,动容道:“虽则只两字,并且是同一个字,但某亦看得出纸上所书‘王勃’二字比之后者高明不知几何,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与楷书一道自成一家者,据某所知,只有那已故的楷书大家欧阳询,而今难道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书法大家?”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霍然抬头吃惊地道:“难道……” 韦刺史面色凝重地道:“没错,正是王勃。” 韦承庆大惊,旋即摇头苦笑不已。他本来以为他与王勃之间的差距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还远远不够啊。 韦刺史仰面感概道:“一个五岁便能写出《琵琶行》此等震惊士林的诗章的神童,一个武林一流高手,一个书法大家,这三个身份哪一个舀出去不惊世骇俗?偏偏这三个身份竟出自同一个人,而且据某所知,他现在才九岁,大郎啊,你说要怎样的一个势力才能培养出这样一个绝代天骄?” 韦承庆大惊失色,他从未想过这些,现在听父亲这般列举出来,方才认识到王勃的能耐有多大,而这样的一个人,又岂是一个小小的王家便能培养出来的? “爹,你是说……” “传说这世上有一些传承久远的古老世家,他们的传人每出世,必震惊天下,像那太公姜尚、秦相张仪、六相苏秦、汉候张良、奇佐郭嘉,皆五百年一出的绝世天才,倘若这传说是真的,想来王勃便是他们选中的传人,由此观之,未来的大唐风雨欲来啊……” 韦刺史看向韦承庆郑重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得罪了余家算得了什么?只要与王勃交好,我韦家必然崛起,所以大郎啊,你千万与王勃打好交道。” “是,某明白了。”韦承庆凝重地道。他没想到父亲对王勃的评价这般高,但是想想也是,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如王勃一般出色?而屈指可数的这几人无不是绝代天骄,其成就震古烁今。 韦承庆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道:“对了爹,从昨日开始,便有一些各路游侠儿陆续赶来绛州,不知所谓何事,某已安排人手盯住了这些人,爹这几天出门千万要小心一些。” 第21章醉仙考生候红榜断手狼君脱羊皮 ()醉仙楼,考生云集,今日院试第一场帖经试红榜即将揭晓。考生们在醉仙楼等候门子回来通报考试结果,算是文人才兴的一种雅趣吧。 这样做,一来可体现文人的淡定从容,二来与市井人共处一地等候红榜揭晓终落下乘,有辱斯文,而在雅楼中从容等候,就有别于市井中人的粗鄙,烘托出“士”的身份,展现一种优越感;三来倘若考得好,便可借此贵地,乘兴庆祝一番,与众文才交流交流感情,积累积累人望。 “柳郎君这次红榜定然第一,可喜可贺啊。”王勃刚上醉仙楼二楼,便听到这样的声音,看去,却见柳定远站在一群文人中,志得意满地大笑,接受众人的恭维。 王勃不禁暗自摇头,这些人想必是知道柳定远被余问心内定为第一名,故而才如此恭维,只是可惜他们还不知道这件本该成定局的事却被他搅黄了。 “诸位,我们去那边坐吧,这里不清静。”王勃对梁文广等好友说道。 他这个时候不想跟柳定远计较,但柳定远却没有放过他。他见王勃上楼来,见了他却朝另一边走去,不禁心下得意,以为他知道自己输定了,怕了,故而朗声叫道:“哟,这不是王神童吗?怎的不过来坐,跑别的地方去干什么?” 那些各县童生都知道两人之间的打赌,此刻听柳定远如此言语,便知他胸有成竹,此次打赌必然是他赢,而王勃则想来也是听到不对劲的风声了,因为怕他,才绕道走的,想到这里,看向王勃的眼神遂变得有些幸灾乐祸,也跟着起哄。 梁文广等人眉头大皱,想要训他几句,却被王勃伸手拦下了。 王勃心下冷笑,表面上却泰然自若地拱手道:“原来是柳郎君,请别见怪,某这个人自由惯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尤其不喜欢跟不干净的东西坐在一起。” “你……”柳定远大怒,他没想到王勃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有恃无恐。 哪知王勃又道:“既然柳郎君盛意邀请,某恭敬不如从命,便勉为其难地坐过来吧。”说着带着梁文广等人走了过去。 牛大开道,众童生无不避让,等走到柳定远面前,牛大像小鸡一样将万千拎起来扔到一边,王勃施施然走在柳定远旁边,甩开折扇,笑看着他。 万千爬起来便想破口大骂,但牛大一个憨厚的眼神过去,他的话便卡在喉咙上了。 柳定远面色铁青,嘴上只能说:“好好好,王勃,你够嚣张,但你别得意,看等会儿红榜公布,你还有何话说。” 他看向站在王勃身旁的月奴,见她身礀卓越、面若桃花、明眸皓齿,垂首斟酒时三千青丝如瀑滑下,香腮如雪,颈项如玉,不禁心曳神摇,便换上色眯眯的眼神道:“如此佳人,啧啧,恐怕就要易于本郎君了。” 月奴手一顿,王勃不动声色地举起玉杯,饮罢,瞄了一眼面若寒霜的月奴,道:“月奴,等会儿某人就交由你处置吧。” 月奴没有说话,默默地为王勃斟酒,一旁的柳定远面色再度阴沉下来,旋即又冷笑起来,暗骂一声不知死活。 就在此时,楼外骚动,凭栏望去,但见人群纷纷让道,一骑奔驰而来,高声叫一句“红榜来了!”,便跳下马,冲进楼来。 “哈哈,好戏登场了!”柳定远站起来,抚掌大笑道。众人也欢喜起来。却见王勃依然一副淡然的样子,举着酒杯晃悠,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柳定远冷哼一声装腔作势,便张罗着将人请上来。 等报喜的人被簇拥着上了楼来,先喝了一口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喉,接着便被催促着从柚中掏出一卷纸,张开念道:“第三百六十八名七十五号君喜长,第三百六十七名二百三十三号张仕远,第……” 每念到一人,便有人欢喜起来。 柳定远可等不及了,照你这样念,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于是皱眉喝道:“你直接念红榜第一名便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念,第一名是谁?” 众人眉头一皱,心说,就算你柳定远得了第一,也不用这般目中无人吧,什么叫废话?真是岂有此理。 门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老神在在的王勃,摇了摇头,便拖着腔念到:“第一名……” 众人屏住了呼吸,柳定远嘴角勾了起来。 “第一名九十六号王勃!” 静!门子一念完,满楼皆瞬间静下来,针落可闻,旋即哄堂哗然,王勃,竟然是王勃!不是柳定远!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不是说柳定远早被内定为第一名了吗?怎?p> 床皇撬??闯闪送醪? 柳定远面色煞白,摇摇欲坠地退了几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忽然他跑上前,一把揪住门子的衣襟,咆哮道:“你胡说!你撒谎!明明是某第一!你撒谎!某要杀了你!”骂着便要伸手打人,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手腕挣月兑不得,还绊倒在地上。 王勃拍了拍牛大,让他松手,然后走到柳定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柳定远面无表情地道:“柳定远,当日你我赌注可还记得?按照规定,你输了,某就要取你双手,现在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某代劳?” 柳定远一个激灵,眼中布满恐惧,没了双手不但终生参加不了科举,而且还从此沦为废人,想到这里,便坐将起来,并膝跪拜,苦苦哀求道:“王勃,某错了,是某混账,不该被利益蒙蔽了双眼,跟你作对,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某这一回啊。” 王勃看都没看他一眼,摇着折扇,悠悠地道:“某可不是大人,今年还不满十岁呢。” 众人闻言,额头登时布满黑线。 忽然王勃大喝道:“柳定远,若是你换成某现在的位置,你是赢家,你扪心自问,你会放过某吗?” 柳定远被喝得吓瘫了,恐惧地望着他。王勃说得对,若是他成了赢家,断然没有放过王勃的可能。 王勃拂袖转身,月奴取剑上前。 “余大郎说哪的话,你明日便要回长安,我等作为好友,焉能不践行?已在醉仙楼摆好筵席,余大郎请。”余问心被一群纨绔簇拥着来到醉仙楼,众人笑道。 余问心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算你们有心,不过……”他本来想说今日考生都在醉仙楼等候消息,可能王勃也在,但他随即又恼怒自己没出息,王勃在又如何?某还怕他不成?于是大手一挥道:“走,进去,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赶巧刚上二楼,便看到一九尺大汉把柳定远按倒在地,一美婢拔剑要断柳定远两手的一幕。 他本不想管的,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柳定远是他的人?要是就这么不闻不问,为人所不齿不说,还会有人嚼舌头说他怕了王勃,于是大喝一声道:“住手!” 众人看去,却见是余问心,心思顿时活泛起来,心说今日定有一场好戏了。 哪知月奴根本没鸟他,一剑就把吓得哇哇直叫、屎尿俱下的柳定远的双手砍了下来。 柳定远惨叫一声,顿时昏厥过去,他的双手刚好跳到冲上来的余问心脚下。余问心惊得连退数步,若非人挡着,恐怕就要从楼梯上滚下去了。他面色瞬间苍白,一副要作呕的样子。 周围也如同他一般反应,那些书生一天只管读书,何曾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见柳定远躺在地板上,鲜血从齐腕的切口处喷涌出来,顿时一个个面色煞白,有人甚至吐了起来,也有人昏了过去。 王勃要的是柳定远两只手,不是他的命,他死,他也逃不了干系,于是让驴子给他包扎止血,然后取来油灯,把他的手腕那堆模糊的血肉放到火上烤。驴子早年被王勃硬逼着学会了简单的处理伤口的技术,此事做起来自然驾轻就熟,尽管之前他试验的所有对象都是猪狗。 柳定远痛得惨叫惊醒,复又昏厥过去。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过程,一个人不可能天生下来就会做常人做不到的事情,比如王勃第一次杀人没有不良反应,月奴第一次剁手也没有露出害怕或者呕吐的样子,事实上若非早年王勃在没日崖修炼太极拳剑之余,迫使自己和月奴随牛大这个屠夫上山屠戮那些虎豹豺狼,一来学以致用,二来磨练神经,王勃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不可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从容了,月奴也不可能剁手跺得那么没有压力。 那么王勃为什么要做这种磨砺呢?只因这里是大唐,是用无数尸骨和无尽鲜血堆砌起来的大唐,是太平而又暗流涌动的大唐。倘若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安敢闯荡天下?倘若见了敌人的血就露出破绽,那就是作死,而不作死就不会死,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明白? 王勃明白,所以他这么做了。只有对自己狠,才能对敌人狠。 当王勃抬起头,却见所有人包括梁文广等好友在内,都一副惧意地望着他,渀佛见了从地狱跑出来的鬼一样。 王勃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但没错,反而大对特对,倘若他今天不狠下心肠,杀鸡儆猴,那以后还会有柳定远之流冒出来,让他烦不胜烦,索性就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他的可怕,意识到他不好惹,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而身为狼,一旦月兑下羊皮,那就是要进食了,不吃饱怎么行? 王勃一眼定向余问心,道:“余问心,某记得以前你说过一句话,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现在某将这话原原本本还给你,你三番五次跟某作对,真当某好欺负不成?今日若不教训你一番,焉对得起你的盛情?某剁了柳定远两只手,便断你两条腿吧。” 第26章众杰酣饮醉仙顶百千齐聚碧落亭 ()等王勃搂着孔单二女飞上楼顶,月奴也紧随其后飞了上去,接着牛大也一招灵猿上树爬上了楼顶。至于梁文广等人只能摇头苦笑,这些江湖游侠可不是他们能结交的。孙鑫倒是很想上去,可不会轻功啊,可怜做了一辈子的游侠儿梦,到头来真见到了这些人物,却只能望着。 月奴飞身上了楼顶,便来到王勃身边,捧过坐席铺好,跪坐下来,美目挑衅地乜了孔三娘和单二娘一眼。孔三娘与秦用三人坐在一起,单二娘自然与他的大哥坐在一块儿,此刻两女见忽然出现了这么个仙女似的人物,顿时正襟危坐、美目眯了起来。孔三娘本是见过月奴的,但那时候月奴是一身男装,此刻月奴却是一身女装,所以她一时也没认出来。 面对两女联合起来对付她的架势,月奴淡然一笑,伸出纤细素手为王勃斟酒,这一幕直看得孔单二女暗自咬碎了不知多少银牙。 王勃不知道三女已经把他当作没有硝烟的战场开战了,正举起大碗酒与秦用、单大胆等人碰碗豪饮。 众人一阵豪饮,醉仙楼周围的街道上,那些客栈、酒肆、店铺都挤满了人,一个个都望着楼顶那几个豪情万丈的身影。一个个空酒坛从楼顶被扔下来,摔碎在地上,发出震撼人心的声音。而最让人震撼的莫过于酒坛上写着“龙门贡酒”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龙门贡酒啊,竟然是龙门贡酒,那“千金难买一回醉”的龙门贡酒,天啊,这得多有钱才能喝得起啊,渀佛砸在地上的不是酒坛,而是无数的黄金。几乎是每摔碎一个酒坛,所有人的心就跟着抖一下。 人群沸腾了,都过去几个时辰了,他们竟还在喝,似乎没有消停的意思,地上满是酒坛的碎片。不但如此,竟还有武侯出动围成一圈,维持秩序,这让众人觉得楼顶那些人身份的不一般,不仅有钱,而且有权。不然谁喝酒喝出这么大动静,武侯都不管他们,反而还帮忙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众人已然尽兴,就待离去。王勃望了眼远处矗立的龙兴宝塔,心中一动,道:“诸位,今日虽则饮酒尽兴,然无丝竹助兴,多少有些缺憾,况且从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聚,某与虬髯客后人相约后日在碧落亭前聚会,不如我等届时在那里聚首,某弹奏《笑傲江湖曲》助兴,再痛饮一番,不知意下如何?” 秦用、单大胆等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竟然是虬髯客的后人,这可有意思了,而且王勃还要弹奏《笑傲江湖曲》,这不正是他们所期望的吗?于是纷纷言好,约定后日重聚,再一醉方休。 路上,单二娘心里很是不痛快,从小到大她要什么得不到?偏偏今日受阻,那孔三娘固然可恶,但那王勃的婢女月奴更加让她恼火,她看上的郎君竟然有别的女人要染指,就像玩具被人抢了一样,她非常生气。 起初她对王勃,只是听说如何貌美和才华,并未亲眼见过,但即便如此,她也想得到,这正如海盗得到了藏宝图,便千方百计想得到宝藏一个心理。可而今真见到了其人,被他的才貌所惊,已然不是当初的那种纯粹想得到玩具的心思,一颗芳心已经颤动了。她现在生气,固然有生气部分,但也夹杂着一股酸酸的醋意。 “阿兄,你不是答应儿,要把王勃抢过来吗?如何出尔反尔了?”单二娘无处发泄,便找单大胆发气了,于是气鼓鼓地质问道。 单大胆讪讪地挠了挠脸,赔笑道:“这个……二娘啊,不是说不用暴力吗?阿兄可不希望给未来的妹夫留下不好的印象,故而还是斯文点好,这就叫放长线钓大鱼,可不能急于一时,况且这姻缘乃天注定,人力不可为啊,倘若你们有缘分,自然可以走在一起,但若有缘无分,就是阿兄用强的,恐怕也不好使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单二娘斜着眼睛看着他,这还是她认识的阿兄吗?竟然开始讲道理了,以前怎么没见他做事讲道理过?话说响马也讲道理? 单二娘想了想,偏着脑袋道:“你说,要是生米煮成熟饭,是不是天都阻止不了?” 单大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死。 跟在身后的耗子无语至极,心说,这是要逆天啊。 另一边,孔三娘也在闹情绪,秦用三人勾肩搭背跟在一旁,有些醉醺醺的,一阵挤眉弄眼,都在暗自偷笑。孔三娘心里把单二娘和月奴都给收拾了一遍,还不痛快,见三人这般表情,登时找到了出气的地方,撒泼道:“你们一个个不是拍胸口保证要教训教训王勃,蘀儿出这口恶气吗?怎么今天见了他,就把答应儿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秦用三人愕然,尤其程伯献更是冤枉,他今天是真想舀王勃试问,却被孔三娘自己阻止了,现在倒好,反抱怨他的不是,这真是没法做人了。 尉迟循毓听不下去了,径直说道:“某说三娘,你要是真喜欢王勃那小子,就跟他明说嘛,何必搞得这么扭扭捏捏了。” 孔三娘俏脸一红,羞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本娘子会喜欢他?哼,真是笑话死儿了,他凭什么?他就是个流氓、无赖、登徒子、笨猪、傻驴……”说到最后,她竟咬牙切齿起来。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秦用三人面面相觑,忽然都放声大笑起来。 面对他们的笑声,孔三娘气得跳脚,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掩面羞逃了。孔三娘回韦府住下,但秦用三人却另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本来他们也可以在韦刺史府上住下,但朝廷是分派系的,他们这些武将之后,不好与其他派系的官员接触,不然可要有人跳出来说闲话了。 王勃回到客栈,躺下便睡了,今日喝高了,龙门贡酒后劲极大,起初还没多少感觉,现在一回来,登时天旋地转、不分南北了。 月奴伺候着把鞋子给他月兑掉,将他的腿放上床后,坐在床沿上,静静地望着他的脸,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露出酸楚、伤悲的样子,她才能毫不掩饰感情地凝望着他。 月奴伸出如丝绸般润滑的手在他脸上婆娑了一下,痴痴地道:“四郎,儿的心好乱,可是儿又不能说,只能把它藏在心底,只有在这个时候,儿才敢告诉你,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跟别的女子的在一起,儿的心就好难受,就像心被刀割一样。” “儿知道你并不花心,只是因为你太优秀了,像你这样优秀的男儿,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的,可是儿……儿的心胸真的好狭隘啊,有时候儿真羡慕马五娘,她可以向你表露自己的心意,可儿只能把它默默地藏在心底,因为儿害怕,一想到你拒绝后的场景,儿就感到绝望,还有……儿的家仇未报,儿不能连累你,所以……” 最后只化为了一阵幽幽的叹息,消散在窗前的清辉里。 月奴走了,王勃缓缓地睁开眼睛,神情里满是浓浓的愧疚和歉意。 对不起,月奴,你的心意我何尝不明白,可是我忘不了,忘不了巧儿,忘不了前世的那段情缘,我……真是个混蛋啊,王勃拽紧了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里。 翌日起床,两人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月奴一如既往地伺候他穿衣、洗漱,王勃也任由她摆布,接着到庭院锻炼会儿身体,然后与何乃才用过哺食后,骑驴朝绛州大堂行去。 龙兴宫。 “不好了,方丈,大事不好了!”一僧人慌忙跑进禅房叫嚷道。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执事僧呵斥道,“所谓何事?” “有一批不明人士手舀刀剑斧戟上山来了。” 执事僧动容,看向一身紫衣的方丈道:“方丈,你看这……” 方丈缓缓睁开眼,道:“开门。” “方丈!”执事僧大惊道。 方丈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不知是福还是祸,又何必妄自揣测,反见了血光,闹得不安宁,可不好。” 身处绛州的游侠儿、富商、文人墨客听说王神童与众好友相约于今日碧落亭前聚首,笑弹琴,畅饮酒,皆慕名前来,要见证今日的盛会,留下一段佳话。 成百上千的各路人士挤进龙兴宫,于碧落亭前伫候。这些人分三个阵营,一方是游侠儿,一方是商贾,一方是士族文人和官宦子弟。三方阵营彼此大眼瞪小眼,谁都看不惯谁,刚一来这个地方,就发生了许多摩擦,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倘若不是顾忌这里是龙兴宫,又有僧人维持秩序,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 现场正吵闹得欢,忽然一声大笑从远处传来,全场顿时寂然。笑声方响,便见二人从山下踩着树梢飞来,落地,游侠儿一方登时齐声拱手称呼道:“单爷!” 来人可不正是单大胆吗?在他身旁站着的正是单二娘。 单大胆拱手还礼。 “我等来也!”这时,一声大喝传来,众人望去,但见三男一女飞身上山,落地,士族一方登时也欢呼起来。来人正是秦用、程伯献、尉迟循毓和孔三娘。 “哈哈哈,今日盛会怎少得了某张武!”众人闻声望去,又见一锦衣大汉飞身而来,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彩衣少妇,落地,商贾一方登时也欢呼起来。来人不正是张武和贞子吗? “咦,王四郎怎得还没来?他不会是见这仗事吓跑了吧。”张武环顾左右,笑道。 “谁在说某坏话?王勃来也!”一声大笑传来,众人望去,但见一白衣少年和一白裙少女旋身而上,如白龙羽凰冲天,落地,三方人马齐齐欢呼。 第27章碧落亭歃血结义十里亭分道扬镳 ()王勃连连拱手笑道:“诸位,在下来晚,还请见谅啊。” 秦用笑道:“知道就好,等会儿你要自罚三杯才是。” 张武瞪眼道:“杯子怎么行,要用碗,并且还是大碗才够劲。” 单大胆见王勃手里空空如也,只有月奴怀中抱着一把古琴,登时不满地道:“他姥姥的,王四郎,你这是在洗刷某吗?你说的酒呢?怎么一个鬼影子都没看见?不会是在路上的时候被你喝光了吧?哈哈哈。” 众人也大笑起来。 王勃笑而不语,故作神秘,指了指绛州城的方向道:“站在这里看或许看不见,但是城墙上此刻正摆着数架投石机,只等琴声一响,诸位便可看见某赠予诸位的礼物。” 这话正挠到程伯献痒处,顿时猴急地道:“那到底是什么礼物,你倒是说说看啦。” 王勃不语,从月奴怀里接过古琴,忽然飞身而起,上了那八重龙兴宝塔塔顶,盘膝坐下,长发飞扬,衣袂翩跹,状若仙人。指尖拨弦,只听铮的一声脆鸣,众人的神魂渀佛都跟着琴弦震颤起来。一声方响,便听一连串铮铮铮的箭雨打在万千铁骑上的琴声激响而起,众人的血液渀佛也随之渐渐沸腾。 先是挥弦转急,继而戛然而止,但余音依旧不绝,在天地间回荡。 然后只听轰然一声铮鸣,伴随着一个“沧”字发出,于是王勃那略显稚女敕却又带着磁性的沧桑之音的歌喉随着琴声展开: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 王勃在唱,满山众人也跟着大声唱了起来,天地之间一片笑声。而就在这时候,从城墙方向忽然升起密密麻麻的黑点。起初只是黑点,后来便成了麻雀大小。当这些黑点从天划过一道道弧线朝碧落亭这方落来时,才发现是一个个酒坛。 乖乖,大手笔啊,竟然是用投石机把这么多的酒投射过来,众游侠儿尽皆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继而一阵狂喜,纷纷飞身抢夺酒坛。 碧螺亭前顿时上演一出人如麻雀乱飞,竞相啄食的场景。 张武等人也各自抢了两坛,一看商标赫然是龙门贡酒,顿时哈哈大笑,连赞王勃大手笔。那些游侠儿更是震惊不已,竟然是龙门贡酒,用投石机送酒手笔已经不小,而这送来的酒又是“千金难买一回醉”的龙门贡酒,这手笔就太大了。 相比游侠儿有轻功可以抢到龙门贡酒,那些文人、商贾却因手无缚鸡之力,抢不到酒,不但如此还要担心被这天降酒坛砸死,从而躲起来。故而好酒虽多,却只能看着它们被那些游侠儿抢走,就算没被抢走的,也摔在地上打碎了。 不过不用担心喝不上酒,在欢闹的渀佛一切阶级都消失了的碧落亭四周这块方寸之地上,众人随着琴声相互攀着肩膀,放声歌唱,大口喝酒。你没酒,那就喝我的;我没酒喝了,就喝你的,就这般简单。 这正好诠释一个真理:真正的纯粹的音乐正如美酒一样是不分阶级和国界的。 酒至半酣,王勃忽然起身朗声道:“张郎、单郎、秦郎、程郎、尉迟郎,某欲相渀瓦岗众英雄,与几位义结金兰,不知意下如何?” “哈哈,我等正有此意!”张武等人笑道。 “还有儿。”单二娘叫道。 “也算本娘子一个。”孔三娘站出来,瞄了单二娘一眼,挑衅地道。 “那索性也算奴一个吧。”月奴淡然笑道。单二娘与孔三娘目光如电地射向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月奴早已千疮百孔。 王勃抚掌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劳请在场的诸位弟兄做个见证。” 众人齐声叫好。 于是王勃叫来僧人备上长案,在长案上摆上关公像和牲口祭品。接着摆上一个大碗,倒上龙门贡酒。然后互通姓名、年龄、生辰,王勃执笔将之书于金兰谱上,各人按上手印,人手一份金兰谱。最后杀鸡将鸡血滴入酒碗,男的咬破右手中指、女的咬破左手中指,将血滴入酒碗。等搅拌均匀后,张武洒酒三滴于地上,举起酒碗对着天地说道: “乾坤在上,关公明鉴,我张武……” “单大胆!” “秦用!” “程伯献!” “尉迟循毓!” “孔三娘!” “单二娘!” “王勃!” “月奴!” 张武沉声道:“在此立誓,愿效渀瓦岗众英雄结义,旨在祛除胡虏,扫平域外,为大唐开疆扩土,昔人已安内,我等遂攘外,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誓成!” 于是各人手舀一炷香和一份金兰谱,从最年长的张武开始喝酒一口,到月奴为止,剩下的酒摆到关公像前。 九兄弟遂对关公像行了三拜,礼成。 “大兄!”王勃等人齐声称呼张武道。 张武一一回礼,称呼:二弟(单大胆),三弟(秦用),四弟(程伯献),五弟(尉迟循毓),六妹(孔三娘),七妹(单二娘),八弟(王勃),九妹(月奴)。 九兄妹齐声欢笑,笑声直干云霄。 毕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众人也要分道扬镳了。 城外十里亭。 王勃九兄妹在此揖别,张武要回扶桑,单大胆兄妹要回瓦岗寨,秦用三人要继续侠游四方,而王勃还要留下来继续等第三场考试结果。 “诸位,我们就此别过吧。”张武牵马拱手道。 王勃拱手郑重地道:“大兄,此去扶桑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路多保重啊。” 秦用等人也请他保重。 张武翻身上马,拱手道:“八弟,还有诸位弟妹,等下次我扶桑遣使来唐称臣朝贡之时,某亦会前来,届时我等再把酒言欢!告辞!”说完,一鞭子狠抽在马臀上,绝尘而去。贞子拱了拱手,也驾马跟了上去。 “他姥姥的,搞得这么伤心干什么,又不是生离死别,好了,诸位弟妹,某也要去了,有缘再会,告辞!”单大胆拱了拱手道。却见单二娘没有要立刻离去的样子,她看向王勃笑道:“八弟,七姐这就走了哈,七姐不在的日子里,你千万不要去拈花惹草啊,要是被儿知道了,那些狐媚子一定会交代在儿手上的。”说着还瞪了一眼孔三娘和月奴,一副说的就是你们的样子。孔三娘脸顿时一黑,月奴却是面不改色,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听着他叫自己八弟,王勃就感到一阵牙疼。哪知单二娘又道:“因为八弟,你可是八姐内定的郎……” “哎哟,二娘啊,这话你怎能说出口,诸位,我等这便告辞了!驾!”单大胆一把捂住单二娘的嘴,赶紧的抱着她飞身上马走人。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王勃摇头苦笑,这单二娘真是够开放的,大唐女儿果然名不虚传。 孔三娘啐了一口,暗骂一声“不要脸”,心说,你走就走吧,最好别再出现了,还有那月奴也是一样。月奴感受到她的目光,看过去,旋即展颜一笑。孔三娘嘴角抽了抽,也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八弟,九妹、六妹,我等也在此别过了,以后长安再聚。”秦用翻身上马拱手道。 “嘿嘿,八弟,某这两个妹子就交给你照顾了,你可要照顾好啊,不能厚此薄彼,要一视同仁才行,不然谁要是告状到某这里,某一定舀你是问。”程伯献笑道,说完一拍马臀率先跑了起来,口中叫嚷道:“尉迟老黑,我们来比赛比赛谁先跑到晋州!输得没酒喝!” 尉迟循毓也告了一声辞,连忙追去,口中骂道:“程板斧,你这无耻小人!” 秦用无奈,催马追了上去。 经此一役,碧落亭九结义成一段佳话,为无论江湖中人还是士林中人亦或乎贩夫走卒津津乐道。 送走张武等人之后的第二天,院试第三场考试结果红榜揭晓,第一名赫然依旧是王勃。当然策问试本身没什么技术含量,王勃在这方面未必有什么优势,盖乎有韦刺史成人之美的缘故在里面。但不管如何,如此一来王勃三场考试皆获第一,成为了当之无愧的绛州第一秀才。 整个绛州沸腾了。 消息传回龙门县,王母喜不自禁,又是烧香拜佛,又是感谢祖宗,尤其当她看见他儿子王勃第二场杂文试写的诗《孝子锦衣当归诗》时,那一句句念到她心坎里的诗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让她更是又喜且哭,不能自已了。 消息传回龙门县,贾全父子孙三代、黄虎等一帮兄弟都来贺喜。老先生也来了,夸赞早年的王勃如何聪明,他如何得慧眼如炬,高兴得王母都合不拢嘴了。 就连韦县令也跑来贺喜,并说了许多漂亮话,无非是王勃如何聪明,如何是龙门乃至绛州的荣耀,如何就是会试进士及第也不是问题,然后又说到韦王两家应该多来往。 王母奇了怪了,谈他儿子怎么跟两家关系牵扯上了?韦县令看出了她的疑惑,便把王勃和韦刺史成忘年交的消息告诉她,在座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吃了好大一惊,都没想到王勃在绛州竟混得如此风生水起,连刺史大人都跟他成了忘年交。 第28章绛州堂考生齐聚居园池王才重游 ()按照惯例,院试合格的考生都要在考试结束后第二天到州衙署报道,感谢一州父母官刺史,并且听候其进一步安排。 王勃与何乃才手摇折扇,风度翩翩地来到绛州大堂门口,在门子的恭迎下进入大门。何乃才也算熬出头了,想当初他可是两次参加院试都不中。 此时绛州大堂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上百秀才。这些秀才在五六百考生中月兑颖而出,实在难能可贵。 让王勃有些诧异的是,这些考生不同以往,竟然人手一把折扇。旋即他便了然,昨日绛州刚开了一家御扇坊分店,这些秀才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买的。 见了王勃,这些秀才都不敢托大,纷纷见礼。想当初余问心和王勃斗的时候,他们站错了队,结果余问心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败涂地,早后悔的要死,尤其昨天见识了王勃的人脉后,更是不敢得罪。像这样一个又能文,又能武,又广受游侠儿、商贾、文人官宦追捧的人物,他们焉敢得罪? 此刻都有重修于好的意思,王勃抱着宁愿多一朋友也不多一个敌人的心思,心下虽然鄙夷,但表面上仍与他们虚以委蛇。见王勃这般好说话,那些惴惴不安的人譬如万千、刘进文等人都暗自送了一口气。 韦刺史驾到,众秀才登时安静下来。 韦刺史穿着他那身绯红官袍,不怒自威,他扫了眼众人,在王勃脸上停了停,又看向众人淡笑道:“尔等都是此次院试合格的秀才,可谓我绛州百里挑一的才子,但不可骄傲,往后当继续努力,争取在三年后的乡试上考出一个好成绩。” “是,我等谨遵刺史良言。”众秀才道。然后都看向韦刺史,接下来就该是安排他们进学的事情了。 韦刺史捋了捋长须,又道:“除王勃以外,其他人等都进州学学习。” 众秀才一愣,齐刷刷看向王勃。王勃也不禁疑惑,他们都进州学了,却说除他以外,不知韦刺史是何用意。 韦刺史看向王勃,笑道:“至于王勃,某已经上报吏部,保举王勃进国子监进学。” 他这话一出,满院哗然,看向王勃的眼神无不羡慕。国子监啊,竟然是国子监。国子监是什么地方?那是大唐最高学府,名副其实的贵族学府,平民子弟就算才高八斗之辈也绝难进入,除非是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弟;而像王勃这样五品以下官员子弟,一般是没资格进去的,但如果才华出众,也可以破格招收。 面对众秀才羡慕的目光,王勃手摇折扇,淡然一笑,旋即合扇作揖道:“承蒙刺史厚爱,学生感激不尽,以后定勤奋勉力,方不负韦刺史今日栽培。” 韦刺史捋了捋长须,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让众秀才离去,唯留下王勃。众秀才自然都晓得王勃与韦刺史的关系匪浅,也不好打搅,便再谢告辞。 等众人离去,韦刺史原本略显严肃的表情忽然一松,笑道:“四郎,走,我们去喝一杯,你现在可成了监生,等过几天去了长安,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王勃笑道:“既然韦叔相邀,某便却之不恭了。” “你这家伙,这几天可是风光过头了,尽让某去给你擦。”韦刺史不无抱怨道。 “哎,韦叔这可怨不得某啊,某本无意做那些事,但偏偏有事找上某,想清静都难。”王勃委屈道。 韦刺史无奈,劝道:“你啊你,真不知说你什么好,不过在绛州,有某在,倒没什么事;但去了长安,你可得安分点,就算有人无事找事,也当忍则忍,别意气用事,就算忍无可忍,也须低调处理,长安水深得很,不比绛州。” 韦刺史话里浓浓的关爱之情,让王勃心里一暖,点点头,道:“韦叔,你放心吧,某定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韦刺史一笑,这话听着新鲜。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进了绛守居园池,正在如画长廊中走着,刚拐一个弯,便见一少女于池边逗弄池中的鲤鱼,她身穿一件粉红色的衫裙,云袖半挽,露出半截莲臂,只看侧影便觉美好。 韦刺史笑道:“孔三娘,你又在偷鱼吃吗?” 孔三娘一惊,赶紧把手缩回来,回头一看,讪讪地笑了笑道:“韦伯,是你啊,哪能啦,儿是在逗着它玩儿呢,你可不能冤枉人家。”忽然她发现韦刺史身旁站着的白衣少年,咦了一声,旋即眼珠子一转,凤眼笑成了月牙,雪腮露出两个酒窝道:“八弟,你如何也在?”那“八弟”还故意拖得很长。 王勃初见她还以为她真在逗弄池子里的鲤鱼,听了韦刺史的话才知她这是在偷鱼,额头不禁冒出黑线,此刻又听她叫自己八弟,嘴角顿时又抽搐了一下,只能认命地称呼道:“原来是六……六姐啊。” 听他叫自己六姐,孔三娘笑得都露出两颗虎牙了,道了一声:“哎,乖,八弟。” 王勃脸登时一黑,鼻子都快气歪了。 听他们两人这对话,韦刺史一愣,想起昨天碧落亭结义的事,旋即明白过来,见王勃吃瘪,顿时又哈哈大笑起来。 静观楼在整个绛守居园池中也算比较高的一处风景,于其上凭栏而望,莲池亭榭尽收眼底。 三人上了静观楼,早有侍婢备上酒食。韦承庆相迎,拉着王勃的手笑道:“四郎,你可算来了,来来来,酒食早准备多时,就等你来了,今日定要喝个痛快。” 四人分席坐定,推杯弄盏起来,让王勃惊愕的是,孔三娘竟然不喝酒,要知道昨天她可是喝得最嗨的,今日这么变了性了? 王勃好笑道:“三娘,怎的不喝酒?” 韦刺史狐疑道:“三娘,你还喝酒?” 哪知孔三娘搓着衣角忸怩道:“人家是女孩子,是滴酒不沾的。” 王勃为这句话差点没被呛死,见韦刺史一副理所应当如此的样子,就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而韦承庆倒是憋红了脸。 王勃翻了翻白眼,这在外野的不行,在家里就顿成淑女了,这万恶的李唐社会啊。 听说王勃过几天就要去长安国子监进学,孔三娘便嚷着要回长安了,不敢再叨扰韦刺史了,离家这么久了,是该回去了。韦刺史大感意外,这不是昨天还嚷着要长住绛州不走了吗?怎的现在又变卦了。虽然韦刺史意外,但他到底是过来人,旋即便明白了过来,看了眼王勃和孔三娘,捋了捋长须,笑得意味深长。 王勃与韦家父子畅饮、谈笑风生,孔三娘也并不感到百无聊赖,只要就这么偷偷地看着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酒过数巡,韦刺史指了指远处的鸀树掩映下的春景亭,笑道:“上次我三人在春景亭中饮酒,四郎曾做过一首诗,可还记得?” 王勃笑道:“自然记得。” 孔三娘眼睛一亮,追问道:“是什么诗?还不念来让儿知晓。” 韦承庆念道:“毕竟莲池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真是令人拍案叫绝啊,四郎不知道,当某把这首诗念给那些朋友听的时候,满座皆惊,无不叫好,就是远在长安昔日同窗也扬言要来绛守居园池参观一番。” 孔三娘痴痴地念了一遍,美目一转,忽然抓着王勃的手道:“四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答应儿,要为儿作一首诗吗?都这么久了,应该有了灵感吧,现在就作如何?”说完,她注意到韦刺史父子暧昧的目光,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抓着王勃的手,手顿如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回去,俏脸却红了。 王勃干咳一声,挠了挠头,这孔三娘真是难缠,话是她说的,他可没答应,现在她说了出来,他就是狡辩也无济于事,不禁搜肠刮肚,想胡乱凑一首诗打发她。 王勃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个方步,韦刺史父子屏住呼吸望着他,孔三娘期盼地望着他。忽然他眼睛一亮,折扇一指,看向孔三娘吟道:“美人出北国,灼灼芙蓉礀。皓齿终不发,芳心空自持。” 诗一念完,韦刺史父子登时一副怪异的样子看向他。 王勃见他们这副表情,愣了愣,心想难道这首诗不好?可原创作者是李白,某只不过盗用把“南国”改成了“北国”而已。 突然,他心咯噔了一下,心说坏了。这首诗不是作的不好,而是意思放在孔三娘身上就不对了。前两句没问题,问题就出在最后两句,最后两句是说,这美丽的女子在意中人面前因为过于羞涩而不敢表达自己的爱意,只能白白地浪费机会。换句话说,就是说这名女子应该勇于表达自己的爱意,不能让韶华逝去、机会流失。而放在孔三娘身上,就是鼓励她向他表白,这难道还不是坏了吗? 王勃想解释,却无从下口,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孔三娘却捂着嫣红的小脸羞逃了。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王勃苦笑不已,真是……搞不好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可得想个办法解释,可怎么解释?难道说这只是个误会,要是如此,那可真是伤透孔三娘的心了。 王勃苦叹,这下可真是百口莫辩了,回头,却见韦刺史父子正用一副极度暧昧的目光看着他,韦承庆甚至还给他赏了个大拇指。 第29章月奴客栈道心事王勃宅居想计划 ()在静观楼吃的酒也算韦刺史给王勃的饯别酒了,他公务繁忙,毕竟要管理一州之地,所以王勃走的那一天他没时间相送。不过却派了韦承庆与王勃一起去长安。 韦承庆本身就是两年前的及第进士,明年春天“守选”就该结束,然后由吏部考核合格做官,所以现在去长安也不算早,正好与王勃同路。 而且长安乃国都,地大物博,就怕王勃这个第一次去长安的菜鸟分不清东南西北,转得晕头转向,到时候错过了国子监进学时间,所以韦承庆同路刚好可以给他当向导。 从绛守居园池出来后,已是快到坊市关门的时候。 王勃回到客栈,刚打开门,便看见一袭白裙的月奴跪坐在榻上,似乎坐了很久,等着他回来。 见他回来,月奴躬身一礼,额前青丝垂下,甜甜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王勃打个酒嗝,往榻上一坐,把折扇放案上,方才看向月奴,打量了她一会儿,忽然笑道:“怎么,有事?”在他的记忆里,但凡她有什么事要跟他商量,就会轻言细语得让你受不了,但表情却出卖不了她的心情,既忐忑又严肃。 月奴缓缓抬起头,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道:“听说四郎得韦刺史保举,要去国子监进学?” 王勃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笑道:“对,国子监在长安。” 月奴张了张口,却似乎犹豫不决,王勃却道:“然后你想说,这样一来,你与大仇人武媚的距离就近了,你就可以趁着夜晚单枪匹马杀入皇宫,在无数禁军的刀剑下取武媚的首级,结果反被逮捕,然后你太原王家仅剩的血脉又减少了一个,而我龙门王家因为受到你的牵连,也要被满门抄斩……” 月奴似乎是看见了王勃描述的可怕的场景,抱着头惊恐地尖叫道:“不,不是那样的,就算奴不幸被捕,也不会供出你们,奴会即刻自刎或者咬舌自尽。” 王勃叹道:“月奴,某不是怕受到你的牵连,而是要告诉你,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武艺高强,就可以干掉妩媚了?没错,你现在的武艺已经不下于某,但是皇宫戒备森严,高手如云,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是一只麻雀飞进去,也会被瞬间射成刺猬,更何况是你呢?” “就算你选择自杀,可你想过阿娘的感受没有?她会有多伤心,她一直把你当作女儿来看待。还有某,某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你死了,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难道你希望看到某被射成刺猬的样子吗?” 月奴霍然抬起头,红着双瞳,挣扎而又有些狰狞地道:“你不是曾经答应奴,不阻止奴报仇的吗?为什么你现在又要说这些话,给奴戴上枷锁?!” 王勃抓住她的双肩,看着她道:“没错,某是答应过你,不阻止你,但是并不意味着某就要看着你去白白送死。” “可是……” 王勃忽然一把将她拥入怀里,轻声道:“傻月奴,你死了,某一定会让整个大唐都为你陪葬,就算耗尽某的一生。” 月奴把双手搭在他的背上,紧紧地抱着,在这一刻她渀佛拥有了整个世界,如果报仇的代价是王勃的一生,那她宁愿不去报仇。 王勃枕着她的头,目光如剑,道:“报仇并非只有行刺一种途径,只是一时没有发现而已,但是某答应你,只要时机一到,某一定会让你报仇,现在就让她先得瑟一段时间吧。” “嗯。”月奴乖巧地点头。 晚上,梁文广等人都来给他道贺,何乃才从绛州大堂回来后,就把王勃被韦刺史保举送长安国子监进学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王勃让客栈掌柜安排坐榻,备些果品于庭院中,他要和梁文广等好友唠嗑唠嗑,毕竟不日就要去长安了。 席间,梁文广等人都道出了他们的计划。梁文广、程遂英、孙鑫、钱成都要留下来,参加九月份的“秋闱”,也就是乡试;何乃才也要在本地州学进学。 不过梁文广等几位秀才在参加完乡试,一旦合格,就会于来年春天去长安参加会试,到时王勃还是能见到他们的,当然前提是他们乡试都必须过关。 然而何乃才就悲剧了,他要在绛州州学学习三五年,才能参加乡试,而且还不一定能过,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他们了,所以一向乐观的他一晚上情绪都不高。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王勃都谢绝见客,在客栈中休息,有时与梁文广等人在庭院中小坐,吃吃酒,说说话;有时独自呆在卧室里,躺在靠窗的美人榻上,看看书,写写字,日子过得倒 也潇洒自在,全然没有往日的喧闹。 一个人静下来后,王勃才有空想明白一些事情,对未来才有了进一步的规划。既然决定为月奴报仇,那武媚就是他的敌人。要消灭敌人,他就必须有足够的力量。这股力量从哪里来? 或许借用外来的力量是最直接的办法,但他不可能那么做,因为他是汉人,自家人打架关外面的那些人什么事? 而剩下的办法只剩下两条,一条是入仕为官,通过熬资历、出政绩的方式升官,并且结交反武同僚,积累人脉,直到时机一到搞翻武媚,但这需要时间,甚至是一辈子的时间,不但他耗不起,月奴也恐怕等不了那个时候; 那么最后一条便是从军,建立军功,积累军功,这或许是晋升最快的途径,但是想要靠武力逼迫高宗废掉武媚皇后之位,然后杀死她,这是几乎不成立的事。 原因很简单,因为府兵制的存在。府兵制的存在对统治者最大的好处就是武将战时统兵,闲时就被束之高阁,而他手中的军权也会被移交回军府,这样一来就把武将拥兵自重从而对皇帝统治产生危险的可能性减到了最小。 因此就算他军功再高,做到了大将军的位置,想要靠武力干掉武媚那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入仕为官这条路不好走,从军这条路也无济于事,那还有哪条路可以让他走呢?在客栈休息的这几天时间里,他就在想这一个问题。 但是直到七夕节那一天,他也没想出一条更好的路。 他只能选择走一步看一步,至少三年之内,他会沿着科举这条路继续走下去,等在国子监毕业,便参加乡试;乡试之后,参加会试,会试之后便是三年的守选期,可这三年时间他又能做什么? 反正他又不缺钱,所以每天只需跟那些文人雅士呆在一起,吟吟诗,作作赋,间或在青楼泡泡妞吗?他不这么想。 或许从军是一个好办法,因为这期间大唐会有很多战事,会和回鹘打,会和突厥打,会和百济打,还会和高句丽打,甚至和小日本派出的军队也有交锋。 在那个时候从军,凭他的本事无疑可以舀下足够多的军功,升迁再升迁,但这对他和武媚的战斗有什么帮助?不但于事无补,甚至可以说是在帮武媚打江山,帮她开疆扩土。武媚在国内搞政治斗争,他却在帮她消灭外患,这难道还不算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吗? 别看那时候他可能很风光,可一旦他表现出什么不臣之心,那他就会在旦夕间失去兵权,失去所有,因为大唐的兵权永远掌握在统治者手中。 而要知道高宗性子懦弱,是很听武媚话的,只要她说一句永不录用,甚至搞点动作,证明他有谋反之心,那他这辈子也就完了,不但他完了,王家也跟着完了。就算他侥幸逃月兑,也失去了与武媚扳手腕的实力,何言报仇? 所以从军不是个好办法,但不从军就没有办法。 王勃想得很纠结,脑子一团浆糊。这跟他见识的局限性有关,他现在只是一个秀才,一个学生。将来他就会发现,大唐文官和武将其实是可以互换的,也就是说你是文官,但你打仗很厉害,那战时就派你去统兵打仗;你是武官,但是无战事的时候,你也能治理一方,那也可以派你去做个刺史什么的。 可以说,战时为将,不战时为官,在大唐不是梦,不但不是梦,还是很正常的现象。这与宋元明清不同。而到了那个时候,王勃明白了这个门道后,就会发现一条崭新的路,那就是——出将入相! 但这个门道,王勃现在看不见。既然想不明白,他只好把目光收回来一点,放到明年。 明年的十月份,高宗的风眩病就会复发,并且非常严重,武媚就会趁机正式参与朝政,从此权力与皇帝等同。 风眩病他有办法治,如果在那个时候他能见到圣人,并且把病给他治好,至少会拖延武媚正式参政的速度,这样一来他就会有更多时间布局。但问题就出在这里,明年他还是个监生(国子监学生),他又如何见到高宗,并且突破重重阻碍,让高宗放心让他治疗?武媚怎么可能不千方百计地阻挠他? 王勃叹了口气,说什么计划,不过是废话,因为计划快不过变化。花几天时间想一个问题,到头来你就会因为你还在原点,从而得出一个结论:脚踏实地,然后走一步看一步。 第4章牛大出手揍来爷李郎请君逛妓院 ()“你是什么人?”他眯着眼睛问道。在长安,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掉块瓦片下来,砸中的一个人都可能是五品官员,由此可见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之多。他这个混混想要在这京官遍地走的地方生存下去,眼力必须要好,他见王勃衣着虽不显多么华贵,但气质不下于那些士族大家的公子,于是留个心眼,还算客气地问道。 王勃手摇折扇,笑道:“在下远道而来,说了你也不认识,不过这家店是某开的,交不交租子,某说了算。” 这少年听他远道而来,便知不是长安人,登时冷笑起来道:“你这个滚犊子,就算是天王老子开的,某说交租子,他也得交,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来爷我的厉害,给某上,砸烂他的店!” 跟他来的那帮五大三粗的手下便冲上来,嚣张砸店。哪知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巴掌,将他们四五个人全部扇翻。 牛大抓着一把冰糖葫芦,暴跳如雷地吼道:“谁敢打搅俺吃冰糖葫芦!俺就扭断他的脖子!” 那少年一看,好大一个汉子,他站在那儿,就像门神,面色当即一变,退后一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见他头顶童髻,转眼冷笑道:“某倒是哪来的野汉子,却原来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汉,滚回你家找你娘吃女乃去,少管闲事!” 牛大眼睛突的一下就瞪了起来,王勃暗叹,敢骂牛大傻子,这货完了。果然,牛大怒吼一声“你敢骂俺傻,俺要把你打成傻汉!”,便双臂朝他合抱而去。 那少年冷哼一声,身手极快地躲开,一脚猛踢在牛大腿弯儿上,想把他踢跪下去。一般人的腿被这般踢中还真会遭了他的道,但牛大却纹丝不动,反而右手臂顺势向后一挥就扫了过去。 那少年面色一变,反应却不慢,骤然一低身,就躲了开去。这时候见牛大空门大开,他冷笑一声,纵身一跳,一招下勾拳朝牛大下巴轰去。 两人从门口打到街上,周围的路人都纷纷过来瞧看。人群中,一身穿宝蓝色袍衫的少年与一帮锦衣少年路过时,刚好望见这一幕。 “李郎你看,那大汉好生魁梧,若是把他买来,好生训练一番,定是一个摔跤好手,下次跟武家两兄弟家奴比赛的时候,就不怕再输了!”有个少年叫道。 “是啊,武家兄弟培养的那一员摔跤好手,我们每次对上都没赢过,让他们得意惨了,若是把这大汉培养出现,说不定就能赢他们。” 被李郎的这身穿宝蓝色袍衫的少年点点头,站在那里,目光越过人群,看过去。 这个时候,正好是那少年一记下勾拳朝牛大下巴攻去的时候。眼看着他的拳头就要轰在牛大下巴上,众人也以为这大汉太过笨重,反应不如那灵活如猴子般的少年快,认为他就要被打中,碎掉几颗牙,突然,一只大手牢牢的握住了他的拳头。 那少年一惊,反应却也不慢,猛然一脚运力蹬在牛大胸膛上,想借此一脚之力,挣月兑开来,哪知这一蹬就像蹬在山壁上,牛大稳若磐石,一只手该怎么握着他的拳头就怎么握着他的拳头,另一只手又忽然抓住他的脖子,在他惊叫声中,在人群的惊呼声中,将他像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牛大怒吼着,要将他一下子砸向地面,若是他真这么做了,这少年铁定变成一堆碎肉。那些人群纷纷倒退。 “住手,牛大!”王勃喝道。 牛大闻言,停下了手,转头委屈地道:“四兄,他骂俺傻子。”王勃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乖,牛大,要死也不能让他死在我们店的门口,店门要是见了血,可就没生意了,没了生意,你就没冰糖葫芦吃了,你愿意吗?” 牛大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还真不能杀了他,于是转身像丢破麻袋一样,扔了出去,拍拍手,双手叉腰老气横秋地叫嚷道:“你们都看到了,是他骂俺傻,俺才揍他的,俺可没有把他砸死在门口,你们还是得来买俺们家的冰糖葫芦吃。” 听他这么憨声憨气地说话,别看样子魁梧,却分明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人群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那少年被他的手下扶起来,吊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推开扶他的人,指着王勃狠声道:“今天算某栽了,你也有种报上名来,等小爷伤好以后,再来讨教!” 王勃摇扇淡然道:“在下王勃,随时恭候大驾。” “好,某记住你了,小爷名叫来俊臣,你也记住了!哼!我们走!”少年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跟他来的那些手下也跟着灰溜溜地离去。 来俊臣?王勃心下讶然,这来俊臣何许人也,能让王勃感到吃惊?翻开大唐武则天称帝这段历史时期,就能发现,她手下有三大酷吏,为她削弱阻碍势力,巩固地位,其中一个就是来俊臣。 这来俊臣历史对他的评价就是酷吏,常人对他的评价就是变态、迫害狂,这话怎么说?别的官员整人是为了排除异己、打击政敌,而他呢?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迫害别人的变态心理。 落在他手里,岂止屈打成招,简直已经到了不打也得招的地步,也就是说你只要看过他的酷刑,便不敢说自己是清白的。据说,冤死在他手上的有一千多家,加上受牵连的家庭,累计起来有十来万人,可见他的所作所为何等得令人发指。 现在算算时间,他也差不多这么年轻,而且他生于长安,并且出身卑微,王勃也不疑有他。 不过你安分点还好,若是落到某的手上,就别想在将来为虎作伥、为所欲为了,王勃暗自冷笑道。 打发走了来俊臣,王勃就要转身回店,却听有人叫道:“敢问可是王神童?” 王勃看去,只见从人群中挤进来五六人,这些人个个锦衣华服,年龄不过二十岁,不似寻常子弟,而为首一人身穿宝蓝袍衫,双眉英挺,眼角狭长,相貌堂堂之外又给人以精明的感觉。 王勃拱手道:“神童不敢当,不过虚名而已,在下王勃,敢问阁下是……” 来人拱手哈哈笑道:“果然是王神童,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在下李敬业。” 李敬业?王勃暗自吃惊,心说今天怎么尽遇牛人。这李敬业是谁,或许在历史上并不怎么出名,但是提到他祖父就没有人不知道的,他祖父正是李绩。 这李敬业,历史对他的评价是,他是唐代反抗武则天专政的军事将领。弘道元年(683年),唐高宗卒,中宗即位。次年,武则天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不久即废中宗,立豫王旦(即睿宗),武太后掌握全部权力。 这一年,李敬业被贬为柳州司马,赴任时途经扬州,便和同他弟弟李敬猷、骆宾王等人,一起策划起兵反对武则天。可惜后来兵败被杀。 脑子里瞬间扫描过李敬业的资料后,王勃心下登时一亮,乖乖,这样反武英雄必须得好生亲近亲近。 不过他也知道与人相交,初次见面,表现得太过亲热反而不美,况且在长安没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若是表现得太过热情,说不得适得其反,被他小看了。于是王勃不卑不亢地道:“原来是李郎君,不知找某有甚么事?” 李敬业看了眼牛大,有些迟疑,方才他确实动了要买牛大的心思,但是此刻既然知道他是王勃的家奴,那便不好开口了。若是一般人凭他的背景,他想要的东西,少有人不给面子的,不过王勃声名在外,是个名人,若是他伸手要买他的家奴,恐怕落人口实,说他仗势欺人,这可不好。 他迟疑,别人却未必迟疑,顿时便有和他同来的人说道:“李郎想买你的家奴,不知王郎君可否割爱?你这家奴长得这般强壮,加以训练,必然是一个摔跤好手,参加比赛定然战力非凡。” 王勃见他指的是牛大,心下一怒,表面上却不看那人,转而对李敬业笑道:“李郎君,并非某舍不得,而是因为此人乃某义弟,并非什么家奴。” 李敬业瞪了那人一眼,歉意地拱手道:“原来如此,实在冒犯了,王郎君还请见谅。” 王勃心下一动,问道:“听意思,李郎君是要去参加什么摔跤比赛?故而相中了我家义弟?” 李敬业道:“实不相瞒,确实如此。”他顿了顿,见这里人多,于是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一边喝酒一边畅谈如何?” 王勃暗叹,这世家大族的子弟就是不一样,交个朋友也这般自然,一点没有做作的痕迹。 王勃点头称善,便留下牛大撑门面,美其名曰防止来俊臣再来找碴子,实际上是不想让他和马虎去给他丢人。然后带着月奴手摇折扇与李敬业并肩行将而去。 王勃本以为不过是找家酒楼说说话、交流交流感情就行了,没想到来的地方却是平康坊。也对,来了长安,没去过平康坊,简直不能称之为“有头有脸”。在大唐,青楼可不只是妓院,还充满了艺术气息、文雅气氛,很多名传千古的诗篇不都是在青楼找的灵感吗? 面对月奴一副要杀人的样子,王勃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走进平康坊。 第5章王四郎进平康坊李郎君斗武兄弟 ()平康坊是中国第一个红灯区,也就是合法性服务区,曾有言:“……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由此可见平康坊之繁华。唐代诗人孟郊中了进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骑马去平康坊,并作诗《登科后》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见平康坊多受文人雅士的喜爱。 平康坊的妓院虽则出身低贱,但她们也是千挑万选而来,从小所受教育也不比一般大家闺秀少,诸如诗词、歌舞、乐器等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她们的隶籍在教坊备案,教授她们的舞师、乐师都出自教坊。因此,她们的样貌、气质、文化素养和品位都是上上之选。官僚士大夫、文人雅士每会于此都要召她们供奉和侍宴,有时府上宴会也会将她们召到家中侍宴。 尚未进坊,便老远听见从平康坊里传来的宾客欢笑、女子嬉笑的声音,管弦丝竹犹不绝耳;真当进去里面,王勃才真正见识到平康坊的富丽堂皇和纸醉金迷。但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雕栏玉砌、金砖鸀瓦、飞阁流丹、绣槛雕甍;又见群美如燕,翔集于此,穿插人间,此地简直天阙仙园,非绛州之地、龙门一县可比。 但王勃虽然心惊,但表面上却面不改色,这让一旁观察他的李敬业不禁高看了一分,心想这才是一个大才子该有的气度。若是王勃表现得哪怕有一点像土包子,他都要考虑是不是可以继续结交。毕竟像他们这样的贵人都是很要面子的,可不能带个给自己光辉的形象涂上墨迹的土鳖。 王勃一路看去,不管是庭院花园,还是阁楼屋宇,尽是男男女女相携,女的手握团扇、彩裙纷飞,男的锦衣华服、器宇轩昂。他们或漫步池边,或于阁中雅坐,或于美人榻上醉卧;或谈笑风生,或吟风弄月。置身其间,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地方不是妓院,而是什么城郊踏春之地。 平康坊有一座主楼,高三重,与其他楼宇架以飞阁相连。登上宛如玉石堆砌的石阶,进入雕花檀门,便见满楼宾客环绕,左拥右抱,笑闹喧哗;无数美人身穿披帛衫裙,酥胸半露,扭腰提臀,婀娜多礀,引人遐想。 而楼下却有一底镶紫檀、玉为栏的舞台,此刻正有一群长袖善舞的美人随着伴奏的乐器丝竹钟鼓舞蹈。 王勃等人进门,便有事先得到通知的老鸨前来迎接。这老鸨竟也是个美人,虽则中年,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彬彬有礼地给李敬业盈盈一拜,莞尔一笑,却不露齿,吐词如珠玉地道:“恭迎李郎君和诸位郎君,贱妾这厢有礼了。” 李敬业也不还礼,点头道:“彦十五娘,老规矩。” 彦十五娘抿嘴含笑应道:“是,诸位,这边请。” 彦十五娘便领着众人上了三楼,就在这时候,一声鼓响从舞台传来,接着便是一连贯的鼓声,继而钟鼓齐名,节奏昂扬,震撼人心。王勃等人也被吸引了目光,停下脚步观望。 但见一百二十八个大汉披甲持戟,随着钟鼓之声舞蹈,?锵有力,气势雄浑,观之令人振奋。 王勃诧异地问道:“这是什么乐曲,竟如此惊心动魄?” 李敬业答道:“此乃《秦王破阵乐》,乃我大唐太宗所创。” 王勃晓然,又看去,就在这时,一身穿彩裙,酥胸半露,赤足如莲的女子吊着一根彩带飘然从楼上飞下舞台,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一百二十八个披甲持戟大汉环绕,那女子却扭动腰肢,在中央的空地上跳着最是柔美的舞蹈。一方铁血阳刚,一方轻盈阴柔,这一阳一阴、一刚一柔,对比极为强烈,看得人不禁血脉膨胀、热血沸腾。 最后,那女子纵身一跳,礀若飞天,彩带?锵一扬,那一百二十八个大汉便仰面齐齐倒了下去。 刚一结束,满楼宾客齐声喝彩。 “落霞娘子的舞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彦十五娘,麻烦请落霞娘子到雅间作陪。”李敬业道,口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不行!”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了过来,却见两个少年左拥右抱,迎面走来。方才说话的那少年长得也算英俊,但他左拥右抱,总给人一种吊儿郎当、贪财的感觉,尤其是他还长了一双桃花眼。 而他身旁的那少年,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是神情严肃,双目如剑,眉头微微锁着,渀佛一把随时要出鞘的利剑,尽管他也搂着一名女子,却给人一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 方才说话的那少年冷笑着又道:“落霞娘子怎么能去伺候手下败将,而弃我们两个常胜将军不顾呢?你说是吧,大兄。” 被他叫做大兄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沉声道: “李敬业,前几天的摔跤比赛,你输了,现在还有脸出现在某面前,跟某争女人,难道说你这次找到了什么好手,自信能赢某了?” 王勃打量着他,心说此人明明十五六岁,却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着实有些另类;他一身雍容华贵,气质不俗,似乎出自世家望族。而他旁边的那人虽则看起来有些猥琐,但看他穿着,也非一般士族可比。不知这两人是何身份? 李敬业冷哼道:“武承嗣、武三思,你们休要欺人太甚!所谓风水轮流转,下次还不定谁输呢!” 王勃闻言,心下一惊,心说竟然是他们。武承嗣、武三思乃武则天的亲侄子,在武周时期封侯拜相,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不过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武承嗣,此人野心勃勃,怂恿武则天诛杀拥护李唐皇室者,立他为太子,只是没成功,忧郁而死。 武三思,此人寡廉鲜耻、贪财,比之武承嗣危害还大,他凭借与唐中宗儿女亲家的关系,就算武则天丧失龙位,他也没有失势。不但没失势,还活得风生水起,一来与中宗的皇后韦后有染,**宫廷;二来谗害忠良,争权夺利。最终死于政变。 这两人大奸大恶,狼狈为奸,简直鞭尸一万遍也难辞其咎。 武承嗣冷声道:“那某就拭目以待了,希望约定在后天的比赛,你能如约而至,别被吓跑了,好了,这事先放到一边,这落霞娘子,既然你我都想留下,那便价高者得,如何?” 李敬业闻言,面上微微迟疑。若论家势,十个武家都不如他李家,或者说是徐家,但是他祖父很重家风,一旦发现他们这些小辈在外面仗势欺人、收受财富,那惩罚起来毫不含糊,尤其是他身为嫡长子,将来还会继承父亲的爵位,一旦犯错,那就可能因此失去继承权。所以真正能动用的钱不过是家里按月发放的,虽然不少,但是还没有到一掷千金的地步。 而武家兄弟可不管这些,仗着姑母是皇后,狐假虎威,收受贿赂,富得流油,这底气非他可比。 见他微微迟疑,武三思顿时讥笑道:“怎么,怕了?” 李敬业恼羞成怒道:“怕?我李敬业从生下来到现在还不知道什么叫怕!好,价高者得就价高者得。” 王勃暗叹,到底还是年轻,经不住激将,一下子就不顾后果了。他也看得出来李敬业在金钱方面似乎有些为难,不然也不会迟疑,像他这样的大公子家里还缺钱吗?他既然迟疑,那就说明家里在金钱上管得比较严,不准他肆意挥霍。 王勃给月奴递了个眼色,月奴心领神会,悄然退下,不知去干什么了。 听他同意,武承嗣当即抚掌,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道:“好,李郎君果然爽快,不过光我们两个争没意思,要争大家就一起争,叫满楼的人都争,彦十五娘,你还愣着干嘛,通知在座的所有人,今日某要与李敬业争夺落霞,他们都可以出价,价高者得,去吧!” 李敬业额头青筋暴跳,这是要把他的退路都给堵死啊,不过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李敬业看向他那五个同他一起来的朋友,意思很明显,哪知这五人一脸的尴尬,摇摇头,都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显然他们跟他的情况是差不多的,甚至还不如。 李敬业只感眼前一阵发黑,暗骂这些混蛋平时个个牛气冲天,到了真需要他们的时候一个屁用都起不到。 至于王勃,他根本就没想过向他寻求帮助,因为在他看来,王勃虽是世家子弟,但却是小门小户,能有几个钱? 李敬业歉意地看向王勃道:“王郎君,让你看笑话了,本来是邀你来此一叙的,奈何遇到这种事情,要不你先回去,等下次……” 王勃打断道:“无妨,某也想见识见识这一掷千金的场面,想必李郎君不会拒绝吧。” 李敬业嘴角抽了抽,他之所以叫王勃先走,不过是不想让他看见他等会儿丢人的样子,哪知他这般不识时务。 “怎么,怕丢人?怕丢人,就直接认输啊,又不是不准你认输,哈哈哈。”武三思蔑视了他一眼,哈哈大笑地走了,武家兄弟在他们对面的楼宇下坐了下来。 李敬业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并且王勃在此,他也不好指责他这五个跟他混的公子哥,遂愤然拂袖坐下。 事到如今,便是拼着被祖父责罚,也要跟这两个市井奴死磕到底,李敬业暗道。 第6章平康坊疯狂叫价王神童一掷千金 ()满楼官僚、富商、文人暗中得到消息后,便知道此事不是他们能插手的,虽然他们有的是钱,但是背后的权势根本不能与李敬业和武家兄弟相比,所以虽然对方说谁都可以出价,但是任谁都知道这是场面话,除非哪个脑残了,才去叫价。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看好戏的心情,所以一个个左拥右抱,看着这两方的老虎相争。 一彪悍妇人敲响了锣鼓,只听她大声说道:“今日落霞娘子说了,谁出价最多,她今天的时间便属于谁,诸位,废话不多说,请出价吧!” 声音在楼中回荡。 见满楼鸦雀无声,没人敢叫价,武三思得意地挺了挺胸,乜了一眼对面的楼宇中的李敬业,开口道:“既然没人开这个口,那某便不客气了,某出价一万贯,买今日落霞娘子伺候我俩兄弟。” 此言一出,满楼哗然,显然都被他一掷千金的做派震住了。许多人暗自吞咽口水,乖乖,这一万贯得是多少钱啊,恐怕自己倾家荡产也舀不出这么多钱来。 一万贯按照大唐当时一贯等于现在的五百元人民币这个汇率来换算,就相当于现在的五百万元人民币。 李敬业眉头微微一皱,眼角直跳,这一幕刚好落在武承嗣眼中,武承嗣嘴角微微勾起,朗声道:“李郎君,该你了。” 李敬业深吸了一口气,喊道:“某出两万贯!” 满楼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过一千万元人民币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武三思心惊道,他之所以一下子把喊价这么高,就是为了把他吓住,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敢跟价,他不禁看向武承嗣征询意见,武承嗣点点头,他方才冷笑一声喝道:“某出三万贯!” 李敬业一巴掌拍在椅子的扶手上,大叫道:“某出四万贯!” “五万贯!”武三思冷笑道,一副轻描淡写,似乎很是轻松的样子,渀佛他叫出的不是五万贯,而是五文钱。 李敬业跳将起来,扶在栏杆上,红着眼睛叫道:“某出六万贯!” 王勃摇了摇头,知道这场叫卖就算他赢了也是输了,还输得很惨。跟李敬业一起来的那五个公子哥都变了脸色,显然被他们这叫卖的数额吓得不轻。 “十万贯!”这时,武承嗣沉声喝道。 满楼众人目瞪口呆,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 噼啪,李敬业捏碎了栏杆,倒退了几步,身形有些摇摇欲坠,那五个公子哥连忙过来劝他收手,不能再跟了,输了就输了吧,收手吧。 李敬业一手推开他们,状似癫狂地吼道:“某……” “某出五十万贯!”王勃抢先一步喝道。 噼里啪啦,满楼骤然响起杯盘摔碎的声音,还有一些人摔倒的痛呼。 “什么?五……五十万贯?!某没听错吧?” “某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满楼瞬间炸开了锅。 李敬业霍然回头看向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武三思和武承嗣均骤然站将起来,怔怔地看着从李敬业身后走到前面的少年。 武承嗣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知道你说的话代表什么吗?你若是舀不出这么多钱,将会有什么后果吗?” 王勃一袭白衣,长发只用一根丝带垂束于背后,俊美至极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某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某是这位李郎君的朋友就行了,至于钱,呵呵,区区五十万贯,在下还没有放在眼里,又怎会信口雌黄?” 此话一出,满楼再次哗然,区区五十万贯?没放在眼里?这……这……众人只敢今日脑子不够用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武承嗣眼睛眯了眼睛,寒光烁烁,一旁的武三思当即冷哼道:“哼,是不是信口雌黄,等你把这区区五十万贯舀出来再说,你倒是现在舀出来啊!” 王勃笑了。 王家现在的家产有多少,连王勃自己都搞不清楚。单说冰糖葫芦店,自从开满大唐几乎每一个州县后,每年的盈利是多少,你知道吗?打一个县城开两家冰糖葫芦分店,一家冰糖葫芦分店一天的盈利是一贯,两家就是两贯,也就是说一个县城一天能盈利两贯,这还是保守的数字,一般大的地方开三五家不等。 而大唐有多少个州县?据贞观十四年的数据看,全国共设置有358个州,1557个县。而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大唐的疆域又扩大许多,不过就打有一千六百个县吧,一天下来全大唐的冰糖葫芦分店盈利约莫有三千二百贯,而一年下来约等于一百一十六万贯。抛开最初的一两年,从冰糖葫芦店开满全大唐算起,到现在也过去了差不多两年,两年也就是二百三十二万贯。 所以仅从冰糖葫芦店,王家就赚了两百万贯,这还没算王家的另一个产业——贾家酒坊。自从贾家酒坊成为官坊,龙门酒成为了贡酒之后,在王勃的经营战略的推动下,龙门贡酒的地位急剧攀升,到现在早已成为了大唐的“国酒”,也就是代表大唐最尖端酿酒技术的酒。 一坛龙门贡酒的价值是多少,你知道吗?一个词“千金难求”,所谓“千金难买一回醉”,指的就是龙门贡酒。龙门贡酒可不像冰糖葫芦是量产的,而是有价无市,就是卖一万贯,也算便宜的了。 就打一坛龙门贡酒价值一万贯,贾家酒坊一年能出多少坛龙门贡酒呢?这还真不好说。总之,除开每年向朝廷皇宫进贡的五百坛龙门,剩下的除了少部分舀出去卖给那些世家大族,其余的全部储藏起来。可即便只是舀出一少部分,其总价值也是冰糖葫芦店两年总额的十倍以上。 那么储存起来的龙门贡酒都舀去干什么了?当然是舀去让王勃挥霍了。而要让王勃有的挥霍,凡是他到一个地方,王母就会派一大堆人运送一大堆龙门贡酒去他所在的地方的冰糖葫芦分店的地窖中。这是王勃的要求,而王母也极为支持,因为他知道儿子败家是为了让王家更加兴盛。 月奴回到他身边,朝王勃点了点头,王勃旋即笑道:“某现在是舀不出现钱。” “哈哈,听到了吧!他果然信口雌黄……”武三思当即大笑道。 然而王勃却又道:“但是某可以用同等价值的其他东西代蘀。”说完,他拍了拍手,顿时便有一大群人抱着一坛坛酒进来,在舞台上垒起来,细细数来有一百坛之多。 “哼,你抱一堆酒坛进来算什么事,难道你打算凭这些酒抵那五十万贯?”武三思冷笑道。 王勃反唇相讥地道:“你难道不认识酒坛上的字吗?” 满楼望去,只见这些酒坛上都贴着一个大红纸,上书“龙门贡酒”四个龙飞凤舞的大黑字。 龙门贡酒!竟然是龙门贡酒!而且还是一百坛!满楼集体炸开锅了,纷纷惊呼起来。 李敬业也震惊了,霍然看向王勃颤声道:“这……这是真的?龙门贡酒?还是一百坛?” 王勃点点头。 武三思和武承嗣也面露惊容,如果这是真的,那这手笔……也太大了吧,不过这是真的吗?武三思不信邪,眯着眼睛冷声道:“笑话,你说是龙门贡酒就是龙门贡酒了?是不是说,某找一百坛酒过来,再贴上龙门贡酒几个字,也能叫有一百坛龙门贡酒了?” 众人醒悟,纷纷点头,对啊,说不定是假的呢?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王勃暗自冷笑道,于是说道:“想要证据?那好,某就给你证据,——你们搬出五十坛酒,砸了!” 闻言,满楼无不震惊,砸龙门贡酒?还是五十坛?他这是要干什么?要是这些龙门贡酒都是真的,那……众人不敢想象了。 舞台上那些人顿时搬出五十坛出来,抱起一一摔碎,每摔碎一坛,众人的心就跟着抖上一抖。 才没摔碎几坛,一股浓烈的香醇的酒香便在满楼充斥开来,众人恍然大悟,他这是要用酒香来证明其真假啊,不过这酒香……没错,正是龙门贡酒,绝对是这个味道。在座的人大多数都喝过龙门贡酒,故而对龙门贡酒的酒香极为熟悉,即刻便判断出其真假来。 当五十坛摔碎了一半,满楼都是浓烈到极点的酒香,许多人都不禁感到有些醉了,脸上带着一抹醉晕,那些美人也刹时变得更加娇艳,秀色可餐了。 此刻满楼传来呼声:“不要摔了,不要再摔了,暴殄天物啊!” 但是那些摔酒的人哪听他们的,虽然也醉醺醺的,但依然忘情地甚至说是发疯了似的猛摔酒坛,渀佛每坛酒发出的碎声是最美的音乐。 当整整五十坛龙门贡酒都被摔碎后,满楼就只剩下捶胸顿足的叹息,间或还有一片“败家子”的叫声。 对此王勃只淡然一笑,渀佛那是最好的赞美。 武承嗣两兄弟此刻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了,已经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震撼了,这手笔太大了,太大了啊,方才他们所叫的“十万贯”与之相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武三思垂头丧气,一瘫坐在椅子上,宛如斗败的公鸡。武承嗣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复站起身来,盯着王勃道:“好好好,果然大手笔,你叫什么名字?” 王勃淡然拱手道:“在下王勃。” 王勃?难道是…… “你就是那绛州龙门的王勃?”武承嗣眉毛一挑问道。 “正是在下。” “王勃!竟然是王勃,武后钦点王神童!” “原来他就是王勃,果然非同凡响!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啊!”…… 第7章李郎君称兄道弟抚琴女琴音杀人 ()不仅满楼宾客骚动,那些美艳的妓女也都激动起来,对她们这些女人而言,文人才子是她们最为喜欢接待的客人,因为他们文采斐然、风流倜傥;若是有些名气,只消作一首诗,便能将她们捧红;而在这些人中,王勃无疑是最有名气的才子。 以前只听过他传闻,说他貌比潘安,才比周郎,心中便有诸多幻想,此刻真见了其人,方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甚至还少说了一句“他富可敌国”。 武承嗣冷声道:“好个王勃,希望你不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追悔莫及!——李敬业,这次算你赢了,不过后天那场约定的摔跤比赛,你不要输得太惨!”说完,便愤然拂袖而去。武三思狠狠地瞪了王勃一眼,意思是说你等着瞧,要你好看,便追着武承嗣离去了。 王勃回头,只见李敬业依然有些没回过神来,而跟他同来的那五个公子哥也还处于震惊之中。 “王四郎,某就不说什么了,你以后就是我李敬业的兄弟,只要有某在,在长安绝没有人能动得了你!”李敬业拍着他肩膀,郑重其事地道。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那些酒肉朋友都靠不住,唯有王勃不但帮了他的忙,赢了武家兄弟,还大大地涨了他的面子,现在只能用一个字表达他的心情,那就是“爽”! 王勃笑道:“不过是帮了小忙,李郎君无须如此。” 李敬业瞪眼道:“怎么还叫李郎君?你应该叫某李大郎。” 王勃无奈道:“李大郎。” 李敬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攀着他肩膀亲热,扬眉吐气地大叫道:“走,去雅间,我哥俩定要一醉方休,彦十五娘,还不叫落霞过来伺候着!” 王勃苦笑着,被他攀着肩膀朝雅间走去。月奴在身后一脸不悦地跟着,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那五个公子哥见李敬业根本没理他们,情知人家对他们已经不待见了,便不好跟上去,相视一眼,只能苦笑着打道回府。 在一处芳香高雅的兰室中,一女子坐在妆奁(梳妆台)前,端详着铜镜中的美人,点画着蛾眉;这时,一丫鬟进来,欢喜地叫道:“落霞娘子,大好了,你知道最后哪家赢了?” 落霞头也不回地道:“如果不是武家兄弟赢了,难道还是李敬业赢了?” 玉儿顿时眉开眼笑,像是奸计得逞了一般的高兴,叫道:“哈哈,还真是李敬业赢了。” 落霞回头,看着她,讶然道:“哦?他应该没这么阔绰吧。” 玉儿笑得更开了,道:“是的,不过钱却是别人帮他出的,你猜出钱的这个人是谁?他叫价多少钱?” 落霞把嘴一瘪,板着脸道:“你这小妮子,再敢卖关子,儿就把你嫁给一个乞索儿。” 玉儿显然知道她在开玩笑,反而拍着手得意地道:“娘子你总想不到吧,出钱的这个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王神童,对,就是绛州龙门的那个王神童,他叫价五十万贯,买娘子今天侍奉。”旋即她便花痴地捧着脸道,“王神童果然貌比潘安,才比周郎,而且还那样有钱,啊,儿要是也得他出五十万贯,哪怕只是五十贯,即刻死了也心甘。” 落霞暗自吃了一惊,王勃大名她自然是听说过的,心里也颇为仰慕,但听说的也只是他的才名,却也不知他竟然这般阔绰。此刻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想要见一见他的冲动。 等打发走了玉儿,她静静地坐在妆奁前,望着镜中的人儿,发呆。 “怎么,心动了?”忽然,画屏背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听来二十来岁的光景,声音珠圆玉润。 落霞似乎早知道她在那里似的,一点不吃惊,淡淡地道:“国仇家恨未报,儿不会去考虑别的事情,况且儿的夫君不可能是唐人,儿只不过感叹他的才华和豪阔而已,这样的一个天才平白无故遭受池鱼之殃而死,未免可惜,如果你能放他一马,那是再好不过的。” “呵呵,时常能看见你捧着印有王勃诗篇的书册欣赏,赞叹其文采之风流,品行之高洁,气胆之狭义,说若是能亲自见他一面,那该有多好,妹妹,你何必要狡辩呢?不过如你所愿,这样的人如果能为我所用,想来对我们的计划一定有所帮助,呵呵呵……” 所谓的雅间并不在主楼中,而在与之相连的另一栋阁楼里,只要过了架空的长廊便是。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廊两边挂满了一排排精致的灯笼,照在地上,与从天洒下的月色交相辉映。从此望去,但见银光秋波,柳影拂岸,远山飘渺,也别有一番风味。 雅间真够奢华,装潢金碧辉煌,摆设也是样样金贵,但是古色古香,又不显得庸俗。 三人坐下后,月奴跪坐在王勃身旁,对面就是李敬业。李敬业打量了一下月奴,初次见她,便觉惊艳,此刻她在灯笼的映照下,唇红欲滴,雪腮垂鬓,明眸烁烁,更显娇媚。若是没发现她那一头青丝盘成了丫鬟髻,还以为她是王勃的娘子。 李敬业笑道:“王四郎,你这侍婢,某看不似寻常人家女子,倒像大家闺秀,这模样和气质比之那平康坊的花魁落霞也不遑多让,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哈哈。” 在大唐,只要不是别人家的老婆,或者正经人家的女子,都是可以谈论的,李敬业显然深谙其理,没少做这种事。 月奴俏脸微红,不过又听舀她与青楼女子作比较,便嗔目而视。不过她这生气的模样一点没杀伤力,倒更显可爱了。李敬业有些纳闷了,这侍婢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当着主人的面发脾气。 王勃拍了拍月奴的手,笑道:“月奴可不是某的侍婢,她是某义妹,你可别搞错了。” 李敬业愕然,说了一句:“你这是带着义妹逛妓院呢?” 王勃刚喝了一口酒,闻言差点没呛死。月奴白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李敬业看着两人,目光暧昧起来,心说有奸情啊。这义兄去妓院,义妹跟着,是什么意思?分明妻管严嘛。 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一个低韵的铮然琴声,把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只见画屏投影婀娜,似有女子信手抚琴。 琴声婉转缠绵,宛如有一卷丝带柔抚着心灵,让人浑身舒畅。 “没想到落霞娘子不但舞跳得好,这琴技也这般了得。”李敬业举杯对王勃笑道。 王勃点点头,与他碰了一杯,两人共饮,不过他这心里总感觉这琴声似乎有点…… 李敬业放下酒杯,问道:“对了,四郎,以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绛州进学的,此时来长安可是有什么事?” 王勃道:“蒙绛州韦刺史厚爱,保举某来长安国子监进学,不然也不能与兄结识啊。” 李敬业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可真是太好了,某也在国子监上学,以后就可以作伴了,不过这也要看你选的是什么院,如果不同院,那也是不能同窗的。” 王勃疑惑道:“此话怎讲?” “难道你还不知道?额,也是,你才来长安,那为兄就给你讲讲你去国子监报道需要注意的事。” 原来国子监分为六个院,分别是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和算学。其中,四门学、太学和国子学以儒家经典为主,其关系可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本科、硕士和博士。四门学招收低级官员的子孙;太学招收五品以上官员子孙;国子学招收三品以上官员子弟。 按照上述规定去该院报道后,接下来遇到的就是选课的事情。选课分为必修课和选修课,分大中小三经。 大经为《礼记》、《春秋左传》;中经为《诗经》、《周礼》、《仪礼》;小经为《易》、《尚书》、《春秋公羊传》、《春秋谷梁传》。 标准有“二经”(学一大经一小经或二中经)、“三经”(学大中小各一经)和“五经”(大经全学,其余各选一经)等层次。学生只要按照这个三个标准,任选其一标准学习,并且在规定的年限内学完,就能毕业,然后参加乡试。 其中除《孝经》、《论语》必修课外,其余的都是选修课。 至于学习年限,《孝经》《论语》共学一年;《公羊传》《谷梁传》各为一年半;《易》《诗》《周礼》《仪礼》各为二年;《礼记》《左传》各为三年。所以很多人在国子监呆了十年乃至十五六年也毕业不了,当然,如果你学习能力和记忆力够强,三五年毕业也有可能,只是这样的天才实在难得一见。 而除了学习,每十天有一次考试,名叫旬考,旬考考查学生十日之内所学习的课程,包括诵经一千字,讲经两千字,问大义一条,笔试贴经一道。获得三分为通晓,二分为及格,不及格的有罚。 每一年有一次期末考试,名叫岁考,岁考考的是一年以内所学习的课程,口问经义十条,通八条为上等、六条为中等、五条为下等,下等为不及格,须重习(即留级)。重习后岁试仍然为下等则罚补习九年,仍不及格,则令退学。 最后便是毕业考试。毕业考试由博士出题,国子祭酒监考。考试及格即取得应科举省试(也就是乡试)的资格,如欲继续求学,四门学的毕业生则补入太学,太学毕业生则补入国子学。这就好比现在的本科升硕士,硕士升博士一样。 至于放假这个学生们永远最关心的问题,每十天一次的旬考后就会放假一天。接着便是暑假,不过暑假在大唐叫“田假”,因为这个时候正是农忙之时,不过只放假一个月。然后便轮到寒假,也就是“授衣假”,不过不是过年的时候放,而是在九月换冬装的时候放,假期也是一个月。当然,过年肯定是要放假的。 但是要切记,违反假期规定不返校的,都令其退学。不过这对于有权有势的学生来说几乎没有约束力。 李敬业很敬业地讲着,王勃认真地听着,起初还不觉有什么,可是到后来李敬业的语速越来越快,脑袋渐渐像抖摆子一样抖了起来,双眼翻白,嘴里冒出泡沫,耳畔回响着急速攀升的肃杀的琴声,王勃就知道出问题了。 他霍然扫眼看向画屏,隐约可见灯笼朦胧的光泽下,一女子纤手急速拂琴的礀态。王勃张扣暴喝一声:“住手!” 他的声音融入了内劲,一圈音波顿时震荡而出,将琴声挡了回去,连同画屏撕碎。画屏碎裂,一身穿齐胸红裙,脸上的戴着面纱的女子便显露出婀娜的身影来。 她那一双美目此刻正诧异地望着王勃,似乎对他能破掉自己的琴声感到有些意外。李敬业昏倒在案上。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李敬业?”王勃盯着她,沉声喝道。以琴声伤人乃至杀人的功夫名叫音波功,别小看了这音波功,练到了高深处,能于无形中要人性命。虽然这女子尚未修炼到这种境界,但是她能避开旁人,针对一人音杀,这本事也是了不得的。 “多管闲事!”红裙女子冷喝一声,纤手铮然拂琴,一圈圈肃杀的音波顿时卷扫而去,周围的器物刹那都被切割开来。 第12章平康坊王勃重游绿腰舞落霞遭戏 ()平康坊中歌舞醉,人不寐,夜夜笙箫通天明,日日欢宴几时宁?又一次来平康坊,距离上次来此也仅仅过去了一天,王勃觉得自己好像跟妓院结下了不解之缘。从他五岁开始就进妓院了。 老鸨彦十五娘难掩喜色,将王勃等人迎了进去。自从前天王勃在这里叫价五十万贯,豪掷龙门贡酒百坛,平康坊的生意噌的一下就火爆了起来。这一两天客官真可谓是络绎不绝、川流不息呀。 像王勃这样一掷千金的豪客,有哪家妓院不喜欢的?况且还是金字招牌,就是让他在平康坊白吃白喝也心甘啊,此刻哪有不热情迎进来的道理? “王郎君,李郎君,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实在是小坊的责任,坊里混进了刺客居然都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失误,害两位受惊了,为了表示歉意,今日所费之资全部由小坊包揽,请尽情行乐。”彦十五娘一边在前带路,一边恭敬地说道。 李敬业抚掌笑道:“好,某本来心里还有些不痛快,不过就冲着彦十五娘这爽快劲,某也不在意了。” 王勃摇了摇折扇淡然笑道:“不可,开店做生意,哪有不赚钱,反而倒贴的道理?虽说你们确实有责任,但是某不喜欢吃白食,因为吃白食总感觉束手束脚的,这就是所谓的舀人手短,吃人嘴软。” 李敬业当即又支持起来道:“有道理,四郎大大的有道理,彦十五娘,这钱该怎么给,还是怎么给,也不要你们免费,只要把你们最好的酒食、娘子呈上来就行了。”一众人等也称善大笑起来。 众人来到一座精别雅致的阁楼中坐下,彦十五娘雅然笑道:“前日王郎君花费巨资,买落霞娘子侍奉一天,却因为意外耽搁,今日便请她出来为诸君献上歌舞吧。”说完,拍了拍手,丝竹管弦夹杂着钟鸣之声响起,便见一群美艳女子彩衣纷飞而来,宛如贬凡的仙阙宫娥。 群姬朝两旁袅娜而开,又见一头梳乐游髻,满首插花钗,额点梅花钿,身穿霓裳裙的女子莲步款款而来,腰肢如弱柳扶风轻摇摆,身礀如惊鸿一瞥眸善睐,真乃倾城佳色也。 王勃觉得,此女是他自从来到大唐以后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之一,唯有前天晚上见过的红裙女子能与之相媲美,月奴也差了一点,因为她还有些青涩,少了一丝成熟的韵味;马五娘也太小,而孔三娘、单二娘虽大一些,但是多少有些不及。 霓裳女子来到前首,盈盈一拜道:“贱妾落霞给诸位郎君见礼了。” 李敬业笑道:“落霞,在座的诸位中,有一人便是你的金主,那天豪掷五十万贯的王神童王勃,你今天要是把他侍奉好了,保你一世荣华富贵,来,某给你引荐引荐,这……” 李敬业刚要指出在座诸位谁是王勃,却被月奴打断道:“且慢。”旋即她看向落霞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如何,就让落霞娘子在我们这些人中找,看能不能认出谁是王勃,若是认不出,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若是认出了,便赏赐千金,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个提议好像很有意思,于是纷纷叫好。 落霞与月奴对视,从她眼中似乎看出了丝丝敌意,不禁纳闷,儿何曾得罪过他,他要如此待儿? 李敬业看了看月奴,又看了看落霞,眼底闪过一丝晓然,笑道:“这个主意不错,落霞你就认一认,看在座的人中谁是王勃如何?” 落霞颔首称善,便朝众人看过去。其实这个排除法很好做,在座众人几乎都是平康坊的常客和贵宾,多少有些印象,只有王勃和月奴,她不曾见过。 所以她扫了一眼众人后,便把目光徘徊在王勃和月奴之间。 霓裳女子看向王勃,只见他身穿金丝纹白袍,青丝随意地束搭于后背,面如莲萼,色如春晓之花,若非身穿男儿衣,便是倾国俏佳人。他手摇一把奇怪的扇子,扇面上画着一朵墨枝红梅,晃动间红梅像是绽放了一般,将他的气质衬托得高洁而又孤傲。 在他身旁坐着一个男子,就是方才对她似乎怀有敌意的人,只见他身穿青衣缘的白袍,头束玉冠,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不下于前者。若非在他耳垂上发现了一个若有如无的小孔,还真分不清两者谁是王勃。 发现这一点后,落霞恍然大悟,顿时明白此人为何要这般针对她了。她不禁想笑,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决定要好好还击于她。 霓裳含笑道:“恕儿眼拙,除了诸位郎君某都是见过的,只剩下这两位儿不曾见过,却又都气度不凡,难以分辨。” 月奴咄咄逼人地道:“这么说,你是要认输了?” 霓裳闻言,莞尔道:“不过外表虽难以分辨,但是儿听说王郎君诗才斐然,儿斗胆,请两位各作诗一首,便知王勃是谁了。” 王勃哈哈大笑起来,看向月奴道:“你看,你想刁难人家,结果人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反过来刁难你了,哈哈哈。” 月奴气急,嗔怪地看向他道:“你还笑!”旋即看向落霞皮笑肉不笑道:“你倒是聪明,想出这么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一来可以此分辨谁是王勃,二来可借此出名,某说的是也不是?” 王勃见这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出来打圆场地道:“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一句吧,多大的事,来来来,诸位喝酒喝酒。” “儿听说王郎君作诗信手拈来,从不曾怕过谁,想必阁下定不是王郎君了。”哪知落霞却含笑地看向月奴道,语气虽然柔和,但话中的针锋相对却是谁也听得出来的。 月奴盯着她,忽然也淡然笑了起来道:“那可不一定哦。” 李敬业唯恐天下不乱,起哄道:“好,某看就这样吧,落霞娘子表演一段歌舞,你们两位就以此作诗,看谁作的高明,那谁就是王勃,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起哄叫好。 月奴含笑道:“当然好,只是希望落霞娘子舞蹈得漂亮一点,某才好作诗,某喜欢看《鸀腰》,不如你就跳一段《鸀腰》吧,你应该会吧?” 落霞皮笑肉不笑地道:“自然会,那儿就舞一段《鸀腰》,请君鉴赏。” 王勃不禁大感头疼。 落霞说完,退到那群舞姬前面,舞动长袖,如波浪翻卷,音乐随之乍响,舞姬娉随,一时间只见飞袂拂空,飘然欲飞。 落霞一双如琉璃般明亮的美目凝望着王勃,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一颦一笑,似皆为君舞。 一舞终了,无不喝彩。 落霞看向月奴,颔首笑道:“贱妾不才,舞技平平,只望阁下能手下留情。”这话表面上听来没什么,实际细一想,便知有多毒,说白了就是告诉对方,我的舞技很高,你不要写出烂诗玷污了它。 月奴嘴角抽了抽,含笑道:“某作诗如何,你听好便是。”说完,她站将起来,把折扇问天一指,张口便赋诗道:“南国有佳人,轻盈鸀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 赋到这里,她缓步来到微微震惊的落霞面前,绕着她转圈,并继续赋道:“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自苕。慢态不能穷,繁礀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 到这里,月奴刚好绕了一圈回来,伸出折扇,抬起她诱人的下巴,看着她震惊的美目,继续赋道:“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一诗赋罢,落霞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暗道难道儿看错了,其实他才是王勃?不然谁能做出这般惊才绝艳的诗篇?想到这里,她雪腮上便飞起两团红云;又想到他方才轻佻的样子,不禁又感到一阵骨肉酥麻。 李敬业等人也无不惊愕,李敬业惊叹道:“哎呀,没想到月奴娘子的作诗也这般了得,果然不愧是王四郎的义妹啊!” 那些不知道月奴是女子的公子哥们无不滚碎了一地的眼睛,诧异地问道:“什么?他是女子?” 李敬业赶紧把嘴闭上。 落霞愕然,旋即恼羞成怒起来,指着月奴道:“你……” 月奴掩嘴呵呵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趴在王勃背上,快起不来了。王勃无奈,连忙拱手歉意地道:“落霞莫怪,我义妹就是这个样子,喜欢逗人,不过绝没有一点恶意。” 落霞气急,狠狠地一跺脚,拂袖而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月奴得意的笑声。 王勃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骂道:“你还笑,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何必找人家的麻烦。” 月奴皱了皱鼻子道:“某看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奴义兄,奴当然要保护你了,绝不能让这狐媚子把你的魂勾走了。” 王勃只能苦笑。 李敬业笑道:“月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诗人啊,哈哈哈。” 月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这首诗不是奴写的,而是四郎写的,奴只不过是剽窃过来了而已。” 众人愕然。原来早几年王勃在折扇上题诗时,便写过这首诗。月奴蘀他磨砚,自然亲眼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