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恋十二少》 楔子 写在故事之前 话说在唐朝中期,江南一带贵族多不胜数、比比皆是,其中大部分为退隐官吏在此封侯晋爵,从大至小各种阶层都有。 然而属于上层且得以让人首推为真正贵族的却寥若晨星,而在比权量力下,百姓们便挑出前十六名为“一品贵族”。 而他们均有一年轻有为的子嗣,大伙便以年龄区分,尊称他们一声“十二少”,但其中辅政有功,或是在江南建立个人佳绩的却仅有六位,渐渐“江南贵族六少”之名,便在这儿沸沸扬扬地传开了。 现在,我就是要向各位谈谈这六位贵族的一些浪漫事迹,看官们抱壶茶,慢慢听了…… 第一章 “爹,您怎么了,娘说您病情加重了!”凌亚筑快步走进爹爹的房里,就见爹爹躺在床上直喘息不休。 “筑儿,爹……爹可能就快不行了。”凌汉张开眼,望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她是这么美,这么善良,为何要承受失父之痛啊! 想想他们凌家原是苏州城首富,可没想到就在月前,官府竟派人强行收买他们的家产、田地,理由冠冕堂皇,是为拓宽运粮道路。 本来,这是官府的命令,他们定当照办,只希望能留下凌家宗祠,但由于凌家宗祠供奉着凌家历代列祖列宗,在几次祭灵询问下,都得到祖先们不愿搬离的讯息,让凌汉大伤脑筋。 于是他亲自前往苏州太守府,禀明心底冀盼,可没想到他们非但不予答应,反而命人将他们的祠堂完完全全的给毁了! 一见此景,凌汉心头一股气蓦然升扬,急冲脑门,就此倒下。 顿时,向来和乐融融的凌家便覆上愁云惨雾,而苏州太守府柳京不但不念凌汉有病在身,反而当晚就将他们全家驱离,只留下一锭金子做为购买他们整座庄园的代价。 看着这锭黄金,凌汉心痛逾恒,病情赫然加重,这一垮便再也起不来了。 “不会的,爹,您要撑下去,大夫说了,您是心病,只要想开点病体就会不药而愈了。”亚筑笑着说:“筑儿熬了药来,您赶紧喝了吧。” 凌汉却摇摇头,抬起已无法凝聚焦距的眼神,“爹是没办法了,你得……你得答应爹,好好照顾你娘和你弟……弟弟。” 眼看爹爹的呼吸愈来愈急促,浑身开始直发抖,亚筑心间蓦然拧住,“爹,您不要说话,快稳住气,我去请大夫——” “不……不用……你若离开,将再也看不到爹了……”凌汉紧紧抓住她的手,已是泪流满腮。 “爹,我要报仇,女儿这就去找柳京报仇。”她悲愤莫名地再度站了起来。 “不准去……我们是斗不过官场上的人,答……答应爹……”他已是气若游丝,快喊不出声了。 “爹——”她紧紧抱住他,已能感受到爹爹渐趋冰凉的身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娘和弟弟……”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他勾起嘴角,缓缓闭上了眼,就此亚筑便再也没见他张开眼过。 此时朗日之下居然雷声大作,而她只是愕然地望着爹爹,良久……良久…… 直到又被轰然的雷声一惊,她才赫然大哭出声—— 对亚筑而言,这样的情形已不是最坏的结果了,当娘得知爹辞世的消息之后,竟也是愣在原地半晌无语。 她……她居然没掉一滴眼泪。 亚筑见状,只好赶紧带着她进屋休息,可意外的是,当晚她不放心娘,到她房里一瞧,就只见她一双晃动的双腿!她震惊地往上一瞧,才知娘亲已悬梁自尽了! “娘——”她嘶哑的哭喊声,喊醒了才七岁的弟弟凌亚立,当他匆匆奔来看见这一幕后,立刻傻了,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 紧接着,又是雷声四起,吓得她抱紧弟弟,浑身发抖着。 她好怕……好怕雷声,她再也不要听见雷声了…… 因为每有雷声响起,就有她最亲爱的人离去,她讨厌雷雨,不喜欢雷雨。 直到雷声渐息,她这才从弟弟的身上抬起脸,可接着她居然发现他张着嘴、瞪着目,整个人陷于失魂中,任她怎么唤都唤不醒。 “亚立……亚立,你怎么了?”亚筑慌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答应爹要照顾娘和亚立的,可才一夕之间居然变成这样? 爹——您告诉我,求求您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才十六岁的亚筑流着泪,坚强地先将母亲放了下来,再请来一些好邻居照顾已傻愣的弟弟,独自一人拿着那一锭黄金为爹娘办后事。 事后,她便带着弟弟双双离开这暂居的茅草屋,如今弟弟是她惟一的依靠,她发誓一定要治好地的傻病,也相信世上能人辈出,一定有人可以治得好他的。 可人海茫茫,她该去哪找这位“高人”呢? 于是她带着弟弟四处询问,终于得知镇江一带的大茅山上有位奇人,他对医理颇有钻研,且医术高明,只是个性怪异,对上山求诊的病人总是没给好脸色,而且索费极高,让人吃不消。 听见有人这么提及,亚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锭金元宝为爹娘办了后事后,已所剩无几了,这该如何是好? 事实上爹娘这次后事也做得不尽完善,因为大伙都见她还是个孩子,少不经事,于是讹诈的任意抬高价码,也因此费用高得吓人,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娘……”凌亚立突然喊了声。 亚筑眸子一亮,随即转过身,“亚立,你会喊娘了,是不是?刚刚是你在喊娘是不是?” 凌亚立没再说话,眸光回复呆滞。 她心痛的将他抱紧,“不管了,就算没钱咱们也得一试,姐不能放着你不管,即便是做牛做马,姐也要医好你。” 想着,她心底突然产生了一股强大的信心,拉着弟弟的手,便快步朝大茅山的方向走去。 经过了数天的路程,终于让他们走到镇江县境外的大茅山。 “亚立,我们到了,快上山吧,你有救了。”她蹲下身子,望着痴呆的弟弟,心中无限感概! 可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哭,一定要比以往更坚强。 于是,她牵着七岁的凌亚立艰辛的爬上了山顶,此时日已西沉,整座山岭看来诡异又吓人! 亚筑走着走着,有些害怕,已经到了半山腰竟不见半户人家,更别说瞧见烟火了。见弟弟一路上喊着“吃……吃……”,让她这个做姐姐的心头好疼呀! “别急,姐一定可以找到人给我们饭吃。”她低头安慰着已出现烦躁与不安的弟弟。 唉……就不知那位高人身居何处? 大茅山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要她如何从这么一处蛮荒之地找到人呢? “高人……你快出来——”她对着阴暗的长空大吼,直到嗓音嘶哑了,才哭丧着脸轻轻吸着鼻子。 大家都说她坚强,可她知道自己完全是在强颜欢笑,虽然现在只有自己可以帮助自己,但是当自己都拿不出力气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天,求你帮帮忙……帮帮我这个孤女吧。 才低头,就见弟弟已经坐在地上,倚在她腿边睡着了。 “亚立,亚立,你不能就这么睡了,快起来呀。”她不停喊着弟弟,任她怎么拉也拉不起他来。 眼看不对劲,她赶紧抚向他的额头,那烫人的温度炙着了她的手!亚筑瞠大一双杏眸,不知所措!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亚立……你醒醒,姐姐抱不动你,我们要走,得赶紧走。”她拼命拉着地。不能让他就这么机在这儿呀。 “救命呀!谁来救救我们——”亚筑慌了,情急之下只能张口大喊,说不哭的,可泪水早已淌满整张脸。 “你这丫头在吵什么?”突然有道极为不好听的愤怒声出现,她身子一弹,赶紧回过头看着藏在阴暗处的模糊身影。 虽然他的声音因发怒而变得低沉,像是来自地狱,可对她而言却是天籁呀, 亚筑拾起裙摆,山路窟窿多,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向他,抬起小脸望着眼前这位高出她一个头的颀长男子。 然而刚好一道乌云飘过,遮住了他的五官,让她瞧不清楚他的长相。 她已没得选择,只要他不是凶神恶煞就行了。 “你……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她不停张大眼,想瞧清楚地。 “没错。”宋昱不耐地蹙紧眉。 “那……那你可不可以救救我弟弟?”亚筑苦苦恳求着,只要他答应,要她舔他的鞋尖都可以。“你弟弟怎么了?”他蹙起盾问。 “他病了,烧得好烫。”说着,她快哭了出来。 “哦,带我去看看。”他虽觉厌烦,可是对于病人他倒是有兴趣一瞧。 “谢谢、谢谢。”她立刻对他打躬作揖,而后带他来到凌亚立睡着的地方。 宋昱伸出手摸摸他的额,而后又把了他的脉,接着竟不说一句话要将他抱走。 “喂,你要将他带到哪儿去啊?”亚筑赶紧追上,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窟窿给重重终了下,“啊——” 砰! 他闻声回头一瞧,就看见她整个人服服帖帖的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喂,你快起来。”他扬声喊道。 亚筑哭丧着脸,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整张脸、整件衣裳全都沾染上了烂泥巴,那模样实在有够难看。 “你这女人怎么一点也不像女人,做起事来莽莽撞撞的,你再这么耽搁下去你弟弟就没救了。”他忍不住瞪大一双如炬的眼。 黑暗中,亚筑什么都看不清楚,就他那双特别烁亮的眼瞳,清楚的在她眼前。 接着,她慢半拍的听见他说了“没救”两字,因而错愕地瞠大眼,满是惊愕,“你说什么?没救……我弟弟只是发烧,这样就没救了吗?”她说着,眼眶又凝出了水气。 他没有理会她,依旧大步将凌亚立抱着往前走,直到走至一间石块砌成的屋子内,才将凌亚立放在里头惟一的一张床榻上。 亚筑终于看到了入夜后的第一个光亮,虽然是一盏小小的油灯,可是却让她幽暗的心情明亮了不少。 至少她遇见了人,遇见一个愿意帮她救她的人。 先坐在床侧,接着拿出一个类似针灸的器具,小心翼翼地扎在凌亚立几处穴位上。 当亚筑瞧清楚时,凌亚立整张脸已经扎满了针! 啊……怎么可以! 她冲了过去。“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是要你救我弟弟,不是要你把他当成针线包插着玩的。” 他不理会她,继续他的动作,直到最后一针刺进凌亚立的天灵穴,这才回过脸,不屑的盯住她。一刹那,亚筑猛地怔住了! 天……他好俊呀!虽然穿着一身黑衣,把他轩昂的气质给掩敌不少,却无法挡住他那张过分漂亮张狂又霸气的脸孔。 为何这样的一个男人会隐居在这山林之中,是怕被城里的女人倒追吗? 唉……那还真是可惜了,不过却饱了她的眼福。 也就在她心旌轻然飘荡之际,突闻—— “我一开始就觉得你很吵!难道你不认为自己很烦吗?”接着他站了起来,坐在角落的书案上翻阅着书卷。 亚筑被他这一说,心底顿生委屈!只能含泪嗫嚅着,“我是为我弟弟着急,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他怎么了?瞧他现在像只刺猬的样子,多可怕啊。” 她突然有种误入贼船的感觉,垂首偷观着眼前这位长得俊帅,却满嘴惹人厌的男人,心底直思考着接下来她到底该怎么办? 如今弟弟在他手上,而且又昏迷不醒,她压根没办法带他走,难道就任由这男人把弟弟扎着玩吗? “喂……我听说在这大茅山上有一个医术很高明的奇人,我想找他,你能告诉我他在哪里吗?”亚筑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找到人再说了。 宋昱扬起眉睫,瞥了她一眼,“你要找他?” “嗯,要不我问你做什么?”亚筑噘起嘴。 “是为了医你弟弟失神的病吗?” “废话,当然……”说到这儿亚筑猛地抬起脸瞪着他,“你……你看得出来我弟弟有这种病?” 宋昱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扬声大笑,“他可能是看见了什么让他深受刺激的事,以致心神被强大的意外所冲击,伤了神也损了脑,才会变得呆滞。”说着他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 亚筑愈听,小脸愈是惊愕,“没错,你说得对,我弟弟是受了刺激,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她不禁又想起娘自缢的情景,身于忍不住发寒。 见她那副缩肩颤抖的模样,宋昱搁下书本走向她,更接抓起她的手腕,诊起脉象。 亚筑又是一阵错愕,呆呆看着他那张总令她望之失神的俊酷脸庞,不解他为何要把她的脉?而他又是谁?难道住在这大茅山上的人都会医术? “你的郁气积压良久,始终无法抒发,所受的压力不小。” 他放开她,走到对面一排木柜前,从抽屉里拿出几个罐子,各倒出一颗药丸子。当他走向亚筑时,手上已多了杯水,“吃了这些药,你今晚会好睡一点。” 亚筑更是惊讶了! 他怎么知道她这阵子都睡不好呢?因为只要一睡着就会梦见爹爹和娘,会在悲痛中惊醒,于是她再也不敢睡了。 “快拿去吃啊。”他抿起唇,索性扣住她的牙关,将药丸全数倒入,再将木杯递给她,“喝水。” 亚筑这才发觉不对,含着药丸不敢吞,咕哝地说话,“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会不会害我?” 她说得“口沫横飞”。 忍俊不住,宋昱颦起了双眉,“你说什么?吞下再说。” “我的意思是,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毒药?”亚筑干脆将药吐在手心,大声地对他吼道。 “毒药?”他眯起了眸,盯着她傻气的脸,“呵,要你的命我不需要用毒,拽住你的脖子一扣,你马上一命呜呼,要吃不吃随你,吃了我保证你的葵水会来得很顺。” “啊!” 亚筑的小脸蓦然通红,她张着嘴,诧异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 他怎么知道……怎么知道她最近那个老不顺呢? “请问,你这么一直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是药,救不了你啊。”他眉头一锁,“快吃。” 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那么怕他,一听见这两个字,亚筑立刻将药丸塞进嘴里,就连茶水都忘了喝便吞下去。 “呃——呃——”完了,药丸子梗在喉头,她痛苦地抓着喉头闷哼着。 宋昱见状快步走向她,猛地在她背上一点,而后沿着她的脊椎徐徐往下施力,亚筑这才能够抽息,她赶紧深吸了口气,药丸也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你这女人真的很麻烦。”他烦躁地瞪着她,而后不再理会她,径自走向凌亚立,观看他的神情。“你不要以为你会一点点医术就在这儿卖弄,瞧我弟弟被你弄成什么样子?”亚筑委屈不已地走上前,直瞅着这个男人。 见他不说话,她又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实验品,拿一些怪异的药让我吃,还把我弟弟插成这样,你分明是庸医!” 她直在心底嘀咕。为什么那位高人没遇上,竟遇上了这个奇怪的男人? 如果弟弟让他愈医愈严重,那可怎么办? “看来他吓得不轻。”说着,他已将凌亚立脸上的几支针给拔了下来,只留一根在人中穴上。 “你说得倒是有模有样的,意思就是你救不了我弟弟了?”亚筑鼓起腮,忍不住抱怨,“早说嘛,何必逞强呢?害我弟弟被你折腾成这副样子,我……” 她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无形中又有一道道强烈的无措直袭她心。 她怕弟弟撑不下去,怕自己找不到那位高人,更怕这男人不会让她走。 宋昱依然不语,只是抬起眉睫凝睬了她一眼,接着走向药柜拿出几味药,“拿这些药去煎,三碗水煎熬成一碗,去吧。” 亚筑拿着那些药材,呆愕地看着眼前这个古怪的男人。 “咦,你怎么还不去?灶房在后面,你该不是不会生柴火吧?”老天,他今天是遇上个什么样的女人了? “我……我当然会,只是这药……”她死鸭子嘴硬,看着手中的药材,发觉执药的手居然在发抖。 “这药有什么问题?”他挑眉问道。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让我们走了?”亚筑随即深吸了口气,“如……如果你真少一个试药的人,那我来,别找我弟。” 他闻言只是眯起了眸,啥话也不说,因为他知道说了只是会给自己惹气,他脾气不好,就怕将她给摇了! 突然间,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跑了进来,嘴里还大喊着,“师父,您要的药草,徒儿帮您找来了。” 当他一入内,发现向来清冷的石屋多了人时,立刻愣在门口。 “小奇,回来了?”男子笑睨着他。 “是的,师父。”小奇这才快步走进屋里,将手中的竹篮呈出来,“师父,您瞧,是这个药材吗?” “嗯……没错,你进步。” 亚筑疑惑地瞧着那男人笑着揉了揉那个叫小奇的脑袋,言谈中流露出一抹不严肃的微笑。 “师父,他们是谁?”小奇这才又瞧见床上那个满脸扎着针的凌亚立,忍不住再看向直瞅着自己的亚筑。 “求医之人。”他简单回答。 “哦,那他们可是找对人。”小奇笑了笑。 “这女人可不这么想,她一直以为为师是庸医。”男子帅性一哂,那笑容魅惑十足,又一次让亚筑心头微微荡漾。 倘若他不是个老爱拿人试药的庸医,她一定会为他着迷的。 “庸医?”小奇立刻转过脸瞪着她,那眼神就像她是长了角的怪物! 亚筑怯怯地往后一退,“你干吗这么看我,我哪说错了?你看看我弟弟满脸针孔,哪有人这么治病的?” “你没听说过针灸吗?”小奇皱起眉,看了她弟弟一眼,“我猜师父一定是想唤回他的心智。” “没错,看来小奇对针灸之术已摸得三分了,为师是该感到骄傲才是。”见小奇年纪轻轻已有这番造诣,他怎不欣慰呢? 见他们师徒二人一搭一唱的,完全不理会她的委屈,原本怯生生的她气不过地冲向他们,“你们快放了我弟弟,他还这么小!”见他们不为所动,她心一横,跪了下来,在他们面前垂首恳求。 “你这是做什么?” 就在亚筑的膝盖尚未着地之前,男子已将手中书卷一射,正中她的膝盖,疼得她跳了起来。 “哇……好疼呀!”她直揉着膝盖,小脸皱成一团,“干什么?我不要留下来了,我现在就要带我弟弟去找那位神医。” 说着,她冲到床边,想要拔掉凌亚立人中的那根针。 小奇见状便说:“你若在这时候拔了它,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乍听此言,亚筑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不知该怎么办。 老天!难道她凌亚筑就这么命苦,这些倒霉事非得跟着她,驱之不离吗? “约莫再一个时辰他就会醒了,但只是风寒治好而已,你若觉得够了就拔针吧,不过……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撂下这句话,宋昱不想再理会她,步另一处简陋的内室。 小奇看了看她,不免摇摇头,“别傻了,我师父向来都是挑人医的,他愿意你弟弟是你们好运,了解吗?”说完,小奇快步跟上师父,一块儿到内室休息了。 亚筑闭上眼,无力地一叹,再看向弟弟鼻下的那根针。 针灸!她是听过可是没看过,难道这就是了? 唉……希望弟弟真能如他所说,一个时辰后就会清醒,到时她会将他带得远的,继续去找那位高人。 只是离开后,她将见不着这个怪异男子过分俊魅的容颜,还真有点儿不舍…… 如今,她也只好捺着性子等待了…… 果然,凌亚立在一个时辰后真的清醒了。 亚筑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他的烧已退,这才松了口气。这么说……是她误会了那个男人,他还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不管怎么说,是他救了弟弟,她是该去向人家道谢才是。 于是她牵着弟弟的手,怯生生地朝内室走去,可才到门口却被小奇给挡了下 “你要做什么?” “我……我是打算向你师父道谢的。”亚筑的眸子直往里头瞟。 “我师父休息了。”小奇抬起一双眼睨着她,“你不是说我师父是庸医吗?那还跟他道什么谢?”“我只是……” “你别说了,带着你的宝贝弟弟走吧。”小奇不让她进去。 师父可是他心里的神,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说师父,这叫他怎么咽得下这口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但请你转告他,我是真心谢谢他。”她对他点头道谢,但见小奇依然仰着下巴不理她,她也只好带着弟弟默默的离开了。 见她走出石屋,小奇才折返内室对宋昱说:“师父,他们已经离开了。” 宋昱放下杯子,轻抿了下薄唇,“那就好。” “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小奇搔搔脑门。 “你说。” “您为何不告诉她,您就是她要找的高人?还让她对您语多不敬。”想到这个,小奇就有许多的不甘心。 “算了,这种事说了她也不见得信,说不定还会说我们是冒牌货呢。”他弯起嘴角望着眼前这个跟了他足足三年的小徒。 “说的也是。”小奇附和的点点头。 “既是如此就别想了,我们去找寻一些野果回来吧。”说着,宋昱便走出石屋,往更深更阴冷的山里去。 这些年来他已茹素成习,山珍海味早已构不成诱惑。 倒是小奇还年轻,对师父这种饮食的习性可是非常痛苦,成夜梦着的都是鸡鸭鱼肉,能拥有它们,生活才幸福呀! 第二章 “吃……吃……” 才刚离开石屋,亚筑又听见凌亚立直喊着。 天呀,为何刚刚不说呢?那她也可以向他们要点儿干粮充饥呀!亚筑在心里挫败地想,如今人是自由了,可下一顿依旧没有着落。 咕噜咕噜…… 糟,连她都饿得难受,就不能怪亚立这么叫了。 问题是那位医术精湛的高人在哪儿呢?为什么他是这么难找? 就在她靠在路边大树旁,一筹莫展时,突然瞧见一位樵夫从眼前走过,她心一喜,立刻朝他走了过去,“老伯……老伯请留步。” “哦,这位姑娘,是你叫老头我呀。”樵夫闻声,便停了下来。 “是的,老伯,我是想问您,您是大茅山的人吗?”亚筑手里牵着弟弟,急切地问道。 “当然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老樵夫娜了挪肩上的柴。 “真的?!那您可听说过这山里住了位神医?”亚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点希望的尾巴,眼神中流露出兴奋。 “你是说宋大夫。”老樵夫眉头一扬。 “呃……我也不知他姓什么?可能是吧。”亚筑咧嘴笑了,随即将凌亚立拉到面前,“您瞧,这是我弟弟,他受了惊吓,瞬间竟傻了,所以……” “这你放心,宋大夫不但人好医术更好,对我们山里的贫户很照顾,虽然他脾气是古怪了点,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尽力医治你弟弟的。”老樵夫拍着胸脯保证道。 听他这么说,亚筑心底突生一丝不解。为何她在苏州问人,大家都说这位神医见钱眼开,是贪财之人呢? “那么请问,那位高人住哪儿?”不管了,得先找到人再说。 “姑娘,您是打从这条小路上来的吧?”老樵夫望了望她背后。 “对,没错。” “那你刚刚肯定错过他住的地方了,你可曾注意到方才经过一间石屋啊,那也是这条路惟一的一间石屋。”老樵夫才刚说完,就见亚筑凝了眼瞧着前方,像是也痴呆了般。 “喂,姑娘,你怎么了?”老樵夫轻喊了声。 “我想知道他……他是位年轻人还是位老者?”她突地拉回思绪,赶紧又问。 “你一定不相信,宋大夫可年轻了,不但俊帅逼人,身材又颇长挺拔,整体而言,可是……可是……小女说那叫做迷人得不得了。” 他此话一出,就见亚筑呆愣的表情比方才还严重! “姑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老头我带你去给宋大夫瞧瞧?”樵夫见她这副失神样,可紧张了。 “不……不用……” 完了,这下子真的完了!她居然将神医当做庸医,也难怪那个小奇会这么生气。 她怎么那么笨呢?不先问问对方的身份?人家一看就是神医的派头呀。 更可怕的是,他刚刚还说她以后不要再去找他……老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若再去找他,会不会被他给轰出来? “谢谢你老伯,我这就带我弟弟过去。”回神后,她便对樵夫鞠躬道谢,接着拉着凌亚立走上回头路。 一路上她忘思难安,好不容易到了石屋门口,却喊不出声,不知对方再看见她会用什么言语挖苦。 可一低头瞧见凌亚立那双呆滞的眼神,她畏畏缩缩的勇气又突地抬了头,于是她深吸了口气后,便用力敲着石门上的扣环。 不久石门被推开,她看见的是小奇那张仿似等她已久的嗤笑表情。 “麻烦你……请你跟宋神医说……说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才闹出这出笑话。”她拉下了身段。“我师父不是说了,要你别再回来吗?”小奇勾着嘴角。 “可是我……我不能不回来。” 夜已深,山上寒风飕飕,刚刚弟弟冷得发抖,她便脱下自己的外衫让他披着,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也在颤抖。 “哼,我师父可不是东西,你需要的时候就用用,不要的时候就说他是庸医,我才不依呢!”他头一偏,摆明了报复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小脑袋愈垂愈低,觉得头晕目眩。 “你走吧。”小奇退开身,正要关上门。 “别这样。”她赶紧用双手抵住门板,“那……那能不能让我们在这里过一宿,我弟弟还这么小,瞧他都累成这样了。” 亚筑指着又坐在门边打盹的凌亚立,心中有满满的不舍。 “可是……” “小奇,让他们进来。”突然屋里传出了宋昱的声音。 既是师父的命令,小奇也只好将门拉开让他们进来,“进来吧。” “谢谢……谢谢。”她赶紧抱起圆滚滚的凌亚立,但走没两步就颠簸了好几下。 “小奇,抱他进去睡。”宋昱见状,不禁摇摇头。 “是,师父。”小奇虽然才十四岁,但长年在山里活动,有时还会帮着附近的樵夫搬柴火,力气特别大。 亚筑本不相信他抱得动,可没想到他接过手后,竟轻松的将凌亚立给抱进了里面,这时她才得以松口气,毕竟今晚住宿的地方有了着落。 再抬眼,她就瞧见宋昱坐在那个老位子上,一边品茗、一边以一双半合的眼瞅着她。她赶紧低下头,心像是被他那双灼灿的双目给狠狠螫了下,蓦然一阵疼。 “你还是又回来了,跟我想的一样。”他放下杯子,眼底带着浅浅的笑,那张削瘦有力的脸微微上仰,刻划着属于他的慑人气度。 “我不知道您就是我要找的高人,对不起……”她垂着小脸,因理亏而感到莫名怯懦。 “算了,你会来找我也是为了你弟弟。”他站起,徐缓走近她。 这时候,亚筑才发现他虽一身素衣,可好有气势!为何刚刚她都没发现!或许是她一心提防着他,根本没注意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像庸医。 “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她猛地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宋昱眉头轻拧,“你这女人怎么老爱下跪?” “我不是男儿,膝下无黄金,只求能救弟弟,要我对您磕头也行。”亚筑抬起头,很认真地对他说:“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不救。”他行医向来有一定的原则,既然她一开始拒绝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为什么?”她失望地问。 “不为什么,你就在这张床睡一晚,明天一早就带着你弟弟走吧。”他旋身打算离开。 “别走,求你。”亚筑慌了,伸手抓住他的手,“我知道自己错了,我知道我有眼无珠,我……” 蓦然她瞧见他眼神突然暗沉了下来,让她住了声,不知该不该再说下去。 接着他竟伸手抚上她的额,口气极不友善地说:“你怎么也病了?” 真是糟,她似乎还蛮烫的! “别生气,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生病的,你可以别管我,我身子骨好得很,会自己好的。”她一心只有弟弟,“求你救救我弟弟。” “不救。”他仍是这句话。 “您就这么狠心!”亚筑抚着胸,突然觉得好不舒服。 “狠心的定义是什么?做事本就要有原则,一开始我是很有兴趣医他,可现在……抱歉。”望了她一眼,他便转身离开,连她都懒得管了。 “不要走,不要……”跨前几步,她脑子忽的一眩,清明的视线瞬间被黑暗所吞蚀,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身后突地一声“砰”,叫宋昱停住了步履,他回头一看,赫然眯起了眸。他向来说一不二,这会儿他是救或不救? 他虽傲慢,却苦于自己不是个狠心的人,没辙下,只好抱起她,轻放在石床上。接着,他闭上眼,细心感觉着她的脉象,然后走向案头拿出纸笔写下药方。 他蹙眉心想,药柜中似乎缺了一味药,于是背起行囊出门采药去了。 当亚筑缓缓醒来,所见的就是宋昱背对着她的身影。 她是怎么了?感觉上她好像晕了过去,不知她晕了多久? “你醒了?”他没回身,却已知道她醒了,这对亚筑而言又是另一个意外。 “是你救了我?”她摸摸自己,发觉自己似乎不再发烫,脑子也没那么沉、那么疼了。 “要不然你以为会是谁在大半夜不睡觉,多事得连他自己都讨厌?”宋昱终于回过身,手里多了一碗药汁。 原来他刚刚正在帮她倒药汁。 “喝下它。”他面无表情地说。 “呃……”亚筑立刻拧住鼻子、捂着嘴巴,不停向后挪,可知她最最害怕的事就是喝药了。 “你病着的时候还是乖些。”说着,他走近她,目光如炬,不容她反抗地瞪着她,“喝下去。” “我能不能不要……” “那算了。”他回头将药碗往桌上一搁,“喝不喝随你,我仁至义尽了,如果你要让你弟弟以后少了个姐姐,尽管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 他到底是怎么了?她吃不吃药关他什么事? “好好,我喝就是。”不知是他委屈还是她委屈,更不知道到底是谁求谁,她只好下床拿起药碗,闭住气强迫自己喝下。“好……好苦啊……”喝完后,亚筑忍不住吐吐舌头。 “真没用。”宋昱倏然回首,无奈地望着她。 “没用?”亚筑怔忡。 “不是吗?吃那么一点药你就哇哇叫,这人世间还有许多苦难,你怎么受得了!” 宋昱这句话击中了亚筑心里的痛。没错,人世间还有好多好多苦,而且对她而言全是血淋淋的经验啊。 “你不能因为片面的感觉就断定一个人,我遭遇过的事情是你完全想不到的。”亚筑不服气地顶撞他。 宋昱挑起一眉,看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禁冷冷一哼,“算了吧,你会有什么遭遇,我待会儿会给你两包药,你就带着药和弟弟一起离开吧。”接着他往屋内扬声一喊,“小奇,准备好了没?上山了。” “好了,师父。”不久!小奇从里面走了出来,背后多了一个大竹篮。 “对了,小奇,她那个宝贝弟弟呢?”他随即又问。 “刚刚喝了粥,现在又发起呆来了。”小奇一五一十地说。 宋昱点点头,转向亚筑,“里面应该还有粥,你去喝一点,我希望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撂下这话,他便领着小奇一块上山采药了。 亚筑忍不住对他的背影吐吐舌,“哼,我就是不走,看你拿我怎么样?” 接着她走进内室,瞧见弟弟呆愣地坐在床上,仍是不笑不哭、不言不语,让她十分心酸。 “为了你,姐姐决定拉下脸,硬跟那个男人杠上,你一定要帮助姐姐啊。”轻轻拍拍他的手,才抬头,便瞧见木桌上还留下一些粥和小菜,顿时饥饿的感觉从腹部传来,她忍不住抚了抚肚子,三两下便把剩菜剩粥全给吃光了。 回头再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弟弟,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被撵走,或许她帮他做此事让他开心,他就会留下他们了。 打定主意后,她打量着这间石屋,看看有没有她可以尽心的地方,然而她却发现这石屋虽简陋,可东西放置得干净清爽,完全不需要她多事,这下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突然,她的目光被那座药柜子吸引,还记得上回她看他打开,里头是凌乱一片,如果她帮他打理好,说不定他会满意,就心甘情愿的留下她和弟弟了。 主意一定,她便开始着手整理,把长得相近的草药全部归为一类,整整齐齐的排列好,大功告成后,她满意地笑了出来。 眼看即将正午了,待会儿他们回来一定是又饿又累,不如她就先去灶房弄些饭菜,他回来若看见满桌子的热菜热饭,说不定又是一阵意外,就更肯定要留下他们了。 前后找了找,她终于在最后面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灶炉,她开心地奔了过去,抱着一旁的细柴学着生火。 可是不管她怎么弄,灶里还是没有半点火苗,这下子还当真被他说对了,她的确连生柴火都不会。 以前她可是凌府的大小姐,哪需要做这些事?顶多闲着无聊的时候,跑去灶房找阿菊她们聊聊天。这应该很简单呀,为何她就是做不好呢? 她拿着吹管不停地吹灶,可是一点也没有起色,最后她心一狠,找来了一些草纸往里头一扔—— 哗!瞬间灶内轰的一声,变得绚烂,火苗四溢,到最候竟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呢?” 眼看火苗不断从灶内窜起,亚筑吓得直往后退,突然一颗火星飞上了一旁堆积的干草,顿时灶内是火,灶外也是火,她被这幕红光漫天的景象给惊得愣呆在原地,张嘴结舌连喊都喊不出声。 “发生什么事?” 远远就瞧见黑烟红影弥漫的宋昱,赶紧施展轻功飞奔过来,眼看这情形,再看向那个闯祸的女人,他赫然瞠大了眼,冷冷地对她哼了声。 接着他迅速冲了过去,使尽内力将石灶和茅草堆全都往旁边一推,好隔离石屋,尽量不让石屋遭殃。 最后,茅草成了灰烬,石灶变得炭黑,红火终于熄了。 小奇急喘如牛的奔了过来,“师父,您跑得那么快,徒儿,徒儿都追不上您了……” “我要是晚点回来,我们住的地方就没了。”宋昱凛张脸,直瞪着肇事者,“我问你,你这么做是在报复我吗?” 他一步步逼近她,使得原本就已吓得小脸苍白的亚筑,全身神经绷得更紧。 “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要为你们煮顿饭,并非要闯祸。”说着她眼眶已蓄满了泪,心里头好委屈……好委屈…… 小奇喘了喘气,张大眼望着还冒着烟的茅草堆,以及他们那已惨不忍睹的石灶,终于恍然大悟地问:“师父,您的意思是,她准备要烧咱们的屋子?”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只是出于好心,希望你们回来有热饭热菜吃。”她慌张不已,再瞧见他们斥责的眼神,她身子都垮了。 宋昱狠狠地瞅视着她,半晌过后才对小奇说:“我们进去。”他霍然回身,踏进了室内。 小奇瞪着亚筑良久,这才跟着师父进去。 亚筑站在屋外直发抖,此刻她再也没胆子面对宋昱,就在此时,她忽然听见石屋内传来了小奇的惊愕惨叫。 “啊——” 亚筑蓦然想起凌亚立还在里面,该不会那个男人把气出在他身上吧? 她立刻奔了进去,却见凌亚立仍安好的坐在一旁的木床上,倒是小奇正用一双怨恳的眼神望着她。 而宋昱呢?他的双拳一会儿紧紧地握着,一会儿缓缓松开,仿佛正用最大的力气压抑着自己想杀了她的冲动。 “怎……怎么了?”亚筑不解地问。 “你是不是动过我的药柜?” 想他宋昱在这山上研究药材多年,采撷的药草不下千百种,有的形状相似可是药性完全不同,而他也自有一套藏药方式,没想到这个女人只半天时间就把他所收集的药草全弄混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丫头当真惹恼了他! “我看那里面一团乱,只是好心想帮你收好而已,没有别的意思。”见他火红着一张脸,亚筑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什么。 “你完了、你完了,那些药可都是师父的宝贝,有些叶虽然长得类似,但是作用和药性完全不一样,你把它们全给混在一起,以后病人吃错了药那还得了?”见师父不语,小奇可根地咬着牙根说。闻言,亚筑身子又是一僵! 老天,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件事是做得好的?不但无法引起他的好感,反而更是激怒他,就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没了? “对……对不起……”她双腿频频发颤,已经跪不下去了。 “我师父对你真的是仁至义尽,你快带着你弟弟离开吧,否则师父要是暴怒了,你就知道结果。”小奇警告她。 亚筑当然知道,光瞧他刚刚那扑火的态势与身手就够吓人了,如果他真要针对她来,她一定会没命的。 再看向他那双冒火的眸子,她知道……她该有领死的准备。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没话说,可我弟弟还那么小,你能不能……” “滚!”宋昱蹙起双眉,深吸了口气又松开。 亚筑心一拧,含着泪说:“我想……我想帮你把后面打理好再走行吗?算是我跟你赔罪。” “不需要,我已经没东西让你烧了。”宋昱眯起眸,撇首看向一边。 “我……” “师父,就让她帮着做吧,那地方乱得一塌糊涂,我可是会收到昏倒。”小奇赶紧说,就怕少了个助手。 “那就随你了。”宋昱站起,挥袂朝里边走去。 眼看这情况,亚筑更觉心酸了。 “哭什么哭,你就是这么爱哭,还不去打扫。”小奇丢了支扫帚给她,“要打扫干净啊,我累了,进屋歇会儿。” 手拿着扫帚,见他们全离开了,只剩下她和根本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弟弟,亚筑顿觉她的世界只剩下黑白的了。 什么时候,上天才听得见她渺小的祈求呢? 第三章 好不容易亚筑独自一人将屋后乌烟瘴气的环境清理干净后,已是筋疲力竭,眼看天色已暗,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去?何况还带着一个无自主能力的弟弟。 本想离开,可见弟弟直打呵欠,她不忍地抱紧地,下巴枕在他的肩上,轻唱着摇篮曲。 凌亚立睡着之后,她开始叹气,“你说,我们要去哪儿呢?这里当真不得咱们容身呀。” 想起宋昱那张霸道无理的脸孔,她便忍不住心头酸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他就是那么拗,不肯收留我们呢?” 更气自己在还没弄清楚状况下,断言人家是半调子郎中,这下可好,惹毛了他,他怎么也不肯通融一下。 还有灶房着火的意外也不是她愿意的,为何他要把她当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至于那些药材,他既是神医自然分得出来嘛!费点儿神分一分不就好了,何气成那样? 小气鬼,真是小气鬼! 走就走,就不信她凌亚筑非靠他不可,更不信弟弟的病少了他就束手无策,下之大,她相信一定有比他更行、更厉害的人! 她赌气,不想再留下来看人脸色,于是在不想吵醒弟弟的情况下,她找来一布条,学着以前奶娘带弟弟出门的情景,先将他放在布条上,而后她往后仰,紧弟弟,拿起布条在胸前绕了几圈扎紧。 可问题来了,她居然抬不起身子,凌亚立的重量已将它紧紧拴住,她只能躺在他身上却别无他法。 驴呀,她怎么那么驴呢? 不信邪,她用力的挺起身子,哇……闪到腰,痛、痛死了。 一、二、三,用力—— “呼呼……”好不容易,终于将弟弟给背了起来,可走起路却开始摇摇晃晃。天知道她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早上的一碗粥,而接下来还做了那么多事,她怎么有体力呢? “亚立,姐真羡慕你,如果那时候我也吓傻就好了。”她从喉间发出一丝悲鸣,听来怪腔怪调的。亚筑硬是拖着步子来到门口,可一抬头就瞧见宋昱站在门口直瞅着她。 其实她刚刚和弟弟绑在一块儿,在床上卖力奋斗的一幕,他全纳入眼底,这丫头的确是让人气又让人疼。当时他是气毙了,才会对她说出这么重的话,就不知她还真倔得想连夜带着弟弟离开。“你!”一见到他,亚筑心口又是一颤,好不容易平衡的身躯因这一惊,而往后仰去,“啊……” 她张大眼,以为就要压到弟弟了,还好那个霸道男人慈悲心大发,赫然拉住她的手,这才免去这场灾厄。 “谢谢。”她用力撑着弟弟即将从背上滑下的身躯,无奈那布条太细,根本撑不住他的体重。 宋昱摇摇头,走到她背后将圆滚滚的凌亚立抱下来,“瞧你这么瘦,你弟弟却这么有肉,你东西都让他吃了?” “也没,是我本就食欲不好。”她甩动了下僵直的肩膀,瘦弱的她还真是会被弟弟给压扁呢。 “说起这个,你两天来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吧?”他突然想起这事。 “嗯。”她点点头,抬起小脸,“你……你还要叫我走吗?” 宋昱挑起眉,“我可以让你吃饱喝足,可我不会收留你,坦白说你是个危险人物。” “危险人物?”她直摇头,“我不是故意的,你教我,我以后就会了。” 他凝视了她半晌,才道:“你养尊处优惯了。” “啊!”亚筑很难相信,他居然猜到她以前确实是过着富裕的生活,现在的她全身上下哪儿看来像富家小姐了? “瞧你那双手就知道了。”早在昨天为她把脉时,他心底便有了底。 “我的手?”她愕然地望着自己的手。 “细滑锦柔,连一点粗糙的感觉都没有,光从这里我就知道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所以不要再想些什么烂招数来骗我。” 他将凌亚立抱回床上,“灶已被你搞没了,我叫小奇下山去买点吃的回来,你吃饱就走吧。” “我……我不懂你说什么?我并没骗你呀。”亚筑可是听得一头雾水。 “哦?”他扯着笑走近她,俊脸贴在她面前,这么近的距离让亚筑突然乱了呼吸,脸儿随即躁红。“我为什么要骗你?”她不自在地往后一退。 “因为你需要我医你弟弟,所以才会假扮成穷困人家。”他眯起眸,直瞅着她那张懵懂小脸。 “我为什么要假扮成穷困人家?”她不解地说。 “难道你没听说过我宋昱只医穷不医急,若你有的是时间,自然可以另请高明。” 没错,他就是这样的人,也难怪城里的人会说他索价太高,而山上贫民又称赞他是好大夫。 宋昱闭上眼挥挥手,“所以我说,你不用装了,吃了东西就赶紧走人,我说不医就不医。” 见他如此冷漠,她百般委屈,“我没有钱,真的,我没骗你。” “算了吧。”行医多年,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甚至有千金小姐为了一睹他的风采,装病装死无所不用其极,各种阵仗他可是都遇到过。 “你不信?”亚筑没想到自己一双手会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不是不信,是连怀疑都不可能。”宋昱双臂环胸地望着她。 “你……”她深吸了口气,“好,好,那我就证明给你看。” 亚筑眼睛在屋里梭巡了一圈,突然瞧见他搁在柜上裁草药的剪子,于是冲了过去,拿起来重重地朝自己的手心划下。 “你在做什么?”当他发现有异,想上前阻拦时一切已来不及了。 那刀刃已狠狠地割开她白嫩的手,皮开肉绽之下,血漫四处。 “啊……血!”她怕血呀,刚刚是哪来的勇气划自己一刀呢? “你不是很勇敢?看到血还会吓白脸?”宋昱没辙的取来伤药,为她涂抹上再做止血的工作。 “以前我看到血肯定昏倒,可自从我爹病逝,又亲眼目睹我娘悬梁自缢后,我已经学得坚强了。”说着,亚筑掉了泪,不知是因为手疼的关系,抑或因为谈起过往。 闻言,宋昱包扎的手一顿,愕然抬起头望着她。 亚筑接着又说:“我……我爹本来是苏州首富,我从小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哪知道就在三个月前苏州太守柳京强行收买我们家,而且只用一锭金元宝,硬是将我们凌家百余口全赶了出来。” “有这种事?”宋昱极为意外。 “事后还毁了我们凌家祠堂,我爹四处击鼓鸣冤无效,最后抑郁而终;我娘因思念我爹,最后居然趁我和弟弟不注意时悬梁自缢,我弟弟就是惊见这一幕,受不了刺激才会变成这样。”说着,她大声哭了出来,像是已憋了良久。 宋昱在她柔荑的虎口上打了个结,抬眼望着她哭红的双眼,不难看出他也心事重重。 太守柳京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官商勾结? “你住下吧,我正缺一个助手。”突然,他冒出了这么一句。 “啥?你的意思是愿意收留我了?”她的眸子突然张得老大。 望着她兴奋的笑脸,宋昱心底陡升起一丝悔意。他……他会不会答应她答应得太快了?就不知她会不会又四处闯祸? “不过……” “不能再做错事对不对?我答应你,以后没有你的吩咐我什么都不会碰。”她真的举起手发誓。“那得说到做到。”帮她处理好刀伤,他便站了起来。 “等等,我想知道你医不医我弟弟?”亚筑急急喊住他。 他顿住脚步迟疑了半晌,抛出一句话,“再说了。” “啥?”还来不及问个明白,她已眼睁睁看着他走出石屋。 虽然还不确定他愿不愿意救亚立,可至少他收留了他们,今后她便有地方可栖身了。 仿似得到了安心,她回头抱住凌亚立,告诉弟弟他们以后不用再餐风露宿。心底有了安全感,她安稳地缓缓睡去…… 就这样,亚筑和凌亚立两姐弟在这石屋内一住就是三个月,这阵子亚筑白天会陪着小奇去山上采药。 从一开始,对药草完全一无所知的她,如今已能认得出百来种药材,这对她而言也是种成长。但这还不算什么,住在这里她最大的成就就是已学会了生火。 自从上回石灶被她烧毁之后,宋昱又不知从哪儿找来一块大石头在上面挖洞,终于又成了一个简单的石灶,就此他便教她生火。 在煮食方面,她则自己跑到山腰,向住在那儿的一些大婶们勤学厨艺,私心想讨宋昱欢心。 历经数月,她终于有了三两下的功夫。 所以,至此以后,他们的三餐都是由她准备的,她知道他偏食素菜,总是将素食给弄得色香味俱全,让他能够同样吃得尽兴。 “小猪,今天吃什么?”小奇一回到屋里,连忙喊道。 近来小奇对亚筑姐弟的态度有曲改变,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尝过亚筑逐渐进步的厨艺后,对她更是好声好气的说话了。 惟一让亚筑懊恼的是,宋昱因为嫌她名字饶舌,居然将小筑叫成了小猪,成天小猪、小猪的喊,就连小奇也一样。 “你吃了不就知道了?”一听小奇这么喊她,她就没好气地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奇说着便拿箸夹起一口菜吃了起来。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的,却不见宋昱。 “小奇,师父呢?”她不禁好奇地问。 “有病人吧,正在外头呢。”小奇指着屋外。 亚筑于是走到门口,瞧见宋昱正在远处和一个人说话,那人的打扮穿着,显然是贵族家的奴才。他不是说了不为富有人医治吗?怎么又会和那些人打交道? 突然间,他们好像发生了争执,就见宋昱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面色极为难看,最后他撇下对方,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一看见她,只道:“可以吃饭了吧?小猪。” “嗯,可以了。”当他进入屋里,亚筑仍好奇地看着站在那儿不离开的男人。“师父,那个人还站在那儿耶。”她也跟着小奇喊他师父。 “随他去,别理他。”宋昱拿起碗筷,平静的吃了起来,好像外面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哦。”她仍觉有异地望着他那张陡变僵冷的脸,于是为了打破僵局,她问道:“师父,你觉得我今天做的菜如何?这是我向林大婶学来的。” “好吃,小猪你进步很多。”他眸子微黯,应付地说着。 “真的好吃?我里面放了肉丝喔。”她突然这么说。 “什么?”他抬起头望着盘里的菜。 “骗你的,瞧你一点儿都不专心,有没有放肉丝你会吃不出来吗?是不是外面的人让你恍神?那我去问问他究竟想做什么?”她站了起来要奔出去。 “站住!”宋昱沉声一吼。 “你……你好凶。”她煞住脚步,回头瞄他。 “你别多事,回来给我吃饭。”他已经够烦了,她还一直嗦。 “好嘛,人家只是好意而已呀。”亚筑噘着嘴儿回到座位上,拿起碗筷喂着一旁眼神依旧呆滞的凌亚立。 说他霸道可一点也没错,往往惟我独尊,旁人的好意他总是嗤之以鼻,以为他收留了她就很伟大吗? 其实她留下不就是为了弟弟吗?希望他哪天慈悲心大发为弟弟看诊,哪知道三个月来他始终不为所动。 每每提及,他就是一句话——不医。 真狠!狠毙的臭男人,她却还要喊他师父,事事奉承,哼! “小猪,喂饭不是这么喂的。”瞧她喂凌亚立那种他吞一口她塞一口的情形,宋昱忍不住蹙眉。“喂东西不就这样吗?还有方法呀?”亚筑本要伸出的汤匙收了回来。 “得这样。”说着,他上前拿过她手里的汤匙,放在凌亚立嘴角,凌亚立像是知道放在嘴角的是吃的东西,试着转过脸,张嘴尝了尝,接着便主动一口吃下它。 亚筑登时张口结舌,兴奋得眼泪都落了下来,“他……他会自己吃了,他……他进步了。” “很多事他本就会做,不需要你多事的时候根本毋需多事。”将汤匙放到她碗内,他起身回到位子上。 她瞪着他那副酷样,“我哪知道哪些事是他能做,哪些事又不是他能做的?” “这就要你细心观察了。”正吃得没空说话的小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亚筑撇撇嘴,“我是他姐姐,我当然会观察了。” “还有,这盘小菜是师父要我腌制的,他说这味道配粥好极了,拿给亚立尝尝,他应该很喜欢。”小奇将桌上角落一盘漆黑的东西端到她面前。 “真的吗?”亚筑有丝疑心的夹了些进粥里,再喂凌亚立时,他果真像蛮喜欢这味道的,吃得津津有味。 她心想,还好他神志不清,看不见那黑漆漆的玩意儿,否则肯定吃不下去。 “你们吃,我要回房了。”仿似有些郁闷,宋昱并没吃什么东西就搁下碗筷回到他房里。 亚筑看着他那还有大半米饭的碗,不禁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她做的不好吃呢? “小奇,我今天做的菜是不是退步了?”亚筑闷闷地问。 “不会呀,好吃得不得了。”说着,他又开始大快朵颐。 “是喔,我看只要是吃的,你没有一样不好吃的。”皱起鼻子,她回头用宋昱方才教导的方式喂弟弟,可心思却早已随着他回了房。 夜深了,外头只剩蝉鸣唧唧。 宋昱自从午饭后进入房内就未曾出来过,就连晚饭都是由小奇打点进屋,再端出却丝毫未动。亚筑心急了。他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她经常嘴里对他诸多抱怨,可是一颗心却紧紧悬在他身上,难道他看不出来? 他有心事吗?是为了晌午那个造访他的人吧? 亚筑愈想愈不安,在床上翻来覆去良久,终于她按捺不住自己一颗想看看他的心,赫然坐起。 在为身旁的凌亚立盖好被子后,便蹑手蹑脚地站起,往宋昱的房间走去。 她轻轻推开房门怕吵了他,却意外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接着便瞧见宋昱坐在木桌旁,喝着烈酒。 天,他平日可是荤酒不沾,为何此时…… 也就在她意外征忡的刹那,却听见背对着她的宋昱说:“怎么站在那儿?进来呀。” 她赶紧走了进去,嗫嚅道:“师父,你晚膳怎么没吃呢?饿不饿?” “小猪,过来。”他抬起醉眼,端视着她。 “哦。”她怯生生地走了过去,“师父,你为什么光喝酒不吃东西?你是大夫,应该知道这样是很伤身的。” 他眯起眸笑了,“伤身就伤身吧!” “怎么这么说呢?”亚筑听不懂他的醉言醉语。 “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隐居山岭?”他突然笑问。 “不知道。”亚筑耸耸肩。 “嗯……那是为了自由,自古鸟为自由而飞,人为自由而亡,既然死都不怕,又何惧伤身呢?”宋昱回过眸,带着醺然醉意的他,看来更具魅力。 亚筑瞧着,心跳声又开始紊乱了。 “师父,你不自由吗?”她像是看不够他那张迷人的俊美脸庞,趁他酒醉之际缓缓上前,将小脸贴近他。 他猛一抬头,两人的唇不盈一寸,吓得亚筑赶紧往后一退,脸儿已是火红如烧虾。 “我是不自由,非常不自由,所以才会向往深山林内。”宋昱眯起眸,深邃的眼神直瞅着她,“对了,小时候我曾听说这森林中有一株叫‘自由’的草,只要吃了它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恣意生活。” “我懂了,所以师父会搬来这儿就是为找那株草,那找到了没?”她把他的话当真。 “哈……这世上哪有什么‘自由草’?唬人的,小时候信,现在则当笑话一则。”他挥挥手,随即站起,走回自己的床榻,“我没事,你去睡吧。” “师父,你真没事?”她不放心地问。 “没事,你回去吧!”宋昱打了个酒嗝后,便缓缓躺下。 见他睡了却未盖被,亚筑便上前温柔地为他将被子盖上,他喝了酒,睡得像个婴儿,她不禁看得痴傻。 “自由草”?那是什么? 吃了它,师父就不再烦恼了吗? 亚筑不禁开始疑惑起来…… 才刚举步要离开,突然听见宋昱呓语的声音,“为什么要逼我?” 她又返身来到他身边,轻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别烦我!你们一个个要烦我到什么时候?”他猛地推开她,亚筑毫无心理准备的被他推倒,结结实实的撞疼了臀部。 “啊——”她边揉臀,边掉着泪。 宋昱被她这一喊,微微清醒了,他张大双眸,“小猪,你坐在地做什么?” “我……我是被师父推的。”她拍噎地说。 “我推你?”他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嗯。”亚筑委屈地吸吸鼻子。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否则为何在这里?”宋昱抬起脸。 “我……我哪有企图?”亚筑直摇头,“我只是帮师父盖被子。”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宋昱扯开笑容,看着她因羞怯而变得红通通的俏脸。 “我……我只是不希望师父生病,你想你若病了,那每天上门来求诊的病人怎么办?”她支支吾吾地找着借口。 听她这么说,他不免又是一叹,想想自己似乎活着就是为了旁人,何时他才能摆脱那些不该有的耽溺与纠缠? “师……师父,你刚刚在睡梦中喊着有人逼你,是谁逼你了?我一向觉得师父是天不怕地不怕,没人能逼你呀。”亚筑好奇地问。 他语气不善,“这不关你的事,以后别偷听我说话。” “我不是有意的。”她错愕地看着他陡变的脸色。 “反正今后你不得随便进入我房里,懂吗?”他烦躁的想,这丫头若不好好教她,会得寸进尺。 “我……我知道了。”面对他鸷冷逼人的气焰,以及黑眸底那道掩不住的孤绝寒芒,她忍不住发起抖来。 “那还不快走。”在宋昱心中有个秘密,无人能知,就连与他相处三年多的小奇也不知道,而他更无意让眼前这女人知晓他心中的弱点。 “是。”她站起来走到门口,但见他仍僵着张脸,于是不忍心地又补了句,“师父,饿吗?我去灶房帮你把饭菜热一热。” “不需要。”他冷冷回应。 得到这样的回答,亚筑只好缓缓步出房外,可心头却好沉重。 凌亚筑,你这是做什么?他是师父,眼高于顶的大男人,又怎会用心体会你的心思呢? 你以为这么做,会让他注意你,让他喜欢你吗?不可能的!这一切都只是你贪心,一开始是希望他收留你,如今又希望他能喜欢你,明知这是遥不可期的心愿,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 而屋内的男人呢? 他不是个傻男人,是个很聪明,能够举一反三的男人。 亚筑对他的欣赏与崇拜他不是不清楚。 只是在有着层层束缚下的自己,又怎能再被感情的无形枷锁所套?他只能用无情来让自己那颗心更加固若金汤、坚若磐石。 第四章 隔了几天,那个怪异的神秘人又来了。 宋昱无奈地又与他到外面约谈。 “我说过好几次,我绝不回去。”宋昱冷着嗓对对方说。 “可是十二少……”管事林渊忍不住叹了口气,“老爷他身子骨已大不如前,您不去见见他吗?”宋昱重重闭上双目,深吸了口气,“关于我爹……我想他的身体还不错,这只是他的理由与借口。” 早在林渊上回来过后,他就因不放心父亲的安危,进了苏州城偷偷探过,可却亲眼目睹他年纪一大把,还左拥右抱的与数名花妓在后花园打情骂俏,他母亲也因为这样,长年隐居在深苑中与青灯为伴。 这就是他以往的生活,成日看着父母冷淡无交集,父亲为势与利做出许多败坏门风之事。 “不,他这回是真的。”林渊急了。 “算了,我已无心回去过那种生活,你叫我爹死心吧。”他轻甩衣袂,转身便要步回石屋。 “十二少,”林渊上前跪了下来,“算是我胡说吧,可是您不能不回去呀,您心里也该有数,您和苏州太守的千金柳香香的婚事已近。” “我从没承认过这门婚事。”他压根不想理这类“指腹为婚”的可笑约定,婚姻是他的,未来生活是他的,凭什么光靠父母之命就把这些全出卖了? “凭苏州太守的势力,老爷绝不容您不理不睬呀。再说柳家千金一直爱慕您,您也得为对方的青春……” “我没拿刀子逼着她等我,她大可找人婚配,就是别来烦我。”他深吸口气,极为厌恶这种纠缠。“可这话叫我怎么说呢?”林渊无奈一叹。 “让我爹自己去说,他不是和柳太守同流合污,与商家勾结,欺压善良百姓?哼,既有胆子背着皇上做这种事,又怎不敢退婚呢?” 宋昱嗤笑,冷峻且优雅地缓步朝石屋继续走。 “十二少,您等会儿。”林渊赶紧站起,只好采取哀兵姿态,“您可以回去与老爷见一面,将您的意思转告给老爷知道,这总比小的回去转达要有用多了。” 闻言,宋昱定住步子。林管事说得没错,他是该将心底的意思好好转达给爹知道,只是……他不想面对他,更无意面对他。 “再说吧。”丢下这话,他又举步朝前。 林渊叹口气,没辙地望着他渐渐消失在石屋内的身影。 十二少! 没错,宋昱便是那江南官家贵族第二代,排行第十二,更为大伙口中的贵族六少之一。 他早在十五岁时便厌恶了父亲那趋炎附势的行径,更不喜欢自己的未来得为他所掌握,尽管他是家中独子,惟一的衣钵。 当他步进屋里,亚筑又依照惯例走到屋外,瞧了瞧林渊欲走还留的身影,接着又冲进屋内,“师父,那人到底要做什么?请你去外诊吗?” 宋昱吐了口气,未语。 “师父,你说话呀!如果真是这样就去看一下嘛,也不能因为人家是有钱人就要人家放弃求生的机会。” 亚筑说了半天,可宋昱一样静默地坐在那儿,只道:“小奇,帮我倒杯热茶来。” “热茶?”正在一旁捣药的小奇看了看亚筑,“小猪今天都还没烧水呢,哪来的热茶?” “已经晌午了,你在做什么?”他眯起眸看着她。 “我……我……”她将脖子一缩。 “自从刚刚那人来了,师父和他出去谈话之后,她就一直待在窗口瞧着,深怕您被骗走了似的。”小奇一边捣药一边说。 “你……”宋昱眉头一蹙,“你监视我?” “不……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每次来过后,你都会愁着张脸,很担心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亚筑双手直绞扭着,只要想起上次他一个人关在屋里喝酒,心底便为他担心不已。 “你是担心我再酗酒?”宋昱问。 小奇听了,差点儿捂到自己的手指,他诧异地转首看向他,“师父,您……您酗酒?!” 怪了,他怎么不知道? 宋昱不回答,只道:“我问你们,自由和财势哪个重要?” “自由。” “财势。” 亚筑与小奇两人异口却不同声,她主张自由,小奇则是财势。 “哼,有意思,这就是每个人的观点不同,也无法勉强自己配合他人。我这次是真累了,想去歇会儿。” 瞧他淡漠地回到房间里,亚筑虽不明白他言下之意为何?却想起上回他曾提过的“自由草”。 对了,师父如果有了“自由草”一定会快乐的!既是如此,她可以帮他去山上找呀! 可“自由草”长什么样呢? 对了,翻书,师父有好多医书、其中一定记载了“自由草”的模样。于是她赶紧跑到那一大堆书旁,一本本找着。 小奇见状不免嗤笑,“喂,你什么时候这么认真了?居然还会翻师父的书,你识字吗?” “我……我当然识字了。”只有师父看得出来她出自富有的家庭,学字念书是必然的。 “哼,再装吧。”小奇压根不信邪,端着已捣好的药汁走到后面去。 亚筑继续找着“自由草”这三个字,可奇怪的是,十来本书里全没提到“自由草”,那会是…… 蓦然她眼睛一亮!“自酉草”三个字映入她眼帘。 就是它没错了,八成是这书册的字给写错了! 于是她将上头的形状重新描绘了一张,还有生长的环境也记录下来,塞进衣襟后对一旁看着窗外的弟弟说:“姐姐出门去,要乖乖的喔。” 轻拍他的小脸,她才走了出去,没想到竟听见凌亚立咿呀地说着:“姐……姐再见……” 她瞠大了眼,兴奋莫名地跑回来抱紧他,“你进步了,是什么原因让你进步的呢?我好高兴呀。”也本想喊宋昱与小奇出来看这个新发现,可又占到时会走不开身,于是她又道:“姐姐去找‘自由草’,等姐回来一定会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让大家为你高兴,你先睡会儿,我马上回来。” 凌亚立居然点点头,这让亚筑又一次的喜极而泣。 对他笑了笑后,她转身冲了出去。 一直到了深山里,亚筑才明白名家笔下的“葱葱笼笼、蓊蓊郁郁”是什么意思。 原来深山里的树木这么多呀!那么可有凶猛可怕的野兽? 想着,她浑身竟起了鸡皮疙瘩,可只要想起宋昱现在急需“自由草”,她还是将满心惶意给压了下来。 拿出所绘的图形,她开始找寻着,可满山满坑的野花野草,究竟哪一株才是所谓的“自由草”呢? 再看看介绍,上头说它性喜潮湿,大多生长在山上沼泽边,或是湿地一带,于是亚筑便朝着湿地走去。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的蹲在地上翻找丛生的杂草,依旧空无所获。 突然一道强劲的山风吹来,吹走了她手中的纸,她又急又慌,眼看夜幕已渐渐低垂,不久之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她气自己笨,急着出来却忘了带盏油灯! 不久,亚筑耳闻有山林泉水流动的声音,失望的心情蓦然转好。这附近既有泉水,那就表示定有“自由草”了! 心喜之余,她快步朝声音源头走去,当看见那清澈见底的泉水流经她面前时,她高兴得咧嘴大笑! “哇……好凉的水呀。”她冲了过去,弯下腰捧起干净的泉水往脸上一冲,顿觉清爽无比。“我得赶紧在太阳下了山之前找到‘自由草’才行!”说着,她起身,开始四处找寻它的踪迹。 就在她辛苦半天,原以为今天将是白忙一场的当口,竟让她瞧见了“自由草”! 她张大了双眼,一步步地走近它,俯身握住它的茎叶,可就在瞬间,她脚下湿土一松,整个人往下沉—— “啊……”她扬声大喊,可声音却随着下坠的身子,渐渐消失…… 晚餐时,小奇趴在桌上瞪着空空的桌面。 唉……小猪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来煮饭呢?饿死啦! “吃……吃……姐姐吃……”一旁那个小傻子直喊着吃,愈喊肚子愈饿。 “你鬼叫个什么劲?有得吃我还不给你吃吗?闭嘴好不好?”小奇忍不住对他吼道。 “小奇……小奇煮饭。”凌亚立偏着脑袋又说。 “什么?你要我……”小奇指着自己鼻尖的手突地一僵,连话都卡在喉头,这回换他痴傻地望着凌亚立,“你……你什么时候那么会说话了?” 凌亚立只是呆望着他,咧开嘴傻笑。 “你会说话,可你姐却不见了,我肚子好饿,呜……不要啦。”小奇抚着肚子大叫。 这时宋昱从屋里走了出来,对小奇念道:“你叫什么!我在房里就听见你的怪叫声。” “师父,小猪不见了!”小奇站起来,“我好饿呀。” “小猪?她去哪儿了?”宋昱走到门口,望着外头阕暗的天色,“她从不曾这么晚出去呀。”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今天下午她在这里鬼鬼祟祟的翻着药书。”小奇趴在桌上,已饿垮了。亚筑没来之前虽是他在打点三餐,可是已经偷懒了这么久,他早就忘了三餐该怎么弄了。 “翻药书?”宋昱看向书柜中排列整齐的药书,却瞧不出什么端倪。 “肚子饿……姐姐肚子饿……”凌亚立咿呀的说出这几个字。 宋昱见状立刻趋上前,拿起凌亚立的手腕把起脉,接着微微一笑说:“果然那药方有效,他进步很多。” “什么药方?”小奇不解地问。 “忘了吗?我自制的腌菜,那全是用上等草药精制的。” “师父,您既有心要医他,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小奇更不明白了。 “我说过不医就不医,这样就不叫医了。”宋昱可不想违背自己说一不二的原则。 “喔。”小奇搔搔脑袋,不知是真懂还假懂,但他惟一了解的是师父其实是软心肠,并不如他外表给人的霸气与冷淡。 “记住,这事千万别让小猪知道。”他提醒小奇。 “为什么?” “反正你别碎嘴就是了。”看看外头暗黑的天色,宋昱不禁担忧起来,“小猪到底去哪儿了?” “‘自由草’……‘自由草’……”凌亚立这时又喃喃念道。 “你说什么?‘自由草’!”闻声,宋昱用力抓住他的肩膀,可凌亚立却一样呆傻的望着他。 宋昱心一凝。那丫头该不会为了他,跑去深山里找什么“自由草”了吧!真该死,世上哪来的“自由草”?那全是无稽的传说,而这傻丫头居然信以为真, “小奇,亚立让你照顾,我去找小猪。”宋昱赫然奔出石屋,往深山里去。 这山林何其大,他要从何找起? 一路上宋昱不停喊着亚筑,“小猪……小猪……” 他沿着惟一的一条山路往上走,可就算喊哑了嗓,依然不见她的踪影,蓦然一股焚心的忧急冲撞着他的心坎,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老天,求你行行好,千万别让她出事呀! 走着、走着,夜更深,山中仿佛只剩下萧萧风声。 突然,宋昱定住步子,感觉到脚下踩着一样东西,抬起脚就着月影一瞧,发现那竟是张纸。 他拾起看了看,纸上清清楚楚写着“自酉草”三个字。莫非……莫非那丫头翻医书就是为了找出“自由草”,结果将它错认为“自酉草”? 接下来又瞧见她附注的一些重点。老天,她该不会去了蚀人溪? 糟!他立刻拔身飞起,往前疾速而去。 远远的!他除了听见溪流声,还听见一声声细微的呼救,“救……救命……我不要死……” 到了那儿,他看见亚筑一手抓着一根延伸到溪边的藤蔓,另一手则紧抓着一株“自酉草”! 如果她放弃那东西,以双手抓住藤蔓一定可以爬上来的,可她却没这么做! 他赶紧驾驭着轻功朝她飞去,一手握住她的腰往上拉,直到到达安全地带才将她放下来。 “师……师父你来了。”见了他,亚筑有说不出的高兴。 她赶紧将紧握在手中,已经有点儿烂掉的草交给他,“这是你一心想要的‘自由草’,你可以自由了……” 宋昱紧紧抓住它,眼眶已被一股浓热所覆,见她为了他差点儿连性命都没了,他又怎好告诉她,她冒着危险拿给他的“自酉草”并不是他要的。 他深吸了口气,扯了抹笑,“谢谢,我自由了。” 听他这么说,她真的好快乐、好快乐呀!早忘了双腿的麻木。 “师父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就回去做饭。”才举步,她双腿竟然突地软下,“我的腿!” “蚀人溪的水里含毒,你双腿浸在里头太久,才会产生麻痹现象。” “什么?那我会不会好?”亚筑错愕的反问。 “当然会了,别忘了师父是神医,嗯?”他温柔地笑了,望着她一直以来就萦绕在他心头的脸蛋。“对,师父是神医,我怎么忘了。”她这才破涕为笑,望着他的双眼充满了敬仰与爱慕。 宋昱望着望着,居然心中一动,紧紧将她往怀里塞,“小猪,你真傻,为什么要这么做?可知你差点儿就丢了命呀。” “我知道,但是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她窝在师父怀里,闻着属于他的男人味,善解人意地笑着,“只要师父能摆脱烦恼,我怎么做都无所谓。” “小猪。”他眉头轻拢。 “师父,别再喊人家猪,都……都被你喊笨了。”好痛……腿好痛喔,可她不想离开师父怀抱,宁愿忍着疼让他继续抱着。 “那你要我怎么喊你?”他温柔的勾起嘴角。 “我叫亚筑,师父以后就喊我筑儿。”她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双腿又麻又痛的,就快让她支撑不下去了。 “这……我还是喜欢喊你小猪。”他抱着她的双臂更拢紧了些。她不明白,若喊她筑儿他便无法像现在这样如师徒般紧拥着她。 亚筑眼神渐渐涣散,只觉得那好闻的气味离她愈来愈远了。 “小猪,你……你是不是喜欢上师父了?”也不知怎的,他居然提及他一向视为畏途的感情事。这句话,让即将睡去的亚筑身子赫然震了下。 “我……我爱师父。”她柔柔一笑。她可能要死了,若能在前一刻表达出自己的心意不也是种幸福? 他拧了心,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但并没有做出任何承诺,只道:“师父不值得你爱,你该适合更……” 突然,他发觉不对劲,她的身子怎么渐渐软了下来? “小猪!小猪!”他大声呼喊着,急急转过她低垂的脸儿。 她那泛白的脸孔,将他的心又给拧成一团,宋昱忙不迭地抱起她,快速往石屋的方向冲去。 回到石屋后,宋昱连着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为亚筑的双腿做治疗,扎针、放血、熏药,从不间断,因为一间断就会前功尽弃,加上他不放心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小奇,因而全靠他一人之力救治亚筑。 第三天夜里亚筑清醒了,当她张开眼看见宋昱陪在她身旁打着坐时,她不禁笑了。 不知她到底睡了多久? 她觉得腰酸背疼,想挪动一下身子,这才发现她的腿似乎有了一丝丝的知觉,得知这结果,她又露出了一抹笑。 这时,宋昱正好张开眼瞧见她笑得甜腻。 “师父,我的腿……我的腿有感觉了!”她长发披散于枕上,流露出完完全全的女人味。 “真的?我瞧瞧。”说着,宋昱走向她,拉开被褥,替她检查受伤的双腿。果真,她的腿进步了许多,不但脚趾会动,就连膝盖也能微弯。 “太好了,相信不需多久,你就可以行走自如了。”宋昱鼓励她,一边为她做小腿按摩。 这种亲密的抚触,让亚筑的小脸渐渐燥热了起来,她乘机问:“我……记得在山上,我有向师父吐露……爱意,不知师父有对我说了什么?” 她那时脑子混沌,怕自己听漏了什么。 “别胡思乱想了。” 没想到宋昱竟用逃避的口吻对她说话,亚筑的心微微一抽,随即敛下眼,使得原本就白皙的小脸更为惨白。原来这一切全是她自作多情,是她会错了他的意。 “我没胡思乱想,我是说真的,我爱师父,其实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爱上师父了。”她非常认真的表露自己的想法。即便收到的是他的轻蔑与不可置信,她仍要把心底的话说出来。 “你真傻,别再想了,我……”摸摸她的脑袋,宋昱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 “我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宋昱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这么说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自由吗?”她恍然明白了,他喜欢一个人,但并不爱感情的牵绊,当初自己冒死为他找寻“自由草”,不就是希望他过得自由写意吗? “嗯……可以这么说。”他拿起一个瓷瓶,里头是他昨晚所熬的药汁,他早就断定她今天会醒了。“把药喝了。” 亚筑摇摇头,“我不敢喝药,你是知道的。” 她此刻的心情乱糟糟。他对她既然毫不领情,那她还吃什么药?不如死了算了。 “不喝不行,不然你的腿不会有起色,也不能走路了。”他凛着怒容瞪着她的一脸固执。 “不能走就算了。”她别开脸,咬着下唇。 他为何就会勉强她做一些不想做的事,又为何不成全她的心意,接受她的感情呢? “你!”宋昱蹙紧眉,“就因为我说我不想谈感情事,你就用这种方法糟蹋自己、惩罚我吗?” “我没。”她闭上眼。 其实她没怨他,只是怨自己为他想太多,留恋太多,明知他是个无情无心的人,她却逐渐陷下去…… 而他呢?非但不接受,甚至连他们在这里三个多月了,也不见他为弟弟诊治过,再这样下去,她还要住下来吗? 倒不如早点离开,另谋高人。 “这药你不能不喝。”他可是为她好。 “我就是不喝,怎么样?”为什么连她自己的事她都无权作决定? “你……你就这么不合作?”宋昱脸色变了。她知不知道她这样固执的严重性有多大?将来不能行走,她可是会后悔的。 “这跟你无关。”她对他嘶喊。 “你真是个让我又气又恼的女人。”他火了,一把扣住她的牙关,强迫她张开嘴,而后将药汁一点点的倒进她口中。 亚筑张大了眸,双手双脚拼命挥舞,可小嘴还是一口口的将那药汁吞进腹中。 “你……你好过分。”当她终于喝完,宋昱也撤了手之后,她不禁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你该知道我是为你好。” 留下这话,他便离开她的房间,等走到屋外后,他不禁背靠在门板上,重重吁了口气。 他当然明白她心底的埋怨,可是……他也乱了,向来持平沉稳的心在这小女人的蓄意贴近下整个都乱了! 当初,他收留她,究竟是对或错呢? 屋里的亚筑流下了泪。他……他居然这么霸道地强迫她喝那么苦的药,甚至连颗糖都没给。 吞了口唾液,喉头的苦仍是这般强烈,可怎么算,都不及她心底的疼呀。 第五章 亚筑不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开始认真吃药,既已决定离开,她便得健健康康的走才行,否则将来的路她走来会更苦。 自从他上回强行灌药之后,他对她总是保持距离,远远地望着她,却无话可说。 这种突增的淡漠,让她的心好难受,可她又能说什么呢?是她冒死将“自由”给了他,若再刻意缠上他,岂不有悖于她原有的意思吗? 唉……算了吧! 趁宋昱出去采药之际,亚筑开始偷偷整理起包袱,打算离开这里。 望着角一脸傻气的凌亚立,她苦笑着,“亚立,虽然你进步不少,但姐希望你能完全恢复,我不能再因为一己之私强行留下,所以我想带你到别处求医,姐相信你一定可以像以前那样黏着我撒娇。” 她才起身,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小奇。 “小猪,你……你这是做什么?”他指着她肩上那个不该出现的包袱。 “我……我想我该离开了。”亚筑浅浅一笑,“以后师父的起居和三餐就麻你了。” “走?!为什么?”小奇张大了眼,虽然刚开始他不喜欢他们,可几个月相处来多少有些感情了。 “因为……”她看了眼凌亚立,“为了亚立吧。” “为了他?”小奇不明白,“亚立不是好好的!他最近会笑、会说,难道你没发现吗?” “你也发现了吗?”亚筑兴奋地说:“我还以为只有我知道。” “我当然……”小奇锁住声,因为师父曾交代不得多话。 “所以我想他一定还有机会痊愈的,所以想带他试试其他高人。”她抹去心底的愁苦与不舍,嫣然一笑。 “不行呀,你……呃,你如果真要走,也得等师父回来嘛。”小奇开始挽留她,再怎么逊,他也得拖到师父回来。 “我就是不想再见他,请你帮我转告一声。”拉着凌亚立的手,她义夫反顾的离开。 “等等。”小奇不管了,他要说、一定要说。 “还有事吗?”亚筑疑惑地转过身。 “我……你……我……”他想说,可一想起师父发怒时,两条眉毛往上飘的模样,他就全身发软。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快说呀。”亚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 “我是想说……其实师父并没对亚立撒手不管,他一直都在帮他,为他下药,只是他不肯让你知道而已。”小奇闭上眼,索性一口气全盘托出。 亚筑听得一阵吃惊,她眯起眸,“你说什么?” “我是说,亚立会有这样的进步,完全是因为师父暗地里的帮忙。”小奇豁出去了。 “他帮忙……”亚筑望着他,“师父他是怎么帮忙的?” “你每天给亚立配饭的腌菜,就是师父用特别的药草专门为他做的。”小奇又说:“现在师父就是去为他采药,你若走了,对得起师父吗?” “什么?那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眸子已覆上感动的薄翳。 “师父他这人就是这样,形之于外的是倔强,还有霸气,可内心是善良的,他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绝不会去强迫或以此来讨别人的报答或感恩。”小奇说着也掉下泪来。 亚筑闻言,心悸难抑,她立刻丢下包袱,霍然冲出了石屋,往深山里奔去。 眼看这情形,小奇蓦地笑开,心想小猪是走不掉了。 不过,等会儿师父回来肯定有他好看的,他还是乖乖进去捣药吧。 亚筑快步奔进山林间,找了好久终于让她看见宋昱单脚伫立在崖边,一手拉紧藤蔓,身子缓缓往崖口下倾,为的就是摘位于边上的一枝花儿。 好危险呀! 可以想见只要他手一松或是藤蔓一断,便有落崖之险呀! 当花儿到手,他立刻起身,身子往上跃,再落地时已是在崖边大石上。 像是察觉有人,宋昱一转首恰与亚筑对望。 “师父……”她再也忍不住,往前飞奔,重重扑进他怀里。 “小猪?”他神情一震。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一直不知道你的用心。”她倚在他怀里,流出泪水。 “你说什么?”他佯装不解。 “你知道的,你是知道的,你只是不希望我感激你对不对?”亚筑抬起脸,瞧着他俊逸的五官。 “你胡说什么?”他就是不肯承认。 她蹙起眉,接着了悟的一笑,“我知道你就是这种个性,我已经决定不跟你争了,你要怎样就怎样。” “我要怎么样就怎么样?”看她一板一眼的说着,宋昱不明白。 “你要自由是吧,我会给你绝对的自由,绝不影响你。”她想通了,喜欢他是一回事,她可以爱他却不牵绊他。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他收起花儿,起步朝前走。 她赶紧跟在后头,“我的意思是,我还是可以爱你,可你不用害怕,我不会让你觉得有束缚。” 宋昱定住步子,这下他终于懂了! 他回头眯起眸睨着她,“你继续耽溺下去,可是会后悔的。” “我不在乎。”她很认真的回视他。 “罢了。”摇摇头,又摇摇头,他转身往前走。 看着他的背影,她喃喃念着,“罢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随便她的意思!那他是不反对她爱他了? 想着,她嘴角微微上扬,兴奋地尾随而去。 今晚外面呼啸的风特别狂烈,还掺杂着雨声,忽起的寒冽将沉睡的亚筑冷醒了! 她翻身坐起,看见空荡荡的床侧,正慌于弟弟不见时,才蓦然想起傍晚师父说过,山上已起风,深夜太寒冷,要小奇将她弟弟带到山脚下的林田庄做一夜的热药浴,好将药效全数沁入体内。 所以今夜这石屋里,就只剩她跟师父了。 好冷,她起身打算把吹开的窗关上,可才走到窗口,一道亮闪闪的雷电就在眼前交错而过,跟着是轰然大响。 “不,不要打雷,不要——”她慌得大叫,整个人缩在墙角,拼命发抖。 正在房间研究药书的宋昱,乍听见她激烈的喊叫声,连忙丢下书卷,朝亚筑的房间冲去。 “小猪、小猪!”他在她屋外敲着门。 可亚筑吓坏了,只能躲在角落打着冷颤。 “你怎么了?说话呀!”宋昱久未闻她的声音,神经绷得死紧,须臾,仍不见她的回音,便忍俊不住地破门而入。 “啊。”她吓得全身往后一弹。 “小猪!”宋昱皱起眉。 “不要过来,你不要再夺走我家人的性命了,求你不要——不要……”她泪流满面,不停摇着小脑袋。 “你怎么了?”他赶紧走过去紧紧抱住她,按着她的脉搏诊断,发现她仿佛受了刺激。 想想也没错,她受的压力太大了!亚立年纪轻轻,却失了魂,她年纪不大,却要强力压制住受到的打击,因此才会有这种情形发生。 “别怕……别怕,没事了。”他安抚着她。 “打雷,不要打雷。”亚筑捂着耳朵,虽然偎在他怀里,但身子依旧冰凉。 “等等,我去把窗子关上。”他起身将窗关好,轰然雷声也不再这么刺耳了。 “来,我抱你回床上。”他将她抱起轻放在床榻。 她知道是宋昱来看她,于是紧抓住他的手,“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好怕……我好怕。” “这……好,我不走。”他坐在床畔,看着她苍白的脸,“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抱我,抱紧我。”她频频发抖,神志仍是困在以前的景象中。 “别怕,放轻松。”宋昱拍着她的肩膀。 亚筑闭上眼,一颗小脑袋直往他胸口钻,突然一道闷雷又陡地响起,吓得她身体一僵,绷得好紧好紧。 “怕雷,为什么?”他紧锁双眉。 “雷……雷声夺走我爹娘的性命,好坏,我不喜欢它。”她边说,边淌泪。 “放心,有我在,它不敢太过张狂。”他双臂将她缚得更紧,可久久后发现她仍没放松,他不免担心起来,“小猪,不可以一直绷着身子。”他推开她,看着她僵硬如石的身子。 发现她已没了意识,他瞠大眸,第一个动作就是解去她的衣衫,让她的身子不受束缚。 当她雪白的肌肤完全袒露在他眼前时,他不能说不受引诱,眸上迅速覆上一层氤氲。 现在不是他乱性的时候!他立刻将双手放在她身上轻揉慢捻,企图让她放松自己。 “小猪,这样好些没?”他问道,当手心不小心画过她粉嫩的身子时,他喉头猛地涌上什么东西,让他呼吸困难。 亚筑缓缓地放松自己,慢慢张开眼,赫然瞧见他正在做的事,她想掩身,可是双臂还好沉重,根本听不了她的指挥。 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在她身上乱摸乱揉,而她又为何动不了?好像已不是自己的身子了。“师……师父!”好不容易她唤出声。 闻声,宋昱看向她,瞧见的就是她双腮火红的娇羞模样,呼吸又不禁梗塞住了! “别误会,我这是在救你。”他的手在她胸腰处抚搓出热力,让她全身顿时扬起火烧的燥气。 “能动了吗?”他试着面不改色,可依然嗓音沙哑。 亚筑试着想动一下手臂,但是依旧使不出力,只能让手指轻轻弹一下。 宋昱见状莫不松口气,“这是好现象,再加把劲,应该就没问题了。”他又开始抚触着她的双臂,淡淡地说:“你是受了惊吓,这只是短暂的,别怕,我会救你。” “师父……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了。”她带着微笑,柔柔凝注着他。 望着她那双水雾双眸,他下腹竟然感到一丝蠢动……见鬼了!虽然他不知已多久没有碰女人,可也不至于如此啊。 好不容易,亚筑的双臂已有了感觉,也可以动作,但她却故意不说。 因为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在她身上抚弄的感觉,她知道有这样的想法太大胆、太无耻,可她已管不了那么多了,谁要她早已爱他爱到无以复加,即便要送上自己清白的身子,她也无所谓。 就在他不注意之际,亚筑突然挺起上身,将自己赤裸裸的身子贴向他坚挺的身躯。 宋昱赫然一愣,狠狠抽了一口气,正拢在她胸脯的手不知是该放,还是该继续。 “继续吧,我是心甘情愿的。”仿佛猜出他在想什么,亚筑柔声说道:“我不会给你压力,不让你失去自由,你还是你。” 他重重闭上眼,接着将她推上床,俯低身吻上她的小嘴,手更形狂炽地挤揉着。 “你玩火!我奉陪。”他低哑说道,舌尖长驱直入地在她口里扫动,一点一滴品尝着她的甜美。“呃——”亚筑闭上了眼,任他的灵舌在她口中予取予求,初识情滋味的她控制不住发出严重的颤抖。 “我愿意把一切都给你。”她心悸地说,他的唇来到她的颈窝,她呼吸更是凌乱了。 “我保证你会后悔,玩火的人少有不灼伤自己的。”宋昱眯起眸,热唇已缓缓下移。 “嗯……我绝……绝不后悔。”她杏眼半合,这份陌生的酥麻令她喟叹出娇吟,小手紧紧抓着被褥,模样憨柔娇媚至极…… 亚筑被射窗而入的光线刺激得张开了眼,她先是呻吟了一声,才转身,身下的痛让她赫然思及昨晚发生的事。 她弹跳坐起,瞧见床上那斑斑的血迹,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痛。 那痛不是为她给了他,能将洁净的身子奉献给自己心爱的男人,是女人最大的幸福,她痛的是自己居然愿意还他自由。 就像此刻,他已不在她身边,是昨晚结束后他便像没事人般离开了吗? 她没理由追究,因为是她说的,她愿意不牵绊他,他依然是她的师父…… 起身后,她抓起被单,拖着沉痛的下身走出房门,却见小奇正端着早膳。 小奇一见着她立刻关心地问:“师父说你病了,好些没?” “我病……”她蓦然想起昨晚她因害怕而全身僵直的情形,“嗯……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他瞧见她手中的床单,于是走了过去,“你要洗床单呀?你人不舒服放着吧!我来好了。” 小奇伸手跟她拿被单,亚筑吓得将被单抓得紧紧的,“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你这人也真是的,我平常虽然懒,可洗被单倒是挺干净的。”他以为她是嫌他粗手粗脚洗不干净。 “不是啦,我是想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洗就好了,我已经好多了,真的没事了。”她看了眼摆满早膳的桌子,“好香,其实小奇对煮还真有一套呢!” “真的吗?呵呵。”小奇搔搔脑袋,“过去是我太懒,太依赖你了,不然你没来之前师父可都是吃我做的东西呢。” 亚筑笑了笑,随即问:“对了,师父呢?” “他去外头练功了。”小奇看看天色,“应该也快回来了。” “若师父回来,你们先吃好了,我把被单拿去洗干净,别等我喔。”经过昨晚那场亲密后,她竟不太敢见他。 交代之后,她便快速奔出石屋来到不远处的小溪旁,将被单上头代表清白已逝的血迹洗净。 也不知为了什么!洗时,她竟有种想哭的冲动,边洗居然边掉泪。当她把被单拧干,打算回石屋外晾干时,一转身便瞧见宋昱站在她身后。 “啊!师……师父……”一抹嫣红立刻霸占住她的双颊,她又羞赧、又无措的转开眼眸,“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那练功远远瞧见你走过来,所以跟来看看。”宋昱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有……有事吗?”她扬起眼睫,偷偷瞄着他。 他静默了会儿才说:“你愿不愿意陪我一块儿回家?” “回家?” “对,我家也在苏州城内。” “你要我陪你回家做什么?”亚筑张大眸。 “离家太久,自然得回去看看。”很多事这时不好多言,等跟他回去她便知道了。 不可讳言,这时候的他需要一种力量,能陪着他一块回府面对家中所有人的力量,而亚筑便是最好的人选。 “原来是这样,当然好了。”她也想去他家瞧瞧,看看他究竟是生长在什么样的家庭。 “好,那你等会儿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回去。” “嗯。”她天真的点点头。 他们连袂走回石屋。 突然宋昱煞住脚步,问了一个让亚筑心跳加速的问题,“记得昨晚我曾说你会后悔,不知你后悔了吗?” “我……”她痴迷地望着他。 “实说无妨。”他攀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身望着他。 “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早说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她垂着脑袋说,一双小手统拧着手中的湿被单。 出其不意的!宋昱居然用力将她揽进身,双臂紧锁着她。 “师……师父……我快喘不过气了。”亚筑瞪大眼,喃喃说着。 宋昱这才放开她,望着她透澈的眼,“跟我回去,你可能也会后悔,还肯陪我回去吗?” “只要师父愿意带着我,去哪我都愿意。”她真切地说。 他笑了,难得笑出一抹温柔,虽没说什么,可揽紧她细腰的动作,已将他要言明之事表达得非常清楚。 亚筑也漾满了笑意,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往石屋走去。 第六章 “爹,宋昱他到底回不回府?再不回来,那我上山找他算了。”柳香香满腹怨恼地在厅里走来走去。 柳香香一直以来就对宋昱一往情深,可偏偏他对她没意思,三年前隐居山林就是为了逃避两人的婚事。 为此,她感到愤懑不已,可是人不在此,她又无处可发泄。 柳京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摇摇头道:“别急别急,我正在催他爹,相信他定会派人上山催他。”“可都那么久了,怎没半点儿音讯?”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想想自己已三年多没见到他,她心底可想他的呢。 只要一想起他的绝魅风采,及流露出来的冷逸个性,让她的心实在蠢动不已。 “快了,再给他一点时间吧。”柳京不解地问:“天下男人何其多,江南才子更是不少,你为何要强求他一个?” 柳香香撤撇嘴,“愈是得不到的,我愈是想得到手,想我爹可是堂堂苏州太守,宋昱怎能看不起我们呢?” “说的也是。”想起这个,柳京就一肚子气,“想那宋克明若不是因为我,能安稳坐上知顿使这个位子吗?” “爹,话说回来,宋伯伯虽然不可取,可宋昱却是才高八斗,不但精通各类文学,还医术精湛,武功造诣更是不在话下,只能说他能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可是他的福气。”她轻抓着鬓边发丝,眉头轻轻一挑。 “哈……我女儿说的正是。”闻言,柳京也捻须大笑。 想他宋克明若非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怎会事事听命于他?而宋昱又怎会在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所以说我更得把握住他,若有宋昱做您的女婿,为您效力,您以后还需烦恼什么呢?”柳香香笑得奸佞,一看便知是个心机颇重的女子。 “好,冲着你这句话,爹非得加把劲不可。”柳京坐上主位,扬声一呼,“小李!” “老爷,您叫我。”不久,小李便匆忙奔进大厅。 “我要你再去知顿使府探探,看看那个宋昱究竟回不回来?宋克明到底有没有派人去催他?”柳京霸气地说。 “是。”小李才回身,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说:“老爷,上回您为了开粮道收了许多人的房子,他们可是大闹不休呀,尤其是凌家员外病逝,一女一子下落不明,许多人都为他们抗议,这该怎么办才好?” “这些愚民,就会阻碍老子赚钱。”柳京猛拍桌。 “爹,您就别恼了,受到冲击最大的凌家都垮了,您还烦什么呢?那些人过些时日就会忘了的。”柳香香笑着说。 “嗯,还是香香说得好,那些愚民的话又何必放心上?”柳京大笑,“小李快去吧,不管有什么消息都得回来通报一声。” “是。” 小李退下后,柳香香才道:“对了,我们占地辟路之事可不能让宋昱知道,别忘了十一少与九少他们可都和朝廷有连系,而宋昱与这两人又为生死至交。” “嗯,爹会提防的。”柳京眯起眸,心底正盘算着该如何隐藏这件事情。 亚筑随着宋昱来到“知顿使府邸”,她这才明白他原来是知顿府的大公子! 既然他有这么好的生活环境,为何要隐居山林呢?而且又为什么要回来? “十二少,您终于回来了!”林管事一瞧见他,差点喜极而泣! “我爹呢?”宋昱面无表情的继续朝前走。 “老爷他在偏厅呢,小的还来不及通知。”林管事瞧见跟在宋昱身后的亚筑,于是探问:“这位姑娘是?” “她……”宋昱顿了会儿才道:“她是我徒儿。” 徒儿?!亚筑敛下眼,眼里蓄着泪,难道他就不能说她是他的朋友吗? 徒儿……好生疏的形容词啊! “原来。”林管事这才明了的点点头,转向亚筑,“我看你跟我去客房吧,偏厅不是你能去的。” “可是……”她实在不愿意和宋昱分开,于是向他抛出求救的眼神,“师父。” 宋昱仔细想了想,等会儿他与爹交谈的内容或许不宜她听见,许多事没听见就没事,可一知晓就会惹祸上身。 “好吧,请你将她带下去。”落下这话,他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居然连一句交代也没。 亚筑心紧抽着,不知道跟他来是对或错。 宋昱心里有着万重顾虑,可想而知府邸已有不少柳京派来的眼线,他不能表现得太重视亚筑,那只会害了她。 说实话,这时候他也乱了,当初要她陪他来纯粹是不想离开她太远、太久,可一踏进这里,却有股让他始料未及的沉重氛围,让他疑惑带着她来究竟对她是益或是累? 宋昱一踏进偏厅就见父亲激动地冲了出来,眼眶都湿了,“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 “爹,孩儿不孝。”他深吸了口气,望着瞬老许多的父亲。 即便他再贪婪、好色,也是他爹呀。 “回来就好,你可把爹急死了。”宋克明绽出笑容,拉着儿子到厅里的椅子上坐着,并嘱咐下人送来上等茶。 “爹,我听林管事说您身体不适?”他眉头轻拧地问。 “我身体是还好,是心病呀。”宋克明大叹了声。 “心病?” “是呀!”他扯出笑容,“不过见你回来,我就不乐而愈了。” “哦,孩儿虽行医,可不会治心病,若您身体不适,孩儿倒是可以为您诊治。”宋昱特别与他保持疏离。 “不用不用,爹哪还需要诊病,只要你答应爹的一个要求,那就行了。”他冀盼地看着他。 “您的意思是?”他眯起了眸,已能猜出爹的想法。 “我不是让林管事跟你提了吗?就是与柳太守千金的那门亲事。”宋克明膛大眼,望着儿子的反应。 “我还是三年前的那句老话,办不到。”他倏然站起,“若爹只是为了此事要我回府,那我走了。”“你这个不肖儿,真不管爹的死活了?”宋克明老羞成怒地吼着。 宋昱定住身,回头问:“有这么严重吗?” “柳京过去利用爹,将许多罪端拟在爹身上,若你不娶柳香香,他就要我晚年身入囹圄。” 说起这事,宋克明陷入仓皇中,苍老的身形有着潦倒的灰败。 “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三年前发现这事之后我就曾劝您收手,不要再与柳京同流合污,可您就是不听呀。”宋昱紧蹙双眉,这无奈已盘踞在他心中数年,如今再面对居然还是这般很。 他恨爹的无知,恨自己的无能无力。 “爹……爹知错了。”他急急握住儿子的手,像急流中抓住一根浮木。 “可我依然恕难从命,我累了,想去休息。” 宋昱不想面对父亲的勉强,三年前他已经不想与柳家有瓜葛,如今他有了亚筑,更不可能娶柳香香进门。 看来要摆平这件事,他只好想个计策对付他们了。 “师父,你终于来了!”亚筑见他来客房看她,愁着的一张脸,顿时展开欢颜。 “林管事可有好好待你?”宋昱抱紧她,低头轻问。 惟有在无人瞧见时,他才可以对她做亲密的举动。 “他对我很好,还问我吃了没?渴不渴?”她甜甜一笑。 “哦。”宋昱心想,这林管事还真精明,他肯定看出亚筑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才会对她这么热络。“他还问了我一些话。”她噘起唇说。 “林管事问些什么?”宋昱眯起一双充满睿智的双眸。 “他问……问你为何会收女徒儿?”她抬起眼瞅着他。 “这个林渊!”他看向她,柔声又问:“那小猪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女,到山上求医,师父见我无助才好心收留的。”她小声地说:“我这么回答对不对?” “很好,至少安抚了他的好奇心。”宋昱得意一笑。 “师父,我们的关系真的只限于师徒吗?”亚筑掘起唇,眼底有丝难掩的痛在泛流。 “为了你好,在这里就必须是。”他坦言。 “为什么?” “因为……”他犹豫了。这该怎么解释呢? “因为我本就是你的徒儿,就算曾经亲密过也依然是,因为那是我允你你要的自由不就是这个吗?”她淡漠地说。 “小猪,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心底摆着许多无奈,不单单是感情事,所以实在无法跟她明言。 若他心里真没她就不会带着她了,难道她还不明白? “没关系,师父能带着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她佯装开心。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小脸,宋昱可是满腹纠葛,正欲开口却听见一声嗲气的叫唤。 “昱,真是你,你回来了!” 宋昱猛一回头,看见的竟是他最厌恶的柳香香。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明白得很,她是苏州城内最淫逸的女人,一点也不比花娘逊色。 他冷冷地眯起眸子,扯了抹一笑,“想不到你消息还真灵通啊,不但知道我回来了,还知道我在这里。”可见他猜得没错,这府邸多是她的眼线。 “没办法,谁要我爱上你呢?”柳香香走近他,小手勾住他的手臂,妖娇地贴着他刚毅的身躯笑着。 在一旁的亚筑见状,心头莫名的揪疼,但她强迫自己带着笑说:“师父,这位姑娘真美!我不打扰你们了。” 才转首,她便听见宋昱喊道:“小猪,别走!” 亚筑停住脚步,不知该走还是留下。 “小猪?瞧她瘦得连点肉都没,女人该有的地方她全没有,你还喊她小猪?我觉得猴子比较适合她。”柳香香嗤之以鼻。 “那你知道你适合什么?”宋昱哼笑地对着柳香香说。 “我……我适合什么?”柳香香眼睛一亮,“我想想……孔雀吧,要不就美丽的白天鹅。” “不,那些都难以形容你于万一。我觉得那河里的马,地上的象较贴切。” 宋昱言下之意就是取笑她身材过于魁梧结实,完全不带女人的纤细。 “宋昱,你!”柳香香涨红了脸,直指着他,“你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我也你的未婚妻子呀。” 乍听“未婚妻子”四个字,原本因为“河马”与“大象”的形容词而掩嘴低的亚筑,赫然僵住身,眼底尽现不可置信! 他……他已有了婚约?! 那为何不告诉她?为何要隐瞒她? 望见亚筑含怨带瞠的眼时,宋昱无言以对,毕竟他不承认,这约还是在,即他不娶她,她仍是可以到处唬人。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柳香香巧笑地一手搭在他肩上,“而且我知道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要履行婚约,是不是?” “柳香香,我告诉你……” “等等,你有甜言蜜语待会儿说。”她转向亚筑,“你这个猪徒弟怎么那么驴?明明说不打扰的还站在这儿,不嫌自己是多余的吗?” “是我要她留下的。”宋昱一个箭步,挡在亚筑面前,“我和她正要离开,对不起,失陪了。” “什么?你居然……”柳香香对着他大喊,“如果你认为惹火了我不后悔,那就走呀。” 宋昱眸子一闪,明知这是不智之举,还是拉着亚筑的手继续走。 看出他眼底难以掩饰的压力,亚筑甩开他的手,“师父,你是该好好跟这位姑娘谈,小俩口有啥好吵的?我不碍你们的事了。” 说着,她回头朝另一边奔了去,没人发现她眼里所闪现的泪水是多么悲痛,一颗故作坚强的心有多脆弱。 她知道他刚刚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在场的关系,既是如此她又何苦让他为难呢? 望着亚筑逃离的纤弱背影,宋昱赫然转首瞪着柳香香,“说啊!你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说我会有什么目的?还不是为了婚约嘛!”她走近他,故意用脸贴在他胸前。 一直不知该去哪的亚筑,正好躲在一株小榕树后头,见到这一幕,她已是彻底死心,转身离开。宋昱用力将她推开,嘴角衔着冷笑,“你该知道,这是绝对办不到的。” “宋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柳香香脸色瞬变,“你过去是怎么待我,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你现在居然还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她疯狂地吼叫着,还冲上前抓住他的手,“我喜欢你呀,否则何必等你,从十七等到二十,还是你赚我老了?” “哈……你敢保证这三年里不曾有别的男人?”他肆笑地眯起眸。 “我?”她一愕,“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深居山岭,几乎不问世事,可我对于你的淫荡可早已是见怪不怪了。”他眯起眸,发狠地瞪着她。 这三年里,他不只一次听说她又勾引了某家贵公子,还有人在柴房撞见她与男人交媾,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他宋昱怎可能看得上? “你……你有胆子调查我?”她深吸了口气,“不怕我叫我爹对付你们,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哼,若真想同归于尽,那就请吧。”丢下这话,宋昱甩都不甩的离开了。 柳香香吸气又吐气,她发誓一定要找机会报复。 “小猪……小猪……”宋昱追往亚筑奔离的方向,远远就见她失神的蹲在马厩外。 “别喊我小猪可以吗?”她吸了吸鼻子,想起刚刚柳香香对她的形容。 “你别受她影响。”他走近她,单脚半跪在她面前,“小猪是我对你的昵称,是一种亲密的表现。”“我不要!”她赫然对他大叫,“你瞧,我身材这么扁平,你还骗我!” “我……我骗你什么?”宋昱心想,是不是他太久没跟女人谈情说爱了?实在弄不懂她的心思。“我身材那么差,你在……在床上时,还直说我美……这不是骗人是什么?”她冷睇着他。 宋昱扬高嘴角笑了,“你真信她的话?” “她曾说真话,可你只会骗我。”她别开脸,“都说好了,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又何必怕我知道?”“我怕你知道什么?”勾起她的下巴,他眸光似火地望着她。 “你有了未婚妻。”她偷觑着他的脸。 “我从没承认过她,她是我还在娘胎,我爹与人指腹为婚订下的。”他不快的说。 “指腹为婚?”她想了想,“我听我娘说过这种事。” “若是你,你会承认这种亲事吗?”他反问。 “我……我不知道。”从小父母就教导她,女儿的终身大事得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呀。 “你是女子,或许你会接受,可我是男人,我有我的想法和主张,况且这是桩利益婚姻,我可以拒绝。”他望着以一双惊异眼神看着他的亚筑,忍不住点了下她的鼻尖,“你这是什么眼神?当我是怪物呀。” “你好有主见喔。”她没瞧过这么有想法的男人。 “这下你该知道我的坚持了吧。”宋昱俯身瞄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懂了。” “你懂?”他笑了,“说说看你懂什么?” “你根本就不想娶妻,不要有约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她单手支着下巴,轻喟了口气。 “小猪,其实……”其实他喜欢她,喜欢她的纯、她的善良、她对他付出的一切,可是这话他说不出口! 或许禁锢多年的心,无法一下子完全敞开,等他……等他能坦言的那天,他会告诉她,他有多爱她。 “你不用说安慰我的话了,你其实还是很喜欢她,要不刚才也不会让她贴着你……”说到这里,她鼻酸了起来。 “什么?我让她贴着我!”有这回事吗? “有,我亲眼看到的。”她怎么那么没用?说不在乎,说不要放心上,可还是心碎了。 “你……唉,小猪……” “我说过不要叫我小猪。”亚筑气极了,她不要再让他唤那么难听的名字,一听到这两个字,她就会想起他未婚妻子的恶意挑拨。 “那……我就照你以前说的,喊你筑儿。”他紧紧将她拥住,热唇贴在她的耳畔。 筑儿!好柔的称呼,可为何听在耳里却没有“小猪”来得亲昵? 难道就如他说的,“小猪”是一种昵称? 可既然不能和他在一起,即使是再亲密的昵称也无用呀。 这时,他的唇突然吻上她的嘴角,让她身心颤动了下,“师父……” “我也要你改口,喊我的名字。”宋昱眸光炽热,燃起一团烈火燃烧着她的灵魂,几乎将她吞噬。“可是……”她杏眸水璨,“我还不习惯。” “试试看,嗯?”宋昱的唇再一次贴近她,“喊我昱。” 她张嘴欲喊,可又放弃,红着双腮,怯怯嘟嚷着,“我……我……我喊不出来。” “好,我会让你喊得出口。”说着他便低首吮住她的小嘴,舌尖绵滑地描绘着她的唇线。 这种酥麻感,让她全身神经一绷,“别……别在这儿。” 他能体会她的害躁,于是将她抱起迈进马厩,轻轻将她放在干草堆上。 亚筑为这无法让人知道的关系悲伤,可她无怨无悔,只想把握当下。 等他再度俯身,紧搂住她,唇轻滑过她的颈窝时,她忍不住发出轻颤,小嘴更是轻吐香雾。 “让我证明你其实很美的。”说着,宋昱利落地褪去她的衣衫,因长期练功捣药而显得粗糙的指面,抚上她。 “呃——”她闭眼呻吟。 耳闻她柔媚的娇唤声,他满足的一笑,将自己重重覆上她,以更狂野的姿态与她一块儿登上仙境…… 第七章 宋昱欲对付柳太守父女,却感到力有未逮,眼看靠自己不太有希望成功,于是他找了个时间前往扬州拜访项与任子毅。 项曹为朝廷建功无数,祖父又是当今“国寿爷”,相信可以帮忙他;而任子毅乃是皇太后亲赐“奇情侯”封号的才子,既是奇情,鬼点子应当特多,找他必定没错。 可以想见,当他们一瞧见宋昱,是如何地诧异。 犹记得当初曾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好兄弟,居然一声不响地隐居山林,任他们怎么唤、怎么请都拐不回来,这下怎么亲自送上门呢? “瞧你那副眉头紧蹙的样子,分明有事。”项率先说道。 “咦,咱们的病公子何时变得这么有精神了?”项倒是不同于以往那副病怏怏的模样。 “呵,在名医面前我哪瞒得过呀,过去你分明早看出我是装出来的。”项笑得洒脱。 “你错了,江南六少除了我之外,其他四人也都知道这个秘密,只是心照不宣罢了。”任子毅说。“什么?你也知道?”项瞬起唇,“真没意思。” “哈……”宋昱和任子毅均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 宋昱看向任子毅,“好家伙,连你也不一样了。” “他呀!呵……”项瞥了眼任子毅,笑得诡秘。 “究竟怎么了?”宋昱疑惑地看向他们。 “他有了知己、佳人、爱妻,能不愉快吗?”项掩鼻哼笑。 “项,你够了吧!你有了于珍之后不也是天天愉快、事事称心吗?”任子毅受不了的反诘。 “看来,我是该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迟来的祝福愿你们不嫌弃。”宋昱献上最深的祝福。 他和筑儿不知何时才能坦荡荡的在一块儿? “对了,你呢?何时与你的柳香香完成大婚,迈向幸福呀?”任子毅哪壶不开提哪壶。 “算了吧!我视柳家如仇,怎可能娶她为妻?”宋昱冷冷一哼。 “说的也是,他们为非作歹,造成多少百姓痛苦?”项扬眸瞟向他,“但我听说他们将你爹拖下水,是吧?” “没错,他们向来奸猾,要死也得抓个垫背的。” 宋昱义愤填膺,一提起柳京眼底赫然闪过一道锐利锋芒,“这也得怪我爹,他太贪心、太不定,才会被柳京利用。” “这么说来,你来找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他们?”任子毅又问。 “对,我要借重你们的力量,帮我想个办法。”说着,宋昱眉间蓦然多了道忧郁的阴影。 “柳京这人好骗,柳香香却非常精明,要抓到他们的把柄,得让他们完完全全的信任你才行。”项攒攒眉毛,想了想。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想他从一开始便厌恶他们、敌视他们,要得到他们的信任谈何容易? “这有什么困难的,有个非常简单的方法,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项微笑地对任子毅挤眉弄眼,而任子毅也能理解的说:“他说得对,就看你。” “你们别一搭一唱的卖着关子,快说。”宋昱被他们弄得耐性尽失。 “娶、柳、香、香。”他们异口同声地道出。 “呵,你们说的可要比唱的还好听,若真要这么做,我还来找你们做什么?”宋昱没好气地睨了他们一眼。 “这是惟一的法子。”项无辜的耸耸肩。 “那算了!”宋昱阵了声,随即转身便走。 “喂——”任子毅一把拉住他,“你冷静点好不好?” “我就是够冷静,才不会被你们的话所骗。”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又吐出,可见他们的玩笑话是真的惹毛了他。 “我们只是说娶她,又没要你真的娶。”任子毅又道。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假意表示要娶她,再握获她的心,女人嘛,一旦信了你,就什么都是你的了。”项也走向他,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不简单,但该怎么做就得看你了。” 宋昱深吸了口气,看看他们,最后吐出“损友”二字,更接离开。 项瞧着他孤傲的背影,对着任子毅说:“看来,他是真的火了。” “嗯,同感。” “可是,他应该也知道我们说的方法是仅有、惟一的一个吧。”项双手抱胸。 “所以,他有得伤脑筋了。”任子毅也跟着蹙起眉,“而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观察,然后适时伸出援手了。” 柳香香带着丫环到苏州城内最热闹的巷弄逛市集。 她只要一看见卖饰品的摊子就会流连许久,不厌其烦地瞧着一支支精美的花簪、细致的玉钗,爱不释手。 就在她瞅着一条亮闪闪的银链时,突然一只手从她眼前拿走了它。 “这是我先看上的,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跟本姑娘争,我……”就在她不计形象要朝对方怒骂时,一抬眼竟瞧见宋昱对着她哂笑。 “是你?”她眼底闪现一抹惊讶。 “你喜欢这条链子?”他凝窒浓黑的眸微微眯起,对摊子老板说:“这条链子我买下了。” “宋昱,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是故意跟我作对是吗?”她拳头握紧,满脸怒气。 可他竟走到她身后,将链子挂在她颈上,“我想美丽的链子配美丽的女人,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柳香香浑身一窒,赫然转首,“你在打什么主意?” “香香,你说我能打什么主意?”他肆笑地反问。 “你喊我什么?”柳香香更觉得有异。 “怎么了?我对你凶,对你不好的时候你生气,对你好、想宠你的时候你也生气,唉……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宋昱叹了口气,随即笑了笑,“我看我还是先离开,免得扫了你逛市集的兴致。” 他旋身欲走,而如预料般的,柳香香立刻跑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别走,你不要走。” “你……想留我了?”他撇撤嘴。 “我是怀疑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是有什么目的吗?”柳香香并不是个好拐的人,对于他突然的改变,自然会疑惑。 “你说我会有什么目的?”他揉揉眉心,“其实我不肯娶你绝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因为……”“因为什么?”见他突然不语,她急急又问。 “算了,你不会相信的。”他摇摇头,举步要走。 “等等,你说,我会相信的。”一向精明的柳香香,这下被宋昱那双哀怨的眼眸所骗。 “好,我说,若是你不相信我也不会怨你。”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她,徐徐地说:“前几天你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可是一想起你爹,我又忍不住对你恶言相向,等你走后我便后悔不已。” “为什么?这与我爹有什么关联?”她愈听是愈不明白。 “因为我恨你爹。”他丝毫不怕引起她的愤怒,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你很我爹?!”柳香香轻蹙眉心,“我爹是哪儿得罪你了?竟让你恨他恨到不肯娶我,甚至躲在深山里三年?” “还不是他害了我爹,让我爹惹上贪渎之罪?”他灼灼黑眸闪现一丝无奈,“即便我喜欢你,可想起他这样的作为,我仍不能接受你。” “我爹他没做坏事,更没害你爹,你是听谁说的?”无论如何,她黑的也要说成白的。 “我是亲眼见你爹做了什么的,最近他还与商勾结,以拓宽粮道为由,用低得过分的价钱强行收买人民土地。”他一字字的说出,让柳香香哑然无声。 “有……有这种事吗?”她开始支吾其词。 “有没有我想你心里明白,三年前我就是发现他私收百姓税赋,还让我爹担下,我才痛心得离开这里。”他俊冷的侧面狂态未褪,“否则我早在那时候就娶了你,你知不知道?” “就算真有此事,那也是我爹的错,你不能要我承担呀。”眼看瞒不过去,她居然和父亲画清界限。 “就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想找机会向你赔罪。”他颔首,暗黑的瞳直瞅着一脸紧张的柳香香。 “我不要你赔罪,只想……只想你撇开对我爹的看法,对我好一点。”说着,她走向他,将小脸倚在他怀中。 她的贴近,让宋昱的身躯一僵,接着伸出手搂紧她,“香香,这么说你是肯原谅我了?” “嗯,我根本没怪你呀。”柳香香抬起脸,凝睇着他,“对了,你不是说你曾派人调查我,还说我不守妇道,既是如此你干吗还要我?” “傻瓜,就是因为想你才派人调查你,你想我会相信那人调查的结果吗?我早在那时就狠狠教训了他一顿。”他目光勾住她的眸,“那天我是故意拿这个不可靠的消息气你,一定伤你很重。”说着,他搂着她身子的手突然加重。 他充满感性的说词,果真让柳香香信以为真,她水媚一笑,“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就行了,其他的流言我根本不在乎。” “那太好了,谢谢你,香香,你的话终于让我放了心。”他的手突然探上她,大胆的在街上揉捻着。 “呃。”她嘴角勾起了笑,“你好坏。” “这样就坏吗?”宋昱看着她,笑容浮上邪魅。 “讨厌!”她假装娇羞地垂下脸。 “晚膳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我想请你去对面酒楼用餐,你可愿意赏脸?”他指着前方说。 “当然愿意。” 于是柳香香勾起他的臂膀,两人双双往酒楼移步。 亚筑痴傻地等在宋昱的房门外,虽然与他早有亲密关系,可这里是知顿使府邸,下人众多,她总不能与他共处一室,只好听林管事的分配,安分的待在客房。 可近来她见到宋昱的时间可说是愈来愈少了!来他房里找他,他总是不在,有时用膳了也不见他在府邸用,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 就像现在快午膳了,却仍不见他的踪影,她能不心忧吗?所以她打算在这儿等他,待他人一回来,一定要好好跟他问清楚。 “唉……”情不自禁的,亚筑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为何叹气?”宋昱来到她身旁说。 才想着他,他竟然真的出现了。亚筑兴高采烈地笑着,“你回来了?” “对,最近因为忙所以较少来看你,你……想我吗?”瞧她那满是兴奋的笑脸,近来他为了执行铲除柳家的计划,得成天陪着柳香香,心底的亏欠便加深了。 “想,真的好想,可我知道你忙所以分身乏术,不会在意的。”她善解人意地说。其实只要能见到他,她就心满意足了。 “筑儿!”宋昱噪音喑哑,因她的笑容而浑身绷紧着。 如果让她知道他就要和柳香香成亲,她会何等伤心呢?可他又该怎么解释,告诉她这一切是假的? “你怎么了?”看他紧锁着眉宇仿似心事重重,亚筑不禁为他担忧了起来,“是不是宋伯父还不肯原谅你呢?” “这……呃、对,我爹还不肯原谅我让我非常烦躁,他又丢了许多工作给我,让我连一点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柳香香已对他逐步有了信任,所以他绝对要乘胜追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否则就必须再拖下去,他不知道他还能容忍柳香香到几时?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亚筑轻笑。 “我……我想见你,刚刚去你房里没见着你,所以过来瞧瞧。”他手抚上她的面颊,嘴角绽出笑容,亮眼的外型与内敛的气质,让他举手投足间,更是充满了一股女人无法抗拒的性感魅力。 亚筑心口瞬热,双颊蓦然通红,“你千万别这么说,若是没法子给我爱,就别给我希望。” “我绝不是故意这么说,我已经想通了,多个伴总比一个人生活好,何况这伴还是我爱的女人。”他黑眸半眯,深色眼瞳发出迷人的光芒,充满潇洒不羁的神采。 “你……”亚筑极为意外地深吸口气,“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接受我了?” “筑儿,”他将她锁进胸前,牢牢的、紧紧的,“对不起,过去是我太自私了,没顾虑到你的想法,可现在我想通了,我爱你也需要你,又何须逃避?总之,我已经是离不开你了。” “你是说真的?”她兴奋地倚在他怀里。 “绝无虚假。”拧拧她的鼻尖,他突然道:“你一定闷在府里闷坏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可以吗?”她傻气地问:“难道你不怕别人瞧见?若是有了流言辈语,对你可是不利的。” 宋昱眉头微蹙,心忖筑儿说的也是,若是让柳香香遇见,那他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可是柳香香昨天告诉他,她今天要去青云山上香,得很晚才能回到苏州啊。 懂得他眉间的犹豫,即使失望,她还是笑了笑,“不出去没关系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快乐了。” 她的善解人意,反让他觉得对她有着诸多亏欠,他坚持道:“我不管旁人的说法,既已决定和你在一起,就不该想太多。” 说着,宋昱便紧握住她的柔荑,不顾一切将她带出府邸。 来到热闹的市集,亚筑开心的望着热闹的景象,“好久没逛市集了,都好漂亮、好别致!” “喜欢什么就尽管拿,我送你。”见她开心,宋昱也欣慰不已。 亚筑点点头,在瞄见一个卖波浪鼓与糖葫芦的摊子时,淡淡地说:“看见它们我就想起亚立,他最喜欢吃糖葫芦,玩拔浪鼓了。” “想亚立了?” “嗯,不知他好不好?可会想我?”她垂下脸,只要想起自己未尽到做姐姐的责任,她就良心不安。 “关于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派人回山上探过,小奇将亚立照顾得很好,而且亚立已经进步了不少。”他可没忘了做师父的本分。 “真的?”亚筑开心地咧开嘴,眼底满是兴奋,“那你的意思是,他有完全痊愈的希望?” “我有把握,而且亚立好像知道我们对他的期许,吃药也相当配合。”宋昱发现他们宋家姐弟都有一股潜藏的坚韧毅力。 “那我就放心了。”亚筑望见他眼底尽是仰慕与爱恋。若非他,她和亚立不知会沦落何方? “放心的话就该好好逛。来,看看喜欢什么?”宋昱拉着她的手,来到一个专卖古玉的店家。 亚筑一进里头,双眸便胶着在木柜中展示的一枚粉彩翡玉上,那亮彩的触感真是令人爱不释手。 宋昱眼尖地瞧出端倪,于是道:“这块玉坠好不好?剔亮透澈、光滑如脂,非常适合你。” “这……这一定很贵。”她是喜欢,可不想让他破费。 “有什么关系,对我你还客气什么?”宋昱转而对店老板一呼,“店家,这块翡玉我买了。” “公子,这块翡玉可不便宜呀。”店家瞧他一身朴素,并不像出身富有人家,以为他付不出这价码。 “这你不用担心,多少价你说。”宋昱半眯起眸。 “这……公子,你是买不起的,就别问了,免得丢了面子。”老板摸摸鼻子,笑得讥讽。 见老板一副势利眼的模样,亚筑不忍宋昱被调侃,拉着他的手说:“走吧,我不要买了。” 可宋昱却纹风不动,只见他从衣襟中拿出一锭金元宝搁在桌上,笑睨着老板,“这个东西够了吧?” 老板立刻见钱眼开,态度明显的改变,“够了、够了,当然够了,我这就去为您包起来。” “不用了。”翡玉一拿到手,宋昱便为亚筑戴上,而后退了几步仔细观赏着,“好美……筑儿,它果真适合你。” “昱……”她好感动呀! 但是听他喊着“筑儿”二字时,她却仍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他说得对,“小猪”这称呼虽然不好听,却有特别的亲昵感。她好想听他再唤她一声“小猪”,不过她说不出口,怕他会赚她麻烦。 “不喜欢吗?”见她愕愣在那儿,宋昱不禁担心地问。 “我喜欢,真的很喜欢。”她甜甜一笑。 “那就好,记得要好好保存,就像悉心维护我们的情感一样。”他用力将她抱住,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你放心,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手握那块剔凉的翡玉,她感动得眼眶微红。 “黄昏了,有点起风,我们回去吧,今晚……你来我房里。”他附在她耳畔柔情地说。 “嗯。”亚筑含羞带怯地点点头。 而当宋昱亲昵地握着她的肩一块儿离开时,太守府小厮却正巧打这儿经过,目睹了一切,眸子轻转一下,便快步奔回太守府。 “你说什么?宋公子搂着一个女子逛市集?” 回府后的柳香香在听过小厮的报告后,眸子赫然眯起,眼底出现疑惑的光束,“不可能,应该不可能……” 这阵子他对她可说是百依百顺、宠溺有加,样样写她着想,事事以她为要,会出现这种情形吗? 莫非他对她好只是为了某些目的,为的就是想借她之手对付她爹? “小的说的全部属实,她是一位很美的姑娘。”那位小厮照实禀报。 “胡说!她美……可有我美吗?”柳香香心底兴起一股恨意,尤其听了小厮的话更是令她咬牙切齿不已。 “这……当然是大小姐美了。”小厮立刻垂首道。 “哼!”她双眉一拧,“对了,你可知道那女的叫什么名来着?” “叫什么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好像听过未公子曾亲密的叫她‘小猪’。”小厮想了想才道。 “小猪?”柳香香深吸了一口气,“等等,这名字我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小姐,隔壁街老张家里养的不全是猪吗?我可是从有记忆起就听说了。”她身边的丫环这么说。 “去你的,我是指人,又不是真的猪。”柳香香狠狠瞪了身旁丫环眼,但在瞧见她颈子一缩的卑微神情,竟突然想起来了! 记得宋昱刚回府,她去找他的那天,就见宋昱和那个叫小猪的女人在一块儿,两人动作有点暧昧,原来真有此事! “那个叫小猪的就是他徒弟,总喜欢畏畏缩缩,就跟你一模一样。”她眼珠子转了一转,“那样的女人也能称为美吗?我说你,实在太没眼光了。” 她目光如炬地瞪着小厮,吓得他赶紧垂首,“是……是小的有眼无珠,大小姐,您别生气呀。” “算了,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计较这个,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试探出宋昱的真心,我柳香香可绝容不得被欺骗。”她目光变得阴邪,一思及宋昱极有可能戏弄她,便羞恼不已。 宋昱,你最好对我是真心的,否则,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第八章 昱又出府了! 为何他早上才离开,现在不过午后时分,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不知他在忙些什么,往往一离府要再见着他,就好难好难…… 呕……不知为什么?她早上起床后,就觉得好不舒服,胃闷闷的,心口沉沉的,闻到某些味道还会反胃。就像现在她碗里的煎鱼,明明是她最爱吃的,怎今天一凑近鼻尖,就会想吐呢? 她早上没吃什么,到了中午胃口更差,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脸色更是苍白得紧。 正当亚筑无精打采的在园子里游荡时,突然被林管事给瞧见,“喂,我说小猪啊,你是不是很无聊?能不能来帮我个忙?” “喔,好啊。”亚筑闻言立刻点点头。 说实在她还负闷得慌呢!既然有事可做何乐而不为呢?至少可以打发时间,不用再想着他。 “厨子里少个人手,我看你应该可以吧?”林渊有些不放心地问。 “当然可以,我做的菜,昱……呃,师父最爱吃了呢。”想起山上的生活,虽过得清苦,可却能天天和昱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那就好,快来吧。”于是在林管事的带路下,她来到厨房,帮厨娘们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想不到厨娘将一尾去除内脏的大黄鱼交给她清洗时,那袭鼻的鱼腥味,竟让她忍不住冲出厨房,蹲在水沟旁呕吐了起来。 厨娘跟着出来,见状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胃不舒服?” 亚筑赶紧站起,拭了拭唇,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才变成这样的,一些带着腥味的东西都让我无法接受。”说着,她眉头又是一蹙,那嗯心的感觉又泛上心头。 厨娘低首想了想,“不知姑娘你成亲了吗?” “呃——我还没呢。”亚筑脸儿一躁。 “对不起,我只是猜想你究竟怎么了?因为你这情形若发生在已婚妇人身上,极可能是有喜了。”厨娘笑着说。 “有喜?!”她吓了一跳。 “就是有身孕的意思。”厨娘仰头看看天色,“时间不早了,不跟你聊了,我得赶紧进去干活,你若其不舒服可以回去歇着,我一个人忙得过来的。”说着厨娘便迅速重返厨房。 亚筑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有身孕的意思……那她不是已经……不,这怎么可以? 娘曾说过,有孕的妇人葵水是不会来的,而她偏偏这个月迟了。难道真被厨房大娘给说中了,她有了昱的孩子?! 不可以……万万不可以呀! 他们尚未成亲,若昱知情了,会不会怪她不小心?而她又该怎么对昱说这些一事呢? 亚筑甩甩头,忧心忡忡地进了厨房继续她的工作,可忙碌了一整天下来,一得轻松后,她又开始胡思乱想,甚至整夜难眠。 如今,只好等昱回来,将这事告诉他,即便是讨骂她也没办法了。 就这么数天过去了,亚筑依旧等不到宋昱出现。他就像平空消失了般,让她不知从何找起,问了其他人,他们也以不清楚为答案,让她心头莫名恐慌。 没有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 “呕——”为什么每次想起有怀孕的可能,她便有股难以自持的酸意呛在喉头?她赶紧走到窗边吸吸清新的空气,好排除心底的呕意。 突然,她瞧见一个小丫环从屋外经过,与另一个丫环不期而遇。亚筑往旁一闪,躲在窗边等她们离开。 “小玉,你可听说过一桩大事?”其中一名丫环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大事?”小玉疑惑地问。 “咱们十二少就要成亲了,我还听说他要娶的人,就是他逃婚三年的柳香香,你说奇不奇怪?” “我也听说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十二少这阵子不都是和柳家大小姐在一块儿吗?说不定对她已经尽释前嫌、由恨生爱了。再说,这既是十二少的决定,咱们也不好碎嘴,还是领命照办,将十二少的亲事办得风风光光的。”小玉较单纯,只明白主子交代的事尽心侍奉便是。 “说的也是,这又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只要安分地将所有事情办好就行了,那我去忙。” “嗯,我也得去准备一些东西了,那晚上再聊吧。”小玉与她挥挥手,便在亚筑的窗外分道扬镳。亚筑无力地靠在墙边,眼眶湿润,脑子呈现一片混乱。她们说的是真的吗?他要和柳香香成亲了! 为什么会这样?他爱上了柳香香便将她忘怀,或者之前他对她的好只是种弥补? 颤抖的抬起手,她将放在襟内的翡玉缓缓拿了出来,看着上头剔透的光彩,为何她的心却是黯淡不已? “昱,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骗我?”她无力地坐在床上,终于趴在床头大哭了起来。 她哭碎了心、哭哑了声,却听见门外林管事敲门的声音。 “小猪,你快来开门,太守府有人要见你。” 太守府!难道是柳香香? 亚筑抬起头,拭了拭眼角的泪,哑着嗓说:“林管事,我这就来开门了。”她上前将门打开,一瞧见林管事便问:“林管事,我不认识太守府的人,是不是搞错人了?” “没错、没错,就是你,柳太守的人怎可能弄错呢?”林管事赶紧道。 亚筑猛然一震,一动也不动,喃喃问着,“太守?是苏州太守吗?” “没错,就是他们。唉……或许你是十二少的徒儿,十二少又快迎娶柳姑娘,她这才想唤你进府跟你认识一下。”林管事说得悠哉,却不知她心底像灌了铅,沉重得几乎令她昏厥。 “小猪,你怎么了?赶紧换身好点的衣裳,太守府的人正在大厅与老爷说话,等着你呢。”说着,林管事便离开了。 亚筑内心有着浓浓的仇恨。她怨……她恼……她好恨呀! 柳太守可是他们凌家的大仇人呀,爹娘因为他们贪渎而亡,对柳家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她曾发誓要报仇,要替爹娘报仇的呀! 可他……他居然要娶柳香香为妻,她该怎么办?这个仇该怎么报? 宋昱!宋昱……你欺骗我的感情我并不怪你,我自认配不上你,可你为何要娶柳香香?为什么?看来今天将是她复仇的时机了。 翻开衣柜,亚筑找出一套她自认最好、最美的衣裳。既要死,她也该穿得漂漂亮亮的去见爹娘,也向……向他道别。 顺手将五斗柜中的剪刀藏在袖内,今天不是柳香香死,便是她死。 亚筑经过精心打扮后,来到了太守府门外,看着这里的富丽堂皇,她心中的恨意加深。 这必不都是吸取百姓的骨血换来的吗? 她不屑的撒撇嘴,这才随着领路的人进入太守府。当来到后方一处优美的楼台时,远远的她便看见那竹亭内坐着的两人。 是宋昱和柳香香! 此刻的宋昱正一手揽着柳香香,在她耳畔绵绵细语着,目的是要向她骗得柳京贪渎枉法的证据。 柳香香经过上回小厮禀告那件事后,就一直耿耿于怀,对他的信任也大打折扣。今儿个,她是刻意派人将凌亚筑叫了过来,目的就是想试试他的反应,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对她无心的男人出卖自己的父亲。 “你在这儿等会儿,我上去通报一声。”那名领路的下人要亚筑止步,而后独自进到竹亭内。 “大小姐,人我请来了。”下人来到柳香香面前。 “很好,你去叫她过来,便可以下去了。”柳香香甩甩手,就见那人领命走出去。 “你可以进去了。” 亚筑深吸了口气,凛着脸朝亭内走进去。 当宋昱瞧见她的刹那,瞬间变了脸色,但许多话又无法道出。 她、她怎么来了?现在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瞧她望着他的苍白脸孔,宋昱胸口堆满了许多无奈。老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你的‘爱徒’吗?不请她过来坐坐?”柳香香露出奸佞的笑容。 宋昱笑了笑,亲密的在她颊上印上一吻,“她不过是我的徒弟,就让她在那儿站着也无所谓。” “这样不好啦。”柳香香笑了笑,故作大方地对亚筑喊着,“你过来,这儿留个位子给你。” 望着他们亲密的模样,亚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可目光停在柳香香的脸上。“我直到刚才才知道你是柳京的女儿。” “你、你居然直呼我爹的名讳!”本想慢慢将他们的底给掀了,没想到这女子竟一开口就这么不知轻重。 “哼,我喊他名讲是客气了,如果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会一刀杀了他!”亚筑眯起眸,小拳头紧紧握住。 “你再说,不怕我杀了你?”柳香香猛一拍桌。 “凌亚筑,你再无礼,休怪为师要教训你了。”宋昱担心她惹恼了柳香香而伤了自己,只好先发制人。 “哈……好啊,那就一起来吧。”亚筑听他喊出她的全名,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你这是做什么?”宋昱的一颗心已是吊上了喉头。 “我是来向师父道贺的,现在府邸里每个人都在为你的大婚忙碌着呢。”她送上一抹笑,笑中已不含任何意义。 “什么?昱,你已经在筹备婚事了?是跟我吗?”柳香香乍闻此说甚是意外。 “废话,不是跟你会跟谁呢?”他闭上眼,又一次搂紧柳香香,故意不去看亚筑碎心断肠的神情。“真的?”柳香香开心地望着他。 “柳香香,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今天是不会放过你的。”亚筑向她迈近一步,眼底蓄着满满的仇恨。 “怎么了?因为宋昱选择了我,你嫉妒吗?”柳香香双臂环胸,冷笑。 亚筑朝宋昱望了眼,眸光不带任何感情,“我是为了报父仇,还记得凌家吗?” “凌汉?!”柳香香转向宋昱,“你刚刚喊她凌……这么说她是凌汉的女儿了?” “没错。”宋昱笑着点头,可他的心却在滴血!尤其是想起筑儿看他的那对毫无感情的眼!他就像受着鞭笞之苦。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还是得对柳香香笑,否则他会功亏一篑,他必须坚持啊! 筑儿……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绝不会负你……今生今世都不会。 柳香香瞪大了眼,“宋昱,你既然知道还要收她为徒?难怪……难怪前阵子有人见你们在大街上卿卿我我的,原来……” “你错了,我是为了你才收她为徒。”宋昱假笑,心底却是猛然一骇。原来那天他陪筑儿逛街的事让她知道了。 难怪这两天她总是有意刁难他,几次已经达成的协定她又出尔反尔。 “为了我?”柳香香着实不信。 “因为我看出她对你有着很深的恨意,所以担心她会找你报仇,你该知道当一个人被仇恨所蒙蔽时,很多事情都做得出来。”宋昱眯起眸里向亚筑,“就像现在,她那对眼神不就像想将你我全都杀了吗?” “没错,还真像呢。”柳香香扯唇,随即又问:“可是这跟你收她为徒有什么关系?” “因为如此我才能掌握她的行动,况且她弟弟还在我手上,她总不敢冒险吧?另外……我还用计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我,如此一来,我就能掌控她整颗心了。”宋昱走向亚筑,“筑儿,我说得对不对?你已经无可救药爱上我了,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仇就忘了吧。” “你好狠!”亚筑扬起手,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 “你居然打他?!”柳香香抓着亚筑的手,也还以一巴掌,将亚筑的颊给打肿了! 宋昱看在眼中,心头顿痛,但他只能将情绪压抑下来,狠狠的压抑下来。 亚筑眼中满满是泪,她看了眼宋昱,又看了眼柳香香,最后沙哑地说:“我不但要打他,还要你死。” 最后一字落下,她便冲向柳香香,袖中剪刀落在手中,一举起,就要朝她捅下。 当刀锋要刺进柳香香胸口时,宋昱一个箭步拦下她,替柳香香顶了这一刀!同时间他掌风一击,将亚筑往后一推,跌坐地上。 “你!”亚筑不敢相信地瞪着他血流如注的肩胛。 他……他居然为了柳香香,连命都不要了! 完了!她所有的希望全没了,是他毁了她、是他呀! 亚筑愤怒地瞪着他,“宋昱,我恨你!” “你这个野女人,居然敢刺杀我?!”柳香香赶紧扑进宋昱怀里,昱,你没事吧?天!若不是你,我早就死在这丫头手上,呜……人家好怕喔。” “不怕不怕,有我在,你毋需害怕。”他一手抚着伤口,一手轻柔地拍着她的肩膀。 “昱,你说我们该怎么治这个刁女?”她仍倚在宋昱怀中,娇滴滴地问。 宋昱当然知道这又是她在试探他了,从是笑了笑,“就将她关进大牢里,你说如何?” “我是不想记恨的,那牢里是又湿又冷,将她关在那儿会不会太狠了?”又是一句假惺惺的话。“哼,要杀要割随便你们,别说这些恶心话了。”亚筑抚着有点儿胀疼的肚子,对他们冷冷说道。“好,本来还想绕过你,你居然这么不识好歹,还是住进大牢吧。”宋昱随即道。 “快来人呀。”柳香香也火大地唤来下人,“把这个恶女人给我关进大牢,三天不准给吃喝。” 下人将亚筑带下后,柳香香转问宋昱,“我三天不给她吃喝,你会不会心疼呀?” “这怎么会呢?”他轻柔地抚着她的发。 “可我瞧你那模样就像挺心疼的。”她话中有话地说。 “看来,你还是不放心我?就算是我为你挨了一刀之后?”宋昱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他心里可是为亚筑担忧极了。 “我……” 宋昱深吸了口气,“算了,我不勉强你。看来你爱我并不如我爱你深,才会对我诸多提防。我先回府了,婚事以后再说。” 他忍痛站起欲走,柳香香却紧紧抱住他,“别走,你别走啊,我没说不信任你,你也知道女人要的不过是真心嘛。再说你伤得这么重!得赶紧上药包扎呀。” “伤不重要,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肯不肯嫁给我?愿不愿意帮我!”宋昱亮起双眼。 “当然愿意了,因为我爱你嘛。”想想刚刚发生的事,她是该信任他才对,否则岂不丢了一个可以嫁给他的机会? “我也爱你。”宋昱抱住她,眸间放出了火苗。 柳京、柳香香,你们等着,迟早有天,我要你们付出胡做非为的代价! 筑儿,再忍忍,我一定会去救你,一定会的。 亚筑窝在地牢的一角,垂首发愣着。 原以为刚刚那一摔,可以将腹中的孩子给摔掉,没想到只是稍微胀疼了下又没事。 真不知道她留着这孩子做什么? 宋昱,你可以一开始就不爱我,可为何要在说爱我之后才将我一脚踢开呢?莫非真如你对柳香香所言一般,接近我只是要骗得我的心? 而她还真是没用的爱上他……无法自拔的爱上他。 拿出颈子上的红绳,亚筑眯眼瞧着底下垂吊着的翡玉,蓦然,她想起了那天他曾说的话—— 记得要好好保存它,就像悉心维护我们的情感一样。 往日情话言犹在耳,为何不过数日就已全部变了样呢? 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 熬不住这样的疼,她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便没了知觉,也不会再疼,这样是不是会舒服多了呢? 就在这时候,铁门栓链发出了声响,直到有人入内,她才抬起头,在见到宋昱的刹那,她那揪疼的心又蓦地一阵重撞! “好痛……”她忍不住说道。 “你说什么?”宋昱握住拳头,忍住想紧搂她的冲动。 亚筑不再说话,只是别开脸看着一旁。不知为何,即使知道她是被利用的,而且利用到尸骨无存,她仍恨不了他。 但她也不会原谅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有什么话你说……”他早知道背后有人跟着,这该死的柳香香,还真找了人寸步不离的盯着他。于是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分上,有话就说,我会尽可能帮你的。” “师徒的分上?”她勾起唇,轻轻一笑,“不用了。” “你……”宋昱提高油灯,瞧着她视死如归的神情,他真怕她会想不开,走上了不归路! 老天,他该怎么办才好?外头又有人监视着他,他根本不能对她说什么私密的话。 突然,他想起了凌亚立,于是道:“还记得亚立吗?” “亚立!”她呼吸一紧。对了,她怎忘了亚立,亚立还在他手上呀! “对,想不想见他?”他眯起眸,带笑地问。惟今只有拿亚立来要胁她,才可能让她好好活下去。“你要让他也进这座牢吗?”亚筑想了想随即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对付他,我们凌家人栽在你手上,认了。” 她是想亚立,可不敢要求见他,只怕亚立也被利用了。 “你放心,我宋昱再狠也不会找一个才七岁的孩子算账。”他发出一声哼笑,“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我可不允许任何人找香香的麻烦,若你仍执迷不悟!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所以你就利用我,达成监控和引诱的目的?”她眯起眸,“别以为让我爱上你,我就不忍杀你。”“哦?那你就试试看。”他随即扔了把小刀在她脚边,“有勇气就来呀,我左肩被你伤了,还有心脏,如果你真刺进这一刀,我希望对香香你也能尽释前嫌。不过你要弄清楚,所有的过失都是柳京造成的,香香是无辜的。” 瞪着地上那把刀,亚筑别开脸,撇撇嘴说:“哼,天下乌鸦一般黑,柳家父女狼狈为奸的行径早已传遍江南,你说她无辜,鬼才相信!” “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宋昱拧起眉,只希望她能软下气势,如此他才有理由让柳香香让她吃饭呀。 “对,我是不知好歹,但我是非分明,不会像某人表面一个样、骨子里又一个样,简直是表里不一的禽兽!”亚筑恶狠狠地骂道。 “你……你说我什么?”他冲上前,揪起她一只胳臂,想趁这机会好好看看她。 “我说你是禽兽,冷血的禽兽!”她笑了,因为骂得快活而笑。 这时宋昱明显察觉到监控他的人朝这儿走近,为了他与亚筑的未来,他不得不先让她恨、让她恼!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倏然响起,只见亚筑原就被柳香香打肿的脸又红了一圈,可她已忘了疼,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对他的无情也没了感觉。 “筑……”见她如此,他当真心痛难抑,眼眶也湿热了。 宋昱望着她无表情的容颜,心都震得四分五裂了! “很好,你既然这个固执,我也不用再看什么师徒的情面,你就自生自灭吧。”他是故意说给身后的人听的。 “你我早已没有任何情面,权势才是你的企盼,你所说的自由只是虚假的吧?滚!滚回柳香香身边,继续祸国殃民吧。”她别开脸,面无表情地说,这时才感觉到颊上那阵阵的疼痛。 宋昱暗暗吸了口气,望着她孤单萧瑟的背影,完全不能自主的他,又能说些什么呢?怕她想不开,他拾起那把小刀,正欲离开时却听见她突然喊道:“等等。” 他定住步子,等着她的下文。 “这个还你,我无心再保存一个不实在的东西。”她用力从颈上扯下那条穿着翡玉的红绳,远远一抛,玉身正好撞上铁杆,蓦然断裂为二。 宋昱蹲下身,以颤抖的手将它拾起,一滴泪正好落在玉上。 所幸牢内漆黑,外人并未察觉,他倏然站起,深吸了一口气后,不回头的离开地牢。 听着牢门重新上链的声音,亚筑缓缓闭上眼,盈满眼眶的泪水也跟着滑下,咸湿的泪滑过心底的伤口,疼得她浑身发麻。 终于,她再也抑制不住地大哭出声。 第九章 柳香香经人来报,知晓宋昱对牢里的女人掴了巴掌、放了狠话后,可说是完完全全的放心,也完完全全的信了他。 她赶紧走出房门来到宋昱的房间,却不见他在里头,找了好久,才见他坐在竹亭内,愤懑地骂道:“什么东西,真不识好歹,气死我了!” “昱,你在气什么呀?”柳香香快步走近他,倚在他身边,娇悄地问。 “还不是我那个徒弟!”想着,他忍不住往竹桌上一捶。 “她怎么了?”柳香香关切地问。 “我本看在与她是师徒的情面上去牢里看她,毕竟三天不给吃,若传出去的确不好听,可是她居然不领情,还当面给我难堪。”他用力一拍桌,表情可是闷到了极点。 “别气了,何必跟那种女人计较。”她体贴的为他捏了捏肩膀。 “是啊,我干吗跟那种人计较呢?”宋昱这才一笑,随即问道:“香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嗯,我去你房里没见着你的人,好不容易才在这里找到你。”香香倚在他肩头,笑得妩媚。 “这么说找我有事了?”他轻柔的揉了揉她的头顶。 “是啊!你上回不是说,已经在准备成亲的事了?”她走他面前,望着他俊到无与伦比的脸。 “你不信我,所以我已经……” “我要嫁。”柳香香立刻打断他的话,“别气我,算我度量小,以后我会百分之百信任你。” “真的?”他斜睨着她,“你真愿意嫁我?” “当然了。”她妖娇地把手搭在他肩上。 “可是你爹的事……”宋昱转首凝视着她。 “放心,这事我会处理的。”只要能嫁给他,她柳香香这一生该得到的也都得到了,算是了无遗憾了。 “其实,要你牺牲掉父女情缘才肯娶你,我也是百般不愿,只是……我真的很他,如果没有解决他,我想我跟你在一块也不会快乐的。”他捧着她的小脸,轻轻地在她唇角印上一吻。 “我当然明白,为了我们的将来,我绝对可以大义灭亲。”柳香香抬起脸,坚定地说。 “香香,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他低首亲吻她的面颊。 “也因为你爱我,我才愿意为你付出,你可不能负我喔。”她双手搂着他的颈子,娇语款款。 “这你放心。”他眯起眸冷冷勾起嘴角。 “那我也得赶紧准备婚事了,嫁给你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帮你,若你想继续行医,我们可多开设几间药铺,将名号打响整个江南。” 宋昱早知道她是个非常有野心的女人,亟欲嫁他不单单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企图靠他们知顿使的力量,掌控大江南各种可赚钱吞财的管道。 柳香香,我会让你因为贪心而亲手指断自己的梦想。 数日后。 太守府突然来了官差将柳京抓了起来! 柳京十分惊讶地说:“怎么回事?我可是太守啊!你们怎么可以乱抓人?” “我们没抓错人,我们要抓的就是你。”官爷们回了他一句,将他往屋外拉。 “等等。”柳京不停挣扎,“你们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经查证,你上任这些年来,贪污霸占了许多民脂民膏,前阵子还以拓路为由,与商旅勾结,强行私吞别人产业,所以上面下来了命令,要我们把你捉拿起来。” 经那名士兵解释之后,柳京可是完全傻住了,他喃喃念着,“不……不可能,你们没有证据,怎么可以乱抓人?快放了我、快放了我呀。” “你女儿大义灭亲,亲自呈上的证据会有假吗?”那人冷冷一笑。 “香香!她……她出卖我!为什么?为什么?”柳京猛地与他们拉扯着,“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女儿问问,我要去问她为何要出卖我?” “得了吧!你还是快走,快!”当他们将柳京拉出大厅时,正好见柳香香站在门口,笑脸望着自己的父亲。 “香香!”柳京一见到她,便强力冲过去拉住她的双臂,“你说,你为什么要出卖爹,为什么?” “因为……我本就看不惯你自私自利、贪脏枉法的行径。”柳香香奸佞地笑着,这抹笑让柳京身于霍然一震。 “那些主意全是你出的呀。”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呵……爹爹!别到了这紧要关头,连罪状都要加诸在我身上。” 瞧女儿无情的笑脸,柳京心痛不已,却只能摇摇头,让士兵们押着往大门外走,“或许我被关心情会平静些,看见你反而让我愤怒、气绝。” 听着自己的父亲这么说,柳香香只是冷笑,接着也跟着离开太守府,准备去知顿使府见她的未婚夫婿。 宋昱一听闻这个消息立刻松了口气,他笑问:“你爹被抓了是吗?” “是呀!这下我们终于可以成亲了。”柳香香弯唇一笑,想靠向他,却被他狠狠推开。 “你……你怎么了?”柳香香错愕。 “告诉你,我根本不可能娶你的。”他撇唇一笑,“我不但恨你爹,更恨你,你知道吗?” “为什么?” “柳京那些见不得人的计划,不全是你出的主意?”他冷睬着她。 “没错,是我的主意,反正不过是拐拐愚民的钱,跟他们拿几个银子花花而已,有何不可?”柳香香仰首,自以为是的辩解。 “哼,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也是帮凶了?”宋昱等的就是这一句。 “是又如何?难道你想赖账?我可不会善罢甘休的。”柳香香火冒三丈地说。 “你看谁来了?”宋昱指着门外。 柳香香瞪大眼一瞧,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方才逮走爹爹的几位官差! 他们……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柳姑娘,既然你也涉及柳京贪污一事,请跟我们走吧。”其中一名士兵上前抓住柳香香的手。“别碰我!你们怎么可以乱抓人?”她惊愕的大喊。 “你刚才说的话我们全听见了,全部都可当证据,走!” 于是在他们强行拉扯下,柳香香被押着走,她不服气的转首对宋昱道:“你厉害,算我输了这一着。” 他不语地双臂环胸。 “难道你不怕我抖出你爹的事?”她逼视着他。 “不怕,我爹的事我早已上告,而且一切罪证证实他不过是受了利用,顶多免除职位罢了。”他坦然地说。 “你!好,我要告诉你另一件事,你那位徒弟已不在地牢了,我早将她迁往处,目的就是防着你。”她说着,竟得意大笑。 “你说什么?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宋昱忧急的拦住她。 “怎么了?紧张了吧。”她得意地撇撇嘴,“看来我这一着棋下得不错喔。” “少废话,你快说。”他扭住她的衣襟。 “那地方不在太守府里,又寒又湿,她绝对熬不过去的,所以……你慢慢找吧,哈……” 她发出一长串笑声,随着士兵离开了。 宋昱再也待不下去的冲了出去。他不相信柳香香的话,筑儿一定还在牢里,一定还在。 可当他进入太守府地牢,果真已不见亚筑的踪影! 该死的柳香香,到底将她弄到哪儿去了? 他就不信找不到筑儿,就算把整个苏州城翻过来,他也一定要找到她! 前两天亚筑突然被带出地牢,转往离这不远的一处水牢。 水牢积满了水,长期在水气的薰染下,囚在这里的犯人身子骨都极差,有的人双脚关节因湿气严重,早是不良于行,这种不人道的刑罚看在亚筑眼中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就连她也可能来日无多了。 进入地牢后她便没再进食,被转来这里她变得食欲不振,身子还会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难受极了。 手抚着肚子,她幽幽一叹。不知腹中孩儿能陪她忍受这种饥寒吗?饿过头的她只觉得好冷好冷,为何这座水牢是这么冰寒呢? 昱……她可能不行了,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他了。 不知他现在可娶了柳香香?是不是生活惬意得都忘了她的存在呢? 她靠在墙角,不禁苦笑,“傻瓜呀!他若还记得你,怎会忘了三天已过?看样子他们是想活生生的将你饿死在这儿。” 亚筑自言自语,最后竟笑了出来,笑得有凄怆。 “亚立,姐姐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你一定要保重,要乖乖……长大。”这时她最担心的人莫过于凌亚立,只不过造化弄人,他们凌家仅有的两条血脉今生或许再也不能相见了。 想着,她又忍不住垂下两行泪…… 好冷啊!她紧紧缩起身子,依然无法抑制那阵阵刺骨的寒冽。 张着视线模糊的双眼,她四处张望。为何她看不见一丝丝光影呢? 是不是她就要不行了? 天……她从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这么悲哀,这么无奈,原以为她可以就这么活到老死的,没想到,却得丧命于心碎断肠时。 突然,腹部一阵阵揪紧,让她整个人痉挛得蜷起…… 孩子……她的孩子……眼前突然一片黑,她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宋昱像疯了似的四处乱窜、乱找。该死的柳香香,任他怎么问都不肯透露口风,只是抿着笑,一脸奸邪地说:“等你找到她,就可帮她收尸了!” 光这句话就足以让他浑身发麻,仿似遭到凌迟之刑,忧虑刮着他的心呀。 问了那么多人,为何就没人知道柳香香将筑儿囚去哪儿了? 就在他寻找落空,颓丧的走在路上时,一位年轻人突然跑过来急切问道:“请问您是宋大夫吗?” “正是。”他抬起眼,应了声。 “是这样的,家父长年缠绵病榻,想请您过去为他诊治一下,可以吗?”他恭谨地说。 “很抱歉,我没空。” 宋昱甩甩手,正要举步离开,却听见那人又道:“我听说宋大夫向来只医穷不医急,这回却因我们是穷人而拒绝吗?” “不是的,而是我……”猛回头,当宋昱瞧见他颓丧的神情时,忽然忆及数月前筑儿也是这副祈求希冀的模样。 闭上眼,宋昱于是道:“好吧,你住哪儿?” “很近,请这边来。”那人笑了,随即领路到不远处的一间狭隘巷弄内的低矮平房。 宋昱一入内,就瞧见一位老人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 他二话不说坐在他身侧,为他把起脉,“老伯,您是不是有长年哮喘?” “没错……好些年了。” “这病不重,只是拖了太久,我为您开几味药,得长时间服用。” 宋昱来到桌面,拿起笔正在开药方时,那位请他来此的年轻人特别赠上一份包了油纸的东西,“家中无银两,只有一些书,这本书可抵钱吗?” “你不是说我只医穷不医急,那是不需要钱的。”宋昱笑了笑。 “不,这是我……我们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老伯也说话了。 “那……好吧。”宋昱接过手,把这本书放进衣袖内,随即开了药单,交给那位年轻人,“药一定要按时服用,长期下来一定会有显着的改变。” “谢谢宋大夫。”年轻人道。 就在宋昱要离开时,突然听见那位老伯说:“想我这病症带在身上已经好久了,当年在太守府当差时就已经有哮喘了。” “什么?您曾在太守府当差过?”宋昱倏然抬头看着他。 “没错,我从十七岁起就在太守府当差,直到五十岁时才退下来。”老伯眯起眸子,仿似在回忆当年。 “那么老伯,您可知道太守府有哪些地方可以关人?”宋昱站起,紧张地问道。 “这……大牢吧,太守府有个大牢房。”老伯想了想。 “除了牢房以外呢?” “除了牢房以外……”老伯思考了会儿,“那就没有别的地方了。” “请您再想想,既然您在太守府那么多年,应该听说过一些较隐密的地方吧。”宋昱如今可是将所有的希望全放在他身上。 “隐密的地方?”老伯再细想,“对了,有一个地方。” “何处?” “是座水牢,是太守府私下专门将一些不与他们苟合的官员抓来关的地方,由于地势隐密,不是一般人找得到的。”老伯猛然想起。 “水牢!”宋昱心口一抽,那种地方筑儿怎么待得下呢? “对,就是满满的水,潮湿又恶臭的水牢。”老伯这一说,更是让他难过了。 “那水牢在哪儿?”他心酸地问。 “在……在后门外,往东走约五里路,然后……”老伯缓缓说着去水牢的路径。 宋昱听清楚后,便急急告辞,赶紧依循着他说的方向找了去。 果然他发现那儿有个斑驳的铁门。 他赶紧推开门,那潮湿恶臭的味道蓦然冲上鼻尖,让他为之作呕。 “筑儿……筑儿……”他忍住这怪异的味道,快步朝里走去,将每间房都打开瞧,有的牢房里竟布满了尸骨,他的心瞬间落至谷底。 看这情形是不可能有人送饭来的,这么说她已饿了好几天了?! 不……是他的错,他不该为了斗垮柳家拿她来牺牲,是他错了……他做错了。 “筑儿!”宋昱仰天大喊,抬头一瞧,竟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在栏杆旁。 他快速爬上二楼,用力撬开铁链冲进去,“筑儿!”赶紧扶她坐起。 瞧她,足足瘦了一大圈,他心都拧了! “筑儿,你快醒醒,快醒醒……”他不停拍着她的双颊,手里的身子冰冷, 她摇摇头,“你不要安慰我,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了。” “好,你说。” “我……好想再听你喊我一声小猪,好不好?我要你喊我小……小猪。”亚筑希冀着。 “小猪……我的小猪!”牢牢拥住她,他的泪水已不知不觉滑落。 突然,他感觉到她身子松软,无意识地靠在他怀里,他震惊又难过,连忙抱起她,疾速往外奔…… 知顿使府里的下人们惊见宋昱这副样子,无不跟着心惊胆跳! 大伙都相互追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知道。” 十二少一回来,将他那位徒儿带进房里后,就紧紧关住门窗,不让任何人进入。 宋昱一进房里,立即将亚筑轻放在床上,细心的为她把脉。 蓦然,他眸子一瞠,出乎意料地望着她,“小猪!你……你有身孕了你知不知道?” 他真该死呀!她已是一个有了孩子的孕妇,他竟还让柳香香将她囚在大牢,甚至数天不给饭吃,最后还囚进那又湿又臭的水牢,这叫她怎能忍受呢? “小猪,原谅我,你要原谅我。” 他强迫自己专心为她诊治,一次又一次的换手把脉,却心乱得找不出可以对症下药的药方来。眼看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他只好先为她开些补气的药物,一心祈求亚筑能够清醒,即便要拿他的命来换,也再所不惜。 第十章 三天过去了,亚筑吃了药,也喝了粥,虽然脸色逐渐好转,腹中胎儿也已保住,只是她却仍未清醒。 宋昱懊恼不已,他可是名医呀!为何会救不了自己所爱的女人? 这天下还有哪位大夫可以医治亚筑?只要他出现,他愿意拜他为师,终生服侍他。 他愁苦的掩面长叹,走到案头坐定,突然看见搁在桌角的一样东西。这不是上回告诉他水牢所在的老者所赠的书吗? 拿来拆开一看,竟是本医书。 宋昱凝神翻阅,没想到第一页写的就是亚筑犯的病症。 他赶紧照着上头所言为亚筑开药,按时喂她服药,就这么过了一天,她居然有了动静! 宋昱欣喜若狂的地看着她的转变,直到她张开眼的瞬间,已是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小猪、小猪。”他急急握住她的手,表情既兴奋又期待。 可当亚筑张开眼,望了他一眼后,竟又闭上眼。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见她如此,他不禁担忧起来。 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是死了吗?” “有我在,你就死不了,懂吗?”他非常认真地盯着她,却发现她眼底的郁色并未减轻。 “原来那不是梦……”她突然想起那模糊的一幕,淡淡地喃道。 “梦?”他想了想,忽然想通,“那不是梦,那时候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还告诉我你爱我,你没忘了吧?” “那时候……我恍惚着,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亚筑闭上眼,身心所受的伤让她无法忘却他的狠。 虽无法恨他,却不能容易地原谅他。 “小猪,你怎么了?”他深抽了口气,不喜欢她冰冷的表情。 “我累了,请你离开。”她不想再听他说话,这样只会影响她的决心——她要遗忘他的决心。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他又来找她?或许是她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吧,总之她已不再相信他的话了。 他深吸了口气才说:“好吧,那我先出去了,但你要记得吃药,过会儿药就会凉了,我希望……” “请你出去。”她又重重的说了句。 见她如此,宋昱无力又无奈,“那你好好休息。” 亚筑闭上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从颊边滑落,滴湿了枕巾。 “十二少,您就别再喝了!您向来滴酒不沾,这回会不会喝太多了?”林管事见宋昱这几天只知道一个劲的喝酒,可是为他担忧不已。 瞧他现在又窝在后花园的亭子里喝酒,除了小猪……呃,凌姑娘的事情之外,他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像与世隔绝般,连老爷看了都忧心不已。 “别管我,你走!” 他闷他苦,因为无论他怎么做、怎么说,筑儿都拒绝接受,始终关着心、关着耳朵,就是不要他的关心。他知道她是爱他的,只是还埋怨他、不肯原谅他。 十天了,她的病情虽然已有好转,可那排拒的模样却让他无奈至极。 “可是老爷他为了您……” “够了,别烦我,你走。”宋昱用力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掷,索性拿起酒坛猛灌了起来。 林管事见状,知道再说也无用,只好摇摇头,离开这儿。 这时,花园另一头走来了一位俊逸非凡的男人,当他来到宋昱身边,见宋昱如此,不禁发出咯咯的怪异笑声。 “真难得,没想到,咱们的神医居然在酗酒。” 宋昱眼一瞟,连头也不用回,就知道是那个向来悠哉快意的项了。他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会出现不知又为哪桩? “你是要来陪我喝两杯吗?”宋昱撇撇嘴。 “当然可以,这样的好酒不喝多可惜。”说着,项坐了下来,瞧桌上连个酒杯也没,只好学他拿起整坛酒灌了起来。 “说吧,你千里迢迢从扬州跑来这儿找我做什么?”他抢下项手中的酒坛子,挑眉问道。 “只是带于珍来苏州,顺道看看你。”他轻轻扯笑。 “哦,嫂子也来了?”宋昱四处张望着,却不见人,“她人呢?” “她怕酒味,所以先进屋了。”项眯起眸,“才刚进城就听说了你的事,怎么?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吗?” “我不像你,满嘴的甜言蜜语,再说……”再说他这次是真的伤她太深。宋昱轻揉了下眉心,转移话题,“你这阵子打算去哪儿逛逛?我好尽尽地主之谊。” “瞧你无精打采的,不用了,只要贵府让我们夫妻俩住几天就成了。”项对他眨眨眼。 “那有什么问题?要住多久尽管住吧。”他说着,又灌了口酒。 “林管事说得对,你喝得太凶了。”项摇摇头,顺手抢走他手里那坛酒,往地上一倒。 “你这是做什么?”宋昱脸色很难看。 “我是为你好。” “算了,我可不领情。”猛地站起身,宋昱一双眉蹙得死紧。 “唉,你呀,可真是让人恼。”项与他对视,“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我们是好哥儿们,可以帮你分忧解劳。” “这事你帮不来的。”他回头走了几步又道:“或许过两天我会离开这里,不过你仍可以日续住下。” “喂,你说什么?要离开这里!”项喊住他。 “她不愿见我,我就让她清心。” “那你打算去哪儿?”项赶上他。 “从哪来就回哪儿去吧。”他想通了,既然她不肯原谅她,何不还她清静,他只好回山里过属于他的淡漠生活。 项望着他离去的孤单身影,不禁微微叹息。看来他是该看在好友的份上为他尽尽心力了。 宋昱离开后花园后,直接走进亚筑的房里。 一推开房门,他便瞧见亚筑端坐在床上,呆滞地望着屋内的某个点,动也不动,未能察觉他的靠近。 “小猪……”宋昱喊了她一声,却未见她回应。“还是你喜欢我喊你筑儿?” 可等了会儿,她依旧没有反应。 他不禁失望的叹了口气,“你不想见我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来看你就是想告诉你,除非你愿意,否则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亚筑听到这儿,身子明显的抖颤了下,宋昱欣喜的看见她这样的反应,正等着她开口留他,可是却什么也没有。 “你仍不肯开口跟我说话吗?”他凝了抹苦笑。 又等了会儿,还是连她一个字都等不到,宋昱每每见她这么消极的排斥他,许多想解释的话都被锁在喉头,发也发不出来。 “既是如此,那我走了,你……一定要多保重,准时吃药。还有……照顾好腹中孩子。”深情地凝望了她一眼后,他便转身离开了。 亚筑的手一直紧握着,对于他的离去有着强烈的不舍,可她说不出口留他,当真说不出口啊。 或许他离开后,她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她又何须阻拦呢? 等她体力恢复后也该离开这里,带着亚立远走高飞,追求属于他们的天空。 宋昱回到大茅山过着原来的生活。 他在山中每天企盼的,就是能瞧见亚筑回来找他的身影,可是日复一日下,他的心愿依然落空。 在知顿使府的亚筑,于多天休息后,终于可以凭着自己的体力走出门外。 如此多训练几回,她便可以离开这里了,她想着,可是之前病得太重,体力才刚恢复,要撑到门口还真有点牵强。 当她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才推开房门却因为双脚一个使不上力,整个人栽了下去,所幸一双柔软的手接住了她。 “姑娘,小心。” 才抬起眼,亚筑便瞧见一个模样清丽可人的女子! “谢谢姑娘,不知你是?”亚筑用力撑住自己,还以一笑。 “我是宋昱的嫂子。”于珍开心地说。 “他不是独子吗?”亚筑疑惑了。 “他是独子,但我相公却是他的拜把兄弟。” 于珍活泼外向的个性,融化了亚筑心底的冷意,她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 “那你呢?是不是也该喊我一声嫂子?”她话中有话地问道。 “我……”亚筑一愣。 “听宋昱说,他都喊你小猪是吧?好别树一格的称呼喔。”于珍笑望着她。其实这些全都是她打听出来的,宋昱已不在府邸,哪能跟她说这些呀。 亚筑垂颜不语。 于珍见这情景,接着又说:“你知道吗?宋昱在我们眼底一直像团谜,他有时非常沉静,有时又非常活跃,让人捉摸不定。” 亚筑别开脸,“我们别提他了好吗?” “为什么?”于珍故意反问。 “因为我不想再想起他了。”亚筑紧抿双唇,重重闭上眼,表现出的全是背叛心情的冷硬决绝。“不愿再想他?什么事情导致你们之间的误会这么深?”于珍走向她,扶着她回房坐到床缘。 “我真的不想再谈他,如果姑娘坚持,那我只好请你出去了。”亚筑故作冷硬的说。 “事实上姑娘是误会他了。”于珍非但不住口反而继续说着。 “你认得他,又因为他是你相公的好友,才会为他说话。”亚筑极为固执地坚持己见。 “姑娘,你当真让人很恼火。”大而化之的于珍,已不知该怎么对她好言相劝了。 “我?”亚筑很意外于珍竟会这么说她,“我没错,是他不对,他不该……” “他不该遗弃你,而迁就柳香香是吗?”于珍双手叉腰,无奈地道:“不知你弄清楚状况没?他接近柳香香的目的,你又弄明白了吗?” 要是让项得知她是用这种方式劝慰人家,肯定会抚额大叹,心想:“早知道他来就行了。” “这还需要明白吗?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接近我是为了帮柳香香,让我没机会找她报仇,而他接近她,自然是因为……因为爱她。”憋在心底的悲伤被于珍这一闹,亚筑终于忍不住全数爆发了!“哈……”于珍赫然笑了。 “你……你笑什么?”亚筑被她这一笑觉得恼火。 “我笑你笨,你手无缚鸡之力,宋昱何须怕你找柳香香报仇?如果他真爱柳香香又为何要尽全力救你?” 于珍一句话果真惊醒梦中人,亚筑顿时乱了,“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于珍眯起眸,睇着她,“因为他爱你,他要为你报仇,所以用这种方式博取柳香香的信任,好让柳家父女窝里反,现在他成功了,柳京和柳香香全伏了法,可你呢?你是怎么报答宋昱的?!”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她不敢相信。果真如此的话,那她……那她还当真笨到无以复加,他不理她是对了。 “我从不屑说假话。”于珍嘟起唇。 “那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亚筑已是一团乱了! “你成天不理他、不说话,要他怎么告诉你,对一个冰柱说这些吗?要是我,我也宁可不说。就让你恨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来弥补他的过失。”于珍句句话有如醒翻灌顶,点醒了她。 “他并没错……为何要弥补?”亚筑双手直在胸前绞扭着。 “因为你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犯了滔天大罪,所以他走了……永永远远的走了……”于珍眯起眸,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走了?!”他不是还在府中,只是告诉她他不来见她而已? “对,走了。已不知走到哪儿去了?唉……这么好的一个男人就有女人不知珍惜,还真是可惜呢。”于珍摇摇头,站起身往门外走,走出门槛时才回头对亚筑道:“若你还爱他,就去找他吧。” 亚筑的泪再次滑落。她一定要努力练走、培养体力,然后去找他,当面向他道歉。 昱……你一定要等我…… 练了体力,又强迫自己进补、进食,亚筑终于恢复以往的体能。 于是她收拾了包袱,立刻往大茅山前去。她心底不断祈祷着,希望守昱还在山上等她,不要对她绝望。 经过数天的赶路,就在到达山上的那天,原本的朗空竟突然下起大雨,淋湿了她的衣裳! 她不怕雨,可怕雷、怕闪电,不过为了赶紧上山,她只好战战兢兢地继续前进,心里则不停默祷老天爷千万别打雷。 可是老天爷似乎没听见她的祈求,雨势仍是狂烈不止,闪电也隐隐闪现! 见状,她不禁加快脚步往前疾奔。快到了……只要再转个弯就到了。 然而天公不作美,一声轰然巨响,闪电落下,吓得她蹲在树下,抱着树身浑身剧烈发抖。 “不……不要……不要打雷。”她落泪。她不能死、她不要死,求求老天爷别夺走她的性命……轰——又是一声雷鸣,她扬声呼喊,“昱……救命——救命——” 正在石屋内为凌亚立诊病的宋昱心头猛然一撞,他顿住了动作,往屋外看去。怎么又打雷了?苏州城可有雨呢? 不知道小猪现在可好?会不会吓得又躲在角落? 他不放心地直揉眉心,多想现在就冲回府抱紧她、给她温暖,可如今她不需要他……已完全不需要了。 “昱……救命……” 蓦然,一阵非常细微的声音传进他耳中,他转首问小奇,“小奇,你可听见有人喊救命的声音?”“没有啊,师父,我想你是太想小猪了,常常幻想着她就在身边。”就连小奇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可见他思念亚筑的心情已是掩不住的浓烈。 “是吗?是我的幻觉……” “救命……”突然那声音又钻进他耳里,他再也忍不住的冲向屋外,往发音处寻去。 果真,就在不远处,他瞧见窝在树下已全身湿透的亚筑! “小猪,”他奔过去紧紧抱住她,“没事……没事了……我们回石屋。”他将已吓得恍神的亚筑抱起,疾速奔回石屋。 一进屋里小奇震愕的张大嘴,“还真是她来了!” “小奇,快烧热水送进房里。”宋昱立刻吩咐,接着便将亚筑抱进地房内,并为她擦干身子,盖上被子,“小猪,你醒醒,快醒醒。” 不久,亚筑终于缓缓张开眼,当瞧见一脸着急的宋昱时,不禁流下喜悦的泪,可他却误以为她是因为看见他而难过,于是识相的退了身。 “我知道你是来看亚立,放心,只要你没事,我就会离开。” 她摇着头,正想说话,房门却被推开,是小奇送来热水。 宋昱接过手后,便嘱咐他出去,而后将水倒进澡盆中。“你受了寒,要赶紧浸泡热水法寒。”见她仍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他深吸了口气说:“你是不是还冷着,不能褪衣呢?” 亚筑点点头。 “我……我帮你褪可以吗?”他试着又问。 亚筑又是点头。 宋昱这才闭住气、合上眼,非常君子的为她掀开被,褪下衣,而后抱着她轻轻放在温热的水里。他仍看着旁边,非礼勿视地说:“那我先出去了,等水凉了就可起来,衣服在这儿。” 说着,正想转身离开,可她却开口了。 “我……我不能动……” 不能动?他定住身。这不可能呀。 “你不信吗?”她柔柔地问。 “不……不是的……” “你……你能帮我搓搓背吗?”她接着又问,可眉间多了抹得意。 “嗯,好。”宋昱轻吐了口气,这才来到她身后,为她滑如凝脂的背抹上香露,缓缓搓揉着。 可出其不意的,亚筑又使用旧招数倏然转身抱住他,送上自己的唇,“爱我,昱。” 他愣了下,见她主动,也不再迟疑地吻醒她,在她嘴边说:“小猪……你肯原谅我了?” “傻瓜,这话该是我问你的。”她笑了,随即将他拉进澡盆,两人成为浴水鸳鸯。 “呃——”她呼吸凌乱,小嘴低呼着他的名,“昱……为何你不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 “因为我要你用心察觉我的心。”他的滑舌往下移,直住她肚脐里钻。 “啊……好痒……”她难耐的娇吟着,仍禁不住问:“若我永远没察觉呢?” “那我就等你一辈子。” 就在她逸出一声满足的吟吼时,他俯下身在她耳畔低喃,“我的小猪……我爱你……” 是啊!有爱为佐、有情为辅,相信他们未来的感情会更绵长、更缱绻…… 尾声 “昱,你说那位赠书的老者就住这儿呀?” 这阵子老下雨,好不容易等风雨平歇后,宋昱便带着亚筑下山,前往上回告知他水牢位置并以医书相赠的老者住处,打算当面致谢。 可一进屋里却只见任子毅坐在那儿,像是早知他会来似的。 “是你!”宋昱不解地看着他。 “绿衣老人说得没错,他算过了,知道今天你会来找他。”任子毅笑得恣意又潇洒。 “绿衣老人?”宋昱眉头轻蹙,“我听说过,他不但精通医理,更懂得五行八卦,对天象更有一套。” “没错,正是他。” “这么说,上回昱遇见的老人就是他了?”亚筑臆测着。 “聪明的小猪。”任子毅帅劲地望着她。 “怎么连你也喊我小猪!”她不依的噘起唇。 “记着,以后小猪只能我一个人专用!你们都不准喊。”说时,宋昱紧揽亚筑,两人相视而笑。 他们的亲热样,让任子毅看得眉往上飘。 “早知道我就将我的融儿带来,和你们比比谁肉麻了。”他撇嘴说。 “欢迎。”宋昱大方地接受挑战,“要比肉麻,有谁比我的小猪更厉害呢?” “你说什么?你才肉麻吧。”她叉腰噘嘴地瞪着他。 “我……我只是照实说。”宋昱故意逗她。他就喜欢看她那薄嗔娇怒的模样。 “什么?”她的杏眸瞪得更大了。 “行了行了,你们再这么闹下去,绿衣老人哪敢见你们呀。”任子毅赶紧说话了。 “你的意思是,他老人家还在这里?”闻言,宋昱急忙在屋里找了起来。 “他人不在,可留了样你最喜欢的东西。”说着,任子毅掀开背后的布帘,里头全是一本本精深的药书,“当然还包括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傻病的妙方。” “真的吗?亚立有救了。”亚筑大喜。 虽然在宋昱用药下,亚立已有显著的进步,可是要痊愈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宋昱翻着那些医书,须臾,果然让他找到治疗凌亚立的良方,“真的有,不知绿衣老人留下这些书是为什么?” “送你呀,他说要送给有缘人,还说你要拜他为师、终生服侍他。不过这终生服侍就免了,但你这个徒儿他收了,虽不能亲授,送你医书也算数。”任子毅挑起眉,“惊愕吧?他连你在发狂时发的愿都知道呢。” “厉害!真厉害!”宋昱这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的任务已达成,不妨碍你们肉麻了,告辞。” 任子毅就是这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果真是冷呀。 当他离开后,亚筑问:“你什么时后发过这个愿呀?” “呃……”是为她,可他说不出口。 “是为了我对不对?”她善解人意的替他说了。 “小猪!”他柔情一笑,轻抚她的脸庞。 “你对我真好。”亚筑倚在他怀里。 “爱你又怎能不对你好呢?”他笑意盎然地说,接着转首看看外头的天色,“好像又要变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宋昱将医书全部捆于身后,握住她的柔荑走出屋外。 这时外头又打起闷雷,可亚筑已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这辈子有他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