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雄鹰苏勒坦汗》 第一章 书中真的啥都有 富家不用买良田,

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

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

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

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若遂平生志,

六经勤向窗前读。

一千年前,有个叫赵恒的皇帝作了首《劝学诗》,遂让黄金屋和颜如玉与书籍紧密相联。平心而论,此诗并无多少文采,然而一则道理浅显易懂,二则权力崇拜,皇帝嘛,天下至尊,再平庸的诗也自有一帮马屁精替其传扬,千传万传,传成了至理名言。

唰,唰,唰,苏乐藤在翻书。作为一名历史老书虫,他看的是史书:《四卫拉特史》。书房外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新闻主持人抑扬顿挫地念着,又是某地多少羊云云。没法子,这年头出行难、经济难、腰包自然也难。何以解忧,唯有读书!

苏乐藤的父亲是风雅之人,植物中独爱藤,所以给儿子起了这名。儿子却觉得老父亲名字没起好,“苏乐藤”,谐音“输了疼”,难怪这些年筚路蓝缕,却一事无成。唉!名字不吉利啊!

他扶了扶沉重得似要往下掉的眼镜,全神贯注地看书,很快地,便被一段神话吸引。

“从前有一个人梦见印度那兰扎那河上飞来三十二只天鹅,有人将中间的天鹅用套索捉住,据说这对佛及本人都能造福。同时他又梦见木龙年仲秋,天女和龙子结婚,十个月后生下一个儿子。不久,母亲飞走了,父亲把儿子挂在一棵像弓形管子的树下,树瘤流出树汁滳在婴儿嘴里,像母乳一样哺养他,旁边有一鸮在守护。人们找到了这个婴儿,取姓为绰罗斯(蒙语意为‘漏管’),取名为‘孛罕’”。

绰罗斯一族既然是天女和龙子的后代,自然是极威猛的。孛罕的后人分为两部,一名准噶尔、一名杜尔伯特,皆是卫拉特蒙古(“瓦剌”、“厄鲁特”、“漠西蒙古”)赫赫有名的大部落。

看着书,苏乐藤的思绪飞到了那个传奇的部落:准噶尔的身上。

从孛罕到乌林台巴达、浩海达裕、巴图拉、脱欢、也先,部落首领个个皆是元朝的权臣。那也先尤其厉害,先是在土木堡之役俘虏了明英宗,后来又几乎杀绝了黄金家族的男丁(“杀元裔几尽”),自立为“大元天圣可汗”,建年号“天元”。满清建立后,强大的准噶尔部一直是满人的梦魇,以致于乾隆皇帝下诏曰:“此等贼人,断不宜稍示姑息,惟老幼羸弱之人,或可酌量存留,另筹安插??”此诏一下,几乎屠尽部落里的青壮。

“噶尔丹~噶尔丹~”

苏乐藤被史书的苍凉感动,情不自禁地喃喃低唤着那个传奇英雄的名字,进入了梦乡。

梦醒后,他发觉自己变成了一砣嫩肉,浸泡在一个黑乎乎见不着一丝光亮的水池子里。

“我的老天爷!”

灵魂深处闪过一声哀叹,苏乐藤用力踢出小嫩腿,触碰到一个柔软的存在。

“台吉,孩儿在踢我”,裕勒都斯草原(今新疆巴音布鲁克草原)的大帐内,美丽的妣吉(明代对蒙古台吉之妻的音译,源于汉语“妃子”)苏布得娇羞地对辉特部大台吉伊克明安·诺木达莱说道。

“是嘛,我听听”,二十多岁的诺木达莱一脸欣喜地用耳朵贴上了妻子的腹部。没法不激动,这可是他的长子!

对,长子,一定得是儿子!

作为辉特部的部长,没有继承人会导致人心不稳。他已经年过二十,别人在这个年龄,早已儿子下地跑了,可妻子却迟迟生不出儿子,部落里难免有人风言风语,“妣吉生不出儿子,是因为台吉受到了天神的诅咒”这样的流言满天飞。诺木达莱很怀疑这些流言是自己的两个弟弟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所为,却没有证据,治不了他俩的罪。

“真的,孩儿真的在动呢,我感觉到了!”诺木达莱发出爽朗的笑声,在妻子的脸颊上狠狠地亲了一口,“苏布得,你的名字叫珍珠,佛祖一定会保佑纯洁的珍珠!”

“台吉,这一次我一定为您生个儿子!”苏布得的声音柔柔的,却坚定无比。

他俩的声音,传到了腹内小嫩肉的耳中。虽然听不懂蒙古语,但毕竟是这一世的爹娘,通过脐带相连的血浓于水的感觉,令苏乐藤感到十分的温馨。

他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状态,穿越了!竟然穿越成了胎儿!娘的,书中真的啥都有,包括时空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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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木达莱台吉之所以肯定这一胎是儿子,是因为他得到了格鲁派上师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的祝福。这位上师是奉拉萨的指令来卫拉特蒙古传教的,佛法高深,到处为人们讲解白经。他到来后,卫拉特四大部:和硕特、土尔扈特、准噶尔、杜尔伯特,纷纷由原来的信萨满改为信格鲁。作为杜尔伯特部附庸的辉特部也不例外,信得很虔诚。为了确保生儿子,诺木达莱向上师布施了五百只牲畜。

去年,卫拉特盟主拜巴噶斯汗听了上师的讲经后,感到世界都是虚幻的,自己也生命无常,因而决心出家当陀音(贵族出身的上师)

消息传开后,卫拉特各部的台吉们担心坏了:如今咱们东有喀尔喀蒙古、南有东察合台汗国、西有哈萨克、北有斡罗斯,四面皆敌。您身为大汗,怎么能出家?开玩笑呢!

他们都说,卫拉特的马鞭在拜巴噶斯手中。意思是说,他们还需要拜巴噶斯的领导。于是,众人向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求教:是一个人当陀音福大,还是我们各出一个儿子当陀音福大?上师回答道:众人当陀音福大。

于是,杜尔伯特部的达莱台什,准噶尔部的哈喇忽拉、楚琥尔,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罗卜藏,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各出了一个儿子当陀音。拜巴噶斯当时还没有亲生的儿子,便收养和硕特桑噶斯家族巴巴汗第五子为义子,让他出家当陀音,受戒法名纳木喀佳木措。此人后来获得土谢图汗赐予的“咱雅班第达”称号(梵文音译,咱雅为胜利者,班第达为精通五明之学的高僧),从此开启传奇的一生。

第二章 北方来使很嚣张 诺木达莱台吉正和自己的妣吉你侬我侬,滚烫的亲情让毡帐温暖如春,却来了不速之客。

“台吉,杜尔伯特部达莱台什派了使者来”,亲卫禀报。

“苏布得,你且好生歇息,我去去就回”,诺木达莱安抚完妻子,昂首挺胸往辉特部的大帐而去,一部之长,自有其威势。

大帐扎得很大,足能容纳百人,显示着部落曾经的辉煌。帐内端坐着一人,面横阔,上下有颧骨,眼无上纹,长相凶恶,五尺多高,辫子结得很整齐,一看便知是贵族。

蒙元入主中华以后,发型发生了改良,除了传统的三搭头,很多大明境内的蒙古人,干脆独拖一辫(与满人的金钱鼠尾不是一个概念),什么大开门、一字门额、花钵焦、大圆额、小圆额等多种花式,品种繁多。

不过,卫拉特蒙古因为地处偏远,依然保持着蒙古帝国的传统发型:“失必勒格尔”。这种发型,前头为马鬃式,在囱门者稍长则剪之;在两下者总小角,垂于肩上,有点类似中华儿童留的三搭头。不同的是,贵族官员们,结辫或打纱练椎;庶民则是椎髻。

诺木达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的侄儿额璘沁巴图尔。此人个子不高,却甚是凶悍,年纪轻轻,战功赫赫,是杜尔伯特部有名的勇士。而且,身份尊贵,是达莱台什四弟保伊勒登家的三小子、有资格称台吉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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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拉特蒙古社会主要分为诺颜(领主)、阿拉特(非领主)两大阶级。

诺颜阶级由汗、珲台吉、台吉、宰桑、有领地的上师构成。

汗是蒙古的最高统治者,本来只有黄金家族的血脉才有资格担任。然而,礼崩乐坏的年代,大汗,兵强马壮者为之。准噶尔人的先祖也先便曾杀了元朝皇帝、自立为汗。卫拉特四大部中,和硕特的大台吉接受了拉萨封的汗号;准噶尔、土尔扈特的大台吉,虽未公开称汗,但是一应仪制与那些大汗们也差不了多少;唯有杜尔伯特部的大台吉达莱台什比较低调,老老实实地遵从盟主和硕特部拜巴噶斯汗的号令。

珲台吉,出自汉语皇太子,本是元朝皇太子的专称,然而在强者为王的卫拉特,很多大台吉都自称珲台吉。

台吉,出自汉语太子,本是元朝藩王的称号,只有黄金家族的成员才能称台吉。可如今在卫拉特,该称号已成为普遍性称号,几乎所有的诺颜都称自己为台吉。

汗、珲台吉、大台吉的领地很大,称为兀鲁斯,相当于元时的万户。他们的陪臣,称为“宰桑”,该称号源自汉语“宰相”。宰桑的领地,称为鄂托克或爱玛克,其中鄂托克相当于元时的千户。除此之外,势力大的上师和寺庙也有专门的鄂托克或爱玛克,称为“集赛”。

总之,卫拉特蒙古是大大小小的诺颜们的天下。由阿寅勒(同姓或近亲的几个蒙古包)或和屯(同一家庭的几个蒙古包)组成爱玛克(同姓或近亲组成的胞族),由爱玛克组成鄂托克,由鄂托克组成兀鲁斯。

世上事,有阴便有阳,有黑暗便有光明,有领主便有非领主。在卫拉特,非领主阶级,统称为阿拉特,蒙语中意为“平民”。虽是平民,却又分为很多等级。有赛音昆(上等人)、塔布囊(附马)、达尔罕(由于特殊功勋而被豁免赋役的人)、敦达昆(普通人)、阿达克(下等人)、默德勒(家仆)、奇塔特(奴隶)、沙比纳尔(寺院的属民)等等。

卫拉特乃至整个蒙古,便是由大小不一的众多领地、等级森严的各个阶层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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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喳喳叫,原来是额璘沁巴图尔台吉来到了我的大帐,感谢长生天让贵客临了门”,一见是他,诺木达莱不自觉地满脸堆笑,弯下腰施礼问好。

“嗯”,额璘沁巴图尔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勉强回了礼,然后用一种淡淡的傲慢语气说道:“我带来了大台吉的命令,他要您带上一千骑兵,十日内赶到鄂毕草原的宿营地与他会合”。

诺木达莱一惊,“可是有敌人入侵?”

“您多虑了,不过是北边斡罗斯人的大皇帝又派了使臣来,想让咱们蒙古人加入斡罗斯国籍并向他称臣。呵呵,长生天的子民理应是天下的征服者,怎可臣服于人?所以,大台吉的意思是各部都带着兵去,让那些斡罗斯人见见咱们蒙古的军威”,说到此处,额璘沁巴图尔的目中露出了凶光,若噬人的恶狼。

“原来如此”,诺木达莱放下了心,殷勤劝客,“您远来辛苦,请留下痛饮美酒,等我集结好了儿郎,便随您一起去大台吉的营帐”。

“酒就不喝了,我必须尽快赶回去复命”,额璘沁巴图尔从袍袖中抽出马鞭,若无其事地起身告辞。

见到这根马鞭,诺木达莱气得浑身颤抖,手背上的青筋虬动。蒙古人的规矩,客人入帐,马鞭要放在帐外,以示对主人的尊敬。

“这狗东西,竟带着马鞭入帐,分明是没把我辉特部放在眼里啊!”诺木达莱暗骂了一句,强忍着拔刀砍人的冲动,将仇恨的目光从马鞭上移开,低下头说道:“恭送台吉”。

“如此便告辞了,哈哈哈”,额璘沁巴图尔朗声大笑。笑声穿透力很强,直入云宵,惊起飞鸟。

“驾~驾~驾~”

彪悍的骑士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往北方的鄂毕草原奔驰而去。

他并非无礼的莽夫,刚才的举动不过是试探。自从他的三伯父、雄才大略的达莱台什率领族人由阿尔泰山西迁至额尔齐斯河流域后,杜尔伯特部的声势不断壮大。这些年更是以额尔齐斯河中、上游为中心,将势力延伸到咸水湖(亚梅什湖)、伊施姆河、鄂毕河一带。北方美丽的鄂毕草原,成了杜尔伯特人的王庭所在。

王庭北迁后,与附庸辉特部的距离便远了,达莱台什有些不放心,派侄儿来试试诺木达莱的忠心。

试探的结果令额璘沁巴图尔很满意,他一边驭马奔驰,一边喃喃自语,“三伯也太小心了些,西迁以来,我杜尔伯特的马刀先后征服了诺盖人、哈萨克大玉兹和吉尔吉斯玉兹。孱弱的辉特人怎敢有反意?”

第三章 祖先荣光今何在 “长生天啊!为何让雅布甘篾儿干的子孙遭受这样的羞辱?”

骄狂的额璘沁巴图尔走后,诺木达莱仰天长啸。刚才他强忍着砍人的冲动,双拳在衣袖中紧攥,以致于手心攥得通红。

卫拉特是由“卫”(蒙语:林木、森林)加“阿拉特”(蒙语:百姓)两个词连成,意思是林木中的百姓。卫拉特蒙古是林木中百姓发展而来的部落联盟,而辉特部则是该联盟的早期盟主。

辉特,蒙语“北方”之意。曾几何时,他的祖先忽都合毕齐率领来自卫拉特北方的林木中百姓与成吉思汗交战,兵败后率部众归顺。成吉思汗向他的儿子察合台分封了8000户,也因此,辉特部被蒙古诸部称为“奈曼明安辉特”,意思是“8000户辉特”。后来,辉特一词,成了对察合台、窝阔台后裔及其所属部落的泛称。

诺木达莱的先祖忽都合毕齐之所以一开始不肯臣服成吉思汗,是出于对始祖雅布甘蔑儿干的祖先崇拜。

传说,在东西蒙古分裂的时候,有一个叫伊克明安的人在河边钓鱼,钓上了一个男孩,于是便让这男孩以伊克明安为姓,取名为“雅布甘蔑尔干”。“雅布甘”意为步行,“蔑尔干”(墨尔根)意为英雄。长大之后,这孩子果真对得起“徒步英雄”的称号,他的身躯极其强壮,以致于没有一匹马驮得动,不得不步行,又胆大力壮、足智多谋,建立了辉特部落,后来带着部众由东蒙古迁到了卫拉特以北林木中百姓居住的地方,成为诸部之首。

祖先如此英雄,忽都合毕齐自然耻居于人下。然而,终究还是败了,不丢人,因为他的对手是铁木真、世界的征服者。

归顺后,骁勇善战的他率领林木中百姓屡立战功。成吉思汗将女儿扯扯干公主、孙女豁雷公主分别嫁给了他的两个儿子,又将卫拉特部分为四个千户,交由他管辖。他的另一个女儿嫁给了蒙古大汗贵由,并在贵由去世后以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两个孙女儿,又分别嫁给拖雷的儿子阿里不哥和旭烈兀。一时之间,伊克明安家族权倾朝野。

然而好景不长,阿里不哥起兵反对忽必烈称汗时,与其关系亲近的辉特部率领卫拉特蒙古加入了阿里不哥的大军,被忽必烈击败,理所当然的受到了元朝皇室的冷落,势力大衰。

明灭元后,以元朝后裔为首的鞑靼(东蒙古)和瓦剌(卫拉特蒙古)之间战争不断。作为卫拉特的早期领袖,辉特部参与了一系列战争,并在战争中变得更加衰落。16世纪中叶,俺答汗率领东蒙古大军杀死了辉特部首领玛尼明安图,掳掠其妻子和两个儿子,并占领卫拉特故地,迫使辉特部离开了哈剌和林。然而,辉特部并没有屈服,其首领额色勒贝恰在反抗鞑靼的战争中斩杀了鄂尔多斯珲台吉布延巴图尔。

在与东蒙古各部的战争中,大多数时候,卫拉特蒙古其实是居于劣势的。辉特部受到的损失尤其严重,渐渐丧失了卫拉特盟主的地位。

到了明末清初之际,在东蒙古的军事压力下,卫拉特蒙古诸部不得不西迁至新疆、中亚一带,逐步演变为和硕特、土尔扈特、准噶尔和杜尔伯特四部。这四大部的实力不断壮大,曾经的卫拉特盟主辉特部却日渐衰微,不得不依附杜尔伯特部生存。

恢复祖先的荣光,一直是诺木达莱的梦想。二十多岁的他,正是血气方刚、想建功立业的时候。不料,今日额璘沁巴图尔的挑衅狠狠地给他的梦想浇了盆冷水,令他明白了自身的弱小和卑微。蒙古人崇尚强者,你弱小便没有尊严。

激愤之下,诺木达莱唱起了悲歌:“庄严美丽的哈剌和林呵,诸色珍宝点缀着它。辉特先辈的夏营之所,我的鄂尔浑草原,黄色的草原??”

歌声悲凉,惊动了帐中的苏布得,美丽的妣吉挺着大肚子来到了丈夫身边。知夫莫若妻,他的抱负唯有她最懂。

没有宽慰,也没有劝解,有的只是蒙古人的歌声,“你是手中锋利的宝刀,你是头上闪光的兜鍪。呵,我的蔑尔干(勇士)!裕勒都斯草原,由你驻扎镇守;身家性命,赖你日夜保护。呵,我的蔑尔干!腹中的胎儿尚未出世,你的意志不可消磨。我的蔑尔干,你会回到哈剌和林,在黄色的草原上牧马高歌??”

欢快的歌声驱散了心里阴霾,两个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步入大帐。

帐内生着温暖的火炉,桌案上的奶茶冒着热气,混糖饼、密酥、羊油馓子、蒙古果条等糕点摆满了一桌。还有苏布得最爱的葡萄干,那是诺木达莱命人从南边的叶尔羌买来的。

“台吉,您为何悲伤?”贤惠的妻子温柔地问丈夫。

“刚才,杜尔伯特的额璘沁巴图尔传来大台吉的命令,让我带一千勇士去鄂毕草原会合。此人着实无礼,竟敢带着马鞭进入我的大帐!”

听了这话,苏布得眉头紧皱,“大台吉一向知书识礼、御下严格,没有他的默许,额璘沁巴图尔不敢这么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大台吉故意命他来试探您的忠心”。

听完妻子的话,诺木达莱长吁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试探。这些年,杜尔伯特人的势力越来越大,大台吉的王庭不断北迁,离咱们也越来越远。他担心咱们会因为路远而不服管,所以让那小子故意挑衅,试探我的反应。还好,我忍住了,没有动怒”。

“台吉,前些日子,大台吉想让您率部北迁至塔尔巴哈台一带,您以那地方已经有了好几个部落、草场不够分为由拒绝了。如今他对您生了疑心,何不北迁塔尔巴哈台,让大台吉放心”,善良的苏布得想息事宁人。

“哼!去了塔尔巴哈台,在别人眼皮底下,处处仰人鼻息,我辉特部就真成了杜尔伯特人的附庸。还是裕勒都斯好,这地方向北挨着杜尔伯特人,向东和东南挨着准噶尔人、和硕特人,西面和南面还有哈萨克、叶尔羌,我们可以在各种势力之间周旋。不管是谁想吞并我们,都会投鼠忌器”,诺木达莱断然拒绝,他虽然年轻,却极有见识。

“那您赶紧挑选一千勇士与大台吉会合,免得他疑心”。

“不”,诺木达莱哈哈一笑,“不能带勇士,得带一千老弱,这样大台吉才真的放心”。

第四章 杜尔伯特出贤哲 鄂毕河畔,美丽的草原上点缀着无数白色的小花,不,不是花,是一顶顶的蒙古包。

最大的毡帐周边,手持刀枪的卫士默默肃立,一根巨大的印有苏鲁锭图案的白纛在风中猎猎作响。白色,象征着高贵和纯洁;纛,非全军统帅不可用。

三搭头,耳后的辫髻梳得溜光,某人背手而立。看年纪,不到四十,面庞柔和、浓眉大眼、鼻梁高耸,浑身上下充满着儒雅的气质,目光深邃若天上的星辰。

“大台吉,辉特部的诺木达莱愿意遵从您的命令出兵一千。我故意带马鞭入其大帐,他态度柔顺,不敢有丝毫不满”,额璘沁巴图尔恭恭敬敬地向那人禀报着自己去辉特部的情景。骄狂如他,此刻却低垂着头,躬身肃立,大气都不敢喘。

“哦”,那人哦了一声,并未转身,许久方轻轻问出一句:“受了如此羞辱却不动怒,不是懦夫便是英雄,你觉得是哪一种?”

霎时间,额璘沁巴图尔感到一种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大冷的天,额头竟冒出了汗。

他想了想,说道:“大台吉,那诺木达莱不过二十多岁,唯唯诺诺,没听说过有什么了不起的事迹。依我看,当是前者”。

“呃”,那人不再说话,仿佛入了定。

“大台吉,我这次南下裕勒都斯,路过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两位台吉的鄂托克,他俩十分不服诺木达莱,还给您备了一份厚礼。依侄儿看,这诺木达莱连自己的两个弟弟都管不住,当真是废物”,额璘沁巴图尔又开口说道。

听了这话,那人终于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过身来,露出和煦如春风的笑脸,“尔此次出使,着实辛苦,且下去歇息吧”。

“是,大台吉”,额璘沁巴图尔躬身施礼退下。

他走后,那人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来到桌前坐下,桌上摆放着厚厚一叠公文。这便是执掌杜尔伯特部缰绳的大台吉、卫拉特的贤哲达莱台什,草原上的传奇人物。

很传奇!当年他老爹特尔格图台什生有五子: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达莱台什、保伊勒登、伊勒登乌巴什,他是老三。特尔格图台什死后,按照卫拉特蒙古实施的嫡长子继承制,部长之位理应由他的哥哥们继承。可由于他胸怀宽广、足智多谋、深孚众望,哥哥们自愿放弃继承权,拥戴其为首领,成为四卫拉特部的贤哲。

这是一位英明睿智、雄才大略又行事低调的卓越首领。继位后,他见东蒙古各部频繁攻击卫拉特,部落损失颇大,决心给杜尔伯特部寻找一片可以休养生息的乐土。毅然率领五万士兵、十余万部众,离开阿尔泰山祖地,来到了额尔齐斯河中游,成为第一个西迁的卫拉特部落。

其后,土尔扈特部来到了杜尔伯特部东面的额尔齐斯河上游地区,辉特部来到了裕勒都斯草原,和硕特部迁至额敏河两岸乌鲁木齐地区,准噶尔部迁至额尔齐斯河中上游至霍博克河、萨里山一带,整个卫拉特蒙古形成了由杜尔伯特、土尔扈特、辉特、部分准噶尔贵族组成的北方集团和由准噶尔、和硕特组成的东南集团。

筚路蓝缕,想在陌生的地方立住脚,相当不易,达莱台什做到了。靠的是搞好三种关系和兼并弱小、壮大自身实力。

其一、搞好部落内部关系。由于是被众兄弟一致拥立为首领,这便避免了因为争夺继承权而引起的内讧。他又具有过人的智慧和才能,胸襟宽广能容人,继位后带领四个亲兄弟和众多的叔伯、兄弟、侄儿共同游牧,开辟新牧场,令整个杜尔伯特和睦相安,成了铁板一块。人心齐,劲往一处使,部落自然兴旺。

其二、搞好与其他卫拉特蒙古部落的关系。他力主联姻,与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同娶了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的姐妹,和鄂尔勒克的女儿也嫁给了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台吉。这样,大家都成了亲戚,矛盾显着减少。明明有了挑战盟主的实力,却低调行事。俄国人称他为“卡尔梅克汗”,他本人却从不把自己写作汗,而是老老实实地服从盟主和硕特拜巴嘎斯汗的命令,凡是卫拉特各部的会盟,他都莅会,对于抗击喀尔喀蒙古(东蒙古的一支)的军事行动及各次盟会的决议,都奉行不渝。

其三、搞好与沙俄的关系,说白了就是忽悠沙俄。俄国人派使臣访问,要求他们加入俄国国籍。他也派使臣回访,表示“准备接受俄国的庇护,渴望沙皇的恩惠”,要求沿额尔齐斯河下游到咸水湖以及卡麦什治夫河一带游牧,扩大自己的牧场,可一谈到实质性的归顺问题,便不明确表态。双方既睦邻友好,又发生了几次武装冲突,总体上维持着和平。

要想壮大自己的部落,光靠怀柔和联姻可不行,还得扩大自己的牧地。为了争夺牧地,这位首领从未有过丝毫手软,在搞好与内部和强邻关系的同时,开始了一系列的扩张。首先征服了额尔齐斯河中上游地区的诺盖人,接着又征服了部分哈萨克人和吉尔吉斯人,逼迫哈萨克大玉兹和吉尔吉斯玉兹臣服。

枭雄的手腕极其灵活,一方面积极参加卫拉特同盟对抗喀尔喀蒙古,另一方面又偷偷派使者与喀尔喀蒙古和托辉特部谈判。毕竟,西迁后,杜尔伯特部并不直接与喀尔喀蒙古接壤,没必要为了其他卫拉特部落拼命。

西迁后,相对于其他内忧外患的卫拉特部落,杜尔伯特部的游牧之地不但水草丰美,而且地理位置也十分优异:东边,是土尔扈特部的牧地,东南部则与准噶尔部、和硕特部相连,也就是说,杜尔伯特部与当时卫拉特蒙古的主要敌人东蒙古距离遥远,不容易受到强敌攻击。

在达莱台什的坚强领导下,杜尔伯特人最先在额尔齐斯河与咸水湖之间游牧,后来逐步扩展至鄂毕河流域。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游牧之地开始稳定:以额尔齐斯河中游为中心,向四方扩展。宽阔优良的牧场,相对和平的环境,让部落的实力越来越大,成为人口二十万众的大部落。

第五章 天降麟儿于辉特 秋天来了,美丽的裕勒都斯草原黄了,辉特部的大帐内一片肃穆。诺木达莱在布置离开后的事,他要去鄂毕草原会盟,部落里的事不能不做交代。

他不怕达莱台什吞并,却担心自己的两个弟弟兴风作浪。毕竟大台吉作为一方霸主,做事还是要颜面的,趁人会盟时吞并,这种有污名声的事绝不会为,可自己的两个弟弟就难说了。此次他带去会盟的一千骑兵,只有三百精锐,其他七百皆是老弱,一方面是想向大台吉示弱,更主要的是想将精兵留在本部以防不测。

诺木达莱的本部有两千户,驻于裕勒都斯草原中央;他的两个弟弟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各有一千户,驻于裕勒都斯草原北部;鄂罗哩克和硕奇有一千户,驻于西部;纳木占有一千户,驻于东部;阿勒达尔和硕奇、额尔克台吉各有五百户,驻于南部。

如今的辉特部总共不过七千户、三万五千左右的部民,居然还没有老祖宗当年“八千户辉特”时的人口多。曾经盛极一时的卫拉特盟主,真的衰败了!不过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全民皆兵,辉特部虽弱,全部组织起来,依然能出动万余兵力。

奈何人心不齐,诸多诺颜中,阿勒达尔、额尔克因为势力弱小,一直依附自己;鄂罗哩克、纳木占则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虽是自己的亲弟弟,却因为继承权和争夺财产,一向不服自己的管。如今自己即将离开本部,焉能不做布置?

诺木达莱召来了文武心腹:扎尔固齐(政务官兼司法)巴图和坦、德墨齐(内政官)铁钼尔、阿尔巴齐宰桑(主管差役、贡赋)那苏图、扎哈沁(边防官)巴尔思、包齐那尔(主管军营、枪炮)西日莫等人。

蒙古经过成吉思汗的统一和元朝的建立,官制日益成熟。卫拉特蒙古各部大台吉的兀鲁斯设有四位图什墨尔(参决政事、相当于大明的内阁)、六至八位扎尔固齐(辅佐图什墨尔的政务官兼管司法,相当于各部尚书)、另有德墨齐、阿尔巴齐宰桑、扎哈沁、包齐那尔、乌鲁特(管理铁匠、制造军械)、阿尔塔沁(绘塑佛像)、库图齐纳尔(负责首领的设营事务)等诸多官员。此外,兀鲁斯下面各个鄂托克,还设有宰桑(鄂托克首领)、德木齐(监督检查官)、收楞额(税务官)、阿尔班尼阿哈(十户长)等官职。

美中不足的是,各兀鲁斯、鄂托克、爱玛克的首领多是世袭,既掌军又掌民。这种军政合一的贵族体制极其利于征战,却不利于统一。雄主在,尚能掌控;雄主一死,便四分五裂,成吉思汗、达延汗、俺答汗莫不如此。

每次分裂,总有英雄想着重新统一蒙古。黄金家族的直系血脉、漠南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便是其中之一。这位十三岁即位的“呼图克图汗”(明朝译为虎墩兔憨),一开始并不被大明朝的官员们看好,称其“幼憨嗣立,懦弱未威”、“尚不能统众”。然而,这位少年很快便给了他们“惊喜”。他在庆州的旧址上修建瓦察尔图察汉城(今内蒙古赤峰),迅速控制了内喀尔喀五部,同时将势力向其他蒙古部落渗透,又多次率军入侵大明。这些官员们便又都改口,“虎墩兔憨为虏中名王,尤称桀骜”。

虽是英主,可漠北的喀尔喀三大部、漠西的卫拉特四大部,个个皆不好惹,即使是漠南,依然有一些不服管的大部落存在,想压服根深蒂固的大贵族势力、做全蒙古的共主,何其难哉!

诺木达莱并没有林丹汗那般统一蒙古的雄心,若能如先祖一般做卫拉特蒙古的盟主,此生便足矣。

他扫视着众心腹,最后将目光落在巴图和坦、铁钼尔二人的身上,“我走后,由你二人辅佐苏布得妣吉处理政事,眼睛要给本台吉瞪大喽,巡查的哨骑须增加三倍”。

“是,台吉”,二人连忙领命。

“诸位皆是我的股肱,我北上的日子,务必紧守营寨、看好牲畜,防止歹人偷袭”。

“是”,众文武齐声应是。

诺木达莱满意地哼了一声,忽然又想了起来,对巴图和坦、铁钼尔二人说道:“妣吉就要生了,尔等需好生照应”。

“台吉,您放心吧,我等一定照顾好妣吉和小主人”,二人将“小主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

安顿好一切,诺木达莱便走了,千骑飞驰,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送丈夫时,苏布得的身体已有征兆,为了让丈夫安心,强作无事。丈夫刚走不过两日,她的腹中便翻江倒海,情不自禁地呼疼起来。

“妣吉”,侍女们惊呼。

“快叫产婆来,我要生了”,苏布得颤抖着尖叫。

早有准备的产婆命人在蒙古包门外点燃一堆篝火,以迎接新生命的来临。火,在蒙古族中有传宗接代的含义,生小孩时必须拢火。见到火起,几位被从寺庙中请来的上师开始诵经,祈祷孕妇正常分娩和婴儿平安降生。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西日莫等众文武闻讯赶来,焦急地等待着。

虽然这些官员、上师平日里皆是令牧民仰望的存在,可今日的主角却是产婆。

这婆子今年四十多岁,是辉特部着名的“手艺人”,处理这种事轻车熟路、忙而不乱。

她先是指挥侍女将预先准备好的沙子铺在炕上,扶着妣吉蹲在上面,用娴熟的手法开始助产。苏布得的呻吟声在帐篷中回响,斗大的汗珠,成串地落下。

“妣吉勿惊,跟着老身用力便可”,产婆镇定自若的声音让苏布得心里安定了不少,咬紧牙关随着产婆的手法用力。

腹中的小嫩肉苏乐藤正在小水池里悠闲地游泳,忽然被一股力量用力地挤压。原本他是平躺着,楞被挤成了头下脚上。

“救命!”

外力的挤压加上自身的重量,苏乐藤的身体向下坠去。

“出来了,妣吉,小主人头出来了”。

“妣吉,您再用把力,身子也出来了”。

“小心点,托着颈子和肩膀”??

苏布得忽觉浑身一松,小嫩肉坠出体外,落到了细沙上。

产婆熟练地用煮过的木片将脐带割断,再把棉花烧成灰涂抹在割断处,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婴儿洗起了澡。

因为北方寒冷、取暖不易,很多蒙古牧民怕着凉、不敢常洗澡,久之身上有味,以致于被汉人称为“骚鞑子”。不过蒙古贵族的生活条件比普通牧民好很多,占了汉人的花花江山后,很多贵族爱上了洗澡,并成了生活习惯,他们的身上可是一点味儿都没有。

“恭喜妣吉,是个男孩”,产婆欣喜地说。

“抱于我看”,苏布得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吩咐。

侍女们抱来苏乐藤,不顾他的强烈抗议,撩起包被,露出了小雀儿。

“果真是个男孩,大台吉有后了!”苏布得喜极而泣,忽又担心道:“怎么不闻啼哭声,不会有什么不妥吧?”

“这个~”

产婆也被问住了,接过这么多次生,生下来不哭的,还是头一回见,“也许是小主人睡着了”。

苏乐藤淘气地瞪大了眼睛,就是不哭。不管产婆、侍女如何哄骗,仍然不哭。

老母亲吓到了,这孩子不会是个哑巴吧?心一横,在小屁股上狠狠地拧了一把。

“哎哟,疼!”

苏必藤正在淘气,剧烈的疼痛感袭来,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

“哇~哇~哇~”

新生儿的啼哭声驱散了天空的乌云,让整个辉特部亮堂堂。

喜笑颜开的侍女在蒙古包门外挂起了一副特制的弓箭。这是蒙古人的习俗,生男孩挂弓箭,生女孩挂柳枝。

一见是弓箭,等候在帐外的诺木达莱的心腹们欣喜若狂,感谢长生天,大台吉有后了!咱们辉特部有继承人了!

“浩瑞(万岁)~浩瑞~浩瑞~”

欢呼声此起彼伏,辉特部成了欢乐的海洋。

第六章 兄弟相煎何太急 “大台吉,前面便是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两位台吉的鄂托克,是绕开还是扎营,请您示下”,库图齐纳尔(主管兀鲁斯首领设营事务的官员)脱里向诺木达莱躬身请示。

“呵呵,堂堂辉特部的大台吉,在自己部落的领地内,难道还要绕道走吗?脱里,你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成为天上的雄鹰,而不是见人就跑的燕雀”,辉特部虽然已经沦为了杜尔伯特人的附庸,可诺木达莱依旧是全辉特人的大台吉,他不想向弟弟们示弱。

卫拉特蒙古西迁后,获得了大量的牧场和较为安定的环境,人口和牲畜数量增长很快。可北有俄罗斯,东有喀尔喀蒙古,西有哈萨克汗国,南有东察合台汗国,再想拓地极难。一方面是人口和畜群的增加,另一方面是领地的发展受到限制。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种种内部矛盾。最大的矛盾莫过于分家,即使有丘尔干会盟来调解,因为分家不公,亲人反目成仇的例子依然比比皆是。

分家这事看起来好办,所有儿子平分便是。可实际操作中,老父亲们往往给自己喜欢的儿子分得多,给不喜欢的儿子分得少。比如,杜尔伯特部的大台吉达莱台什喜欢第四子岱青和硕奇,不喜欢两个大儿子,便给岱青和硕奇分得最多,两个大儿子分得最少,其他儿子各分一部分;诺木达莱的老爹额色勒贝赛音卡特别喜欢长子诺木达莱,给诺木达莱分的斡木奇是两个弟弟加起来的总和,分家不均,埋下了兄弟不和的种子。

没有比较便没有伤害,和硕特部昆都仑乌巴什台吉最公平,人家有十六个儿子,给所有儿子平分了斡木奇。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暗暗埋怨老爹不公,老爹活着时不敢闹,老爹一死,便明里暗里与大哥争斗了起来。

“大台吉,我们只有一千兵马,其中精锐只有三百,其他皆是老弱。万一他们起了歹意,该如何是好?”脱里问道,作为大台吉的亲卫将领,他自然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关系不和。

“哼!公开作乱,我那两个弟弟还没有这个胆量。况且,我此次是奉杜尔伯特大台吉之命去会盟的,袭击我,就等于是得罪了杜尔伯特人”,诺木达莱想了想说道:“派个人给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传信,让他们来大帐朝见我”。

“是!奴才这便去安排”。

脱里一边派人去给两位台吉送信,一边令部下认真扎营,深沟高垒,完全是战时手段。

与此同时,布颜布尔罕来到了诺颜乌巴什的大帐,“阿哈(哥哥),大台吉只带了一千兵马,这是多好的机会呀!您为何迟迟不动?”

“度(弟弟),他毕竟是辉特部的大台吉,若是死在咱们的领地上,别人会说咱们犯上作乱的。何况,他是奉杜尔伯特部大台吉之命参加会盟的,袭击了他,恐怕会招来杜尔伯特人的报复。要动手,也得等到会盟回来再说”。

布颜布尔罕怒气冲冲,“那难道咱们现在就什么也不做?”

“不,咱们现在一起去参见大哥”,诺颜乌巴什冷笑。

听说自己的两个弟弟来了,诺木达莱很高兴,这代表着至少在明面上,两个弟弟还不敢与自己对抗。夸奖了弟弟们几句,下令在营寨中烹羊置酒、款待亲人。

宾主尽欢而散,次日诺木达莱拔寨而去。

“唉!二哥,您错失良机矣!”闻听大哥率军走了,布颜布尔罕懊恼地对诺颜乌巴什说道。

“呵呵,莫急,等大哥会盟回来后再击之,杜尔伯特人便不会怪罪了”,诺颜乌巴什眼珠转了转,“三弟,走,随我去大哥的本部逛逛”。

“二哥,您的意思是?”布颜布尔罕似乎有些明白过来。

“大哥北行,群龙无首,本部难免空虚。裕勒都斯草原马匪多,被马匪劫了也是常有的事”,诺颜乌巴什的声音悠悠的,带着股悲天悯人之气。

“二哥,您这主意好。当年额祈葛(古代蒙古语:父亲)偏心,你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布颜布尔罕兴奋地大叫。

二人立即集结了两千多部众,化装成马匪的样子,往辉特本部而来。

沿途居然没见到什么牧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由五顶帐篷组成的和屯。和屯是卫拉特蒙古人常见的游牧方式,一大家人,曾祖父、祖父、父亲、儿子等聚在一起放牧,由年龄最高者任长老。

诺颜乌巴什命部下将和屯的长老擒至大帐,问道:“老人家,为何这一路见不到什么人烟啊?”

不料那老头儿一见他,立即扑通一声跪倒:“回台吉的话,大台吉北上时下了令,所有的阿寅勒、和屯、爱玛克都要向本部大寨内集结,以防不测”。

诺颜乌巴什一楞,“你认识我?”

“奴才原先是老主子的奇塔特(奴隶),因为养马有功,蒙老主子恩典,恢复了自由身,所以识得台吉您”。

诺颜乌巴什听明白了,敢情这位做过自己老爹的奴隶,难怪自己一副马匪的样子,他也能叫出自己的身份。

“按说你是额祈葛的老人,理应厚待。唉!可谁让你认出了我的身份呢”,诺颜乌巴什喃喃自语,似乎有些惋惜,猛地拔刀抡起,老头儿人头落地。

“将这和屯里的男女老幼,尽皆屠了,不可走漏消息”,一道残酷的命令,结束了二十多条鲜活的生命。

诺颜乌巴什的狠辣让布颜布尔罕心里一凛,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二哥性格温和,不料杀起人来,眼都不眨。再不敢小觑,俯首听命。

“马匪”们逼近本部大寨,却见处处喜气洋洋,一打听,原来自己的大嫂给自己添了个侄儿。

俩人率军逼近营寨,却见营寨垒起了土墙,外面栽有栅栏,栅栏外甚至掘了壕沟,一排排的军士在土墙上巡逻。

本部的哨骑发现了寨外的“马匪”,几番交手后,寨墙上响起了各种报警声。

布颜布尔罕焦灼地问道:“二哥,大寨已有准备,怎么办?”

诺颜乌巴什把心一横,“开弓没有回头箭,攻寨!”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吹响,“马匪”们开始填壕,架长梯攻寨。

寨墙上,铁钼尔忧心忡忡地问巴图和坦:“扎尔固齐,这伙马匪数量可不少呢”。

巴图和坦倒是轻松地开起了玩笑,“无妨,巴尔思将军可是猛虎,有猛虎坐镇,妣吉和小主人必定无恙”。

他俩是文官,守寨的武将主要是扎哈沁(边防官)巴尔思等人。巴尔思,在蒙语中是“虎”的意思。蒙古人以勇猛为荣,喜欢以猛兽为名,起名为各种虎、牛之类的很多。比如哈喇巴儿思(黑虎)、普剌巴尔思(黄虎)、乌兰巴尔思(红虎)、额白巴尔思(雄虎)、铁钼尔不花(铁犍牛)、按男不花(金犍牛)、察罕不花(白犍牛)等等。

虽是玩笑,可作为诺木达莱委派留守的心腹,巴尔思也算是身经百战,见寨外来了马匪,不慌不忙地遣兵据寨墙放箭,又于寨墙后设甲兵,砍杀闯入的敌人。

“扎哈沁,是否可以命儿郎们放铳?”主管军营、枪炮的包齐那尔西日莫问道。他有三十杆火铳,是诺木达莱托人从布哈拉汗国的撒马尔罕城买来的。该城是这个年代中亚最大的火器交易中心,也是繁华的经济中心。因为离得近,西迁后,卫拉特蒙古各部火器改良了不少。若不是缺钱,诺木达莱还想多买些,北上会盟后,特意将这批火铳手留下看家。

“不急,你的部下可是我军的杀手锏,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刻”,巴尔思笑道。

久攻不下,诺颜乌巴什失去了耐心,唤来心腹猛将茂巴思,“你上,给我抢上城头”。

茂巴思,蒙语:恶虎,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主子有令,他亲率一百身强力壮的勇士,手持刀盾援梯而上。寨墙下,一队队的射雕手向寨墙仰射,掩护登寨。

好一只恶虎,别人用刀,他持斧。左手持盾护体,双足不停歇,速度极快,风驰电掣般便抢上了寨墙,大斧挥舞,接连砍倒数名守军。以他为支点,后面的“马匪”陆续登寨,在寨墙上形成了一个支撑点。

“哎呀,二哥,没想到您深藏不漏,帐下居然有如此猛将”,布颜布尔罕见状,一脸羡慕地对诺颜乌巴什说。

“呵呵,三弟,想干大事,手里头没有些豺狼虎豹可不行”,诺颜乌巴什自得的一笑,仿佛见到破寨后的情景。

寨墙上,巴尔思见又上来了一股悍匪,点点头,对西日莫说道:“该是你的火铳手出动的时候了”。

“您就瞧好吧”,西日莫大喜,率三十名火铳手往茂巴思走去。排成三排,举铳射击。

“呯呯”之声不绝,登上城的马匪一个接一个栽倒。在拥挤的寨墙上,火铳的杀伤力极大。

茂巴思大怒,张弓搭箭,一箭快似流星,一名火铳手捂着咽喉倒下。

箭法虽好,却只有一张弓,敌不过三十杆火铳。

又一轮铳响,茂巴思不敢相信地瞧着胸口的大洞,目光慢慢失去了神彩。

恶虎一亡,“马匪”们失去了斗志,潮水般退去。

“二哥,儿郎们伤亡不小,怎么办?”布颜布尔罕焦灼地问诺颜乌巴什。

诺颜乌巴什将自己的拳心攥得通红,咬牙低吼道:“撤吧,回我们的鄂托克,将战场打扫一下,别留下痕迹”。

“马匪”们退走了,留下了近两百具尸体。营寨内欢声一片,大家都说新出生的小主人是有福之人,一出生就逢凶化吉、打跑了马匪。

只有小主人苏乐藤很郁闷:老天爷!便是穿越也该穿越到准噶尔这样的大部落吧,怎么安排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部落?这叫俺以后可怎么活?

他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一年,辽东有个叫努尔哈赤的在赫图阿拉称汗建立“后金”国,两年后,他将以“七大恨”对大明发起复仇之战;漠南有个叫林丹汗的正在着手统一蒙古各部;至于大明朝,伟大的万历大帝已经进入了生命的最后几年??

第七章 鄂毕草原群英会 鄂毕河畔,种族衍生。

苍狼白鹿,是我图腾。

男儿英武,女人温顺。

逐草游牧,勇猛坚韧。

蒙古人啊,可贵在于本真。

旌旗所向,万国沉沦。

风驰电掣,何敌不胜?

血性豪迈,浑然天成。

宝刀烈马,仗义真诚。

蒙古人啊,可爱在于情深。

爱恨情仇,刚烈单纯。

长调优美,琴声深沉。

举杯痛饮,动情泪奔。

一诺千金,奋不顾身。

蒙古人啊,可敬在于责任。

举头三尺,神明信任。

草原秀美,天籁之声。

鸿雁哀婉,万马奔腾。

博大宽厚,可托死生。

蒙古人啊,成吉思汗的子孙。

诺木达莱来到了鄂毕草原杜尔伯特人的营寨,发现这里已经成了骑兵的海洋。不仅有杜尔伯特骑兵,还有臣服于杜尔伯特人的诺盖骑兵、哈萨克大玉兹骑兵、吉尔吉斯玉兹骑兵。

他不敢造次,恭敬地请求参见。

“额祈葛(父亲),辉特部的诺木达莱率领人马到了”,大帐内,一名十余岁、眉清目秀的少年恭敬地向达莱台什禀告。这是他最喜爱的四儿子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眉宇棱角像极了父亲,年纪虽轻却智谋过人。

“嗯,这个诺木达莱对我还是忠的,到得挺早,给他划块地方扎营吧”,达莱台什露出了微笑。

“额祈葛,您既然认为他忠,为什么不召他进帐,抚慰几句呢?”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好奇地问。

“呵呵,礼仪是对强者施的,对弱者,只需要施加威势即可。你记住,辉特人忠于我们,是因为我们实力强大,而不是因为我们说了几句好话”。

“是,额祈葛”。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躬身告退,达莱台什对他寄予厚望,除了蒙藏两种文字,还给他请了汉学老师,因而气质儒雅、彬彬有礼。虽然觉得父亲的话有理,却依然客气地接待了诺木达莱。

“您远来辛苦,额祈葛令我替他招待于您。请先扎营歇息,稍后会给您送五百只羊过来”,送羊招待是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私人主意,汉人不是常说要以德服人嘛,人家大老远来会盟,作为东道主的自己,也该有所表示才对。

此举顿时让诺木达莱对他有了好感,大台吉的四儿子比大台吉本人谦和呀,大家都说这位将是未来执杜尔伯特疆绳的天命之子,自己可得和他搞好关系!微笑着问道:“多谢台吉体恤,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大台吉?”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也微微一笑,笑得很纯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还有几位台吉没到,等他们到了便可以会盟,到时候您就可见到额祈葛了”。

“如此,便有劳台吉领我等扎营”。

到了人家的地头,便得听人家安排。诺木达莱乖乖听从安排,一边扎营歇息,一边偷偷派人打探消息。

确实有几位台吉未到,确切地说是四位,不是普通的台吉,而是有资格拥有兀鲁思的大台吉。

一位是准噶尔部楚琥尔乌巴什,他是准噶尔部珲台吉哈喇忽喇的第三子,一向和达莱台什“亲密无间”,带了五千骑兵参加会盟。听说他来了,达莱台什很重视,不是重视他,是重视他背后的准噶尔部,亲自出大帐相迎,然后大摆宴席、美酒佳肴款待。

听到这消息,诺木达莱虽然气愤,却敢怒而不敢言。没有实力,便没有地位,在强者为尊的蒙古人中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自己千辛万苦带着一千儿郎来帮杜尔伯特人撑场面,结果人家的大台吉连面都懒得一见,自己还不敢发火,还得低眉顺眼地陪着笑脸。这便是这个弱肉强食年代的规则,小部落,无尊严。

很快,又来了一位“亲密无间的朋友”、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昆都仑乌巴什是卫拉特盟主、和硕特拜巴噶斯汗的弟弟,因为与兄长关系不好,率部众游牧在靠近哈萨克的库克乌苏地区。不仅实力雄厚,还藩卫着杜尔伯特人的西部边疆,自然也成了达莱台什的拉拢对象。他也带来了五千骑兵。听说他来了,达莱台什开心地仰天长啸,亲自出大帐相迎,欢迎的规格与准噶尔部楚琥尔乌巴什一模一样。

消息传来,诺木达莱只是哼哼了几声,为人附庸,再不爽又能如何?

又过了数日,土尔扈特部的珲台吉和鄂尔勒克、卓里克图台吉联袂而至,他俩带来了一万五千骑兵。

和鄂尔勒克是执土尔扈特部疆绳的珲台吉,在部落中德高望重。此人在历史上大大有名,因为和准噶尔人、杜尔伯特人闹翻了,便率着部众迁移到了伏尔加河流域,在那里建立起了土尔扈特汗国。后来,他的六世孙渥巴锡又率领部众突破沙俄的重重堵截东归,上演了一幕感天动地的东归英雄传。当然,这些只是后话。此时的和鄂尔勒克刚带着部众迁到额尔齐斯河上游不过十余年,和准噶尔人、杜尔伯特人的关系也十分和睦,一点去伏尔加河牧羊的意思都没有。

卓里克图台吉则是土尔扈特部另一位拥有兀鲁思的大台吉。

听说他俩来了,这一次达莱台什接待的规格更高,不仅出了大帐,还亲自出营门数里相迎。与和鄂尔勒克手挽着手,互称“安答(结拜兄弟)”,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

天可怜见,达莱台什如此热情,可不是因为土尔扈特部的始祖王罕(翁罕)做过铁木真生父也速该的安答,是蒙古有名的大部落,实力雄厚;而是识英雄、重英雄,与和鄂尔勒克惺惺相惜而已。

和鄂尔勒克的确是大英雄,他是继达莱台什之后毅然率部众西迁的第二位卫拉特大台吉,来到额尔齐斯河上游后,与杜尔伯特人齐心协力、共同对抗俄国人。他派遣使者去俄国人的塔拉城,要求沿卡麦什洛夫河和伊施姆河游牧,并要求到培拉贸易,同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俄方要他宣誓效忠沙皇的要求。

在达莱台什的眼中,这位是值得敬佩的“亲密战友”,因而出营数里相迎。

消息再一次传到诺木达莱耳中,他已经没有了怒气,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这种蔑视。啥话也不说,默默地啃着烤羊肉,等待着会盟的那一天。

第八章 剑拔弩张斗罗刹 鄂毕草原来的贵宾很多,难免会产生治安问题。足智多谋的达莱台什自然预料到了这一点,不仅派出精锐的骑兵巡逻、纠察不法,对一些重要贵宾还进行了重点保护。

其中一处营帐处,他足足布置了一千骑兵保护,可见里面人物的重要性!

一顶大帐篷,两个贵宾正在交谈。蓝眼睛、白皮肤、凹眼眶、大鼻子、高大强壮、留着大胡子,一看便是“斡罗斯”人。斡罗斯是蒙古人对俄国人的叫法,因为蒙语“斡”音比较轻,翻译到大明朝那,便成了“罗斯”,进而被译作“罗刹”。此时的大明朝依然是号称统御万方的泱泱大国,骨子里是瞧不起这些蛮夷的,索性便以罗刹鬼称之。

不过,这两人可不是普通的罗刹鬼,而是沙俄托波尔斯克军政长官n·c·库拉金派出的使者,一个叫托米洛·彼特洛夫,另一个叫伊凡·库尼金。

出使的目的很简单:三年前,贵族、商人、僧侣和哥萨克上层的代表,在缙绅会议上推举罗斯托夫总主教、菲拉列特之子米哈伊尔·罗曼诺夫为沙皇,由此开始了罗曼诺夫王朝的统治。为了拍米哈伊尔沙皇的马屁,n督军派他俩来劝卡尔梅克汗宣誓效忠沙皇,以搏龙颜大悦。

这个年代,沙俄也是刚刚进入西伯利亚没多久。1586年建立秋明;1594年建立托波尔斯克、塔拉;1604年建立托木斯克。目前,他们也仅在西伯利亚拥有这四块殖民地而已。对卫拉特盟古的情况一无所知,不知道卫拉特的盟主是和硕特的拜巴噶斯汗,而是将杜尔伯特大台吉达莱台什当成了全卫拉特的首领,称其为卡尔梅克汗。耐人寻味的是,一向低调的达莱台什竟不说破,由着他们喊。

“托米洛大人,我们已经来了大半个月了,卡尔梅克汗一直拒而不见,您说他是什么态度?”伊凡焦灼地问。

托米洛呵呵一笑,“亲爱的伊凡,看来你还不了解这些卡尔梅克人呀。他们都是些只会拿着弓箭好勇斗狠的野蛮人,想要他们臣服,我们必须展现出力量。出发前我请托木斯克的督军进行了一场军事演习,邀请他们的代表观摩,应该会有效果”。

托木斯克是俄国人在鄂毕河中游建立的城堡,离杜尔伯特人的王庭很近。前些日子,为了以压促降,托木斯克的督军出动了两百哥萨克,以“狩猎”为名,进行了一次军事演习。为了收到效果,他们特意邀请达莱台什的使者参加。“呯呯呯”,两百支火枪齐射,的确壮观,惊飞了一群野鸭子。

当时那使者的脸色便红润了起来,起身告辞的时候还说了句客套话,说是“希望有机会让贵方的使者体验一下蒙古人的狩猎”。这话,在托米洛看来是讨好的意思,相信用不了多久,卡尔梅克人便会成为沙皇陛下的臣民。

“您说得太对了,大人,卡尔梅克人若是不肯降,便只能对他们进行狩猎”,伊凡一脸媚笑道。

二人正意淫着,传来了达莱台什的口信,大台吉终于有时间见他俩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得意洋洋地步入了杜尔伯特人的大帐。

甫一入帐,便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到处都是手持刀柄、虎背熊腰、杀气腾腾的武士。大帐正西边(蒙古人以西为尊),端坐着一名身穿白袍、温文而雅的中年男子,面色白净,蓄着短须,目光深邃;白袍中年人的旁边坐着一个褐袍中年人,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一看便不好惹;此外大帐内还有数十人,为首的十余人,个个目露凶光、不怀好意。

二人气势一沮,毕恭毕敬地弯腰施礼,“参见卡尔梅克汗”。

“尊使免礼”,温和的声音、和煦的笑容,达莱台什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

“多谢卡尔梅克汗,我等带来了沙皇陛下的善意和n·c·库拉金督军对您的问候,督军希望您和您的部族能宣誓效忠沙皇并皈依东正教”。

“什么!宣誓效忠沙皇?长生天的子民为何要仰人鼻息?”

“我等信奉的皆是格鲁教,为何要改信东正教?”??

此言一出,大帐内顿时叽叽喳喳一片。

“咳”,达莱台什威严地咳嗽了一声,嘈杂声顿时归于沉寂。

他含笑介绍,“尊使恐怕还不认识本台吉帐中的诸位英雄吧,这位是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这位是卓里克图台吉;这位是准噶尔部楚琥尔乌巴什台吉;这位是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台吉;这几位是我的兄弟: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保伊勒登、伊勒登乌巴什;这几位是我成年的儿子们:敏珠、楚、鄂木布岱青和硕齐、吉木布??

他一口气提到了坐于前排的十余位首领的名字,压根没提坐于后排的诺木达莱。诺木达莱却一脸坦然。后排坐着的辉特部、诺盖人、哈萨克大玉兹、吉尔吉斯玉兹各部首领,皆是杜尔伯特人的附庸。大台吉很公平,所有的附庸部落都没有提名,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心理不平衡。

“在下有幸结识各位英雄,请卡尔梅克汗带着诸位英雄,对着圣经宣誓效忠沙皇陛下吧。这样,你们便可以得到大皇帝的庇护”,托米洛·彼特洛夫说道,取出了一本圣经。

“哦,你们的大皇帝是天上的神仙吗?缘何苍狼白鹿的子孙要臣服于他?”达莱台什忽然冷笑,以目视自己的侄子额璘沁巴图尔。

额璘沁巴图尔会意,拔出钢刀,昂然出列,喝道:“我蒙古人只信奉佛陀,为何要信你们的天主?”

“将军这话不对,据我所知,前些年贵部信的是萨满,信佛也只是这几年的事。我们的天主,仁慈且法力无边,关爱众生,请跟我一起皈依,必能得享福报”,托米洛·彼特洛夫丝毫不惧,振振有词。

“你这使者,对我蒙古人的事情,知道得倒是蛮多,胆量也大,是条好汉”,达莱台什微微一笑,“前些日子,蒙你们督军的好意,请本台吉的使者欣赏了一番你们斡罗斯人的狩猎。蒙古人最重恩义,来而无往非礼也,今日便请尊使欣赏一番我们的狩猎”。

第九章 鼓鼙声里角弓寒 “请我们观看狩猎?”

托米洛·彼特洛夫和伊凡·库尼金相视一笑,这些卡尔梅克人莫非也想向我们展示军威?他们除了人数多些,有些大刀长矛弓箭外,还有什么?有枪有炮吗?真正是不自量力!

“蒙卡尔梅克汗盛情,如此,便让本官欣赏一下贵部的狩猎”,托米洛·彼特洛夫耸了耸肩,不屑地笑道。

“很好,给他们两匹快马,免得一会儿跑起来跟不上”,达莱台什微微一笑,充满“好意”地提醒。

“哈~哈~哈”,大帐内传出蒙古贵族们不怀好意的嘲笑声。

众人鱼贯出帐,取马往各自的部众奔去;二位斡罗斯使臣也紧跟着达莱台什前往杜尔伯特人的中军。

一出帐,他俩便吃了一惊,好多人!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虽然有的着甲,有的未着甲,却按照队列立着,忙而不乱、肃静无声。

此时的蒙古军队等级森严,各级将领大多由大小诺颜、平民中的上层(赛音昆、塔布囊、达尔罕)组成;骠骑兵、装兜兵、甲胄兵大多由中等人(敦达昆)构成,这些都是有甲的,是军队的中坚和主力。此外还有大量由下等人(哈喇昆、恩衮昆、阿达克)和奴隶(奇塔特)组成的无甲普通士兵,他们往往充作辅兵和攻城战中的消耗品。

虽然着甲不统一,但却严格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战法操练,十夫长、二十夫长、四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万夫长们有条不紊地约束着自己的部队列阵,军阵一成,自有一股杀气。

两人感觉到了这股杀气,更感受到了什么叫“人多势众”。处处皆是骑马的武士,数量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托米洛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地问达莱台什,“尊敬的卡尔梅克汗,请问贵部一次狩猎,需要出动多少兵马?”

达莱台什坐在一匹枣红马上,傲然微笑,“也没多少兵马,二十万人而已”。

所谓二十万人,自然是吹牛吓唬俄国人的。真实的数量是七万人:四万杜尔伯特军、一万五千土尔扈特军、五千和硕特军、五千准噶尔军、还有五千由辉特、诺盖人、哈萨克大玉兹、吉尔吉斯玉兹各附庸部落组成的联军。狩猎前,这些军队已经被分成了七个万人队、编列好了阵形。

虽然只有七万人,相对于俄方托木斯克督军出动的那两百人规模的狩猎来说,已经是极其了不得的大阵仗!

“二十万人!”托米洛闻言,吓得脸色苍白。

伊凡忙悄悄地给他鼓劲,“大人,人多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些土着而已。想当初,我们只用八百人就灭亡了二十多万众的西伯利亚汗国”。

托米洛点点头,稍微恢复了些血色。

几个戴着鹿角枝叉神帽、披着面具、身穿五颜六色的神衣,腰间系着铃铛和小鼓的大萨满,开始击鼓起舞,口颂《狩猎歌》。这是在向山川、森林、江河之神祈祷,祈祷神灵赐于猎物丰收。

俄尔,祭祀结束,苍凉的号角声响起。

达莱台什微微示意,中军旗鼓立即挥舞起了那杆白色大纛,一杆杆白色或者黑色的军旗晃动,调动起一支又一支军队。白色象征着纯洁和高贵,黑色象征着战神和死神,蒙古军旗多用黑白二色。

“哒~哒~哒~”

一支又一支骑兵开拔,万马奔腾,气势磅礴。

七万骑奔驰的咆哮声,让那两个俄国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达莱台什可是见过大阵仗的,调动大军,举重若轻,很快便调度各部进入了自己的猎场。七个万人队,七块猎场。他的一万中军居中,其他六块猎场围绕着他。

大军进退,最考验指挥官的能力,蒙古军阵丝毫不乱,即使是托米洛和伊凡也不由得咂咂有声,钦佩不已。

“哼!”

达莱台什闷哼一声,旗帜飘动,一万中军中分出千人,手持火把、大声呼啸,去森林草丛中驱赶猎物,剩下的九千人分为三股,一股居中,两股向两翼散开。

很快便有大批野兽从树林中、草丛中惊出,数量足有上万只。跑在最前头的是虎豹熊罴豺狼等凶兽,体型巨大,张着獠牙。

“来得好”,达莱台什哈哈大笑,“后撤”。

一声令下,中央的蒙古军拨马后退,受惊的猛兽紧追不舍,渐渐地陷入两翼蒙古军的包围。

这种“诈败”战术,不仅是蒙古人狩猎中的常用战术,也是作战时的常用战术。当年蒙古的西征大军,用此法多次围歼过各国联军。

“嗖~嗖~嗖~”

箭如雨下,带着啸音,陷入包围的豺狼虎豹们纷纷被射倒。

“嗷~”

一声兽吼,窜出一只两人多高的白熊,目露凶光,凶狠地向达莱台什冲来。

箭似飞蝗!两只巨大的熊掌左右开弓,将箭矢一一拍落。

“大台吉小心!”

见有险情,忠勇的卫士在达莱台什马前竖起了长矛。

看似文弱的大台吉动了,取下了一张角弓,弦如满月,一箭穿正中左目。

那熊疼得在地上打滚儿,嗷嗷直叫。

“呵呵,好一张熊皮,正合本台吉享用”,达莱台什淡淡地说道,又是流星般的一箭,正中熊的咽喉,了结了这凶兽。

“大台吉神勇~大台吉神勇~大台吉神勇~”左右欢声如雷。

“大汗,我能不能看看您的弓”,托米洛凑上前来。

“呵呵,拿去吧”,达莱台什递上了宝弓。

托米洛一瞧,神色凝重,卡尔梅克人用的是角弓,比西伯利亚的鞑靼人用的木弓质量好很多,箭矢也多是铁制,战斗力远强于西伯利亚的鞑靼人!

欣赏了一番,恭敬地说道:“大台吉神射,我等佩服!”

各部的狩猎仍在进行中,海冬青、猎狗、套马索、长矛、弓箭??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令两位俄使大开眼界。

伊凡·库尼金不甘示弱,取出一支火枪,点上火绳,“砰”的一声,射死了一只小鹿,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还是用枪省事啊!”

“尊使说得不错,还是用枪省事”。达莱台什一挥手,部下将剩下的野兽驱赶到正中央,中军正前方忽然出现了两百名火铳手,排成两列,对着面前的野兽轮番射击。

“卡尔梅克人也有火枪!”

这一下,托米洛和伊凡惊得面如土色。

“哼!”

达莱台什又一挥手,中军阵中忽然又出现了十门青铜炮。

“啾~啾~啾~”

炮弹威力不大,射速却快,将野兽们轰得七零八落。

“大汗,您,您怎么会有大炮?”托米洛彻底被惊呆了,声音都带着颤音。

“我的祖先曾经横扫万国,造枪炮的工艺自然是懂的”,达莱台什傲然自得。这批枪炮其实是他派人从中亚最大的军火城市撒马尔罕买来的,他的部落里确实有些工匠,可是只能造些土铳而已,而且也缺乏冶炼能力。不过这年头,吹牛也不用上税。轻描淡写间,便震摄住了俄国人。

“尊敬的卡尔梅克汗,请问向沙皇陛下宣誓效忠一事,您考虑得怎么样?”托米洛不死心地问。

“哦,这个事呀,这是个好事!”

慈眉善目的达莱台什向他微笑着坦露了心扉,“不过,如此重大之事,本台吉一人说了不算,需要经过丘尔干大会商量,各部台吉一致同意后,方可实行”。

“哦,那你们什么时候举办丘尔干大会呢?”

“这可说不准,也许两年,也许三年,也许五年,总得各大首领都有空才行”。

“这样呀~”

见这两个家伙依然喋喋不休地想劝自己效忠沙皇,达莱台什笑眯眯地下了逐客令,“此次本台吉猎到上好的熊皮一张,这便叫人剥下来送给贵督军御寒用。二位尊使领了熊皮便速速返回吧,北地风大,莫冻着了督军”。

“大汗”,二人还欲再说,大台吉却已跃上枣红马,打马扬鞭而去。

??

托波尔斯克督军府,n·c·库拉金督军大发着两个倒霉蛋的雷霆。按照俄国人名字+父亲名+姓氏的习惯,这位督军的名字应该是n。

“你们这两个废物,不过是让一群土着向伟大的沙皇陛下称臣而已,有这么难吗?”马屁没有拍成,n督军肝火很大,需要喝点玫瑰花茶。

“大人,他们说需要等几年,经过他们的丘尔干会议讨论才能决定”,托米洛喃喃地说。

“蠢货,你听不出这是推托之词吗?”

“虽然如此,可他们的军队人数太多了,像蝗虫一样,数不胜数”,伊凡依然惊魂未定。

“哦,他们有多少人?”

“七八万军人,二十余万部众”。

“这么多!”n督军一楞,随即乐了,“再多也不过是些土着,弓箭长矛在哥萨克的枪炮前只能是猎物而已”。

“不是的,大人,他们不但弓马犀利,还有枪炮”,托米洛又浇出了一盆冷水。

“枪炮?他们哪来的枪炮?”这一下,n督军再也无法淡定。

“那位卡尔梅克汗说是自己造的,但下官听得出炮声似乎是撒马尔罕城制造的青铜炮,应该是从布哈拉汗国买的”,托米洛终于说出了一句靠谱的推测。

n督军点了点头,“虽然如此,依然是不好惹的劲敌,看来我们在西伯利亚的策略应该由南下改成东进”。

托米洛精神一振,“阁下,是否需要向沙皇陛下请求援军,对这些不听话的卡尔梅克人进行一场狩猎?”

“蠢货,这样只会让沙皇陛下觉得我无能。你们先下去吧,我自有决断”。

两人退下后,n督军向米哈伊尔沙皇上起了奏疏:“尊敬的陛下,在您的威名护佑之下,我们在东方的事业正在取得成功。不仅收服了西伯利亚数量众多的鞑靼部落,让他们成为您的忠实臣民,缴纳赋税并服从兵役,还让桀傲不驯的卡尔梅克汗对您有了敬畏之心。卡尔梅克汗本人表示愿意沐浴在您的光辉之下,不过还需要经过他们的议会同意,鉴于他们糟糕的办事效率,这一过程估计需要几年时间。为了让您获得美丽的黑貂皮,我准备继续向东方拓展??您忠实的臣仆n·c·库拉金”。

不管是中国还是外国,永远不缺乏报喜不报忧的马屁精。在大马屁精n·c·库拉金督军的一番忽悠下,米哈伊尔沙皇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卫拉特蒙古人的挑战,依然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

双方依旧保持着和平,而和平又是多么的美好!

第十章 归心似箭挡不住 身为一方首领,台莱台什还是有魄力的,他给各位首领分发了猎物,又大摆宴席七日,招待来为杜尔伯特人助威的各位好朋友。

鄂毕草原成了欢乐的海洋,空气中飘扬着酒肉的香气,大家伙都在赞扬大台吉的慷慨好客。

“呃”,诺木达莱打了个惬意地饱嗝,向心腹脱里使出眼色。

脱里会意,偷偷走上前来,低声禀报:“台吉,事情办妥了,我找到了几个斡罗斯商人,用那批皮子换了二十杆火铳和一千发弹丸,不过都是些老掉牙的旧货”。

此次狩猎,辉特人收获不小,分得各类兽皮千余张,其中较大型的皮子五百张。诺木达莱偷偷命脱里用这些皮子找俄国人换火铳。虽然从撒马尔罕获得的火器质量更好,但去那儿要经过哈萨克人的地域,如今哈萨克与卫拉特蒙古势同水火,去撒马尔罕买火器危险大、成本高,思来想去,还是与斡罗斯人交易划算。

诺木达莱察看了一下这批火铳,诚如脱里所言,只有五六杆好枪,其他皆是些老古董,能不能用,都是个问题。

他哈哈一笑,“火铳这东西,老旧无所谓,只要能放响就是宝。准备准备,我们要回家了!”

一个又一个部落离去,诺木达莱也向达莱台什辞行。

出乎意料,似乎是对辉特部忠心的褒奖,这位枭雄居然亲自来送行,“诺木达莱台吉,此番你率部会盟,着实辛苦。本台吉感激不尽,特来相送”。

“哎呀,我何德何能,竟劳大台吉亲自相送”,诺木达莱使劲地挤出眼泪,感激涕零。

“哎呀,患难见真情,我真是舍不得您走啊!”枭雄的话语充满真诚。

“我也舍不得大台吉!下辈子,我宁愿变成犬和马,为大台吉效力”,诺木达莱的功力不浅,使劲地表着忠心。

“嗯,我一直都跟人说,各部台吉中,你诺木达莱是最忠心的,果不其然”,枭雄赞不绝口,忽然话锋一转,“我在塔尔巴哈台为您留了肥美的牧场,何不率部众迁往那儿?这样,我也好经常向您请益”。

此言一出,诺木达莱顿感一阵寒意,从头凉到脚。直觉告诉他,若是直接拒绝,恐怕无命回家。想了想,婉转解释,“大台吉的美意,我受宠若惊、铭感五内。奈何不怕您笑话,我虽然号称是辉特部的部长,却只能号令自己的本部,其他首领甚至包括我的两个弟弟,都不怎么听我的号令。若要北迁塔尔巴哈台,他们未必会同意”。

“嗯,您说的倒是实话。这样吧,等您能号令全辉特部之时,我在塔尔巴哈台等您”,达莱台什微微一笑,向对多年老友一般,朝他鞠了一躬。

诺木达莱慌忙还礼,上马飞驰而去。他生怕杜尔伯特人对自己下黑手,疾疾乎南下,丝毫也不敢耽搁。

达莱台什贮望着辉特骑兵在眼中消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若一尊雕塑。

“额祈葛,我观此人似乎是在敷衍,并无北迁塔尔巴哈台的诚意。您何不发兵截之?”年轻的四儿子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打破了沉寂。

“儿啊,你说说看,为父何以能号令诸部?”达莱台什饶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儿子。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仔细思索,半晌方说道:“您大公无私,处事公正,赏罚分明,故号令诸部,莫敢不从”。

“着啊!你既知上位者应该赏罚分明,今诺木达莱并未犯错,我又岂可无罪而击之?此事若为诸部所知,岂不有失威望?又如何号令天下?”

“可是,额祈葛,儿观此人非甘居人下者”。

“哈哈,吾儿长大矣!识人甚明!”

达莱台什欣慰地大笑,“你能看穿此人的野心,这很好。不过你要记住,纵然野心再大,也要有合适的舞台才能施展。辉特部如今力量微小又四分五裂,纵然此人野心再大,又有何惧?放他回去吧,盯紧了他。若敢叛逆,便名正言顺地灭了他”。

“是,额祈葛,儿明白了”。

??

诺木达莱跑得飞快,一开始是担心达莱台什对自己下黑手,后来嘛,则是归心似箭,想早些见到自己的娇妻。仅过七日,便进入了辉特部的游牧地裕勒都斯草原。

“大台吉,前面是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两位台吉的鄂托克,是不是像上次那样扎营,通知他俩前来参见?”心腹、库图齐纳尔脱里上前禀告。

“脱里,你抽空要多读一读汉书,此一时彼一时呢”。一听又来到了自己两个亲弟弟的领地,诺木达莱像被毒蜂蜇了一口,连连摆手。

“那大台吉,您打算怎么办?”

“绕路,绕过他们的鄂托克,我要带着我的勇士们平安回家”。

“是,大台吉”。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辉特部的大台吉在辉特人的领地内,居然绕道而行!

长生天似乎眷顾于他,这一路居然平安无事,慢慢接近了自己的本部。

“让儿郎们下马歇息片刻,吃些干粮再赶路”,诺木达莱下达了军令。这一路可把他累坏了,主要是别人不过着一层甲,甚至无甲,而他却着了双层甲。

是的,双层甲!美丽的苏布得妣吉唯恐丈夫有危险,临行时硬逼着他在外甲之内再披一层软甲,又逼他发誓:不回家不得卸甲。这意味着他的一举一动,比别人更吃力,体力消耗也更大。

天可怜见,终于快到家了!

刚一放松,忽然心头升起警兆,这是老战士特有的直觉。

“不好!”

诺木达莱狂吼一声,却已来不及,一枝羽箭穿胸而至。

“嘭!”

好箭法!一箭正中胸膛,将辉特人的大台吉射翻。

“大台吉~大台吉~”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抢救。

诺木达莱却自个儿醒来了,“噗”的一声拔出箭镞,上面并没有太多血。他自嘲一笑,“幸亏听了妣吉的话,披了双层甲,不然此番就要回到长生天的怀抱了!”

“大台吉,那刺客逃了”,脱里禀报。

“哼,逃便逃了吧,左右不过是我那两个弟弟干的好事”,诺木达莱神色有些悲苦,半晌说道:“此事暂且休提,先回本部再说”。

第十一章 百日关上上师来 百鸟儿齐放百花红,大台吉回到了他的大帐。

诺木达莱的平安返回令苏布得妣吉和一众文武心腹欢呼鼓舞,儿子的诞生则更让诺木达莱欣喜若狂。他抱着粉嫩的小娃儿左亲右亲,胡子扎人,令苏乐藤气得不住地用小脚踢他。

“台吉,您还没给孩儿起名字呢”,苏布得娇羞地说。

“嗯,我伊克明安氏是雅布甘蔑尔干的子孙,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就叫巴特尔吧”,说完,诺木达莱哈哈大笑,为自己想出的名字而骄傲,抱起小家伙,不断地唤他:“巴特尔”。

“好!台吉是大英雄,娃儿长大以后也会是大英雄,就叫巴特尔,这名字好!”苏布得随声附和,真心觉得丈夫起的名字不错。

“巴特尔”?苏乐藤虽然听不懂蒙古话,却反复听到这三个字,猜测是在给自己起名字。太土了!这名字,在后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叫滥了,不值钱!他非常不满意,憋红了小脸,拼命地想喊出“我叫苏乐藤”。可婴儿的小嘴无力,任他拼尽全力,也只喊出“苏~乐~藤”三个音。

“苏勒坦?”

诺木达莱和苏布得异口同声地惊叫了起来。“苏乐藤”,蒙语的谐音便是“苏勒坦”,这也是一个十分常见的蒙古名字,本身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一个出生不足百日的婴儿居然能开口说话,虽然只有几个音符,这也了不得!

“台吉,你听,咱们的娃儿会说话,他想叫苏勒坦呢”,苏布得惊喜地大叫。

“是苏乐藤”,苏乐藤听出发音不对,想纠正,可刚才的说话,已经耗尽了力气,再也吐不出字来。

“苏布得,你不知道,传说当年那个叫伊克明安的人,把咱们老祖宗雅布甘蔑尔干从河里钓上来的时候,老祖宗也是个婴儿,不仅能说话,还能走能跑、力大无穷。咱们的娃儿虽然没有老祖宗那么威风,却能开口说话,长大后一定会是了不起的大英雄!”

诺木达莱开心地大叫,“嗯,苏勒坦~苏勒坦~,既然娃儿想叫这名字,便起名为伊克明安·苏勒坦吧。来人,请辉特部的所有诺颜们来大帐参加我儿的‘过百日关’”。

“过百日关”乃蒙古人的风俗,蒙古族在新生儿百日这天都会举行“过百日关”的庆贺仪式。这一习俗,历史悠久,源于遥远的狩猎时期。

生孩子的人家,在这一天会大摆宴筵,招待亲朋好友。大台吉,作为一部之长,身份尊贵,他家生孩子,可不得了,辉特部的头面人物鄂罗哩克和硕奇、纳木占、阿勒达尔和硕奇、额尔克台吉等,几乎都来了。独独不见他的两个弟弟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

为了表示郑重,诺木达莱令扎尔固齐巴图和坦担任礼官。这是个办事有效率的人,他不仅置办了丰盛的酒席,还准备了歌舞,从寺庙中请了僧人为婴儿祈福。

“大台吉,时辰不早了,是否不再等那两人?”巴图和坦恭敬地请示。如今,伊克明安氏内部的矛盾,早已是众人皆知,作为诺木达莱的心腹,巴图和坦以那两人称呼主上的两个弟弟,是一种效忠的表示。

诺木达莱从袍袖中取出一根断箭,这枝箭前些日子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不由冷笑,“汉人有句话说得好,作贼心虚啊!”

“禀大台吉,布颜布尔罕台吉到”,正欲吩咐开席,忽然他的三弟到了。

诺木达莱强忍着不快,令他入帐,“三弟,你为何姗姗来迟呀?莫非不想见你的大侄儿?二弟呢,他怎么不来?”

布颜布尔罕见诺木达莱生龙活虎地质问自己,不由一阵失望,射雕人说射中了大哥的胸膛,听声音,倒是中气十足、并无内伤。难道是射偏了?真是废物!他定了定神,嘻皮笑脸地说道:“闻听兄长诞下麟儿,我就想着为大侄儿筹备些礼物。可是,兄长是知道的,我那里苦哈哈的,没什么好东西。只好捉了只小玩意,送给大侄儿”。

说完,拍了拍手,随从拎出一只猛禽,目锐,爪尖、白羽,背部和翅膀上长着褐色斑点,却是一只海东青。此鸟号称“万鹰之神”,《契丹国志》记载:“五国(即黑龙江流域的五个部落)之东接大海出名鹰??”,极难捕捉驯化,似这种白羽的,更是不多见的极品。

见是这等贵重物,诺木达莱怒气稍霁,问道:“二弟呢?他怎么不来?”

布颜布尔罕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二哥原本是要来的,可前日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折了腿。他让我替他见见大侄儿,还给大侄儿准备了一串东珠”。

“哼!”

诺木达莱冷哼一声,暗自思忖:若是自己的两个弟弟都来了,便可以谋刺自己为名擒之、吞并其部众。可如今他俩来一个、留一个,倒是不好下手。若是现在擒住老三,必然激起部落内战,杜尔伯特人还有其他一些贪婪的大部落可都在对自己虎视耽耽呢。看来,现在还不是治他俩罪的时候。

既然治不了罪,那便先笼络住他们。想通此节,他亲热地挽住了布颜布尔罕的袖子,“到底还是亲兄弟,三弟有心了,快随我入席,你我兄弟今日不醉不归”。

侍女抱来了小“苏勒坦”,巴图和坦取过油脂和肉,恭敬地涂在小家伙的大拇指上,以示对婴儿的祝福。

僧人们开始颂经,侍女手把着婴儿向父母长辈磕头,小家伙尽管不情愿,还是被强摁住脑袋,磕了又磕。

一排青年男女进入大帐,载歌载舞,“过百日关”的气氛被推向了高潮。

大家伙儿正吃喝得高兴,忽然梵音阵阵,一宝相庄严、黄帽黄袍的僧人,吟唱着佛经进入了大帐。明明帐内挤满了人,大和尚却自顾自地吟唱,恍如无物,真个是佛法高深,色即是空。

“哎呀,是拉萨来的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

“真的是他,听说他佛法高深,杜尔伯特部大台吉的第三子都拜在他门下为陀音”。

“何止是杜尔伯特部,听说各大台吉均有子弟在他的门下为僧”。

“哎哟,这位活菩萨来这里做什么?”

诺木达莱吃了一惊,满面欣喜地跑到大和尚跟前,“上师的莲花宝步踏足于我辉特部的牧地,这是全体辉特人的光荣!”

“阿弥陀佛,祥光乍现,必有贤哲生。小僧并非为大台吉而来,而是为贤哲而来”。

诺木达莱的脸色憨憨的,“贤哲?请上师明示,谁是我辉特部的贤哲?”

“小僧正在念咒,心中忽有所感,循迹而来。这贤哲嘛,应该是大台吉的麟儿无疑”。

“啊!贤哲是我儿子?您是说这小子?”诺木达莱抱起儿子递于大和尚瞧。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业障积消,智慧自生,真乃贤哲之相啊!”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看了会小家伙的相貌,又问道:“可曾起好名字?”

“禀上师,这娃儿叫苏勒坦、伊克明安·苏勒坦”,诺木达莱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个年代,宗教信仰非同小可,自己的儿子被格鲁派的上师称为“贤哲”,这还了得!不仅对儿子,对整个家族都有莫大的好处!

“苏勒坦?”

大和尚停顿了一会儿,开了尊口,“苏勒坦这名字蕴含着智慧之意,真是个好名字啊!”说完,便手抚婴儿之头,念念有词,为孩子颂经祈福。

“哎呀,大师千里迢迢参加我儿的‘过百日关’,这是整个辉特部的光荣!快请入席,进些吃食吧”,诺木达莱殷勤劝客。

“阿弥陀佛,不用麻烦。小僧来此,只是想为贤哲颂经祈福而已。经已念完,自当告辞”,说到这里,大和尚施礼离开,黄帽黄袍黄皮肤,迅速消失在漫漫的黄沙中。

起风了!辉特部大台吉诺木达莱家刚出生百日的小娃儿被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称为贤哲的消息,随风传开,大家都用充满敬畏的目光看着这个刚刚出生百日的婴儿。

吃完百日宴,苏布得妣吉兴奋不已,搂着诺木达莱的脖子睡不着。

“台吉,没想到咱们家的苏勒坦竟然是贤哲,还引得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光临”。

“是啊,我也没想到”。

“台吉,上师的身份何其尊贵,怎么会来咱们家呢?”

“也许是巧合吧”。

“巧合?”

苏布得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诺木达莱,“真的是巧合?可这也太巧了,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一样”。

“哈哈哈!”

诺木达莱朗声大笑,“你猜得没错,的确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为了请动这位大和尚,我足足布施了两百匹马、一千只羊”。

“可是台吉,您为何要煞费苦心地这样做?”

“你不懂,这一招叫做造势。我这是为儿子的未来造势呢,有了贤哲这个名头,将来谁敢小看咱儿子?”诺木达莱充满智慧地笑了。

第十二章 集思广益谋大业 “此次我去会盟,悟出了一个道理:弱小就没有尊严”,秋风凉,诺木台莱满饮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马奶酒,向自己的心腹们讲述北上鄂毕草原会盟的经过。

当说到杜尔伯特人如何蔑视辉特部,达莱台什甚至不屑于见自己时,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等文武无不气愤。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纷纷表示要助大台吉雪耻。

见众心可用,诺木台莱很欣慰,这些年含辛茹苦,终于有了自己的班底。

“咳”,威严的一声咳嗽后,年轻的大台吉开始问计:“打铁还需自身硬,傍人篱落可不行。想要别人瞧得起咱们,咱们自己得先强大起来。都说说吧,有什么富国强兵之策?”元朝建立后,蒙古贵族受汉文化影响颇深,很多人都会说一些汉人常用的成语。从诺木达莱口中吐出“富国强兵”这四个字,一点都不奇怪。

寂静无声!大家虽然都有一颗振兴辉特的拳拳之心,却一时不知如何着手,你瞧着我,我瞧着你,谁也不说话。

沉默啊沉默,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

“大台吉,末将倒是有些想法”,先开口的竟是武将巴尔思。

“哦,你有什么好法子,尽管说”。

“您北上时有马匪作乱,幸亏我们的大营外设有寨墙和栅栏,方才有惊无险。我听说成吉思汗建起哈喇和林城,俺答汗建起归化城,就连察哈尔的林丹汗甫一继位也建起瓦察尔图察汉城。可见要想兴建大业,必须倚靠坚城作为根本之所。根本稳固了,才能发展壮大”。

“嗯,谁说巴尔思这头猛虎只会打仗?刚才的想法十分有见识”,诺木达莱夸了巴尔思几句,又问道:“依你看,裕勒都斯草原何处适合筑城?”

“这个~”巴尔思脸一红,“末将见识有限,请大台吉亲断”。

税务官那苏图开了腔:“裕勒都斯乃是‘星辰’之意,湖泊牧场众多,璀璨如星辰,实在是适合休养生息的宝地。奴才听说此处有大、小两处谷地。其中大玉勒都斯河谷位于大、小两玉勒都斯河会合处,四面皆山,水草丰满,自古便为优良牧场。隋时,西突厥处罗可汗便曾建牙于此,名为‘鹰娑川’。若在此建城,可为万世之基!”

“好,便依你之策,在大玉勒都斯河谷建城!”诺木达莱兴奋得攥紧了拳头,仿佛见到了辉特部重新崛起于卫拉特强部之林的喜人景象。

“大台吉,筑城费时费力费银子,钱饷从何处来?”德墨齐(内政官)铁钼尔给他的雄心壮志浇了盆冷水。

诺木达莱一愕,随即笑道:“德墨齐不要担心,钱饷不足,便先在谷口、山上建几座军堡,扎寨于谷中,以后财力充足后再筑城。总之,不管多么艰辛,我也要为辉特人找到一块可以遮风避雨的安全所在”。

“大台吉英明!”众人听了无不振奋。

“大台吉,牧民为部落的根本,想要强大,必须增加我们的人口”,巴图和坦也献上了妙策,“我以为可以用三策增加人口:一则鼓励生育,凡有婴儿出生,奖励其父母马驹一匹、羊两只;二则减轻赋税,吸引其他部落百姓来投;三则派兵去叶尔羌、哈萨克掳掠人口”。

诺木达莱想了想,苦笑,“派兵去叶尔羌、哈萨克掳掠人口就算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不一定打得过人家。鼓励生育、减轻赋税、招抚流民,我看可行”。

“大台吉,筑堡设寨已耗费不低,若再鼓励生育、减轻赋税、招抚流民,请问钱粮从哪里来?”铁钼尔又提出了银子问题。

唉!钱啊,钱啊!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诺木达莱挠了挠头,询问道:“大家可有什么增加收入的好法子?”

莫提钱,提钱伤感情!霎时,大帐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终于,西日莫提了个建议,“大台吉可以向过往的商旅征收商税,以弥补日用不足”。

“嗯”,诺木达莱嗯了一声,中气不足,那意思,光靠征商税可能不够。

“大台吉,我以为还可以开矿。巴音布鲁克山区盛产金、铜、铁、煤等矿,很多都是露天,可开采出来贩卖;另外,西域多盐湖、盐山,可开采食盐贩给盐商,亦是一条财路”,巴图和坦再献一策。

有人下意识地觉得西域不靠海,必然缺盐。实则不然,西域到处都是盐湖盐山,盐比普通的内陆省份多得多。比如,赤沙山中的岩盐天下闻名。《魏书·高昌传》记载:“高昌出赤盐,其味甚美??其形如玉,高昌人取以为枕,贡之中国”,南朝《金镂子》称:“胡中白盐产于崖,映月光明,洞澈如水晶,土人以供国厨,名君王盐,亦名玉华盐”。

听了此言,诺木达莱双目闪过炽热的光,大吼道:“此策甚好,就这么干!还须多招募一些有手艺的工匠,打造兵器,操练兵马。辉特部的兴亡,便全在诸位身上”。

“我等愿追随大台吉,振兴辉特,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心腹们被肃重的气氛感动,纷纷表着忠心。

大帐内,一片激昂。

??

时光永是飞逝,一转眼,四年没了。

这四年,诺木达莱在大裕勒都斯河谷鹰娑川建起了军堡、营寨,虽未筑城,却四面皆山、易守难攻;谷中又水草丰满,适合放牧。他将自己的本部转移至谷中,有了安全稳定的根据地,人心迅速平静下来,人口也有了增长。本部由两千户增加到两千三百户,整个辉特部则由七千户增加到七千六百户。

穿越者“苏勒坦”则进步神速,学会了蒙语,还经常能吐出几句汉语,被族人惊为“神童”,更坐实了“贤哲”的名头。不甘寂寞的老爹还为他生了个弟弟,起名为:“苏穆尔”。

一时间,辉特部上上下下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祥和景象。

然而,这终究是不平凡的四年!

辽东一个叫努尔哈赤的人,以“七大恨”起兵,向大明朝露出獠牙。万历大帝没当回事,区区土酋,还反了天不成?发兵四路讨之。结果,萨尔浒之战大败。老皇帝不害怕、不气馁、不服输,再调精兵强将。奈何天不假年,驾崩了!一个叫朱由校的少年成了大明的主人,他将大权交给大太监魏忠贤,潜心钻研木工艺术,从此开始了大明朝的新时代。

漠南察哈尔部的林丹汗,本已征服内喀尔喀五部,又用《图们汗法典》约束诸部,使漠南诸部重新向大汗朝觐,形势极好。却不知哪根筋不对,在西藏萨迦派僧侣沙尔巴呼图克图的劝说下,由黄教(格鲁派)改宗红教(萨迦派,狭义上是花教,广义上与宁玛派、噶举派皆属红教)。此举加剧了信奉黄教的蒙古诸部对大汗的离心力,对统一蒙古的事业产生不小的阻碍。

北边的斡罗斯人在鄂毕河东岸建起了库兹涅斯克堡,将势力推进到叶尼塞河流域,并窥测贝加尔湖。

漠北蒙古三部依然在明争暗斗,谁也奈何不了谁。

漠西的卫拉特蒙古则是铁板一块,各部十分团结。没法不团结,他们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先是遭到西边哈萨克额什木汗的大军进攻;接着,东边的和托辉特部珲台吉的硕垒乌巴什也率军来犯,誓要消灭宿敌卫拉特。

一时间,卫拉特蒙古在东、西两个方向都遭到了强敌的进攻,想生存,只有团结起来,相拥取暖。

第十三章 莽莽深山闻虎啸 乌鲁木齐博格达山,尊如人首;又有额林哈毕尔噶山,居元首之左右。群山环绕,地形险峻,野兽出没。

“嗷呜~”

巨吼如雷,气势磅礴,统御万兽的王者之怒,震得山林颤动。

“国师汗,是山君的声音”,和硕特勇士诺尔卫征来到了一匹白马前。

白马上端坐着一人,面庞俊美,五官分明,蓄着长须,略显削瘦。

“哦,看来今儿个运气不错,能猎到虎皮”,那人目中精芒闪动,微微一笑,顿生万千气势。

此人便是和硕特五虎的老三图鲁拜琥、人称“国师汗”的存在。

话说和硕特部,乃是成吉思汗之弟哈萨尔的后裔、黄金家族的旁系。哈萨尔九传至博贝密尔咱,称卫拉特汗;博贝密尔咱之子哈尼诺颜洪果尔继位后,继续称卫拉特汗。1580年,哈尼诺颜洪果尔被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的阿巴岱赛因汗击败,战死于沙场。死前与自己的可敦(可汗之妻的称号)阿海生有五个英勇善战的儿子:拜巴噶斯、昆都仑乌巴什、图鲁拜琥、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被称为“和硕特五虎”。

这五虎,个个武艺精湛、胸有韬略。除了老二昆都仑乌巴什与老大拜巴噶斯不和,西迁至靠近哈萨克的库克乌苏外,其他四虎皆在乌鲁木齐附近游牧。遂让这一带,成了“虎穴”。

其实,严格来说,五虎的老大拜巴噶斯只是“嫡长子”,不能算老大,只能算老二,他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哈纳克土谢图,不过因为是庶出,地位不高,渐渐地,也就被世人遗忘。

蒙古勇士成熟的早,图鲁拜琥十三岁便领兵出征,击败了“果噶尔”回部一万士兵,声名大噪;二十四岁那年,生母阿海可敦去世,他倾其家产,广散布施,为母超度,孝心感动天下,博得部众拥戴;同年,因为调解平息卫拉特与喀尔喀战事有功,他被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和喀尔喀蒙古各部领袖共同授以“大国师”称号。部众遂称其为“国师汗”,久而久之,传成了“固始汗”或“顾实汗”。

虽然图鲁拜琥长相儒雅,诺尔卫征可丝毫不敢怠慢,恭敬地请示:“国师汗,是否派人将那山君驱赶至马前射之?”

“嗯,去吧”,图鲁拜琥淡淡地吩咐。

一队精悍的士兵手持长矛火把去山上驱虎,另有数十亲卫列阵于他的马前,护卫着他的安全。

“嗷呜~嗷呜~嗷呜~”

山君被人打扰了清梦,勃然大怒,几个腾跃,凶狠地从山中,向山下的图鲁拜琥扑来。虎尾晃动,掀起妖风阵阵;虎爪尖利,闪出银光烁烁;虎口狰狞,吐着腥臭味。这便是百兽之王,威震山冈的王!

“来得好!”

图鲁拜琥取出一个铁扳指戴在手上,这样可保持射箭时不伤手指。他不慌不忙地从背后取过自己的反曲大鞘弓,又从箭囊中取出一枝雕羽重箭,轻松拉了个满弦。

那山君正咆哮着,一箭穿口而入。

“嘶~嗬~吼~”

山君疼极,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图鲁拜琥又是一箭,射中虎目。这一回,百兽之王哽咽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国师汗神射~国师汗神射~国师汗神射~”部下欢呼雀跃。

图鲁拜琥满意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长髯,笑道:“各位助我屠虎有功,稍后置酒庆祝,不醉不归”。

“多谢国师汗!”这一下,欢呼声更加高涨,此起彼伏。

图鲁拜琥忽然眉头一皱,发现一匹快马从远方驰来,马上的信使神色匆匆,看来又有大事要发生了!

“国师汗,大汗命你速速赶往巴里坤大帐,有要事相商”。

??

和硕特部西迁后,部众集中于巴里坤、乌鲁木齐一带。

伟大的卫拉特蒙古盟主、和硕特五虎的老大拜巴噶斯汗正在巴里坤草原上驻牧。他喜欢这地方,山川秀美,翻过南边的巴里坤山,便到了哈密。那是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他尤其喜欢率军掳掠哈密的维吾尔人,可以获得大量的财帛、奴隶和牲畜。

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络腮胡子、相貌威严,这便是卫拉特人的大英雄拜巴噶斯的尊容。

是的,大英雄!在卫拉特蒙古想要成为大英雄很容易,那就是不怕死、豁出命去跟世仇喀尔喀蒙古干仗。

蒙古本部(鞑靼)自达延汗以来,一直试图征服卫拉特(瓦剌)。土默特、鄂尔多斯、喀尔喀等鞑靼各部不断出击卫拉特,将其逐至阿尔泰山以西。1510年,达延汗将所征服的土地和部落划分为6个万户,交由11个儿子管辖。统率漠北草原喀尔喀河西7部的小儿子格哷森札札赉尔率领部众继续向西进攻卫拉特,至其孙阿巴岱时最终征服了宿敌卫拉特人。其后卫拉特人反抗,杀死阿巴岱之子布古岱,恢复独立。但好景不长,格哷森札札赉尔的曾孙赉瑚尔于17世纪初再次征服卫拉特,并立堂兄弟硕垒乌巴什为珲台吉,作为喀尔喀控制卫拉特的前哨,和托辉特部由此诞生。

和托辉特部建立后,硕垒乌巴什带领族人驻帐于唐努山南麓的乌布苏湖,以唐努乌梁海(图瓦)地区为中心,不断地向卫拉特蒙古的领地扩张势力。因其势力强大而被周边部族及俄罗斯称为“阿勒坦汗”(黄金汗),但实际上只是从属于喀尔喀蒙古札萨克图汗的珲台吉,而并非独立的汗。

一百多年的战争,卫拉特诸部虽然奋起抵抗,但因实力不济而胜少败多,损失惨重之下,不得不逐渐西迁到天山附近,常年忍受喀尔喀蒙古王公贵族的残酷剥削,他们的心中早已与喀尔喀蒙古结下了血海深仇。

因此,历任卫拉特蒙古的盟主继位以后,都要率领各部与喀尔喀蒙古干仗。打喀尔喀蒙古是政治正确,谁打得狠,谁便是卫拉特蒙古人心中的大英雄。

拜巴噶斯汗年轻的时候敢和喀尔喀蒙古拼命,他与喀尔喀蒙古有杀父之仇,老爹哈尼诺颜洪果尔死在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的阿巴岱赛因汗手中。父亲死后,他率领部众多次与喀尔喀蒙古血战,积累了崇高的威望,被公推为卫拉特盟主,甚至连拉萨的上师都千里迢迢地赐予他汗号。

如今,拜巴噶斯汗老了,人到中年,两鬓斑白。可虎老雄风在,各方面的反应依然灵敏。

这一日,他正在大帐中批阅着文书,忽然双耳竖起,呵呵一笑,朝帐外说道:“四弟,你打猎回来了?收获如何?”

第十四章 大鹏召唤鸿鹄来 “二哥好耳力!小弟今日猎得一虎,稍后便将虎皮奉献于您”,图鲁拜琥呵呵一笑,进入帐来。

“四弟呀,自从你三哥和我赌气去了库克乌苏,咱们和硕特五虎就剩下四虎喽!唉!也不知那杜尔伯特的达莱台什给了他什么好处,非要和杜尔伯特人搅和在一起”,拜巴噶斯汗幽幽一叹。虽然达莱台什行事一向低调,可杜尔伯特部势力的不断增长,还是引起了这位盟主的忌惮。

“二哥,可是又来了坏消息?”图鲁拜琥眉头一皱,直截了当地问道。

“唉!刚接到军报,和托辉特部的骑兵已经翻过了阿尔泰山,出现在斋桑湖东岸。他们在科布多、阿勒泰屠杀了很多准噶尔部民。准噶尔的哈喇忽喇珲台吉已经向我求援,他可是条好汉,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求救的。看来,硕垒乌巴什这条疯狗是要亡我卫拉特啊!”

拜巴噶斯汗一声长叹,“去年,西边哈萨克额什木汗的大军刚刚攻打过我们,元气尚未恢复,今年喀尔喀蒙古又打过来了。难道长生天抛弃了卫拉特蒙古人吗?”

拜巴噶斯汗称准噶尔的哈喇忽喇珲台吉为“好汉”,是有缘由的。继承了父亲的部落领袖和盟主地位后,他继续带领卫拉特各部抗击喀尔喀,从起初的一路败退到逐渐在天山站稳阵脚,互有胜负。那一年,他率领各部联军与敌血战。战斗至最激烈时,准噶尔部涌现出了一员年轻小将,跃马持枪,率领部众勇敢地冲向喀尔喀大军。敌人越来越多,小将的部下全部战死,可却死战不退,手刃数十敌,鲜血染红了战袍。最后虽然仅以身免,但却赢得了整个卫拉特的尊重,也赢得了盟主拜巴噶斯的友谊。这位“孤胆英雄”,便是准噶尔部的哈喇忽喇珲台吉。

这是一个矛盾的人,优点和缺点同样鲜明。虽然作战勇猛不怕死,行事却蛮横霸道不讲理,经常恃强凌弱。在他的带领下,准噶尔部逐渐强盛起来,势力直追和硕特部和杜尔伯特部。这种肆无忌惮的个性,令哈喇忽喇树敌无数。有一回,卫拉特的诺颜们想要把这个使内部不能安宁的家伙抓起来杀了,幸亏厚道的杜尔伯特大台吉达莱台什发了话,“大骗驼驮的驮子,二岁的小骆驼能驮动吗?”那意思:哈喇忽喇虽然蛮横不讲理,却是匹有力的大骗驼,杀了他,亲者痛、仇者快,得不偿失。他才逃过一劫。

如今,这位蛮横不讲理的狠人也开口求援了,看来形势的确不容乐观!

图鲁拜琥的眉头皱成了小山,缓缓说道:“二哥,您何不用远交近攻之计?那哈萨克的额什木汗离我们远,不妨遣使交好与他,集中兵力打击硕垒乌巴什这条疯狗”。

拜巴噶斯汗沉重地点了点头,“就算能和哈萨克人暂时和解,可我听说这一次硕垒乌巴什起了全族之兵,又联合乌梁海部,得到了札萨克图汗、土谢图汗、车臣汗的支持,总兵力达到八万。这个仗,依然不好打啊!”

图鲁拜琥忽然笑了,“二哥,您怎么忘了?您可是全卫拉特的盟主。我卫拉特各部全都集结起来,兵马何止八万?何不传令各部台吉,在乌鲁木齐召开丘尔干会盟,共同出兵讨伐喀尔喀人?”

“丘尔干会盟?对,四弟说得对,我这就修书给各部的台吉,让他们来乌鲁木齐召开丘尔干会议,各部联合出兵,一定能打跑该死的喀尔喀人!”拜巴噶斯汗兴奋地挥舞着手臂,王霸之气外露。

??

拜巴噶斯汗的使者来到裕勒都斯草原时,辉特部的诺木达莱大台吉正悠闲地在鹰娑川大寨内,与贤妻苏布得一起,逗着大儿子苏勒坦玩。说是玩,其实是在教儿子骑射。

苏勒坦已经五岁了,蒙古人是马背上的民族,这个年龄,可以拥有一张小弓做玩具,也可以被人扶在小马驹上颠簸。

气沉丹田,小家伙憋红了脸,拉满了小小的弓弦,“嗖”的一声,射中箭靶。

“好,不愧是我的儿子!”诺木达莱乐得哈哈大笑。

苏勒坦白了自己老爹一眼,暗道:哥好歹也是穿越客,学个射箭有啥大不了?

“要~要~”三岁的小儿子苏穆尔对哥哥的玩具小弓充满了兴趣。

“你年纪太小了,等再大些,额祈葛也送你一张小弓”,诺木达莱一把抱住小苏穆尔,在他的粉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大台吉,拜巴噶斯汗派了使者来,请您去乌鲁木齐参加丘尔干会盟”,巴图和坦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

诺木达莱一楞,“丘尔干会盟?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听说是喀尔喀强盗打过来了,盟主要召集卫拉特各部台吉开会,商议共同出兵打喀尔喀人的事”。

“哦,你先去接待使者,告诉他,本台吉一会儿就到”。

小苏勒坦的脑门忽然“嗡”的一声,他是因为看史书《四卫拉特史》才穿越来的,对书中内容记得很清楚。记忆中,喀尔喀人的这次出击,给卫拉特蒙古造成了巨大损失。战争前几年,卫拉特人老吃败仗,一直到那个什么硕垒乌巴什死后,才把喀尔喀人赶跑。

嗯,不能参战,参战要吃大亏!

“不去!额祈葛,不去!”苏勒坦牵着父亲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

“哦,我儿子不让我去?说说看,为什么?”诺木达莱笑着逗他。

“危险,不要去”,苏勒坦坚持。

“我的苏勒坦长大了,知道关心额祈葛了”,诺木达莱欣慰地笑了,“不过,不去不行呀,这可是大汗的命令”。

“让叔叔去”,小家伙天真无邪地小嘴中吐出了致命的音符。

“对呀,可以让自己那两个有野心的弟弟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去。打败了,可以治他们个作战不力的罪;打胜了,也可以借喀尔喀人的手,削弱他们的实力!”

计是好计,诺木达莱看着五岁的儿子,却惊愕万分。小小年纪,便会使出“借刀杀人”的毒计,这小子,莫非真是“贤哲”?不对呀,“贤哲”一事,明明是自己买通大和尚做的手脚,哪来的“贤哲”?

虽然惊愕,但当爹的没有不希望儿子聪明的,很快,诺木达莱便为自己的聪明儿子而万分自豪了起来。

他彬彬有理地接见了使者,表示一定参加会盟;又给达莱台什写信汇报了情况,毕竟名义上辉特人还是杜尔伯特人的附庸。

第十五章 会盟结出好姻缘 乌鲁木齐柴窝堡达坂城谷地,位于乌鲁木齐至土鲁番的要道上,物产丰富,有盐湖和柴窝堡湖,产盐和各种水产,是西域难得的宝地。卫拉特人的盟主、和硕特的拜巴噶斯汗便驻牧于此。

虽然已是夏季,这一带却没有真正的夏天,而是春秋相连。此刻,正是山花烂漫时,山野间开满了野花,郁郁葱葱的森林和牧场,数不尽的牛羊,仿如一幅极美的画卷。

当然,画卷中少不了人。拜巴噶斯汗一声唤,各部的台吉们便带着自己部落的勇士来到了此处。人,自然是有的,数量还不少。

辉特部的诺木达莱大台吉也来了,带来了一千精兵还有那淘气的大儿子苏勒坦。娃儿还小,原本他并不想带娃出远门,却架不住这小淘气百般哭闹纠缠。仔细一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也罢,便带他出门见见世面吧。

一行人走入了天山的一道峡谷,正在赶路,忽见身后烟尘滚滚,又有千余虎狼之士驰来。

一位信使驰至诺木达莱马前高呼:“我乃杜尔伯特部敏珠台吉的部下,我家台吉命尔辉特部速速让出道路,让杜尔伯特的铁骑先行”。

“什么!”

此言一出,辉特诸将,额尔克台吉、脱里、西日莫等无不怒极。诺木达莱也气得牙关紧咬,但他知道这敏珠是达莱台什的长子,在杜尔伯特部颇有势力,而辉特部名义上是杜尔伯特部的附庸。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忍住气下令:“让路!”

辉特士兵让开了道路,杜尔伯特的铁骑很快驰至。

“哈哈哈,额祈葛常说这诺木达莱胸有大志、不可小觑,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嘛”,为首一名目露凶光的魁梧大汉哈哈大笑。这位,便是达莱台什的长子敏珠。他常听父亲夸赞诺木达莱,心中不愤:小小的辉特部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刚才的事,乃是故意为之。

敏珠缓缓行在最前面,得意洋洋,

“咦?”

他忽然发现,一名童子挡在道路正中间,拦住了他的去路。

勒马呵斥道:“你这娃儿,为何不避车马?碰到了你怎么办?”

“城池在此,车马安能通过?”那童子倒是不惧,奶声奶气地回答。

“城池?在何处?”

“筑于足下”。

敏珠大奇,下马一瞅,果见这童子足边用石子、树枝筑有一道“城”。不由赞道:“好伶俐的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孩子?多大了?”

“我叫伊克明安·苏勒坦,是辉特部大台吉诺木达莱之子,今年五岁”,小家伙挺起胸膛,雄纠纠地回答。

“哦,是诺木达莱的儿子啊。前一阵子,我听说诺木达莱有个儿子被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称为贤哲,莫非便是你?也罢,我出个题考考你。你若答得上来,便让尔辉特部先行;不然,便乖乖让道,莫要耽搁”,敏珠笑道。

“世叔请讲”。

“小娃娃,你听好了:什么水没有鱼?什么火没有烟?什么树没有叶?什么花没有枝?”

苏勒坦乐了,后世不知道回答过多少这种类似的脑筋急转弯问题,咯咯直笑:“这有何难?您听好了,井水没鱼、萤火没烟、枯树没叶、雪花没枝”。

说完,不等敏珠再出题刁难,小家伙便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溜了。

“唉呀,诺木达莱家的小娃,真的聪明呀!难怪上师说他是贤哲!”

敏珠连连感叹,下令部下停下来让辉特部先行,又亲自去见诺木达莱,赔礼道歉。

“诺木达莱台吉,我适才言语无状,请您海涵”。

“哎呀,敏珠台吉,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诺木达莱最喜欢结交您这样的直爽汉子”。

两个人聊着聊着,竟然聊成了挚友。

原来,此二人身份类似,都是嫡长子;遭遇也差不多,在部落里都受弟弟的气,自然共同语言便多。不同的是,达莱台什喜欢四儿子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将家产大多给了四儿子,敏珠只分到了一小部分家产;而诺木达莱的老爹额色勒贝赛音卡却很喜欢诺木达莱,将家产大半给了长子。

“唉!如今咱们卫拉特,越来越没规矩了。当儿子的不孝顺父亲,做弟弟的不礼敬兄长。真的是可耻啊!”诺木达莱对杜尔伯特部的情况了若指掌,区区一句话,便迅速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感情迅速升温。敏珠忽然说道:“我与兄长一见如故,何不结拜为安答?”

“哎呀,好是好,只是贤弟是大部落的台吉,是愚兄高攀了”。

“兄长说的甚话,您是一部之长,小弟只是普通台吉,高攀的是小弟”。

两人又谦虚了一番,忽然相视一笑。

诺木达莱取出一枝长箭,猛一用力,折为两截,对天祷告道:“长生天在上,伊克明安·诺木达莱愿与绰罗斯·敏珠结为安答,生死与共、祸福共享,若违誓言,便如此箭”。敏珠亦折箭为誓、对天祷告。叙完年齿,诺木达莱长敏珠一岁,为兄,敏珠为弟。结拜为安答后,两个人的感情又升华了许多。

“安答,我有一事相求,请您恩准”,敏珠忽然对诺木达莱开了口。

“哎呀,安答,有什么事但言无妨,何必用求?”诺木达莱慌忙说道。

“我观您家的苏勒坦聪明可爱,将来必成大器。我的小女儿乌力吉巴雅尔(意为:吉祥、幸福)小您儿子两岁。我欲与安答结为亲家,可乎?”

诺木达莱一楞,这敏珠看着憨厚朴实,实则有心眼的很。先是向自己道歉、攀交情;然后又与自己结拜安答、殷勤笼络;最后向自己提出结亲。原来是看上我儿子了!他这么一搞,我又如何能拒绝?仔细一想,这敏珠虽然分的斡木齐不多,可却是达莱台什长子,在杜尔伯特部颇有势力,和他结亲,等于给儿子找了棵可以挡风遮雨的大树,不吃亏!

当下哈哈大笑,“能与安答结亲,是我辉特部的荣耀,等返回部落,我就向安答下聘礼”。

敏珠大喜。两个人亲上加亲,感情再次升华,最后居然手挽着手,步入了拜巴噶斯汗的大帐。

第十六章 同仇敌忾保家园 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图鲁拜琥、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准噶尔部的哈喇忽喇、墨尔根诺言、萨哈勒图;杜尔伯特部的敏珠;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墨尔根特木纳;辉特部的诺木达莱等王公贵族们挤满了拜巴噶斯汗的大帐。

“诸位,本汗召集大家来乌鲁木齐开丘尔干会议,是想议一议喀尔喀蒙古和托辉特部入侵一事。这一次,硕垒乌巴什这条疯狗裹挟着乌梁海部倾巢而动,据说还得到了札萨克图汗、土谢图汗、车臣汗的支持,总兵力达八万之众。我们若不团结起来共御外侮,恐怕卫拉特蒙古便不存在了”,拜巴噶斯汗的声音低沉而悲凉,极富煽动力。

“大汗,我愿率全族男儿与他们拼了!”

“是啊,大汗,对那些喀尔喀强盗没什么好说的,就一个字:打!”??

大帐内战意高昂,一百多年的血海深仇让这些台吉们都欲和喀尔喀人决一死战。即使诺木达莱听了儿子的劝,想在这次战争中保存实力、借刀杀人,可在这样热烈的氛围中,也装模作样地扯着喉咙,喊了几句口号。

“诸位,准噶尔人已经与和托辉特部交上了手,还是请哈喇忽喇珲台吉介绍一下喀尔喀人的情况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杜尔伯特部的敏珠开了口。他是代表达莱台什来的,各部自然都要卖他几分薄面。

拜巴噶斯汗微微点头,目光转向了他的老战友、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哈喇忽喇,“哈喇忽喇,你谈一谈敌军的情况”。

当年那个一人就敢硬撼喀尔喀大军的“孤胆英雄”,如今已成了中年大叔,唯一不变的是那鹰一般的眼神。哈喇忽喇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话:“此次硕垒乌巴什统率的军队中,和托辉特本部军四万,他们的附庸吉尔吉斯军一万,乌梁海部的军队两万,札萨克图汗、土谢图汗、车臣汗派来的援军一万。他们不仅数量多,而且装备也好,披甲率高于我军,还有大量从斡罗斯得来的火器,战斗力很强。我准噶尔部和他们交了几次手,吃了不小的亏”。

“哟,咱们卫拉特的大英雄也有害怕的时候?居然把敌人说得如此厉害?”土尔扈特部部长和鄂尔勒克出言讥讽道。哈喇忽喇性格狂妄自大,导致准噶尔部与土尔扈特部不合,所以和鄂尔勒克出言讥讽于他。

“我只是陈述事实,并非畏惧敌人”,哈喇忽喇气得脸色潮红,忽然朝着和鄂尔勒克冷笑道:“我听说你和达莱台什派了使者向斡罗斯人求援,怎么样?他们的大皇帝答应了吗?长生天的子孙居然要向外族求援,可笑啊可笑!”

“你!”

“大胆!”

此言一出,不仅得罪了土尔扈特人,也得罪了杜尔伯特人,敏珠、和鄂尔勒克、墨尔根特木纳等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台吉均对哈喇忽喇怒目而视。

争取得到沙俄的支持、共同对付喀尔喀和托辉特部是达莱台什与和鄂尔勒克共同商议的一招“妙棋”。他们派出使者去莫斯科,受到了米哈伊尔沙皇的接见。巧的是,和托辉特部的首领(俄方称阿勒坦汗)硕垒乌巴什也派了使者去莫斯科,约俄国人一起讨伐卫拉特蒙古。

米哈伊尔沙皇虽然年轻,却极有政治智慧。他故意同时接见达莱台什和硕垒乌巴什的使者,利用双方都想得到俄国支持的心理,要求他们臣服。沙皇巧妙利用双方的困境,的确有效。作为一种策略手段,双方都向莫斯科表示了口头上的臣服,以争取斡罗斯的支持,至少减轻外交上的压力,解除侧翼的威胁。事实上,狡猾的俄国人从未给任何一方以实际支持,而是表面上“不偏不倚”,以取得坐山观虎斗的实效。这一过程反复了好几次。

在口头上向沙俄称臣,一直是达莱台什与和鄂尔勒克的耻辱,今日哈喇忽喇重揭伤疤,自然引起了杜尔伯特人和土尔扈特人的不满。双方剑拔弩张,眼看局势就要失控。

“够了!大敌当前,难道你们自己倒要先打一仗吗?难道卫拉特人的血流得还不够多吗?”盟主拜巴噶斯汗威严的一声大喝,镇住了双方。

这位大汗,有很多缺点,比如酗酒、好色、贪财等等,可有一样,打起喀尔喀人从不含糊,因而被视为卫拉特人的“民族英雄”,在卫拉特拥有着崇高威望。

有他掌舵,丘尔干会盟的重心迅速由互相斗嘴转到共同对付喀尔喀人的入侵上。大家一致同意,共同出兵十万与喀尔喀强盗血战到底。蒙古是全民皆兵的民族,十二岁至七十岁的男子均要服兵役,对人口超过百万的卫拉特蒙古来说,凑出十万甚至更多的大军并不难。但是,战争并不是人多就能打赢的,还得看士兵战斗力的高低。

各部商量好了各自的出兵人数,便开始正式会盟了。盟主拜巴噶斯汗率领着大大小小的台吉们对着长生天盟誓:

“蒙古血统的人不要让他做‘绰和尔‘”。

“贵族出身的人虽降为庶民也不能让他去干下贱活,不能让他去作’因济‘(王公女儿出嫁时的陪嫁人),不能让他做‘绰和尔‘,不能将他给非贵族血统的人,不能让他流血”。

“其他的事就按蒙古丘尔干议定的执行”。

这是一场成功的大会,成功调动了卫拉特各部对喀尔喀蒙古的仇恨。

可对辉特部大台吉诺木达莱来说,最憎恶的人并不是那个什么硕垒乌巴什,而是自己的两个弟弟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他早已听了儿子苏勒坦的建议,想借喀尔喀人的刀铲除这两个祸害。

于是,刚回到裕勒都斯草原,他就在一次狩猎中落马摔伤了,伤得很重,起不了床。

“二弟呀,愚兄本想亲自出征,可不想却受了伤,统帅大军的事,只能交给你了”,他躺在床上,握着二弟诺颜乌巴什的手感伤不已。根据约定,辉特部应出兵一千六百人,诺木达莱不肯征发自己的本部,而是令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鄂罗哩克和硕奇、纳木占四位台吉各出兵四百。

诺颜乌巴什本不想去,又舍不得军权。思之再三,勉强愿往,却留下了布颜布尔罕看家。

诺木达莱心里冷笑,这一千六百士兵都是辉特部四大割据势力的部下,连自己都指挥不动,索性便借喀尔喀人的手消灭他们。

风萧萧兮,诺颜乌巴什率一千六百名辉特勇士加入了针对喀尔喀蒙古的反侵略战争。

第十七章 大战起满目疮痍 “我们沙皇陛下赏识你哈喇忽喇台什和你的兀鲁思的部众,愿赐皇恩,进行庇护。给你们薪俸和抚恤。同时命令西伯利亚各将军保护你们不受敌人的侵袭”,看着这道所谓接受自己加入俄国国籍的沙皇谕旨,哈喇忽喇哑然失笑,这斡罗斯人的大皇帝真是自大,也不问问自己同不同意,就给自己写了这封信。

由于在丘尔干会议上得到了其他卫拉特部落的一致支持,哈喇忽喇的胆量大了许多,当然,他一向是以胆大不怕死出名的。轻蔑地一笑,将所谓的沙皇谕旨撕了个粉碎。转过身对墨尔根诺言、萨哈勒图、杰伏尼盖、谢吉尔等准噶尔将领们吩咐道:“召集所有爱玛克、鄂托克的部民们,告诉他们,从今日起我们准噶尔人不再接受喀尔喀人的奴役,不再向喀尔喀人的收税官交税”。

1606年,迫于军事压力,卫拉特曾经与喀尔喀签署过和平协议,承认和托辉特部硕垒乌巴什珲台吉的“卫拉特汗”虚名,同意他向各部派出收税官,“向每个台吉每年征收二百头骆驼、一千匹马”作为赋税。

赋税并不高,不过具有象征意义,却让双方和平了十几年。可近年来,雄才大略的硕垒乌巴什珲台吉征服了居住在叶尼塞河上游的吉尔吉斯人,控制的地域越来越辽阔,势力也越来越大。他不满足于只在名义上拥有“卫拉特汗”的虚名,而是想做卫拉特的真正主人。于是,他来了,带着八万大军杀过来了。

准噶尔部离和托辉特部最近,首当其冲,不仅被侵占了许多牧场,还被屠杀了大量牧民。既然你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便与你拼了!

哈喇忽喇珲台吉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年轻的时候就敢单枪匹马杀入喀尔喀人的大军,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总之,是个只能占便宜、不能吃亏的主。在得到卫拉特各部的支持后,他决心反击硕垒乌巴什,将喀尔喀人赶到阿尔泰山东边去。

他集结了两万多准噶尔士兵,发誓要抗击喀尔喀人。这位“孤胆英雄”一向胆大,不等其他部落的大军赶到,便向和托辉特部发起了攻击。

卫拉特蒙古与喀尔喀蒙古的战争正式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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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区区一个准噶尔部就将你杀得大败,真是丢尽了我的脸”,和托辉特部珲台吉硕垒乌巴什正在对自己的三儿子衮布伊勒登破口大骂,前不久,衮布伊勒登的三千部下被准噶尔军杀得大败,狼狈逃回。

越骂越窝火,硕垒乌巴什气得胡须扬了起来,黑黑的脸庞难得的红润。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英雄,如果说哈喇忽喇是卫拉特人的好汉,硕垒乌巴什就是喀尔喀人的战神。这些年他不仅多次率大军征讨卫拉特,还征服了叶尼塞河上游的吉尔吉斯人,并让北边的斡罗斯不敢进犯。如此枭雄,自然容不得别人冒犯军威。

“额祈葛,还是听三弟说说作战经过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长子俄木布额尔德尼劝道。

硕垒乌巴什冷静下来,觉得长子的话甚有理,喝道:“尔将经过详细说来”。

“是,额祈葛。那准噶尔军中居然有很多鸟铳手,他们十几人为一队,每队有两名铳手、四至五名弓手,又有长矛手、刀盾手若干。战时,先用铳射,再用弓矢,最后用矛枪击刺。孩儿没料到他们有那么多火器,甫一交手便吃了亏,阵形有些错乱。结果哈喇忽喇那疯子竟然不顾珲台吉之尊,亲自率几百精骑冲阵。孩儿一时不察,被冲散阵形,吃了大亏”,衮布伊勒登满脸羞惭地解释。

冷兵器向热兵器过渡的年代,火器发展很快。对蒙古人来说,不仅能从北边的斡罗斯人那里得到火器,中亚的撒马尔罕和布哈拉的火器工匠也可以制造火绳枪和轻型火炮,而且安集延、塔什干等城也是着名的火器走私贸易中心。因此,卫拉特蒙古和喀尔喀蒙古都可以得到大量的火器。

硕垒乌巴什点了点头,看来是自己小看了哈喇忽喇,一直都以为他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没想到此人如此重视火器使用,兵练得好,战法也新。不过,此人似乎并没有将火器集中起来使用,而且似乎军中没有火炮。

喀尔喀军队中自然也是有火器的,硕垒乌巴什借鉴斡罗斯人的火枪战术,组建了一支六百多人的火枪部队,战时排成四排交替射击;此外还有六门轻型火炮,战时用骆驼驼运,并使用可转动射击的回旋式炮架。

身经百战的他敏锐地抓住了准噶尔军的弱点,下令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军队,立即迎战准噶尔人。跃过阿尔泰山后,他获得了大量的牧场和奴隶,八万大军分散在各处抢劫,却没料到准噶尔人敢反击,因而只匆忙集结了三万多人。不过,这动摇不了他与准噶尔人会战的决心。

双方在斋桑湖东边展开激战,硕垒乌巴什将大炮和火铳隐藏在中军,任凭准噶尔军的火铳和弓矢发威。正当哈喇忽喇亲率勇士,试图中央突破时,火炮和火铳突然出现,密集的弹雨给了准噶尔军大量杀伤,不到一个时辰就阵亡了数百勇士。

准噶尔军士气崩溃,哈喇忽喇不得不撤退,又遭到了和托辉特部骑兵的追击,大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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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联军出现在斋桑湖西畔,他们是奉命驰援准噶尔人的。

“尊敬的达莱台什,我猜见到你我的大军,哈喇忽喇那小子一定会感激涕零”,和鄂尔勒克笑着说。他和哈喇忽喇关系不睦,逮着机会就想取笑一番。

达莱台什微微一笑,“和鄂尔勒克台吉,大敌当前,以前的恩恩怨怨还是先忘了吧,击败喀尔喀人再说”。

这两个人,一个皮肤特别白,一个皮肤特别黑,聚在一起交谈,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黑白无常。

“报,前方出现了一支军队”,哨骑来报。

二人大惊,忙组织部下布阵迎敌。不料,来的却是哈喇忽喇的败军。

达莱台什大惊,“哈喇忽喇珲台吉,您为何如此狼狈?”

“唉!别提了,上了硕垒乌巴什那奸贼的当了”,哈喇忽喇垂头丧气地叙说了战败的经过。

“哟,咱们卫拉特的‘孤胆英雄’也会吃败仗?”这便是人缘不好的坏处了,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墨尔根特木纳等台吉纷纷对其冷嘲热讽。

哈喇忽喇又羞又愤,忽然吼道:“敌人刚刚取得大捷,必不防备,若给我四千精骑突袭,定能获胜!”

此言一出,大帐内雅雀无声。

半晌,达莱台什的二儿子楚站了出来,“我愿带两千骑兵随哈喇忽喇突袭”。

“我亦愿带两千骑前往”,和鄂尔勒克的长子书库尔岱青亦愿往。

达莱台什与和鄂尔勒克对视了一眼,同意了两员小将的请战。

哈喇忽喇精选出数百准噶尔勇士并四千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精兵,借着夜色掩护,突袭和托辉特部的大营。

大营内一片欢腾,喀尔喀人正在欢庆胜利,丝毫没料到敌人会卷土重来,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四散奔逃。

次日,硕垒乌巴什收拢败兵,伤亡惨重。正在懊恼,二儿子杭图岱引兵一万来会。

硕垒乌巴什大喜,立即令杭图岱绕到卫拉特军后方袭击,自己则率军正面进攻。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刚刚得胜返回大营的卫拉特军又遭到了喀尔喀人的前后夹击,惨败。

这一仗,准噶尔台吉杰伏尼盖、谢吉尔阵亡,哈喇忽喇的妻妾和年幼的儿子被俘。

卫拉特人不得不撤退到额尔齐斯河的上游一带,喀尔喀人又追到和额尔齐斯河上游。没法子,只得再次撤退到鄂毕河支流球梅什河口,修筑堡垒抵抗喀尔喀人;另一部分则撤至伊施姆河与托博尔河之间游牧。

两年后,硕垒乌巴什又攻下了达莱台什的大本营亚梅什盐湖附近的牧地。情急之下,达莱台什、和鄂尔勒克、哈喇忽喇、楚琥尔乌巴什联合起来与硕垒乌巴什拼命,再次遭到惨败。

对于卫拉特人的惨状,俄国秋明的官员作了如下记载:“一小群卫拉特人曾游牧到秋明郊外”,“所有卡尔梅克人现在都沿卡麦什洛夫河游牧,因为阿勒坦汗的部众逼迫他们后退”;俄国托博尔斯克的官员也写道:“目前许多台什率卡尔梅克人迁到了西伯利亚各城市附近,现在游牧在伊希姆河上游与托博尔河之间的地区”。

一败、再败、三败之后,失败的乌云笼罩在卫拉特蒙古的上空。大家的目光都盯着东南方的乌鲁木齐,那里是和硕特部的游牧地。现在也只有和硕特部还保留着一些实力,盟主拜巴噶斯汗的手上依然拥有一支大军。大家都以期盼救世主的心情,期盼着盟主拜巴噶斯汗的到来。

第十八章 韬光养晦抢邻国 《点绛唇·狼烟》

大战狼烟,风尘滚滚知多少。

男儿义气,拔剑惊飞鸟。

铁马金戈,血染河边草。

笛声起,一声长叹,只爱春光好。

这是蒙古大汗苏勒坦感怀当年卫拉特人和喀尔喀人生死搏杀所作的词。词作得激烈,其实他所在的辉特部在大战中一直注意保存实力,损失并不大。

“大台吉,遵照您的命令,我等在裕勒都斯草原收容各部的难民,已经收容了近千户”,铁钼尔等人恭敬地向诺木达莱报告。

大战一开始,诺木达莱便听从自己儿子苏勒坦的建议,派铁钼尔、巴尔思、西日莫诸将分别带兵巡弋边境,收容准噶尔、土尔扈特、杜尔伯特等部的难民。没想到居然让他的本部人口由两千三百户增加到三千三百户,实力大增。如今,他是越来越喜欢大儿子了,这小子,小小年纪便知道劝自己保存实力、削弱异己,真的是聪慧的“贤哲”啊!

“嗯,尔等辛苦了,守好部众,等待吾的号令”,他威严地下令,

“是”,诸将齐声应喏。

诺木达莱将苏勒坦唤到身边:“儿啊,你劝为父避战、扩充势力,如今为父已收容了千户牧民,实力大增,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额祈葛,接下来您应该筑城和种地”,小苏勒坦刚刚七岁,说话的声音却是老成。

“筑城倒是容易,将大裕勒都斯河谷鹰娑川的营寨扩充一下,四周垒上土,便是座土城。只是这种地却甚难,我蒙古人只会骑马牧羊,不会种地呀”。

“蒙古人不会种地,南边的叶尔羌人会。我听说这些年该国一直在内斗,连他们的可汗都被人刺死了,正是虚弱的时候。您何不兴兵南下,劫持他们的财富充实国库,掳掠他们的人口为您种地,再让他们的工匠为您打造兵器?”一提到抢劫,小家伙的目中射出熠熠的光。

“抢劫叶尔羌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父亲听完后,不住的点头。以前东察合台系的叶尔羌汗国相对自己是个庞然大物,不敢惹。可这些年,他们四分五裂,而自己兵强马壮,倒是块大肥肉,可以啃一啃。

从萨伊德汗开始,这叶尔羌汗国便信奉苏菲派中的纳克什班底教派,其第五任教长马哈图木去世后,长子额敏一派成为白山派,四子伊斯哈克一派成为黑山派。两派一开始在河中地区斗来斗去,后来伊斯哈克来到叶尔羌城,取得了马黑麻汗的信任,令黑山派权倾朝野。

马黑麻汗死后,按照长者继位的传统,汗位应由马黑麻汗的幼弟吐鲁番总督阿杜剌因王子或者侄儿和田总督沙·海达尔王子继承,可伊斯哈克之子、黑山派的和卓沙迪却拥立马黑麻汗的长子阿黑麻继位。这一下坏了事,先是叉力失总督哈斯木王子造反;被镇压后,吐鲁番总督阿杜剌因又割据吐鲁番独立;接着喀什噶尔总督沙拉夫王子、女婿亦斯干答儿又先后反叛。

阿黑麻再也不相信这些大贵族,提拔小贵族和平民对抗权臣沙家族,从而引起了这个家族的嫉恨,打算派刺客刺杀汗王。有人告诉阿黑麻汗这个消息,汗王却不相信,认为自己对沙家族有恩,如果他们要反叛,“至高无上的真主就是目睹者和见证人”。结果游猎时被叛军包围,为了不牵连别人,勇敢的汗王死前高呼:“你们要找汗,汗就在这里”。然后,便化作了一堆尸骨。

动乱并没有结束,沙家族拥立阿黑麻汗的堂弟忽失歹为汗,仅过九天,阿黑麻汗之子拉提甫王子便杀了忽失歹汗,铲除了沙家族,又将和卓拉扎克驱逐出境。有权有势的大贵族死的死、逃的逃,汗国的实权便转移到黑山派沙迪和卓手中。

这位和卓最擅长的便是暗杀政敌。叶尔羌汗国流传着一个笑话:

和卓沙迪拜访叶尔羌阿奇木,“我是黑山和卓沙迪,我要和阿奇木马黑麻的遗孀讲话”。

“遗孀?阿齐木可一直都活着呀?”看门的侍卫惊呼。

和卓沙迪走出大门,冲身旁的哈里发大喊:“混蛋!为什么把原订的行动时间推迟了?”

如此混乱恐怖的政局,带来的自然是国力的衰弱。

??

诺木达莱大台吉率领两千五百名辉特勇士从大裕勒都斯河谷出发,翻越天山,突然出现在叶尔羌汗国的库车城下。

原本应该守卫森严的军事重镇,居然没见到多少士兵,城门大开着,来来往往的商旅堵塞了城门。

随着辉特骁将脱里冲上城墙,将守将伊沙噶伯克哈莱一刀砍倒,战斗便结束了。

蒙古强盗洗劫了全城,将大量的金银珠宝牲畜劫掠一空,又将城里的人,包括贵族、平民、工匠、会种地的塔里雅齐(农奴)们,用绳子捆成一串串,押回裕勒都斯草原。

接着,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又攻下了拜城,再次大抢特抢,收获颇丰。

按说收获巨大,理应见好就收。可胜利来得实在太过容易,连克两座重镇,辉特军竟然仅伤亡了三十多人。诺木达莱看透了叶尔羌军队的软弱无能,率军继续往西,直抵叶尔羌的另一座重镇阿速(阿克苏)城下。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阿速守将穆罕默德阿齐木伯克居然不敢战,遣使求和:只要蒙古军撤退,他愿意奉上一万枚金币和十万枚银币。已经吃饱喝足的诺木达莱其实已有回家之意,趁机敲诈了一大笔钱财,返回了裕勒都斯草原。

这一次发了大财,不但将原本有些空虚的国库填满,还掠夺了大量的布匹牲畜和一万一千多人口。

诺木达莱听从儿子的建议,将抢来的一千工匠安置在鹰娑川,又在大裕勒都斯河谷、小裕勒都斯河谷各安置了五千多人种地、筑城。

苏勒坦建议他将这两座小城打造成辉特部的粮食基地、仿大明朝的官制管理。诺木达莱深以为然,设大裕勒都斯县、小裕勒都斯县,并置知县、县丞、主簿、典史等官吏管理,鼓励农耕、征收赋税,誓要将二地变成自己的大粮仓。

第十九章 两军对垒谁怕谁 嬿婉回风态若飞,

丽华翘袖玉为姿。

后庭一曲从教舞,

舞破江山君未知。

自古红颜祸水,美人歌舞不知害了多少英雄!

卫拉特盟主、和硕特的大汗拜巴噶斯不管这么多,他是出了名的好色贪杯,只要今宵快活,哪管明天死活。更何况,今儿个美丽动人的舞姬,跳的可是天魔舞,一个个半解罗裙、玉体横陈,诱惑死人也!醉眼色眯眯地盯着美姬,便再也离不开了。

“大汗,如今形势危急,准噶尔、土尔扈特、杜尔伯特的求援使者来了一波又一波,请您赶紧整顿兵马,率领我们去额尔奇斯河吧”,哈纳克土谢图跪地请求。他是拜巴噶斯同父异母的兄长,因为是庶出,在部落中地位不高。

对这位兄长,拜巴噶斯汗倒是十分尊敬,客气地说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大军出征,还需要些时间。等准备完毕,我会出发的”。

“大汗,您还在等待什么?再不发兵救援,只怕卫拉特就完了”,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焦急地吼道。他俩是拜巴噶斯同父同母的弟弟,名列五虎之列。

对他俩,拜巴噶斯可不像对大哥一样客气,怒斥道:“军国大事,本汗自有主张,何需尔等呱噪”。

大汗一发火,诸将不敢多说,巴巴地用眼睛瞅着图鲁拜琥。这位“国师汗”在部落中威信极高,仅次于拜巴噶斯汗。

图鲁拜琥端起酒杯,笑嘻嘻地说:“大汗乾坤独断,又何须我等多言。春宵一刻值千金,莫使金樽空对月。来,我敬大汗一杯”。

“你!”

众将一阵气苦,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大帐内仅剩拜巴噶斯、图鲁拜琥二人和一群国色天香的美娇娘。

拜巴噶斯含笑点头,“还是四弟懂我,我就知道瞒不过四弟”。

身为卫拉特的大汗,拜巴噶斯好色、贪杯、爱财,却不傻。他之所以迟迟不肯救援在喀尔喀铁蹄下挣扎的各部落,原因有二:其一、越是危急,对别人施舍的恩惠便越大,救早了怕别人不领情;其二、这些年,杜尔伯特部、准噶尔部的势力越来越大,有了挑战和硕特部的实力,引起了他的忌惮。若能借喀尔喀人之手削弱他们,对和硕特部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拜巴噶斯汗这么想,并非他与杜尔伯特部的达莱台什、准噶尔部的哈喇忽喇关系不好,恰恰相反,作为老一辈的首领,他和这两位老兄弟在对抗喀尔喀蒙古的战争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彼此之间结着亲,见面也以安答互称。可是,作为上位者,必须未雨绸缪,不然宝座不稳。

图鲁拜琥忽然笑着说道:“大汗胸中自有韬略,只是依小弟看,杜尔伯特人和准噶尔人只怕真的快顶不住了”。

“嗯,四弟说的是”,拜巴噶斯打了个酒嗝,伸出三根手指大笑,“三天,再让本汗快活三天,便去与那硕垒乌巴什决战!”

说完,猛地离席跃起,抱起最丰腴的一名舞姬,不顾她的娇嗔惊叫,大步往后帐而去。

??

三日后,拜巴噶斯动了,他率领着自己的一万六千卫士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额尔奇斯河上游。

虽然援军不多,只有一万六千人,却是和硕特部的精锐,更重要的是统兵的乃卫拉特传奇英雄拜巴噶斯,达莱台什、哈喇忽喇、和鄂尔勒克等各部首领精神大振,带着杜尔伯特、准噶尔、土尔扈特的残兵败将们前来汇合。很快,拜巴噶斯的麾下便集中了四万多骑兵。

哨骑带来了和托辉特部的消息,骄横的硕垒乌巴什刚刚洗劫了亚梅什盐湖附近的杜尔伯特人的牧地。敌人似乎沉浸在连战连捷的喜悦之中,半点退却休整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硕垒乌巴什好生狂妄!已经出征两年多了,师老兵疲,更重要的是他的部下已经抢足了金银珠宝。蒙古士兵一旦抢够了本,就会惜命、不想再作战、思念起家乡的亲人。此人统兵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可依然不肯撤军回家,看来是没把我卫拉特军队放在眼中啊!”

拜巴噶斯自言自语,“也好,既然你如此狂妄,我便与你战一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卫拉特的哨骑派出了一拨又一拨,很快探出了敌情:硕垒乌巴什并没有集中所有的军队,而是放任他们在各处抢劫。他的身边目前只有四万骑兵,数量与己方差不多。

这个仗,打还是不打?

拜巴噶斯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打!在卫拉特,他从来都是以敢打硬仗出名的。

“如果和托辉特军是一只老虎的话,我就要扯虎头,断虎尾,掏虎心”,拜巴噶斯甩着手臂,大声下达军令并鼓舞士气,“达莱台什、和鄂尔勒克,你二人率一万四千人,攻击和托辉特的前军;哈喇忽喇,你率一万人,攻击他们的后军;我率领我的一万六千卫士,直取他们的中军。不斩下硕垒乌巴什的狗头,决不撤军!”

“愿随大汗死战!”大帐内,战意高昂。

“此战最重要的是迅速击破敌人的中军,尔等谁愿为我中军先锋?”拜巴噶斯问和硕特众将。

“末将愿往”,图鲁拜琥、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哈纳克土谢图、诺尔卫征楚库尔诸将皆请战。

拜巴噶斯不作声,微笑着望向一名相貌儒雅的年轻将领,“依本汗看,中军先锋非赛因色尔滕吉不可”。

“大汗,赛因色尔滕吉武艺平庸,和我比武总是输,如何能为先锋?”色棱哈坦巴图尔不服地大叫。

“是啊,他也是我手下败将,不可为先锋”,布颜哈坦巴图尔也不屑地说。

原来这赛因色尔滕吉是平民出身的将领,和这些王公贵族们比武总是输,所以众人不服。

“住口!尔等真以为赛因色尔滕吉武艺不如尔等吗?他只是知道进退,让着尔等而已”,拜巴噶斯大怒、“我意已决,以赛因色尔滕吉为先锋,此战有进无退,违令者,斩!”

接完军令,赛因色尔滕吉啥话都没说,默默地向拜巴噶斯汗施了一礼,转身离开。

??

额尔齐斯河很美,碧波粼粼、绿草如茵。

硕垒乌巴什驻马于河边,欣赏着美景。忽然心头闪过一阵警兆,百战余生的将军,对危险经常会生出直觉。

“不好!快回营,敌人来了!”

他高呼,拨马向大营奔去,身后,苍凉的号角响起。

第二十章 语气谦卑要尔命 打下广袤的领土,掳掠了无数的人口和财富,硕垒乌巴什却不肯返回自己的老巢唐努乌梁海(今俄国图瓦),除了他心怀大志,想彻底征服整个卫拉特外,还和他的堂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有关。

札萨克图部首领赉瑚尔死后,漠北蒙古一度群龙无首。1596年,喀尔喀左右翼在塔尔尼河畔举行会盟,推举赉瑚尔之子素巴第为札萨克图汗。这位大汗手腕了得,一方面支持札萨克图的分枝和托辉特部远征卫拉特、向卫拉特人征收赋税,同时将和托辉特部当成阻挡斡罗斯人南下的屏障;另一方面又不愿意和托辉特部彻底吞并卫拉特,以防尾大不掉。他不仅以铁腕牢牢掌控着喀尔喀左右翼,还对南边新兴的清朝心存疑惧,积极保持喀尔喀的独立地位。

硕垒乌巴什出征卫拉特连战连捷,素巴第坐不住了。和托辉特部已经很强,如果再吞并卫拉特,势力将超过札萨克图本部,到时候何以制之?这位大汗只想向卫拉特人征税,并不想彻底消灭卫拉特、为和托辉特部做嫁衣。所以,他连续写信给硕垒乌巴什,命令他得胜搬师,并要求调回助战的一万札萨克图部、土谢图部、车臣部的军队。

作为老练的政治家,硕垒乌巴什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位堂侄打得什么主意。他好不容易见到了彻底征服卫拉特的曙光,焉肯半途而废?于是一边阳奉阴违、和素巴第打着太极;一边积极准备与卫拉特人决战。

只是,这和硕特部来得好快!前些日子还有消息说,那位荒淫的拜巴噶斯汗天天在乌鲁木齐欣赏美人歌舞、置酒高歌,不想这么快就杀到了额尔齐斯河上游。

凄凉的号角吹响,形势不容人多想,你要战,我便战!

打仗,硕垒乌巴什是不怕的。

??

仗打得很激烈,难解难分。

达莱台什、和鄂尔勒克与和托辉特前军大将杭图岱缠战在一起;哈喇忽喇则与他们的后军将领衮布伊勒登杀得不分胜负;拜巴噶斯寄予厚望的中央突破,也因为和托辉特中军的骁勇善战而难以如愿。

和托辉特军队这些年追随硕垒乌巴什南征北战,实战经验丰富,尤其是他们的中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一时半会啃不动。

“告诉赛因色尔滕吉将军,再冲不破和托辉特人的军阵,就给本汗战死在阵前”,拜巴噶斯恶狠狠地下令。慈不掌兵,他是心如铁石的军人,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接到军令,赛因色尔滕吉平静地整了整衣襟,身后是两百名精挑细选的勇士,这支人马已经养精蓄锐多时。

“上马,随我杀敌”,年轻的将军跨上战马,纵马驰枪往和托辉特人的中军冲去,身后跟着两百名舍生忘死的部下。

迎着铳弹和箭矢冲锋,不断地有人落马,却没有丝毫停留。

“嗬”,赛因色尔滕吉驰至敌人阵前,大枪鬼魅地一点,便刺中一将咽喉。

亮银枪似有灵性,扎、刺、挞、抨、缠、圈、点、拨??骑而驰突,奋疾如飞,变幻莫测,神化无穷,直杀得敌人七零八落。

将是兵的胆,见他武艺如此了得,将士们无不气壮,追随着自己的将军,深深楔入了和托辉特人的中军。

硕垒乌巴什正在指挥作战,忽见百余骑朝自己杀来,为首一将,白盔白甲,浑身染血,恰似煞神。此时正在关键时刻,避之不及,唯有勒马作战。

“末将见过殿下”,那将竟极有礼貌。

“哦,你见过我?”硕垒乌巴什一楞。

“末将乃是和硕特部的赛因色尔滕吉。十七年前,您来塔尔巴哈台与卫拉特各部会盟,末将侥幸见过您一面。只是当时您头发乌黑,不似如今染了银霜”。

那将语气柔和,仿佛在唠家常。这让硕垒乌巴什心头闪过希望,“既是故人,若肯归降,我封你为台吉并执掌和硕特部,如何?”

那将微笑,唇红齿白,“殿下大度,感激不尽。只是末将受拜巴噶斯汗信任,委以中军先锋一职。唯有死战,以报大恩。得罪了!”

“良禽择木而栖??”

“殿下不必多言??”

赛因色尔滕吉一口一个“殿下”,叫得恭顺有礼,手下却毫不容情,将硕垒乌巴什身边的卫士,一一刺于马下。

硕垒乌巴什无奈,只得持刀与其单挑。

“嘭”,刀对枪,绽放出光芒。

“这厮好大的力气”,硕垒乌巴什暗暗心惊。大刀横摆,却被赛因色尔滕吉如神的枪法杀得手忙脚乱。

“噗!”

赛因色尔滕吉瞅准一个机会,长枪疾刺,正中硕垒乌巴什前胸。不等他惨呼出声,拔出枪,又是一捅。

可怜一代枭雄,惨死在征服的战场。

“殿下,末将得罪了”,赛因色尔滕吉望着跌落的硕垒乌巴什尸身,跳下马来,拔刀割下他的首级。然后用手持其头,四处奔驰高呼:“硕垒乌巴什已死~硕垒乌巴什已死~硕垒乌巴什已死~”

硕垒乌巴什是和托辉特的军魂,他死了,和托辉特的军心散了。士兵们四处尖叫着奔逃,将后背留给敌人,任凭敌人似射兔子一般将自己射杀。

硕垒乌巴什的长子俄木布额尔德尼拼命地约束军队,他也是喀尔喀有名的勇士,奈何士无战心,不得不率残部撤出额尔奇斯河流域。

此战令和托辉特部声势大衰,也给拜巴噶斯和他的卫士军赢得了极大的声誉。即使如此,战争并没有结束,和托辉特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不甘心灰溜溜地返回唐努乌梁海。俄木布额尔德尼一边向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求援,一边依托阿尔泰山布防,时不时地骚扰天山北麓。

素巴第虽然不希望和托辉特部彻底吞并卫拉特,可也不希望他们被卫拉特击败,他们的失败将会是整个喀尔喀的失败。所以,他向俄木布额尔德尼派出了三千援军。

大战已经停止,小战仍在持续。因为胜利而骄傲起来的拜巴噶斯汗返回了乌鲁木齐,在他的眼中,喀尔喀人已经不足为虑,不值得他亲自率军追杀。

第二十一章 一副对联拜师尊 “范兄,这便是鹰娑川了。显庆元年十二月,唐军曾在此处与突厥骑兵交战,前军总管苏定方亲领五百骑驰往进击,击败四万余敌军,斩俘一千五百余人,缴获马匹器械无数。壮哉!唐风万里啊!”

一袭青衫的年轻文士向同样年轻的商贾高声谈笑、旁若无人,那气势,宛如公瑾当年,就差了一把羽扇。此人姓刘名好古,大明朝的秀才,祖父乃是参加过“湟中三捷”、官至大明陕西三边总督的刘敏宽。

刘好古身上的这股豪气继承自他的祖父,当年他爷爷去榆林巡边,想起以前的铁马金戈,作《镇北台》诗曰:“重镇秋声霁色开,巡行不是为登台。千山远向云霄列,一水还从沙漠来。戍阁崔嵬天阙近,塞垣缭绕地维回。凭高极目狼烟靖,恍是逍遥阆苑偎”。那气势,便如他今日之般。

同行的商贾,年纪不大,长得老成、皮肤黝黑,估计是常年走四方做生意吹风的缘故,眼角居然有了细细的皱纹,穿戴着普通的皮袄皮帽,看起来平淡无奇。但目中偶然的精芒一闪,却显示着此人的不平凡。

他叫范永斗,祖籍山西介休。介休范氏世代经商,早在大明初年,他们家就在张家口和蒙古地区做生意,传至范永斗,已是第七代。因为信誉好,范氏已成为张家口地区对满蒙贸易的大富商,时人称其“贾于边城,以信义着”。

这年头,在大明朝做生意,上头必须有人,不然便做不大。范氏深明此理,交好权贵,构造了一张密密麻麻的保护网。刘好古祖籍也是山西,祖父又曾是大明的三边总督,自然成了介休范氏的拉拢对象。

这几年,范氏的生意有些不顺,原先的大主顾建州的努儿哈赤不知哪根筋不对、忽然造起了朝廷的反,不但建了个什么大金国,还以七大恨起兵反明。最令人惊讶的是,居然屡败官兵、侵掠辽东如虎。朝廷将他列入了黑名单,铁器粮食等各种战略物资禁运。老范家在辽东的生意受了影响,虽然仍能通过贿赂官员走私贸易,毕竟做生意的成本和风险提高了很多。

为了弥补在辽东的损失,极需扩大对蒙古的贸易、开拓新的商道。范永斗将目光移向了瓦剌,想去卫拉特的贸易中心塔尔巴哈台逛逛。他与刘好古是好友,刘好古的祖父任西宁守备期间,其父曾带他游览过喀尔喀、卫拉特诸部,便自告奋勇当了向导。

“这鹰娑川果然壮观,吾未料蒙古辉特土酋竟在此处农耕、筑城。公子您瞧,他们还种了这东西”,范永斗饶有兴致地指着地里瓜田里的甜瓜笑道:“据说此瓜产自哈密,名‘穹窿’,没想到蒙古人竟在这鹰娑川引种起来。有意思啊有意思!”

刘好古皱了皱眉,“这城池,还有这些农田、蔬菜、瓜果,都是近年才出现的。辉特部不似其他部落逐水草而居,反而半游牧半定居,其志不小,久之恐为中国患”。

二人边说边进了城,但见城池虽不大,来往的商旅却多,还有许多工匠,打造贩卖着各种日常用品,不禁暗暗称奇。

??

城南一排长长的木屋,围着围墙,四角还有望楼,占地颇广,中间有个大大的靶场。这里便是辉特部设在大裕勒都斯县鹰娑川城的兵器作坊了。

一个八九岁的儿童,身后簇拥着十余个随从走了进来。

见是他,乌鲁特(负责管理铁匠和兵器生产的官员)布耶楚克躬身走了进来,“台吉,您来了”,他的眉眼间露出桃花般的微笑。

“嗯,兵器铠甲打造的如何了?”儿童的声音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这娃儿便是辉特部的少主苏勒坦。

“回您的话,自从大台吉从叶尔羌带回不少铁匠后,兵器产量增加不少。目前月产甲百具、刀三百把、盾三百副、枪千杆、矛三百根、弓三百张”。

“不错”,儿童微微一笑,眉头一扬,“那火器呢?”

“禀台吉,目前本场尚不能制造火炮,仅能月产火铳七杆,还都是些射不远的土铳”。

“我听说鲁密国(奥斯曼土耳其)盛产鹰铳,十分好用,布哈拉的很多工匠都会制造。不妨派人去布哈拉请些工匠来”,儿童想了想发话。

“是,奴才这便派人去布哈拉”,布耶楚克谦卑地说。

“嗯”,苏勒坦满意地点点头,又巡视了一番军械场,然后便离开去集市逛街。

在集市上,他遇到了两个人,两个汉人:范永斗和刘好古。

“咦?汉人”,小家伙咯咯一笑。

范永斗走南闯北、见识广博,一见他的排场,便知是权贵人家的子弟,民不与官斗,当即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竖子无礼!”刘好古却被小家伙放肆的笑声激怒了,作联讽之曰:“蚕为天下虫”,那意思,汝莫得意,纵然父辈权倾天下,亦不过一虫而已。

“鸿是江边鸟”,小家伙的反击张口就来,就算您是鸿鹄,也不过是江边一鸟罢了。

“咦?胡人也会对联?”

刘好古大奇,“且再对一副试试?”

“我若对不上,愿奉上骏马百匹于先生;若对上,先生又如何?”那童子狡黠地地问。

“汝欲如何?”刘好古淡淡地反问。

“我若对上,请先生留鹰娑川三年,收我为弟子”。

“这个~”刘好古有些犹豫。

童子的语气很不屑,“怎么,先生怕了?”

毕竟年轻气盛,刘好古觉得,若是怕了一个小孩,太过丢人。也罢,便出副难对子难倒他便是。

“汝这娃娃,莫要激吾,听好了。邹孟子,吴孟子,寺人孟子,一男、一女、一不男不女”。

“嗞~”

苏勒坦听完,倒吸一口冷气。这上联也太难了!邹孟子指孟轲,男性;吴孟子乃鲁昭公夫人,女性;寺人孟子乃《诗·小雅·巷伯》的作者,宫中阉人,不男不女。三个名人,三种性别。

必须找到同样具有三种不同关系的人物对上!小家伙思之良久,沉吟不语。

“小娃儿莫急,慢慢想”,刘好古忽然有些惭愧,给这么小的孩子出这么难的对子,自己未免胜之不武。

“先生,我有了”,苏勒坦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朗声对道:“周宣王,齐宣王,司马宣王,一君、一臣、一不君不臣”。

周宣王是周朝的国主,为君;齐宣王是周朝的诸侯,为臣;司马宣王指司马懿,曹魏时谥为宣王,晋时又谥为宣帝,故曰:不君不臣。

“哎呀,这小公子好生聪慧!”范永斗连声称赞,他觉得这孩子汉学如此精通,必是贵人之子,起了结交之心。

“请先生随我去台吉府,正式行拜师之礼”,苏勒坦收起了刚才的淘气,恭敬地说道。

“哼,汝放心,吾乃圣人弟子,自当言而有信,教授汝三年”,刘好古沉声说,心里却在嘀咕,这孩子要在土酋府拜师,看来是本地土酋之子。这里的土酋,精通汉语,倒是不可小觑!

第二十二章 师徒且作隆中对 苏勒坦引二人入台吉府时,诺木达莱正在批阅公文。当爹的,没有不希望儿子得遇名师、长大后成为栋梁之才的。闻听这位刘师傅乃是名门世家的公子、大明朝的秀才,老父亲喜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在这化外蛮荒之地,秀才可是极少见的稀罕物!

“哎呀,我儿能得刘先生教诲,实在是全族的荣幸!本台吉要在府中摆酒,与两位尊客不醉不归”,大台吉豪爽地大笑。

“额祈葛,为了表示对师尊的敬意,请允许我按照大明的礼仪拜师”,苏勒坦真诚地提议。这条建议瞬间便让刘好古的心中涌起了暖流,这小娃儿虽然淘气,倒还识礼。

“好!便依我儿,按汉人的规矩拜师”,诺木达莱立即应允。

范永斗是个伶俐人,敏锐地意识到辉特部大台吉之子拜自己的朋友为师,将给自己的生意带来莫大的好处。开口笑道:“恭喜公子得遇名师,也恭喜刘兄收得佳徒。愿献上松江布百匹以作贺仪,并请让在下准备拜师所用的物品”。

“如此便劳烦范东家了”,作为穿越客,苏勒坦知道这范永斗在历史上有“汉奸”的恶名,不过依然客气地称谢,毕竟人家献上了厚礼,官还不打笑脸人。

按照大明朝的传统,第一位老师对儿童承担着启蒙的责任,极为重要,称为蒙师。拜见蒙师的仪式又称“发蒙礼”,十分隆重。

诺木达莱请来了部落里的王公贵族、亲朋好友,在大帐内铺上红毡毯,在案上摆列发菜、汤圆、猪肝、小鲤鱼等十味,分盛十碗,称为“十魁”。让刘好古、范永斗、苏勒坦共食。食毕,苏勒坦于红毡毯上向刘好古跪拜行礼。天地君亲师,师道尊严,非跪拜不可!

然后,刘好古取出一枝毛笔,手把手地教苏勒坦执笔描写已印好的“上、大、人”三字。写毕,他在这三个字上加圈表示肯定。苏勒坦则再行跪拜礼示谢,并呈上各种礼物,以表恭敬。

拜完师后,诺木达莱下令开席。众人饮酒高歌,大块朵颐。美人歌舞,菜香而酒烈,吃喝得不亦乐乎。宴毕,父子俩恭恭敬敬地礼送刘好古出大帐。

最后,苏勒坦又在老父亲的带领下,拜见各位长辈亲友,接受长辈馈赠的“发蒙钱”、纸做的魁星和状元,并准备状元片、福寿糕等分发给牧民。至此,整个发蒙礼才算结束。

真累啊!

诺木达莱躺在胡床上,揉了揉发酸的小腿肚子,朝大儿子问道:“儿啊,你执意要拜那酸秀才为师,此人手无缚鸡之力,有何过人之处?”

“额祈葛,自古欲为大事,不仅需要武将,还需要文臣。这刘师傅胸中颇有邱壑,可谓是儿子的诸葛孔明呢”,苏勒坦郑重地说。

“罢了,你既如此说,便随你。是不是诸葛孔明,我拭目以待。哈哈哈”,诺木达莱放声大笑。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让这位“诸葛孔明”好好地教自己的儿子,他为刘好古准备了一所大宅子,配了八名奴隶,还送了两个丰满妖娆的蒙古美女。

??

时光永是飞逝,转眼便过了三个多月。刘好古一边教授弟子经史子集,一边享受着蒙古马奶酒、砖茶、新鲜的牛羊肉和空气。

这一日,师徒俩正授着课,苏勒坦忽然悠悠一叹。

“少台吉何故发叹?”

“刘师傅,我一直想恢复祖先的荣光、振兴辉特部,可在卫拉特诸部中,辉特部势力太小,有志难伸,是以发叹”。

刘好古沉默半晌,忽然问道:“他年等汝长大,若遂了平生之志,何以对待大明?”

作为穿越客,苏勒坦很想告诉老师,等我长大,大明就被满清灭了。可他知道不能这么说,这么说太伤老师感情,而且他也不会信。只能郑重地说道:“我只想振兴我的部落,对大明绝无恶意。他年若遂平生之志,定与大明友好共处,绝无虚言!”

刘好古点点头,说道:“当年学士朱升曾对太祖高皇帝说过,‘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刘师傅是想劝我们韬光养晦、默默地积蓄实力?实不相瞒,这些年,我父子一直在这么做,只是这需要很长时间,有些等不及”。

“嗯,吾还有八个字:‘远交近攻,各个击破’”。

“您是让我交好离得远的准噶尔部、土尔扈特部、哈萨克汗国,重点对付离得近的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叶尔羌汗国?”

刘好古先是颌首,又缓缓摇头,“辉特部过于弱小,光交好准噶尔、土尔扈特、哈萨克还不够,应该广交朋友,大明朝、喀尔喀蒙古、察哈尔蒙古、布哈拉、希瓦,甚至北方的斡罗斯都可以结交嘛”。

苏勒坦眼中一亮,胸中豁然开朗。自己被卫拉特人的传统看法束缚,总把喀尔喀、察哈尔还有斡罗斯当成自己的仇敌。殊不知国与国、部落与部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并没有永恒的敌人,自己完全可以交好这些势力,借力打力。

他由衷地感谢,“多谢刘师傅指点!您认为离辉特最近的三股势力,我应该先对付哪一股?”

问这话时,其实心中已有判断,三股势力中,叶尔羌汗国最弱而且四分五裂,老师想必会劝自己先收拾叶尔羌人。

“吾觉得应该先对付和硕特”,刘好古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噗!”

苏勒坦差点将喝下去的蒙古奶茶吐出来。和硕特?这可是盟主拜巴噶斯汗所在部落、卫拉特最强大的存在!额尔齐斯河血战,拜巴噶斯汗和他的卫士军的勇猛,已成为草原上的传奇。连硕垒乌巴什都不是对手,何况弱小的自己?招惹他们,莫非是不想活了?

“刘师傅,拜巴噶斯汗骁勇善战,和硕特兵强马壮,恐不易图!”他弱弱地说。

“呵呵,拜巴噶斯汗不过匹夫之勇,因胜而骄、狂妄自大,破之不难”,刘好古镇定地分析,见苏勒坦不言语,又笑道:“此人有三大弱点:好色、酗酒、贪财”。

“虽然如此,可他仍是拜巴噶斯”,苏勒坦感叹,语气中带着崇敬。

“吾听闻战胜硕垒乌巴什后,此人便返回乌鲁木齐,日日与诸妃嫔厮混,再不把喀尔喀人放在眼中。岂有强敌未灭便醉生梦死之理?因胜而骄,因骄而乱,因乱而衰,萧墙之祸不远矣!吾在此断言,用不了多久,和硕特部必生内乱。如此,汝父子的机会便来了”。

“我明白了,多谢师尊指点迷津”,苏勒坦客气称谢,心中却不以为然,有拜巴噶斯这样的猛人在,和硕特部哪来的内乱?这些读书人啊,惯作大言以为己能!

第二十三章 大漠南北风云动 漠北扎布汗河南岸的茫茫戈壁,有一块巴彦乌拉绿洲,喀尔喀蒙古的盟主札萨克图汗驻牧于此。

漠北草原的寒风如刀,强壮的身躯挡不住岁月侵蚀。年近五十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精力大不如前,但只要他活着,就能牢牢执掌札萨克图部乃至整个喀尔喀蒙古的马鞭。

最近,他不是很顺。札萨克图部的分枝和托辉特部征伐卫拉特蒙古之役失败了,硕垒乌巴什战死,其子俄木布额尔德尼在部众拥戴下继承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之位。虽然素巴第并不真心希望和托辉特部吞并卫拉特,可也不愿意他们土崩瓦解、让札萨克图部少了北部和西北部的屏障。于是,他承认了俄木布额尔德尼珲台吉的地位,并向他提供三千援军和大量的军事物资。

好不容易稳定住和托辉特部,东边的车臣部又蠢蠢欲动了起来。车臣部的珲台吉硕垒,一心想振兴车臣,与属下的乌珠穆沁部、车臣济农部、苏尼特部、巴图鲁济农部、浩齐特诸部,秣马厉兵,不时地骚扰土谢图部,引得土谢图汗衮布不断地找自己申诉。

按说左翼的土谢图部才是喀尔喀蒙古的真正盟主,当年,土谢图部的斡齐赉赛因汗阿巴岱是喀尔喀第一个称汗的。后来,他封喀尔喀右翼长、札萨克图部的赉瑚尔为右翼汗,札萨克图部遂成为喀尔喀第二个有汗号的部落。再后来,赉瑚尔率军征讨卫拉特战死,引起斡齐赉赛因汗阿巴岱的愤怒,他兴兵为赉瑚尔报仇,杀死卫拉特盟主、和硕特部的哈尼诺颜洪果尔,并让自己的儿子锡古布岱统治卫拉特。

卫拉特人不甘奴役,奋起反抗。锡古布岱无力应对。赉瑚尔活着时,曾让自己的堂弟硕垒乌巴什管理卫拉特。这是位杰出的统帅,在与卫拉特人的战争中立功赫赫,被称为阿勒坦汗。

赉瑚尔死后,右翼长的位置一直空缺,札萨克图部势力大衰。直到1596年,喀尔喀左右翼会盟时,赉瑚尔的长子素巴第称札萨克图汗并继承右翼长一职,札萨克图部才重新强大起来。

素巴第是一个极有手腕的首领,他利用土谢图部的斡齐赉赛因汗阿巴岱在与卫拉特人的战争中战死的良机,反客为主,成为了喀尔喀人的新盟主。而原先的盟主土谢图部,在阿巴岱死后,先后继任的墨尔根汗额列克、土谢图汗衮布,皆算不得惊才艳艳的雄主,被素巴第轻松地操纵于手掌之中。

车臣的硕垒珲台吉也想称汗、扩张领地,便将主意打到了土谢图部的身上,不时地兴兵西进骚扰。虽然土谢图部已经衰落,但毕竟是曾经的盟主,实力其实是强于车臣部的。

硕垒珲台吉夷然不惧,人家背后有靠山,大靠山,黄金家族的直系血脉、漠南蒙古察哈尔部的林丹汗。他与林丹汗是姻亲,正妻阿海是林丹汗之妻囊囊的亲姐姐。

雄才伟略的林丹汗一直以全蒙古的共主自居,为了增强自己对喀尔喀蒙古的影响力,大力支持姻亲硕垒珲台吉在漠北扩张势力。

收到土谢图汗衮布的申诉信,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毫不含糊,一边斥责硕垒珲台吉挑起事端,一边不遗余力地为双方调解。然而,他也明白,硕垒敢这么霸道,背后的依仗是林丹汗。毕竟是黄金家族的嫡脉,又和自己一样信仰萨迦派(红教),他并不想直接和林丹汗翻脸,而是选择了隐忍。

想起林丹汗的尊号:“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林丹呼图克图圣武成吉思大明薛禅战无不胜无比伟大恰克剌瓦尔迪太宗上天之天宇宙之玉皇转金轮法王”,素巴第笑了,“林丹汗啊林丹汗,你如此狂妄自大,那新近兴起的金国焉能容你?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吾就等着看好戏便是!”

??

素巴第猜得没错,南边的林丹汗与金国努尔哈赤的矛盾愈演愈烈,正在往战争的方向发展。

矛盾的诱因源自大明朝。萨尔浒之战后,辽东岌岌可危,朝堂上“制东夷在先款西虏”、“以夷攻夷”这样的言论不绝于耳。不过,大明朝最先利用的是林丹汗属部、靠近后金的内喀尔喀。1619年七月,挟萨尔浒之战余威的努尔哈赤率军围攻铁岭,内喀尔喀中最有实力的宰赛率万人援明,与金兵交战被俘;八月,大明的另一藩屏叶赫部覆灭。大明这才正式将注意力转移到林丹汗身上。林丹汗与努尔哈赤“素无衅端”,但为了攫取明朝的“赏银”,也为了壮大自身实力,亦有联明抗金的意图。

1619年秋,大明派监军王猷带着四千两白银出使察汉浩特,林丹汗一边称病不见,一边又指使叔父脑毛大对明使称“要自举兵杀奴,然事权在憨,恐难擅举”,以提高价码。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大明每年赏银四千两(翌年提高为四万两),林丹汗协助明军守卫广宁城。

与大明朝结盟后,林丹汗派遣康喀尔拜虎携国书出使后金,书中以“四十万蒙古国之主巴图鲁成吉思汗”自居,蔑称努尔哈赤为“水滨三万女真之主”,警告他不得进犯广宁。后来,林丹汗扣押了后金使臣硕色乌巴什,而努尔哈赤则斩杀了林丹汗的使者康喀尔拜虎,双方的关系正式破灭。

1621年春,后金占领沈阳。林丹汗获悉后令管理蒙古左翼三万户的大臣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率领内喀尔喀卓里克图、达尔汉巴图尔、巴哈达尔汉等部两千骑兵前往沈阳救援,双方于城下开战。

1621年八月,内喀尔喀五部送万头牲畜,从努尔哈赤那里赎回了宰赛。这对林丹汗的威望是沉重打击。

1622年正月,努尔哈赤大举进攻广宁,巡抚王化贞仓皇弃城逃窜。林丹汗出兵一万救援广宁,协助明军守卫山海关,并与大明约定夺回广宁后的赏赐。大明朝为安抚林丹汗的花费达百万两白银之巨。

广宁之战后,蒙古内部矛盾逐渐凸显。内喀尔喀与后金通婚、盟誓。1622年2月,管理左翼三万户的锡尔呼纳克杜棱洪台吉率三千多户归顺努尔哈赤;1623年正月,内喀尔喀拉巴什希布、索诺木、莽果、达莱台吉等也各率所属五百户投金;乌珠穆沁部多尔济车臣济农、塞棱额尔德尼台吉、苏尼特部素塞巴图噜济农、浩齐特部策凌伊尔登、阿巴噶部都思噶尔札萨克图济农各率所部,投奔了漠北喀尔喀蒙古。

面临来自蒙古内部的危机,林丹汗不得不先解决损害自己利益的蒙古诸部。他说:“南朝止一大明皇帝,北边止我一人,何得处处称王?我当先处里,后处外”。奥巴台吉的科尔沁部与后金来往最密切,林丹汗便先打他,于1624年11月率军征讨科尔沁。努尔哈赤亲率贝勒大臣驰援,抵镇北堡后又命莽古尔泰率兵五千赴农安塔,林丹汗闻讯撤军。

双方你来我往,大战一触即发。

??

札萨克图汗正在沉思,儿子诺尔布走入大帐,“父汗,金国派使臣来了”。

“哦,可说为了何事?”素巴第神色一沉。

“据那使臣说,今年三月,金国的覆育列国英明汗率百官迁都盛京(沈阳)。他要求您和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一起进京朝觐,并进“九白之贡”以示臣服。

素巴第楞住了,随即勃然大怒,“努尔哈赤啊努尔哈赤,你以为在萨尔浒打败了大明朝便是天下的主人吗?哼,成吉思汗的子孙绝不臣服于人!”

令人给努尔哈赤写了封措辞强硬、冷嘲热讽的信后,他喃喃自语:“南边的金国和林丹汗都对我喀尔喀虎视耽耽,看来与卫拉特人的战争要尽快停止、集中力量对付南边的那两只恶狼!”

第二十四章 兄友弟恭一场戏 裕勒都斯草原的冬天是寒冷的,严寒容易带来身体上的不适。

“咳~咳~咳~”

诺木达莱面色苍白,一声接一声剧烈的咳嗽,似乎不会停止,似乎要将心肺儿咳出。这是老毛病了,从小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十三四岁便从军征战,然后又执掌辉特部的马鞭,过度劳累损伤了他的健康。那一年,他去鄂毕草原参加杜尔伯特部组织的会盟,返回时遭到暗杀,一枝冷箭射中他的胸膛。虽然因为披着双重甲并无性命之忧,可人却从马上被射了下来,摔伤了肺部。

这些年,病情愈发严重了,可为了安抚部落的人心,只能默默地忍受。没法子,娃儿们太小,长子苏勒坦不过九岁、次子苏穆尔才七岁,为防野心家觊觎,实在是不敢声张。

一双小手忽然出现,轻轻地帮他捶背,是长子苏勒坦。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禀告?”诺木达莱强忍住咳嗽问道。对这个儿子,他是欣慰的,虽然年纪尚幼,却聪慧无比,已能帮自己分担一些政务。

“额祈葛,诺颜乌巴什叔父回来了,此次出征损失惨重,一千六百勇士,仅剩五百”。

“哼,儿啊,你看我要不要治他个作战不利之罪、趁机除了这个祸害?”

“额祈葛,此次出征,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鄂罗哩克和硕奇、纳木占四位台吉均派了部下参战,若治叔父的罪,难免其他台吉兔死狐悲。而且,部落里的人都知道您与叔父不睦,难免会有流言说您公报私仇。因此,儿以为不但不能治他的罪,反而应该大张旗鼓地欢迎他,一则可以鼓舞部落人心,二则可向部民昭显您的大公无私”。

诺木达莱不吭声,仔细思索儿子的话,终于浮现出笑容,“儿啊!你说得对。为政者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须得权衡利弊。你能看到这一点,为父很欣慰!”

??

诺颜乌巴什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出征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已化为消沉。没想到那和托辉特部的军队如此骁勇善战,儿郎们的伤亡实在太大!一千六百勇士仅剩五百,这让自己如何面对族人?

他望着面前的众人,布颜布尔罕、鄂罗哩克、纳木占、阿勒达尔、额尔克??大台吉将部落里的几乎所有诺颜都喊了来,不知意欲何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诺颜乌巴什并不傻,以退为进、主动请罪,“兄长,此次出征伤亡太大,小弟有罪!”

“哎呀,这如何能怪二弟?喀尔喀人来势汹汹,欲亡我卫拉特。二弟为了保卫家园,浴血奋战,不但无罪,反而有功!我要重重地奖赏你和有功的将士!”

饶是知道长兄是虚情假意,诺颜乌巴什依然眼眶一红,喃喃低语:“此战,一千一百勇士长眠于额尔奇斯河畔,损失太大了!”

诺木达莱好一阵沉默,虽然损失的是部落里四大割据势力的部下,但毕竟也是辉特的勇士。终于,他开了腔:“辉特人永远不会忘记为部落捐躯的勇士,传我的命令,出征将士,包括那些战死的勇士,每人赏赐两只羊”。

“多谢大台吉!”

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鄂罗哩克和硕奇、纳木占齐声称谢。此次出征的都是他们的部下,这些赏赐算是给他们的补偿。

打了败仗还有赏赐,即使是未参战的阿勒达尔、额尔克等台吉也纷纷对诺木达莱的慷慨仁慈赞叹不已。

诺木达莱微微一笑,这几年他的本部一直休养生息,牧马、屯田、筑城、发展工商??又到叶尔羌人的地盘里大抢特抢了一番,府库还是充实的。

“二弟、各位勇士,你们远征辛苦,快快入帐,我已令人备好了美酒佳肴,举杯痛饮吧!”豪爽的话语驱散了疲倦,远征归来的勇士纷纷进帐吃喝。

“来人,为劳苦功高的勇士们歌舞起来!”

随着大台吉一声令下,一队队蒙古族的青年男女开始唱歌跳舞助兴。

宴会的气氛进入高潮,诺木达莱的兴致上来了,高声唱起牧歌:“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白云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白云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羊群好像是斑斑的白银??”

诺颜乌巴什接着唱道:“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呦。洒在草原上,多么爱煞人呦??”

这首牧歌,兄弟俩小时候玩耍时经常唱。那时候真好,血浓于水、亲密无间。长大以后,却身不由己地明争暗斗、成了仇敌。

俩兄弟会心一笑,合唱道:“蓝蓝的天空上飘着那白云,白云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白云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白云下面盖着雪白的羊群??”

唱着唱着,忽然都流出了泪。这一刻没有利益,只有兄弟,一奶同胞的亲兄弟!

不知道喝了多少碗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舌头开始大了起来,诺木达莱忽然剧烈地咳嗽,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兄长,您怎么了?”诺颜乌巴什惊呼。

“不打紧的,二弟。不过是酒上了头、有些小咳嗽而已。来,咱们继续喝”,诺木达莱振作起精神,哈哈大笑。

冬天很冷,兄弟之间浓浓的亲情可以融化冰雪。

??

鹰娑川城外、大裕勒都斯河边,有几顶大大的蒙古包。最大的一顶,外面垒着石头,绘有各种奇异的符号,充满神秘感。

这是辉特部大萨满达楞泰的毡帐。“达楞泰”这名字意为“七十”,有些蒙古人喜欢以祖父的年龄为孩子起名,他的祖父活了七十岁,在这个年代算是高寿,他爹便给他起了这名字。

不过,达楞泰并未按自己父亲的年龄给自己的儿子起名,而是给儿子起名为“少布”,意为“飞禽”,他希望儿子能像鸟儿一样自由地飞翔。

原本萨满教是卫拉特最大的教派,各部落都有自己的萨满。可自从格鲁教传入卫拉特,王公贵族们纷纷信起了佛,萨满教的影响力弱了很多。尽管如此,仍有很多人虔诚地信着萨满,很多人既信佛也信萨满。

这个年代,医疗条件简陋,很多大萨满还精通医术,这也是萨满教仍能保留较大影响力的原因。达楞泰除了会装神弄鬼,不对,呼风唤雨,医术也很高明,部落里的王公贵族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都喜欢找他瞧。

天冷了,达楞泰一家正在火堆旁烤火,火堆上烤着小羊羔,嗞嗞地冒出热气,马奶酒的香味弥漫着整座毡帐。身为辉特部的大萨满,生活还是蛮富裕的。

几十个不速之客闯入了他的家,凶悍的武士制住了他的仆人和奴隶。为首二人,杀气腾腾、不怒而威。

“尔等好大胆,竟敢闯入我家,这是在亵渎神灵!”

达楞泰怒不可遏,忽然声音一顿,认出了这俩人。蓦地语气转作谦卑:“原来是诺颜乌巴什台吉和布颜布尔罕台吉,哪阵香风把二位贵客吹入了我的毡帐?欢迎,欢迎!”

“呵呵”,诺颜乌巴什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满面微笑,“大萨满勿惊,我兄弟二人来此,是给您送礼来了”。

给我送礼?礼下于人,必有所求,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达楞泰暗自思忖,谀笑着说:“您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何须如此客气?”

“既然如此,我便开口了。昨日宴饮,我兄长诺木达莱忽然剧烈地咳嗽、差点晕厥。您是大萨满,又是良医。我想知道兄长的健康到底如何”,诺颜乌巴什一脸的关心。

“这个~”

达楞泰犯了难,大台吉的健康可是部落的大秘密,如何能轻易泄露?想了想,沉声答道:“大台吉不过是偶感风寒,小病而已,不妨事的”。

“你这老儿,好生无礼,竟敢蒙骗我兄弟!”布颜布尔罕大怒,拔出了蒙古弯刀。雪亮的刀光,寒气森森,令达楞泰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三弟休得造次”,诺颜乌巴什劝住他,笑吟吟地说:“我等只是关心兄长的健康而已,请您说实话”。

沉默,毡帐内雅雀无声。

“这些年兄长追随拜巴噶斯汗、达莱台什等人信奉格鲁教,您这里的香火少了很多呀”,诺颜乌巴什开始攻心,“我听说兄长家的大小子苏勒坦出生时,格鲁教上师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居然亲临,说他是什么贤哲。唉!他年若是这小子继了大台吉之位,必然更加尊崇格鲁教,萨满教的香火可就危险喽!”

这句话击中了达楞泰的要害,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诺颜乌巴什一看有门,当即许诺,“您若肯助我,我定生生世世,永远信奉萨满!”

“唉!”

达楞泰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大台吉得的是肺痨之症,若是安心静养,病情倒还能稳定。可他政务繁忙又不肯休息,恐怕捱不了几年了”。

得到了想要的笑案,诺颜乌巴什开心地告辞。“我希望您能成为我在大台吉本部的眼睛”,临走前,他郑重地说。

不速之客走了,帐内恢复平静。

“额祈葛,您真要助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两位台吉对付大台吉父子吗?”少布问自己的父亲。

“唉!要是少台吉年纪再长些,为父是绝不肯和这二人扯在一起的。可是大台吉的身子骨快不行了,少台吉又年幼。有些事,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达楞泰长叹一声,“儿啊,你可见过人赌搏?高明的赌徒都会两面下注。就让为父结交这二位台吉,而你须想方设法成为少台吉的朋友”。

第二十五章 遗产争端引内战 1625年的初春阳光明媚,汗庭大帐内春意融融。

伟大的拜巴噶斯汗正一边欣赏着美姬舞蹈。一边痛快地饮着烈酒。这是他的最爱,唯美酒与美人不可辜负!

“大汗,多饮伤身,您还是少喝点吧”,美丽的可敦赛汗珠温柔地劝了一句,凤目略带嫉妒地扫了眼正在帐内翩翩起舞的美姬。

按照蒙古的规矩,只有黄金家族的子孙才能称汗、珲台吉、台吉,非黄金家族的领主只能称赛特,其妻室也不能称可敦(皇后)、妣吉(妃子),只能称阿哈(夫人)。可在这礼崩乐坏的年代,但凡有点势力的领主都称起了台吉,他们的妻子也称起了可敦、妣吉,很少有自称赛特、阿哈的。不过和硕特部是成吉思汗之弟哈萨尔的后裔,勉强也算黄金家族的旁系,拜巴噶斯在卫拉特四大部首领中血统最是高贵,他称汗、其妻称可敦,倒也不算太过分。

“嘿嘿,我的可敦,人生苦短,须得及时行乐才是”,拜巴噶斯哈哈大笑,色眼紧盯着一个丰胸细腰的美姬。

“哼”,赛汗珠充满醋意地低哼了一声,不再多言。

快乐的时光总是容易被俗事打扰。拜巴噶斯的五弟色棱哈坦巴图尔神色不豫地闯了进来,“大汗,刚得到消息,青台什死了。诺尔卫征楚库尔那厮没有向您禀告,便独占了青台什的全部部众和牲畜”。

诺尔卫征楚库尔、青台什是亲兄弟,也都是拜巴噶斯汗的从弟。按照蒙古人的习俗,人死后,其财产由血缘最亲的亲属继承。青台什没有儿子,他死后,诺尔卫征楚库尔当仁不让地占有亡弟的全部财产,其实是符合蒙古传统的。

不过,拜巴噶斯汗是位强势的大汗,在卫拉特尤其是在自己直辖的和硕特部拥有绝对的权威,部落里的大事都须经过他的同意方能施行。虽然诺尔卫征楚库尔拥有继承权,但不向自己禀告便直接继承亡弟的财产,在这位大汗看来,是对自己权威的冒犯。此外,除了好色、酗酒外,他还有一个爱好:贪财。青台什留下的一千户牧民和大量的牛羊马驼,可是笔不小的财富!

为了敲打诺尔卫征楚库尔,同时也因为贪图青台什留下的财产,他决定采取行动。

“色棱哈坦巴图尔,你立即召集兵马,随我去咸水湖南岸,将青台什遗留的人口和牲畜全部夺了”。

“是,大汗”。

争家产这种事,速度要快,晚了来不及。阅历丰富的拜巴噶斯深知这一点,等不及召集大军,匆忙间只带四千卫士军,由乌鲁木齐飞驰至咸水湖南岸原青台什拥有的兀鲁思。他的速度很快,快到诺尔卫征楚库尔来不及反应。

卫拉特汗、和硕特部长亲临,青台什的部众不敢反抗,乖乖地服从命令归顺。

拜巴噶斯洋洋得意地带着青台什的部众返回乌鲁木齐。按说抢了人家的财产,便应该赶紧回家才是,可他自认为连喀尔喀人都败于自己之手、整个卫拉特无人敢撄自己的虎须,所以走得不慌不忙,恰似游山玩水。

“台吉,大汗不仁,将青台什留给您的部众和牲畜全夺走了”,部下向诺尔卫征楚库尔禀告时,他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从兄啊从兄,您可是卫拉特大汗,怎可如此不讲道理?”

虽然愤怒,可他自知实力远不如拜巴噶斯,气哼哼地来到库克乌苏,去寻求和硕特部另一只猛虎昆都仑乌巴什的帮助。

昆都仑乌巴什与拜巴噶斯是亲兄弟,与诺尔卫征楚库尔只是堂兄弟,可却偏偏与亲兄长关系不睦,反与从弟亲如手足。他的牧地在库克乌苏(巴尔喀什湖南之卡拉塔尔河一带)与从弟的牧地很近。

“兄长,大汗恃强凌弱,抢走了亡弟留给我的全部部众和牲畜,求您为我作主”,一见面,诺尔卫征楚库尔便放声大哭,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昆都仑乌巴什是血性汉子,平生最喜欢打抱不平。听完事情的原委,直气得哇哇大叫,“二哥呀二哥,你可是卫拉特的大汗,怎可如此没羞没臊地夺人遗产?”

他望向诺尔卫征楚库尔,“你莫要哭,速速集结兵马,随我去将你弟弟留给你的部众和牲畜夺回来”。

有了昆都仑乌巴什的支持,诺尔卫征楚库尔胆气大壮。二人集结了一万五千兵马,去追拜巴噶斯。

拜巴噶斯正在赶路,忽听身后马蹄声声。身经百战的他一见骑兵掀起的灰尘,便知敌人的数量远多于自己。虽然自己的卫士军十分精锐,可也难免寡不敌众,不禁暗暗后悔没有多带些兵马来。

毕竟是卓越的统帅,惊而不乱,有条不紊地指挥部下将随行的大车连接起来,结车阵迎敌。

“二哥,你将青台什的遗产还给诺尔卫征楚库尔,便放你回乌鲁木齐”。

“大汗,只要你将亡弟的遗产归还,此事便只当没发生过”。

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大声喊着话,回应他们的是一阵箭雨,堂堂的卫拉特汗不愿意向部下服软。

二人被激怒了,下令进攻。和硕特人打起了和硕特人,咸水湖南岸成了战场。

??

咸水湖附近有很多杜尔伯特人的牧场,如此大规模的军事冲突,自然惊动了杜尔伯特的台吉们。

保伊勒登闯进了达莱台什的大帐,“大台吉,祸事了,因为争夺青台什的遗产,拜巴噶斯汗和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两位台吉打起来了”。

达莱台什大惊,虽然目前只是和硕特部的内部冲突,可涉及到盟主拜巴噶斯,搞不好就会发展成整个卫拉特的内战。如今喀尔喀的和托辉特部依然赖在天山北麓不走,这个时候卫拉特人可不能自相残杀。

“快,四弟,你立即随我去咸水湖,千万不能让事态恶化”,他朝保伊勒登大呼,匆忙间只带了一千士兵前往冲突地劝解。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杜尔伯特部在与喀尔喀的战争中受到了极大的损失,达莱台什依然在卫拉特拥有崇高的威望。见他来了,拜巴噶斯、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忙约束部下停止作战,等待他的调停。

自古财帛动人心,双方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达莱台什知道,从法理上说,青台什的遗产理应由他的亲哥哥诺尔卫征楚库尔继承。可拜巴噶斯是整个卫拉特的大汗,他的威信也必须维护。因此,他决定让他俩平分财产。

“大汗,根据咱们蒙古的习惯,诺尔卫征楚库尔是青台什的亲兄长,理应继承亡弟的遗产。您夺走青台什的部属和牛羊,有些欠妥”,他先委婉地数落拜巴噶斯汗。

接着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诺尔卫征楚库尔的不是,“你继承亡弟的遗产无可厚非,可怎敢不向大汗禀告?置大汗的威严于何地?如此行径不可不罚。这样吧,便罚你从应继承的一千户部民和牲畜中分出一半给大汗,作为赔礼。你看可好?大汗,如此解决可好?”

说完,眼巴巴望着众人。

拜巴噶斯兵少、落于下风,能得到青台什一半的遗产,自然愿意;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虽然不乐意,碍于达莱台什的声威,却也不敢不从。

达莱台什劝解成功,让双方分割好了部众和人口,便在营中置酒,为双方讲和。话不投机半句多,众人各怀心事,匆匆吃喝了一会儿,便带着部下返回各自的牧地。

“达莱台什那老家伙不讲是非,偏向大汗,居然违反咱蒙古人的传统,将我弟的一半遗产给了大汗。可恶!”诺尔卫征楚库尔愤愤不平。

“贤弟莫要气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先回牧地商议对策”,昆都仑乌巴什宽解于他。

二人正说着话,忽见烟尘滚滚,前方又来了万余兵马。莫非是拜巴噶斯又从乌鲁木齐调了兵来?

正在狐疑,诺尔卫征楚库尔却认出是自己的好友、土尔扈特部的三位台吉:墨尔根特木纳、古扬、塔本台。原来当初他除了向昆都仑乌巴什申诉外,还修书向这三位好友求援。因为离得远,这三位台吉的兵马到得稍迟。

三台吉的部下约有一万五千,加上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的一万五千士兵,众人的兵力达到了三万。

兵一多,胆气就壮。众台吉纷纷劝诺尔卫征楚库尔,大汗欺人太甚,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应该将青台什的部众和牲畜全部夺回来才是,

“贤弟,达莱台什已经北返鄂毕草原。如今咱们有三万大军,远远多于大汗带来的卫士军。何不等杜尔伯特人走远后,率军追上大汗,逼他将分得的一半青台什遗产交出来?”昆都仑乌巴什献上了一策。

“若是大汗不肯呢?”诺尔卫征楚库尔有些担心。

“若是他不肯,就除掉他。兵荒马乱的年代,咸水湖南岸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到时候就说大汗遇到了喀尔喀骑兵不幸遇难便是”,墨尔根特木纳冷笑道。

第二十六章 火中取栗良机现 和硕特内战的消息传到了裕勒都斯草原,苏勒坦对刘好古佩服得五体投地:刘师傅真乃神人也,这和硕特部居然真的自相残杀了!他又有些疑惑:为什么当初令自己穿越的那本《四卫拉特史》对这场内战没有记载呢?

其实不光是《四卫拉特史》,其他关于蒙古的史书对卫拉特的这场内战也记载甚少。主要是一则卫拉特地处偏远;二则当时的蒙古文字是成吉思汗灭乃蛮后,借用乃蛮部畏兀儿字母所创,这种回鹘式蒙文晦涩难懂,流传不易。一直到1648年,卫拉特高僧咱雅班第达改回鹘式蒙文为“托忒蒙文”,卫拉特蒙古的历史才记录清晰起来。反倒是俄国史书对卫拉特的这场内战记录得甚为详细。

虽然穿越客苏勒坦对这场内战没什么印象,但并不意味着这场战争不重要。恰恰相反,这场战争对整个卫拉特的影响极其深远!

当时的卫拉特分成两个阵营:大多数和硕特贵族、杜尔伯特部、准噶尔部支持拜巴噶斯;土尔扈特部、部分和硕特贵族支持诺尔卫征楚库尔,双方打了五年。战后,和硕特部势力削弱,准噶尔部趁机崛起,常有“恃其强,侮诸卫拉特”之举。为避免与准噶尔人再次内战,和硕特部南下青藏,将天山一带留给准噶尔部,卫拉特逐渐形成和硕特、准噶尔双盟主制。而因为与准噶尔、杜尔伯特不和,土尔扈特部长和鄂尔勒克率土尔扈特部众及部分杜尔伯特、和硕特牧民五万帐,西迁伏尔加河下游,建立土尔扈特汗国。

总之,这场内战改变了卫拉特的政治格局,准噶尔部成了最大赢家。

苏勒坦也想在内战中大捞一笔,唤来刘好古问道:“刘师傅神机妙算,和硕特部果然内乱。依您看,我辉特部应该加入哪一方为好?”

“对强部而言,应该扶弱抑强;可对弱部而言,只能追随强者。少台吉认为辉特部属于强部还是弱部?”刘好古微笑着问。

听老师这么说,苏勒坦不由得有些泄气,虽然这些年辉特部韬光养晦,实力有所增长,可在卫拉特诸部中力量依旧最弱,妥妥的弱部。他叹了口气:“您的意思是我们要加入拜巴噶斯汗的阵营?可您又劝我们远交近攻,拜巴噶斯离我们近,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离我们远,帮助拜巴噶斯对我们并无什么好处呀”。

刘好古乐了,都说蒙古人憨直,可自己这弟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利益,哪有一点像蒙古人?“少台吉说的没错,帮助拜巴噶斯对辉特部并无好处,所以您只需口头支持拜巴噶斯,暗中收容和硕特部的难民,坐山观虎斗即可”。

“您的意思是我们什么也不做?”

“不,您先坐山观虎斗,等和硕特人在内战中实力大衰后,便兴兵夺取他们在塔拉噶尔、沙喇托海两地的牧场。此外,南边东察合台系的叶尔羌汗国,土地肥沃、国力不强、四分五裂,夺之可成王霸之基”。

苏勒坦一楞,“叶尔羌汗国?前几年额祈葛曾派兵攻伐过他们,库车、拜城一带,都被我军抢过,恐怕没有多大油水”。

刘好古撇了撇嘴,这些蒙古鞑子只知道抢劫,就不能设官治理以图长治久安吗?

“咳~”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开了口:“此次南征打下的地方,宜设官守之,让它们成为辉特部的疆土。除了库车、拜城这些地方,还应该进军吐鲁番,夺下叉力失、铁门关一带,依托博斯腾湖驻守。由吐鲁番至哈密,经嘉峪关进入大明朝的肃州,乃是着名的茶马商道。叶尔羌汗国之所以富裕,便是占据了这条“金路”,如此要地当徐徐图之”。

苏勒坦想了想说道:“叶尔羌人视吐鲁番-哈密-肃州这条商道为生命线,谁要打它的主意,他们便会和谁拼命。该国虽然孱弱,人口和财富却远多于我辉特部,怕只怕打下来却守不住啊!”

“无妨,我们只是占据吐鲁番西北部的叉力失和铁门关一带,并不进军吐鲁番,不会影响他们的商道。且吐鲁番目前是分裂状态,叶尔羌的拉提甫汗未必会管”,刘好古的声音充满自信。

见他如此自信,苏勒坦下定了决心,“好吧,我这就面见额祈葛,将您的计策说于他听”。

诺木达莱听了苏勒坦转述的妙策,开心地胡须飞扬,“儿啊,当初为父问你为何执意要拜那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为师,你说他胸中有邱壑,可为诸葛孔明。如今看,此人还真是我辉特部的诸葛孔明呢”。

??

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墨尔根特木纳、古扬、塔本台五台吉联兵三万去追拜巴噶斯汗,誓要让他将侵占的青台什的遗产还回。

拜巴噶斯领兵刚至锡尔河西岸,忽听身后喊杀声震天,数万大军铺天盖地而来。

他知道今天的事无法善了,一边令部下结车阵御敌,一边派人去科布多向自己的好兄弟、准噶尔部的哈喇忽喇求援。

茫茫的科布多草原,又一茬的青草长出来了!准噶尔的珲台吉哈喇忽喇惬意地在自己的领地上策马奔腾。他正处于顺风的时候,自从和托辉特部的硕垒乌巴什被杀后,他不仅夺回了科布多,还征服了阿巴坎河至叶尼塞河流域的吉尔吉斯人。虽然准噶尔人在与喀尔喀的战争中损失极大,但只要有了充足的牧场,人口和牲畜就会像青草一样,迅速地长出来。

“额祈葛,和硕特部发生了内战,拜巴噶斯汗向您求援”,正在踌躇满志的时候,长子巴图尔带来了拜巴噶斯的求援信。

“呵呵,堂堂卫拉特汗也有求我准噶尔的一天”,哈喇忽喇得急地抚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传令下去,立即集结兵马随我救援拜巴噶斯汗”。

“父汗,这是他们和硕特人内部的事,您何苦为那拜巴噶斯汗而战?”巴图尔不解地问。

“我可不是为了拜巴噶斯,而是为咱们准噶尔。此战过后,和硕特将不再是从前的和硕特,而准噶尔也不再是从前的准噶尔。哈哈哈!”哈喇忽喇得意地大笑。

准噶尔军队打着救援大汗的名义,侵占了大量和硕特人的牧场,掠夺走大量的牲畜。行进至锡尔河流域时,哈喇忽喇遇到了同样得知消息、赶来救援的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两人合兵一处,兵力达到了两万多人。

此刻,被五台吉联军包围的拜巴噶斯汗已到了最危险的关头。虽然他的卫士军极其精锐,可毕竟人数太少,寡不敌众。

敏罕诺颜(千户长)阿古拉取出一枝破甲箭,觑准敌人射去,敌方的一名札温诺颜(百户长)应声落马。他顾不得高兴,手探向背后的箭囊,空空如也,箭射完了。

卫拉特蒙古依然保留着蒙元时期的军制。蒙古宗王领兵,下设土绵诺颜(万户长)、敏罕诺颜(千户长)、札温诺颜(百户长)、塔宾诺颜(五十户长)、那儿班诺颜(十户长)诸将。若是大汗亲征,除了各诺颜的军队,还有大汗的直属亲军怯薛军,编为万户,设万户长统率,下设宿卫千户、箭筒士千户和散班千户,各有千户长。分为四班,每番三昼夜,轮番入值护卫大汗,又称四怯薛太官或四怯薛长。

阿古拉是拜巴噶斯汗的库图齐纳尔(主管首领设营事务的官员),负责大汗的安全。血战了一个月,他的箭已射完,见冲入阵中的敌人越来越多,知道阵破之时近在眼前。跌跌撞撞地来到拜巴噶斯身边,“大汗,事急矣!请您赶紧突围,奴才殿后”。

身为枭雄,拜巴噶斯知道不能犹豫,点点头,率亲卫冲出敌阵,阿古拉紧随其后,拼死阻拦追兵。

“大哥帐下的这位库图齐纳尔倒是个勇士”,昆都仑乌巴什对阿古拉的武勇赞叹不已,吩咐左右,“射死他!”

乱箭齐发,阿古拉被射成了刺猬,一缕忠魂散落于战场。

“抓住拜巴噶斯,赏金千两”,诺尔卫征楚库尔怒吼道。打蛇不死,必被蛇咬,无论如何,他都不想放走这位卫拉特汗。

凄凄惨惨戚戚,好不容易逃过锡尔河,拜巴噶斯身边只剩百骑,风光无限的卫拉特大汗,竟如丧家之犬,真正是欲哭无泪。

来不及伤心,追兵又到了,领头的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昆都仑乌巴什。

拜巴噶斯叹了口气,谓亲卫曰:“我乃堂堂大汗,不可受被俘之辱,唯有自刎。尔等提我头出降,敌人必不会为难尔等”。

“我等皆发过誓效忠大汗,今日愿追随大汗而去”,左右皆萌出死志。

天无绝人之路,达莱台什和哈喇忽喇的援军到了。突如其来的援军杀了五台吉一个措手不及,军阵被迅速冲乱。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墨尔根特木纳、古扬、塔本台约束不住自己的部下,不得不乱荒而逃。

在两位老兄弟达莱台什和哈喇忽喇的护卫下,拜巴噶斯终于逃回了乌鲁木齐。堂堂卫拉特的大汗,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逃回本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兵马,誓要与叛军血战到底。

第二十七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鄂毕草原杜尔伯特的王帐内,两个人正在密谈。一个自然是此间的主人达莱台什,另一个则是喀尔喀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的二弟杭图岱,他带来了谋求喀尔喀与卫拉特和平共处的愿望。

这其实也是喀尔喀盟主札萨克图汗素巴弟的意思,南边的两大势力林丹汗和金国对喀尔喀的压力越来越大,尤其是那金国,十分霸道,不仅要求他们进“九白之贡”,还要求他们断绝与林丹汗的来往。这引起了素巴弟的警觉,为了专心对付金国,他密令俄木布额尔德尼谋求与卫拉特的和平。

俄木布额尔德尼其实早就想和谈了,自从父亲硕垒乌巴什战死后,和托辉特部的生存态势开始恶化。不仅面临南边两大势力的威胁,北边的斡罗斯人也露出了獠牙,一再逼迫和托辉特部加入沙俄国籍,刚刚被征服的叶尼塞河上游的吉尔吉斯人又趁机反叛。焦头烂额之下,他派自己的二弟杭图岱去杜尔伯特部与达莱台什好好谈一谈。本来和谈的对象应该是卫拉特汗拜巴噶斯,可和硕特人正在内战中,拜巴噶斯忙不过来。

作为老练的政治家,达莱台什敏锐地意识到和硕特内战之后,准噶尔人的势力会大增。他们与和托辉特部接壤,若是和托辉特部被彻底击败,只会进一步增加准噶尔人的势力,倒不如留着他们牵制准噶尔人。

“一百多年了,卫拉特与喀尔喀之间流的血已经够多,都是苍狼白鹿的子孙,何必你死我活?是时候结束战争、和平共处了”,达莱台什叹了口气,郑重地朝杭图岱说道:“请您回去告诉俄木布额尔德尼珲台吉,从今日起,我杜尔伯特部绝不与和托辉特部为敌。若违此誓,人神共愤!”

蒙古人的誓言比黄金还珍贵,见达莱台什发誓,杭图岱也郑重起誓,托辉特部绝不和杜尔伯特部交战。

两大强部在私底下的盟约为卫拉特蒙古和喀尔喀蒙古带来了暂时的和平。

而此刻,南边出大事了!

战无不胜的金国皇帝努尔哈赤,居然在一座叫宁远的小城前碰了壁,不仅没攻下宁远城,反而损兵折将。战败后,他悒郁疽发,怨恨内喀尔喀五部阴助明朝,派兵再次讨伐内喀尔喀。内喀尔喀首领卓里克图败走西拉木伦河投奔林丹汗,林丹汗却严厉责备其对自己不忠,趁机吞并了他的余部。

1626年8月,努尔哈赤在羞愤中病死,皇太极继承后金汗位,刚即位便第三次讨伐内喀尔喀。短视的林丹汗不仅不救内喀尔喀,反而趁火打劫,攻击其残部,“服从者养之,拒敌者被杀”。内喀尔喀五部在后金和林丹汗的夹击下土崩瓦解,只剩下巴林部和扎鲁特部归顺金国。没有了内喀尔喀作为屏障,林丹汗只能直面金国的兵锋。

南边真的出大事了!

大金国皇帝努尔哈赤刚死不过一年,大明朝的天启帝也驾崩了,崇祯帝继承大统。这是位极有手腕的君主,刚上任就将权倾朝野的魏公公收拾了,然后任命东林的一帮大儒治国,出现了众正盈朝的喜人局面。大明的士子们奔走欢呼,等待着圣天子振兴天朝。

??

南边的事再大,吹皱一池春水,干我何事?北边卫拉特诸部混战,又与我何干?

辉特部的大台吉诺木达莱听了儿子的建议,口头上支持拜巴噶斯汗,却不肯出一兵一卒参战,而是派兵巡视边境,收容和硕特难民壮大自身实力。不过,因为辉特部势力弱小,投奔辉特部的和硕特难民并不多,内战爆发两年了,总共也只收容了三百多户,大多数难民都投奔了准噶尔部和杜尔伯特部。

诺木达莱并不介意,他关心的是南边的叶尔羌汗国,那里才是他扩张的重点。一开始他不敢轻易出动,怕大军南下之际,会有别的部落趁虚攻打自己的老巢。直到看见这两年,卫拉特四大部你打我、我打你,杀得血流成河,再无余力和心思骚扰自己,他才放了心,准备南征。

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南来北往的商队带来了一个令他喜不自胜的消息:叶尔羌最大的割据势力、占据吐鲁番称汗的阿不杜热依木死了。这可是位枭雄!割据吐鲁番称汗,不买叶尔羌汗庭的帐,前后几任叶尔羌汗王都奈何不了他。有此人在,吐鲁番就是铁板一块,不好下手。如今此人已死,取之易耳!

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诺木达莱动手之前,详细向商人们询问了吐鲁番的情况。得知阿不杜热依木死后,其长子阿不杜拉哈继位。此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是刚刚继位,人心不稳,几个弟弟都不服他。而且此人目前并不在吐鲁番城,驻扎在吐鲁番东南的柳城一带。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诺木达莱下令南征。如今他的本部拥有三千八百户牧民,加上前些年抓来的一万一千叶尔羌农民和工匠,总人口达到三万,全民皆兵,最多可以动员八千士兵。此外,南边的两个小诺颜;阿勒达尔和硕奇、额尔克台吉,一向忠于自己,他俩共有千余户属民,最多可动员一千七百名士兵。

诺木达莱计划带六千七百士兵出征,留下三千士兵交给儿子苏勒坦和心腹铁钼尔、巴尔思统率,驻守鹰娑川、小裕勒都斯二城,以防不测。不是担心外敌入侵,而是担心辉特的四大割据势力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鄂罗哩克和硕奇、纳木占会在自己出征时搞事情。这些人中,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的两个弟弟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

出征的日子到了,密密麻麻的辉特大军排成了一条壮观的长蛇。

“儿祝愿额祈葛凯旋而归”,十一岁的苏勒坦领着铁钼尔、巴尔思诸将为父亲送行。

诺木达莱用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儿子,“我走后,鹰娑川、小裕勒都斯二城便交给尔了。尤其是鹰娑川城,四面环山、易守难攻,乃我辉特部的根本之地。尔须守好此城,不得懈怠”。

“额祈葛放心,您走后,儿定多派哨探、坚守城池,不让歹人有机可乘!”苏勒坦郑重地回答。

“嗯,若是尔的两个叔父带兵来,万不可让其入城”,诺木达莱又叮嘱了一句。

“额祈葛放心,叔父们若敢带兵来,儿便和他们兵戎相见!”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让诺木达莱放下了心,杀气腾腾地率领六千七百勇士南下拓土。

第二十八章 吐鲁番与哈密卫(上) 茫茫的吐鲁番瀚海沙漠西边,有小城名柳城,柳城之北则是大名鼎鼎的火焰山。

年轻的阿不杜拉哈王子勒马于茫茫瀚海,举目远眺,目光深邃,一双剑眉扬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驾~驾~驾~吁!”

几骑飞驰而至,为首一将,虎背熊腰、相貌狰狞,乃是他的心腹、火州守将曼苏尔伯克。

叶尔羌是回鹘(维吾尔)人建立的国家,该国官制,官吏统称为“伯克”,大大小小的伯克有三十多种。最高的为一省总督,称阿奇木伯克;协理其办事的称伊沙噶伯克或伊什罕伯克;管理地亩粮赋的称噶匝纳齐伯克;管理匠役营造的称讷克布伯克;管理水利的称密喇布伯克;管理集市贸易的称巴匝尔伯克;办理一切刑名诉讼的称哈子伯克等等。

一见阿不杜拉哈王子,曼苏尔伯克忙下马施礼,“大汗,刚得到消息,三王子、四王子、小王子的部下在吐鲁番城打起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我回吐鲁番的时机就要成熟了!”阿不杜拉哈王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是阿不杜热依木汗的长子,吐鲁番最骁勇的王子。原先奉父命任叉力失阿奇木伯克(总督),镇守吐鲁番西部边疆。后来东边的哈密王木罕买提夏蠢蠢欲动,父亲便派他移驻柳城,威慑哈密。

他来到柳城后,准备大干一番,在瀚海沙漠内的必残、赤亭绿洲屯积物资,在黑风川积粮屯兵,誓要征服哈密。

不料,大军未动,老父亲便因病去世。在部下的拥戴之下,他在柳城宣布继位。由于父亲死得太突然,留在吐鲁番城的三王子伊卜喇伊木、四王子巴拜、小王子伊斯玛依勒各有部众,互相争立。

部下劝阿不杜拉哈尽快返回吐鲁番城,可睿智的王子觉得过早地返回吐鲁番城,只会陷入和众兄弟的混战中,倒不如按兵不动,等弟弟们收拾不住局面,自己再返回主持大局。

果然,三弟、四弟、小弟分别占据了吐鲁番的东城、北城、西城。谁也不服谁,大打出手。

“大汗,我等现在返回吐鲁番城吗?”曼苏尔伯克恭敬地问。

“不,曼苏尔,再等等,等大臣们求我回去”,阿不杜拉哈微笑着说。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又过了一个月,三位王子在城内互相征伐,却谁也消灭不了谁。曾经繁华富裕的吐鲁番城,变得满目疮痍。阿不杜热依木汗时代的老臣们坐不住了,他们迫切地希望能有一个强而有力的人出面主持大局,结束这乱糟糟的局面。老臣们想起了老汗王的长子阿不杜拉哈,纷纷给他写信,请求他回吐鲁番城主持国政。

收到这些老臣的信,阿不杜拉哈呵呵一笑,亲率五千士兵返回吐鲁番城。临行前,他唤来二弟苏里唐,这是他同父同母的胞弟、最信任的手足,“二弟,我要回去主持大局,柳城一带的防御就交给你了。我给你三千兵马,务必守住柳城,防止那哈密王木罕买提夏兴兵来犯”。

“兄长放心,有小弟在,就有柳城在”,苏里唐拍着胸脯保证。

“嗯”,阿不杜拉哈点点头,不再多说,率军疾疾乎西行。

??

美丽的哈密城,盛产“穹窿”瓜和美丽的姑娘。

这里原先是大明的哈密卫,位于古丝绸之路枢纽,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丝绸之路是中华与西域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贸易商路,也被称为“金路”。明人以为,“惟今所谓哈密、齐勤、蒙古、罕都、安定、鄂端察逊皆前代中国之边境,所谓敦煌、酒泉、伊吾之故地,洪武、永乐中因其土酋内附立以为卫,其地处吾近边,薄于北部,不可概以外国视之”。

雄才大略的大明洪武皇帝逼降蒙元宗室哈密王兀纳失里等,设安定、罕东等卫镇慑哈密地区,“太祖既定畏兀儿地,置安定等卫,渐逼哈密”。太祖的努力在成祖时结出硕果,永乐大帝设哈密卫,“使为西域襟喉,凡夷使入贡者,悉令哈密译语以闻”。史称“登坛斩楼兰,传檄收哈密。功成勒天山,关河置津驿”。

然而,大明对哈密的管辖,主要是羁縻性质,哈密的实权掌握在当地大大小小的土王手中。至隆庆四年,叶尔羌的汗王征服了哈密的七个土王,哈密遂成为叶尔羌的属地,大明的哈密卫成了历史名词。

眉毛像弯月、眼睛大又圆,跳起舞来杨柳依依,畏兀儿的姑娘真的很美!再加上甜甜的葡萄干和“穹窿”瓜,哈密王木罕买提夏的心儿醉了。

他是一个有智慧的人,血统也高贵,是成吉思汗的第七世孙、察合台汗王秃黑鲁帖木儿的后裔。1605年,他率一千多士兵进入哈密,为了获得当地畏兀儿人的支持,自称是来自阿拉伯的圣裔。这其实是为加强自己的威望而编造的谎言,就如同汉人做了皇帝后常常会编造自己出生时的祥瑞以证明自己是天之所命一样,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在当地畏兀儿人的支持下,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

木罕买提夏是个狠人,做了哈密王后,连老祖宗成吉思汗都不认了,命人在王府镌刻了一块石碑,上书“穆罕默德的圣裔”七个大字,还称自己的家族是有着高贵血统的“白骨头”,非王族的人都是“黑骨头”。为了维护神圣不可侵犯的血统,规定王族不得与“黑骨头”通婚。

正应了那句话:心肠不狠、江山不稳。

哈密王正在吃瓜欣赏歌舞,亲家白山派和卓玉素甫走入了大殿。

哈密和喀什噶尔信奉的是白山派,和信奉黑山派的叶尔羌、吐鲁番等地格格不入。其实,黑山派和白山派都属于苏菲派中的纳克什班底教派,经义大同小异,区别就在于支持黑山派的多是吉尔吉斯人、着黑衣黑帽,支持白山派的多是哈萨克人、着白衣白帽而已。木罕买提夏与玉素甫不仅是政治盟友,还是亲家。木罕买提夏的女儿和玉素甫的儿子伊达雅图勒(后世的阿帕克和卓)订有娃娃亲。

“殿下,刚得到消息,阿不杜拉哈率军返回吐鲁番城了。如今阿不杜热依木汗已死,诸子争立、内乱已生,您何不率军夺取吐鲁番,将这块美丽富饶的土地从黑山派手中解救出来?”玉素甫的声音铿锵有力、充满诱惑。

圣战不圣战的无所谓,关键是“美丽富饶”四个字打动了木罕买提夏。他率领一万哈密军,气势汹汹往吐鲁番杀去。哈密的甜瓜、吐鲁番的葡萄,伟大的哈密王都想要!

第二十九章 吐鲁番与哈密卫(中) 人马上万,无边无际,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木罕买提夏充满了必胜的信心。敌人的主力已经西撤,柳城一带的守军不过三千,自己的军队数倍于敌,岂有不胜之理?

“报,额贝都拉王子已攻下赤亭,正向必残城前进”,前方传来了捷报,他的长子额贝都拉率领的两千前锋,攻下了瀚海沙漠外围的赤亭绿洲。

“很好,告诉额贝都拉,继续前进;传令各部,加快行军速度,五日内必须赶到必残城”,木罕买提夏坐在神俊的黄骠马上,意气风发地下令。

“卟哧”,跨下的马儿忽然打了个响鼻,仿佛在为主人喝彩。

军令如山,一队接一队的哈密军加快了行进的步伐。这支军队主要来自于三个种族:哈密附近的畏兀儿族、嘉峪关以西靠近大明边境的回回族、哈刺灰族,其中哈刺灰族是蒙古人的一支。

因为地处丝绸之路的枢纽,商业发达,哈密人的生活比较富裕。人一富便惜命,所以哈密军的战斗力并不强。对此,明人许进撰写的《平番始末》这样记载:“哈密之人凡三种:曰回回,曰畏兀儿,曰哈刺灰,皆务耕织,不尚战斗,国殷富”。

摆在哈密军前面的一大困难是茫茫无边的瀚海沙漠,不妨事,作为本地人,他们早已习惯了穿越沙漠。只花了四天多的时间,便来到了必残城下。

提及必残,几乎无人知晓,可若说楼兰,却是无人不知。此城本名“楼兰”;公元前77年,汉立尉屠耆为王,改楼兰为“鄯善”;明正统年间并入吐鲁番,改称“必残”。

千百年的时间,茫茫沙海不住地侵蚀,原先的楼兰古城,早已成为遗迹。现在的必残城,是在遗址附近重建的一座小城而已。

吐鲁番王子苏里唐领军两千驻守于此,此处乃瀚海沙漠的咽喉要地,丢了此处,敌人便可长驱直入。

他的心情是沉重的,刚接到军报,赤亭绿洲失守了,一百守军被敌人围歼。有消息说,敌人的数量极多,数倍于己。

“嗷~嗷~嗷~”

一队骑兵驰至城下,耀武扬威地炫耀着军威。

见部下如此武勇,哈密的额贝都拉王子心情极为愉悦,暗自思忖:我奉命为全军先锋,所向披靡,攻下吐鲁番后,不知父王会如何赏赐我?

“可恶!”

敌人如此嚣张,激怒了城墙上的苏里唐王子,虎目圆睁,眉宇间绽放出一条黑线。

“殿下,敌众我寡,若不挫其锐气,此城难守。末将愿出城迎战!”部下骁将虎伯峰大呼。

“虎伯峰伯克,你率千骑出城迎敌,我率五百骑侧击敌军,此战必胜!”苏里唐王子沉着地下达了军令。

哈密军将领艾则孜骑在马上洋洋得意,他的部下叫骂了半天,楞没有一个守军敢出战。哼,真是一群废物!他取出背后的大斧,在马上耍了个花式,炫耀武力。大斧很沉,于他却如小孩的玩具。他的名字在回鹘语中意为“有力量的”,自然有把子力气,耍得动大斧。

厚重的城门开了,一队铁骑驰出。为首之人骑术精湛,几个闪跃,便纵至艾则孜马前。

那将穿着火红的铠甲,似一团火。手中拎着一杆大枪,好奇怪的枪,枪尖下装有一个铁疙瘩,似枪又似锤。没错,大铁锤枪!

虎伯峰不说话,迎面一锤砸下。艾则孜只挡了一招,便觉虎口生疼,大斧几乎脱手。

好可怕的力气!

还没等他喘口气,对方改砸为刺,大铁锤枪毒蛇吐信,正中咽喉。

艾则孜的目光失去神采,大斧落地。虎伯峰却毫不在意,这辈子杀得人多了,多屠一个又如何?

“吼~”

咆哮连连,这一刻,他化作了大魔神,电光火石之间,连杀十余人。

将是兵的胆,他敢战,部下便皆敢战,舍生忘死,直扑哈密军的将旗。

额贝都拉王子心里一寒,下令结阵而战,企图利用数量优势,消灭敌人。

然而,哈密军人数虽多,却没有吐鲁番军战力强,又远来疲弊,居然奈何不了守军,双方战成平手。

苏里唐王子率五百骑,偷偷打开东门,绕路杀来。猝不及防下,哈密军以为吐鲁番军主力赶回,阵角大乱,四散奔逃。

两军交战,一方如果逃了,便是将后背留给敌人,再无还手之力,故撤退造成的伤亡往往大于进攻。

“亚夏(回鹘语:万岁)~亚夏~亚夏~”

吐鲁番军高呼着“亚夏”,追着敌人的后背,将他们刺倒、砍倒、射倒。

额贝都拉王子败了,两千先锋,伤亡过半。收拢败兵,准备迎接父王的雷霆。

木罕买提夏却并没有动怒,只是默默地准备兵马再战。他的军中有四门火炮,三百火铳手。明日,定要让守军尝尝火器之威!

四门火炮来自于大明,都是重炮,虽然没有撒马尔罕、布哈拉等中亚城巿制造的火炮轻便易携带,攻城却是把好手。重不怕,可以用骆驼拉。他相信,小小的必残城墙挨不了几炮。

然后,敌人并未守城,苏里唐王子选择了主动进攻,率领一千八百骑向哈密军发起决死冲锋。

锋矢阵,猛将虎伯峰为箭头,苏里唐王子亲自充当箭身,射向哈密军的王旗。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有敌无我,有我无敌。

木罕买提夏慌了,玩政治,他是高手;打仗,他缺了点搏命的勇气。眼见吐鲁番军越冲越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截,王旗也相应后退了一小截。

仅仅只后退了一点点,军心便乱了。麾下的哈刺灰族将领阿巴火者第一个率军奔逃,他的部下都是蒙古血统,为畏兀儿人打仗主要是为了战利品,打顺风仗抢劫可以,拼老命不可以!

他这一逃,各部军心不稳,有人跟着哈刺灰人一起逃。开始只是涓涓细流,慢慢汇成汪洋大海。

“败了~败了~”

哈刺灰、畏兀儿、回回各部的败兵惊呼着“败了”,拼命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木罕买提夏不废话,拨马便逃。要想做王,前提是先保住命。命都没了,哪来的王道汤汤?

哈密王逃得太快,苏里唐王子追之不及,可他依然有大收获,不仅歼灭了三千多敌人,还俘获了四门没来得及放一炮的重炮。

第三十章 吐鲁番与哈密卫(下) “大汗,吐鲁番城到了”,曼苏尔伯克恭敬地朝阿不杜拉哈王子禀告,似乎嗅到了战火的气息,他的神态凝重,手紧紧地握着刀把。

“是嘛?我仿佛闻到了葡萄的味道”,年轻的王子幽默地说,神态从容,水波不兴。

顿时,曼苏尔浑身生出无穷的信心和力量,略带着急地请示:“大汗,现在进城吗?”

“不急,吐鲁番的大汗入城,怎可无人迎接?”阿不杜拉哈王子似笑非笑。

很快,城里走出百余欢迎的人群,身上都穿着官袍。为首之人乃是先汗时期的老臣阿齐木伯克艾尼瓦尔。

老人家已经年近七十,拄着竹杖,颤颤巍巍,一见阿不杜拉哈,神色便激动起来,“请大汗入城主持大局!”

“大汗?孤德薄,不敢登这汗位。此番回来,只想祭拜父汗,于愿足矣!”阿不杜拉哈的眼眶红了,铁打的汉子也流出了眼泪,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

权力这东西很奇怪,你越说不想要,别人便越是要给你权。

“殿下,当今世上只有您有能力解除吐鲁番的乱局,为了天下苍生,请入城继承汗位,万勿推辞!”艾尼瓦尔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

“是啊,真主在上,只有殿下您才是吐鲁番的主人,请随我等入城继承汗位”,另一位阿不杜热依木汗时代的老臣、伊沙噶伯克萨迪克也跪下请求。

“请殿下入城继承汗位”,欢迎的人群纷纷跪下。他们的感情是真挚的,这些日子吐鲁番城被三位王子的部下祸害惨了,兵老爷们可不管你是哪级伯克、多大的官,想抢便抢,若敢不从,便吃一刀。他们迫切地希望有个强有力的人物结束乱世。

于是,百官簇拥着阿不杜拉哈王子往王宫而去。他软弱无力地挣扎着,“不情愿”地为众所拥、登上了汗王宝座。

虽然文武百官、各地的异密(部族领袖)都承认他这个大汗,可那三个有兵权的弟弟却没来朝觐。

吐鲁番北城,四王子巴拜的军营,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巴拜浑身戎装,披甲执刃,屹立在营门口,身后跟着精锐的卫士。

“老四,你这是干什么?刚刚没有了父亲,又想失去兄长吗?”

一声大喝,阿不杜拉哈汗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带兵,只带了忠心耿耿的曼苏尔伯克一人。

三位王子中,四王子巴拜与他的关系最好,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和同父同母的兄弟没什么两样。所以,他首先来到了巴拜的军营,不带一兵一卒。这是一场赌博,赌对了,汗位稳固;赌错了,乱刀分尸。

他赌对了。见长兄孤身而来,巴拜很感动,以往兄弟情深的一幕幕画面浮现在脑海。其实,自从长兄被重臣们拥立为汗的消息传来,巴拜便知自己已经不再有继承汗位的机会。如果长兄死在自己营中,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反而便宜了其他兄弟。

“兄长!”

巴拜忽然抱着阿不杜拉哈汗放声大哭,阿不杜拉哈汗也紧紧拥着他泪流满面。这一哭,兄弟俩再无隔阂。

许久,巴拜朝阿不杜拉哈汗跪倒,“请兄长,不,请大汗随我入营,收编军队”。

“老四,你的部下仍归你统率,我任命你为哈密阿齐木伯克,替我将哈密王木罕买提夏的人头取来”。

“是,大汗!”

收伏了四弟巴拜后,阿不杜拉哈汗带着自己的五千兵马并巴拜的两千五百兵马,包围了自己最小的弟弟伊斯玛依勒的军营。

小王子伊斯玛依勒只有两千部下,从小受父兄庇护,胆子并不大。一见两位兄长那漫山遍野的大军,小王子怂了,二话不说,当即指天为誓效忠阿不杜拉哈汗。

“小弟,你我兄弟今后当同舟共济,振兴吐鲁番,决不可手足相残!否则父汗的在天之灵如何能安?”阿不杜拉哈汗搂着伊斯玛依勒,一如搂着巴拜一般,痛哭流涕。

三王子伊卜喇伊木是个硬茬,他是将才,治军严明,麾下的三千五百将士只听他一人调遣。阿不杜拉哈汗与巴拜、伊斯玛依勒合兵一处,将其包围。其竟丝毫不惧,有条不紊地据营而守。

打倒是可以打,可这样会大伤吐鲁番的元气,阿不杜拉哈汗不肯为,派出艾尼瓦尔、萨迪克两位老臣与他谈判。

很快,两位老人家返回,带出了伊卜喇伊木的条件:“三殿下说,他想做吐鲁番的阿齐木伯克”。

一听他居然想做吐鲁番总督,阿不杜拉哈汗眉头一皱,三弟若是做了吐鲁番阿齐木伯克,文武百官是听朕这个大汗的,还是听他这个阿齐木伯克的?

“大汗,老臣以为您不妨先应允下来,等君臣名义确定后,再令三殿下以阿齐木伯克之名,去边关镇守便是”,人老成精的艾尼瓦尔劝道。

阿不杜拉哈汗沉吟再三,终于缓缓点头,提笔在一张小纸条上写道:“三弟可为吐鲁番阿齐木伯克”。

见了这小纸条,伊卜喇伊木高高兴兴地从营中出来,迎接兄长。

仍是似曾相识的一幕,阿不杜拉哈汗抱自己的三弟,好一阵痛哭。

不费一兵一卒,便成功搞定了三个弟弟、名正言顺地做了吐鲁番的大汗,阿不杜拉哈汗的心中是喜悦的;更让他开心的是,收编弟弟们的部下后,他的手下有了一万三千军队,实力大增;真主真的对他很好,二弟苏里唐从必残城传来消息,吐鲁番军在必残城下击败了哈密王木罕买提夏的一万大军。此战,歼敌四千,俘获辎重无数,己方仅伤亡了三百多人,更重要的是灭了哈密军的胆气,确保了东部边疆未来数年内的和平。

一想到这个木罕买提夏,阿不杜拉哈汗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年他的父亲阿不杜热依木汗率军降伏了哈密地区的七个小国,虽然只是名义上的降伏,让这些土邦象征性缴些税而已,也是了不起的胜利。结果,这木罕买提夏去了哈密,明明姓孛儿只斤,却非说自己是什么圣裔,收伏了哈密七国。自打此人做了哈密王后,就不再向吐鲁番缴税了。可恶之极,朕誓杀之!

阿不杜拉哈汗正咬牙切齿地恨着木罕买提夏,西边传来了晴天霹雳:卫拉特蒙古辉特部大台吉诺木达莱领兵南侵,攻下了叉力失和铁门关。

第三十一章 台吉南征胆气豪 诺木达莱率领六千七百勇士由小裕勒都斯出发,翻跃博脱秃山,来到了博斯腾湖西侧的叉力失城外。这一次选择的南征路线与上一次不同,誓要将这座重镇拿下。

他将人马埋伏于城外的森林中,派人装扮成商旅探听消息。得知叉力失的总督原是吐鲁番阿不杜拉哈王子,阿不杜拉哈奉命移驻柳城后带走了五千精兵,如今城内只有一千两百老弱杂兵。虽然如此,此处乃吐鲁番西部重镇,城池坚固,城头还有三门青铜炮,并不好打。

“大台吉,我二人的鄂托克离叉力失较近,熟知本地人情,愿化装成商人,诈取此城”,阿勒达尔和硕奇、额尔克台吉齐声说道。这两位是辉特部的小诺颜,势力弱小,只能依附辉特本部才能生存,因而对诺木达莱颇为忠心。此番南征,诺木达莱命二人率一千五百部属为先锋。

“如此甚好,只是须小心行事”,诺木达莱嘱咐道。

??

清晨的风吹得人脸生疼,艾尼却早已习惯。“艾尼”这名字,在回鹘语中意为:富有的。他也的确很有钱,出身于一个富有的大贵族家庭,后来找门路攀附上阿不杜拉哈王子。王子去柳城时,任其为叉力失伊什罕伯克,镇守这座边疆重镇。

此人也算敬业,上任以来日日去城墙巡视,不敢懈怠。今儿一大早,又带着十几个亲卫上了城。

和往常一样,络绎不绝的商旅挤满了城门,巴匝尔伯克(收税官)带着几个兵丁,不慌不忙地登记着物资,收着城门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金路便吃这条路。这是个瘦子,极其精明,能多收绝不少收,想逃他的税极难。

艾尼微笑着瞅了他一眼,那意思:我那一份儿别忘了;对方还之以同样暧昧的眼神,那意思:放心吧,兄弟,有财大家一起发。

一切是多么美好!感谢这条金路,养肥了无数官员。

“让一让,让一让,大人,请行个方便”,一个珠光宝气、浑身肥肉的大胖子挤上前去,递给巴匝尔伯克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他的身后跟着两三百赶着大车的伙计,显见是哪家大商号的掌柜。

巴匝尔伯克打开钱袋一看,金子!居然是一袋亮闪闪的金子!虽然内心十分满意,却将脸一板,“你们是哪来的商队呀?不会携带有违禁品吧?”

说完努了努嘴,身后的兵丁会意地去大车上胡搜乱搜起来,有人甚至用长枪在货物上捅来捅去。

“还请大人通融”,大胖子显然是懂规矩的,赶紧又掏出一个稍小些的钱袋。

巴匝尔伯克放在手中掂了掂,估计从对方那里再也榨不出什么油水,终于松了口:“进城吧”。

“多谢您咧”,大胖子弯腰称谢,呼喝着伙计推车入城。

最后一辆车入城时出现状况,车轱辘损坏,堵塞了城门。

“怎么回事?快把车移开”,巴匝尔伯克怒吼道。

“马上,马上”,大胖子忙不迭地赔礼,忽然从车底下取出一把大刀,兜头便是一刀。巴匝尔伯克的头飞了出去,悬在半空,脸上保留着惊惶的表情。伙计们也纷纷从车上取出暗藏的兵器,杀散守军,控制城门。哪里是什么商队,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呜~呜~呜~”

嘹亮的号角吹响,蒙古军由城门蜂拥而入。

“别慌,不过是一伙毛贼,给我顶住”,艾尼伯克呼唤部下抵抗。却发现跟随自己的只有十几个亲卫,精兵大多被阿不杜拉哈王子带往柳城,守城的多是老弱,哪有与敌人拼命的勇气?

那大胖子冲到艾尼跟前,一刀将其劈倒,摆了个风骚的姿势:“辉特台吉额尔克斩敌将于此”。

偷袭很顺利,蒙古军以二十余人的伤亡,歼敌千人,光俘虏就抓了七百。

诺木达莱正在欣赏自己的战果,火器营千户西日莫喜滋滋地走来,“大台吉,奴才在城头发现了三门青铜炮”。

这些年,辉特部韬光养晦,经济实力增强不少。诺木达莱命人从撒马尔罕买了两门炮、两百多支火枪,自己的军器厂也生产了一百多支土铳,组建了一支四百人的铳营。

“呵呵,你呀,一见大炮就迈不开腿,这样吧,把炮从城墙上拆下来,再成立一个炮营,攻城时用得上”,诺木达莱笑骂道。

兵贵神速,久经沙场的诺木达莱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在叉力失休整了一天,便渡过海都河往铁门关杀来。

铁门关只有三百守军,却是座石城,十分坚固。

“大台吉,城小却坚,硬攻恐伤儿郎性命,何不令俘虏攻城?”巴图和坦献上一计。

诺木达莱点点头,命千户脱里领兵逼迫降兵攻城。

五门青铜炮对铁门关进行齐射,却只在坚固的城墙上留下些许痕迹,雄关依然雄立。

“攻城!”诺木达莱大吼,中军旗鼓忙升起号旗。

脱里率八百士兵,驱赶俘虏攻城,胆敢后退,便乱刀砍死或乱箭射死。

七百俘虏手持刀盾,扛着长梯往城墙走去。一开始他们并不想与自己人为敌,可城上的铳弹、箭矢却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射倒。这是战争,只有攻城方和守城方,没有什么自己人。想退,身后又有蒙古人的督战队。

要活命,便只有攻上城去。

“嗷~嗷~嗷~”

俘虏们被激发出求生本能,疯狂地顺着梯子往城头攀登。

蒙古弓手开始攒射,掩护俘虏攻城。

诺木达莱镇定地观察这场攻城战,人死了一队又一队,眉宇间没有丝毫同情和怜悯。

忽然,一名俘虏缘梯而上,几个箭步便扑上城,手中的长枪连挑带剌,片刻间便刺杀数人,在城上占据了一个小角。后面的人以他为轴心,不断地登上城来。

“咦?这俘虏倒是勇猛”,诺木达莱谈淡地说。

付出四百名俘虏、五十名蒙古勇士的伤亡后,辉特军终于攻下了铁门关。

登上关墙,诺木达莱连连感叹,“此关如此坚固,若不是那阿不杜拉哈带走了军队主力,还真不一定攻得下来!”

忽然,他记起了那个率先攻城的俘虏,喝令将人带过来。

虎背熊腰,好一名壮士!

“壮士何名?原先在吐鲁番军中任何职呀?”诺木达莱亲切地问。他知道蒙古人少,要想巩固统治,必须利用好降军。

“末将,不,奴才名唤萨比尔,在吐鲁番军中只是一小卒”,那俘虏倒是光棍,双膝扑通一跪,直接自称起了奴才。

“哎呀,如此勇士居然只是一小卒,吐鲁番的汗王委实不会用人”,诺木达莱忙扶起他,温言抚慰,“从今日起,你便是我辉特部的百户长,那三百降兵,俱归你统领”。

第三十二章 壮哉围猎大可汗 阿不杜拉哈汗刚继位便收到蒙古辉特部南下攻克叉力失和铁门关的消息,打吧,自己刚嗣位,内部并不稳固;不打吧,若让蒙古人在叉力失站稳脚跟,吐鲁番的西部便不再归自己所有。

“大汗,您的岳父阿布·哈迪现任库车阿齐木伯克,何不修书向他求援?”伊沙噶伯克萨迪克献上“妙策”。

库车总督阿布·哈迪是叶尔羌汗国北部的一个藩镇。此人颇会钻营,巴结上叶尔羌实权人物、黑山派和卓沙迪,当上了库车总督。上任以后,他见叶尔羌汗庭软弱,起了割据一方之心,对叶尔羌汗阳奉阴违;又见吐鲁番势大,与阿不杜热依木汗结了亲家,将女儿嫁于阿不杜拉哈王子。

阿不杜拉哈汗很了解自己的这位岳父,叹了口气,“我会修书向岳父求援,可他老人家志大而胆怯,绝不敢发兵救援,靠他还不如靠我们自己”。

他令老臣艾尼瓦尔、萨迪克领兵两千,守卫吐鲁番城,自己率一万一千大军往叉力失杀来。这支军队人数虽多,却只有三千是他的嫡系,其他八千兵马俱是三个弟弟的部下。

对手是诺木达莱的六千多蒙古勇士,人数虽少却骁勇善战,而且内部稳固,人心很齐。

夜已深,决定生死的大战即将来临,阿不杜拉哈汗在营帐内辗转反侧,睡不着。

“大汗~”忽有人轻声呼唤。

阿不杜拉哈汗披衣而起,走出大帐,帐外贮立着心腹将领兀鲁和际。

他知道此人素有谋略,深夜而来,必有主张。问道:“将军深夜见朕,有何事?”

“大汗,我军兵马虽多,却各怀鬼胎,若是时间拖长了,必然四分五裂。宜趁着初来的一股锐气,与敌速战!”兀鲁和际的声音很焦虑。

“嗯,此言甚嘉,明日朕当亲临战阵,与敌决战;将军为监军,无令而退后者,斩!”阿不杜拉哈汗下定了决心。

一缕阳光驱散了清晨的薄雾,雾散人现,两支大军列阵准备厮杀。

阿不杜拉哈汗以三王子伊卜喇伊木部三千五百兵马为左翼;四王子巴拜部两千五百兵马为右翼;自己和小王子伊斯玛依勒的五千兵马为中军。一阵连着一阵,阵形密集。

诺木达莱则令阿勒达尔、额尔克部一千五百骑为左翼;脱里、那苏图部一千五百骑为右翼。两翼布得疏,缓缓向外散开。自己亲率三千一百骑为中军,中军布得密。

“咚~咚~咚~”

催命的战鼓响起,声声急!

“亚夏!”阿不杜拉哈汗呐喊着,一马当先,冲向辉特中军。他的勇气鼓舞了全军,右翼的巴拜、左翼的伊卜喇伊木皆闻鼓而进。不过,伊卜喇伊木喊杀得虽凶,行军的速度却慢,明显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

见吐鲁番大汗亲自冲锋,诺木达莱眉头一皱,“我只道叶尔羌人孱弱,没想到也有如此英雄!”

“射!”

令旗挥动,蒙古弓手开始抛射,马背上的民族,几乎个个善射。弓箭手的数量比吐鲁番军多很多。虽然吐鲁番有钱,军队披甲率高,密集的箭雨还是让几百名士兵失去了战力。

阿不杜拉哈汗头伏于马颈,纵马奔驰,视飞过的箭矢如无物。

数百骑跃过了他的王旗,将他甩在后面。那是曼苏尔伯克的五百部下,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岂有让大汗亲冒矢石之理?所以,曼苏尔伯克来了,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

“射!”

令旗再动,四百蒙古铳手列两排,支起了火铳。后排装药,前排齐射。连射三次、射翻百余骑后,上马返回大阵。

见敌人逼近,诺木达莱虎口张开,喊出两个字:“后退!”

训练有素的蒙古骑兵排着狩猎时常用的阵形,拨马而退。他们娴熟地用双脚夹着马腹驭马,侧着身子向后射箭。

骑射!真正的骑射!这个年代,即使是号称“弓马天下无双”的金国八旗兵,大多数弓手也只能下马步射。而蒙古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几乎个个会骑射。

不断地有吐鲁番军被射倒。作为半游牧半农耕的民族,他们的弓箭手数量比蒙古人少很多,会骑射的更少。表面上看,是他们追着蒙古人跑,实际上伤亡比蒙古人大得多。更糟糕的是,他们还有四千步兵,追逐中,步兵渐渐被甩开距离,人数优势不再。

追逐中,吐鲁番军的左右翼渐渐与中军汇合,阵形如锥,深深地锲向蒙古人。而蒙古中军继续奔驰,吸引对方前突;两翼则疏散开,悄悄包围前突的敌人骑兵。这是蒙古人围猎时的老法子,也是作战时常用的战术。不管是兽群还是敌人,陷入包围后,往往全军覆没。

兀鲁和际驰至阿不杜拉哈汗身旁,“大汗,敌人退而不乱,我军骑兵、步兵分离,小心有诈”。

“你说他们是诈败?”

阿不杜拉哈汗勒住马,仔细观察,忽然大惊失色,“撤!立即后撤!”

来不及了,蒙古军阵中传出苍凉的号角。

“掉转马头,列阵”,诺木达莱下达了军令。一队队辉特勇士回身列阵,摆出冲锋阵形。

“勇士们,跟随我的大纛前进”,诺木达莱大呼,跃马持刀率先往吐鲁番军杀去,后面自有人扛着他的帅旗。

见大台吉帅旗前移,辉特将士士气大振,“浩瑞~浩瑞~”的欢呼声响彻在叉力失草原。

中央的蒙古军反击,两翼的蒙古军侧击,吐鲁番军成了被围猎的野兽。

“嗖~嗖~嗖~”

诺木达莱预先布置在附近土坡上的五门青铜炮开始发威,炮弹在吐鲁番军中爆炸,一旦射中,便是人仰马翻。

这是猎人精心策划的陷阱,阿不杜拉哈汗和他的军队则成了猎物。

“大汗速退,末将断后”,危急时刻,曼苏尔伯克显现出对汗王的忠诚。

“曼苏尔,你要小心”,热泪涌上阿不杜拉哈汗的眼眶。他强忍着泪水,拼命地打马后撤。

曼苏尔伯克率数百骑冲向蒙古人,很快便被淹没在滚滚洪流中。

阿不杜拉哈汗领着残兵败将突围后,会合了己方的步兵,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蒙古骑兵再次追至。

失去斗志的吐鲁番军崩溃了,骑兵落荒而逃,将逃不掉的四千步兵留给敌人。

蒙古骑兵不慌不忙地追杀着四散奔逃的步兵,远的用箭,近的用刀枪。人是跑不过马的,有聪明的,跪地请降,便保住了命。

此战,蒙古军伤亡五百,杀死杀伤了三千敌人,俘虏三千。

诺木达莱将俘虏编为三个千人队,以辉特部将领达什、降将萨比尔、阿里木分别为千户长。

第三十三章 城下之盟究可哀 我来,我见,我征服!

大胜之后,诺木达莱一鼓作气,留下千余人镇守叉力失,亲率八千大军东征吐鲁番。充当先锋的是三千降兵,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他前进。

“大台吉,吐鲁番位于丝绸之路的咽喉,若是我们夺了此地,恐怕北面的和硕特人和南面的叶尔羌人都不肯善罢甘休。不如与吐鲁番人议和,让他们割让叉力失便好”,巴图和坦、那苏图等大臣皆劝他见好就收。

诺木达莱哈哈大笑,“吃多了会撑破肚皮,这道理我如何不知?只是若想让吐鲁番人乖乖割地,必须对他们保持军事压力。放心吧,这只是一场旅行而已”。

的确像是一场旅行,阿不杜拉哈汗下令各地守军向吐鲁番城集结,周边的城镇已经没有多少驻军。蒙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昆迷失、苏巴失、托逊三座小城。

困兽犹斗,阿不杜拉哈汗集结各地守军,将吐鲁番城的青壮组织起来,终于又凑了一万士兵,不过多是些乌合之众。还好二弟苏里唐率军一千由柳城赶到,让他的心思稍定。默默地做着守城准备,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伊卜喇伊木、巴拜、伊斯玛依勒、艾尼瓦尔、萨迪克等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大汗,事急矣,不如派人与蒙古人议和吧”。

“议和?”

阿不杜拉哈汗眉头一蹙,“再等等吧,我已派人去库车向岳父求援,等援兵到了以后再说”。

见他提起岳父库车总督阿布·哈迪,众人生出一丝侥幸,不再说话。

??

库车城,乃古龟兹国故地,早在隋唐时期就是“西域乐都”,素有“歌舞之乡”、“瓜果之乡”、“石窟之乡”的美名。

此刻,总督府内歌舞升平。六对俊俏的畏兀儿族青年男女随着旋律,跳起了“赛乃姆”。男子的舞姿矫健有力,女子的舞姿优美舒展,举手投足、辗转腾挪间,自有风味。

“赛乃姆”又称“赛兰木”,原是赛兰人的舞蹈。赛兰人由乌兹别克迁至天山一带后,这舞蹈便在叶尔羌汗国流行起来。

阿布·哈迪却看得索然无味,身为总督,这样的舞蹈见得多了。

“来人,去唤古丽苏如合来,我要看她跳舞”,他大呼道。

在回鹘语中,古丽苏如合是“玫瑰花”的意思,的确很美,艳如玫瑰。

这美人是两年前某西域富商赠送给他的舞姬,长长的睫毛、大大的眼睛,唇红齿白,身材窈窕,更难得的是皮肤白晳娇嫩、吹弹可破。

自从得了这朵玫瑰,总督大人便将家中老妻忘到九宵云外,只想日日采花,不,赏花,再没有什么比观赏美人舞蹈更惬意的了!

热瓦甫(一种回鹘乐器)那柔柔的弦音响起,古丽苏如合手持飘带,跳起了胡旋舞。“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人间物类无可比,奔车轮缓旋风迟。曲终再拜谢天子,天子为之微启齿。胡旋女,出康居,徒劳东来万里余??”白居易的这首《胡旋舞》,将胡旋女的姿态神情跃然纸上。

古丽苏如合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象雪花空中飘摇,似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车轮都觉得比她缓慢,连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

阿布·哈迪产生了错觉,自己的这位美姬莫非是仙女下凡?

募然,美人长长的睫毛颤动,勾魂夺魄地一笑,手中飘带飞起,半解罗衫,一只玉足俏皮地踢向总督大人,又在他的老脸旁停顿。

这一刻,阿布·哈迪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双目直勾勾盯着古丽苏如合的玉足,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烦恼。

“嗬!”

他怪叫一声,离席抱起美姬,便欲回房翻云覆雨。

“阿齐木伯克,吐鲁番的使臣在殿外求见”,不晓事的部下打扰了他的好事。

“混帐,让他明日再来”。

“那使臣说他有十万火急之事,非见您不可!”

被打扰了好事,阿布·哈迪心情极不爽,“哼,宣他入殿,若无大事,我便剥了他的皮”。

吐鲁番使臣兀鲁和际走进了总督府,一见阿布·哈迪便扑通跪倒,“尊敬的阿齐木伯克,辉特部大台吉诺木达莱率军南侵,已经攻克叉力失和铁门关,正在进攻吐鲁番城。阿不杜拉哈汗派我向您求援”。

“什么!辉特人又来了?”阿布·哈迪吃了一惊。

“阿齐木伯克,唇亡齿寒,请速速发兵救援”,兀鲁和际焦急万分。

那些蒙古人都是野蛮人,凶残的很,让我去救吐鲁番,岂不是白白送死?这个事不能干!

阿布·哈迪眼珠一转,推辞道:“不是我不肯发兵,只是前些日子拉提甫汗刚给我下了令,未经他的允许,不许擅自调动军队,我也不敢违逆大汗的意思呀!”

“阿齐木伯克,您若不发援兵,吐鲁番就完了!”兀鲁和际的声音带着哭腔。

阿布·哈迪摆了摆手,“不会的,那些野蛮人只想劫掠钱财,抢够了,他们便会离去。使臣远来辛苦,请先退下歇息。来人,送客”。

说完不再搭理兀鲁和际,牵着古丽苏如合的手离开了大殿。

??

“大汗,臣无能,阿布·哈迪不肯发援兵”,兀鲁和际跪于阿不杜拉哈汗面前,泪流满面。

“这并非你的错,我那岳父向来胆小,此事乃意料中事。看来只能与蒙古人议和了”,阿不杜拉哈汗叹了口气,问众臣:“谁愿为使臣与蒙古人谈判”。

众臣皆默然,没人愿意领这丧权辱国的差使。

艾尼瓦尔颤巍巍上前,“老臣年事已高,没几年好活了。这种丢脸的事,就让老臣去吧”。

阿不杜拉哈汗眼一红,向他深施一礼,“吐鲁番的存亡便拜托老大人了!”

艾尼瓦尔默默回礼,往蒙古军营而去。

听说吐鲁番的使臣来了,诺木达莱下令盛设甲兵以恐吓之。

刀枪如林,杀气腾腾。艾尼瓦尔却恍如未见,只管拄着竹杖往里走。

“哈哈哈,吐鲁番的勇士都死绝了吗?竟然派一个糟老头子来”,辉特骁将西日莫哈哈大笑。

“哈~哈~哈~”众人皆乐。

“吐鲁番的勇士宁可战死也不愿苟活,他们都在城墙上磨着刀枪、准备厮杀,只有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才肯与贵军谈判”,艾尼瓦尔不卑不亢地回答。

“老家伙,你难道不怕我们蒙古的铁骑吗?”阿勒达尔和硕奇粗暴无礼地问。

“贵方若是仁义之师,我自然不惧;贵方若是豺狼之师,惧又有何用?”艾尼瓦尔平静地问:“大台吉自命英雄,为何畏惧一介老朽?”

“胡说,千军万马本台吉都不怕,怎会怕尔这老儿?”诺木达莱气得胡须飞扬。

“您既然不怕我,为何摆这么多甲士?”

“哼”,诺木达莱冷笑一声,下令撤下兵甲。

唇枪舌剑一番后,双方开始谈判。

一开始,艾尼瓦尔坚决不肯割地。诺木达莱大怒,“本台吉千里远征,当有所得。尔国不肯割地,吾便自取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最终,艾尼瓦尔代表阿不杜拉哈汗签了城下之盟:吐鲁番割让叉力失、铁门关一带给辉特部,并赔偿辉特部五万两白银。

诺木达莱下令全军返回叉力失,临走之前,将攻占的吐鲁番附近三座小城昆迷失、苏巴失、托逊洗劫一空,城中的一万五千人口被押往裕勒都斯草原屯田。

第三十四章 唯有一人是男儿 豺狼这种生物一贯欺软怕硬,你狠,它躲你远远的;你怂,它便扑上来咬你一口。

阿布·哈迪总督不肯救自己的女婿,以实际行动向蒙古朋友展示善意;诺木达莱却不管这么多,誓要将这位好朋友一口吞下。

留下两千兵马守卫叉力失和铁门关后,他带着七千多勇士西征库车。

阿布·哈迪并没有蠢透,为防蒙古人没抢过瘾、跑到自己的领地内交流感情,他派了一个叫播鲁只的将军领兵五千,镇守库车东边的轮台城。

播鲁只的祖上曾作过察合台汗秃黑鲁帖木儿的总管,就连库车城都曾是他们家的封邑,算是名门子弟。名门望族嘛,身上自然有股傲气。他不肯守城,而是带着五千兵马出城,欲与蒙古人野战。

小小的轮台城在历史上名气颇大,汉武帝晚年曾在此颁布《轮台罪已诏》,陆游那句“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千古传扬。

现在,这里是战场!

“咚~咚~咚~”

蒙古军的战鼓响了,萨比尔、阿里木率两千降兵杀向库车军。说也奇怪,此二人在吐鲁番军中时表现平庸,可一投降了蒙古主子,立即勇猛异常、屡立战功。

播鲁只不肯示弱,率军与敌人绞杀在一起。

诺木达莱端坐于马上,观察着战场。一看心里便有了底,这库车军的战力不如吐鲁番军多矣!

他立即令脱里、西日莫各率一千五百骑包抄敌人,自己率两千中军压上。

达巴拉干,蒙语“海浪”的意思,是辉特部的一名阿尔班尼阿哈(十户长),统率着十名士兵。以他为箭头,十一名勇士列着纵队,跟随百户长冲锋。

不断地有箭雨射来,他将身子伏低,取下弓箭,驰近敌阵后,飞起一箭射中敌人。然后左手持刀砍断阵前的长矛,右手骑枪刺出,略带旋转的枪尖,贯穿一名长矛手的前胸。轻轻斜拨下压,借着惯性从尸体中抽出枪尖,再刺向另一名敌人。

蒙古军队便是由无数达巴拉干这样的勇士组成,成就了蒙古铁骑的赫赫威名。

库车军抵挡不住,崩溃了。

播鲁只被呼啸而来的蒙古军包围,名门望族的傲气荡然无存,这一刻,他只想活命。丢盔弃甲,双膝往地上一跪,口中吼出四个字:“末将愿降!”

自有人将他五花大绑献于大台吉面前,诰木达莱见了这小子,气不打一处来,“你便是本地守将?竟敢犯我军威,真正是不自量力!拖下去,斩了!”

播鲁只顿觉脖子一凉,拼命地挣扎大吼:“不要杀我,我对大台吉还有用处!”

“似你这等废物,于我何用?”诺木达莱不屑地斜瞟了他一眼。

“您若不杀我,我愿为您劝降阿布·哈迪”,播鲁只声嘶力歇地大叫。

“呵呵,阿布·哈迪乃是堂堂总督,岂是你说降便能降的?”诺木达莱不相信。

“您有所不知,末将乃本地名门之后,与阿布·哈迪有些交情。此人素来胆小怯战,若虚张声势,让他得知您兵强马壮,必然投降”。

诺木达莱瞅着播鲁只想了想,不过是个俘虏,就算放了,也不可惜,“好吧,便放尔回库车,若敢使诈,抓住后五马分尸”。

播鲁只返回库车城,满面羞惭地面见阿布·哈迪,“阿齐木伯克,末将惭愧,轮台城丢了”。

“什么!五千大军居然只守了一天不到,便丢了轮台城?”阿布·哈迪目瞪口呆。

“阿齐木伯克,并非末将无能,而是敌人太强!此次南征的蒙古人并非只有辉特部,而是整个卫拉特的联军,兵力足有五万,所以才能轻松击破吐鲁番,又夺取了轮台城”,播鲁只开始虚张声势,一下便将蒙古军的人数吹到了五万人。

“五万!”

阿布·哈迪一阵眩晕,直惊得汗湿后背,居然忘记追究播鲁只的失地之责,反向他问起计来,“如今城内只剩五千守军,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播鲁只暗乐,别看这位是堂堂总督之尊,其实不过一无胆鼠辈耳!

他故作犹豫,缓缓说道:“依末将之计,打是万万打不过的。要想保住您的权势和财富,只有向蒙古人投降一条路”。

“投降?”阿布·哈迪有些犹豫,“蒙古人残忍好杀,投降恐怕没有好下场”。

“阿齐木伯克,末将被俘时也这么想,以为必定没命。可那辉特部诺木达莱大台吉甚是仁慈,待麾下的萨比尔、阿里木等吐鲁番降将极好。就连末将这样的朽才,大台吉也不肯杀。您若归降,定能得到重用”。

“这样啊”,阿布·哈迪缓缓点头,“你去见大台吉,若他肯让我继续担任库车阿齐木伯克,我愿率部归降”。

播鲁只回到蒙古军营,将阿布·哈迪的条件一说,诺木达莱当场拍板同意,呵呵,不过是一个总督的虚名而已,只要守军弃了械,本台吉想怎么捏便怎么捏,莫非那厮还敢反了天不成?

约定投降的日子到了,阿布·哈迪下令守军出城弃械。走到城门口被人拦住去路,却是主管田亩税赋的噶匝纳齐伯克艾沙。此人用一根粗绳将自己悬于城门口,不让守军出城。

“艾沙,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下来”,阿布·哈迪惊叫。

“阿齐木伯克,蒙古人豺狼之性,您若投降,必无幸理。下官不忍见您受辱,唯有先走一步”,说完,艾沙拔出匕首,置于粗绳之上。

“蠢才,现在不降,等蒙古人打进城再降,才是真的受辱”,阿布·哈迪大怒,命部下打开城门出降。

“扑通”,艾沙的身体从城门口坠断,魂断库车。

阿布·哈迪却连看也不看,不管不顾地出了城。

五千守军脱掉甲胄,弃了刀枪,排着整齐的队列,等待蒙古人处置。

那苏图走到诺木达莱身边,附耳说道:“大台吉,那阿布·哈迪位高权重,恐怕未必真心归顺。不如将其部下拆散安置,这样他便掀不起大浪了”。

诺木达莱点点头,唤来阿布·哈迪笑道:“本台吉说话算话,尔依旧为库车阿齐木伯克,只管民政便可,军队的事自有我蒙古勇士代劳”。

说完,不由分说,将这五千降兵分拆至萨比尔、阿里木、播鲁只等降将麾下。

阿布·哈迪敢怒不敢言,奴颜婢膝地欢迎蒙古大军入城。

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好他,诺木达莱又令他招降库车西部的拜城。

拜城守将艾孜买提,回鹘语中乃“好汉”之意。这位好汉见了劝降信,二话不说便投了降。

攻取库车后,诺木达莱从降军中裁汰老弱,又增加了六千军队,总兵力增长到一万五千,势力大增。贪心不足蛇吞象,竟起了继续南下,攻灭叶尔羌汗国之心。为防部下久战疲惫,下令在库车休整十日。

第三十五章 玫瑰花儿带着刺 “三弟,你瞅瞅,大台吉给咱们送了什么好东西来”,裕勒都斯草原北部,辉特台吉诺颜乌巴什笑嘻嘻地对弟弟布颜布尔罕说。他口中的大台吉,指的并不是诺木达莱,而是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

“火枪四十支、甲胄百具、刀两百把、矛两百根、长枪三百根??”布颜布尔罕喃喃地念着,眼露精光,“大台吉还真是慷慨,咱们只是向他进献了些牛羊,他便还了咱们这么重的礼”。

诺颜乌巴什嘴一撇,“你呀,遇事要多动些脑子。大台吉这是对大哥不满,想利用咱俩对付大哥呢”。

布颜布尔罕恍然大悟。这些年杜尔伯特部在对喀尔喀的战争中实力受到很大削弱,又陷入卫拉特内战,难以他顾;而辉特部的实力却有了很大提高。大哥不甘心再做杜尔伯特人的附庸,对大台吉阴奉阳违起来。这引起了大台吉的不满,想借助二哥和自己制衡大哥。

想通此节,他哈哈大笑,“二哥说的是,有了大台吉的支持,咱们何惧大哥?前些日子,我遵照您的吩咐,联络鄂罗哩克和硕奇与纳木占。鄂罗哩克和硕奇胆小,不敢与大哥为敌;纳木占对大哥两次南征抢夺战利品不带他,十分不满,倒是可以拉拢”。

诺颜乌巴什抚摸着自己的长髯,缓缓开口:“我听说纳木占趁着和硕特内战,收容了不少难民,势力大增,有他相助,咱们的胜算便大了许多”。

“二哥,您打算什么时候攻打鹰娑川城?”布颜布尔罕兴奋地问。

诺颜乌巴什一笑,“不急,吐鲁番军素来骁勇,并不好打,等大哥在吐鲁番陷入僵局再说。大台吉给的东西,我分你一半,回去后好好操练儿郎,准备作战”。

兄弟俩正跃跃欲试,忽有心腹入帐禀告,“台吉,刚得到消息,我军南下连战连捷,先是攻下了叉力失和铁门关、逼迫阿不杜拉哈汗签订和约;接着又打下了库车”。

“什么?”

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二人惊得合不拢嘴,不再提攻打鹰娑川城之事。

??

阿布·哈迪总督最近很恐惧!投降前,蒙古人答应让自己继续做库车的阿齐木伯克,也的确言而有信。然而,那辉特部的大台吉诺木达莱手段太狠,居然在受降当天就拆散收编了自己的军队,只让自己管民政,不让掌军权。这说明蒙古人不信任自己。一个降官,如果不被主子信任,下场往往都不会太好。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很怕,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蒙古人砍了脑袋,怕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巨额财富,到头来便宜他人。

要想避免祸端,必须巴结好大台吉!

阿布·哈迪思来想去,主上远征辛苦,身边未带女眷,何不献上美人,主上定然欢喜。这叫啥来着?对了,英雄难过美人关!

说干就干,物色了十二名美姬,高、矮、胖、瘦,各种类型都有,总有一款适合。然后派人请大台吉赴宴。

接到邀请,诺木达莱觉得自己刚掌控库车,理应礼贤下士,欣然应允。

这顿饭十分丰盛,驼峰、鹿茸、熊掌??各种珍馐美馔,应有尽有,年轻貌美的侍女殷勤地为他和众将斟酒。

出征在外,久不近女色,众将难免心猿意马,对侍女们动手动脚起来,引来娇嗔连连。诺木达莱却不动声色,神态自若。

阿布·哈迪暗暗佩服,不愧是大台吉,定力就是强!击掌笑道:“来人,为贵客献舞!”

十二名早已备好的舞姬款款入帐,跳起了赛乃姆,移颈、弄目、弹指、跷脚,各种姿势无一不美。更妙的是,都只着簿纱,纤美的身材若隐若现。

寂静无声,众将看直了眼,忘记说话。

诺木达莱却不为所动,自顾自地饮酒。他与妣吉苏布得伉俪情深,家有贤妻,对路边的野花兴趣不大。

糟糕!大台吉见多识广,寻常的庸脂俗粉入不了他老人家的眼!

阿布·哈迪暗暗叫苦。看来只有自己的宠姬古丽苏如合那样的绝色,才能让大台吉动心,可这如何舍得?舍不得也要舍,如今蒙古人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若想保家族平安,便只有献上宠姬。

他狠了狠心,媚笑着说:“我有宠姬古丽苏如合,擅长柘枝舞,愿为大台吉献舞”。

“多谢阿齐木伯克美意,本台吉拭目以待,哈哈哈”,诺木达莱放声大笑。

乐师击鼓三声,古丽苏如合头戴系有金铃的胡帽,身披紫罗衫,翩翩起舞,铃声清脆,动作明快,旋转迅速,既婀娜又刚健。一边舞蹈,一边朝大台吉眉目传情。当大台吉看她时,她又用袖袍遮住玉颜,欲拒还迎、欲语还羞。

真个是:“平铺一合锦筵开,连击三声画鼓催。红蜡烛移桃叶起,紫罗衫动柘枝来。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雪面回。看即曲终留不住,云飘雨送向阳台。柘家美人尤多娇,公子王孙忽忘还”。

世上竟有如斯美人!

这一刻,诺木达莱忘记了家中贤妻,忘记了皇图霸业,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他只想将这美娇娘抱入帐中,若能春宵一度,死了也值!

阿布·哈迪强作欢笑,“大台吉如果喜欢这美姬,下官情愿奉上”。

话刚说完,他的嘴巴张开,眼睛瞪得滚圆。古丽苏如合的衣袖中射出一枝袖箭,直奔诺木达莱的咽喉。

“大台吉小心”,忠诚的卫士推开诺木达莱,自己却被射倒。

衣袍翻动,古丽苏如合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匕首,肘、拳头、膝盖、腿、足皆是武器,美娇娘化作玉修罗,转眼便击倒几名卫士。

“嗖”,辉特猛将脱里射出一箭,正中她的胸膛。这女人甚是凶悍,临终之际,掷出匕首,刺入诺木达莱右胁。

蒙古勇士们愤怒了,冲上去将美娇娘乱刀分尸。

“大台吉,此事与下官无关呀,这女人乃是奸商所送,不料竟是刺客。下官有罪”,阿布·哈迪跪下请罪,浑身颤栗。

“拿下!”

诺木达莱怒极,命人绑了阿布·哈迪,忽然一个趔趄,英勇如他,竟然晕倒。

“不好,匕首有毒,快唤郎中来”,巴图和坦尖叫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第三十六章 大业未成黯然回 “大台吉中的是乌头毒,据说东汉末年,有个叫关羽的汉人将领中了此毒,朗中为其刮骨疗毒方解”,随军医士察看了病情后说道。

“那还等什么?赶紧为大台吉刮骨疗毒呀”,巴图和坦、那苏图、脱里、西日莫诸将急道。

“可是大台吉有肺痨旧疾,身子骨虚弱,禁不起刮骨之痛。为今之计,只有用母鸡粪便,蒜末、雏鸭、硝石等合成药丸催吐,并涂抹于伤口。只是这毒未必能解干净”。

巴图和坦叹了口气,“你只管医治,一定要救活大台吉”。

“是!”

经过医士的抢救,次日,诺木达莱醒转,悠悠地问:“可调查清楚了,那刺客是何来历?”

“大台吉,奴才仔细调查后发现,那女刺客乃是一个于阗商人送于阿布·哈迪的,入总督府已有两年。她用的袖箭、匕首皆产自叶尔羌的国都莎车。听说那叶尔羌的黑山派和卓沙迪,手下养着不少精于暗杀的刺客。奴才怀疑这女人是沙迪派在阿布·哈迪身边的奸细,不知为何却刺杀您”。

“黑山派和卓沙迪?”

诺木达莱眼神一凝,原以为叶尔羌的官员皆是些无能之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狠角色。那沙迪两年前便在库车布局,所谋甚大,绝非庸碌之辈。他派人暗杀自己,说明他已经看到了蒙古对叶尔羌的威胁。敌人已经有了戒备,继续南征未必能成功,倒不如见好就收,搬师回草原”。

“咳~咳~咳~”

虽然毒性大半已解,可余毒依旧伤了他的五脏,令其咳嗽不已。

“传我命令,将阿布·哈迪全家屠尽,家产充公”,一道狠毒的命令从诺木达莱的口中吐出。

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刺客绝非阿布·哈迪所派,此人若有胆量暗杀,当初又何必投降?只是,毕竟其曾是库车总督,虽然军队被收编,仍在降军和地方官吏中拥有很大影响力。此人活着,对自己兼并库车不利!索性趁机拔了这根刺!

竟有意外收获!蒙古军清查阿布·哈迪财产时,发现比库车府库里的钱财还多。诺木达莱大喜,下令犒赏三军。恩赏一发,三军人人喜悦,连降军的军心都安定了许多。

当年,他听从儿子苏勒坦的建议,在大、小裕勒都斯设县,筑城屯田,仿大明官制管理,效果很好。如今便如法炮制,在叉力失、库车两地设府县。

叉力失府下设叉力失、铁门关两县,府治为叉力失,外加六个游牧百户,以蒙古人赛罕为知府,下设同知、通判、知县、县丞诸官;又令蒙古千户长额尔敦率一千蒙古军、三千降军镇守叉力失府。

库车府下设库车、轮台、拜城三县,府治为库车,外加五个游牧百户,以蒙古人苏德为知府,下设各级佐官;又令蒙古千户长满都拉图率一千蒙古军、四千降军镇守库车府。

同时又下令将大裕勒都斯县、小裕勒都斯县合并为裕勒都斯府,以蒙古人牧仁为知府。

这种军政分离、文武相制的法子,儿子苏勒坦、儿子的老师刘好古曾多次劝自己实施。据说中原的汉人王朝用此法有效加强了皇权,抑制了藩镇割据,也让汉人王朝的寿命动辄几百年,远远地超过蒙古。

诺木达莱深以为然,一直想实施,只是军政合一的诺颜制度在蒙古实行了数百年,要想改革,谈何容易!只能缓缓推广。

巩固了自己在叉力失、库车二府的统治后,他又休养了些日子,直到感觉身体已经恢复后,方才带着四千蒙古军和两千降军返回草原。一年的远征,以区区数万人口之地,征服了二十多万人口的广袤土地,可谓收获巨大!

长长的车队,满载着掠夺来的金银珠宝还有一些工匠返回裕勒都斯。这批工匠将大大加强裕勒都斯的冶炼、制造能力。事实上,加上数月前从吐鲁番的昆迷失、苏巴失、托逊三城中劫来的一万五千人口,大、小裕勒都斯县的人口增加了一倍,农业、手工业愈发地繁荣起来。

??

听说父亲凯旋,十二岁的苏勒坦率铁钼尔、巴尔思诸文武在大裕勒都斯河谷外迎接。

一年没见父亲,少年的心情是激动的,踮起脚尖,向远方眺望。

眼帘中出现了长长的洪流,蒙古铁骑回家了!为首一人威武雄壮,带着王者的霸气,正是辉特部大台吉诺木达莱。

“额祈葛!”苏勒坦激动地叫道,他真的很想念父亲。

“我的儿子,到我身边来,让额祈葛看看”,诺木达莱开心地大笑,“嗯,长高了,也长壮了!”

“额祈葛,您的身体怎么样?旧疾没有复发吧?”苏勒坦关心地问父亲。

“好着哩,咱们蒙古汉子,个个都是铁打的,区区一点小毛病算得了什么”,诺木达莱满面轻松,还挺直了腰杆,显示自己强健的体魄。

父子俩有说有笑地入城,后面跟着凯旋而归的大军。

“嘭!”

忽然,诺木达莱从马上重重摔下来,毫无征兆,吓坏了众人。

“额祈葛”,苏勒坦连忙扶住父亲,嘶吼道:“快,快去找郎中!”

郎中尽力施救,老父亲昏迷不醒。苏勒坦召来巴图和坦、那苏图、脱里、西日莫诸人问道:“怎么回事?我父为何如此?”

“少台吉,大台吉在库车赴宴时,遭到刺杀,受了伤,匕首上有毒。伤未好清,再加上旧疾,所以如此!”众大臣解释道。

“刺杀?什么人如此大胆,敢伤我父?”

“我等怀疑是叶尔羌黑山派和卓沙迪所为”。

“沙迪?他年我若抓住你,必将你碎尸万段”,苏勒坦大怒。

身为人子,理应尽孝。他衣不解带地服侍父亲,不肯歇息。

良久,诺木达莱醒过来了,“水,给我水”。

“额祈葛,水在这里呢”,苏勒坦递了杯水给他。

“你还没睡?”诺木达莱很感动,咳嗽了几声,命人取出一柄刀来,“儿呀,此乃你祖父额色勒贝恰用过的刀。当年,东蒙古入侵我卫拉特。你祖父就是用此刀斩下了鄂尔多斯珲台吉布延巴图尔的脑袋”。

提起自己的父亲,诺木达莱一脸地崇拜,“我儿可知当年你祖父是如何斩杀的布延巴图尔?”

这故事,苏勒坦从小听父亲不知说了多少回,张口回答道:“当年祖父假装向东蒙古投降,派出2500峰骆驼,每峰骆驼驮着2只暗藏军士的箱子,以献贡品为名,突袭布延巴图尔的军营,斩杀了此獠”。

“嗯,你须记着,为王者,不仅要有勇,还须有谋”,诺木达莱喘着粗气,艰难地说道:“你祖父当年传刀于我,今日我将此刀传给你。从今往后,你便是辉特部的大台吉”。

第三十七章 一代枭雄归黄土 “额祈葛,您春秋鼎盛,为何要将大台吉之位传于孩儿?”苏勒坦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带着哭腔泣道。

“傻孩子,人总是要死的。这次中毒,我听到长生天的呼唤,估计撑不了多久了。趁我还活着,你继大台吉之位后,还能帮你镇一镇局面”,诺木达莱喘着粗气说。

“不,额祈葛,您一定能长命百岁!”苏勒坦悲从心来,痛哭流涕。

“痴儿,长命百岁,为父岂不成了老不死?”诺木达莱笑笑,“好了,收起你的眼泪,咱们蒙古勇士流血不流泪,去将文武重臣,还有各地的诺颜们都唤来吧”。

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鄂罗哩克、纳木占、阿勒达尔、额尔克等诺颜;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达什、额尔敦、满都拉图等文武大臣出现在大帐时,诺木达莱已是一身戎装、神彩奕奕。

“我想静下心来差悟佛法,不欲再为俗务打扰。今日起将大台吉之位传于我儿苏勒坦,尔等可愿向我儿效忠?”他威严地问。

知道内情的沉默不语,不了解情况的则窃窃私语。

“兄长,我辉特部的马鞭在您的手上,您怎可弃我等修佛?”诺颜乌巴什大叫。

“是啊兄长,苏勒坦侄儿年齿尚幼,怎堪当此大任?您还是过几年再传位吧”,布颜布尔罕亦不赞同。

他俩一带头,纳木占、鄂罗哩克等诺颜也纷纷反对。

“够了!”

诺木达莱虎躯一震,发出怒吼:“我意已决,尔等可愿效忠我儿?”说完冷冷地盯着众人,帐外隐隐有金属的反光,显然已布下伏兵。

“我等誓死效忠苏勒坦大台吉”,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等文武重臣纷纷立誓效忠。

纳木占、鄂罗哩克、阿勒达尔、额尔克等台吉犹豫片刻,也表态效忠。

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面面相觑,只得跟随表态。

见儿子继位之事大局已定,诺木达莱终于放下心,令外地的诺颜和大臣返回驻地。众人散后,他再也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沉沉睡去。

??

“二哥,这事蹊跷呀,好端端的,大哥为何要传位于大侄儿?”返回途中,布颜布尔罕对诺颜乌巴什说道。

“呵呵,确实蹊跷。此事我已找大萨满问清楚了,据达楞泰说,大哥南征时受伤中毒、病入膏肓,回城时又从马上摔了下来,所以才传位给儿子”,诺颜乌巴什冷笑。

布颜布尔罕不解,“大哥的身子骨不行了?那刚才您为何又向那稚子效忠?”

“哼,你没见帐外藏着伏兵吗?若不假装向那稚子效忠,我俩焉有命在?”诺颜乌巴什沉声说。

“那二哥今后做何打算?”

“只要大哥还活着,便不可轻举妄动;可若是大哥不在了,这辉特部便是你我囊中之物”。说完,诺颜乌巴什一声长啸,打马扬鞭,朝自己的鄂托克驰去。

??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再牛的人也有回归黄土的那一天。

时间又过去一年,辉特部的前任大台吉诺木达莱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为了部落,沙场搏杀,透支身体,现在,他想歇歇了。

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等重臣轮流进入大帐,与这位首领做最后的道别。

托完孤后,老父亲又召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苏勒坦和苏穆尔。强作欢笑,嘱咐完儿子们,他挥手让他们出帐,不想将自己最虚弱的一面展现在孩子们眼前。他希望,在孩子们心中,自己永远是那个气吞万里如虎的英雄,而不是躲在床上等死的病夫。

人生的最后时刻,他要和自己的妣吉苏布得一起度过。这是他的女人,厮守一生的爱人,在她的面前,无须伪装坚强。

“苏布得,我要走了,长生天在召唤我”,诺木达莱气若游丝。

“大台吉,我想陪您一起去”,苏布得悲痛欲绝,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

“不,孩子们还小,你还得替我照顾好他们”,诺木达莱鼓起最后的力气,惨然一笑,“知道吗?你哭的样子很丑,还是笑的时候好看~”

说完这句,一代枭雄再也没有了气息。尘归尘,土归土,伟人百姓皆尘土!

“大台吉~呜~大台吉~”

苏布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

“呜~呜~呜~”

等侯在帐外的苏勒坦和文武官员哽咽落泪。

这一天,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失去了父亲,真正接掌了辉特部的马鞭。

??

“大台吉,准备好了,葬礼是否开始?”老臣巴图和坦悲伤地问苏勒坦。

“开始吧”,苏勒坦含着泪说。

诺木达莱生前所骑的战马拉着车,将这位大台吉的尸身运至野外。马停了,众人在马停处盖起木屋,围上三层栅栏,然后杀掉战马,祭奠这位伟大的英雄。

他的尸身被人用净水擦洗干净,用白布缠裹,殓入棺木,停于正房西侧的屋檐下。灵前摆上祭品,点着佛灯、香火。上师们开始诵经,亲卫们用羚羊角挖了个洞。苏勒坦为父亲守了三天灵后,起灵的吉时到了,重臣们将棺木抬至洞上,点燃木柴火化。

“额祈葛”,悲伤的呼唤令听者无不动容。

辉特部的大萨满达楞泰念起祭文:

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辉特部的大台吉。

集忠孝仁义于一身,

对待名利,

默默无闻。

卫拉特人的骄傲,

诺木达莱。

作战之勇猛,

品性之忠贞,

计谋之远大,

血液之刚烈,

威震天下的勇士,

名叫诺木达莱英雄。

受长生天的使命而诞生,

留下英名永存??

“额祈葛~”,苏勒坦再次伏地痛哭。

“大台吉~”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等无不落泪。

大萨满达楞泰亦泪流满面,此时此刻,他的哀伤绝对不输于其他人。

终于,葬礼结束了,达楞泰回到自己的毡帐,顾不得休息,便提笔写起密信。他唤来心腹仆人,仔细吩咐:“你去一趟北边,将这封信交给诺颜乌巴什台吉”。

第三十八章 三年已过放师回 六千辉特勇士排着整齐的队列接受新任大台吉的检阅,这支军队刚刚经历过战火的考验,虽然寂静无声,却自有一股杀气。

苏勒坦驭马缓缓而行,检阁着军阵。他今天的样子经过特别修饰,发辫梳得浓密,蓄起胡须,尽量让自己显得成熟威严。好在出身于贵族之家,从小饮食不缺,体格倒是高大健壮。十三岁的年龄,在这个年代并不算太小,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十三岁即位,和硕特部的固始汗十三岁率军击败回部。别人能做到的,自己也能!

这次阅军是师傅刘好古的主意,蒙古人尊奉强者,新任的大台吉必须向属民展示自己的力量,阅军是个好选择。

“辉特的勇士们,昔年你们跟随我父南征北战,所向披靡;今后,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跟随我的马鞭,建立新的功勋。浩瑞!”他向将士们大呼,亲卫们将他的话传到军阵各处。

“浩瑞~浩瑞~浩瑞~”四下里响起雷鸣般的万岁声。

苏勒坦拔出了那柄祖父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自己的“伊力特”弯刀。此刀做工精良,锋利无比,是蒙古各部首领所用的御用刀,又称“可汗刀”。当年,成吉思汗与克烈部首领结为安达,互赠的礼物即为各自佩戴的御刀,乃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十分尊贵,被称为“长生天所赐的圣物”。

他挥舞着锋利的宝刀,纵马奔驰,向辉特部的部民们尽情显示自己的力量。

身后六骑紧紧跟随。

罗卜藏,今年十八岁,祖上是辉特部的大贵族,有资格称台吉的存在。然而到他这一辈家道中落,只拥有三十余户属民,所以刻意结交苏勒坦,希望有朝一日能恢复家族的荣光。

少布,今年二十岁,辉特部大萨满达楞泰之子。达楞泰脚踏两只船,自己巴结大台吉的叔父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却让儿子去做大台吉的心腹。

那日松、苏合,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担任着苏勒坦身边的正、副侍卫长。

二十六岁的哈达原是苏勒坦身边的奴隶,因为做事沉稳,被恩赐了自由。一向忠心耿耿,是大台吉的眼睛和耳朵。

十六岁的阿拉坦仓是苏勒坦儿时的玩伴,负责大台吉的车马出行。

这六人均是新任大台吉的心腹,一朝天子一朝臣,苏勒坦阅军,他们自然是要跟随的。

通过阅兵,苏勒坦的威望获得了提升,结束后兴冲冲来寻老师刘好古。

“刘师傅,您这法子真好!我感觉将士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尊重”。

“呵呵,大台吉是天之骄子,将士们尊重您应该的”,刘好古笑了笑,“时候尚早,何不手谈一局?”

黑白相间的棋局,于刘好古是文人的雅趣,于苏勒坦却是皇图霸业谈笑中。二人你来我往,一边奕棋、一边谈论天下大事。天下英雄,唯我师徒,余者何堪共棋盘?

“刘师傅,为何汉人的皇朝国祚绵长,几百年者比比皆是,而我蒙古人的皇朝却经常昙花一现,即使强如大元,亦不过九十八年而亡?”

“大台吉,中华之君讲究的是中枢集权,故而皇权巩固、国祚绵长;而蒙古之君与诺颜共天下,大小诺颜各有兀鲁斯、鄂托克,领地军政皆操其手,形如诸侯,臣强欺主,内乱生焉,故而难以持久”。

“刘师傅说的是,我欲模仿汉人的官制,在辉特各处实施改革,夺诺颜之权,以文武官员代之。如何?”

“万万不可!”刘好古大惊,“诺颜之制在蒙古已实施了数百年,势力根深蒂固。这些诺颜牢牢掌控着领地大权,既管民又管军。强如汝父,也只敢在新得的叶尔羌之地试行改革。汝初继位,威信未立,根基浅薄,若触犯他们的利益,彼等必群起而攻之。大事危矣!”

听了此言,苏勒坦陷入沉思,久久不言。

“岂有肘腋之患未除便改革之理?吾深为大台吉忧”,刘好古又加了一句。

“肘腋之患?何来肘腋之患?”苏勒坦一楞。

“汝忘了汝那两个叔父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了吗?如今主少国疑,此二人狼子野心,岂会没有动作?当早做筹谋才是”。

苏勒坦恍然大悟,“刘师傅说的极是,请为我除此肘腋之患”。

刘好古微微一笑,“此事不难,汝可曾读过《左传》中《郑伯克段于鄢》一节?照此办理便是”。

“郑伯克段于鄢?”苏勒坦仔细思索,良久醒悟:先生这是让自己学郑伯,故意露出破绽,给两个叔父犯上作乱的机会,然后再诱歼之。妙哉!拜谢道:“多谢刘师傅指点,您真是我的诸葛孔明呢!”

“唉!”刘好古忽然一声长叹。

“刘师傅,您何故发叹?”

“当年吾与大台吉定下三年师徒之约,如今三年已过,师徒缘分尽矣!吾思乡心切,欲回山西平阳(运城)老家,请大台吉恩准”。

“什么!您欲离弟子而去?可是弟子平时有何怠慢失礼之处?这些年师徒情深,我如何舍得师傅您?”苏勒坦大惊。

“唉!吾亦舍不得大台吉。只是老父年事已高,若不回乡侍奉,即为不孝。大台吉何忍让为师成为不孝之人?”刘好古双目通红,放声大哭。

见他哭得荡气回肠,苏勒坦知道无法挽回,只得应允,“师傅要回乡尽孝,弟子不敢强留,唯有相送三十里,以尽师徒之义”。

“多谢大台吉”,刘好古称谢不已。

“大台吉,奴才以为刘师傅有惊天纬地之才,此等人物若不能为您所用,便须除之,万万不可放回”,回到大帐,心腹哈达对苏勒坦说道。他是苏勒坦帐下奴隶出身,因为做事沉稳,受到重用,被委以百户之职,负责收集内外情报。

“你之言亦有理,只是师徒一场,我实不忍下此毒手!此事再也休提”,苏勒坦摆了摆手。

“是,大台吉”,哈达躬身而退,一边为主子放走大才而担忧,一边又为主子重情重义而感动。

离别的时候到了,刘好古带着当年诺木达莱送给自己的两个丰满妖娆的蒙古侍妾、八名奴隶,还有侍妾所生的一子、一女,离开了鹰娑川城。

苏勒坦送给他满满一车的礼物,又亲自送出三十里外。

凛凛寒风中,贮立着师徒二人。

“大台吉,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请回吧”,刘好古双目通红地说。

“临别之际,我有一言赠予恩师。当今的大明皇帝,刻薄寡恩、量小猜忌,非能守土之君。他年恩师若在平阳待不下去,请来鹰娑川城寻我。我必扫榻以迎!”苏勒坦再拜施礼。

刘好古一楞,徒儿此言似有深意。可思乡情切,他顾不得多想,回礼告别。

第三十九章 主少国疑阴谋现 “咴聿聿~咴聿聿~咴聿聿~”

野马在嘶鸣,这是一个较大的野马群,聚集了数百匹桀傲不驯的马儿。是的,桀傲不驯!它们兀立在荒原,任狂风吹散长鬃,引颈怅望自由的天空,那拖曳于灌丛之上的粗尾、披散胸颈额前的乱鬃、未经梳理和修饰落满尘沙的背脊,无不向世人展示着桀骜不驯。

这些不肯跪着求生的马中贵族,没有马厩的遮风挡雨,不断地与狼群周旋,追逐水草于荒漠,躲避着猎人的捕捉。那野性的眼睛里,找不到一丝温顺,有的只是刚烈和血性。不自由,毋宁死!

可恨的人类,偏偏要剥夺它们的自由。辉特部台吉纳木占带着五百士兵来了,他是套马的高手,最喜欢捕捉驯服野马为乐。

“准备套马杆”,纳木占下达命令,紧盯着这群野马,双目放光,这光芒即使是面对部落里的美人也没有这么亮过。

士兵们纷纷取出长近一丈的套马竿,竿顶扎着绳环,大小以能套住马头为宜。用套马竿套马是草原汉子的看家本领。

纳木占却不用套马竿,而是取出一根绳索,打出活结。他要用绳索套马,这可比用套马竿难了许多。身为高手,就是要向高难度挑战,太容易,便不好玩了!

“出发”,他低吼道。

“嗬~嗬~嗬~”五百勇士嚎叫着,分成两股,一左一右冲向马群。

纳木占瞅准了一匹火红色的马儿,腰细腿长臀粗,是匹好马!烈马受惊疾奔,他一点不着急,纵马飞驰追赶,心里估摸着距离,熟练地抛出绳索。好快、好准!红马来不及躲避,便被套住马头。它不甘,剧烈地反抗,头颈猛甩,四蹄乱踢。那绳索却越拉越紧。终于,红马悲鸣一声,不再反抗,成为了人类的战利品。

“哈哈哈!”

纳木占仰天大笑,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老,还是当年的那个追风少年。

“额祈葛”,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驭马驰至,是他的长子卓哩克图和硕奇,“诺颜乌巴什台吉派人送信来了”。

“诺颜乌巴什?哼,黑老鸹洗不成白鹅。树叶沙沙响,必定有风来啊!”纳木占冷笑,率部众返回了驻牧地。

他的鄂托克在裕勒都斯草原的东部,这几年不断地收容难民、积累实力,部众已经由当初的一千户增加到一千二百多户,最多可动员两千勇士,算是辉特部里比较强大的台吉。

看着诺颜乌巴什写给自己的信,纳木占的眉头越拧越紧,久久不言。

卓哩克图和硕奇知道,父亲只有遇到难以决定的事,面上才会出现如此表情,“额祈葛,这信上写了什么令您犹豫不决?”

“呃,你看看吧”,纳木占将信递给儿子,“拜巴噶斯汗发出了召集令,要求各部向伊犁河西岸聚集,共同讨伐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等叛军。大台吉决定遵从大汗的旨意,率大军去伊犁河西岸助战。唉!这黄口小儿,做事不知轻重,和硕特部内战,关咱们辉特部何事?若是诺木达莱大台吉还活着,绝不会管这闲事。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认为这是袭取鹰娑川城的好机会。等那孩子率军离开后,他们便要动手,我若答应参加,事成之后,三分辉特”。

说完,纳木占的目中射出熠熠的光,这光芒比适才套马时更亮。这些年韬光养晦,他的实力增长不少。人一有实力便容易滋生野心,诺木达莱活着时,他不敢动,只能将野心隐藏,可如今的新主才十三岁,在他看来,只是黄口小儿,这野心便露了出来。

“额祈葛,您打算和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两位台吉一起动手吗?”卓哩克图和硕奇问道。

“唉!不撒大网,不得大鱼。如此良机,若是错过了,着实可惜!可此事实在太大,一旦失败,全家性命难保!为父如今就像在下棋,手持棋子,举棋不定啊!”纳木占长叹着说。

“额祈葛的担忧极有道理。咱们蒙古人常说,’当你最会骑马的时候,就要防止从马上跌跤‘。儿倒是有一个两全齐美之策”,卓哩克图和硕奇不慌不忙地说。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额祈葛,您可以派人去诺颜乌巴什的营寨,口头答应加入,却不留下书信。出兵的时候,比约定的日子晚一天到达,观察局势。若是诺颜乌巴什胜,则率军与其会盟;若是失败,便返回鄂托克”。

纳木占仔细思索,忽然大笑,“我儿这主意甚好!你是我的儿子,便替我跑一趟诺颜乌巴什的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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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笙歌,招待贵客。

在诺颜乌巴什的大帐内,卓哩克图和硕奇受到了贵宾般的礼遇。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殷勤款待,令其宾至如归。

胡吃海喝之后,三人歃血为盟。然后,卓哩克图和硕奇返回了自己的鄂托克。

“二哥,这纳木占真是条好汉!比鄂罗哩克那厮强多了,那厮收到咱们的信,不敢加入,说什么他没什么大志,只想做个太平老翁。哼,废物!”布颜布尔罕兴奋地对诺颜乌巴什说。

诺颜乌巴什也很振奋,“纳木占有两千兵马,咱俩加起来也有四千人,只要苏勒坦那小子带大军离开,六千兵马攻取鹰娑川城,胜算还是极大的。至于鄂罗哩克嘛,哼,等咱们与纳木占打下鹰娑川后,再合兵一处,瓜分了他的部众”。

“二哥,您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布颜布尔罕着急地问,这一天他已等了太久。

“呵呵,三弟莫急,我已联络了大萨满,只要苏勒坦那小子的军队一出城,他便报信给我。到时候里应外合,破城不难”,诺颜乌巴什胸有成竹。

布颜布尔罕十分钦佩,“二哥深谋远虑,小弟佩服。只是杜尔伯特部的诺木达莱大台吉一直支持我们,您为何不向他老人家借兵?”

“哎呀,三弟,你糊涂呀!杜尔伯特人的骑兵一旦进了鹰娑川,这裕勒都斯草原还能是你我兄弟的天下吗?”诺颜乌巴什坚定地说,“向杜尔伯特人求些兵甲钱粮可以,借兵之事万万不可!”

第四十章 土尔扈特往西迁(上) 卫拉特内战已经持续四年多了,却仍未停止。毕竟是堂堂大汗,拥有大义名义,实力也强于对手,拜巴噶斯汗渐渐占据上风,将昆都伦乌巴什、墨尔根特木纳、诺尔卫征楚库尔、古扬、塔本台等台吉们压着打。

如今,除了昆都仑乌巴什、墨尔根特木纳还有一些实力外,诺尔卫征楚库尔、古扬、塔本台的军队几乎被打残,部众走失逃亡大半。

长期的内战加剧了各部落的内部矛盾。土尔扈特部的大台吉墨尔根特木纳因为不满自己部落的部长和鄂尔勒克不派兵支持自己,与和鄂尔勒克发生了武装冲突。

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一顶巨大的蒙古包内,肤色黝黑、高大威猛的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不肯睡,在大帐内踱来踱去,他在沉思。

长子书库尔岱青气哼哼地走了进来,他如父亲一般高大威猛,皮肤也是黑黑的,平日里最得老父亲的喜爱,“额祈葛,墨尔根特木纳那厮竟然袭击了我的鄂托克,杀死了三名士兵,劫走了八户牧民。请您发兵为孩儿作主”,

“住口,王罕的子孙为何要自相残杀?”和鄂尔勒克勃然大怒。一部之长发起火来,自带赫赫威势,吓得书库尔岱青不敢吱声。

王罕是克列特部的汗王,原名脱斡或邻勒,金朝封他为王,故称“王汗“,谐音成了王罕。因为克列特汗的护卫军叫土尔扈特,其直系后裔便被称为土尔扈特部。这位汗王是中外闻名的风云人物,信奉景教(基督教聂思脱里派),被西方称为约翰大主教;曾经与铁木真之父也速该结为安答、在铁木真危难之际给予帮助,被其称为“罕父”,后来又被铁木真击败,死于乃蛮部之手。土尔扈特部上下皆以王罕子孙自居。

和鄂尔勒克这段时间心情不好,肝火旺,所以连儿子都骂。没法不生气,最近土尔扈特人的生存态势实在太恶劣了!

起初,他虽然与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哈喇忽喇关系恶劣,可与和硕特部的拜巴噶斯汗、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却称兄道弟。尤其是达莱台什,在共同对抗斡罗斯人的战争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三部亲如一家,隐隐地压制野心勃勃的准噶尔部。

内战一打,全都改变!

因为有不少土尔扈特部台吉支持诺尔卫征楚库尔一方,他虽然口头支持拜巴噶斯,却并未给予实质支持。这引起了拜巴噶斯汗、达莱台什的强烈不满;一向与他水火不容的准噶尔部却趁着卫拉特内战,发展壮大。哈喇忽喇、巴图尔父子骁勇善战,吞并了很多草场和牧民,多次骚扰土尔扈特部;近日,墨尔根特木纳又与他反目成仇,土尔扈特内部分裂。怎不让他肝火旺盛?

见儿子不敢说话,和鄂尔勒克放缓语气,平静地说道:“如今我土尔扈特四面皆敌,内部又不稳,看来那个计划必须马上实行,不然恐有亡族之忧!”

“额祈葛,您真的要带领我们西迁额济勒河(俄国称伏尔加河)?那里可是不毛之地?”书库尔岱青大惊。

“呵呵,放心吧,我早已派人去额济勒河查探过了,那里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水草丰美,气候温和。原先诺盖人占据着那里,诺盖汗国分裂后势力大衰,又遭到哈萨克汗国、克里木汗国、斡罗斯人的袭扰,不得不离开了那里。真的是好地方啊!此乃长生天恩赐给咱们土尔扈特人的礼物!”

说到此处,和鄂尔勒克双目泛出神彩。外表粗豪、内心细腻的他其实早有西迁的打算,早在十年前便派忠诚可靠的人到里海沿岸和伏尔加河下游一带,作过实地调查。对那里的环境非常满意。

可那时候,他与拜巴噶斯、达莱台什等老兄弟一起打喀尔喀蒙古、一起对抗北边的斡罗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即使是哈喇忽喇,也不像如今这般横行霸道、恃强凌弱。整个卫拉特总体上是和睦的,有浓浓的兄弟情在,实在是舍不得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原本亲如一家的卫拉特蒙古各部,你打我,我打你,杀来杀去,血都要流干了!现如今,哈喇忽喇成了自己的死敌;老兄弟拜巴噶斯、达莱台什埋怨自己不肯帮忙,面和心不和;本部落的大台吉墨尔根特木纳又与自己翻了脸。真的是四面皆敌,不换个安全的地方,土尔扈特部不能安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走不行啊!

“可是额祈葛,儿听说斡罗斯人吞并喀山汗国和阿斯特拉罕汗国后,在两地设有军队、官吏和教会,去额济勒河(伏尔加河),恐怕会遭到哥萨克的骚扰,未必能立得住脚呢”,书库尔岱青依然担心。

“哈哈哈”,和鄂尔勒克放声大笑,“我的孩子,你可知道那里的草原有多么辽阔吗?斡罗斯那点人口,根本无法控制那里。放心吧,我将带领你们在那里建立土尔扈特人的汗国!”

故土难离,举部西迁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由珲台吉一人说了算,所以,和鄂尔勒克主持召开了部落会议。来的主要是他本人和他的六个儿子:书库尔岱青、衮布伊勒登、乌尔桑、舍臣、罗卜藏、僧格,外加乌鲁车臣、布利罕等台吉。因为与墨尔根特木纳闹翻了,墨尔根特木纳和他的几个兄弟培勃克、札萨巴图、商都巴图尔、商喀依、青巴图尔、库德特等台吉均未参会。

身为土尔扈特部长,参会的又大多是自己的儿子,和鄂尔勒克的话自然一言九鼎。西迁额济勒河一事获得通过,剩下的便只是如何实施的细节。

“额祈葛,朵甘青海湖一带的布珠、宝音乌敦、保兰阿噶勒琥、莽海等台吉,伊犁的额济内泰什台吉,尚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派人通知他们?”长子书库尔岱青询问。

和鄂尔勒克想了想说;“布珠、宝音乌敦是墨尔根特木纳的亲叔叔,不一定肯来。如今咱们仇人多,西迁一事须保密,就不要通知他俩了。其他台吉,你秘密派人通知”。

“是!”

大家又商量了一番迁移中需要做的准备,次子衮布伊勒登忽然开了口,“额祈葛,跟咱们一起游牧的,还有几千户杜尔伯特人与和硕特人,是否带他们一起走?”

此问题很敏感,这些人并非土尔扈特的部民,带走他们可能会引发与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的矛盾。和硕特人也就罢了,正在内战,自顾不暇;那杜尔伯特人的大台吉达莱台什可不好惹。

和鄂尔勒克一楞,有些犹豫。想起自己即将西迁建国,最缺的便是人口,牙一咬,吼道:“不管那么多,全部带走。告诉那些和硕特、杜尔伯特牧民,若不跟我们一起走,俱杀之”。

第四十一章 土尔扈特往西迁(中) 大树生长的时间越长,枝杈便越多,部落也是如此。历史悠久的土尔扈特部,经过多年繁衍,诞生了众多分枝。

当年贝果鄂尔勒克、翁贵两兄弟掌控部落,贝果鄂尔勒克是部长。作为贝果鄂尔勒克的长孙,和鄂尔勒克这一支是嫡脉,居于额尔奇斯河上游,翁贵之孙墨尔根特木纳的兀鲁斯离和鄂尔勒克很近,他俩算是部落的主干。此外,青海有贝果鄂尔勒克之子保兰阿噶勒琥、莽海,翁贵之子布珠、宝音乌敦等台吉;伊犁有贝果鄂尔勒克之孙额济内泰什等台吉。不愧是王罕的子孙,树大根深!

派往青海和伊犁的使者回来了,向和鄂尔勒克珲台吉报告了不好的消息。青海的保兰阿噶勒琥、莽海一向依附和硕特部的拜巴噶斯汗,额济内泰什的驻牧地更是在拜巴噶斯汗的驻牧地附近。他们习惯了听从和硕特人的指令,没有得到大汗的允许,不敢迁移。

“唉!”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向和鄂尔勒克袭来,因为与墨尔根特木纳不和,他对叔祖父翁贵一系的诺颜们没报什么希望,通知的都是自己祖父贝果鄂尔勒克一系的诺颜。保兰阿噶勒琥、莽海是他的亲叔叔;额济内泰什是他的亲堂弟,打碎骨头连着的那种亲。不料都不肯随自己一起走!唉,故土难离啊!

“额祈葛,咱们还走吗?”书库尔岱青望着父亲,有些底气不足。

“出发,去长生天赐给我们土尔扈特人的乐土!”和鄂尔勒克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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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人逐水草而生,从一处地方迁移到另一处地方,在不断地迁移中,完成自己的生命。

公元1628年,和鄂尔勒克率领土尔扈特部众以及部分杜尔伯特与和硕特牧民五万帐,开始了西迁伏尔加河的漫漫之旅。这是一段艰难的旅程,前后历时两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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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桑湖西岸的塔拉奇,达莱台什的第七子塔尔浑台什在此游牧。他继承了父亲的勇敢,却没有继承父亲的智慧,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十六岁的少年有一颗无畏的心,任尔多强的敌人也敢惹。

这一日,他的大帐炊金馔玉,请的是自己的大伯额尔克伊勒登。这位大伯在杜尔伯特部有着崇高的声誉。当年祖父特尔格图大台吉去世,作为嫡长子,杜尔伯特部长一职理应由大伯继承。可大伯却觉得自己父亲达莱台什能力更强、更适合做一部之长,楞是将部长之位让给了父亲。因为这层缘由,父亲对大伯极其尊重,草原上的牧民们也都说大伯是个不贪图名利的厚道人。

大伯的鄂托克离他不远,彼此间走动得密切,今儿个又来了,自然得好好喝一杯!马头琴拉起来,觥筹交错,大帐内酒香浓郁。

“台吉,土尔扈特人入侵咱们的牧地,他们的战马和牛羊快把咱们草场上的青草啃光了”,正喝得热闹,部下禀报。

“什么!”

塔尔浑台什大怒,便要拔刀。

“贤侄且慢”,额尔克伊勒登劝住塔尔浑台什,问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漫山遍野,不计其数,还赶着大车、带着女人孩子、牛羊骆驼”。

人老成精,额尔克伊勒登顿时心里一惊,对塔尔浑台什说:“土尔扈特人莫不是要迁移?贤侄且不要动怒,且随我去看看”。

二人集结部众,去探究竟,却被一队兵马拦住了去路,和鄂尔勒克次子衮布伊勒登率军拦住了他们。他是土尔扈特部出名的勇士,奉父命担任外围警戒。

望着杜尔伯特人的骑兵,衮布伊勒登冷笑,他早就想收拾杜尔伯特人了,或者说加入反对拜巴噶斯汗的阵营。一方面,这是个嫉恶如仇的汉子,对拜巴噶斯侵占堂弟青台吉的遗产极其不耻;另一方面,他与堂叔墨尔根特木纳走得近,墨尔根特木纳加入了诺尔卫征楚库尔一方后,他也想助堂叔一臂之力。不料父亲不肯,不但不肯,还与堂叔翻了脸。他不敢忤逆父亲,但是对支持拜巴噶斯汗的杜尔伯特部却十分敌视。

“放箭!”衮布伊勒登下令道。

“嗖~嗖~嗖~”

一阵箭雨射向杜尔伯特人,还好距离尚远,杜尔伯特军的前锋又披着甲、带有圆盾,倒是没有人员伤亡,只把马儿射中几匹。

塔尔浑台什大怒,便要上前拼命。额尔克伊勒登连忙抱住,苦苦相劝,“贤侄,土尔扈特人倾巢而来,咱们带的人少,打起来吃亏。也许是误会,且让我探听一番他们的来意”。

说完,上前高呼:“我乃杜尔伯特部的额尔克伊勒登,请你们的首领上前答话”。

一员黑袍将领驭马上前,黑袍黑甲黑皮肤,宛如地狱来的煞神,“我乃土尔扈特部的衮布伊勒登,请问有何指教?”

有人答话便好办了!额尔克伊勒登暗舒了一口气,和煦地说道:“贵我两部向无仇隙,贵部何故侵入我杜尔伯特的牧地?若是路过,便请饮好战马、喂完牲畜后,赶紧赶路吧!”

话说得客气,也给土尔扈特部留了台阶,如果是好脾气的,喂完牲畜赶路,便也无事。偏衮布伊勒登是个爆脾气,又早看支持拜巴噶斯汗的杜尔伯特人不顺眼,冷笑道:“这草原是长生天赐予蒙古人的礼物,偏你杜尔伯特人喂得战马,我土尔扈特人喂不得牛羊?”

这便是强词夺理了,各部自有牧场,跑到别人的牧场放牧,还这么振振有词,衮布伊勒登脸皮够厚!

额尔克伊勒登怒极,“即使是和鄂尔勒克见了我,也是客客气气,你怎可如此无礼?”

“哼!”

衮布伊勒登冷笑,取下长弓,一箭射去,射落了他的头盔。

额尔克伊勒登吃了一惊,仓皇回归本阵。

“哈~哈~哈~”

土尔扈特人的军阵中传出哄堂大笑。

“狗贼无礼!”

塔尔浑台什再也压抑不住怒火,率军杀向土尔扈特人。这正中衮布伊勒登下怀,他早想惹事,好挑动父亲出兵帮助堂叔墨尔根特木纳,二话没说,率军迎战。

两军混战,毕竟土尔扈特人多势众,额尔克伊勒登、塔尔浑台什不敌,大败而归。

“跪下!”

听说了这场意料之外的战斗,和鄂尔勒克很气,他只想平安抵达心目中的天堂:额济勒河(伏尔加河),可这逆子,居然没事招惹杜尔伯特人!当即喝令跪下。

“额祈葛,二弟一时糊涂,您罚他也无用。还是赶紧率族人赶路吧”,兄弟情深,长子书库尔岱青劝道。

“哼!仇已经结下,你以为杜尔伯特人会善罢甘休吗?”和鄂尔勒克沉声说,忽然用手猛拽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一不做,二不休。传令下去,立即攻击杜尔伯特人在塔拉奇的牧场,抢夺人口牲畜,带往额济勒河!”

第四十二章 土尔扈特往西迁(下) “大台吉、三弟,请为我作主!”额尔克伊勒登老泪纵横。

“额祈葛,土尔扈特人太霸道了,无故入侵大伯和我的牧场,将塔拉奇抢劫一空。这分明是没将您放在眼里,儿请求出兵讨伐他们!”塔尔浑台什也气得浑身颤抖。

一个是自己最尊重的大哥,一个是自己的儿子,由不得达莱台什不恼火。

土尔扈特部西迁的消息,他其实已经得知。和鄂尔勒克不够朋友,不仅不通知自己这位老友,还裹挟了两千多帐杜尔伯特牧民一起走。如果是别人,早就怒而出兵向其讨要部民了,可他忍耐力惊人,知道出兵讨要,对方绝不会还,只能引起两部的战争。连年征战,杜尔伯特部损失惨重,不宜再起战端,何况那是自己多年老友和鄂尔勒克安答。真的不想打!

所以,他假装不知道,任土尔扈特人穿过自己的领地。可没想到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老友居然抢占自己的牧场,在自己的地头杀人、抢劫。若是不理,自己如何在四卫拉特立足?

“和鄂尔勒克安答,你真的不念当年的交情了吗?”达莱台什痛苦地闭上眼睛,两人一起对付斡罗斯人、打喀尔喀蒙古的往事一幕幕,仿佛是昨天。

见他犹豫,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保伊勒登、伊勒登乌巴什、敏珠、楚、鄂木布岱青、塔尔浑台什等杜尔伯特的诺颜们全都跪地恳求,“请大台吉出兵!”

达莱台什叹了口气,知道此次土尔扈特人犯了众怒,自己若不为族人作主,大台吉的位子不稳。身为政治家,必须杀伐决断,由不得半点犹豫,“传我军令,各阿寅勒、和屯、爱玛克、鄂托克全部动员,随我去打土尔扈特人!”

虎瘦雄风在,达莱台什就是达莱台什,虽然在连年的战争中实力减弱,依然集结了四万大军。

杜尔伯特军赶到塔拉奇时,土尔扈特人的主力已经往西而行,只留有台吉布利罕镇守。随着一顿狂猛的进攻,布利罕落荒而逃。

达莱台什不肯罢休,休整数日,再次追击,又在巴尔喀什湖以北击溃土尔扈特舍臣部。

这两次袭击,虽然报了仇、解了恨,却并没有伤到土尔扈特人的根本。和鄂尔勒克已经率领主力进入了哈萨克草原。

哈萨克汗国最盛时人口超过百万,堪称强国。可此时却分为大玉兹(大帐)、中玉兹(中帐)、小玉兹(小帐)三部分。因为杜尔伯特人的入侵,占据七河流域的大玉兹的很多部落首领臣服于杜尔伯特人;而占据中部高地的中玉兹、占据乌拉尔河流域至伏尔加河下游地区之间的小玉兹,却在哈萨克杰出首领额什木汗的带领下,重新统一。

这位大汗乃是雄主,即位后逼迫布哈拉汗国签订《撒马尔罕条约》,规定河中全境和塔什干地区并入哈萨克汗国,布哈拉汗国赔付战争赔款并成为哈萨克的藩属;又与中亚各国建立贸易关系,为哈萨克赢得了良好的外部环境;然后用武力征讨不臣,讨平塔什干统治者吐尔逊·穆罕默德等割据势力,使汗国重归统一;他还对《哈斯木汗法典》进行补充,编篡了《额什木汗习惯法》;为了报杜尔伯特人入侵哈萨克的一箭之仇,他趁卫拉特与喀尔喀交战之机,东征卫拉特,夺回了七河流域的大片失地。

“传令各部,快速穿过哈萨克草原,不得劫掠,违令者,斩!”和鄂尔勒克下了军令。他很忌惮额什木汗,以致于不敢在哈萨克的土地上劫掠,也是,对待猛虎,有几人不怕?

长生天真的很护佑土尔扈特人,在西迁的关键时刻,哈萨克猛虎、“高大魁梧的巴特尔”生病了。两年多以前,因为权力之争,哈萨克汗国发生大内战,不仅摧毁了原本繁荣的经济,无情的杀戮也使军队士气低落。

伟大的额什木汗很后悔,疾病和悔恨损害了他的健康,不得不将实权交接给长子杨吉尔,自己在都城突厥斯坦修养,终日以经文和诵词为伴。其实他本想让儿子直接继承汗位,可根据传统,哈萨克的大汗并非由上任可汗指定,而是由各部落的酋长、苏丹、军队首领、毕(首席大法官)等达官贵人推举。年轻的长子威望不足,难以获得大多数贵族的支持。所以,他只能继续担着大汗的名义,帮儿子慢慢地树立威信。

“咚~咚~咚~”

身穿僧衣、体形瘦弱的额什木汗敲起木鱼,口中诵念着经文,疾病和内疚让他原本魁梧的身躯骨瘦如柴。

殿门被推开,精神抖擞的长子杨吉尔大步走了进来,从那雄壮如山的体型上,依稀可见父亲当年的影子。

“阿开(父亲),土尔扈特部进入了我国境内,是否派兵拦截?”年轻的王子刚刚接管了汗国的精锐“东方军团”,急着建立军功。

知子莫若父,对儿子的心思,一代枭雄额什木汗自然看得清楚。这小子毕竟年轻,只想到战胜后的荣耀,可万一战败了呢?自己千方百计帮他树立威信,可禁不起战败的耻辱。

“阿弥陀佛”,额什木汗念了声佛号,不紧不慢地问:“土尔扈特人有没有侵占我们的草场、屠戮我们的百姓、抢劫我们的牛羊?”这句话是他的底线。身为大汗,守土有责!虽然不想让战争影响儿子平稳地继承汗位,可若是有人敢打汗国的主意,这只猛虎从不畏战。

“那倒没有,土尔扈特人只是急急地赶路,还携带着女人、孩子、牲畜,像是在迁移”,杨吉尔大声回答。

“哦,他们朝哪个方向走?”

“往西,他们一直在朝西行”。

“往西?”额什木汗身子一顿,缓缓开口,“看来他们是想去额济勒河,只有那里有辽阔的草原可以养活他们”。说完这句,在心中权衡起了利弊。最近斡罗斯人闹腾得厉害,有土尔扈特人在汗国的西北边作屏障,未必是坏事。一旦他们与斡罗斯人斗得两败俱伤,汗国便可以兼并他们。

“阿弥陀佛”,沉寂的金口又开了,“彼等既未无礼,又何必多造杀孳?放彼等去吧!”

??

伏尔加河,俄国人的母亲河,很美!河水奔腾,支流众多,绿草无垠,望不到尽头。

经过两年的艰难跋涉,土尔扈特人抵达了这里。当看到茫茫无边的大草原和充沛的河水时,牧民们激动了,有草有水的地方便是家!好肥美的牧地,他们的珲台吉没有骗他们,这里真的是长生天赐于土尔扈特人的乐土!

“嗷~嗷~嗷~”

和鄂尔勒克最小的儿子僧格,嚎叫着跃马奔驰在河边,兴奋之下,忽然下马褪去衣衫,跳到河里游起泳来。

看到小弟这淘气的样子,几个年长的哥哥书库尔岱青、衮布伊勒登、乌尔桑情不自禁地用手捂着嘴乐。

“这小子,玩疯了”,和鄂尔勒克笑骂了一句,忽然眼角泛起泪光。蒙古汉子流血不流泪,他强忍着酸楚,大吼道:“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扎营!”

公元1630年,土尔扈特部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的率领下,克服重重困难,抵达了伏尔加河下游,建牙帐于阿冈赫巴河畔,“置鄂托克,设宰桑”,“放牧牲畜,逐水草围猎之利”。

一个新兴的汗国,在伏尔加河流域兴起。

第四十三章 学郑伯克段于鄢 春天来了,裕勒都斯草原长出青草,空气中弥漫着生机勃勃的气息。鹰娑川城,辉特部的政治、军事、经济中心,却沉浸着淡淡的哀愁。

卫拉特的大汗拜巴噶斯下达了汗王令,要各部向伊犁河西岸集结,他要给自己的堂弟诺尔卫征楚库尔致命一击,以警示那些胆敢渺视大汗威严的人。辉特部的大台吉苏勒坦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没有勇气违抗大汗的命令,下令征集本部去伊犁河西岸助战。六千辉特勇士整戈待发,男人要打仗了,家眷们难免担忧,长长的送别人群挤满了城门。

和普通士兵装备棉甲、铁札甲不同,苏勒坦头戴凤翅盔、身披锁子甲,手中持着一杆亮银枪,腰间还有一把祖传的“伊力特”宝刀,骑在马上威风凛凛。

“出发!”

他拉风地吼道,跨下神驹驰出,六千勇士跟随着他的马鞭前进,疾驰如飞。大军的阵容很强大,父亲时代的老臣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等尽皆随行。鹰娑川城的守御,则交给了他的心腹罗卜藏、那日松。

几乎在大军出征的同时,一封由大萨满达楞泰亲笔所写的密信便传到了裕勒都斯草原北部野心勃勃的台吉诺颜乌巴什的大帐内。

收到信后,诺颜乌巴什哈哈大笑,派人请来自己的弟弟布颜布尔罕,“三弟,刚收到达楞泰的密信,咱那傻侄儿带着六千精兵去了伊犁河西岸,如今鹰娑川城内只有两千兵马,而且他居然将守城的重任派给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莫非是上天注定要将此城送给咱俩?”

“二哥,城里有大萨满做内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布颜布尔罕亦是跃跃欲试。

“嗯,我立即约纳木占一起出兵”,诺颜乌巴什下定了决心,这一天他已经等得太久。

约定的日子要到了,兄弟俩率领四千军队偷偷往鹰娑川城而来。

??

“传令全军,昼伏夜行,返回鹰娑川,在大裕勒都斯河谷外潜伏”,出征数日后,苏勒坦忽然改变了军令。

六千大军白天潜伏,晚上赶路,偷偷潜回大裕勒斯河谷,在谷外布下天罗地网,静静地等待猎物进入陷阱。

暖风吹拂,大裕勒斯河谷的无名峰上,一群人迎风而立,正是辉特部的大台吉苏勒坦和他的心腹爪牙。

“大台吉,都已经五日了,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两位台吉会来吗?”少布怯怯地问苏勒坦。

“呵呵,他们会来的。除了他们,也许还会有其他的牛鬼蛇神”,苏勒坦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含着笑说,“权力这东西有魔力啊,为了荣华富贵,总有些不自量力的人误了卿卿性命”。

少布听完心里一寒,大台吉这话倒像是在提点自己,忙恭敬地表起忠心,“奴才这辈子不求荣华富贵,只愿一辈子忠于大台吉”。

“嗯”,苏勒坦微微点头,忽然神色凝重起来。

河谷外出现了大批骑兵,乌蒙蒙的,排山倒海,呼啸而来。

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二人在约定的时间里没等到纳木占,为防暴露,直接率本部杀入谷口。

第一次指挥作战,苏勒坦的心情是紧张的。勉强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往谷下看,那里有四千密密麻麻的敌人。

“大台吉,叛军已经入谷,请您下令”,老将巴尔思上前请示。

面对这位父亲时代的老臣,苏勒坦迅速恢复了平静,镇定自若地说道:“既然鱼已入罟,那便拉网吧”。

巴尔思暗暗钦佩,大台吉这般的淡定从容,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真有乃父之风!殊不知少年的手心已经捏出了汗。

几名力士推倒山顶上的消息树,苍凉的军号响起。

谷外的铁钼尔、脱里、西日莫;谷内的巴图和坦、那苏图、达什、阿拉坦仓诸将纷纷率部杀出。恶虎扑狼,其势汹汹。

望着伸长脖子不断朝谷下望的苏合,苏勒坦微微一笑,“你也下去厮杀吧,不要守护在我身边,免得立不了功又要怨我”。

“是,大台吉”,苏合大喜,手持大斧杀向山去,他这名字在蒙语中是“斧子”的意思,一把大斧使得甚是流畅,砍瓜切菜般大杀特杀。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谷中的叛军乱成一团,伤亡惨重。

“二哥,快随我杀出谷去”,布颜布尔罕护着诺颜乌巴什,手中的长矛上下翻飞,状如疯虎。两人的亲卫疯狂地冲击谷口,迎来的却是漫天的铳弹和箭雨。

“嘭!”

布颜布尔罕重重地从战马上摔倒,颈部插着一枝羽箭。

“三弟!”

诺颜乌巴什顾不得悲伤,便被四面涌来的伏兵包围。

“弃械吧,大势已去,尔等皆有家小,徒死何益”,他叹了口气,扔下长刀。

“都是我辉特部的好儿郎,莫要滥杀。传令下去,除首恶外,降者免死”,山顶上,苏勒坦下达了军令。一队队的叛军交出了武器,左右押来五花大绑的诺颜乌巴什来到他的面前。

一见这位叔父,少年眉毛上扬,怒形于色,“你是我的亲叔父,为何叛我?”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诺颜乌巴什却是硬气。

“叔父,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苏勒坦忽然放缓了语气,温和地问。

诺颜乌巴什凄凉一笑,“我是蒙古的贵族,请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

蒙古萨满教认为,不出血的死去,灵魂能保留在血中,这是最慈悲的死法。当年,拜巴噶斯汗曾经召集卫拉特的台吉在丘尔干会议上盟誓,不能让贵族血统的人流血。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战场上刀来枪往,岂有不流血的道理?那一年,卫拉特与喀尔喀大战,和托辉特部的大贵族硕垒乌巴什珲台吉便被和硕特部的赛因色尔滕吉一枪刺死,那血流的,浸透了战袍。

“来人,送叔父体面地上路”,苏勒坦咬了咬牙。

“好侄儿!大台吉!哈哈哈”,诺颜乌巴什狂笑不止。

几名彪悍的侍卫用毛毡包裹住他,置于地上。一队骑兵排着纵队,冲向毛毡。铁骑践踏,很快将毛毡内裹着的人儿,践踏为肉泥。血没有流到地上,这种体面的死法属于贵族。

眼瞅着叔父成了肉泥,苏勒坦的心变成铁石,大声喝叫:“带上来!”

这一回押上来的是大萨满达楞泰。

“达楞泰,你为何阴结诺颜乌巴什背叛我?”少年的声音冰凉,不带一丝感情。

达楞泰毫不怀疑自己马上就要被处死,苦笑着,却无话可说。

“我父亲一时糊涂,求您饶他一命”,少布跪地哭求。

“大台吉,这都是我的过错,我儿并不知情”,达楞泰终于开了口。

“不知情?”苏勒坦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你自己投奔诺颜乌巴什,却让儿子依附我。这样,不论谁胜谁负,你们家族都可以长盛不衰”。

这一下,达楞泰再也忍受不住,冷汗直流。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一人的错,大台吉视奴才为股肱,奴才却自以为聪明,辜负恩典,实在无颜存活于人世之间!请您保重,就此别过”,说完,少布拔出佩剑,就要自刎。

“嘭!”

一刀荡开了他的剑,是可汗刀“伊力特”。

苏勒坦扶起他,用祖传宝刀割去他的一缕头发,“以前的少布已经死了,今后,我希望见到一个忠诚的少布!我不杀你父亲,只将他流放于叉力失。从今日起,你便是辉特部的大萨满”。

第四十四章 螳螂后面有黄雀 使功不如使过,施恩于必死之人,换来的是最真诚的感激。苏勒坦毕竟是穿越客,实际年龄远大于生理年龄,又有父亲的指导,御下之道使得极熟。

宽容能抵百万兵,此举令少布痛哭内疚,誓要以死报之。也令巴图和坦、铁钼尔等大臣赞叹不已,“大台吉真是个宽厚的人啊!”

苏勒坦忽然朝远处莽莽群山张望,他有一种直觉,山里面似乎还有其他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远处的山中的确藏着人,那是台吉纳木占和他的两千士兵。接到诺颜乌巴什写给自己的密信后,他率军来到了大裕勒都斯附近的山中,不现身,只是远远地观战。

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攻入山谷时,他很激动,差一点就要现身参战、分享胜利果实。可没料到这两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台吉,败得竟如此之快,自己还来不及出兵,他俩便全军覆没。幸好如此,自己才没有暴露。

“呸!”

纳木占狠狠地啐了口唾沫,毫无贵族的气度,骂了那两个无能的废物几句后,立即率军离开。

他很机警,躲过了苏勒坦派来的哨探。

听哨探说,远处的山中并无伏兵,苏勒坦哑然失笑,看来是自己最近太紧张了,疑心生暗鬼。遂不再理会,回城休息。

想做黄雀的人很多,绝非只有纳木占一人。裕勒都斯草原西边的伊犁河上游地区,七千勇士扎营于此处,那是杜尔伯特人的铁骑。

诺颜乌巴什怕引狼入室,不愿向杜尔伯特人借兵,只愿请求些军械辎重。可那达莱台什何许人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角色,迅速从诺颜乌巴什恳求的军械辎重数量,判断出他将有大动作。

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既然辉特部内乱在即,吞并他们的时机也就成熟了。听说辉特人攻取叉力失和库车后发了大财,正好可以弥补杜尔伯特部在连年战争中遭到的损失。

于是达莱台什派第四子鄂木布岱青、第八子策诺木策凌领兵七千,驻扎于裕勒都斯草原西边,只等内乱一生,便做那螳螂之后的黄雀。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个儿子,自然要将立功的机会给他俩。

螳螂吃蝉,黄雀吃螳螂,乃是自然规律。不料有的蝉儿不守规矩,居然反吃了螳螂。苏勒坦便是这不守规矩的蝉儿,学什么“郑伯克段于鄢”,假意离城,设下埋伏,伏击前来偷袭的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听说那二人败得极惨,不仅军队被围歼,连自己的小命也丢了。

这便惊住了黄雀,鄂木布岱青、策诺木策凌听说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全军覆没后,二话不说,率军返回了达莱台什的驻牧地。

因为追击土尔扈特人,达莱台什的驻牧地转到了塔拉奇一带。春天的青草香带来了生机与活力,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土尔扈特人和杜尔伯特人的部落仇杀。

听完两个儿子的禀告,达莱台什仿佛雕塑般一声不吭,只是微微颤动的剑眉,反应出这位枭雄内心的不平静。

原以为辉特部的诺木达莱是有手腕的强者,没料到他那儿子比他还要厉害几分,居然假装去伊犁河西岸助战,引诱自己的两个叔父反叛而围歼之。这招引蛇出洞耍得好啊!从今往后,辉特部没了内部掣肘,兴盛的势头再难遏制了!既然没法消灭他们,那么就和他们做朋友,互为倚仗。

达莱台什迅速做出决定,平静地说道:“小树苗已经长成了大树,看来我们对辉特部的策略要变一变了。尔等退下吧,把敏珠给我叫来”。

“是,额祈葛”,两兄弟鱼贯出帐,去唤自己的大哥。

“额祈葛,您唤孩儿?”一名魁梧大汉恭身进入大帐,神态谦卑,目中却有凶光。

达莱台什暗叹了一口气,大儿子打仗不怕死、敢搏命,可却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拔刀砍人,为君者,岂有因愠而杀人之理?因而不为自己所喜。原以为长子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不料却甚有眼光,早早便与辉特部的诺木达莱结了亲。都说知子莫若父,可自己这个父亲似乎并不了解儿子啊!

“哦,是敏珠啊,来,坐到我身边来,陪我说说话”。

敏珠眼眶一红,从小父亲便不太喜爱自己,专宠四弟和八弟,自己极少有坐在父亲身边说话的机会。缺少父爱的他,忽然遇到了久违的温情,怎能不激动!

“是,额祈葛”,他坐到了离虎皮椅最近的那把椅子上。

“敏珠,你的小女儿乌力吉巴雅尔今年十一岁了吧。听说昔年你与诺木达莱立有婚约,将她许给了如今辉特部的大台吉苏勒坦?”

“额祈葛,确有此事。当年孩儿去乌鲁木齐参加会盟,见那娃娃聪明,又与诺木达莱投缘,便结了亲家,将乌力吉巴雅尔许给了苏勒坦”,说完敏珠将当年去乌鲁木齐柴窝堡达坂城谷地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听到五岁的苏勒坦用石子、树枝筑“城”阻拦自己的儿子一节时,达莱台什难得地笑了,“这么小便有如此智慧,难怪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上师称他是贤哲。如此人物,倒也不曾辱没我的孙女儿。敏珠啊,挑个良辰吉日,将乌力吉巴雅尔嫁过去吧”。

“什么!”

敏珠吃了一惊,“额祈葛,不久前您还让四弟、八弟领兵去裕勒都斯草原附近,打算吞并他们,为何今日又要与他们结亲?”

达莱台什笑了,“你呀,有空要多读一些汉人的书,此一时彼一时嘛。前些日子,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蠢蠢欲动,辉特部有内乱的可能。如此良机,为父岂能不利用?所以要派兵吞并。如今他们削平内乱,又征服了叉力失、库车等地,势力大增,已经无隙可击。既然无法消灭,那便与他们做朋友。目前,北边的斡罗斯人、东边的准噶尔人皆对我们虎视耽耽,西边的哈萨克、土尔扈特已经成为我们的仇敌,南边无论如何不能再树敌了!有个朋友,不,亲家,很重要!”

第四十五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 既然决心成为枭雄,那就必须铁血无情。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叔父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后,苏勒坦立即命心腹罗卜藏、那日松率军接管了二人的部众,又命人将叔父的家眷流放到铁门关。

自觉坐稳了大台吉的宝座,十三岁的少年便想飞了,他要改革,想以大明朝的官制改革蒙古。

大明朝的官制好!以内阁为最高行政机构,下设六部(吏户礼兵刑工)、三府(五军都督府、宗人府、詹事府)、五寺(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太仆寺)、两监(国子监、钦天监)、一司(通政使司)、三院(翰林院、都察院、太医院);地方设省、府、县三级,各省设三使司衙门,其上又有总督、巡抚。

然而,路漫漫其修远兮,改革会触犯蒙古诺颜们的利益。这些诺颜在自己的领地都是土皇帝,个个有兵,弄不好便会激起反叛,狼烟四起。

治大国若烹小鲜,苏勒坦懂得这一点。先是造势,让手下大力鼓吹“恢复大元旧制”。明朝的官制来源于元朝,最大的不同是罢宰相职,以内阁代之;地方上则将五花八门的中书省、宣慰使司、诸路万户府、诸路总管府、散府、诸州、诸县、诸军简化为省、府、县三级。所谓“恢复大元旧制”,其实是披着羊头卖狗肉,要搞大明朝的那一套。

卫拉特的官制从北元演化而来,中枢层级其实已经有了与大明类似的职能,比如,图什墨尔相当于阁臣,扎尔固齐相当于六部之长;关键在于地方,大大小小的诺颜掌控着地方军政大权,中央对地方的掌控力弱。

不过,造势归造势,苏勒坦并没有急着向各地的鄂托克派出官员,将诺颜们的权力收归中央。而是雷声大,雨点小,仅在大台吉的直属领地试行改革。自己的领地,想怎么改便怎么改,谁也说不出什么。

先改革中枢。设置内阁,以三位图什墨尔(参决政事之臣):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为阁臣,巴图和坦为首辅,铁钼尔为次辅;又设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将原先的三名扎尔固齐增补为六人,各管一部,称尚书;其余官员皆仿明制,不过因为人口较少,很多官职暂未设立。

蒙古人习惯了旧制,忽然冒出许多新鲜的官职来,自然有些不适应。可是因为到处都在宣传,大元朝当年就是实施的三省六部制,大台吉如今是在恢复大元旧制,谁若是反对,便是不爱大元、不忠于蒙古。这么一宣传,反对的声音便小了。说到底,中枢各官本来就是大台吉的属官,大台吉改革自己王庭的官制,并没有触犯诺颜们的利益,他们自然没必要反对。很多诺颜不但不反对,反而高声称赞苏勒坦“恢复大元旧制”是鸿图大展、志存高远。

见第一步迈得还算顺利,苏勒坦暗舒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行地方层级改革。

他的第二把火烧向了自己的直属领地。裕勒都斯、叉力失、库车这三个府,老父亲已经改革完毕,设了知府、知县等官,无需再改。剩下的便是直属牧地了。他将自己的直属牧地划分为五个鄂托克,实行军政分离,以千户长专管军事,宰桑专管民政,德木齐管司法,收楞额管税收。最大的特色便是在鄂托克内増设千户长一职掌军,取消了宰桑的军权;其次,德木齐、收楞额等属官,虽然仍为宰桑属官,却由吏部考核任命。这便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

第三把火按说应该烧向辉特部内的鄂罗哩克、纳木占、阿勒达尔、额尔克等台吉。在各自的鄂托克内,他们既担任着宰桑,又掌管着军事,还可以任命德木齐、收楞额等属官,权力太大,容易尾大不掉!

可真要动手时,苏勒坦却犹豫了。这些台吉可不好惹,逼急了是要率兵造反的。思来想去,决定温水煮青蛙、慢慢来,仍让他们兼任宰桑、千户长二职,只将鄂托克内的税收权、司法权收回。规定鄂托克内的司法官(德木齐)、收税官(收楞额)不再由宰桑任免,而是由吏部任免。为了安抚这些诺颜,又规定这些台吉可以世代担任各自鄂托克的宰桑、千户长二职。

忙完这些,便开始完善军制。军队是苏勒坦的命根子,一定要改革,使其适应战争的需要。如今的卫拉特军制,仍然维持着成吉思汗时代的老传统。军队多由各爱玛克、鄂托克的诺颜们在战时临时征召。因为缺少常备军,所以军队的训练不足。好在蒙古勇士自幼在马背上长大,他们的勇猛彪悍弥补了训练不足的缺点。

征服了叉力失、库车二府,又荡平了内乱,如今自己的属民达到了三十多万,是时候建立一支常备军巩固统治了。有兵才能做王嘛!

苏勒坦的剑眉微颤,下定了决心。

他宣布建立一支一万人的禁卫军,驻守各处要地。十人为什,设十户长;三什为队,设三十户长、副三十户长;三队百人为哨,设百户长、副百户长、哨镇抚(军纪官);三哨为总,设都百户、副都百户、总镇抚;三总千人为营,设千户长、副千户长、营镇抚;三营为旗,设都千户、副都千户、镇抚使、粮秣转运使(六品,管文书辎重);三旗万人为镇,设万户长、副万户长、都镇抚使、都粮秣转运使。

为了增加蒙古人的认同感,他以成吉思汗的“怯薛军”来为这支禁卫军命名,并自任怯薛军万户长。在裕勒都斯府驻扎了八千人,叉力失、库车各驻扎千人。

又在裕勒都斯府编练一千步兵,在叉力失、库车各编练三千步兵,每鄂托克编练一百骑兵,这些地方军队,军饷比禁卫军低,人数大约八千,统称为“守备军”,各设守备管辖。

忙完这些,苏勒坦大台吉总算初步完成了在辉特部内部的中央集权,巩固了自己的大台吉之位。野心勃勃的他,每日秣马励兵,准备着征服世界。

第四十六章 演军习武老母召 “轰~轰~轰~”炮弹在轰鸣,不是战争,是怯薛军的军卒在演练。

苏勒坦大台吉为自己心爱的禁卫军搞来了十二门青铜炮,这些炮二三尺,圆径五六寸,以炮车装运,木架施放,大多是从布哈拉汗国购买而得。

如今的辉特部乃至整个卫拉特,都缺乏铸造火炮的能力。造炮可是个技术活,任他是穿越客,也没法子造出大炮,摩娑川的工匠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能造些骑兵用的短铳,连步兵用的大鸟铳都造不出,更何况是大炮。不过,他并不灰心,聚集裕勒都斯、叉力失、库车的能工巧匠仿造大明骑兵用的三眼铳、奥斯曼帝国步兵用的鹰铳,还有可以用骆驼驼运的轻便小炮:“橐驮炮”,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

“哒~哒~哒~”

禁卫军骑兵排着整齐的方阵,驰向前方。他们努力控制战马踏着整齐的步伐一起冲锋。事实上,这个年代,除了极个别的具装骑兵(重骑兵),基本上没有军队做得到。辉特勇士们只能尽量让方阵齐整。骑战中,队列整齐的一方比队列不整的一方具有更大优势,可以同时以几把刀枪对付一个敌人。

冲锋-突破-回旋-再冲锋。

骑兵们列队操演着战术,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苏勒坦不住地点头。嗯,不愧是跟随父亲南征北战的老将,脱里的骑兵练得好!

仿佛是感应到大台吉在看着自己,都千户脱里猛地大呼下令,“转向,射!”

一旗三千勇士们拨马转身,在马上射出箭雨。

“好!”

苏勒坦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好。

另一员诺木达莱时代的老将都千户巴尔思,率领一旗三千骑兵侧击敌军。他的战法很刁,不住地贴近、袭扰,配合脱里部冲锋。

紧随脱里身后的是整整一旗三千步兵。和别的部落首领不同,苏勒坦特别重视步兵,组建了专门的步兵部队,其中甚至有一千重装步兵,以自己的心腹那日松、苏合为都千户、副都千户。

那日松拔出弯刀,率两千轻步兵推着楯车前进。这些楯车由厚木板包覆牛皮、铁皮复合而成,“小砖石击之不动,大砖石击之滚下,柴火掷之不焚”,一般的火铳射不穿车前的厚木板,每辆车可掩护二十名步兵进攻。

轻步兵后面是苏合部一千重装步兵,个个全身披甲,连面部都被围裹起来。

“嗷!”

苏合狂吼一声,大斧做出劈砍的姿势。部下个个随其冲杀,狼牙棒、铁锤等重兵器层出不穷。重装步兵皆是大力士,所用多为重兵。

当步兵沿着骑兵冲出的豁口,蜂拥而入敌阵;当一个个扎好的稻草人被砍杀成了草屑后,军事演习便胜利地结束了。

“痛快!”

苏勒坦长啸一声,连呼痛快。这种指挥千军万马的感觉极好!雄兵在手,天涯处处皆吾牧场!

神采飞扬之际,母亲苏布得派人来召。

少年愉快地收军回鹰娑川城,来到了母亲的大帐,“额赫(古代蒙古语:母亲),您找孩儿?”

儿是娘的心头肉,一见他,苏布得的眉角便露出微笑,“儿啊,当年你父亲与杜尔伯特部的敏珠台吉订有婚约,将他的小女儿乌力吉巴雅尔许与你做妣吉。今日里,我收到了敏珠台吉的信,说是乌力吉巴雅尔今年十一岁了,出落得标致,比天鹅还要美丽,比雪莲还要纯洁。他说五月十八是个好日子,请咱们去塔尔巴哈台迎娶新娘。你准备准备,替娘将儿媳妇接回来吧”。

“什么!”

苏勒坦懵了,作为穿越客,娶十一岁的小萝莉,在他心中难以接受。太小了,实在是太小了!

“额赫,那乌力吉巴雅尔年纪尚幼,不如再等几年吧”。

“年纪尚幼?不小了,我嫁给你父亲时,也只有十二岁。况且,我昨晚梦见你父亲了,他对我说一定要把吉祥幸福迎回家。这乌力吉巴雅尔在咱们蒙古语中,不正是‘吉祥幸福’的意思吗?”提起诺木达莱,苏布得眼眶不由得红了。

老妈搬出去世的老爸,苏勒坦的头大了。可来自后世的他,仍摆脱不了娶幼女的罪恶感,期期艾艾地继续推辞,“额赫,儿一心只想振兴辉特,最近忙着练兵,实在没有精力娶妻”。

“够了”,苏布得一声厉喝,“身为大台吉,凡事都要为部落着想,你以为你的婚事是自己可以作主的吗?那敏珠是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长子,他此时来信,定是达莱台什的意思,是示好,也是试探。若应允,我辉特北疆安稳,可以专心向南扩张;若拒绝,兵戈必起,北疆难安,你又如何南进?”

苏勒坦楞住了,自己居然把达莱台什给忘了!母亲说的没错,敏珠此时来信其实是那位枭雄的意思。既然是枭雄,这橄榄枝必须得接,否则必有一战。自己日日练兵,的确有拓土之意,不过不是往南捏叶尔羌人的软柿子,而是往西,去触和硕特人的虎须。

当年师尊刘好古曾向自己献坐山观虎斗之计,说是等和硕特人在内战中实力大衰之际,便兴兵夺取他们在塔拉噶尔、沙喇托海两地的牧场。如今,和硕特人打了四年多的内战,实力大衰,正是夺取牧场的良机。至于那位威震卫拉特的拜巴噶斯汗,哼,不过是冢中枯骨,没什么了不起!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便是年轻人的朝气!誓要将拜巴噶斯、达莱台什、哈喇忽喇等前辈英豪踩在脚下!

母亲说得对,自己若是想向拜巴噶斯汗动刀,必须稳住达莱台什,两家若是结了亲,没准还能共同攻打和硕特人!

知子莫若母,一见儿子的表情,苏布得便知他有些动心,神态缓和下来,笑道:“儿啊,你若真想振兴辉特,光靠练兵是不够的,还得学会联姻,借力使力。将乌力吉巴雅尔娶回家吧,再多娶几个其他部落的贵女。娶的妻子越多,势力便越大。终有一日,茫茫卫拉特都会是你的天下”,

这句话彻底打动了苏勒坦,什么仁义道德,都比不了天下重要!

“额赫,儿即刻去塔尔巴哈台,将儿媳妇给您取回来”,童心未泯的他,冲苏布得做了个鬼脸。

第四十七章 吉祥幸福娶回家(上) “塔尔巴哈台”,蒙古语中,意为旱獭,因此地多旱獭而得名。至元十五年(1278年),元将伯颜行军至此,军粮不济,便命军士捕捉旱獭(蒙语称为“塔儿八合”)为食,并“积其皮至万辇,至京师以易缯帛”,这里也就被命名为“塔儿八合”。至元十九年(1282年)元朝在此设置驿站。这个年代,关外的驿站统称“台”,遂谐音为塔尔巴哈台。

这里是杜尔伯特部的贸易集镇,也是卫拉特蒙古着名的商业中心。集镇建于南部,围着一圈木栅栏,西北部有塔尔巴哈台山,西北高、南部低,状如木碗。传说,曾有一位上师途经这里,在楚乎楚泉边,用随身携带的木碗取水解渴。他在泉边小睡,醒来离开后遗留下了木碗,木碗化作塔尔巴哈台。

年轻就是好,活力充沛,虽然赶路辛苦,苏勒坦却浑然不觉得累,一边缓缓驭马,一边与脱里、那日松、苏合诸将有说有笑。此次迎亲,为防杜尔伯特人有诈,他带来了五千怯薛军。兵虽不算多,却是训练有素的常备军,远非那些临时征召的牧民可比;又封十一岁的弟弟苏穆尔为副万户,令老将巴尔思、西日莫辅佐苏穆尔,镇守鹰娑川城。

“大台吉,前面就是楚乎楚泉了,传说喝了此泉的水可以延年益寿,当年那位上师就是喝了此泉的水飞升的”,脱里曾来过塔尔巴哈台,殷勤地为苏勒坦解说着本地的风土人情。

“是嘛,待会大伙一人饮一碗,做快乐的神仙,哈哈哈”,苏勒坦爽朗地大笑。

“那赶情好,到时候奴才们跟着大台吉飞升,遨游天际,快活呀快活”,那日松跟着打趣。

“这可不行,那日松大哥,你若是飞升了,家中的一堆阿哈(夫人)可怎么办?”那日松甚是好色,不过二十多岁,便已娶了四位阿哈,所以苏合拿他开玩笑。

这二人皆是苏勒坦身边的亲卫出身,才有这胆量在大台吉身旁嘻嘻哈哈。反倒是老将脱里恭敬地恪守君臣之礼,丝毫不敢越雷池半步。

楚乎楚泉不愧有“圣泉”之名,泉水清澈甘甜,很多杜尔伯特牧民千里迢迢来此取水。不过今儿个却取不成水,为了大台吉的安全,如狼似虎的辉特士兵驱赶走了他们。

身为穿越客,苏勒坦一开始很不习惯这种不平等的王权霸道,可在权力的腐蚀下,慢慢地也就习惯成自然。

他接过部下递上来的一碗泉水,骨碌碌一饮而尽。甘甜的滋味迅速弥漫了心田,长途跋涉的疲倦,一扫而空。

“妙啊!好水!”君临辉特的大台吉称赞不已,忽然想起了跟随自己来此的部下,笑道:“让将士们全部下马歇息,喝口泉水解解乏”。

“不可呀,大台吉,此处乃杜尔伯特人的地界,咱们人在他乡,须得小心,还是让将士们轮流歇息吧”,脱里劝道。

苏勒坦盯着脱里,有些感动,“脱里将军真是小心警慎,难怪额祈葛活着的时候,常和我说,有脱里在,他晚上睡觉都安心!”

遵从军令,辉特勇士轮番下马歇息。

楚乎楚泉边的森林中,两个人、四只眼睛,紧盯着他们。

“嗯,想不到这苏勒坦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小心谨慎!辉特将士即使是歇息,军阵也不乱,真是一支强军”,一白袍青年儒将,手抚长髯,喃喃自语。

“四哥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算他们训练有素,也不过五千士兵,你我却有两万大军。小弟愿率军包围他们”,又一身着青袍,虎里虎气的小将听到了他的自语,不服气地高呼。小将的面容稚嫩,看年龄不过十六七岁,却生得魁梧高大,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这二人,非是别人,正是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第四子鄂木布岱青、第八子策诺木策凌。

“八弟休要鲁莽,额祈葛让你我兄弟向辉特人施加军威,可没说要咱们挑起杜尔伯特人和辉特人的战争。待会儿行动,你须听我号令,不得伤人”,鄂木布岱青低声提醒。

“是,四哥”,别看鄂木布岱青长相斯文,策诺木策凌却最是服他,连声称是。

“呜~呜~呜~”

冲锋号角响起,两万杜尔伯特精骑从森林中驰出。

“快上马,保护大台吉”,正在饮水的脱里,听到马蹄声,飞快地上马传令。

“列阵,不要慌,列阵”。

“弓箭手准备”。

“长枪手准备”??

一道道军令下达,刚才还处于休息状态的辉特军队,迅速凝成了铁壁铜墙。

“哒~哒~哒~”,杜尔伯特骑兵包围过来。

辉特军紧缩成圆阵,步兵持长枪在外,弓手、铳手、骑兵在内,仿佛一只刺猬,令他们无法下嘴。

苏勒坦倒是镇定,这杜尔伯特人若真想打,何须如此虚张声势?围而不攻,大喊大叫,分明在炫耀武力。想清楚这一点。他倒是不急,笑眯眯地等待。

终于,对面军阵中驰出一白袍将军,面白须长,声音甚是洪亮,“我乃杜尔伯特部台吉鄂木布岱青,请你们的大台吉出来答话”。

一匹胭脂马驰出,好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马上一少年,妥妥的新郎打扮,身穿艳丽的蒙古长袍,腰扎彩带,头戴圆顶红缨帽,脚蹬高筒皮靴,佩带弓箭。

“原来是四叔啊,失敬,失敬”,少年的声音带着股油滑之气。

鄂木布岱青眉头微蹙,“住口,谁是你的四叔?”

“夫妻本是一体,我即将与您的侄女儿乌力吉巴雅尔成婚,自然随她唤您声四叔”,少年的回答依然是油油的。

“哼,油嘴滑舌。我问你,为何要赶走来楚乎楚泉取水的百姓?莫非是当我杜尔伯特人好欺负吗?”铮的一声,四叔他老人家拔出了佩刀。

“四叔误会了,小侄并未赶走那些取水的百姓,是他们畏惧大军,自己远遁的”,少年满不在乎地强辩。

“哼,哼哼”,鄂木布岱青冷笑连连,正想继续施威,忽见前方烟尘滚滚,又来了一支数千人的骑兵。

第四十八章 吉祥幸福娶回家(中) 这支骑兵数量不多,约莫两千左右,却甚是彪悍。为首一将,长着一张苦瓜脸,眉头细长,无精打采的样子,仿佛吊死鬼投胎。

看着没精神,蓦地一声大喝,声震寰宇,“什么人敢欺负我的侄女婿?”

雷霆万钧之势,震住了鄂木布岱青、策诺木策凌二人。他俩放目一瞅,心里格登一下,怎么是这煞神?

“二哥,您怎么来了?”鄂木布岱青陪起了笑脸。

“小弟见过二哥”,策诺木策凌也恭敬施礼。

来的并非别人,乃是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的次子楚。这位楚台吉,看着没什么精气神,却是部落里出了名的凶人,武艺超群、残忍好杀,一把大刀不知屠过多少好汉。兄弟八人中,楚台吉只与大哥敏珠意气相投,经常在一起快意恩仇、打打杀杀。正是因为这两个大儿子行事过于鲁莽,达莱台什才不甚喜爱,转而培养四子鄂木布岱青,给两个大儿子分的部众、牛羊较少。这反倒让两兄弟抱得更紧,相拥取暖。

此次苏勒坦来娶亲,达莱台什下令既要与辉特部结亲,也要向他们施加威压,以便杜尔伯特部在将来的同盟中占据主导地位。听到老爹让四弟、八弟率军两万展示武力,敏珠不以为然,都是一家人,搞这么多心眼做什么?老丈人疼女婿,他不敢违抗自己老爹,只好偷偷请二弟楚出面接应,以免女婿吃亏。

“哼,四弟、八弟,你们难道不知道咱们的侄女乌力吉巴雅尔嫁给了这小子?算起来,你们都是他的长辈,以大欺小,岂是好汉?”楚的声音回复了正常,懒洋洋地,还是刚才吊死鬼的作态,不时地用一双丹凤眼斜瞟向二人。

二人心里一寒,每回二哥用眼斜瞟,都是杀人的前兆。虽然是亲兄弟,也害怕。

鄂木布岱青陪笑道:“二哥,我们听说有人在楚乎楚泉边驱赶百姓,以为来了歹人。不料却是侄女婿,误会呀误会”。

“是啊,二哥,按汉人的话说,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策诺木策凌也打了个哈哈。

“哼”,楚冷笑,忽然大喝一声,“既然误会已解,还不赶紧收军回营?”这声音又转为洪亮,惊起一滩鸥鹭。

二人如蒙大赦,收军回营。

楚台吉换了副笑脸,驰至苏勒坦马前,哈哈大笑,“我的好侄女婿,快随我走,你那老丈人和小娇妻都等急了。哈哈哈!”

说完,不由分说,引着苏勒坦往塔尔巴哈台敏珠台吉的驻牧地而去。

塔尔巴哈台一带是杜尔伯特,乃至整个卫拉特的经济中心,草原肥美、商业繁荣,达莱台什的长子敏珠、次子楚、五子古木布均在此游牧。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接近了敏珠台吉的营寨,忽有千骑驰来,为首的小将十五六岁年纪,浓眉大眼,长相憨厚。一见苏勒坦便欣喜地在马上施礼,“这位便是妹夫吧,果然是一表人才!我是鄂博堆乌朗海、乌力吉巴雅尔的兄长,快随我入营,额祈葛怕有什么闪失,令我来迎你”。

苏勒坦暗暗感动,自己老爹活着的时候,常说自己的这位老丈人,为人仗义、最重亲情,乃是性情中人。果不其然!看来老妈说的没错,联姻的确能増加辉特部的实力,多娶几个其他部落的贵女,没什么不好,亲亲一家人嘛!

来到老丈人的大帐,他规规矩矩地带着伴郎阿拉坦仓、祝颂人铁钼尔,身穿喜庆的盛装,打马绕大帐一周,向女家敬献一只“碰门羊”和其他的礼物。

然后,苏勒坦和阿拉坦仓手捧哈达、美酒,进入大帐,向岳父岳母、各位长辈逐一敬酒,行跪拜礼。

“贤婿免礼!”

敏珠台吉开心地大笑,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是满意,吩咐摆酒款待。酒席很丰富,摆设着羊五叉,求名问庚等规矩繁多,一样都不能少。

“什么地方?何许人士?在这阳光明媚的早晨,成群结对,披红挂绿,什么缘故前来此地?”女方的祝颂人开始唱赞词提问。

这丝毫难不倒铁钼尔,他是诺木达莱时代的老臣,见多识广,开口歌唱回答:“是因为有了美好姻缘来娶亲??”

“既然如此,带来了什么样的礼物???”

“带来了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牛马驼羊??”

酒宴的气氛在你来我往的赞词中达到高潮。

“贤婿,乌力吉巴雅尔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可不许欺侮于他”,老泰山谆谆叮嘱。

“是啊,妹夫,你若是敢对我妹妹不好,可别怪我翻脸”,鄂博堆乌朗海也开口说。

作为饱经人情世故的穿越客,苏勒坦自然是满口应承,甜言蜜语说了一大堆。

这顿饭吃得很融洽,可还有一关要过,还需拜见岳祖父、杜尔伯特部的传奇人物达莱台什。

蒙古人逐水草而居,驻牧地经营迁移,此时,岳祖父他老人家的王帐在离塔尔巴哈台不远的乌都克门都克。

意想中的刁难并没有发生。听完四儿子和八儿子向自己汇报施压失败的过程后,达莱台什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不能施之以威,那便结之以情。枭雄的胸襟和谋略远非常人能及,不仅没有再刁难,反而令人以最盛大的礼仪迎接孙女婿。

“孙女婿拜见岳祖父”,苏勒坦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对这位第一个率部众翻越阿尔泰山、西迁额尔奇斯河畔的传奇英雄,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头磕得嘭嘭响。

“你便是我的孙女婿苏勒坦?好啊,英气勃勃,真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

达莱台什起身上前,亲自扶起了他,叹道:“蒙古代代出英杰,未来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岳祖父可一点都不老,孙女婿还盼望着您带领我们振兴卫拉特呢”,苏勒坦恭敬地说。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其实是政治上的一种表态,表明自己承认达莱台什在杜尔伯特——辉特联盟中的领袖地位。

“嗯”,达莱台什露出微笑,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

很快,杜尔伯特的王帐内泛起酒肉的香味,这顿饭,比在敏珠台吉那里,还要丰盛。

第四十九章 吉祥幸福娶回家(下) 次日清晨,娶亲的队伍出发了,前方那辆布满彩带的大车分外显眼,苏勒坦勒马立于车旁,等待着自己的新娘。

一个蒙着盖头、身材窈窕的小女孩踩着地毯,在伴娘的搀扶下来到彩车前。

“殿下,您得哭,这是规矩”,伴娘小声提醒。

“嘤~嘤~嘤~”

小女孩开始啜泣,忽然“噗嗤”一声,乐出声来。

“咳~”,新娘的五叔古木布威严地咳嗽一声,打断了笑声,将她抱上彩车。

苏勒坦骑马绕新娘乘坐的彩车三圈。两旁列队的歌手们唱起《送亲歌》:“你像清泉水那样流淌,你像春柳那样飘荡;姑娘出嫁远离家乡,送别为你放声歌唱。你像山泉那样清亮,你像山榆树那样飘扬;姑娘出嫁远离家乡,送别时为你放声歌唱??”

这歌一唱可不得了,将刚才还没心没肺的女娃生生唱哭了起来,一声声“额赫”,呼唤着母亲。

“起程”,苏勒坦大呼一声,带着自己的新娘和五千军队返回裕勒都斯草原。

他忽然来了灵感,吟唱道:“良辰美景,泪洒车厢里。慷慨歌谣唱不尽,惆怅此情难寄。佳人何必忧愁,绿波依旧东流。且看山河万里,一轮明月如钩”。

这首《清平乐·迎亲》,用的是宋词的格式,却用蒙古语吟唱,听起来有些怪腔怪调。

“噗嗤”,彩车里的女孩听到这奇异的歌声,忘记远离双亲的烦恼。笑出声来。

见唱歌能让自己的新娘开心,苏勒坦下令三军将士齐唱军歌。

此令一下,雄壮的蒙古军歌《阿剌来》响彻在茫茫草原,“太阳有出没,可汗寿无疆。惟我大可汗,手把旌与旗,下不见江海,上不见云霓。天亦无修罗,地亦无灵只,上天与下地,俯伏肃以齐。何物蠢小丑,而敢当马蹄!??”

唱着军歌,娶亲的队伍向南疾行。

“台吉,您瞧,大台吉回来了”,内阁首辅巴图和坦对鄂罗哩克和硕奇说。

鄂罗哩克和硕奇是老资历的辉特贵族,苏勒坦临行前命他和巴图和坦二人担任婚礼的礼仪官。

虽然此前官制已经改革,鄂罗哩克和硕奇还是习惯称巴图和坦的旧职,“图什墨尔,赶紧让人铺上白毡,可不敢让妣吉脚着土”。

“您放心吧,我早已安排妥当”,巴图和坦沉着地说。忽然神色一肃,耳旁传来嘹亮的歌声,“壮士一滴血,能容四海水,可汗一震怒,天柱为之倾。生同可汗生,死同可汗死。上天与下地,英名哪有比!狮子夜吞月,可汗朝点兵。兵符一以下,千里不留行。壮士得兵符,中夜起秣马。秣马望天明,长啸大旗下??”

??

新郎携彩车入了鹰娑川城,文武百官在城门两侧相迎,辉特部民们密密麻麻挤满了街巷,欢迎他们的大台吉和妣吉。

欢快的马头琴响起来,处处载歌载舞。

苏勒坦没有下马,带着新娘,绕王宫三圈。按规矩原本是要绕大台吉住的蒙古包三圈,可自从筑了城,辉特部的大台吉平时已不住蒙古包,而是住于兴建的王宫中。这规矩便改成了绕王宫三圈。

“尊敬的妣吉,请您品尝”,王宫正门口,鄂罗哩克和硕齐恭敬地呈上一个银碗,里面盛着鲜奶。饮完鲜奶,戴着面罩的乌力吉巴雅尔在伴娘和两个辉特贵妇的搀扶下滑落在白毡之上。

踏着白毡进入殿堂,早已准备好的歌手引吭高歌,以示热烈欢迎。入新房后,贵妇们帮她梳头,将其头发从中间分开梳理,罩上发罩,佩戴首饰,换上新装,准备拜火。是的,拜火,与汉人成婚先拜天地类似,蒙古人崇拜火,他们的习惯是先拜火。

拜完火,再拜父母和长辈。看着对自己叩头行礼的儿子、儿媳,老王妃苏布得心里欢喜,如同吃了蜜糖,连笑容都是甜的。命人送上礼物,一盏孔雀灯。孔雀,是吉祥的象征。

随后,礼仪官鄂罗哩克和硕奇、巴图和坦宣布酒宴开始。豪华的全羊席摆起来,可不光只是羊,各种菜肴、奶食品、糕点应有尽有。歌舞喧嚣,伴郎、伴娘领着两位新人敬酒,苏勒坦手提银壶,乌力吉巴雅尔捧着银碗,向各位长辈、亲友,逐一献哈达、敬喜酒。

这酒可不是白敬的,来宾必须当场赠送礼单表示祝贺,称为“敬喜杯”。礼品种类五花八门,什么牛、羊、骆驼、褥单等等。一场婚礼下来,苏勒坦大台吉着实发了笔小财。

小伙子们高举银杯,开怀畅饮;姑娘们伴随着马头琴,放声歌唱。普通人家举办婚礼,歌手要唱九首歌,大台吉身份高贵,唱了足足十八首,持续三天三夜。

蒙古人是能歌善舞的民族,“慷慨歌谣绝不传,穹庐一曲本天然。中州万古英雄气,也到阴山敕勒川”。

??

“呃”,大灰狼,不,大台吉苏勒坦打着酒嗝进入了婚房。

揭下盖头的那一刻,他的心情是激动的。然后,便发现被自己的老妈忽悠了,传说中的“比天鹅还要美丽”没看出来。十一岁的小姑娘身子还没长开,美不美的,也只是个胚子而已,倒是长得蛮可爱,脸圆圆的,带点婴儿肥。

“哇~”

许是见了陌生人害怕,小姑娘放声大哭。

任苏勒坦使劲浑身解数,依旧哭个不停。

“别哭了,看,这是什么?”

大台吉取出一小包散子糕,圆柱状,红红与白白,样式精美。此糕用小米粉蒸熟,切块而成,质地松散,醇香可口。

小姑娘楞住了,拈起一块含在嘴里,咂咂有声地品尝,然后又吃了一块。忽然发觉苏勒坦在看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粉脸羞得通红。

苏勒坦心中暗乐,开始寻找话题。

“你叫什么名字?”

“乌力吉巴雅尔”。

“这名字蛮好听,有什么含义吗?”

“听我额赫说,是吉祥幸福的意思”。

“哦,吃糕点时,是不是能感到吉祥幸福?”

“是的,甜甜的,糯糯的,很好吃”??

这一夜,两个孩子啥事没干,说了一夜的废话。

第五十章 兄弟阋墙不肯休 “美人送壮士,手把黄金疤。朔风栗以烈,林林倾城姿。美人语壮士,此去无濡迟。生当立功名,死当随鼓旗。无为作降虏,令我无容仪!壮士拊手笑,何事多言为!我有七宝刀,厉志与相期。帐望日已久,而今乃得之??”

伊犁河西岸的古尔班呼苏台一带,美丽的可敦赛汗珠正在为自己的夫君、卫拉特的大汗拜巴噶斯系着战袍。

卫拉特的内战已经进入尾声,四年多的战争让各部落血流成河。伟大的拜巴噶斯汗决心终止这场战争,唯一的方法就是彻底消灭“罪魁祸首”、自己的从弟诺尔卫征楚库尔。

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诸部奉汗命赶到古尔班呼苏台一带,令拜巴噶斯手中的军队数量增加到两万人。美中不足的是,四弟图鲁拜琥、准噶尔的哈喇忽喇因为离得远尚未赶到;杜尔伯特部的达莱台什正与土尔扈特部交恶,无法驰援;辉特部的大台吉苏勒坦倒是满口答应派兵助战,可却光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正等得焦急之际,传来消息:诺尔卫征楚库尔、古扬、塔本台等台吉,逃到了锡尔河下游的墨尔根特木纳的驻牧地,昆都仑乌巴什也离开老巢库克乌苏,率部众去了那里。虽然敌人数量和自己差不多,均为两万,可却多是些残兵败将,破之不难。所以,拜巴噶斯汗决心不再等图鲁拜琥、哈喇忽喇、达莱台什、苏勒坦诸部,独自打赢这一仗,毕其功于一役。这便是卫拉特大英雄的豪气!

“大汗,这件战袍是我亲手缝的,见袍如见人”,赛汗珠略带羞涩地说。

“嗯,我会每天都披着这件战袍的”,好色的卫拉特大汗摩挲着可敦的柔荑,信誓旦旦。

“鄂齐尔图,快过来祝额祈葛凯旋”,赛汗珠召来了拜巴噶斯的长子、十四岁的鄂齐尔图。

“儿祝额祈葛旗开得胜、凯旋而归”,少年高声预祝,举止从容得体。

“好~好~”老父亲笑得更欢。

“大汗,我和阿巴赖也祝您早日荡平叛逆,得胜班师”,娇声似莺啼。二十二岁的高云妣吉,抱着五岁的次子阿巴赖走了过来。

高云,在蒙语中乃娇艳之意,二十二岁的年纪正是娇艳欲滴的年龄,丰腴的体态令拜巴噶斯心中一荡,分出一支手也抓住了她的柔荑,“好~好~,你也且在营中等待为夫凯旋。等我得胜归来,再和你们互诉衷肠。哈哈哈!”

拜巴噶斯放声大笑,忽然甩开柔荑,翻身上马。他的马鞭西指,身后是两万和硕特部勇士。

??

“拜巴噶斯的大军正朝咱们开来,大家说说,该怎么办?”土尔扈特大台吉墨尔根特木纳在大帐内,愁眉苦脸地望着帐内的其他四个难兄难弟。

诺尔卫征楚库尔、古扬、塔本台面面相觑,他们的部众已经被打残、打散,胆气也被打没了。

“大台吉,我军屡战屡败,士无斗志,不如继续往北,沿锡尔河,经咸海退往乌拉尔河一带”,古扬提了个建议。

“是啊,珲台吉已经迁移到乌拉尔河西边的额济勒河(伏尔加河),都是土尔扈特人,咱们去乌拉尔河可以得到珲台吉他老人家的庇护”,塔本台也随声附和。

古扬、塔本台都是土尔扈特部的台吉,虽然因为不满意珲台吉和鄂尔勒克不出兵帮助自己而产生龃龉,但毕竟是同一个部落的,战败后便想寻求本部落的帮助。

“哼”,墨尔根特木纳冷哼一声,他虽然也是土尔扈特部的大台吉,但与古扬、塔本台不同,与和鄂尔勒克发生过军事冲突,怕遭到报复。“尔等以为投奔我那从兄,便可得到庇护吗?从兄为人刻薄寡恩,我等兵败来投,他见我等势孤,必然会起吞并之心。到时候恐怕不但得不到庇护,连性命都难保”。

“这个~”

古扬、塔本台对视一眼,觉得墨尔根特木纳说得未尝无理,蒙古人信奉强者为王,弱肉强食之事发生过太多,同一部落的诺颜互相兼并之事,数不胜数。想通此节,二人只得把心一横,“左右都是死,干脆与拜巴噶斯那厮拼了!”

“唉!我军虽然还剩两万,可多是败兵,士气低落,如何敌得过拜巴噶斯的两万精兵?”诺尔卫征楚库尔愁眉深锁,他很后悔,早知会落到这步田地,当初还不如将兄长青台什的遗产让于拜巴噶斯汗。

“哈~哈~哈~”

和硕特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放声大笑,作为和硕特五虎的老二,他虽然因为遗产战争与其他四虎彻底翻了脸,但笑起来依然有虎啸山林之势。

“哎呀,我的大台吉,都火烧眉毛了,您居然还笑得出来”,墨尔根特木纳急得直跺脚。

“我是笑尔等太过愚驽,和鄂尔勒克不肯出兵相助,就不知道找其他的台吉帮忙吗?”

醍醐灌顶的一句话提醒了众人,尤其是出身土尔扈特部的墨尔根特木纳、古扬、塔本台三人。对呀,珲台吉不肯出兵,可以去找其他与自己交好的台吉呀!

墨尔根特木纳沉吟道:“我与和鄂尔勒克次子衮布伊勒登自小投缘,他的鄂托克就在离咱们不远处的咸水湖东畔,我愿去劝他出兵帮助咱们”。

“如此便拜托您了”,昆都仑乌巴什、古扬、塔本台、诺尔卫征楚库尔皆朝其施礼,现如今也只能指望这根救命稻草。

??

自从迁往额济勒河后,土尔扈特部获得了暂时的休养生息。这块草原太辽阔,斡罗斯人目前鞭长莫及;哈萨克人刚结束内战,需要休养;诺盖人已经四分五裂;克里木人正与斡罗斯人对峙,没有外敌,正好养伤。

见二儿子衮布伊勒登、三儿子乌尔桑的驻牧地与杜尔伯特人的牧场很近,和鄂尔勒克特地传令他俩小心警慎,尽量不要与杜尔伯特人发生冲突,以免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

军令如山,衮布伊勒登不敢与杜尔伯特人开战,只好带着部众游牧。

这一日,他正无聊地看着草原上的牛羊,有心腹上前禀告,“台吉,您的从叔墨尔根特木纳求见”。

第五十一章 男儿死当随鼓旗(上) “哎呀,从叔,您怎么来了”,衮布伊勒登从小便与自己的从叔墨尔根特木纳感情深厚,一见是他,欣喜万分。

“一言难尽啊!”

墨尔根特木纳深叹一口气,“当初我因不愤拜巴噶斯身为卫拉特大汗,居然侵吞从弟的遗产,出于公义,出兵支持诺尔卫征楚库尔。不料诸部台吉畏惧权势而罔顾公义,反助拜巴噶斯伐我。如今屡战屡败,走投无路,特来请贤侄出兵相助”。

“这个~”

衮布伊勒登十分犹豫,以他与墨尔根特木纳的交情,早就想出兵帮忙,奈何老爹和鄂尔勒克坚决不许。去吧,有违父命;不去吧,又有失义气。

“实不相瞒,拜巴噶斯汗大兵压境,我已无力抗拒,贤侄若不发兵,我必死无疑。宁可自刎于此,也不愿落入贼人之手受辱”,说完墨尔根特木纳泪流满面,拔出腰刀,就要自尽。

“哎呀,这可使不得”,衮布伊勒登慌忙夺过墨尔根特木纳的腰刀,叹息着说:“我愿出兵助从叔一臂之力”。

见他应允,墨尔根特木纳千恩万谢。

衮布伊勒登又唤来三弟乌尔桑,约他一起出兵。乌尔桑素来听衮布伊勒登的,欣然同意。

“从叔,虽然我和三弟都愿出兵助你,可我俩加在一起,也只有一万兵马,而那拜巴噶斯身为卫拉特大汗,兵多将广,此战未必容易呢”,衮布伊勒登对墨尔根特木纳说。

“呵呵,贤侄有所不知,那拜巴噶斯狂妄自大,没等图鲁拜琥、哈喇忽喇、达莱台什、苏勒坦诸部到来,便带着两万兵马孤军深入。我等虽然战败,尚有两万军队,再加上两位贤侄的一万精兵,完全可以伏击他们”。

“拜巴噶斯只带两万人便敢深入锡尔河流域,不愧是击败过和托辉特部的好汉!”乌尔桑由衷赞叹。

“呵呵,是好汉,也是莽夫”,衮布伊勒登不屑地撇了撇嘴,“从叔,您打算在哪里伏击他们?”

“我和昆都仑乌巴什商议好了,打算在塔拉斯河畔、怛罗斯战役的旧址设下埋伏,让他重蹈当年唐军的覆辙”,墨尔根特木纳凶狠地说。

??

无边无际的和硕特大军来到了塔拉斯河畔。

八百多年前,这里曾经爆发过一场血战,唐军高仙芝部被黑衣大食(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的军队击败,两万多唐军将士埋骨异乡。这是东西方两大强国的较量,唐军虽败,但他们面对六倍于己的敌军的那股坚韧顽强、他们的强弓劲弩给了大食军极大的震撼。战后,阿拔斯王朝立即遣使与大唐讲和,并停止在东方的扩张。

八百七十八年过去了,塔拉斯河水仍在流淌,那是八百七十八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自命英雄、也的确英雄的卫拉特大汗拜巴噶斯率两万和硕特勇士来到了这里。这支军队曾跟随他南征北战,多次打败过喀尔喀、叶尔羌、哈萨克,对自己的部下,伟大的拜巴噶斯永远充满信心,他望着奔腾的活水笑问部下:“这便是怛罗斯战役遗址?尔等可知当年唐将高仙芝、李嗣业、段秀实等是如何败的?”

这一问,顿时问住了诸将。随征的和硕特将领大多是些粗豪汉子,就算有些文化,也大多只知晓蒙古史,对汉人的历史并不熟悉。

唯有哈纳克土谢图缓缓开口,“大汗,我听说当年高仙芝率三万唐军围攻怛罗斯城,与十余万大食军相遇,双方在塔拉斯河岸决战。唐军骁勇善战,靠着步兵的强弓劲弩,一度压制了大食骑兵。但由于大食军数量太多,熬战五日不胜。第五日傍晚,原本依附唐军的葛逻禄番兵突然反叛,从背后包围唐军步兵,断绝了他们与骑兵的联系。高仙芝受到大食军与葛逻禄部两面夹击,溃不成军。惨啊!三万唐军逃回去的只有数千”。

拜巴噶斯满意地凝望自己的兄长哈纳克土谢图。这位大哥博学多才、温文尔雅,在部落中人缘甚好,能力也很出众,可惜是庶出,无法继承大汗之位。难得的是这些年任劳任怨,尽心辅佐自己,从不计较名利得失。

“兄长学识渊博,小弟佩服”,拜巴噶斯由衷赞叹。

哈纳克土谢图忽然蹙起双眉,吞吞吐吐地劝说:“大汗,当年唐军孤军深入,从而遭到黑衣大食军的围攻。如今我军远离部落和友军深入到这里,形势与当年的唐军类似,不可不防。您何不率军返回伊犁,等国师汗以及准噶尔、杜尔伯特、辉特各部的友军齐集后再追击敌人?”

“住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本汗好不容易才侦察到叛军的位置,如果不立即进攻消灭他们,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拜巴噶斯汗大喝道,恼怒不已。下令不等友军立即出兵是自己的意思,若是半途而废,威严何在?内战这些年,自己的威望已经严重受损,断不可为此出尔反尔、有失威信之事!

“大汗息怒,是我思虑不周”,见他发火,哈纳克土谢图慌忙请罪。这位兄长在公开场合,十分注重维护弟弟的权威,这也是拜巴噶斯汗最欣赏他的地方,平日里对他极其尊重。

见兄长主动请罪,拜巴噶斯汗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是怎么了?如此暴躁易怒,居然对忠心耿耿的大哥发这么大的火!不过,为汗者,明知做的不对,也不可轻易认错,否则汗威何存?

他虽然有些愧疚,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放缓语气说道:“兄长有所不知,当年唐军的敌人黑衣大食,乃是带甲数十万的劲敌,而我们的敌人只是些残兵败将;且此地地势平坦,利于骑兵,唐军多步兵,地形不利,而我军皆是骑兵,地形有利;此外,这一带并没有什么树林,视野开阔,敌人纵然想袭击我们,也无所遁形。是以,我以为没必要返回,就在此处扎营即可”。

哈纳克土谢图仔细思索,觉得弟弟的话十分有道理,心悦诚服地说道:“大汗高瞻远瞩,我等不如!”

第五十二章 男儿死当随鼓旗(中) 拜巴噶斯汗虽然拒绝了兄长返回伊犁的建议,但也因此提高警惕,下令多派哨骑、深沟壁垒,防止敌人劫营。

一夜无事,叛军并没有劫营,而是待在塔拉斯河尽头处的森林中,守株待兔。

这主意并非昆都仑乌巴什、墨尔根特木纳等老将所出,他们如今只剩两万残兵败将,说话底气不足。军队的实际指挥权在衮布伊勒登、乌尔桑兄弟手中,他们手中的一万精兵才是全军最大的依仗。

墨尔根特木纳有些不解地问衮布伊勒登:“贤侄,用兵之道在于出其不意,为何不趁敌人初来乍到,偷袭敌营?”

衮布伊勒登微笑,“若是普通人,小侄定要趁其立足未稳偷袭之,可那是卫拉特猛虎拜巴噶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扎营时岂能没有防备?一旦袭营失败,必然打草惊蛇。还不如在这森林之中伏击他们”。

“如你所说,拜巴噶斯身经百战,路过森林时岂会不派哨探,又如何伏击?”墨尔根特木纳依然不解。

“从叔说的没错,想伏击拜巴噶斯很难,侄儿也只是希望他能中计而已,并没有把握”,衮布伊勒登笑得更欢,“如果拜巴噶斯不进伏击圈,我等便走出森林,列堂堂正正之阵与其决战!”

“什么!贤侄想与敌人列阵决战?”墨尔根特木纳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拜巴噶斯、斩杀过硕垒乌巴什的卫拉特大汗!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居然想硬撼这头猛虎!

“从叔不必担忧,拜巴噶斯虽然勇猛,但与其决战,我军却有两大优势:其一、敌军远道而来,体力消耗大,而我军却是以逸待劳;其二、敌人绝料不到我方又多出了一万兵马,这便是出其不意!”

??

卫拉特猛虎拜巴噶斯来了,两万骑,蜿蜒似长蛇,络绎不绝。

“告诉儿郎们,加速行军”,猛虎下令,顿时万马奔腾、排山倒海之势生焉。马蹄卷起尘土,风沙滚滚,似要将一切敌人淹没。

这便是卫拉特大汗的威势!

“平沙驰万马,瀚海翻波涛。波涛一千丈,罨此金山高。欲识可汗威,看取马前道。马蹄一践踏,三年无春草。百人共一鼓,千人共一旗。通路踏战血,一片红玻璃。今夕乐莫乐,战胜相娱嬉。左握死人头,右挟生人妻。仰天一杯酒,星斗光陆离??”

铁骑奔驰如飞,转眼便接近塔拉斯河尽头处的森林。

“停!”

威风凛凛的卫拉特汗又下达了军令,两万铁骑齐勒马,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百战之兵。

“大汗,何故停止?”和硕特猛将色棱哈坦巴图尔不解地问。

“五弟,此处森林茂密,须得提防敌人埋伏”,拜巴噶斯肃声道:“传本汗军令,多派斥侯入林侦察”。

数百斥侯入林察探。可这片森林实在太过广阔,山高林又密,侦查不易,搜索一番后,并未发现异状。

“大汗,并无伏兵,咱们入林吧”,色棱哈坦巴图尔说道。

拜巴噶斯摆了摆手,身经百战的老将,对危险往往有一种本能的直觉,“五弟,小心无大错,传令各部绕过这片森林行军”。

“呜~呜~呜~”

号角声声,苍凉深远,和硕特将士绕林而行。

??

“啪~啪~啪~”

森林之中,衮布伊勒登击节赞叹,“不愧是卫拉特之虎拜巴噶斯,居然不进我的圈套!”

“贤侄,如今奈何?”墨尔根特木纳、昆都仑乌巴什焦急地问。

“请两位大台吉率部出林列阵,吸引敌军注意,我和乌尔桑各率所部,绕至敌军两翼后方攻击”,衮布伊勒登说道。

墨尔根特木纳、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古扬、塔本台率本部两万兵马缓缓走出森林列阵。

看到这群忽然冒出来的敌人,色棱哈坦巴图尔瞪大了眼睛,“大汗,林中果然有伏兵,如今敌人虚实不明,不如暂行撤退,等弄清敌情后再战”。

“荒唐!可耻!”

拜巴噶斯发怒了,“什么时候卫拉特的大汗要像鼹鼠一样只知逃命?根据情报,叛军的残兵不过两万,列阵的敌人也约莫是两万,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全部兵力。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何惧之有?传令各部,奋勇出击,有斩诺尔卫征楚库尔之头者,赏五千只羊、赐‘卫拉特巴图尔’称号”。

帅是将的胆,激昂的进军鼓敲响,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闻鼓声奋勇前进。

困兽之斗,最是残酷。墨尔根特木纳、昆都仑乌巴什、诺尔卫征楚库尔、古扬、塔本台等人如今已是穷途末路,逃无所逃,便如同被逼上绝境的困兽,唯有死战。况且还有衮布伊勒登、乌尔桑的一万援军支持,更给了他们抵抗的勇气。

一个时辰过去了,难分胜负。

激战中,布颜哈坦巴图尔遇到了昆都仑乌巴什,惊喜地大叫:“三哥,都是自家兄弟,别打了,你随我去见二哥认个错,二哥不会计较的”。

“认错?”

昆都仑乌巴什冷笑,“我有何错?拜巴噶斯身为大汗,违反卫拉特继承法,侵吞从弟遗产,该认错的是他!”

布颜哈坦巴图尔还欲再劝,却迎来了一柄沉甸甸的大刀。这对亲兄弟,因为立场不同,只能殊死搏杀。

见战场陷入僵局,拜巴噶斯眉头紧锁,自己的军队忙着赶路,未进饮食,对方却是以逸待劳,拖久了对己方不利。

他唤来心腹爱将赛因色尔滕吉,当年就是这员猛将驰入喀尔喀和托辉特部中军,刺死了他们的珲台吉硕垒乌巴什。

“我的将军,该是你出击的时候了,全军胜败,全在你的身上”,大汗的声音不高,每个字却都重若千钧。

“大汗放心,奴才定提诺尔卫征楚库尔之头来见您”,赛因色尔滕吉施了个军礼,领命而去。

他这一走,拜巴噶斯汗的身边便只剩下了两千卫士军。

威严的汗王冷静地观察战场,等待敌人土崩瓦解,对自己的勇士,这位汗王永远充满信心。

忽然,草原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两股黑线,慢慢汇成浪潮。土尔扈特部的两位台吉衮布伊勒登、乌尔桑各率五千兵马,出现在拜巴噶斯大军两翼的后方。

第五十三章 男儿死当随鼓旗(三) 战争如棋,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那至关重要的一子。

衮布伊勒登、乌尔桑来的正是时候,拜巴噶斯的大军主力皆在前面进攻,左右翼的后方并没有多少兵力,因而被迅速击溃。

两人会合后,又朝卫拉特汗的汗旗奔去,那一杆印有成吉思汗苏鲁锭图案的白色大纛,在秋风中随风摆动,分外显眼,因而也成了叛军围攻的目标。

这杆大纛跟随着拜巴噶斯南征北战,不知多少敌人远远望见这汗旗,便吓得落荒而逃,“惟我大可汗,手把旌与旗??何物蠢小丑,而敢当马蹄??”,旗是汗王的命,旗在人在,旗亡人亡。

见敌人奔自己而来,拜巴噶斯丝毫不慌张,身经百战的他,无数次面对死神,早已习惯。沉着地观察前方,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赛因色尔滕吉诸将正与敌军激战,自己的汗旗若是移动,必然动摇军心。

“吹号,让各部撤退,向我靠拢”,战争容不得犹豫,仅思索片刻,汗王就作出了决定。

“呜~呜~呜~”

撤退的号角响彻在塔拉斯草原上空,前方和硕特各部闻令缓缓后撤,可正处于激战中,想摆脱纠缠在一起的敌军,谈何容易,撤退的速度极其缓慢。

土尔扈特部的德木齐(四十户长)乌岱驰到了拜巴噶斯的正前方,他是衮布伊勒登的帐下骁将。五十岁的拜巴噶斯在二十多岁的他眼中,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所以,乌岱想摸一摸老虎的虎须,砍下卫拉特大汗的首级,以成就自己的赫赫功名。

“驾~驾~驾~”

乌岱用双腿驭马,挥舞起了手中大锤,两柄大铁锤,加在一起足有八十斤重,在他的手中上下翻飞,举重若轻。一锤下去,挡者披靡。

“哼!”

虎老雄风在,见有人敢捋自己的虎威,拜巴噶斯冷哼一声,紧盯着驰来的敌人,犹如一只正在捕猎的猛虎。

敌人越来越近,亲卫们纷纷挡在大汗面前,护卫汗王是他们的责任。

“闪开!”年老的汗王发出怒吼。

亲卫们刚让开,拜巴噶斯便用双腿驭马,飞驰向乌岱。

“嗷~嗷~嗷~”

兽吼声震天动地,老汗王拔出了他的可汗刀。

骑战中,先提速的一方拥有优势,往往能将对方连人带马撞翻。乌岱先提的速,自信能撞得对方人仰马翻。

然而,老汗王跨下的黄骠马似有灵性,接近对手时忽然侧身驰过。这一刻,拜巴噶斯动了,手中的可汗刀伸直,借着马力,毫不费力,割麦子般割断了乌岱的脖子。好快!人马合一,浑然天成。

年轻人因为小看前辈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黄骠马上的拜巴噶斯犹如地狱来的煞神,率领身边的卫士冲散了土尔扈特人一支又一支的千人队。

和鄂尔勒克第三子乌尔桑大怒,率本部袭来,十余岁的少年血是热的,不惧任何传说。可传说之所以能流传,靠的绝不仅仅是传说。

拜巴噶斯身边的兵马虽少,却皆是百战老兵,训练有素,勇猛顽强,竟杀得数倍于己的强敌节节败退。

少年的热血退潮了,拨马后退,老汗王紧追不舍,谁若敢小瞧这只猛虎,谁就得付出代价。

“不愧是纵横卫拉特的拜巴噶斯汗,他若是年轻二十岁,天下间还有谁能阻挡他的兵锋?”一旁观战的衮布伊勒登大声喝彩,自古英雄重英雄,哪怕是对敌人,这位台吉也从不肯吝惜赞美之词。

他取下了背后的角弓,“弓之制有四:一曰长弓,二曰角弓,三曰稍弓,四曰格弓”,“长弓以桑柘,步兵用之;角弓以筋角,骑兵用之;稍弓,短弓也,利于近射;格弓,彩饰之弓,羽仪所执”。

骑兵用的角弓,弓力普遍在一石二左右,衮布伊勒登偏能开三石强弓,在土尔扈特部以善射闻名。

弓弦响,一箭直奔拜巴噶斯的面门,百战余生的老汗王,闻弦声便伏低了头颅,躲过了死神之吻。

又是一箭,衮布伊勒登拉弦的速度极快,第二箭仅比第一箭慢了少许。

这一次,避无可避,拜巴噶斯被射中胸膛,顿时气绝,摔下马来。

“大汗~大汗~大汗~”

亲卫们慌了,围着尸身痛哭流涕,刚才冲锋时的势如破竹,变成了不知所措。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要带着汗王的尸身和大纛返回乌鲁木齐。太晚了,呼啸而来的土尔扈特骑兵包围了他们。

一名鲁卜齐图(骠骑兵)挥舞着马刀,凌厉地劈下,威震漠西的汗王旗倒了。

??

“赛因色尔滕吉将军,汗旗倒了,大汗有危险。我来拖住敌军,你速去救援”,布颜哈坦巴图尔驰到赛因色尔滕吉身边大呼。

望着汗王旗倒下方向,赛因色尔滕吉一声不吭,提起亮银枪拨马疾驰,当年他便是用此枪取了威震天下的和托辉特部珲台吉硕垒乌巴什的性命。五百忠心耿耿的部下紧随其后,是部下也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土尔扈特部台吉古扬拦住了他的去路,亮银枪灵蛇一点,正中古扬面门。

杀了敌方大将,赛因色尔滕吉却顾不得瞧上一眼,大汗危急,区区一员敌将性命,真的算不了什么。

又来了一只拦路虎,土尔扈特部台吉塔本台手持双刀,横于马前。也仅仅只走了三个回合,便亡于亮银枪下。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赛因色尔滕吉做到了。浑身是血,伤痕累累,却不管不顾,只为护驾。他的目中只有汗旗倒下的地方,那里有他誓死效忠的大汗:拜巴噶斯。

连杀百余人、十余将,终于冲到了王旗所在处,可是却没有寻到活人,得到的只是一具尸身,伟大的拜巴噶斯汗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

“大汗,奴才救驾来迟,死罪啊死罪!”赛因色尔滕吉悲恸欲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热泪如奔泉般涌出。当年与喀尔喀人大战,老汗王力排众议,任其为先锋的往事一幕幕,犹在眼前。

士为知己者死!如今知己不在,士又何惜一死?

赛因色尔滕吉将拜巴噶斯汗的尸身绑于背后,又拾起了汗王旗的旗头,这是大汗一生的荣耀,绝不可以留给敌人。

猛将拼命了,不要命地猛打猛突,居然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尸身和汗旗返回了伊犁河畔。

??

《鹧鸪天·叹拜巴噶斯》

———泱泱大明

和硕英雄爱酒盅,

酒中又喜醉颜红。

财帛本是身外物,

兄弟相残为哪宗?

百年后,史籍中,

一枝秃笔写悲风。

漠西犹有英雄气,

何人与我论武功?

第五十四章 伊犁河畔风猎猎 伊犁河畔,和硕特汗庭所在,伟大的拜巴噶斯汗为了便于就近指挥作战,将汗庭由乌鲁木齐迁移到了这里。

萧瑟的秋风中,两个女人带着两个娃外加一帮文武大臣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的男人、父亲、大汗回家。

美丽的可敦赛汗珠身边立着十四岁的长子鄂齐尔图,这个年龄在蒙古人中已经算是成年。他佩带着弯刀,眉宇冷峻像极了父亲拜巴噶斯;妣吉高云的身边,则立着五岁的次子阿巴赖,小家伙还很小,蹦蹦跳跳的,却依稀已有几分父亲的轮廓。

前些日子,和硕特诸将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等带着败兵逃回,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和硕特的大军败了,伟大的拜巴噶斯汗不知所踪。

赛汗珠的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日日等候在王庭的营寨外。

长生天保佑,保佑我的夫君平安回家!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又一次眺望远方,希望能见到记忆中那个威猛如虎的伟丈夫。

眼帘中出现了一彪人马,为首之人是卫士军千户长赛因色尔滕吉。他是丈夫的心腹,应该知道些消息。赛汗珠的心中燃起希望。

“扑通!”

赛因色尔滕吉跪在了她的面前,“奴才死罪,未能护卫大汗周全,大汗中了叛军的流箭,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

“什么!”

赛汗珠只觉一阵天眩地转,晕了过去。

“额赫!”

“可敦!”

鄂齐尔图和众文武慌忙施救,方才唤醒她。

赛汗珠带着众人来到拜巴噶斯的尸身前,尸身已经被清理干净,用白色的汗王旗包裹着。

“大汗啊大汗,孩儿还小,你怎可如此狠心,弃我们而去?”悲从中来,赛汗珠嚎啕大哭。

“额祈葛,孩儿定要屠尽叛军,为您报仇”,鄂齐尔图的双手狠狠握着刀柄,双目赤红。

“大汗,您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妣吉高云的哭声格外凄凉。一半是哭自己的男人,另一半则是担忧自己的未来。因为争宠,她与赛汗珠的关系十分不睦,如今大汗走了,赛汗珠掌了权,自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额赫,我要额祈葛~额赫,我要额祈葛~”,五岁的稚子阿巴赖的哭声催人泪下。

“呜~呜~呜~”

伊犁河畔哭声一片。

“跃马一扬鞭,去去不复辞。白马溅赤血,美女施焉支。壮士上战场,还似新婚时。马首如刃林,死士吞生人。马首尘埃舞,生人驱死士。嗟彼土室人,智短神亦昏。上天无天梯,入地无他门。我命如猎犬,尔命如狐兔。城头风猎猎,城下风凄凄。嗟彼土室人,勇士儿女啼??”

“可敦,如今可不是悲伤的时候”,赛因色尔滕吉来到赛汗珠的面前,低声说道:“当务之急是让各位台吉推举小主子继任卫拉特的汗位才是”。

一言惊醒梦中人,赛汗珠猛然醒悟,目光偷偷瞟向正在哭泣的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诸台吉,微微颌首。

依照卫拉特传统上的嫡长子继承制,十四岁的鄂齐尔图作为拜巴噶斯汗的嫡长子,在父亲死后继承汗位,天经地义。

赛汗珠本以为儿子继位一事,问题不大。不料,与和硕特诸台吉私下里对话的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哈纳克土谢图是拜巴噶斯汗的同父异母兄长,在部落中最是德高望重。当刚经历了丧夫之痛的可敦委婉地向大哥提出请求后,这位大哥也十分委婉地没有表态。有的时候,没有表态,便意味着不支持。

“弟妹啊,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不支持大侄儿继位,只是如今我们和硕特部四面皆敌,大侄儿年纪尚小,未必能镇得住局面呀”,老人家的回答发人深省。哼!我儿子镇不住局面,谁能镇得住?

和五弟色棱哈坦巴图尔的对话同样不太愉快,一向直爽干脆的五弟在继位之事上,同样吞吞吐吐,“大嫂,按说嫡长子继位,天经地义,可如今的形势您也知道,咱们卫拉特需要一位雄主,大侄儿年纪尚幼,也没有立过什么战功,小弟担心会有人不服呀!”

雄主?哼!谁是雄主?哪个不服?

六弟布颜哈坦巴图尔素来心直口快,缺少城府,真接便说了实话,“大嫂,如果是太平时节,大侄儿继位我竭力赞成。可如今兵荒马乱的,和硕特部需要一位威望卓着、能带领我们打胜仗的大汗。大哥、五哥、我还有其他一些台吉们商量了一下,唯有四哥可以担此重任!”

赛汗珠一听,伤心欲绝,赶情这些台吉们已经私下里商议好了新任大汗的人选。夫君啊夫君,你尸骨未寒,这些兄弟们便已经不再把你留下的孤儿寡母当回事了!

伤心归伤心,她也没什么好办法。卫拉特虽然传统上是嫡长子继承,可礼崩乐坏的年代,非嫡长子继位的大有人在。说到底,大汗,兵强马壮者为之!

布颜哈坦巴图尔口中的“四哥”、拜巴噶斯汗的“四弟”图鲁拜琥便是这样一位兵强马壮者。

十三岁那年,他便率兵击溃“果噶尔”回部一万(一说四万)士兵;他为人至孝、乐善好施,生母阿海可敦去世,他倾其家产,广散布施,为母超度,博得部众拥戴;更难得的是,他不光有勇,还有谋,曾经隐瞒身份深入喀尔喀蒙古人之中,化解卫拉特蒙古和喀尔喀蒙古之间的仇恨,被喀尔喀蒙古尊称为“国师汗”。

这些年,他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勋,在部落中的威望仅次于乃兄。后来,因为拜巴噶斯汗贪图从弟遗产,引发和硕特内战,威望大损,他的威望大有后来居上之势。

拜巴噶斯汗将汗庭迁往伊犁后,令其留守巴里坤、乌鲁木齐一带的老巢;此次出征不等他到达便发起进攻,其实是因为心里忌惮,怕这位四弟再立下战功,功高震主。

夫君在时,靠着过去的积威,尚能稳压四弟一头,如今夫君不在了,再没人压得住他,众人已经琢磨着推举他为新的卫拉特大汗了!

正在赛汗珠气恼之际,又传来不好的消息,高云妣吉带着五岁的次子阿巴赖和部众,返回了驻牧地沙喇托海。

高云是被自己气走的。夫君死后,自己以夫君生前曾给阿巴赖封过斡木奇为名,拒绝给阿巴赖分遗产,将夫君的所有遗产都给了自己的儿子鄂齐尔图。

的确,夫君生前是给两个儿子分过斡木奇,阿巴赖也分过两千户。可那只是小部分,大头还在夫君自己手上。如今去世,阿巴赖一点遗产都没分到,高云自然气愤,率部众出走也是正常的。

唉!儿子继位一事,在和硕特内部得不到太多支持,如之奈何?赛汗珠陷入了苦恼中。

第五十五章 师出有名抢近邻 鹰娑川城大台吉府,苏勒坦端坐于虎皮大椅上,椅子的款式颇有些像太师椅,虎皮则是前些年打猎所得,触手之处软软的,十分保暖。

自从筑城建府后,辉特部的大台吉便不再住帐篷,而是搬进了宫殿。不过苏勒坦平时喜欢在书斋办公,小小的书斋,生着火,暖意融融。

望着一堆用回鹘式蒙古文书写的奏疏,少年叹了口气。这回鹘式蒙古文,乃是由畏兀儿文字演变而来,畏兀儿文字又由原始塞姆字母演化而成。当年成吉思汗令塔塔统阿创建蒙古文时,根据蒙古语的特点进行取舍,共22个字母,5个元音,17个辅音,晦涩难懂,有的意思很难用文字表达,所以读这些奏疏,十分吃力。

还是汉字好啊!表意清晰!不过目前他还不敢在部落里推广汉字,毕竟生活在弱肉强食的卫拉特,四周强敌如林,若是被人扣上一顶数典忘祖的大帽子可就不好玩了。

不过,作为穿越客,他知道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改变。十几年后,卫拉特高僧、着名学者咱雅班第达将会把“回鹘蒙文”改成“托忒蒙文”,新蒙文有30个字母,7个元音,23个辅音。因为表意全面、通俗易懂,被称为“托忒蒙文”,意思为“清楚的蒙文”。

一想到改革文字,便真的想见到那位名垂青史的咱雅班第达,不过他也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位大才人在拉萨,跟随格鲁教(黄教)地位最尊崇的两位上师学经,目前还回不了卫拉特。

“大台吉,奴才有紧急军情呈报”,正琢磨着改革文字的事,书斋外传来心腹哈达的声音。此人原是他的奴隶,因为做事沉稳干练,被委以百户之职,负责刺探军情。这些年积功升了千户,是他的眼睛和耳朵。

“哦,进来吧”,苏勒坦放下毛笔,缓缓地说。他知道,没有要事,哈达是绝不敢来书斋打扰自己的。

“大台吉,刚收到情报,卫拉特汗拜巴噶斯中了叛军的流箭,战死了”,一入书斋,哈达便报告了一个惊天消息。

“什么!拜巴噶斯汗死了!”

作为穿越客,他其实是知道拜巴噶斯汗死于卫拉特内战这段历史的,不过具体发生在哪一年却记不清了。当年师傅刘好古曾与自己拟定过趁和硕特人内战衰弱之机,夺取他们的人口和牧地的计划,如今他们群龙无首,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好啊!死的好,死的妙啊!猛虎已亡,我还有什么畏惧的呢?”(《卫·高祖本纪》:“虎已崩俎,夫复何惧?”)苏勒坦放声大笑。

一个好汉三个帮,虽已动了出兵拓土的心思,他还是想听一听重臣们的意见。

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西日莫、脱里等重臣被召入了大殿。出乎意料,大家伙竟全部同意出兵扩张势力。一则,这些年两次南征获胜,部落上下心气儿正是高的时候;二则,打仗能获得大量的财富,和硕特部因为内战衰弱不堪,如今更是连大汗都死了,在他们眼中是一颗软柿子,不趁机大抢特抢一番,岂不是坐失良机?

“大台吉,奴才以为出兵须有个名分,名正言顺方才好办事”,巴图和坦开口说道。

“名正言顺?”苏勒坦暗乐,我就是去抢劫的,抢牧场、抢人口、抢牛羊财帛,做强盗还如何名正言顺?

“首辅,你说说看,怎样才能师出有名?”他憋着笑问。

“大台吉,奴才记得拜巴噶斯汗活着时,曾多次命您出兵助战,您每次都欣然同意却一直未发兵。如今,正好借口奉先可汗之命出兵助战,如此便师出有名了”。

什么是人才?这便是人才!能将一切无耻的事解释得理直气壮。

苏勒坦赞赏地盯了巴图和坦一眼,不愧是昔日的图什墨尔之首、如今的内阁之首,考虑问题就是全面!当即称赞道:“嗯,巴图和坦说的在理,这才是老成谋国之策!便以这个名义出兵!记住喽,我辉特大军是奉先可汗之命去讨逆的,可不是去抢劫的!”

六千奉命讨逆的辉特勇士在英明神武的苏勒坦大台吉的指挥下出发了。

首先往西,去了和硕特部在塔拉噶尔斯的鄂托克。该鄂托克归拜巴噶斯汗的长子鄂齐尔图所有,约有一千多户,五千多牧民。

堂堂和硕特部,卫拉特诸部之首,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那鄂托克的宰桑匆忙间集结了几百军士,破口大骂,“尔等是哪来的毛贼?敢抢卫拉特大汗的鄂托克,不怕我和硕特的大军将尔等碎尸万段吗?”

枣红马,红似火;凤翅盔,似凤舞;锁子甲,闪银光。威风凛凛的少年郎驭马驰至他的面前。

“呱噪!”

少年郎取出角弓,拉满了弦,一箭射去,将那宰桑射落马下。

“我乃辉特部大台吉苏勒坦,奉拜巴噶斯汗之命平叛。此人抗拒王师,实乃叛逆,我已杀之。尔等弃械归顺,可免死罪”。

随着一声威严地大喝,鄂托克的抵抗结束,没了主将的和硕特人放下了武器。

夺取塔拉噶尔斯后,苏勒坦将夺取的和硕特牧民编为自己直属的第六个鄂托克,令心腹罗卜藏领兵一千镇守此地,又设千户长、宰桑、徳木齐、收楞额等官分管军事、民政、司法、税收。

少年人永远不会满足,得到了塔拉噶尔斯的丰美草场和五千多牧民后,苏勒坦继续率军绕过图斯池(又称特穆尔图淖尔,即今吉尔吉斯斯坦东部之伊塞克湖),来到了图斯池南部的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等地。

好地方!真的是好地方!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见到这遍地的牛羊,辉特勇士们的眼睛红了。塔拉噶尔斯的宰桑被大台吉射死后,和硕特人便投了降。为了施恩于这些投降的和硕特牧民,大台吉下令严禁抢劫。自从苏勒坦执掌辉特部马鞭后,一直试图禁止抢劫,改成按照军功大小赐以牛羊财帛。可千百年形成的抢夺战利品的传统,又岂是这么容易禁止得了的?

“大台吉,奴才请战!”

“奴才也请战!”

“请让奴才担任您的马前卒!”

听到这一声声“请战”的请求,苏勒坦乐了,此地只有些牧民,又没有军队,请的哪门子战?尔等不过是想抢劫罢了!

不过,水至清则无鱼,自己带着儿郎们出征,总得让他们得些好处,此之谓笼络军心。

“也罢!尔等都去奋勇作战吧!本台吉等着你们得胜归来的消息”,少年郎艺术性地将抢劫美化为奋勇作战,所谓等待诸将得胜归来,是暗示他们不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战利品忘了。堂堂大台吉,总不能亲自动手去抢,太丢面儿。

“多谢大台吉!”诸将大喜,个个如狼似虎,准备“奋勇作战”。

“不可呀,大台吉!”有人大声劝阻,却是老臣那苏图。

苏勒坦楞了楞,“为何不可?”

“此地乃是高僧纳木喀佳木措的集赛(势力大的上师和寺庙拥有的鄂托克)”。

第五十六章 扶危济困结善缘 听完那苏图的讲述,苏勒坦楞住了,问道:“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一带都是纳木喀佳木措的集赛?”

纳木喀佳木措便是大名鼎鼎的“咱雅班第达”,此人出身于和硕特部古鲁格沁鄂托克桑噶斯家族,祖父是都尔本卫拉特着名的大贵族恐奎·扎雅齐,恐奎·扎雅齐的长子是巴巴汗,巴巴汗第五子便是这位纳木喀佳木措。

当年,格鲁派上师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奉拉萨的指令来卫拉特蒙古传教,他佛法高深,口若莲花。卫拉特的大汗拜巴噶斯听了他讲解的白经,觉得世界太虚幻,做凡人没意思,想出家当陀音(贵族出身的上师)。这可吓坏了各部的大台吉们,他们纷纷献出自己的儿子当陀音,只求拜巴噶斯不要出家。拜巴噶斯那时还没有儿子,便收养巴巴汗第五子为义子,对他说:“代替我子做班第吧!”。就这样,他出家当了陀音,受戒法名纳木喀佳木措,后来又获得土谢图汗赐予的“咱雅班第达”称号。

“是的,大台吉,不光是这两地,察罕托海、库尔图、乌尔扎拉、博罗塔拉、勒布什等地,都有各部落的台吉们捐给格鲁教(黄教)的牧地和沙比纳尔,编成集赛。因为纳木喀佳木措上师是咱们卫拉特人,格鲁教的那两位大上师将这些集赛统一划归他管理”,那苏图细心讲解。

沙比,意为门徒;纳尔为复数“们”,沙比纳尔,即门徒们。上师们也要吃饭,也需要门徒们的贡奉。这些沙比纳尔一部分为封建领主奉献给寺院的属民,另一部分则是为摆脱贡赋徭役而主动投奔到寺院的人。他们可以豁免封建领主征收的阿勒巴(实物税)和其他服役,不过要向寺院上缴贡奉。

佛教传入雪域后,流传至今,主要有宁玛、萨迦、噶举、格鲁四支。这格鲁教的势力原先在拉萨附近,后来传至康区和蒙古。雪域的两位大上师、甘丹赤巴(格鲁教教主、甘丹寺主持)、康区的帕巴拉、喀尔喀蒙古的哲布尊丹巴、漠南蒙古的章嘉呼图克图这些地位崇高的格鲁教上师有着极大的影响力。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呼图克图、诺门罕(法王)、措钦(法座设置在大经堂的上师)、扎仓(普通僧院上师)、各类僧人不计其数。当然,不光是格鲁教,宁玛、萨迦、噶举等教派亦如此。

“哼!”

苏勒坦从鼻子里冷冷地哼出一声,“这些寺院占有如此广袤的牧地和人口,却不向可汗交税,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大台吉慎言,寺院的上师可都是有法力的人,万万不可冒犯呀”,那苏图慌忙劝阻。

苏勒坦腹诽,这格鲁教传入卫拉特不过二十年,还是那叛军首领土尔扈特部的墨尔根特木纳最先信的,以前大家都信萨满教,大萨满们哪个不说自己有法力,怎不见你们拼命维护?

“奴才不管什么法力不法力,大台吉让奴才砍谁便砍谁”,心腹苏合大叫。

“奴才们也唯大台吉马首是瞻”,那日松、阿拉坦仓等青年将领跟着大吼,他们都是苏勒坦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属于军队中的少壮派,天不怕,地不怕,只听大台吉一个人的话。

拍马屁这事,拍得好不如拍得巧,狗腿们的马屁拍到了苏勒坦的心坎上,也让他产生了在上师身上捞一票的决心。

“儿郎们远征辛苦,岂能没有所得?我意已决,让他们在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得些实惠就走”。

那苏图吓坏了,跪地痛哭道:“不可呀,大台吉,若是抢了上师的集赛,我辉特部就成了众矢之的,在卫拉特再也没有立锥之地了!”

“哈哈哈”,苏勒坦忽然放声大笑,亲手扶起那苏图,“谁说是我辉特部抢了上师的集赛?抢劫集赛的分明是那些叛军残余,是我辉特勇士赶跑强盗,拯救了上师的牧场和属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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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一带是格鲁教的集赛,也是世外桃源。无论卫拉特各部落怎么打生打死,都没有人敢打他们的主意。开玩笑;格鲁教信徒无数,得罪了他们,还想不想在卫拉特混了?

图古里克寺的给史(住持的助手)喇德纳巴很年轻,只有二十岁,之所以能做到给史这个位置,是因为他的师尊纳木喀佳木措(咱雅班第达)。师尊很牛,聪慧过人,十几岁去拉萨学习佛法,很快便在大昭寺获得了拉然巴格西学位,还做了阿巴扎仓的经师,名扬四方。大树底下好乘凉,有这位佛法高深的师傅做后盾,年纪轻轻的喇德纳巴很快就成为图古里克寺的给史,因为图古里克寺没有肯布(住持),他实际上掌握了寺中大权,是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两个集赛的负责人。

当然,除了有背景,人家自身也很努力,修习经文,是这位给史每日必不可少的功课。

这一日,他正念着经,一名翁增(僧官)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给史,不好了,一股战败后的叛军残部闯入了图古里克集赛和烘郭尔鄂笼集赛,将沙比纳尔的财产牲畜洗劫一空,烘郭尔鄂笼集赛的宰桑找他们理论,被砍了脑袋”。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他们不怕触怒佛陀吗?阿弥陀佛!”喇德纳巴吃了一惊,多少年了,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

“给史,那些强盗无恶不作,您还是避一避吧”,翁增的声音带着颤抖。

“避?往哪避?”喇德纳巴强作镇定,“身为给史,护寺有责,我哪都不去”。

“给史~给史~”又有一名哈尔巴(僧人的一种)跌跌撞撞地跑来,“不好了,强盗们把咱们寺院包围了!”

喇德纳巴身子一抖,连着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方才缓过劲儿来,吩咐道:“快,把全寺的僧人全部组织起来,上寺墙守御”。

图古里克寺的两百僧人手挥禅杖、棍棒,上了寺墙。喇德纳巴站在墙上往下看,密密麻麻地全是人,这伙盗贼足有千余人,且都是些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仅靠自己手下这两百平日里连牛羊都不曾杀过的僧人,如何抵挡?”

“阿弥陀佛,此番看来是在劫难逃喽”,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杀~杀~杀~”

忽然喊杀冲天,数千精骑神兵天降,出现在墙下。叛军一见,吓得四散奔逃。

“佛祖保佑!阿弥陀佛!”喇德纳巴手持佛珠,不住地祷告。

“给史,好像是辉特骑兵,他们打着辉特部的旗帜”,那翁增忽然说道。

喇德纳巴又仔细瞅了一会儿,忽然吼道:“快,打开寺门,欢迎这些护教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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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英雄,重英雄!

沉甸甸的寺门开了,喇德纳巴心中的大英雄、辉特部的大台吉苏勒坦步入大殿。

“哎呀,大台吉,您可真是菩萨派来拯救本寺的贵人呀!”一见他,喇德纳巴便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住地称谢。刚才实在太过惊险,大英雄要晚来片刻,自己焉有命在?”

“阿弥陀佛!上师客气了,我奉拜巴噶斯汗之命征讨叛逆,途经此处,正好遇到这伙败军逞凶。无耻贼人,竟敢骚扰佛门净地,我一定要将他们斩尽杀绝!”苏勒坦义愤填膺。

“哎呀,如此多谢大台吉!”喇德纳巴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我想拜一拜菩萨,请上师引路”,苏勒坦郑重地请求。

“哎呀,您如此虔诚,必然会有大福报”,喇德纳巴愈发欢喜,出家之人最是欣赏善男信女。

好个大台吉,磕起头来“嘭嘭”有声,信仰坚定、虔诚无比。

拜完菩萨,苏勒坦又说了一大堆对喇德纳巴的师尊纳木喀佳木措的敬仰之词,请他告知纳木喀佳木措,如果他年回卫拉特,一定来辉特部做客。喇德纳巴自然满口答应。

“上师,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两地遭了兵灾,我打算布施贵寺一千只羊,杯水车薪,聊表心意”,虔诚的大台吉一脸虔诚地说。

“哎呀,这如何使得,您救了阖寺僧人的性命,理应是本寺谢您才对,怎么反倒要您布施”,喇德纳巴慌忙推辞。

由不得他推辞,辉特勇士赶来羊群,说是三军将士省下来的军粮,不收便是看不起将士们。

苏勒坦大台吉带着大军和无数金银财宝牲畜离开了图古里克寺,留下的是一段扶危济困、乐善好施的传说。

第五十七章 燃灯节里乐淘淘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一番大抢特抢,收获颇丰,光牛羊骆驼等牲畜就抢了两万多头,此外,从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两地的格鲁教仓库中,还得到了大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布匹茶叶,还有一万多贯铜币。

苏勒坦观察着这些钱币,发现除少部分是大明朝的各种“通宝”外,大多数是叶尔羌汗国的“普尔”。这种铜币呈饼状,大、厚、重,由于印模比打制的铜坯大或压力不够均匀,钱币上铭文不清晰。他费了好大劲,才分辨出正面石榴图纹上刻的铭文“达钱五普尔”,背面铭文则刻着“扎尔普雅尔看特”,即叶尔羌打造。除了这种厚饼状的大钱,还有薄饼状的“普尔”,币值较小;圆柱型的“普尔”,亦称“筷子头币”,相当于零钱。

“哎呀,这钱币一物,真的代表国力啊!叶尔羌人的‘普尔’与大明的‘通宝’真的没法比!”

苏勒坦把玩着抢来的两钟铜币喃喃自语。的确,这个时候的大明朝尽管国力衰弱,相对于叶尔羌这样的西域小国来说依然是庞然大物。高端大气的“永乐通宝”不说,即使是质量稍差些的“崇祯通宝”,其秀美精致也不是“普尔”币比得了的。

他忽然想起卫拉特蒙古至今没有货币,用的主要是叶尔羌人的“普尔”,心情激荡之下,仰天长啸,“终有一日,我卫拉特也要有自己的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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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十月二十五日燃灯节,卫拉特蒙古的重要节日,伊犁河上游北岸的沙喇托海化作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大大小小的“格儿”(蒙古包)东南二百余步的地方,家家户户用土堆或石块垒起了灯台,按习俗,黄昏到来之际,每家每户都要准备自己的长明灯,在灯台上点燃,向佛祖祈祷长命百岁。一些富裕的家庭,还会将长明灯奉献给佛像。

一根灯芯代表一岁,每个牧民都要做一百根或者更多灯芯,以便能够“长命百岁”。

二十岁的塔尔巴奇忙着赶制自己的灯芯,本来昨天就该准备好,不料马奶酒太香甜,昨日与几个朋友多饮了几碗,今儿个一早才醒。他熟练地揉搓着芨芨草杆,缠以棉花,再浸上酥油。佛祖原谅,我只是喝醉了酒,万万没有怠慢您老人家的意思!他在心中默默地祷告。

“塔尔巴奇,臭小子,好了没有,大家伙都在等你一人呢”,年迈的额布格(祖父)拄着拐杖,笑骂了一声。

“额布格,孙儿做好了”,塔尔巴奇带着自己的长明灯跃出格儿,忽然想起还没换新衣裳,又跑回去换上崭新的拉布锡克(一种长袍),扎上腰带,戴上帅气的托尔剌克(一种帽子)。再次走出格儿时,整个人精神了很多。

黄昏降临了,繁星点点闪烁在夜空。塔尔巴奇一家,带着各自的灯芯、灯盏来到灯台前。年迈的额布格带头将灯芯插入灯盏中,长幼有序,全家人按照辈分和年龄依次插入灯芯。然后,又按照长幼顺序,依次点燃自己的长明灯,并行叩拜礼,绕灯台三圈,祈求佛祖让人们长命百岁,使万物长存。

随着一盏盏长明灯燃起,沙喇托海成了不夜的草原。燃灯节正式开始,卫拉特蒙古人互相祝贺,互相宴请,欢歌笑语,庆祝佳节。

见孙子那跃跃欲试的样子,老额布格乐了,慈爱地说道:“去吧,去尽情地玩耍吧!”

“谢谢额布格”,塔尔巴奇大喜,三步并入两步,飞快地跑向东边的几顶格儿。那里住着老桑格一家。不过他可不是去看桑格的,而是惦记上了桑格的孙女其其格。

其其格,蒙语“鲜花”之意,本人也生得如鲜花般美丽。此刻她穿上了节日的盛装,套着“车得克”(一种长坎肩),戴着哈吉勒嘎(一种女式帽),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脸蛋嫣红,更显得人比花娇。

塔尔巴奇来到了老桑格的面前,恭敬地将右手两指置于眉间,俯面叩首,立而相抱,此乃卫拉特卑幼见尊长时施的抱见礼。桑格忙抚摩其肩,以示慈爱。

许多大明文人都以为蒙古乃蛮夷之邦,不通礼仪。实际上,在漫长的岁月中,蒙古早已形成了自己的礼仪,规矩繁多。

仅以“抱见礼”而言,对不同的人,怎么个施法,都有讲究:“凡众台吉及图什墨尔以下,见大台吉,跪而敬抱大台吉。大台吉以两手抚跪者之肩,其加礼者则以双手抱其肩。各台吉所辖之人,见其主亦如之”,这个得跪着抱;“宰桑以下见宰桑,以右手两指着眉间抑搔之,以示敬爱。俯面叩首,立而相抱。卑幼见尊长亦如之。尊长见卑幼相抱后,嗅卑幼之面,或抚摩其肩,以示慈爱”,这个可以磕完头后站着抱;“居恒所习熟者,相见各曲躬而已”,这个鞠个躬就行。

卫拉特蒙古人向来好客,燃灯节又有互相宴请的习俗,所以桑格见了塔尔巴奇十分高兴,大笑道:“是塔尔巴奇呀,好孩子,快坐下,陪我们一起喝酒唱歌”。

扭捏不是蒙古人的性格,塔尔巴奇大方地坐下,一边陪老桑格饮着酒,一边用眼睛偷瞟其其格,在心中发誓迟早要将她的独辫(未婚蒙古姑娘发式)变成六股辫(待出嫁的新娘发式)。

见他这傻样子,其其格咯咯一笑,唱起了歌谣,“深灰色的托尔剌克,像球一样圆。绕着它的托克鲁斯,在头顶上飘闪。大领襟的蒙古袍,是祖先们的衣衫。远近亲戚相互往来,是祖先们的习惯”。表面上是唱托尔剌克,但因为塔尔巴奇正戴着深灰色的托尔剌克,这便是一种暗示了。两家离得近,姑娘早已对小伙暗生情愫。

塔尔巴奇听懂了,心里喜欢,也高唱道:“那满天飞扬的尘土,是那深灰色的马儿扬起来的哟。那头戴哈吉勒嘎帽的样子,是我心上人的模样哟。那高高飞扬的尘土,是那玉顶青马扬起来的哟。那头戴托尔剌克帽的样子,是我心上人的模样哟”。表面上也是在唱帽子,但因为其其格正戴着哈吉勒嘎帽,其实便是在示爱了。

听了这歌,其其格羞红了脸,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他。

桑格人老成精,看出了两个孩子的心意。对这门婚事,他的心里是满意的。

“来,孩子,再陪我喝一碗”,老人家朝塔尔巴奇举起了酒碗,心里却在盘算:这孩子家里富裕,聘礼可不能要少了,至少得三峰骆驼、十五头牛、二十只羊。

第五十八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上) “晓日出东海,芙蓉扶宝刀。芙蓉千万朵,霞彩托春潮。天风聚万籁,虹霓带旌旗。大马散蹄迹,颗颗如花娇。金陛忽在前,呼吸不敢高。可汗未有语,壮士焉能豪”。

五千辉特勇士折而向北,渡过了伊犁河。原因很简单,他们的大台吉苏勒坦还没有抢够。这位少年的心大得很,尽管已经夺取了图斯池流域,收服了塔拉噶尔斯鄂托克一千多户、五千多牧民;尽管从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这两个格鲁教集赛中获得了巨额财富,他依然不知足。

为了填饱这位十四岁少年郎的胃,辉特勇士们只得继续寻找猎物,向北来到了伊犁河上游地区。

“大台吉,渡过这条河,便是沙喇托海了。此处草原丰美、牛羊成群,乃是拜巴噶斯汗次子阿巴赖的驻牧地,他的鄂托克约有两千户、一万牧民,最多能动员三千士兵”,那苏图纵马驰至他的身边,小声禀报。自从见大台吉胆大包天,连格鲁教的集赛也敢抢,这位老臣行事泼辣了许多,提到“草原丰美、牛羊成群”时,眼中喷出欲望之火。

“拜巴噶斯汗的次子?”

苏勒坦目光一凝,不解地问道:“这阿巴赖既是大汗的次子,理应部众众多才是,怎么才两千户一万人?”

那苏图挠了挠头,“这个奴才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那拜巴噶斯汗的可敦赛汗珠十分霸道,将拜巴噶斯的遗产全给了自己的儿子鄂齐尔图,一点没分给阿巴赖,阿巴赖的这个鄂托克还是拜巴噶斯汗活着的时候封的”。

“原来如此!”

苏勒坦嘴角泛起笑容,如今和硕特部大汗刚死、新汗未立、鄂齐尔图和阿巴赖兄弟俩又失和,岂不是天助我成功?

“传令将士们偷偷包围阿巴赖的鄂托克,将遇到的牧民和牲畜尽皆捉了,免得他们逃跑”,他淡淡地下令。

“大台吉放心,逃不了。今日是燃灯节,沙喇托海的和硕特人都集中在鄂托克内过节,只要将他们围住,便一个也逃不了”,那苏图禀道。

“看来长生天不再护佑和硕特人啊!”苏勒坦哈哈大笑,下令部下立即行动。

“哒~哒~哒~”

五千骑兵呼啸疾驰,很快便包围了和硕特部在沙喇托海的鄂托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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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灯节,沙喇托海好热闹!人山人海,一堆堆的篝火旁边围满了人。处处都是酒香,人们纵情跳舞歌唱。

最大的一顶毡帐内,妣吉高云萧瑟地立着,一袭白袍,遮不住那诱人的婀娜,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那一汪盈盈的眼波,撩人心魂。

卫拉特人喜欢白色,白色象征着纯洁高贵,高云尤其喜欢穿白。二十二岁的年纪,便失去了丈夫,这一袭雪白,也暗合着她的心境凉凉如冰雪。

“妣吉,乌查宴准备完毕,请您入席”,宰桑克列迷儿恭敬地禀告。这乌查宴乃是卫拉特节日盛宴,菜肴众多,主要以烤全羊为主,由表及里,按皮、肉、骨的顺序品尝。

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盛宴,高云却没什么食欲。拜巴噶斯汗死了,她没了依靠。赛汗珠依仗着可敦身份,居然一点遗产也不肯分给她的儿子阿巴赖。日后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

心里虽然凄凉,面上却平静如水,儿子才五岁,自己可千万不能慌!一慌,沙喇托海鄂托克的人心便散了!

她带着五岁的儿子阿巴赖,坐上了乌查宴的主座,宰桑、德木齐、收楞额等官员济济一堂。“今日是燃灯节,各位辅佐我们娘俩,着实辛苦!我敬各位一杯”,她甜甜地笑道。

“奴才们敬妣吉、小主人”,各位官员慌忙举起酒碗。

“妣吉,不好了,辉特部的大军把我们包围了”,气氛刚刚烘托出,一名阿尔班尼阿哈(十户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咣当,高云妣吉手中的酒杯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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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吼马嘶,辉特勇士在和硕特人的寨墙下耀武扬威。他们是大台吉的“怯薛军”,十人为什、三什为队、三队为哨??阵列整齐、甲胄鲜明。

望着这些如狼似虎的敌人,高云妣吉的花容变色,自己从未上过战场,不知为何长生天要开这样的玩笑!又望了一眼身边那些被紧急征召的部落士兵,乱糟糟的,纪律松散,很多人还满口酒气。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如何打得过?”

主忧臣辱,宰桑克列迷儿愤然拔出弯刀,“奴才愿为妣吉、小主人效死!”

“嗯”,高云感激地看了克列迷儿一眼,一汪秋水,我见犹怜。

偏有人不懂得怜香惜玉,寨墙下,少年郎苏勒坦,狼嘴中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开炮!”

十二门用车装载的青铜炮开始发威,雷鸣声在寨墙上连绵不绝地响起,这些炮虽然口径不大,可沙喇托海鄂托克的寨子是木制,禁不住这些炮弹,一炮下去,木屑横飞,有的还着了火。

高云妣吉被吓着了,尤其是亲眼目睹一名兵卒被霰弹射得千疮百孔的惨样后,更是花容变色、浑身颤抖。

“停!”

寨墙下,苏勒坦命人停止了炮击,得意洋洋地吼道:“向寨子里喊话。降者免死!”

“大台吉有令,降者免死!”

“大台吉有令,降者免死!”

“大台吉有令,降者免死”??

辉特勇士的劝降声响彻在沙喇托海草原。

克列迷儿握刀的右手捏得通红。他知道劝降之后,便是激烈的攻城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走到高云面前,缓缓劝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请妣吉退到寨内指挥,此处交给奴才便好!”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高云感动之极,冲克列迷儿泣道:“您的忠心可昭日月,奈何敌强我弱、大势已去,何苦为我母子徒伤百姓性命?传令下去,开门投降”。

“不可呀,妣吉,大汗生前令奴才保护妣吉和小主人,不战而降,奴才怎么对得起大汗?”克列迷儿泪流满面。

“唉!投降,我母子尚有一线生机,若是抵抗,必死无疑。您不要再劝了,开门投降吧!”高云收住眼泪,长叹一声,声音柔柔地,却不容拒绝。

第五十九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下) 沉重的寨门开了,和硕特士兵纷纷弃械解甲,或跪于寨墙之上,或跪于寨内道路两旁。

“奴才为大台吉开路,以防有诈!”

辉特猛将苏合大吼一声,手持巨斧,带五百勇士走在最前面,好一员先锋,真个有上将威风!

苏勒坦不慌不忙地缓缓驭马入寨,望着下跪的降兵降将,感觉很爽!这些人,如今都是我的战利品,让他们生便生,让他们死便死,这便是力量带来的快感!难怪成吉思汗曾说,“人生最大的快乐在于到处追杀你的敌人,侵略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财富,然后听他们妻子儿女的痛哭声”。太爽了,真的太爽了!

嗯?寨门口居然跪着一个女人?

大征服者苏勒坦正在体验征服的快感,忽然见到一个女人,不,女仙!美如天仙!

这女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圆圆的鹅蛋脸,机灵的大眼睛,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身缟素,举止优雅。

人世间不经意地一瞥,顿时让大台吉勒住马首,停顿,仿佛马腿生了根,然后用异乎寻常的温和语气问道:“尔是何人?”

“未亡人高云携幼子阿巴赖参见大台吉,求大台吉垂怜!”

“高云?尔是拜巴噶斯汗的遗孀高云?这位便是大汗的幼子阿巴赖?”苏勒坦吃了一惊。

“妾身正是高云,这是我的儿子、大汗幼子阿巴赖,欢迎大台吉来沙喇托海做客”,高云很聪明,闭口不问少年郎为什么闯入自己的领地杀人放火抢东西,只说是做客。

这反倒让苏勒坦十分惭愧,人家刚死了丈夫,自己便带着兵马趁火打劫,欺负孤儿寡母,似乎有些不够爷们!

“嗯,这个~高云妣吉莫要误会,本台吉奉大汗之命,征讨叛逆,路过此处,听说了大汗崩俎的消息,生怕有人趁机欺侮你们,所以带兵过来看看。完全是一片好心,呵呵,一片好心”,虽然是少年郎,可毕竟由后世穿越而来,两世为人,说起瞎话来有模有样、情真意切。

“如此,高云便替亡夫谢过大台吉。大台吉义薄云天,不像有些宵小,趁着亡夫已死,欺凌未亡人和稚子”,高云忙向苏勒坦施礼道谢,说着说着便眼眶通红,哽咽哭泣,直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哎呀,这女人可怜呀!

自古以来,越是柔弱的女子越容易引起英雄豪杰们的怜惜,所谓以柔克钢就是这个道理。苏勒坦越看越觉得高云可怜,越觉得可怜便越看。嗯,相貌娇美,明眸善睐,身材妖娆,肤如凝脂,别说北地罕有此佳丽,即令江南也是少有的美人!

因为是贵族,营养丰富,十四岁的少年郎身体已经长得高大健壮,又是穿越客,阅历丰富,自然懂得审美,双目直勾勾盯着高云,眼神似喷出火来。猛然间,他发现高云似乎朝自己盈盈一笑,再一瞧,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嗯?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收拢了投降的和硕特部众后,已是夜间,苏勒坦进入大帐歇息,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头反复纠结于一个问题:那美人到底有没有朝本台吉笑?

正在琢磨,有心腹禀报,“大台吉,高云妣吉请您入她的毡帐议事”。

这么晚了,请我议事?好事呀好事!

少年郎大喜,顾不得矜持,匆忙间披了件外套,便往高云的毡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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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拉特人的“格儿”(蒙古包)是圆的,大小由每顶包的边壁数量决定,比如4扇,6扇,8扇,等等。

沙喇托海最大的一顶毡帐,边壁足有28扇,不仅气势非凡,而且布幔材质精美,采光和通风好,冬暖夏凉抗风雨。此刻,里面燃着熏香,中央的灶台生了火,十分暖和,灶台边的一只大木桶内注满了水,撒着花瓣,美丽的高云妣吉要沐浴。

她取下哈吉勒嘎帽,褪去精致的长袍,脱掉高筒鹿皮靴,将身躯浸于热水中,享受着温暖与惬意。两个侍女帮她擦拭着身体,并轻轻地按摩。“呃”,她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仿佛在说,再也没有比泡澡更快乐的事了。

然后,一只少年狼冒失地闯入,映入眼帘的是丰腴圆润的一堆雪白。

“啊!”一声惊呼,高云的玉容羞红。

怎么回事?不是约我入帐议事吗?怎么竟洗起澡来了?两世为人的苏勒坦自然是懂得这调调的,微一错谔后,迅速反应过来,拦腰从水中抱起高云,便往大床走去。

两名侍女很“懂事”,乖巧地告退。

高云的双颊绯红,瀑布似的秀发垂下,有意无意地遮住胸前,一双精致的玉足俏皮地弯起。

最难消受美人恩,一夜无眠,直到太阳上山。

“呃”,苏勒坦快乐地伸了个懒腰,笑问身边的美人,“妣吉昨夜睡得可好?”

高云抛了个媚眼,“妾蒲柳之姿,禁不得大台吉龙马精神”。

这话瞬间让少年郎自信心爆棚,人一开心便许起愿来,“妣吉放心,有我在,绝不让他人欺负你们娘俩。且随我回鹰娑川城,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美人儿端得好手段,先是假装欢喜,作出想去鹰娑川城的姿态,忽又眼眶一红,柔柔地诉说,“妾也想和大台吉长相厮守,只是尚有一事不愤,难以离去”。

“哦,何事?你尽管说,自有我替你作主”。

“先夫死后,按规矩,遗产应由先夫的儿子们共同继承,可那可敦赛汗珠蛮横霸道,将遗产全给了自己的儿子鄂齐尔图,一丝一毫也没给我的儿子阿巴赖。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打算在部落大会推选部长时,向各台吉申诉此事,等为我儿争回遗产后再去鹰娑川城寻您。可好?”

“这样呀”,苏勒坦一阵犹豫,好不容易将这女人的鄂托克俘获,若让她继续留在此处争遗产,自己率军离开后,她反悔了怎么办?

“大台吉,妾争回遗产后便来寻您,您也想让妾的嫁妆多些,嫁给您后更有面子,不是吗?”高云的声音甜甜糯糯,瞬间便将两世为人的穿越客整迷糊了。不但将吃到嘴边的肉吐了出来,允许她率部众继续留在沙喇托海,还给了她一批财物招兵买马。

为了给美人儿出气,苏勒坦又劫掠了沙喇托海旁边的一个属于鄂齐尔图的鄂托克,俘获三千牧民和大批牲畜。然后,率大军返回。

回到鹰娑川城后,他抽调部分属民与掳掠来的三千牧民糅合,在图斯池以南,建立起第七个大台吉直属鄂托克。

此次出征,抢劫人口和财富倒在其次,关键是夺取草场。出征后,辉特部拥有的草场面积扩大了一倍,只要有牧地,就不愁没有属民和牲畜,整个部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喜人局面。

第六十章 叔侄之争可奈何 伊犁河畔的古尔班呼苏台,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等和硕特王公贵族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国师汗”的到来。迎接的人群中,哈纳克土谢图最为德高望重,立于最前面,焦急地眺望。

一队骑兵飞至,为首的年轻将领个子不高,魁梧粗壮,正是他的长子秉图达莱乌巴什。

“竖子,我不是让你在前面迎着你四叔嘛,你怎么自己溜回来了?”哈纳克土谢图训斥道。

秉图达莱乌巴什用手指朝前方一指,嘴里喘着粗气,“额祈葛,来了,四叔的大军来了”。

哈纳克土谢图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支乌泱泱的大军出现在视线中。这支军队足有万余人,是从和硕特人的老巢乌鲁木齐、巴里坤赶来的。

大军的统帅名唤图鲁拜琥,今年四十八岁,面庞俊美,五官分明,蓄着长须,身形略显削瘦。这位外表清矍的人儿,在和硕特乃至整个卫拉特都大大的有名,乐善好施、扶危济困,十三岁便率军击败回部,后又因调解平息卫拉特与喀尔喀战事有功,被东科尔呼图克图和喀尔喀蒙古各部授以“大国师”称号,因而被称为“国师汗”。

他在巴里坤收到拜巴噶斯汗在伊犁会合、征讨叛军的命令后,便带着精兵赶往伊犁,不料骄狂的拜巴噶斯没有等他到来,便发起了讨逆之战,身死疆场。

收到二哥崩俎的消息后,图鲁拜琥立即快马疾驰入伊犁。一边赶路,一边与各位台吉鸿雁传书。

“驾~驾~驾~吁!”一骑绝尘,国师汗到了。

“四弟,可算等到你了”,哈纳克土谢图大喜。

“是啊,四哥,蛇无头不行,大家伙儿都在等着您主持大局呢”,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也表着忠心。

这其实是一种暗示,他们即将推举他为和硕特执马鞭者。

图鲁拜琥微微一笑,赶紧下马,亲热地与众兄弟行抱见礼。含喧问暖半天,忽然眉头轻蹙地问:“赛汗珠可敦与鄂齐尔图贤侄怎么没来?”

??

没来,并非人不在附近,而是不肯来。

汗王大帐内,鄂齐尔图奇怪地问赛汗珠:“额赫,四叔来了,您为何不让孩儿迎接?”

“哼!”

赛汗珠冷哼一声,凤目不怒而威,“鄂齐尔图,你是君,是卫拉特大汗拜巴噶斯的嫡长子;你四叔兵马再多,再受人拥戴,也只是臣。自古只有臣先见君,岂有君先见臣的道理?”

“可是额赫”,鄂齐尔图有些不自信,“孩儿听说大伯、五叔、六叔他们都打算拥立四叔为部长呢?”

“可恶!这些人都是些墙头草,见你四叔势大,便往你四叔那里跑。我儿勿怕,额赫已做好准备,大不了鱼死网破!”

所谓的“做好准备”,其实就是兵谏。拜巴噶斯生前曾有一支一万六千人的“卫士军”,连年的战争消耗下,这支军队损失过半,只剩八千,不过却多是百战老兵,十分精锐,由忠心耿耿的赛因色尔滕吉统率。此时此刻,这支兵马便成了这对母子的最后依仗。

??

依犁河畔起风了,和硕特的诺颜们齐聚一堂,开起了贵族会议,目的是推举出新任的和硕特部长。

白发苍苍的哈纳克土谢图率先发言,“诸位,雁群需要头雁,狼群也有狼王,我们和硕特部不能群龙无首。我建议,今日推举出一位贤人,执掌和硕特的马鞭”。

老头儿说了一长串,正打算提人选,拜巴噶斯汗的遗孀赛汗珠便抢先发言,“大伯,这还有什么好议的吗?我儿鄂齐尔图是大汗长子,由他继位,名正言顺”。

这女人颇是厉害,一句“名正言顺”直接从正统性上否定了其他人选。此话一出,大帐内顿时议论纷纷。

可惜卫拉特蒙古虽然有嫡长子继承的传统,可还有另一个传统:大汗,兵强马壮者为之。

“咳~”

哈纳克土谢图威严地咳嗽一声,弟妹的反应如此之大,出乎他的意料,可和硕特的大汗人选岂能由她一个妇道人家作主?

“弟妹呀,嫡长子继承汗位,的确是习俗。可如今我和硕特部四面皆敌,需要一位骁勇善战的雄主,大侄儿太年轻,又没有什么战功,难以担此重任。我提议,由四弟图鲁拜琥执掌和硕特的马鞭”,老人家不紧不慢,一句没有战功,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是啊,四哥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他继位,我第一个服”,色棱哈坦巴图尔大吼。

“四哥早有‘国师汗’的名头,继位称汗,名正言顺”,布颜哈坦巴图尔也大叫道。

“我等愿拥戴图鲁拜琥台吉为汗”,大帐内黑压压跪倒一片。

见到这场面,少年郎鄂齐尔图不知所措,脸胀得通红。

赛汗珠见势不妙,不顾可敦之尊,嚎啕大哭起来,“大汗啊!您睁开眼看看吧!您刚离去,便有人欺侮我们孤儿寡母。您的嫡长子鄂齐尔图不能继位,天理难容啊!”

女人一撒泼,没人敢惹!更况且撒泼的这位身份尊贵,乃是先汗王的可敦。

这一哭很没形象,可是却很有效,一些本打算拥立图鲁拜琥的老臣,想起先汗王的好处,又犹豫起来。

冷眼旁观的图鲁拜琥眉头深锁,看来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容易啊!

“呜~呜~呜~”

凄凉悠远的号角忽然响起,几千卫士军张弓挟矢,环立大帐周围。

一身戎装的赛因色尔滕吉,左手执刀、右手持枪昂然入帐,身后跟着几个老汗王的心腹旧将。见是他,众人心里不由一凛,想当年这位猛将可是在数万大军中进退自如,手刃和托辉特部珲台吉硕垒乌巴什。

“我等但知先可汗子孙,不知其他!”赛因色尔滕吉朝众人大呼,一双锐目直盯着图鲁拜琥。

图鲁拜琥顿觉被一股凌厉的气息锁定,浑身上下很不舒服。

“好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议论继位之事!”初生牛犊不怕虎,图鲁拜琥的长子、二十多岁的达延鄂齐尔也拔出了弯刀。

第六十一章 和光同尘两个汗 “达延,你放肆!”

图鲁拜琥冲儿子咆哮,“赛因色尔滕吉将军是我和硕特的英杰,也是整个卫拉特的光荣!想当初与喀尔喀血战,他不顾生死,驰入敌军阵中,枪挑硕垒乌巴什,方有那场大胜。那个时候你小子在何处?怎敢对前辈无礼!”

达延鄂齐尔在和硕特部以武勇着称,性子暴躁,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老爹。没法子,从小被打怕了。一见老爹发怒,立时变成锯嘴的葫芦,再不敢言。

赛因色尔滕吉此生,最自豪的便是当年奋勇冲阵、手刃硕垒乌巴一事,见图鲁拜琥提起自己过去的功劳,即使是敌对阵营,心中也不由感激,脸色和缓了许多。

“唉!”

图鲁拜琥又长叹了一口气,面向赛因色尔滕吉,“不知道将军信不信,我其实并无私心,只是见连年内战,部落衰弱,想担起这副担子、振兴和硕特,仅此而已。可如果因为争立,而让和硕特再经历一场内战,我宁愿让贤,辅佐大侄儿登位”。

这一招以退为进,公开表明自己不贪恋权势、宁愿放弃汗位,感动了所有人。赛因色尔滕吉放下刀枪,向图鲁拜琥施礼道:“国师汗高义,奴才惭愧!”

有时候,你越是不想要某件东西,便越有人要给你,这便是政治。

刚才商议时,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等台吉都力挺图鲁拜琥,深深得罪了鄂齐尔图。未来一旦鄂齐尔图继位,自己哪还有好日子过?想到这里,他们拼命反对,坚持要让图鲁拜琥称汗。这些人都是很有势力的大贵族,位高权重,人家力推,你不想干都不行。

就这样,图鲁拜琥坚持让侄儿鄂齐尔图干,大贵族们坚持让图鲁拜琥干,双方争执不下,反倒让鄂齐尔图一方成了看客,忤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国师汗若是不肯答应,我等便长跪不起”,拥立这种事有进无退,一旦失败,后果很严重,大贵族们深谙此理,豁出去了,乌泱泱跪了一地。

高云妣吉带着阿巴赖也来了,她冷眼旁观,越看越觉得四叔是个能成大事的,将银牙一咬,牵着阿巴赖也跪了下去。

“咦?”

人群中有人惊疑,在常人看来,阿巴赖乃拜巴噶斯汗次子、鄂齐尔图的亲弟弟,理应支持兄长鄂齐尔图才是,怎么反倒帮起了外人?不过,她俩这一跪,倒让图鲁拜琥继位显得是众望所归,也让先可汗一系的旧臣阵角大乱。

赛汗珠和鄂齐尔图怒视着这对母子,目中要喷出火来;图鲁拜琥则朝高云和煦地一笑,仿佛是在告诉她,自己领她这份情。这也是政治,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支持自己的一方把握住了主动,人数也远远占优,图鲁拜琥发力了,忽然仰天长啸、痛哭流涕:“尔等定要立我为汗,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让大侄儿与我并列称汗。和硕特的事务,我先代大侄儿管几年,等他长大后,羽翼丰满,再还政于他”。

“这个~”大贵族们呆住了,国师汗这是什么意思?一个部落里有两个汗王?

大帐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见众人不语,图鲁拜琥大急,拔出弯刀,架于自己的脖子上,“尔等若不应允,我便自刎于此,以明心迹!”

好家伙,这一手可不得了,刚才还叫嚣着要和他火并的拜巴噶斯汗旧将,包括赛因色尔滕吉在内,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为自己曲解了国师汗的仁义而羞愧万分。

哈纳克土谢图瞅了一眼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等人,微微颌首示意,领众大臣上前参拜道:“我等愿遵国师汗、鄂齐尔图汗号令,振兴和硕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们故意先呼图鲁拜琥的汗号,再呼鄂齐尔图汗的汗号,实际上是以图鲁拜琥为大汗、鄂齐尔图为副汗之意。

大局已定,不管怎么说,小主子总算也拥有了汗号,赛因色尔滕吉等先汗王的旧臣不再纠结,走上前来参见图鲁拜琥、鄂齐尔图。

一场差点爆发的大战便被政治手腕高超的图鲁拜琥春风化雨,化为无形。

暗中观察的高云妣吉心中佩服,忽然走上前去,面向图鲁拜琥跪倒,哭泣道:“妾有冤屈,求国师汗作主!”

这女人刚才为自己继位出过力,身份又高贵,是拜巴噶斯汗的妣吉,图鲁拜琥自然是要拉拢的,温和地问道:“妣吉有何冤屈尽管说,本汗为你作主”。

“谢国师汗”,高云一边诉说,一边哭泣,直哭得众人感同身受、肝肠寸断,“我儿阿巴赖与鄂齐尔图汗一样,同为先可汗骨肉。先可汗崩俎后,遗产理应由鄂齐尔图汗与我儿阿巴赖共同继承,可是鄂齐尔图汗不念亲情,独占了先可汗的所有部众和牧地,一点都不肯分给弟弟。求国师汗作主!”

这女人很聪明,知道如今两汗并列,国师汗刚执掌和硕特部的马鞭,极需打压鄂齐尔图、树立威信,所以选择此时发难。明明此事是可敦赛汗珠所为,可她偏偏不提赛汗珠,只提鄂齐尔图汗。

图鲁拜琥心中暗喜,鄂齐尔图继承了兄长绝大部分的部众和牧场,势力很大,对自己是个威胁。自己正想设法削其权势,磕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老谋深算的他,不慌不忙地看向鄂齐尔图,“贤侄,可有此事?”

“这个~”

鄂齐尔图脸上一红,这事他是知道的,也觉得自己老妈太过分,居然一点遗产都不分给弟弟,可却做不了老妈的主。

越是哑口无言,越显得心虚,大帐内议论纷纷,都说鄂齐尔图太贪心,侵吞了亲弟弟的遗产。这一回,连赛因色尔滕吉等老臣都觉得可敦、小主子这事做得不对。

赛汗珠急了,争辩道:“先可汗在世时已经给阿巴赖分过斡木奇,所以无需再分”。

“哼!”

图鲁拜琥闷哼了一声,冷冷说道:“二嫂,这便是您的不是了。遗产由所有的儿子共同继承,乃是祖制。当年二哥贪图青台什遗产,导致我和硕特内部血流成河,教训还不深刻吗?”

内战是所有和硕特人心中永恒的疼,听了此言,大家纷纷点头,皆说国师汗所言有理。

图鲁拜琥又对鄂齐尔图说道:“大侄子,你如今已经称汗,更应遵从卫拉特的祖制,切不可带头违背,抢占弟弟的遗产,可是要坏名声的!”

鄂齐尔图脸颊烧得通红,只得点首称是。

见他服了软,图鲁拜琥露出微笑,朝高云、鄂齐尔图说道:“这样吧,我替你们作个主,大侄子将沙喇托海西边的那个两千户的鄂托克分给二侄子,从此以后兄弟俩亲如一家、相亲相爱,岂不是好?”

好个国师汗,谈笑间夺走鄂齐尔图两千户、一万属民还有大量的草场,不知不觉便削弱了对手;也让阿巴赖的部众由两千户增加到四千户,势力大增,有了可以牵制鄂齐尔图的实力;更重要的是,他通过这件事告诉了所有的贵族和官员,究竟谁才是和硕特真正的王者,虽然如今有两个汗,能作主的只有他一人。

不知不觉间,图鲁拜琥顺利地架空了侄儿,树立起他的汗威。

第六十二章 兄终弟及一家亲 剑拔弩张的形势解除,图鲁拜琥以高超的政治手腕避免了一场内战,成功执掌和硕特部的马鞭。这一天于他、于部落都很重要,标志着和硕特部正式进入双汗制时代。

大功告成之际,他忽然一阵心悸,感觉有人在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顺着感应望去,看见了赛汗珠那怨毒的眼神。在这女人心中,面前的男人是魔鬼,夺走了儿子的权力和部众。

好大胆!居然敢瞪本汗!

图鲁拜琥心里愠怒,这些年他威望卓着,很少有人敢对其无礼。愠怒之下,微眯起一只眼,冷冷地瞄准赛汗珠,这眼神是他猎杀猛兽时常用的。他喜欢围猎,在乌鲁木齐、巴里坤一带围猎时,不只射杀过多少虎豹熊罴。每遇猛兽或是敌人,便用这种眼神张弓搭箭。部下们每当见其眯起一只眼看人,没有不害怕的。

赛汗珠偏不怕,为了儿子,她无所畏惧,继续怒视小叔子。

图鲁拜琥忽然乐了,二嫂啊二嫂,到现在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啊!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二哥的庇护,有二哥在,你才是和硕特乃至整个卫拉特的可敦;二哥不在了,你便啥也不是!他忽然觉得索然无味,左右不过是一个寡妇而已,能掀起什么大浪?身为大汗,理应海纳百川,没必要和一个寡妇计较。

想通此节,他不再眯眼瞄着赛汗珠,反而温和地朝她一笑,露出了两排皓齿。这便是强者的自信,面对弱者没必要张牙舞爪,礼貌其实是对弱者的不屑。

这一笑令赛汗珠感到很无助,这个男人让她产生了无力感,仿佛面对着一座山岳,怎么撼也撼不动。

推举出了两位大汗,自然要摆酒庆祝,和硕特部陷入了节日般的喜庆中,大大小小的诺颜们喝得东倒西歪,陆续返回营寨,唯有哈纳克土谢图不肯走。

对这位为自己争位立下汗马功劳的兄长,图鲁拜琥是极其尊重的,忙将他请入大帐,恭敬地问:“大哥,您不肯回营,莫非是有什么事要对小弟说吗?”

“四弟今日之事,处理得极妥当!可也极不妥当!恐怕咱们和硕特人又要发生内乱喽!”老人家悠悠地叹息,提起“内乱”二字,用手背抹起了眼泪。

“大哥,这是从何说起?”图鲁拜琥吃了一惊,“今日之事不是已经圆满解决了吗?哪来的内乱?”

“哎呀,四弟,你糊涂啊!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君,一个部落岂有两个大汗的道理?今日你虽然压了大侄儿一头,他也的确争不过你。可是,雏鸟迟早会长成雄鹰,等大侄儿羽翼丰满后,我担心你们叔侄间的内战就不可避免了!”

“嗞~”

图鲁拜琥倒吸一口凉气,想起赛汗珠望自己的眼神,忽然觉得不寒而栗。终于,他回过神来,朝哈纳克土谢图笑道:“大哥不肯回营,必已想出妙策。还请指教小弟!”

哈纳克土谢图也笑了,众兄弟中,老二骁勇善战,威震四方,可却好色、贪杯、爱财;老四则不然,不仅作战勇猛,而且英明睿智、慷慨大方,比老二强!和硕特部交到他的手中,必能重新崛起!

“四弟,咱们蒙古人素有小叔子娶寡嫂的习俗,如今赛汗珠没了丈夫,孤苦伶仃,你何不将她娶了?如此,两家成了一家,你不但是鄂齐尔图的叔父,也成了他的继父,以子抗父乃是不孝,他再没有名义反对你,我和硕特部也消弭了内战的隐患,从此高枕无忧矣!”

“您让我娶二嫂?”

图鲁拜琥听完暗赞,生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只想着削二嫂和大侄儿的权势,却伏下了未来的隐忧;还是大哥这法子好,直接将二嫂娶进门,从此便是一家人,和硕特便稳如泰山了!

说是二嫂,赛汗珠其实比他小着十五岁,今年刚刚三十三,皮肤白皙、身材丰腴,虽然没有少女的娇羞,却自有成熟女子的魅力。

想起二嫂刚才瞪自己的眼神,图鲁拜琥不由心动,忽又想起一事,期期艾艾地说道:“您的主意虽好。可我家中已经有了妣吉,她可是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的亲妹妹,二嫂身份尊贵,嫁过来总不能做小吧?”

当年,为了促进卫拉特各部的和平共处、一致对外,各部落之间都联了姻。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的姐姐嫁给了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妹妹嫁给了和硕特部的图鲁拜琥,女儿嫁给了准噶尔部珲台吉哈喇忽喇之子巴图尔。

赛汗珠乃先可汗的可敦,身份尊贵,嫁过来自然得是正妻,可原先的正妻是和鄂尔勒克的亲妹妹,不敢休,一休便得罪了强大的土尔扈特部。真正是左右为难!

“哈哈哈!四弟,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哈纳克土谢图乐得咧嘴大笑,好半天才说道:“既然一个部落里能有两位大汗,后宫里为什么便不能有两位可敦呢?”

“妙啊!”

图鲁拜琥恍然大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还是大哥考虑周到!不错,让她俩并列为可敦,不分高下,便全都解决了!

拱手称谢道:“多谢大哥指点,还请您替我游说二嫂”。

蒙古人虽有弟娶兄嫂的习俗,可有孩子的寡嫂是有自主权的。你想娶人家,也得人家同意才行。

“四弟放心,我这就去劝说弟妹!”哈纳克土谢图哈哈大笑。

??

噼哩哗啦,可敦的大帐内,阿雅噶(杯)、塔巴克(盘)、库库尔(壶)、海苏(釜)等各种食具摔了一地,美丽的寡妇赛汗珠很愤怒。

今天的会议,她败了,败得很惨!表面上看,她的儿子鄂齐尔图也称了汗,可只是名义上的副汗,没有一点权力,那个可恶的人还夺走了儿子的两千户属民和草场给她的死对头高云之子阿巴赖,实在是可恶之极!有火没处发,便摔起了锅碗瓢盆。

“可敦,哈纳克土谢图台吉求见”,正怒着,来了不速之客。

“这老家伙来做什么?”

一想起这位大伯,赛汗珠便怒不可遏,要不是他领头向老四献媚,事情如何会发展成这样。

“哟,大伯,您不去巴结国师汗,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可不方便见外人”,一句“外人”,足见赛汗珠对这位大伯的怨恚。

看来弟妹是真的生我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与寡妇一般见识!

哈纳克土谢图台吉装作没听见话语中的挟枪挟棍,老泪说流便流,语气悲凄地说道:“弟妹,你误会我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和硕特好啊!”

“既然是为和硕特好,您还来我这做什么?”赛汗珠瞪了他一眼。

“我是来救大侄子的命来的,弟妹乃巾帼英雄,难道看不出杀身之祸近在眼前了吗?”

这句话倒将寡妇说楞了,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杀身之祸?”

有门!就怕你不搭腔,搭腔便好办!

哈纳克土谢图台吉用沉重的语气,缓缓问道:“弟妹觉得老四是何等人?”

“哼!老四看着道貌岸然、慈悲为怀,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的伪君子!”

“着啊!弟妹既然知道老四心狠手辣,便该知道杀身之祸近在眼前!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君,老四身为雄主,怎会甘心让大侄子与他并列称汗?所谓一部双汗,只是权宜之计,等其坐稳了汗位,大侄子便危险了!”

哈纳克土谢图此话一出,赛汗珠顿觉心惊肉跳。她虽然泼辣,却是堂堂的卫拉特可敦,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自然知道大伯说的在理。政治斗争残酷无比,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那让阿巴赖去汗号何如?”寡妇想出了个主意。

“名份已定,岂是想退便能退的?”哈纳克土谢图语气沉重,“弟妹,你自己掂量,有抗衡老四的实力吗?”

赛汗珠苦笑,自己若有与图鲁拜琥为敌的实力,又何必摔碗摔碟子?

半晌,她终于想明白了,扑地往哈纳克土谢图身前一跪,“求大伯救我母子性命!”

“哎呀,弟妹休得如此,我今日便是为救你母子而来”,哈纳克土谢图语气一滞,缓缓言道:“此事最关键之处便在于老四和弟妹乃是两家,自然互相提防。我蒙古向有弟娶寡嫂之俗,你不如嫁于老四,如此两家合成一家,老四成了大侄子的继父,自然百般保全,你们母子自然稳如山岳了”。

“两家合成一家?”

赛汗珠至此才算弄明白了大伯的来意,赶情老四打起了自己的主意。丈夫刚死没多久便改嫁,心里自然咯应,可若不如此,自己和儿子便是小叔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迟早性命难保!

逝者已逝,生者还须想方设法地活着。她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可敦,犹豫片刻后便做出了选择:“我全凭大伯作主”。

“好啊~好啊~如此,我和硕特部便太平喽!”哈纳克土谢图大喜过望。

一场暴风雨,化为满堂春。

正所谓:

剑拔弩张生死仇,

如今皆化绕指柔。

郎才女貌正般配,

何必一战鬼神愁。

第六十三章 五年内战终休矣 自古攘外必先安内,图鲁拜琥稳定了内部,便想立下战功,树立威信。

他的首选目标是叛军。经过五年的内战,叛军早已削弱,土尔扈特部的衮布伊勒登、乌尔桑返回驻牧地后,昆都仑乌巴什、墨尔根特木纳、诺尔卫征楚库尔等叛乱首领掌握的军队已不足两万,取胜较易;此外,拜巴噶斯汗死在叛军的手上,打出为先可汗复仇的名义,更容易争取部落的人心,哀兵必胜嘛。

“大汗,是否以卫拉特大汗的名义,请其他部落派兵助战?”准备出征的军议上,哈纳克土谢图提出了借兵的建议。

“不用”,图鲁拜琥摆了摆手,“我和硕特部之所以能领袖诸部,靠的便是将士搏命、人人奋勇。难道没有其他部落帮忙,和硕特人便不会打仗了吗?此战,本汗自当之!”

这话听着提气,哈纳克土谢图、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达延鄂齐尔、赛因色尔滕吉诸将皆挺直了腰杆。

“放心吧”,图鲁拜琥忽然一笑,“先可汗刚刚下葬,叛军绝料不到我们这么快便会卷土重来”。

两万和硕特大军出发了,领头的是先锋赛因色尔滕吉、副先锋达延鄂齐尔的四千兵马。

作为国师汗长子,达延鄂齐尔自忖身份尊贵,对赛因色尔滕吉是不服气的,哪怕他是枪挑硕垒乌巴什、战功赫赫的名将。

大军皆近了塔拉斯河畔,那里有叛军墨尔根特木纳部在游牧,作为土尔扈特部赫赫有名的大台吉,墨尔根特木纳虽然在战争中损失巨大,仍有三万属民、八千兵马。

“传令,钳马衔枚、马蹄裹布,绕道接近敌营。行军时选锋队在前方先消灭敌军哨探,然后大队再行”,赛因色尔滕吉下达了军令。

达延鄂齐尔问道:“先锋,我军初到,锐气正盛,为何不疾行,反而绕道?”

此次出征,赛因色尔滕吉没料到国师汗会令自己为先锋,自己是拜巴噶斯汗的旧臣,并非大汗的嫡系,所以做好了被边缘化的准备,不料竟被委以重任。大汗的心胸真的比天空还辽阔啊!

感动之余,他对达延鄂齐尔的态度十分和善,耐心解释:“墨尔根特木纳乃是土尔扈特宿将,能征善战,若察知我军行踪,这个仗就不好打了。不如绕道潜行,出其不意”。

听他说得有理,达延鄂齐尔倒也没有多言,耐着性子绕道潜行。

一路上歼灭了几股敌军哨探,神不知鬼不觉潜至敌军大营。

当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响起时,墨尔根特木纳还在大帐内呼呼大睡,闻警顾不得组织抵抗,仓惶率部众逃跑。

此战,赛因色尔滕吉以伤亡两百的代价,斩首千余,俘获属民一万,可谓大胜。

达延鄂齐尔钦佩之余,仍有不服,赛因色尔滕吉能做到的,自己也能。

“先锋,我愿率军驰至锡尔河畔,扫平叛军”,他大声吼道。

“不可,锡尔河一带有昆都仑乌巴什的一万兵马、诺尔卫征楚库尔的千余人,再加上墨尔根特木纳的败军,人数超过一万六千,尤其是昆都仑乌巴什,狡诈多智,还是等大汗的大军到了再出击吧”,赛因色尔滕吉苦劝。

“哼,常听额祈葛说我这个三伯如何厉害,我定要会会他,愿率本部两千精骑出击,如若不胜,甘受军法”。

达延鄂齐尔不听劝,执意率本部出击。赛因色尔滕吉阻拦不住,只得一边随后接应,一边快马飞报图鲁拜琥。

锡尔河,中国史籍称药杀水,也即叶河,意为“珍珠”。《新唐书·西域传》记载:石国“西南有药杀水,入中国谓之真珠河,亦曰质河”。作为中亚文明的母亲河,这条河穿过乌兹别克、塔吉克和哈萨克斯坦三国,包容过西逃的北匈奴,养育过突厥、葛逻禄、粟特等民族,承载过这些民族的荣耀与耻辱、辉煌与没落。

如今在这条最富于传奇色彩的河流之畔,两军激战。

达延鄂齐尔的兵马虽少,兵势却锐,一开战便直捣昆都仑乌巴什的中军。

“呵呵,许久不见,我这侄儿倒是长本事了”,昆都仑乌巴什微微一笑,下令中军列阵,只守不攻,两翼包抄。

激战一个时辰,达延鄂齐尔部锐气耗尽,却难以突破,陷入包围中。

左突右冲,却冲不出去。

赛因色尔滕吉率近两千兵马赶到,见敌军兵少,昆都仑乌巴什下令让开一条通道,放敌人入内围歼。

见叛军主动让开通道,赛因色尔滕吉长叹一口气,达延鄂齐尔是国师汗长子,自己岂可见死不救,明知是龙潭虎穴,也得往里跳,否则如何对得起国师汗的知遇之恩。

好汉子,挺身奋战,刀山箭雨,近在眼前。驰至达延鄂齐尔身旁,高呼:“请台吉随我列阵而守,国师汗的大军很快便到”。

这只是鼓舞士气的言语,不料只坚守了两个多时辰,图鲁拜琥率一万六千骑真个赶到。他担心前锋兵少吃亏,下令部下只带七日干粮,昼夜兼程,及时赶到战场。

昆都仑乌巴什没料到敌人的主力来得这么快,手足无措之下,大败而逃,一口气逃到了伏尔加河下游,投奔土尔扈特人。

此战,又以五百余人的微弱伤亡,歼敌四千。

延时五年的战争以叛军逃亡伏尔加河告终,图鲁拜琥不仅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还俘获了三万属民,大大增强了自己的实力。

逃亡伏尔加河的叛军首领,此后的命运各不相同。墨尔根特木纳年老病死,部众大多投奔其他土尔扈特部台吉;诺尔卫征楚库尔本来只剩五千属民、千余士卒,战后损失殆尽,再也不够资格出现在史书之中,失去了消息;昆都仑乌巴什依然保留着一定实力,战后他仍多次出现于史书中,比如不肯遵从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远征哈萨克的命令、双方兵戎相见,等等。

历史这东西最是势利,你有实力,它便大书特书;若没了实力,连一个字都懒得搭理你。

第六十四章 双雄兵逼准噶尔 额尔齐斯河中游,杜尔伯特部大帐,达莱台什接见了和硕特部的使臣,“你是说大汗约我共同出兵,威逼准噶尔人退还侵吞的牧民和草场?”

“正是,大汗说准噶尔部珲台吉哈喇忽喇这些年嚣张跋扈,四处侵掠邻部。此事实难容忍,故约您出兵,讨个公道”。

这五年卫拉特内战,主战场在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三大部的牧地,准噶尔部受的影响较小。哈喇忽喇、巴图尔父子趁机崛起,收容难民、扩充势力,渐渐地有了与原先的盟主和硕特部一决高下的力量。这对父子既英明睿智又嚣张跋扈,力量增强后蛮横霸道,土尔扈特部西迁后留下的牧场,大部分被他们抢占,仍不满足,又侵吞了大量和硕特、杜尔伯特的牧场。

新继位的国师汗感受到了准噶尔人对自己的威胁,决定以讨还牧民和牧地为名敲打一番他们。讨还牧地是假,让卫拉特各部明白到底谁是老大才是真。不过,英明的图鲁拜琥心里清楚,经过五年的内战消耗,和硕特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光靠自己,真打,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政治如棋,没有绝对的把握,善奕者是不会轻易落子的。所以,他找上了同样对准噶尔部肆意扩张不满的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你强,我便找盟友一起收拾你。

虽然一直忌惮准噶尔人,也早有给哈喇忽喇那家伙一点颜色看看的想法,达莱台什却并未立即表态。他的年纪比图鲁拜琥大些,遇事更能沉得住气。既然和硕特人先找上了自己,不妨吊一吊他们的胃口,不急着答应。

“尊使先回大帐歇息,兹事体大,且容我与各位台吉商议一番”,他彬彬有礼地说道。

所谓“商议一番”,那是托词,他执掌部落马鞭多年,早已一言九鼎。之所以这么说,乃是为了在谈判中争取主动,得到最大利益。

经过几轮谈判,双方达到协议:共同出兵压服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取得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杜尔伯特部则得到额敏河以西的草场。

表面上看,杜尔伯特部得到的是水草丰茂的草场,而和硕特部则只得到了一片沙漠,似乎吃了亏。但图鲁拜琥却兴奋不已,重赏了归来的使臣。

首先,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位于乌鲁木齐以北,准噶尔盆地的中南部,得到这里,和硕特与准噶尔之间便有了战略缓冲地带,准噶尔想南下袭扰和硕特需要穿越沙漠,可就不太容易喽;其次,准噶尔部与杜尔伯特部都姓绰罗斯,往根上推,是同一个祖宗,这位国师汗最担心的便是这两大强部合二为一,那和硕特人才真的是大势已去!原先的历史也的确如此,杜尔伯特部的强人达莱台什病死后,大多数杜尔伯特人都投奔了准噶尔,令准噶尔汗国势力大增。如今他们有了矛盾,打起来了,再好不过!

大政治家有大智慧,绝不拘泥于蝇头小利。图鲁拜琥与达莱台什达成协议后,迅速合兵四万余,聚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以南。

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虽然算是准噶尔的腹心地带,但茫茫沙漠,难屯重兵,沙漠中有限的几块绿洲上,准部仅驻扎有一千士兵,被迅速击破。

“岂有此理!我不惹彼等,彼等竟敢惹我!”

大军压境,准噶尔部珲台吉哈喇忽喇并没有畏惧,反而愤怒无比。这个当年孤身一人便敢冲击喀尔喀军阵的孤胆英雄,打起仗来从不知道怕,吼声连连,如一只咆哮的恶狼。王是臣的胆,巴图尔、萨哈勒图、阿勒辉、丙图、呼尔干、绰克图乌巴什诸将纷纷请战。

你要战,我便战!

拖拖拉拉不是哈喇忽喇的风格,点齐两万余大军,奔赴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虽然兵马比敌人少,但沙漠作战,打的主要是后勤,人数越多,后勤的压力越大。准噶尔人又熟知地形,只在沙漠中与敌人周旋,并不与敌决战。

双方僵持不下,久而久之,和硕特-杜尔伯特联军的军粮和饮水不多了。

图鲁拜琥萌生退意,谓达莱台什:“我不知沙漠难过,大军久战无功,何不退耶?”

达莱台什倒是淡定,往东北方向一指:“强敌在侧,该着急的应该是哈喇忽喇”。

图鲁拜琥恍然大悟,东北方向的阿尔泰山一带,还盘据着喀尔喀和托辉特部的兵马,那和托辉特部的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一直都想继承其父硕垒乌巴什的遗志:征服卫拉特,如今准噶尔精兵已出,他又如何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定会派兵抄哈喇忽喇的后路。

俄木布额尔德尼果然来了,带着三万大军侵入准噶尔部的驻牧地。其实,他是被达莱台什暗中引来的,达莱台什与俄木布额尔德尼曾经缔有和平密约,有些交情。哈喇忽喇次子墨尔根岱青大惊,忙派弟弟楚琥尔乌巴什向父亲报信。

一见到三儿子,哈喇忽喇便大惊失色,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定了定神,缓缓问道:“你怎么来了?难道喀尔喀人入侵?”

“额祈葛,和托辉特部的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率军三万来袭。二哥浴血奋战,可却寡不敌众,节节后退,特来向您求援”。

“求援?”

哈喇忽喇苦笑,自己应付和硕特、杜尔伯特人的联军已经吃力,哪来的援军给二儿子。

“额祈葛,唯今之计是立即与和硕特人、杜尔伯特人谈判,然后集中兵力对付喀尔喀人。不管怎样,大家同属卫拉特,没有什么不可以谈”,长子巴图尔献策。

“唉!也只能如此了!”

哈喇忽喇虽然好斗,却并不愚蠢,立即派出了谈判的使者。因为军事上居于劣势,谈判中不得不做出让步:同意与和硕特部以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中轴为界;与杜尔伯特部以额敏河为界,又象征性归还了三百户两部的属民。

卫拉特三大强部的内战虎头蛇尾地结束了,和硕特人、杜尔伯特人夺回了被侵占的领地,图鲁拜琥有效地抑制住了准噶尔人的扩张,保住了和硕特部在卫拉特的盟主地位,个人声望达到新的高度。

不过,狼子野心的哈喇忽喇吃亏后,不肯善罢罢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与图鲁拜琥再掰一掰手腕。卫拉特的大汗,尔和硕特人当得,我准噶尔人缘何当不得?

第六十五章 鹰扬天下都有谁(上) 密密麻麻的察哈尔大军聚集于瓦察尔图察汉城(今内蒙古赤峰),这是伟大的“神中之神全智成吉思隆盛汗”(林丹汗)亲手缔造的坚城。

“大汗,军队已集结完毕,请您示下”,左翼大总官塔什海恭敬地请示。

三十八岁的林丹汗在心中叹了口气。十三岁那年,他继了蒙古大汗之位,虽然名义上被漠南诸部奉为共主,但仅能支配辽河套的察哈尔部。漠北的外喀尔喀不承认他的地位;漠西卫拉特与他为敌;东方的女真族日益强大。强敌环伺之下,他建起了这座坚城。这些年,一度征服内喀尔喀五部,部分恢复了蒙古大汗应有的威仪,可终究不得不离开这座凝聚了心血的城市,踏上西迁之旅。

平复了心绪,他镇定地对多罗特台吉说道:“我将察哈尔旧地托付给你,务必守住辽河套”,

“是,大汗”,多罗特台吉的回答坚定如铁。

“嗯”,林丹汗满意地嗯了一声,再一次依依不舍地望着瓦察尔图察汉城,低声吐出两个字:“出发!”

军令一下,先锋巴达西寨桑率五千精骑疾驰,后面跟随着右翼大总官虎鲁克寨桑的一万五千人,左翼大总官塔什海领两万精兵护卫着中军和部民、辎重,最后面是万余后军。足足五万多士兵、二十余万部众。这不仅是西征,也是西迁。

他不得不向西迁移,衰亡从改信萨迦派开始。1617年,萨迦派高僧沙尔呼图克图来到了察哈尔。他为上师的法术所折服,封其为国师,并接受深奥密乘之灌顶,由黄教改信红教(广义上的红教包括宁玛派、萨迦派和噶举派)。上师从五台山取来元世祖时萨迦派八思巴上师用千金所铸的玛哈噶喇金佛(又称大黑天,为蒙元的护国神),他在察汉浩特修建金顶白庙,将金佛供于其中。

他的本意是效仿忽必烈与八思巴故事,利用他与沙尔呼图克图之间的关系来树立自己的权威。然而适得其反,反倒加剧了信奉黄教的蒙古诸部的离心,削弱了自己的号召力。

哼!世人都说朕被那萨迦派沙尔呼图克图迷惑了,改信红教,大错特错。可那些燕雀焉知朕的苦心!蒙古各部不服王化多年,且大多信仰黄教(格鲁派)。每当朕想对这些部落动刀兵时,总有黄教上师劝朕要和平,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这样下去,朕如何统一蒙古?此外,虽然宁玛派、萨迦派、噶举派,单个教派的势力不足以与格鲁派抗衡,加在一起却远超黄教。尤其是在那茫茫的雪域高原,宁玛派、噶举派势力强大,又与黄教为仇,正好可以拉拢他们,控制雪域。

所以,朕弃“黄”信“红”。不料却众叛亲离!科尔沁部投入金国怀抱、内喀尔喀五部也背叛了朕。朕恨内喀尔喀五部首鼠两端,伐之,又任金国灭了内喀尔喀,不料却让自己失去缓冲,直面女真人的兵锋。这步棋,朕的确是走错了!

那金国的皇太极比他爹努尔哈赤还要阴险,先是策反攻灭了内喀尔喀五部,然后又向朕的察哈尔部渗透。朕的八个鄂托克中,奈曼和敖汉离金国最近,为了缓解压力,一直想让朕与皇太极议和。阴险的皇太极挑拨离间,让朕误以为他们背叛了朕,派兵讨伐。这反倒逼得奈曼、敖汉两部真的降了金国。他们的背叛让察哈尔内部人心惶惶,等朕明白过来,为时已晚。

雪上加霜的是,金国攻陷了广宁,那是朕与明国贸易的关口,失去广宁,便无法与明国贸易、获得部落需要的物资。更可笑的是,明国新登基的崇祯皇帝十分小气,据说龙袍都舍不得穿新的。你自个儿小气也就罢了,可为何要停给朕的“岁赏”?朕与那金国本无仇,之所以与之交恶,还不是为了那些“岁赏”,你不给银子,谁还为你卖命?

于是,朕决定西迁。世人都以为朕西迁是怕了那金国的皇太极,呵呵,他们焉知朕的雄心?西迁的原因有三:其一、如今察哈尔内部人心不稳,金国又兵锋正盛,西迁是为了保存实力;其二、那右翼的喀喇沁、土默特等部,与明国和平贸易多年,早已忘了怎么打仗,又富又弱,在朕的眼中犹如肥羊,兼并他们,既可以恢复蒙古大汗的共主地位,又可以获得大量的财富,恢复朕的力量;其三,可以将明国给右翼的丰厚“市赏”据为己有,得到紧缺的物资。

西迁途中,伟大的林丹汗不住地琢磨着西迁的得失,觉得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中。

表面上看,的确如此。察哈尔大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击溃了宣府外元上都故地的喀喇沁部和归化城的土默特部,又经过数次战役,彻底平定了右翼地区,驱逐顺义王卜失兔(土默特俺答汗之孙),废除了济农额璘臣(济农是右翼的世袭官职,驻鄂尔多斯)。

然而,军事上的胜利并不代表政治上的胜利。

西迁让这位蒙古大汗得罪了大多数蒙古封建主,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离统一蒙古的梦想越来越远。右翼各部纷纷归顺金国。

西迁也造成了林丹汗与大明的关系恶化。崇祯帝“尽革其赏”,让林丹汗获得右翼所拥有的“市赏”的目的落空,派去索赏的大臣贵英恰也被明军所杀。无奈之下,入侵大同。很有效,迫于军事压力,大明竟又于次年恢复“市赏”。这位大汗遂看透了大明的虚弱,此后多次侵犯明边。

奸狡的皇太极趁察哈尔主力西迁之机,攻击留守辽河套的察哈尔部众,大败多罗特台吉,不仅奈曼、敖汉两鄂托克投靠后金,阿喇克卓特鄂托克也步其后尘降金。最终,皇太极吞并了察哈尔及哈喇慎之故地,伟大的林丹汗仅据有宣府边外以西的河套和土默川一带。

树倒猢狲散,浩齐特、乌珠穆沁、苏尼特三鄂托克北上投奔漠北外喀尔喀硕垒珲台吉(后来的车臣汗)。

林丹汗不害怕,也不悲观。他所据有的宣府边外以西河套和土默川一带,是天下间少有的膏腴之地,十分富庶,假以时日,一定能将损失弥补回来。然而,长生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夺取河套和土默川后,居然发生了白毛灾,“塞外霜早,颗粒无收兼厉疫盛行”。这让察哈尔部几乎陷入绝境,“插(察哈尔部)之疲甚、饿甚、穷甚”,兵员严重减耗,“插有马约备仅收四万,插众不满五万”。

为了获得粮食和其他生活物资,察哈尔部不得不多次抢掠明境。与此同时,虎视眈眈的皇太极看到了攻灭察哈尔部的良机,积极筹划第二次“征察”之战。

起风了,很大,将土默川蒙古大汗的汗帐吹得呼呼响。

“大汗,天冷,饮碗热马奶酒吧”,美丽的囊囊可敦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马奶酒。

虽然拥有众多妃嫔,光有名分的,就有八位,林丹汗对这位正妻却极疼爱。不仅年轻貌美,而且温柔贤惠,唯一遗憾的是,至今没有为自己生下太子。子嗣稀少,一直是林丹汗的遗憾,目前只有苏泰妣吉为自己生了长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看来,还要多努呀!

“多谢可敦”,林丹汗体贴地握住了妻子的柔荑。

这一幕感动了正在护卫大汗左右的两位铁槊科诺特苏木:粆图台吉、衮楚克台吉,他俩一个是大汗的弟弟,一个是大汗妹夫,林丹汗最信任的人。

衮楚克台吉轻轻拽了下粆图台吉的袍袖,粆图会意,与衮楚克躬身退出大帐,让大汗与可敦独处。

意料中的缠绵并没有发生,囊囊可敦悠悠一叹,“大汗,姐夫给我来了信,说如果事急,可以去投奔他们”。她口中的姐夫指的是喀尔喀蒙古车臣部的珲台吉硕垒,硕垒的正妻阿海是林丹汗可敦囊囊的亲姐姐。

“哈哈哈,堂堂蒙古大汗,还没有沦落到逃亡漠北的地步”,林丹汗听完大笑,安慰她道:“贤妻莫慌,朕还有一步妙棋!”

他的确有一招妙棋,走好了,全盘皆活。那就是与日喀则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结盟,建立“反黄教联盟”。然后在他们的支持下,夺取青海、拉萨,以为王霸之基。

想到这里,一代枭雄豪气顿生。他仔细思忖:欲夺拉萨,必先夺取青海湖一带。可朕刚夺了河套和土默川,立足不稳,不宜远征。得派个忠诚可靠的人替朕打前站。

派谁呢?林丹汗将还愿遵从自己汗命的各部台吉梳理了一遍,最后将目光放到了喀尔喀蒙古的绰克图台吉(却图汗)身上。

这个人不错!与朕一样,都信仰萨迦派;很忠诚,年年都给朕进贡;实力强劲,所部乃蒙古大部;更妙的是,此人刚刚在喀尔喀内部的权力争斗中失败,漠北是待不下去了,肯定愿意听命。

嗯,便派他去青海湖,占据那里的草原,好好经营,将来便是朕进军拉萨的堡垒!

第六十六章 鹰扬天下都有谁(中) 盛京清宁宫是一座五间硬山顶正房,东侧第二间,宽敞肃穆。虽然天很冷,屋内生着火,倒是暖和。

随着几声叫起,一个体态魁梧的胖子不紧不慢地走下龙床。这便是后金的皇帝、天聪汗皇太极。虽然有些胖,却面色赤红、眉清目秀;而且,不是虚胖,是孔武有力的那种胖,能拉三石强弓,“上仪表奇伟,聪睿绝伦,颜如渥丹,严寒不栗。长益神勇,善骑射,性耽典籍,谘览弗倦,仁孝宽惠,廓然有大度”。

他生来行动稳健,举止端庄,聪明伶俐,耳目所经,一听不忘,一见即识。还很爱看书学习,在努尔哈赤的几个大儿子中,惟有他识字。因为父兄长年累月忙于出征作战,七岁就开始主持家政,把家里日常事务、钱财收支等管理得井井有条。很多难事不烦努尔哈赤操心,自己就能干得很出色,因而努尔哈赤对其爱如“心肝”。

见皇帝下了龙床,正宫皇后孛儿只斤·哲哲忙跟着下床,何候他穿衣。原本这些事自有宫女做,可贤慧的皇后坚持要自己服侍男人更衣。她出身蒙古科尔沁部,属于黄金家族的旁系血亲。蒙古诸部中,科尔沁部与金国关系最密切,联姻也最多。除了哲哲皇后,永福宫庄妃布木布泰,关睢宫宸妃海兰珠,皆出于科尔沁部。

“唉!这天亮得可真早啊!”皇太极感叹了一声,眼眶有些红肿,显然没睡好。

“皇上日理万机,实在是太辛苦了!”哲哲说着奉承话,想起昨晚上的旖旎风光,脸蛋不由得红了。

“嗯,还是汝会说话!”皇太极呵呵一笑,在她的嫩脸上捏了一把,出宫乘辇往大政殿而去。

看上去很祥和,皇家与寻常人家似乎也没什么不同。然而,这却是血雨腥风的一天!

大政殿,丹墀之上,摆放着四张椅子。此时的后金实施的是四大贝勒合议制,皇太极虽是皇帝,却要与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共理朝政,皇权受到掣肘。尽管如此,凭着高超的政治手段,他依然取得了很大成就。

政治上,振兴文教。提出“以武功戡乱,以文教佐太平”,一改其父努尔哈赤屠杀汉人的政策,举办科举,录取满、汉、蒙古生员,“凡贝勒大臣子弟年十五以下,八岁以上,俱令读书”,学习汉族文化,命儒臣翻译汉字书籍。

经济上,制约满族贵族特权。派人丈量土地,将“各处余地”归公,发给民户耕种,不许旗主、贵族再立庄田。又把原来每13名壮丁编为一庄改为每8名壮丁编为一庄,“其余汉人,分屯别居,编为民户”,并下令编审壮丁,解放部分奴婢为编民。

军事上,刚即位便征服内喀尔喀五部;派阿敏同贝勒岳讬、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等征朝鲜,并讨毛文龙,逼得毛文龙逃亡海岛、朝鲜国王李倧遣使求和;趁着林丹汗西迁,击败察哈尔所属的多罗特部,取得敖木伦大捷,一直追击察部至兴安岭,尽占察哈尔旧地,派官员到这些地方宣敕。

然后,这位枭雄的目光便盯上了南边的大明。

三年前,征伐朝鲜得胜后,他亲率大军征明。先攻宁远,遇到了让老父亲铩羽而归的袁崇焕。那袁蛮子厉害,连守十余日岿然不动,又令满桂、尤世禄、祖大寿出城迎战。他督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阿济格等进击。遭到明军炮击,士兵一排排倒下,游击觉罗拜山、备御巴希等被射死,贝勒济尔哈朗、萨哈廉、瓦克达俱伤。打不下宁远,再战锦州,时已六月四日。将士中暑很多,只得下令退兵。“宁锦大捷”后,他得出结论:欲夺取北京,须绕道蒙古。

三年后,他果然绕道蒙古,再次伐明,克遵化、永平、迁安、滦州四城,派二贝勒阿敏屯兵五千驻守,以为将来伐明的据点。此时袁蛮子已经下了狱,原以为高枕无忧。不料那崇祯小儿又派经略孙承宗督兵攻取四城。滦州守将、固山额真图尔格等不能支,弃城奔永平府。阿敏不敢战,竟令诸将弃其城,尽杀明将吏降者,屠城民,收其金帛,夜出冷口东还。

这阿敏,素有野心,当年伐朝鲜时,就想在朝鲜自立为王,说什么“吾恒慕明帝及朝鲜王城郭宫殿,今既至此,何遽归耶?我意当留兵屯耕,杜度与我叔侄同居于此”。济尔哈朗、杜度苦劝方还。

哼,正好借这个借口除了他,然后再逐步废除四大贝勒合议制。朕乃天子,理应唯我独尊!

为了造势,上回在御殿,他便集诸贝勒大臣宣谕,罪阿敏等。阿敏等至,令屯距城十五里,复宣谕诘责。

然后,便动真格的,派兵将其控制起来,再召诸贝勒大臣集阙下,廷议其罪。罪名早已拟好,除了此次弃四城之外,还有心怀异志、当年在朝鲜谋求自立等等。廷议阿敏死罪。

“死罪?”

听大臣们说应该判阿敏死刑,皇太极哭了,哽咽着说:“朕不伤心阿敏,伤心那些战殁的将士!无数将士舍生忘死夺来的四城,竟被阿敏轻易地放弃了!”

越哭越伤心,泪如泉涌。大臣们都以为阿敏此次死定了!

不料,过了三天,来了旨意:不杀,改为幽禁,留庄六所、园二所、奴仆二十,其余财产归阿敏之弟济尔哈朗。

大家都说皇帝宽宏大量,然而明眼人却看出,济尔哈朗从小养于努尔哈赤处,与皇太极关系极好,皇帝的势力再次增强。

大政殿外,北风猎猎,挤满了奉旨倾听阿敏罪状的文武官员。

贝勒岳讬手捧圣旨,字正腔圆地宣于众曰:“阿敏怙恶久矣。当太祖时,嗾其父欲移居黑扯木??师征朝鲜,既定盟受质,不原班师,欲与杜度居王京,济尔哈朗力谏乃止。此阿敏有异志之见端也??诸贝勒子女婚嫁必闻上,阿敏私以女嫁蒙古贝勒塞特尔,及宴,上不往,常怀怨愤。??及代守永平,妄曰:‘既克城,何故不杀其民?’又明告众兵曰:‘我既来此,岂能令尔等不饱欲而归?’略榛子镇,尽掠其财物??屠永平、迁安官民,悉载财帛牲畜以归。毁坏基业,故令我军伤残”。

第六十七章 鹰扬天下都有谁(下) 冬天来了,北京乾清宫的暖阁内,寒气凌人。两名火者来到火炉旁,准备添炭。

“少添些,朕不冷”,十九岁的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淡淡地说。不是不冷,是心疼银子。这位皇帝出了名的节俭,皇家炭贵,且添且珍惜!

“万岁爷爷,为了天下万民,可不敢冻着龙体啊!”见他如此节俭,一旁的大太监王承恩伤心得直抹眼泪。

“大伴,朕真的不冷”,朱由检笑了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心里也自然暖洋洋。先是孙承宗上奏,明军收复了永平四城;然后三边总督洪承畴上奏,困扰陕西多年的流冦,已经“平定”。

看着这些奏疏,朱由检在心中感叹:朕终究没有辜负兄长的重托!当年天启帝朱由校弥留之际,曾躺在病榻上,对自己说:“吾弟当为尧舜”。当时自己恐惧万分,说:“陛下为此言,臣应万死!”

他时时以兄长的嘱托自勉。刚即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权阉魏忠贤,又任用一批大儒治国,众正盈朝,天下的士子们皆说,圣天子在朝,大明中兴在即。事实也的确如此!很快便传来“宁锦大捷”的消息,其后又收到孙承宗收复永平四城的捷报。可最让他欢喜的,还是三边总督洪承畴的那道“平定”陕西流寇的奏疏。真个是中兴气象!

这陕西流寇可折腾了大明好几年!

这些年天冷,灾荒频繁、粮食歉收,西北和中原受灾尤甚,而田赋加派依然不减,百姓生活困苦。天启七年三月,陕西大旱,澄城知县张斗耀不顾饥民死活,仍然摧逼税赋,敲骨吸髓地榨取百姓。民不聊生!那日,白水饥民王二聚集数百名无法活命的农夫商议。他也不废话,直接大声问众人:“谁敢杀死知县?”大家异口同声回答:“我敢杀!”于是,王二率饥民冲进县城,杀死张斗耀,揭开了农民战争的序幕。

随后,陕西各地纷纷响应。府谷王嘉胤、汉南王大梁、安塞高迎祥、米脂张献忠等大大小小的义军百余支。走投无路的农民、边镇逃兵、被裁撤的驿卒等合流,纷纷揭竿而起。陕西遍地烽火,甚至有千余边军也因缺饷哗变造了反。因为流动性强,这些义军被朝廷称为“流寇”。

见义军已成燎原之势,陕西三边总督杨鹤建议皇帝“剿抚兼施、以抚为主”。朱由检乃是仁君,深以为然,下诏曰:“秦贼蔓延,虽因无岁,总由贪官债帅不恤军民,恣行剥削,以致转徙为盗。自今边方文武,俱宜遴才选补,不得听人规避,徒取备员。其官兵分合事宜,兵部密行督抚,相机剿灭”。

招安这法子好!流寇们大多原是良善,活不下去才造的反,如有一口饱饭,极少有人愿干这杀头的勾当。杨总督一怀柔,大批义军受抚,其中包括巨寇神一魁。

若一直抚下去,自然天下太平。奈何朝廷财政拮据,国库里没银子。许多义军在接受招安后得不到有效安置,又重新起义。那巨寇神一魁,刚受抚一个月即“复叛”。朱由检闻讯震怒,下令逮捕杨鹤,遣戍袁州,代之以主剿的延绥巡抚洪承畴出任陕西三边总督,要求陕西督抚“鼓励道将,速图剿定”。

这位洪总督是个狠人,一上任就放弃了“剿抚兼施、以抚为主”,改为“以剿坚抚,先剿后抚”,集中兵力进攻陕西义军。

在洪承畴的大力镇压下,陕西各路起义军不得不离开陕西,转战山西。

山西?那是宣大总督的事,与陕西三边总督无关。于是,洪承畴向崇祯帝上疏,声称陕西流冦已经“平定”,至于山西流寇,洪总督选择了遗忘。

年轻的皇帝被老谋深算的洪总督忽悠了,一个劲地夸他会办事、乃国之干城、家国栋梁。人逢喜事心里热,连炭都不需要添。

??

拉萨哲蚌寺,格鲁派的圣地,三位大和尚正在密谋。

这三人,非同小可。一位是“欣然僧佛”(观世音菩萨的化身)、三大寺法台,拉萨五世阿旺罗桑嘉措;一位是“月巴墨佛”(阿弥陀佛的化身)、扎什伦布寺法台,日喀则四世罗桑却吉坚赞;另一位是格鲁派教主、甘丹寺法台甘丹赤巴。作为黄教最高层,他们掌握着宗教大权。

甘丹赤巴由学识出众的高僧担任,任期七年,平常无政治权力,主要主持各教派参加的拉萨传召大法会等,但遇到宗教大事,这位高僧还是要参与的。“两位上师,如今我教岌岌可危,还请拿个主意呀”,他焦急地开了口。说是“两位上师”,目光却望着罗桑却吉坚赞。

“是啊,师尊,还请您拿个主意”,十四岁的阿旺罗桑嘉措也瞧着罗桑却吉坚赞。两系上师,互为师徒,这一世拉萨五世拜日喀则四世为师,所以称其为“师尊”。

自从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弃信”后,格鲁派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这位蒙古共主不仅撺掇着漠南、漠北的一些部落,还派喀尔喀蒙古的绰克图台吉攻掠青海。

这绰克图台吉凶悍得很,到处屠杀信奉格鲁派的青海卫拉特蒙古部众。不管是和硕特人、准噶尔人、杜尔伯特人还是土尔扈特人,如果不肯向他纳税,便会遭到他的屠戮。卫拉特蒙古主力已经西迁,留在青海的部众不多,在狂猛的攻击下,或降或逃。很快,绰克图台吉便攻占了青海大多数地区,自称却图汗。

格鲁派的东北边出现了强敌,加上西边日喀则的藏巴汗、东边康区的白利土司,还有那蒙古的林丹汗,一个“大联盟”正在形成。却图汗和藏巴汗,甚至公开叫嚣,形势空前险峻。

有道的高僧再着急也不形于色,六十岁的罗桑却吉坚赞早已修炼至荣辱不惊的地步。此时此刻,他居然露出了微笑,“我听说拜巴噶斯汗的义子纳木喀嘉木措修佛有成,该是让他回卫拉特的时候了”。

第六十八章 鸿鹄飞兮去漠西(上) 大明山西平阳府(今运城一带),古称河东,自古便是文化盛地,诞生的文臣武将、才子佳人数不胜数,张仪、范睢、廉颇、关羽、薛仁贵、王勃、王维、张巡、柳宗元、裴行检、杨玉环、裴度、司马光??仅闻喜一个县就出了五十九个宰相、五十九个大将军,正史列传载列着六百多人,让司马光感叹:“闻喜,士大夫之林薮也”。

平阳府城,一座厚重古朴的大宅院,上书一个大大的“薛”字,乃是河东薛氏分支薛宗周的宅院。河东薛氏,是与裴氏、柳氏并称的河东三大氏族。

这家宅院的主人薛宗周,字文伯,二十多岁的年纪,风流倜傥,豪侠仗义,喜交朋友。不过,交友遍天下,知己不过几人。此刻,他正在厢房设宴款待两位知己。其中一个约莫三十岁出点头,气势凌厉、文采风流,正是苏勒坦的师尊刘好古;另一个二十三岁,气质儒雅,飘然出尘,乃是大明朝的思想家、书法家、医学家傅山,字青主。

傅山是太原人,前不久,其妻张氏刚给他生了儿子傅眉,本打算在家含饴弄子,不料太原来了流寇,为避战乱,逃到平阳,寄居在好友薛宗周家。

说起这北方的流寇,闹得已有些年头,原本只在陕西闹,不知怎的,流窜到山西来。其中有个叫王嘉胤的最为厉害,被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王自用等各路义军首领拥戴为王、还设各级官员,聚众三万多人。在陕西时,这位大王便击败过明军主力,来到山西后,势如破竹,兵临太原府。

为躲避兵灾,傅山来平阳投奔好友薛宗周,薛宗周又与刘好古相熟,三个人常聚在一起谈论天下形势。

当年刘好古离开弟子,返回平阳老家尽孝。没多久,老父便病故了。然后,便是内忧外患、遍地烽火。

他常常想起送别时苏勒坦说的那句话,“临别之际,我有一言赠予恩师。当今的大明皇帝,刻薄寡恩、量小猜忌,非能守土之君。他年恩师若在平阳待不下去,请来鹰娑川城寻我。我必扫榻以迎!”

如今果然天下大乱,这徒弟果然有先见之明!他想去鹰娑川城寻弟子避难。一方面师徒情深;另一方面当年诺木达莱送给她的两个蒙古爱妾,也十分思念家乡,撺掇着他回鹰娑川。

趁着酒意正酣,薛宗周切入了主题:“楚才(刘好古字)、青主(傅山字),昨日,薛氏、裴氏、柳氏的家主约吾商议,云北方已经大乱,约吾随他们一起南迁江南。二位觉得此计如何?”

“文伯,愚以为南迁江南也不过能安逸个十余年,江南也未必是乐土呢”,傅山叹了口气。他喜欢出游,熟知南北形势,对天灾的严重、朝廷的腐败,了然于胸,所以十分悲观。

“是啊,文伯,如今朝政腐败,书生误国,又加上天灾人祸,建奴的铁骑甚至打到了北京城下,国事不可为矣!”刘好古亦叹道。

薛宗周楞住了,刘兄的祖父可是参加过“湟中三捷”、官至大明陕西三边总督的刘敏宽,连他都说国事不可为,这该如何是好?

他咬了咬牙问刘好古:“刘兄,国事蜩螗,江南亦非乐土,我等还能去何处?”

“是啊,刘兄,如之奈何?”傅山亦问刘好古。

“唉!”

刘好古一声长叹,“不瞒二位贤弟,愚兄欲去漠西,投奔卫拉特蒙古辉特部大台吉苏勒坦”。

“什么!您要投奔瓦剌?那些蛮夷豺狼成性、不知礼仪,怎可去投他们?”薛宗周大惊。

“是啊,刘兄,我听说瓦剌崇力轻礼、好勇斗狠,若投奔他们,恐怕性命难保”,傅山亦如此说。

“哈哈哈,两位贤弟对瓦剌不太了解。实不相瞒,愚兄做过那瓦剌辉特部大台吉苏勒坦的蒙师,在鹰娑川一待就是四年。我那徒儿熟读儒家经典,能作孔孟文章,可不是什么蛮夷!”说完,刘好古便将当年自己因一副对联收徒、在辉特部的一点一滴,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

薛宗周、傅山听完,脸色好看许多,不过对去漠西避难,仍然心存犹豫。

见二人犹豫,刘好古正色道:“汝等皆说蛮人不知礼仪,可如今天下大乱,流民活不下去,连人都吃;官兵不敢剿贼,却敢杀良冒功、抢劫钱赀;朝廷的官员不赈济灾民,反而加捐加赋,礼仪又何在?公义复何存?我意已决,择日便西迁漠西躲避战祸。二位贤弟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薛、傅二人听罢,面面相觑。

许久,傅山方说道:“吾愿随刘兄去漠西隐居,从此过那牧马高歌的日子也罢!”

“吾亦愿往”,薛宗周顿了顿,又道:“只是如今兵荒马乱的,光靠我等的家仆,恐怕没到那鹰娑川,便被那些乱兵流寇所害!”

“无妨,此节愚兄早有考虑”,刘好古抚摸起了胡须,“太谷曹氏,世代经商,经常前往大漠南北,与官府、流寇首领、漠南漠北漠西的胡酋皆有交情。吾与那曹氏家主曹三喜相熟,已经修书于他,请他派人送我等前往。定然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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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雨滴顺着三多堂的檐瓦流淌,似情人的泪。

山西太谷县的曹家大院,呈“寿”字型,取“多福、多寿、多子”之意,又称“三多堂”。坐北朝南的大院子,高耸典雅,分南北二部分,东西并排三个穿堂大院。雕梁画栋,龙楼凤阁,鳞次栉比,信步廊庑迂回,举目檐牙高啄。院顶还建有三个亭式重楼,飞阁凌空,是曹家护院家丁巡逻之地,也是主人举杯邀月之所。

刚过而立之年的曹三喜,正立于三多堂的正堂门口观雨。雨不大,却一直下,斯人纹丝不动,静静地看着。

蓦地,纵横商海、阅历丰富的曹大掌柜身形颤动了一下,双目瞪得滚圆。

一道黑影瞒过了曹氏护院的耳目,轻飘飘从楼顶滑落,几个箭步便飞至曹三喜身前,拱手施礼道:“在下姬际可,见过曹掌柜”。

“哎呀,贤弟让吾好等,快随吾入书斋,有好茶”,曹三喜做了个请的姿势,哈哈大笑。

第六十九章 鸿鹄飞兮去漠西(下) 两个人,两壶茶,相对而坐,侃侃而谈。

曹三喜,山西太谷大晋商,如今商号遍布东北、华北、西北,涉足蒙古、西伯利亚。昔年他只是一个农夫,独闯关东来到东北的三座塔村,以种菜、养猪、磨豆腐为生。开始生活艰辛,略有积蓄后,利用当地盛产的高粱酿酒,从而使酿酒业成为曹家发展的第一个行业。

他很节俭。有钱舍不得花,而是继续投入到其它行业中,所以商业触角很快发展到杂货业、典当业。以东北为中心,又扩展到包括漠西在内的其他地区。

他很睿智。头脑灵活,首先应用循环经济这个概念。先租地种蔬菜和大豆,然后开豆腐店,将大豆变成豆腐,又用豆腐渣养猪,使豆腐渣变猪肉,猪粪又作肥料再种菜、大豆和高粱,如此不断循环,财富大量增值。为了调动伙计的积极性,还实施了股份制,伙计可投资入股,如果业绩突出,还可人“顶身股”,就是以自己的技能和贡献入股。把伙计与东家的利益捆绑在一起,成了利益共同体,所以伙计们都对东家忠心耿耿。

他规矩严明、铁面无私、用人不疑。曾有个分号掌柜,一次亏了七万两白银,他觉得有客观原因,不但不责怪,反而又给了一批资本,结果掌柜再次亏掉,他问掌柜还敢不敢干,掌柜果断地回答,只要东家信任,伙计一定再干。结果,他给了第三批资本,这次,掌柜果然成功,不仅把前两次亏损赚回,还再赚了一笔。

他特别讲信义,发行的帖子(信用券)极有信誉。有一年,大晋商乔、梁两家的贴子发行过多,出现挤兑危机。两家求他帮忙,有人建议他不要帮忙,趁机挤垮对手。但他不听众言,宣布曹家所有票号均可代乔、梁两家贴子兑付现银。风波过后,乔、梁两家对曹氏感恩不尽,曹氏在晋商中的声誉愈来愈高。

当然,他也有不好的地方,为了赚银子,八面玲珑,和各方势力,朝廷、反贼、清虏、蒙古的关系都很好,来的都是客,招待十六方。

姬际可,大明武术家。曾拜师终南山,学到岳武穆拳谱,尤其对于大枪术非常精通,擅长六合枪术“点椽功”,能跨骑战马,以疾驰的速度,瞬间挥舞大枪,精准地刺中屋檐下的椽头。后来又由六合枪术悟出形意拳,成为形意拳的祖师。

因为武艺超群,他从了军,成为一名军官,幻想着杀敌报国、封妻荫子。然后便义军四起、处处烽火。为了朝廷,他义无反顾地镇压,结果义军却越打越多。最终,他吃了败仗,获罪丢官。

获罪丢官这种事在大明朝可大可小,往大了说,不仅要丢官,还要掉脑袋;往小了说,记个过了事,官复原职寻常见。关键要找对人疏通关系。

姬际可与曹三喜有旧,他知道这些大商人个个背景深厚,便请曹氏帮忙。

曹三喜敬佩他的武艺,一边答应帮忙,一边修书请他饮茶。他知道这位武林高手不喜欢走寻常路,爱翻墙而过,便在雨中默默地等待。“姬贤弟,你的事有眉目了。兵部的文书很快便到”,他冲姬际可微微一笑。

“多谢曹兄”,姬际可感激不已。

曹三喜抿了口茶,“不过愚兄还有一事相求,想求贤弟护送三位朋友去漠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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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门家中坐,喜从天上来!

裕勒都斯草原鹰娑川城,苏勒坦正在大台吉府的暖阁中处理着公文,忽报自己的蒙师刘好古来了,开心得连外套都没有穿便跑出门外。

“刘师傅”,苏勒坦的眼眶红红的。

“几年没见,大台吉长高了,也壮了”,刘好古也涌出热泪。

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个人叙了会旧,刘好古指着身旁的两位好友道:“大台吉,此二位是吾之好友,天下间难得的俊才。第一位,薛宗周,字文伯,出身河东薛氏,熟读史籍,有智略;第二位,傅山,字青主,太原人,经史之外,兼通先秦诸子,又长于书画、医学、道家经典”。

苏勒坦对薛宗周印象不太深,对傅山却是如雷贯耳。知道他是书香门第,医术高超,所着《辩证录》、《大小诸症方论》、《石室秘录》等医学着作,流传千古。

这真是太好了!卫拉特蒙古医学条件差,牧民们生了病只能向萨满求医。那些萨满,虽然懂些医术,可毕竟不是专门的医生,每年不知道多少人死于疾病。有了这位大才,必能让蒙古的医疗水平突飞猛进!

“哎呀,两位先生肯来我辉特部,真正是天佑我辉特!我欲委刘师傅为礼部仪制司郎中、薛先生为户部郎中,傅先生为太医院院使。不知刘师傅和两位先生意下如何?”苏勒坦笑眯眯地看着这三位大才,不知不觉间,十五岁的他如今已经具有了王者气势。

“臣愿听从大台吉调遣”,刘好古自然是愿意的。

“礼部、户部、太医院?为何贵部的官职称谓与我大明相同?”薛宗周、傅山二人惊奇不已。

刘好古微微一笑,“两位贤弟有所不知,前些年大台吉打着恢复元制的名义,对辉特部的官制进行了改革,一应官制与我大明极其类似”。

一听这瓦剌辉特部连官制都与大明相似,薛、傅二人心里对异族的抵触情绪淡了很多。

他俩对视一眼,齐声施礼道:“臣等愿为大台吉效劳!”

“哎呀,众位先生快快平身。我得诸卿相助,真是如虎添翼啊!”苏勒坦闻言大悦。

忽然,又见一人骨骼清奇、太阳穴鼓起,目光如电,奇道:“这位壮士尊姓大名?”

“大台吉,此乃太谷曹氏派来护送吾等的义士姬际可,武艺惊人,一路上斩杀了不少宵小,方才护得我等周全”,刘好古笑道。

苏勒坦越看越是喜爱,和煦地问:“姬壮士可愿归顺我辉特?”

“在下乃是汉人,实不愿背井离乡!请大台吉见谅!”姬际可不卑不亢地婉拒。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苏勒坦也不勉强,下令烹牛宰羊,款待众人。

第七十章 各打各的不相干 “尊使请先歇息,此事容我思忖”,望着堂下国师汗图鲁拜琥派来的使臣,苏勒坦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使臣甚是老练,一句废话不说,弯腰施礼而退。

事情的起因是在卫拉特丘尔干会议上,准噶尔部珲台吉哈喇忽喇将了盟主国师汗图鲁拜琥一军,言喀尔喀和托辉特部的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屡次袭扰自己,请大汗出兵替自己主持公道。

这可把图鲁拜琥难住了。卫拉特和喀尔喀世仇,出兵打喀尔喀是政治正确,也是树立大汗威信的好机会;可若是打垮了和托辉特部,则等于是帮了准噶尔人的忙,那哈喇忽喇父子骄横跋扈,常有不臣之心,自己联合杜尔伯特人之力方才压制住他们,若是让他们做大,后果非同小可。

在打和不打之间纠结许久,图鲁拜琥做出决定:打!身为卫拉特的大汗,如果卫拉特部落遭到危险却不肯救,必然有损威望!不过,也不能彻底击垮和托辉特部,得留着他们制衡准噶尔。所以,将他们逐出天山南北便好!

于是,他决定出兵一万助战,并以大汗的名义下令杜尔伯特部、辉特部一起出兵,援助准噶尔。

不料,一向与其步骤一致的杜尔伯特部珲台吉达莱台什,居然没有同意,理由是遭了雪灾,饷械两缺。

真实的原因是因为誓言,蒙古人的誓言比黄金还要宝贵!卫拉特内战时,和托辉特部的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遣使与他议和,为了减轻压力、休养生息,他同意了议和。双方私下缔结和平条约,歃血为盟:永不交战。

发过誓,便得遵守,不然会受天谴!达莱台什是诚实守信的好汉,所以拒绝出兵。

现在,轮到另一条好汉苏勒坦做选择。

屏风后闪过一道身影,正是礼部仪制司郎中刘好古。

“刘师傅,依您看,我是出兵好,还是不出兵好?”好汉苏勒坦犹豫不决。

刘好古笑道:“大台吉,出兵帮助准噶尔部,夺取的牧场尽归准噶尔人,与您有何好处?”

苏勒坦觉得老师的话有道理,缓缓点头,“那便不出兵?”

“不出兵便是不遵大汗号令,现在还不到与和硕特人翻脸的时候”。

“刘师傅,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出兵还是不出兵?”苏勒坦被搞糊涂了。

刘好古暗乐,绷着脸道:“大台吉,臣的意思是他打他的,我打我的。先以叶尔羌人入侵为名,拒绝国师汗的汗命;然后,挥师南下,讨伐叶尔羌人,夺取吐鲁番和哈密”。

苏勒坦眼睛一亮,“夺取吐鲁番和哈密?”对这两处的富庶,他早就垂涎三尺。

“不错,大台吉,臣以为国富才能兵强。卫拉特贫瘠,很多物资匮乏,欲求富国强兵,必先发展贸易;而欲发展贸易,必先打通商道。吐鲁番和哈密,位于与大明贸易的黄金商路上,尤其是哈密,紧挨着大明的嘉峪关,更是重中之重,必须掌握在手中。且此二处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盛产粮食,得之可为我就食之地”,刘好古滔滔不绝地大谈这两地的富庶和重要性。

渐渐地勾起苏勒坦大台吉的豺狼之性,双目渐渐地冒出绿光。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顾虑,犹豫着说:“那统治吐鲁番的阿卜杜拉哈汗是位雄主,吐鲁番可不好打!”

作为穿越客,他是读过关于这位阿卜杜拉哈汗的光辉事迹的。历史上,这位汗王重新统一了叶尔羌汗国;先后三次击败准噶尔军,将汗国的势力范围扩充到天山南北;率倾国之兵讨伐吉尔吉思人,大获全胜,史称“阿克塞进军”。

“大汗”,刘好古正色道:“越是雄主,越是要趁其势力弱小时铲除,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这句话打动了苏勒坦,他缓缓点头,“您说的有理,我立即做南征吐鲁番的准备!”

他唤来国师汗的使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尊敬的使臣,大汗之命,我自当遵从,可我部遭到叶尔羌人的侵略,实在是力不从心。烦请使臣回报大汗,尽速发兵救援!我部上下,感激不尽!”

得,一兵不派,反过来请人家支援自己,脸皮够厚!

听到杜尔伯特部、辉特部都不愿出兵的消息后,国师汗图鲁拜琥不怒反喜,以为这两部和自己一样,都厌恶蛮横无礼的准噶尔部珲台吉哈喇忽喇。看来准噶尔人已经引起了卫拉特各部落共愤,这样的话,倒是不足为惧!

他率领一万军队,抵达了准噶尔的王帐所在和布克赛尔。哈喇忽喇、巴图尔父子率三万余兵马已经等候多时。

“参见大汗,感谢您出兵救准噶尔人于水火”,哈喇忽喇骑在一匹大黑马上,拱手施礼。

所谓“救准噶尔人于水火”,那是瞎话。事实上,在准噶尔部与和托辉特部的战争中,他并未落败,甚至还稍占了点上风。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在丘尔干会议上向国师汗求救,是想借助其他各部的力量,干净彻底地击垮和托辉特部。这样,准噶尔的北部和东部便再无劲敌,可以集中力量,争霸卫拉特。

不料,只有和硕特部派来了一万援军,其他各部一兵一卒都没有派,直恨得这位珲台吉牙痒痒。尔等等着,等我收拾了和托辉特部,便让尔等尝尝准噶尔马刀的滋味。虽然心里愤恨,面上却丝毫不显,一个劲地对着国师汗千恩万谢。

国师汗也面带微笑、笑魇如花,“珲台吉说得哪里话?卫拉特本是一家,一方有难、各方相助,乃是本分,我身为大汗,更是责无旁贷,何必相谢!”

两人又客气了一番。然后联兵进攻和托辉特人。准噶尔人本来就稍占上风,又多了一万和硕特援军,更是如虎添翼。在吉木乃击败和托辉特杭图岱部;在布伦托海击败和托辉特衮布伊勒登部;然后一路往北,将俄木布额尔德尼的军队赶出了天山。

正当哈喇忽喇准备率大军翻过阿尔泰山,彻底消灭和托辉特部时,国师汗却借口久战疲弊,率一万和硕特军队返回。

“哼!没有尔等,我照样能灭掉和托辉特部!”

哈喇忽喇恨得咬牙切齿,正要独自进攻,传来消息:喀尔喀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派出一万五千大军救援和托辉特人。

无奈之下,他只得愤愤返回。

第七十一章 葡萄西瓜全熟了(上) 博脱秃山,山高林又密,一万五千辉特大军艰难地跋涉。望着迤逦而行的“长蛇”,苏勒坦壮怀激烈,这些年在自己的努力下,部落越来越强了!

“大台吉,博脱秃山往东有苏巴失、托逊二城,托逊东北边便是吐鲁禹城”,都千户巴尔思禀报。

“嗯,传令全军,在博脱秃山内潜伏,等吐鲁番的大军南下后再出山攻击他们”,苏勒坦淡淡地说,多次领军的他,身上已具备卓越统帅的那股淡定从容。

“大台吉,您这招声东击西,高妙!奴才佩服”,心腹千户阿拉坦仓赞叹不已。

本次攻打吐鲁番,苏勒坦使出了声东击西之计,派都千户脱里领兵三千,由叉力失进军,佯攻吐鲁番南面的昆迷失城,以调动吐鲁番的守军;自己则潜藏于博脱秃山中。只等敌军主力被调往南面,便直扑吐鲁番城。

叉力失地势平坦,又有海都河的运输便利,想必那阿卜杜拉哈汗一定会以为叉力失是自己的主攻方向。一旦敌军的主力离开吐鲁番城,战机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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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将士们将尘土弄大些,装成大军在此的样子”,老将脱里手抚长髯,沉着下令。又唤来千户达什,“虽是佯攻。本帅也要你打出个样儿看看”。

“是,都千户”,达什领着一千骑兵直奔昆迷失城下。

守城的是吐鲁番王子伊斯玛依勒,见敌人不多,他望着部将伊布拉音,“你率两千精骑出城,击溃敌军”。

“是,殿下”。

伊布拉音领着两千兵马杀出城,原以为自己的兵力远大于对方,必胜无疑。不料对方人虽少,却皆是百战老兵,打起仗来锐不可挡,反被对方冲乱了阵角。伊布拉音本人也被一蒙古十户长砍倒。

“浩瑞~浩瑞~浩瑞”,欢呼声在昆迷失城下回荡。

“可恶!”

伊斯玛依勒站在城头瞧着真切,年少气盛的他便欲率军出城报复,忽见尘土飞扬,城外来了辉特人的“大军”。一队队、一排排,山呼海啸、排山倒海而来。

“不好,此必是蒙古主力倾巢而来,快派人报告大汗!”王子惊呼,放弃了出城报复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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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小弟的求援信后,阿卜杜拉哈汗懊恼不已。前不久,速檀马合木驱逐了其兄速檀阿黑麻汗,控制了莎车城,自立为汗。这位速檀马合木汗狂妄傲慢,打压权臣黑山派和卓沙迪。沙迪和卓约自己出兵清君侧、复立速檀阿黑麻汗。

这可是个极好的机会!把握好,可以一统叶尔羌。他欣然同意,调动军队,准备往西去莎车抢权。不料,竟来了强敌入侵。

昆迷失城乃军事要地,万不可丢,统一叶尔羌的事,只能缓一缓再说了。

他唤来心腹将领兀鲁和际,“本汗去救援昆迷失城,你与艾尼瓦尔、萨迪克共同守卫吐鲁番,不可有失!”

“大汗,吐鲁番城乃是根本,您岂可轻离?至于昆迷失城,遣一支偏师相救便可”,兀鲁和际若劝。

“如此,战争便会旷日持久地拖延下去,影响朕统一叶尔羌的计划”,阿卜杜拉哈汗摆了摆手,执意要亲自前往。

他静悄悄地走了,带走了一万二千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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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台吉,末将探听到消息,吐鲁番的守军出城往南去了”,博脱秃山的密林中,负责情报收集的千户哈达给苏勒坦送来了期待已久的消息。

“妙哉!吐鲁番的葡萄熟了!”苏勒坦哈哈大笑,下令大军从山中走出,夺取吐鲁番城。

辉特大军来到了苏巴失城下,一万五千大军将这座小城围得水泄不通。

“架炮!”

炮营千户哈里克一声令下,炮手们纷纷令身边的骆驼趴下,固定,操纵起了骆驼背上的小炮。这种“橐驮炮”,高二三尺,圆径三寸,可驾于驼背上施放,是鹰娑川城内的军器场最新研制的产品,轻便易携带。除了“橐驮炮”,另有十门高二三尺,圆径五六寸,置于炮车上,用木架施放的重炮,这些重炮乃是从布哈拉购得。

“大台吉,末将炮已布好,请您示下”,哈里克驭马驰至苏勒坦的跟前请示。

此次出征,辉特军装备了十门重炮、四十门“橐驮炮”,可谓前所未有的大手笔!

苏勒坦的心情也前所未有的好,开起了哈里克的玩笑,“哈里克,你的名字是‘创造者’,便让本台吉看看你的创造!”

“大台吉,您就瞧好吧!”哈里克施了个军礼,飞驰而去。

守将奎尼巡视着苏巴失城头,准备接下来的厮杀。长期以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短兵相接的蚁附攻城。

意料之中的蚁附攻城并没有发生,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弹雨。

“啾~啾~啾~”

弹如雨下,在守军中炸响。

奎尼,意为“太阳”,再也没见着明天的太阳。

与苏巴失城一样,托逊城也是座小城,有守军一千五百;不同的是,城上有三门青铜小炮。

“开炮”,守将热合曼下令开炮。三门小炮,轮流射击。

“开炮”,哈里克也令部下对射。

五十门确实比三门好使,迅速便淹没了城上的火炮。

副都千户苏合顺着云梯,登上了城墙。

“杀”,一斧下去,奎尼的身躯裂为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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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域,吐鲁番城算是大城,用土石垒成,坚固度比苏巴失、托逊这样的小城强很多。城内有阿卜杜拉哈汗留给兀鲁和际的四千守兵。

在吐鲁番,兀鲁和际号称“智将”,对阿卜杜拉哈汗带走了守军主力,忧心忡忡,几乎每天都要督促守军加固城防。

收到警报后,他立即与艾尼瓦尔、萨迪克共同征发城中百姓上城协守。

因为城池较坚固,凶猛的炮击仅仅给城池印上了千疮百孔,却轰不塌城墙。

苏勒坦不罗嗦,下令攻城。

万余蒙古勇士推着各种攻城器械,直扑城墙。城墙下,铳手和弓手向城头攒射,掩护己方的步兵攻城。

“刀来!”苏勒坦拔出了“伊力特”宝刀,大纛前移。

见大纛前移,辉特军士气大振,纷纷抢上城头。

艾尼瓦尔、萨迪克战死;兀鲁和际侥幸逃脱,吐鲁番城破了。

第七十二章 葡萄西瓜全熟了(中) “天啊!这让我如何有脸见大汗!”逃出生天的兀鲁和际放声大哭,忽然拔出弯刀欲自刎。左右抢过刀,苦劝乃止。

阿卜杜拉哈汗率领三弟伊卜喇伊木、四弟巴拜的一万二千大军来到了昆迷失,原以为想入城,必有一番血战。

不料辉特军竟未阻止。脱里只有三千兵马,如何阻拦得住?索性唱起“空城计”,主动让开进城的道路。

越是这样,阿卜杜拉哈汗越是狐疑:难道蒙古人想引诱朕入城围歼?他自己率七千兵马入城,与小弟伊斯玛依勒会合;又令三弟伊卜喇伊木、四弟巴拜引军五千在城外扎营,以成互为犄角之势。如此,方觉万无一失。

入城后,这位汗王便问:“小弟,蒙古军势如何?”

“这些蒙古人十分凶悍”,伊斯玛依勒想了想又道:“数量难以摸清,不过他们扬起的尘土足有数里,应该是大军”。

“应该是大军?”

阿卜杜拉哈汗皱紧了眉头,转身对巴拜说道:“四弟,你明日带两千人试探一下敌人实力”。

“是,大汗!”

次日,巴拜率军进攻蒙古军营,发现竟是座空营,辉特人早已撤退。

“这是怎么回事?”阿卜杜拉哈汗喃喃自语,猛地怪叫一声:“不好,吐鲁番城危矣!快,立即返回吐鲁番城”。

来去总是匆匆,阿卜杜拉哈汗顾不得休息。带兵返回,半路遇见兀鲁和际。

“大汗,奴才死罪,吐鲁番城丢了!”

这一声,顿时便让阿卜杜拉哈汗丢了魂。毕竟是枭雄,很快就镇定下来,沉声说道:“此事不怪你,是本汗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大汗,请速去柳城,与苏里唐王子会合”,兀鲁和际献策。

阿卜杜拉哈汗摇了摇头,“敌军刚攻破吐鲁番城,还来不及修缮城墙。现在夺城,希望很大;若等他们修缮好城墙,再想夺回吐鲁番城,难矣!传朕之令,向着吐鲁番城,前进!”

的确,吐鲁番的城墙残破、千疮百孔。可苏勒坦压根没想守城,而是想在城外吃掉阿卜杜拉哈汗的大军。

大军对大军,两军各有万余兵马在吐鲁番城外厮杀。

吐鲁番军远来疲倦,辉特军养精蓄锐多时,渐占上风。

见战局不利,阿卜杜拉哈汗取出长枪,亲自冲杀;兀鲁和际手持汗王旗,领亲卫跟随,伊卜喇伊木、巴拜等各持刀剑护卫两翼。

自古降将忠新主!

辉特军中有吐鲁番降将阿里木,识得阿卜杜拉哈汗,挥舞双刀,直取汗王。

“来得好!”阿卜杜拉哈汗叫了一声。任他蝴蝶飞舞,我只致命一枪。好枪法!一枪刺中眉心。

杀散阿里木部,又杀败播鲁只部,汗王接近了苏勒坦中军。

作为大台吉,不需要直接厮杀,居中指挥便好。他手持马鞭,遥指阿卜杜拉哈汗问众将:“此乃何人?真英雄也!”

众将皆不识,唯有降将萨比尔开口:“此乃吐鲁番汗王阿卜杜拉哈汗,擎旗的是其心腹爱将兀鲁和际”。

“原来是他,果然了得!”

苏勒坦赞了一句,仔细观察,发现这位汗王突入得太靠前,似乎可以围之。

“传令巴尔思部断其左翼,西日莫部断其右翼,罗卜藏、那日松、苏合、阿拉坦仓、萨比尔、播鲁只、艾孜买提诸将合围此人”。

号旗挥舞,各部见旗而进。

伊卜喇伊木王子举起了大刀,所过之处,人头滚滚落地。

他是吐鲁番出名的勇将,勇将往往易遭暗算。

“嗖”,一枝流箭穿云而来,射中他的咽喉。伊卜喇伊木栽倒在地,来不及说一句话。右翼的巴拜部也被击溃,四散奔逃。

“大汗,我们被包围了,快随我突围”,兀鲁和际驰至阿卜杜拉哈汗跟前。

这位大汗一楞,仔细一看,自己确实陷入了重重包围中。蓦地,神色一动,一骑朝他驰来,手中大枪银光闪烁。是降将艾孜买提,他要立功报效新主,想得到吐鲁番大汗之头。

“哼!”

阿卜杜拉哈汗取下角弓,手指上的铁扳指闪着寒光。行云流水的一箭,快似闪电,艾孜买提躲无可躲,被射穿额头,跌落马下。

汗王动了,手中长枪挥舞,一击即中,每中必杀人;兀鲁和际手持弯刀,护卫其后。

杀散一层层敌阵,眼看就要突出重围,却被辉特小将阿拉坦仓拦住了去路。阿拉坦仓令部下五百铳手,列阵射之。

“呯~呯~呯~”

铳响了,再牛的英雄也挡不住子弹。阿卜杜拉哈汗、兀鲁和际及百余亲卫,倒在了血泊中。

大汗一死,吐鲁番军再无斗志,落荒而逃。是役,蒙古军以伤亡千人的代价,歼敌近万,阿迪里等十余名将领率部归降。

巴拜侥幸逃回昆迷失城,见到小弟伊斯玛依勒。两位王子不敢再战,率军往柳城而去,那里有苏里唐王子的军队。

“四弟、五弟,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朝中发生了变故?”一见他们,苏里唐王子大惊失色。

“二哥,卫拉特蒙古入侵,大哥战殁了”,巴拜、伊斯玛依勒嚎啕大哭。

“什么!”苏里唐王子手中的茶杯坠落。

巴拜、伊斯玛依勒对视了一眼,忽然双双跪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二哥继承汗位”。

“哎呀,我德薄,如何担得了这重任?”尽管心里波涛汹涌,苏里唐依然口头推辞。

“二哥,形势危急,请您火速继位,以正人心!”

“是啊,请二哥为了吐鲁番的百姓,立即继位!”

巴拜、伊斯玛依勒语气真诚,“感动”了苏里唐。他不再犹豫,立即在柳城继位,秣马厉兵,准备大战。

这位新上任的汗王,称汗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出使哈密,讲述唇亡齿寒的道理,请哈密王木罕买提夏派兵相助。

哈密王府,木罕买提夏客气地对使者说道:“尊使请回,哈密的援军即刻出发”。

等使者千恩万谢地走后,长子额贝都拉疑惑地问:“父王,吐鲁番人可是咱们的世仇,您真要出兵帮助他们?”

木罕买提夏微笑,“兵不厌诈。我已派人向辉特部称臣,夺取柳城的时机成熟了!”

第七十三章 真蒙古大军来也 “大台吉,阿迪里千户来报,我军先锋已经攻下了火州、羊黑城儿,正在朝柳城前进”,苏勒坦端坐于中军帐,前方传来军报。

攻克吐鲁番城后,他会合了由昆迷失城赶来的脱里部,集中一万八千兵马进军柳城,以吐鲁番降将阿迪里部三千降兵为先锋,一万五千蒙古军为后盾。

用降军打头阵是许多征服者喜欢的做法,事实证明,也的确有效。很多降军为了在新主子面前立功,表现出了极强的战斗力。这位阿迪里千户便是如此,自从归顺蒙古后,战斗力爆涨,连克火州和羊黑城儿,直抵柳城之下。

“千户,我军已深入柳城,是否等大台吉的大军到后再攻城?”百户曼莱尔请示。

阿迪里捏了捏自己的蒙式络腮胡,自从降了蒙古,一举一动都变得比蒙古人还像蒙古人。他模仿着辉特部大台吉苏勒坦常用的姿势,扬起马鞭,指向柳城,“区区小城,何须大台吉动手,吾自取之!”

“咚~咚~咚~”进军鼓,急又急。

步兵跟着一辆辆楯车前进,后面推着云梯车。

城墙之上,吐鲁番王子巴拜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阿迪里,咒骂道:“迟早宰了这数典忘祖的狗东西!”

“四弟莫要焦躁,再等等看”,苏里唐王子继续观察着敌阵,忽然笑了,“敌军数量不多,城外的密林上方有鸟儿降落,看来并无埋伏,应该是一支贪功冒进的孤军。可出城击之!”

说完,这位王子立即布置:巴拜、伊斯玛依勒出东城;虎伯峰、穆萨郎出西城;自己领一军出北城,三面夹击“蒙古人”。

“咚~咚~咚~”进军鼓又响了,却是吐鲁番军队的鼓点和拍子。

刚一交战,百户曼莱尔便见到了一团火,火红的铠甲、火红的马,还有一杆血红的大枪,枪尖下装着一个铁疙瘩,似枪又似锤。

“嘭!”

曼莱尔听到骨骼被铁疙瘩砸裂的声音,然后便失去了意识,沉浸到无穷的黑暗中。

阿迪里慌了神,拨马便逃,狂退三十里。

正在失魂落魄之际,前方又来了一支兵马,雄纠纠、气扬扬,黑色的军旗上印着“苏鲁锭”图案。

“千户您瞧,真蒙古大军来了”,心腹欣喜若狂地禀告。在这些降军眼中,蒙古人是不可战胜的,每逢作战,只要有真蒙古大军压阵,士气立刻能增长百倍。

“呃,真蒙古大军?”

阿迪里仔细一瞧,大喜过望,丢掉的魂儿又找了回来。驭马驰向这支兵马,口中大呼:“末将阿迪里参见将军”。

“哼”,“嗤”,两声不屑的声音从两个不同的身体中传出。

这二将,一个叫萨比尔,另一个叫播鲁只,其实也不是真正的蒙古人,同样是降将而已。当年一个在叉力失、另一个在库车归顺,因为降的早,自然比其他降将更有地位。事实上,在苏勒坦的南征大军中,真正的蒙古人仅有一半,另一半是来自叉力失、库车的叶尔羌人,因为派系和资历不同,这些叶尔羌人之间也存在着矛盾。分而治之,正是辉特部大台吉惯用的手段。

一见是这二人,阿迪里别提多腻味,原以为来的是真蒙古主子,没想到是这两个假蒙古,呸!什么玩意儿!

他只服真蒙古主子,对假蒙古并不买帐。瞬间便挺直腰杆,立于马上。

“哟,这不是阿迪里千户吗?堂堂先锋,怎么变成了这番模样?”播鲁只嘲笑着问。

“是呀,我蒙古大军战无不胜,你怎敢丢盔弃甲、丧我蒙古军威?”

萨比尔、播鲁只二人冷嘲热讽,仿佛自己真的是蒙古人。

阿迪里心中冷笑,汝二人神气个甚,跟吾一样都是降将,还真把自己当蒙古人了?嘴上却是客气,“末将遇到吐鲁番主力,兵少难支,请二位千户相助”。

萨比尔、播鲁只带来了四千降兵,加上阿迪里部兵败逃回的两千人,共有六千兵马。二人一合计,皆以为手中兵马可堪一战,遂联军往柳城杀来。

见敌人卷土重来,数量比上次多了数倍,苏里唐、巴拜、伊斯玛依勒、穆萨郎神色凝重。

唯有虎伯峰哈哈大笑,“要战便战,管甚么人多人少。末将愿率千骑出城,杀个痛快!”

是啊,既然迟早要战,又何必管人多人少?何况城中也有一万兵马,虽然没有蒙古军精锐,兵力却占优势,又何惧之有?

苏里唐迅速下定了决心,故意对着众人高声夸赞虎伯峰,“虎伯峰将军不愧是我吐鲁番的好汉子,说的好!要战便战,何惧之有?孤愿与将军同死!”

说完,便命人帮自己着甲,睥睨四顾,理都不理其他人。

伤自尊了!殿下,您是英雄好汉,末将等也不是怂包啊!

羞愤之下,诸将皆大声呼道:“末将愿随殿下死战!”

战役在柳城西部展开。

很激烈!一开战,虎伯峰便直插蒙古中军,苏里唐率军紧随其后,巴拜、伊斯玛依勒、穆萨郎诸将皆挺身奋战。没有章法,乱成一团,以命博命。

打了一个时辰,萨比尔、播鲁只便撑不住了,难怪阿迪里会战败,敌人的攻势实在太凶猛!

“咦?阿迪里在干什么?”播鲁只忽然尖叫起来。

萨比尔往后一瞅,阿迪里正在率军撤退,“这懦夫,撤!快撤!”他怒吼着,拉着播鲁只逃命。

追亡逐北十余里,转眼已黄昏。

萨比尔、播鲁只追上阿迪里,并作一路,凄惨逃命。

眼前出现了一支万余人的大军,一杆大大的纯白色“苏鲁锭”军旗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真~真~真蒙古大军?”

萨比尔惊喜得话都说不利索,诸降将中,他归顺辉特部的时间最早,地位也最高。

来的正是苏勒坦的大军,货真价实的真蒙古。

“末将参见大台吉”,萨比尔拉着播鲁只、阿迪里上前参拜。

“哼,哼哼!”苏勒坦冷笑连连,听得身边的老臣那苏图心惊胆颤,大台吉这是要杀人啊!

“尔等居然敢丧吾军威,拖出去,斩!”少年的声音不怒而威。

“大台吉饶命啊!”大帐内一片鬼哭狼嚎。

那苏图走上前来,“大台吉。使功不如使过,何不让这三个奴才戴罪立功?”

苏勒坦怒气方霁,“既然您为他们求情,明日便让他们攻城。再攻不下,立斩!”

“多谢大台吉不杀之恩!”

萨比尔、播鲁只、阿迪里的声音气震山河,有真蒙古大军在,直觉得浑身充满了无穷力量!

第七十四章 葡萄西瓜全熟了(下) 十门重炮、四十门“橐驮炮”开始轰鸣,炸得柳城的城基土屑横飞。这是座用土石筑成的城池,没有中原那些青石砌成的雄城坚固。一番狂轰乱炸,顿时一片狼藉。

“嗯,哈里克的炮营,兵练得不错,射得蛮准”,苏勒坦点点头,淡淡地下令,“攻城!”

“呜~呜~呜~”号角悠扬,萨比尔、播鲁只、阿迪里开始集结部下,五千兵马整装待发。

辉特猛将、都千户那日松,手持蒙古弯刀,杀气腾腾,身边是两千全副武装的督战队。

“大台吉有令,不克柳城,便死柳城!”

“大台吉有令,不克柳城,便死柳城!”

“大台吉有令,不克柳城,便死柳城!”

萨比尔、播鲁只、阿迪里诸将闻令,皆心中惊悚,起了拼命之心。

炮刚一停,硝烟未散,蒙古军便杀出。这是大台吉演兵时经常采用的战术,称之为步炮协同。

斗车、楯车、云梯车、鹅车、冲车??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步兵。

城头上本有的几门青铜小炮,被密集的弹雨炸散了架,城墙边的壕沟也不宽,仅用一个时辰,便被斗车填平。

“呯~呯~呯~”

火枪响了,射在厚厚的楯车上,只能射出个小孔。

随着一辆辆云梯车搭上城墙,惨烈的攻城战开始。

穆萨郎刚一箭射翻了个蒙古兵,便瞧见蒙古千户萨比尔。

破城未必死于敌,不破城则必死于法!所以,萨比尔拼命了,左手盾、右手刀,四处砍杀,连杀数人。

穆萨郎大怒,手中重剑刺去。

萨比尔左手盾砸向重剑,那剑一偏,刺穿他的左肩,他竟不管不顾,右手持刀砍翻了穆萨郎的头。

“轰隆隆~”

在鹅车的挖掘下,一段本已被大炮轰得摇摇欲坠的土城墙倒塌,出现了一个豁口。

“杀~杀~杀~”

播鲁只、阿迪里率军呐喊着,从豁口处呼啸而入。

“看来还是石城坚固呀!”苏勒坦摇了摇头,下令全军出击。

巴尔思、脱里、西日莫、罗卜藏、苏合、阿拉坦仓等真蒙古大将闻令杀出,军功,乃蒙古汉子的最爱。

吐鲁番军败了,巴拜王子、伊斯玛依勒王子惨死在乱军中。虎伯峰护着苏里唐王子突围,那一杆大铁锤枪,直杀得血肉横飞。

“去死!”

砸翻一个拦路的蒙古百户后,又连刺数人,身后,再次追来百余骑。

“殿下速退,臣来拦住他们”,虎伯峰嚎叫着冲向敌人。

苏里唐王子仓惶逃窜,身边只剩两名亲卫。

征衣血染,虎伯峰力尽被擒。那虎背熊腰的样子,爱煞了苏勒坦,便和煦地问道:“将军真是神勇,可愿归顺本台吉?”

“我虎伯峰何等人物,岂可归顺汝这豺狼?”虎伯峰不懈地一笑。

“自古良禽择木而栖,将军~”

苏勒坦仍想解劝,忽闻“呸”的一声,一团黑影正中面门,却是虎伯峰啐了口浓痰。

好恶心!

苏勒坦怒极,狂吼道:“来人,乱箭射死他!”

??

瀚海沙漠中的赤亭绿洲,苏里唐王子遇到了一个久违了的朋友、曾经的手下败将哈密王木罕买提夏。当年他杀得他屁滚尿流,今日他盼着他大军来援。

“参见大王”,苏里唐王子向木罕买提夏施礼。

“咦?王子缘何这般光景?”木罕买提夏眼珠转了转。

“蒙古辉特部攻下了吐鲁番、柳城,正往哈密杀来。大王,辉特部狼子野心,请发兵讨伐他们”,苏里唐语带哽咽。

“呵呵,王子过虑了,只要一物,便可保哈密太平”,木罕买提夏微笑。

“哦,何物?”

“尔之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哈密王目露凶光,冷笑道:“拿下!”

“木罕买提夏,汝这蠢才,杀了我,哈密亡国不远矣”,苏里唐破口大骂。没用,很快他的首级便被砍下。

苏勒坦赶到瀚海沙漠的必残城时,正遇来送礼的木罕买提夏。见到苏里唐的首级,他大喜过望,“哈密王真是信人!前番献表称臣,今日便送来首级,真正是劳苦功高!来人,备酒,我要在军营中款待哈密王”。

这顿酒喝得尽兴,宾主皆有醉意。

苏勒坦忽然笑问:“哈密王既然献表归顺,又何故谋反?”

“谋反?”

木罕买提夏吓得酒意全无,“大台吉这话从何说起?小王对您忠心耿耿呀!”

狼要吃羊,又何须理由?苏勒坦目露凶光,摔碎酒杯。伏兵立出,将木罕买提夏乱刀砍死,猝不及防的哈密军也被迅速解除了武装。

大台吉做事一向喜欢顺势而为,既然势如破竹,那便顺着竹子往下削,一路凯歌,直扑富庶的哈密城。

哈密王子额贝都拉闻讯,顾不得丧父之痛,一边征募城内的精壮守城,一边向畏兀儿、哈刺灰各部的首领求援。

??

“大台吉,哈密富庶,城墙修得坚固,奴才适才命人侦测了下,光各类火炮就有三十余门,未必易下,还须小心谨慎才是”,老臣那苏图建议。

苏勒坦倒是不急,笑吟吟地说:“阁老莫忧,尝尝这穹窿瓜。哈密这地方不错,瓜甜!”

他不急,有人急。额贝都拉王子很急,给畏兀儿、哈剌灰各部首领的求援信发了一波又一波,应者廖廖。

正犯着愁,忽报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率军两千来援。

额贝都拉大喜,亲自迎接,置酒款待。

结果,当天夜间,阿巴火者便率部众杀散守卫、夺取南城门,引蒙古军入城,抓住了梦乡中的额贝都拉。

“我父子对尔部不薄,为何反叛?”额贝都拉又惊又怒。

阿巴火者含笑回答:“因为我们哈剌灰部本就是卫拉特蒙古的一支,我姓绰罗斯,与准噶尔部、杜尔伯特部同源。

“这事,汝办得甚好!”苏勒坦夸了军情千户哈达一句,便命人唤来了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

“奴才参见大台吉!祝大台吉福寿绵长、健康多福”,阿巴火者的礼数很周全。

苏勒坦对他的恭顺很满意,便给了颗甜枣,“嗯,阿巴火者台吉劳苦功高,我准许汝领一鄂托克,继续于嘉峪关外驻牧,子孙世代为鄂托克宰桑”。

这实际上是承认了哈剌灰部的原有领地。

“谢大台吉!”阿巴火者的声音清晰有力。

第七十五章 牛刀小试海陆关 打下了吐鲁番和哈密,辉特部的人口超过七十万,控制区域扩大了一倍,更妙的是控制了与大明贸易的黄金商道。是的,黄金之路,掌握了这条黄金路,就拥有了源源不断的财源。

有了钱,便可以扩充军队。苏勒坦将自己的禁卫军“怯薛军”扩大到一万两千人,又在吐鲁番、哈密分别设府,各招募地方守兵两千五百名。

他在与大明嘉峪关相邻地区设哈密陆关分司,又在库车、叉力失、小裕勒都斯各设陆关分司,由户部海陆关司直辖,向来往的商旅征收赋税。这是新上任的户部郎中薛宗周的建议。对这位薛郎中,大台吉是极满意的,觉得此人能力强、善于理财,宝贝得不行,让其实际负责户部事务。

不过,对他提议的在户部设立茶马司、各地设立茶马分司的建议,苏勒坦还是稍做了些改动,将“茶马司”改成“海陆关司”、“茶马分司”改成“陆关分司”。

此名一出,大臣们议论纷纷,我辉特部不靠海,为何要带个“海”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刘好古、薛宗周、傅山等汉臣认为,大台吉志存高远,居一隅之地,心中却怀有万里海疆。不愧是大台吉,胸襟广阔,能包容万里山河;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等蒙古大臣认为,大台吉终究是咱们蒙古人,不愿意用明国“茶马司”的名,所以编了个新名字“海陆关司”,至于那个“海”字,乃是咱们蒙古人稀罕水草丰美的湖泊,称之为“某某海子”。咱们蒙古人的习惯,汉人们不懂!

唉!难乎哉,极难矣!

任何改革都会触动各方面的利益,涉及方方面面的关系。守旧派与改革派、蒙古人和汉人,等等。说到底,唯“利”字而已。

正因为如此,尽管很想学习大明朝的官制,苏勒坦却不敢打着学习汉俗的名义,而是在“恢复大元旧制”的名义下悄悄推动改革。大元是咱们老祖宗建立的政权,谁反对,便是数典忘祖。打着这旗号,改革的阻力便小了很多。好在,大明的官制很多源于大元,很多官职甚至一模一样,倒也说得过去。

在哈密设陆关分司,还有控制哈刺灰部的意思。该部落的驻牧地与大明的嘉峪关相邻,掐住了黄金商道的咽喉。而且该部姓绰罗斯,与准噶尔部、杜尔伯特部同一个祖宗、同一个姓。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哈喇忽喇、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都是苏勒坦忌惮的人物。万一自己将来与这二人起了冲突,这哈刺灰部在东边造反响应,可就麻烦了!

所以,苏勒坦一边给予哈刺灰部台吉阿巴火者“宰桑”的官职,许其世袭罔替;一边又以“保护陆关分司”的名义派出六百“怯薛军”,驻于哈刺灰部。又在哈刺灰部设千户长、德木齐、收楞额等官职,分管军事、司法和税收。

如此一来,哈刺灰部台吉阿巴火者手中的权力便小了很多。为了安抚于他,苏勒坦想与其联姻。可问题是父母只给自己生了个弟弟苏穆尔,并无姐妹。当年自己的两个叔叔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反叛,他们的家眷皆已流放铁门关。看来,只能让弟弟娶个哈刺灰部贵女了。

经与母亲苏布得商议后,十四岁的苏穆尔台吉娶了阿巴火者的孙女乌云其其格,两家算是结了亲。

师傅刘好古一直劝自己在部落中广开科举,可回鹘蒙古文晦涩难懂,蒙古人读书识字的少;若是以汉语为载体举办科举,又怕激起蒙古贵族的反对、大台吉之位不稳。想了想,他决定在部落权贵中推广汉语,设立贵族书院,年满十岁的大小台吉及百户以上官员之子,皆须入书院学习汉、蒙两种语言和各类知识。在日常的公文中,也规定汉、蒙两种语言并用。至于科举嘛,暂时不开,等这些贵族老爷们精通汉学后再说。

其他方面,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傅山就任太医院院使后,在太医院设立十一科:大方脉、小方脉、伤寒科、妇人科、疮疡科、针灸科、眼科、口齿科、正骨科、咽喉科、痘疹科,任用了一批医术精湛的御医,翻译了大批医学经典。他本人还编写了《傅青主女科》、《傅青主男科》、《青囊秘诀》等医学着作,广为流传。

医学的普及,让辉特部的死亡率大为降低,也为傅山赢得了一个“医圣”的称号。

??

“大台吉,您瞧,那便是大明的嘉峪关、长城的最西端,素有‘边陲锁钥’之称”,薛宗周往那雄关一指,神态间尽是自豪。他是汉人,自然以汉家山河为荣。

苏勒坦微微一笑,“此关可不仅是‘边陲锁钥’,也是‘丝绸之路’的交通要冲,关溢一通,财富滚滚来。走,去咱们的财富关看看”。

所谓“财富关”指的是“哈密陆关分司”。在这位大台吉的心中,能收上税的哈密陆关分司,便是财富之关。因为经济地位重要,所以他要去看看。

走进陆关分司,只见各地商号正在按照程序,申报货物,缴纳税银后就可以进关自由贸易;关内设有商肆街,各国商人在街上开设了大大小小近百家商馆,还有些空商铺正在招租。

见秩序井然,苏勒坦很满意,笑嘻嘻地问薛宗周:“薛卿,如今哈密陆关分司年缴税银几何呀?”

“大台吉,哈密陆关分司目前已开关半年,上缴税银四万两,是库车、叉力失、小裕勒都斯陆关分司总和的两倍,目前这个数量仍在增加中”。

“好啊!这真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苏勒坦赞不绝口,忽又问道:“我听说明国的茶马司常有走私、偷逃税银之事,薛卿对此可有什么好法子?”

“大台吉,臣建议在关上设巡关御史衙门,监察关税征收。若有主事等官员贪腐,可弹劾之;此外,还须有边兵巡逻,发现走私的商队,人员擒拿、货物没收”。

“善!”苏勒坦高兴地吼道。

第七十六章 咱雅班第达回家 拉萨西郊更丕乌孜山下,格鲁派圣地哲蚌寺的大殿内烛火摇曳,空气中弥漫着香油的味道。

日喀则四世罗桑却吉坚赞、拉萨五世阿旺罗桑嘉措、甘丹赤巴三位大上师端坐于上首,底下坐着热振呼图克图、策墨林呼图克图、济隆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等一众上师,皆肃穆不语。

哲蚌,藏语意为“堆米寺”或“积米寺”,藏文全称为“吉祥积米十方尊胜洲”,因为寺中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群依山铺满山坡,远望好似巨大的米堆,故名哲蚌。自两百多年前,格鲁教祖师宗喀巴之弟子降央曲吉-扎西班丹创建此寺后,这里便是格鲁派中地位最高的寺院,也是拉萨的政治中心,与甘丹寺、色拉寺合称拉萨三大寺。

“两位上师,如今是否到了让纳木喀佳木措回卫拉特的时候了?”甘丹赤巴大上师开口问罗桑却吉坚赞、阿旺罗桑嘉措。自祖师宗喀巴亲任甘丹赤巴(即甘丹寺主持)以来,历任格鲁派教主皆由甘丹赤巴担任,虽无实际权力,却有资格主持传召大法会。今天的会议,讨论的是宗教事务,自然由他先发言。

格鲁派如今形势不妙。信奉噶玛噶举派的辛夏巴家庭族在后藏建立第悉藏巴政权,如今的藏巴汗噶玛·丹迥旺波对格鲁派极端仇恨。为了反对格鲁派,他以噶玛噶举派上师曲引多吉为全藏法王,又与青海的却图汗、康区的白利土司顿月多吉结成同盟,立誓要摧毁三大寺,消灭格鲁派。有消息说,连蒙古大汗林丹汗也加入了这一同盟,那位横行青海的却图汗就是他派来的。

事实上,这不是格鲁派第一次面临危机。1616年,信奉噶玛噶举派的藏巴汗便勒令终止拉萨上师的转世,他击败了支持格鲁派的喀尔喀部军队,占领了哲蚌寺和色拉寺,杀死了五千余名格鲁派僧俗,尸山血海,危在旦夕;1618年,支持格鲁派的军队对藏巴汗发动反攻,然而遭到失败,教派的土地遭到没收。直到1621年,青海的土默特蒙古大军在拉萨击溃了藏巴汗的军队,方才使格鲁派的地位得到恢复。

如今的藏巴汗丹迥旺波是位明君,极力整顿内部,制定法律,统一度量衡,让政权变得稳固,同时又积极地与各地反格鲁派势力联系,建立反格鲁派的大联盟。那位自称“却图汗”的喀尔喀绰克图台吉,甚至喊出了“消灭黄教”的口号。

山雨欲来风满楼!格鲁派面临的局势,从未如今天般险恶,必须寻求支持格鲁派的势力支持。

在这种大背景下,三位大上师想到了卫拉特前任大汗拜巴噶斯的义子纳木喀佳木措,他们想让他去卫拉特、喀尔喀等支持格鲁派的地区传教。名义上是传教,实际上是想建立起黄教势力大联盟。纳木喀佳木措不仅是拜巴噶斯汗的义子,还出生于青海和硕特的大贵族家庭,由他去卫拉特和喀尔喀弘法,再好不过!

纳木喀佳木措走进了大殿,举止从容,宝相庄严。多年的佛法修持,让三十多岁的他早已心静如水。

入殿后,他向上师们施完礼,便一动不动地等待吩咐。

这种风轻云淡,感动了法座上的三位大上师,他们一致认为,这便是他们需要的人!

日喀则四世罗桑却吉坚赞走下法座,将自己手带的念珠赐给了他,温言勉励道:“你是不平凡的僧徒!”

年轻的拉萨五世阿旺罗桑嘉措也高声为其鼓劲,“你代表我到蒙古语族的地方去,向僧侣和众生宣扬佛法”。

到底是宣扬佛法,还是寻求蒙古各部,尤其是卫拉特蒙古的支持,彼此心照不宣。

于是,纳木喀佳木措带着上师们的期盼出发了,风尘仆仆,东起青海、西迄斋河(乌拉尔河)、南至裕勒都斯、北达额尔奇斯,足迹遍及卫拉特,而且一度前往喀尔喀,一弘法便是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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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台吉,纳木喀佳木措上师来到了乌鲁木齐”,苏勒坦正在批阅奏疏,心腹乌衣卫千户哈达前来禀报。

乌衣卫,是他模仿大明锦衣卫成立的部门,专门负责情报工作。哈达曾是他的贴身奴隶,极其忠诚。

“纳木喀佳木措?”

苏勒坦知道这位纳木喀佳木措就是后来的咱雅班第达,去喀尔喀弘法时,被喀尔喀诸部尊称为咱雅班第达。

“快,你带着我的亲笔信,请上师来辉特做客”,他迅速做出了决定,这可是块金字招牌,必须好好利用一番!

纳木喀佳木措来了,带来了几大车的各类书籍。

“上师驾临鹰娑川,是全体辉特人的光荣!”苏勒坦双手合什行礼。

“大台吉客气了,小僧还要感谢大台吉的高义?”

“上师感谢我?这是为何?”苏勒坦楞了。

“大台吉忘了?前些年卫拉特内战,有乱军抢劫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一带的集赛,是您率军赶走强盗,保护了黄教的财产。您还向图古里克寺布施了一千只羊”。

苏勒坦恍然大悟,当年自己贼喊抓贼,派部下装成乱军抢劫图古里克、烘郭尔鄂笼一带的集赛,狠狠地发了一笔横财,不料竟结了善缘。当即谦虚地说道:“您千万不可言谢,能有机会护卫黄教,是我辉特部的光荣!”

两个人越聊越投机,纳木喀佳木措赠送给苏勒坦一本佛经。

他打开一看,里面的文字闻所未闻,“上师,这是什么字体?”

“大台吉,这是小僧根据胡都木蒙古文创建的托忒蒙古文,比原先的蒙文表意更清晰,更好用”。

“哎呀,上师,这可是无价之宝啊!我这就传令在全辉特推广!”苏勒坦大喜之下,布施了五千只羊。

和硕特部、准噶尔部、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辉特部??这位高僧走遍了四卫拉特的土地,贤名播于四方。然后,他又去了喀尔喀蒙古,和托辉特部、札萨克图部、土谢图部、车臣部的台吉们,纷纷前来参拜这位精通五明之学的高僧,他们尊称他为咱雅班第达。

第七十七章 林丹汗败逃青海(上) 宣府边外的土默川,察哈尔部的汗帐外,一杆大纛固定在蛤蟆抱脚石座上,形状类似于古代兵器——矛,矛身底座的銎部形成一个圆盘,盘沿一周有八十一个穿孔,绑扎着马鬃作为垂缨。风儿悠悠,缨穗儿飘飘,仿佛在诉说历史的苍凉。

这是成吉思汗用过的“苏鲁锭”。虽然蒙古各部的军旗上都印有“苏鲁锭”图案,一些自立为汗的野心家也仿制过不少“苏鲁锭”,但真正能代表全蒙古的,只此一杆,世代相传于黄金家族的嫡系子孙察哈尔部。

炭火令汗帐温暖如春,刚过不惑之年的林丹汗却觉得心里冰凉,他埋头批阅着公文,俱是些叫苦叫累的奏疏。西迁右翼后,因为“塞外霜早,颗粒无收兼厉疫盛行”,部落减员严重。

为了解决经济危机,这位大汗于1631年和1632年两次侵犯明边,抢劫了不少部落紧缺的物资;1631年11月,他率军东征西拉木伦河,侵袭已降金的阿鲁科尔沁达赉楚琥尔的牧地,带走了塞棱阿巴海的部众。皇太极亲率两千名精锐骑兵赶来时,察哈尔军早已撤走。此外,他还杀了漠北喀尔喀诸部派到右翼的使者,引起漠北诸部的恐慌。

军事上的局部胜利,虽然有助于缓解经济困难,但却得罪了大多数蒙古封建主,政治上陷入孤家寡人的境地,离统一蒙古的梦想也越来越遥远。为了摆脱困境,他谋划与青海的绰克图台吉(却图汗)、后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结成“反黄教联盟”。

“唉!前些日子绰克图写信给朕,说是已经基本控制了青海,正准备向拉萨进军。这个绰克图,对朕倒是忠心,说什么攻取拉萨后,愿将拉萨的物产尽献于朕。那黄教的控制区十分富裕,得知可成王霸之基。只是要不要联络藏巴汗和白利土司一起出兵呢?”

他仔细思考,若是这绰克图能凭本部兵马独占拉萨,那自己就有了对抗后金的大后方。想到这里,提笔给绰克图下了道圣谕,许其对拉萨自由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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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湖畔,皆是水草丰茂的牧场。据此膏腴之地,不愁没有牛羊。

经历多次血战,绰克图台吉占据了这里。他的部落是继土默特、多罗土默特、永谢布之后入驻青海的北元大部,作为大部落的台吉,胸膛中一直有颗热腾腾的雄心。

当年他想做喀尔喀蒙古的盟主,打不过其他大部落,不得不南下青海。好在有林丹汗做靠山,这位蒙古大汗虽然如今势力衰弱,可毕竟是名义上的蒙古共主,打着他的旗号,有助于争取底层牧民的支持。因此,他年年向林丹汗进贡,时常请示汇报,做出恭顺的样子,心中却一直想着争霸天下!

争覇天下,最重要的便是地盘。有了地盘,才能收税、扩军、打仗。因此,得陇望蜀、扩张领地是必须的。

这位枭雄的目光往南,往南,再往南,跃过万里草原,落在了雪域高原之上。拉萨可是个好地方!乃当年吐藩国的膏腴之地。据说黄教三大寺内积聚着无数财富,抢一票,扩军的军费就有了。

出征得有名义,再也没有“奉大汗之命护教”更好的名义。作为林丹汗的忠粉,他的部落也信奉“萨迦派”(花教)。

目前的雪域高原,可谓百花齐放、五颜六色,主要有黄教(格鲁派)、花教(萨迦派)、白教(噶举派)、红教(宁玛派)。从广义上来说,萨迦派、噶举派、宁玛派都属于红教,再加上康区的原始宗教“苯教”,构成了反黄教的大联盟。

于是,绰克图台吉向伟大的林丹汗上疏,请求出兵去拉萨保卫红教。

林丹汗的使臣昆噶敖德斯尔来到青海湖畔,带来了大汗的旨意。

绰克图台吉不敢怠慢,焚香参拜接旨,一应礼仪,皆如北元时。

听完旨意,他兴奋异常,高呼道:“请尊使回报大汗,奴才一定让拉萨成为大汗的牧场!”即使身份尊贵,在蒙古大汗面前依然自称奴才,此人的忍性值得惊叹。

昆噶敖德斯尔是察哈尔着名的学者,参与翻译过108卷的《甘珠尔》,十分儒雅,风度翩翩。闻言手抚长髯,微笑着说:“下官一定将您的忠心回禀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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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皇帝、天聪汗皇太极偷偷来到了西拉木伦河岸,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大军。

去年他就想在此地聚兵,然后发动对林丹汗的决战,彻底征服漠南蒙古。可是亲家科尔沁部却说察哈尔依然保有实力、劳师远征,未必能胜,劝住了他。

今年,派去的探子汇报了察哈尔部遭受天灾、部众疲弊的消息,皇太极觉得彻底消灭林丹汗的机会来了。

趁尔病,要尔命!

睿智阴险的黄太极带着五万八旗兵偷偷潜行至西拉木伦河岸,传令归顺后金的蒙古各部速率军来会。

一匹匹快马,带着天聪汗的汗令奔向漠南蒙古各部。首先来的是满人的亲家科尔沁部的五千骑兵,然后扎鲁特、巴林、奈曼、敖汉、阿鲁科尔沁、翁牛特、阿苏特等部的台吉也带着兵马来了。

“喀喇沁和土默特的军队来了吗?”大帐内,皇太极盯着军事舆图缓缓地问。这两个部落都是漠南的大部落,归附后金的时间不长,他有些担心他们的忠诚。

“奴才派出的哨探在不远处发现了喀喇沁和土默特的骑兵,估计很快便到”,一旁侍奉的亲卫索尼禀道。

“嗯,如此,朕便放心了”,皇太极纾了一口气。

1632年四月,皇太极与科尔沁、扎鲁特、巴林、奈曼、敖汉、喀喇沁(哈喇慎)、土默特、阿鲁科尔沁、翁牛特、阿苏特等部的台吉会于西拉木伦河岸,总兵力达到十万,准备第二次征讨林丹汗。

“传令下去,犒赏三军,明日出征”,兴高采烈的皇太极下达了军令。如今的他有十万大军,而对手却“疲甚、饿甚、穷甚”,“有马约备仅收四万,部众不满五万”,建功立业,便在今时!

第七十八章 林丹汗败逃青海(中) 当兵的,最爱的便是吃肉喝酒。皇太极军令一下,八旗军营中顿时美酒飘香。

镶黄旗中的两个蒙古人也在饮酒。后金通过对蒙古诸部的征服战争,收降了一些蒙古部众,将他们编入蒙古佐领,直接隶属于满洲八旗之下,每旗五个佐领。历史上,征服察哈尔后,皇太极方才将大量归顺的蒙古人合编为八旗蒙古。

“唉!”巴图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巴图,喝酒便喝酒,何故叹气?”乌林沁奇怪地问。

巴图流下泪来,“我等皆是蒙古人,却要去打蒙古人的大汗,罪过呀罪过!”

乌林沁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亦叹道:“谁说不是呢,那可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全蒙古的大汗!”

见伙伴也不愿打这仗,巴图来了精神,试探着问:“要不,咱俩趁着他们在喝酒,偷马去向大汗报信吧?”

夜晚,酒正酣,两匹快马逃出镶黄旗军营,飞驰至宣府边外的林丹汗驻帐地。

此时,汗王正在妣吉苏泰的毡帐中快活。这位苏泰妣吉,出身于爱新觉罗家的死敌:叶赫那拉氏,乃是叶赫部德尔赫礼台吉之女、叶赫部末代领袖金台吉的孙女。她为林丹汗生了长子额尔克孔果尔额哲,目前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因为爱新觉罗氏灭了叶赫部,这位妣吉平日里可没少在蒙古大汗面前说后金的坏话。讽刺的是,历史上她带着儿子额哲降清后,又改嫁于皇太极堂弟济尔哈朗,与满人成了一家。

“吁”,林丹汗伏在苏泰身上大口喘着气,不惑之年,精力大不如前。

“大汗,有紧急军情”,左翼大总官塔什海的声音,打断了游龙戏凤。

“呃!”

林丹汗威严地喝了一声,披袍从帐中走出,“什么军情?”声音平静如水。

“由后金那边逃过来两个蒙古人。据他们说,皇太极秘密来到了西拉木伦河岸,正在会合归顺的蒙古部落,准备攻打我们”。

“把那两个人召入大帐,朕要问问他们”,林丹汗心中震惊,却不露声色。

巴图和乌林沁进入大帐,跪伏在林丹汗的面前不敢起身,连声音都是哆嗦的,“奴才参见大汗!”

“免礼!平身”,林丹汗温和地说,话锋一转,“你说皇太极要攻打我?他带了多少兵马来?”

“禀大汗,皇太极带来了五万八旗兵,加上前来会合的科尔沁、扎鲁特、巴林、奈曼、敖汉、喀喇沁、土默特、阿鲁科尔沁、翁牛特、阿苏特等部的军队,大约有十万众”。

“这些忘记祖宗的叛逆,不配做蒙古人!”听说有这么多蒙古部落帮助后金攻打自己,林丹汗震怒了。

震怒之余是震惊,敌人有十万众,自己遭了天灾又连年征战,如今只有两万士兵。这个仗不好打,硬打,估计打不过。

他又望着巴图、乌林沁,问道:“皇太极人多势众,汝等为何投奔朕?”

“您是蒙古人的大汗,奴才等怎敢与您为敌?”二人慌忙再次跪倒。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汝等虽是普通百姓,却能知忠义,比那些卖主求荣的台吉、宰桑们强得太多!”林丹汗被深深感动了,即封二人为百户,各赐羊一千只。

敌强我弱,林丹汗下令立即举部西迁至河套。

他令粆图台吉带领老幼妇孺先行;衮楚克台吉、千户巴达西寨桑率军护卫自己和百官;左翼大总官塔什海、右翼大总官虎鲁克寨桑率军五千殿后,急急忙忙往西逃奔。

衮楚克台吉奉命护卫中军,事发突然,不得不一顶蒙古包、一顶蒙古包的通知,有的近、有的远,乱糟糟的,人马牛声鼎沸。

“台吉,快来帮我和孩儿们收拾东西”,衮楚克正在四处征集人手,忽然看见了自己的阿海(夫人,又译“阿哈”)泰松公主和三个孩子。

泰松公主是林丹汗的二妹,全蒙古尊贵的公主。

“殿下,大汗不是令粆图台吉带领老幼妇孺先行,您怎么不带着娃儿们和他一起走?”

“台吉,咱们家的东西多,收拾起来耽搁了时辰”,泰松公主哭哭啼啼。

衮楚克台吉一瞅,自己的阿海足足装了六大车物资,几个奴隶正在赶着沉甸甸的牛车。不由得一跺脚,“殿下,这样如何跑得快?快丢掉这些,轻装而行”。

“台吉,我怕逃亡途中物资匮乏,会苦了娃儿们,想多带些东西”,泰松公主一脸委屈。

“糊涂!性命都难保了,还要这些东西做甚?”衮楚克台吉怒极,冲着管家大吼道:“立即准备快马、干粮和水,带阿海和孩子们骑马而行”。

“是,台吉”,管家急匆匆地准备。

泰松公主还在啼哭,一身戎装的巴达西寨桑闯入,“台吉,军队已集结完毕”。

衮楚克台吉叹了口气,朝自己的阿海说道:“殿下,为夫护卫大汗有责,不敢因私废公,请您速速轻装前行”。

说完翻身上马,不再看女人和孩子,朝汗帐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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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和宁夏境内贺兰山以东、狼山和大青山以南黄河流经的地区,因黄河在此形成一个大弯曲,故名“河套”。其地历代均以水草丰美着称,故有民谚:“黄河百害,唯富一套”。其周边地区,包括湟水流域、洮水流域、洛水流域、渭水流域、汾水流域、桑乾河流域、漳水流域、滹沱河流域,都具有较好的自然环境,环绕着河套,犹如众星捧月。

林丹汗作为大政治家,选择将部众迁往这里,进可攻、退可守,还有水草可喂牲畜,实在是有眼光!

“大汗,部民们大多安全撤至,只走散了百余户”。

“大汗,国库的金银钱皆已转运出来,带不走的大型物资均已焚毁,没有留给敌人”。

“大汗,方圆二百里内,没有发现后金骑兵”??

听着这一条条报告,林丹汗神色缓和下来。这些年天灾战祸,自己力量大减,若是能躲在这河套地区养精蓄锐,再好不过。这地方水草丰茂,要不了几年,人口和牲畜都会增长起来。

有个叫班第达顾实的大臣忽然开口,“大汗,要不要派人将大同、宣府的百姓也迁往河套?”

大同、宣府本是大明朝的地方,前些年为了获得“岁赏”、抢劫物资,察哈尔人攻陷了两地,掳掠了大量汉人人口。

“来不及了,汉人不会骑马,跑不过后金的骑兵”,林丹汗叹了口气,“要想让狼不再吃肉,总得先将它喂饱才行!”

第七十九章 林丹汗败逃青海(下) 望着宣府外察哈尔部驻牧地遗留下来的一片狼藉,后金天聪汗皇太极露出了阴冷的神情,林丹汗啊林丹汗,尔以为尔能逃得掉?纵然追到天崖海角,朕也要灭了察哈尔部。

正在暗暗发狠,和硕贝勒济尔哈朗上前禀报:“皇上,军中粮食即将用尽,是否可以让儿郎们打些草谷(抢劫)?”

此时的济尔哈朗刚刚接替其兄阿敏为镶蓝旗旗主,乃兄的前车之鉴不远,所以行事异常小心谨慎,说完便垂手恭立,再不说话。

“不可”,皇太极严肃地说道:“我大金乃是仁义之师,岂可随意抢掠、失去天下人心?传朕的军令:凡大军所至,有拒敌败走者杀之,不拒敌者勿杀,勿离散人夫妇,勿淫人妇女,有离人夫妇及淫妇女者死”。

“是!”

济尔哈朗恭声应是,又再次请示:“皇上,可这军粮该如何是好?”

“组织狩猎队狩猎,让依附咱们的蒙古部落出些粮草,另外,立即派人侦察林丹汗的消息。打垮了察哈尔部,还怕没有粮食吗?”皇太极的声音坚定如铁。

八旗的哨骑传来林丹汗逃往河套的消息,皇太极不迟疑,决定立即发动进攻。他将军队分为三路:第一路,由阿济格带领蒙古联军一万人进攻大同、宣府(两地被林丹汗攻陷);第二路,由济尔哈朗、岳托、多尔衮、豪格等带领满洲八旗军两万进攻河套平原;他自己则和莽尔古泰带领主力部队继续西进,企图绕到河套侧翼,包抄敌人。

这种大迂回战术,一旦成功,察哈尔部便成了网中之鱼。

没有人愿意当挨宰的鱼,林丹汗也有哨探,听说后金军到来,立即再次西逃,前往青海。

济尔哈朗、岳托、多尔衮、豪格的追兵在穆噜哈喇克沁追上了殿后的察哈尔军队,两翼大总官塔什海、虎鲁克寨桑大败。随后,济尔哈朗与岳托又进攻归化城,塔什海、虎鲁克寨桑身边仅剩一千余人,绝望之下,弃械投降。

皇太极率军迂回包抄,却只收拢了林丹汗所遗部众数万,并未抓住林丹汗本人。五月下旬,他进驻归化城后,得知林丹汗已渡黄河而去的消息。因为路途遥远且军粮不足,遂停止追击,下令全军经宣府、张家口返回。途中,又有察哈尔部千户巴达西寨桑等五位首领率千余户投降。

阿济格漫步在宣府的长城上,睥睨顾盼,洋洋得意,哼,这些尼堪(汉人),以为修了这长围子便能挡住异族的兵锋,真是可笑!先是蒙古,再是咱们大金,不都打进来了?

也难怪他得意,他这一路人数最少,不过一万兵马,却势如破竹,轻轻松松地攻占了大同、宣府。

“贝勒爷,皇上军令:全军经宣府、张家口返回”,部下的禀告打断了他的得意。

“嗯,这么快便撤军了?”

阿济格一楞,随即下令:“将大同、宣府的尼堪俱带往盛京,财赀嘛,让儿郎们自取之”。

“见勒爷,皇上可是有令,‘不拒敌者勿杀,勿离散人夫妇,勿淫人妇女,有离人夫妇及淫妇女者死’”,部下又惊又喜,提起了皇太极的军令。

“嗐,八哥的军令是对蒙古人的,可不是对这些尼堪。尔等只管快活,出了事,本贝勒担着。

此令一下,大同、宣府顿成人间地狱,满蒙联军兴高采烈地闯入汉人家,抢钱、抢东西、抢女人??稍有反抗,便遭杀害。男女老少被捆成一串串,押往北方。

这一番,阿济格发了大财,不仅全部缴获明朝在张家口储藏的犒边财物,还劫掠了大量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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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金这边欢呼着胜利,林丹汗这边却凄风冷雨。逃到青海大草滩的察哈尔部缺吃少穿,甚至到了“杀人易食”的地步。

逼不得已,林丹汗只能一边向盟友求救,一边攻掠明边,获取生活物资。为了生存,与大明陕西三边总督洪承畴多次交手。

他的姐夫、喀尔喀蒙古车臣部的珲台吉硕垒派人送了些物资来,并希望他能够转移到漠北。然而,林丹汗却知道自己的这位姐夫野心勃勃,对内自称“车臣汗”,趁着自己势弱,诱降了自己的三个鄂托克。让自己去漠北,未必安着好心,没准打着“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主意。因此,他收下了姐夫的物资,却坚决不肯离开青海大草滩。

还是小兄弟绰克图台吉好,他的驻牧地就在青海湖附近,听闻大汗有难,立即让人送来了六百头牛、五千只羊,让察哈尔部喘了口气。

此时的林丹汗在逃亡青海的过程中,部众大多离散,形势也愈发严峻。可身为成吉思汗的直系传人,驴倒了架子却不肯倒,派人下旨褒奖于他。

听说大汗的使臣来了,绰克图台吉不敢怠慢,依然如以前一样,大礼相迎,摆香案接谕旨。时穷节乃现,使臣被他的忠心感动,称谢不已。

使臣刚走,绰克图台吉便下令部众转移至两山山口(今刚察县境内)附近驻牧。

“父汗(绰克图台吉自称却图汗),您为何要移牧两山山口?”长子阿尔斯兰不解地问。

绰克图台吉摸起了大胡子,“汝不懂,大汗是咱们名义上的主人。万一他下达的汗命,有违咱们的利益,为父是听好、还是不听好呢?所以,干脆移牧于两山山口,离大汗远远的,天高皇帝远,为父才好做‘却图汗’嘛!”

“父汗,既然大汗来了青海,他是蒙古共主,发号施令乃必然之事,总躲着也不是办法呀”,阿尔斯兰说道。

“汝所言有理,所以为父决定,亲自留在青海,与大汗周旋。汝率领一万军队,立即攻取拉萨,以为万世之基”。

“可是父汗,出兵需要个名义呀,咱们以什么为名呢?”

绰克图台吉微笑着望向阿尔斯兰,“我儿怎么忘了?前段时间,为父向大汗上疏,请求出兵去拉萨保卫红教,大汗可是同意了的。还有什么比‘奉汗命护教’更好的名义吗?”

第八十章 花教上师来弘法 夜已深,林丹大可汗却难眠。如今的察哈尔部,形势险恶,部众损失大半,盟友给的援助也不多,极需外界的帮助。

他给大明三边总督洪承畴写信,可这位洪总督却一心想趁察哈尔势弱,捞取战功,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派重兵驻守边境,逼得他不得不抢劫。喀尔喀车臣部、绰克图台吉开始倒是送了些物资来,后来给的援助便越来越少;另外两位盟友藏巴汗、白利土司,离得太远,即使想帮忙,也没那么容易。

唉!我堂堂蒙古大汗,不料竟落得这般境地!

林丹汗没有睡意,主忧臣辱,在一旁宿卫的铁槊科诺特粆图台吉,手持长槊,默默地陪着他。

“大汗,沙尔巴呼图克图上师求见”,亲卫入帐禀报。

这位沙尔巴呼图克图乃是萨迦派(花教)高僧。“萨迦”意为灰白色的土地,因该派的主寺——萨迦寺建寺所在地呈灰白色而得名。由于寺院围墙涂有象征文殊、观音和金刚手菩萨的红、白、黑三色花条,故又称花教。

这位大和尚非同小可!

一开始,林丹大可汗信的是黄教。登基那年,拉萨四世派迈达里呼图克图(诺门汗),经鄂尔多斯抵达呼和浩特,作为蒙古地区黄教的坐床。不久,大可汗又将迈达里诺门汗、卓尼绰尔济两位高僧迎请至察汉浩特,不但自己信奉黄教,而且让整个察哈尔都信。在旁人看来,察哈尔部乃是黄教的大本营,无人可以撼动其地位。

沙尔巴呼图克图偏不信邪,他向萨迦教主天津法王请命去蒙古弘法。这萨迦派(花教)教主元代称大宝法王,明代称大乘法王,乃是父传子、子传孙的血脉传承,因为血统高贵,与格鲁教(黄教)的三位大上师并列为四位拥有国王权杖的雪域高僧。

与黄教不同,花教不禁娶妻,但规定生子后不再接近女人。其中教主一职由度母宫、圆满宫两宫的血脉依次担任,故称上下法座,其中萨迦天津法王地位高于萨迦达钦法王。

萨迦天津大和尚听了他的志愿,直瞪眼,认为不可能完成。不过身为教主,也不好打消教内高僧的积极性,便勉励了几句,让他去。

不料,一去便干成惊天大事!

那一日,林丹大可汗正在狩猎,头戴红色莲花状僧冠,身披红色袈裟的沙尔巴呼图克图突然出现。

汗王已经接受了黄教的法戒,自然不太鸟他,笑着说:“上师既是高僧,想必会些法术,可否为朕演示一二?”

“大汗崇法,小僧便献丑了”。

说完,沙尔巴大和尚做起法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类(估计这位会些魔术)。好家伙,不得了,一下子便将林丹大可汗震住了。

神仙!活神仙!请大师跟朕到察汉浩特去!

世上事最怕忽悠,沙尔巴呼图克图一到察汉浩特,林丹汗便对黄教的教义不再感兴趣,转而信起了花教的法术。他封沙尔巴为国师,并接受深奥密乘之灌顶。

为了取得林丹汗的信任,这位国师派人从五台山取来元世祖时红教八思巴上师用千金所铸嘛哈噶喇金佛。林丹汗修建金顶白庙,将金佛供于其中;又召集昆噶敖德斯尔、班第达顾实、阿南达顾实等人,翻译了108卷《甘珠尔》经,并用金字抄写在蓝纸上。从此,传国玉玺、嘛哈噶喇金佛、金《甘珠尔》经被视为蒙古三大法宝。

林丹汗改奉红教,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形象和声誉。信奉黄教的漠北喀尔喀和右翼三万户的各部汗、济农、诺颜、台吉,与汗王开始疏远,黄教的迈达里呼图克图迁往漠北喀尔喀,不再同情和支持他。这为林丹汗的失败埋下了伏笔。

“哦,快请上师入帐”,一听是沙尔巴呼图克图来找自己,林丹汗忙命人请他进来。即使到了如此艰难的田地,也改变不了他对这位上师的尊重。

“阿弥陀佛,大汗彻底难眠,可是在为如今的局势烦恼”,大和尚一见面就瞧出了汗王的心思。

林丹汗皱起了双眉,“是啊,国师,如今山穷水尽,朕如何睡得着啊?”

“大汗,汉人常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您何不派人去联络卫拉特蒙古各部?”

“联络卫拉特蒙古?长期以来,他们可是一直与我察哈尔为敌”,林丹汗吃了一惊。

沙尔巴呼图克图正色道:“小僧愿去卫拉特弘法,为大汗游说各部”。

“上师要亲自去卫拉特?”林丹汗瞧着沙尔巴,缓缓点头,对这位大和尚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认真说道:“朕派南楚、班第达顾实、阿南达顾实与国师一起去。此事不可强求,如果不成,国师一定要注意安全,速速返回”。

林丹汗指派这三位,大有深意。班第达顾实、阿南达顾实是着名学者,精通佛经,对弘法有帮助;南楚则是妣吉苏泰之弟、他的小舅子,属于信得过的自己人。派南楚去,也有监视沙尔巴呼图克图之意,如今时局板荡,他怕这位大和尚借弘法之名逃跑,那对察哈尔部本已动荡不安的人心,将是致命打击。

南楚率着五百精骑,护送着大和尚一行来到了卫拉特蒙古。

沙尔巴呼图克图本以为凭自己一身精湛的法术,到卫拉特后,一定能令各部台吉改信花教。不料现实很打脸,卫拉特已经信奉黄教多年,各部都有贵族子弟当了陀音,皆不愿搭理这位大和尚,哪怕他使“法术”也没用。

和硕特部的国师汗图鲁拜琥直接拒绝见他;准噶尔部的哈喇忽喇珲台吉派兵将他赶出了领地;杜尔伯特的达莱台什倒是有礼貌,请他进大帐饮了碗马奶酒,还彬彬有礼地看他表演了几手“法术”,然后彬彬有礼地婉拒;至于土尔扈特部,西迁后离得太远,实在指望不上。

大和尚深深失望了,四卫拉特没有一个搭理自己,难道佛祖抛弃了花教吗?

“国师,其实卫拉特还有一大强部:辉特部,咱们没有去”,随行的阿南达顾实忽然开了口。

沙尔巴呼图克图一楞,“辉特部?那不是杜尔伯特人的附庸吗?势力弱小,去了也没什么用啊!”

“国师有所不知,如今的辉特部经过诺木达莱、苏勒坦两位雄主的治理,已经今非昔比了”,阿南达顾实将辉特部的事迹说了一番。

“妙啊!小可以变大,弱可以变强,这不正是老衲对大汗说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嘛”,沙尔巴呼图克图哈哈大笑,对随从们说道:“走,跟着老衲去鹰娑川”。

第八十一章 妙口生莲说台吉(上) “啥?林丹汗的使臣到了,其中还有他们的国师、萨迦派的沙尔巴呼图克图?”鹰娑川城内,苏勒坦听到部下汇报时有些发呆。他知道这萨迦派世代担任蒙元的帝师,从八思巴起,先后产生过十几位帝师,直至蒙元灭亡。如今虽然衰弱,依然是名门大教。那沙尔巴呼图克图更是忽悠林丹大可汗改信萨迦派的名人。

嗯,林丹汗势颓,派这大和尚来必是想与我结盟。根据历史,再过一年多,这位雄主便会因染上天花去世,到时候北元的玉玺、察哈尔的部众,可都是可观的财富,若是归了满清,实在可惜!

想到这里,苏勒坦露出了和煦的笑容,“盛列甲兵,请贵客入殿”。

沙尔巴呼图克图、班第达顾实、阿南达顾实、南楚四人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走入了大台吉府。宫殿虽然不大,但却庄严肃穆,那一排排、一列列手持刀枪、精神抖擞的“怯薛军”卫士,彰显着辉特部的强大。

沙尔巴大和尚暗暗惊叹,这辉特部果真变强了!若是能说服他们的大台吉改信萨迦,我教便多出了一大强援。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热烈了许多。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容易,苏勒坦对他们很客气,吩咐摆酒席招待使臣。席中他对林丹汗称赞不已,认为只有黄金家族的嫡脉才配做蒙古共主。吃完饭,又单独留下沙尔巴呼图克图去暖阁细谈,说是要向上师讨教佛法。

佛祖保佑啊!

一听大台吉约自己谈法,沙尔巴呼图克图立刻来了精神,对自己的忽悠能力,充满自信。

侍女摆上了香茗和糕点,自从得了哈密,苏勒坦便派人出使大明,打通了与大明贸易的通道,茶叶和糕点的品种也多了起来。

“上师请用”。

“多谢大台吉”??

两人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客套话后,苏勒坦便请教了佛法,“上师,请问佛家各教派有何不同?”

沙尔巴呼图克图微微一笑,“格鲁派传承不过两百多年,强调严守戒律,主修大威德法;宁玛派传承八百多年,有远传经典、近传伏藏和甚深净相三大法脉,主修九乘判教和大圆满法;噶举派传承六百多年,传授金刚持佛亲口所授密咒教义,主修大手印;而我萨迦派,迄今传承五百六十一年,传授法相学、中观应成学、萨迦十三金法等,尤以道果法最为精妙”。

苏勒坦听得云山雾绕,开口再问:“各派皆有功法,到底何种最佳?”

“大台吉,万法归一,无论是格鲁派的大威德法、宁玛派的大圆满法、噶举派的大手印法,还是我萨迦派的大道果法,修到最后皆能成就佛果。不过,我萨迦派能世代为大元帝师,自有卓绝之处”,沙尔巴呼图克图傲然说道。

苏勒坦听了,敬佩万分。这和尚好生厉害,表面上看,不偏不倚,把各教派的教义都推崇了一遍;实际上,却通过述说传承时间,暗讽黄教根基浅薄,又暗夸自己所在的萨迦派是大元国教、领袖诸派。厉害啊厉害,舌灿莲花,难怪能让林丹大可汗言听计从!

他最是敬重有本事的人,神态愈发地恭敬,“请大师为我讲经”。

好家伙,沙尔巴呼图克图口若悬河,由“善趣”讲到“断灭我执”,再到“除去一切见”;从“明空无执“讲到“生死涅盘无别”;从显宗讲到密宗,生死涅盘、道果密法等等,直把大台吉听得心生崇拜、然而却听不懂。

因为听不懂,便打了个哈欠。

糟糕!大台吉好像不敢兴趣。沙尔巴呼图克图暗骂自己糊涂,对方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哪懂什么高深的佛法,年轻人嘛,都喜欢新鲜好玩的东西,嗯,对,得讲些新鲜好玩的!

想通此节,他眯起眼,笑嘻嘻地说:“大台吉可知我萨教派有四件奇宝?”

“啥?奇宝?”

果然,一听有奇宝,苏勒坦被勾起了好奇心,“请问是何奇宝?”

嘿嘿,沙尔巴大和尚暗暗得意,果不出我所料,年轻人都喜欢猎奇。

“阿弥陀佛,我派有四宝。其一、从印度请来的依怙神像,可驱邪祟;其二、由帕白洛扎瓦修建的佛塔,塔里经常涌出神水;其三、文殊菩萨像,供奉着菩萨本尊;其四嘛,乃是我教主寺萨迦寺的镇寺之宝、当年忽必烈大汗送给我教五祖八思巴上师的一个黑木匣子,匣中有一只硕大的白皮书海螺。我教僧人视其胜于生命,只有吉日才开启木匣,捧出海螺由高僧吹奏”。

苏勒坦听呆了,目露向往之事。

大和尚何许人?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状微微一笑,继续说:“此外,萨迦寺内还有唐画三千余幅、各类经藏四万多卷。其中有大量写在贝树叶子上的“贝叶经”,最稀奇的一部‘方经‘,长、宽各一尺,上下均用夹板保护着,全部用金汁写成,堪称珍宝”。

“哎呀,本台吉还是第一次听说世上有此奇珍,真想去贵派的萨迦寺看看”,苏勒坦喃喃低语。

“呵呵,我教不仅有诸多奇珍,还有十三金法和其他密法。当年佛陀为调伏众生八万四千烦恼而显现浩瀚繁多的本尊,其中十三位本尊成就法为我派所得,称萨迦十三金法,神秘无比。可惜不传出萨迦门墙,非我教弟子不可学”。

说到这里,大和尚偷瞄苏勒坦,发现他虽然意动,却始终不肯提改信萨迦派之事。心里大急,使出了绝活,“我教存有欢喜佛修行之法,可以双修,‘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妩媚多姿的明妃与残暴的明王揉合修成的欢喜禅,神妙无比”。

“什么!欢喜禅?”苏勒坦的脑海里顿时浮出旖旎的风情,当年在沙喇托海与拜巴噶斯汗的妣吉高云春风一度,回鹰娑川后,他便再未近过女色。主要是自己的妣吉乌力吉巴雅尔年纪太小,不忍下手。不过,青春期的躁动,却越来越难压抑。

他邪邪地一笑,“上师,请问贵教双修之法,是怎么个修法?”

“哎呀,此乃本教不传之秘”,大和尚卖起了关子。

“请您说一小段,就一小段”,苏勒坦要求道。世上事便是如此,越不肯说,便越想听。

“也罢,老衲便说说本教密宗双修之术。心交之法:双方目光交接,存想对方天目;息交之法:听对方之息,出彼入我,出我入彼,如环无端;气交之法:想己身脐轮气浪如波,由中央扩散达于彼方,同时口诵真言,振动对方脐轮,对方待我诵毕,重复相同步骤;神交之法:意想我为彼,我之神与彼之神合一”。

第八十二章 妙口生莲说台吉(下) 听完沙尔巴呼图克图的讲法,苏勒坦彻底折服了,决心改信萨迦派。不过他仍有顾虑,谓大和尚曰:“上师,我欲改信萨迦派,不过周围部落皆信格鲁,不宜宣扬,以免惹来各部围攻。请您秘密地收我为徒可好?”

沙尔巴呼图克图大喜,此次卫拉特之行终于有了收获,辉特部如今可是卫拉特强部,虽然收他们的大台吉为徒之事不可公开,毕竟也是为本派、为林丹大汗拉拢了一大强援。

当即笑呵呵地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与大台吉有缘,今日便为大台吉灌顶”。收徒弟这事得趁早,晚了怕人家反悔,大和尚深谙此道。

灌顶是密宗重要仪轨之一,据说和印度王室的传统有关,印度上子必须经过灌顶,才能确定他在王室中的地位。密宗行者只有先皈依、受灌顶才算正式入门。

这仪式相当重要,一切众生皆具佛性,当年释迦佛陀悟道时就说过:“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这种佛性称为“如来藏”,灌顶的妙用就在于开发佛性,引导凡夫到达解脱的彼岸。

灌顶的种类很多,一般分为结缘灌顶和传法灌顶。大和尚对苏勒坦施的便是结缘灌顶,专门对初入门者所授,又称“宝瓶灌”。

苏勒坦认真地沐浴了一番,庄严着装,神态肃穆地跪在一朵黑色的曼陀前。沙尔巴呼图克图手持装有圣水的宝瓶,缓缓走来。这仪式必须由金刚上师执行,沙尔巴大和尚自然有这个资格。他将圣水慢慢地向苏勒坦头上洒去,再用“孕巴拉”(人头盖骨做成的碗)盛着青裸酒给苏勒坦喝。

年轻的大台吉向慈祥的大和尚宣誓:“立誓修密法,永不向外人讲,否则受佛的惩罚”。仪式完成后,在上师的指导下,他根据自己的情况(根器),由上师传授如何画本尊和坛城(即曼陀罗),面对佛像开始修行。

从此,这世上少了一个格鲁派的少年苏勒坦,多了一个萨迦派的少年苏勒坦。

拜了师,总得向师尊有所表示。他决定为师尊建座庙,献出一百户属民做寺庙的沙比纳尔,再捐出若干牛羊马。不过这庙不可建在卫拉特境内,以免引起其他部落不满。

他想起了新征服的吐鲁番、哈密二地,这些地方皆信仰回教,若是能传播佛法,对回教势力也是个制约。尤其是哈密的哈剌灰部,本是蒙古人,与准噶尔、杜尔伯特同根同种,自己一直对其不放心。若是让他们信了萨迦,与信格鲁的准噶尔、杜尔伯特可就有了隔阂,更便于控制”。

想到这里,他双手合什,向沙尔巴呼图克图拜道:“师尊,我欲在哈密为您建座寺庙,并献上一百户沙比纳尔、划分草场作为寺庙的集赛,另献上三百头牛、五百匹马、三千只羊。只是请您莫要声张是我所为,只说是信徒捐献。等时机成熟,我再对外宣布改宗萨迦”。

“阿弥陀佛”,大和尚宣了声佛号,那意思便是默许。

苏勒坦又暗中给哈密、吐鲁番的知府下令,让他们支持大和尚传教,还偷偷给哈密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写信,让其部改信萨迦。他虽然封了阿巴火者“宰桑”的官职,许其世袭罔替,却并不信任。这一次便是试探,若其不肯,便派兵伐之。

阿巴火者很顺从地同意了。原先他们信的是格鲁,后来哈密王要他们改信回回,便信了回回,如今大台吉让自己信萨迦,遵命便是。对小部落而言,生存才是最重要的,信仰不信仰的并不打紧。

见一切顺利,苏勒坦暗自松了口气。接下来,便是给林丹汗一定的支持、向察哈尔部释放出善意,以便将来得到蒙古的三大法宝:传国玉玺、嘛哈噶喇金佛、金《甘珠尔》,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宝贝:察哈尔的属民。在他的眼中,属民是比玉玺更重要的宝物。

他将南楚等人唤来,笑着说:“请诸位回去禀告大汗,我只服从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辉特部永远是大汗的忠诚臣民”。

“多谢大台吉”,南楚恭声称谢,却并未动容,身为全蒙古名义上的共主,号称向林丹汗效忠的部落很多,可给的实际援助却少,他已有些麻木。

“咳”,兴许是觉得光说没诚意,苏勒坦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我这里还有份薄礼要献给大汗:粮五万斤、牛一千头、马一千匹、羊六千只、火铳百杆、刀三百把、弓箭三百张、长枪两千根、铠甲一百具??”

初时南楚还不以为然,可听着听着,眼睛便瞪大了,喉头咕噜噜咽了口口水,“哎呀,多谢大台吉!您这可是雪中送炭啊!大汗一定不会忘记您的帮助!”

的确,如今的林丹汗已近穷途末路,这些物资足以让察哈尔部缓口气。

“阿弥陀佛,大台吉,老衲也要回青海,如今大汗危急,身为国师,不可不留在大汗身边”,沙尔巴呼图克图朗声说道。表面上看,这叫有情有义,实际上却是怕南楚抢了他的头功。毕竟林丹汗是全蒙古的大汗,在大和尚的心中还是比苏勒坦重要一些。

苏勒坦被感动了,自己的师尊是位重情义、有担当的人啊!可为什么有史书说他在林丹汗兵败后携金佛经书降了满清呢?

他问道:“上师,您若是走了,谁在卫拉特弘法?谁又为弟子讲经呢?”

“阿弥陀佛,班第达顾实、阿南达顾实俱有大才,可留在卫拉特弘法”,大和尚推荐了两位贤人。

苏勒坦大喜,他知道这两位都是察哈尔有名的学者、大才,当即授以班第达顾实虞衡清吏司郎中、阿南达顾实监察御史之职。

沙尔巴呼图克图、南楚等人踏上了返回大草滩的路程,林丹汗正望眼欲穿地等着他们的消息。

苏勒坦亲自送出三十里,以示对师傅的敬意。

大和尚很感动,打了句禅语,“阿弥陀佛,大台吉请回吧,春去秋来,终有缘法”。

“师尊”,苏勒坦忽然走近他的身边,小声说道:“如果大汗抵挡不住金国的进攻,请一定说服大汗来卫拉特。我一定扫榻欢迎大汗和您!”

沙尔巴呼图克图楞了一下,最终缓缓点头。

第八十三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上) 春天来了,鹰娑川城生机勃勃。

日头已升,苏勒坦搂着妣吉乌力吉巴雅尔仍未起床。乌力吉巴雅尔今年十五岁了,在这个年代,乃是“及笄之年”(古代女子的结婚年龄),在苏勒坦的眼中再也不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是女孩。自从在沙尔巴呼图克图处习得了双修密法,他与她便沉浸于欢喜禅的妙处中,难免忘记了时间。

“大台吉,拉萨派来的温萨上师来了”,正当快活时,又有烦事来。

“呃”,苏勒坦在爱妻的香腮上亲了一口,便欲起身披衣。

妣吉乌力吉巴雅尔想起床侍奉其更衣,却被止住,“汝再睡会,我自己穿衣便好”。

苏勒坦穿好蒙古长袍,自有侍女为其系上袍带。

老臣巴图和坦已经守候在了殿门外,“大台吉,温萨上师是奉扎什伦布寺法台(日喀则四世)、格鲁派摄政索南群培之命来的,明面上说是传法,实则是想劝我卫拉特各部出兵拉萨,护卫格鲁派”。

苏勒坦听了心里暗乐,看来这拉萨的教派之争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个时候可一步不能走错,得想清楚了再出手。

“首辅,此事汝怎么看?”他问巴图和坦。

“大台吉,奴才以为不管温萨上师怎么说,您都只推说要听卫拉特国师汗的号令便可”。

“嗯,首辅这才是老成谋国”,苏勒坦笑道:“任他舌烂莲花,我自岿然不动”。

温萨上师在雪域诸上师中地位很高,乃是日喀则四世的师傅桑杰伊西一系,传到他这代,乃是第三世。他是雪域两大密宗教派之一温萨派的上师,在黄教中十分有威望,且曾在卫拉特多年,广布佛法,信徒众多,与各部台吉关系密切。

此次红、白、花、苯各大教派联合起来欲消灭三大寺,在空前的危机面前,日喀则四世只得请这位高僧出山,希望凭借他的崇高威望,说服卫拉特各部出兵保卫黄教。

因为长期修炼密宗,六十多岁的老和尚面色红润,没有一点皱纹,更奇的是,嘴唇微张便可将话语清晰地传至对面之人耳中。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

苏勒坦暗暗称奇,待老和尚十分尊敬,微笑着说:“上师玉趾降临,乃是我辉特部的无上光荣!”

“阿弥陀佛,大台吉客气了。如今修行法门太杂,正法难以施展。辉特部乃是老衲弘法的第一处,希望能有所得”,温萨三世微笑着说。

说什么“修行法门太杂,正法难以施展”,不就是想让我派兵吗?苏勒坦心里一嘻,装作听不懂,“上师弘法,需要什么只管说,我辉特部定当全力以赴”。

“大台吉,如今青海的却图汗、后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结盟,欲亡我格鲁派,您既信奉格鲁,理应出兵卫教才是”,老和尚一着急,说出了心里话。

他急苏勒坦不急。先是义愤填膺地表态,“我等身为格鲁派的信徒,斩妖除魔、护卫本教,义不容辞”;接着话锋一转,“只是我辉特部乃是杜尔伯特部的附庸,更须遵从卫拉特国师汗号令。未得大汗之命,不敢擅自出兵”。

见他往和硕特人、杜尔伯特人身上推,温萨三世摇了摇头。谁不知道如今辉特部兵强马壮,早已不服杜尔伯特人的管,为了拉拢辉特部,达莱台什甚至将孙女嫁给了汝;即使是和硕特部的国师汗,也未必命令得了汝。

有道高僧,看破不说破,微施一礼,“如此老衲便去伊犁河畔,请国师汗下令出兵”。

几道莲花步,须臾无影踪。

??

国师汗图鲁拜琥自从即了卫拉特汗之位,便将汗帐由乌鲁木齐迁到了伊犁河畔。这地方好,水草丰美,而且位于各部落中央,可以威慑诸部。当然,乌鲁木齐、巴里坤一带,依然有和硕特部的鄂托克。

其实,他之所以移牧于伊犁河畔,也有防止准噶尔人偷袭之意。和硕特部经过五年内战,实力减弱,自己虽然励经图治,但想恢复实力,需要时间;那准噶尔部倒是越来越强大,驱逐和托辉特部后,他们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山北麓。那哈喇忽喇父子,十分霸道,争霸卫拉特之心,路人皆知。自己虽然联合杜尔伯特人,暂时压制住了准噶尔人的野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一个卫拉特只能有一个盟主。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率领部众与准噶尔人殊死一战,胜则统领卫拉特、败则灭亡。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准噶尔人,即使打赢了,也必然是惨胜,在内战中严重衰弱的和硕特部,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另一条,率部众迁移,躲开准噶尔人的袭扰。可迁移需要优质的牧地,上哪找这样的好地方呢?

图鲁拜琥正在焦灼,温萨三世的法驾便驾临在他的身旁。

五十一岁的卫拉特大汗拆开了日喀则四世写给他的信,信写得很真诚,明确地希望他带着兵马来拉萨护教,他们将封他为“固始·丹增曲结”(国师·持教法王)。

心有城府的图鲁拜琥紧盯着温萨三世的脸,希望能看出这封信的可信度。可有道高僧的心思,岂是他能看透,映入眼帘的是古井无波。

国师汗叹了口气:“格鲁教有难,本汗义不容辞,只是我却担心那北边的准噶尔人啊!”

温萨三世不露声色,“大汗担心准噶尔人不肯随您出兵?”

“非也。我担心和硕特大军远征拉萨之时,准噶尔人会趁机袭击我们的牧场、杀死我们的亲人、抢走我们的牛羊”,说完,图鲁拜琥将卫拉特目前的形势、和硕特与准噶尔的矛盾,原原本本地和盘说出。

温萨三世听完倒吸一口气,早听说卫拉特内部不和,却没想到和硕特部与准噶尔部的矛盾如此之大!看来,要想让国师汗带着整个卫拉特支援格鲁派,自己必须去一趟准噶尔部,说服他们的珲台吉哈喇忽喇!

想到这里,老和尚慨然说道:“贫僧愿去一趟准噶尔部,劝说哈喇忽喇与您一起护教!”

第八十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下) 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英雄,准噶尔部也不例外,他们崇拜着自己的英雄——珲台吉哈喇忽喇。当年,这位“孤胆英雄”一个人冲向喀尔喀人的大军,这些年不惧生死、南征北战,喀尔喀人、斡罗斯人、吉尔吉斯人、卫拉特诸部,哪个不畏惧他的兵锋?

正是有这样的好汉执掌着准噶尔人的马鞭,整个部落才会越来越强!

如今老英雄老了,走快了气喘。多少老伙计,拜巴噶斯、墨尔根特木纳等都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自己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可他并不气馁,一想到嫡长子多和沁,老头儿便充满了骄傲,仿佛生命在儿子这里得到了延续。多和沁很勇敢,很小时便能手裂猛兽,部落里的人都唤他“巴图尔”。哈喇忽喇早早地便明确了“巴图尔”的继承权,未来执准噶尔马鞭者,非其莫属!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多和沁在前天猎虎时忽然马失前蹄,摔到了石头上,昏迷两天,不省人事。这可急坏了哈喇忽喇,遍请萨满、名医,却不见效。

正在煎熬中,温萨三世出现。

听说了珲台吉之子出事,大和尚自告奋勇施治,只见他手指做势,连掐法诀,连拍带打间,多和沁台吉居然醒了过来。

“哎呀,上师的法术真是高深,救了我儿性命,这让我如何报答?”哈喇忽喇激动得老泪纵横。

“阿弥陀佛,贫僧不求报答,只求黄教永昌。请您与和硕特人修好、合兵一处去拉萨护教。不知尊意如何?”君子欺之以方,温萨三世知道哈喇忽喇是直性子,索性实话实说。

“不敢隐瞒上师,卫拉特自古便是强者为王。这些年我部人口牲畜增加,极需大量的草场。可和硕特人霸占了最好的水草地,我们与和硕特人之间必有一战。胜负未分之前,恐怕不能去拉萨护教”,哈喇忽喇也说了实话。

“阿弥陀佛”,温萨三世手捻佛珠,沉吟不语,忽然开口道:“如果不用开战,便可得到乌鲁木齐、巴里坤一带的牧场,您还会与和硕特开战吗?”

“哈哈哈,大师说笑了。我与和硕特人并无深仇,相反和他们的先可汗拜巴噶斯颇有些交情。如果不动刀兵便能得到乌鲁木齐、巴里坤一带的牧场,自然不会开战”,哈喇忽喇朗声大笑。

“嗯”,温萨三世忽然睁圆双目、精光四射,“黄教的敌人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吉占据了青海大部。您若能助国师汗消灭反黄教势力,到时候贫僧劝和硕特人移牧于青海,将乌鲁木齐、巴里坤一带让给准噶尔部,到时候大家和平相处,岂不是好?”

“哎呀,如果是这样,准噶尔部愿意服从国师汗指挥,加入去拉萨护教的大军”,哈喇忽喇欣然同意。

政治便是妥协,越是大政治家越擅长妥协。

温萨三世返回伊犁河畔与国师汗商议后,国师汗妥协了。不过,区区一个青海满足不了一代枭雄的胃口。他要的是整个青藏高原,可笑拉萨的高层还以为护完教,他便会返回草原。呵呵,请神容易送神难,去了拉萨,整个雪域都将是和硕特人的跑马场!

经过一番商谈,温萨三世顺利地促成了和硕特人与准噶尔人的和平,双方达成共同出兵拉萨的初步决定。

然后,大和尚又去了杜尔伯特部。杜尔伯特部的部长达莱台什是个好脾气的,信仰虔诚,而且一贯喜欢与和硕特部保持一致。他见国师汗图鲁拜琥已经同意出兵,毫不犹豫地答应一起去拉萨。

有信仰的人不惧艰险!温萨三世听说土尔扈特部迁移到了额济勒河(俄国称伏尔加河)下游,丝毫不怕路远,坚持要找他们的珲台吉和鄂尔勒克谈心。

达莱台什被他的毅力感动,派兵护送他去了额济勒河支流阿冈赫巴河畔的土尔扈特大帐。

土尔扈特人越过哈萨克草原,渡过乌拉尔河,来到伏尔加河下游、里海之滨后,在这片人烟稀少的草原上,开拓家园,劳动生息。他们的珲台吉和鄂尔勒克与被斡罗斯人灭亡的西伯利亚汗国后代联姻,又攻占了花刺子模的大片地区。

此时的和鄂尔勒克已经称汗、建立起了土尔扈特汗国,但他依然与卫拉特诸部保持着密切联系,丘尔干会议,几乎每次都派人参加。他是虔诚的格鲁教徒,深知宗教对一个在异域独自建国的部落的意义。如果能让拉萨册封自己为汗,自己这个大汗称号便名正言顺了。

“上师,您尝尝这种蘑菇,是阿冈赫巴河畔的特产,卫拉特可没有这么鲜美的品种”,和鄂尔勒克命侍女给温萨三世挟菜。

“大汗,格鲁教如今危在旦夕,贫僧没有心情品尝”,大和尚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起了护教上。

“上师,如果我派兵去拉萨护教,格鲁教能封我为土尔扈特汗吗?”和鄂尔勒克开出了条件。

“阿弥陀佛,立大功业自该得大封号,封您为土尔扈特汗,乃顺理成章之事”,大和尚代表拉萨表了态。

所有的卫拉特部落都同意出兵拉萨,国师汗图鲁拜琥决定在伊犁河畔召开丘尔干大会,商议细节。

还没等商量出结果,格鲁教的敌人便出手了。

一杆大大的军旗上书写着“奉汗命护教”五个大字,自称却图汗的绰克图台吉之子阿尔斯兰,带领一万军队进入雪域,向拉萨前进。他们也要护教,不过护的可不是黄教,而是红教(广义的红教包括萨迦、宁玛、噶举)。

雄才大略的绰克图台吉自然不会让儿子孤军独进,而是给两位盟友后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都写了信,约他们联手。在给藏巴汗的信中,他热情洋溢地写道:“你我联手,消灭黄教”。

不料,康区的白利土司是铁杆苯教徒,不允许其他教派在康区传播,为此抓获了大批其他教派的教徒,包括盟友萨迦、宁玛、噶举等教派,因而恶化了与联盟其他各方的关系,不愿出兵。

”月顿多吉(白利土司名)这头蠢牛,愚蠢之极”,绰克图台吉大骂,不过仍然对另一个盟友藏巴汗抱有极大信心。

不料,这位藏巴汗甚是奸狡,觉得格鲁派与萨迦派的势力都挺大,不如让他俩先打一架,自己坐山观虎斗。于是,默默地陈兵于日喀则观战。

随着阿尔斯兰进军雪域,拉萨的宗教战争拉开了帷幕。

第八十五章 独狼入雪域高原 对猎人而言,最头疼的事就是遇到狼,而最危险的狼当属独狼。独狼脱离狼群的原因很多,有可能是狼群死掉只剩下它自己,也有可能是因为某种原因被狼群驱逐。它要学会独自捕猎、独自面对危机四伏的自然环境、独自与对手搏斗。所以在优胜劣汰的法则下,变得无比狡诈、凶残、有耐心。

阿尔斯兰便是这样的一只独狼,睿智、果决、凶残,随时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他是却图汗的嫡子、外喀尔喀蒙古有名的巴图尔。

最初,辛厦巴家族的藏巴汗丹迥旺波示意噶举派红帽系上师却吉旺秋写信给却图汗,邀请他派兵进入雪域,共同对付格鲁派。此举正中野心勃勃的却图汗下怀,于是派遣儿子阿尔斯兰率一万军队出征。

阿尔斯兰台吉进军拉萨时,本以为能得到辛厦巴家族的支援,毕竟自己的大军是人家邀请来的。结果,奸狡的藏巴汗并未给予一兵一卒的帮助,而是打起了坐山观虎斗的准备。

没有盟友的支援,按说便该撤退,可独狼的字典里没有“后撤”这个词。他采取狼的战术,专捡格鲁派军队的弱点进攻。

很有效!先后偷偷渡过昂曲,控制了达底寺附近的洛隆宗;然后沿怒曲——怒江一线而上,连克甲顿、纳雪、索格多地;当他的大军出现在那曲卡城下时,守军茫然不知所措、以为是神兵天降;接着,由那曲卡出发,直取当雄。当雄是拉萨的北大门,城防颇坚固,可守军却不多,只有两千人,虽然拼死抵抗,却寡不敌众,仅七日,便被攻陷。

此时格鲁派的军队主力在唐古拉山一带驻守,他们完全没料到喀尔喀的军队会沿怒江北上,匆忙回返援救当雄,却中了独狼的埋伏,大败逃回拉萨。

阿尔斯兰的军队刚一进入雪域高原,日喀则四世、拉萨五世、强佐(摄政)索南群培、甘丹寺和郭隆寺的上师们便立即派遣郭隆寺僧人纤尼、纳切译师,出使卫拉特。日喀则四世写给卫拉特国师汗的密信只有八个字:“速来拉萨,保卫格鲁”,了解这位高僧的人都知道,这位法台写的越少,形势便越危急。

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格鲁派的护教大军尚未赶到拉萨,喀尔喀的军队便已兵临城下。在独狼阿尔斯兰的凌厉攻势面前,拉萨犹如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无论怎么看,格鲁派似乎都已大难临头。

然而,神奇的一幕发生。阿尔斯兰拿下当雄后,却驻足许久,持重不前。

部下们都在传,台吉是在生藏巴汗和却吉旺秋上师的气。他俩写信请咱们入雪域,却背信弃义,不发一兵一卒支援,因此台吉生气了,不想再为这两个盟友出力。

狼子野心岂是部下所能参透?

阿尔斯兰并没有生气,而是另有所图。盟友的愚蠢加上半个雪域已在手中,让他不再满足于充当噶玛·丹迥旺波、却吉旺秋两人的打手,而是另有所图,想做整个雪域高原的主人。

??

一袭浅蓝色的锦袍,剑眉下的眼眸多情又冷漠,凛凛的身躯散发着王霸之气。

阿尔斯兰在欣赏当雄的雪景,深邃的目光落在西边的纳木湖上。真的很美!白雪如柳絮、湖水似碧玉、美丽的草原、无数的牛羊!

“多么富饶的土地啊!此乃长生天赐给吾之福地,万万不可放弃!”看着、看着,独狼忽然发出了喃喃的呓语,神态颠狂,似乎要流下涎水来。

部将岱青来到了他的身前,躬身施礼劝说道:“台吉,当雄已下,拉萨唾手可得。您切不可因为一时之怒,失去这千载良机啊!”

独狼微微一笑,唇红齿白,“千载良机?什么良机?”

“攻取拉萨的良机呀!”

“呵呵,拉萨还需要攻取吗?”阿尔斯兰摆了摆手,“再等等吧”。

一句再等等,让岱青发了楞,“台吉,您在等什么?”

“我在等缘分,等长生天赐给我的好缘分”,独狼的声音响彻在风雪中。

??

面对强敌,日喀则四世、拉萨五世、甘丹赤巴、索南群培等人临危不乱,在根培乌孜山南坡处的哲蚌寺内开起了格鲁派高层会议。

“如今我教危在旦夕,各位可有什么方法吗?”身为教主的甘丹赤巴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之计唯有一边向卫拉特求救,一边征发城内青壮,舍身卫教”,索南群培大声说道。

“可是卫拉特距离遥远,远水难救近火;且喀尔喀蒙古的士兵素来彪悍野蛮,光凭城内的青壮与其相搏,恐怕是飞蛾扑火,无济于事啊!”年轻的拉萨五世悲哀地说道。

此言一出,正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大家的目光都盯在日喀则四世罗卜藏却吉坚赞身上,他是他们中最德高望重者,也是大家伙的主心骨。

“阿弥陀佛!老僧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日喀则四世闭着眼悠悠地说。

“请上师明示,是何问题?”众人皆问。

“那阿尔斯兰既已攻下当雄,为何不一鼓作气、直取拉萨,反而在当雄停下来,裹足不前?”

索南群培眼睛一亮,“您是说他并不想将我教斩尽杀绝?我有一个想法,何不派人携带金玉之物,请喀尔喀人撤兵?”

这是赤裸裸的贿赂,出自黄教高层之口,难免尴尬,在座却无一人觉得不妥。

“阿弥陀佛,就怕那阿尔斯兰所图甚大,区区金玉,难以填饱他的胃口啊!”甘丹赤巴见多识广,觉得光给钱财不一定能让独狼满意。

“先让人携带金银珠宝、珍奇古玩试试,若那阿尔斯兰满意最好,若是不满意,便将拉萨让给他”,日喀则四世忽然睁开了双目,眼神凌厉无比,悠悠地说道:“不过,他必须放弃萨迦,改信格鲁!”

“什么!”

众人闻言皆震惊,仔细思忖,却又觉得并非不可能。

“各位上师,老僧愿去游说那阿尔斯兰”,甘丹赤巴主动请命。

第八十六章 金枫玉露又相逢 格鲁派的使者纤尼、纳切译师来到了伊犁河畔,国师汗图鲁拜琥见到日喀则四世写给自己的那八个字:“消灭红教,保卫黄教”,感受到千斤之重,立即传令各部在塔尔巴哈台召开丘尔干会议。

卫拉特蒙古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和硕特部的哈纳克土谢图、鄂齐尔图、阿巴赖、昆都伦乌巴什、色棱哈坦巴图尔、布颜哈坦巴图尔;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及其六个儿子;杜尔伯特部的达莱台什、保伊勒登、伊勒登乌巴什、敏珠、楚;辉特部的苏勒坦;最特别的是准噶尔部,多和沁、墨尔根岱青、楚琥尔乌巴什等台吉,皆着丧服。

仔细一问,原来是准噶尔部的“孤胆英雄”哈喇忽喇珲台吉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地位尊崇的黄教上师温萨三世大为感动,他走到多和沁的面前称谢:“贵部遭逢了这样的不幸,您仍然坚持参会,舍身卫教的决心足以感动佛陀”。

“上师,我等身为黄教的信徒,这些都是应该做的”,多和沁的声音坚定如铁。

温萨三世点点头,“我收到了拉萨派快马送来的敕书,大上师已经封您为‘巴图尔珲台吉’”。

多和沁精神一振,此前部落里的人钦佩自己的武勇,称自己为“巴图尔”,那都是不算数的,而拉萨敕封的“巴图尔珲台吉”,才是真正的巴图尔。

见众人对这位“巴图尔珲台吉”投之以羡慕的眼神,温萨三世微微一笑,此次老僧还收到了敕封和硕特部的鄂齐尔图为‘车臣汗’、敕封辉特部的苏勒坦为‘珲台吉’的敕书。等护教大军到达拉萨,两位大上师将亲自册封国师汗为‘固始·丹增曲结’”。

大难临头,格鲁派高层给的封号很多、很大、很诱人。

然而,诱人的并不仅仅只有封号,苏勒坦在和硕特台吉阿巴赖的旁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前拜巴噶斯汗的妣吉高云。自那些日子春风几度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位美人儿。两年没见,二十四岁的妣吉风姿更加迷人,婀娜的曲线令苏勒坦的目光钉在了她的身上,再也难以离开。

尽管她曾经欺骗过他,亲口许诺一旦得到亡夫的部分遗产,便率领部众去裕勒都斯草原投奔他。结果遗产倒是争到了,归顺一事却杳无音信。苏勒坦不生气,他觉得美人儿定是有难言之隐,不然一定会来投奔自己。

“扑嗤”,正想着心事,高云忽然朝他莞尔一笑。这一笑,妩媚又多情,顿时令满天的云彩都散了。

“让我们一起商议并做出决定,是否去拉萨护教”,国师汗大呼道。

“护教~护教~护教~”

四下里响起雷鸣般的“护教”声。

参加丘尔干会议的大小诺颜议定,“我们供奉拉萨大上师吧!土伯特人(指藏族)不是属于拉萨大上师吗?卫拉特不要约束自己,到最想去的地方去吧!”

所有高呼的诺颜中,国师汗的声音最响亮。作为盟主,他将远征青海、拉萨视为摆脱和硕特部困境、巩固和提高自己政治地位的好机会,决定亲自出兵,又担心莽撞从事得不到预期效果,于是想去趟拉萨了解情况。可是又担心自己远离卫拉特期间,准噶尔人会趁机攻打和硕特部。

嗯,须得让那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与我一起去,如此才能高枕无忧。

“各位台吉,我打算装扮成进香的香客去拉萨了解情况,有敢随我去的吗?”国师汗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众人。他的化妆术非常了得,二十五岁时便隐瞒身份深入喀尔喀蒙古人之中,化解卫拉特蒙古人和喀尔喀蒙古人之间的冤仇,得到了“国师汗”的称呼。

雅雀无声。

“有敢随我去拉萨进香的吗?”他再次问道。

依然鸦雀无声。

卫拉特的大汗火了,睥睨众人,讥笑道:“亏尔等平日里一个个自夸什么大英雄、巴图尔的,不料关键时刻却恁的无用!”

说完,用一双虎目直勾勾盯着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瞧。

巴图尔珲台吉只觉胸中有团烈火在燃烧。在座之人中,只有他拥有“巴图尔珲台吉”封号,大汗明显是在讥笑自己胆小如鼠、配不上“巴图尔”封号。

蒙古勇士可以战死,但是绝不可以受辱。一怒之下,这位珲台吉走上前来,大声疾呼:“我愿随大汗同往!”

国师汗大喜,准噶尔的珲台吉陪自己一同去,便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离开卫拉特后,他们会搞事情。

他大笑着走上前,拍起了巴图尔珲台吉的肩膀,“我早就听说准噶尔部出勇士,珲台吉更是勇士中的勇士,果然名不虚传!”

大家伙都在议论出兵护教的事,唯有苏勒坦走了神,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高云那曼妙的身姿。恍惚之间,仿佛又见到美人儿对自己笑了一下。

??

天黑了,正好办事!

苏勒坦决定潜入高云的营寨,给老情人一个惊喜。他坚信,美人儿一定在毡帐中想念着自己。

这种事不需要人多,他只带了心腹阿拉坦仓和几个卫士。

高云的营帐扎在伊犁河边,因为阿巴赖分到的部众并不算太多,平时的守卫也不算太严密。

今晚不知道怎么了,守军特别多,营帐外有很多巡逻队在巡逻。

“站住,干什么的?”刚接近大帐,便被一支人马拦住了去路。

为首一将面貌狰狞、虎背熊腰,声如洪钟,乃是国师汗的侄儿秉图达莱乌巴什,他担任着汗王侍卫长之职。

苏勒坦认识秉图达莱乌巴什,施礼道:“我与高云妣吉有旧,特来拜访”。

“拜访就不必了”,秉图达莱乌巴什阴阳怪气地说道:“大汗目前正在高云妣吉的帐中,不好打扰他老人家的雅兴。您还是请回吧!”

“嗡!”

晴天一道霹雳,苏勒坦只觉得脑门“嗡嗡”作响,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从天而降。

想想也属正常,一则蒙古人有娶寡嫂的习俗;再则高云与国师汗的可敦赛汗珠关系恶劣,不献身于国师汗,母子俩焉有活路?

即使如此,苏勒坦也依然醋火攻心,图鲁拜琥啊图鲁拜琥,汝居然敢碰我的女人。总有一日,我要宰了汝!

第八十七章 虏中名王随风逝(上) 明时,甘州府南、凉州府西南、祁连山以北的草地,其西北部分称作“大草滩(打草滩)”,东南部分称作“黄城滩”。这是一块辽阔的草原,大致包括后世甘肃民乐县、山丹县南部(包括军马场)、永昌县西部地区。

当年,蒙古共主、察哈尔部的林丹汗率领部众自黄河河套迤西迁往青海,他选择了穿越明境进入青海的道路,由永昌卫进入大草滩的石拉塔喇(即今甘肃省民乐县永固镇一带)。这地方属于大明敕封的朵甘都司,不过随着朝廷的国力衰弱,此处早已不服大明朝的管,而是由喀尔喀蒙古、卫拉特蒙古各部分别管辖。

走到石拉塔喇,伟大的林丹巴图尔死都不肯继续往西、往北或往南,去投奔他的盟友们。他是战略撤退,不是逃跑,所以决心坚守在这儿。石拉塔喇这地方离河套近,随时可以重回河套,然后杀回漠南。

经历了刚开始的悲惨遭遇后,察哈尔部的生存环境开始好转。先是持续了三年的霜冻雪灾减弱,牛羊牲畜渐渐地繁衍;然后又与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吉(却图汗)、后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结成了同盟,和喀尔喀的车臣汗联着姻。

失散的部众重新在成吉思汗传下来的“苏鲁锭”下聚集,这杆大纛在蒙古人的心中有独特的地位。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就是一块金字招牌,不断的有草原各部的牧民投奔于他。

“明年,朕要重返河套”,林丹汗发出了豪言壮语,即使面临着最恶劣的局面,这位大汗也从未屈服。

如果长生天能多给他一些时间,也许他真的能带领察哈尔部重新振兴。可惜天不从人愿,一代雄主染上了天花。

这是一种具有烈性传染性的病毒,在这个年代,死亡率极高。刚开始,大汗只是头痛、背痛、发冷、打寒战;接着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出现红色斑疹;再后来呼吸困难、神智恍惚。

萨满和名医们,祈福的祈福,施药的施药,皆回天无力。

“上师,可敦请您去汗帐为大汗祈福”,清晨,沙尔巴呼图克图正在毡帐内打坐,随从便奉囊囊可敦之命来请。

大和尚苦笑了下。这十余日,他天天为大汗祈福延寿,可都没什么作用,寿数将尽,岂是人力可为?可是不去又不行,叹了口气,带着徒弟往汗帐而去。

途中,一只金色的牦牛朝他低声地“哞”了一声,仿佛是在向老朋友打招呼。沙尔巴呼图克图瞅着牛,牛也瞅着他,金光闪闪的,威武又霸气。须臾,金牦牛扬起四蹄,消失在风中。

“唉!”沙尔巴呼图克图长叹了口气。

“师尊,您为何叹气?”懵懂的弟子问。

“没什么,我的一个老朋友要走了,在和我打招呼呢!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皆浮云!”

沙尔巴呼图克图来到了汗帐外盘坐,口诵起咒语真言:“翁啊轰班杂咕噜贝玛思得轰??”这是莲花生大师传下来的咒语真言。据说可以“去病、免灾、长寿、衣食具丰、熄灭一切地水风火空所引起的诸灾,摧灭颠倒与邪恶势力,能令一切有形与无形众生恭敬听命”。

弟子们皆随他盘坐念咒,声音庄严肃穆、光满慈祥。

似乎是咒语起了作用,躺在床上神智昏迷的林丹汗悠悠醒转。

“大汗,您醒了?”侍奉在身旁的粆图台吉、衮楚克台吉大喜。他俩一个是大汗的弟弟、另一个是大汗的妹夫,平日里最受信任。

“朕昏迷几日了?”

“兄长,您已经睡了三日”,粆图台吉小心翼翼地回答。

林丹汗睁圆了双目,“嗯,去唤重臣们入帐吧”。

“是,大汗”。

昆噶敖德斯尔、南楚、寨桑祁他特车尔贝、多尼库鲁克等重臣进入了大帐。

林丹汗的脸色异常红润,吐字清晰地交代起了后事:“朕只有一子额哲,尔等宜辅之”。

“臣等谨遵汗命”,众臣忙跪下听命。

“可是大汗,囊囊可敦已有身孕,若生下男婴,继位岂不更是名正言顺?”昆噶敖德斯尔咬了咬牙说道。他是林丹汗的皇后囊囊的亲信,想为自家的主子争一争。毕竟皇后如果生下嫡长子,血统更加珍贵。

“囊囊腹中之子是男是女,犹未可知。何况朕的时间不多了,没法等下去。怎么?尔想抗命?”林丹汗的目中闪过幽幽的寒光。

此言一出,粆图台吉、衮楚克台吉立即握紧了刀柄。

昆噶敖德斯尔浑身一颤,叩首于地,砰砰有声,“奴才不敢,奴才誓死效忠额哲珲台吉”。

“嗯,如此方是汝对朕的忠心”,林丹汗喘了口气,继续开口,“让可敦和各位妣吉,依次进帐。朕最后还想见见她们”。

根据黄金家族的传统,大汗的可敦和妣吉,各有斡耳朵。囊囊可敦,是大汗的正室,部众最多,统管阿纥土门万户斡耳朵;斯琴图妣吉统管高尔土门万户斡耳朵;苏泰妣吉统管哈纳土门万户斡耳朵;芭德玛瑙伯奇妣吉统管窦土门万户斡耳朵;乌云娜妣吉统管阿喇克绰特万户斡耳朵;苏巴海妣吉、俄尔哲图妣吉、苔丝娜伯奇妣吉也各有万户斡耳朵。

一个个妃嫔进入汗帐,与汗王进行最后的后别。

林丹汗的时间不多了,与其他妃嫔只是草草交代了几句,重点和囊囊可敦、苏泰妣吉说话。

他对囊囊可敦说道:“汝已有身孕,若诞下麟儿,理应是全蒙古的主人。奈何朕的寿数将尽,察哈尔部又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必须立长君,方是国家之福。额哲已经十三岁了,而汝之子尚未出世。朕不得不这么做,希望汝能体谅”。他的声音很柔和,像是在哀求。

囊囊可敦眼圈红了,泣道:“妾愿意辅佐额哲,振兴察哈尔!大汗洪福齐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汝能这么想,朕替列祖列宗谢谢汝”,林丹汗摆了摆手,“朕的时间不多了,唤苏泰、额哲入帐吧”。

苏泰妣吉带着儿子入了大帐,见丈夫那削瘦的样子,泣不成声。额哲也哭成了泪人。

“身为蒙古人,迟早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莫要哭,且听朕说”,林丹汗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形颤动。苏泰忙过去扶住丈夫。

“粆图、衮楚克二人对朕忠心耿耿,南楚是汝之亲弟,这三人可以信任。昆噶敖德斯尔是囊囊的亲信,囊囊贵为可敦,身份尊贵、部众众多。汝既要敬她,亦要防她。若是她将来生下女孩,倒也无妨;可若生下男孩,便须派人密切监视。若发现其有反意,当与粆图、衮楚克、南楚谋之”。

“是,大汗”,苏泰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往下流。

“额哲,汝将会是全蒙古的大汗,要,要承担起汝的责任!”林丹巴图尔用尽最后的力气吼出了这句话,然后便软软地倒在床上,再也没有了呼吸。

“父汗!”额哲哭得撕心裂肺。

“大汗!”大帐外,粆图台吉、衮楚克台吉、南楚、昆噶敖德斯尔、寨桑祁他特车尔贝、多尼库鲁克皆哭成了泪人。

第八十八章 虏中名王随风逝(下) 一代枭雄归了尘土,这是整个察哈尔部顶天的大事。贵族们商议过后,决定为大汗实施土葬。

蒙古人信奉萨满,认为万物皆有灵,尸体为鸟兽所食表示其人灵魂升天,所以盛行天葬;此外,对高僧或达官贵人,流行火葬。自格鲁派传入卫拉特后,土葬也开始流行,平民们以白布袋入穴,王公贵族则坐棺土葬。

林丹汗的尸身被屈腿盘坐于竖棺中,双手合什做佛状。卫兵将棺木放入穴中,再放入金玉等殉葬物品,然后以战马踏实踏平,不起坟堆。可怜一代大可汗,死后也不比别人多占一抔土。

沙尔巴呼图克图神色悲戚,喃喃地念经:“一时佛在舍卫国。只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

当部众沉浸在悲痛中时,潜流却在暗中涌动。

苏泰太后为了替儿子树立威信,也为了继承亡夫振兴蒙古的遗志,下令移驻河套。一时间部众皆云新汗王有重回漠南之志,人心大奋。

囊囊太后召心腹昆噶敖德斯尔密谋曰:“我腹中骨肉乃是先汗嫡子,实不忍见其将来居额哲之下,奈何?”

“您何不与苏泰母子分帐而居,如此便不分高下了”,昆噶敖德斯尔出了个主意。

怀着身孕的囊囊太后遂带着自己的阿纥土门万户与苏泰母子分帐而居。她部众很多,势力又大,柔弱的额哲竟奈何不得。

见此情景,林丹汗的大臣和妣吉们不知所从,人心惶惶。

芭德玛瑙妣吉觉得察哈尔部没希望了,遂与多尼库鲁克密谋率窦土门万户投降后金。

后金的天聪汗皇太极得知林丹汗已死的消息后,以手拊额道:“从此朕再不忧蒙古矣!”身为枭雄的他,自然不会讲什么仁义,派遣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领满洲骑兵万人第三次西征察哈尔部。后金兵渡过黄河,包围了察哈尔余部。

同样打察哈尔部主意的,还有漠北的车臣汗,他给额哲写信,希望他能够率部众转移到漠北,不料使臣在中途被后金军截获。皇太极见信大惊,没料到这喀尔喀的车臣汗野心这么大,居然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还好自己先出了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见后金军势大,芭德玛瑙妣吉再不犹豫,在多尼库鲁克的护送下,到皇太极的军营行幄,表示归顺,并选择了木湖尔伊济牙尔地方暂时驻牧。因为她是第一位投降后金的林丹汗遗孀,为了千金市马骨,皇太极待其极好,娶入后宫,封为衍庆宫淑妃,位居崇德五宫的第四位。并允许其抚养林丹汗之女(后嫁多尔衮)。

察哈尔部人心惶惶,乌云娜妣吉率郭阿喇克绰特万户欲北投车臣汗,却被漠北另一部落击败后俘虏,下落不明。

察哈尔的汗帐内,王公贵族和重臣们济济一堂。

“尔等都说说吧,后金大兵压境,该怎么办?”十三岁的额哲无力地问。

“如今已经走投无路,不如,不如降了吧!”大帐内传出一道细如蚊蚋的声音,却是南楚。南楚乃苏泰太后之弟,连他都想投降,可见人心涣散到何种程度。一时间,众人皆畏于满洲兵锋,欲降后金。

“不可!我察哈尔部乃成吉思汗的嫡脉,岂可做女真人的奴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愿护卫大汗突围”,粆图台吉大怒。他是林丹汗亲弟,颇有威望,一时又鼓舞了部分主战派的士气。

“台吉,就算能突国,咱们又能去哪儿?”南楚绝望地问,“大汗有难时,曾请绰克图台吉救援,其借口正出兵拉萨,无能为力,可见并非依靠;漠北的车臣汗更是狼子野心,去不得”。

“去卫拉特,投奔我的弟子、辉特部的大台吉苏勒坦。此人已改信萨迦,禀性宽厚。定能善待可敦和大汗”,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却是国师沙尔巴呼图克图。

沙尔巴在察哈尔部德高望重,他一开口,顿时有不少人意动。好个大和尚,口若悬河,舌烂莲花,直说得一些人恨不得立即便飞往辉特部快活。就连南楚想起当年在辉特部受到的礼遇,也说不出话来。

众人皆拿眼望向苏泰太后。苏泰紧捏着袍角,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大汗留下的基业,不能拱手让给后金,向卫拉特突围吧”。

她一开口,额哲自然同意。

历史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原来的时空中,后金军先包围了囊囊太后,然后又逼降苏泰太后。皇太极得到了传国玉玺,并和各大贝勒瓜分了林丹汗的遗孀,从此满蒙一家亲。而这一刻,他们尝试着突围和反抗。

“哒~哒~哒~”

马蹄声中,粆图台吉、衮楚克台吉率五千骑兵,拼死突围;南楚、昆噶敖德斯尔、寨桑祁他特车尔贝诸人,护着额哲和林丹汗的遗孀们紧紧紧随。

“开炮”,多尔衮一声令下,炮弹雨点般落入蒙古军阵,紧接着便是漫天箭雨。

令旗挥动下,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分路杀向蒙古人。

“浩瑞~”粆图台吉呐喊着,冲向敌阵,手中大刀夺去了无数后金军的命。

“噗”,一柄厚背大刀插入了他的胸腔,杀人者,乃皇太极长子豪格。

“公主小心”,寨桑祁他特车尔贝劈死了一个扑向斯琴图妣吉的后金军,他对她早萌爱意。斯琴图朝他甜甜一笑。两人正你侬我侬,“嗖嗖”的乱箭飞至,便做了亡命鸳鸯。

“额和其(蒙语:姐姐),大势已去,降了吧”,南楚绝望地用刀背拍打着胸口。苏泰太后望着包围自己的密密麻麻的后金军,长叹一口气,带着额哲,献上了蒙元的传国玉玺。同时归降的还有苏巴海妣吉、俄尔哲图妣吉、苔丝娜妣吉。

“公主~公主~”

衮楚克台吉纵马奔驰在乱军中,寻找着自己的妻子、林丹汗的二妹泰松公主。

“台吉,我在这”,随着惊喜的欢呼,他寻到了自己的妻子。大喜之下,忙令亲卫护送妻子突围。

“台吉,请救可敦和下官”,忽然又传来一道声音。细看之下,却是昆噶敖德斯尔护卫着囊囊太后。

衮楚克台吉咬了咬牙,说道:“请可敦随末将突围”。

第八十九章 践大位改金为清 灭国之战结束了,到处都是尸体,秃鹫在战场上空盘旋。一队队凶残的后金军四处打扫着战场,搜索着尸身上的财物,卸掉他们的盔甲,发现重伤未死的蒙古人便补一刀。

几个后金军发现了一具和尚的尸体,红帽红袍、白胡须很长,看上去年纪不小了。

“贼秃驴,身上什么财物都没有”,一彪悍的八旗兵举起虎枪便要刺。

“不可”,另一名士兵拉住了他,“戕害僧人尸体不祥”。

“呸”,彪悍的八旗兵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倒也没继续为难尸体,往另一处寻去。

天色渐渐黑了,八旗子弟缓缓收兵回营,唯余尸山血海、断肢残臂述说着战争的残酷。

忽然,躺在地上的红袍老和尚动了,站立起身,口中喃喃自语,“佛祖保佑,让弟子逃过一劫”。然后,他飞快地走到附近的一棵小树下,刨起坑来,一座高一尺多,重六十余斤的金佛和几卷经书映入眼帘。

这和尚便是林丹汗的国师沙尔巴大和尚,那金佛和经书便是与蒙元传国玉玺并称为三大法宝的玛哈噶喇金佛和金《甘珠尔》。

沙尔巴精通密宗功夫,能长时间屏住呼吸,因而诈作死尸,逃过一劫。他将金佛和经书放入包袱里,背于身后。东西很沉,但信仰的力量支撑着大和尚,咬牙逃离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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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汗王宫在努尔哈赤时代只是一座两进院落,老汗起于微末,建国时极其勤俭。直到皇太极继位后,方才扩大了宫殿。

大政殿内,皇太极神态安详地端坐于龙椅之上。原先这里有四把椅子,如今只剩一把。

天聪四年(1630年)六月,他以二贝勒阿敏弃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败归为口实,定阿敏罪状16条,送高墙禁锢,永不叙用;天聪五年(1631年)八月,在大凌河之战中,他故意激怒三贝勒莽古尔泰,莽古尔泰拔剑相向,遂以此为由,革去其大贝勒名号,降为普通贝勒,并夺五牛录的属员,罚银万两及马匹若干;天聪五年十二月,他指使诸贝勒提出莽古尔泰“不当与上并坐”,代善立即说:“我等奉上居大位,又与上并列而坐,甚非此心所安。自今以后,上南面居中坐,我与莽古尔泰侍坐于侧”。

代善是个聪明人,主动请求退出并坐,得到他的允准。但政治斗争并未结束,天聪汗想要的是唯我独尊。天聪六年正月初一日的元旦朝贺中,他接受礼部参政李伯龙之建议,废除“与三大贝勒俱南面坐”、共理朝政的旧制,改为自己“南面独坐”,突出汗位独尊地位。

虽然大政殿内只剩下一把椅子,皇太极却总觉得坐得不够稳。到了天聪九年(1635年)九月,他召开诸贝勒大臣会议,指责代善对己不恭。于是,众议代善“与皇上相左”,列了四条罪状,拟革去大贝勒名号,削除和硕贝勒职,剥夺十牛录所属人口,罚雕鞍马十匹,甲胄十副,银万两。

大家心中有数,故意将代善的罪议得高些,做恶人;让皇上开恩,做好人。果然,这不过是皇太极借题发挥、提高汗权的手段而已,他并不真想处罚代善。天聪汗发话了,代善虽然有罪,往昔倒也立过不少功劳,从轻发落,只罚银马甲胄便罢。

七搞八搞的,威胁汗权的三位大贝勒再也无力和他抗衡,汗权得以加强和巩固。于是,他谋划着正式“践天子位”、定国号改元。

在此之前,还需立下大功,挟大胜之势称帝,方显得天命所归、名正言顺!

这是位极有谋略的君主,做事滴水不漏、又阴又狠。为了平衡三大贝勒的军事势力,也为了拉拢汉族与蒙古族,他将八旗组织扩大到汉族和蒙古族中。谕令将士对新附之众,“一切勿得侵扰”。其后,明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纷纷归降后金。至天聪七年,马光远统领汉兵时,实际形成了一个汉军旗,满语叫乌真超哈;孔、耿、尚所领兵也是汉军;蒙古旗兵亦已形成。天聪八年(1634年)三月十三日,他在沈阳城郊阅兵,参加的有满洲八旗、蒙古二旗、汉军一旗,共十一旗。

今儿个的议题是:如何处置俘虏的察哈尔大汗额哲以及林丹汗的遗孀们。

皇太极坐直了身躯,他自幼面色赤红、眉清目秀,算得上美男子。不过后期体型发生变化,胖了些。

“诸卿,我八旗将士神勇无敌!刚接到前方军报,多尔衮他们已经平定察哈尔部,俘虏了林丹汗之子额哲、苏泰大福晋、苏巴海、俄尔哲图、苔丝娜等福晋,还得到了蒙元传国玉玺”,提到蒙元的传国玉玺时,他特意停顿了一下。

“蒙元的传国玉玺?”大臣们顿时兴奋起来,朝堂上一片嗡嗡声。

代善乃是人精,率先高呼道:“此皆吾皇洪福,我大金乃天命所归!”

“臣等恭贺皇上,廓清宇内,四海归一”,众臣皆齐声称贺。

若说拍马屁的功夫,还得数汉奸。

鲍承先、宁完我、范文程、罗绣锦等一般降清汉臣,跪地请命道:“今察哈尔降服并获得历代传国玉玺,皇上应顺应天下人心,早正大号”。

这一记拍到了皇太极的心窝里,喜得心花怒放。不过,登基称帝这种事,不能一求就准,太没面子,装模作样地也得推辞一下。

“朕德薄,此事容后再议”,皇太极拒绝了,见大臣们一脸失望,又呵呵笑道:“今我大金已得历代传国玉玺,宜统一族称为’满洲‘”。

在座的都是人精,知道皇上这是在为登基称帝做准备,连声称善。

“诸卿都议一议,该如何处置额哲,还有林丹汗的那些女人们?”话锋一转,皇太极换了话题。

“皇上,额哲乃成吉思汗直系血脉,宜尊其位、夺其权,须臾不可脱离掌握”,代善谏言。

“善”,皇太极连连点头,“传者,即封额哲为察哈尔亲王,朕要将固伦温庄长公主马喀塔嫁给他。至于察哈尔部嘛,编入八旗,安置于义州”。

“吾皇圣明”,众臣皆高呼。的确圣明,将察哈尔部安置于义州,离其他蒙古部落远了,额哲便难以发挥蒙古共主的影响力;此外,义州离满人的祖地建州近,方便掌控;顺带着,还可以替自己防范朝鲜。

“皇上,为体现满蒙一家,宜令诸贝勒迎娶林丹汗诸福晋”,济尔哈朗开了腔。他看上了苏泰大福晋。这里面有个缘故,这苏泰大福晋出身女真叶赫部,是济尔哈朗已故福晋之姊。姐妹俩长得很像,令这位贝勒思念起了亡妻。

“嗯,汝之言亦善”,皇太极其实也有了意中人:第一个投降满清的林丹汗遗孀芭德玛瑙(窦土门)福晋。这女子长得漂亮,财产又多,宜为朕妃。

很快便有圣旨下,皇太极娶了芭德玛瑙福晋,封衍庆宫(次东宫)淑妃;济尔哈朗娶了苏泰大福晋;阿巴泰娶了俄尔哲图福晋;豪格娶了苔丝娜伯奇福晋。

满蒙一家,真正的满蒙一家!

安置好了察哈尔部,皇太极继续做着登基的准备。天聪十年,他又以“早正尊号”征询汉官儒臣的意见,鲍承先、宁完我、范文程、罗绣锦等都表示赞成;萨哈廉又召集诸贝勒各书誓词,向其效忠;外藩蒙古诸贝勒闻讯也请求上尊号。见满蒙汉的权贵们都赞成自己的意见,这一回皇太极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上尊号的准备至天聪十年三月末大体就绪。四月十一日,皇太极在盛京天坛祭天,然后“践天子位”,受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定国号“大清”,改元崇德。

国号“大清”二字,源于蒙古语,意为善战、至上。由“后金”改为“大清”,背后折射出的是一个新兴民族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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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鹰娑川城大台吉府乾元殿,“乾元”二字乃辉特部大台吉苏勒坦亲笔所书,取《易经》中“大哉乾元”之意,又与大元的国号暗合。张牙舞爪的两个字,将这位大台吉的野心表露无遗。

今日的乾元殿,重臣云集。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刘好古、那日松、苏合、罗卜藏、薛宗周等文武官员齐集于此。

“刚接到军报,林丹汗的囊囊可敦、国师沙尔巴、大臣昆噶敖德斯尔、衮楚克台吉等已进入我辉特境内。如何处置,诸卿都议议吧”,苏勒坦目光炯炯地望着诸人。

“大台吉,察哈尔部素来强悍,今兵败而归,宜将其部众拆分至各鄂托克,方为稳妥”,巴图和坦率先开口。

“首辅说的是,察哈尔部与我卫拉特素来不睦。不可不防”,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诸臣皆赞同巴图和坦之言。没法子,瓦剌和鞑靼为敌多年,彼此之间戒心很重。

“嗯,汝等所言,乃是万全之策,便依汝等~”苏勒坦正欲表示同意,急有一人昂身而出,“大台吉难道不想做展翅的鲲鹏吗?何其量小也!”

“大胆!”

“放肆!”

此言一出,蒙古大臣皆怒斥斯人。

苏勒坦定睛一看,却是自己的老师刘好古。他明白,那些蒙古贵胄一直不满自己重用汉臣,刚才只是借机发挥而已。遂笑嘻嘻地打了个圆场,“我听说贤明的君主身边都有能指出自身错误的大臣,所以唐太宗才会称赞魏征为人镜。我哪点没做对,请刘师傅明言”。

此言一出,即使是蒙古大臣,也不好再说什么。

见到苏勒坦将自己比作魏征,刘好古内心感动,侃侃而谈道:“今林丹汗可敦势危来投我,天下人皆看着您如何处置。若将其部众拆散,将来其他部落如何敢降?且其残部不过千户,人口不过五千,残兵败将,何足为惧?您身为大台吉,应当有容纳四海的胸襟,若连一个察哈尔部都容不下,如何能成就大业?”

苏勒坦眉头紧皱,越想越觉得老师说得在理,开了金口,“嗯,老师说的是。便将察哈尔余部安置于吐鲁番孔雀河北岸,以昆噶敖德斯尔为宰桑、衮楚克为千户”。

“大台吉,臣听说那囊囊可敦与林丹汗一样,也出身于黄金家族,名孛儿只斤·娜木钟,目前已怀有身孕。若其所生为男,实奇货可居,须得牢牢掌握在手中”,刘好古又言。

“刘师傅是想劝我挟天子以令诸侯?”

“正是,若囊囊可敦为林丹汗生下黄金家族的嫡长子,便是全蒙古的大汗。您将其掌握在手中,号令全蒙,名正言顺。谁敢不从,便以兵讨之,大事可定”。

苏勒坦哈哈大笑,“刘师傅说的是,我就做一回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哈哈哈!”

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因为刘好古又说了一句话,“请您迎娶孛儿只斤·娜木钟”。

“什么!”

苏勒坦一口鲜血差点喷出。让我娶囊囊可敦?她都三十三了,我才刚刚十九!你让我嫩牛啃老草?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大声抗议。

“臣以为,您只有娶了林丹汗的可敦,才能让全蒙古归心”,刘好古坚持己见,寸步不让。

“奴才以为刘郎中所言有理”,一向与刘好古不对付的巴图和坦这次居然支持起了对手。无他,联姻这一套在蒙古贵族中司空见惯。只要符合利益,女大男十四岁,真的无所谓。

“请大台吉以国事为重,迎娶孛儿只斤·娜木钟”,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脱里、西日莫等大臣全部赞同,就连苏勒坦的心腹那日松、苏合、罗卜藏等也觉得是条好计。

“尔等这是逼婚啊!”

苏勒坦郁闷之极,忽见汉臣薛宗周没有说话,又萌生了希望,问道:“薛卿怎么看?那娜木钟是不是年纪大了些?”

“此事乃大台吉家事,臣本不该多言。然而您的家事便是国事,又不敢不言”,薛宗周的声音低垂。

“没关系,汝只管说”,苏勒坦鼓励他。

“请大台吉以国事为重,迎娶孛儿只斤·娜木钟”,薛宗周的回答与众臣一模一样。

“汝,混蛋!”

苏勒坦怒极,真的气急眼了,骂出声来。

气归气,没法子,为了皇图覇业,也只能迎娶这位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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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显示自己对黄金家族的尊重,苏勒坦率文武百官出鹰娑川城三十里欢迎囊囊可敦、国师沙尔巴一行。

迎入城中,大摆宴席。然而,想娶这位尊贵的老姐姐,还需要一位中人。大台吉请来了自己的师傅沙尔巴呼图克图。

“大台吉,老衲此番九死一生,差一点就见不着您了”,一见弟子,大和尚便哭哭啼啼。

苏勒坦很窝火,不是烦他诉苦,而是为不得不娶那位老姐姐而闹心。于是故意刁难道:“师尊,不知大元的传国玉玺何在?”

沙尔巴脸一红,“老衲无能,没有带回传国玉玺,已经落在后金手中矣”。

“可惜,可惜,那可是传承了四百三十年的传国玉玺,落到皇太极的手中,后金可就如虎添翼喽”,苏勒坦故意说。

沙尔巴的老脸愈发的红,半晌说道:“老衲虽然没带回传国玉玺,可是带回了玛哈噶喇金佛和金《甘珠尔》经。

苏勒坦知道,这金佛和经书是与传国玉玺并称三宝的存在,尤其是那金佛,乃元朝高僧帕斯巴募资铸成,原奉祀于山西五台山上,后移于蒙古大漠,珍贵无比。后世,金佛于1946年被盗,下落不明,实乃一大遗憾。

“师尊,玛哈噶喇金佛何在?我想看看”,他回嗔作喜。

听了这话,沙尔巴大和尚顿觉有面子,腰杆又重新挺直起来,命随从取来金佛。是尊高约一尺二寸、重六十四斤的金光闪闪的佛像。苏勒坦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趣。事上事大多如此,得到不珍惜,失去又可惜!

该来的迟早要来!又聊了一会儿,苏勒坦不情不愿地进入了正题:“师尊,弟子有一事相求”。

大和尚笑得很慈祥,“大台吉有事,旦说无妨”。

“我想迎娶林丹汗的可敦孛儿只斤·娜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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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从来英雄重英雄 林丹汗死了,留下一段不朽的传奇!

对这位蒙古大汗,史书评价不高。

明朝的史书称其“年少嗜酒色”、“沉溺酒色”、“嗜利好色,驭下无法”;另一方面又说其是“虏中名王,尤称桀骜”。

清朝的史书则直接给了差评。清人魏源称其“有宋康(宋王偃)、武乙之暴”。

蒙藏史书对其评价也很低。《水晶鉴》称其“无道”;《蒙古源流》称其“心中生嗔,而化六国为乌有”,总之是一个横行无忌的暴君形象,甚至将其与绰克图台吉、藏巴汗、白利土司贬为“四恶汗”。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成亡败寇,格鲁派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自然要对反格鲁的势力大加诋毁;此外,这位大汗在统一蒙古的过程中损害了许多蒙古封建主的利益,话语权落在作为胜利者的满人和蒙古封建主那里,自然不会说他的好话。例如,某部落的台吉这样写道:“因这个罪恶的察哈尔汗性情暴躁,对众人危害极大,即使是宗族至死至穷绝不会归附他的缘故就在这里”。

然而,苏勒坦却偏偏认为这是一位了不起的汗王,是一位志在恢复成吉思汗霸业、将一盘散沙的蒙古复归统一的英雄之主,即使困守大草滩,也坚决不向后金投降,显示出了蒙古民族的气概。

蒙古的王公贵族怎么看这位大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老百姓心中怎么想。毫无疑问,他是蒙元的正统、百姓心目中“反抗异族压迫的英雄”。

为了争取蒙古的民心,苏勒坦决定偷偷祭奠这位大汗。之所以要偷偷地祭奠,是因为四周皆是格鲁派的势力,若是公开祭奠格鲁派的敌人,难免成为卫拉特的公敌。

神圣威严的“苏鲁锭”神矛插在祭台上,虽然成吉思汗流传下来的那杆已经随额哲一起落入了后金的手中,这一杆只是仿制,却依然神圣威严。

传说有一回,成吉思汗被围困在一个叫千棵树的地方,危急时刻,他将马鞍倒扣在地上,向着苍天大喊:“长生天父亲啊,请救救你的儿子吧”。话音刚落,这根神矛从天而降于树上。木华黎要从树上取下来。三次都没有成功,成吉思汗亲自踩在马背上,才取下这东西。刹那间,万军同呼,“军心似铁,感召日月“,最终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五色花旗(上面印有马、龙、鹏、狮、虎等五雄图腾)和五色彩带随风飘扬,象征着成吉思汗的祖先。为了消除不利影响,对林丹汗的祭祀是在对成吉思汗祭祀的名义下进行的。

祭桌上摆放着三只羊,还有马奶酒、奶食、黄油、油果子等供品。

沙尔巴呼图克图主持祭礼,他连续吟唱了十二首祭歌,除了最后一首用蒙古语演唱之外,其余十一首用的皆是和长生天沟通的“苍天语言”,又称“天歌”;娜木钟可敦、衮楚克台吉、昆噶敖德斯尔、兀良哈大公主(林丹汗大妹)、泰松公主(林丹汗二妹)等察哈尔贵族无不落泪;自发参加祭祀的察哈尔百姓络绎不绝,各自带着祭品,虔诚地叩拜。

苏勒坦来到了“苏鲁锭”前,虔诚地叩拜,然后吟唱起自己亲笔写成的祭歌:

全蒙古的大汗,

察哈尔的林丹巴图尔,

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

集忠孝仁义于一身,

胸怀天下,

勇猛无畏,

草原上流传着你的名号。

苏鲁锭的荣耀,

振兴蒙古的责任,

从未改变,

百姓以你为傲。

威震天下的勇士,

受长生天的使命而诞生,

江汉浮浮,

武夫滔滔,

伟哉斯人,

血饮宝刀??

祭歌给了林丹汗极高的评价,听了此歌后,察哈尔部上下,从贵族到平民,无不感动。

苏勒坦将察哈尔残部安置于吐鲁番孔雀河北岸,作为自己直属的第八个鄂托克,以昆噶敖德斯尔为宰桑、衮楚克台吉为千户长。

然后,便是举办盛大的婚礼。虽然娜木钟可敦身份尊贵,可苏勒坦并未称汗,只是被拉萨封为珲台吉而已,因而无法再做可敦。而且苏勒坦的正妻乌力吉巴雅尔是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的亲孙女,娘家势力强大,因此,这位可敦在后宫也只能排第二把交椅。为了安抚察哈尔部,苏勒坦又收养了林丹汗八岁的女儿淑济公主为义女。

洞房花烛,他盯着自己新娶的妣吉孛儿只斤·娜木钟,虽然宴会和祭礼时见过,但那时候离得远,看不真切。如今细细一瞧,她虽然长自己十四岁,但是唇红齿白、雍容华贵,倒也算是位美人。毕竟,能入林丹大汗后宫的,都是从蒙古各部的贵女中精挑细选出的美人,能当上可敦的,更是美貌与智慧并重,不可能长得太丑。

不过这位美人有些特别,是个孕妇,肚子还不小,眼瞅着快生了。

苏勒坦看着她的肚子苦笑,暗道:为了实现心中的鸿图壮志,自己此次的亏吃得有些大!

“恕妾身身体不便,不能侍奉珲台吉,请您恕罪”,娜木钟的声音柔柔的,很好听。这是一位有心计的女人,深谙以柔克钢之道,另一个时空,她便是凭着好脾气、与世无争,得到了皇太极的宠幸,又生了一子一女。

她主动一请罪,倒让苏勒坦有些不好意思,忙温言抚慰,“汝莫要多想,更无须请罪,累了便歇会儿,不累便陪我聊会天”。

两人聊了会天,从她那里,苏勒坦又得知了许多关于林丹汗的事迹,愈发地钦佩这位英雄。

“来人,取纸笔来,我要作词”,他高呼道。

娜木钟很诧异,“珲台吉还会汉人的诗词?不知想写些什么?”

“我少时读过汉书,听汝说了林丹大汗的故事,内心景仰,想为他作首词”,苏勒坦郑重地说。笔走龙蛇间,一首《满江红·忆林丹大可汗》须臾写成:

《满江红·忆林丹大可汗》

千载悲歌,英雄血,史籍谁书?

望大漠,狂沙依旧,几番怀古。

牧马高歌逐水草,

苍狼白鹿英雄处。

擂战鼓,一鼓定江山,声如许。

志未成,人已去。

英雄事,栏干曲。

忆可汗风采,气吞寰宇。

莫笑鱼虾嫌海小,

未尝听见真龙怒。

一声吼,问塞北江南,谁能阻?

第九十二章 国师汗拉萨进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那一日在丘尔干会议上,国师汗图鲁拜琥与巴图尔珲台吉商定以进香为名共同去拉萨侦察敌情后,两个人便立即着手准备。

搞侦察,图鲁拜琥是有经验的,他的化妆术非常了得,曾在二十五岁时化妆成普通牧民深入喀尔喀蒙古,化解了卫拉特蒙古人和喀尔喀蒙古人之间的冤仇,因而得到“国师汗”的称号。巴图尔珲台吉则是卫拉特蒙古有名的勇士,号称能手撕虎豹。

卫拉特诸部中,为了争夺霸业,和硕特人和准噶尔人,时有龃龉,但又总能在关键时刻联合。这一次,在利益的驱使下,两大强部又联合了起来。事成之后,和硕特部得到青海,准噶尔部则从和硕特部手中接收乌鲁木齐和巴里坤。

国师汗和巴图尔只带十个随从便出发了。一路上说说笑笑,很快便成了莫逆之交。两人甚至约定联姻,国师汗将女儿嫁于巴图尔的儿子。没什么好奇怪的,草原各部落之间,好起来结亲家、坏起来动刀子的事,司空见惯。

这注定是一段艰难的旅程!

翻过特棉山、哈尔克他乌山、却尔噶山;渡过忒哥河、塔里木河;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方才进入雪域高原。一路上,国师汗与巴图尔二人说说笑笑,随从们则认真绘着舆图、记录各种信息,为大军进入雪域做准备。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念青唐拉山下。

“大汗、珲台吉,这念青唐拉山乃是雪域三大神山之一(另外两座是冈底斯山、玛积雪山),山的北面是纳木措湖。相传纳木错与念青唐拉曾经是一对恩爱夫妻,纳木措是念青唐拉的明妃”,有熟知雪域地形的随从向二人禀报。

“啰嗦,汝就直说,翻过这座山后,离拉萨还有多远?”巴图尔珲台吉不满地嘟囔了句。

“珲台吉,过了这座山往南走,便是格鲁派的色拉寺,我们离拉萨已经很近了”,随从不敢反驳,认真解释。

“嗯,传令下去,在山下进些吃食后,立即登山”,国师汗下令道。

一行人爬山的速度很快,没法子,人在敌后,不得不小心。然而,念青唐拉山附近除了有色拉寺,还有噶举派的簇尔卡寺。寺中的僧人见这伙人行迹可疑,立即向喀尔喀蒙古军队报告。

阿尔斯兰台吉虽然驻军于当雄不前,但是并非没有动作。他积极拉拢雪域的各大家族,嘉黎、加贡、竹拉、普隆等地陆续被劝降,麾下的兵马也由一万,增加到一万三千。念青唐拉山附近,便驻扎着一支他的军队。

收到报告,喀尔喀百户长不敢怠慢,立即率军疾驰而来,抓捕敌军探子。

可怜国师汗图鲁拜琥一行,刚翻过念青唐拉山,还没走多远,便被一队如狼似虎的骑兵包围。

巴图尔珲台吉伸手欲拔刀,却被图鲁拜琥拉住,“敌人足有两百,咱们只有十二人,寡不敌众,不可鲁莽”。

“哼”,巴图尔闷哼一声,松开了握刀的手。

“尔等是什么人?”喀尔喀百户长问。

“我等是去拉萨进香的香客,还请各位行个方便”,图鲁拜琥使了个眼色,随从取出一个钱袋递了过去。

那百户长掂了掂分量,冷笑,“汝倒是大方。我看汝等不像香客,倒像是探子。来呀,押着他们去见台吉”。

喀尔喀士兵押着图鲁拜琥、巴图尔去阿尔斯兰的大帐时,年轻的台吉正在观赏几个箱子。

箱子是格鲁派教主甘丹赤巴送来的,里面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应有尽有,随便一两件都价值连城。甘丹赤巴老和尚口才了得,张口闭口便是请他撤军返回青海,价钱嘛,好商量。

呵呵,我既然来了,此处便是我的驻牧地,岂有撤军之理?

台吉和老和尚淡判,舌战良久,双方都不肯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线。暂时谈不拢,便请老和尚去后帐休息,独自欣赏起这几箱宝贝。

“台吉,儿郎们抓住了一伙敌军探子”,百户长入帐禀报。

听他说清原委,阿尔斯兰点了点头,“很好,此番汝立功了,将为首的两个探子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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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男人,犹如三座大山,面对面地互相望着,一山更比一山高。一个眼眸多情又冷漠,王霸之气外露;一个长髯飘飘,气度内敛从容;另一个魁梧凶悍,双目极其有神。

这三位豪强,随便哪个都是一方霸主,如今集结于此,也算缘分。

“汝二人是哪个部落派的探子呀?”阿尔斯兰打量着两人,先开了口。

“台吉,我等只是去拉萨进香的香客,被贵部士兵当成探子误抓了而已,这是一场误会”,图鲁拜琥不卑不亢地回答。

“是啊,真的是误会”,巴图尔也跟着叫嚷。

“误会?”

阿尔斯兰冷笑,双目如电射向图鲁拜琥。好个国师汗,神态自若,毫无破绽。再瞅巴图尔,对方瞪圆了眼,将他的目光瞪了回去。

“哼,尔等若只是香客,为何有人说尔等到处跑来跑去、问东问西?不是探子是什么?”阿尔斯兰又问。

“冤枉啊!台吉,我等只是在游山玩水,并无侦探情报之意”,图鲁拜琥依然镇定。

“呵呵,黑老鸹洗不成白鹅。任尔舌灿莲花,也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来呀,将证据带上来”,阿尔斯兰淡淡地说。

部将岱青进入大帐,带来了几卷舆图,“禀台吉,末将从这二人的随从身上搜出了这些舆图,里面将雪域地形还有各地守军人数记录得清清楚楚”。

阿尔斯兰得意地望向二人,“尔等还有何话说?”

“我等绘制舆图,是为了下次进香方便。不行吗?”巴图尔依然嘴硬。

图鲁拜琥却挺直了胸膛,“实不相瞒,我乃卫拉特国师汗图鲁拜琥,这位是我的安答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我二人化妆成香客进入雪域,是为大军救援拉萨做准备。很快,卫拉特十万大军便要到了,台吉先杀我二人,卫拉特的大军再杀台吉,倒也是因果呢”。

“什么!汝便是那大名鼎鼎的国师汗?”这一回,吃惊的是阿尔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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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小王子反戈一击 阿尔斯兰紧盯着图鲁拜琥,一动不动,至于巴图尔珲台吉,刚刚执掌准噶尔部马鞭,此时的声望还无法与大名鼎鼎的国师汗相比。

他望着他,对方手抚长髯,面色从容,稳如山岳,岿然不动。嗯,不愧是卫拉特的大汗、成名已久的英雄!光这种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气,便远非常人能及!

“大汗真是好胆!难道不知道自己身在虎穴吗?”

“呵呵,台吉若真想与格鲁为敌,又何必顿兵于当雄?既不愿与格鲁为敌,又何必杀我等?”图鲁拜琥镇定地说。

“我要整个雪域,卫拉特的军队若想入拉萨,唯有一战”,见对方是明白人,阿尔斯兰也不废话,直接开出条件。

图鲁拜琥与巴图尔面面相觑,和硕特部与准噶尔部有密约:和硕特部得到青海,准噶尔部接收和硕特部在乌鲁木齐、巴里坤的牧地。这阿尔斯兰好大的胃口!若是同意了他的条件,和硕特部便无法得到青海,准噶尔部也无法拓土;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若是不答应这只独狼的要求,恐怕性命难保。

“我等为护教而来,若想卫拉特军队不进入雪域,除非台吉改宗格鲁”,图鲁拜琥迅速作出了决定。

阿尔斯兰点了点头,对方若是不假思索、一口答应,必是有诈。可如今提出这条件,倒是可以相信。

“不瞒大汗、珲台吉,格鲁派的甘丹赤巴上师正在我的营中作客,可让其出来一起商议”,独狼的神态明显放缓。

甘丹赤巴被请了出来,听说阿尔斯兰想以得到整个雪域为条件改宗格鲁,心里又喜又疑。喜的是,对方临阵倒戈,能大大增强己方力量,给反对势力以沉重打击;疑的是,万一对方有诈,拉萨便完了!

思索再三,他决定试探一下独狼的诚意,微笑着说道:“此事老僧无法作主,请台吉随老僧一起去拉萨面见两位大上师可好?”这是明显的试探,若阿尔斯兰心中有鬼,必不敢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独狼,等待着他的答案。这是一条好汉,面色轻松、一口便应承下来,“我早就仰慕两位大上师的风采,愿随您去拉萨朝拜!”

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仇敌,刚才还是泾渭分明的四个人,很快便谈笑风生,成了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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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斯兰的胆子极大,只带了五个亲卫便欲随甘丹赤巴、图鲁拜琥、巴图尔去拉萨。却被部将岱青拉住了缰绳,“台吉,您是全军统帅,岂能轻赴险地?让奴才替您去吧”。

独狼不允,“我若不亲往,怎能显示诚意?汝莫要多言”。

“请您带五百勇士随行”。

“拉萨是人家的地盘,五百人和五个人又有何区别?”阿尔斯兰哈哈大笑,“我只带五个人去。若十日内我回不来,汝便率军血洗拉萨”。

“是”,岱青点头称是。忽又有些迟疑,“奴才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言无妨”。

“台吉此番未禀告大汗,便擅自改宗格鲁。他日若大汗降罪,该如何处置?”

“哼,为汗者,志在天下。此番我若能为绰克图部取得整个雪域,父汗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若是失败,此事皆我一人所为,何必连累整个部落?”独狼的声音低沉,然而这一刻,他的身躯在岱青眼中却无比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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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哲蚌寺,一老一少两大高僧并列而坐于法座上,宝相庄严。

此二人是格鲁派中的地位最高的两位大和尚,年老者乃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第四代高僧罗桑却吉坚赞,被以为是阿弥陀佛的化身;年少者乃拉萨三大寺第五代高僧阿旺罗桑嘉措,被认为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

“师尊,咱们是否要答应那阿尔斯兰的要求?”十八岁的阿旺罗桑嘉措问六十五岁的罗桑却吉坚赞。

“兵临城下,不答应不行啊!”罗桑却吉坚赞叹了口气,“不过,此子敢孤身来拉萨,倒是有诚意。若真心皈依我教,也算一大助力!”

“大上师,那阿尔斯兰已在殿外等候,是否宣他入殿?”强佐(大上师的侍从官)索南群培恭敬地问,此人是拉萨的实权派人物。

“传他入殿吧”,罗桑却吉坚赞淡定地说。

阿尔斯兰很虔诚,一入大殿便朝两位大和尚“嘭嘭嘭”地死命磕头,声音很响,“弟子阿尔斯兰参见两位大上师,请求加持护佑,并请求佛法”(“我们与阿尔斯兰建立了较深的关系”,“阿尔斯兰到甘丹康赛贡,朝拜大海和尚,请他加持护佑,并请教佛法”)。

“尔是真心皈依吗?”法座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低沉却又深入灵魂深处。

“弟子是真心皈依,若违此誓,死后成孤魂野鬼,不入轮回”,蒙古人的誓言比黄金还珍贵,这誓发得重。

经历了六十多年的人生历程,一辈子起起伏伏,罗桑却吉坚赞自信看人还是看得准的,于是以目示意阿旺罗桑嘉措。

阿旺罗桑嘉措缓缓开了口:“尔既诚心皈依,我当为尔灌顶,兹封尔为绰克图珲台吉,统领拉萨政务”。

“多谢大上师,我既已皈依,愿进军日喀则,消灭格鲁派的敌人”,狼这种动物,贪心很重,永远不知道满足,所以才有了那句成语:狼子野心。

阿旺罗桑嘉措被独狼的好胃口震惊了,十八岁的青年一时搞不清楚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感到震惊的还有罗桑却吉坚赞,暗忖:这小子果真名不虚传!刚得到拉萨,便又想要日喀则!不过,日喀则的藏巴汗是自己的死对头,借独狼之手除之,未尝不是件好事!想到这里,他又一次目视阿旺罗桑嘉措。

“嗯,尔之虔诚足以感动上苍!我将要求索南群培强佐,打开拉萨的府库,供应贵部军需辎重。攻下日喀则之日,我将封尔为诺门罕汗”。

“多谢大上师!”

拉萨打开了城门,欢迎阿尔斯兰的军队入城。他成了拉萨的新主人后,一面到处派官,巩固政权;另一面积极做着战争准备,然后向日喀则进发。

戏剧性的一幕发生,本是藏巴汗邀请而来的喀尔喀蒙古军队,忽然掉转兵锋打起了藏巴汗。

阿尔斯兰台吉的野心很大,他要做整个雪域高原的主人,信仰不信仰的,真的无所谓。

第九十四章 国师汗有大谋略 拉萨大昭寺建于七世纪吐蕃王朝的鼎盛时期,由松赞干布建造,供奉着文成公主从大唐长安带去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这座寺庙建造时曾以山羊驮土,因而最初被命名为“羊土神变寺”。1409年,格鲁派祖师宗喀巴在此举行传昭大法会,故改名为大昭寺。

这一日,大昭寺内迎来了贵客:卫拉特的国师汗。他是拉萨请来的大救星,罗桑却吉坚赞、阿旺罗桑嘉措两位大和尚一致认为,只有卫拉特蒙古才能拯救拉萨。因此,哪怕他再三推辞,他们也要让他坐在释迦牟尼佛像面前的宝座上,并册封其为“丹津曲吉嘉布”。

整个仪式由阿旺罗桑嘉措主持,强佐(大上师的侍从官)索南群培筹备。

索南群培是个强而有力的人物,事实上担任着拉萨的摄政。那一年“色哲之乱”,藏巴汗的军队一举攻克哲蚌、色拉二寺,杀死格鲁派僧侣五千余人,喀尔喀的友军狼狈逃窜。所有人都灰心丧气,以为格鲁派完了。

这位强佐没有放弃,当年才二十三岁的他,对监视自己的敌军谎称前往山南的曲科杰寺取财物交罚金,半道上,想方设法摆脱监视者,孤身向北逃往青海土默特部,请来援军。

土默特部与格鲁派的联军与第悉藏巴的军队在拉萨江塘岗决战。这一次,胜利之神眷顾了联军,关键时刻,老藏巴汗彭措南杰因患天花忽然离世,十六岁的噶玛·丹迥旺波继位。年幼的汗王威望不足,不精统御,大败之后被包围在药王山。无奈之下,不得不求和,将拉萨河下游地区割让给格鲁派,并归还此前夺走的哲蚌、色拉二寺的庄园。

战争虽然结束,但年幼的藏巴汗自此染上心结,认为正是因为联军的进攻,父亲才会病死,发下志愿:不灭格鲁,誓不为人!

因为立下了泼天大功劳,收复拉萨后,索南群培便实际担任着摄政一职,上上下下,无人敢不服。不过,他依然保持着低调,对两位大上师极其恭顺。

热振呼图克图、策墨林呼图克图、济隆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等有头有脸的上师都到了。阿旺罗桑嘉措开始主持仪式,虽然只有十八岁,却有条不紊,赢得了交口称赞。

五十四岁的图鲁拜琥跪倒在大上师面前,从此,他便是“丹津曲吉嘉布”,格鲁派与卫拉特的联盟正式形成。

受过册封,他来到大殿,接受两位大和尚的教诲。

“丹津曲吉嘉布,请您回去后带着卫拉特的大军速来拉萨”,罗桑却吉坚赞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派兵。

“是啊,我们需要您的帮助”,阿旺罗桑嘉措也说。

图鲁拜琥楞住了,阿尔斯兰不是已经倒向了格鲁,为何他们还要我派兵?久经风雨的他,只一瞬间便明白过来:那只独狼野心太大,到处任命自己的亲信担任拉萨各地的官员,引起了两位大和尚的警惕。虽然他们如今畏惧独狼的兵威,同时也想利用独狼对付藏巴汗,还没与其翻脸,但双方决裂是迟早的事,所以想借助我卫拉特的兵马。

呵呵,尔等的算盘倒是打得精,可我图鲁拜琥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

这位国师汗老谋深算。如今雪域的水太浑,阿尔斯兰、格鲁派、藏巴汗都有很强的实力,此时派兵入拉萨,容易被人当枪使,白白折损了实力。他的目标是青海,那位却图汗刚刚征服青海,根基还不稳固,又派了一万精兵去拉萨。打他比较容易,好处也多,既可以履行与准噶尔部的密约、夺取辽阔的青海大草原做驻牧地,又可以履行与格鲁派的盟约。

“两位大上师放心吧,我回卫拉特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各部、出兵拉萨”,虽然心中已有谋划,嘴上却说着甜言蜜语,这便是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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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斯兰珲台吉很得意,他临阵倒戈,突然改宗格鲁,不仅给了藏巴汗一刀,也让自己的老父亲却图汗大吃一惊。然而,他们都没有什么动静,那位执掌康区的白利土司,拥有德格、邓柯、道孚、石渠、昌都、类乌齐大片土地,实力强大,却一兵一卒都不敢派,反而封锁川藏要道,生怕自己来打他。

看来,他们都畏惧自己麾下这支强而有力的军队啊!手握重兵的独狼产生了能够掌控雪域全境的错觉,屁股还没有在拉萨坐稳,便开始对昔日的盟友藏巴汗发起凶猛攻势。

他的军队很善战,有股子狼性,杀得藏巴汗的军队丢盔弃甲,很快便挺进到羊卓一带。

藏巴汗丹迥旺波当年是打过大仗的,危急关头爆发出了狠劲,下令征发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从军,并亲自率军赶至羊卓。

羊卓位于羊湖边上,湖滨一带皆是优良的牧场,海拔五千米的山上还有雪猪等异兽珍禽。

当地人说:“天上的仙境,人间的羊卓;天上的繁星,湖畔的羊群”,这与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是一个意思。不过,羊湖的面积是西湖的七十倍,宛如一个娇艳、明丽的美人,点缀着美丽的草原。

如今仙境变成了修罗场,蒙藏双方在此激战,每天都有大量的士兵死去,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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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打得热闹,国师汗图鲁拜琥和巴图尔珲台吉却看也不看,向两位大和尚辞行,表示要回卫拉特。

此乃求之不得的好事,他们期盼着他早些回卫拉特搬来救兵,自然满口应允,派强佐索南群培送行。

依依惜别,一送便是三十里。图鲁拜琥忽然握着索南群培的手说:“我与您一见如故,愿结为安答,荣辱与共!”

“哎呀,这如何使得?您贵为国师汗,而我只是个小小的强佐”,索南群培受宠若惊地拒绝。

“我说使得便使得,怎么,莫非您看不起我吗?”图鲁拜琥微笑。

“既然如此,下官高攀了”,索南群培感动落泪,与图鲁拜琥结拜为安答。

结拜后,图鲁拜琥、巴图尔等十二骑踏上了回乡的归途。

第九十五章 余子谁堪共酒杯(上) “大汗,我有一事不明”,回卫拉特的途中,巴图尔对图鲁拜琥说。

“哦,安答有话请说”。

“大汗为何要同意与阿尔斯兰结盟?如果我们与绰克图部成了盟友,您便无法得到青海,而我也无法得到乌鲁木齐和巴里坤”,巴图尔珲台吉不满地嘟囔,他虽然尊重图鲁拜琥,却因为此番没得到好处而不满”。

“谁说结盟后朕便无法得到青海”,图鲁拜琥微笑,“您没听那只独狼说嘛,他要整个雪域高原。一只小狼崽,妄想吞下大象,也不怕撑破自己的肚皮?”

巴图尔有些明白过来,“您是说竖子迟早会失败,到时候盟约也就不重要了?”

“是啊,独狼想掌控整个雪域,可那日喀则的藏巴汗统治后藏,已历三代,根基扎实,岂是那么好打的?况且,其既已皈依格鲁,两位大上师为何仍要你我带兵去拉萨?不放心他呗。此人狼子野心,刚进拉萨便四处任命官员,攫取权力,抢权抢得赤裸裸,格鲁派又岂能容他?到时候众叛亲离,失败便是必然的”。

巴图尔珲台吉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位安答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真的是深不可测!他试探着问:“那我等回卫拉特后立即出兵拉萨?”

“不,如今阿尔斯兰、格鲁派、藏巴汗势力都不小,不如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后再去。我们先去青海,消灭却图汗,完成我们的密约”。

“去青海打却图汗?”

巴图尔仔细思索,越想越觉得是招妙棋。打却图汗既可以向格鲁派交代,又可以扩张领土。到时候和硕特人得到青海,我准噶尔人得到乌鲁木齐、巴里坤。更妙的是却图汗让儿子阿尔斯兰带着一万精兵去打拉萨,后方必定空虚。以实击虚,岂有不胜之理?只是,这位大汗如此睿智,自己每回面对他,便如同面对一座高山,将来必是我准噶尔部争霸天下的劲敌!如之奈何!

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图鲁拜琥笑了,“安答,不知您信不信,朕的心中一直把您当成可以共生死的朋友。在卫拉特,您是朕最尊敬的人。唉!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

此言一出,巴图尔的心中便咯噔一下。蒙元入主中原后,贵族中学习汉语的风气很浓。发展到现在,卫拉特很多贵族都懂汉语。看来大汗是将我视为劲敌了!他咬了咬牙,装疯卖傻道:“大汗,您说的是汉人的诗词吧?我愚钝得很,不懂汉语”。

图鲁拜琥心里一嘻,不懂汉语,尔怎么知道朕说的是汉人诗词?也不说破,郑重地说道:“安答,朕希望我们能成为一辈子的朋友。此番若朕取得青海,您得到乌鲁木齐、巴里坤,便各守其土、互帮互助,世世代代永结同盟,可好?”

这话说得极真诚。巴图尔珲台吉听了心里一热,他继承了父亲哈喇忽喇的性格,行事霸道、蛮横无理,可也有重情重义的一面,平日里最喜欢结交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当即说道:“大汗亦是我生平最敬重的人,此番得到乌鲁木齐、巴里坤后,我愿对天盟誓,准噶尔部世代与和硕特部修好,相亲相爱,永不交战!”

“好,安答,我们击掌为誓”,图鲁拜琥大笑着伸出手掌,巴图尔也伸出手掌,“啪啪啪”的击掌声在旷野中回响。

两个人又议了会儿联姻的事,约定将国师汗最小的女儿阿敏达喇嫁给巴图尔的长子达延鄂齐尔。

图鲁拜琥忽然悠悠一叹,“安答,此次去青海讨伐却图汗,别的朕倒不担心,唯独担心一个人”。

“哦,大汗担心何人?”

“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

“哈哈哈,那么多英雄好汉您不担心,为何要担心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巴图尔珲台吉乐得捧腹大笑。

图鲁拜琥正色道:“安答莫要小看此子,此子十三岁时便能稳稳掌控辉特部,这些年,他趁着咱们卫拉特各大部打内战,悄悄地扩张势力,将图斯池以东草场、吐鲁番、哈密等地尽皆纳入版图,连达莱台什那样的枭雄都主动把孙女嫁于他,岂是易于之辈?”

“嗯,大汗说得在理”,巴图尔脸色沉重起来。

“朕听说他还娶了林丹汗的可敦娜木钟,收留了林丹汗的国师沙尔巴呼图克图,还将察哈尔余部安置在吐鲁番孔雀河北岸,此其志不在小。这些人可都信奉萨迦,和咱们信的格鲁是对头。如今辉特部攻占了哈密,原先明国废弃的赤斤蒙古卫、罕东卫、罕东左卫、安定卫、曲先卫、阿端卫俱落入他们之手。这些地区正位于青海北部,若他趁我等远征青海之时在我军侧翼插上一刀,大事去矣!”

“大汗觉得苏勒坦那小子暗中改信了萨迦、欲与我格鲁为敌?好小子,待我去宰了他”,巴图尔珲台吉大怒。

“安答莫要动怒,此事只是猜测,未经证实。待朕去那鹰娑川城试探一番再作计较”。

“我和大汗一起去”,巴图尔大呼。

图鲁拜琥笑了笑,“你我一同前往,岂不是给人家一网打尽的机会?您先回准噶尔,朕一人去便可。若有不测,您便召集各部,替朕报仇!”

巴图尔暗暗佩服,大汗居然要独自去闯那龙潭虎穴,换了自己,不知敢是不敢?

两人商议后,各带五名随从,分道扬镳。

??

图鲁拜琥一行六人翻过却尔噶山、哈尔克他乌山,来到了裕勒都斯草原的西部。到处可见牛羊马驼悠闲地啃着青草,牧民欢快地牧马高歌,看上去日子很不错。

忽然听到伊奇尔呼尔(胡琴)的声音,几个挤牛奶的姑娘正在歌唱:

肥壮的牛群满山岗,

可爱的牛犊多欢畅,

勤劳的女子挤牛奶,

满桶鲜奶甜又香??

“这辉特部真是太平乐土啊!”图鲁拜琥不禁高声感叹。

“哪有什么太平乐土?全靠我们的珲台吉英明神武,才能保得部落的平安”,拉胡琴的老头儿听到他的感慨,笑道。

琴声忽然变得激昂,老头儿放声高歌:

骑上鸦鹘般的铁青马,

有胆量迎战敌人的,

是可爱的苏勒坦珲台吉??

图鲁拜琥不说话,静静地听着辉特部的民歌,越听心情越沉重。不知不觉间,卧榻之侧,居然多了如此劲敌!

第九十六章 余子谁堪共酒杯(下) 鹰娑川城珲台吉府,苏勒坦正与刘好古对奕。他是一个讲规矩的人,自从上回从拉萨获得“珲台吉”封号后,便立即命人将“大台吉府”改成了“珲台吉府”。

“叭”,提手一子,大气磅礴。

“妙哉!势分入腹路皆公。珲台吉这一子大跳落,大开大阖,有挺进中原之势”,刘好古赞不绝口。

被师傅一夸,苏勒坦洋洋得意,直觉得天下大势,皆在掌握之中。

“珲台吉且看吾这一子”,刘好古微微一笑,应了一子。

苏勒坦仔细一看,呆若木鸡,不知不觉中,师傅居然断了自己的大龙,只一子便让自己四面楚歌。

“唉!欲速则不达,是我太心急了!”他叹道。

“珲台吉,国师汗求见”,两人正手谈到精彩处,亲卫禀报。

“什么!”吧哒一声,苏勒坦手中棋子落地,“他怎么来了?带了多少兵来?”

“只带了五名随从,一共六人”。

“提起国师汗,珲台吉缘何如此失态?”刘好古很奇怪。

“唉!此人太厉害!受命于和硕特内战、兄长战死的危难之际,却轻松整合了内部。对内联合杜尔伯特压服准噶尔;对外击败和托辉特,如今又谋夺雪域高原。手段高超,令人生畏啊!”

“此人虽然有谋略,不过如今拉萨局势复杂,却并非进军拉萨的良机呢。依臣看,这是一步臭棋”。

“刘师傅还不知道吧,哈达刚刚送来情报,国师汗和巴图尔珲台吉在去拉萨进香期间,绘制了青海的地图”,苏勒坦微笑。自从成立了专司情报收集的乌衣卫,他的消息灵通了不少,哈达每天都要将最新的情报呈送于他”。

“您是说国师汗进军拉萨是假,突袭青海是真?”刘好古吃了一惊,随即抚须而叹,“好一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既对格鲁派有了交代,又可以扩大领地。这国师汗倒真是纵横捭阖的高手!手腕了得!”

“是啊!整个卫拉特,我最忌惮的便是此人!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苏勒坦喃喃自语,忽然目露凶光,想起了斯人给自己戴的那顶绿色的帽子,“刘师傅,这只猛虎只带了五名随从来鹰娑川,岂不是天赐良机?我欲使人刺之,如何?”

“不可”,刘好古沉声说道:“如此人物,岂会没有后手便轻赴险地?其与巴图尔珲台吉同行,巴图尔珲台吉并未来此,便是其后手,不可图也!”

苏勒坦悻悻道:“既不可图,如之奈何?”

“珲台吉,您应该以昏聩形象示之、迷惑其心”。

??

国师汗图鲁拜琥进了鹰娑川城,再一次被城市的繁荣震惊。商铺林立、街巷整齐,这还是那个弱小贫穷的辉特部吗?

正在思忖间,忽然锣鼓齐鸣,苏勒坦亲自迎了出来,满脸堆笑,“今儿个听得喜鹊叫喳喳,原来是大汗的玉趾驾临,这是长生天赐给咱们的福分呢!”

“珲台吉客气了,朕刚从拉萨回来,想与您共同商议出兵之事”。

“没什么好议的,我辉特部一向唯您的马首是瞻。快请入殿,酒菜已经备好”。

宴会在乾元殿的偏殿举办,琴师手抚雅托噶(筝)演奏,筝声悠扬,少女跳起了“沙吾尔登”舞,这舞蹈共有十二种曲目,模仿鹰、马、羊、风浪的动作而舞,今儿个跳的是“少女沙吾尔登”。

姑娘青春靓丽,图鲁拜琥却看得多了,镇定自若,开口试探,“朕听说您新娶了林丹汗的可敦,可喜可贺”。

苏勒坦眼珠一转,“此事也是巧合,察哈尔部兵败来投我,我见这寡妇可怜,怕其受人凌辱,便娶了她”。

“哦,珲台吉倒是菩萨心肠。朕听说那林丹汗的国师沙尔巴呼图克图也来了,您没有从他那学习些萨迦派的金法?”说完,国师汗双目似箭,射向眼前人。

不舒服!极其不舒服!

苏勒坦后背发凉,产生出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忽然,哈哈大笑,“大汗说笑了,我是格鲁的弟子,怎会学萨迦的法术?那和尚鬼鬼祟祟的,一瞅便不是什么好人,已经被我赶到哈密种瓜去了。不过,我从察哈尔部那里倒是得了些蒙元宫廷里的玩意儿”。

“哦,是何宝物?朕倒想领略一番”。

“来人,奏乐,跳大元的十六天魔舞”。

此令一下,一群乐师手持绰尔(状如萧)、铿格尔格(鼓)、仓(铙)、轰和(铃)、毕什库尔(小铜角)、伊克布勒(大铜角)、冬(海螺)等乐器开始演奏。

十六名头垂辫发、戴象牙佛冠、身披缨络的少女,扮成菩萨形象,翩翩起舞。这些女子,既衣着暴露又宝相庄严。在各种乐器的配合下,能令人产生幻觉,比如耳边会听到莫名奇异的节奏和喘息之类。据说意志薄弱者会被勾起心魔,神志昏聩。

苏勒坦便昏聩了,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姑娘们看,连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图鲁拜琥乃盖世英豪,自然不会被区区天魔舞迷惑了心神。暗自思忖:难道此人真的是因为这些女乐,才收留了察哈尔部?不对,他若是沉迷女乐的庸主,辉特部又怎会有如今的强盛?此子是故意做出此等丑态,欲迷惑朕!

哼,哼哼!

国师汗冷笑着再次试探,“朕欲从您的领地大裕勒都斯、轮台,穿越沙漠入雪域。如何?”

“我的领地就是大汗的领地,大汗想怎么走便怎么走?”

“不知此次出征,辉特部能提供多少兵马?”

“舍身卫教,乃大义所趋!我辉特虽然只是个小部落,也愿意竭尽全力,愿出两千兵马相随”。

相当配合!不管国师汗提什么要求,苏勒坦都一口答应。

越是这样,这位大汗便越是狐疑,暗暗决定:绝不可从辉特部的领地进入雪域,而是由伊犁翻越哈尔克他乌山、却尔噶山南下。

酒席很尽兴,图鲁拜琥起身告辞,“多谢珲台吉盛情款待,朕要回伊犁了”。

“大汗且慢!明日是我迎娶土尔扈特部贵女的日子,请您为我主婚”,苏勒坦恳求道。

原来土尔扈特部迁移到伏尔加河流域后,面临着斡罗斯人的威胁。和鄂尔勒克为了依靠卫拉特对抗斡罗斯,将女儿嫁给了巴图尔珲台吉,又将十四岁的孙女雅若嫁于苏勒坦,派人护送至辉特部完婚。

如此美事,自然无法推辞。

鹰娑川城内举办起盛宴。苏勒坦珲台吉迎娶了自己的第三位妣吉雅若公主。

雅若,蒙语中乃“月亮”之意。这顿酒直喝到弯弯的月亮挂天上,国师汗图鲁拜琥高声吟唱起祝福歌:

像奶一样的洁白,

像油一样的紧密,

像葡萄一样的繁多,

前襟依偎着儿女,

后襟依偎着羊羔,

祝你们子孙满堂!

祝你们永远繁盛!

第九十七章 杨吉尔汗认义父 靠近哈萨克汗国的喀什勒克,有一片肥美的草原,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驻牧在此处。他是被人赶到这里来的,当年和硕特内战,他加入了诺尔卫征楚库尔一方,败得很惨,仓惶如丧家之犬,逃到这儿。

不料,因祸得福,得到了这片广袤的草原。这地方位于巴尔喀什湖的东边,属于七河流域(流入巴尔喀什湖的七条河),土地肥沃,水草丰茂。有了这立足之地,昆都仑乌巴什的部众、牲畜渐渐地多了起来,实力也开始变强,渐渐地萌生了争霸卫拉特的野心。

不过,这野心膨胀得快,缩小得也快。

自从二哥拜巴噶斯汗薨后,四弟图鲁拜琥执掌了和硕特部的马鞭,令整个部落重新兴旺,不可图也;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准噶尔部的巴图尔、杜尔伯特部的达莱台什,个个实力强劲,不打自己已经算好的,又如何图谋得了?

所以,他的野心迅速缩小为割据七河流域,做一小霸,足矣!然而,依然面临着杜尔伯特部和准噶尔部的威胁。为了保住这块地盘,不得不结好背后的土尔扈特部和哈萨克汗国。

前些日子,他收到了卫拉特盟主、国师汗图鲁拜琥的信。信中,这位大汗亲切地称他为“三哥”,并约他一起出兵去雪域护教。

这声“三哥”让年迈的昆都仑乌巴什老泪纵横。四弟啊四弟,当年咱们亲兄弟打内战,二哥死了,我逃了,汝当了卫拉特的大汗,浑然忘了咱们是同父同母、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啊!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作为政治家,昆都仑乌巴什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图鲁拜琥重新称自己为“三哥”的用意。内战之后,和硕特部衰弱,而准噶尔部、辉特部却趁机变强,四弟想联合所有和硕特部的势力压制这两部;此外,四弟想进军雪域,为部落获得更多的领地,害怕自己在后方扯后腿,所以才修书给自己示好。

不过,自己也有想借助和硕特部的力量,抵御准噶尔部、杜尔伯特部侵略的意思。对四弟主动伸出的这根橄榄枝,还是要接的,于是命人传唤四个儿子商议出兵之事。

“大台吉,除了鄂克绰特布台吉,人都到齐了”。

“哼,这小子就是贪玩”,昆都仑乌巴什气哼哼走出卧帐,往大帐而去。

大帐内,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次子乌巴什珲台吉、三子多尔济皆在,唯独不见小儿子鄂克绰特布。

“额祈葛!”三个儿子忙向老父亲施礼。

“嗯,都坐吧,今日唤汝等来此,是商议出兵雪域之事。汝四叔给我来信了??”昆都仑乌巴什威严地说。

其实也没啥可议的,在部落里,他是绝对的权威,很快便作出决定,由三子多尔济带一千骑兵随征。

“额祈葛~额祈葛~”正议着事,四儿子鄂克绰特布跌跌撞撞地跑入帐来。

“臭小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如此莽撞,成何体统?”昆都仑乌巴什气得大吼。

鄂克绰特布定了定神,方才说道:“哈萨克的杨吉尔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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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哈萨克汗国曾是人口超百万的强大国家,占据过七河流域。汗国分为大玉兹(大帐)、中玉兹(中帐)、小玉兹(小帐)三部分,此地归大玉兹所有。后来,杜尔伯特人入侵大玉兹,七河流域的的很多部落首领都臣服于杜尔伯特人;而哈萨克中部高地的中玉兹、乌拉尔河至里海的小玉兹,却在“哈萨克猛虎”、“高大魁梧的巴特尔”额什木汗的铁腕下得到了统一。

这位大汗念念不忘的就是收复七河流域,为此多次进攻占据七河流域的卫拉特部落。然而却因为施政失当导致内战,实力衰弱。平定内乱后,额什木汗因为疾病和悔恨,将政权交接给长子杨吉尔。

前些年,额什木汗薨,按说该由杨吉尔汗继位,可根据哈萨克的传统,大汗并非由上任可汗指定,而是由各部落的酋长、苏丹、军队首领、毕(首席大法官)等达官贵人推举。年轻的长子威望不足,没选上。不要紧,他的手中掌握着汗国的精锐“东方军团”,在军队的支持下,硬是当上了大汗。

因为不是选举产生的大汗,“中央军团”名义上归顺于他,却被各贵族、苏丹搞得四分五裂,难以调动;南方军团则掌握在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加郎脱思苏丹手中。汗国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统一而已。这就导致继位初期,这位大汗不得不将东方军团的主力调到都城突厥斯坦附近,同时拉拢各贵族、苏丹,铲除反对力量。

好不容易坐稳了汗位,这位年轻的汗王便渴望建立军功,洗刷自己得位不正的污点。再没有什么比收复七河流域、统一哈萨克,更能打动哈萨克人。

于是,他继承父亲遗志,发动了对卫拉特的战争。刚开始很顺利,卫拉特正处于内战中,连续取得了多场战斗的胜利。然而,很快他的好运气很快便宣告结束,卫拉特出现了一位强而有力的国师汗。此人极有纵横捭阖的手段,将一团散沙的卫拉特重新整合起来。

两年前,这位国师汗联合达莱台什、巴图尔珲台吉反攻哈萨克,俘虏了他。虽然经过谈判,卫拉特人将他释放,彼此的疆域也没有发生变化,但却让他看到了和硕特人、杜尔伯特人、准噶尔人的强大实力,由此产生出深深的危机意识。

哈萨克人与北边的土尔扈特人的关系也不好。当年,土尔扈特首领和鄂尔勒克派遣使团到突厥斯坦城拜见叶斯穆汗,请求借道哈萨克汗国西迁。叶斯穆汗为了瓦解卫拉特联盟并牵制斡罗斯人,同意了和鄂尔勒克的请求,给他们开通绿色通道。但是没过多久,哈萨克汗国陷入内战,土尔扈特部居然赖着不走,在哈萨克汗国萨热阿尔卡草原以北一带停留游牧,并不断与周边哈萨克部落发生冲突。杨吉尔汗继位后,为了彰显军功,率东部军团蹂躏了土尔扈特部的兀鲁斯,并将土尔扈特人赶至额济勒河(伏尔加河)下游。

内忧外患之下,杨吉尔汗想找座靠山依靠。他看上了驻牧于喀什勒克的昆都仑乌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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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都仑乌巴什在大帐内笑吟吟地接待了杨吉尔汗,“大汗来见我,所为何事?”

“我愿与贵部结成同盟,互帮互助,各守其土”。

“这当然好,可我如何才能相信您的诚意?”昆都仑乌巴什半信半疑,毕竟他与哈萨克人之间也有矛盾。

“您与我父亲年龄相仿,我愿拜您为义父,天下间绝没有以子害父之理”,杨吉尔汗大声说道。

第九十八章 老汗王大义灭亲(上) 天上的上帝,

地上的汗王,

虽然异处天上和人间,

幸福和慈爱其性相同。

极乐净土的菩萨,

凡间世界的善人,

虽然不在一处,

慈悲之性却相同。

人间英主和贤臣,

阴司阎罗的,

虽然面孔各异,

明断善恶之性却相同。

觅食不得的人,

山林中的猛兽,

虽然生身各异,

杀生捕食之性却相同。

远偷近盗的贼人,

觊觎牲圈的豺狼,

虽然外相不同,

贪婪之心却相同。

我住在鄂嫩河上的姑母,

住在鄂尔浑、土拉河的我带病之身,

虽然喀尔喀和翁牛特相距遥远,

相爱思念之性却相同。

却图汗在吟诗,五十五岁的他是喀尔喀蒙古有名的儒将,温文尔雅、善诗文、习汉地历史,同时又弓马娴熟。

这首《绰克图台吉摩崖诗》是当年他带领绰克图部落西迁,在杭爱山打猎时,登上齐齐尔里可后山遥望东方、怀念亲人,顺口作成的即兴诗。

之所以要迁移,是因为一颗滚烫的忠心!曾几何时,他和他的绰克图部落无比支持蒙古的林丹大汗。大汗改宗萨迦,他也跟着改宗;大汗要以武力征服喀喇沁、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统一蒙古,他摇旗呐喊。因而受到喀尔喀其他各部的排挤,在喀尔喀待不下去,不得不迁移。为了策应林丹汗,他率部入青海,征服青海的土默特分部、卫拉特各小部,并与格鲁派发生对抗。

不过,征服了青海的广袤土地后,他变了,野心的种子开始生长,起了割据称雄之心,对林丹大汗外表恭顺、阴奉阳违了起来。刚刚攻取青海没多久,便自称却图汗,又派儿子阿尔斯兰进军雪域。

“大汗,岱青将军传来密信”,他正沿浸在诗意的悲凉中,心腹千户长巴根递上一封信来。

信是随儿子一起出征拉萨的千户长岱青所写,却图汗越看神色越沉重。

岱青在信中报告了大军远征雪域的情况。阿尔斯兰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一路上势如破竹,先击败永召布部,攻占当雄;然后又攻取止贡,进入拉萨;如今在羊卓一线与藏巴汗的军队对峙。只是,儿子的操作让他吃惊,居然放弃萨迦、改宗格鲁,还出兵攻打老朋友藏巴汗!

最过分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向自己汇报!

知子莫若父,儿子为什么不向自己汇报,却图汗心里清楚。这孩子母亲走得早,从小便坚毅、刚强、懂事,在这么多儿子中最得自己欢心,所以才命其为大军统帅。只是这孩子心性儿高了些,喜欢什么事都自己扛。不向自己汇报,一方面是怕自己不同意,另一方面也存了万一事败独自承担责任之心。

儿子这步棋可走得险!若成功,茫茫的雪域高原皆是我绰克图部落的牧场;可若是失败,朕将失去最优秀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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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止贡寺,噶举派的圣地,殿台楼阁,庄严雄伟,灵塔殿内供奉着历代祖师的舍利。

此时此刻,止贡全境已被阿尔斯兰的军队占据。独狼对寺里的和尚不放心,派了一名百户长带着一百多士兵,监视僧人。

红帽系却吉旺秋上师静静地盘坐于大殿内,似乎入了定,眼睛闭着,两名弟子躬身侍立左右。

忽然,大和尚睁开眼睛,精光四射,“汝二人持我的亲笔信去青海两山山口(今刚察县境内)见却图汗,告诉他阿尔斯兰叛教之事,请他将这个违背盟约的恶徒治罪”。

“是,师尊”,弟子们连声遵命。

“可是师尊,外面有喀尔喀的军队在监视,我等如何逃脱?”一名弟子问。

却吉旺秋淡淡地说:“无妨,明日便是跳金刚舞的日子,到时候喀尔喀人必然想看热闹,守卫松懈,汝等趁乱逃脱,我已命人在寺北的小树林里备了两匹快马”。

“是,师尊!”

跳金刚舞的时辰到了,止贡寺内人山人海。却吉旺秋带领阖寺僧众,戴上莲师八变等面具,手拿不同的法器起舞。这舞蹈据说是以佐琼喀京降服罗刹王时所用的八种步法、姿态以及各种手势编成,极其威猛刚烈。

外围监视的喀尔喀士兵看呆了,纷纷朝前围观,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混乱中,两道身影缒墙而下,朝寺北的小树林狂奔。

一名在树林中解手的喀尔喀士兵发现了他们,“什么人?”

“哒~哒~哒~”两黑影不说话,打马飞奔。

“哒~哒~哒~”喀尔喀士兵跟在后面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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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卓,喀尔喀军大营,阿尔斯兰正手捧兵书苦思破敌之策。这只独狼遇到了大麻烦,久攻羊卓不下。与藏巴汗不同,他在雪域的根基浅薄,战争拖长了,对其不利!

正在焦灼,部将岱青走入大帐,“珲台吉,监视止贡寺的百户来报,却吉旺秋呼图克图偷偷派了两人去青海向大汗送信,要求大汗惩罚您改宗格鲁之罪。守卫抓住了一个信使,却被另一个信使携信逃脱”。

“混帐,那狗奴才是如何办的差?”阿尔斯兰大怒。

“末将办事不力,请您责罚”,岱青下跪请罪。

独狼赞赏地看了岱青一眼。岱青这人重情义啊!他这一跪便将部下的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嗯,是条汉子,本珲台吉最欣赏他这一点。

“罢了”,阿尔斯兰缓和了语气,阴冷地说道:“告诉那狗奴才,将止贡寺内的麻烦给我清理干净,再办不好,便不要活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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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止贡寺内,却吉旺秋大和尚静静地诵着佛号。这些日子,他总觉得心神不灵,也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弟子有没有将信送出去。

忽然,他的眉毛扬起。殿门开了,监视他的喀尔喀百户带着几名军士闯入。

见他们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大和尚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施主是来取老僧性命的吗?”

“上师倒是个明白人,知道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百户冷笑,“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却吉旺秋双手合什,“此事皆我一人所为,勿连累他人!”

“您放心,一路走好”,百户使了个眼色,两名孔武用力的军士取下弓弦,将大和尚勒死在殿堂。

他这一死,阿尔斯兰便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不要紧,自打走了这一步,独狼就没打算回头。

第九十九章 老汗王大义灭亲(中) 却吉旺秋的使者来到了却图汗的大帐。一见他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儒雅的汗王便猜出了他的来意,佯做不知,关切地问道:“您从止贡来,请问却吉旺秋上师尊体可好吗?”

“阿弥陀佛!劳大汗挂念,我师尊身体康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成了贵部的阶下囚”。

“您说笑了,我绰克图部尊奉上师如尊天人,‘阶下囚’三字从何说起?”却图汗哈哈大笑。

“大汗还不知道吧,您的儿子阿尔斯兰背叛联盟,投入了格鲁派的怀抱。他还派兵包围止贡寺,软禁了师尊。此事,师尊在信中已经言明”。

“什么!有这种事?”

却图汗拆开信细细观看,蓦地勃然大怒,“此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若果真是竖子所为,定然会给上师一个交代!”

“如此,多谢大汗!”使者躬身行礼。

“尊使远来辛苦,且先入后帐歇息”。

使者走后,却图汗苦笑,当年自己给儿子取名为“阿尔斯兰”,名字取错了啊!“阿尔斯兰”在回鹘语中是“猛兽幼崽”之意,刚出生的凶兽天不怕地不怕,有冲劲,可往往也因为不知天高地厚而树敌过多!此次若儿子真能拿下日喀则还好,若拿不下,自己恐怕只有杀了他才能向联盟交代。可虎毒不食子,这让朕如何下得去手?

阿尔斯兰啊阿尔斯兰,汝一定要攻下日喀则,否则朕保不了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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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卓地区,位于拉萨西南一百四十多里,有湖名羊湖,与纳木错、玛旁雍错并称三大圣湖,意为“碧玉湖”、“天鹅池”,湖光山色之美,冠绝雪域,汊口较多,像珊瑚枝一般,湖中有十余座水草丰美的小岛。

藏巴汗丹迥旺波正在视察营寨,他的身躯伟岸如山岳,十六岁在军中即位的他,久经战火考验,作战经验丰富,这些天率军死死挡住了喀尔喀人的攻击。

作为第三代藏巴汗,他所在的辛夏巴家族在日喀则势力根深蒂固。一开始,辛夏巴家族只是仁蚌巴家族的臣子,被封为桑珠孜宗本。1565年,他的祖父辛厦巴·才丹多杰趁仁蚌巴首领在前线作战之机,树起反旗,攻陷白朗伦珠孜宗、帕日宗,几乎囊括乌思藏地区,被称为藏巴汗,意为“后藏上部之王”;父亲辛厦巴·彭措南嘉执政时,又控制了阿里地区,同时兼并四周的弱小部落,一度攻下拉萨;可惜父亲在大战时得天花死去,自己匆忙继位,战败后又被赶回了日喀则。

这些年,自己从未放弃过向格鲁派复仇的念头,联络蒙古的林丹汗、却图汗,康区的白利土司一道构建反格鲁大联盟。眼瞅着联盟初步形成,却被该死的阿尔斯兰倒戈一击,击乱了阵角。该死!这小子明明是萨迦的弟子,居然改信格鲁,还对自己动起了屠刀!

哼!真当我辛夏巴家族是软?子吗?

双方军队在羊卓陷入僵局,辛夏巴家族的本土优势充分发挥了出来,不断有噶举派的僧兵、各大家族的私兵、其他同盟势力的军队前来增援,令他能将战损的兵员快速补充。

“大汗”,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了丹迥旺波面前,却是噶玛噶举派上师曲引多吉。

“哦,上师来了,可是给朕带来了好消息?”三十二岁的丹迥旺波微微一笑,居然还带着点童真。

“大汗,噶玛寺、达隆寺、主巴寺、八邦寺的八百僧兵到了”,曲引多吉淡淡地说。

“多谢上师支持!”

“您太客气了,这是老僧应该做的。只是老僧刚刚得知一个消息”,曲引多吉的声音转为沉重,“止贡寺的却吉旺秋上师被阿尔斯兰杀了”。

“什么!那只恶狼好大的狼胆,竟敢残害却吉旺秋上师!吾誓报此仇!”藏巴汗大怒之余,心中也不由惊悚,这意味着那阿尔斯兰已经自断后路,打算破釜沉舟与自己一战。后面必然有硬仗要打,不是他死,就是朕亡!

“传令下去,坚守营寨不出,等耗尽敌人锐气后再战”,他幽幽地下令。

“大汗,老僧有计可以破敌”,曲引多吉忽然说道。

“哦,您请讲”。

“喀尔喀军不习水战,我观敌军营寨靠羊湖的一面防御松懈,可令军士扎羊皮茷,沿湖攻击敌军侧翼,您再从正面夹击,必胜!”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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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藏巴汗丹迥旺波亲自率军正面迎战喀尔喀人,却令桑结次仁、洛桑仁增二将领两千锐卒,乘羊皮筏,由羊湖划向喀尔喀军营。

“打了这么多日,这藏巴汗终于憋不住,要与我决战了!真的是太好了!”听到敌军出营的消息,阿尔斯兰大喜过望。作为外来势力,他在雪域根基浅薄,战争拖久了对其不利,所以希望速胜。

“珲台吉,敌人这些日子一直坚守不战,今日忽然出战,恐有诡计!”部将岱青说道。

“嗯,久战于我军不利,就算是诡计,我也会迎战”,阿尔斯兰大声说道,双目阴冷若狼之眼。

他令部将特日格留守营寨,尽起大军与藏巴汗搏杀。

仗打得很激烈,从清晨战至中午,双方的统帅皆亲冒矢石上阵拼杀,谁也不敢后退,此战乃是决战,一旦失败便满盘皆输。

阿尔斯兰拔出了他的枪尖,枪尖血红,不知饮了多少人血。忽然,他的瞳孔放大,目中所见,一个个黑点正沿着羊湖向自己的营寨冲来。

桑结次仁、洛桑仁增率领的两千精锐,乘舟筏,由湖上杀来。

喀尔喀军没料到敌人竟会从湖上来,手忙脚乱。千户特日格拼死抵抗,却被桑结次仁一刀斩作两断。藏巴军冲入喀尔喀的军寨,四处放火,风助火势、火助风威,一时间喀尔喀军后方成了一片火海。

这一下,喀尔喀军阵角大乱,藏巴汗趁机正面猛攻。

阿尔斯兰叹了口气,他知道军心已失,这个仗是打不赢了,当前所做的便是尽可能多的救出自己的军队。

“岱青,汝速领军后撤,我来断后”,他大吼道。

“不,珲台吉,您先撤,奴才断后”,岱青不肯。

“莫要啰嗦,此乃军令”,独狼冷笑,“我倒要看看,谁能挡得住我的铁枪?”

第一百章 老汗王大义灭亲(下) 寒风中,一人一枪卓然屹立,身后跟着三百精锐的卫士。两道凌厉的闪电,既凶猛又霸道,是独狼的眼神!

追兵到了,洛桑仁增率五百刀斧手冲杀过来,藏刀锋利,可削人头。好一条汉子!手中厚背大刀足有七十斤重,双手抡刀便向阿尔斯兰劈去。

“哼”,独狼冷哼,用手中铁枪敲打刀身,刀被荡开,枪花一抖,直入洛桑仁增的咽喉。好枪法!电光火石间,连杀十余人。

见珲台吉神勇,部下士气大振,杀散了追兵。桑结次仁部追兵又至,畏独狼凶悍,不敢逼得太近。

独狼以自己的武勇,保住了军队主力。等藏巴汗大军追到,喀尔喀军已经撤往拉萨。

此战,喀尔喀军队的损失其实并不算太大,不过损失了两千人。坏就坏在,他是外来势力,不能败,一败便会崩盘。见他战败,原先依附于他的各大家族、小部落,纷纷反叛,与藏巴汗眉来眼去起来。

内外交困之下,阿尔斯兰不得不与藏巴汗在白朗地区议和,边战边和,边和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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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阿旺罗桑嘉措端坐在宝帐之中,默默地诵经。

强佐索南群培走入,“大上师,阿尔斯兰的军队败了,退回拉萨”。

“哦,我师尊(指罗桑却吉坚赞)怎么说?”

“他说必须再派人去卫拉特,催促国师汗尽快赶往拉萨”。

“嗯,便按他老人家的意见办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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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狼太孤独,没有朋友,敌人倒是有一大群。最新消息,藏巴汗的盟友、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派遣部将进入雪域,欲切断喀尔喀人后路。

阿尔斯兰明白,自己征服整个雪域的计划彻底失败了,再不回青海,将全军覆没。无奈之下,他下令全军经康区返回青海。

白利土司月顿多吉原先是个厚道人,实力雄厚,与卫藏、蒙古、青海鼎足而立,虽然信奉当地的苯教,却并不狂热,允许其他教派在康区传播,甚至布施与供养噶举派的高僧。

然而这一切随着蒙古势力渗入康区而变化。早在1624年,白利土司便一度以断绝康区到卫藏道路为要挟,要求格鲁派“禁止蒙古军队进入康区”。然而,这一要求并没有得到格鲁派高层的重视。却图汗击溃青海的土默特部势力后,许多残余的土默特军队流窜至康区,并与当地白利土司的军队发生冲突。最终,忍无可忍的白利土司与藏巴汗、却图汗结盟,他掐断了被称为“汉藏黄金桥”的川藏要道,并顺势打击康区其余依附格鲁派的小型贵族势力。在这段时间内,白利土司的实力急剧成长,《教法惊奇海》记载:“多康地方忽然出现并迅速壮大的白利,权力极大,能与魔王相匹敌??卫、后藏、康三地的商人路经玛康地区时如进了阎王殿般小心翼翼”。

包围圈已经形成,西为藏巴汗,东为白利土司,北面是虎视眈眈的却图汗。前往前藏的道路几乎被完全封闭,格鲁派犹如瓮中之鳖。

如此强大的包围圈不容背叛,白利土司月顿多吉率领的一万大军封锁了独狼逃回青海的道路,誓要将这个叛徒消灭在康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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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绰克图部的驻牧地,年迈的却图汗已经收到儿子杀死却吉旺秋大和尚,并且兵败雪域的消息。

杀人偿命。如今老汗王面临选择:要么杀了儿子平息反格鲁联盟的怒火;要么与联盟彻底翻脸,加入格鲁派一方。

藏巴汗、白利土司之流,老汗王并不畏惧,凭他们,休想要我儿的命!可随着察哈尔部被清国消灭,八旗的势力进入了青海。这是一个新兴的强大对手,强大到令老汗王恐惧。毕竟,谁都知道绰克图部一向唯林丹大汗马首是瞻。他很担心会被清国当作林丹汗余党消灭。所以,保持与藏巴汗、白利土司的联盟很重要,哪怕牺牲儿子的性命。

阿尔斯兰的请罪书送到了却图汗的面前。从信中,他能感受到儿子有愿为部落牺牲的决心,同时也有求生的意愿,毕竟,如果能活的话,没有人愿意死。可是活不了,儿子若是活着,整个绰克图部就会灭亡。

“我的儿啊!”

老汗王流下热泪,偷偷写了封密信给阿尔斯兰的部将岱青,命他将儿子“诱而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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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区昌都城附近,密密麻麻的康军列着整齐的军阵,拦住了喀尔喀军队回青海的路。

阿尔斯兰望着漫山遍野的敌军,面色凝重,对部将岱青说道:“待会打起来,我亲为锋矢,汝当随我,为全军杀出条血路”。

“是,珲台吉”。

人一拼命,便能生出无穷的战斗力。此时的喀尔喀军虽然已不足七千,可在回家的意愿之下,人人搏命,奋勇拼杀,竟将一万五千康军杀得连连后退。

“不许后退,挡住他们,等藏巴汗的大军一到,便可全胜”,白利土司大吼。

然而喀尔喀军皆是百战老兵,康军人数虽多,老兵却少,装备也不如喀尔喀军,任白利土司如何愤怒,也抵挡不住。

独狼冲杀在最前面,手中枪花一抖,面前的敌人捂着脖子栽倒。他记不清这是自己杀的第几人,只觉得面前一空,已经杀出重围。好啊!终于为儿郎们杀出了一条回青海的路!

“哒~哒~哒~”身后的岱青跃马持刀跟着驰出。

“岱青,我们冲出来了,将士们有活路了”,阿尔斯兰大喜。

“是啊,珲台吉,您看那是什么?”岱青往身后一指。

阿尔斯兰回身一瞧,什么都没有。

“噗”,一柄钢刀贯穿了他的后背,痛得栽下马来,看见的是岱青的脸,“对不起,珲台吉,此乃大汗的汗命”。

独狼惨笑,用尽生命中最后的力气笑道:“把~把我的头割下来献给父汗,让他~让他将头拿给藏巴汗、白利土司看,绰克图~绰克图~绰克图部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句,独狼的声音戛然而止,从此世间无斯人。

后世有号“泱泱大明”者,感其英勇,作诗咏之曰:

《咏独狼》

特立独行任西东,

独征雪域展雄风。

势穷且看群魔舞,

大笑一声傲长空。

第一百零一章 图师汗突袭青海 伊犁河谷,和硕特部驻牧地,国师汗图鲁拜琥传召各部,聚兵南征。和硕特部、准噶尔部各出兵五千;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辉特部各出兵两千;从和硕特部分裂出来的昆都仑乌巴什出兵一千,共一万六千大军。

因为打着护教的名义,卫拉特各部首领几乎全部参加,和硕特部的国师汗、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墨尔根岱青;土尔扈特部的墨尔根济农、衮布伊勒登;杜尔伯特部的达莱台什、保伊勒登;昆都仑乌巴什之子多尔济??皆率兵至伊犁会合。

偏偏苏勒坦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去,也没让自己的弟弟苏穆尔去,而是令辉特部中另外一位台吉纳木占率兵两千前往。

这纳木占一向野心勃勃,当年曾经与苏勒坦的两个叔叔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一起谋乱,后来诺颜乌巴什、布颜布尔罕事败身死,老奸巨猾的他却逃过一劫。这些年,随着苏勒坦地位的稳固,他蜇伏起来,对珲台吉十分恭顺。不过,目光如炬的苏勒坦对当年之事了若指掌,一直视其为内部的隐患。隐而不发,只不过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而已。如今机会来了,自然要拔掉这根刺。他令纳木占领一千本部兵马、一千吐鲁番降军,共两千兵马参加会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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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勒都斯草原东部,是纳木占所领的鄂托克驻牧地。白发苍苍的纳木占唤来儿子卓哩克图和硕齐,“儿啊,为父即将远征,宰桑一职由汝暂代,日后鄂托克的事务便交给汝了”。

“额祈葛放心,儿一定处理好鄂托克的事务,等您回来再交还给您”,卓哩克图和硕齐没有听懂老父亲的意思,请老父亲宽心。

纳木占苦笑,“只怕这一次,为父未必有命回来”。

卓哩克图和硕齐大惊失色,“额祈葛,您何出此言?我卫拉特大军英勇无敌,一定能凯旋而归的”。

“唉!这仗若真那么好打,珲台吉为什么自己不去,只让为父出征?”纳木占摇了摇头,“若为父果真回不来,汝定要忠心于珲台吉,不可有异心。珲台吉年纪不大,却极有手腕,唯有顺从,方可免祸。记住了吗?”

“儿记住了”,卓哩克图和硕齐泣道。

马蹄声声往南,带走了一个老父亲的嘱托。

??

鹰娑川城珲台吉府的书斋内,一青年与一和尚正在密谋。

青年人,风华正茂、胸含一股英雄气,正是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和尚嘛,老气横秋,历经风雨无数,乃是传授苏勒坦欢喜禅功法的老师、萨迦派的沙尔巴呼图克图。

“阿弥陀佛”,沙尔巴大和尚看着面前的香茗和糕点,笑了,“珲台吉将老僧从哈密召来,不会只是为了品香茗吧?”

“师尊,阿尔斯兰败了,却图汗杀子明志,与藏巴汗、白利土司三面包围拉萨”,苏勒坦淡淡地说。

大和尚听完面露喜色,作为萨迦派的高僧,他对格鲁派敌意很浓,当年就是他撺掇着林丹汗改宗。

“呵呵”,苏勒坦察言观色,干笑两声,话锋一转,“不过,国师汗已召集一万六千卫拉特精锐南下,支援格鲁派”。

大和尚听完眉毛一跳,情不自禁地又担忧起来。

苏勒坦见火候差不多了,直接问道:“师尊觉得弟子是何许人?”

“珲台吉圣明天纵、胸怀天下,乃不世出的雄主!”沙尔巴呼图克图恭敬地说。

苏勒坦紧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欲继承成吉思汗之伟业,统一蒙古,可乎?”

此话不仅狂妄,而且大逆不道!长期以来,蒙古人的传统观念一直认为:非黄金家族血脉,不得号令全蒙。尔姓的是伊克明安,可不是孛儿只斤,何德何能?竟妄想做全蒙古的主人,大逆不道!

普通人自然是这么想,可沙尔巴大和尚不是普通人,最擅长攀附权贵,作为萨迦派高僧,他只关心本派利益,什么黄金家族不黄金家族的,在他心中根本不重要。闻言立即斩钉截铁地表达忠心,“天下,有德者居之,老僧曾观天象,紫微星现于漠西,乃紫微破军之相,正应于珲台吉身上,伊克明安氏当兴!”

“哈哈哈”,苏勒坦放声大笑,忽然双眸闪动,直勾勾地盯着沙尔巴,“师尊,我可以信任您吗?”

沙尔巴大和尚阅历丰富,知道此时绝不能退缩,必须坚定地表明忠心,大声回答:“任何时候,珲台吉都可以信任老僧”。

苏勒坦吁了口气,“那请您修书一封给青海的却图汗,告诉他,国师汗南下拉萨是假,突袭青海是真!”

“什么!”大和尚几乎惊掉下巴,语气都结巴了起来,“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事实上,国师汗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奇袭青海一事,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并未泄露。可苏勒坦作为穿越客却知道这场历史上着名的“血山之战”,卫拉特联军突袭驻牧于青海湖北部两山之间的绰克图部,却图汗匆忙集结四万大军抵抗,却被一万多联军杀得全军覆没。据说战场上的两座山冈被鲜血染红,故该地得名为“大小乌兰和硕”,意为:“红山嘴”。

穿越以后,他一直视和硕特部的国师汗为劲敌,不欲其成功,所以让沙尔巴大和尚给却图汗报信,让绰克图部小心提防。

“师尊,此消息千真万确,去年国师汗拉萨进香时,便已绘制了青海的地图”,苏勒坦郑重地说:“您给却图汗写信时,只说是您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万不可提我的名字。明白吗?”

“阿弥陀佛!珲台吉放心,老僧明白”,大和尚的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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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汗图鲁拜琥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决定出兵以后,便立即召集塔尔巴哈台、斋桑泊、伊犁一带最精锐的和硕特士兵,辅以其他各部的精兵南下。

他对苏勒坦不放心,不肯穿越辉特部的领地,而是先往东、再往南、再往东。

一万六千大军从伊犁出发,溯伊犁河东进,经空格斯河南部流域到海得克河及大沼泽地,然后南下塔里木河,往东经噶斯口到达青海西北部的布隆吉尔河流域。

漫漫远征,士卒疲弊,国师汗下令人马休整,得许多羚羊动物为食,故称所居住的山为明甘雅玛图(蒙语意为千羊山,今乌兰县北野马渡)。

第一百零二章 血山之战风云变 传说,当年唐蕃联姻,文成公主远嫁吐蕃。临行前,唐王赐给她能够照出家乡景象的日月宝镜。途中,公主思念起家乡,便拿出日月宝镜,果然看见了久违的家乡长安,泪如泉涌。然而,她记起了自己的使命,便毅然决然地将日月宝镜扔出手去,那镜子落地时闪出一道金光,变成了青海湖。

这是中华内陆最大的咸水湖,拥有大量盐池,四周被四座巍巍高山环抱:北有大通山,东有日月山,南有南山,西有橡皮山,皆为海拔在3600~5000米之间的崇山峻岭。

喀尔喀绰克图部的牧场,便在北面大通山的两座山冈之间。这些日子,却图汗的两鬓又增添了白发,老年丧子,人生至痛,何况这儿子还是自己命人送入的黄泉,更是痛上加痛!

这击不倒英明睿智的汗王,他的身上肩负着守护绰克图部的责任,不敢倒下。

汗帐内,岱青、巴根、哈吉斯诸将齐聚,等待着汗王发话。

“沙尔巴呼图克图的信,尔等皆已看过,说说自己的看法”,儒雅的汗王开了金口。

“大汗,奴才以为国师汗既然打着护教的名义,必然是去拉萨,来我青海的可能不大,上师的消息不准确”,巴根说到。

“是啊,大汗,奴才也觉得不太可能,岂有奔袭千里而不泄密者?目前仍未接到卫拉特军入青海的军报,想是消息有误!”哈吉斯亦说。

“大汗,奴才以为不管消息真假,我绰克图部皆应做好准备、全力备战”,岱青劝道。

却图汗神色复杂地瞧了岱青一眼,这是奉自己之命杀害儿子的凶手,半晌方道:“尔所言甚是有理,来人,传朕的命令,各部齐集两山口,再多派哨探查探”。

“是”,大帐内应者云集。

??

卫拉特联军出现在大通山下,刚准备往两山口进发,便被山上的哨探发现。

消息传入绰克图部大帐,却图汗以手捬额,“好险!幸亏有沙尔巴上师通风报信!”

儒雅的汗王展现出霹雳手段,下令所有十三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男子俱入军旅。因为部众早已在两山口集结,军队调动迅速,迅速便调动了四万大军,各种军械物资充足。

岱青领兵一万诱敌;巴根、哈吉斯各领兵一万伏于左、右山冈;却图汗自领兵一万,于山谷中列阵。

“杀~杀~杀~”

和硕特猛将、国师汗的五弟色棱哈坦巴图尔率两千锐卒,朝喀尔喀人冲去,身后跟着国师汗图鲁拜琥、巴图尔珲台吉、达莱台什等各部首领。

联军攻势凶狠,岱青抵挡不住,朝谷中退去。

“传朕的军令,有斩却图汗之首者,晋三级、赏千金”,图鲁拜琥大呼,只觉得胜利近在眼前。

然而,冲入谷中,便觉不对。谷内居然还有一座整齐的军阵,阵中立着却图汗的汗旗,逃跑的敌人有序地退入阵中,丝毫不乱。

“不好,有诈!快撤!”身经百战的图鲁拜琥立即下达军令。

为时已晚,几声号炮,巴根、哈吉斯从左右杀出,却图汗、岱青也转守为攻。

联军的先锋色棱哈坦巴图尔冲得最前,因而陷入重围。真正的勇士绝不会畏惧,一把大刀,左驰右舞,割下无数敌人之头,终究力竭,身中数箭而亡。

青海土尔扈特部的台吉墨尔根济农,因为被却图汗赶出了青海,心怀怨恨,所以此番尽出族中精锐助战,不料被喀尔喀巴根部包围。

见敌军越涌越多,墨尔根济农期盼着不远处的从兄保伊勒登相救。然而,他是墨尔根特木纳的亲侄儿,而保伊勒登却是和鄂尔勒克的次子,当年卫拉特内战,和鄂尔勒克、墨尔根特木纳反目成仇,又哪来的亲情?趁着喀尔喀军围攻墨尔根济农,保伊勒登率部逃出,不管从弟死活。绝望之下,墨尔根济农重伤自尽。

昆都仑乌巴什之子多尔济,拼命地逃跑,却被喀尔喀骁将哈吉斯一斧劈于马下。

看着涌过来的喀尔喀大军,再看看身边仅存的数百残兵败将,辉特部台吉纳木占长叹一声,下令部下弃械投降。虽然出征前已跟儿子交代了后事,可他却不想死,宁为阶下囚,不做战死鬼。

“安答,快随我杀出去”,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寻到了国师汗图鲁拜琥,这位蒙古勇士信守互相扶持的诺言,混战中没有忘记自己的安答。

图鲁拜琥心中感动,随着他朝谷中冲去。

不愧是巴图尔珲台吉,一杆大枪使得出神入化,为了求生,卫拉特联军也跟着他拼命冲击谷口。

居然杀出一条血路,巴图尔护着图鲁拜琥逃到了乌兰,逃出生天的还有达莱台什、墨尔根岱青、衮布伊勒登等首领。

后面又扬起灰尘,喀尔喀将领哈吉斯领两千骑兵追至。

“安答快走,我来战他”,巴图尔咬了咬牙,冲向哈吉斯。图鲁拜琥不敢耽搁,率残部往西疾驰。

在绰吉图部中,哈吉斯素有勇名,手中大斧重四十余斤,见巴图尔珲台吉来摸自己的虎须,不由得哈哈大笑,持斧劈去。你来我往,不过数个回合,便被巴图尔珲台吉一枪刺于马下。

好个珲台吉,杀退追兵,来寻义兄,却没见着安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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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鲁拜琥跑得很快,一口气逃至柴达木的西台吉乃尔湖,他望着西方,心中泛起希望,再往西,穿越叶尔羌国境往北,便可回伊犁了!

“让儿郎们都下马,吃些干粮,饮些水”,他下令道,看着身边仅剩的两百多卫士,心疼不已,这一仗,损失太大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不想让卫拉特的大汗再活下去!

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率两千部下,扮成马匪,潜藏于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中,他奉苏勒坦珲台吉之命,取国师汗图鲁拜琥性命。在苏勒坦眼中,整个卫拉特,只有这位国师汗配与自己共酒杯,所以,非杀了不可!

虽然在哈密投降辉特部后被授以宰桑之职,虽然听话改信了萨迦,但阿巴火者却知道因为自己和准噶尔、杜尔伯特一样,都姓绰罗斯,珲台吉并不信任自己,所以决心干好这桩差事,搏得主上信任。

见国师汗的卫士放下戒备,下马吃喝,阿巴火者传令攻击。

“哒~哒~哒~”两千铁骑冲向正在吃喝的和硕特残兵。

图鲁拜琥大惊,翻身上马欲逃,然而一柄马刀借着马力横削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人头落地。

纵横卫拉特的国师汗薨了,没有头颅的尸身无精打彩地伏于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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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国师汗》——泱泱大明

紫微破军尚滞留,

漠西王气黯然收。

纵横天下风波恶,

可怜一战百事休。

马蹄声声震大漠,

军旗猎猎过九州。

若以成败论英雄,

高风寒雁独登楼。

第一百零三章 暗杀王布下杀局(上) 叶尔羌城(莎车)汗王宫,速檀马合木汗正在翻看着探子送来的密报,各种各样关于大臣的密报,吃了什么,说了什么,有没有骂汗王的娘,等等。

身为汗王,喜欢看密报,可不是闲的无聊,而是他得位不正。他原先是喀什噶尔(今新疆喀什)总督,三年前,趁其弟弟速檀阿黑麻汗不备,发动叛乱,逼跑弟弟,自立为汗。因为是武力夺取的汗位,所以生怕臣子们不服,派遣密探,监视众臣;又将汗国内的大家族屠戮排挤了一大批,如今国内有实力挑战他的唯有一人:黑山派和卓沙迪。

“和卓”乃是圣裔的意思,在叶尔羌人眼中,血统珍贵无比。当年,苏非派的玛合图木·阿杂木和卓来到西域,长子伊禅卡朗之子玉素甫为首的一派,以喀什噶尔地区为中心,称为伊萨尼耶,这便是着名的“白山派”,支持者多为哈萨克人;以幼子·伊斯哈克·瓦力为首的一派,以叶尔羌地区为中心,教团名称为伊斯哈克耶,这便是同样着名的“黑山派“,支持者多为吉尔吉斯人。两派为相互区别,分别戴白色、黑色帽子,因此又被称为“白帽回”、“黑帽回”。

如今的叶尔羌汗国版图东邻吐鲁番、南达乌思藏、西南与乌兹别克以费尔干纳谷地为界,北方隔天山与卫拉特相邻,因为被辉特部侵占了大量领土,地域比历史上小了许多。欧洲人称其为“喀什噶尔汗国”;波斯人称其为“”蒙兀儿汗国”;《明史》称其为“叶尔羌汗国”;因为黑山派在两派斗争中居于优势,很多大城市的官员都由支持黑山派的吉尔吉斯人担任,又被称为吉尔吉斯汗国。

甭管怎么叫,也改变不了汗国的创始人源于蒙古的事实,大部分制度和成吉思汗时代无异,只是信奉真主而已。汗由库里尔台推举,法官由宗教官员与世俗官员出任,官教案件由哈的负责,习惯法由伯克负责。

虽然汗掌握着世俗权力,但在尊贵的圣裔面前却是卑微的。想当年,马黑麻汗便在沙迪和卓的父亲伊斯哈克和卓面前,自称是“最低贱的奴隶”,愿意把“头颅当做贡献礼物献给他”。

到了沙迪和卓时代,权力愈发地大了!根据传统,叶尔羌的汗王是由库里尔台推举的,一般由王室成员中的年长者担任。马黑麻汗去世后,其幼弟吐鲁番总督阿杜剌因王子、侄子和田总督海达尔王子年纪最长,理应在这二人中选一人为汗。但沙迪和卓联络朝中重臣违背法统,拥立马黑麻汗长子、年幼的喀什噶尔总督阿黑麻继位。

规矩一坏,叛乱不断,直接导致吐鲁番等割据势力的分裂。其后,更是乱作一团!沙家族暗杀了阿黑麻汗,拥立阿黑麻的堂弟忽失歹为汗,仅过九天,阿黑麻之子拉提甫又杀了忽失歹,族灭沙家族。他为了摆脱和卓萨迪的控制,曾一度支持白山派,但是很快就迫于黑山派的强大压力而改变态度,下令将玉素甫和卓逐出喀什噶尔。这更导致了黑山派和卓沙迪一枝独大。

拉提甫汗在位十二年,内忧外患,先后遭受哈萨克汗国和卫拉特蒙古人入侵,拜城、库车、吐鲁番、哈密相继丢失,忧患成疾病死。和卓沙迪趁机拥立他的侄子速檀马黑麻为汗,自己当起了曹操,独揽汗国大权。

这位和卓手段阴狠,一边诵着经文,一边养着大批杀手,谁不听话,便遣人暗杀,久而久之,得了个“暗杀王”的雅号。如果日子就这样发展下去,叶尔羌迟早是沙迪的天下。偏偏速檀马合木不满弟弟的软弱,起兵反叛,自立为汗。这位汗王手段了得,一上台便将反对派杀了个精光,又剥夺了沙迪和卓的一切行政大权。

他很想将沙迪除去,可毕竟是黑山派的和卓,势力根深蒂固,不敢贸然下手;沙迪也提防着他,双方明争暗斗不断。

“咦?叶城、泽普二城的黑山派信徒最近频繁集会,沙迪那厮莫非又有什么阴谋?”速檀马合木汗读着密报,心神不宁,蓦地朝心腹吼道:“让阿迪里将军准备一千侍卫,朕要去泽普和叶城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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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尔羌城内的和卓府并不大,样式与清真寺差不多,汗国的传奇人物沙迪便住在这里。

在外人看来,传说中的“暗杀王”应该是个凶恶恐怖的人,然而在府中的仆人眼中,再没有比自家主人更和蔼可亲的了,笑眯眯,充满慈祥,从不对仆人发火,若是心情好,给的赏银还多。

这位和卓已经四十多岁了,长相斯文,一双眼睛却阴鸷得很。他正在逗弄两个儿子,一个一岁多,一个两岁多。可能是暗杀的人太多,伤了阴德,直到四十多岁才有了这两个儿子,宝贝得不行。

“呶~呶~呶~”他嘴里含着块饴,逗弄着大儿子,小家伙被逗得“咯咯”直笑,妻妾们也在笑。好一幅其乐融融的居家图!

“和卓,宫里送来密信”,心腹来报。

沙迪皱了皱眉头,他很不喜欢在与家人聚会时被人打扰,可又不能不看,因为心腹敢在此时打扰他,必有大事!

“呃,速檀马合木离宫了?呵呵,果不出我所料”,沙迪冷笑,唤来心腹,“你立即给伊不拉音传令,不要在泽普动手,等他们到了叶城、戒备松懈后再下手”。

黑山派信徒最近在泽普、叶城的频繁集会,不过是暗杀王布的一个局,目的是将速檀马合木汗诱往叶城,暗杀之。

泽普城在叶尔羌城的东南部,叶城又在泽普城的东南部,皆为黑山派的老根据地,信徒多多,在此处动手,把握很大。“伊不拉音”,意为“服从真主者”,是他手下信仰最虔诚的杀手,武艺高强,意志坚定如铁。

“伊不拉音啊伊不拉音,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沙迪和卓喃喃自语,清秀的眉宇间泛起一丝杀气。

第一百零四章 暗杀王布下杀局(下) 叶尔羌的将军阿迪里率一千精锐的亲卫护卫着汗王的安全。速檀马合木汗一身戎装,端坐于八匹马拉的汗车内,两边各有一名卫士手持长矛,以防不测。马车夫哈里克娴熟地赶着车,他的技术很好,将汗车驾驭得四平八稳。

去泽普和叶城察看过后,又听两地的伯克汇报了情况,确定只是黑山派的普通集会而已,速檀马合木汗方才放了心,下令从叶城返回叶尔羌。即使这样,他依然披着甲,沙迪和卓“暗杀王”的名声在外,不敢不防!

“大汗,前面便是提孜阿布河,是否让将士们饮马、进些吃食?”阿迪里将军恭敬地问。

“嗯,将士们护驾辛苦,让他们都歇一歇,等回了叶尔羌,朕有重赏”,速檀马合木汗微笑,他是靠军队的支持才坐上的汗位,一向爱兵如子,时不时地就给军队发赏赐,继位不过三年多,便把国库折腾一空。

听到歇息的军令,叶尔羌军如蒙大赦,有的啃起干粮,有的牵着战马去河边饮水。

“嗖~嗖~嗖~”

提孜阿布河边的树丛中,忽然射出几十枝羽箭,将汗王身边的卫士射翻一片。

一名卫士只是肩膀中箭,却口吐白沫,在地上打起了滚。

“不好、箭上有毒,快竖盾保护大汗”,阿迪里举起手中的长槊大呼。

几十道黑影由树丛中飘出,身法诡异,状如幽灵,手中的弯刀黑黑的,显是用毒药浸泡过。这伙人受过特殊训练,不仅刀法干脆利落,而且根本不怕死,走的是以命搏命的路数,为首一白衫客尤其凶悍,双刀上下翻飞,很快便冲近速檀马合木汗的汗车。

“好胆!”

阿迪里大怒,手中长槊如灵蛇般游走,敌住来人。杀手讲究的是一招致命,战士亦然,两个人的招式都没有什么花架子,须臾便过了十余招。

“噗”,一名卫士想偷袭白衫客,却中了他的反手刀;“嘭”,一名杀手想掠过阿迪里,反被长槊拍碎了胸腔。这是两名高手的对决,容不得他人干扰。

“好功夫!阁下是谁?”阿迪里问道。

“伊不拉音”,白衫客的声音懒洋洋的。

阿迪里心里一惊,似乎听说过这个名字,传说某位超级杀手便叫这名,不自觉地便加了几分小心。

卫士们从慌乱中醒悟过来,纷纷护驾,他们毕竟人多,杀手们渐渐不敌。

白衫客打了个呼哨,一众杀手转身便往树林中遁去。

“想逃,哪这么容易?”速檀马合木汗大怒,朝阿迪里怒吼,“你带人捉住他们,朕要知道幕后主谋!”

“是,大汗”,阿迪里率军追去。

危机解除,望着远去的阿迪里,速檀马合木汗的心中忽然闪过不安。刹那间,马车夫哈里克动了,口中吹箭,须臾便射倒两名王车上的卫士,手中匕首一扬,直贯入汗王的胸膛。汗王披着甲,竟不能阻挡匕首分毫,对方手中拿着的是把削金断玉的宝贝!

汗王不敢置信地倒下,不甘心地问:“你~你~你究竟是谁?”他无法接受被身边的马车夫背叛的现实。

“陛下,我才是伊不拉音,沙迪和卓令我代他向您问个好”,哈里克露出了微笑。

匕首有毒,这反倒减少了速檀马合木汗的痛苦,令他迅速死去。

卫士们包围了哈里克,或者伊不拉音。马车夫不啰嗦,慷慨大笑,一刀抹断了自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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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啊!”叶尔羌城内,沙迪和卓收到了暗杀成功的消息,连声叫好。

他立即集结忠于自己的军队,控制了整座叶尔羌城。然后给逃往达失干的前任汗王、速檀马合木之弟速檀阿黑麻写信,“尊敬的陛下,我已为您清除了叛逆,请尽快回来恢复汗位”。

达失干位于叶尔羌与布哈拉汗国的边境,速檀阿黑麻汗逃到此处后,得到了布哈拉汗伊玛目·库里的支持。此时的布哈拉汗国虽然名义上沦为哈萨克汗国的属国,却依然是个富庶的国家。伊玛目·库里视速檀阿黑麻汗为盟友,给了他不少军事和经济上的帮助。

收到沙迪和卓的信后,速檀阿黑麻汗陷入沉思中,他深知这位暗杀王的野心,所谓请自己回来恢复汗位,不过是想借自己的名义揽权而已。去吧,有沦为傀儡的风险;不去吧,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可怎么办?

左右为难之际,他召来心腹夏哈甫问计,“沙迪和卓杀了我兄长,请我回叶尔羌复位。可去乎?”

“大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您一定得去。不过,不能赤手空拳地去,得带着兵马去”,夏哈甫笑道。

“兵马?朕哪来的兵马?当年逃亡,侍卫军都被打散了”,速檀阿黑麻汗没好气地说道。

“兵没了,可以从白山派信徒中招募;缺少军械军饷,可以向布哈拉汗借”。

“嗯,尔之言甚有理!”

速檀阿黑麻汗听完哈哈大笑,当即向盟友布哈拉汗伊玛目·库里求援。布哈拉汗国是中亚最大的军火交易国,武器产量和销量雄冠中亚,火枪火炮是不缺的。伊玛目·库里给了速檀阿黑麻汗五门青铜小炮、二百支火枪、刀枪剑戟若干,又给了他一笔经费招兵买马,居然在达什干招募了一支两千人的卫队。虽然是缺乏训练的乌合之众,毕竟有比没有强。

速檀阿黑麻汗带着卫队回到了叶尔羌,沙迪和卓率文武官员迎接。

因为只是复位,倒也不需要什么繁文褥节,直接便坐上那把椅子办起了政务。其实也没啥政务处理,重要的事情,沙迪和卓都代劳了,交给他处理的不过是祭祖、接待外宾之类。

速檀阿黑麻汗唤来了兄长以前的侍卫官阿迪里,“我兄长武艺高强,是怎么被人刺杀的?”

“大汗,沙迪和卓早已在速檀马合木汗身边安排了杀手,伪装成马车夫几年,忽然发难,谁也想不到身边之人竟是刺客!”

速檀阿黑麻汗听完心里一凛,召来内侍总管吩咐,“从今日起,朕的身边只用从达什干带来的老人,一律不得招蓦新人”。

第一百零五章 纠纠马鞭向何方(上) 鹰娑川城如今已不再是座小土城,随着辉特部的强盛,城池得到了扩大,高度也达到了两丈六尺,以青石代替土石,设有城门、城楼、敌楼、警铺等。在塞外,已是难得的雄城。

可能是受辉特部的刺激,准噶尔部筑起了和布克赛尔(霍博克萨里)城;杜尔伯特部在斋桑湖西南修建塔拉奇城;和硕特部筑起伊犁城。由于得了哈密、直接与大明接壤,又任用了一批汉官,因而更容易引入大明的筑城技术,辉特部的鹰娑川城修得比其他部落更坚固,除了外城,还有内城。

内城的珲台吉府内,苏勒坦正陪着怀孕的妣吉乌力吉巴雅尔说话。怀孕本是桩喜事,可令他郁闷的是,第二位妣吉娜木钟产下一子,却不是他的骨肉,而是林丹大汗的血脉。虽然自诩胸襟广阔,可自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依然令他郁闷。更郁闷的是,明明心中不快,为了拉拢察哈尔部,他还得认那孩子做义子,并按林丹大汗生前遗嘱,给孩子起名为孛儿只斤·阿布鼐。

“珲台吉,娜木钟姐姐悄悄跟妾说,想将阿布鼐送回察哈尔部”,乌力吉巴雅尔柔柔地说。

“恐怕这不光是娜木钟的意思,也是衮楚克台吉、昆噶敖德斯尔那些察哈尔老臣的意思。汝跟她说,孩子才刚刚满月,万一送回去有个闪失,我对不起林丹大汗。等阿布鼐满了十六岁,我自会送他去孔雀河”,苏勒坦冷冷地说。他将察哈尔部安置于吐鲁番孔雀河北岸,可没安什么好心,而是想将其当作自己的第八个鄂托克来吞并。为了稳定人心,察哈尔部的宰桑、千户长等官,依然用的是林丹汗时期的老臣,等十六年后,这些老臣死得差不多了,察哈尔部自然就成为辉特部的一部分。

见丈夫神色不善,乌力吉巴雅尔不再谈此事,而是捧着大肚子欲言又止。

“怎么?妣吉还有事要说?”苏勒坦奇道。

“前些日子,额赫对妾说,若想部落稳定,您必须多生几个儿子。娜木钟姐姐刚诞下麟儿,妾又有孕在身,您何不多到雅若妹妹那儿跑一跑?”

“扑嗤”,苏勒坦乐了,自己的老娘啥都好,就是天天想要孙子,恨不得生几十个才好!不过,乌力吉巴雅尔倒真是贤妻!既孝顺婆婆,又一点嫉妒心都没有,居然将自己往别的女人房中推!

听她提起雅若,苏勒坦心中一荡,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活泼可爱的土尔扈特美人儿的形象,口不应心地说道:“今儿个我只想陪汝说话,明儿个再去雅若的房中”。

“珲台吉,乌衣卫有密函呈报”,正聊着天,忽有内侍禀报。

“嗯,拿与我看”,苏勒坦淡淡地说。权势越大,事务便越多,他已习惯在与亲人相处时办公。

乌衣卫的密函与国师汗身死有关,一共三条:

其一、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巴图尔返回准噶尔后,励兵抹马,说什么国师汗死得不明不白,他定要查明真相、替大汗报仇,字里行间,针对辉特部的意思很明显,哼!他哪是要为国师汗报仇,想做卫拉特的盟主才是真!

其二、和硕特部群龙无首,分裂成了两大阵营。一部分贵族支持国师汗长子达延鄂齐尔,拥立其为达延鄂齐尔汗;另一部分贵族支持拜巴噶斯汗之子鄂齐尔图汗。虽然和硕特实行的是双汗制,可两位汗王究竟谁为主,谁为辅,这里面学问很大!达延鄂齐尔汗和鄂齐尔图汗为了争权夺利,在伊犁僵持不下。呵呵,堂堂和硕特部,居然闹到这个境地,不足为惧!

其三、杜尔伯特部的大台吉达莱台什从青海返回后,一病不起,恐怕捱不了多少日子。如今和硕特部已经分裂;准噶尔部离自己远,中间还隔着和硕特部,皆不足惧。自己最担心的,便是这杜尔伯特部的达莱台什,他可是大枭雄,虽然与辉特部联着姻,可若有机会,绝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如今病重,这可太好了!我辉特部便可安心地出征拓土了!只是,若让乌力吉巴雅尔得知自己的祖父病重,会不会动了胎气?

“珲台吉,您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见他看完沉默不语,怀孕的妣吉问道。

“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些部落的小事”,苏勒坦强笑道,暗暗吩咐下去:谁若敢告诉妣吉祖父病重的消息,便拔了谁的舌头!

他想以为国师汗复仇的名义,征讨青海的却图汗,先打却图汗、再打白利土司、最后消灭藏巴汗,这是历史上国师汗得到整个雪域高原的三部曲,他很想仿效。目前看,土尔扈特、准噶尔离得远,和硕特分裂,杜尔伯特部长病重,后方无忧,正是拓土的良机!

受了密函刺激,他命人唤自己的几位谋臣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刘好古、薛宗周至乾元殿商议东征青海之事。

人刚到齐,忽见乌衣卫千户苏合又拿着一封密函,鬼头鬼脑地来了。

“尔有何事禀报?莫非是那却图汗投降了?”苏勒坦心情很好,开起苏合的玩笑。

“珲台吉”,苏合看了看众人,欲言又止。

“无妨,此皆我之股肱,若连他们都不信,我还能相信何人?”苏勒坦大笑道。

众臣皆被珲台吉的信任感染,目光不自禁地热烈起来。

“珲台吉,乌衣卫百户森敦飞鸽密报,一个月前,叶尔羌汗国发生政变,和卓沙迪派刺客暗杀了速檀马合木汗,拥立速檀阿黑麻汗复位”。

“谁?沙迪?”

一听到“沙迪”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苏勒坦不禁双目喷火。当年正是此人派一个擅长柘枝舞的女刺客,为自己的父亲诺木达莱献舞。献舞时,那女刺客用染毒的匕首刺伤了父亲。父亲虽然当时没有丧命,却因为中毒而加重了内伤,回裕勒都斯草原没多久,便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这些年,他一直记着“沙迪”这名字,机会一到,誓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不过,苏勒坦终究是干大事的雄主,很快便平复了情绪,淡淡地问众人:“叶尔羌内乱,倒是千载良机!大伙儿都说说看,我是先打叶尔羌好,还是先打却图汗好?”

第一百零六章 纠纠马鞭向何方(下) “珲台吉,叶尔羌兵马孱弱,又发生内乱,谋之甚易;却图汗兵强马壮,谋之甚难,宜先打容易的,后打难的”。

“是啊,若是讨伐叶尔羌,不出半年,必然成功,若是打却图汗可就难说了”。

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薛宗周均赞成先打叶尔羌。捡软柿子捏,乃是人之常情。

“请问珲台吉,是却图汗对您危害大,还是叶尔羌人对您危害大?”乾元殿内,忽然响起了一道柔和的声音。

苏勒坦一瞅,说话的是自己的老师、礼部左侍郎刘好古。老师又升官了,为了笼络各族人心,他逐渐提拔汉族、回族、畏兀尔族、哈萨克族、吉尔吉斯族的官员,将老师擢为礼部左侍郎,老师的好友薛宗周擢为工部右侍郎。

苏勒坦明白过来,点点头,“却图汗于我之危害,远大于叶尔羌人”。

刘好古微笑,“却图汗,枭雄也!其刚攻下青海,便谋夺雪城,野心极大!若任其在青海站稳脚跟,必成心腹大患,宜趁其立足未稳,伐之;至于叶尔羌国,那速檀阿黑麻汗与和卓沙迪互相争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何不等他们斗得精疲力尽时再讨伐?”

“嗯,刘师傅所言有理”,苏勒坦大声说道,“挽弓当挽强,我辉特部乃是雅布甘篾儿干的子孙,欺软怕硬,岂不是辱没祖宗?我意已决,要打便打强的,先打却图汗!”

一听珲台吉提起了老祖宗、蒙古传奇英雄雅布甘篾儿干,众臣精神一振,再无异议。

“珲台吉,师出有名,奴才以为咱们可以‘为国师汗复仇’之名,召集各部至塔尔巴哈台开丘尔干会议,共同讨伐却图汗”,巴图和坦说道。官制改革后,苏勒坦让大臣们见了自己皆称“臣”,可巴图和坦等蒙古官员依然固执地自称“奴才”。他们觉得“奴才”二字乃是蒙古官员的特权,这么称呼,方显得与珲台吉的关系亲近。苏勒坦禁止不了,也只得听之任之。别说,听惯了,确实觉得这些奴才们更亲近些。

“珲台吉,首辅说得极是,若是由您出面召开丘尔干会议,您也就成为了事实上的卫拉特盟主”,铁钼尔大声附和。

听闻斯言,众臣无不动容,争霸卫拉特一直以来都是辉特部的目标。

“哈哈哈,汝等是想将我放在火上烤啊!”苏勒坦朗声大笑,“从博贝密尔咱汗起,和硕特部世代为我卫拉特的盟主;国师汗又为护教,光荣战死,实乃卫拉特之英雄!如今他尸骨未寒,我怎好抢夺英雄之子的盟主之位?这盟主之位,还是应由国师汗之子达延鄂齐尔担任为好,丘尔干会盟也应由其组织召开”。

苏勒坦密令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围杀国师汗一事,虽然隐秘,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座的辉特部高官其实都听到些风声。但是,能混成高官的皆是人精,无一人质疑国师汗的死因,既然珲台吉说他是为了护教而光荣战死的,那就必然如此。大伙儿跟随苏勒坦的话意,大赞国师汗的英勇,表示盟主之位应由国师汗之子达延鄂齐尔担任。

刘好古暗暗佩服,珲台吉这一招以退为进,能够很好地拉拢和硕特部,有和硕特部作为抵挡准噶尔部的屏障,大军才好放心南下。

他从衣袖中拿起一封信来,恭敬地呈于苏勒坦,“珲台吉,哈密知府前些日子向礼部报送了一封叶尔羌白山派和卓玉素甫写给您的信。信中,他请求您出兵支持白山派掌控叶尔羌。臣以为您虽然已决定讨伐却图汗,但对叶尔羌也不能没有动作。不妨扶植白山派为傀儡,兵不血刃,吞并叶尔羌”。

苏勒坦笑了,“叶尔羌汗国的白山派?有意思,让那玉素甫到鹰娑川城来,我要见见他,看看是否值得扶植”。

??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别看白山派和卓玉素甫在叶尔羌国大名鼎鼎,可在苏勒坦眼里,不过是颗棋子,若敢不听话,便成弃子。所以,一接召,便立即带着十二岁的儿子伊达雅图勒,风尘仆仆地由哈密赶到了鹰娑川城。

他是被叶尔羌的前汗王拉提甫驱逐到哈密的。当年,拉提甫汗觉得黑山派势力太大,想扶植白山派牵制黑山派,但是在黑山派的强大压力下,不得不丢卒保车,下令将他驱逐。无奈之下,他只好投靠库木勒(哈密)的白山派修士哲利里,并娶哲利里之女祖莱汗为妻,生下儿子伊达雅图勒。

“巴拉姆(我的儿子),待会儿见了珲台吉,可要守礼,千万不要乱说话。明白吗?”来到珲台吉府宫门前,玉素甫低声叮嘱儿子。

“好的,达达(父亲)”,伊达雅图勒简捷地回答,透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

礼部主客司员外郎热合曼引着二人往乾元殿内的暖阁而去。对有价值的棋子,苏勒坦一向是以礼相待的。礼部左侍郎刘好古体察上意,特意挑选了同为畏兀尔族的员外郎热合曼接待。果然,玉素甫和卓一见接待自己的官员是同族,倍感亲切。

“流亡之人参见珲台吉”,一见面,玉素甫便打起了悲情牌,目中含泪,自称流亡之人,希望能搏取苏勒坦的同情。

果然有效,珲台吉大谈信仰自由,认为黑山派打压异己是不对的。双方迅速达成协议:辉特部支持玉素甫回喀什噶尔传教,白山派则促成让叶尔羌汗国世代为辉特部的附庸。

达成协议后,苏勒坦很高兴,忽见玉素甫身边立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唇红齿白、十分灵秀,不由生出好感,问道:“此子何人?”

“此乃犬子伊达雅图勒”,玉素甫恭敬地回答。

“好可爱的孩子,将来一定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苏勒坦哈哈大笑,取出一串沙尔巴呼图克图送给自己的佛珠递给他,“这是高僧赠予我的佛珠,我今日转赠予汝”。

世上事很神奇!

苏勒坝觉得这个叫“伊达雅图勒”的孩子,长大后能成为英雄。其实这孩子将来还有个称呼,叫“阿帕克和卓”,后世,正是此人将噶尔丹的准噶尔大军引入叶尔羌,令叶尔羌亡了国,成为最大的“叶奸”。

第一百零七章 大英雄有大气魄 “准噶尔旧俗,逐水草,事畜牧”,“问富强者,数牲畜多寡以对。饥食其肉,渴饮其酪,寒衣其皮,驰驱资其用,无一不取给于牲畜”,这是准噶尔部牧民的生活写照。

初继位时,年轻的巴图尔珲台吉骑着白马在准噶尔四处奔驰,口中发出感叹:“再也不能这样活!”他从父亲哈喇忽喇手中,接掌的是一个既强大又贫穷的部落。

哈喇忽喇珲台吉是个英勇无畏的人,打仗不怕死,带着部众四处征战,抢夺了不少牧场和牛羊,打出了一个“强大”的名声,很强大,别的部落都让他三分;可他搞经济的本事差了点,搞来搞去,准噶尔部的经济还是以畜牧业为主,部民们靠牧养马、牛、羊、骆驼为生,一旦遇到白毛灾,草长不出来,便须迁移或者劫掠才能过活。

贫穷能造就勇敢的战士,却打造不出强大的国家。巴图尔珲台吉想改变这一切,不仅让部落强大,更要让百姓富裕。民富才能国富,国富才能兵强!他意识到,不能只依靠畜牧业,还得发展农业和手工业。

事实上,准噶尔部的先民早在十三世纪便已经营农业,但直到今天,农业在准噶尔依然处于停滞状态。究竟原因,一则,王公贵族不重视;二则,牧民们只会放牧,不善耕种;三则,大家伙逐水草而居,游来游去,不能定居,又如何能耕种呢?

迁移到天山北麓后,准噶尔部的活动区域大致稳定下来,巴图尔觉得发展农业的时机成熟了,多次向父亲进言。奈何老父亲一心想争霸卫拉特,最喜的是“宝马弯弓射大雕”,对汉人那种“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生活方式不屑一顾,改革的事,便暂时搁置。

终于,轮到自己执掌准噶尔部的马鞭,雄才大略如他,迫不及待地立即进行改革。

“我准噶尔境内,不乏泉甘土肥,性宜生植之地,宜倡导农业,以为补充”,他对大臣们说道。说完,即命二弟墨尔根岱青负责耕种事宜;命四弟达尔玛负责建筑和布克赛尔城;又命墨尔根和硕齐联络斡罗斯西伯利亚当局,希望能引入先进的农业和手工业技术。

然而,想让一个习惯了牧马放羊的部落耕田种地,谈何容易!墨尔根岱青找到了很多适合耕种的土地,但却找不到会耕种的人,种地这事儿,确实有些为难苍狼白鹿的子孙!

我蒙古人不会种地?不要紧,其他民族会!

巴图尔珲台吉丝毫没有被困难吓倒。他兴兵劫掠四邻,将喀什噶尔、叶尔羌等地的畏兀尔人,边境地区的汉人、俘虏的斡罗斯人强行迁移到自己的牧地,强迫这些“布哈拉”人种地;又向沙俄西伯利亚当局引进种鸡和种猪。

在他的努力下,准噶尔部出现了很多定居点。最大的一处位于霍博克河河谷,他下令在此地仿照西伯利亚城镇的样子,建造一座石城,起名为“和布克赛尔”。

对此,来访的沙俄使者写道:“珲台吉在蒙古边境的和布克赛尔天然界区建造了一座石城从事耕耘,并要在这座小城里居住”,“霍博克萨里(即和布克赛尔)系由三五个小镇构成??所有的小镇都位于霍博克河河谷。巴图尔决定在这里建立一个定居点??他请来了和尚,引入了佛教的一切规矩,还将布哈拉的农业人口迁移到这里”。

为了发展农业和手工业,巴图尔珲台吉多次试图从沙俄和清国那里得到铁匠、木匠、泥水匠、铠甲匠、油漆匠和石匠。

作为一名游牧部落的首领,能够看到发展农业和手工业的重要意义,的确难能可贵。在他的经营下,准噶尔部的势力日益壮大,和布克赛尔成了卫拉特的政治中心,不断有各部王公、上师、外国使臣来访。一位西方学者这样写道:“有时在新都(和布克赛尔),有时在科布多的营地,他喜欢以威严的仪式接见异国的王公和西伯利亚总督的使节,这个游牧战士已经变成了立法者、农民和商贾之王”。

因为离得近,和硕特部的国师汗看到了准噶尔部的深刻变化,所以才会对巴图尔珲台吉发出“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的感慨。

可惜,咱们的主人公苏勒坦对卫拉特蒙古的了解,主要来源于穿越前看的那本《四卫拉特史》以及后世各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里面对这位巴图尔珲台吉介绍得不多。辉特部离准噶尔部又较远,他对准噶尔部的变化感触不深,心心念念的,便是那位在历史上征服了整个雪域的国师汗。

总之,苏勒坦以国师汗为共酒杯者,国师汗却以巴图尔珲台吉为共酒杯者。恰如爱情,张哥爱李姐,李姐却爱刘郎。很多事,可遇而不可求!

??

出征青海败回后,巴图尔珲台吉率领的五千精兵折损了一半,大伤元气。最令他郁闷的是,经过两年多的改革,他在和布克赛尔建造了大量的军器作坊,军队的火器数量、甲胄兵器质量都有了很大提高,自以为天下无敌,不料竟被却图汗手下那些装备落后的士兵击败!

更不妙的是,国师汗一死,和硕特部分裂,自己失去了一个重要盟友,无法压制南边日益强大的辉特部!

苏勒坦没怎么在意巴图尔珲台吉,巴图尔珲台吉却一直关注着苏勒坦,对辉特部这些年实力的增长十分清楚。如今国师汗一死,没人压制那小子,辉特部估计又要扩张势力了!

“何以制之?何以制之啊?”他烦闷地喊出来,浑然忘了身边有人。

“兄长,您在说什么?什么‘何以制之’?”身边之人、他的三弟楚琥尔乌巴什奇怪地问。

“我是说苏勒坦那小子,大汗若活着,尚能压制于他,如今大汗不在了,谁还能压制辉特部?何以制之啊?”

楚琥尔乌巴什眼珠一转,“大汗死的蹊跷啊!说是遭马贼袭击身亡,普通的马贼哪有这实力?出事地点离辉特部的领地很近,莫不是这小子下的毒手?”

“唉!此事我也怀疑过,可惜没有证据”,巴图尔珲台吉叹了口气。

“无妨,兄长只需将怀疑告诉大汗长子达延鄂齐尔便可”,楚琥尔乌巴什想了想又说,“还可密告拉萨那小子娶了林丹汗的可敦、收留萨迦派沙尔巴呼图克图的消息”。

“唉!这些我都想过,只是和硕特部已经分裂,拉萨被四面包围、自顾不暇,估计都没什么用啊!”巴图尔珲台吉又叹了口气。

“事到如今,只有出一步奇招了”。

“哦,三弟有什么好主意请讲”,巴图尔珲台吉一脸期盼地盯着楚琥尔乌巴什,他知道这位三弟向来有勇有谋。

“兄长,您怎么忘了国师汗遣使去盛京的事?”

巴图尔珲台吉恍然大悟。崇德元年(1636年)皇太极被漠南蒙古诸部奉为“博格达·彻辰汗”,又称天聪汗,同年改女真族名为满洲,建国号“大清”。这一年,正巧国师汗准备进军青海,便施“远交近攻”之计,遣使至盛京贡马匹、方物,表示愿意归顺清朝。

“对啊!苏勒坦那小子收留察哈尔余部,还娶了林丹汗的可敦,这些可都犯了大清国的忌。我这就遣使向那皇太极密报此事,再贡珊瑚、白氆毯等物,必要时称臣也可。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哈哈哈!”巴图尔珲台吉爽朗地大笑。

第一百零八章 两汗王分道扬镳 伊犁和硕特本部,阴风惨惨,整个部落都沉浸在失去大汗的悲痛中。

雁群不能没有领头雁,根据和硕特实施的双汗制,国师汗死了,理应由另一位汗王、拜巴噶斯汗之子鄂齐尔图汗主持大局;可根据嫡长子继承制,国师汗的汗位应由达延鄂齐尔继承。达延鄂齐尔有九个弟弟,各有鄂托克,实力雄厚。在一众老臣和弟弟们的支持下,他登上了汗位。

国师汗在时,鄂齐尔图汗只是摆设。如今他老人家不在了,鄂齐尔图汗不想再当摆设,他也不是没有依仗,得到了六叔布颜哈坦巴图尔的支持,另外他自己的兀鲁斯也算实力强劲。双方围绕部落里谁说了算的问题,各不相让。这可急坏了中立的哈纳克土谢图、茂济喇克等台吉。

白发苍苍的哈纳克土谢图急得夜不能寐。经历过五年内战后,和硕特部已经衰落,亏得四弟力挽狂澜,令部落重新振兴起来。如今四弟战死、两汗争斗,难道我和硕特部又要打一场内战?再打内战,部落就完了!

“长生天啊!求你救救和硕特人吧!”年老的台吉大晚上不睡觉,走出帐外,仰望星空,喃喃地祷告。

“大伯,如今您可是咱们的主心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呀!”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哈纳克土谢图一瞅,说话的是侄儿茂济喇克。茂济喇克的父亲色棱哈坦巴图尔是自己的五弟,与自己的四弟国师汗图鲁拜琥一起,战殁于青海。

茂济喇克身边还有一人,年纪不大,不过二十岁左右,浑身上下充满灵逸之气,乃国师汗第六子、哈纳克土谢图的另一个侄子多尔济。

“你们怎么来了?”老台吉有气无力地问。

“大伯,多尔济说他有避免内战的法子,所以我带他来见您”,茂济喇克的声音怯怯的。

哈纳克土谢图眼睛一亮,他知道这多尔济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四弟最喜欢的孩子,足智多谋,聪明无比。

“好孩子,说说你的想法”,他慈爱地唤来多尔济。

“大伯,唯今之计只有让我兄长率部众去乌鲁木齐,而让鄂齐尔图从兄留在伊犁。他俩见不着面,自然就打不起来了”。

“嗯,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如何劝说他俩同意呢?”哈纳克土谢图犯了愁。

“母子连心,您为何不劝劝我的母亲和姨娘?”多尔济继续说道。

哈纳克土谢图恍然大悟,“好孩子,难怪你父亲常夸你聪慧!”

次日,老台吉先见了达延鄂齐尔之母。这位可敦是土尔扈特汗和鄂尔勒克的亲妹妹,身份尊贵,为国师汗生下了四个儿子。

“弟妹啊,四弟不在了,你要保重,切莫过于悲伤,伤了身体”,老人家先是嘘寒问暖。

“他大伯,您年纪大了,更要保重身体,将来我母子还要多多仰仗您呢”,不愧是当了多年可敦的人物,一句“多多仰仗”,便不露痕迹地拉拢起了老台吉。

“弟妹可知我和硕特部名字的由来?”

“我和硕特部乃是成吉思汗之弟哈萨尔的子孙。传至阿克萨噶勒泰汗时,生有二子,长子阿噜克特穆尔、次子乌噜克特穆尔,因为不满分遗产时只分得老弱妇幼,咱们的老祖宗乌噜克特穆尔便率领本部归附脱欢太师,被亲赐和硕特之名”。

“嗯,咱们的老祖宗乌噜克特穆尔圣明啊!他这一走,内战便打不起来喽”,哈纳克土谢图开始进入正题。

“他大伯,您是让我儿出走,将伊犁让与那鄂齐尔图?”可敦的声音变冷。

“汉人的诗里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今咱们和硕特强敌林立,两位侄儿纵然有再大的矛盾,也应团结起来、共御外面侮。且乌鲁木齐和巴里坤一带,牧地广阔,大侄子去那里不吃亏”。

可敦咬着牙,不吭声。

有门!只要没有立即拒绝,便有希望!

哈纳克土谢图人老成精,当下又增加了价码,“这样吧,我倚老卖老做个主,将塔尔巴哈台的牧场也交给大侄子。那可是咱们卫拉特的膏腴之地!”

塔尔巴哈台及其周边地区,位于和硕特、杜尔伯特、准噶尔之间,目前大部分在和硕特部手中,还有一小部分在杜尔伯特部、准噶尔部手里,不仅水草丰茂,而且是卫拉特的贸易中心,来来往往的商队络绎不绝。所以老台吉说是膏腴之地。

一听新的领地包括塔尔巴哈台,可敦微微点头。

哈纳克土谢图大喜,又去找国师汗的另一位可敦赛汗珠。这位算是老熟人了,原是他二弟拜巴噶斯的可敦,拜巴噶斯战死后,为了避免和硕特内乱,是他做的媒,让她嫁给四弟图鲁拜琥做可敦,彼此之间颇有些渊源。

“弟妹啊,你可知我和硕特部名字的由来?”老台吉又是那一套说词。

“他大伯,您是知道的,我没读过什么书,有什么话,您直说便是”,赛汗珠是个泼辣人,快言快语。

哈纳克土谢图老脸一红,“弟妹,如今咱们和硕特部两位大汗各有部属,互不相让。咱们老一辈的都经历过内战的残酷,可不能再打内战了。因此,我欲劝达延侄儿东迁乌鲁木齐、巴里坤、塔尔巴哈台一带,你和鄂齐尔图侄儿留在伊犁。大家离得远了,便没有矛盾,时不时地还能走个亲戚、串串门,远香近臭嘛。你看可好。哈哈哈”。

他想打哈哈,无奈赛汗珠可不好糊弄,柳眉一皱,说道:“他大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塔尔巴哈台可不能交给他们。不然,我母子可要饿死了”。

这泼妇,着实可恶!

哈纳克土谢图心里大怒,可他知道如今不是发火的时候,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弟妹有所不知,塔尔巴哈台虽然富裕,可离准噶尔部太近。那些准噶尔人如狼似虎,达延侄儿就算得到那里,也未必守得住。这条件,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谈成。你既不满意,要不换一换,让达延侄儿留在伊犁,你和鄂齐尔图侄儿去乌鲁木齐、巴里坤、塔尔巴哈台?”

“这个~”

赛汗珠想到准噶尔骑兵的凶悍,心里不由一寒。毕竟女人家,最渴望安逸的生活,在伊犁待久了,舍不得走。

最终,她点头同意。

在哈纳克土谢图的调解下,和硕特两位大汗分道扬镳,一场内战,化于无形。

第一百零九章 额尔齐斯河水寒(上) 以额尔齐斯河中、上游地区为中心,向周围拓展,是卫拉特蒙古杜尔伯特部的驻牧地。冬季,他们在西南部与哈萨克汗国交界处的草原放牧;夏季则以西面的伊施姆河上游一带为牧场;北部的鄂毕草原,亦是他们放牧的主要场所。

广袤无际的大草原,让杜尔伯特人得到了休养生息。这一切都归功于他们的大台吉达莱台什。三十多年前,年轻的达莱台什率领族人翻越阿尔泰山西迁,来到额尔齐斯河中、上游地区扎根,成为第一个西迁的卫拉特部落。这些年,尽管经历了多次外敌入侵、卫拉特内战,只要大台吉还活着,就没什么好怕的。栉风沐雨、筚路蓝缕又如何?不都挺过来了吗?

然而,自从跟随国师汗出征青海逃回后,他们的大台吉便卧床不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有人向却图汗通风报信,出卖了卫拉特”。

部落里笼罩着不安的乌云,多年以来,人们已经习惯了以达莱台什为主心骨,如果有一天,他老人家不在了,杜尔伯特人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很多牧民自发点燃了长明灯,为他们的大台吉祈福。

额尔齐斯河上游的杜尔伯特驻牧地,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索诺木策凌率领数百忠心耿耿的亲卫守护着大帐。他俩,一个是达莱台什第四子,一个是达莱台什第八子,平日里最受宠爱。

前些日子,老父亲预感大限将至,将所有的属众分给了八个儿子,他俩分得最多,其他六个儿子只分了一小部分,又令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替自己处理政务。

“驾~驾~驾~吁!”

一骑飞驰而至,马上的骑士个子不高、脸上有道刀疤,十分凶悍,却是达莱台什的侄儿额璘沁巴图尔。

“有紧急军情,我要见大台什”,他吼道。

“额祈葛正病着,无法接见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淡淡地说。

额璘沁巴图尔向他施了一礼,“兄长,斡罗斯的托木斯克督军派了五十名哥萨克,在额尔齐斯河中游又修了一个定居点,这已经是他们修的第三个定居点了”。

杜尔伯特人迁移到额尔齐斯河中、上游地区后,一直面临着斡罗斯人的威胁。斡罗斯人修筑了托木斯克堡后,一直谋划着南下占领全部额尔齐斯河中游的牧地。达莱台什采取两手措施,一边遣使与斡罗斯人交好通商,一边坚持抵抗他们的侵略。扞卫了杜尔伯特人的利益。

“哼,他们是知道额祈葛病了,想趁火打劫”,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脸上泛起黑气,“你带兵将他们驱逐走”。

“若是他们不肯走呢?”额璘沁巴图尔问。

“那便将他们全屠了”,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冷笑。

额璘沁巴图尔领命而去。

大帐的门帘掀开了,一名内侍走了出来,“大台吉命您和您的兄弟们一起入帐”。

??

大帐内,炉火生得很旺,给压抑的气氛注入了暖意。

白发苍苍的达莱台什虚弱地躺在床上,虎病雄风在,用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视着自己的八个儿子:敏珠、楚、托音、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古木布、达额台什、塔尔浑台什、索诺木策凌。

“托音”,他忽然朝第三子笑道:“我儿参悟佛法多年,说说看,似为父这般杀人无数,死后能入极乐世界吗?”

那一年,卫拉特盟主拜巴噶斯汗听了格鲁派上师讲经后,感到世界都是虚幻的,自己也生命无常,因而决心出家当陀音(贵族出身的上师)。为了让大汗打消出家的念头,卫拉特各部首领都献出了一个儿子当陀音,达莱台什献出了第三子托音。因而,在场众人中,只有托音是僧人打扮。虽是出家人,他同样有自己的领地和部众,还生了个儿子巴拜。

“额祈葛,佛陀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心念向善,便能去往极乐世界。您虽然杀过很多人,但那并非您的本意,而是为了部落万民,不得不为。如今您大彻大悟,定能飞升极乐”,托音流着泪安慰老父亲。

“如此,我便放心了”,达莱台什笑了笑,又对儿子们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按说应该平分我的财产。可我觉得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有谋、索诺木策凌有勇,想让他俩撑起我杜尔伯特部的天,所以给他俩分得多一点,给其他人分得少一点。你们怪我吗?”

说完,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另外六个儿子,目光在大儿子敏珠、二儿子楚身上停留了许久。

敏珠和楚相视苦笑,额祈葛啊额祈葛,您给四弟和八弟分得岂止是多一点,是多得多啊!可父亲病重,岂可埋怨?那可是不孝!

“儿不敢怪额祈葛”,六个儿子齐声说道。

“那便好”,达莱台什的目中忽然泛起神彩,呼道:“取我的马鞭来”。

亲卫捧来一根马鞭,两尺多长,上面的金丝显示出主人的不凡。

“我将此鞭传给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从今日起,他便是杜尔伯特部的大台吉。你们在我的面前发誓:要像忠于我一样忠于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兄弟之间相亲相爱”。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敏珠,他是众兄弟中年最长者。

敏珠紧咬着嘴唇,许久方说道:“儿发誓效忠四弟,友爱众兄弟。若违此誓,死于乱箭之下”。

众人逐一发誓后,老父亲放下了心,开始做最后的道别。

“敏珠,你性子急,今后做事不可冲动,需谋定而后动,不然会吃亏的”,他对大儿子说。

“是,额祈葛,儿记下了”,敏珠泪流满面,虽然埋怨父亲偏心眼,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楚,你有些懒堕,今后做事需勤快些”,又嘱咐二儿子。

“是,额祈葛,儿记下了”。

“托音,你是出家人,不要过度地关心俗事,有时间多看看佛经”。

“是,额祈葛,儿记下了”??

最后,老父亲盯着最喜爱的四儿子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些话要交代老四”。

第一百一十章 额尔齐斯河水寒(中) “当年我非嫡长子,你大伯、二伯说我贤德,将部长之位让于我。一晃三十多年了,他们也子孙满堂。我活着,自然无人敢不服,我死后,就怕你那些堂兄不服,撺掇着你大伯、二伯闹事。若果真如此,你四叔保伊勒登、五弟古木布是可以依靠的”,达莱台什喘着气说道。

“额祈葛,儿记下了”,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认真地点头。

“我料日后有能力争霸卫拉特的,唯有准噶尔部和辉特部,准噶尔部虽与我们同一个姓,但那巴图尔珲台吉十分凶残,若依附他们,难免被吞并;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表面看着温文而雅,却手段狠辣,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依附。他是你大哥的女婿,你大哥今日虽然发誓效忠,心里却不服气,迟早要带着部众投奔自己的女婿。人各有志,你不要阻挡,任他去,与辉特部结个善缘也好”。

“是,额祈葛!”

“北边的斡罗斯人是恶虎,东边的准噶尔人是豺狼,他们都想侵占我们在额尔齐斯河的牧地。对他们,你要一手硬一手软,尽量守住我们的草原。如果实在守不住,便往西迁移到库克乌苏附近,去投奔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

“什么!昆都仑乌巴什?他只是个小势力,我堂堂杜尔伯特部为何要投奔于他?”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大吃一惊。

“正是因为昆都仑乌巴什势力弱小,才没有能力吞并我们。况且这个人是条好汉!当年拜巴噶斯汗不顾道义,侵占堂弟的遗产。他不帮亲兄弟,反帮堂弟,为此不惜叛出和硕特部,可见是个重情义、讲道理的热血汉子。你去投奔他,必能得到庇护”。

“额祈葛,您为什么不让儿子投奔舅舅呢?”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不解地问。

这个舅舅,指的是土尔扈特汗和鄂尔勒克,和鄂尔勒克的姐姐嫁给了达莱台什、妹妹嫁给了国师汗,所以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称其为舅舅。

“万万不可”,达莱台什胀红了脸说道:“如果说斡罗斯人是恶虎、准噶尔人是豺狼、辉特人是狡狐的话,你那舅舅便是条毒蛇!当年他强行裹挟着我杜尔伯特的一些牧民去额济勒河(伏尔加河)流域,为了不破坏两部的友谊,我未与他计较。不料他竟于迁移途中洗劫我的牧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此等人,绝不可投奔。否则,性命难保!”

“是,额祈葛,儿记下了”。

“你退下吧,我要休息了”,达莱台什叹了口气。

次日,这位枭雄薨于大帐内,有年老的杜尔伯特牧民回忆,那一天,额尔齐斯河的河水发出了奇怪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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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西迁第一人》—泱泱大明

披荆斩棘入西陲,

个中谁解瓦剌悲。

漠西豪杰君为首,

关河万里血染梅。

草长莺飞丝丝雨,

每逢清明化泪飞。

庾肠频结英雄气,

耳畔犹闻战鼓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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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执掌了杜尔伯特部的马鞭,他是一个和善的人,善待长辈、礼敬兄弟、爱护百姓,因而赢得了部落上下一致好评。

这一日,他正与一众台吉在大帐内议事,忽然闯入了五位不速之客。为首的两位花甲老人,乃是大伯额尔克伊勒登、二伯噶勒当哈哈勒代;又有三位中年人,乃是大伯之子墨尔根台吉、二伯之子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

“哎哟,大伯、二伯、三位兄长来到我的大帐,真是蓬荜生辉啊!”他大笑着迎接,

“大台吉莫要客气,我是来拿我父亲应得的那份遗产的”,墨尔根台吉冷笑。

“是啊,请大台吉将属于我们父亲的那份遗产也交出来吧”,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二人亦笑着说,手却扶到了刀柄上。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日之事估计难以善了,朝五弟古木布使了个眼色。古木布会意,偷偷溜出帐去,集结士兵。

“三位兄长说笑了,我卫拉特的传统例来是有儿子传于儿子,无儿子才传于兄弟。岂有儿子还在、却分遗产给兄弟之理?”他哈哈大笑,求助式地朝另外两位长辈保伊勒登、伊勒登乌巴什说道:“四叔、五叔,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啊,大哥、二哥,世上绝无儿子还在、却分给遗产给兄弟之理。三哥的遗产,我可不要”,保伊勒登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态度。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暗暗点头,额祈葛没有说错,四叔的确可以依靠。

“哎呀,大家都是亲戚,有事好商量嘛”,伊勒登乌巴什甚是圆滑,打着圆场,却不表明态度。

“有什么好商量的!当年你祖父回归长生天怀抱时,大台吉之位本应由我继承;我不受,当属你二伯,可我们见你父亲有才有德,自愿让出了大台吉之位。这些年,你们这一脉占据了最好的牧地,人丁兴旺、牛羊成群,而我和你二伯这两脉,却过得艰苦。如今你父亲不在了,我和你二伯分些遗产,有什么不对吗?”木杖往地上重重一点,额尔克伊勒登发话了,他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辈,说话间自带着股上位者的万钧气势。

“你大伯说得在理,贤侄有所不知,这些年,我和你大伯过得苦啊!所以想分些遗产过日子”,噶勒当哈哈勒代也敲起了边鼓。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一点也不着急,微笑着问:“请问大伯、二伯当年拥戴我父亲为大台吉是自愿的吗?”

“当然是自愿的”,二人齐声回答。

“既是自愿,今日又为何后悔、讨要起遗产来?这些年我父亲何曾亏待过你们?分给你们的可都是上好的牧场”,这倒是实话,说得两位长辈哑口无言。

“少说废话,你给是不给?”墨尔根台吉、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拔出了刀。

“什么人敢在大帐内撒野?”

一声雷鸣般的大吼,古木布率数百亲卫赶到,将大帐包围得密密麻麻。

见他这杀气腾腾的样子,三人心里一寒,刚才拔刀时的凛凛气势,荡然无存。

人老成精,额尔克伊勒登与噶勒当哈哈勒代对视一眼,知道讨不到便宜。

“贤侄既然舍不得给,老夫便告辞了”。

“去休,去休,打打杀杀,伤了自家和气”。

说完,两个老头儿带着自家部众返回了自己的鄂托克。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件事仿佛从未发生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额尔齐斯河水寒(下) 敏珠回到自己的大帐后,唤来儿子鄂博堆乌朗海,“你立即收拢部众,后天一早便随我去鹰娑川投奔你妹夫”。

“额祈葛,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您为何要走?”鄂博堆乌朗海很奇怪。

“解决了?”

敏珠幽幽一叹,“不,麻烦才刚刚开始,若没有大势力撑腰,大欧沃(爷爷)、二欧沃他们怎么敢闹事?快,备马,我要找你二叔聊聊”。

说完,敏珠便去了二弟楚的鄂托克。八兄弟中,他和楚关系最好,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二弟,咱们杜尔伯特部如今内忧外患、危机重重,留在这里太危险,跟我去投奔辉特部吧。我女婿一定会善待我们!”

“大哥,你忘了咱们在额祈葛面前发的誓吗?怎么可以背叛四弟、投奔他部?”楚台吉是个重情义的人,不肯走。

“哎呀,二弟,这可不是背叛,不过是避祸而已”,敏珠苦劝,楚坚决不从。

后天一早,敏珠独自率一千五百多户本部,踏上了投奔辉特部的路途。正赶着路,忽见一骑绝尘而来,枣红马、黑貂裘,马上的骑士英俊儒雅,正是杜尔伯特部大台吉鄂木布岱青和硕奇。

“四弟是来阻止我的吗?”敏珠冷冷地问,手不自觉地握住了刀柄。

“我若想阻止大哥,怎会单人独骑而来?这么多年的亲兄弟,我实在舍不得大哥,特来相送”,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语气很真诚。

敏珠不由心里感动,叹了口气,“如此便有劳四弟了”。

一送便是三十里,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还欲再送,敏珠拦住了他,“四弟,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便到此为止吧”。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双目通红,取下身上的黑貂裘披于敏珠身上,“今日与大哥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这件貂裘跟随我多年,送于大哥,留个念想”。

“四弟!”

“大哥”??

听说老丈人和大舅子来了,苏勒坦大喜过望,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又吩咐妻子乌力吉巴雅尔相见,大摆宴席款待老丈人的部众,又将老丈人的鄂托克安置在裕勒都斯草原北部的水草丰茂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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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珠猜测得没错,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哈哈勒代等人敢突然向部长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发难,背后的确是有大势力撑腰。这大势力便是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巴图尔。

听说杜尔伯特部的大台吉达莱台什病故之后,巴图尔哈哈大笑,谓众人曰:“我兄弟是杜尔伯特,把杜尔伯特交给我”。

此话大有来历。准噶尔部和杜尔伯特部乃是同一个祖宗,都是天女和龙子的后代、孛罕的子孙,同一个姓:绰罗斯,说是兄弟,一点没错。

因为这个原因,巴图尔珲台吉将杜尔伯特部当成最好的吞并对象,大家同一个祖宗,杜尔伯特的贵族也许会有意见,普通的牧民却没有太大的心理障碍。

他派人拉拢达莱台什的两个哥哥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哈哈勒代,还有达莱台什第二子楚,被楚拒绝,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哈哈勒代却动了心。

自以为找到一棵可以撑腰的大树后,两位老人家以索要遗产为名骤起发难,失败后向巴图尔珲台吉告了刁状,不说遗产的事,只说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不肯臣服准噶尔。

“许久不曾亮兵刃,有些人都快忘了我准噶尔马刀之利”,巴图尔珲台吉冷笑,先命人制造事端、挑起与杜尔伯特人的矛盾,接着令五弟色楞领兵,率孔金、苏迈尔两员大将挥师西进。

准噶尔军来势汹汹,连败保伊勒登、伊勒登乌巴什、古木布、索诺木策凌诸杜尔伯特台吉。大伯额尔克伊勒登、二伯噶勒当哈哈勒代趁机倒戈,兼并侄儿们的部众。因为畏惧准噶尔部势大,达莱台什的五弟伊勒登乌巴什也率部众归降。

巴图尔珲台吉收拢归顺、掳掠的杜尔伯特部众,得一万帐、三万余众。为防这些人降而复叛,他将他们编为三个昂吉,迁往杜尔伯特人的故地阿尔泰山。

“昂吉”与“鄂托克”类似,不同的是昂吉为各台吉之户下,而鄂托克为汗之部属。礼崩乐坏的年代,各珲台吉、大台吉们都称自己的部属为鄂托克,包括巴图尔的老爹哈喇忽喇。可巴图尔却异常低调,将自己的鄂托克称为昂吉。不过,这只是表象,在争夺牧地、扩充势力方面,他比老爹更狠。而且锐意改革,提拔了大量平民出身的人才。正因为此,同为枭雄的国师汗才视其为可以共酒杯者。

上天似乎抛弃了杜尔伯特人,就在准噶尔部不断挑衅之际,北边托木斯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的斡罗斯人也开始大举南侵。

事实上,由于受到卫拉特蒙古各部的激烈抵抗,沙俄一度改南下为东进。在鄂毕河流域建立纳雷姆、托木斯克、凯特三堡后,1618年,往东在托木河右岸建立库兹涅茨克堡;1619年,继续往东进入叶尼塞河流域,在叶尼塞河西岸修建叶尼塞斯克堡;1628年又建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堡;1628年,再次往东,于安加拉河口九十俄里的地方,修建了雷宾斯克堡,为进一步征服安加拉河和贝加尔湖铺平了道路。

然而,往东并不意味着不再往南。事实上,托木斯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两地一直是沙俄的南下基地,只要有机会,北极熊就一定会杀过来。如今杜尔伯特的大台吉死了,正是南下的良机。

托木斯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两地的督军派出军队,袭扰阿巴坎、伊尔库茨克多地,杜尔伯特人的北疆面临着巨大的威胁。

来自东边、北边的压力越来越大,将杜尔伯特人挤出了鄂毕河流域和额尔齐斯河中游。想当年,以额尔奇斯河中、上游为核心,辐射鄂毕河、咸水湖(亚梅什湖)、伊施姆河、托波尔河的庞大牧地,如今只剩下斋柔湖西南、西北一带的狭小地区。

额尔奇斯河水在呜咽,似乎在为这个多灾多难的部落而哭泣!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朋友义与舅舅情 鹰娑川城珲台吉宫乾元殿的偏殿内,辉特部大台吉苏勒坦、妣吉乌力吉巴雅尔、杜尔伯特部台吉敏珠、鄂博堆乌朗海一家正在家宴。

敏珠率部众归顺后,为了千金市马骨、做样子给其他杜尔伯特王公看,苏勒坦待其甚厚。将其部编为一鄂托克,划分了优良的草场,任岳父为宰桑、大舅子为千户长,除了税务官,鄂托克内的其他官职都由其自行推荐。除此之外,还时不时地赏赐财物、举办家宴。

乌力吉巴雅尔的肚子越发的大了,敏珠看着女儿的肚子,心里有如泰山之安。女儿这胎若是男孩,地位便更加稳固,自己全家跟着沾光。投奔辉特部这步棋看来走对了,女儿、女婿对自己甚好!

“丈人,我有一事相求”,家宴气氛正酣,苏勒坦忽然说道。“丈人”一词源于匈奴,汉高祖刘邦与匈奴和亲,匈奴单于大喜,谓众人曰:“汉天子,我丈人行也”。

“珲台吉有事请讲”。

“我欲请丈人修书于杜尔伯特部大台吉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请他率部众归顺于我。可乎?”

敏珠听完一顿,半晌方道:“珲台吉有所不知,我那四弟心高气傲,不到山穷水尽,恐怕未必会归顺”。

苏勒坦笑了笑,“无妨。我也知道大台吉是个有志气的人,现在修书于他,多半是不肯的。只是有句话说得好,放长线钓大鱼。您且替我修书于他,为将来做个铺垫”。

果如所料,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收到兄长敏珠台吉的信后,婉言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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斋桑湖西边的塔拉奇一带,水草丰美,乃是游牧的宝地,如今却充满了沉重的气息。

杜尔伯特部的大台吉鄂木布岱青和硕走出帐外,默默地遥望天空,想着老父亲达莱台什的遗言,“如果实在守不住,便往西迁移到库克乌苏附近,去投奔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

“嗯,看来如今是迁移的时候了”,他喃喃自语,蓦地大喝道:“来人,请各台吉来我的大帐议事”。

保伊勒登、楚、托音、古木布、达额台什、塔尔浑台什、索诺木策凌等台吉走入大帐,敏感地察觉今天的气氛不对。他们的大台吉一向和善,可今儿个却板着脸,面沉似水。气氛沉寂得可怕!

“大台吉唤我等前来,请问有何吩咐?”保伊勒登率先打破了沉默。

“四叔,如今准噶尔人、斡罗斯人两面夹击我杜尔伯特,大伯、二伯、五叔降了准噶尔人,我想找大家伙商议一下,该怎么办”,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淡淡地说。

“这个~”保伊勒登一时没想到好方法。

“有啥好议的,敌人打到家门口了,跟他们拼命便是”,额璘沁巴图尔大吼道。

“住口!国家大事什么时候轮到竖子多言!”保伊勒登怒斥了自己的三儿子一声,然后躬身说道:“我等全听大台吉调遣”。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朝保伊勒登感激地一瞥,沉声说道:“我欲率部众西迁至库克乌苏附近的乌都克门都克一带,与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结成联盟、守望相助,何如?”

“昆都仑乌巴什?”众人议论纷纷。

“实不相瞒,这是额祈葛留下的遗言”。

一听说是达莱台什生前的遗言,众人不再多说,点头称是。鄂木布岱青和硕奇遂令保伊勒登、托音留守斋桑湖西南、西北部的牧地,自己率部落主力迁移到库克乌苏附近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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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克乌苏下起了细雨,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率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次子乌巴什珲台吉、四子鄂克绰特布冒雨迎接前来投奔他的杜尔伯特部诸台吉。这位大台吉是个重情义的好汉。当年内战失败,他逃到库克乌苏一带,杜尔伯特部大台吉达莱台什想将他作为与土尔扈特部之间的屏障,放了他一马,没有斩尽杀绝。他记着达莱台什的情,见老朋友之子势孤来投,亲自出迎。

自从认了哈萨克的杨吉尔汗为义子后,昆都仑乌巴什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在库克乌苏一带的草原扎下根来,部众和牲畜日渐增多,势力也日渐强大,成为七河流域一小霸。

“额祈葛,如今杜尔伯特人在准噶尔人、斡罗斯人夹击下,已成丧家之犬。您何须亲自迎接?”四子鄂克绰特布不满地嘟囔。

“住口,故人之子前来,我岂可失了礼数?”昆都仑乌巴什怒喝道,见儿子不理解,又缓缓解释,“若是杜尔伯特部真的灭亡了,被两面夹击的就是我们”。

见昆都仑乌巴什冒雨迎接自己,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十分感动,“哎呀,我等何德何能,竟劳大台吉亲迎!”

“嗐,世侄说的哪里话,我与你父亲互称安答,想当年一起打喀尔喀、斡罗斯,乃是过命的交情,你便如我的子侄一般!到了这里便如到了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

“多谢大台吉!”

“我已命人送了批牛羊到乌都克门都克,今后你们便在那里放牧吧!”

“哎呀,大台吉真是雪中送炭啊!”这一下,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真的感动了。

“呵呵,都是自己人,走,随我进帐痛饮”,旷野中飘荡着昆都仑乌巴什爽朗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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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送炭的不止昆都仑乌巴什,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舅舅、土尔扈特部长和鄂尔勒克也命人送了批物资来。和鄂尔勒克的姐姐是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亲娘,正儿八经的小舅舅。这一点都不奇怪,卫拉特诸部首领之间,大多沾着亲。

这位舅舅率部众西迁伏尔加河、建立土尔扈特汗国后,刚开始还行,可随着斡罗斯人的不断入侵,冲突越来越严重,日子便不太好过了。

为了扞卫自己的新家园,他积极参与卫拉特丘尔干会议,甚至派部众至哈萨克汗国占据的钦察草原驻牧,以便与其他部落联系。

作为老辈的政治家,和鄂尔勒克的眼光很毒,一眼便看到了准噶尔部的实力,认为将来领导卫拉特的,非准噶尔部不可,因此将女儿嫁于巴图尔珲台吉。

对落难的杜尔伯特人,这位舅舅也伸出了援手,不仅送物资向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示好,还私下派人拉拢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兄弟们。楚、古木布、达额台什、塔尔浑台什、索诺木策凌等台吉都收到了他的礼物。

第一百一十三章 皇太极遣使漠西 乌鲁木齐和硕特部的汗帐内,四十一岁的达延鄂齐尔虎目圆睁、神态凝重。他的面前坐着大伯哈纳克土谢图、六弟多尔济,此二人是他的智囊,每遇大事都喜欢找他俩商量。

“大伯、六弟,对这两封信,你们怎么看?”汗王的声音隐含着悲愤。

这两封信,一封是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写的,请他召集各部开丘尔干会议,再次兴兵讨伐青海的却图汗,为国师汗报仇;另一封是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巴图尔写的,认为国师汗死的蹊跷,怀疑是辉特部所为。因为两封信都提到了死去的父汗,自然悲愤!

“大汗,不管真相如何,您都须主持丘尔干会议,定名器,方能谋大事”,哈纳克土谢图说道。

“是啊,兄长,不管父汗是怎么死的,您都要主持丘尔干会议,明确您卫拉特汗的尊位”,多尔济也说道。

达延鄂齐尔听明白了,如今和硕特部两汗并立,只有抢在从弟鄂齐尔汗前面主持丘尔干会议,才能明确自己的卫拉特盟主、和硕特部长地位。至于查清真相、为父报仇,那是以后的事。

达延鄂齐尔狠狠地将涌上心头的悲愤压下去,喘着粗气道:“如今,我和硕特部实力大不如前,若此后查明是辉特部所为,该如何报仇?”

“大汗,您可借助大清国的力量”,哈纳克土谢图献上一策。

达延鄂齐尔眉头一皱,“我与那清国素无来往,如何借力?莫非向他们称臣?”

“兄长,咱们与科尔沁部同宗,您何不修书于土谢图济农巴达礼,请他出面向清国示好?”多尔济说道。

科尔沁部是蒙古的大部落,与和硕特部一样,都是成吉思汗二弟合撒儿的子孙,居于额尔古纳河、海拉尔河流域呼伦贝尔大草原、外兴安岭一带。蒙古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嫩科尔沁、阿鲁科尔沁、四子、茂明安、乌拉特诸部,都是科尔沁部的分支。

1624年,科尔沁部归顺满清。1626年,努尔哈赤封其首领奥巴为土谢图汗。其后,该部参加了满清的一系列战争,立功赫赫,又与满清联姻,多名贵女入后宫为妃,深得满洲权贵信任。

奥巴死后,长子巴达礼袭了土谢图济农一职。皇太极平定察哈尔后,巴达礼偕台吉吴克善、满珠习礼、布达齐、洪果尔、什希、栋果尔,以及扎赉特、郭尔罗斯、喀喇沁、土默特、敖汉、奈曼、巴林、扎噜特、阿噜科尔沁、翁牛特诸部长来贺捷,共推后金国主皇太极为“博克达彻辰汗”,改国号为“大清”。

因为这层关系,满清的皇帝十分信任科尔沁部。

达延鄂齐尔听完,缓缓点头,“我这就给科尔沁部的巴达礼写信,通过他交好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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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皇宫的清宁宫内,崇德帝皇太极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处理着成堆的奏疏。

这位皇帝刚从朝鲜班师不久。因不满朝鲜败盟逆命,他率军攻入朝鲜,获朝鲜王妃、王子及阁臣等人,逼得朝鲜国王李倧跪于面前伏地请罪,史称“丁丑下城”。从此,大清代替大明将朝鲜变成了藩属。不久,他又派阿济格领兵攻克皮岛,斩明将沈世魁等,彻底解除了清朝攻向关内的后顾之忧。

然后,雄才大略的他便酝酿着对大明朝的战争。伐明如伐树,要一斧子一斧子地慢慢砍!因为山海关的阻挡,此时的他尚没有一口气吞下大明朝的野心,只想积蓄实力、缓缓图之。战争也是以掳掠人口、财帛为目的。

厚厚的一堆奏疏,大多是向他汇报战争准备情况。不过,其中却有两份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份是科尔沁部土谢图济农巴达礼上的,说是厄鲁特蒙古(满清对卫拉特蒙古的称呼)的国师汗死了,新继位的达延鄂齐尔汗威望不足,难以号令各部,有依附大清之意。

呵呵,威望不足好!厄鲁特蒙古越是一盘散沙,才越好控制。嗯,这个达延鄂齐尔既然向朕示好,朕应该给他颗甜枣吃,便册封其为达延鄂齐尔汗。不,不行,此人只是通过科尔沁部向朕示好,并未正式向朕奉表进贡,若是册封而不受,朕的威严何在?还是稳妥些,先赐以甲胄弓矢,命其统辖诸部,试探一下他的态度。若其接受,便让其遣使入京、奉表进贡,然后再册封他。

第二份是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巴图尔上的。这个巴图尔对朕倒是十分恭顺,派了使臣向朕奉表称臣,还送了大量礼物。既然恭顺,便应册封显爵,以为厄鲁特诸部表率。嗯,封其为准噶尔济农(亲王,意为“副王”或“副汗”)。

不过,此人信中所提一事倒是要引起警惕。那厄鲁特蒙古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居然敢收留察哈尔余部,娶了林丹汗的可敦,据说还与林丹汗的国师、萨迦派的沙尔巴呼图克图勾勾搭搭。

他信仰何派,朕懒得管,朕自己也册封了一大堆的上师,各派都有。信萨迦还是格鲁,真的不打紧。

的确,为了拉拢各大势力,这位精明的皇帝对各派势力一视同仁、不偏不倚。

他给藏巴汗写信:“大清国宽温仁圣皇帝(皇太极尊号)谕藏巴汗:尔书云‘佛教法裨益我国,遣使致书’??自此以后修好勿绝,凡尔应用之物,自当饷遗??”

又给国师汗写信:“大清国宽温仁圣皇帝致书于国师汗:朕闻有违道悖法而行者,尔已惩创之矣。朕思自古圣王致治,佛山法未尝断绝,今欲于图白忒部落敦礼高僧,故遣使与伊拉克古三胡土克图偕行,不分眼色红白,随处咨访,以宏佛教,以护囩祚,尔其知之??”

信写得很圆滑,雪域各派争斗结果未定之前,哪一派都不得罪。

可那辉特部的苏勒坦居然娶了林丹汗的可敦,而且据说这位可敦成婚前已经有孕在身,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且生了男孩,这男孩可是林丹汗的嫡子、全蒙古的共主!不掌握在朕的手中,必然后患无穷!不行,得派个人出使厄鲁特,打探清楚此事,同时试探厄鲁特各部对我大清的态度。

派谁去呢?他想起了国史院大学士刚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清使目无下尘 “学士,咱们已经翻越了乌尼格特山,到了喀尔喀车臣汗部的领地,车臣并非我大清的属部,恐怕未必恭顺,是否派人给他们打个招呼?”礼部官又奇库恭敬地向黄骠马上的一位彪形大汉禀告。

好一条壮汉!身材魁梧、骨骼雄奇,怎么看怎么像武将,却偏偏是个文官。瓜尔佳·刚林,出身女真苏完部,满洲正黄旗人。一开始,授笔帖式,掌翻译汉文;天聪八年,以汉文应试,中式举人,命直文馆;崇德元年,授国史院大学士,与范文程、希福等参与政事,积功,授世职牛录章京。

“哼!”

刚林重重地哼了一声,蛮横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怎么?难道喀尔喀蒙古不是我大清的臣民?汝去见那车臣汗硕垒,让他大礼迎接上国钦使”。说完,便下令部下扎营歇息,等候车臣汗大礼相迎。

他这么狂,是有原因的。八旗骑射,天下无敌,纵横大漠的蒙古林丹大汗已被平定,漠南蒙古诸部皆已归顺,小小的喀尔喀蒙古算得了什么?

的确,雄才大略的皇太极继位后,加强了对漠南蒙古的控制。天聪六年(1632年),命贝勒济尔哈朗等“指授归顺蒙古诸贝勒牧地”;天聪八年(1634年),在硕翁科尔地方大会,划分诸部牧地、清査牧民户数;天聪九年(1635年),在创建蒙古八旗的同时,又编立喀喇泣1旗、土默特2旗;至崇德初,编成科尔沁7旗、扎赖特1旗、杜尔伯特1旗、郭尔罗斯2旗、奈曼1旗、敖汉1旗、扎鲁特2旗、巴林2旗、阿禄2旗、翁牛特2旗、吴咖忒1旗,加上喀喇沁1旗、土默特2旗,共计13部25旗。

刚林的队伍这一路走来,归顺满清的外藩13部25旗的台吉们,个个争相送礼讨好,收礼收到钦使大人手发抖。被一路阿谀奉承,他的自信心极度膨胀,觉得我大清天下无敌,瞧不上这些蒙古部落。

“嗻”,受到钦差正使的感染,又奇库也不禁狂傲了起来,翻身上马,往车臣汗的大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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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勒木汗屯,车臣汗硕垒的汗帐所在。六十岁的硕垒,虽已白发苍苍,却依然精神矍铄。

作为黄金家族直系子孙、达延汗的后人,他一向依附蒙古的林丹大汗,妻子是林丹汗可敦那木钟的姐姐。一年多以前,林丹大汗崩俎,他自称车臣汗,号称要继承蒙古汗国的汗统,很多原先依附林丹汗的部众纷纷来投。虽然势力依然比不上札萨克图部和土谢图部,可也相差不大。

实力一大,野心便大,琢磨起了喀尔喀蒙古盟主之位。可惜遇到了野心更大的皇太极,这位“宽温仁圣皇帝”挟战胜林丹汗的军威,要求喀尔喀蒙古三汗贡献九白之贡,表面上看,不过是一匹白骆驼、八匹白马,然而此贡一上,便意味着喀尔喀蒙古各部成了清国的藩属。

喀尔喀盟主、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最硬气,直接拒绝;土谢图汗衮布犹犹豫豫;硕垒是倾向于进贡的,谁都知道自己与林丹大汗的关系,倘若不贡,第一个挨打的必定是自己,只是一旦进贡,自己在喀尔喀蒙古内部的威信必然受损,离盟主之位也就远了。

因此,这位车臣汗采取拖延战术,一边就进贡之事与满清谈判,一边偷偷与降清的苏尼特等部联系,勾引他们叛逃清国、归顺自己。

“父汗,清国又派使臣来了”,这一日,硕垒正在帐中处理政务,儿子巴布气哼哼地走了进来。

一见儿子的样子,硕垒便知道八成又受了清国使臣之气。自打平定了察哈尔部,清国使臣的脾气见涨,一拨比一拨难伺候。

“你呀,为父跟你说过多少次,‘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硕垒埋怨了儿子几句,命他召使臣入帐。

又奇库大摇大摆入了帐,也不施礼,傲慢地问道:“尔便是车臣汗硕垒?”

“大胆!”车臣汗的亲卫拔出了蒙古弯刀。

见这厮如此无礼,硕垒脸上泛起青气,摆了摆手,尽量放缓语气问:“尊使来此有何贵干?”

“我奉大清国钦差正使刚林学士之命而来,学士奉命出使卫拉特,现扎营于乌尼格特山脚,命尔前往迎接”。

“原来尔不是正使?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在清国任何职?”

“本官礼部笔帖式又奇库”。

“什么!”硕垒怒极,小小的六品官,猪狗一样的东西,竟敢在本汗面前耀武扬威!

他的手腕放在了刀把上,想拔刀,又拼命地忍住。如今的清国如日中天,连林丹大汗都不是对手,若杀了此人,必遭兵灾。且先忍着,总有找尔等算帐的时候!

“哼”,他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冷冷地说道:“本汗身体不适,便让我儿巴布替我迎接钦使”。

虽然喀尔喀蒙古并未臣服满清,但土谢图汗衮布、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均未留难使臣。内院学士刚林、礼部笔贴式又奇库一行,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的都城和布克赛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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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尊使大驾光临,我准噶尔部真是蓬荜生辉啊!”一听清国使臣来了,巴图尔珲台吉率文武官员出城迎接。

“哼!尔便是那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刚林鼻孔朝天,傲慢地问道,仿佛面对自己的仆人,连正脸瞧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可恶!”

“大胆”??

堂堂准噶尔部几时受过如此羞辱,骄兵悍将们纷纷拔刀,倒把刚林吓了一跳。

“住手!尔等这是做甚?上国使臣驾临我部,乃是我部的光荣,岂可无礼?”

巴图尔喝斥住众人,笑眯眯地对刚林说道:“山野匹夫,不识礼仪,让尊使见笑了。快请随我入帐,酒菜已经备好,稍后还有小小礼物奉上”。

刚林能被皇太极选中担任使团正使,自然是有本事的,不仅通晓满蒙汉三种语言,还极有眼力见儿,一见准噶尔人敢对自己拔刀,便知道不好惹。当下便换了副笑脸,“珲台吉客气了,皇上见了您上的奏疏,一个劲儿地夸您忠义,特敕封您为准噶尔济农,还吩咐下官对您要以礼相待。刚才,只不过是下官和您开的玩笑”。

“哎呀,既然皇上有旨,可万万不敢怠慢!我立即摆上香案,咱们先接旨,后吃饭”,巴图尔心里冷笑,面上却诚惶诚恐。

接完旨,饮完酒,大批的礼物呈上,巴图尔和刚林便成了安答。

第一百一十五章 珲台吉忍辱负重(上) 奉

天承运

皇帝制,曰:帝王经纶大业,务安劝庶邦,使德教加于四海。庶邦君长,能度势审时,归诚向化,朝廷必加旌异,以示怀柔。厄鲁特部落达延鄂齐尔汗,尊德乐善,秉义行仁,惠泽克敷,被于一境;殚乃精诚,倾心恭顺,朕甚嘉焉。兹赐以甲胄弓矢、统辖诸部,尔当及早奉表进贡,以受金册。尔情若坚于恭顺,朕恩当靳于柔怀。望尔益矢忠诚,广宣声教,作朕屏辅,辑乃封圻。如此则带砺山河,永膺嘉祉,钦哉。

广运

崇德二年十月十八日

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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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接旨吧”,刚林笑眯眯地望着达延鄂齐尔汗,自从见识了准噶尔部将士的强悍后,他再不敢轻侮卫拉特诸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一不小心命没了,可不是玩的!所以,来到乌鲁木齐博格达山下、和硕特部汗廷所在后,态度十分和气。

达延鄂齐尔汗十分憋屈,黄金家族的子孙、卫拉特的盟主,今日竟要向人下跪!可不跪又不行,如今和硕特部实力衰落,又分成两部,如果不找棵大树依靠,这汗位可坐不稳!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咬牙跪下。这一跪丢了面子,可却得到了强援。

“恭喜大汗,这甲胄弓矢可是皇上心爱之物呢,您须早日遣使进京、奉表进贡才是”,刚林紧盯着达延鄂齐尔汗,观察他的反应。

达延鄂齐尔汗心里憋屈,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地说道:“尊使放心,我一定尽快遣使去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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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清国使臣抵达鹰娑川城的消息后,苏勒坦很吃惊。我跟那满清井水不犯河水,皇太极派人找我做甚?定了定神后,命人安排使臣入馆驿歇息,自己则召集重臣商议。

“此必是为您收留察哈尔余部、娶了林丹汗可敦一事而来”,重臣们皆道。

“我料也是因为此事,哼哼”,苏勒坦冷笑,“皇太极倒真是管得多!这是拿我辉特部当附庸呢。待会儿那使臣上殿的时候,我意多布甲兵、彰显军威,可好?”

蒙古人最敬佩英雄,他自以为刚才的话充满英雄气概,定会引来无数人顶礼膜拜。

不料,以巴图和坦、铁钼尔为首的重臣们却跪了一地,“请珲台吉三思”。

“哎呀,汝等这是为何?快快请起”。

“珲台吉,和清国相比,我辉特部只是棵小树苗,在未长成大树之前,万不可挑战狂风暴雨啊!”

“是啊,珲台吉,您即将出兵青海讨伐却图汗,怎可得罪清国、招惹强敌?这岂不是反帮了却图汗的忙?”??

重臣们的意见让苏勒坦迅速冷静下来,是啊,饭得一口一口地吃,却图汗这一口还没咽下去,不能再咽满清这一口。

想到这里,他忽然哈哈大笑,“汝等所言甚是,我明明是只老虎,也要装出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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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国使臣刚林、又奇库走进了珲台吉宫,只见守卫的士兵十分散漫,有的值勤时居然还打哈欠,而且目中没有杀气,一看便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清国起兵于白山黑水之间,如今正是国力蒸蒸日上的时候,即使是文官,也大多打过仗,自然分得清楚好赖兵。

见辉特部的军队是这个德性,二人不屑地对视了一眼,骄狂之色更甚。

“哎呀!一大早听到喜鹊叫,便收到了天使到来的消息。此乃全部落的光荣,欢迎之至”,苏勒坦带群臣走出乾元殿欢迎。

“尔便是苏勒坦珲台吉?瞧着倒是年轻”,刚林阴狠地一笑,“皇上命我问汝,为何要收留察哈尔余部并迎娶林丹汗可敦?可是要与大清为敌?此外,有传言说林丹汗的可敦出嫁时已有身孕,如今那孩子安在?是男是女?”

“冤枉啊!当年林丹汗的可敦娜木钟势单力孤投奔于我,我见那寡妇可怜,怕被人欺负,方才娶了她。绝无与大清国为敌之意。至于所谓娜木钟出嫁时已有身孕一事,纯属奸人造谣,想借上国之手亡我辉特。煌煌大清,幅员万里,岂是我等弹丸小邦可以抵挡的?求天使回京后向宽温仁圣皇帝禀明实情!救命之恩,我一定重重报答!”说完,苏勒坦不顾体统,放声大哭,又命人向刚林呈上礼单。

见他如此懦弱,刚林虽然厌恶,反倒多信了几分。这等怂人,谅也不敢犯我大清。再看礼单,心里一跳,这怂人倒是个舍得花钱的主!联想到辉特军队的懦弱、准噶尔军队的强悍,他的心里犯了狐疑:莫非是那准噶尔部想借大清之手吞并辉特部,所以上疏皇上,诬告于他?

想到这里,他放缓了语气,“此事吾定会调查清楚,汝若果真是被冤枉的,吾定会在皇上面前为汝求情”。

“多谢天使大恩大德”,苏勒坦感激涕零,谀媚地说道:“请天使随我入大殿,酒宴已经备好,还有美人歌舞”。

一听美人歌舞,刚林更加不屑,似这等既懦弱又好色之人,如何有胆量与大清为敌?想是他贪图那林丹汗可敦的美色,才娶了那女人,是了,定是如此。

想到这里,刚林的面色又和善了几分,沉声说道:“酒宴暂且不急,珲台吉赶紧沐浴更衣、摆香案接旨吧。我大清宽温仁圣皇帝要敕谕于汝”。

什么!皇太极要敕谕我?真将自己当成辉特部的太上皇了!我呸!

苏勒坦心里怒极,恨不得命人将面前的黑胖子剁成肉酱。可是既然已经决定要装孙子,也只能装到底,不然前面的孙子就白装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罢,罢,罢!他狠狠地捏了一把大腿,低眉顺眼地说道:“天使稍候,我这就准备接旨”。

洗完澡、换好衣、摆上香案??

一切准备工作做好后,刚林从圣旨盒中取出一道纯白色、黑牛角轴柄的敕谕,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满人建国后,为了彰显自己并非蛮夷,而是礼仪之邦,对圣旨格式有严格规定。五品以上,颜色有三色、五色、七色等,五品以下则是统一的纯白色;一品大员的圣旨轴柄是玉石轴,二品大员是犀牛角轴,三品是贴金轴,四品和五品是黑牛角轴。

这纯白色、黑牛角轴柄的圣旨是颁给五品官用的。倒不是拟旨的官员疏忽,而是皇太极恼怒辉特部收留察哈尔余部,故意降低级别,警诫羞辱之。

奈何苏勒坦并不懂清国的礼制,反觉得那纯白色、黑牛角轴柄的圣旨很好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珲台吉忍辱负重(下) 皇帝敕谕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

厄鲁特蒙古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自作弗靖,性情乖张,擅自收留林丹汗余部,又迎娶其可敦。昔林丹汗悖逆,为朕所败,追亡青海。尔欲效尤、自取灭亡耶?圣仁广运,故能君临万邦。朕本欲兴兵讨伐,念尔本敬奉佛教之人,收留逆汗遗孀,亦怜彼为元之苗裔,非有意冒犯天威,故暂不追究。尔当及早奉表朝贡、随藩属之列,安居辑睦,永息战争。朕继祖宗之遗德,以御天下,凡天覆地载,莫不尊亲朕命,敢有抗命者,论之以法。故谕。

崇德二年十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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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林不慌不忙地宣读完圣旨,气定神闲地观察苏勒坦的反应。

表面上看,这位珲台吉神情若古井无波,实则心中怒海翻腾,将皇太极家中的长辈问候了个遍。皇太极啊皇太极,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派人在我面前指手划脚!

怒归怒,忍还得忍!

他跑到刚林面前,扑通一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泣起来:“皇上训诫于我,想必是听了小人谗言。想我辉特只是个小部落而已,岂敢与大清为敌。我这便遣使向皇上称臣请罪,请天使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

这一跪,尊严丧尽,却也令刚林心花怒放,一股天朝上国钦差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更重要的是如果此番辉特部的珲台吉也愿意遣使归顺,加上已经归顺的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厄鲁特蒙古的几大强部,就都成了大清的藩属。至于杜尔伯特部已经四分五裂,且又迁往七河流域附近;土尔扈特部迁得更远,可以不用管。此番自己差使完成得漂亮,皇上必然龙颜大悦,回京以后升官发财是少不了的!

他压抑住心头的喜悦,得意洋洋地说道:“珲台吉的委屈,吾是知道的。放心吧,汝先写道谢罪表,然后再遣使进京称臣纳贡,吾自会在皇上面前为汝美言!”

苏勒坦心中泛起一万句妈妈皮,面上却做出欣喜万分的表情,“天使对我辉特部的恩情如天般大,此番若能化险为夷,定有重谢!”

一听事成后还有重谢,刚林的黑脸又红润了些,笑道:“珲台吉客气了,都是朋友,说什么谢不谢的。咱们也别站着了,您不是准备了酒宴嘛,进殿痛饮一番如何?”

“哎呀,是我疏忽,光顾着陪天使说话,把这茬忘了。天使请”,苏勒坦满面春风。

“珲台吉请”,刚林春风满面。

两个人手挽手走入大殿享受山珍海味、美人歌舞,直如亲兄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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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顾不得酒气未消,苏勒坦便找来工部右侍郎薛宗周帮自己写谢罪表。此人出身世家大族河东薛氏,文笔是极好的。

“薛卿,汝替我好好琢磨琢磨这谢罪表怎么写,才能令清国放心”。

“是,珲台吉”。

薛宗周也不推辞,提起笔龙飞凤舞,须臾一篇《谢罪表》便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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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拉特蒙古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顿首百拜大清国宽温仁圣皇帝陛下:

臣闻皇恩浩荡,诞育多方,德泽海外,四夷乃服。陛下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扫平顽凶,安抚黎民,真尧舜之主也!小邦虽处西隅,亦沐圣德。

臣本荒野蛮夫,不识礼仪,向慕天朝。今于懵懂之际,忽闻琬琰之章,真不啻从天而降也。讽读再三,惶恐万分。昔者林丹顽劣,螳臂当车,为天所灭,余部四散。其可敦娜木钟率残部来投,臣怜其乃元之苗裔,复怜其孤苦伶仃,遂娶入门中,以作安抚。不料竟为陛下所疑。

嗟乎,闻此敕谕,既感且愧,地坼天崩,川枯海竭,如丧考妣,惶恐难安!人孰无君,无论蛮夷。臣虽粗鄙,亦愿遣使祗服纶言,永尊声教。奈何路途遥远、内部纷争,终难成行。闻陛下告庙之日,紫云如盖,祝文升霄,万目共瞻,欣传盛事。大江涌出柟梓数万,助修宫殿,是岂非天意哉!臣闻此盛况,东望盛京,喜极而泣。

今遣罗卜藏、木仁等,随天使入京,奉表进贡,求沐皇恩。愿竭股肱之力,继以忠贞,鞠躬致命,克尽臣节。耿耿忠心,可昭日月。惟陛下实明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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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这篇《谢罪表》,苏勒坦点点头,嗯,薛宗周的表文写得还是不错的,谀词媚骨,拍马屁已拍到极致!想必皇太极看了此文,应该会对我放心!

不过,光写《谢罪表》还不行,还得用银子开道,破财消灾,便是这个理!

他命人给刚林、又奇库等满清使团官员送上大量礼品,金银珠宝、珍稀皮裘等,应有尽有。又好吃好喝地招待了这伙人一个多月,直弄得一众满洲大爷乐不思蜀。

可惜再快活也得回去交差。这一日,刚林向他辞行,“蒙珲台吉盛情,吾等已叼扰多日,欲于三日后启程,返回盛京复命。不知珲台吉的谢罪表是否写好?是否安排好使臣随吾进京面圣、奉表进贡?”说完,双目炯炯地盯着苏勒坦,这是在逼迫辉特部向满清称臣。虽然收了大量的礼,涉及到国家利益,这位钦使依然是不含糊的。

“天使放心,我已命罗卜藏、木仁准备妥当,三日后随您一起出发”,苏勒坦面带微笑,“荒野小邦,不识礼仪,到时候还请天使多多帮助”。

“珲台吉放心,你我亲如兄弟,使团进京后,我一定妥善安置”,刚林大包大揽。

打发走了刚林,苏勒坦唤来心腹罗卜藏、木仁交代,“你二人进京后,要小心谨慎,大力交好满洲权贵,刺探清国情报,暗中记录风土地形。明白吗?”

“是,珲台吉,我等记下了”,二人应声应是。

“嗯,退下吧”,苏勒坦轻轻说道。

二人刚退,屏风后忽然闪过一道身影,却是乌衣卫千户哈达。

“吩咐汝的事办得如何了?”苏勒坦悠悠地问。

“珲台吉,奴才已经收买了刚林的随从作为我们的眼线”,哈达说道。

“很好,此次出使盛京,你安排些得力的人,随罗卜藏、木仁一起去。要在盛京扎下根来,及时汇报清国的情报”,苏勒坦阴冷地说道。

皇太极,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这一跪,终有一日,要尔连本带利的偿还!某人在心中发出了呐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沧桑为有故人来(上) 伊犁河的河水很清澈,在阳光照耀下碧波粼粼,遂得名伊犁,光明显达之意也。

河北岸的沙喇托海是和硕特部台吉阿巴赖的驻牧地。十一岁的阿巴赖是拜巴噶斯汗的次子,这里是老父亲分给他的领地。

“额赫,你看,这是我猎到的狍子”,十一岁的少年兴冲冲地拎着战利品闯入了母亲的毡帐。儿子的眉宇眼角像极了拜巴噶斯汗,令高云妣吉一阵失神,这女人今年二十九了,却依然风韵迷人。

许久,她反应过来,含笑鼓励,“我儿真英武,再过几年一定会像你父亲一样,成为卫拉特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每个孩子心中都有一个偶像,听母亲提起父亲,阿巴赖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胸膛。

“妣吉,鄂齐尔图汗的军队又闯入我们的鄂托克,杀死七名士兵,抢走了五户和屯和大量的牲畜。他们隔三岔五便来一次,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呀”,宰桑克列迷儿进帐禀报。这位是拜巴噶斯汗时代的老臣,对娘儿俩忠心耿耿。

“大哥欺人太甚,我和他拼了”,小英雄怒气冲冲地握住了腰间刀柄。

自从和硕特分裂,达延鄂齐尔汗率部众东迁乌鲁木齐后,鄂齐尔图汗便在伊犁河畔一枝独大。前些日子又接受了格鲁派大上师给的“车臣汗”封号,气焰愈发嚣张,对弟弟打压得十分厉害,时不时地便来挑衅、劫掠一番。

按说亲兄弟理应互相扶持,可谁叫他俩的娘不对付!鄂齐尔图的娘乃是拜巴噶斯汗的可敦赛汗珠,而阿巴赖的娘却是拜巴噶斯汗的妣吉高云。两个女人当年争宠,结下了梁子。后来拜巴噶斯汗战死,赛汗珠嫁给了国师汗,高云为了自保,亦与国师汗勾搭,再次争宠,仇怨结得更深。如今国师汗死了,达延鄂齐尔汗又迁往乌鲁木齐,高云母子没了依靠,赛汗珠母子自然要收拾他们。

“住口,逞匹夫之勇有什么用?”高云厉喝道,随即又神色哀婉,“儿啊!你大哥如今势大,我们不是对手,只能先忍着呢”。

“可是妣吉,总是隐忍也不是办法,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鄂齐尔图汗吞并的”,克列迷儿说道。

“不忍又能如何?我们又打不过他们”,高云的神情愈发楚楚可怜。

“妣吉,打不过就走,不如东迁乌鲁木齐,投奔达延鄂齐尔汗吧”。

“不可,去乌鲁木齐要经过鄂齐尔图汗的领地,恐怕还没到达目的地,便被他们消灭了”,高云摇了摇头。

“那就往南,去塔拉噶尔,那里如今是辉特部的牧地。咱们去投奔辉特部的苏勒坦珲台吉,总好过在这里等死”,克列迷儿又开了口。

高云不由得脸颊一红,原以为自己当年与那少年的露水姻缘,乃是秘密,不料这老儿倒似知道。投奔辉特部的确是个好选择,只是当年自己曾骗那少年分到遗产后便率部众归降,结果却待在领地内七年不肯走。那少年虽然没有责怪,可自上回塔尔巴哈台丘尔干会议后,便再也不曾联系过自己,想是恼了!

一晃七年了呀!当初的少年郎,如今不知成了什么模样!想起昔日的旧模样,高云的面上不由得嫣红。

“妣吉,还请您早做决断!”

克列迷儿的声音让高云回到了现实,她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请宰桑立即组织部众、准备渡船,五日后渡过伊犁河去投辉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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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一声长吟,苏勒坦伸了个懒腰,龙精虎猛地从妣吉娜木钟的床上下来。

这位妣吉原先是林丹大汗的可敦,虽然身份尊贵,却比他大着十四岁。原本他是不感兴趣的,去她的屋里只是为了寻找外援而已。准噶尔部找了满清做盟友,自己也得找。娜木钟的姐姐是喀尔喀蒙古车臣汗的可敦,若能通过她交好车臣汗,进而交好整个喀尔喀蒙古,辉特部无疑多了一大强援。

所以,他来找她,想让她给姐姐、姐夫写信支持自己,不料却看到容光焕发的她!不愧是曾经的蒙古大汗可敦,自带一股雍荣华贵之气,虽然三十有五,却保养得很好,皮肤白晰、面如桃花。二十一岁的珲台吉,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没把握住,上了她的床。

几番云雨,他发现了她的另一个优点:温柔婉约。娜木钟的脾气是极好的,另一个时空,她正是因为脾气好,得到了皇太极的宠幸,为皇太极生了一儿一女。这个时空,她成了苏勒坦的女人,用女性的温柔,唤醒了年轻珲台吉的自尊。

“珲台吉,您起来了?妾为您准备洗漱”,娜木钟柔柔地说,为小丈夫披上蒙古长袍,吩咐侍女准备舆洗用具。

毕竟这位曾是全蒙古的皇后,身份高贵,苏勒坦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妣吉无须陪我早起”。

“夫妻本是一体,您对我察哈尔部又有再生之恩,服侍好您是应该的”,娜木钟温柔地说。这话的确发自内心,前些日子清国的使臣来辉特部诘问收留察哈尔余部的事,她很害怕,怕他将自己和儿子交给仇人。不料这小丈夫居然顶住压力,保护了自己和儿子,真是条好汉!所以,服侍得尽心尽力,令小丈夫十分满意。

听了这贴心话,苏勒坦很感动,抓住她的手说道:“妣吉不用担心,有我在,保你母子一世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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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刚得到消息,高云妣吉和阿巴赖台吉率部众南迁,准备渡河投奔辉特部”,鄂齐尔图车臣汗正在母亲赛汗珠的毡帐内问安,部下传来了消息。

“二弟好大胆,竟敢背叛和硕特!我当诛之”,汗王拔刀怒吼。

“呵呵!我儿还是稚嫩,等你聚兵去追,这母子俩早已远走高飞了”,赛汗珠嗤笑。

“那怎么办?难不成听凭他们逃走?”鄂齐尔图汗愈发恼怒。

“逃?他们往哪儿逃?”

赛汗珠冷笑,“我早已命赛因色尔滕吉将军埋伏于伊犁河边。这些日子故意命人袭扰那贱人母子的部众,就是为了逼她们叛逃。如今果然逃了,除掉她们便名正言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沧桑为有故人来(下) 伊犁河水,长又长,一队队的士兵扛着小船、羊皮筏、木排往水势最缓处奔去,将小船、羊皮筏放入河中,上面铺设木排。几座简易的浮桥逐渐形成。

“快,加快速度,尽快渡河”,宰桑克列迷儿嘶吼着,指挥部下架桥。

“额赫,那辉特部的苏勒坦珲台吉会善待我们吗?”十一岁的少年阿巴赖怯怯地问高云。

“会的,看在我,不,看在你额祈葛的面子上,他会的”,高云面上一红,悠悠地说。

“轰~轰~轰~”炮响了,河岸的树丛中驰出彪悍的骑兵,刀光如雪,杀气腾腾。

为首一将,白盔白甲白马,手中还有一杆亮银枪,苍白的辫发,顺着头盔垂下,双目如电,凛凛生威。

“赛因色尔滕吉,是赛因色尔滕吉!”

混乱中有人惊呼,对这位和硕特部乃至整个卫拉特的传奇英雄,所有人都不陌生。当年喀尔喀蒙古入侵,正是这位大英雄枪挑了和托辉特部珲台吉硕垒乌巴什。

好一条好汉!枪花抖动间,手中竟无一合之敌,迅速逼近了高云和阿巴赖。

“台吉小心,我来战他”,克列迷儿大呼,举起铜锤,挡住赛因色尔滕吉。

“原来是克列迷儿安答,放下兵器,保你性命无忧”,见是他,赛因色尔滕吉倒还客气。两个人都是拜巴噶斯汗时代的老人,曾经并肩作战过,有些交情。

“安答,你怎可对老主人的儿子无礼”,克列迷儿叫道。

“安答,我是奉大汗之命而来”,赛因色尔滕吉叹了口气。

“苍天啊!都是老主人的血脉,相煎何急!你若想取小主人的性命,便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克列迷儿激动地挥舞起铜锤。

“住手!赛因色尔滕吉将军是我卫拉特有名的英雄,不可无礼”,高云来到赛因色尔滕吉面前,凄然一笑,“将军既是奉大汗之命而来,取妾之头便是。只是请看在先可汗的面上,放过我儿阿巴赖”。说完不再说话,闭上了双目。

“唉~”

赛因色尔滕吉长叹一声,垂下长枪,“请妣吉和台吉赶快过河吧”。

这位好汉不忍伤害故主妻儿性命,网开了一面。高云和阿巴赖急急如漏网之鱼,率千余户残部逃过了伊犁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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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河水,急又急。赛汗珠可敦与鄂齐尔图汗带着大军追至河边,不见高云和阿巴赖,惟有清清的河水。

“赛因色尔滕吉,怎么回事?人呢?”年轻的鄂齐尔图汗勃然大怒。

“奴才实不忍心对先可汗的妣吉和儿子下手,死罪啊死罪!”赛因色尔滕吉扑通跪倒。

“你!”

年轻气盛的鄂齐尔图汗怒极,拔刀便欲砍去。

“混帐!赛因色尔滕吉将军对我母子赤胆忠心,你怎可对老臣无礼!”赛汗珠喝斥住儿子,忽又叹了口气,对赛因色尔滕吉说道:“是我疏忽了,不应该派你这般忠义之人去做此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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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台吉,塔拉噶尔千户长传来军报:和硕特部台吉阿巴赖率一千一百余户归降,已经抵达塔拉噶尔斯草原”,鹰娑川城珲台吉宫的乾元殿内,苏勒坦得到了消息。

阿巴赖?他不是高云的儿子吗?珲台吉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既美丽又模糊的影子。

他想亲自去塔拉噶尔迎接,一只脚已跨出殿门,终究没有跨出去,唤来心腹副都千户阿拉坦仓,吩咐道:“汝去传我的命令,将阿巴赖的部众安置于塔拉噶尔斯草原,给他们划分草场,将他们母子带到鹰娑川城来”。

高云和阿巴赖来到鹰娑川城,白天赐宴,晚上他便将她带入了寝宫。

“你长高了,长壮了”,高云的声音有些发颤。

“七年了,你倒是没变,依然是那么美丽动人”,苏勒坦的声音带着丝戏谑。

“妾老了,比不得珲台吉身边美女如云”,高云妩媚地一笑。

“你可不老,正是风韵迷人的时候”,苏勒坦冷笑,忽然厉喝道:“说,为何骗我?”

“妾本想率部众归顺珲台吉,只是~”高云咬了咬嘴唇,说了实话,“只是舍不得亡夫留给我儿的牧场,也担心您会吞并我们,所以未能成行”。

“如今山穷水尽,又肯降了?”苏勒坦嘲讽于他,话锋一转,“我说的是在塔尔巴哈台”。

“塔尔巴哈台?您说的是上次的丘尔干会议?妾做了什么让您不快?”

“哼!揣着明白装糊涂!”珲台吉的声音逐渐变冷。

“妾真的不知”,水汪汪的那双大眼睛委屈地快要落下泪来。

“那天晩上,我去寻你,图鲁拜琥那厮的亲卫拦住了我,他说‘国师汗正在你的帐中,让我不要打扰他老人家的雅兴’,呵呵,你们俩端得好快活!”苏勒坦露出了狞笑。

“嗡”的一声,高云如遭雷击,终于明白昔日情郎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咬得牙花咯咯响,半晌方流泪说道:“妾也是身不由己,大汗死后,赛汗珠改嫁国师汗,我若不委身于国师汗,母子俩必死无葬身之地。求您谅解”。

“你的处境我是知道的,不然早杀了你”,苏勒坦冷哼一声,忽然幽幽地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命人伏击了国师汗,将其残部全歼于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中。我的部下将他的头颅割下,献于我的案前。你猜,我是如何对待图鲁拜琥那厮的首级的?”

“别说了,珲台吉”,高云的身子颤栗起来。

“哼,我敬那厮是条好汉,为他举办了天葬。命人将他的头颅放于博脱秃山的山顶,铺天盖地的秃鹫从天而降,将头颅上的血肉啄食一空,须臾便化成了一颗白骨”。

“求求您别再说了,珲台吉”,高云的身躯颤栗得更厉害,话音带着哭腔。

“跟你说这些,是告诉你,不管是谁,敢碰我的女人,下场只有一个字:死!”苏勒坦狞笑着抱起高云,往龙床上走去。

这一夜,她很害怕,曲意逢迎、予取予求;他很满意,早起更衣时居然调皮地吹了声口哨。

然后,便接到了卫拉特汗达延鄂齐尔请他参加在塔尔巴哈台召开的丘尔干会议的通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塔尔巴哈台交锋(上) 莽莽的塔尔巴哈台山位于和硕特、杜尔伯特、准噶尔三部之间,离辉特部所在的裕勒都斯草原也不远。因为地理原因,卫拉特蒙古经常在山脚下的草原召开丘尔干大会,各部的商旅也在此云集,遂成为重要的政治、经济中心。

这地方原先只是座驿站,随着经济、政治的发展,才发展起来,可一直没有建城墙,只在外围圈着土围子和木栅栏,归和硕特部管理。英明睿智的国师汗本想在此筑城,可尚未来得及实施便魂断青海。直到如今,此处依然是座土围子而已,里面到处可见商铺和地摊,繁荣得很。

大人物不进土围子,而是在塔尔巴哈台南部扎下营寨。

中央是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大汗的营寨,虽然他俩分家了,可毕竟属于同一个部落,在外人面前必须展现团结;左边是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的营寨;右边是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的营寨;前边是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其自称为汗)和鄂尔勒克;后边是杜尔伯特部大台吉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从和硕特部分离出来的昆都仑乌巴什则扎营于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旁边。

此次会议有两大议题:一是推举卫拉特蒙古的大汗;二是商讨为国师汗报仇。

推举卫拉特汗一事,从情理上讲,无须多议,长期以来,卫拉特汗一直由和硕特部的部长担任。问题是谁为和硕特部的部长?是达延鄂齐尔汗、还是鄂齐尔图汗?此外,如今弱干强枝,和硕特部衰弱,准噶尔部和辉特部崛起,难免有野心家产生别的想法。

至于为国师汗复仇一事,大家的焦点都在推举新汗上,并不真的关心。真正关心的只有苏勒坦一人,他控制的哈密地区安定卫、罕东卫直接与青海相连,若能借为国师汗复仇的名义,兼并却图汗的领地,便能够大大扩充自己的势力。

因为还有一些台吉路远未到,大家一边等待,一边潜流涌动。商人趁机做起了生意,这段时间,塔尔巴哈台的商人特别多,各个部落都有,是商人还是探子,只有天知道。

??

“我儿可亲自拜访各大台吉,尤其是巴图尔珲台吉、苏勒坦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珲台吉,若得他们支持,这卫拉特的大汗,你未尝不能当”,赛汗珠可敦对儿子鄂齐尔图汗说。

自古权势动人心!即使希望渺茫,为了这至尊汗位,也总要争一争!

鄂齐尔图汗拜访各大台吉,结果很不理想。

昆都仑乌巴什虽是他的二叔,可当年和硕特内战,与他爹拜巴噶斯反目成仇,拒绝接见;杜尔伯特部的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已经依附昆都仑乌巴什,自然和昆都仑乌巴什保持一致,也婉言谢绝;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没有表态,可以理解为支持,也可以理解为不支持;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同样没有表态,不过听说他已经将母亲的死对头高云妣吉纳入了后宫,不表态其实就是反对;至于土尔扈特部的珲台吉和鄂尔勒克,人家的亲妹妹是达延鄂齐尔汗的亲娘,断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一轮拜访下来,只拉拢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势力,赛汗珠可敦与鄂齐尔图汗母子终于意识到了自身的差距,偃旗息鼓,暂时不再做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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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会盟,讲究的都是实力。如今的卫拉特蒙古,最有实力的便是准噶尔部与辉特部,其次是土尔扈特部,但土尔扈特人西迁后离得太远,真正执掌卫拉特马鞭的,其实只有巴图尔与苏勒坦两位珲台吉。

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一日,苏勒坦正吃着新烤好的羔羊肉,饮着醇香的马奶酒,回忆穿越前吃烧烤的情景。时间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一穿便是数百年?

“珲台吉,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求见”,亲卫恭敬地禀报。

“巴图尔?他来干什么?”

苏勒坦楞了楞神,吩咐左右将客人请入大帐。

“我不请自来,到珲台吉的大帐内讨杯烧酒喝,叨扰喽,叨扰喽!哈哈哈!”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个强健的汉子闯入大帐,约摸三十岁左右,身高体壮,面相很憨厚,不像权贵,倒像是纯朴的农夫。

苏勒坦可不敢将他当成农夫,事实上,自打这位一进帐,他便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这气息,此前他只在达莱台什、国师汗的身上感受到过,也许便是传说中的英雄气魄。总之,此人危险无比,绝不可小觑。

“哎呀,您说的是哪里话。咱们蒙古人最喜欢来客人,尤其是您这样的贵客临门,那可是我的福气呢”,说完,苏勒坦对他施了抱腰贴面的抱见礼。

狠狠地一个熊抱,他想试试这位巴图尔的力气,对方纹丝不动;而对方的一个熊抱,却几乎夹得他喘不过气来,那硬茬茬的大胡子扎得面颊生疼!

这种抱见礼只适用于平辈之间,苏勒坦很后悔行这礼节。平常在部落里,部下对自己都是跪着抱见的,他们的胡须根本没机会扎自己的脸,不料今天却被这小子吃了豆腐。

两个人你侬我侬,唠起了家常。然后苏勒坦便吩咐烤最嫩的糕羊肉、摆最烈的酒,要与这位巴图尔一醉方休。

军中的大力士表演起了角力,两位珲台吉兴致勃勃地吃肉、饮酒、看摔跤,就是不谈正事。

从中午闹腾到黄昏,苏勒坦终究年轻些,耐性不如对方,先开口问道:“珲台吉来我的大帐,不会只是为了喝酒吧?”

巴图尔珲台吉暗自得意,开口试探:“如今卫拉特的马鞭尽操于您和我之手,不知珲台吉觉得让谁做卫拉特的大汗合适?”

“哎呀,我何德何能敢决定卫拉特的汗位?此事皆听您的”,苏勒坦开始示弱。

“您谦虚了,我意达延鄂齐尔乃国师汗长子,继承汗位名正言顺。可乎?”巴图尔继续试探。

“此事您决定便好,我惟您的马首是瞻”,苏勒坦继续示弱。

“哈哈哈”,好一个巴图尔,忽然放声大笑,“何必如此谨慎!如今卫拉特各部,唯有您和我兵强马壮,何不令各部推选咱俩为卫拉特副汗?”

第一百二十章 塔尔巴哈台交锋(中) 卫拉特副汗?苏勒坦冷笑,这位珲台吉的野心倒不小,想当卫拉特的盟主。不过,人家也确实有狂妄的底气,继位以来推行改革,实力大增,不仅收服了西边杜尔伯特部三万多部众,还向东侵吞喀尔喀和托辉特部的牧地、向北征服吉尔吉斯人,要求斡罗斯归还侵占的吉尔吉斯人口。

嗯,既然此人野心大,那便将他架在火上烤!

想到这里,苏勒坦微微一笑,“贵部是孛罕的后裔,大元天圣可汗(指也先)时威震全蒙,区区一个副汗如何能彰显您的地位?我以为应该改卫拉特单盟主制为双盟主制,您与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盟主,方才妥当”。

“哎呀,贵部是雅布甘篾儿干的子孙,应由您与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盟主,才是正理”,巴图尔珲台吉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实不相瞒,我志不在卫拉特盟主之位,惟愿攻灭绰克图部,为国师汗报仇”,苏勒坦平静地说。

呵呵,恐怕为国师汗报仇是假,想扩张领地是真!巴图尔珲台吉心里冷笑,我得个卫拉特盟主虚名;尔却得实惠、扩张领地,天下间哪有此等好事?淡淡地说道:“我卫拉特诸部刚征讨却图汗失败,元气未复,不宜再动刀兵呢”。

“如果您同意征讨却图汗,我不仅愿意支持准噶尔部与和硕特部并列为卫拉特盟主,还愿意劝说达延鄂齐尔汗迁往青海湖以东,将乌鲁木齐、巴里坤交给您”。

见他犹豫,苏勒坦又补了一句,“塔尔巴哈台也可以交给您”。

“如此,便依珲台吉之言,请您记住今日的承诺”,巴图尔沧桑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您尽可放心,我的诺言比黄金还可贵!”苏勒坦信誓旦旦。

送走巴图尔珲台吉后,苏穆尔问苏勒坦:“阿哈(哥哥),讨平却图汗后,您真准备劝和硕特人将塔尔巴哈台、乌鲁木齐、巴里坤一带交给准噶尔人?”

望着刚刚十九岁、稚气尚未脱尽的弟弟,苏勒坦开怀大笑,“度(弟弟),汝要多读读汉人的兵书。兵者,诡道也!争夺天下,无须讲什么信义。等夺取了青海,和硕特人是否愿意将塔尔巴哈台、乌鲁木齐、巴里坤交给准噶尔人干咱们何事?如果这两大部打起来,方才合了我的心意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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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驾~”

巴图尔珲台吉驭马飞奔,跨下的白驹异常神俊,跑起来见不着马蹄。

“驾~驾~驾~”

忽有一匹红马追来,速度如闪电,慢慢追上了他的马尾,却是他的心腹兼智囊博贝台吉。“珲台吉,我越想越觉得辉特人没安好心”,他说道。

“嗯,说说你的想法”,巴图尔不动声色。

“首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推选您与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卫拉特盟主,自己却不肯担任副汗,是想让您成为众矢之的、为其他各部嫉妒;其次,攻打却图汗,辉特部能扩张领土,而我们却什么也得不到;再次,所谓劝和硕特人迁往青海湖以东,将乌鲁木齐、巴里坤交给咱们,只是一句空话。万一事成后,辉特人赖帐,难道要我们与和硕特人兵戎相见?恐怕这倒真中他们的下怀!”

“哈哈哈!博贝啊博贝,咱俩想到一起去了。所以,让咱们当卫拉特盟主可以;让咱们出兵助他讨伐却图汗,门都没有!走,随我去土尔扈特老丈人那儿逛逛”,巴图尔珲台吉哈哈大笑,忽地挥鞭打起马屁股。

那马猛地一跃,四蹄扬起,将博贝台吉又甩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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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土尔扈特老丈人”,指的是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在老辈的卫拉特各部首领中,此人算是一个传奇,率领土尔扈特人西迁伏尔加河,率路蓝缕,建立起土尔扈特汗国。

之所以能在异国他乡有如此大的成就,靠的便是百折不挠的毅力和非凡的眼力。非凡的眼力告诉他,准噶尔部、辉特部将成为未来卫拉特的两强。于是,他将女儿嫁给了巴图尔珲台吉,又将十四岁的孙女雅若嫁于苏勒坦,和两大强部都结了亲。

对这位老丈人,巴图尔珲台吉十分尊重,依足礼仪,施礼觐见。

“贤婿来到我的营中,可是为会盟一事而来?”和鄂尔勒克虽已年迈,却毫无老态龙钟之像,说话中气十足,震得人耳嗡嗡响。

对这位以一部之力独自在海外建国的传奇枭雄,巴图尔珲台吉可不敢摆谱拿大,恭恭敬敬地说道:“适才小婿去了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营中,他劝我与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卫拉特盟主。我拿不定主意,特来求教于丈人”。

“哦,贤婿欲为卫拉特盟主?好!好啊!准噶尔部原本便是卫拉特盟主,只是天圣可汗以后,才慢慢丢失了盟主之位。如今欲重新恢复祖先荣光,我定全力支持!”和鄂尔勒克露出慈祥之色,像极了和蔼可亲的邻家老爷爷。

“可那苏勒坦还有一个条件,要我支持他,共同出兵青海,为国师汗复仇”。

“哦”,和鄂尔勒克眯起双目,一双虎目聚起光来,目光如炬。半晌,他开了口,“你们两家,一个是我的女婿,另一个是我的孙女婿。不管做什么,老头儿我都全力支持”。

“丈人,卫拉特诸部中,若论人口数量和富裕程度,没有能与辉特部相比的,若再让他们控制青海,恐怕苏勒坦那小子会生出统一卫拉特之心,于您和我都不利。所以,我只想接受盟主之位,却绝不会出兵助他打青海。

“嗯,你说的亦有理”,和鄂尔勒克捋起了长须。

“我听说因为斡罗斯人不许土尔扈特人贸易和捕鱼,您正准备攻打他们的阿斯特拉罕城。我愿助您一臂之力,可如果卫拉特的大军都带到青海打却图汗,我便无法帮您打斡罗斯人了。请您思忖!”巴图尔珲台吉向他抛出了出兵助他打斡罗斯人的橄榄枝。

和鄂尔勒克终于缓缓点头,“贤婿若能助我对付该死的斡罗斯人,我愿在丘尔干会议上与贤婿保持一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塔尔巴哈台交锋(下) 温萨三世的玉趾驾临于塔尔巴哈台,作为雪域着名的大德高僧、两大密宗派系首领之一,他的身份是极尊贵的,又代表着格鲁派,所以大家公推他主持会议。他也愿意主持,以便整合卫拉特各部、援救岌岌可危的拉萨。

“阿弥陀佛”,有道高僧的声音温暖而慈悲,令人听完后直欲感动落泪,“各位台吉,我们的朋友、佛陀在人间的护教国师汗离开了我们、投往天国的怀抱。他的事业还需有人继承,请推选出卫拉特的汗,带着英勇无畏的将士去拉萨!”

听了这话,达延鄂齐尔汗恶狠狠地瞪了鄂齐尔图汗一眼,那意思:莫要和我争,你不配!鄂齐尔图汗低垂下头,他知道自己争不过这位堂兄。

“这有什么好议呢?我们卫拉特,向来是嫡长子继承。我那妹夫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汗位自然应由我那外甥达延鄂齐尔汗继承”,年已花甲的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大呼。

“没错,嫡长子继承,天经地义”,因为已经暗中与和鄂尔勒克结成了攻守同盟,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立即摇旗呐喊。

“我附议!”

“我附议!”

“我附议”??

苏勒坦、昆都仑乌巴什、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等各部台吉纷纷赞同。

“我~我也附议”,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却是鄂齐尔图汗。

推选卫拉特汗的事,便这样轻而易举地完成了。然后,巴图尔以目视苏勒坦,那意思:该您出马了。

“嗯,这个~”苏勒坦理了理思绪,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年,我卫拉特蒙古多灾多难!先是喀尔喀、哈萨克人内战;接着又是五年内战;再到如今国师汗战殁于青海。我觉得,为了卫拉特的和睦稳定,应该改单盟主制为双盟主制,由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与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盟主”。

“赞成!”

“同意!”

“妙啊!”

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哈哈勒代、伊勒登乌巴什等一众依附于准噶尔部的台吉,纷纷叫好。

“这恐怕与祖制不符吧?我卫拉特向无双盟主的传统”,达延鄂齐尔汗脸色铁青,浑没有想到有人会在丘尔干会议上向他逼宫。

自古以来,有实力便有道理,达延还是太幼稚啊!居然到如今还搞不明白,如今的卫拉特是我和巴图尔两人说了算,只要我俩商量好,其他人再反对也没有用。

苏勒坦在心中冷笑,“咳~”先是低咳一声,吸引大家注意,然后铿锵有力地说道:“‘世易则时移,时移则备变’,自古以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祖制。臂如你们和硕特,不也改变祖制,搞出什么双汗制嘛。怎么?只许尔和硕特部有双汗,不许咱们卫拉特部有双盟主吗?各位台吉中若有不同意巴图尔珲台吉与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盟主的,请发声”。

鸦雀无声,妥妥的鸦雀无声。开玩笑,如果反对,便是得罪了卫拉特两大强部,真正是不要命了!因此,没人敢反对。

“舅舅,您怎么看?”达延鄂齐尔汗求救式地望着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在场众人中,也唯有他不怕这两大强部。一声“舅舅”,包含着无尽哀求。

问题是和鄂尔勒克虽然是他的舅舅,可也是巴图尔的岳父、苏勒坦的岳祖父。既然大家都是亲戚,能打动他的唯有利益。他偷偷与巴图尔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点通!缓缓开了口,“大汗,我觉得苏勒坦珲台吉所言,甚有道理。双盟主制,更适合咱们卫拉特的实情”。

此言一出,达延鄂齐尔汗的头颅无力地低垂下去,卫拉特由和硕特部、准噶尔部为主的双盟主制正式形成。

不对呀!岳祖父今日为何事事都帮那巴图尔珲台吉说话?莫非他俩暗中达成了密约?

苏勒坦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后背冒出了冷汗。作为穿越客,两世为人的他,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立即用狐疑的目光盯着巴图尔珲台吉。那意思:我已做了我该做的,该您出马了。

巴图尔迎向他的目光,憨厚地一笑,然后便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闷声不响。

不好,被这厮耍了!

苏勒坦暗暗叫苦,不甘心地大吼道:“如今,咱们推选出了卫拉特汗,又有了新盟主,请两位盟主率领大家,攻灭绰克图部,为国师汗复仇,然后再去拉萨护教!”

寂静,一片寂静!在场的众台吉朝两位卫拉特盟主望去。达延鄂齐尔汗被突如其来的双盟主制打乱了分寸,又怀疑父亲的真实死因,所以一言不发;巴图尔珲台吉压根就不想出兵,不发一言。

“阿弥陀佛!难为珲台吉一片拳拳护教之心!佛陀一定会保佑您!”温萨三世温言说道。他是格鲁派在卫拉特的最高代表,如今拉萨危急,心心念念想着的便是请卫拉特派兵去拉萨、为格鲁派解危。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与苏勒坦的利益是一致的,所以出声支持。

一顶护敎的大帽子扣下来,沉甸甸的,巴图尔珲台吉刹时便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似这等大德高僧,虽无世俗权力,却有巨大的影响力,又代表着格鲁派,他可不敢得罪,只一个劲地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老丈人。

老丈人不愧是卫拉特蒙古有名的枭雄,能屈能伸,不顾花甲高龄,双膝扑通一跪,大声哭泣,“求两位盟主救我土尔扈特部!”

“哎呀,珲台吉何必如此?”

“是呀,珲台吉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大家伙一起想办法”??

不愧是成名已久的人物,他这一跪,引来无数关注。

“两位盟主,实不相瞒,我这次参加丘尔干会议,是向你们求援来的。自从我土尔扈特部迁往额济勒河后,可恶的斡罗斯人想强迫我们向沙皇称臣缴税、信仰他们的东正教,被我拒绝后,便禁止我们贸易和在河上捕鱼,又在阿斯特拉罕城布置重兵,欲亡我土尔扈特。求两位盟主看在同为卫拉特兄弟的份上,速速发兵救援啊!”

老人家的演技很好,迅速搏取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同情。

巴图尔珲台吉趁机开腔,“上师、大汗、各位台吉,拉萨虽然危急,但敌人目前尚未出兵进攻,可以先等一等,等我们击败斡罗斯人、救下土尔扈特兄弟再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破釜沉舟我自雄 塔尔巴哈台的交锋,异常激烈。准噶尔部、土尔扈特部和归附两大强部的部分杜尔伯特王公支持出兵抗击斡罗斯人;而与土尔扈特人有矛盾的昆都仑乌巴什则坚定地支持苏勒坦,主张出兵攻打却图汗;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汗、鄂齐尔图汗、杜尔伯特部大台吉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属于中立派。

谈来谈去,争来争去,硬是达不成结果。对苏勒坦而言,没有结果就是输了。他将劲敌准噶尔部扶上了盟主宝座,却没有为自己的部落谋取到一点好处。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北方,已经形成了准噶尔——土尔扈特联盟。这个联盟除了有对付沙俄的作用外,恐怕隐隐也有对付自己的用意。一想到那两大强部的凶悍,心里不免发毛。

看来,得多拉拢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昆都仑乌巴什、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这样的中间势力,联络喀尔喀蒙古的事,也应抓紧!

会议不欢而散,各台吉纷纷带着自己的部众返回牧地。苏勒坦、苏穆尔两兄弟刚刚起程,忽见温萨三世拦住了他们的马首。这位上师在格鲁派中极为尊贵,属于日喀则四世大和尚的师傅那一脉,他原名罗卜藏丹津纳木错,受过良好的教育,温文尔雅,在卫拉特传教时,受到所有贵族的尊重和崇敬,尤其是巴图尔珲台吉更是将其奉为上宾。

“上师,您找我?”苏勒坦温和地问。

“阿弥陀佛!老僧来此是为了感谢您对格鲁的支持!”大和尚双手合十,口中称谢。

“可惜没有达成护教的协议,真是令人痛心呢!”珲台吉的表情异常沉重。

“您的拳拳护教之心,令老僧感动。不知您有没有考虑过单独率军去拉萨?”大和尚的目中露出希冀之色。

“敌人太过强大,我辉特部势单力薄,可若是形势需要,我愿单独去拉萨!”苏勒坦的目中现出兴奋之色,很快又掩饰下去。

“请您先单独率军去拉萨护教,以解燃眉之急。我再去劝说各部台吉,让他们随后出发,为您的后援。拜托了!”

苏勒坦暗乐,什么劝说各部台吉为我后援,不过是想忽悠我去救急而已。其他各部台吉若想出兵,早就出了;若不想出兵,岂是汝这和尚能说得通的?不过他们不肯出兵也好,我正好可以独霸雪域!当午独狼阿尔斯兰只带万余兵马,就差点征服了整个雪域,我的实力可比阿尔斯兰强,掌控雪域有何不可?

事实上,进军青海一事乃是这位珲台吉与一众文武大臣商议的国策,不管丘尔干会议各部能不能达成一致,他都是要打的。为此,他己令心腹将领脱里、巴尔思、那日松、苏合等在哈密地区安定卫、罕东卫之间的乌兰达坂山中隐藏起了一万两千精兵和大量的粮草辎重。

如今这大和尚主动邀请自己护教,倒是让自己的军事行动显得名正言顺。不过,作战最重要的是保密,出兵的时间和目标可万万不能泄露!

想到这里,他向大和尚深施一礼,“上师,我虽恨不得立即驰援拉萨,只是征集士兵、筹集辎重需要时间,出兵估计还要等四到五个月的时间”。

“那是自然,珲台吉先去准备,老僧这就去游说各部,随后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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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尚是个信人,说干就干,第一站便去了准噶尔部。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尤姆哈噶斯妣吉夫妇是他的忠实信徒,他觉得说服准噶尔部的可能性极大。

“上师,不是我不肯出兵,而是那些斡罗斯人一直在骚扰我的北疆。等我联合土尔扈特人,击败斡罗斯人、扫除了北边的后顾之忧后,便立即出兵拉萨护教”,巴图尔憨厚地说。

“阿弥陀佛!事有轻重缓急,斡罗斯人的袭扰可没有格鲁派的存亡重要。您可以派一支兵马守卫北疆,自带大军南下。而且辉特部的苏勒坦珲台吉已同意率军支援拉萨了”。

“苏勒坦准备去拉萨?他不是一直叫嚷着要去青海打却图汗吗?”巴图尔认真地问。

“阿弥陀佛,苏勒坦珲台吉一开始确实打算去青海,可在老僧的劝说下,已同意先去拉萨解燃眉之急了”。

“原来如此”,巴图尔不由得眼珠转动起来,继续问道:“他有没有说几时出兵?”

“珲台吉说征集士兵、筹集辎重需要时间,出兵估计还要等四到五个月的时间”。

“既然这样,我准噶尔部也愿意出兵护教,只是也要等几个月时间”,巴图尔立即改变了态度。

“阿弥陀佛!我代表所有信奉格鲁的信徒感谢珲台吉”,温萨三世喜滋滋地称谢,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游说其他部落。

等他走后,巴图尔珲台吉立即下令征集士兵、筹集辎重。只是,他的目标并不是拉萨,而是辉特部的老巢裕勒都斯草原。

“苏勒坦啊苏勒坦,等你的大军一离开裕勒都斯草原,我便给你一记猛虎掏心,直捣鹰娑川城。哈哈哈!”想到乐处,这位珲台吉狂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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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台吉,自古未思进,先思退。丘尔干会议未达成共同出兵的决议,您若是此时出兵青海,臣恐准噶尔人会偷袭咱们的后方啊!”见丘尔干会议没还成共识,刘好古不同意苏勒坦用兵青海,怕准噶尔人趁虚而入。

“是啊,珲台吉,此方略太险,请再做考虑”,铁钼尔也不同意。

“无妨,巴图尔决想不到我早已在乌兰达坂山中隐藏了一万两千精兵和辎重,可以立即发动对青海的攻势;却图汗也决想不到在丘尔干会议没达成共识之后,我仍会攻打他。此外,我已利用温萨大和尚迷惑巴图尔,只说出兵的目标是拉萨,而且要等四、五个月才能成行。这便是出其不意,成功的把握很大,打仗嘛,前怕狼、后怕虎可不行,得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心!

刘好古想了想道:“您既已下定决心去打青海,可令人将裕勒都斯草原上的本部集中于鹰娑川、小裕勒都斯二城,做好防御准备;再命人打着您的旗号慢慢返回鹰娑川,而您则率亲卫疾驰入乌兰达坂山,指挥作战”。

“善!”

苏勒坦命人打着自己的旗号,慢慢腾腾地往回走;自己则亲率一千亲卫,疾驰入乌兰达坂山。

一场针对却图汗的军事行动,拉开了帷幕。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兵天降袭青海(上) 乌兰达坂山,蒙语意为“红色的山岭”,位于青海省西北部和甘肃省西部交界处,属祁连山脉,西北——东南走向,地势很高,平均海拔五千米以上,尤以中部山势最陡,有冰川分布。

郁郁葱葱的雪松林中,隐藏着一万两千辉特部精锐,这些士兵一半来自珲台吉直属的禁卫军“怯薛军”,一半来自各地守军,编为四旗,每旗设三千户三千人,脱里、巴尔思、那日松、苏合四名都千户各统一旗。四人中以脱里资格为老,暂领全军。

这一日,脱里闲来无聊,在山中射雕。自苏勒坦他爹诺木达莱大台吉时代起,这位便是部落中有名的神射手,担任库图齐纳尔(侍卫军将领)一职,箭法真不是吹的。

四十八岁的老将发辫虽已斑白,目光却依然锐利如刀锋,不慌不忙地取出铁板指,戴于手上,瞄准天空中的一只金雕,弯弓搭箭射去。射移动的飞禽与射固定靶可不是一回事,需要预测禽鸟飞行的轨迹。这对神射手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一箭,刚才还威风凛凛、邀游于天际间的金雕便悲鸣一声,坠落下来。

“都千户,珲台吉有信使至,他说殿下很快就到”,亲卫的禀报打断了他的雅兴。

脱里一楞,随即大喜,兴奋地传令道:“快,命诸将集结兵马,准备接受珲台吉的检阅”。

苏勒坦、苏穆尔两兄弟率一千亲卫,急驰入乌兰达坂山中的辉特军营寨。只见营寨扎得严密扎实,一应防御应有尽有。不由暗暗点头,脱里还真是员将才!

“末将参见珲台吉!”脱里率巴尔思、那日松、苏合诸将早已候在营门口迎接。

苏勒坦跳下战马,朝众将一一点首致意。“诸位将军辛苦了,都等急了吧?走,随我入营,一起商议这个仗怎么打”。说完,他用左臂挽住脱里、右臂挽住巴尔思,将这两位资历最老的将领挽入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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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聪明而有智慧的却图汗,他的儿子叫阿尔斯兰。汗带着四万精兵和七名上师从遥远的地方来到希里沟盆地扎营。有一天,他让七位上师算一算部落的命运。‘大汗,从我们的西北方向将会出现一支可怕的军队,他们骑着一种有三个头的动物,从嘴里冒着白水泡,用尾巴撒着水,骑在上面的人们都举着火把,是一个强大的敌人,必须采取办法才行’,上师们异口同声地回答。‘有什么方法?快说’,汗问道。‘从今年开始每年落成一座烽火台,将咒骂他们的经文压在烽火台下面,便可以免祸‘。汗同意了,连续三年按上师们的要求,认认真真地落成三座烽火台,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他放心了,对上师们的说法产生怀疑。后面的两座烽火台没有按照上师们的要求落,还有两座压根没落。后来,西北大军骑着骆驼出现在希里沟盆地,包围了汗的军队??”

在大小乌兰和硕一带,流传着却图汗和七座烽火台的传说。大小乌兰和硕,指的是青海湖北面大通山的两座山冈。此处是喀尔喀蒙古绰克图部的驻牧地,却图汗的汗廷便设于此。

这两座山冈原本籍籍无名,可自从去年,却图汗率领的四万大军在此伏击了国师汗率领的一万五千卫拉特联军后,便有了名字:“大小乌兰和硕”。那一战惨烈异常,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当地人遂将双方交战的两山山口称为大小乌兰和硕,蒙语意为“大小红山被血染红”。

自从由漠北进入青海后,却图汗便将青海作为自己称王图霸的根本之地。大小乌兰和硕(今刚察县附近)位于青海北部的群山间,不仅地形险要,而且水源充足、青草茂盛,实在是个可为万世之基的好地方。唯一的弱点便来自西边的柴达木盆地,西边地形平坦,容易遭外敌入侵。

儿子阿尔斯兰攻掠雪域失败后,却图汗悟出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不再急着攻取拉萨,而是老老实实地加强根本之地的防御。他打算在驻牧地的西边,沿着布哈拉河,建起七座烽火台。这样倘有强敌从盆地方向杀来,烽火台能够及时报警,以免措手不及。经过一番努力,烽火台已建成三座,还有两座建了一半,另有两座尚未开工。

这一天,五十七岁的汗王如往常一样巡视了一番本部,便返回汗帐用毛笔批阅起了公文。作为喀尔喀蒙古有名的儒将,温文尔雅、善诗文、习汉地历史,同时又弓马娴熟的他,一手书法,写得是极好的。

贴身千户长巴根蹑手蹑脚地进入了汗帐,“大汗,咱们派往塔尔巴哈台的探子回来了”。

“哦,唤他进来答话”,却图汗的笔尖重重一点,一个笔力遒劲的“可”字跃然纸上。

貂皮红缨圆顶立檐帽、团花缎吊面皮袍、外套着对襟坎肩,盘花图案的大绒靴子,来人一瞧便是蒙古富商的打扮,“奴才参见大汗”。

“起来吧,说说看,卫拉特人在塔尔巴哈台开丘尔干会议,有哪些内容、想干什么?”

“禀大汗,奴才重金贿赂了和硕特部的一名官员,从他口中得知此番卫拉特人的丘尔干会议,主要讨论了两件事:推选新汗和为国师汗复仇”。探子的声音不高,却图汗却身躯一震,“为国师汗复仇?难道又要打大仗了?”

“大会推选国师汗长子达延鄂齐尔为卫拉特新汗,可又节外生枝,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建议改单盟主制为双盟主制、由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巴图尔与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盟主,据说达延鄂齐汗不同意,可依然强行通过了”。

却图汗微微点头,看来这卫拉特蒙古的马鞭掌握在准噶尔、辉特二部手中,达延鄂齐汗只是个摆设,只是这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为准噶尔部的珲台吉巴图尔说话,莫非两人之间有密谋,想谋算于我?想到此处,他问那探子,“他们可曾讨论如何为国师汗复仇?”

“大汗,此事甚是可笑。那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主张各部共同出兵讨伐您、为囯师汗复仇,可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却说自己遭到斡罗斯人侵略,有亡族之祸,请求援兵。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主张先救土尔扈特人、再讨伐您。双方争执不下,没有形成任何决议,最后不欢而散”。

却图汗一楞,蓦地捧腹大笑,“想不到堂堂卫拉特,居然四分五裂,自国师汗后,再无英雄矣!”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兵天降袭青海(中) “以春雨般的甘露,滋润了富饶美丽的金色世界。啊!巴音郭勒河,富裕的河。啊!巴音郭勒河,美丽的河!我为你而自豪,我因你而幸福,我们期待,你的气势更加磅礴??”

由乌兰达坂山往南是巴音郭勒河,此河源出祁连山,在蒙语中意为“富饶的河流”。河流两岸青草茂盛,是牧民眼中的天堂。

黎民百姓求的不过是一口饱饭,可野心家苏勒坦追求的却是皇图覇业,为了在历史上留下赫赫功业,他不惜令这座天堂血流成河。所以,他来了,带着一万三千精锐的辉特军队来了!

“珲台吉,探子回报,巴音郭勒河东岸并无守军,一直到天峻附近,才有绰克图部的鄂托克”,都千户那日松禀报,他奉命带三千锐士为大军先锋。

“嗯,尔须小心警惕,不得泄露我军行踪。遇到零散牧民,尽皆羁押,有敢逃跑者,杀无赦!”

“是!”

士兵们砍来树枝、扎成木排,寻找水流平缓处搭建起浮桥,人、马、骆驼,络绎不绝地顺着浮桥过河。兵马上万,无边无际,苏勒坦气定神闲地望着一条条长蛇,体会着唐宗宋祖的感觉。

“报,前锋军已渡河!”

“报,左翼已渡河!”

“报,右翼已渡河!”

“报,中军已渡河!”

“报,后军已渡河!”

随着一条条信息传来,苏勒坦沉声说道:“传令那日松都千户,黄昏前必须拿下天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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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峻,原属于大明朝西宁塞外四卫之一的罕东卫;后罕东卫西迁,这一带属尕甘利都司;正德七年,东蒙古土默特部进入青海破四卫,天峻遂为东蒙古诸部牧区;后却图汗杀入青海,天峻一带成了绰克图部的牧场。

春风拂面,天峻草原上的青草长出来了,绿油油的草原象征着无穷的希望。阿尔其站在草地上,看着自家的几个默德勒(家仆)赶着牛羊在放牧,作为部落里的赛音昆(上等人),他是不用亲自放牧的,战时充当战兵便可。

“今年的草可真肥啊!牛羊一定长得壮!”阿尔其感慨道,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啸。

“嗨,阿尔其,你额祈葛给你起名为‘香柏’,可别像香柏一样呆立着,上马跑几圈,免得肚子上长了膘,上不得战阵”,远处传来讥讽的声音,人随声至,一个小老头儿来到身边。

“哪个敢如此~”阿尔其有些着恼,正欲破口大骂,瞧见来人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是您啊,塔拉大叔,您又亲自带队放牧啊?”

“是啊,我不亲自看着,这些奇塔特(奴隶)便一个比一个懒,牛羊马要是养不肥,宰桑老爷可是要发火的”,塔拉爽朗地笑了,“阿尔其,你这小崽子,有空可得多练练武艺。当年我与你额祈葛并肩作战,他那把大刀可耍得溜呢。你可不能丢了你额祈葛的脸!”

“是哩,大叔,你说的对着哩,待会儿我就将大刀舞起来”,阿尔其点头哈腰地说,等小老头儿走远了,又朝地上狠狠地啐了口唾沫,“你虽是宰桑家的管家,可说到底不过也是个奇塔特,有什么资格在我们赛音昆面前指手划脚?我呸!什么东西!”

刚骂完,他便瞪大了眼,天空中飞来一群黑影,“轰~轰~轰~”在面前的人群中爆炸。

此次出征,为了行军方便,苏勒坦没有带炮车和五六寸的青铜炮,而是携带了四十门安置于骆驼背上的轻便小炮:“橐驮炮”。这些炮口径只有三四寸,轰击城墙有些吃力,可轰击那些逐水草而居、没有筑城的蒙古部落的营寨,却得心应手。更妙的是,装在驼背上,速度如飞,机动性极强。

“轰~轰~轰~”橐驮炮继续射击,仿佛不知间断。

阿尔其看到塔拉大叔的半截身躯飞了出去,“妈呀”,他惊叫了一声,翻身上马,掉头便跑。

“嗖”,一枝鸣镝飞至,将他射落战马,钉死在草地上。

“嘿,长生天护佑,今儿个竟然百发百中”,那日松麾下的旗鼓官自嘲地一笑。鸣镝乃是古代一种射出后有响声的箭,在战斗中射出,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己方士兵指示前进的方向。适才旗鼓官射出的那枝指示前进方向的鸣镝,居然射中了阿尔其,不得不令人赞叹世事的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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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尔喀的女人是美丽的,再加上天峻这地方水土好、养人,便更美了!

宰桑三丹正一边欣赏着女奴跳舞,一边在腹中琢磨着这些姑娘们为何长得如此好看。“三丹”这名字,蒙语意为“檀香”,人如其名,他的衣袍熏了香,很好闻。这是一位世袭的诺颜,受过良好的教育,会说蒙汉两种语言,喜欢读书品茶,尤其擅长欣赏美人歌舞,既儒雅又风流。上行下效,因为却图汗是喀尔喀着名的儒将,其麾下的宰桑们自然也儒雅了起来。

“宰桑,不好了,马贼~马贼打过来了”,正在惬意之时,部下打乱了他的心绪。由于苏勒坦的进攻突然而迅速,直到此时,绰克图人依旧没搞明白袭击者的身份,还以为是草原上的马贼。

“哼!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取我的兵刃来”,三丹冷笑。

左右抬来一根又大又沉的狼牙棒,他单手用力,提于手中,举重若轻。从喀尔喀到青海,绰克图部经历连番血战,才打下如今的领地。从却图汗本人到各鄂托克的宰桑,哪个没打比仗、杀过人?三丹宰桑虽然儒雅,可也是杀过人的好汉,一根沉重的狼牙,不知夺走过多少好汉的性命。

他匆忙集结了三百多士兵,往天峻草原奔驰,誓要给马贼一些颜色看看。

“嗖~嗖~嗖~”

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几十名部下倒下马去。三丹神情一肃,这是军队,绝不是什么马贼!

太晚了!

“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那日松率三千铁骑冲至,在欢呼胜利的“浩瑞”声中,包围了三丹。

三丹不服气,手提狼牙棒,逢敌便杀。

“嘭!”

一根马槊挑飞了大棒,又将他扫落马下。

“我命休矣!”三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兵天降袭青海(下) “珲台吉,奴才不辱使命,已攻下天峻,生擒宰桑三丹”,都千户那日松得意洋洋地向珲台吉苏勒坦禀报。

“很好,此战汝为首功,当再接再厉,为全军开道”,年轻的珲台吉温言鼓励,别看他今年不过二十二岁,可执掌辉特部马鞭已经九年,又是两世为人的穿越客,驭下之术炉火纯青。

“是!”受了珲台吉的夸奖,那日松的胸膛挺得更直。

苏勒坦微微一笑,“将那敌将押上来吧,我有用处”。

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年纪的男子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气质儒雅,皮肤白皙,不像武将,倒似书生。

苏勒坦仔细地打量着他,温和地张开了尊口:“汝便是天峻鄂托克的宰桑三丹?”

三丹偷瞥了一眼这位珲台吉,见这人长着一张令人心生畏惧的冷俊面庞,梳着大元的传统发型“失必勒格尔”,深邃的眼眸里透露出可怕的光芒,五官轮廓分明,下巴尖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仅仅温和的一句问话,便让他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威压。

“我便是喀尔喀蒙古绰克图部天峻鄂托克的宰桑三丹”,三丹提高音量、挺直腰杆,努力抗衡着这股威压,蒙古汉子宁愿站着死,绝不躺着生!

“大胆,见了珲台吉为何不跪?”辉特猛将苏合怒吼道。

“哼!”三丹从鼻腔中喷出一声冷哼,倔强地立着。

“好胆!”

苏合大怒,抡起斧柄,朝三丹的腿窝砸去,几个如狼似虎的卫士一涌而上,强按着他跪下。

“士可杀不可辱!”三丹羞愤地大呼。

“咦?此人会说汉语?”苏勒坦很奇怪。

“珲台吉有所不知,因为却图汗是个汉学通,所以绰克图部的诺颜,几乎个个会说汉语、写汉字”,老臣铁钼尔笑道。

“哦,没想到我大元竟有如此人物,您为我说说,这却图汗究其是何来历?为何如此渊博?”

“珲台吉,说到这位却图汗,来历可非同一般,曾经是喀尔喀左翼土谢图汗部最有权力的三个珲台吉之一。此人一向依附察哈尔的林丹大汗,林丹汗一度想扶植其为土谢图汗乃至整个喀尔喀的盟主,不过没争过札萨克图汗素巴弟和土谢图汗衮布的联盟。此后,林丹汗改信萨迦,他也改信萨迦;林丹汗命他去青海,他便去青海,建立了绰克图部落。委实忠心得很!”

“忠心?”苏勒坦扑嗤一笑,“若果真忠心,林丹汗坐困大草滩时,他为何不率部众会合、反而远迁至大小乌兰和硕?”

两个人自顾自的说话,好半天才记起帐中还跪着一名俘虏。

“三丹宰桑,我观汝颇有才学,良禽择木而栖,可愿归顺?”珲台吉的声音悠长,回荡在帐中。

“要杀便杀,劝降的事莫要再提”,好汉三丹不怕死。

“呵呵,宰桑可知道,我已命人将天峻鄂托克的属民全部擒拿?”珲台吉的声音变得冰冷。

“什么!”三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

“珲台吉,奴才奉命将天峻的绰克图属民拘押,共有八百户四千余人”,副都千户达什进帐禀报。

“很好”,苏勒坦用冰冷的目光紧盯着三丹宰桑,“尔若肯降,我便放了他们,还有重赏;若不肯降,便全部屠了。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您是堂堂珲台吉,怎可滥杀无辜、有失仁义?”三丹的声调激动起来。

“哼,争夺天下,讲什么仁义。尔考虑好了吗?”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三丹紧闭着嘴唇不说话,不断抖动的双肩,出卖了他的内心。

“哼!不识抬举!来人,将这厮拖出去,连带整个天峻的属民,尽皆屠了!”苏勒坦失去了耐心,发出催命魔音。

“且慢,珲台吉,末将,不,奴才愿降!”三丹宰桑的声音带着哭泣,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苏勒坦笑了,尖尖的下巴微微不屑地抬起,勾勒出一个嘲讽的弧度。君子欺之以方,只要是人,便有弱点,攻下弱点,便拿捏住了人心!

“哈哈哈”,他大笑着走下座位,扶起三丹,“我早知道宰桑是条好汉,刚才只是试探罢了。汝放心,从今日起,天峻的牧民便是辉特的牧民,汝便是辉特的千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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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台吉,这条河便是布哈河,却图汗本打算在河边建七座烽火台,如今已建好三座,还有两座建了一半,两座未动工”,三丹宰桑恭敬地引着苏勒坦察看布哈河对岸的敌情。

“哎呀,这却图汗倒真是帅才,虽只建成三座,却分别位于上、中、下游,我大军若想渡河,绝瞒不过烽火台上的嘹望哨。如之奈何?”珲台吉长吁了口气,深深感到了却图汗的可怕。

“珲台吉勿忧,上游烽火台的守将是奴才的好友,奴才愿意为珲台吉赚取上游的烽火台。这样大军从上游渡河,便神不知鬼不觉了”。

“此计甚妙,劳烦宰桑了”,苏勒坦高兴地拍了拍三丹的肩膀,丝毫不担心他会背叛自己。且不说他的属民捏在自己手中,仅以奴性来说,狗一旦投靠了新主人,咬起原先的主人会更狠。

副都千户达什率三百精锐跟随着三丹宰桑,打着绰克图部的旗号,渡过河去。

“是三丹宰桑吗?您又给咱们扎哈沁(由汗直接指挥的防守边境的将领)送马奶酒来了?”烽火台上的老兵笑嘻嘻地问,看样子这位宰桑经常来此。

“马奶酒可不对你们扎哈沁的脾气,快叫他出来,我给他带来了最烈的烧酒”,三丹哈哈大笑。

烽火台的堡门打开了,那扎哈沁眉飞色舞地迎了出来,“安答,这怎么好意思呢?总劳你破费”。

“嗨,安答,你怎可如此见外,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

“那是~那是~”

两个人手挽手进了堡门,一直到里面,扎哈沁惊奇地发现三丹毫无松开手之意,“咦?安答~”声音戛然而止,一把钢刀顶住了他的后背。他听到了三丹那可怕的声音,“对不起,安答,我已归顺了辉特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小乌兰血染红(上) 三丹宰桑、副千户达什诈取布哈河上游的烽火台,不损一兵一卒便将防守烽火台的扎哈沁和两百守军缴了械。

然后在河边燃起三堆火,此时正值枯水期,见到信号,一队又一队的辉特兵马泅水渡河。

“奴才不负使命”,三丹、达什二将恭敬地迎候苏勒坦的大驾。

“二位将军辛苦了,不知还能再战吗?”苏勒坦温言问道。

“奴才愿为珲台吉效死!”

“好!达什,汝和播鲁只一起,率七百精骑,将中游和下游的烽火台也拔了”。

“奴才领命”,达什、播鲁只二将雄纠纠、气昂昂地领了命。

苏勒坦又笑吟吟地对三丹说道:“请宰桑为我军向导,奇袭却图汗的汗廷”。

“是!珲台吉”,三丹把心一横,应声答道。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既然已经做了却图汗的贰臣,便只能做苏勒坦珲台吉的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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绰克图部的牧场主要位于青海湖附近的乌兰地区,四周环山,中间平坦,北接祁连,南靠昆仑,由东向西有茶卡契墨格山、柯柯赛山、布依坦山、茶卡南山、哈里哈图山、希里沟南山、牦牛山等,一山接一山,形成了西北高、东南低的波浪形狭长地形。南北大山的褶皱将此处切割成许多山间盆地。

却图汗的汗廷便设在靠近西边的希里沟南山下的希里沟盆地里,盆地南北各有两座山冈,因为一年多前的血战,被称为“大小乌兰和硕”。

南北有山,西边却平坦。为防有敌人从西边打过来,身经百战的却图汗将汗廷设在了西边第二座山峰希里沟南山脚下。这样,就算有敌人从西边来,也得先打下西边的第一座山峰牦牛山才行。他在牦牛山上扎有营寨,驻扎着一千士兵,倚靠山势,易守难攻。

苏勒坦率一万两千多大军偷偷潜入牦牛山下,见山势陡峭,山顶上绰克图部的军旗猎猎。不禁叫了声苦,“攻下天峻、智取烽火台,眼瞅着就要杀到却图汗的汗廷,不料又遇到这天险!长生天啊!你为何总喜欢和我开玩笑!”

“珲台吉,牦牛山虽险,却有小路可通后山!”三丹宰桑再献一策。

苏勒坦眼睛一亮,笑问诸将:“何人为我取牦牛山?”

“末将愿往~奴才愿往~”,脱里、巴尔思、那日松、苏合、达什、萨比尔诸将齐声请战,

“这个~”苏勒坦一时犹豫,不知道派谁好。

“珲台吉,末将本是山中猎户出身,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愿为您攻取牦牛山”,萨比尔说道。

“珲台吉,奴才年轻时经常进山猎鹰,纵使悬崖绝壁,也不过等闲而已。奴才愿往”,脱里也请战。

“好吧,脱里、萨比尔,你二人带两千勇士,由小路翻至后山击敌,其余兵马蜇伏于山林”,苏勒坦下了决心。

“阿哈(哥哥),我也愿往”,苏穆尔亦向兄长请命。

这可让珲台吉犯了愁。翻山越岭作战可是极危险的,一不小心就有性命之忧。自己只有这一个弟弟,若有闪失,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父亲!可正因为他是自己的亲弟弟,若不让他去,将士们又会怎么想?

“珲台吉,末将愿往”,苏穆尔再次请战,这一回不唤他哥哥,而唤他珲台吉。

“度(弟弟),汝须小心谨慎”,苏勒坦鼻子一酸,硬起心肠,同意了弟弟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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牦牛山守将海莱尔宰桑也是员儒将,诗词歌赋无一不通。这一点像极了却图汗,因而得了个外号:“小汗王”。

春天来了,草木依依,“小汗王”雅兴顿生,兴冲冲来后山踏青。

“咦?这是什么?”他看到了一条条长索和沿索登山的士兵,“不好,敌袭~敌~”

“嗖!”

一枝雕翎箭正中他的咽喉,“小汗王”捂着咽喉,惊恐地倒地,耳鼻间渗出汩汩的鲜血。

神箭手脱里狞笑着放下了长弓,与大多数骑兵用角弓射不同,他喜欢用步兵用的长弓,这种弓射得更远。

“给我杀!”

一声吼,苏穆尔、巴尔思诸将若虎入群羊。出其不意,守军又失去了主将,迅速被全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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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兽遇到危险前,经常会有感应,猛人也一样。希里沟盆地、绰克图部的汗帐内,却图汗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梦中的他被一群野狼追击,拼命地想摆脱,却怎么也摆脱不了!

“呃~呃~呃~”他喘着粗气,努力平定心绪,此时天刚蒙蒙亮。

“我的汗,您有什么吩咐?”侍卫军千户长巴根恭敬地问。

“嗯,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巴根,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我的汗,今日与往日一样平静”。

“好吧,派人告诉大小乌兰和硕山顶上的哨兵,值勤时,眼睛都睁大点”,却图汗放下了心,继续沉沉睡去。

“遵命,我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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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台吉苏勒坦率领的辉特大军抵达了大、小乌兰和硕的谷口,密密麻麻的大军瞒不过两山山顶上的嘹望哨。

“敌袭~敌袭~敌袭~”新兵惊恐地怒吼。

“呜~呜~呜~”老兵吹响了报警的号角。

“列菱形阵,冲锋!”苏勒坦怒吼道。

此时的辉特骑兵主要还是延用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老战术,对付骑兵列菱形阵,对付步兵列楔形阵,找准突破口猛扎进去,冲透敌阵后再返回来,反复冲击,直到敌阵瓦解。至于什么“满古歹战术”、“侧击战术”、“重骑冲锋战术”、“狼群游击战术”等等,都是蒙古骑兵的看家本事,当年便是靠着这些战术,打遍亚欧无敌手。

“怎么回事?为何报警?”却图汗从床上跃起,问道。

“大汗,有敌人入侵”,巴根的声音带着惊惶。

久经沙场的汗王反倒平静下来,“不要慌,立即擂鼓聚兵、列阵抵抗,再派人通知各山的部众,速来希里沟与我会合”。

“咚~咚~咚~”

绰克图部的牧民们听到鼓声集合。十人队、百人队、千人队,直到万人队。

好个临危不乱的却图汗,尽管很多部众散布在各山,依然集结起两个万人队。虽然很多人甲胄不全、军械也缺,可毕竟集结了起来。

“列阵!快列阵!”汗王发出了怒吼。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小乌兰血染红(下) 见敌人正在列阵,苏勒坦冷笑,若让敌军从容列阵,我岂不成了宋襄公?

“尔等视我长枪所向!”他大呼道,举起手中的亮银枪,觑准绰克图部两个万人队之间的薄弱处,一马当先往敌阵冲去。

见珲台吉拼命,苏合手持巨斧,催动马力,护卫着他的身侧;中军旗鼓则扛起了大纛,紧紧跟随;苏穆尔、脱里、巴尔思、那日松、萨比尔、阿迪里诸将个个奋勇。

“浩瑞~浩瑞~浩瑞~”辉特军士气如虹,菱形阵的尖角,深深地楔入绰克图军中。

“喀尔喀的勇士们,随我冲!”绰克图部的“黑虎”哈喇巴儿思,情急之下率本部冲向辉特军,希望能为主力争取列阵的时间。他遇到了辉特部的“猛虎”巴尔思。

巴尔思的战马已提速,而哈喇巴儿思的战马却来不及发力,两马一错蹬,巴尔思的马刀便借着马力,轻松磕飞了哈喇巴儿思的刀,余力未消,又劈开了他的头颅。

“收缩!下马布枪阵!”见己方的骑兵已经来不及提速,却图汗放弃了与对方骑战的想法。毕竟骑战中,提速的一方比未提速的一方占有更多的优势。倒不如下马列长枪阵防守,毕竟是本土作战,绰克图军拥有数量优势,拖延一段时间,分散在各山的部众赶到,鹿死随手还很难说。

“哼!”

见敌人开始列步兵枪阵,苏勒坦冷笑着下令,“绕敌阵抛射!”

辉特军不再冲阵,而是一队又一队围绕着敌阵打转、抛射,若敌前进则撤退,敌人停下就继续抛射。这便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满古歹战术”,当年,蒙古骑兵便是靠它,打遍亚欧无敌手。

却图汗放下了心,这种战术虽然能够给己方大量杀伤,继而崩溃,但却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只要时间足够,分布在各山的部众将源源不断地赶来。这其实是在帮自己的忙!

“呵呵,辉特部的那小子还是年轻呀,不敢打硬仗,总想着偷机取巧。等我的援兵赶到,定要让他重蹈国师汗复辙”,老汗王暗乐。

炮响了,粉碎一切幻想。

辉特士兵将骆驼捆绑固定于地上,四十门置于驮背上的橐驮炮开始朝绰克图部的军阵射击。“轰~轰~轰~”炮弹雨点般落于阵中,军阵布得密集,因此伤亡很大。

“不要慌,稳住阵形!”绰克图部的台吉茂巴思拼命稳定部下,“啾”的一声狂鸣,身躯迸裂成数块,四散飞去。

“是卫拉特蒙古辉特部!”直到此时,却图汗才弄清楚面前的敌人是谁。听到炮响,他便知道败局已定,没想到敌人千里奔袭,还能带有火炮。

在大炮的轰击下,绰克图军的阵形越发混乱,阵不成阵。终于,炮停了,辉特军排成十余路纵队,反复冲阵,直到敌人崩溃。

“快,撤往哈尔盖,命令茶卡契墨格山、柯柯赛山、布依坦山、茶卡南山、哈里哈图山的宰桑们到哈尔盖与我会合”,却图汗的声音嘶哑。

困兽犹斗,岱青、巴根诸将拼死护卫着却图汗往哈尔盖地区撤退。

“珲台吉,敌军已溃,奴才请求追击,生擒却图汗”,在胜利的鼓舞下,诸将纷纷请战。

苏勒坦看了看天色,渐渐黑了,笑道:“穷寇莫追,且先扎营歇息,明日凌晨再追”。辉特军一边扎营歇息,一边收拢绰克图部的牧民,得八千多户四万余人。

众将退后,苏穆尔奇怪地问兄长:“阿哈,您为何不趁敌军大败之际追击?必能生擒却图汗”。

“度,此地多山,追得急了,却图汗逃入山中,这个仗便有得打了。不如等他将分散在山中的各部集中起来,一鼓歼之”,苏勒坦的笑声回荡在大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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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盖因青海湖的支流哈尔盖河而得名,此地多旱獭,到处都是旱獭洞。

接到却图汗的汗令后,一队又一队的绰克图士兵从各山中赶来,麾下的兵马越聚越多。哨探不断地报信,苏勒坦却淡淡一笑,不予理睬。呵呵,却图汗最精锐的本部士兵大半被我消灭,剩下的多是临时征集的牧民,纵然数量再多,又有何用?

直到哨探再也没侦察到有敌人援军赶到,方才下令追击。

好个却图汗,居然又拼凑了两万大军,在哈尔盖河边列阵,准备与敌人决战。

“儿郎们,我绰克图部乃是达延汗的后裔,血管里流淌着的是不屈的血液!敌人已经打到我们的家门,唯有拿起刀枪死战,不胜利、毋宁死!”老汗王绕着军阵奔驰,鼓舞着士气。

“浩瑞~浩瑞~浩瑞~”

绰克图士兵被汗的话语鼓起了斗志,战意高昂。

“珲台吉,奴才建议正面击敌的同时,再从两翼包抄”,老将脱里向苏勒坦建议。

年轻的珲台吉微微点头,令脱里、巴尔思各率三千兵马从两翼包抄,自带六千精兵正面击敌。

决战在哈尔盖河畔打响!

尝到了辉特军橐驮炮的厉害后,却图汗决定主动发起进攻,两军厮杀在一起,炮弹便发挥不了作用,毕竟自己这一方拥有人数优势。

然而,他发现自己错了,除了橐驮炮,辉特军还装备有一千枝火铳,其中一半是有效射程一百多步(约二百多米)的大鸟铳,这种铳是根据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鹰铳仿制的,射程远、威力大,一铳下去,人马糜烂,对付骑兵十分好使。缺点是笨重了些,需要用马驮。

连绵不断的弹雨、铺天盖地的箭矢,射翻了一个又一个勇士,好不容易冲近,对方的铳手和弓手退入阵中,面对的又是如林的长枪。绰克图部的士兵多为临时招募的新兵,随着伤亡的增大,刚才被鼓舞起来的血勇渐渐消散。

岱青用腿轻夹马腹,右手取出一把厚背而薄刃的短刀,从枪阵前掠过。刀锋削断枪头,左手的骑枪狠狠地刺入那长枪兵的胸膛。

“呯”,铳声响起,他的胸前出现斗大的窟窿,身躯无力地垂下。

“呜~呜~呜~”

两翼传来苍凉的号角,脱里、巴尔思从两边杀到。绰克图部再也抵挡不住,开始崩溃。

“大汗速退,奴才殿后”,巴根朝却图汗大呼。

激战中,辉特部将领萨比尔朝阿迪里说道:“你我都是叶尔羌降将,不立战功,如何富贵?”阿迪里闻言,奋勇追击却图汗不肯停。

“嘭!”

巴根的战马与阿迪里的战马撞在一起,两个人均落于马下,扭打在一起,须臾便没了声息。

萨比尔冲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两具缠斗的尸体,你的剑刺入了我的后背,我的刀扎入了你的胸瞠。

他叹了口气,继续朝却图汗遁去的方向追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旱獭洞边诛可汗 “禀珲台吉,未发现却图汗行踪”,脱里向苏勒坦禀报。

“奇怪,从哈尔盖河到青海湖一带除了草原,便是水道。难道那却图汗泅水过河了?”苏勒坦皱起了眉头,随即自言自语,“不对,青海湖可宽阔着哩,他泅不过去”。

“传我的军令,一寸草场一寸草场地搜索,连搜五天。五天后若仍搜不到,便撤军”。

军令如山,辉特大军以什为单位,在一个个十夫长的带领下,对哈尔盖草原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哈尔盖河与青海湖上,也有士兵撑着木筏,打捞浮尸,辨认是否为却图汗的尸体。将领们为了拍珲台吉的马屁,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天了,俘虏抓了不少,却没一个是却图汗。伟大的汗王似乎乘着风飞走了!

??

苏迪手提长枪在草丛中捅来捅去,遇到响动,便去查看。

“嗨,苏迪,你是在捅兔子吗?”他听到了淘气的笑声,是来自同一个爱玛克的古若斯。他俩都属于珲台吉本部的同一个爱玛克,因为住得近,小时候经常一起打猎。

“嘿,古若斯,兔子我是捅不着,傻狍子一捅一个准”,苏迪朝古若斯眨了眨眼。古若斯,在蒙语中是“狍子”的意思。

“你小子,坏透了”,古若斯拎起长枪打过去。苏迪一个飞身,避开长枪,然后在空中耍了招漂亮的刺杀术,刺向草丛。

“呀!”

枪头所向处,响起了一声尖叫。

“什么人?”两人朝声音源头奔去。

“不要杀我,我知道却图汗在哪儿”,草丛中现出一人,畏畏缩缩,穿着亲兵服。

“你是什么人?为何知道却图汗的藏身处?”苏迪和古若斯对视了一眼,问道。

“军爷,我是大汗的贴身内侍,兵败后,我亲眼见大汗钻入了一个洞里,喏,便在那边”,那人用手往哈尔盖河边的草丛中一指。

两人半信半疑地朝那儿走去。这里是旱獭的天堂,大大小小的旱獭洞极多,寻了一个又一个,均不见人。

“娘的,那小子莫非是骗咱们的,我一刀宰了他”,苏迪大怒。

“莫急,你看那里还有个大洞”,古若斯往洞的方向一指,二人往那儿寻去。

的确有个很大的旱獭洞,里面隐约有团黑影。

“什么人?速速出来”,古若斯大吼道,用枪杆拍打着洞口。

没有动静,里面静悄悄。

“快出来,不然捅死你”,苏迪将枪倒置,枪杆朝内、枪头朝外,轻轻地朝洞里捅去,触碰到一个柔软的存在。

“莫要捅,我自己出来”,旱獭洞内传出人声,一个身穿紫袍的白胡子老头儿从洞内钻出,虽然满面沧桑,却自带股王者气势。

“你是何人?”古若斯问道。

那人叹了口气,虚弱地问道:“有吃的吗?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苏迪递给他两个“格吉德”(一种馕饼)和水囊。那人倒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完饼,又灌下几大口水,然后哈哈大笑:“尔等倒是有福,朕便是喀尔喀蒙古绰克图部的却图汗。快割下朕的首级,领赏去吧”。

“你真是却图汗?”古若斯有些发懵。

“君无戏言”,那人倒是潇洒,气态从容。

“就算您是却图汗,我等又何必杀您,生擒您的功劳可比杀了您大得多!”苏迪恭敬地说。

“蠢材,难道没听说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看尔等的打扮,便知是无名小卒。若押着朕献俘,目标太大,难免被职级比尔等高的人物抢了朕去,冒领了军功。倒不如杀了朕,只带人头回去,便不用担心功劳被别人冒领了”。说完,那人掏出块帕子抹了下嘴,嘲讽地一笑。

苏迪看了古若斯一眼,觉得这位大汗说得有理。“大汗,您吃饱喝好了吗?”他恭敬地问。

“朕已准备妥当,莫要啰嗦”,白胡子老头儿不耐烦地说,忽又自言自语地叹了口气,“作孽呀,你们竟然让尊贵的汗流血!”

“得罪了,大汗!”苏迪抽出蒙古弯刀,狠狠抡去。

好快刀!白光一闪,人头落地。

??

《如梦令·悼却图》—泱泱大明

魂断乌兰和硕,

莫笑骄阳殁落。

史笔写豪雄,

成败事非功过。

如火,如火,

侵掠万里如火。

??

“这便是一代枭雄却图汗的人头?”

望着部下呈上的血淋淋的狰狞人头,苏勒坦喟然长叹:“想不到堂堂却图汗,竟落得如此下场!此人临死前说了些什么?”

“禀珲台吉,却图汗临死前说:‘作孽呀,你们竟然让尊贵的汗流血!‘”左右如实禀报。

“嗯,他说的有理!蒙古的贵族是不应该流血的!”苏勒坦忽然有些悲伤,吩咐左右,“将却图汗的首级和尸身缝合好,埋葬了吧”。

“是,珲台吉”。

大人物总是很忙的,虽然英雄惜英雄,苏勒坦却只为却图汗之死悲伤了一小会儿,然后便去忙了,忙着招降纳叛。主要是招降青海和硕特部和青海土尔扈特部。

青海和硕特部主要驻牧于海宴一带,其首领是桑噶斯家族的巴巴汗。这位巴巴汗的第五个儿子拜了和硕特部的拜巴噶斯汗为义父,并替义父出家当了陀音,成为格鲁派的着名高僧“咱雅班第达”。

有格鲁派做靠山,原本巴巴汗的日子挺好过的。孰料天有不测风云,却图汗的大军杀进了青海,人家信的是萨迦派,屠刀往桑噶斯家族的面前一亮,巴巴汗便乖乖称了臣、改了宗,成为绰克图部的附庸。

现在苏勒坦率军打了过来,表面上看,这位珲台吉与自己的儿子咱雅班第达一样,都是格鲁派的人,巴巴汗毫不犹豫,兴高采烈地投了降,成为辉特部的附庸。

至于在柴达木盆地游牧的青海土尔扈特部,主要是保兰阿噶勒琥、莽海、布珠、宝音乌敦四位台吉的部众。土尔扈特主部西迁至伏尔加河后,这些分部在柴达木盆地一带四处游牧,周旋于各种势力之间。

还好苏勒坦娶了和鄂尔勒克的孙女雅若,便以土尔扈特人女婿的身份招降。效果很好,青海土尔扈特四台吉皆愿归顺。

至此,青海之地皆属辉特部。为了加强统治,苏勒坦将征服的绰克图部编为两个珲台吉直属鄂托克,将巴巴汗、保兰阿噶勒琥、莽海、布珠、宝音乌敦五台吉的部众编为五个附属鄂托克。又设青海万户府管辖这七鄂托克之地,为了军政分开,以班第达顾实为土绵,主管民政,以脱里为万户长主管军事,又在大小乌兰和硕留下两千怯薛军镇守。

整合完青海,野心勃勃的珲台吉下令朝拉萨进军,他要做整个雪域高原的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入拉萨波谲云诡(上) 霍博克赛里(和布克赛尔)城,准噶尔部的都城,巴图尔珲台吉浓眉深锁,陷入了沉思。半晌,方悠悠地问道:“那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还没返回鹰娑川城?”

“是的,珲台吉,苏勒坦一天只行三十里,快两个月了,才抵达裕勒都斯草原”,博贝台吉恭敬地回答。他是巴图尔的堂弟,是其九叔呼尔干台吉的次子,虽然年轻,却行事稳健,颇得主上信任。

“何以行得如此之慢?”巴图尔狐疑起来。

“听说那苏勒坦得了风眩之症,连马车都未曾下过,所以行得慢些”。

“风眩之症?那小子才多大岁数,怎会得此症?”巴图尔神色凝重起来,“你速派人盯紧了他的车队,再派人去鹰娑川、拉萨,还有青海,打探消息”。

“是,珲台吉,我已命人去打探了”,博贝温声说道。

“嗯,我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巴图尔的声音转作森寒。

“珲台吉,此事已经有了眉目。我找到了哈密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的几个手下,据他们说是阿巴火者奉了苏勒坦珲台吉的命令,在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中埋伏,袭击并杀死了国师汗图鲁拜琥。苏勒坦还命哈剌灰部改宗萨迦”。

“好!”巴图尔兴奋得站了起来,“你务必将那几个人控制好,我有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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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乌兰到都兰,再翻过昆仑山,到曲麻莱、治多、杂多、索格、纳雪、止贡,直到拉萨,到处都是欢迎的人群,洁白的哈达收了一条又一条。因为打着护教的旗号,苏勒坦的大军受到了热烈欢迎。热情的僧侣和信众将他当成了救世祖,各类犒军物资堆积如山。

苏勒坦在开心的同时,也对格鲁派的势力产生了深深的忌惮。“传令各部,严守军纪,有敢劫掠拉萨百姓者,斩!”他阴冷地下令。

纳木错湖(腾格里湖)以南、拉萨以北的达木草原,水草丰美,气候宜人。索南群培、仲美乃、达什朋素克、默尔根占巴、达栋乃等拉萨重臣奉命在此迎候辉特部的大军。这些人大多是大家族出身的第巴(头人),位高权重。

“强佐,拉萨先后迎接过阿尔斯兰珲台吉、国师汗,不知道这位苏勒坦珲台吉是否好伺候呢”,仲美乃朝索南群培呵呵一笑,这些人中以他俩为首。

听他提到国师汗,索南群培心里一疼,想当年与国师汗结拜为安答的情景浮现于脑海。

“我与您一见如故,愿结为安答,荣辱与共”。

“哎呀,这如何使得?您贵为国师汗,而我只是个小小的强佐”。

“我说使得便使得,怎么,莫非您看不起我吗?”??

往事一幕幕啊!万没料到,雄才伟略、博学多才、宽厚仁慈的义兄,竟然葬身于青海!

不过,身为格鲁派的强佐,他一直以本派的利益为最高利益,所以很快便平抑住了悲伤,笑容满面地说道:“仲美乃第巴失言了,苏勒坦珲台吉是为了崇高的使命而来,我等应竭诚欢迎才是!”

??

“多么肥美的草原啊!这真是长生天赐予蒙古人的牧场!”

苏勒坦刚进入达木,便为这块土地的肥沃而陶醉。美丽的纳木错湖滋润着这片草原,雄伟的念青唐拉山是它的保护神,最重要的是,这块草原含盖了拉萨的北大门当雄,战略意义重大,控制住这里便掐住了拉萨的咽喉。

于是,年轻的珲台吉耍起无赖,刚进达木便停下来,不走了。

他召来自己的亲弟弟苏穆尔,“小弟今年二十岁了吧,我一直没给你分封鄂托克,心里有没有怨我?”

“我怎么敢埋怨兄长?”苏穆尔慌忙解释。

苏勒坦哈哈大笑,“我只有你这一个弟弟,又怎会亏待于你?之所以迟迟没有给你分封,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你的天堂!感谢长生天,今天终于找到了!”

他召来收服的绰克图、和硕特、土尔扈特七鄂托克的台吉、宰桑们,对他们说道:“像蚂蚁一样众唐古特之中,我弟弟怎能独居!请你们回去之后把我弟弟的所属阿勒巴图(缎纳赋税者)和伴当(仆役)迁过来”。

汗的话犹如山岳,不可违背。青海七鄂托克各出了两百户属民,凑成一千四百户、七千多人口的新鄂托克,交于苏穆尔台吉手中。

苏勒坦命弟弟驻牧于达木草原,虎视拉萨。

这么一折腾,可急坏了在达木草原等候的拉萨高官们。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那便只有请珲台吉来!

索南群培、仲美乃、达什朋素克、默尔根占巴、达栋乃等高官来到了苏勒坦的军营,但见壁垒森严、杀气腾腾。众人不由暗赞:卫拉特之兵果然雄壮!

“强佐和各位第巴光临,我这心里着实欢喜得很,快请入营!”因为已经将拉萨当成了自家的自留地,为了笼络人心,苏勒坦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自出迎”。

“我等何德何能,岂敢劳珲台吉亲迎?”众高官皆受宠若惊。

索南群培小心翼翼地试探,“珲台吉既已进入达木草原,为何迟迟不肯进城?莫非是我等有怠慢之处?”

苏勒坦呵呵一笑,“强佐有所不知,为了更好地护卫格鲁,我打算组建一个鄂托克,在此地驻牧。这些日子便是在忙着处理此事”。

“什么!您要在达木草原长期驻牧?”众人闻言大惊失色。

“是啊,卫拉特与拉萨相隔万水千山,若是他年格鲁有难,我担心救援不及,所以留下一支鄂托克,以备不测。这是我的一片赤诚,苍天可鉴!怎么,尔等不欢迎?”苏勒坦板起了脸,不悦地问。

珲台吉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拉萨的高官们顿觉一股恐怖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索南群培与仲美乃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大笑道:“珲台吉的拳拳护教之心,真是令人感动!我等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不欢迎?”

“刚才只是戏言,酒菜已经备好,快随我入帐痛饮!哈哈哈”,苏勒坦猖狂地大笑,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为珲台吉者,便该这般,宰割天下,分裂山河!

第一百三十章 入拉萨波谲云诡(下) 第130章 入拉萨波谲云诡(下)

康区,指的是鲁共拉山以东,大渡河以西,巴颜喀拉山以南,高黎贡山以北的广袤土地。这里是白利土司顿月多吉的地盘,大土司一跺脚,整个康区都要抖三抖。

可令天,一向飞扬跋扈的顿月多吉却没有了往日的霸气,而是神色沉重地提起毛笔写信。信是写给藏巴汗丹迥旺波的,“非常令人沮丧的是我们的同盟者绰克图部被消灭了。虽然如此,明年我将在喀木集起一支兵,把它带到卫。同时你也应当带着后藏的兵来,我们一起消灭格鲁派,让他们连个影子也找不到”。

写完信,白利土司唤来亲信,认真嘱咐,“务必要将此信交到藏巴汗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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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哲蚌寺的气氛很凝重,六十八岁的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的法台罗桑却吉坚赞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二十二岁的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一声不吭地望着他。格鲁的高僧很多,唯有这两位才是至尊。

罗桑却吉坚赞终于睁开了眼,目光沧桑,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

见老师睁眼,阿旺罗桑嘉措连忙说道:“师尊,索南群培传来消息,辉特部的苏勒坦珲台吉,人还没进拉萨,便已派部属在达木草原驻牧了。此人野心勃勃,一旦进入拉萨,恐怕从此多事矣!”

“阿弥陀佛!阿尔斯兰、图鲁拜琥哪个没有野心?又何止他一人?人间的汗王追求的不过是世俗的权力,亡不了我格鲁。可虑的是其他各派。况且,那苏勒坦已经兵临城下,现在不让他进城,岂不是将他推到了敌对阵营?听说,他可是收留了林丹汗余部和萨迦派的沙尔巴呼图克图”,老和尚喃喃地提点道。

“我明白了,师尊,看来只有请他进城并授予他封号了”,阿旺罗桑嘉措有些沮丧,至高无上的至尊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罗桑却吉坚赞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你须记住,可以给他上尊号,却万万不可封他为卫拉特的汗。若让此子统一了卫拉特,便真的势大难制了!”

“多谢师尊教诲”,这一回阿旺罗桑嘉措心悦诚服。没错,卫拉特强部如林,只要辉特部还受其他部落制衡,便不敢太过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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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那两位大和尚拒绝封我为‘萨茹拉毕立格汗’(光明智慧汗),只肯封我为‘丹津崔吉札勒布’!理由呢?我要知道理由!”苏勒坦气得摔了酒杯,朝铁钼尔吼道。

他之所以待在达木草原迟迟不肯动身去拉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待价而沽、与拉萨谈判。他派铁钼尔先去拉萨,要求封自己为卫拉特汗,连汗号都想好了:“萨茹拉毕立格汗(光明智慧汗)”。多么霸气的汗号!有了它,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统一卫拉特。不料,竟被拒绝!

“他们说,卫拉特的汗例来是由和硕特部担任的,如果封您为卫拉特汗,和硕特部会不满。不过,依奴才看,两位大上师是对您擅自驻牧于达木草原不满,所以才不肯授予汗号”,铁钼尔人老成精,看问题一针见血。

“哎呀,是我太过得意忘形!人还没进拉萨,便引起了他们的忌惮,后面之事不好办喽!”苏勒坦懊悔得直拍脑门。

“珲台吉,奴才以为,不管两位大上师授予您什么封号,您都必须接受,而且必须尽快进入拉萨。只有沐浴威严的佛光,才能在天下人面前显示此次出征的名正言顺!要知道准噶尔人还在虎视耽耽地盯着咱们呢!”

虎视眈眈,其欲逐逐!一想到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苏勒坦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明天咱们便去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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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大昭寺,还是有大法会,还是授予尊号,不过人物却换了,不再是国师汗图鲁拜琥,而是珲台吉苏勒坦。

依然是高僧如云、权贵林立,在万众瞩目之中,苏勒坦接受了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授予自己的“丹津崔吉札勒布”尊号,从而给自己发动的这场侵略战争,披上了神圣的护教外衣。

关于此次册封,《卫高祖本纪》中作了如下记载:“在拉萨的金刚座——逻娑神变寺(大昭寺)中,高祖接受了众王之冠,能使众生得以安息的称号与职位??”

既然在政治上已经达成妥协,剩下的便只是肉麻的吹捧。

德高望重的罗桑却吉坚赞大和尚称赞苏勒坦为:“有大梵天的智慧、自在天的功德、遍入天的力量的勇猛善武、宽宏大量、英明清高的苏勒坦珲台吉”。

为了表示对格鲁派的敬意,同时也是为了笼络拉萨的大贵族势力,苏勒坦向拉萨的权贵们赠予封号。封索南群培为强佐,仲美乃为宰桑第巴,达什朋素克为乌尔沁第巴,默尔根占巴为鄂托齐,达栋乃为卓里克图达尔汉。不过,效果不佳,除了仲美乃对他伸出的橄榄枝表现出兴趣外,其他大贵族依然只听那两个大和尚的。

接下来,便是瓜分权力了。这个问题极其重要,直接关系到拉萨最后听谁的,原本应该四大皆空的高僧们对这一问题表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和固执。

经过激烈的交锋,双方约定:保留十三种拉萨原有的地方官职;在中央层级设第巴和噶厦。第巴由珲台吉和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共同任命,总管拉萨的行政权力,第一任第巴为阿旺罗桑嘉措的强佐索南群培。噶厦由八名噶卜伦组成,包括四名蒙古宰桑、四名拉萨大贵族,相当于大贵族的议会;至于军队,分为蒙古兵和藏兵。蒙古兵驻于达木草原,藏兵虽有戴本、甲本、如本等名目,却只是虚有其名,真正的军队掌握在各地大大小小的第巴手中。

斗争的结果是:拉萨的地方权力全属格鲁;中央权力,蒙古和格鲁各一半。实际上,苏勒坦除了能在拉萨征点税,几乎没捞到其他好处。

和苏勒坦同龄的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对权力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不仅取得了大量政治、经济特权,还拥有对拉萨征收赋税的权力。

迫于无数信徒的压力,苏勒坦忍了,忍到最后是忍无可忍。

“欺人太甚!”年轻的珲台吉再一次摔了酒杯。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巧夺权不露声色 第131章 巧夺权不露声色

“珲台吉,气大伤身,您肩负着全部落的希望,可要爱惜身体呀!”见他发怒摔酒杯,刘好古微微一笑。

“刘师傅,您说气不气人,我好心率军来拉萨,为格鲁解了燃眉之急,那两个秃驴却把权力把持得牢牢的,什么好处也不给。真当我辉特部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仆吗?”

见至高无上的两位神僧,在珲台吉口中成了秃驴,刘好古暗暗好笑。自己这弟子啥都好,就是不能吃亏,干啥事都想捞好处,不给好处就不满。

“此番南征,您的收获还是很大的,至少青海全境已尽在掌握”,他笑吟吟地宽慰着弟子。

“一个青海怎么够?况且又不是那两个秃驴给的,而是我辉特将士浴血奋战得来的”,苏勒坦愤愤地说,忽然话锋一转,“您看我与白利土司、藏巴汗联手灭了格鲁,如何?”

刘好古心尖儿一颤,这位弟子够狠,眼中只有利益,不给好处便要翻脸。

“不可呀,珲台吉”,他轻声劝道,“天下人皆知道您是为护教而来,若反戈一击,岂不有伤您的令名?也会引起拉萨的动荡。况且格鲁的势力极大,一旦与他们反目成仇,卫拉特其他诸部、喀尔喀蒙古都会反对您,您联合喀尔喀制衡清国的计划也会失败。林丹汗殷鉴不远,请三思!”

见他提到满清,苏勒坦冷静下来,是啊,如今满人势大,必须联合喀尔喀蒙古方能自保。一旦自己叛出格鲁,别说喀尔喀蒙古,便是在卫拉特内部,也会众叛亲离。这个事干不得!想通了,气势便弱了,垂头丧气道:“难道我就这样任那两个秃驴欺负?”

“扑嗤!”左一个秃驴,右一个秃驴,逗得刘好古忍俊不禁。整个雪域敢不拿两大神僧当回事的,恐怕也只有这位珲台吉!

他憋住笑,好半天才说出话来,“您之所以寸步难行,是因为整个格鲁派上下一心、联合起来对付您。要想执掌拉萨大权,必须想法子分化他们!”

“哎呀,我的刘师傅,您以为我不想分化他们?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拉拢拉萨各大家族。可除了仲美乃对我还比较恭顺外,其他重臣依然只听那两个大和尚的。至于那些僧人嘛,就更不用说了”,苏勒坦重重叹了口气。

“臣以为这些大家族与格鲁派勾连太深,格鲁是大家族的‘福田’,大家族则是格鲁的‘施主’和世俗靠山,拉拢大家族对抗格鲁是行不通的。您不妨在小家族身上下工夫”。

“在小家族身上下工夫?”苏勒坦眼神一亮,连连颔首。

“臣以为格鲁内部也不是没有矛盾。那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的法台罗桑却吉坚赞德高望重,又是拉萨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的师傅,可他的地位却稍逊于阿旺罗桑嘉措,心中未必服气。您不如拜罗桑却吉坚赞为师,再提高其地位,令其与阿旺罗桑嘉措平起平坐。如果两位大和尚有了隔阂,便好从中受益了”,刘好古又献上一条狠计。

“妙极!刘师傅真是我的诸葛孔明啊!”苏勒坦开怀大笑。

年轻的珲台吉做事干脆利落,一旦制定出方略,便大刀阔斧地实施。

他伏低身子、放下架子,与拉萨当地的大小贵族们吃喝座谈,打成一片,甭管多小的势力,都和颜悦色、呵护有加。很有效,很快便赢得了一个和善的好名声,不仅获得与大贵族宰桑第巴仲美乃的友谊,还拉拢了阿苏木、卓沃噶尔布、丕棱列扎木苏等一大批小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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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拉寺、拉萨三大寺之一,乃是宗喀巴弟子绛钦却杰兴建,规模宏大,寺内有结巴、麦巴、阿巴三札仓(经院)等建筑,全盛时有僧人八千余,金刚佛像上万个。

罗桑却吉坚赞大和尚望着妙音殿内的“马头明王”像,陷入无我的状况,修行到了他这个境界,几乎无欲无求。

作为扎什伦布寺的法台,他本应待在扎什伦布寺,可因为离噶举派的藏巴汗太近,不得不搬到拉萨来。拉萨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见老师来了,让他担任哲蚌、色拉二寺的主持,驻锡在色拉寺。虽然人在拉萨,心仍牵挂着自己的扎什伦布寺,与藏巴汗的关系比弟子好得多,经常在格鲁、噶举两派之间调停。

“师尊,苏勒坦珲台吉求见”,札萨克罗门罕(高等僧官)禀报。

老和尚似乎没听到,身子纹丝不动;又似乎听到了,长长的寿眉颤动起来。“唉!万般皆缘法,将他带到妙音殿来吧”,长长的声调,似乎经历无数沧海桑田!

“苏勒坦拜见大上师”,好个珲台吉,能屈能伸,前不久还一口一个秃驴地骂着,今日里又磕起头来。“嘭~嘭~嘭~”磕头声清脆无比,虔诚度不亚于磕了十万长头。

“阿弥陀佛!珲台吉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光临寒寺?”罗桑却吉坚赞大和尚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一边以手虚托他起身,一边和蔼地问。

“大上师,弟子其实一直觉得万物皆虚幻,唯有修行能得善果,只是为俗务缠身,难以如愿。今日有缘来到拉萨,想拜入您的门下修行。这珲台吉,不做也罢!求您恩准!”说完,苏勒坦泪流满面,磕起头来。

辉特部的珲台吉想做我的弟子?

虽然意外,大和尚却并未感动。此人若真想出家,又岂会派兵在达木草原驻牧?出家是假,借助我的影响力才是真!不过,若真收了此人为徒,将大大增强格鲁对卫拉特蒙古的影响,对自己一系的僧徒也好处多多。

“出世即入世,处处可修行。珲台吉若真想修行,又何必出家?只要法门正确,在这万丈红尘之中,也是可以成佛的”,他温和地说。

“这么说,您是同意了?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苏勒坦欣喜地说。

一方想增强影响力,另一方想挑拨关系,收徒这事便顺理成章起来。

罗桑却吉坚赞大和尚在色拉寺为苏勒坦灌顶;苏勒坦则给老师上了“金刚上师”尊号,将其拔高到与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平等的地位,并许诺打下日喀则后,将划给他大量领地、设官管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温柔乡里麻烦来 第132章 温柔乡里麻烦来

宰桑第巴仲美乃是个迷信力量的人,神僧势大跟神僧,独狼凶悍附独狼,国师来了便听国师的,如今苏勒坦珲台吉消灭了凶名赫赫的却图汗,威震雪域,他自然要结个善缘。赶巧苏勒坦也想拉拢于他,两个人便干柴烈火般打得火热。

似这等墙头草一般的人物,自诩为英雄好汉的珲台吉原本是不屑于搭理的,奈何今时不同往日,拉萨其他的大贵族都与他保持着距离,唯有此人是个识时务的,必须善待于他、以为榜样。

这一日,仲美乃第巴又请珲台吉赴宴,青稞酒、酥油茶、手抓羊肉配糌粑,还有跳舞的女郎。

弦声优美,一队身着“曲巴”的姑娘翩翩起舞。大襟、宽腰、长袖、超长、无扣的藏装,佩以珍贵的饰品,长长的靴子,别具风味。

其中一女姿容出色、婷婷玉立,乃是仲美乃宰桑的小女儿、十四岁的巴桑卓玛。这是特意的安排,今日之宴非是鸿门,而是结亲。仲美乃对女儿的美貌十分有信心,认为她是她们中最美的,如果能入珲台吉的法眼便再好不过。

可那年轻人偏偏就看走了眼!身为穿越客,苏勒坦不喜欢年纪太小的女孩,所以没看上十四岁的巴桑卓玛,而是相中了十八岁的索朗措姆。这女孩虽然脸蛋不是最漂亮的,但是肤白貌美、身材高挑,更重要的是身体已经长开,符合自己的审美观。

“珲台吉若是喜欢,可以从这些姑娘中任选一个”,仲美乃故作大方地问。

“多谢宰桑第巴”,苏勒坦往索朗措姆身上一指,“我要她”。这直接噎住了仲美乃,珲台吉怎么会没选我的女儿?居然选了一个卑贱的女奴!可话已出口,无法挽回!

好个宰桑第巴,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逢迎高手!当即和颜悦色地对索朗措姆说:“被珲台吉看上,是你的造化。你可愿认我为义父,让我风风光光地送你出阁?”

“措姆”,意为仙女;“索朗措姆”意为福德深厚的仙女。既然福德深厚,自然不会是个蠢姑娘。

“奴婢,不,女儿拜见义父”,仙女的声音柔柔糯糯,十分好听。

一次偶然的酒宴,令苏勒坦的后宫有了第五位妣吉。他沉浸在温柔乡中,乐不思蜀。

世事永远蹉跎!伱越是快活,上天便越要给你添堵。

苏勒坦的师傅沙尔巴呼图克图来了,带了件棘手事给弟子处理。

作为格鲁的对头,这位老和尚是来替反格鲁联盟求情的。如今却图汗已亡,联盟实力削弱,卫拉特蒙古的军队又开进了拉萨,格鲁高层胆气顿生,想彻底收拾其他各派。两大神僧要求苏勒坦派兵马强迫宁玛的玛多吉扎寺、敏珠林寺,噶举的止贡寺、簇尔卜寺等改宗,若不改宗,便没收牧场、牛羊。

正为没捞着好处而气愤的苏勒坦,怎肯帮格鲁的忙?借口拉萨初定、强敌犹在,不宜激起动乱,下令部下驻扎于达木草原按兵不动。

两大神僧不死心,继续劝说、恳请。消息传到了其他各派耳中,位于拉萨附近的各派寺庙惶恐不安,有知道沙尔巴大和尚与珲台吉关系的,便托大和尚找珲台吉求情。

“珲台吉,我记得您跟老僧说过,各派皆有妙法,不应拘泥于门户之见,而是应该百花齐放。如今格鲁仗势欺人,欲将别派斩尽杀绝。您万万不可上他的当啊!”沙尔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格鲁的蛮横,又从僧袍中掏出一张礼单来,“这是拉萨附近玛多吉扎、敏珠林、止贡、簇尔卜等别派寺庙的一点心意。他们请求您给他们一条活路!”

“师尊,您这样可就见外了”,苏勒坦笑嘻嘻地假客气,往礼单上一瞧,顿觉心惊肉跳。这些寺庙可真有钱!光这张礼单便比自己在拉萨征的税还多!拉萨是格鲁的地盘,他们的寺庙想必更有钱!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收礼不办事这种没品的事,堂堂珲台吉是绝对不会干的!他郑重地问沙尔巴大和尚保证:绝不会动用军队强迫别派寺庙改宗。

沙尔巴大和尚欢天喜地返回,罗桑却吉坚赞大和尚慈眉善目地来到。

“师尊的玉趾降临我的营寨,这实在是全军的光荣”,苏勒坦小心翼翼地奉承新拜的师傅,毕竟若想分化格鲁,这位神僧可是关键。

“珲台吉,您是咱们格鲁的‘丹津崔吉札勒布’,护教有责!所以,请让别派寺庙改宗吧”,老和尚声音不高,却让苏勒坦内心震撼。自己本以为可以挑拨罗桑却吉坚赞与阿旺罗桑嘉措的关系,给他上了尊号,又让他与阿旺罗桑嘉措平起平坐,不料关键时刻,他还是与那阿旺罗桑嘉措一条心!看来自己分化两神僧的计策,难以实施了!

“师尊,非是徒儿不肯出兵让别派的寺庙改宗,实是拉萨初定,军队要防范强敌入侵,无法抽调啊!”苏勒坦婉拒。

“阿弥陀佛!珲台吉说笑了,就连威震青海的却图汗都不是您的对手,区区几个寺庙的僧兵算得了什么?不用抽调大军,一支偏师即可。难道您不愿意为格鲁出力吗?”老和尚的声音转为冰凉。

死秃驴,你是在威胁我吗?

苏勒坦心里怒极,却换了副嘻皮笑脸的表情,“我的好师尊,您可冤枉死徒儿了。那些寺庙各有信众,徒儿只是怕引起动乱,才暂未让他们改宗。等局势稳定下来,自然是要改宗的”。

“哦,你需要多久才能稳定局势?”老和尚不依不饶地问。

苏勒坦伸出三根手指,“三个月后,我一定让他们改宗”。

两位大和尚都是自己的师傅,帮谁都不好,麻烦啊麻烦!

很快,苏勒坦便找到了解决麻烦的契机,白利土司顿月多吉写给藏巴汗丹迥旺波的信被截获了。

当看到“明年我将在喀木集起一支兵,把它带到卫。同时你也应当带着后藏的兵来,我们一起消灭格鲁派,让他们连个影子也找不到”的语句后,年轻的珲台吉乐得哈哈大笑,发动战争的理由找着了!仗一打起来,便没有人理会改宗之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反辉特联盟形成 第133章 反辉特联盟形成

霍博克塞里城,卫拉特准噶尔部的都城,恶狼在咆哮!“蠢材!一帮废物!辉特人的军旗都插上了拉萨城头,你们才得知消息!”巴图尔珲台吉用狼一般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视着准噶尔部的台吉们。

丙图、绰克图乌巴什、墨尔根岱青、楚琥尔乌巴什、达尔玛、色楞、沙巴图、诺木齐、墨尔根和硕齐、博贝??老老少少十余位台吉皆伏低了头,大气不敢喘。如果说准噶尔人是狼,巴图尔珲台吉便是狼王,没有人敢和狼王对抗。

“珲台吉,这也不能怪大伙儿无能。实在是咱们准噶尔部离拉萨和青海太远,苏勒坦那小子又太奸诈,在从塔尔巴哈台回来的路上一直装病、每天只走三四十里迷惑我们;却偷偷地轻骑疾行奔袭青海、进入拉萨,等咱们收到消息,已经四个月了”,巴图尔的八叔丙图壮着胆子解释,在场之人中唯有他辈份最高、年纪最大。

“哼!”

巴图尔长吁了一口气,怒气稍霁,缓缓说道:“废话就不要讲了,你们回去后将自己的部众都集结到霍博克塞里,马上要打大仗了!”

“是”,诸人齐声应诺。

巴图尔又瞥了博贝台吉一眼,“你随我去一趟乌鲁木齐见达延鄂齐尔汗,他若还有一点血性,便该随我一同起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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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博格达山,状如人首,地形险要。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汗驻牧于此。从伊犁东迁后,他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乌里木齐至巴里坤的茫茫草原都是他的牧场;北边的准噶尔部一直拉拢于他;南边的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特别注视贸易,在巴里坤至哈密之间的巴尔思阔山的山谷,开设了陆关分司,来来往往的商队不仅改善了牧民生活,也增加了税收。

如果就这么休养生息几年,和硕特部肯定能恢复元气。可惜政治这东西,往往身不由己,夹在两大强部之间的和硕特部想享受和平,谈何容易!

听说准噶尔部的珲台吉来了,达延鄂齐尔汗便要出迎,却被伯父哈纳克土谢图所阻,“您是全卫拉特的大汗,而他只是准噶尔的珲台吉,岂有汗出迎珲台吉之理?您只须在汗帐内候着,让鄂木布和达兰泰去便可”。

达延鄂齐尔汗心里苦笑,大伯说得虽然有理,可大汗兵强马壮者为之,如今准噶尔部的实力强过自己太多,若是得罪他们,人家兴兵来打怎么办?不过,既然大伯说了,该端的架子还得端,毕竟自己才是卫拉特的汗!他想了想,决定依大伯所言,令二弟鄂木布和三弟达兰泰出迎,自己则坐于汗帐内等候。

巴图尔竟是个守礼的,一见达延鄂齐尔汗便恭恭敬敬地行了跪抱之礼,“参见大汗!”

达延鄂齐尔汗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的和硕特不再是以前的和硕特,如今的准噶尔也不再是以前的准噶尔,人家客气,自己可不能不给面子。忙走下汗座,托住他,死也不肯让他跪着抱。两个人谦让许久,方才落座。

“大汗可知道苏勒坦珲台吉消灭了青海的却图汗,又以护教的名义进入了拉萨?”巴图尔珲台吉大声问道。

“此事我已听说,苏勒坦珲台吉可真是条好汉!不仅大涨了咱们卫拉特的威风,还替我报了杀父之仇。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才好!”达延鄂齐尔汗的语气充满感激。

“您糊涂呀!和您有杀父之仇的可不是却图汗,而是苏勒坦!正是他命令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率军在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中埋伏,袭死了您的父亲!”巴图尔沉声说道。

“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我父会败,提前埋伏?”达延鄂齐尔声音发颤。

“因为咱们卫拉特出了内奸,苏勒坦派人向却图汗报信,伱父亲刚到大小乌兰和硕便中了埋伏,行至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时,又受到阿巴火者的袭击,兵败身死”,巴图尔一字一顿,每个字都似重锤敲击在达延鄂齐尔的心坎上。

“您~您~您可有证据?”他颤抖着问。

“我的部属抓住了阿巴火者的几个手下,他们都参加过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之役。据他们说,苏勒坦早就命令哈剌灰部改宗萨迦,又命阿巴火者埋伏于西台吉乃尔湖畔的沙海中,哈剌灰人还割下你父亲的头颅作为礼物,献给那小子”,说到这里,巴图尔朝博贝喝道:“将那几个哈剌灰人押上来”。

审过阿巴火者的那几个部下,一应细节俱已对上,以前迷惑不解的地方全部清晰起来,达延鄂齐尔汗泣不成声,“额祈葛!”他对着苍天哭喊。

“达延,你是堂堂卫拉特的汗,不为父亲报仇,反在此哭哭啼啼,难道不觉得羞愧吗?哭吧,若是能哭死那苏勒坦,便哭个三天三夜又何妨?”巴图尔讥讽着达延鄂齐尔,目光中俱是不屑与嘲笑。

达延鄂齐尔扑通跪倒在巴图尔面前,“多谢珲台吉告知实情,不然我还一直与杀父仇人为友。请您助我攻下鹰娑川城,报仇雪恨!”

“好!这才是大汗该有的样子!我这就征集兵马,与您一起攻打鹰娑川城。如今苏勒坦人在拉萨,正是攻下裕勒都斯草原的良机!”巴图尔兴奋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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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的驻牧地,宽敞的汗帐内,鄂齐尔图汗与布颜哈坦巴图尔、赛因色尔滕吉商议着对策。他接到了达延鄂齐尔汗、巴图尔珲台吉二人的书信,言国师汗是被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害死的,约他共同出兵讨伐辉特部。

“大汗,四哥虽然死得冤,可如今和硕特四分五裂,实在没有力量与辉特部为敌”,鄂齐尔图汗的六叔布颜哈坦巴图尔劝道。

“奴才以为应该打,如今苏勒坦远征,鹰娑川群龙无首,正是攻打鹰娑川的好时机!况且,准噶尔人也支持我们”,赛因色尔滕吉大声请战。

鄂齐尔图汗并不是个果断的人,难以抉择。

“这个仗必须打!辉特人的野心越来越大,若任其夺取雪域,必起统一卫拉特之心。大争之世,苟安者必亡!别忘了,你也是和硕特的汗,替先汗报仇是你的责任!”汗帐内,忽然传入赛汗珠可敦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四章 裕勒都斯风萧萧(上) 第134章 裕勒都斯风萧萧(上)

北风刺骨,卓哩克图和硕齐屹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等候着父亲。风吹起他的衣袍,他呆呆地望着裕勒都斯东部草原的青草,草黄了,父亲仍没有出现。

两年前,老父亲纳木占奉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之命率部随国师汗征青海,遭到却图汗的伏击,下落不明。

本以为父亲死了,可几个月前传来消息,苏勒坦珲台吉在攻打却图汗时,发现了被掳为奴隶的父亲。据说珲台吉抱着父亲痛哭不已,说蒙古的台吉怎么能做奴隶?派人骑快马回来报信,又派人护送父亲回家,算日子,也该到了!

视野中终于出现一彪马队,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老父亲纳木占。

“额祈葛”,卓哩克图和硕齐泪流满面。

“我的孩子”,纳木占亦老泪纵横。这些日子,在绰克图部做奴隶,着实吃了不少苦,也消磨尽了他曾经的雄心。从今往后,他只想活着,能有亲人簇拥在身边,仅此而已。

绝处逢生,父子间有说不完的话,就着香甜的马奶酒,在同一间毡帐内歇息。

一支军队悄悄逼近了他们的鄂托克,为首的是准噶尔部骁将、巴图尔珲台吉的六弟色楞。

“台吉,哨探来报,辉特人并没有发现我们,是否现在进攻?”孔金焦急地问,身边的苏迈尔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擦拭着大刀。这二将皆是巴图尔提拔的平民将领,个个皆有万夫不挡之勇。准噶尔人都知道,他们的珲台吉从不以出身论英雄,只要作战勇猛或者有其他才能,便能得到提拔和重赏,所以打起仗来特别凶悍。

“不着急,天色已黑,敌人容易趁着黑夜逃脱,等天朦朦亮再说”,色楞微微一笑。

黎明之际,附近的树林中忽然涌出潮水般的准噶尔士兵,滚滚洪流,直趋营寨。

“敌袭!敌~”守寨的哨兵刚出身便被箭矢射倒。

如狼似虎的准噶尔人,砍倒鄂托克的精壮和老人,将妇女、儿童集中看押。

听到报警,卓哩克图和硕齐慌忙摘下马刀出帐,入眼处一片狼藉。他知道守不住了,忙命人牵马,掀起帐帘,“额祈葛,敌袭,快随我走!”

话音刚落,几个准噶尔骑兵驰至,甩出绳索,掀翻蒙古包。纳木占刚从帐内钻出,便挨了一刀,倒在血泊中。

卓哩克图和硕齐的眼红了,手持马刀冲过去,将那几个敌军砍倒,却再也换不回老父亲的命。

“快撤往小裕勒都斯”,他含泪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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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珲台吉,不知道前锋进展如何?”达延鄂齐尔汗焦灼地对巴图尔珲台吉说。此次出征,他倾巢而出,也只征召了一万五千和硕特士兵,而准噶尔部则足足出兵三万五千,其中两万准噶尔本部、一万附属的杜尔伯特士兵、五千附属的吉尔吉斯士兵,乃是绝对的主力。

“大汗放心,辉特人绝想不到我准噶尔军能通过您的兀鲁斯,直抵裕勒都斯草原东北部,以我军的勇猛,定能拔掉敌人的鄂托克,我只是担心鄂齐尔图能不能如约前来会合”,一提到战争,外表憨厚的珲台吉顿时亢奋起来,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见他如此狂妄,达延鄂齐尔汗微感不悦,不过依然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报,色楞台吉已攻下辉特人的鄂托克,斩敌七百,俘获三千余众”,部下来报。

“好!首战告捷,后面的仗便好打了!传令全军,加快行进,攻打小裕勒都斯城”,巴图尔珲台吉未征求达延鄂齐尔汗的意见便下了令,他是天生的名将,打起仗来跋扈张扬。

然而,预想的大战并未发生,一直抵达小裕勒都斯河谷附近,都没有发现什么敌军,连牧民都没瞧见几个。为了确保根本,苏勒坦远征前已经下令自己留在裕勒都斯草原的直属鄂托克,全部迁往大、小裕勒都斯河谷。只要这两地,尤其是国都鹰娑川城所在的大裕勒都斯河谷不丢,便伤不了辉特人的根本。

“兄长,情况不对呀,那些辉特人似乎早有准备,他们的主力已经撤到易守难攻的大、小裕勒都斯河谷去了”,墨尔根岱青对巴图尔珲台吉说。

“没什么不对,苏勒坦大军远征,不可能不做防范”,巴图尔珲台吉沉声说道,“二弟,汉人有一句话叫‘骑虎难下’,你我如今都在虎背上,不管那大、小裕勒都斯河谷有多难啃,也得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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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千户罗卜藏伫立在小裕勒都斯城头,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联军营寨,心情沉重。人马上万,无边无际,何况是五台之众,带给守军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他有一万两千士兵,两千精锐的怯薛军、一万临时征召的守军。好在此城位于小裕勒都斯河冲击形成的河谷处,北面和东面环山,只有西面和南面适合进攻,这些年扩建筑高筑厚了城墙,安放了二十门炮,其中有六门重炮。

“大汗,我准噶尔军已取得首功,此战让我等一睹和硕特军的风采,何如?”身经百战的巴图尔珲台吉,一眼便发现此城不好打,想拿和硕特军队做试探。

达延鄂齐尔汗暗恨,奈何被其言语挤兑,也不好不出力,只得同意。

三十门橐驮炮和十门重炮被集结起来向城墙开炮,城上的大炮也开始还击,你来我往,炮弹横飞。

激烈的对轰过后,鄂木布、达兰泰、阿玉什、伊勒都齐各领一个千人队从南城发动攻击;瑚鲁木什、桑噶尔札、衮布察珲、扎什巴图尔各带一个千人队从西城发动攻击。

和硕特士兵推着斗车去填护城河,不时地有炮弹炸响,付出数百条人命后,终于大功告成。然后便是黑压压的楯车和躲在楯车后面的工兵。一架架云梯架于城头,不时地有勇敢的士兵冲上去,被同样勇敢的士兵赶下来。

“儿郎们,随我杀”,和硕特部台吉瑚鲁木什萌生出杀意,亲自率军冲锋。刚至城下,城头忽然伸出数百枝火铳,“呯~呯~呯~”,将他射倒在血泊中,

“七弟!”城外临时垒起的高台上,达延鄂齐尔汗看到了这一幕,悲痛欲绝。正要拼命,“呜~呜~呜~”撤退的号角响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裕勒都斯风萧萧(中) 第135章 裕勒都斯风萧萧(中)

“珲台吉,为何撤军?”达延鄂齐尔汗质问巴图尔珲台吉,他继承了父亲国师汗的武勇,却没有学会父亲的城府,作为卫拉特汗,还欠些火候。

“大汗,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战况,此城虽小却坚,打下来恐怕要耗时数月。旷日持久下去,倒让鹰娑川城有了准备的时间。不如派一支偏师监视此城,大军去攻打鹰娑川”,巴图尔倒是不着急,气定神闲,尽显王者风范。

达延鄂齐尔怒极,八百多和硕特勇士长眠在小裕勒都斯城下,包括我的七弟瑚鲁木什,你现在跟我说不打了,刚才只是试探?

怒归怒,心里却知道巴图尔的话是对的,鹰娑川城是辉特人的国都,打下鹰娑川对辉特人来说是致命的。

二人商议后,留下近万兵马监视小裕勒都斯河谷,主力朝鹰娑川城杀去。整整四万铁骑,马蹄声地动山摇,誓要将辉特人的国都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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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拉噶尔斯草原上本驻有珲台吉直属的一个鄂托克,苏勒坦军令下达后,塔拉噶尔千户长率部众进入了大裕勒都斯河谷,此处只余附属鄂托克和硕特部台吉阿巴赖的部众。

这两年,因为有辉特部庇护,又得到塔拉噶尔斯草原上丰美的水草滋润,阿巴赖的部众由一千一百余户增加到了一千二百余户,牛羊马驼的数量也增加了许多。

十四岁的少年不得不故作深沉,管理着他的部众,内心深处却想着他的额赫:高云妣吉。一入宫门深似海,自从母亲成为苏勒坦珲台吉的妣吉后,除了去鹰娑川朝觐时能见到,便再难相见,平日里只能靠书信来往。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母亲怀上了身孕,这让少年有些失落和难堪,去鹰娑川城请安的次数少了很多。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思念自己的母亲,也不意味着母亲不挂念他。事实上,正是因为看在母亲的面子上,珲台吉对自己还是极好的,不仅分封了肥美的牧场,还给了大量赏赐。

少年正想着心事,老臣克列迷儿闯了进来,“台吉,紧急军情,鄂齐尔图汗的军队渡过了伊犁河”。鄂齐尔图是和硕特拜巴噶斯汗的长子,也是阿巴赖同父异母的兄长。当年为了争夺遗产,兄弟俩反目成仇,逼得高云、阿巴赖母子不得不叛出和硕特、投奔辉特人。因为有历史恩怨,阿巴赖对伊犁河北岸的兄长是极警惕的,派了大量哨探,令鄂齐尔图汗难以做到偷袭。

“快派人向鹰娑川城和鄂罗哩克和硕奇求援”,阿巴赖沉着地下令,又命部下戒备,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

消息传到鹰娑川城,巴图和坦、那苏图、西日莫等老臣合计,鹰娑川乃辉特根本之地,万不可有失,只令鄂罗哩克和硕奇部救援阿巴赖。在老臣们的组织下,鹰娑川城迅速成为了一座大兵营,三千怯薛军和两万征募来的守军严阵以待。

鄂罗哩克和硕奇是老资历的辉特部台吉,为人谨小慎微,一向唯诺木达莱、苏勒坦父子马首是从,因而获得丰厚的回报,草场肥美、属民众多。接到军令后,他迅速率三千兵马与阿巴赖合兵,令守军的人数达到了五千。

他们的对手鄂齐尔图汗倾巢而出,部下骑兵足有一万三千。

只穿着皮袄的和硕特游骑四出,侦察敌情,这种游击轻骑兵的主要作用便是侦察和辅助类任务。

“列阵!”鄂齐尔图汗威严地喝道。

一万三千常规轻骑兵开始列阵。这些身披轻甲(主要是皮甲)、装备着弓箭盾牌、长矛弯刀的轻骑兵才是蒙古军队的主力。想当年远征欧洲的雷格尼茨之战,正是这些“精锐突骑”粉碎了波兰—德意志的联军。他们在佯败中射出的回马箭,被欧洲人称为“安息人射箭法”,闻之而色变。

士兵们在各级将领的指挥下,列成六阵,每阵按“三三五五四五”排列,第一排三个百人队、第二排三个、第三排五个??这种阵法,可以用较少的兵力控制较大的战场宽度,如果顺利冲入,便往来突驰,搅乱敌阵间的配合,最终展开绞杀;如果冲击不奏效,便会迅速自敌阵前横掠而过,让开正面,让后队继续冲击,直到成功;如果多次冲击仍不奏效,便会四面合围,一起冲击;或者断绝粮道,围困待变;或者下马步射,以持续的箭雨洗礼扰动敌阵;或者以诈败佯输之计,诱惑敌阵出动。总之,战术千变万化,无所不用其极。兵者,诡道也,一切为了胜利。

此时的卫拉特,部落与部落之间经常混战,鄂齐尔图的部下虽然多是临时征召的牧民,可大多经历过战阵,也算训练有素,很快便列阵完毕。

人马上万,无边无际。望着麾下的大军,鄂齐尔图汗心潮澎湃,军权在手,天下我有!他的身前是两百名身披重甲的重骑兵,这是全军的杀手锏,与轻骑兵冲阵不同,他们排着紧密的阵型,单纯地追求酣畅淋漓的透阵。

对面的辉特军也开始列阵,鄂罗哩克和硕奇、阿巴赖的兵马虽少,甲胄却更齐全,这些年在苏勒坦珲台吉的治理下,辉特部是越来越富裕了。

“嗷~嗷~嗷~”白发苍苍的老将赛因色尔滕吉口中发出狼嚎,率先驰入敌阵,他是和硕特的军神,每战必当先,一杆亮银枪令敌人闻风丧胆。

“吼~吼~吼~”克列迷儿率军杀向赛因色尔滕吉,他也来自于和硕特部,却要与昔日的安答决一死战。

“克列迷儿安答,上回在伊犁河畔,该还的情,我已还过”,赛因色尔滕吉缓缓地说。

“无妨,赛因色尔滕吉安答,你我各为其主,尽管放马过来吧”,克列迷儿哈哈大笑,举起了手中铜锤。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时间仿佛静止,亮银枪染上红霞,鲜血自枪尖滴下。克列迷儿软软地从马上栽倒,“安答!”赛因色尔滕吉恸呼着,热泪自眼眶中流落。

辉特军败了,然而除去消灭两千多敌人外,鄂齐尔图汗并没有捞到太多好处。阿巴赖、鄂罗哩克和硕奇早已将自己的部众和牲畜转移到了大裕勒都斯河谷,连一只小羊崽都没有留给他。

“大汗,是否立即向大裕勒都斯河谷进发、攻打鹰娑川城?”布颜哈坦巴图尔问鄂齐尔图汗。

“六叔莫急,鹰娑川城岂是那么好打的?”鄂齐尔图汗哈哈一笑,“咱们就在塔拉噶尔驻扎,等巴图尔、达延他们来了再说!”

这一瞬间,布颜哈坦巴图尔有些失神,仿佛又见到了二哥拜巴噶斯的身影。不知不觉中,和硕特部的新一代成长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裕勒都斯风萧萧(下) 第136章 裕勒都斯风萧萧(下)

大裕勒都斯北部的纳剌秃一带,杜尔伯特台吉敏珠率部众驻牧于此。他是苏勒坦珲台吉的岳父,分到的牧地自然是极好的。

自打得到了这块风水宝地,老人家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闲来无事便赛鹰斗犬、打猎娱乐。前一阵子,额尔克台吉送给他一只猎鹰,极其敏捷,捉活兔子是把好手,今日里无事,便带出去捉兔子玩儿。

按说那额尔克台吉也是辉特部的元老,可人家却是有眼力见的,一瞧乌力吉巴雅尔妣吉刚刚为珲台吉诞下麟儿、最有希望成为辉特部的可敦,便千方百计的巴结起了老国丈。老国丈刚搬到宝地没几年,也想广交朋友,一来二去便打得火热。

长生天是公正的,好日子过久了便容易走霉运。

巴图尔珲台吉和达延鄂齐尔汗的联军抵达大裕勒都斯河谷附近,为了扫除后顾之忧,命丙图、色楞率军四千,攻打敏珠的鄂托克。

对敏珠而言,战争爆发得很仓促,他还在打猎,敌人便打上了家门。匆忙间返回,自己的鄂托克已被杀得七零八落,准噶尔部的两大猛将孔金和苏迈尔率军围住了他。

“呼~”孔金手中的狼牙棒又敲碎了一名亲卫的脑袋,让敏珠心悸不已。不过毕竟是成名多年的老将,他心里明白怕是没用的,只有横下心与敌人拼到底。

苏迈尔的大刀又劈断了一人的身体,从侧面策应着孔金,老国丈的形势越发危急。

“额祈葛,快随儿突围”,一员骁将杀入重围,却是他的儿子鄂博堆乌朗海。

“驾~驾~驾~”

老台吉不多说话,在儿子的护卫下,打马飞逃。

“哼”,苏迈尔冷笑一声,取下了背后的硬弓,“嗖”的一声,射中敏珠的后背。

老父亲身子忽的一颤,吓了儿子一跳,“额祈葛,您没事吧?”鄂博堆乌朗海大惊。

“无妨,只是小伤。快走,别迟疑”,敏珠说道。

好不容易逃入鹰娑川城,老国丈再也支持不住,晕厥过去,背后插着深深的羽箭。

“额祈葛”,鄂博堆乌朗海等一众子女跪在床前哭泣。听到噩耗,乌力吉巴雅尔妣吉抱着一岁的孩儿来见外公。小家伙名叫伊克明安·卓力格图,蒙语意为“大无畏”,名字是苏勒坦出征前起好的。

“呃~呃~呃~”敏珠台吉已经说不出话,喘着粗气,牵着女儿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

“额祈葛,您还有什么要交代吗?”乌力吉巴雅尔泪流满面。

敏珠台吉死死地盯着鄂博堆乌朗海,老泪纵横。

“您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兄长和部落,不让他们受人欺负”,乌力吉巴雅尔郑重地说。听了这话,老国丈终于阖上了双目。

??

“此战,我军歼敌一千,俘获属民三千多、牛羊驼马无数,可谓大胜。可喜可贺,我敬珲台吉一杯”,联军大帐内,达延鄂齐尔汗向巴图尔珲台吉举起了酒杯。一方面,准噶尔军队的强悍,令他不得不佩服;另一方面,巴图尔虽然风格霸道,行事却大气得很,虽然准噶尔军队数量远超和硕特军队,却坚持要与和硕特部平分缴获。仅此一点,便赢得了达延鄂齐尔汗的友谊。

“大汗请”,巴图尔珲台吉豪爽地一饮而尽,心里却在冷笑:堂堂卫拉特汗,整天就计较这些蝇头小利,量何其小也!哼,等打垮了辉特部,卫拉特也该换一换大汗了!

“大汗且莫急着高兴”,他笑吟吟地说,“后面可还有硬仗要打呢”。

“珲台吉放心,你我齐心协力,定能踏平鹰娑川”,达延鄂齐尔汗抹了一把嘴边的油,哈哈大笑。

“报,鄂齐尔图汗有使臣到,他的大军将于三日内赶到大裕勒都斯河谷”,部下又传来一条消息。

“好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看来这是天亡辉特!”巴图尔珲台吉喃喃自语。

??

大裕勒都斯河谷位于大裕勒都斯河和海都河的交汇处,三面环山,唯有东边可供出入。鹰娑川城位于河谷中间,四周皆是农田。经过诺木达莱、苏勒坦父子两代的开垦,此地已成为辉特部的粮仓。

谷口处筑起了长长的城墙,人马只能从城门口进出。这道长墙便是鹰娑川的第一道防线,攻破长墙才能入谷攻打鹰娑川城。

在巴图和坦、那苏图、西日莫等老臣的部署下,这里已成为铁壁铜墙,不仅加固了城防,就连附近的山顶都安排了守军。

密密麻麻的联军将士来到大裕勒都斯河谷东边的长墙外,巴图尔珲台吉、达延鄂齐尔汗、鄂齐尔图汗三位联军统帅登上了临时垒起的高台,观察敌情。

“咦?这道墙筑得古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凹起?”巴图尔珲台吉狐疑地自语。筑这长墙时,苏勒坦引入了欧式棱堡的凹多边形设计,城墙外围增加了很多凹起,可以使用交叉火力,对攻击方进行多重打击。

身经百战的巴图尔舍不得让自己的精锐部队试探;前番在小裕勒都斯城,达延鄂齐尔汗的军队已经攻过城,不好意思总让人家上,便把主意打到了鄂齐尔图汗身上。不料鄂齐尔图汗年纪虽不大,却奸猾得很,借口此前的战斗伤亡太大,拒绝率先攻城。无奈之下,巴图尔只好下令依附自己的杜尔伯特部台吉噶勒当哈哈勒代率两千本部兵马出战。

军令如山,噶勒当哈哈勒代催动本部,两个儿子苏都奎绰克托、喇玛札布各领一个千人队,分为前后两队,缓缓向前。

“轰~轰~轰~”炮弹在军阵中炸响。

“加快速度”,苏都奎绰克托吼道,提起手中的长矛,躲在楯车后小跑起来。

在长期与沙俄军队的冲突中,杜尔伯特士兵早已习惯了火炮,迅速跑入火炮死角,冲至墙底,架云梯攻城。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这道长墙的怪异,不论从哪个点进攻,都会遭到两至三个面的射击。

苏都奎绰克托躲过正前方守军的射击,又避过左边的冷箭,刚松了口气,便听“呯”的一声,右胁出现碗大的窟窿。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巴,重重倒地。

第一队很快便伤亡过百,在如山的军令前,丝毫不敢后退;第二队也在喇玛札布的率领下冲杀过来。见本部伤亡过大,噶勒当哈哈勒代心如刀绞,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

不断地有人战死,也不断地有人顶上。在付出了三百多条人命后,终于听到了撤退的号角,杜尔伯特军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玉素甫和卓回家 第137章 玉素甫和卓回家

《温煦柔和的东风》

温煦柔和的东风携来缕缕馥郁芳香,老态龙钟的世界再次变得年青力壮。番红花举起玛瑙杯映红了茉莉的嫩颊,水仙的炯炯明眸凝望着盛开的郁金香。心痴意挚的夜莺承受着孤寂的幽怨,它落在玫瑰花丛里悲凄哀婉地鸣唱。

当我从寺中来到酒肆,不要恣意指摘。说教之辞太枯燥,何不畅饮这陈年酒浆?心儿啊!假若明天象今天这样欢乐,生活该多么有意义,多么令人向往。“拉姆赞节”之夜不久即会来临。请不要责难“沙邦之月”的骄阳。应向吐蕊展芳的玫瑰倾诉你的情思,今日繁花似锦,谁知何时花败叶黄。歌手啊!快把娱宾遣兴的嘎扎勒吟唱,欢乐不会常驻,谁知道明朝将会怎样!哈菲兹正是为了你,才来到这人世间;让我们在永别之前,紧紧地相倚相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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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尔羌城的汗王宫内,速檀阿黑麻汗闷闷不乐地听歌手吟唱这首苏菲派诗人沙姆斯·丁·穆罕默德·哈菲兹创作的《温煦柔和的东风》,手中的金樽盛满了鲜红的葡萄酒。

歌手的声音很甜美,伴随着歌声,两位正值妙龄的舞姬翩翩起舞。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喝!”速檀阿黑麻汗哈哈大笑,朝一个舞姬招了招手。那女郎顺从地款款而来,立即被迫不及待的汗王搂入怀中,封住了檀口。

汗王要解压,几年前黑山派和卓沙迪派刺客暗杀了他的兄长速檀马合木汗,拥立他复位。可却独揽了汗国大权,视他为傀儡。这个位,不复也罢!

汗王想夺权,可却不知从何下手,只能借醇酒美人浇愁。唉!汉人那句诗写得真好;“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正喝着,侍卫官哈萨里走了进来,附耳说道:“大汗,白山派的玉素甫和卓从哈密回来了,他想见您”。哈萨里的声音很弪,沙迪耳目众多,泄漏了可不得了!

“嗯?”

速檀阿黑麻汗打了个酒嗝,口中喷出酒香,目中却露着精光,“你趁人少的时候,偷偷将他带到密室去,注意警戒,莫要走漏了消息”。

“是!”

所谓秘室,就是可以秘密行事之所,多少大事俱在秘室中酝酿。

白山派和卓玉素甫在秘室中焦急地等待着,门终于开了,进来了一个瘦弱的身躯,虽然瘦弱,却散发着王者之气。

他认出了速檀阿黑麻汗,多年不见,汗削瘦了很多,鬓角白发生。微微施礼道:“玉素甫见过大汗”,身为圣裔,血统极其高贵,虽已被流放,却仍不需向王者低头。

“这些年和卓受委屈了,先汗王也是迫不得已,请您谅解!”速檀阿黑麻汗是个有城府的人,尤其是经历过被驱逐又复立的过程后,政治手腕更是使得炉火纯青。一句“受委屈”,表明了自己对玉素甫乃至整个白山派的同情;一句“先汗王也是迫不得已”,暗示他和玉素甫有着共同的敌人:黑山派和卓沙迪。

听他提起“先汗王也是迫不得已”,玉素甫和卓不由得鼻子一酸。当年,先汗王拉提甫汗觉得黑山派势力太大,想扶植白山派牵制黑山派,对自己是极好的,言听计从、解衣推食。可那黑山派势力太大,为了自保,汗不得不丢卒保车,翻脸比翻书都快,下令将他驱逐。唉!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难受归难受,可玉素甫也知道,政治这东西是不讲感情的,只讲利益。叹了口气,说道:“大汗,我此番回来是因为得到了卫拉特蒙古辉特部的支持,他们的苏勒坦珲台吉派我送一封信给您”。

“卫拉特蒙古辉特部?”一听到这北方的强邻,速檀阿黑麻汗面色一变,这些年汗国屡遭他们的入侵,丢失了大量的领土,甚至于连和明国贸易的金路也被他们控制了。还好那位苏勒坦珲台吉是个重视商业的君主,支持各国商人贸易,不然汗国将损失巨大。

他拆开信,上面只有一行字:“向我称臣,杀死和卓沙迪,保伱汗位世袭罔替”。

速檀阿黑麻汗有些错愕,让自己称臣,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让自己杀死和卓沙迪呢?

“苏勒坦珲台吉与和卓沙迪有仇吗?”他问玉素甫。

“听说珲台吉之父诺木达莱大台吉曾经遭到沙迪手下的刺杀,受了内伤后,回鹰娑川后没多久就逊世了。所以珲台吉恨不得啖沙迪之肉,饮沙迪之血”。

好啊!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沙迪“暗杀王”的大名在外,速檀阿黑麻汗听完之后,深信不疑、心里暗喜。他虽然表面上日日笙歌、但那只不过是迷惑沙迪的假象,暗地里一直在联络对沙迪不满的人。他还一直与布哈拉汗伊玛目·库里保持着密切联系,在伊玛目·库里的支持下,回国时带回了一支两千人的卫队。但与沙迪为首的黑山派相比,实力依然不足。不过,如今得到了辉特人的支持,倒是可以试着争一争!

沉思片刻,速檀阿黑麻汗终于做出决断,“这些年和卓受苦了,我这就下旨赦免您,请留在叶尔羌传教吧”。

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今天!听了此言,玉素甫热泪盈眶,躬身施礼,“多谢大汗!”

“哎呀,我是和卓的奴仆,怎敢受和卓的礼?”速檀阿黑麻汗慌忙还礼。

走出宫门,伊达雅图勒问玉素甫和卓:“达达(父亲),您为何不向汗请求回喀什噶尔呢?那里才是咱们的根本”。

长期以来,黑山派与白山派在叶尔羌汗国各有根基,黑山派主要以叶尔羌为中心,信徒多为吉尔吉斯人;白山派则以喀什噶尔为中心,信徒多为哈萨克人。伊达雅图勒建议父亲去喀什噶尔,是因为那里原来就有白山派的基础,做事更方便也更安全。

“放心吧,我已命人在喀什噶尔的拜什克然木村,建立了布教的基地”,玉素甫和卓微微一笑,忽然郑重地对儿子说道:“巴拉姆(我的儿子),你要记住,汗国的国都在哪,我们白山派就应该在哪里传播教义”。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叶尔羌河水已浑 第138章 叶尔羌河水已浑

叶尔羌阿勒屯寺本是叶尔羌王室专用的礼拜之所,沙迪和卓独揽朝纲后,此处便成为他为黑山派高层讲经的地方。

又到了讲经的日子,和卓为虔诚的弟子们讲完《圣训》,返回府第办公。公文堆积如山,大多是心腹阿克苏总督夏哈甫、于阗总督伊库里呈上来汇报军队准备情况的公文。

收到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征服青海、进入拉萨的消息后,沙迪觉得大事不妙,那苏勒坦野心勃勃,多次侵略叶尔羌,若再任由他吞并雪域,恐怕下一个亡国的就是叶尔羌了!所以,他偷偷地与藏巴汗结盟,又在阿克苏、于阗二地秘密集结军队,想趁辉特军远征拉萨之际,切断他们的后路,夺回失地。

本来出征在即,谁料又生波折。速檀阿黑麻汗贪生怕死,竟然不肯同意出兵。这本无大碍,这位汗王不过就是橡皮图章,除了王室卫队,谁都指挥不动,叶尔羌的军队只听自己的话,不论汗王同不同意,仗都得打。

真正麻烦的是自己的死对头白山派和卓玉素甫回来了!速檀阿黑麻那家伙吃了豹子胆,不仅赦免了玉素甫,还允许他在叶尔羌传道。那家伙口若悬河,能说会道,诱使很多黑山派信徒信仰他而离开了黑山派的门墙。黑山派的长老们纷纷要求自己向汗王施压,将玉素甫驱逐出去。

问题是,速檀阿黑麻汗并不是个莽撞的人,之所以敢让玉素甫回来并纵容他,必是有所倚仗,或者说后面一定有势力在支持。在没有弄清楚汗王的底牌前,老谋深算的沙迪不肯轻举妄动,而是沉住气,任速檀阿黑麻汗、玉素甫和卓二人表演。

“和卓,已经调查清楚了,布哈拉汗伊玛目·库里一直在向速檀阿黑麻汗提供援助;玉素甫和卓在哈密时得到了白山派长老哲利里的支持,他还娶了哲利里之女祖莱汗为妻,并生一子伊达雅图勒”,负责收集情报的心腹伊萨姆向他汇报着最新情报。此人不仅是他的耳目,还替他管理着令人闻之色变的杀手队伍。正是因为此人的卓绝努力,才让仁慈的和卓得到了一个“暗杀王”的好名声。

听到这里,沙迪松了口气,若那两人的背后仅仅是布哈拉汗国和白山派的一些长老,倒不足为惧。此时的布哈拉汗国已经沦为哈萨克汗国的附庸,虽然富庶,军队却弱小;而白山派这些年早已被打压得奄奄一息。

“和卓,奴才还打探到玉素甫和卓在回国前去鹰娑川城朝觐过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不过,他们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伊萨姆又报告了一条消息。

“什么!”

沙迪和卓心头剧震,玉素甫必是得到了辉特人的支持方才敢回国,而速檀阿黑麻汗也是因为有了这一强援,才敢挑战自己的权威!形势已经很明显,如果要对付那两人,就意味着要和辉特人翻脸;可若放任他们扩张势力不管,等那苏勒坦荡平雪域后,自己依然是死路一条。

看来只有与藏巴汗联手对付辉特部这一条路可以走。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必须在出兵截断辉特军后路前,清理掉这两个内部的祸害!

“你辛苦了,退下歇息吧”,沙迪和蔼地对伊萨姆说。

“是!”

伊萨姆走后,沙迪立即下达了调令,调阿克苏总督夏哈甫、于阗总督伊库里部下兵马返回叶尔羌城。干大事,无兵不行!

??

玉素甫和卓兴高彩烈地从汗王宫出来,速檀阿黑麻汗对他真的很好,就在刚才,将皇家种植园阿凡提村的土地相赠,还令长子拜他为师。

外有辉特人撑腰,内有汗王和白山派信徒支持,我还怕什么?看来,此番回国回对了!

他越想越得意,忽然记起今天是讲经的日子,大喇喇地向讲经处走去。讲坛外,人山人海,皆是虔诚的白山派信徒,人数是平常的一倍。玉素甫心中暗喜,看来本派的势力在叶尔羌发展得很快啊!他翻开经书,舌灿莲花,大声讲解起来。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人群中到处响起嘘声。

“你在胡说些什么?”

“快住嘴吧,异教徒!”

“白山派从叶尔羌滚出去”??

很多信徒,脱掉白帽,戴起黑帽,竟是黑山派信徒假扮的。他们蜂拥而上,企图抓住玉素甫。在一些白山派信徒的拼死保护下,方才勉强逃出。

“叶尔羌不欢迎白山派”,“玉素甫滚开”,“消灭异教徒”??成群结队的黑山派信徒走上街头,示威游行。叶尔羌是黑山派的大本营,沙迪和卓稍一示意,便万人空巷地暴动起来。

??

“大汗,不好了,夏哈甫和伊库里率军杀入了王宫”,速檀阿黑麻汗正像往常一样饮酒寻欢,卫队长哈萨里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速檀阿黑麻汗有些失神地问:“夏哈甫不是在阿克苏、伊库里不是在于阗吗?”

“估计是沙迪和卓秘密将他俩调了回来”,哈萨里苦着脸说。

“啊!”伴随着惨叫,一名侍卫倒在了血泊中。

夏哈甫手执钢刀而入,刀锋处仍滴着血。

“夏哈甫,你是来杀君的吗?”速檀阿黑麻汗惊惧地问。

“大汗,奴才是来护驾的”。

“不错,外面有白山派的暴民暴动,夏哈甫将军的确是来护驾的”,一个头戴黑帽、目光阴鸷的精瘦人儿走进了汗王宫的正殿,正是沙迪和卓。

“护驾为何要杀我的卫士?”

“那卫士是白山派的人”。

“伱~”速檀阿黑麻汗气得说不出话。

沙迪和卓不屑地冷笑,吩咐夏哈甫,“你将汗带到偏殿歇息,外面乱得很,须得把汗保护好了。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是,和卓”,夏哈甫连忙应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沙迪和卓自以为布置精密、万无一失,却仍有落网之鱼。在一些白山派信徒的拼死保护下,玉素甫和卓父子逃回了喀什噶尔。他以喀什噶尔的拜什克然木村为中心,在布哈拉汗伊玛目·库里和一些白山派长老的支持下,招兵买马、组建军队,准备与黑山派抗衡。

内战一触即发,沙迪和卓再也顾不上截断辉特军的后路,而是将军队调到喀什噶尔附近,准备消灭白山派。

清澈的叶尔羌河水浑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离拉萨以退为进 第139章 离拉萨以退为进

强佐索南群培的府第,如今成了临时的珲台吉府。自打苏勒坦进了拉萨,这位强佐便献上了自己的府第以供驻跸。虽然如此,珲台吉却深知其对格鲁派情深义重,并不十分信任,只是保持着礼貌上的尊重。世上事往往如此,送礼给你的人,未必是朋友。

苏勒坦醒了,却眯着眼装睡,偷窥着面前的美人儿。面似芙蓉,眉黛如柳,肌肤若雪,比桃花还媚的眼睛勾人心弦,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身披一件粉红玫瑰香紧身袍,上面绣着黄色的凤凰。

这便是他的第五位妣吉索朗措姆,福德深厚的仙女。其他四位妣吉乌力吉巴雅尔、娜木钟、雅若、高云,都是出身于大贵族家庭,从小没吃过苦。这位妣吉却是苦出身,农奴的女儿,祖辈世代为宰桑第巴仲美乃家的奴隶,因为长得美,被选作舞姬,过着人前欢笑人后泣的可怜生活。

亏得命好,被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瞧中,成为了他的第五位妣吉,又被平时高高在上的主人宰桑第巴仲美乃收做了义女。因为出身卑微,她从不敢违逆夫君的意志,百依百顺、温柔婉约。正是这般楚楚可怜,感动了珲台吉,下令给予她的家人自由民身份,还赏赐了庄园。这让索朗措姆愈发感激,服侍得无微不至,每天都抢在苏勒坦前面醒来,准备舆洗用品和早餐。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苏勒坦暗中欣赏着美色,忽闻“噗嗤”一声笑,却是索朗措姆发现他在装睡。

好个珲台吉,从床上一跃而起,在香腮上重重一吻,大笑着披衣洗漱。

“您今天为何起这么早?”索朗措姆温和地问。

“今儿个要商议出兵康区、征讨白利土司的事,所以起得格外早些”,苏勒坦的声音带着期盼。战争总能激发男儿心中的激情,尤其是那些有野心的男儿汉。

“又要打仗了吗?”索朗措姆声音一颤,对她这样的小女人来讲,战争意味着宁静的生活会被打乱,亲人有可能亡于战火,这实在是件很可怕的事!佛祖啊,请保佑我心爱的珲台吉平安归来!她在心中默默地祈祷。

“放心吧,不过是一群土司兵而已,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准备好美酒吧,等着我回来”,苏勒坦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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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内,文武百官济济一堂,说是商议,其实是在等待作战命令。强悍的珲台吉执掌辉特部马鞭多年,威权日重,既已决定出征,又怎会听大臣的劝告?

荡平青海的却图汗后,苏勒坦收编了五千降兵。他令脱里领两千辉特军、两千降兵驻守青海;令弟弟苏穆尔领两千辉特军、两千降兵驻守达木草原;又令降将三丹领一千降兵守卫拉萨。自己则打算带一万辉特军、一万藏兵攻打白利土司。

“珲台吉,我等的马刀已经擦亮,只等您的军令”,巴尔思、那日松、苏合、阿拉坦仓、萨比尔诸将战意高昂,跃跃欲试。

“嗯,闻战则喜,不愧是我辉特勇士”,苏勒坦面露微笑,为嫡系将领打着气。

“丹津崔吉札勒布,我等也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征”,仲美乃率先表态支持,他是第一个投奔苏勒坦的大贵族,自然也是第一个发言的第巴。“丹津崔吉札勒布”是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赐给苏勒坦的尊号,称这尊号,越发显得名正言顺,还带了几分讨好之意。

见仲美乃率先表忠心,索南群培、达什朋素克、默尔根占巴、达栋乃等其他第巴面面相觑,终于齐声说道:“我等亦做好准备,舍身护教,义不容辞!”

“好,好啊!诸位如此虔诚,何愁格鲁不兴!”苏勒坦以“丹津崔吉札勒布”的身份大笑着说。心里却在琢磨着,上战场时须将藏兵摆在第一线。他一直将这些大贵族视为自己掌控拉萨的障碍,若能借白利土司之手削弱他们,再妙不过。

正在琢磨,有心腹悄悄呈上了一道紧急军情。

苏勒坦拆开一看,上面写着:“准噶尔部与和硕特部联合攻打裕勒都斯草原,鹰娑川城危急”。心中不由得江海翻腾,鹰娑川可是辉特部的根本之地,一旦有失,全局皆输!可如今形势大好,正该一鼓作气,荡平藏巴汗和白利土司、做整个雪域高原的主人,若撤军回裕勒都斯草原,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行,不能撤!巴图和坦、那苏图、西日莫皆是经验丰富的老臣,况且鹰娑川河谷,自己经营多年,各种防御设施齐全,城墙又坚固,准噶尔人与和硕特人绝没有那么容易打下来。不过,将士们的家眷可多在鹰娑川,万不可走漏消息、动摇军心。

想到这里,年轻的珲台吉开怀大笑,将手中的紧急军情一扬,谓众人曰:“那叶尔羌国的速檀阿黑麻汗倒是识趣,命人献上了降表,愿意向我辉特部纳贡称臣”。

“恭喜珲台吉,军威所至,天下景从!”诸臣齐声祝贺,苏勒坦也笑嘻嘻与众人聊着出征事宜。会议刚结束,他便找来谋臣刘好古、薛宗周密谋。

“刚传来紧急军情,准噶尔部与和硕特部联合攻打裕勒都斯草原,鹰娑川城危急。奈何?”珲台吉焦灼地问。

“珲台吉,臣以为大、小裕勒都斯河谷防御完善,鹰娑川城固若金汤,城中储存的粮草足可支持一年多,又有诸多德高望重的老臣留守,敌人短期内绝打不下鹰娑川城。如今拉萨新得,绝不可轻易撤军。否则此地恐怕非您所有。宜迅速击败白利土司和藏巴汗,统一雪域后再救援鹰娑川”,薛宗周的想法与苏勒坦不谋而合。“薛侍郎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呀”,他称赞道。

“您占领了拉萨,却治理不了拉萨;打下雪域,就能治理得了雪域吗?”刘好古大声说道:“臣以为不削弱教派势力和大贵族的联盟,您就无法做雪域高原的真正主人”。

这话直接击中苏勒坦的要害,他恭敬地请教,“刘师傅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真正掌控拉萨?”

“以退为进,先撤军回裕勒都斯,借反格鲁联盟之手铲除格鲁;再以为护教的名义打回拉萨、铲除反格鲁联盟”,刘好古笑着说,“请先撤军解决准噶尔部与和硕特部的联军吧,雪域迟早是您的囊中之物”。

第一百四十章 自称汗草原血战 第140章 自称汗草原血战

好不容易进了拉萨,想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苏勒坦先向那两位至高无上的大和尚述说了后院失火、不得不走的苦衷;又温言安抚索南群培、仲美乃、达什朋素克、默尔根占巴、达栋乃等大大小小的拉萨实力派人士;再留下弟弟苏穆尔驻守达木草原、降将三丹守卫拉萨;最后,脚板底抹油,率领主力溜了。

他率一万精锐的辉特勇士行至昆仑山北部的阿真川上游一带,刘好古、薛宗周二人拉住了他的马首。

珲台吉吃了一惊,“二位先生这是为何?”

“作战须有名义,名正言顺方好讨贼。您有护教大功,请将两位大上师封给您的尊号书于军旗上,以壮行色!”

“嗯,两位先生言之有理,我这便命人在旗帜上书写‘丹津崔吉札勒布’几个字”。

“不是‘丹津崔吉札勒布’,是‘萨茹拉毕立格汗(光明智慧汗)’”,刘好古微笑。

“萨茹拉毕立格汗?”苏勒坦有些懵,“这汗号不是被那两个死秃驴,不,大和尚给拒绝了吗?”

“拒绝了又如何?卫拉特的百姓又不知道。您只须四处宣扬已经被格鲁封为统领卫拉特的‘萨茹拉毕立格汗’,讨伐准噶尔人与和硕特人,便师出有名了”,刘好古笑得更欢。

苏勒坦明白过来,猛地一拍脑袋,死秃驴不肯封,自己封自己便是,卫拉特的老百姓相信就好!争夺天下,可不能太老实!

“刘师傅说的是,我这就命人在军旗上多写‘萨茹拉毕立格汗’字样,再打出‘奉格鲁之命讨逆’的大旗,如此便更加名正言顺了!哈哈哈”,许是被自己的好想法触动,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一面面写有“萨茹拉毕立格汗”字样的军旗出现,“辉特部苏勒坦珲台吉被格鲁封为卫拉特汗、奉格鲁之命讨伐准噶尔人与和硕特人”的消息,在卫拉特各部落间流传开来。

堂堂“萨茹拉毕立格汗”自然不止一万兵马,一边北上,一边抽调拜城、库车、轮台、吐鲁番、哈密的守军,行至裕勒都斯草原南部时,已经聚集了两万军队;再行至大裕勒都斯河谷附近,又有辉特部台吉额尔克、阿勒达尔和硕齐领兵三千来投。整整两万三千大军在大裕勒都斯河谷南边列阵,声势浩大,鹰娑川城内的两万多守军,也策应着城外的军队。

“苏勒坦真是帅才!辉特军训练有素、实是一等一的强军!”望着井然有序的辉特军营,巴图尔珲台吉感叹万千。

“珲台吉,苏勒坦那小子回来了,据说还被拉萨封了汗,咱们该怎么办?”

“是啊,珲台吉,辉特精兵返回,鹰娑川城又坚固,恐怕咱们再得不到什么战果了”。

另外两位联军首领达延鄂齐尔汗、鄂齐尔图汗来找巴图尔珲台吉商议对策。

“两位大汗,如今咱们已无退路,若不能齐心协力击败辉特人,迟早都要迎接辉特人的兵锋。唯有破釜沉舟,与敌人血战”,巴图尔高呼道,声音凄厉,宛如狼嚎。

达延鄂齐尔汗、鄂齐尔图汗并不是笨蛋,一不做、二不休的道理还是懂的,齐声说道:“珲台吉放心,我等必定死战”。

??

大战在土兔年(藏历1639年)秋打响,主战场在大裕勒都斯河谷以北地区。

与巴图尔珲台吉激励两位大汗要破釜沉舟不同,辉特人用不着。苏勒坦珲台吉趁着黎明雾气弥漫,偷偷率军从水浅处泅过了海都河,每名士兵携带两个馕、一袋水,没带锅也没用舟,真的用不着!

雾散去,联军士兵惊愕地发现一座座杀气腾腾的齐整军阵出现在他们的营寨前。

橐驼炮的炮弹开始轰鸣,若雷电在天际嘶鸣着划破乌云,到处都是残破的肢体,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草原上方。尽管联军也有橐驼炮,匆忙间却来不及架设,吃了大亏。

好在准噶尔军身经百战,营寨也扎得有章法,倒还不致于立刻崩溃;达延鄂齐尔汗的营寨也算是壁垒森严,长长的壕沟起到了一定的保护作用;鄂齐尔图汗的军队则差了些,除了赛因色尔滕吉部营寨扎得得法,其他各部只是草草了事,被迅速攻破,乱成一团,紧接着败兵又冲乱了赛因色尔滕吉的防御。

“大汗速撤,奴才挡住追兵”,好个赛因色尔滕吉,慌乱中仍不忘护主。

“老将军保重!”鄂齐尔图汗匆忙向北逃去。

亮银枪再次被鲜血染红,枪影在风中绽开,释放着枪鸣,地上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赛因色尔滕吉举起酒壶,将清冽的琼浆灌入喉中,随后扔掉它,一壶十足的烈酒下肚,他已有淡淡的醉意。

无数士兵包围了他,“哈哈哈”,老将军仰天大笑着举起长枪,竟无一人敢上前找他挑战。

“射死他”,旷野中响起了阴狠的声音,是辉特人的珲台吉。

“嗖~嗖~嗖~”

羽箭如飞蝗,漫天飞舞。亮银枪不住地隔挡,终究挡不住。箭入肉的声音晦涩而凌厉,赛因色尔滕吉被射成了刺猬。一抹雪白的发髻,在阳光中分外显眼。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

击败了鄂齐尔图汗,苏勒坦下令监视准噶尔部,集中兵力攻打和硕特的达延鄂齐尔汗。这位枭雄的作战策略很明显:先弱后强、各个击破。

“珲台吉,若任辉特军击破和硕特军,我军势孤矣!我请求出营驰援达延鄂齐尔”,准噶尔骁将阿勒辉说道。他是巴图尔的七叔,一向以敢打恶战闻名。

“七叔小心”,巴图尔同意了。虽然明知出营后风险极大、九死一生,可他仍然同意了。战争没有妇人之仁,父子都不容情,何论叔侄。

阿勒辉领两千骑兵拼死朝和硕特军营方向冲杀,这给了达延鄂齐尔汗极大的鼓舞,奋力约束部下死守。

“传令那日松、苏合,围歼这股敌人”,苏勒坦咬牙切齿地下令,阿勒辉的出战干扰了他的作战计划。

蜂拥的两片兵海一左一右包围了阿勒辉部,瞬间扭曲交织在一起,若两条巨蟒,嘶咬着准噶尔人,很快,阿勒辉部便全军覆没。不过却给了达延鄂齐尔汗喘息的时间。

夜色渐渐来临,见再难取得更大战果,苏勒坦下令收军回营。次日,巴图尔率领吃了亏的联军将士撤到孔葛思河以北,依河流之势与辉特军对峙。

战争进入到相持阶段。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和尚有大慈悲(上) 第141章 大和尚有大慈悲(上)

霍博克赛里城西边的额敏河畔,青草依依,牛羊成群。一名四十岁左右、头戴“班霞”、上穿七衣(法衣)、下穿五衣(“禅裙”,沿用印度传统,着裙不着裤),披着半月形斗篷的僧人,骑着匹白马,默默地赶路。尽管风尘仆仆,目中却尽是坚定之色。

来来往往的准噶尔牧民见到他头上的“班霞”帽和用织锦绣缎制成的斗篷,无不顶礼膜拜。这服饰只有大和尚才能穿戴,自然要好生尊重。

这个年代的僧人,不管何派,着装都有严格的规定。

比如帽子,密宗大和尚戴五佛冠、格鲁派大和尚戴班霞帽、噶举派大和尚戴达波禅修帽??;格鲁派普通僧人戴黄色鬃脊帽,掌堂师戴鸡冠帽,噶举派修甚深空性法时戴空性翎帽??;此外,还有避世修行者用的山间帽、瑜伽师用威猛真言法乞援空行母时戴的空行威力帽??。再比如上衣,分祖衣(又称“重覆衣”)、七衣(即法衣)和掩腋衣(通称“披单”)三种;下衣、剃发衣、覆疮衣、坎肩、斗篷等等。

总之,我佛慈悲,弟子们衣饰多多。

那中年僧人来到了一顶大大的毡帐前,一个小沙弥正在学经,见到他的穿着,忙双手合十行礼。

“温萨上师何在?”中年僧人的语气十分和蔼,让人如沐春风,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格鲁派高僧咱雅班第达;口中的“温萨上师”乃是日喀则大和尚那一系的高僧、两大密宗首领之一。

小沙弥朝额敏河畔的一棵高大赤松指去,“我师正在禅修”。

咱雅班第达不敢造次,命随从将马拴住,步行前往树下。

一顶邬坚莲花帽懒洋洋斜靠着树干。这帽子非同小可,乃是莲花生大师戴过的式样。帽下一人,跏趺而坐,气息悠长。

咱雅班第达暗暗佩服:佛陀曾于《大念处经》中说:“诸比库,于此,比库前往阿兰若,前往树下,或前往空闲处,结跏趺而坐,保持其身正直,使正念现起于面前。他只念于入息,只念于出息”,我师真得其中真味也!

“呼~呼~呼~”

大树底下传来呼噜声,原来大和尚不是在禅修,而是睡着了。

咱雅班第达有些尴尬,可丝毫不敢怠慢,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德高望重的温萨上师!所以,他恭敬地侍立,等待大和尚醒来。

这一觉睡得香甜,从午时直睡到申时末,大和尚方缓缓醒来。

“您醒了?”咱雅班第达恭敬地问。

“小和尚来见老僧,何事呀?”温萨大和尚笑眯眯地称四十岁的他为小和尚。

咱雅班第达却觉得理所当然,语气中只有尊敬,没有丝毫不悦,“您有没有收到拉萨的指示?如今卫拉特内战,生灵涂炭,死的都是格鲁的子民,两位大上师可焦灼得很。阿弥陀佛!”

“嗯,大上师的确写了信给我,要我调节和硕特、准噶尔、辉特部的矛盾,制止内战,去拉萨护教”,温萨笑了笑。

那您还不去各部调解,反而在此呼呼大睡?咱雅班第达虽然腹诽,口中却说道:“我佛慈悲,您在此禅修,必有深意!”

“唉!老僧此举并无深意,只是见卫拉特血流成河,却毫无办法,心中苦闷,唯有酣睡而已”,温萨叹了口气。

“怎么?难道以您的威望,也制止不了杀戮?”

“战争一旦爆发,又岂是说停就能停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素与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交好,而车臣汗硕垒又是辉特部苏勒坦珲台吉的连襟(娜木钟的姐姐是硕垒的正妻)。恐怕用不了多久,喀尔喀蒙古也要步卫拉特蒙古后尘了”。

“什么!您是说战争还会扩大到喀尔喀?”咱雅班第达震惊不已,“上师,您得想法子救百姓啊!他们可都是格鲁的子民”。

“阿弥陀佛,有些事欲速则不达。所以我只能等,等得无聊了,便睡”,说完,温萨大和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求您大发慈悲!”咱雅班第达热泪盈眶,他除了是高僧,还是前卫拉特汗拜巴噶斯的义子,对卫拉特有极深的感情。

“慈悲易发,时机却难求。好在如今时机到来,老僧我也醒了”,温萨老和尚开口说道。

“您指的是什么时机?”

“东面的大清国如日中天,听说连大明朝的济南城都攻下来了。偌大的城市,血流成河,悲哉!悲哉!”

“恕弟子愚钝,清国到明国的土地上抢劫,关卫拉特何事?”

“阿弥陀佛”,老和尚宣了声佛号,缓缓说道:“清国能抢明国,便能抢喀尔喀、卫拉特。一旦面临共同的威胁,各部落自然会一致对外,内战自然便消弭了。这便是汉人诗歌里唱的‘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咱雅班第达明白过来,忙深施一礼,“您这个时候醒来,真是大慈大悲啊!请问何时动身去各部调解?”

“我佛慈悲,老僧我这便出发,耽搁不得。马来~马来~”,说完温萨大和尚招了招手,立即便有弟子牵着快马过来。

??

“皇太极,你这卑鄙小人!”仿佛是要印证温萨大和尚的话,喀尔喀蒙古的车臣汗硕垒真的骂起了大清皇帝的娘!

作为林丹汗的姻亲,硕垒汗一直害怕清军征讨,所以早在四年前便派使团前往盛京向清国贡献方物。皇太极是个讲究人,于次年派使臣出使车臣部,带信给硕垒汗以及其所属各济农,表达友好的同时,还要求他们与明朝断绝关系。见对方这么懂礼貌,硕垒汗同意了。

不料那使臣阴险的很,出使期间笼络引诱离间车臣汗部属各部。刚刚传来消息:苏尼特部首领腾机思背叛了车臣,率部众降清清。这腾机思原是林丹汗的部下,着名的墙头草、两边倒,十一年前投奔自己,今天又降了清国。据说皇太极为拉拢苏尼特部,将代善的孙女嫁给了他,还授了和硕额驸。

皇太极啊皇太极,你还真会收买人心!“呸!”硕垒汗狠狠地啐了一口。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和尚有大慈悲(下) 第142章 大和尚有大慈悲(下)

骂皇太极的不止车臣汗硕垒一人,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土谢图汗衮布都对满清逼自己献九白之贡、断绝与明国的贸易不满。土谢图汗衮布将他的儿子拥立为哲布尊丹巴,企图借助格鲁的力量,与满清抗衡;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则直接以喀尔喀盟主的身份,联合各部对抗满清。

事实上,除了清国,喀尔喀蒙古还面临着沙皇俄罗斯的威胁。为了结盟自保,扎萨克图汗素巴第偷偷派人给温萨大和尚写了封热情洋溢的信,希望能够促成喀尔喀和卫拉特的会盟,签订一份共同的《喀尔喀-卫拉特法典》来解决争议。这样,喀尔喀和卫拉特这对老冤家便能够不再敌对,一致对外。

正是这封信促成了温萨醒来。

醒来后的大和尚二话不说,飞马疾驰孔葛思河北岸,去寻他的老朋友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巴图尔外表忠厚,对他甚好,每次布施都是大手笔。但他却知道这个人身上有狼性,若被其外表迷惑,很可能会被吞得连渣都不剩。

“上师,好久不见,我真的很挂念您”,巴图尔的声音极真诚。

温萨很感动,虽然这位狼王对敌人凶狠无情,但对自己一直很恭敬,彼此间犹如挚友一般。“我也挂念珲台吉,只是出家之人,云游四方,无法久留”。

“无妨,只要您心中有我准噶尔部便好”,巴图尔豁达一笑。

“珲台吉,老僧一路走来,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格鲁的子民,何苦自相残杀?”朋友之间,贵在坦诚,老和尚直接点明来意。

巴图尔立刻便明白了,这位高僧是为调解战争而来。上回在海都河北岸失利后,他清楚地明白攻下鹰娑川、消灭辉特部已不可能,在这里与辉特人硬拼,只会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其他部落和北边的斡罗斯人。内心深处早已不想打了,只是狼性狡黠,谈判这种事,谁先开口谁吃亏!

狼王眼珠转了几转,开口说道:“此战的起因是国师汗死于辉特人之手,达延鄂齐尔汗要替父报仇。他是我的好友,如果他同意停战,我自然无话可说”。

“阿弥陀佛,老僧明白了”,老和尚施礼告辞,前往和硕特人的军营。

??

和硕特营寨内,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汗王争执不下。

鄂齐尔图汗想撤军,他的心里一直认为是叔叔国师汗抢走了自己的汗位,对叔叔的感情很冷漠,参加联军只是为了利益。如今吃了败仗、捞不到好处,自然不愿再战,想退守伊犁;达延鄂齐尔汗心中却怀着杀父之仇,不肯善罢甘休,誓要和辉特人拼个生死。

听说温萨大和尚来了,二人慌忙迎接,询问来意,“此处可是战场,上师的法驾何故降临?”

“我佛慈悲,不欲众生毁于战火。老僧为调停而来”。

“哎呀,您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这个仗不能再打了。再打,我的部落就要死绝了”,鄂齐尔图汗大喜。

达延鄂齐尔汗却痛哭起来,“难道我父亲就这样白死了吗?”

“阿弥陀佛!国师汗乃我卫拉特的英雄,老僧当为其筑白塔祭奠”,老和尚偷瞄了一眼达延鄂齐尔汗,见他眉头舒展了些,方继续说道:“国师汗一生志愿便是统一卫拉特、消弭内战。替父报仇乃是小孝,完成父亲遗愿方是大孝。老僧冒昧,愿完成先汗遗愿,促成卫拉特各部乃至喀尔喀的和平,使我蒙古各部永无战争。请大汗助我!”

达延鄂齐尔汗被这一宏大的想法震惊了。多少年来,蒙古各部你打我、我打你,已成习惯。永无战争,何其难也!

“您打算怎么做?”他问道。

“老僧想请卫拉特、喀尔喀各部的首领到塔尔巴哈台会盟,制订一部《喀尔喀-卫拉特法典》。以后各部有了争端,便按法典行事。违者,天下共击之。这样便可实现长久的和平!”

听了这话,达延鄂齐尔汗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深深拜道:“您真是一位有大慈悲心的圣僧!我愿与辉特部议和,只是苏勒坦必须将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交给我!”

??

“什么?您让我交出杀害国师汗的凶手?冤枉啊!国师汗可不是我下令杀的”,听温萨老和尚说明来意后,苏勒坦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虽然这种两败俱伤的仗,他也不想打,但“弑君”这个罪名可有损名声,万万不能承认。

“阿弥陀佛,珲台吉误会了。杀害国师汗的乃是哈剌灰部台吉阿巴火者,那阿巴火者信奉萨迦,受邪派蛊惑,做下此事,与您毫无关系。您只需将阿巴火者交给和硕特人便好”,老和尚忙给他台阶下。

“哦,是阿巴火者自己所为、与我无关?”

苏勒坦乍一听,觉得牺牲一个阿巴火者,便能平息战火,这笔生意似乎不亏。可仔细一琢磨,这个事不能干。自己命阿巴火者伏杀国师汗之事,很多心腹重臣都知道。那阿巴火者虽然算不上自己的心腹,可自归顺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算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若是将他交了出去,其他的狗,不,忠臣们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我不保护手下人、不值得效忠呢?不行,若想争霸天下,可不能寒了忠臣们的心!

想通此节,他斩钉截铁地说道:“阿巴火者台吉虽然信奉萨迦,但性情温和憨厚,绝不会做此事!”

“可是珲台吉,您若是不交出阿巴火者,和硕特部和准噶尔部必不会善罢甘休,战争仍将持续。奈天下万民何!”老和尚急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非要他交出手下狗腿。

“呵呵”,苏勒坦干笑一声,抿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上师莫急,此事我其实已经调查清楚,乃是阿巴火者的部下犯了军法,铤而走险,跑到西台吉乃尔湖一带做了马贼。正巧国师汗率残部路过,他们贪图战马,便将大汗杀死,夺马而逃。嗯,事实便是如此。我已命人荡平马贼,割下了为首之人的首级。稍候便将十颗,不,一百颗人头,交于您带回”。

珲台吉一张口,一百名战俘便丢了脑袋。天子一怒,浮尸百万、流血漂橹。古人诚不我欺也!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立法典消弭纷争(上) 第143章 立法典消弭纷争(上)

孔葛思河乃是伊犁河上游支流,后世称巩乃斯河。沿河而上,可顺着伊犁河,直至草木丰茂的伊犁河谷。

在温萨老和尚的大力促成下,这条河成了和平之河。巴图尔珲台吉、苏勒坦珲台吉两位枭雄在此会盟停战,另有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大汗做点缀红花的绿叶。

因为有格鲁派大和尚做见证,此番停战十分顺利。众人达成了停战协议,并约定明年春天,共同在塔尔巴哈台召开丘尔干会议,制定一部适合于全蒙古的法典。说是全蒙古,可因为漠南蒙古已经完全处于满清的控制之下,实际也仅包括卫拉特蒙古和喀尔喀蒙古而已。

“我准噶尔部愿和辉特部结为安答,永远不战”,巴图尔珲台吉将含有金粉的酒一饮而尽,解下随身佩带的“伊力特”刀赠于苏勒坦,笑嘻嘻地说。心中却在想:总有一天,我要踏平鹰娑川,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

“我辉特部愿和准噶尔部相亲相爱,永远不战”,苏勒坦也喝下含有金粉的酒,赠刀于巴图尔珲台吉。他微笑着,心里发着狠:哼哼,巴图尔,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巴图尔!

这场卫拉特内战,来的快,去的也快。随着各部首领率军返回,裕勒都斯草原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发生过战争。

??

1640年,藏历铁龙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这一年的春天,青史留名!

温萨大和尚早早地来到了塔尔巴哈台,作为丘尔干的组织者之一,理应比别人到得早些。然而却有与他同级别的三位大和尚到得更早,由拉萨赶来的恩振呼图克图,由喀尔喀赶来的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希喇卜呼图克图。他们聚集在一起迎接他。

一见到温萨,三位高僧皆大礼参拜。

“哎呀,三位上师何故如此?小僧万万受不起!”温萨大和尚慌忙推辞。

三位大和尚中,哲布尊丹巴最年轻,影响力却最大,几乎整个喀尔喀蒙古的僧人都听他的。六年前,他还是土谢图汗衮布的儿子,觉囊派大和尚迈达理呼图克图逝世后,他被认为是其转世,成为觉囊寺的法台,被尊为哲布尊丹巴(意为尊胜)。与前任和噶举派渊源很深不同,这位与格鲁派关系极好。在雪域两大神僧的感召下,起了改宗格鲁之念。正因为如此,他积极配合温萨大和尚的谋划,动员喀尔喀各部首领去塔尔巴哈台,参加丘尔干。

“您调解卫拉特内战,促进卫拉特和喀尔喀的和平,并筹划制定法典永远结束战争。真正是大勇气、大功德、大慈悲!自然受得我等的大礼!”哲布尊丹巴心悦诚服地说。

“是啊!今日之事若成,您功德无量!”其他两位高僧也发自内心地称赞。

被这么多高僧称赞,温萨老和尚神彩飞扬、倍感有面子。不过毕竟是有道高僧,他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淡淡地问哲布尊丹巴:“喀尔喀蒙古的诺颜们都来吗?”

“您放心吧,喀尔喀三汗,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乌珠穆沁、巴图鲁、浩齐特、伊勒登土谢图、阿巴噶等部落的台吉们都会来”,哲布尊丹巴有些得意地说。年轻的他,定力弱了些,急于向众高僧炫耀自己对喀尔喀王公们的影响力。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温萨长吁了一口气。

然而,话不能说得太满。因为担心满清入侵,车臣汗硕垒并没有亲自参加会盟,只派儿子唐古特额尔德尼珲台吉、孙子泰朋珲台吉代表自己参会。

??

塔尔巴哈台是和硕特部的领地,作为东道主,达延鄂齐尔汗亲自迎接一批又一批尊贵的客人。

第一位到来的是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他将这场大会视为加强影响力、拉拢各大势力的良机,所以到得格外早些。

见自己最主要的盟友来了,达延鄂齐尔汗命令属民吟唱卫拉特英雄史诗《江格尔》。人们用歌声描述以江格尔为首的十二名雄狮大将为保卫宝木巴家乡而同邪恶势力斗争并终于取得胜利的故事。

在那一百个国家的英雄中,

勇敢超众的是洪古尔。

在那六个国家的好汉中,

力量过人的是洪古尔。

在那阿鲁宝木巴地方,

洪古尔是根闪闪的金柱。

在美丽的阿尔泰地区,

洪古尔是人们的梦想。

对那四面八方的蟒古斯,

洪古尔是有力的镇魔石。

见和硕特人将自己比喻为传说中的英雄:赤胆雄狮洪古尔,巴图尔珲台吉乐得眉开眼笑。那可是集中了“蒙古人九十九个优点”的大英雄,义、勇、力的化身,被江格尔称赞为“温暖的太阳”的存在!

“参见大汗!”一高兴,礼节便周到起来,欲向达延鄂齐尔汗行“跪抱礼”。

“珲台吉免礼”,达延鄂齐尔汗忙托起他,不让他跪下去。因为有共同的对手辉特人,此二人的感情真的比铁都硬!

接着,和硕特部的鄂齐尔图汗、昆都仑乌巴什、杜尔伯特部的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辉特部的苏勒坦珲台吉、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汗、车臣汗硕垒、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土谢图汗衮布、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卫拉特和喀尔喀绝大多数的诺颜都来了。这是一场规模盛大的大会,共有四位呼图克图、二十七位诺颜参加。

达延鄂齐尔汗热情而好客,每一位贵宾光临,他都亲自迎接,还命人高歌欢迎。

对杀父仇人苏勒坦也不例外,依然载歌载舞。歌声唱道:

在东方七个国家,

江格尔是人民的美好理想;

在西方十二个国家,

江格尔是人民崇高的希望。

听了这歌,苏勒坦在心中冷哼,什么七个国家、十二个国家,终有一日,我要让卫拉特统一为一国!

“珲台吉远来辛苦,快随我入帐品尝美酒吧”,达延鄂齐尔汗隐藏起心中的凛凛杀意,热情相邀。

“多谢大汗,您帐中的美酒一定是最好的美酒!哈哈哈!”爽朗的笑声是春天里最好听的旋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立法典消弭纷争(下) 第144章 立法典消弭纷争(下)

想制订同时适用于卫拉特和喀尔喀的法典,并不容易。数十位诺颜召开了卫拉特——喀尔喀王公会议,为各种法律条文细则争论不休。这也是政治常态,任何协议的签订,工夫都花在了签协议之前,真正签协议之时,大局其实早已确定。

从春天吵到初夏,终于完成了这部影响深远的法典,因为是在卫拉特的塔尔巴哈台签订的,称为《蒙古——卫拉特法典》,为了与旧《察津必齐克》法相区别,又称新《察津必齐克》法。

这是一部囊括了各个方面的宏伟法典。

有关于作战的,“战时在危急中遗弃诺颜者,处死刑并没收财产”,“看到或听到大敌来袭而不报告者,处死刑,没收犯人财产,子孙流放”,“遇有动乱时,必须集合列诺颜处所,听到动乱而不报告者,科同前者一样的刑罚”??

有关于阶级等级的,以言语侮辱或殴打各级领主和上师的,处于轻重不同的财产刑,而杀死男奴隶只罚五(大牲畜两头和羊三只)九(大牲畜四头和羊五只)、杀死女奴隶只罚三九。甚至对不同阶级、不同社会地位的人,从聘礼、嫁奁、酒宴规模都作了严格规定??等级森严,不得逾越。

有关于社会经济的,比如规定徭役只限于提供乘骑和大车;为保护畜牧业,对偷盗牲畜者严惩,“偷窃骆驼者罚十五个九、骟马及种马罚九九,母马罚八九,母牛、二岁小马及羊罚六九”??

有关于社会生活的,制定了各种维护长幼尊卑秩序的条款,对救火、救溺、救婴、护理病人产妇予以表彰??

有关于民事的,“父亲应按习惯把斡木齐分给儿子”,“儿子不应对母方亲属有债务上的帐目”,“外甥偷母方亲属的东西不受科罚,只需赔偿损失”??

有关于刑事、诉讼、量刑的,对各种刑事犯罪都规定了相应处罚,规定原告及被告必须自己出庭才能审判,否则法官不予裁判,规定刑罚有死刑、连坐、财产刑等??

条款虽然繁多,但引起外界广泛关注的,只有两方面。

其一、关于信仰的条款。

这部法典给予僧侣种种保护和特权,“掠夺属于僧侣的爱玛克者,科以铠甲百领、骆驼百头、牛千头的财产刑”??限制蒙古原始宗教传播,“凡邀请萨满教的巫师者,罚马一匹”??

最主要的是,提高了格鲁派的地位,《法典》的前言明确提到向宗喀巴(格鲁祖师)、两大神僧叩拜。

因此外界普遍认为,此次丘尔干会议的最大受益者是格鲁的高僧们。

其二、关于协调各部关系的条款。

规定释放在以前的卫拉特—喀尔喀战争中俘获的俘虏,“在蒙古者归蒙古,在卫拉特者归卫拉特;双方的投降者应全部不拖延地互相遣返??”

最重要的是,《法典》规定:“蒙古人与卫拉特人应联合一起,打倒违反《法典》规定,杀戮和掠夺大爱玛克人民者??”,“敌人来袭蒙古及卫拉特时应即报告,得报告而不出动者,大渃颜科铠甲百领、驼百只、马千匹,小诺颜科铠甲十领、驼十只、马百匹之财产刑”。

外界普遍认为,卫拉特蒙古与喀尔喀蒙古实际已经结成了军事同盟,他们的马刀直接指向东边的大清国和北边的斡罗斯人。

事实上,苏勒坦对这部法典并不十分满意,里面的很多条款都与他的治国理念相冲突。他主张信仰自由,教派越多,君权便越稳固,这部法典偏偏独尊格鲁、限制萨满;他主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部法典却大搞阶级差别,比如杀死高贵者、中产阶级、下层阶级、奴隶,刑罚完全不同;他主张法律要根据实际情况而改变,可这部法律却保留了大量的习惯法。

不满归不满,理智告诉他必须支持!

首先,这毕竟是一部自成体系的法典,能让卫拉特有法可依;其次,可以缓解卫拉特与喀尔喀的矛盾,为自己掌控雪域,扫除后顾之忧;最后,自己毕竟仍处于格鲁派势力的包围中,如果反对,必然被信奉格鲁的权贵们围攻。思来想去,唯有支持!

也罢,且先用着,等我统一卫拉特后再制一部新的便是。

??

黎明的曙光射穿了云层,签约的日子到了!

卫拉特、喀尔喀的王公贵族和军队、百姓挤满了塔尔巴哈台的草原。足有三万多人参会,大大小小的台吉数百,可有资格在法典的前言中署名的只有三十一人:四位大和尚、二十七位大诺颜。

这是非同寻常的一天,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人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歌手开始歌唱。

圣主江格尔的五百万臣民,

遍布要走五个月的广袤大地,

那地方啊,

集中了骏马中的骏马,

聚集了勇士中的勇士。

没有夭折和死亡,

人人永葆二十五岁的青春时光,

听不到痛楚的呻吟,

闻不到叫苦的喊声。

细雨润万物,

和风轻轻吹,

宝木巴地方,

熙熙而乐。

孤独的人来到宝木巴,

就能人丁兴旺。

贫穷的人来到宝木巴,

就能富庶隆昌。

在宝木巴地方,

人们的财富均衡了,

贫富的界限消亡了。

在欢乐的歌声中,签约仪式正式开始。咱雅班第达铺开了法典前言,他虽然是格鲁派高僧、卫拉特诸和尚中唯一具有喇木占霸学位者,可却因为资历尚浅,并没有资格在前言上署名,只能帮着铺纸而已。

温萨大和尚被公推为第一个署名,这是属于他的荣耀。他终身都为此自豪,签名时居然手有些抖;然后便是另外三位呼图克图,大和尚嘛,自然要先签;再接着是喀尔喀、卫拉特的盟主。喀尔喀盟主是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卫拉特实施双盟主制,达延鄂齐尔汗、巴图尔珲台吉双双走上前;最后才轮到二十四位其他诺颜签名。

苏勒坦在这三十一人中,排名第十一,暗暗恼怒:这不应该是我的位置,我应该第一个签才是!

第一百四十五章 舍小利以谋长远 第145章 舍小利以谋长远

“达延鄂齐尔汗除了要大小乌兰和硕,还想要天峻、都兰和兴海的草场?呵呵,不愧是国师汗的儿子,野心还挺大。可以,只要他肯带着部众去青海,不管提什么要求咱们都答应”,苏勒坦笑嘻嘻地对老臣巴图和坦说。

他此番来塔尔巴哈台,除了想促进卫拉特与喀尔喀的结盟、共同对付满清外,还想达成与北方两大强部准噶尔、和硕特的和解,为自己进军雪域,消除后顾之忧。

和解之道,利益为先。他打算将青海一带的牧地让给和硕特人,这是一块极其辽阔的大草原,面积比达延鄂齐尔汗占据的乌鲁木齐、巴里坤一带大得多;和硕特部迁移到青海后,其留下的乌鲁木齐、巴里坤牧地,乃至塔尔巴哈台则交给准噶尔部。如此,两大强部都得到了好处,便不会在自己进军雪域时从背后给自己一刀。

这个计策的狠毒之处就在于,表面上给了对手很大的好处,但实际上却是将准噶尔部与和硕特部的牧地分割开来。乌鲁木齐、巴里坤与青海之间隔着他控制的哈密卫、罕东左卫、沙州卫、赤斤蒙古卫、罕东卫,一旦和硕特部迁往青海,便不再与准噶尔部相邻。原本这两大强部联在一起,可以互相支援,在地理上被分开后,便可以各个击破。

所以,他派老臣巴图和坦与达延鄂齐尔汗谈判。很顺利,有勇无谋的达延鄂齐尔汗同意了。不过,苏勒坦却知道他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另一位重量级人物巴图尔珲台吉。众所周知,如今卫拉特的马鞭可是掌握在自己和巴图尔两人手中。天下英雄,使君与曹,余子谁堪共酒杯?

对巴图尔,他决定亲自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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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一大早便听到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珲台吉驾临,快请进帐歇息”,听说苏勒坦来了,巴图尔珲台吉给足了面子,亲自出迎。一见面便是一个大大的熊抱,憨厚的面容笑起来露出深深的褶子。

“我何德何能,怎敢劳珲台吉亲迎,惭愧,惭愧!”苏勒坦与他热情相拥,亲热得不得了。

两个人入了大帐,苏勒坦说明来意,巴图尔陷入沉思。不战便可得到大量的牧地,其中还包括富庶的塔尔巴哈台,天下间竟有如此好事?

“汉人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需要我准噶尔部为您做什么吗?”巴图尔认真地问,这位狼王行事素来谨慎,不问清楚,是绝不会答应的。

“请准噶尔部出兵一万、和硕特部出兵五千,助我消灭白利土司和藏巴汗”。

哼,辉特人的胃口真不小,居然想一口吞掉整个雪域!巴图尔心里一凛。仔细盘算,明白过来,如此一折腾,我准噶尔部便与盟友和硕特部分开了,容易被人各个击破。可若是拒绝吧,乌鲁木齐、巴里坤、塔尔巴哈台都是富裕的地区,得到后能大大缓解自己的财政压力,修霍博克赛里城、发展农业、造枪炮对付斡罗斯人,都缺银子呢!

哼!苏勒坦呀苏勒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将准噶尔、和硕特分而制之罢了。不过你忘记了一件事,强者是不需要盟友的。

他眼珠一转,笑道:“我可以在您南征雪域时,替您守卫北部边疆,最近北边的斡罗斯人可不老实。为了防备这帮强盗,我恐怕不能派军随您一同南征”。

苏勒坦心中愠怒,这家伙既不肯出力,又想白得土地!可如今自己南征在即,万不可与他闹翻。不然他趁我大军南下之机,再次偷袭裕勒都斯草原,可就麻烦了!看来,必须丢块肉出去,稳住这只恶狼!“珲台吉若无法出兵相助,便只能得到乌鲁木齐和塔尔巴哈台,巴里坤之地归辉特。否则我难以向族人交代”,他甜甜一笑,露出唇红齿白。

巴图尔珲台吉何许人也,自然明白对方若得到巴里坤,自己与和硕特部便离得更远了。可一则贪图不战而得利,二则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开口应承,“便依您的意思,愿长生天保佑您福寿安康!”

“哈哈哈”,二人久久对视,忽然共同大笑起来。

1640年在卫拉特蒙古史上是极其重要的一年,当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卫拉特和喀尔喀结成同盟、共同制定了《蒙古—卫拉特法典》之际,在某位大阴谋家的导演下,一场同样影响深远的换地事件悄悄地发生。

苏勒坦珲台吉丢出一根骨头,成功地从地理上分开了狼和狈。他命令土绵班第达顾实、万户长脱里率青海万户府以及七鄂托克的属民,移驻于格尔木,将大小乌兰和硕、天峻、兴海等地移交于和硕特人,至于都兰,等夺取雪域后再交割;和硕特人则将塔尔巴哈台、乌鲁木齐移交给准噶尔人,将巴里坤移交给辉特人。

后世,此事作为卫朝开国皇帝的韬略被大吹特吹。《卫·太祖本纪》中如此记载:“铁龙年,太祖舍青海之地于和硕特,分离和、准,此舍小利以谋远者”。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大人物的想法,小老百姓猜不透也懒得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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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塔尔巴哈台回来后,苏勒坦心情很好,他期望的两大目标:卫拉特和喀尔喀结盟对抗满清、利诱和硕特人东迁青海已经全部实现。

通过在青海设万户府,他牢牢地掌控住了新得的土地。看来行省一级的区域设置是极其有必要的,自己的地盘越来越大,不设省不好管理。

回到鹰娑川城后,雄才大略的苏勒坦珲台吉开始推动区域建制改革。将全国划分为三个行省:辉特万户府,辖裕勒都斯、库车、叉力失三府,珲台吉直属七鄂托克、附牧于珲台吉的六鄂托克,以那苏图为土绵、巴尔思为万户长;青海万户府,辖珲台吉直属二鄂托克、驻牧于青海的五鄂托克,以班第达顾实为土绵、脱里为万户长;西域省,辖吐鲁番、柳城、火州、哈密、曲先、敦煌、沙州、安定、玉门九府之地、珲台吉直属一鄂托克(主要是归顺的察哈尔余部),以阿南达顾实为巡抚、西日莫为总兵、昆噶敖德斯尔为承宣布政使、傅山为提刑按察使,萨比尔为参军。

三个省中,西域省因为主要是农耕之地,所以借鉴了邻居大明朝的官制,不过因为此时大明的卫所制已经崩坏,所以未设都指挥使司,而是设总兵领四千禁军镇守;此外各府还有数量不等的地方守兵,设守备等官领之;又设正四品参军一职,主管各府、县的农闲训练、战时征兵,参军府由兵部直辖。

禁军是由怯薛军改编来的中央直属军队,地方禁军由兵部管理,侍卫禁军由禁军都督府管理,无珲台吉兵符不得调动。地盘扩大后,苏勒坦将禁军数量扩大到两万人,其中一万侍卫禁军专门护卫自己的安全,一万地方禁军驻守各地:辉特万户府两千、西域省四千、青海万户府两千、藏北达木草原两千。

第一百四十六章 忙外交翻云覆雨 第146章 忙外交翻云覆雨

1640年塔尔巴哈台丘儿干释放出的政治信号非比寻常,一部《蒙古——卫拉特法典》胜过千军万马,不仅引起了满清皇帝、斡罗斯沙皇的忌惮,也让反对格鲁的其他大派寝食难安。

藏巴汗的国师、噶举派的曲引多吉大和尚给萨迦派的天津大和尚写了封信,信中只有一句话:“事急速寻沙尔巴”。

信使骑快马飞驰至萨迦寺时,天津大和尚正在凝神定气修“道果”。虽然如今该派已经势弱,势力不如格鲁、宁玛、噶举,但毕竟曾是世代担任蒙元国师的大派,根基扎实,各种法门、法术、法宝极多,分布也广,四川德格的贡钦寺、青海玉树的结古寺、称多的示藏寺,林周的那烂陀寺,锡金的结蔡寺等都属这一派。

大争之世,各派均有高人。可不光格鲁派有众多聪明的大和尚,其他各派的智者也不少。天津大和尚立即领会了信中之意。

“事急”,指的是卫拉特、喀尔喀结成了同盟,可不光是针对满清和斡罗斯人,也针对其他各派。一旦这个联盟稳固,恐怕其他各派便没活路了!

至于“速寻沙尔巴”,沙尔巴呼图克图可是本派的大功臣,以一己之力说动林丹汗改宗,后来又做了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的师尊,差一点便复兴了五祖八思巴之伟业。让自己“速寻沙尔巴”,无非是想利用沙尔巴的影响力,说动辉特人改宗,进而让卫拉特、喀尔喀的联盟四分五裂。

“呵呵,曲引多吉未免杞人忧天了!”天津大和尚笑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得到了结古寺报来的消息,那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对各派一视同仁,并无偏袒,攻下青海后,从未骚扰过结古寺;而且还拜了本派的沙尔巴呼图克图为师。可见卫拉特内部也不全是格鲁的死忠,那部法典能起多大作用真要打个问号。

不过,大和尚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如果本派的僧人能够成功破坏支持格鲁的联盟,那便能以大功凌驾于其他各派之上,这对扩大本派的影响力大有好处。所以,得去。

天津大和尚离开自己居住的度母宫,去圆满宫去寻另一位大和尚达钦。这二位乃萨迦至高无上的存在,天津的地位略高于达钦。

达钦大和尚喜修十三金法,正处于关键阶段,却被打扰了修行,颇有些不满,问道:“仁波切(藏地对大和尚的尊称),您找我有何事?”

“仁波切,我欲去一趟卫拉特,教务便拜托给您了”,天津淡淡地说。

“您尽管放心去寻沙尔巴,此处有我,阿弥陀佛”,达钦大和尚说完便一动不动,没了声息,仿佛趋入无余涅盘。

咦?他怎么知道我要去寻沙尔巴,莫非他的金法大成,可以感知周围事物?天津大和尚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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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尔巴呼图克图驻锡的寺庙位于哈密哈喇灰部境内,这庙是苏勒坦为他修的,不大,仅住了百名僧人,却是徒弟的心意。

寺不在大,有高僧便行。哈喇灰部阿巴火者台吉知道他与珲台吉的关系,不仅举全部改宗萨迦,还虔诚礼敬,不敢怠慢;孔雀河北部的林丹汗余部,也经常有人来此进香。

这一日,他正研究着佛经,弟子传报有故人来。一瞧,竟是天津大和尚!“教主,您怎么来了?”他惊异地问。

“沙尔巴仁波切,我想让你跑一趟鹰娑川,劝你那弟子改宗萨迦”。

“唉!您有所不知,我那弟子是个实在人,如今格鲁势大,他绝不会同意。不过您放心,他其实早对拉萨不满,绝不会做不利于本派之事”,沙尔巴呼图克图说道。

天津大和尚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将我引荐给你那弟子,无论如何,都须尝试一下”。

“老僧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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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幸见到度母宫仁波切,这是长生天赐于我的福分呢??”,苏勒坦给足了天津大和尚面子,各种恭维话滔滔不绝。

“能见到雅布甘篾儿干的后人,才是我的福分。阿弥陀佛!”大和尚双手合十,恭敬地说。

见他夸奖自己那传说中的老祖宗,苏勒坦顿觉面上有光。祖先崇拜是中华各民族的传统,尤其是这个年代,让人怎能不欢喜?

咦?不对呀?他为何不夸我父亲、祖父,而一个劲地夸我的老祖宗?谁都知道老祖宗当年可是卫拉特的盟主,东西蒙古无人敢惹。嗯,他这是暗示支持我做卫拉特的盟主。呵呵,这些大和尚,看着四大皆空,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想通此节,苏勒坦的神态愈发地殷勤,与大和尚谈天谈地谈佛理,就是不谈政治。

“昔年令祖雅布甘篾儿干叱咤蒙古,何等英雄!如今珲台吉振兴辉特,真有祖先之风呢”,他不谈政治,大和尚偏要往政治上引。“叱咤蒙古”四个字,可不是普通的诺颜可以用的,须的是全蒙古的大汗。

“我不过是志大才疏之辈,哪里敢和祖先相提并论”,苏勒坦装作没听懂,慌忙谦让。

“您南征北战,拓地无数,又挽格鲁于危难,声名播于天下,如何比不了祖先?只是我听说拉萨的那两位神僧,居然拒绝封您为‘萨茹拉毕立格汗(光明智慧汗)‘,真正是忘恩负义呢”,说完这句,大和尚神采奕奕地盯着珲台吉看。

“哦,卫拉特汗一向是和硕特部担任,那两位神僧也是担心和硕特人不满”。

“您若是改宗我派,我愿联合各派尊您为‘萨茹拉毕立格汗’,执掌卫拉特,不,全蒙古的马鞭”。

老和尚提高了价码,苏勒坦却一口拒绝,“仁波切,如今格鲁势大,我辉特部身处重围,实不敢为此事!”

“阿弥陀佛”,天津大和尚喧了声佛号,好一阵失望。

“不瞒仁波切,近期我欲攻取叶尔羌国,希望藏巴汗和白利土司不要救援叶尔羌”。

“此事恐怕有些难”,天津神色冷淡。

“您替我去跟藏巴汗和白利土司说,若他们支持我夺取叶尔羌,我便支持他们攻入拉萨”,苏勒坦的声音不高,听在大和尚的耳中却惊天动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巨商羊客官歇家 第147章 巨商羊客官歇家

大明西宁卫镇海堡、北川口、洪水口,例来为“汉土回民远近番人及蒙古往来交易之所”,是“按期定边”、“官兵督视”的“官市”。除了每年二月、八月的一般贸易外,茶叶、布、面都是四季交易的。

不过,官方贸易的规模并不大,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乃是“民市”。西宁城的石坡街有“骡马驴市”、祁家牌坊西有“缨毛市”、湟中牌楼东有“牛羊市”、小街口有“骡马驴市”和“柴草市”、巴燕戎城有“马牛羊煤炭市”、贵德所有“牛羊市”和“驴马市”。每天集市上都挤满了人,熙熙攘攘,为生计而奔波。

阿日善指挥着二十多个默徳勒(家仆)和奇塔特(奴隶),赶着二十辆大车,往西宁城的石坡街走去。大车沉甸甸的,压满了皮货,有牛、羊、马皮,也有珍贵的貂皮。

石坡街的集市主要从事牲畜买卖,皮货铺并不多,纵然有,也只是些小铺子而已,买不了几张皮子。无妨,作为辉特部额尔克台吉属下的一名塞音昆(上等人),他家大业大,并不屑于去小铺子,来到一座牌楼前停下。楼上大大的“周记”旗帜,彰显着商家的姓氏。这种牌楼。其实只是个幌子,属于装饰性质,与店铺本身并无直接关系,不过却是商家实力的象征,后面真正的店铺并不大。

“您来了”,迎宾的伙计一脸媚笑地走过来,殷勤地为他牵马。

阿日善熟练地将马鞭往伙汁手里一递,显是这里的常客。

“哎呀,阿日善兄弟,有日子没见,您越发地精神了”,西宁城有名的官歇家周福来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

所谓“官歇家”,是指口内商人为蒙藏商人代办商业者,“青海蒙古番子来至西宁各城内,向设官歇家,容留住宿。该蒙番等易买粮食茶什物,均系官歇家为之经理。仍于蒙番等来去时日,报官查核,倘滋事即唯官歇家是问”。

说白了就是中间人。青海蒙古番子们来到西宁,人生地不熟,需要中间人帮着销货,如果需要带货回去,有中间人帮着进货,便省时省力了许多。

不过,这一行并不好干,需要有相当的人脉和实力。周福来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与西宁的官员、河州的茶马司大使打得火热。

“咳,我哪有周掌柜精神,您财大气粗,才是真精神”,阿日善哈哈大笑。

两个人叙了会旧,便开始谈价。

“这么低?怎么比上次足足低了两成?”阿日善被周福来报的价格吓了一跳。蒙古汉子性格直,当场便喊了出来。

“唉!您有所不知,如今世道不好,到处闹流贼,好皮子也卖不上价。生意难做呢!”

周福来压低了声音悄悄说:“您难道没听说吗?今年正月,反贼李自成攻克洛阳,将福王的肉与鹿肉一起煮了,名为‘福禄宴’。那可是大明的藩王、万历爷最喜欢的儿子!这样的世道,如何能卖到好价钱?”

其实他只说了一部分,除了到处闹流贼、行情不好,崇祯皇帝又加税了,下诏增天下关税。这不是第一次。崇祯初年,关税每两增一钱,崇文门、河西务、临清、九江、浒墅、扬州、北新、淮安八关,增五万两。不久,又增二钱。户部尚书毕自严,议“增南京宣课司税额一万为三万”,南京户部尚书郑三俊以“宣课所收落地税无几,请税芜湖以抵增数”,自严乃上疏议“税芜湖三万,而宣课仍增一万”。后乃以度支日绌,增加关税二十万两,而商人百姓日益穷困。

兵荒马乱外加税收重,生意的确难做。阿日善叹了口气,依大明的规矩,朝周福来拱了拱手,“我千里迢迢来到西宁,家里还有一大堆人要吃饭,还请您客气一二”。

好说歹说,价格只降低了一成。

送走千恩万谢的阿日善,周福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世道不好,没错;皇帝加税,也是真的,可并没有影响皮货的销售。不管国家乱成什么样子,达官贵人们对皮货的需求却一点都没有减弱,今年的价格反倒因为兵荒马乱和关税提高而增加了。

阿日善之所以吃亏,是因为他家大业大怕吃苦,不愿意直接联系买家和卖家,所以只能被中间商欺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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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商人、主要是汉回商人不用中间商,他们直接深入腹地与买家和卖家联系,因为买卖的货物主要是羊,所以称为“羊客”。羊客们参与交易的市场,往往是流动的,所以称为“流市”。

做“羊客”很吃苦,而且风险很大,遇上马贼,往往人财两空。干这个的,大多是些小商贩,“土着甚少,外来游民居多。鲜有殷实之人,均不久于其业,岁有更换,人数姓名并不一定”,家小产小的,所以要冒险多挣几个钱儿。

想多挣钱,便得跑远路,关外、西域的钱肯定比关内好挣。羊客胡老六深知这个理,与好友、另一个羊客李义,共同贩了三只骆驼驮的砖茶,出嘉裕关往辉特部的领地而去。他俩想将砖茶在赤斤镇卖个好价钱,再贩些便宜的牲畜回去。

赤斤镇,原是大明朝所设赤斤蒙古卫的治所所在,后成为哈喇灰部的牧地。哈喇灰部归顺辉特部后,苏勒坦大笔一挥,在此地设玉门陆关分司,通商收税。因为位于丝绸之路上,来来往往的商队极多,商业是极繁荣的。马匹、皮货、茶叶、布、面、铁器等商品应有尽有。

辉特部的珲台吉苏勒坦是个重视贸易的人,陆续下令开设了哈密、库车、叉力失、小裕勒都斯、玉门、塔拉噶尔、拜城、轮台八座陆关分司。为了发展贸易,他不惜向明清同时称臣,因而能够享受“朝贡”、“官市”等官方贸易,对民间贸易也是大力鼓励。

漫步在通往赤斤镇的栈道上,望着自己拥有的三只骆驼,胡老六、李义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憧憬。忽然身后有一支商队逼近,好长的商队,犹如长蛇,光骆驼就有上千头,大车数百辆,队首一杆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范”字。

一见这旗,李义慌忙拉着胡老六让开栈道。

“李兄,这是谁家的商队?你为何如此礼敬他?”胡老六问。

“贤弟怎么连他家都不认识?这是张家口有名的巨商、山右八大商之首,介休范氏的商队”,李义的声音带着一丝崇敬。

第一百四十八章 商贾云集为利来 第148章 商贾云集为利来

身着一件厚实的土布棉袄,脚穿棉鞋,头上戴着普通的皮帽,真的很普通,连珍珠都没有镶。范永斗眯着眼坐于一辆大车上,不知内情者还以为是个车夫。

老一辈的晋商几乎都是这样,挣再多的钱也舍不得花。《晋录》记载:“晋人勤俭,养殖于外“,“晋商俗简朴古,有唐虞复之风,百金之家,夏无布帽:千金之家,冬无长衣;万金之家,食无兼味”;《五杂俎》中说:“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新安大贾,鱼盐为业,藏镪有至百万者,其它二三十万,则中贾耳。山右或盐、或丝、或转贩、或窖藏,然新安奢而山右俭也”;《肇域志·山西》评价:“民无他奢。率尚简朴,中产之家,犹躬薪水之役,积千金者,苍若寒素”。

范永斗默默地看着他的商队,商队很长,可于他所拥有的家赀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这些年,他与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并称为山右八大商,通过与满人、蒙古人做生意,家产越积越多。因为什么生意都敢做,包括朝廷严禁的各种铁器、粮食之类的战略物资,因而得了个汉奸的名声。

无所谓,只要能挣到银子,范东家真的无所谓,他是吃惯了苦的,深知钱难挣,与之相比,区区名节又算得了什么。之所以来到辉特部的领地,是因为他们的珲台吉是个开明的君主,不仅鼓励工商,还允许开矿。在户部设立盐课司管理盐务、矿课司管理矿务,除了金银铜这三类货币型矿种在工部设金银铜司官方开釆外,其他的矿产皆允许民间开采。

一时间民间采矿成风,也大大地增强了国库收入。做为商人,嗅觉是极敏锐的。采矿之利,更不需多说。卫拉特的铁矿、盐池,吐鲁番的盐池、硝石、花岗石,听说哈密三道岭一带还出现了露天的煤矿??山右八大商看着眼红,他们知道范永斗和苏勒坦的老师礼部尚书刘好古有旧,便公推范永斗走一趟鹰娑川探路。恰巧范永斗对库车的石炭和铁颇有兴趣,便爽快地应承下来。

他的确与刘好古有旧,当年正是他与刘好古一起前往鹰娑川,阴错阳差中,刘好古成了苏勒坦的老师。

“嗯,以吾和刘尚书的交情,拿下库车的石炭和铁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以石炭来冶铁,再设作坊打造铁器。蒙古缺铁器,可以用铁器换到大量的牲畜。牲畜在蒙古不值钱。运到大明,价格可就翻番喽”,范永斗想着他的生意经,情不自禁地念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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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峰啊,汝真的想好了,不愿去大清国做官?如今的大清国如日中天,正是用人之际,以汝之武艺,如果愿为其效劳,必然飞黄腾达”,鹰娑川城外,太谷商号的东家曹三喜对姬际可说道。

曹三喜是山西太谷巨商,便以家乡为名,为自己的商号取名“太谷”。与山右八大商一样,通过与满人、蒙古人做生意,他的商号规模越来越大,成为辽东巨贾,又将触角伸到了漠南、漠西。

姬际可则是六合枪法和拳术的创使人,武艺超群,本是明军将领,前不久因为所属军队被义军击败,做了上官的替罪羊,在大明待不下去,只得找好友曹三喜谋条活路。曹东家常与满人贸易,在清国有些门路,想为他穿针引线。不料姬际可极有气节,说自己身为明臣,不能为大明尽忠,已是不该,岂可反投大明的敌国。

没奈何之下,曹三喜想到了卫拉特蒙古辉特部。当年他让姬际可护送刘好古、薛宗周、傅山去鹰娑川城,算是与辉特部珲台吉有旧。将想法一说,姬际可走投无路下,钢牙紧咬,同意了。毕竟辉特部一直向大明称臣,乃是大明的封藩,算不上敌国。

二人商议妥当,便带着商队来到了鹰娑川城。是的,商队,太谷商号家大业大,曹东家日理万机。若不是为了做生意,是不会亲自陪好友走这一遭的。

“曹兄、姬兄,您怎么来了?”听说他俩到来,刘好古、薛宗周忙设宴款待。

“怎么不见青主(傅山的字)?”心直口快的姬际可问道。

“青主已被珲台吉封为西域省的提刑按察使,不在鹰娑川城,不然以他的性子,一定要与两位痛饮一番”,薛宗周笑道。

“原来如此”,想到昔日的友人皆已做了高官,自己却沦为罪犯、报国无门,姬际可叹了口气。

曹三喜将姬际可的事一说,刘、薛二人顿时允诺要为他谋个差使。

“曹兄,您事务繁多,应该不是只为陪姬兄而来吧?”刘好古笑眯眯地说。

“不瞒刘尚书,予看上了库车的石炭矿和铁矿,想开采出来”,曹三喜直说来意。

“哦,《水经注河水篇》载:在龟兹(库车)北二百里有山,百姓取山上的石炭来冶炼山上的铁,供周围地区使用。您打算如何经营?”刘好古问。

“以石炭来冶铁,再设作坊打造铁器。蒙古缺铁器,售之可获巨利”,曹三喜笑道。

“哎呀,蒙古缺铁器,您如果在铁矿旁设作坊制造铁器,珲台吉一定会令户部矿课司给您办手续”,刘好古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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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永斗一进鹰娑川城,便直接去刘好古的宅中拜访,财大气粗的他,人还未见着,便送上了三万两银子。

见到银子,刘好古淡淡一笑,“范兄何需如此?”命人请他入内。

“草民范永斗参见刘尚书”,一见面,范东家便行大礼。

“哎呀,范兄万勿如此,快快请起”,刘好古慌忙扶起他,“您若有事,便请跟小弟明示”。

“吾看中了库车的石炭矿和铁矿??”

“您来晚了一步,已有人捷足先登”,刘好古将情况一说,见他有些失望,又开了口,“吐鲁番一带多盐湖,倘能开采,可得巨利”。

“我担心盐课司不肯批”,范永斗担心地说。

“无妨,珲台吉正在备战,极需军费。您若肯报效,此事必成”。

果如刘好古所料,苏勒坦见到范永斗送上来的十万两银票贺礼后,大笔一挥,批了个“准”字。

第一百四十九章 蒙古公主出嫁了 第149章 蒙古公主出嫁了

“珲台吉,鄂齐尔图汗已同意联姻”,刚出使伊犁返回的礼部郎中胡日乌斯恭敬地向苏勒坦禀报。

虽然上回在内战中自称“萨茹拉毕立格汗”,但苏勒坦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内战一结束便命部属重新称自己为珲台吉。

因为小心谨慎,他对北方的强邻准噶尔部依然不放心,想与和硕特部的鄂齐尔图汗联姻,以分化支持准噶尔的力量。与达延鄂齐尔汗和其有杀父之仇不同,鄂齐尔图汗同叔叔的关系并不好,在他看来,属于可以拉拢的对象。

当年察哈尔余部来投时,他曾收留林丹汗八岁的女儿淑济公主为义女,如今小姑娘十四了,已是可以出嫁的年龄,正好做联姻之用。帝王之家,从不讲什么婚姻自由,何况只是义女。

这个年代讲究血统,淑济公主虽然寄人篱下,可毕竟是林丹大汗的亲生女儿、黄金家族的嫡脉,血统比黄金家族旁枝出身的鄂齐尔图汗高贵得多。娶了她,不仅能够增强影响力、改善与辉特部的关系,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嫁奁,鄂齐尔图汗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双方一拍即合,也都同意尽快完成这桩婚事,可毕竟是蒙古的公主要出嫁,该有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

鄂齐尔图汗派五叔布颜哈坦巴图尔,携带着十箱上好的砖茶前来鹰娑川“纳采”。苏勒坦心中暗笑,自己掌控了通往大明的丝绸之路,茶叶是不缺的,不过对位置较远的伊犁来说,可金贵的很。

他请来格鲁派高僧咱雅班第达占卜星象、推算属相,此之谓“问名”。当然,一切早已安排妥当,绝不会出什么意外。

“珲台吉,从卦象看,红鸾、天喜二星同时出现于夫妻宫,主夫妇情深、大好姻缘;小僧又推算了鄂齐尔图汗与淑济公主的属相,大汗属龙,公主属马,龙马精神,实乃良配啊!”咱雅班第达赞美、祝福的话语张口就来,让苏勒坦深深地觉得自己布施给他的一千只羊没白花。

接下来就是正式订婚,举办哈达宴,谓之“纳采”。作为男方的大长辈,布颜哈坦巴图尔带着哈达、酒和各类礼物,再次前往鹰娑川商议聘礼和定婚事宜。这顿酒喝得很痛快,苏勒坦收下了他带来的哈达和礼物,意味着同意订婚。

趁着酒意尚酣,布颜哈坦巴图尔开口商量:“珲台吉,您看我部出多少聘礼为好?”

按照这个年代的惯例,大诺颜娶妻,聘礼的数量一般是贵重品30件、马150匹、羊400只。

“我的义女乃是林丹大汗的骨肉,这些年居于我处,犹如亲生女儿一般。你们可不能亏待于她,便出50串珍珠、300匹马、1000只羊吧”,苏勒坦缓缓说道。他真是好意,根据规矩,女方的嫁奁多少是由聘礼的多少而定的。聘礼越多,嫁奁便越多。

然而布颜哈坦巴图尔却误以为他想敲竹杠,也难怪,这些年与辉特人打交道,尽吃亏,没占过便宜。“珲台吉,这嫁奁是否多了些?我部连年征战,大汗的手头可不富裕呢”。

听了这话,苏勒坦俊脸阴沉了下来。此话何意?莫非以为我想借聘礼讹诈尔等?我辉特部如今兵强马壮、六畜兴旺,还缺这点聘礼?

“呵呵”,他干笑道:“您莫要嫌多,这是做父亲的一点心意。我将为我的女儿准备50匹丝绸、50箱茶叶、100匹布、500匹马、2000只羊的嫁奁”。

听了这话,布颜哈坦巴图尔黑脸变得通红,对方嫁奁的价值是己方的两倍,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羞惭满面地说道:“便依珲台吉之意”。

对这些上位者而言,处处皆政治。苏勒坦通过多置嫁奁,成功地向鄂齐尔图汗显示出辉特部的强大实力,从而成功地拉拢于他。将来若准噶尔部兴兵来犯,便少了一大强援。

双方议定好聘礼、嫁妆的数量后,他派老臣铁钼尔择吉日将嫁妆送往伊犁,此之谓“纳征”。

纳征完成后,便是“请期”。德高望重的咱雅班第达大和尚推演天象,算出了良辰吉日。苏勒坦派老臣巴图和坦前往伊犁,请求男方同意在吉日成婚。这仅是个程序而已,男方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为了收买察哈尔部、和硕特部的人心,苏勒坦指示老臣巴图和坦,务必要将婚礼举办得热热闹闹、轰轰烈烈,一定要让卫拉特乃至全蒙古都知道,自己对林丹大汗的女儿、对鄂齐尔图汗有多么的好!

“首辅,婚礼便全权委托给您了,不要怕花银子,要办得风风光光,彰显出强者风范”,他认真地叮嘱巴图和坦。

“珲台吉放心,奴才一定办得妥贴”,老臣向他打了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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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娑川城珲台吉宫,孛儿只斤·淑济公主默默地坐着,任侍女们帮自己梳妆。娜木钟妣吉带着儿子孛儿只斤·阿布鼐、伊克明安·麦拉斯走了进来。阿布鼐是她和林丹汗所生;麦拉斯则是她和苏勒坦的结晶,刚刚一岁,是妣吉在三十八岁高龄时所生。

目前苏勒坦共有三个子女,与乌力吉巴雅尔妣吉生长子卓力格图,意为“大无畏”;与雅若妣吉生长女海日,意为“爱”;与娜木钟妣吉生次子麦拉斯,意为“柏”;此外,高云妣吉、索朗措姆妣吉也怀上了身孕。这年轻人的身体真的很棒!

淑济公主虽不是娜木钟亲生的,可生母亡于清军之手,一直被其养在身边,和亲生女儿也没什么区别。

见母亲和弟弟来了,孛儿只斤·淑济双目通红地说道:“额赫(母亲),我即将远行,您和杜(弟弟)要保重”。

娜木钟也红了眼眶,久久地叮嘱她出嫁后应注意的事项,忽然说道:“要是你父亲还活着,看到你出嫁,不知会有多开心!”

“额赫~”淑济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额和其(姐姐),呼日根阿赫(姐夫)来了,和尚们念经时我偷瞧了一眼,长得蛮俊的”,淘气的阿布鼐开口说道。

淑济公主的脸红了,在阿布鼐的粉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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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齐尔图汗手持一根羊胛骨,风度翩翩地来到了乾元殿,按习俗,淑济公主出来相见,拜天地日月,然后拜女方尊长,互相交换一缕头发。他和苏勒坦同年,今年均为二十五岁,可却不得不称苏勒坦为“丈人”。

看着这便宜女婿,珲台吉满面春风,命人好生款待。女儿、女婿在鹰娑川城的一顶格儿(蒙古包)内成了婚。

然后鄂齐尔图汗先回,择吉日迎娶淑济公主,他早已为她在伊犁造了一顶大大的格儿。

第一百五十章 棋子已到起动时 第150章 棋子已到起动时

喀什噶尔的拜什克然木村附近,无数戴白帽、树白色军旗的白山派信徒云集于此,他们要扞卫他们的信仰,抵御黑山派的进攻。其实白山、黑山,教义基本一致,除了服饰颜色不同,就是斋拜时,白山派主张默诵、黑山派主张朗诵而已。仅此一点区别,便要杀得血流成河。

玉素甫和卓正在默默地祷告,心腹阿合奇走到身边。“阿合奇”在回鹘语中指“钱”、“货币”和“金融”,他也的确善于理财,在喀什噶尔开源节流,使白山派有财力武装军队。

“什么事?”和卓镇定地问,多年的流亡生涯,早已让他处变不惊。

“黑山派的军队攻下了提里克、托古萨克,离喀什噶尔只有五十里了”,阿合木的声音带着慌张。他虽然理财是把好手,却没打过仗,自然有些胆寒。

“不要慌,你立即将国库里的钱财转移,由阿克赛北上天山,往东走山路去拜城。那里是辉特人的地方,黑山派不敢怎么样”,玉素甫沉着地说。

“和卓,那您呢?”

“我要留在这里,白山派的子民在哪儿,他们的和卓就应该在哪儿”,玉素甫大声说道。这一刻,浑身上下充满了圣洁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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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喀什噶尔河静静流淌,河北岸,一万多白山派军队在再派尔的指挥下,沿河列阵。“再派尔”,回鹘语中意为“凯旋”,他是本地的一名异密(部落首领),因为信仰虔诚、耗尽家产支持白山,被玉素甫任命为喀什噶尔的阿奇木伯克(总督)。

“和卓,您是万金之躯,在后方压阵即可”,再派尔对身后二将吼道:“你二人在此保护和卓,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是!”二将齐声应是,声音整齐如一人。

玉素甫见这二人,身材相貌几乎一模一样,膀大腰圆、体格雄奇,除了其中一个皮肤略黑些,几乎没什么区别。“这二位是?”他奇怪地问。

“这是来自葱岭(帕米尔高原)的双胞胎兄弟,老大叫艾山,老二叫玉山,乃是猎户出身,个个皆有万夫不挡之勇。有他们护卫在您身边,可保万无一失”,再派尔的语气有些得意,显然对部下的武勇很有信心。

玉素甫点点头,他知道回鹘人为双胞胎取名,喜欢管先出生的叫“艾山”,后出生的称“玉山”。这实在是再平凡不过的名字。不平凡的是这两位勇士身上的威武之气,让他的心里安定了许多。

黑山派的军队来了,在河的南岸列阵。数量和白山派差不多,也是万余人。不同的是白山派的军队多是临时招募的,训练不足;而黑山派的军队却是正规军,训练有素。列阵时寂静无声,凛凛杀意直袭对岸。

为了彻底消灭白山派,沙迪和卓派出了叶尔羌有名的猛将西日阿洪、尧里瓦斯。在回鹘语中,这二位的大名,一为“狮子”、一为“老虎”,打起仗来也如狮虎般凶猛无比。

“大帅,白山派依河而守,强攻恐怕不易”,战场经验丰富的尧里瓦斯对西日阿洪说。

“嗯,敌军战阵不整齐,并非强军,可倚仗的不过是这条河。你率三千骑兵由上游水浅处泅过河去,绕到敌军后方,前后夹击,此战必胜”,同样身经百战的西日阿洪下达了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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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什噶尔之战开始。

双方均有数量不等的轻型火炮,不过因为射程不足,几乎发挥不出作用。真正的主力是双方的步兵,西日阿洪下令部下扎木排渡河;再派尔则亲临一线督战,用大刀砍下一颗颗人头。黑山派的军队虽然精锐些,白山派却有河流之利,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尧里瓦斯率三千骑兵由上游水浅处泅至白山派的后方,他看到了一杆白色的大纛,大纛后是玉素甫和卓。

“亚夏(万岁)”,他大呼着往大纛驰去。

“亚夏~亚夏~亚夏~”黑山派骑兵呐喊着,如潮涌至。

“和卓放心,看我二人杀敌”,艾山冲玉素甫吼道,带着弟弟玉山冲向尧里瓦斯,却没注意到和卓那苍白的脸色。

两军激战,艾山渐渐抵挡不住,忽听玉山惊呼,“兄长伱看,和卓逃了”。往后一瞅,那杆白色大纛果然在向后方移动。

大战正急,统帅先逃,白山派阵脚大乱。

“唉!”

艾山长叹了口气,对玉山说,“二弟速走,我来断后”。

“兄长已经成家有子,小弟孤身一人,还是我断后”,玉山执意不肯。

艾山拗不过弟弟,只得打马飞奔而去。他不时地向身后回顾,很快便发现弟弟的军旗倒了。

尧里瓦斯率军歼灭了玉山所部,又领兵冲击再派尔军的后阵。

“唉!和卓,你岂可不战而逃?”再派尔跺脚大吼。此时,兵无斗志,正面的西日阿洪已经渡过了喀什噶尔河,杀入了他的军阵中;后面的尧里瓦斯,更是直贯入他的中军,大砍大杀,如入无人之境。

“竖子敢耳!”

再派尔气得胡须飞扬,手中大刀迎上了尧里瓦斯的长矛。

好一只猛虎,矛身一挑荡开大刀,矛尖趁势一挺,直剌入敌人的胸膛。“咦?”仿佛是没料到胜利来得如此容易,尧里瓦斯惊疑地叫出声,便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砸来。原来再派尔已萌生了同归于尽的念头,袍袖中藏有流星锤。拼着挨上一矛,也要给敌人致命一击。

“嘭”,铁锤砸碎了尧里瓦斯的脑袋,两人几乎同时落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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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与鄂齐尔图汗的联姻后,苏勒坦便放心地调兵遣将、部署灭亡叶尔羌国之战。他亲率一万侍卫禁军;调各地守兵七千;命辉特万户府、青海万户府、西域参军府各征召两千兵丁,俱往拜城集结。又命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巴尔思留守裕勒都斯草原。

二万三千大军,浩浩荡荡直入拜城。

“珲台吉,末将请求为先锋”,罗卜藏、那日松、苏合、阿拉坦仓、播鲁只诸将皆杀气腾腾。

“莫急,再等等”,苏勒坦淡定地说,心中想着派人与白山派的玉素甫联系,自己多年前布下的棋子,如今到了发挥作用之时。

“您在等什么?”诸将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年轻的珲台吉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阿速城雨疏风骤(上) 第151章 阿速城雨疏风骤(上)

拜城辉特军大营,苏勒坦仔细观察下跪之人,见他气质儒雅、衣着整洁,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不禁有了些许好感。放缓语气问道:“汝是玉素甫和卓的部下?为何来此?”

“禀珲台吉,下官乃是喀什噶尔的伊沙噶伯克,分管税收、水利和集市贸易。黑山派攻打喀什噶尔,和卓命下官将国库的财物转移至拜城”,阿合奇恭敬地回答。

“哦,喀什噶尔存银几何呀?”苏勒坦笑眯眯地问。

“此乃我白山派机密,未得和卓允许,下官不敢泄露”,阿合奇壮着胆子拒绝。

“哼”,苏勒坦微一示意,乌衣军都千户哈达立即出帐査探。因为体会到情报的重要性,他将乌衣卫扩充为乌衣军,由千户升为都千户。

很快,哈达便返回,报上了一个数字,吓了苏勒坦一跳,喀什噶尔国库的财物,价值超过十万两。这白山派一直被黑山派打压,哪来这么多收入?

珲台吉好奇地问:“贵派只占据喀什噶尔一地,又要募军对抗黑山派,开销颇大,为何仍有如此之多的存银?”

“禀珲台吉,喀什噶尔位于布哈拉汗国、哈萨克汗国、卫拉特蒙古、叶尔羌汗国交界处,商旅众多,可征商税;土地肥沃,可收田赋;矿产丰富,可开采谋利;又有信徒捐赠??”阿合奇谈起了理财之法,直说得头头是道。

人才啊人才!

苏勒坦起了爱才之心,说道:“我观汝是个人才,便在我身边任个户部郎中可好?”

“这~”阿合奇好一阵犹豫。

“良禽择木而栖,汝莫要担心玉素甫,他不敢违逆我的意思”,苏勒坦笑了笑。笑容充满力量,令阿合奇产生了一切尽在这年轻人掌握中的感觉。“下官,不,奴才愿听从珲台吉调遣”,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呵呵,我的大军尚未出动,便有贤才投奔,这是上天要将叶尔羌赐于我呢”,苏勒坦大笑着亲自扶起阿合奇,以示优渥。言语间,毫不掩饰自己对叶尔羌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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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素甫和卓在部将艾山的护送下逃到拜城,只余两百多残兵败将。“珲台吉,黑山派暴虐凶残,求您出兵救白山派子民于水火!”一见面,他就请求援兵。

苏勒坦厌恶地瞅了他一眼,本以为这颗棋子能发挥大作用,不料大军尚未杀向叶尔羌,白山派的老巢便被端了。如今凄惶如丧家之犬,要来何用?

“哼,不是我不想出兵助尔,只是如今国库空虚,没有银子呀”,年轻的珲台吉斜瞟了和卓一眼,耐人寻味地说道。

完了,看来喀什噶尔的存银数量已经被辉特人知道了。阿合奇这奴才可恶,怎敢泄露我派机密!

玉素甫和卓暗恨上阿合奇。却丝毫不敢显露,恭恭敬敬地说道:“您若出兵救我白山,我愿捐出一半库藏,不,所有库藏,以为劳军之用”。

“嗯,我看尔麾下的阿合奇,颇有治才,欲让他在我身边做个郎中,尔可舍得?”

“能被珲台吉瞧中,是他的造化”,和卓谄媚地说。

见他如此低声下气,想起此前的不战而逃,以及为护卫他而惨死的弟弟玉山,艾山的心中一片悲凉。这样的主子真值得自己效忠吗?

逼玉素甫献出所有库藏后,苏勒坦口气和善了许多,“和卓,白山派如今还剩多少兵马?可有力量助我夺取阿速(阿克苏)?”

阿速,就是后世的阿克苏,与喀什噶尔、叶尔羌、于阗、英吉莎、乌赤并称为六大回城。这地方,回鹘语意为“清澈奔流之水”,乃是塔里木河的源头,地处天山托木尔峰南麓,气候宜人、土地肥沃,盛产粮食、棉花、红枣、薄皮核桃、苹果、杏、香梨、葡萄、甜瓜等。如此富饶的地方,自然有重兵驻守。沙迪和卓派心腹夏哈甫、伊萨姆领兵一万驻守在那里,成为辉特军攻打叶尔羌的第一道障碍。

见珲台吉问自己,玉素甫期期艾艾地回答:“喀什噶尔失守后,我派的军队损失极大,只剩二百多人。阿速境内的白山派信徒并不多,可能无法策应贵军”。

“哦,如此说来,此城只能用我军将士的性命去填喽!想不到尔堂堂和卓,如此无用”,苏勒坦没好气地嘲讽了他一句,直把他老脸羞得通红。

“大丈夫当纵横天下,若每战都想着偷机取巧,算什么英雄好汉?”大帐内忽然传来雷鸣般的声音,却是玉素甫和卓的部将艾山。他见和卓一味地奉承,而那辉特部珲台吉又咄咄逼人,加上弟弟玉山惨死于军中,心里不愤,出言讥讽。说这话时已萌生死志。

“大胆!”

“放肆”??

诸将怒极,皆开口喝斥。

“咦?这位将军是?”闻声而寻人,苏勒坦瞧见了一条铁塔般的大汉,身材魁梧、肌肉结实。大争之世,最缺的便是猛将,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一向求贤若渴,见此人有些英雄好汉的模样,忙问道。

“此乃我麾下勇士艾山,山野村夫,不识礼仪。冒犯了珲台吉,请您恕罪”,玉素甫和卓慌忙请罪,又冲艾山喝道:“还不向珲台吉赔罪?”

“哼!”

艾山把眼一瞪,竟不理他。

“哈哈哈,此人说的甚是,‘大丈夫当纵横天下,若每战都想着偷机取巧,算什么英雄好汉?’”苏勒坦哈哈大笑,又谓艾山:“白山派中,似君这般的好汉多吗?”

“我派人才济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者数以百计,如臣之比,车载斗量,不可胜数”,艾山挺直腰杆,大声说道。

“既然如此,为何败得如此之惨?”

“三军尚在搏命,统帅已经先逃。如何能不败?”艾山愤愤地说。他是实诚人,丝毫没有给主上面子,直把玉素甫和卓气得七窍生烟、面红耳赤。

“有如此勇士而不能用,这是您失察啊!”苏勒坦眼珠一转,含笑对玉素甫和卓说道。

又谓艾山曰:“尔既自命英雄,且任尔为都百户,上战场后记着打出个样儿让我瞧瞧”。

“末将领命”,大帐内,一声虎吼,震天动地。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阿速城雨疏风骤(中) 第152章 阿速城雨疏风骤(中)

《卫·太祖本纪》:“太祖领军,逢战,先鸟炮,次射,次击刺。令甲士持鸟炮短枪,腰弓矢佩刀,橐驼驮大炮??远近闻之咸慑服”。

卫拉特诸部中,唯有辉特部和准噶尔部最重视火器生产。他们别出心裁地将火炮置于骆驼背上,发明了机动性极强的“橐驮炮”;又制造出全长两米多的大鸟枪,有效射程甚至超过了普通的步弓直射。所以才能“逢战,先鸟炮,次射,次击刺”。

两万三千大军直抵阿速城下,苏勒坦手臂轻挥,炮营的士兵开始架炮。二十门厚重的炮车、四十门橐驮炮开始架设;此外尚有百门与明军虎蹲炮相似的小炮。重炮大多是从撒马尔罕等地购买的,此时的卫拉特依然缺乏铸造重炮的能力,橐驮炮和小炮,倒是可以大量生产。

因为境内铜铁硝石硫磺等自然资源十分丰富,且毗邻中亚、沙俄、大明,物流贸易频繁,辉特部的手工业、冶矿业渐渐发展起来。苏勒坦相信,用不了多久,辉特部就将拥有铸造重炮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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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速城墙上,见敌军正在布炮,阿奇木伯克(总督)夏哈甫脸色铁青,若任由蒙古人开炮射击,这城多半守不住。缓缓下令道:“开城门,出战!”

“阿齐木,敌众我寡,不可出战呀”,伊沙噶伯克(副总督)伊萨姆劝道。

夏哈甫厌恶地瞅了伊萨姆一眼。虽然同为沙迪和卓的心腹,可他这个总督之位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杀出来的;而这伊萨姆不过是和卓府的二管家出身,平日里只知道围绕着和卓跑来跑去,呸!一个弄臣而已。

和卓啊和卓,阿速如此重要的地方,您应该派只老虎给我;没有老虎,派只狼也行;您怎么能派条狗过来?

因为瞧不起伊萨姆,说出的话自然就不怎么好听,“打仗是将军们的事,您擅长的是算帐管家,待在城墙上观战便好”。

这话极不客气,等于是直接打脸。不料对方不愧做过和卓府的二管家,居然丝毫不动怒,反而笑嘻嘻地点头哈腰,“那末将便在城头恭祝您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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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叶尔羌军鱼贯而出,阵容齐整。

夏哈甫敢出战,也是有倚仗的。部将阔孜巴依率四百重骑兵(具装骑兵)列于军阵最前面。马匹个个高大,人、马俱着甲,武器为大斧、环首刀、狼牙棒等近战利器。

“阔孜巴依”这名字在回鹘人中很常见,意为:“在羊年生的”。不过看似普通的名字下,隐藏着一颗英勇顽强的心。仗一旦打起来,敌人便会体验到他的可怕。

“呜~呜~呜~”

进攻的号角吹响,阔孜巴依率四百重骑排着密集的阵形冲锋,他们的战术便是冲破敌阵,方便身后的友军砍杀。

“轰~轰~轰~”

蒙古军的火炮轰鸣,不断地有人从马上栽下。

阔孜巴依催动马力,开始冲锋。他知道只要驰入火炮死角,这些炮便没用了。

辉特人的火铳手开始将大鸟铳置于支架上,这种铳体形很大,沿袭了中亚地区火绳枪的风格,枪身下方装有木质或铁质的叉子状支架。因为笨重,携带不便,不过射速高、威力大、射程远。

一千杆大鸟铳朝叶尔羌重骑兵射出了死亡之吻。他们的铠甲能防刀枪箭矢,却防不了火枪,一个接一个连人带马的倒下。

“咴聿聿”,跨下的战马悲鸣,将阔孜巴依掀下马来。他想挣扎,后面的战马踏过,须臾便成了肉泥。

夏哈甫的眼睛瞪圆了,平日里战无不胜的杀手锏,没想到竟然全军覆没。可两军已经接战,后退必败,唯有向前死战。

“呜~呜~呜~”辉特军中也响起了冲锋的号角。

罗卜藏、那日松、苏合、阿拉坦仓、播鲁只诸将各领本部出击,忽有一彪两百人左右的轻骑率先驰入敌阵,为首一将手持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左冲右突,锐不可挡,正是白山派降将、都百户艾山。他闯入敌人中军,一棒砸倒了叶尔羌人的大旗。

“浩瑞~浩瑞~浩瑞~”蒙古军士气高昂,从四面八方杀向敌人。

此战,苏勒坦以四百人左右的伤亡,歼敌三千。为了激励诸将奋勇作战,也为了收买叶尔羌降将之心,他以艾山冲阵夺旗有功为名,立擢为副千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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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哈甫垂头丧气地败退回城,伊萨姆没有半点指责和不满,反而低声下气地迎接,“阿齐木,您激战半日辛苦了,快进些吃食、好生歇息吧”,他善解人意地说。

夏哈甫接过一张牛肉饼大啃,又将水囊中的水“咕咕”地灌入肚中,方才舒服了些。吃饱喝足,他羞愧地谓伊萨姆曰:“悔不听伊沙噶伯克之言,方有如此惨败!”

“胜败乃兵家常事,您莫要放在心上,阿速城池坚固,只要我等坚守不出,等和卓的援军一到,必能反败为胜”,伊萨姆柔声细语地劝解。

“唉!也只能如此了,只要你我齐心协力,定能守住阿速”,夏哈甫恢复了斗志。

“您久战疲劳,今夜便让末将替您守城吧”,伊萨姆主动请缨。

“好吧,有劳伊沙噶伯克”,夏哈甫不再多言,回府歇息。因为太累,很快便进入梦乡。

夜深了,总督府的卫兵还在值守,一队士兵来到了府门前。

“什么人?”卫兵喝问。

“是我,有紧急军情须报于阿奇木伯克”,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卫兵定睛一瞅,看到了伊萨姆那张和善的脸。

“哦,是您啊,请稍候,我这就为您通报”。

“有劳了”。

卫兵刚转身,蓦地一疼,一柄钢刀自后背透体而入。

“快,去后宅”,伊萨姆低声咐吩手下,神色狰狞如杀神。

夏哈甫正在呼呼大睡,忽然听到外面喧哗,刚起身,胸膛便挨了一刀。

剧痛中,他看到了伊萨姆的脸,难以置信!“你~你~为何如此?”他喃喃地问。

“因为我需要伱的人头做为献给辉特人的投名状”,伊萨姆声音阴冷,不带人间烟火,手中刀精准地劈向总督的脖颈,一刀断头、干净利落。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阿速城雨疏风骤(下) 第153章 阿速城雨疏风骤(下)

阿速的城门开了,约六千守军弃械解甲,等待蒙古人受降。伊萨姆伏低着头,跪伏于最前面,大气都不敢喘。

“可汗如太阳,高高照东方,威德之所被,煜如天下光。部属如草木,小丑如冰霜。草木日益长,冰霜日消亡。太阳有出没,可汗寿无疆。为我大可汗,手把旌与旗。下不见江河,上不见云霓。天亦无修罗,地亦无灵祗。上天与下地,俯伏肃以齐。何物蠢小丑,而敢当马蹄??”

漫山遍野的蒙古大军唱着《阿剌来》而至,为首一人,坐于胭脂马上,头戴凤翅盔、身披锁子甲,手持一杆亮银枪,腰间挎着“伊力特”宝刀,威风凛凛仿佛天神。

伊萨姆感受到一股威压,这是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威压,他在沙迪和卓身上感受过类似的气息。立即叩头于地,“奴才伊萨姆参见珲台吉”。

几个侍卫走上前来,发现伊萨姆并未携带兵器方才离开。

那人并未下马,手中亮银枪微指,“尔便是那个斩杀总督夏哈甫的义士?”

“夏哈甫冥顽不灵,抗拒王师,已被奴才斩首。奴才未能早日顺应天命,死罪呀死罪”,空气中又传来“嘭嘭”的磕头声。

苏勒坦心中暗乐,汝若早早地便降了,我还不放心呢。这种兵临城下后的归顺,才是真心归顺。何况此人又斩杀了阿速总督,再也没有了退路,应该可以信任。嗯,南征以来,此人是第一个向我投降的敌方将领,须得千金市马骨、重赏于他,如此方能引诱更多的敌将投降。

想到这里,他哈哈大笑,下马扶起伊萨姆,温言抚慰,“将军弃暗投明、献城归附,不但无罪,反而有功。可为阿速总兵,替我镇守此城”。

“多谢珲台吉”,伊萨姆大喜,千恩万谢。

虽然受了降,苏勒坦对这些初降兵将并不信任,只给他留下了两千本部,将两千人马拨于蒙古千户长乌日根达赖指挥;两千人马拨于白山派降将艾山。

伊萨姆十分配合,毫无反抗,还封存府库、组织百姓劳军。嗯,这是个识时务的人!珲台吉对他的恭顺很满意,下令他继续驻守阿速,大军休整五日后,攻取乌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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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年轻的珲台吉正在营中处理公务,忽然收到阿速总兵伊萨姆的请柬,说是在家中准备了美酒佳肴,请珲台吉光临。

若是别人,苏勒坦可没时间去,一句“军务繁忙”便推得干干净净。可对降将,他一向优渥有加,尤其是这伊萨姆,乃是南征后第一个归顺自己的敌方将领,不好扫了人家的面子,否则今后招降纳叛不好开展。所以,他很给面子,一口应承。

宴客的日子到来了,伊萨姆的宅中处处张灯结彩,他穿上了节日的盛装,亲自守候在门口,等待珲台吉大驾光临。

先来了一波人马,乃是珲台吉的心腹爱将阿拉坦仓。朝他微微致意,“本将护卫珲台吉有责,先来查探一番安全,您不介意吧?”

“岂敢,将军随意”,伊萨姆点头哈腰,任由他们将自己的家搜了个底朝天,也不敢吭声。

阿拉坦仓没发现什么异样,抱歉地一笑,道了声“打扰”,派人通报珲台吉。

苏勒坦珲台吉在众人的簇拥下来了,他穿着一件青色的礼服,英俊又潇洒。一见伊萨姆便哈哈大笑,“早就听说您家里藏着美酒,今儿个定要与您一醉方休!”

“珲台吉光临,是奴才全家的光荣,不仅有最好的美酒,还有最美的姑娘为您舞蹈歌唱呢”,伊萨姆媚眼如丝,笑得很贱。

“哈哈哈,如此便叨扰了”,苏勒坦兴高采烈地随他步入了客厅。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酒菜奴才都命人试吃过,没有问题”,阿拉坦仓低声朝他禀告。苏勒坦微微点头,却故意当着伊萨姆的面笑骂道:“汝这奴才恁的多事,伊萨姆将军忠心耿耿,岂会对我不利?”

“珲台吉,阿拉坦仓将军忠于职守,奴才钦佩万分”,伊萨姆慌忙说道。

“咳,这小子办事就是这样,一根筋。您万勿见怪”。

“奴才不敢!”

酒菜正酣,舞姬们开始舞蹈佐酒,一个个身段婀娜、肤白胜雪,果然美貌。直把珲台吉看得目不转睛,酒也多喝了几杯。

“珲台吉可听过本地的情歌对唱?我为您准备了一对爱人逃婚的情歌”,伊萨姆忽然说道。

“哦,这倒新鲜,快唱来听听”,苏勒坦乐了,这唱的莫非是叶尔羌人的《梁祝》?

一对俊男美女进入了客厅,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倾国倾城,乍一看还以为是神仙中人。那男子,手捧披帕呼尔,轻轻拨动琴弦。这种古代的提琴,琴声悠扬,感人肺腑;女子则手持飘带,随琴音舞蹈。即使是纠纠武夫,也沉浸其中,拍手称妙。

那男子唱道:“春雨就将来临,骑俊马快离去吧。虽有无情的法律,但我永远和你在一起”。

女郎应和:“湍急的叶尔羌河,我迎着激流勇往直前。待到那吉祥的时候,请迎娶你的新娘”。

唱到这里,歌声停止。

“咦?怎么停了?”苏勒坦意犹未尽,然后便目瞪口呆。

那男子触动机关,从琴身中抽出一把短刀;女郎衣袍晃动,射出了一枝袖箭,直往他的咽喉而来。

“妈呀!”苏勒坦发出最原始的惊叫,此时躲闪不及,唯有闭目等死。

等待中的一箭穿喉并没有发生,却是一名侍卫伸出长枪拨开了袖箭,枪尖又灵蛇般一抖,挑开男子的刀,直刺入胸膛。

“呀!”

女郎柳眉倒竖,从衣袍中取出流星锤,这种兵器多为男子使用,这女郎却会使用,而且用的不是单锤,而是双锤。上下翻飞滚动,近者便死。

“噗”,长枪似长了眼,由锤影空隙处刺入,正中咽喉,血溅客厅。

护驾者非是别人,正是六合枪法的创使人姬际可。他投奔辉特部后,苏勒坦见他武艺了得,便授了个禁军百户长之职,放在身边护卫,不料今日竟救了珲台吉的命。

那边厢,伊萨姆抽出暗藏的钢刀,砍杀几人后便被制住。

差一点便入黄泉,苏勒坦出离愤怒了,不是恨刺客,而是恨自己,明知道沙迪“暗杀王”的名声,竟还如此的掉以轻心。糊涂呀糊涂!

他定住神后,阴沉地问伊萨姆:“说,尔奉何人之命为此事?”

伊萨姆紧闭嘴唇,一言不发。

“哼!尔不说我也知道,定是沙迪那厮命尔所为。先让尔兵败后投降,使我不疑;又献上夏哈甫之头,博我信任。堂堂总督,说杀便杀了,好狠毒呀好狠毒!好手段呀好手段!”

伊萨姆惨笑一声,“我本来还打算埋下伏兵,不料你奸诈无比,行前竟派人入府查探。只好不用甲兵,只用刺客。即便如此,今日所用刺客皆是精挑细选的死士,谁料伱身边竟有如此高手!此天意耳!”

说完,他恶狠狠地瞄了姬际可一眼,“嘶~嘶~嘶~”忽然口鼻渗出鲜血来,剧烈颤抖,很快便没了气息。

第一百五十四章 风疾疾狂扫落叶 第154章 风疾疾狂扫落叶

“珲台吉,此贼口中暗藏毒药,服毒自尽了”,阿拉坦仓禀报。

“哼,倒是便宜了他!此贼府中之人必是同谋,尽皆杀了”,苏勒坦脸色铁青,一句话便要了两百多人的性命。

“是”,阿拉坦仓领命而出。

苏勒坦换了副笑脸,谓姬际可曰:“今日多亏了姬百户,若不是汝,我命休矣!”

“此乃臣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姬际可不卑不亢。

苏勒坦点点头,“姬百户真有大将的气度!”即擢姬际可为副千户,统辖伊萨姆的部下;又命千户长乌日根达赖领五百辉特军、两千降兵留守阿速城;自领两万六千余众往乌赤城杀来。

他的心中窝了一团火,想报复,传令全军:“疾行,以狂风扫落叶之势击贼!”

??

乌赤,即后世的乌什,相传为九世纪时,柯尔克孜族英雄库尔曼别克征服强敌凯旋时所建。这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古城,北临滔滔托什干河,南依巍巍喀拉铁克山,分内外两城,内城设城防设施兼居民区,外城设城墙与了望台。

沙迪和卓命手下大将哈里克屯兵五千于此。望着漫无边际的蒙古大军,他不敢出战,据城而守。

“驾~驾~驾~”

苏勒坦带着谋臣刘好古、薛宗周、阿合奇绕城而走,观察敌情。

“珲台吉,此城壕沟离城太近,填之恐伤士卒性命。橐驼炮射程太短,可令重炮射击掩护填壕”,刘好古献策道。

“我军重炮不过二十门,此城亦有火炮,对射未必能占上风,可令士卒于壕边竖薪以避炮石”,薛宗周也开口说。

苏勒坦沉思不已,他刚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城墙上居然有十四门重炮,居高临下,己方的炮兵未必能占上风。

“珲台吉,奴才知道制造炮车之法,此地多木石,若多造炮车辅助重炮,必能压制城墙上的火炮”,阿合齐媚笑道。

所谓“炮车”,就是抛石机。这个年代,随着火炮的广泛使用,配重式杠杆抛石机已经被废弃,但结构简易、射速快的牵引式杠杆抛石机却依然沿用,历史上乾隆年间的大小金川之役,金川土司兵便用此法给了清军极大的杀伤。

“妙哉!不料公竟有此才!”苏勒坦大喜,狠夸了阿合齐一顿,命其督造此物。

受了珲台吉表扬,阿齐木直觉得浑身都酥了,干起活来格外卖力。牵引式杠杆抛石机结构简单,制造起来并不难,在全力督造下,仅用五日便建成三十具简易版炮车。

第六日,辉特军开始攻城。

姬际可统两千叶尔羌降军推着斗车列于最前方,艾山统两千降军推着楯车、云梯跟在他后面。用降军攻城是辉特军的老传统,多打几仗,降兵降将们便也成了自己人。

“呜~呜~呜~”进攻的号角响起。

距城较远之地,二十门重炮、三十具建抛石机布置完毕,士兵们在壕边竖起厚木板准备躲避城上射来的矢石。

“轰~轰~轰~”

“嘭~嘭~嘭~”

炮弹和炮石雨点般射出,投石机不仅射出炮石,还将猛火油置于陶罐中,点燃后射向城头。这种燃烧弹虽然直接杀伤力不大,但释放的浓烟却有效地干扰了守军的视线,令他们的火炮、火铳、弓箭找不准目标。

降兵们推着斗车冲向壕沟,将斗车上的土囊倒入沟内。

虽然受到火炮和炮车的压制,依然有零零散散的炮弹、铳弹、箭矢射向填壕的降军。降军竖起的厚木板挡住了大多数的攻击,偶有被射中的倒霉鬼,也只能怪时运不济。

壕沟并不深,姬际可的部下仅用了两个时辰便填平了一段可供大军行进的距离。

“亚夏”,躲在楯车后的艾山拔出长刀,率先呐喊着冲向城墙。

“亚夏~亚夏~亚夏~”降军们呼喝着,推着一辆辆云梯向前。

“传令弓手向前掩护”,苏勒坦立于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沉着地下令。风掀起他的衣袍,斯人独御寒风。

蒙古射雕手三人一组、整整五百组抵近城下直射,遇见露出身体的守军,便如射雕一般射杀;又有三千名弓手向城头抛射。

漫天的箭雨射向城头,“嗖嗖”之声瘆人而惨烈。

“呀!”

一名守军刚从箭垛后露头,便被扑上城墙的艾山挥刀砍倒。

“嘭”,又有一杆长枪架住了他的刀。艾山看也不看,刀顺枪杆削去,削落那人四根手指;又飞起一脚,将另一人踢落城墙。

“咚~咚~咚~”高台之上,苏勒坦亲自擂响了战鼓,那意思:拔城便在今日。

见珲台吉亲自擂鼓,千户长赛罕、满都拉图各领一个蒙古千人队,跟在艾山之后,奋勇登城。

哈里克再也抵挡不住,弃城突围,被乱箭射杀。

仅一日,蒙古军便拔六大回城之乌赤。

珲台吉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攻下乌赤而减弱,又连下齐兰、克力宾。这两座小城,守军不多,不敢与大军对抗,皆不战而降。

大军再行至阿克赛小镇,有七十村居民避难于此,蒙古兵驱战俘攻之。攻七日,镇破,驱民于野。

“前面是哪座城呀?”坐于胭脂马上的苏勒坦懒洋洋地问。

“珲台吉,前面是阿忒八失城,在本地算是较大的城池”,玉素甫和卓毕恭毕敬地说。见识过辉特军队的战力后,他再不敢自大,而是竭诚地担当起向导的角色。也亏得此人,叶尔羌国的山川地形尽在掌握。

“老规矩,汝以和卓的名义修书劝降,降者活,违者诛”。

“是”,玉素甫和卓顺从地写好信,命随从入城劝降。

须臾,随从那颗圆滚滚的头从城墙上被掷下。

“可恶!”

苏勒坦出离愤怒了,命部下驱赶从乌赤、阿克赛抓获的三千俘虏蚁附攻城。攻七日始下,尽杀城民,纵火而去。

很快,大军便翻越图噜噶尔特山口,抵达托云巴什。此地靠近喀什噶尔,白山派信徒众多。还未攻城,城内的居民便捆缚守将献了城。米尔扎铁列克、伯什素格、沃撒剌、黑失哈诸城皆降。

“怎么回事?敌人为何行进得如此之快?各地的守军为什么不抵抗?废物!真是一群废物!”喀什噶尔城内,一头狮子发出了怒吼。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惨凄凄雄狮入笼 第155章 惨凄凄雄狮入笼

西日阿洪是狮子,也是人。作为叶尔羌人中的猛将,他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因为攻下白山派的老巢喀什噶尔有功,被封为阿齐木伯克。连战连捷,又升了官,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忽然间就被人兵临城下,怎能不恼?

“阿齐木,蒙古人势大,各地守军或败或降,又有白山派的刁民反叛,所以他们才能行进得如此之快”,部将拉尔姆说道。

“哼”,西日阿洪喘了口气,吩咐道:“速将外围驻军全部集结于喀什噶尔,再派人将城外的树木砍光烧光”。

“是,阿齐木”,拉尔姆领命要走。

“回来”,西日阿洪悠悠地开了口:“从今日起全城戒严,命百姓待在家中,由官府发放口粮。发现有人聚集,立斩”。

“是!”

这只雄狮也许不是一名出色的总督,却绝对是一名出色的将军。迅速便集结起一万人马,又砍落血淋淋数百颗人头,稳定住了局面。

??

疏勒国??王治疏勒城??有市列”(《汉书·西域传》),这是张骞对喀什噶尔古城的最早文字记录。喀什噶尔城便是古疏勒城,也是叶尔羌曾经的国都,城池坚固,又建于位于克孜勒河与吐曼河交界的高埠之上,易守难攻。

未至喀什噶尔时,玉素甫和卓向苏勒坦夸下海口,说此地乃是白山派的大本营,百姓们定会箪食壶浆献城以迎王师。结果,真到了此地,的确有百姓杀鸡宰羊欢迎,但献城却是没影的事。

不降,便打得尔降!珲台吉冷冷地下达了攻城令。

??

“轰~轰~轰~”

炮弹射在城墙上,砸出一个个弹坑,却无法轰塌坚固的城墙。

炮刚停,硝烟未散,副万户苏合便命部下攻城。这种步炮协同的战术,辉特军经常演练,倒是熟练。作为根正苗红的辉特人,他本不用亲自攻城,可这些日子,俘虏几乎都已死绝,降兵降将们也伤亡了千余人,伤亡颇重,城池却岿然不动。苏勒坦不好意思总让降兵攻城,便让自己的心腹将领苏合引三千辉特士兵攻城,打算凭借辉特军那强悍的战力,一举拔城。

令旗挥动,三千士兵闻令而动,一千五百步兵扛着云梯登城,另有一千五百弓手抵近步射,掩护友军。

蒙古人训练有素,奈何此城建于高埠之上,地势高,仰攻不利。城墙上还挂着布幔,大炮和炮车难以发挥作用,只能依靠云梯,蚁附攻城。

“用火油给我烧”,西日阿洪冷冷地下令。

一锅锅热火油往云梯淋去,守军扔出火把,顿时燃起大火。

苏合亲眼看见他的一个亲信百户长被烧成了火人,从云梯上跌落。“可恨!”他举起大斧,便欲与敌人拼命。却听到凄凉的号角声,竟是撤退的号角!

猛将气不过,气哼哼来寻苏勒坦,“珲台吉,奴才正要破城,您怎么撤兵了?”

苏勒坦很想说“舍不得”,的确舍不得,和驱使降兵攻城不同,这一次出动的是货真价实的蒙古士兵,每一个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如何舍得多折损。一见伤亡达到了两三百,便早早地下令收兵。为了不让降军心寒,他将“舍不得”三字咽下,淡淡地说道:“汝且退下,我已有破城之策”。

所谓有破城之策,不过是编出的鬼话,事实上他无计可施,只得召来降官阿合奇询问:“尔曾做过喀什噶尔的伊沙噶伯克,可知城中存粮几何?”

“奴才曾在城中存有供一万大军食一年之粮,虽经连日战争消耗,支撑大半年还是够的”,阿合奇倒是对答如流。

“大半年?”

苏勒坦苦笑,看来这个仗有得打了!既然此城坚固,那便先围起来再说,历史上多少雄城,没有被攻克,却生生被围死了!

于是分兵攻取喀什噶尔外围托克萨里、提里克诸小城。外围驻军都已被西日阿洪抽调至喀什噶尔,蒙古军很顺利便夺取了外围诸城,切断了喀什噶尔与外界的联系。

珲台吉是个狠人,又在城外掘壕三道,高筑壁垒,遍栽栅栏,誓要活活困死守军。这一下,西日阿洪急了,多次率精锐从城内杀出,企图阻止蒙古人修筑工事,却被严阵以待的蒙古人以大炮火铳、强弓硬弩,好生伺候。不仅未能阻止敌人筑垒掘壕,反而丢下了一地的尸身。

“珲台吉,奴才不辱使命,壁垒已就、壕沟已成”,负责修建工事的副万户那日松前来禀报。

“好,好呀!此战汝当为首功”,苏勒坦称赞了心腹爱将一番,忽然哈哈大笑,“听说西日阿洪在回鹘语中意为狮子,又闻此贼人如其名,作战不惜命、像狮子一般凶猛。我倒要瞧瞧,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狮子,还能怎么个凶法”。

??

狮子被关进狮笼,利爪獠牙便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像狗一样趴着。

陷入重围中的西日阿洪没有了往日的霸气,整日里愁眉不展。困兽犹斗,他寄希望于英吉沙城守军来援。

英吉沙城,回鹘语意为“新城”,自古就是叶尔羌与喀什噶尔间的重镇,也是六大回城之一。守将阿曼与他颇有几分交情,此时此刻也只能指望友谊。

雄狮提笔给好友写了封信,情真意切、荡气回肠,中心意思只有两个字:救我。

他唤来心腹之人仔细吩咐,“你水性甚好,夜深后,可带着这封信由绳索缒入壕沟,壕沟有水可通吐曼河,顺着吐曼河游上岸后去英吉莎城,向阿曼将军求救”。

“是,阿齐木”。

夜深了,一道黑影由城墙缒入壕沟,除了“扑通”一声,便再无声息。

好水性!身体随着水势摇晃,摆臂蹬腿若游鱼,潜行无声似蛟龙。很快便由壕沟潜入吐曼河,继续奋力向前。

眼瞅着就要游出包围圈,却被一道长长的渔网缠住。“叮呤呤~叮呤呤~”网上铃铛响,惊动守军,捞到了这条大鱼。

看着这条大鱼,阿合奇笑了,“想由水路潜出?倒是好计较!只可惜本官做过喀什噶尔的伊沙噶伯克,尔等想得到,难道本官想不到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围点打援歼敌军 第156章 围点打援歼敌军

“我说那只狮子已经山穷水尽,怎么还不投降?原来是指望英吉沙城的守军救他”,苏勒坦平静地对众人说,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胜券在握。

“珲台吉,臣以为可以将计就计,诱使英吉沙守军救援喀什噶尔,围而歼之,再趁势攻下英吉沙城。此城乃叶尔羌西北门户,若克此地,便可直取叶尔羌”,刘好古说道。

嘿,这不就是围点打援嘛。苏勒坦露出了笑容,“我听说清国与明国交战,惯用此法。围住一城,故意不攻,引诱明军来援。然后择平原之地尽歼援军,大力消灭明军有生力量后,再攻破孤城。嘿嘿,以前的大凌河,如今的锦州,莫不如此”。

听他如此说,毕竟是昔日的故国,刘好古、薛宗周等汉臣不由得神色一黯。如今明清又在松锦一线大战,锦州已被围了一年,皇太极迟迟不攻下锦州,没准打的正是这主意。

见老师担忧,苏勒坦忙打了个哈哈,“我听说那蓟辽总督洪??畴是个将才,刘师傅莫要太担心了”。

刘好古长叹一声,“大明虽是予之故国,然予与珲台吉君臣名分已定,只知有珲台吉,不知有大明皇帝”。

“臣等亦愿忠于珲台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薛宗周等其他汉臣亦齐声说道。

苏勒坦大为感动,“我有卿等这样的忠臣,何愁大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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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是美丽的,少女伴着晨曦舞剑。剑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红纱裙随风飘荡,若游龙穿梭。她是那么的美!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颊边微现梨涡,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与中原和蒙古的女子不同,肤色奇白,鼻子较高,眼睛中隐隐有海水之蓝。

妙人儿动了,人剑合一,时而轻盈如燕,点剑而起,时而骤如闪电,落叶纷崩。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僧额利(妹妹)的剑法越发精妙了”,一俊朗青年大声称赞,拔剑与之对舞,游龙斗金凤,好不热闹。

英吉沙城汉时归西域都护府管辖,元时设达鲁花赤镇守,蒙汉回鹘各族交杂,居民大多懂汉语。那女子知道李白的这首《胡无人》,接着吟道:“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吟完后抿嘴一笑,露出了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很迷人!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

忽然,女郎秀眉一蹙,“兄长为何吟这首《胡无人》?莫非蒙古人打到英吉沙城了吗?”

这男子乃是英吉沙守将阿曼,意为“平安、康泰”;少女是他的小妹古丽夏提,意为“鲜花怒放”。因为出身将门,兄妹俩舞得一手好剑。尤其是古丽夏提,虽然只有十六岁,武艺竟在乃兄之上。

“小妹真是聪慧,适才收到西日阿洪将军的求援信,蒙古人已经包围了喀什噶尔,离我英吉沙城不远了。愚兄只有六千兵马,不知应不应该救援”。

“阿卡(哥哥)可曾详细查问信使?那信是真的吗?”

“我认得西日阿洪,的确是他的笔迹,上面的印信也是真的;又详问了信使,他对喀什噶尔的情况很了解。应该是真的”,阿曼说道。

“既然如此,小妹认为该救,喀什噶尔与英吉沙唇齿相依,唇亡则齿寒”,古丽夏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巾帼不让须眉。

“嗯,小妹说的是,既然要救,便须全力以赴。我将率五千兵马出征,只留一千兵马守城”,阿曼郑重地说。

??

阿曼率五千兵马行至城门口,被五十骑拦住,个个披甲执刀、英姿飒爽。为首一将,手持一对长钩,威风凛凛,乃是自己的小妹古丽夏提。她手中的长钩,钩头似镰刀,乃是山中的越人、僚人常用的兵器。

“僧额利(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要随阿卡(哥哥)一起出征”。

“胡闹,沙场之事,岂是你一介女流为的?”阿曼急道。

“如今强敌压境,正是人人奋起之时,无论男女!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我听说如今大明朝的石柱宣慰使秦良玉便是女将,因为作战英勇,还被皇帝赐了御诗。阿卡怎可小觑女子?”古丽夏提气愤地说,大声吟道:“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亚夏~亚夏~亚夏~”古丽夏提身后的五十骑齐声欢呼,好听!燕语莺声,余音袅袅,居然是清一色的的娘子军。

阿曼知道自己的这个小妹年纪不大,性情却执拗,认准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无奈地说道:“也罢,你且随中军行进”。

“是”,古丽夏提认真地行了个军礼,率部入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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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都千户,叶尔羌人已至提里克”,部下向辉特军都千户播鲁只禀报。此人本是降将,因为归顺得早,得到辉特人的信任,积战功升为都千户。他的部下多是来自库车、拜城、轮台的叶尔羌人,被苏勒坦派为诱饵。

“传令下去,许败不许胜,弃城而走”,播鲁只悻悻地下令。

蒙古军连弃提里克、托古萨克二城,将叶尔羌军引诱至喀什噶尔的河谷平原地带。

阿曼拔出了马刀,虽然出身将门,也经历过战阵,但独领一军尚是首次,不由得意气丰发,状怀激烈。

“勇士们,随我马刀所向,前进!”他跃马横刀大呼。“亚夏~亚夏~亚夏~”士兵们呐喊着随之向前。

平原附近的土坡上,苏勒坦见密密麻麻的敌人已经进入自己精心布置的战场,微微一笑,“鱼已入网,我倒要看看在平原作战,谁能阻挡我蒙古的铁骑?”

凄美的号角吹响,那是蒙古勇士进攻的信号。

罗卜藏、那日松、苏合、阿拉坦仓、赛罕、满都拉图各引本部骑兵由河边的树丛杀出。一万五千蒙古铁骑包围了五千叶尔羌军,却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围着敌人转圏射箭。

箭如飞蝗,不断地有人跌倒。

阿曼脸色苍白,他的军队骑兵只有千余,其余都是步兵。在平地作战,跑也没法跑,只能列阵而守。

“轰~轰~轰~”

蒙古军的大炮响了,漫天的繁花在叶尔羌人的军中绽放,射乱了他们的方阵。

“浩瑞~浩瑞~浩瑞~”

他们的骑兵排着“三三五五四五”的阵形,一阵阵冲向叶尔羌人。前面一阵冲不破,便掠阵而过,后面一阵接着冲,直到冲破为止。叶尔羌人的军阵崩溃了,虎狼们驰入阵中,肆意砍杀。

一名健硕的蒙古人挥刀砍去,哗啦啦,阿曼将军的大纛倒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战争与鲜花怒放 第157章 战争与鲜花怒放

事实远比想象的残酷,虽然武艺高超,初次上战场的古丽夏提还是适应不了。处处血肉横飞,她的五十名娘子军,已经伤亡了一半。

“嘭”,重重的狼牙棒在朝夕相处的侍女头上砸下,娇美的头颅瘪了,身子软绵绵的像布袋般落地。

“呃~呃~”古丽夏提忍不住在马上呕吐。

逞凶的杀神迎面而来,甩出套马索,一把便将美娇娘拽下马去,头盔落地,露出长发。

“咦?居然是个娘们!”那杀神咧嘴一笑,露出了两颗大刨牙。

古丽夏提眼一黑,昏迷过去。

她醒来时惊异地发现自己被安置在一顶干净的帐篷里,身边居然还有两个跟随自己出征的婢女。

“我为何在此?”她惊疑地问。

“小姐,我们被蒙古人俘虏了,也不知他们会拿我们怎么样”,一个婢女担心地说。

“怕什么,大不了便是一死”,古丽夏提强作镇定,但颤抖的双肩出卖了她。战场上,蒙古人的凶悍让她不寒而栗,这些魔鬼是真的会杀人的!

“我可以进来吗?”帐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小姐的毡帐怎么能让陌生男子进入?”婢女壮着胆子拒绝。

“我带来了木头和清水,请小姐沐浴更衣,珲台吉要见您”,帐外的声音依然温和,听在帐中三女耳中却无异于一种侮辱。

“什么!”

古丽夏提羞恼地走出帐,见到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

“末将是珲台吉帐下都千户阿拉坦仓,此乃珲台吉之令”,那人微笑致意,算是打过招呼,眼神却凌厉无比。

古丽夏提见过这眼神,叶尔羌军中那些杀人如麻的老兵个个都有这样的眼神。感受到了那男子的杀气,她的气势不由一沮,返身回帐。

“小姐?咱们怎么办?”两婢女惊恐地说。

“烧水洗漱吧,就是死,我也要干干净净地死”。

古丽夏提萌生了死志,不再害怕,默默地洗漱更衣打扮。一折腾便是一个多时辰,阿拉坦仓安静地守在帐外,竟是个有耐性的。

??

辉特中军,最大的蒙古包内,苏勒坦心不在焉地看着兵书,等待佳人。听满都拉图那奴才说捉住了英吉沙城守将的妹妹、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嗯,那得见见。不过这美人儿也太磨蹭了些!

他有些后悔让阿拉坦仓以礼相待、不得用强,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绑来便是。

“珲台吉,人带到了”,帐外终于传来阿拉坦仓的声音。

“进来吧”,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说道。

古丽夏提进入大帐,看到了一个挺拔的男子,棱角分明、浓眉高鼻,眼眸中带着股邪魅的气息。

“请坐”,那人吐字如金,说了两字,往帐中的胡椅上一指,目光却直直地望着她。

登徒子!古丽夏提暗骂一句,顺从地坐下。

见她不开口,那人也不恼,笑嘻嘻地说:“我的部将满都拉图告诉我,说他捉住一个大美人欲献给我。我原本对他的眼光深表怀疑,看来是我小瞧了他”。

“你说的满都拉图是用狼牙棒砸碎我侍女脑袋的那恶魔吗?”古丽夏提身子一颤。

“狼牙棒?”苏勒坦挠了挠头,笑道:“那小子确实喜欢用这兵器,不过他可不是恶魔,而是蒙古人的勇士”。

“杀人放火、侵略别的国家,也算勇士?”

“别的国家?很久以前,叶尔羌也是蒙古的一部分,你们的汗也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怎么能说是别国?”苏勒坦叹了口气,“我心中有一个恢复蒙古帝国的梦想,凡是为此而奋战者,皆是我心目中的勇士”。

“好吧,勇士,听说你把阿忒八失城的百姓全屠了,杀死手无寸铁的平民,是什么感觉?”古丽夏提出言讥讽。

“那是他们活该,居然敢杀害我派去的使者,这是在羞辱我。辱我者,必屠之”,苏勒坦冷笑,双目射出寒芒。

古丽夏提心里一寒,喃喃地说:“伱可以杀我,可永远也不能让我屈服”。

“我想让你劝你的兄长投降,他和你一样倔犟”。

“休想,我们都是叶尔羌的子民,绝不会背叛汗”。

“汗?我听说你们的速檀阿黑麻汗已经被那位沙迪和卓软禁了。你们究竟是在忠于汗还是在忠于沙迪?”

“这~”古丽夏提一时语塞。

苏勒坦继续攻心,“若肯降我,我便救出你们的汗,也算你们尽了忠”。

古丽夏提沉默不言。

“哼,若不从我,等打下英吉沙城,定让一城百姓为你兄妹陪葬”,珲台吉展现出凶残的一面。

“你~”

“怎么?你以为我不敢?”苏勒坦露出狰狞之色。

古丽夏提感受到极大的压力,直觉告诉她,这人说得出,便绝对做得到”。

“我可以试试,但没有把握”,她喃喃地说。

事实比想象的容易,她的兄长阿曼不惧蒙古人的斧铖,却敌不过妹妹的亲情。在古丽夏提的劝说下,很快便降了。

苏勒坦不啰嗦,令骁将罗卜藏领兵三千,随阿曼招降英吉沙城守军。城内只剩一千守军,乖乖地便降了。

令古丽夏提意外的是珲台吉并没有侵犯自己,她的名字意为“鲜花怒放”,也正处于人生最美好的阶段,不由得心里嘀咕,这坏人既然对我没兴趣,又为什么要我沐浴更衣?”

同样抱有疑惑的还有辉特勇士满都拉图,忍耐十余日后,终于憋不住问:“珲台吉,那姑娘不美吗?”

“美,很美,难为你这粗汉还有这等好眼光”,苏勒坦哈哈大笑,“只是感情这种事,须得两情相悦,不然便不好玩了”。

“感情?什么是感情?”满都拉图被他口中的词语弄懵了。

“哦,这是明国人喜欢用的词,明人有诗曰,‘何时当秋听,今朝已感情’”,苏勒坦笑着解释。

“奴才还是不懂”,越解释,满都拉图越懵。

“说白了就是强扭的瓜不甜,得互相喜欢才有趣”。

这下满都拉图听明白了,暗暗佩服,不愧是珲台吉,手段高明。哪像咱们这些粗汉,只知道用强!”

苏嘞坦并没有吹牛,只用一个月,便让古丽夏提这朵鲜花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怒放。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主麻日刺杀雄狮 第158章 主麻日刺杀雄狮

似乎是受到了诅咒,喀什噶尔城内死气沉沉。虽然城内的粮食够一万大军吃大半年,可城里不光有军队,还有三万多百姓。刚开始守军还会每日按人口为百姓发放一点可怜的口粮,后来“雄狮”西日阿洪下了令,粮食只供应军队,不再供应百姓。

这一决定造成了灾难性后果,围城三个月后,富户之家也许还有余粮,穷门小户大多便断了炊。各种罪恶开始滋生,杀人抢劫有之,出卖肉体向士兵换粮者有之,甚至还有恶人杀人取肉??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令这座叶尔羌国的旧都死气沉沉。

副将拉尔姆正在巡城,西日阿洪有令,发现有百姓聚集,必是谋逆,杀。他忠实执行了“雄狮”的军令,心里却明白,阿齐木此举一方面是为了防止白山派里应外合响应蒙古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少人口,从而降低粮食压力。

几个饿得走不动路的百姓,瞪大了眼睛,瞧着拉尔姆走近。

“安拉,请饶恕我”,拉尔姆在心中喃喃祷告,冲左右使了个眼色。如狼似虎的士兵拔出弯刀,狠狠砍去,很快便消灭了这群“叛逆”。

??

城内的艾提尕尔寺内,乌依古尔正在虔诚祈祷,真的很虔诚,黎明、中午、下午、黄昏、夜晚,一天祷告五次,极少中断。

“长老”,一个声音从房梁上传来,却是忠实的白山派信徒沙依然。

“你怎么来了?现在全城戒严,军队只要见到百姓聚集便杀。不要命了?”乌依古尔惊道。

“不来难道饿死?”沙依然没好气道:“现在除了你这里还有些吃的,哪还有粮?”他没说错,艾提尕尔寺是本地最大的寺,原是喀什噶尔统治者的皇家寺院,自然存了些粮食。

“等着”,乌依古尔走向厢房,迅速返回,取过一个包袱,“给”。

沙依然打开一看,是十余个馕,摇了摇头,“不够,我那有一百人”。

“什么!一百人!”乌依古尔急了,“你难道不知如今粮食的宝贵?怎敢救济百姓?”

“都是青壮,关键时用得着”,沙依然冷冷地说。

“青壮?伱是说举事?”乌依古尔身子一颤。

“是啊,不举事迟早要饿死,唯有拼死一搏”,沙依然面目狰狞。

“举事光靠这些饥民不行,稍会你从我这里拿十袋麦子走,告诉他们再等几天,等我消息”,乌依古尔沉声说道。

所谓“等消息”,其实是等待一个女人的消息。又到了周五的主麻日,作为一名虔诚的信徒,拉尔姆的妻子来到艾提尕尔寺,听乌依古尔长老念“呼图白”和讲“窝尔兹”。今儿个仪式进行得很短,很快便结束。长老忽然向她一跪,“求夫人救救全城的百姓”。

“长老,我只是一介妇人,如何救得百姓?”

“如今粮草将尽,城是守不住了,耗下去只会多伤百姓性命,请您说服您的丈夫献城”。

“可听说蒙古人喜欢屠城”。

“那是西日阿洪造的谣,喀什噶尔是白山派的城,玉素甫和卓已经投奔了苏勒坦珲台吉,归顺后他老人家定会保护喀什噶尔的百姓”,提到和卓的大名,乌依古尔的目中泛起神彩。

“好吧,我努力试试”。

??

拉尔姆回到家中,唉声叹气。

妻子问道:“您为何忧愁?”

“唉!今天蒙古人押着英吉沙城的俘虏绕城劝降,援军败了,喀什噶尔完了”。

“既然如此,您何不给自己也给百姓留条活路?”

“你这是何意?”

“今天我去艾提尕尔寺祷告,乌依古尔长老对我说,您若肯弃暗投明,他便在玉素甫和卓面前为您美言。听说和卓很得蒙古人信任,蒙古人想封他为全叶尔羌的总督”。

拉尔姆左思右想,最终选择了同意。他与乌依古尔、沙依然商议后决定下一个主麻日在艾提尕尔寺动手。

为了诱骗“雄狮”,拉尔姆向他禀报,说是艾提尕尔寺内藏有大量的粮食。

一听“粮食”二字,西日阿洪来了精神,便要去抢。

“阿齐木,如今咱们还不知道消息的真伪,不如在主麻日那天,多带军士以做主麻拜为由查探一番。

“嗯,汝说得有理,便这么办”,西日阿洪点了点头。

??

“主麻”一词乃是“聚礼”的音译,指信徒们聚在一起集体祷告。可因为“雄狮”的禁令,艾提尕尔寺内却看不到百姓。

西日阿洪、拉尔姆各带甲兵来到寺中,乌依古尔长老忙出寺相迎。

西日阿洪心不在焉地听他主持、演说,以目示意左右。亲卫们领悟,纷纷四散开去找粮食。

拉尔姆与乌依古尔四目相对,双方缓缓地点了点头。

“屠狮”,乌依古尔忽然高喊。

隐藏于偏殿内的沙依然率一百死士杀出。

亲卫已经四散找粮,此时西日阿洪身边只余三十余亲卫。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一边抵抗,一边呼喊援兵。

援兵来了,拉尔姆率一队兵马走了过来。

“拉尔姆,快来助我”,西日阿洪大呼。

“是,阿齐木”,拉尔姆走近,忽然一刀剌入雄狮的心脏。因为刺得很深,西日阿洪尚来不及呼痛便一命呜呼。可怜一代猛将,死得莫名其妙。

拉尔姆、乌依古尔、沙依然领兵杀散西日阿洪的亲卫,又控制了喀什噶尔,然后打开城门,向蒙古人请降。

“奴才参见珲台吉、和卓”,苏勒坦率军来到喀什噶尔城门口,请降的三人上前参拜,在“珲台吉”的后面又加上了“和卓”二字。

苏勒坦心里一凛,偷瞄了玉素甫和卓一眼,见他喜笑颜开,频频用目光向诸降将示意,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样,愈发心中警惕。却换了副笑脸,命诸降将平身;又谓玉素甫道:“此番攻下喀什噶尔,和卓功不可没,走,随我入城”,手挽着他的手一起入城。但见城内幸存的白山派百姓欢呼雀跃,如逢救世祖。

进城后,苏勒坦下令休整五日后攻取叶尔羌城;封拉尔姆为都千户,乌依古尔、沙依然为千户长,统三千降兵为先锋。

第一百五十九条 杀大汗等待盟友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条 杀大汗等待盟友

叶尔羌汗王宫,速檀阿黑麻汗正无聊地望着天上的太阳。“都说君主如太阳,可为什么太阳却被乌云遮挡”,汗王喃喃自语,心情很糟糕。没法不糟糕,如今的他只是沙迪和卓的阶下囚,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大汗,奴才适才从一名军士口中得知,蒙古人的大军已经打到了英吉沙城,离叶儿羌城近在咫尺。恭喜您,即将苦尽甘来”,忠诚的侍卫官哈萨里带来了消息。作为汗王的心腹,他也处于被囚禁的状态,不过守卫对他管得松些、能时不时地与军士们套套近乎。

“越是这种时候才越危险呢”,速檀阿黑麻汗皱紧了眉头,“你务必要想办法与朝中的老臣们联系,让他们尽快营救我出宫;再派人带信给玉素甫和卓,让他请蒙古人加快行军速度”。

“是,奴才遵旨”。

“呵呵,我的汗,都到了如今地步,您居然还妄想出宫?可真是异想天开”,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进来了一个铁塔般的壮汉,满脸的狰狞,却是沙迪和卓的亲信帕尔哈特。

“放肆,你怎敢对汗无礼?”哈萨里怒斥道。

“唰”,出刀、劈砍、收刀,整个杀人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哈萨里不甘地倒下,帕尔哈特嘴角冷笑,目光森森地盯着汗王。

速檀阿黑麻汗明白,自己的大限之日到了,那个人已没有耐性让自己多活几日。“你是来杀我的吗?”他问,努力保持着王者风范。

帕尔哈特点点头。

“可以帮我带句话给沙迪吗?”

帕尔哈特又点点头。

“伱告诉沙迪,我先走一步等他。哈哈哈”,速檀阿黑麻汗捧腹大笑,笑弯了腰,笑出了泪,竟无王者尊严。

“哼,这话我可不敢告诉和卓,您一路走好”,刀光一闪,叶尔羌汗人头落地。

“将军,如何处理汗的近侍?”部下禀报。

“奉和卓之命,俱杀了”,帕尔哈特狞笑。

血淋淋的三百余条人命,须臾被杀讫。帕尔哈特去和卓府向沙迪汇报,“和卓,奴才已办理妥当”。

“嗯,汗死前都说了些什么?”

沙迪的个子不高,可在铁塔般的帕尔哈特看来却巍峨如山岳。“奴才不敢说”,他低下头。

“呵呵,倒是难为了你,不说也罢。你立即带兵把这些人全部杀了”,和卓慈祥地递过一张纸片,上面写满了人名。

帕尔哈特接过一看,吓了一跳,皆是朝中的老臣,有几位还是三朝元老。想一想,也没什么,自己连大汗都杀了,还在乎这几个老棺材瓢子吗?啥话也不说,默默地领命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沙迪和卓露出赞许的神色,武人嘛,便应该这样,只需要执行命令,不需要问为什么。

“父亲,乱人大军压境,您杀了汗和那么多老臣,不怕引起内部不稳吗?”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沙迪一瞅,是自己的长子、八岁的玛木特,虽然年幼,却聪慧无比、过目不忘,能将经文倒背如流,已经被自己选定为下一任的和卓。因为喜爱,所以耐心地点拨,“越是危急的时刻,越要展现出强大的力量,才能凝聚人心。杀掉汗和那些老臣,一则可以消除隐患、安心对敌;二则可以震慑首鼠两端之辈”。

“我明白了,父亲,可我们的实力不如辉特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实力不足便找盟友,我已修书给藏巴汗和白利土司。唇亡齿寒,他们一定会出兵的”。

沙迪和卓指望两位盟友,可丝毫不知道那两位已经与苏勒坦达成了瓜分他盘的协议:珲台吉得到叶尔羌,那两位得到拉萨。

因为不知道,所以不生气。令他七窍生烟的是另一件事:他本打算立吐鲁番阿布杜拉哈汗之子努尔为新汗,可努尔王子不愿意背上弑君的名声,脚底板抹油,溜了。可恶,当年蒙古人攻占吐鲁番,你无路可走,是我收留了你,如今又欲拥立你为汗,你非但不领情,却逃了。可恶之极!

??

日喀则雄雄寺全称“雄雄金刚座”,乃是噶举派高僧琼波耐觉以130岁高龄于公元1121年所建。您没看错,130岁!据史书记载,这位高僧活了足足150岁,建立起雄雄寺等108座寺庙,先后培养8万多名弟子。

不过,因为两百年前的战火,这座噶举名寺损毁大半,僧人并不多,显得十分僻静。

有人偏爱选偏避处密谋大事!

藏巴汗的国师、噶举派的曲引多吉大和尚早早地来到了这里,不为旅游,只为等人。

“阿弥陀佛,劳仁波切(上师的尊称)久等了”,他等的人儿姗姗来迟,却是反格鲁联盟的另一位高僧、萨迦派的天津大和尚。这位因为靠沙尔巴呼图克图引荐,见到并说服卫拉特蒙古苏勒坦珲台吉与藏巴汗、白利土司达成瓜分叶尔羌、拉萨的协议而赢得了各派的尊重。刚回来没多久便被曲引多吉大和尚求着去康区说服白利土司共同出兵。

“阿弥陀佛,能等待仁波切,是我的荣幸”,曲引多吉大和尚十分恭敬,急迫地问道:“您此行结果如何?”

“呼”,天津大和尚先是重重地喘了口气,见他神色紧张,憋着笑说道:“小僧反复劝说,白利土司同意出兵一万五千由东边进攻,他约藏巴汗六月十五日共同出兵”。

“佛祖保佑!”

曲引多吉长吁了一口气,“此番若能铲除格鲁,您功不可没!我这就去见大汗,请他出兵攻打拉萨”。

当听到白利土司约自己共同出兵的消息后,藏巴汗立即意识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来了!拉萨啊拉萨,那才是自己心目中的国都!

他立即修书给白利土司,“尊敬的盟友,我将于六月十五日准时出兵,愿我们的军旗共同插在拉萨的城墙??”

因为有共同的利益,讨伐格鲁之战如约爆发。白利土司的军队一路往西,攻陷甲日宗、穷结、节塘等地;藏巴汗的军队则往东打,攻下领司奔寨、浪卡子、白地,公元1641年8月,双方的军队在拉萨南部的多吉札寺一带会师,总兵力超过三万,声势浩大,直逼拉萨。

第一百六十章 千古名城终陷落 第160章 千古名城终陷落

时光荏苒,战争不等人。苏勒坦的大军在英吉沙城集结,这座城,大明朝称养泥城儿,乃是叶尔羌的西北门户、战略要地。争抢地盘这事儿,出手要快,珲台吉想抢在白利土司、藏巴汗攻下拉萨之前,尽可能的多占一些领土。

两万七千辉特大军,气势汹汹,直扑叶尔羌城,领头的是都千户拉尔姆、千户长乌依古尔、沙依然的三千降兵;第二阵是自己的便宜大舅子阿曼的两千降兵;第三阵是艾山、姬际可的两千降兵。南征以来,苏勒坦的部下越打越多,主要原因便是降将如云、降兵如雨。出征以来,伤亡了千余蒙古勇士,又留下千余蒙古士兵分守各处,结果反倒比初出征前的两万三千兵马还多了四千。

苏勒坦视蒙古军队为自己的统治根基,舍不得轻易消耗在攻城战上,遂命降兵降将为先锋。打第一阵的拉尔姆部主要由白山派信徒组成,与玉素甫和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很不放心,便派为第一阵;阿曼的妹妹古丽夏提虽然做了他的第六位妣吉,算是皇亲国戚、可以信任,可辉特人的规矩,降军必须经过战场的考验,便派为第二阵;至于第三阵的艾山、姬际可部,已经经历了战火的考验,算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便放在第三阵。

第一仗在叶尔羌的卫星城克孜打响。

“开炮”,辉特军炮营将领阿勒达尔和硕奇恶狠狠地下令,五十余门大小火炮轰鸣。小小的土墙禁不住反复炮击,坍塌了数处。碎屑乱飞、烟尘滚滚,拉尔姆率军凶狠地自豁口处冲入,乌依古尔、沙依然执刀而进,不避矢石。这是他们归降后的第一仗,决心打出个样儿给新主子看看。

拉尔姆凶狠地跃上城头,一刀砍落叶尔羌军旗??

“奴才不辱使命,首战拔城”,他跪于珲台吉面前,略有些得意。

此人只用一日便拔克孜城,倒是有些武勇,就是不知道忠心如何。苏勒坦心里想,他最爱勇士,此时又正值用人之际,不管忠不忠,该赏的还得赏!

想到这里,年轻的珲台吉满面春风,扶起拉尔姆,“将军只用一日便拔克孜,真勇士也!当披此袍”,说完解袍衣之。

“末将愿为珲台吉再拔素盖提城”,激动万分的拉尔姆主动请战。

“好,我便观将军之虎威”,苏勒坦哈哈大笑。

素盖提城是叶尔羌西边的一小城,守军不多,也并非精锐,仅两日亦被攻占。在蒙古人的赫赫兵威下,阿斯坍、鸭柯尼枢等处守军均不战而降。至此,叶尔羌城的北部、西部俱被蒙古军包围,东部则是茫茫的塔里木沙漠,只剩南部与外界相连。

拉尔姆眺望着雄伟的叶尔羌城,志得意满,我一定要第一个登上叶尔羌的城墙!他在心中暗下决心,很快便将决心转为意志,“传令将士,明日一早攻城”。

“都千户,将士们久战疲惫,还是等我军主力抵达后再攻城吧”,乌依古尔、沙依然请求。

“等大军来后再攻城,如何体现我等的功劳?我意已决,明早攻城”,拉尔姆的话语坚定如铁,直视叶尔羌军为土鸡瓦狗。

然而,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城中尚有万余军队。叶尔羌勇将帕尔哈特、热介甫率三千精锐,趁着夜色潜入拉尔姆的营寨旁。

“杀~杀~杀~”

喊杀声大作,令睡梦中的辉特军始料未及。叶尔羌人四处乱丢火把,营寨处处起火,烧得黑夜如白昼。

“快结阵”,慌乱中沙依然聚集了数十名士兵,大喊着令部下结阵抵抗。“嗖”,却被疾飞而来的雕翎箭一箭穿喉。热介甫冷漠地张弓搭箭,一箭杀一人,箭箭无虚发,他是叶尔羌军中有名的神射手。

乌依古尔听到喧哗,刚刚起身出帐,便被呼啸而来的一队骑兵撞倒踏碎。

屠杀持续了一整夜,哀嚎声也响了一夜。次日早晨,拉尔姆清点残兵,只余千人。欲哭无泪之时,苏勒坦大军赶至。

“奴才疏忽大意,甘愿受死,请珲台吉责罚”。

望着负荆请罪的拉尔姆和他仅剩的千余部众,苏勒坦反倒放心下来。此人原是叶尔羌“雄狮”西日阿洪的部下,并非白山派信徒,如今部下伤亡过半,那两位白山派将领乌依古尔、沙依然也已战死,这支败军倒是可以信任。况且此人的武勇,自己也颇欣赏。

想到这里,他不但不责备,反而温言抚慰,“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此前屡立战功,此番虽败,功过相抵,且先下去歇息吧”。

“多谢珲台吉不杀之恩”,拉尔姆感激涕零地退下,自此愿为主子肝脑涂地。

这场失利,令苏勒坦明白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遂沉住气,稳扎稳打,集中兵力先攻打叶尔羌南边的泽普、叶城,彻底切断叶尔羌与外界的联系。

此二城皆是黑山派的势力范围,抵抗激烈,却终究势单力孤,抵挡不住蒙古人的铁骑,先后失陷。

泽普城的失守,令城内的恐慌达到了顶点。苏勒坦令部下四面围城,又赶制了一百具投石机,日以火炮、炮车薄城。这更令恐慌达到了顶点。

此时沙迪和卓杀死大汗和元老重臣的后患开始显现。一封系有布帛的信由城内射出,是一个叫沙拉买提的贵族写的,说是募集了死士,欲在子时初刻献西门而降。

“诸卿都说说看,此信是真是假?”苏勒坦笑嘻嘻地问刘好古、薛宗周、罗卜藏、那日松、苏合、阿拉坦仓诸文武。

“臣以为不妨一试,只要做好准备,即使是诈降,我军也不会有太大损失”,刘好古说道。众人皆以为然。

苏勒坦点点头,令罗卜藏、那日松、苏合佯攻东、北、南三门,以为疑兵;又令艾山、姬际可伏于西门外,等待内应;赛罕、满都拉图、播鲁只伏于西门外围,以作策应。

子时初刻,西门忽然传来喧哗声,厚重的城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艾山、姬际可率军往西门冲去,一名华服青年立于城门边,高大壮实、仪表不凡,正是那沙拉买提。

“驾~驾~驾~”

赛罕、满都拉图、播鲁只率骑兵驰入城内四处砍杀,处处皆是百姓惊恐的尖叫声,这座千古名城陷落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黑山白山俱往矣(上) 第161章 黑山白山俱往矣(上)

阿勒屯寺原为叶尔羌王室的寺院,与汗王陵紧紧毗邻。汗王陵,也称“阿勒屯麻扎”,回鹘语“阿勒屯”是金子,“麻扎”是坟墓。汗国的十一位国王与《十二木卡姆》的搜集整理者、闪耀着智慧光芒的女诗人、王妃爱曼尼莎汗及她夭折的女儿埋葬在这里。历经漫长岁月和风雨沧桑,依然安在。

如今这里成了沙迪和卓的祷告之所,虔诚的和卓默默地祷告,部将帕尔哈特闯了进来,“和卓,城破了,奴才护送您突围出去”。

“围城三重,如何突得出去?你莫要管我,降了吧,尚有一条活路”。

“这~”帕尔哈特好一阵犹豫,半晌方道:“速檀阿黑麻汗是奴才杀的,如何能有活路?”

“你提我之头投降,便有活路了”。

“和卓将奴才当作何等人?卖主求荣之事,奴才绝不肯为,愿与您同死,也落得青史留名”。

“帕尔哈特,我终究没有看错你”,沙迪和卓认真地看着他,点了点头,“伱提着我的头向蒙古人投降,苏勒坦珲台吉一定会召见你,我这里有一枝袖弩,绑在手臂上,触动机关便可发射,箭头喂有毒药,见血封喉。你若能射杀此贼。便是我黑山派的大英雄,真正的青史留名!”

说完这些,他吞下早已准备好的毒酒,一饮而尽,须臾口鼻流下血来,颓然倒地。

“奴才明白了,和卓走好”,帕尔哈特流着泪,将他的头颅斩断。

??

“哦,有人献上沙迪的人头?倒是便宜了他,本打算将这厮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苏勒坦愤愤地说,他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诺木达莱是受了沙迪和卓手下的刺杀才英年早逝,自然恨他入骨。

“召那降将入帐,我倒要瞧瞧是什么人杀了沙迪”。

帕尔哈特步入大帐,扑通跪倒,“罪将参见珲台吉”。

苏勒坦一瞧,虎背熊腰、精神抖擞,倒像是条好汉,温和地问道:“将军何名?如何斩杀的沙迪?”

“罪将名叫帕尔哈特,原本驻守和卓府,见沙迪想逃,便斩杀此贼,献头于珲台吉”。

“珲台吉,此人乃杀害速檀阿黑麻汗的凶手,您不可被其蒙蔽,宜杀之以慰叶尔羌百姓”,白山派的玉素甫和卓大声说道。他说这话可绝不是想为汗王报仇,仅仅是一种政治上的表态,以拉拢被帕尔哈特杀害的那些权贵的亲戚好友之心。

苏勒坦皱了皱眉,这家伙倒惯会收买人心。哼!好人不能让他独做,不过是个降将,杀之能收叶尔羌权贵之心,我又如何舍不得?

“来人,将这杀害叶尔羌汗的奸贼绑了,拖出去,斩!”他大吼道。

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扑过来,跪伏于地的帕尔哈特有些懵,原想等这虏酋让自己起身时动手,不料人家压根不喊“平身”,直接就杀。

既是猛虎又岂甘心束手就擒?他立即起身,冲目标就是一弩箭。箭的速度很快,快如流星,却因为慌乱失了准头,“噗”地射穿了帐篷。

“这厮居然是刺客!沙迪啊沙迪,没想到你死前还留了后手!”

因为父亲的缘故,苏勒坦这辈子最恨刺客,瞪圆了眼睛怒道:“将此贼剁成肉酱!”

珲台吉的话就是军令,几名侍卫抡刀便砍,将铁塔般的大汗剁成了无数截。

血腥味让玉素甫和卓脸色苍白,苏勒坦却泰然自若,恢复了平静,冷笑道:“将俘获的敌将都押上来”。

十余名五花大绑的俘虏被押了上来,均为叶尔羌军中职级较高的军官。珲台吉的手往“肉酱”处一指,“这便是不肯归顺的下场,尔等降是不降?”

众将被蒙古人的暴虐吓住了,脸色苍白。

“我等愿降”,他们说。

“我不降,可速杀我”,偏有一人不愿降。

“来人,将喊降的皆杀了,不愿降的留下”,珲台吉开了金口。

“珲台吉,您这是何意?”左右不解。

“哼!愿降的十有八九是奸贼沙迪安排的刺客,欲诈降谋我;不愿降的反倒无碍”,苏勒坦冷笑道。又笑眯眯地问那不肯降的,“将军何人?可愿归顺于我?”

“我乃热介甫,不愿归顺,速杀我”,那人呼道。

“好汉呀好汉!咱们蒙古人最喜欢这样的好汉!”苏勒坦赞不绝口,“来人,将这壮士放了”。

“啥?放了我?”这一下,连热介甫本人都觉得惊奇。

“是啊,我这人就喜欢快意恩仇。那人要杀我,便被我剁成肉酱。你和我无怨无仇,不肯降便放。何必滥杀无辜?”

“可那些愿降却被你杀害的人呢?”热介甫继续问。

“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沙迪派来的刺客,又不喜欢懦夫,索性便杀了,以绝后患”,年轻人的脸色很淡定,杀十几个人对于他不过是一件小事。

“多谢珲台吉不杀之恩”,热介甫称谢后离开大帐,离开后忽然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叶尔羌全境皆已被蒙古人占领,难道今后要流亡他国?

没走几步,他忽然返回,“末将愿降,请珲台吉恩准”。

“好,好呀!我得将军,若鱼得水!哈哈哈”,大帐内响起爽朗的笑声。

因为恨急了沙迪和卓,苏勒坦下令搜捕其亲属,他要斩草除根,顺便除掉影响力大的黑山派长老。一株连便容易扩大,足足抓了五百多人,包括沙迪的两个幼子:八岁的玛木特、七岁的苏木特。

“俱杀了,便在城中的菜市场行刑。我要让叶尔羌人知道反抗我的下场”,他吼道。

因为要杀的人太多,不得不五十人一组,分批行刑。鲜血染红了大地,阳光照在红土地上,分外耀眼。

血腥的屠杀震慑住了善良的叶尔羌百姓,也令黑山派势力一蹶不振。但苏勒坦并不满足,他辛辛苦苦打下叶尔羌,可不是为玉素甫和卓做嫁衣的,而是想自己做这片广袤土地的主人。所以,白山派势力成为他独占叶尔羌的眼中钉。

施以雷霆之前,先洒点甘霖。

他下令大赦天下,一大批原本被关押的白山派信徒被释放。这个举动有效地迷惑住了玉素甫和卓和白山派高层,令他们认为珲台吉对自己是友好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山白山俱往矣(下) 第162章 黑山白山俱往矣(下)

“那伊库里倒是识相,乖乖地降了。嗯,便封他为叶尔羌参军府参军,调至叶尔羌任职,其部划归降将热介甫指挥”,苏勒坦刚接到军报,叶尔羌于阗总兵伊库里投降了。于阗可是六大回城之一、战略要地,不由得心情大悦。

事实上,叶尔羌之地北连裕勒都斯、吐鲁番;东接哈密、曲先;向南虎视乌斯藏;向西威慑布哈拉、哈萨克。得之,大大方便了自己攻伐雪域。至少不需要像以前那样绕道青海才能进入拉萨,直接由叶尔羌一路往南即可。

他一边命人在于阗东部的昆仑山区屯兵积粮,做着战争准备;一边着手巩固自己在叶尔羌的统治。

先是设立叶尔羌行省,任命文武官员。以自己的心腹罗卜藏为叶尔羌巡抚,替自己牧守此地;原喀什噶尔的伊沙噶伯克阿合奇颇有治才,任为承宣布政使;沙拉买提献叶尔羌城有功,又精通律法,委以提刑按察使;又以乌日根达赖为叶尔羌总兵、伊库里为叶尔羌参军。这个名单中,阿合奇、沙拉买提、伊库里均为土生土长的叶尔羌人,占了一半以上,充分体现出他以叶尔羌人治叶尔羌人的思维。

整个叶尔羌省设叶尔羌、阿速、乌赤、阿忒八失、英吉沙、喀什噶尔、撒里库儿、于阗八府之地。各省、府、县的官员,白山派、黑山派都有,掺以外地出身的官员,分而治之。

白山派的玉素甫和卓很不满意,他原以为自己会被任命为叶尔羌总督,掌管大权,不料却仅允许他自由传教,未授以任何官职。为了安抚其心,将叶尔羌阿勒屯寺赏赐于他作为礼拜之所。表面上是厚赏,实际上是让他离开白山派的大本营喀什噶尔,来到黑山派的根据地叶尔羌,便于控制。

战争中,一大批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被杀,腾出大量的无主良田。除了拨给降军屯田外,苏勒坦还赏赐给自己的心腹、辉特部大萨满少布大量的田地,让他在叶尔羌大建庙宇、发展萨满信徒。又布施给萨迦、宁玛、噶举、格鲁各派大量田地,允许他们建庙弘法。总之,他认为百姓的信仰越多,自己的位置越稳。美其名曰:信仰自由。

这些巩固统治的举动,引来各派的好评。拉萨南部宁玛派多吉扎寺法台曾给不巴境内宁玛派塔尔巴林寺法台写过一封信,称赞卫拉特蒙古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与萨迦、噶举、格鲁等派都有自己的中心寺院不同,该派一直是各寺庙各自发展,没有抱团的僧团势力。不过因为开派祖师是莲花生大师,影响力却非同小可。

为了争取叶尔羌的民心,苏勒坦下令将死去的速檀阿黑麻汗遗骸送往汗王陵(阿勒屯麻扎)安葬。

听说汗要下葬了,叶尔羌城的百姓自发地排列于道路两旁,默默地祷告,为汗送行。

苏勒坦亲临并命阿合奇主持葬礼。他步入陵内,发现第一任叶尔羌汗国的国王赛义德汗的陵墓竟然是圆形的,状似茫茫草原上的蒙古包,带着草原游牧民族的浓厚色彩,不禁好奇地问:“此墓为何这么像咱们蒙古人的格儿(蒙古包)?”

阿合奇有着七窍玲珑心,自然明白珲台吉问话的本意,立即高声说道:“禀珲台吉,赛义德汗乃是察合台汗国的后裔、黄金家族的子孙,他的脉管里奔涌着蒙古人的血液,一生镌刻着蒙古人的图腾,其墓穴自然像格儿的样式”。

“我就说嘛,一到此处便感受到草原气息,原来蒙古人和叶尔羌人都是一家人啊”,苏勒坦感慨。

“是啊,蒙古人和叶尔羌人都是一家人”,众文武齐声附和,此时要是不知道附和便是政治上的白痴。

“咦?这是谁的墓?”苏勒坦指着第二任国王拉失德汗陵墓旁边的一座墓问道。

“禀珲台吉,这是拉失德汗的王妃爱曼尼莎汗及其夭折的女儿的墓。王陵里埋葬的都是德高望重的王室男子,只有爱曼尼莎汗母女是女子”,阿合奇忙回答。

“这是为何?”

“因为爱曼尼莎汗善良并且多才多艺,完善规范了《十二木卡姆》的形制,令每一个木卡姆套曲都由大曲、叙事组曲、歌舞曲组成,深受百姓爱戴,所以获准死后进入王陵”。

“真是个了不起的奇女子,我想听她的故事”,年轻的珲台吉被勾起了好奇心。

“爱曼尼莎汗出身卑微,父亲是叶尔羌河东岸小村庄里的一个樵夫,八岁丧母,与平和敦厚的父亲马合木提相依为命。她天资聪颖、能歌善舞,不仅擅长抚琴写诗,而且眉若柳叶、眸如皓月、身材窈窕、亭亭玉立,14岁时便出落得美若天仙。那一年,大她23岁的拉失德汗来此狩猎,一见倾心,便迎进宫里成了汗王的王妃。从此告别田野,由一朵浑然天成的山花变成宫中芬芳的玫瑰??”

阿合奇口才了得,直让苏勒坦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我想听《十二木卡姆》”,他忽然说道。

有权有势就是好,想要什么都容易,很快《十二木卡姆》悠扬的旋律响起,还有美丽的姑娘伴舞。

“妙哉!千里戈壁,万里雄风,尽在这《十二木卡姆》中”,苏勒坦连连称赞,忽然说到:“我要为了不起的爱曼尼莎汗建一座了不起的陵”。

珲台吉金口玉言,一座爱曼尼莎汗的纪念陵很快便建好。拾级而上,步入陵内,可以看到墙壁上古老而经典的《十二木卡姆》的曲名。纪念陵的14级台阶,象征着爱曼尼莎汗十四岁时步入王宫;围栏上的34朵莲花,象征着爱曼尼莎汗在尘世度过了34个春秋;四周20根白色的柱子,象征着爱曼尼莎汗用二十年的时光,剔除《十二木卡姆》中晦涩难懂的波斯诗句及宗教色彩浓郁的内容,完善规范了《十二木卡姆》的形制??

和平的日子是短暂的,南边传来消息:雪域那两位至高无上的神僧被人从拉萨撵出来了。苏勒坦不由得哈哈大笑,“勇士们,喂好你们的战马,擦亮你们的长矛,准备随我一起做雪域高原的主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两大神僧离拉萨(上) 第163章 两大神僧离拉萨(上)

雪域两大神僧:阿旺罗桑嘉措、罗桑却吉坚赞跑到了那曲,不是游山玩水,而是逃难,被人像撵兔子一样撵到了那曲。

说来话长!

??

白利土司和藏巴汗的三万多联军在拉萨南部的多吉札寺一带会师后,向北直扑拉萨。

联军势头很猛,一路连克南木甲岗、聂当、牛儿宗寨,直抵察里巴城下。一路上只要遇见格鲁派的寺庙尽皆捣毁,财物抢劫一空,僧人但凡有一丁点反抗,立杀不饶。消息传来,格鲁的僧人们纷纷逃难。

哲蚌寺内,阿旺罗桑嘉措、罗桑却吉坚赞两位大和尚正在坐床,格鲁派的摄政索南群培走了进来。作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他的脸色平静,吐字清晰,“敌人逼近拉萨,请两位大上师立即离城去当雄”。

“形势已经发展到不得不撤离的地步了吗?将各第巴的军队、僧兵集结起来,应该不会少于两万,拉萨城内还有一千辉特兵、当雄达木草原有四千辉特兵,这些军队聚在一起,足堪一战!”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不甘心地说,他与苏勒坦同年,今年都是二十五岁,年轻气盛,自然不肯撤。

“阿弥陀佛,拉萨如果丢了,奈三大寺何?强佐,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你都不应放弃”,罗桑却吉坚赞如是说道。拉萨是格鲁派的根本之地、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离开。

“我明白了,这就去召集兵马,请两位大上师做好撤离的准备,以防不测”,索南群培躬身请求。

“强佐,你只管准备作战,不用管我们”,阿旺罗桑嘉措大声下令。

“是”,索南群培领命而去。

他走后,罗桑却吉坚赞对阿旺罗桑嘉措说道:“看来我们要做好离开的准备了!”

“师尊放心,我已有安排”,

“阿弥陀佛”,罗桑却吉坚赞不再多说,默默地念起佛来。

索南群培下达了征兵令,各地的大小第巴、戴本、甲本、如本们闻令而动,纷纷带着兵马来拉萨,虽然良莠不齐,数量却不少,达到了两万众。人多胆壮,格鲁派上下战意高昂。

然而往日的盟友辉特人却不太得力。驻守当雄达木草原的苏勒坦珲台吉之弟苏穆尔台吉“贪生怕死”,拒绝发兵救援拉萨,反而一个劲地修筑工事,只想自保;驻守拉萨的千户长三丹干脆率领一千部下逃往达木草原,与苏穆尔台吉合兵一处。

哼!你们想逃便逃吧,没有蒙古人,我藏军照样打仗!两位神僧令索南群培为主帅、仲美乃为副帅,领达什朋素克、默尔根占巴、达栋乃诸将守卫拉萨。

结果,主帅和副帅又发生意见不合。索南群培主张撤离察里巴城,依托拉萨河防守;仲美乃则主张死守拉萨河南岸的察里巴城,表面上说是守此城能使敌人不敢全力渡河,实际上他们家有大量庄园在察里巴,舍不得丢弃。双方争执不下,一怒之下,仲美乃率支持自己的第巴军队共七千余人独自前往察里巴城防守。兵分则弱,无奈之下,索南群培只得率军渡过拉萨河,与仲美乃合兵一处,准备与敌人在察里巴决战。

与乱糟糟的格鲁派军队不同,他们的对手白利土司顿月多吉、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十分团结,自从他们的老朋友却图汗被消灭后,他俩便决心团结一致对敌。

1641年,藏历铁蛇年,8月19日,白利土司亲自率军攻占了察里巴城东部的沃卡城,扫清了进攻察里巴城的后顾之忧。

8月26日,双方在察里巴城南部激战三昼夜,藏巴汗与白利土司东西夹击格鲁军。藏巴汗麾下猛将噶尔巴·雅普赛在骑兵对战中阵斩格鲁军骁将领达什朋素克;另一员猛将桑结次仁击败格鲁军达栋乃部,逼得索南群培不得不退守营寨。

8月29日,反格鲁联军猛攻营寨,斩杀格鲁军大将默尔根占巴。索南群培坚持不住,不得不往察里巴城撤退。不料守城的仲美乃见形势不妙,弃城渡拉萨河逃窜。

败军在拉萨河南岸挤成一团,因为渡船不足,为了逃命,甚至争抢渡船,自相残杀。追兵到了,四处砍杀,死尸浮满了拉萨河。两万格鲁军,逃过河去的只有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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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上师,末将无能,请法驾尽快离开拉萨”,索南群培跪伏于地,声音中带着哭腔。

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阿弥陀佛,世事沧桑,来来去去总是寻常,走吧~走吧~”罗桑却吉坚赞大和尚喃喃细语,声音却能清楚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听老师开口,阿旺罗桑嘉措终于忍痛下令撤离。撤离的队伍很长,热振呼图克图、策墨林呼图克图、济隆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等有头有脸的上师带着随从跟随;僧官们则指挥手下,赶着装满经书、财宝的大车,艰难前行;还有大量的格鲁派信徒和他们的牲畜。长长的队伍排了足有十余里。

为了掩护大和尚,索南群培派兵在江塘岗阻止追兵。藏巴汗部将桑结次仁率两千骑兵追至,此时的格鲁军已无斗志,甫一接触,立即崩溃。

“哒~哒~哒~”

索南群培打马飞奔,身后一将紧追不舍。

“咴聿聿”,跨下的战马忽然口吐白沫栽倒,却是跑脱了力。

“唉!”索南群培叹了口气,昂然站立等死。

“咦?这不是堂堂的格鲁派的强佐吗?怎么如此狼狈?”追来的那将讥笑。

“原来是伱”,索南群培见是此人,反唇相讥,“这世上狼狈的可不止我一人,被恶奴欺主者,更加狼狈。您大可拎着我的头向昔日的奴才领赏”。

来者是仁蚌巴家族的阿旺济克扎克,原先仁蚌巴家族是日喀则的王室,现在藏巴汗所在的辛夏巴家族只是他们家的家臣。几十年前,辛夏巴家族趁仁蚌巴家族在前线作战之时造反,以臣欺主,建立起第悉藏巴政权。所以索南群培才说他被恶奴欺主,更加狼狈。

此话深深地刺激了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黝黑的脸庞胀得通红,拔出藏刀,恶狠狠地砍去。

长刀掠过,索南群培本以为必死,不料只削去了头顶一缕头发。

长刀直指他的咽喉,耳旁传来阿旺济克扎克嘶哑的声音,“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两大神僧离拉萨(下) 第164章 两大神僧离拉萨(下)

反格鲁联军狂追不舍,在思答节寨附近追上了跟随两大神僧的队伍。凶悍的士兵冲过来,见人便杀,见值钱的物件便抢,将美貌的女子绑上战马。思答节寨一带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直如人间地狱。

济隆呼图克图坐在一辆大车上,看见一名士兵将婴儿挑在长予上,那婴儿的手脚仍在蠕动。“哈哈哈”,士兵暴虐地大笑。

“阿弥陀佛,罪过呀罪过!”大和尚慈悲之心泛起,喃喃念经,为死去的人超度。

一名士兵发现了他,挥刀欲砍,另一名士兵连忙拦住,手指济隆呼图克图戴的班霞帽说道:“是格鲁派的上师,杀之恐怕佛祖会怪罪”。

一听“佛祖怪罪”,周围顿时无人敢对济隆呼图克图下手。

桑结次仁纵马驰至,见众人围在一处,好奇地问:“尔等在此做甚?”

“将军,我们抓住了格鲁派的一名上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桑结次仁望着大和尚的僧袍,叫了声“晦气”,准备离开。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掀起大车上的布幔,露出亮晃晃的金银珠宝,耀眼而夺目。

“哼!”

桑结次仁狞笑,“什么上师?不过是邪派的妖僧而已”,拔出钢刀,狠狠劈下。大和尚被劈成了两半,那顶“班霞”无力地坠落。

“将这车东西送入我的营寨”,杀人者发出了得意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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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雄草原,苏穆尔台吉所领鄂托克的驻牧地。他率两千辉特兵、两千降兵、一千四百户驻牧于此。千户长三丹率一千士兵从拉萨撤出后,他手中的士兵达到五千,加上征召的两千牧民,拥有七千之众,整日便忙着修缮当雄的营寨,准备固守待援。

“台吉,拉萨那么好的地方,失去多可惜!珲台吉为什么让我撤离?”三丹对苏勒坦弃拉萨而不守的密令十分不理解。此仗尚未开打,他便接到了珲台吉撤军的密令。以他的职级,自然无法得知苏勒坦与藏巴汗、白利土司瓜分地盘的密约。

“住口!我兄长的决定岂是你可以置喙的?”苏穆尔斥道,忽又呵呵一笑,“失去是为了更好的拥有,你只管执行便是”。

“报,雪域两大神僧从拉萨撤到了当雄,遣使让您出寨迎接”,正聊着,左右禀报。

“走吧,随我去见见两位神僧,求他俩赐福,没准能长命百岁”,苏穆尔拍了拍三丹的肩膀,开起了玩笑。

虽是玩笑,他也不敢怠慢,亲自出迎,一见神僧便扑通跪地,大礼参拜。用眼偷窥,两位神僧风尘仆仆,后面跟随的甘丹赤巴、热振呼图克图、策墨林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索南群培、仲美乃、达栋乃诸人个个神色狼狈。

见原本高高在上的格鲁高层落到这步田地,苏穆尔心里暗爽,故意问道:“贼势居然如此凶猛吗?两位大上师如今还剩多少部属?”

阿旺罗桑嘉措与罗桑却吉坚赞对视一眼,叹道:“藏巴汗和白利土司的联军十分凶残,多次屠杀下,护送我们的士兵只剩三千,属民只余一万。

苏穆尔点点头,“我这里有七千士兵,与您合兵,足有万人。当雄营寨扎得结实,壁垒森严,可挡追兵”。

一听让自己留在当雄直面联军的兵锋,两位神僧面有难色。

“阿弥陀佛,两位大上师肩负着格鲁的兴亡,万不可轻赴险地。老僧建议他们撤往当雄东北部的那曲。那里位于唐古拉、念青唐古拉、冈底斯诸山脉环抱中,西边的达尔果雪山、东边的布吉雪山,如两只雄狮在守护,地形险要,可以驻锡。至于当雄,便让老僧待着吧”,甘丹赤巴老和尚说道。

他是格鲁教主,地位尊崇,如今主动要求代替两位大和尚赴险,既让他们离开险地,又保住了他们的面子,因而赢得全场一致称赞。

苏穆尔也好生敬重,恭敬地说道:“请上师们都撤往那曲吧,此处留我等驻守便可”。

“末将愿随台吉守卫当雄”,索南群培、仲美乃、达栋乃诸将齐声说道。出家之人可以远离战火,他们身为武将,于情于理都不可不战。请战,是一种政治上的表态。

最终,大家决定由仲美乃领军一千,协助苏穆尔守卫当雄,索南群培、达栋乃领兵两千护送神僧及属民撤往那曲。

反格鲁联军攻占拉萨后,继续高歌猛进,接连攻下东噶、加麻、墨竹、仑朱寨多地,在深沟高垒的当雄营寨面前止住了脚步。

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恨格鲁入骨,下令捣毁哲蚌、色拉、甘丹三大寺,僧人驱离,反抗者杀,寺中所属的庄园财产尽皆没收。这本是复仇之举,不料却发了横财,掠夺的财赀足足装了数百大车。白利土司顿月多吉瞧着眼红,兴兵捣毁其他格鲁派寺庙,亦掠夺百余车财赀。

上行下效,联军士兵见到格鲁的寺庙、僧人便抢劫,军纪渐渐败坏,更要命的是,抢够了钱财的士兵,只想带着钱财回家,不再愿意作战。被胜利冲破头脑的藏巴汗和白利土司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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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三大寺被捣毁了,正在那曲避祸的阿旺罗桑嘉措头晕目眩,喷出了一口鲜血。

“请您莫要着急,寺庙拆了还可以重建。当务之急是请求卫拉特蒙古出兵护教。辉特部珲台吉苏勒坦兵强马壮,又曾拜罗桑却吉坚赞大上师为师,可请大上师修书向他求援”,索南群培献了一策。

危急关头,自然什么法子都得试试。罗桑却吉坚赞迅速写好了信,遣信使飞驰叶尔羌,交于苏勒坦。

收到师傅的求援信时,苏勒坦已经初步稳定了叶尔羌局势,正欲向雪域进军。阅完信,他呵呵一笑,唤来了自己的智囊刘好古,“刘师傅,掌控雪域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了呢”。

“臣以为您不妨再等等”。

“等什么?”

刘好古淡淡地说:“上回您向两位神僧请封萨茹拉毕立格汗被拒绝,此次不妨再提”。

“妙哉!”苏勒坦大笑,“刘师傅所言甚是,那两个秃驴什么时候封我为汗,什么时候我再出兵”。

第一百六十五章 萨茹拉毕立格汗(上) 第165章 萨茹拉毕立格汗(上)

神僧的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德高望重的格鲁派教主、甘丹寺主持甘丹赤巴,老和尚六十多岁了,在派中的地位仅次于那两位大和尚。如此高级别的和尚来了,按说应该见,可苏勒坦偏不见,理由是: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命礼部主客司郎中热合曼先带他入后帐歇息。

风寒?听说这年轻人今年才二十五岁。年纪轻轻的如何能得此病?老和尚心里狐疑,侧面向热合曼打探,“珲台吉春秋鼎盛,如何会得风寒?”

那热合曼竟是个话痨,“上师有所不知,咱们珲台吉在攻打喀什噶尔时得到了像鲜花般怒放的古丽夏提妣吉,两人经常外出打猎,外面风大,一不小心便感染了风寒”。

“原来如此,老僧当向佛祖祷告,保佑珲台吉早日康复”,老和尚嘴上说,心里却愈发不信。那苏勒坦珲台吉乃是气吞天下的雄主,怎么可能为美色所迷、弃军国大事于不顾整天打猎?从小迎着塞外寒风长大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被风一吹,便得了风寒?毕竟是有道高僧,看破却不说破,只说要为其向佛祖祷告。

“珲台吉,奴才按您的吩咐对甘丹赤巴上师说了,可瞧他那神色,似乎并不相信”,热合曼返回大帐,向苏勒坦禀报。

年轻的珲台吉胸有成竹,平静地开口,“不相信才好,我就是要他不相信。汝辛苦了,退下歇息吧”。

“是,珲台吉”,热合曼躬身退下,心中有些明白过来。

因为心里狐疑,甘丹赤巴使人打探苏勒坦的情况,好巧不巧地,得知了反格鲁联盟的使者、萨迦派的天津大和尚抵达叶尔羌的消息。

珲台吉以隆重的礼节欢迎天津一行。天津是带着藏巴汗和白利土司的要求而来,当初双方曾有密约:辉特人得到叶尔羌、藏巴汗和白利土司得到拉萨。如今辉特军队已攻占了叶尔羌全境,却依然赖在藏北的达木草原不肯走,这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请问珲台吉,贵军何时撤出当雄和止贡?”天津温和地问。

“止贡目前仍在格鲁派手中,与我无关;至于当雄,当初的协定只说辉特部得到叶尔羌、藏巴汗和白利土司得到拉萨,仅仅是拉萨,可不包括当雄所在的达木草原”,苏勒坦狡诈地偷换了“拉萨地区”和“拉萨”的概念。如果是广义的拉萨地区,自然是包括当雄的,可如果仅指拉萨,则不包括。

“珲台吉乃是盖世英雄,怎可言而无信?”天津好一阵气苦。

“呵呵”,苏勒坦干笑道:“大上师是知道的,我曾拜沙尔巴呼图克图为师,也算萨迦的弟子,而那白利土司和藏巴汗却是别派的施主。您可不能不帮自己人啊!”

“阿弥陀佛”,天津大和尚喧了声佛号,好一阵犹豫。

“大元时,萨迦乃是国教,您这一系世代担任大元的国师。若能助我夺取天下,我当拜您为国师,绝不食言”,见他犹豫,苏勒坦立即提高了价码。执掌辉特部马鞭十余年,他已经成长为合格的政治家,懂得在关键的时刻提价。

“国师!”天津大和尚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双目射出红光。自打忽必烈在六盘山遇到萨迦五祖八思巴,萨迦派便一直担任着大元的国师一职。虽然如今势弱,不如格鲁、噶举、宁玛,但天津大和尚从未忘记过本派昔日的辉煌。

“珲台吉想要我做什么吗?”他定了定神问。

“我决心消灭白利土司和藏巴汗,请您说服各派、各寺为我助力,至少不能帮白利土司和藏巴汗的忙”。

“阿弥陀佛,珲台吉好大的气魄,想做整个雪域高原的王!”天津大和尚先是震惊,许久方说道:“老僧可以密令本派的萨迦、俄尔、那烂陀诸寺,为大军进入雪域提供支持。此外,老僧与宁玛派“南藏”法的掘藏师晋美多吉、噶举派的呼图克图曲引多吉有旧,可以劝说他们支持您。不过,说服晋美多吉容易,说服曲引多吉难,他如今被藏巴汗封为国师,估计不会为了您背叛藏巴汗”。

“如此多谢上师了!您可以对曲引多吉说,只要他肯保持中立,我便不会为难噶举的弟子”,苏勒坦水波不惊地说,内心却在狂喜。他原本对说服萨迦派支持自己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不料“国师”二字一说,天津大和尚立即应允,不仅命本派的寺庙支持,还肯为自己游说宁玛和噶举。真的很惊喜!

除了会见天津大和尚,苏勒坦还接见了和硕特部达延鄂齐尔汗的使臣。当初双方有约定:辉特部将大小乌兰和硕、天峻、兴海等地移交于和硕特人,至于都兰,等夺取雪域后再交割。如今辉特部已经攻占了叶尔羌,达延鄂齐尔汗便急着派人索要都兰草原。他派来了六弟多尔济,在他的十兄弟中,多尔济最是足智多谋,也最受老父亲国师汗图鲁拜琥的喜爱。

“参见珲台吉”,多尔济相貌十分清秀,不像蒙古人,倒像汉人,言谈举止也十分温文尔雅。

然而作为熟读过《四卫拉特史》的穿越客,苏勒坦却知道这是个难以对付的狠角色,历史上曾担任过和硕特副汗、率领和硕特人牢牢地掌控住了青海。“哎呀,哪阵香风把多尔济台吉吹到我的身边?”他开起了多尔济的玩笑,尽量让谈判的气氛变得轻松些。

“珲台吉,当初咱们有约定:您得到雪域,和硕特部得到青海。如今叶尔羌全境已尽在您的手中,家大业大的财主,可不能赖穷人的帐哦”,多尔济也开起了玩笑。

苏勒坦却感到他话中暗藏的杀机,大笑道:“您说的哪里话,咱们蒙古人的誓言可比黄金还珍贵。只要贵部答应的五千援兵助我攻下拉萨,我便立即命令青海土绵班第达顾实、万户长脱里二人交割都兰草原”。

“好!我这便返回大小乌兰和硕,请兄长派兵助您攻下拉萨”,多尔济是个痛快人,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会谈。

第一百六十六章 萨茹拉毕立格汗(下) 第166章 萨茹拉毕立格汗(下)

听说辉特部珲台吉居然接见了异派的大和尚,甘丹赤巴大和尚终于沉不住气了,三番五次地请求苏勒坦接见。碍不住老和尚的面子,年轻的珲台吉终于在大帐内接见了他。

“哎哟~哎哟~”帐中只闻阵阵呻吟,一个健壮的身影躺在床上,卖力地叫唤着。

“丹津崔吉札勒布(拉萨给予苏勒坦的封号),您这是怎么了?”老和尚吃惊地问。

“上师,我可能是受了风寒,浑身无力,下不得床”,珲台吉有气无力地说。

“您面色红润,可不像是风寒,估计是其他疾病。请将舌头伸出,老僧略通医术,愿为您诊治”,老和尚笑眯眯地说。

“哦,上师懂医术,这下我有救了”,珲台吉顺从地伸出了舌头。

“哎呀,您舌苔白而厚,这病可不轻呢!”甘丹赤巴惊呼出声。

苏勒坦心中暗乐,“请问我得了何病?”

“您得的乃是积食之症,吃多了不消食造成的。只要一上战场,挥舞起戈矛,积食自然消化,病也就好了”。

死秃驴,居然敢语带双关嘲讽于我!

苏勒坦心中大怒,当即装疯卖傻起来,“哎呀,上师真是神医,居然独创出战争治病的理论!可惜呀,我这积食之症源于心病。自从上回向两位神僧请封为‘萨茹拉毕立格汗’未蒙恩准,我这心里头便落下了病根。常常反思,为什么神僧不肯封我为汗?是我平时做得不好吗?还是礼佛之心不够虔诚?神情恍惚,只能借酒肉消愁,又没有心思练武,便得了这积食之症”。

“唉!”一声长叹,直比窦娥还冤了三分。

我说他怎么对格鲁的使者爱搭不理,却对异派的妖僧笑脸相迎,原来是对两位大上师拒绝封他为卫拉特汗不满!

如今火烧眉毛,甘丹赤巴大和尚有心答应,可兹事体大,没得到那两位神僧的允许,他可不敢作主。没法子,只得不顾年事已高,骑快马日夜驱驰返回那曲禀告。

“您是说那苏勒坦想让我们封他为卫拉特汗?”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边问边瞅了罗桑却吉坚赞大和尚一眼。

“是的,他的态度很明确,如果不封他为卫拉特汗,是绝对不肯出兵的。而且~”,甘丹赤巴却言又止。

“而且什么?”

“我在叶尔羌看到了萨迦派的天津呼图克图”。

“什么!”一听此言,在座诸人无不变色。如今四面楚歌,唯一的倚仗卫拉特蒙古若是改宗,格鲁可就完了!这辉特部可是卫拉特蒙古强部,必须想法子笼络住!

“阿弥陀佛,左右不过是个封号而已,给他便是”,罗桑却吉坚赞先开了口,平静地说。

“既然师尊说可以封,那便封他为‘萨茹拉毕立格汗’便是”,阿旺罗桑嘉措下定了决心。“上师,还得劳烦您再跑一趟”,他对甘丹赤巴大和尚说道。

“阿弥陀佛,老僧义不容辞!”

为了尽快请来援兵、救格鲁于危墙,甘丹赤巴大和尚命随从一人三马,马不停蹄地往叶尔羌赶。

听说他又来了,苏勒坦不再躺床上,而是眉开眼笑、气宇轩昂地出寨门欢迎。

“咦?‘丹津崔吉札勒布’的病好了?”甘丹赤巴实在没忍住,讥讽了一句。

亏得平日里练就了一副厚脸皮,苏勒坦笑嘻嘻地说道:“今天一早,我得到了长生天启示,要我承担起使命,带领卫拉特人恢复祖先的荣光。病立即便好了,所以能站在这儿与您说话”。

“丹津崔吉札勒布,这是阿旺罗桑嘉措大上师给您的敕书,他决定封您为‘萨茹拉毕立格汗’”,老和尚递过敕书。

苏勒坦恭敬地按照礼仪,受了敕书。打开后细看,爱不释手,有了这个,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卫拉特大汗,统一卫拉特的阻力小了很多。

“大汗,如今格鲁危在旦夕,还请立即发兵救援”,老和尚着急地催促。

“您放心吧,我义不容辞!今日便举办称汗大典,明天出发”,苏勒坦乐呵呵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早已在于阗东部的昆仑山区屯兵积粮,粮食和兵马都已备好”。

为了在天下人面前显示自己得位的正统性,苏勒坦集结了叶尔羌城的所有士兵,又命人通知全城百姓观礼。时间仓卒,称汗大典十分简单,由甘丹赤巴当众宣读雪域神僧册封他为“萨茹拉毕立格汗”的敕书;各部的台吉和文武重臣依照顺序走上前来,跪吻汗的脚尖,发誓效忠;接着新汗发表了一通演讲便结束了。然而意义却极其重大,从此以后,萨茹拉毕立格汗(光明智慧汗)的大名将传遍雪域、卫拉特、全蒙古,乃至长城内外、海角天涯。

在万众瞩目下,苏勒坦珲台吉,不,萨茹拉毕立格汗开始了他的就职演说。这段演说被卫朝史书称为《太祖对臣民的激励》。为了怕后面的人听不到,特意挑选了一百名大嗓门的士兵传递。

“勇士们,今天我们庆祝的不是一个人的登基,而是全卫拉特、叶尔羌、乃至整个雪域高原的胜利。我将像我的先祖、传奇英雄雅布甘篾儿干那样,带领你们打下一个大大的帝国;我将消除人世间的贫困,使你们饥有食、寒有衣;我将赐给你们肥美的草场和数不尽的牛羊;我要让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在伱们的马蹄下颤抖。人们将因为你们的尚武精神而感到自豪。让我们的朋友和敌人同样听见我此时的讲话,卫拉特已经觉醒,大元的精神在战火中复苏。欢呼吧,我的臣民!欢呼吧,可爱的蒙古人!”

“浩瑞!”

“浩瑞!”

“浩瑞”??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彻在叶尔羌的上空,不经意间,一个新的帝国如朝阳般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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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勒坦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称完汗后,立即赶往昆仑山区,率领两万六千兵马进入雪域。一路上,经过戈壁草原,渡过沱沱河,翻越唐古拉山,赶到了那曲。在那曲,他会合了两千格鲁派军队和达延鄂齐尔汗派来的五千和硕特士兵,总兵力达到了三万三千人。

军情如火,他恭敬地拜见了阿旺罗桑嘉措、罗桑却吉坚赞两位大和尚后,决定立即出兵援救当雄。先锋嘛,便由达延鄂齐尔汗的两个弟弟鄂木布、达兰泰统率的五千和硕特士兵担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好朋友反目成仇 第167章 好朋友反目成仇

政客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相信的,前些日子苏勒坦还信誓旦旦地与藏巴汗和白利土司密约:辉特人得到叶尔羌、他俩得到拉萨。如今辉特军队已攻占了叶尔羌全境,却依然赖在藏北的达木草原不肯走,这引起了两位好朋友的愤怒。

生气归生气,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藏巴汗和白利土司先拿兵败如山倒的格鲁派开刀,攻占了止贡,又派使臣向苏勒坦交涉索要当雄,希望能和平得到藏北。毫无希望,辉特人甩起了无赖,不但不肯从当雄撤军,反而将达木草原的牧民尽皆集中于当雄,日夜不停地加固工事。

这些不友好的举动令反格鲁联军渐渐失去耐心,双方的军事摩擦日渐增多。

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利土司顿月多吉怒气冲冲地闯入了藏巴汗的大帐,“大汗,蒙古人欺人太甚,难道咱们就这样干等着、任由他们加固防御?”

藏巴汗丹迥旺波叹了口气,“结波(藏语称土司为‘结波’),辉特人不讲信义,自然可恨。可譬如吃东西时遇到了核桃,不吃吧,可惜;吃吧,容易崩坏牙,该如何是好呢?”

顿月多吉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次攻打格鲁,除了藏北未下,几乎全取前藏之地,收获可谓巨大!辉特部实力雄厚,并不好惹,若是招惹了他们,一旦战败,恐怕保不住胜利的果实。可若是不打,对方不守诚信,这口气可咽不下!

“唉!我若是遇到核桃,哪怕牙磕没了,也要咬碎吞下”,他恨恨地说,那意思不能忍。

“好!结波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我的国师曲引多吉收到了萨迦派天津大和尚的信,字里行间流露出为辉特人说好话的意思。看来萨迦派已经投靠辉特人了。苏勒坦那小子真是好手段,人还没进雪域,触角已经伸进来了。若不斩断他的触角,恐怕将来势大难制!您既然有啃硬核桃的决心,我自当奉陪”,藏巴汗大吼,战意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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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万五千联军士兵缓缓逼近了当雄的辉特军营寨,营寨内有七千辉特士兵和一千格鲁军,在漫山遍野的联军面前显得势单力薄。

宰桑第巴仲美乃面色苍白地来到苏穆尔的面前,“台吉,敌军势大,援兵却不知何时到达。该如何是好?”

自从自己认的义女索朗措姆成了苏勒坦的第五位妣吉,这位第巴身上便深深烙上了辉特部的烙印。任他如何撇清,别的大贵族都以为他是蒙古人的奴才。此次两大神僧将其他大贵族都带到了比较安全的那曲,偏让他留在当雄前线,估计也存了借刀杀人、消灭异己的心思。他索性便真做了蒙古人的奴才,只要主子的大腿够粗,抱紧了便是,管其他人怎么想。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在大贵族仲美乃的示范下,阿苏木、卓沃噶尔布、丕棱列扎木苏等许多中小贵族也投入了苏勒坦的怀抱。毕竟,这位主子表面上看十分平易近人。

“呵呵,宰桑第巴莫要惊慌,我这营寨修得可结实,不惧敌人来攻”,苏穆尔恶狠狠地下令,“只守不攻,擅自出战者,斩!”

身经百战的藏巴汗被公推为联军主帅,看着这座简易的营寨,或者说木城,不屑地一笑,“不过是个木围子,传令下去,先用炮轰,再让骑兵绕寨射火箭。火光一起,此寨必破”。

“轰~轰~轰~”二十门不知从哪倒腾出来的各类火炮,向营寨上射击。寨墙上居然也有火炮,不多,只有十门。却丝毫不怵,勇敢地对射。

良久,硝烟消散,营寨依旧屹立,虽是木城,地基却打得深,辅以沙土,坚固的很!更主要的是,寨墙不高,重心低,因而不容易被轰塌。

进攻的号角吹响。藏巴军猛将雅普赛、白利军猛将扎西次仁各率两千骑兵驰向寨墙,“嗖~嗖~嗖~”地放起火箭来。

扎西次仁望着点燃了的枝枝火箭飞蝗般射向敌寨,满意地咧嘴笑了。他的名字意为“吉祥长寿”,可不消灭敌人如何吉祥长寿?

预料中的冲天大火和惊慌失色、四散奔逃的守军并未出现。寨墙后设有蓄水池和水桶,蒙古军拎着水桶灭火,很快就扑灭了火箭。

“呜~呜~呜~”进军的号角吹响,放火箭的骑兵向两翼掠开,将战场交给了白利军中的万人敌占堆杰布。占堆,意为“降妖除魔、克敌制胜”;杰布,意为“王”。占堆杰布,意为“降妖除魔的王”。

头裹黑巾的苯派高僧念念有词,为占堆杰布和他的四千部下祈福,请天神保佑他们刀枪不入。

很有效,士兵们都觉得自己得到了天神的护庇,像高山一样坚不可摧。来自康区的苯派信徒崇拜高山,认为山是天神勾通人间的阶梯。尤其是冈底斯雪山,他是教徒的灵魂山,是登天或下界的天梯,教祖辛绕米沃的幻体便落在该山上。其他着名大山,如唐古拉山,强多(绛多)山等,也是着名神山,神圣不可侵犯。

“嗷~嗷~嗷~”

他们抬起着长木头飞跑,将长木头架于壕沟上,用绳子扎紧后,几根便是一座浮桥。无数浮桥形成无数通道,士兵扛着攻城梯由此跃过壕沟。

“咯吱~咯吱~咯吱~”士兵们踩梯而上,寨墙上掷下石块,铳弹和箭矢如雨泼下,一个又一个士兵倒在血泊中。

占堆杰布大怒,取下了背上的二十力强弓(一个力相当于九斤四两),瞄准一名蒙古军射去。“嗖”,那人捂着胸口栽倒;“嗖~嗖~嗖~”箭无虚发,接连射翻了十余名军士。在他的掩护下,一些白利军登上了寨墙,厮杀,你死我活的厮杀!

有人盯上了“降妖除魔的王”,苏穆尔台吉拉开了他的十五力强弓,眯起一只眼睛瞄准,弓力虽不如占堆杰布的弓,一样能杀人,“啾”的一箭飞去。

“不好!”

听到啸音,占堆杰布便知不好,已来不及,一箭穿喉。善射者,人恒射之!

“呜~呜~呜~”收兵的号角响起,联军将士潮水般退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两兄弟当雄奋战 第168章 两兄弟当雄奋战

当雄的营寨虽然坚固,却架不住联军人多。反复的蚁附攻城,车轮战,一波接着一波。苏穆尔率三丹、仲美乃诸将拼死守寨,吃住都在寨墙上,双目通红。

“台吉,这里有奴才在,您歇会儿吧”,千户长三丹看着苏穆尔那双因为缺少睡眠而充满血丝的眼,心疼不已。这可是主上的亲弟弟,累坏了身子骨可怎么办?

“我不累,你歇会儿吧”,苏穆尔不肯歇息。

三丹苦笑,岂有主子吃苦、奴才享福之理?只好陪着他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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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五千和硕特铁骑向达木草原飞驰。那位萨茹拉毕立格汗说得明白:要想得到都兰草原,便须助他攻取拉萨。所以,这一仗和硕特人是为自己而战。

“二哥,咱们真要为辉特人拼命?”达兰泰跃马驰至鄂木布的马前,语气不愤地说。他俩都是国师汗图鲁拜琥的儿子,老父亲死得不明不白,虽然苏勒坦死不承认,可大量证据显示是此人指使部下所为,所以达兰泰十分不情愿。

“三弟,咱们可不是为辉特人拼命,而是为自己拼命”,鄂木布郑重地说,“一则咱们可以得到都兰草原,二来自额祈葛回归长生天怀抱后,我和硕特部声势大弱。如今迁至青海,草场虽好,却夹在东边的大清国、西边的辉特人两强之间。若是表现出软弱,随时可能被吞得连渣都不剩。所以我想展现和硕特人的武勇,令他们不敢小瞧我们”。

“明白了,二哥,我定全力以赴”,达兰泰手抚腰间的弯刀轻叹,“此刀久未尝人血,再不放它出来,世人还以为咱们和硕特人不会打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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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风驰电掣,位于中军的苏勒坦反倒不着急,和硕特人若胜,战果属于自己;若是败了,消耗的是别部的实力,与自己又有什么干系?所以他不慌不忙地走着。一边走,一边与索南群培唠嗑,试探有无收服此人的可能。此人是格鲁派的强佐,立有护教大功,德高望重。若能收为己用,对自己扎根拉萨极有好处。

“强佐,您瞧,那边有野马群”,他往军队侧翼一指。

索男群培一瞧,果有一群野马,追随着战马在奔驰,外形似家马,但额部无长毛,颈鬃短而直立。不由笑道:“这些家伙还以为碰到了更大的野马群,闹腾的厉害”。

“您瞧,连野马都知道哪边势大,便跟着哪边跑”,苏勒坦语带双关。

“大汗有所不知,野马只是好奇,新鲜劲儿一过,便会分道扬镳”,索男群培委婉地说。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群野马跟了一阵后果然去了另一个方向。

“哼”,苏勒坦轻哼一声问:“如何才能让野马成为家马?”

“您得与它们交朋友,用大量的青草喂养”。

苏勒坦明白了,想让索男群培这样的大贵族归顺自己,必须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分权给他们。历史上,国师汗图鲁拜琥就是这么做的。他打下雪域后并不直接管理,而是委托一些大贵族替自己治理,让索男群培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第巴。他与索男群培号称“天空中的日月”。

这法子能很快稳定雪域局势,好是好,可却容易造成大贵族专权。长此以往,雪域的臣民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苏勒坦微笑着与索男群培闲聊,目光中泛起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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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利土司和藏巴汗没有想到蒙古人的援兵到得如斯之快。因为已经决心倒向辉特人,天津大和尚回去后故意说辉特军队攻下叶尔羌后师老兵疲、需要休整,且初得叶尔羌之地,人心不稳,需要大军留守。这成功迷惑了俩人,让他俩以为敌人的援兵一时来不了,放心大胆地攻打当雄。

“勇士们,跟随我的矛尖前进”,鄂木布将长矛平放,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嗷~嗷~嗷~”达兰泰用双腿轻夹马腹,驭马紧紧跟随。

“哒~哒~哒~”马蹄声如惊雷,扑天盖地而来。

蒙古军队突然出现,令联军惊慌失措。有胆怯者未战先逃,此前他们从格鲁寺庙中掠夺了充足的钱财,很多人只想带着抢来的钱财回家。

“不要慌,列阵,跟着我反冲”,正在外围警戒的白利军将领扎西次仁大呼。匆忙间,他只集结了两百余骑,便被呼啸而过的骑兵冲散。

他端起手中的大斧还欲抵抗,迎面来了个持矛的黑脸汉子。

鄂木布使得一手好矛,眼花缭乱中狠命一刺,矛尖便贯入他的脑门。“吉祥长寿”,终究没能吉祥长寿!

冲散外围的骑兵,蒙古军直扑联军营寨,扒开栅栏,四处放火。

达兰泰找到了他的目标,一名披甲敌将正在组织部下集结,看架势官不小。他拔出长刀,向那官儿扑去。

“大汗小心,末将来挡他”,见有敌人奔大汗而来,藏巴汗的部将益西嘉措忙持刀阻拦。

达兰泰的刀更快些,闪电般横削,益西嘉措的头颅骨碌碌滚落于地。

杀了敌将,达兰泰继续朝那官儿驰去,直觉告诉他,这是条大鱼。

藏巴汗大惊失色,从未料到阎王爷竟离自己这么近!他伏低身子,驭马飞逃,再顾不得部下。

同样逃亡的还有白利土司顿月多吉,他的情况比藏巴汗好些,身边仍有数千军队随扈。

“结波,咱们去哪儿?是去拉萨与藏巴汗会合吗?”部将欧珠德勒请示。

“不,趁着蒙古人在追藏巴汗,咱们赶紧回昌都,封锁住拉萨进入康区的道路,只守不攻”,顿月多吉惊魂未定地说。

当雄之战,蒙古人胜了。胜得很容易,摧枯拉朽一般,苏勒坦的大军尚未赶到,鄂木布和达兰泰便率五千和硕特骑兵将联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斩首三千级,俘虏万人。

“好啊!鄂木布台吉和达兰泰台吉真是我蒙古人的骄傲,此战,汝二人立下大功!”苏勒坦赞不绝口,不住地夸奖二将。为嘉奖和硕特人的战功,他下令青海土绵班第达顾实、万户长脱里二人立即向和硕特部交割都兰草原。

第一百六十九章 布达拉乃朕之宫 第169章 布达拉乃朕之宫

为大事者,不拘小节,或者说,能忍!

表面上看,苏勒坦将都兰草原给了和硕特部,又大夸特夸鄂木布、达兰泰二人的武勇,与和硕特人的关系应该是极好的;实际上,这两位台吉击败联军后,缴获了大量辎重和一万战俘,却一丝一毫的也不愿上交。别的倒还罢了,这一万战俘对人口不多的卫拉特来说可是珍贵的财富,即使是一万奴隶,也是极其宝贵的,能大大增强和硕特部的力量。

苏勒坦忍了,忍字头上一把刀!夺取拉萨的荣誉,他不想再交给和硕特人,命心腹将领那日松、苏合率五千精锐骑兵先行,自己率三万余大军跟随。一路上,格鲁派的僧侣和信徒,箪食壶浆、热烈欢迎。令他不得不感概,拉萨果真是格鲁的地盘。

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脸色铁青地逃回拉萨,收拢残兵,仅余七千多人。他心里明白,自己统一雪域的愿望终成泡影!

“大汗,咱们如今势单力孤,该如何是好?”部将噶尔巴·雅普赛忧心忡忡地问。噶尔巴家族是日喀则有名的大家族,也是辛夏巴家族的铁杆支持者。

“莫要担心,撤到日喀则后,士兵和钱粮有的是”,丹迥旺波镇定地说道。藏巴汗,又称作第悉藏巴,意为“后藏上部之王”(今日喀则区域)。自祖父辛厦巴·才丹多杰造了仁蚌巴家族的反起,他们家族统治日喀则已七十六年,树大根深,所以才有底气说这话。汗王的镇定感染了部属,他们忙而不乱地准备撤离。

“桑结次仁,你带人将格鲁派在拉萨的寺庙尽皆焚了”,丹迥旺波极其仇恨格鲁,撤离前令部将尽焚拉萨的格鲁派庙宇。一时烈焰冲天,许多僧人无家可归。

桑结次仁刚将拉萨城周边的寺庙烧完,便得知蒙古军逼近的消息,慌忙向日喀则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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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这便是布达拉宫,乃是吐蕃第三十三代赞普松赞干布所建。松赞干布迁都拉萨,始建布达拉宫为王宫。据说当年红山(玛布日山)内外围城三重,他和文成公主的宫殿之间有一道银铜合制的桥相连,东门外则是跑马场,十分宏伟,惜乎此宫大部分已经毁于战火矣!”仲美乃殷勤地解说。

刚进拉萨,萨茹拉毕立格汗便令宰桑第巴仲美乃带自己参观拉萨西北玛布日山上的布达拉宫。参观的目的是为了重修、扩建,这位雪域高原新兴的王想为自己的政权找一处办公场所。

历史上,国师汗打下拉萨后,命索南群培重修此宫的“白宫”及宫墙城门角楼等,作为神僧的寝宫,并把政权机构由哲蚌寺迁来这里。可这一世,苏勒坦半点为大和尚修庙的意思都没有。虽然三大寺已毁于战火、可怜的阿旺罗桑嘉措和罗桑却吉坚赞两位大和尚没地儿住,这和朕有什么关系?这座宫殿乃是朕修来给自个儿住的,至于尔等大和尚,若想住好房子,让善男信女捐银给尔等修便是。朕穷,莫要打朕的主意。

自从称汗以后,苏勒坦便在宠臣刘好古等人的劝说下,推行礼制,效仿成吉思汗,以“朕”自称。当然,天下未定,只是改了下称呼,系统性的礼制尚未推行。

“嗯”,他点了点头,令仲美乃继续带自己参观。

“大汗,当年松赞干布建此宫时,包括山前的‘雪城’,主要是吐蕃的各大衙门;山后的‘林卡’,也就是后花园”,仲美乃边走边介绍。

苏勒坦兴致勃勃地四处闲逛。

发现“雪城”内仅剩一洞、二殿等少数松赞干布时期的建筑。洞内供着据传为松赞干布生前所造的他自己和文成公主、尼泊尔尺尊公主等人并列的塑像;两座宫殿分别供奉着曲结哲布和圣帕巴拉康。虽然已经残破,却处处可见飞檐外挑、屋角翘起、铜瓦鎏金、鎏金经幢宝瓶,摩蝎鱼和金翅乌做的脊饰。内部廊道交错,殿堂杂陈,空间曲折莫测。

又参观了山后的“林卡”,大笑道:“朕要在此处取土,挖一个深潭,再在潭心建一座三层八角形的琉璃亭,供奉龙王像。嗯,便叫‘龙王潭’”。

“大汗,您瞧那边,那是药王山,山上有座吐蕃赞普赤松德赞建的碑”,仲美乃往玛布日山右侧的一座小山上一指。

“走,去瞧瞧”,年轻的汗王来了兴趣。的确有一座碑,上书“达扎路恭纪功碑”七个字,乃是吐蕃赞普赤松德赞为表彰其大将达扎路恭于唐广德元年(763年)率兵攻掠长安而建立。

“哼!区区一座长安城,算得了什么?总有一日,朕要让长城内外、九州八荒尽为我蒙古人的跑马场”,苏勒坦低声冷哼。

“大汗,您在说什么?”仲美乃忙上前请示。

“没什么,宰桑第巴,朕要汝替朕重修这布达拉宫,务必体现出朕之威严”,

“是,我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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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的话便是天!仲美乃尽心尽力地办差,威严的布达拉宫重新屹立于玛布日山上,依山垒砌,群楼重迭,殿宇嵯峨,气势雄伟!

这是一座海拔3700米的神奇宫殿。宫墙高6米,底宽4.4米,顶宽2.8米,用夯土砌筑,外包砖石。墙的东、南、西侧各有一座三层的门楼,在东南和西北角还各有一座角楼,坚固森严。

更神奇的是,整座宫殿自山脚向上,直至山顶。由东部的白宫(大汗的办公场所)、中部的红宫(大汗的寝宫)组成,宫殿、庭院等一应俱全。

白宫因宫墙刷成白色得名,地势比红宫低,依托山势,建有七层。顶层的“日光殿”,殿内有一部分屋顶敞开,阳光可以射入。苏勒坦很喜欢此殿,认为直接连着天,赐名为“乾元殿”,以为议政之所;第四层东大殿,是布达拉宫白宫最大的殿堂,作为举办典礼之所。其余一、二、三、五、六层为内阁、六部各衙门办公之处。东侧的半山腰有一块宽阔的广场,可以供大汗跑马。

红宫位于正中央,宫墙刷成红色。最上层的大殿下面便是玛布日山的山尖,是昔日松赞干布的静修之所。苏勒坦大笔一挥,赐名“乾清宫”,又有“坤宁宫”、“翊坤宫”诸宫赐于可敦和各妣吉,面积最大的西大殿,则作为宗庙、祭天之所。

建成后,苏勒坦感叹,布达拉宫才是朕应该住的地方啊!

第一百七十章 口琴与箫与政治 第170章 口琴与箫与政治

后藏上部之王丹迥旺波逃回了他的根据地日喀则,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他的国师、噶举派的呼图克图曲引多吉,同时给沙鲁、仰思多、拉孜、锁巴等地的第巴们下令,让他们带着兵马来日喀则会合。

“仁波切,我败了,丧失了统一雪域的机会,也辜负了您的期望”,藏巴汗的声音虚弱而沮丧。这才是他的真实心态,对亦师亦友的曲引多吉,没有必要像在其他人面前那样佯作镇定。

“大汗无须灰心,更不必沮丧,古往今来的大英雄,哪个不是经历千难万险,方才成就伟业?您的祖父才丹多杰不也是忍了仁蚌巴家族多年,才趁其不备,举义成功,当上这后藏上部之王?”曲引多吉温和地宽慰他,如同宽慰自家的子侄。

按说出家之人应该四大皆空,不应再理会人世间的情感。可是佛爷也是人,也食五谷长大。在长期的相处中,这位大和尚与藏巴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视其为自己的亲人,明知有风险也愿意为其分担。所以,当他的好友萨迦派的天津大和尚劝其改弦易辙、支持苏勒坦时,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大汗待我如师如父,我岂有背叛之理?阿弥陀佛,佛门子弟也须讲个“义”字!

“大汗,老僧已修书给我派楚布寺、止贡寺﹑八邦寺等十九家大寺庙的主持,让他们带着僧兵来喀则支援您”,许是见他信心不足,老和尚给出了有力支持。

“多谢仁波切”,藏巴汗大喜。

来支援他的可不止噶举派的僧兵,还有日喀则各地的大小第巴的私兵,断断续续来了一万多援军,也让日喀则的守军人数超过了两万。

辛厦巴·丹迥旺波的军势复振,命部将在日喀则东边的浪卡子、领司奔寨、牛儿宗寨布防,誓要和蒙古人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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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鲁藏布江,在古藏文中称央恰布藏布,意为从最高顶峰上流下来的水,发源于喜马拉雅山北麓的杰马央宗冰川,奔腾不息,气势磅礴。其间有大峡谷,云雾缭绕,乃是景之绝境。

一顶红色的达波禅修帽,款式很别致,朴实的僧袍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清秀人影正在观赏江景,望着滔滔江水贯穿大峡谷,感慨着宇宙之伟大。“四方上下为宇,往古来今曰宙”,再没有什么力量能比大自然更神奇!

忽然,他来了兴致,往江边的草地上一坐,背靠着棵大树,从怀中掏出个一柄两股、中设一簧、簧长与股等、簧端点以蜡珠的物件来。此物名“特木尔呼尔”,即口琴是也。好一位有情趣的僧人!横衔其股于口,以指鼓簧,转舌嘘吸以成音。

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

“呜呜~呜呜~”如泣如诉、呜咽、悠呜、幽呜的声音如风吹过。这是绰尔(一种箫)的声音。

吹绰尔者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和尚,戴着密宗大和尚常戴的五佛冠,手持一根通体碧绿、二尺有余的绰尔,豪迈洒脱地吹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曲声充满清高和正直,凌云有意,宁折不弯。

“阿弥陀佛,原来是达钦大上师,一别经年,您风采依旧呢”,吹口琴的僧人淡淡地一笑,露出满口洁白如玉的牙。

“您也没什么变化,却朱嘉措大上师”,吹箫的僧人亦是一笑,“真羡慕您呀!住在达波这块宝地,每日能观江水之滔滔,领悟精妙的佛法禅意,定能比我等先成道果”。

“我听说您并不修道果,而是修贵派的十三金法,与我一样,同属密宗”,吹口琴的僧人呵呵一笑,和他打着趣。这位和尚可非同小可,乃是噶举红帽脉的大和尚却朱嘉措,与黑帽脉的曲引多吉并列为噶举两大枝脉的法台。虽然随着曲引多吉被藏巴汗封为国师、上一任红帽法台却吉旺秋被独狼阿尔斯兰杀死,红帽的势力不如黑帽,可毕竟也算一脉宗师,在噶举中的地位非同小可。

那吹箫的僧人也不是一般人,乃是萨迦派的达钦大和尚,在派中的地位仅次于天津大和尚,主修十三金法。

这两人是好友,都修密宗且都精通音律,而且都驻颜有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却朱嘉措驻锡于达波地区的岗波寺,位于雅鲁藏布江北岸,所以达钦取笑他,每日观江水之滔滔,领悟佛法禅意,能够先修成正果。

说说笑笑一番,达钦道明来意,“我奉天津教主之命而来,想请您劝说曲引多吉,不要帮助藏巴汗与萨茹拉毕立格汗作对。出家之人,何必管人间的俗事?阿弥陀佛”。

却朱嘉措听完暗乐,谁不知道你派中的沙尔巴呼图克图是那位萨茹拉毕立格汗的师傅,他若得到天下,对你派当然是好事。可于我噶举有何益处?不过,如今辉特人席卷雪域之势已成,如果与他们作对,恐怕噶举的千年传承会断绝!

“阿弥陀佛”,他皱了皱眉,“曲引多吉上师重情重义、禀性刚烈、宁折不弯,不像我佛门中人、倒似江湖豪客,小僧恐怕无能为力!”

达钦大和尚点了点头,“您说的倒是实话。那便请结严格约束您的弟子和门人,不要参与这场战争。岗波寺的僧兵,一个都不能动。可乎?”

“可”,却朱嘉措懒洋洋的地吐出一个字,漫不经心地笑道:“难得与我师合奏,再来一曲,可乎?”

“可”,达钦也回了一个字。

口琴声与箫声齐鸣,这便是最好的生活!

??

曲引多吉派来的扎仓(一种地位较高的僧人)来到了岗波寺,却被告知却朱嘉措大和尚云游去了,不在寺中。

“上师,曲引多吉的使者走了”,弟子向却朱嘉措禀报。此时的大和尚正在与另一僧人奕棋。

“哦,他有无说何事?”

“他说曲引多吉上师想请您出动咱们寺的僧兵救援日喀则”。

“呵呵”,却朱嘉措冷冷一笑,手捻棋子重重扣下,“曲引多吉下了一步臭棋!”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边总督汪乔年 第171章 三边总督汪乔年

“萨茹拉毕立格汗,末将奉大汗之命返回青海,特来辞行”,正当苏勒坦踌躇满志地命人修宫殿、准备进攻日喀则之际,鄂木布、达兰泰二将前来辞行。他俩称苏勒坦为“萨茹拉毕立格汗”,称自己的兄长达延鄂齐尔为“大汗”,表面上看都差不多,实际上是将苏勒坦的地位置于达延鄂齐尔之下。

苏勒坦顾不得计较这些,他在乎的是和硕特人的撤军将让自己这一方少了数千精兵。“两位台吉,当初咱们有言在先,我部让出青海,贵部助我部夺取雪域,如今日喀则未下,何故撤军?”他忍气问道。

对这位杀父仇人,达兰泰可没什么好脸色,冷冷地说道:“当日所言之雪域,只包括拉萨,可不包括日喀则”。

鄂木布忙止住达兰泰,向苏勒坦施礼道:“我三弟是个粗人,您万勿见怪。卫拉特同气连枝,我和硕特部本应助辉特部全取雪域。奈何您是知道的,我部在青海的牧地紧挨着明国的陕西行都司,漠南蒙古诸部投奔清国后,经常入甘肃、青海劫掠。如今清国正与明国在松锦一线大战,陕西三边总督汪乔年写信给大汗提防土默特部入侵。所以大汗才命咱们回青海守御”。

“哦,原来如此,那我便祝两位台吉一路顺风喽”,苏勒坦忍住气,含笑开口。尽管知道这只是和硕特部的托词,也只能忍了。如今自己正全力攻伐雪域,万不可再与和硕特人交恶,两面作战乃兵家大忌,所以只能忍。

不过,他知道鄂木布的话倒不全是假话。事实上,那大明陕西总督汪乔年也给他写过一封类似的信。信中架子十足,直把辉特部视为藩属,一口一个“西番”的叫着,让他做好防御,小心鞑靼入寇。这其实也是苏勒坦自找的,因为与大明贸易在经济上能获得极大的好处,他选择向大明称臣。你称了臣,自然便是人家的藩属。

那时候,自己正忙着进军拉萨,没把这事放心上、客客气气回了封信了事。没料到竟被和硕特人作为撤军的理由。哼!尔等想撤便撤吧,朕倒不信,死了张屠户,便要吃连毛猪!

不过,对这位汪督宪,他还是蛮佩服的。此人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博览群书、学识渊博,难得的是,身为文官却有一颗武将的心,外御胡虏、内讨流贼。守襄城时亲手杀了三名义军,城破自杀未遂;李自成让他下跪,不肯,于是便挖出他的膝盖骨;依然大骂不止,再让人割下他的舌头;以手指着李自成唾骂不止,又被砍下手指;望北而拜,最后被五牛分尸。

陕西三边总督,权力极大,管着陕西、延绥、宁夏、甘肃四巡抚及延绥、宁夏、甘肃三边镇,其中甘肃镇位于陕西行都司,与朵甘都司、乌斯藏都司一样,都是太祖时期设立,目的只有两个字:“驭外”。

太祖希望这些都司能够统驭吐鲁番、叶尔羌、卫拉特等西番。设立时,曾经霸气侧漏地诏谕:“朕自布衣开创鸿业,荷天地眷佑、将士宣劳,不数年间,削平群雄,混一海宇。惟尔西番朵甘、乌思藏各族部属,闻我声教,委身纳款,已尝颁赏授职,建立武卫,俾安军民。迩使者还言各官,公勤乃职,军民乐业,朕甚嘉焉。尚虑彼方地广民稠,不立重镇治之,何以宣布恩威?兹命立西安行都指挥使司于河州,其朵甘、乌思藏亦升为行都指挥使司,颁授银印,仍赐各官衣物。呜呼,劝赏者,国家之大法;报效者,臣子所当为。宜体朕心,益遵纪律”。

太祖和成祖时是“驭外”,到了这个年代国力衰弱,“驭外”变成了“御外”,怎不叫人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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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的城墙上,汪乔年巡视着城防,心下感慨,“国事蜩螗,我辈士人唯有以死报国!”说这话时,他的眉宇间泛起英气,年轻了许多,不似五十七岁的老人,而像当年那个三十七岁进京赶考的才子。那是天启二年(1622年),他中进士,授刑部主事。此后历任刑部、工部郎中,陕西按察使,青州知府、陕西巡抚等职。

作为东林党人,他是有东林风骨的,以清苦自勉,衣食简单,上任只带两个仆人,不带家属。当青州知府时在官署的廊檐下砌了十多个锅灶,让来打官司的人自己烧饭等候审理,小吏们不敢向他们要一个钱。更有趣的是,他自以为是个用兵人才,休息时总是骑马奔跑,练习射箭、冲刺,在野外的风露中睡觉。因而得了个知兵的名声,恰巧陕西流贼作乱,便被朝廷提拔为右佥都御史、巡抚陕西。

当时李自成已经打下河南,扬言要进入潼关。大家都劝他晚点上任,他偏要快,骑快马飞驰至商州、雒南,誓要和李自成一决死战,没有见到起义军的人影,倒是见到了三边总督傅宗龙。两个人讨论抽拉丁兵,凑集粮饷。因为都是士林中人,相处甚欢、肝胆相照。

“岁星(汪乔年字),汝此来甚有胆!”傅宗龙称赞他在危急关头勇于任事的风骨。

“仲纶(傅宗龙字),有胆者非独予一人”,他平静地说,暗赞傅宗龙替朝廷苦撑陕西危局的忠心。

两个人都有精忠报国的决心,奈何当时关中的丁兵、粮食早已派用完毕,要兵没兵,要饷没饷。朝廷不管那么多,命令傅宗龙由陕入豫救援开封的文书一道接着一道。傅宗龙只得前往,临行拉着汪乔年的手,不住地叹气。

不久,傅宗龙在离项城只有八里的地方兵败被俘。义军押着他到城门前高喊:“我们是三边总督的护卫官兵,请打开城门让总督进去”,他大声喊道:“我是三边总督,不幸落在贼兵手里,左右都是贼呀!”义军向他唾口水,他大骂:“我是朝廷大臣,要杀就杀,怎肯替贼赚城门来苟活!”愤怒的义军砍下他的头颅,又割下他的耳朵、鼻子。

听说好友死得壮烈,汪乔年流着泪感叹:“傅先生死掉,没有人能平定贼寇了”。然而,陕西的危局总得有人支撑,崇祯帝颁发诏书提升他为兵部右侍郎,总督三边军务,接替傅宗龙。

刚上任,兵部的檄文便一个接一个发来,催促他出关作战。关中最后的一点精锐都在项城消耗殆尽,要兵没兵,要粮没粮,士无战心,闻贼丧胆。一般的人肯定要叫苦推脱,汪乔年不推辞,殚精竭虑募兵筹粮,准备出关作战。他对部下说:“部队疲惫了,粮饷又缺乏,让我去抵挡正强大无比的敌人,一旦出去,便如同拿肉去喂老虎。但是我不能不出去一回,以便巩固中原地区的民心”。

于是收召散亡的士兵,调集边防部队,凑起骑、步兵三万人。出征前因为担心依附满清的漠南蒙古趁虚袭扰甘肃,遂以天朝的名义传令卫拉特各部小心守御。

“督宪,诸将已经集结完毕,等您入营布置方略”,左右的禀告打乱了汪乔年的遐思。

“仲纶,愿汝在天之灵保佑我讨贼成功”,他叹了口气,气宇轩昂地下城走入军营。大营内,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诸将全身戎装,等待他的训话。

“诸公,贼军祸乱河南,朝廷令我等离陕赴豫救援开封,此正吾辈忘死报国之时,勉之!勉之!”他大呼道,努力提升士气。

“督宪,陕西无兵无粮,如何出关作战”。

“是啊,督宪,我们的军队多是刚招募的新兵,缺乏训练,如何敌得过凶悍的流贼”。

“贼首李自成残暴无比,不如留在陕西,依潼关之险而守”。

诸将皆反对,尤以贺人龙、郑嘉栋、牛成虎三总兵反对得最大声。

汪乔年明白,陕西官军被贼兵打怕了,当务之急是提升官军的士气。

“哼”,他冷笑一声,“本督听说那贼首李自成是陕西人?”

“督宪,李逆是陕西米脂李继迁寨人”,左右说道。

“哼哼,李逆反叛朝廷,罪恶滔天。传本督军令,将李逆的祖坟刨了,从今往后,有贼无我、有我无贼!”

“末将愿追随督宪杀贼报国”,诸将闻言精神一振,齐声高呼,给日薄夕山的大明朝带来了些许生机。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两兄弟雪夜袭营 第172章 两兄弟雪夜袭营

“领思奔寨”即林奔城,其实为“仁蚌宗”的音译。元末,大司徒伯木古鲁(帕主)万户长在乌思藏置十三个宗,仁蚌宗乃十三宗之一,自古便是由拉萨至日喀则的战略要地。藏巴汗手下的大将噶尔巴·雅普赛领兵五千扼守此城,挡住了辉特人进军日喀则的道路。

此战,苏勒坦出动了三万五千蒙藏军队,誓要将日喀则拿下。蒙古大爷生命宝贵,打头阵的,自然是格鲁派的炮灰部队。索南群培、达栋乃率三千格鲁信徒走在最前面,三万多大军中,只有这三千人算是两大神僧的死忠,其他皆是蒙古军或依附蒙古军的狗腿。

“驾~驾~驾~”达栋乃驰至索南群培面前,“强佐,萨茹拉毕立格汗让咱们打头阵可没安好心,是想借藏巴汗的手削弱咱们格鲁的力量。待会攻城的时候,您不可出全力,装模作样保存实力便好”。

“住口,早日打下日喀则、让前后藏共同沐浴神圣的佛光才是正理,怎可持门户之见勾心斗角?”索南群培喝斥道,心里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因为要保护两位神僧,他一直待在那曲,未直接参与当雄大战。不料蒙古军队强悍无比,迅速便击溃藏巴军、攻下了拉萨,又一路招降纳叛,实力大大增强,而格鲁派的实力却缩小了。更主要的是,那位萨茹拉毕立格汗信仰暧昧。塔尔寺第十六任法台、本派的阿嘉呼图克图自以为辉特部消灭却图汗后一定会支持自己,上书请求强迫青海其他各派的寺庙改宗,统一划归自己掌管。不料大汗竟一口拒绝,理由是信仰自由,若格鲁果真教义精妙,不用强迫,别派自然会改宗。

那阿嘉呼图克图全名“阿嘉喜饶桑布”,出身于赫赫有名的青海湟中李家阿氏家族;塔尔寺更是格鲁祖师宗喀巴的诞生地。传说祖师学佛时,其母香萨阿切盼儿心切,让人捎去一束白发和一封信,要求他回家一晤。祖师给母亲回信说:“若能在我出生的地点用十万狮子吼佛像和菩提树(指宗喀巴出生处的那株白旃檀树)为胎藏修建一座佛塔,就如与我见面一样”。香萨阿切便在信徒们的支持下建塔,取名“莲聚塔”。塔尔寺便由此塔得名。

如此重要的寺庙法台所提要求,居然被一口拒绝,分明是不给格鲁面子。气得阿嘉呼图克图和湟中李家阿氏在和硕特人到来后,直接投奔了达延鄂齐尔汗。还是达延鄂齐尔汗好,在自己所控制的地区,强迫各派改宗,一时间闹得叛乱四起,鸡犬不宁。

既然决心保存实力,索南群培便只命部下远远地绕城放箭,并不强行攻城。

“嗷~嗷~嗷~”一队格鲁军呐啸着绕城射了几箭,还没等城上还击,又呐喊着如潮水般退去。

“赤轮丹巴宵(万岁)~赤轮丹巴宵~赤轮丹巴宵~”,城墙上的藏巴军呐喊欢呼。

轻而易举地又粉碎了敌军的一场进攻,守将雅普赛却毫无喜色。他出身于大贵族噶尔巴氏,受过良好教育,从小博览群书,知道古往今来,但凡敌人多次佯攻,必有诡计。可到底有何诡计,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越猜不出便越危险!

“唉!也不知道索南群培这厮到底有何诡计”,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哀叹。听主帅如此说,诸将无不色变。人总是为不能预料之事恐惧,大家伙越想越觉得怕。

“末将以为要想探知敌军意图,唯有出战,愿率五百勇士夜袭敌营”,一员年轻将领大声请战。

雅普赛一瞅,是日喀则的一名第巴诺尔布,此人和自己一样出身名门,颇有勇力,今年不过二十余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即使面对的是格鲁派的强佐索南群培,也毫无惧色。

雅普赛嘉其勇,赞道:“第巴之勇,我早有所闻。只是那索南群培乃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五百人恐怕不够,我给你一千兵马”。

“兵贵精不贵多,末将只带本部五百人足矣”,诺尔布却不领情,只愿带身己的五百部下去。一句“兵贵精不贵多”大有嘲讽其他将领之兵皆非精兵之意,气得诸将哇哇大叫。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雅普赛并不介意,反而手抚其背曰:“如此本帅便在城内等待第巴的消息,如果不胜,可往北城撤退,我将在北城外安排兵马接应。

返回军营后,诺尔布唤来弟弟扎什巴图尔,“二弟,今日我在众将面前夸下海口,若不能胜,唯战死而已。你可敢随我闯一番龙潭虎穴?”

“兄长说的甚话,你我兄弟要死死在一起,岂有不敢之理?”扎什巴图尔将手中的铁棍往地下重重一顿。这两兄弟都擅长使棍,手中的铁棍又重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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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老天爷要帮藏巴军的忙,天空中飘下雪花来,积雪掩盖了军队行进的声音,让这场偷袭变得神不知鬼不觉。

“呃~”阿旺多吉惬意地打了个呵欠,无精打采地立着。不远处,几个守门的同伴倚着栅栏已进入梦乡。这些日子的攻城战如同游戏,令他们有些松懈。

几道黑影蹿上来,用短刀麻利地结果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同伴性命。

“啊!”阿旺多吉惊叫,这声音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便挨了重重一棍。诺尔布的铁棍很沉,只一棍便脑浆迸裂。扎什巴图尔也不含糊,将闻声赶来的一名化本(武职官员)砸成肉泥。

“杀~杀~杀~”藏巴军四处砍杀、放火、制造混乱。夜色中,格鲁军不知来了多少敌人,自相蹈籍,死者无数。直杀得索南群培狼狈逃窜,次日收拢败兵,三停去了一停,只余两千人。

苏勒坦的大军到了,他早有收拾索南群培之意,望着跪地请罪的索南群培、达栋乃冷笑,“汝二人竟敢丧我军威,可知罪吗?”

“末将知罪,请大汗责罚”,索南群培立即请罪。

苏勒坦皱了皱眉,此人自称“知罪”,反倒不好杀他,毕竟是德高望重的格鲁强佐,若仅凭一次兵败就杀了,难以服众。

“大汗,敌人奸诈,我军又只有三千兵马,方有此败”,达栋乃大声辩解。

“尔粗心大意被敌人袭营,犯错而不认,真正是可恶!拖下去,斩!”

“大汗~大汗~”达栋乃拼命挣扎。几名卫士不由分说,架着他往外拖拽,须臾便有血淋淋的首级献上。

杀了达栋乃,苏勒坦朝索南群培意味深长地一瞥,“尔非将才,老老实实地侍奉神僧便好。尔之部属,今日起交由仲美乃第巴统率。

第一百七十三章 领思奔寨之对峙 第173章 领思奔寨之对峙

杀了达栋乃、尽夺索南饶丹的军权后,萨茹拉毕立格汗一不做二不休,以作战不利为名,又连续褫夺了十余名格鲁派武将的官职,虽然大家伙明知这只是大汗铲除异己的手段,却依然精神一凛,生怕清算到自己头上,不自觉间作战意志强了许多。慈不主兵,义不主财,宋人诚不我欺也。

“轰~轰~轰~”炮弹雨点般射向领思奔寨,守军悬挂布幔防御弹片,却依然伤亡不小。

“唉!咱们蒙古的重炮数量还是太少啊!橐驮炮利于野战却不利于攻城”,苏勒坦喃喃自语。他一向重视使用大炮,出征之时,携带有二十门重炮,经过战争损耗,目前只剩十五门,虽然缴获了不少敌军的火炮,却都是橐驮炮这样的小炮,对攻城战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大汗,臣已修书于罗卜藏抚院,请他从叶尔羌各城中,征集一些重炮运过来。昨日收到军报,十二门重炮已经在路上了”,一旁的薛宗周立即禀报,他被任命为军中的军需官。

苏勒坦笑了笑,大明朝的巡抚例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或右佥都御史衔,故称“抚院”。自己虽然模仿大明的官制进行了改革,却并没有搞什么兼职兼衔的名堂,这薛宗周称罗卜藏为“抚院”,暗含着劝自己继续深化官制改革的用意。

可问题是蒙古和汉族的风俗习惯不同,自己的官制改革还是打着恢复大元旧制的旗号才能推动。即使这样,因为触碰了部分诺颜的利益,一些人心中是不满的,亏得自己手段老辣,拉一批、压一批、打一批,更主要的是如今大战正酣,整个部落一致对外,方才没有造成大的动荡。所以改革这事不能急,得结合实际,对症下药,有些不符合蒙古实际的地方,不改也罢。

“嗯,薛侍郎辛苦了。只是等罗卜藏运炮来,难免旷日持久。攻打日喀则,还得靠将士们搏命”,苏勒坦装作没听懂,将话题转移到战争上。

“大汗英明”,薛宗周恭声回答。

炮停了,仲美乃、阿苏木、卓沃噶尔布、丕棱列扎木苏等投奔苏勒坦的大小第巴,率八千藏军凶悍地扑向领思奔寨。

“开炮”,雅普赛大呼。城墙上,一直隐而不发的五门小炮开始射击,虽然射程近,威力也不大,却依然造成了杀伤。苏勒坦亲眼见到一名士兵肠子被霰弹射穿,痛苦地捂着肠子想塞回去,终究无济于事地倒下。

“大汗,此处离战场太近,请您稍稍后撤”,心腹都千户阿拉坦仓劝道。

“将士们正在浴血奋战,朕身为大汗,岂有后退之理?”苏勒坦立于一杆纯白色的大纛下,威风凛凛。与其他部落的军旗都印有成吉思汗的“苏鲁锭”图案不同,登上汗位后,他命令辉特部的军旗全部换上“鱼竿”图案。当年辉特人的老祖宗雅布甘篾儿干是被人从河里钓上来的,用鱼竿作图案意味着不忘本。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这位萨茹拉毕立格汗不想活在成吉思汗的影子里,他想建立比成吉思汗更大的功业,第一步便从更换军旗开始。

人多势众,在付出数百人的伤亡后,藏军将壕沟填平,推着楯车、云梯车直抵城下。

两千蒙古射雕手三五人一组,抵近城墙射箭,掩护大军攻城。

益西仁增举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朝城下掷去。他的父母妻儿都在城内,强盗们想攻进去烧杀抢掠,除非从自己的尸体上爬过去。

“嘭”,石头将一名正在攻城的士兵砸成肉泥。

还没顾得上高兴,益西仁增便感觉到了风力,一枝雕翎箭疾驰而来,射穿了他身旁袍泽的眼睛。“这些蒙古狗射得真准,呸”,他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将头缩到了箭垛后面。

大战仍在进行,不断地有士兵登上城墙,与守军白刃搏杀。

雅普赛奋力砍倒一名藏军,扔掉卷刃的长刀,从地上又捡起一把,继续杀敌。将是兵的胆,见主将如此英勇,守军士气大振,死战不退。

天色渐渐黑了,终于,撤退的号角响起,藏军如蒙大赦,潮水般退去。

“明日让叶尔羌人攻城”,白色大纛下,萨茹拉毕立格汗面无表情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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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宰桑第巴求见”,大帐内,苏勒坦正要休息,左右禀告。

看在索朗措姆面上,苏勒坦对这位宰桑第巴还是蛮客气的,淡淡地说道:“让他进来吧”。

“奴才参见大汗”,仲美乃步入大帐,按照蒙古人的习惯自称起了奴才,一如当年在两大神僧面前以奴才自居是一个道理。这是一个懂得见风使舵,或者说审时度势的人,总能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对他的小心奉承,苏勒坦是极满意的,更重要的是,这是第一个投奔自己的大贵族,必须过蒙拔擢、宠命优渥、千金市马骨给别的贵族看,所以他对此人一向宽容,和颜悦色地问道:“宰桑第巴免礼,这么晚来见朕,有事吗?”

“大汗,奴才左思右想,领思奔寨城池坚固,强攻恐伤将士性命。何不先攻下其东南边的浪卡子,再由浪卡子直接攻取仰思多、三竹节寨、日喀则?日喀则一下,领思奔寨不战自降”,仲美乃小心翼翼地禀告。

“浪卡子?”

苏勒坦看了眼军事舆图,缓缓点头,又面色沉重,“朕听说浪卡子守将乃藏巴汗麾下大将桑结次仁,此人骁勇善战,十分难缠。恐怕未必易下!”

“大汗,奴才曾与桑结次仁交过手,此人勇则勇矣,谋略却差了些。如今圣湖已经结冰,我军可由圣湖湖面直抵浪卡子东边,桑结次仁绝对意想不到”,仲美乃十分自信。

苏勒坦知道他口中的“圣湖”指的是羊卓雍措湖,藏语意思为“上面牧场的碧玉之湖”。此湖的水源来自四周念青唐古拉山脉的雪水,没有出水口,雪水的流入与自然的蒸发达到一种奇特的动态平衡。在后世,被誉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水。

“从羊卓雍措湖的湖面上进攻?这倒是可行”,苏勒坦终于点头同意。

“奴才愿领兵五千,为您夺取浪卡子”,仲美乃主动请命。

“不,朕和汝一起去。早就听闻羊卓雍措湖被称为‘神女散落的绿松石耳坠’,传说羊卓与她的三个姐妹空母措、沉措、巴久措,在巨大的湖盆中,手足相连,难以割舍,无论在那个角度,都不能看到此湖的全貌,朕想去见识一下”。

毕竟是年轻人,苏勒坦起了游玩之意,命仲美乃引路,率一万五千精兵往浪卡子而去,又命弟弟苏穆尔、心腹爱将那日松、苏合继续领兵攻打领思奔寨,以为疑兵。

第一百七十四章 奇袭浪卡子邂逅(上) 第174章 奇袭浪卡子邂逅(上)

浪卡子,藏语意为“白色鼻尖“,地处喜马拉雅山中段北麓,是山南地区海拔最高的地区。浪卡子宗乃雪域十三宗之一,位于圣湖羊卓雍措西南。

此时已经入冬,小冰河期的初冬是寒冷的,湖面上冰层极厚,可过行人和牲畜。苏勒坦的大军漫步于“碧玉湖”,但见汊口众多,像珊瑚枝一般;湖滨优良的牧场已是银妆素裹,却仍有雪猪、野羊、狐狸等动物出没;天空中,黄鸭、天鹅、鹭鸶、沙鸥??各种飞鸟成群结队地飞翔。

“那是什么山?”苏勒坦指着湖西最高的一座雪峰问道。事实上,那儿足有三座雪峰,每一座皆高耸入云,仿佛是天堂与人间的阶梯。

“大汗,此乃宁金抗沙峰,乃是日喀则最重要的神山,也是雪域四大神山之一”,仲美乃慌忙回答,作为向导,他是极称职的。

苏勒坦依稀记得,穿越前有旅行社向自己介绍过这景点,据说此峰高七千多米,当地的居民都说有神仙住在山上。当时动了心,可一问价格:人民币八千元,便偃了旗、息了鼓。恶!不过是八千块钱,搁这个年代,十余两银子而已!如今自己贵为大汗,再也不缺钱财和美女,倒是弥?了那一世的遗憾。

“怪不得人们都说此湖是仙女下凡后变成,果然名不虚传呢”,某人不住地惊叹。

“大汗,关于此湖还有一个传说:很久以前这里只是个泉眼,附近住着一个财主,家中的佣人叫达娃。一天达娃在泉边救了条小金鱼,小金鱼变成美丽的姑娘并送给她一件宝贝。财主发现后,硬要达娃带他到泉边找宝贝和姑娘,没达到目的,便将她推进泉眼淹死。此时金鱼姑娘出现,变成无边的波涛淹没财主,形成了一泓碧蓝清澈、妖饶无比的湖泊”,某人绘声绘色地解说。

“妙哉!朕怎么觉得真的有人在盯着朕?莫非是那位美丽的金鱼仙?”苏勒坦哈哈大笑。

“大汗英明神武,乃长生天之子,与仙女结缘,也是寻常”,仲美乃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拍着马屁。

“还是汝会说话,哈哈哈”,苏勒坦乐得在马上捧腹大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马屁令他十分受用。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欢喜的氛围中,真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不是什么金鱼仙,而是“金刚亥母”、人间的女菩萨。

??

羊卓雍错湖西南一座险要陡峭的雪山,有寺凌然于山巅。山上有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寺中的法台却是位女子。

佛在《金刚经》说,“一切众生使他们进入涅盘境界,熄灭众生的俗尘烦恼,超脱后皆可成佛”。既然众生皆可成佛,自然包括女子。

在印度神话中,有神祗被视为女性本尊神之首,称作“多吉帕姆(藏语意为金刚亥母)”。据说该神有两种形象:一种是全身红光遍布十方三世的年轻貌美少女;另一种是长着人身猪脸的怪物。

作为密宗修持的母体本尊之一,该神只倍受信徒敬仰。公元755年末,吐蕃第38代赞普赤松德赞的王妃卡钦萨措杰被视为多吉帕姆的化身,为了光大佛法,她依从莲花生大师剃度受戒,并作为大师的明妃与其一同双修,法号“意希措杰”。此后,该神祗多次化身出现,但直到1433年,依照意希措杰的预言和指引,阿里贡塘地区的王族后裔阿卓?却吉准美才被认定为第一世多吉帕姆,成为雪域唯一的女上师。

虔诚的信徒为其在浪卡子娘麦地方的一座雪山上建立桑顶寺,在仁蚌巴等当地大家族的支持下,四处开枝散叶,由此传出的法嗣称“桑顶派”。因为第一任多吉帕姆据说曾拜香巴噶举第七任大和尚桑结敦巴为师,所以被视为噶举派的支派,然而实际上,它源于雪域的一个小教派——珀东派。

桑顶派一代又一代往下传,传到这一代已是第六代,因为主修金刚亥母密法和印度瑜伽密宗,历代多吉帕姆的肉身不腐,藏于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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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的僧袍,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一顶精致的空行威力帽下,长发飘飘(作为雪域唯一的女上师,剃度时头发只是象征性地剪下一点),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撒着娇,灵活转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若白玉无瑕,不食人间烟火。

这便是桑顶寺第六代多吉帕姆。美丽的女神凝望着远处正在圣湖上行进的蒙古大军,眉眼间闪过煞气。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没想到自己躲在深山,不问世事,这些强盗还是来了!

前些日子,他收到噶举黑帽脉大上师曲引多吉的来信,说是来自卫拉特的蒙古强盗杀入了雪域,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请她组织僧兵助藏巴汗抵御。

对曲引多吉,她是了解的,是一个真诚善良的好和尚,当场便信了。只是出家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怎可管人间帝王的闲事,守住本派的法??便可。所以她只是将本派各寺的僧人和僧兵集中于桑顶寺,提醒百姓小心强盗入侵。本以为桑顶寺在巍巍雪山之上,并不容易找到,没料到乱世无净土,强盗们还是杀过来了!

“上师,敌~敌人数量已经超过一万,咱~咱们的僧兵不足一千,怎么办?”丹增多吉哆哆嗦嗦地说。丹增,意为持法;多吉,意为金刚;丹增多吉乃持法金刚之意。名字虽然响亮,胆子却不够大,见蒙古军势大,不由得恐慌起来。

“还能怎么办,这是我派历代祖师肉身存放之所,唯有死战”,多吉帕姆慷慨激昂。

“上师,蒙古人未必是冲咱们来的,您不如隐于桑顶寺中,放他们过去”。

“放他们过去?你是说任凭他们杀死我们的百姓,抢走他们的妻子和财物吗?”多吉帕姆厉声喝道:“我派受百姓供养,关键时怎可只知自保?快组织僧兵,伏击强盗”。

“可是上师,以卵击石,岂非不智?”

“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纵然兵败,也能将强盗的兵锋引向桑顶寺,从而给百姓们腾出时间逃难”。

“弟子明白了,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奇袭浪卡子邂逅(下) 第175章 奇袭浪卡子邂逅(下)

乐极了便要生悲,此乃亘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蒙古大军成功地渡过圣湖,往山间而行,一路畅行无阻,渐渐地来到了一道峡谷。

先是哨骑,然后是先锋部队进入,皆无异样。苏勒坦很得意,天下间还有谁敢阻挡朕之兵锋?“中军跟进”,他下达了军令。

一队又一队士兵入谷,连绵不绝,如巨蟒蜿蜒,见不到首尾。

“嘭~嘭~嘭~”忽有大量的石头、大木由山上滚下。

“咴聿聿~咴聿聿~咴聿聿~”受惊的战马嘶鸣。

“列阵,保护大汗!”都千户阿拉坦仓立即下令,身经百战的辉特士兵迅速从慌乱中摆脱出来,开始列阵。

一根禅杖,头似铲尖,当头往阿拉坦仓头上削去。“强盗受死”,丹增多吉的声音响彻山谷,佛门金刚发出狮子吼。

“咦?”

苏勒坦发现袭击自己的竟然是僧兵,与别处的僧兵不同,这些僧兵除了和尚,居然还有尼姑。佛门之人,理应慈悲为怀,可这些僧尼出手狠辣,招招搏命,毫不留情。

“啊”,身旁一名亲卫的右臂被藏刀重重一划,连同战袍的袖子,划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白肉一翻,鲜红的血液从肉里渗出,染红了战袍,惨叫声响彻在天地

“敢伤朕的将士!”

苏勒坦大怒,见行凶者竟是一个人身猪脸的怪物、或者说一个戴着猪头面具的人,端起亮银枪刺去。

枪尖的寒光映在山壁间镜子般的冰雪上,发出森冷之气,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直向猪头怪前心扑来。“噗”,似乎剌中了,又似乎没刺中,那怪物的身体摆出一个奇异的弧度,缓缓倒地。

“哼”,大可汗闷哼一声,以为杀死了这怪物,将枪头垂下。

蓦地,绚烂的光芒带着异香洒向四面八方,似是山间的花粉,遮住了众人视线。怪物的身体宛若蛟龙一般腾跃而起,向着大可汗飞奔而去。她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藏刀挥出绚烂的光幕,似流星自星空中坠落,刺眼的刀芒连通着天上的风云,当头劈下。

“妈也!”

身经百战的大可汗感受到了凌厉的刀光和杀气,原来朕也是凡人,挨刀后一样会死!不,朕不能死!

举枪格挡已来不及,危急关头,大可汗弃枪,以一个极不体面的姿势,翻身滚落胭脂马,可怜那马儿,挨了一刀,惨嘶着倒地。

刀势太猛,猪头怪收不住,身子顺着马尸滚落,与大可汗滚在一起。

“呯~呯~嘭~嘭~”

两人扭打在一起,苏勒坦觉得那怪物的身子很柔韧,总能从常人做不到的角度,用手掌、肘、甚至膝盖攻击自己。被打狠了,大可汗爆发出凶性,用双臂双腿死死地挟住猪头怪。

“你,放开!”他听到一声惊慌的娇叱。

“偏不”,苏勒坦又增加了力量,胳膊肘一抬,顶落了怪物的面具,入眼处是一张秀美绝伦的面孔。好美!他瞪大了眼睛。

“大胆!”

女郎情急之下,一头撞去,大可汗只觉得一阵眩晕,失去了知觉。

??

“大汗,您醒了?奴才有罪,护驾不力”,阿拉坦仓跪伏于地,向悠悠醒来的苏勒坦请罪。

“这事怪不得汝,是朕自己大意了。有没有问清楚,那些僧尼是何来历?”苏勒坦悠悠地问。

“大汗,此战除有少数僧兵逃跑外,我军共杀敌二百,俘敌六百余。据俘虏交待,他们乃是珀东派分支桑顶派的僧兵,奉桑顶寺法台多吉帕姆之命袭击我军”。

“桑顶寺?朕和他们无怨无仇,何故如此?”

“奴才已审问过,可那女菩萨,不,女刺客甚是嘴硬,死活不肯说”。

“不肯说?”苏勒坦脸上泛起青色,“将那女刺客带入大帐,朕要亲自审她”。

??

传说,多吉帕姆以两种面目示人:少女或猪头怪。此时的女神是秀美绝伦的少女形象,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冰清玉洁。

“汝便是多吉帕姆神的肉身现世?”苏勒坦冷笑,嘲讽道:“听说汝全身红光遍布十方三世,朕怎么瞧不见?”

“神光只度有缘人,你不配”,少女的话语冰冷。

“哼!朕自问和桑顶寺无仇,为何要刺杀朕?”

“你们辉特人信奉格鲁,要将其他各派尽皆铲除,进入雪域后一路烧杀抢掠。我桑顶寺受浪卡子宗百姓供奉,自然要保百姓平安。斩妖除魔,乃我佛门本分”。

“烧杀抢掠?将其他各派尽皆铲除?”苏勒坦一楞,“此话汝是听谁说的?”

“噶举派的曲引多吉上师”。

“原来如此,汝上了曲引多吉的当了。两国交兵,各为其主,他保的是藏巴汗,自然千方百计地诋毁朕。朕一向主张各派信仰自由,从未有过铲除各派、独尊格鲁的想法。事实上,朕还拜了萨迦派的沙尔巴呼图克图为师,对萨迦、宁玛、噶举、格鲁、苯教、萨满,还有伱们珀东,一视同仁。汝若不信,可去问天津大上师、沙尔巴呼图克图”,苏勒坦侃侃而谈,委屈地快落下泪来。

天津、沙尔巴皆是反格鲁联盟的高僧,一听他提起这两位的名字,少女的脸色骤变。难道曲引多吉上师真的骗了自己?若果真如此,我派那些战死的僧兵,岂不是白死了?她紧咬银牙,玉面泛起风霜。

“汝若不信,可派人去雪域各处询问,朕这一路爱护百姓、秋毫无犯,什么时候烧杀抢掠了?”大可汗又说道。

是啊,曲引多吉说蒙古人个个是强盗,四处烧杀抢掠,若果真如此,为何没有这方面的消息传来?

少女冰雪聪明,渐渐明白自己中了曲引多吉的挑拨离间。可怜那么多无辜信众,因为自己的轻信而丧生。一时间万念俱灰,愧疚和悔恨沉甸甸地袭来。

“对不起,是我的的错,你杀了我吧”,她喃喃低语,闭上双目,等着苏勒坦拔刀砍自己。

预料中的刀光并没有出现,倒是飘过来一句话语,“朕见过无数寺庙,唯有汝桑顶寺的法台是女子。跟朕聊聊贵派的来历功法吧,朕很好奇”,大可汗好奇地说道。

第一百七十六章 梦中常戴莲花帽 第176章 梦中常戴莲花帽

“我派供奉的是多吉帕姆神,到我这辈,已历六世,主修金刚亥母密法和印度瑜伽密宗”,少女开了口。

“原来汝精通印度瑜伽,难怪身子那么柔软。莫要误会,朕的意思是汝武艺了得,跟朕搏斗时能从各种奇怪的角度攻击朕。朕的长枪明明刺中了汝,汝却毫发无伤,应是在关键时刻收缩了身体吧?只是这金刚亥母密法又有何神奇之处呢?”苏勒坦问道。

想到刚才搏杀时的纠缠,少女脸蛋一红,慌忙解说,“多吉帕姆在藏语中意为金刚猪神,因猪在汉地十二生肖中属于‘亥’,故称作‘金刚亥母’。她原是苯派的神灵,在天空中游来游去,后来被莲花生大士降伏,变成密宗修持的母体本尊之一。修炼她的功法,可以消除烦恼、生出明智,还能降妖伏魔、统摄十法界??”

一提起修行,少女恢复了镇定,侃侃而谈。

“哦,有这么多好处呀”,苏勒坦露出向往之色,忽然又问道:“汝今年多大了?”

“我乃多吉帕姆神肉身显世,与天地同寿,永永无极”。

一听“永永无极”四个字,苏勒坦乐了,自从三百多年前,噶举派首创转世重生说,雪域之人几乎都相信道行高深的大和尚们是不会死的,前一任大和尚大限到来,便投胎再转一世,自然永永无极。

“呵呵,朕是问汝这一世多大了?”

“我刚出生,寺中高僧便找到我父母,说是五世多吉帕姆留下指引,降临在我们家。五岁时,他们将我带到桑顶寺修行。今年嘛,应该十六岁或者十七岁”。

“哼哼,什么留下指引,还不是那些和尚们自说自话,说降生在谁家便是谁家”,苏勒坦撇了撇嘴。

“不是这样的,真的有指引,很神奇。我小时候便常做一些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的身体呈红色,一会儿是人脸,一会儿是猪首,还有三只眼睛,头上戴着骷髅冠,左手持白色噶巴拉碗,右手高举一把金色金刚钺刀,左臂肘弯倚着骷髅杖”,少女认真地说道。

“这样呀”,苏勒坦挠了挠头,忽然调皮劲儿上头,忽悠起了小姑娘,“朕小时候也常做一些奇怪的梦”。

“哦,你梦见了什么?”

苏勒坦眼珠一转,“朕梦见自己头戴一顶莲花样式的帽子,身披大氅、法衣,右手拿着金刚杵,安放在胸前,左手托着宝瓶,宝瓶口插有树枝”。

“莲花生大士(佛教对菩萨的通称)!您~您竟然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小姑娘激动得惊叫起来。

她没法不激动,她这一派与莲花生大士渊源极深。桑顶寺第一代多吉帕姆便是莲花生大士的明妃“意希措杰”。相传她原是吐蕃赞普赤松德赞的王妃,为了光大佛法,依从剃度受戒,与大士一同双修,修行高深,法力无边!

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小姑娘是纯朴的,因为纯朴,她相信了曲引多吉的挑拨,也相信了萨茹拉毕立格汗的鬼话。忽然想到,多吉帕姆是莲花生大士的明妃,自己作为多吉帕姆在这一世的肉身显世,是不是也要做这位汗王的明妃呢?派中倒是有双修的法门,只是从未试过,脸蛋儿愈发红润起来。

“咦?汝脸怎么红了?”苏勒坦促狭地问。

“没~没什么”,小姑娘粉脸羞得好似红苹果。

苏勒坦只觉得腹腔中有雄雄烈火在燃烧,搂着她的纤腰,一把抱起。

“这一世,汝是朕的明妃!”他的口中发出兽吼,往龙床走去。

莲花生与多吉帕姆在这一世圆满完成了双修!苏勒坦从沙尔巴呼图克图那里学习过欢喜禅双修术,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而小姑娘则从小修习过桑顶寺中的双修密籍,虽无实践,却有理论。两个人如胶似膝、欲罢不能,完事后都爱煞了对方。

望着龙床上的一抹嫣红,苏勒坦十分感动,抚摸着她的头许诺:“将来无论发生何事,朕都是汝之依靠。汝当信朕,一如多吉帕姆神信任莲花生大士”。

“知道了,我的汗”,少女甜甜地一笑,忽又有些幽怨,“您要走了吧?”

“走?去哪里?朕怎么舍得离开汝?”苏勒坦有些懵。

“您不是要攻打浪卡子城吗?怎么,不打仗了?”多吉帕姆六世的声音带着些许希望。阿弥陀佛,这世上若没有战争该多好!

“对,打浪卡子,朕怎么把这事给忘了!”苏勒坦一拍大腿,他领会不了女神对和平的向往和希望他停止干戈的意愿,即使能领会,也不会听。作为人杰,他只想征服天下,哪怕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也要打仗。不打仗,朕怎么能成为世界的征服者?

在心爱的女神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他叹了口气,“汝倒是提醒了朕,兵贵神速,明天一早,朕便要出兵攻取浪卡子,打桑结次仁一个措手不及。汝等着朕,朕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汝给朕生一堆孩子,咱们的后代就是第七任多吉帕姆神!”

说到这里,这位大汗想象起自己后代封神的情景,离别的忧愁一扫而空,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汗王的笑声响彻大帐。他没想到自己恶作剧的一个玩笑,竟让小姑娘深信不疑。嗯,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这一身份对朕很重要,有利于巩固朕的统治,一定要四处宣扬,让整个雪域高原的百姓们都知道!

他派人送走小姑娘,赠送给她大量的金银财宝、牛羊牲畜,又释放了俘虏的桑顶派僧兵。然后,给自己的老师沙尔巴呼图克图、萨迦派的天津大和尚写信,讲述自己小时候经常做的关于莲花生大士的梦,并且强调,自己得到了多吉帕姆六世的承认,女神认为自己是莲花生大士在这一世的肉身显世。做完这些,仍不放心,又召来负责情报收集的乌衣军都千户哈达,如此这般地仔细吩咐。

很快,在有心人的操弄下,茫茫的雪域高原,到处流传着萨茹拉毕立格汗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的传言。

第一百七十七章 骄兵必败浪卡子(上) 第177章 骄兵必败浪卡子(上)

名将有很多种,有儒将,有智将,当然也有猛将。藏巴汗的部将桑结次仁便是这样一员猛将,每战必当先,一把大刀不知斩过多少敌人首级。

自古猛将爱美酒,桑结次仁将军更是个中佼佼者。不过,与其他人喜欢饮青稞酒不同,他喜欢葡萄清香的味道,尤其爱喝察瓦绒(今左贡县)的葡萄酒。

自从被汗王任命为浪卡子守将后,他率部四千严防死守。然而两军只在领思奔寨激战,浪卡子似乎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久而久之,猛将渐渐放松了警惕,酒虫上头便时不时喝它个三五碗。

这一日,他又记起了葡萄酒的香味,唤来副将顿珠诺布一起痛饮。

“大帅,如今两军正在领思奔寨激战,我等在此饮酒,万一敌人来袭,奈何?”顿珠诺布有些担心。

“哼,浪卡子有湖泊之险,又有雪山可以依靠,蒙古人未必敢来。再说,城头上,我也布置了嘹望哨,怕什么?你跟着我征战多年,几时变得如此胆小?”桑结次仁不满地说了句。这位啥都好,就是饮酒之时最厌别人扫兴。

见他不悦,顿珠诺布慌忙说道:“末将在前些日子遇到一个说书人,端的一副好嗓子,让他给大帅唱两句可好?”

“妙极,快让他入帐,我要听酒赞”,桑结次仁乐得手舞足蹈。

顿珠诺布知道,大帅最爱听的是《格萨尔王传》中《霍岭大战》的酒赞,讲的是催马出征之际、凯旋归来之时,格萨尔王的爱妃珠姆及其他妃子用美酒为格萨尔王及诸部英雄将领祷祝壮行,赞颂胜利。

“爱妃被掳,人民受殃;格萨尔王,降魔归乡;再起大纛,平服霍尔;征行庆功,酒赞唱响:三年酿制之供酒,东方汉地之麦酒,南部哲孟雄之米酒,西方尼泊尔之甜酒,察瓦绒之葡萄酒??”说书人抑扬顿挫地唱着,声音越来越激昂,将军们的酒意也越来越浓。

桑结次仁用刀叉起一块生牛心,往嘴里塞去。这个年代,雪域的百姓都已习惯吃熟食,这位却偏将生牛心视为无上美味。可能是咬嚼得太过用力,牛心上的鲜血滴出,染红了他那用氆氇制成的战袍。他却不以为意,用布擦了擦,咽下一大碗酒,“好吃呀好吃”,大帐洋溢着奔放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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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都拉图、姬际可率三千精兵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苏勒坦的大军。

“停”,满都拉图一声令下,三千精兵在离城三里处停下。

“都千户,您为何停止前进?”姬际可不解地问。

“我打算等到天黑、敌军守卫松懈之时再发动攻击,必能一鼓而下”,满都拉图洋洋得意。

“如今已经入冬,此地甚是寒冷,若是等到夜间攻城,不能生火,恐怕将士们都冻坏了;况且末将已经打探明白,此城并无护城河,守军也不多,听说那桑结次仁有勇无谋,何不直接攻城?必能克城”,姬际可提出了不同意见。

满都拉图瞅着他,觉得所言有理。可自己才是先锋,若是听副先锋的更改决策,面子上不好看。开口言道:“白天攻城,万一不胜,岂不是打草惊蛇?”

“末将愿率先攻城,若不胜,甘当军法”,姬际可慨然请战。

哼,这些汉儿,整天就想在咱们蒙古人面前显摆自个儿的能耐。满都拉图很不高兴,转念一想,自己是主将,打胜了首功归自己;打败了,便斩了这汉儿的头。想到这里,不阴不阳地说道:“军中无戏言,姬将军好自为之”。

任何政权都有内部矛盾,只不过明主擅长化解,而庸主让矛盾越结越深。苏勒坦崛起得太快,统治卫拉特、吐鲁番、哈密、叶尔羌、青海、乌斯藏多地,光靠蒙古人是不行的,不得不重用一大批畏吾儿、回、藏、汉等其他民族的官员。

这种多民族的政治结构,造成了内部矛盾重重。蒙古人瞧不起其他民族,畏吾儿、回、藏等族又瞧不起汉人。这主要根源于历史传统,当年元朝分国民为四等:一等蒙古、二等色目、三等北方汉人、四等南人。大明建立后,汉人坐了江山,蒙古人的心里是不服气的。苏勒坦打出“恢复大元”的政治口号,一些蒙古贵族便自觉得高人一等起来。实际上,为解决民族矛盾,苏勒坦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包括鼓励各民族通婚等等,成效是有,不过并不明显。好在战争转移了国内的矛盾,民族矛盾并没有酿成大祸。

“末将领命”,姬际可施了个军礼后,下令本部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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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阿旺桑结习惯性地向远方望去。作为一名哨兵,他是称职的。因为称职,前不久刚被任命为管十个人的干松。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他的心里有一个将军梦,这辈子至少要混个宗本(土千户)才称心!

“不好,敌袭!”

阿旺桑结干松忽然跳起来大叫,向城墙上的大钟奔去,“咚~咚~咚~”,钟声响起,到处都是“敌袭”报警声。

一根长梯架上城墙,姬际可身轻如雁,几个腾挪跃上城墙,好久不巧地正好登在阿旺桑结附近。

血管里流淌着祖先的彪悍,阿旺桑结抡刀便砍,却莫名其妙地眼前一花,敌人的长枪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穿了他腹部。

姬际可一枪便结果了想当宗本的干松,又飞起一脚将一名藏军踢下城墙,大枪上下翻腾,电光火石间连杀十余人。部下纷纷缘梯登上城来。

“跟着我,抢开城门”,他吼道,率先往城门口扑去。守城门的甲本(土百户)刚想阻拦,脑门便着了一枪。

“嘭!”沉重的城门,由里到外被打开了。

“这汉儿倒有些勇力”,在城门口观战的满都拉图赞了一声,下令部下入城。

“杀~杀~杀~”

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惊动了桑结次仁,他酒意全消,狠狠地踹了顿珠诺布一脚,“都是你误事,没事听什么说书”,骂完拔刀往城门口跑去。顿珠诺布咬了咬牙,紧紧跟随。

满都拉图骑马由城门口驰入城内,看见数百藏兵正在列阵。“随我冲,莫要停”,他吼道,领百余骑冲阵。

“哒~哒~哒~”战马提速,将拦路的藏兵撞飞。

满都拉图见一将正手忙脚乱地负隅顽抗,冲过去便是一斧。好快斧!一斧两断。

此人一死,藏军立溃。

“不要杀我,末将愿降”,顿珠诺布双膝跪地。

“哼”,满都拉图不屑地一笑,喝问:“桑结次仁何在?”

“您劈死的那将便是”,顿珠诺布颤抖地说。

“什么,这便是桑结次仁?都说他是员猛将,怎么如此不禁打?”

“军中委实无趣,我家将军多饮了几碗??”

第一百七十八章 骄兵必败浪卡子(下) 第178章 骄兵必败浪卡子(下)

不费吹灰之力便攻下了浪卡子,大出苏勒坦意料,早知这边这么容易突破,自己又何必与藏巴军在领思奔寨鏖战!

“没想到这桑结次仁如此愚蠢,大战之时居然贪杯误事!”苏勒坦哈哈大笑,“传朕的军令,今晚在军中摆宴,犒赏三军”。

“大汗,您刚才说桑结次仁贪杯误事,如何自己也喝起酒来?”薛宗周劝道。

“无妨,那桑结次仁不会用兵,将兵马全驻于城内,如何不败?朕没那么蠢,分兵守城、扎寨,互为犄角之势,再多布岗哨,便固若金汤!”

“大汗,还是等攻下日喀则后再庆功为好”,薛宗周又劝。

“哼!尔等读书人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焉知军旅之事?将士们久战疲弊,朕自当设宴款待、提振士气”,大可汗十分自负,以为自己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大汗~”薛宗周还想劝,却被刘好古扯住了?子。

苏勒坦令都千户阿曼领叶尔羌军一千并藏巴降军一千守城;自己率主力驻于城外,互为犄角;又下令设宴犒赏全军。汗令一下,军中的伙夫们便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

“刘兄,您为何阻止予进谏?”薛宗周郁闷焦灼。

“大汗正在兴头上,无论贤弟如何劝,都不会有用。况且不过一晩上的时间,哪有那么巧,敌军便在今晚到?多设哨探便是”,刘好古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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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往往充满着偶然性,刘好古觉得敌人不会这么巧在今晚到,便偏偏到了。

藏巴汗率一万四千大军赶到浪卡子,他的本意是绕道浪卡子攻击蒙古军侧翼,不料刚到便收到城池失守的消息。

“浪卡子丢了?”这位大汗顿时呆若木鸡,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大汗,浪卡子乃军事要地,当趁蒙古人立足未稳夺回”,国师曲引多吉进言。这位噶举高僧,对汗王忠心耿耿,纡尊降贵地入军营为其出谋划策。

“苏勒坦那小子能征善战,岂能没有防备?浪卡子是夺不回来了,不如全军撤往仰思多(江孜)”,连遭打击下,藏巴汗起了撤退之念。

“不可呀,大汗,浪卡子一丢,我军便被动了。况且两军僵持,比的便是气势,一旦后撤,恐怕全军士气崩溃,不可收拾”。

“这~”藏巴汗沉吟不决。

曲引多吉激道:“当年您的先祖以区区一宗之地便敢起兵驱逐仁蚌巴家族、成为后藏上部之王,您如今坐拥后藏全境,却不敢放手一搏,不如先祖多矣!”

“我不如先祖?”

这年代说人不如祖先跟后世说人是败家子差不多,藏巴汗气得胡须飞扬,怒吼道:“辛夏巴家族没有懦夫!便依上师,今晚我亲为箭头冲锋,若是战死,请为我立碑作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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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尔说的那位擅长唱《格萨尔王传》的说书人?”苏勒坦笑眯眯地指着一个老头儿问降将顿珠诺布。

“大汗,此人的歌喉能令格萨尔王重现人间”,顿珠诺布谄媚地说。

“妙哉!让他为朕的将军们歌唱,唱的好,朕重重有赏”。

汗命如山,老头儿定了定神,高声唱起《霍岭大战》:“美丽的姑娘在岭国,珠牡王妃俏模样。她往前一步能值百匹俊马,她后退一步价值百头肥羊;冬天她比太阳暖,夏天她比月亮凉;遍身芒香赛花朵,蜜蜂成群绕身旁;人间美女虽无数,只有她才配大王;格萨尔大王去北方,如今她正守空房??”

“哈哈哈”,听到这里,蒙古的将军们笑得前仰后合。

乐极便生悲!藏巴汗来了,这位大汗喜欢在脑后梳若干小辫,平时乱发如篷,战时扎辫发于头盔内。他举起手中长长的藏刀,驭马往蒙古人的营寨驰去,身后是四千骑兵、一万步兵。

“嗬~嗬~嗬~”汗王呼喝着自己的战马提速。

“敌袭!”一名蒙古哨兵发现了他。

“唰”,雪亮的藏刀割麦子般从哨兵的脖颈削过。藏巴汗驰至营寨外围,甩出套马索,套住栅栏,猛一用力,栅栏倒了。

“嗬~嗬~嗬~”越来越多的藏巴骑兵驰入大营,四处砍杀放火。

“不好!”久经战阵的苏勒坦一听喊杀声,便知敌人已杀入营寨。将士们白天厮杀,晚上又饮了庆功酒,如何抵抗?

“大汗,末将护送您撤退”,阿拉坦仓牵来了他的战马。蒙古人精于骑射,作战不利时纵马逃跑乃是常事,并不丢人。

苏勒坦点点头,“打出朕的汗旗,传令全军,往领思奔寨方向撤退”。

“呜~呜~呜~”凄凉的号角吹响,蒙古人纷纷上马逃离营寨。因为撤退及时,又有汗旗指引,城外的蒙古军损失并不大,不过折损了千余兵马。然而,城内的蒙古军却没听到撤退令,被藏巴汗的大军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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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千户阿曼奉命率一千叶尔羌军和一千藏巴降军守浪卡子城,因为没听到撤退的号角,被一万多藏巴军围得水泄不通。

“城里的人听真,大汗有令,降者免死!”几名大噪门的藏巴军骑马绕城喊话劝降。

阿曼的额头冒出冷汗,他知道城是守不住的。且不说敌人数量是自己的六七倍,即使在自己的部下中,也只有一千叶尔羌士兵靠得住,那一千降军随时可能倒戈。可若是降了,自己的妻儿怎么办?自己的妹妹古丽夏提又怎么办?会不会在大汗面前失宠?

他咬了咬牙,取出一枝雕翎箭往城外叫得最大声的士兵射去。“呀”,那人一声惨呼,落下马来。

“大胆!给我攻城!”愤怒之极的藏巴汗下达攻城令。果不出所料,一千降兵倒戈了,里应外合,迅速攻下了浪卡子城。

望着潮水般涌近的敌人,阿曼一声惨笑,“大汗,请善待我之家人”,横刀一抹,魂归叶尔羌。

苏勒坦收拢败兵,还有一万两千兵马,损失虽不大,粮草辎重却丢得精光,不敢再战,传令返回领思奔寨,与苏穆尔、那日松、苏合合兵一处。

撤退途中,他得知了阿曼阵亡的消息,心中大恸,那可是自己的宠妃古丽夏提的亲哥哥!爱妃该多伤心!

“藏巴汗,朕不杀汝,誓不为人!”茫茫旷野中,某人发出了怒吼。

第一百七十九章 虚晃一枪往康巴 第179章 虚晃一枪往康巴

从浪卡子败退领思奔寨后,某人的自信心受到了极大打击,茶饭不思。

“大汗,胜败乃兵家常事,您莫要放在心上,进些吃食吧”,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

“朕不吃,去~去~端走”,苏勒坦厌烦地摆了摆手。咦?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他回头望去,发现了古丽夏提妣吉的俏脸。美丽的妣吉因为思念亲人,由叶尔羌来到前线,甫一到便得知噩耗,俏脸因为刚刚失去亲人,苍白无血色,却强颜欢笑地端着一壶酪浆和几张肉饼。

越是如此,越让人感动和惭愧。

“妣吉,是朕之错,害了阿曼的性命,汝怪朕吗?”此刻的大可汗犹如做错了事的孩子。

“妾从未怪过您,您的身上肩负着蒙古的兴亡,怎可为区区一个都千户郁郁寡欢?请进些吃食吧”,古丽夏提用手抓起肉饼喂他吃。

苏勒坦心里舒坦不少,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吃饱喝足,恨恨地说道:“古丽夏提,汝等着,朕一定斩杀藏巴汗,为汝兄报仇!”

“大汗有令,斩藏巴汗之首者,擢三级、赏千金”,一道军令在全军传开,宣示了萨茹拉毕立格汗誓杀藏巴汗的决心。这是两位枭雄的巅峰对决,外人难以理解。

经过一段时间的秣马厉兵,蒙古军的士气得以恢复,大可汗正欲下令攻城,忽然收到乌衣军都千户哈达的密报:他的另一位老朋友、康区的白利土司有些不安分,四处忙着调兵遣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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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雪域分三部分:卫藏、安多和康巴。有典曰:法域“卫藏”,马域“安多”,人域“康巴”。意思是:卫藏的佛教最兴盛;安多的马最好;康巴的人最美。

藏语中,“卫”乃“中心”之意,泛指拉萨河谷地区,“藏”泛指日喀则以西、以北地区。卫藏是雪域当之无愧的中心;安多以羌塘高原和青海省的果洛为中心,包括青海大部,甘肃的甘南、天祝,四川的阿坝;康巴则以雪域昌都、甘肃玉树为中心,包括四川的甘孜、云南的迪庆。

白利土司顿月多吉是有福之人,占据着美丽的康巴地区,很美!人杰地灵,山川秀丽。那嵯峨峭拔的冰山雪岭,奔涌腾跃的急流大川,澄澈湛蓝的高原湖泊,牛羊遍布的绿色草原;那剽悍粗犷的康巴汉子,婀娜多姿的藏族姑娘,以及那绚丽多彩的民族风情,让人如在天堂。

更重要的是此处扼着由四川进入雪域的交通要道。络绎不绝的商旅本可以带来巨大的财富,可惜顿月多吉不会经营,他只想永远地占据这一亩三分地做土皇帝。因为担心格鲁势力渗入自己的地盘,他关押了格鲁的僧人;后来干脆将其他各派的僧人一并关押,只允许自己信奉的苯派僧人传教;最后干脆与藏巴汗结成军事同盟,封锁川藏边境,不允许商人通过。没了商队,原本还算富饶的康区,迅速地凋弊起来。

顿月多吉不管这么多,一个劲地只想消灭格鲁,那些贱民的生死,真的无所谓。然而,事与愿违,穷兵黩武的他在当雄吃了大败仗,不得不退回老巢。兵败之后,原本应该是垂头丧气的,可途经昌都孜珠山,拜访了苯派孜珠寺法台、桑杰林巴大和尚后,又重新变得信心满满,甚至重新萌生出攻占拉萨的雄心。

大和尚对大土司说了什么,已成为历史的悬案,后世史家只知道,1642年初,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白利土司顿月多吉刚由昌都返回白利官寨,便下达了两道军令:一道传令川藏边境各土司,封锁边境,不许一马一驼进入雪域;另一道征集康区和绒区各附属土司的军队至自己的白利官寨会合。

绒区的部落很多,号称嘉绒八部。“嘉绒”二字意为靠近汉族人的藏族,主要分布于四川阿坝和甘孜交接地区,以墨多神山为中心。虽然附属于白利土司,却讲当地方言嘉绒语,又擅长农业生产,因而被称为“绒巴”(农区人)。虽然这些部落认为自己并非藏人,而是嘉绒人,可在藏人眼里他们是本族四大姓之一扎氏的后代。既然都是一家人,白利大土司便辛苦地兼管起绒区的事务来。

大土司威震康、绒,军令一下,康区的各位头人,绒区的八大部落,除了大金部的绰斯甲土司等少数几个奉命封锁边境外,几乎都来了。白利官寨内乱糟糟聚集起近两万大军。

如此大规模的动作,怎能瞒过蒙古人的探子?苏勒坦收到乌衣军都千户哈达的密报后,立即召集苏穆尔、刘好古、薛宗周、那日松、苏合诸文武召开紧急军议。

“顿月多吉贼心不死,又在康绒征集兵马,企图趁我远征日喀则之机,谋图拉萨。卿等都议一议,朕应该如何做才好?”大可汗谦虚地问。自从上回没听薛宗周的话,在浪卡子吃了亏后,他变得虚怀若谷起来。

“大汗,奴才以为当迅速返回拉萨”,那日松提议,刘好古、赛罕、满都拉图、播鲁只诸人皆赞成。苏勒坦点点头,这提议老成持重。

“兄长,我以为应当尽快与藏巴汗决战,消灭藏巴汗后再收拾白利那奸贼”,苏穆尔也提了个建议,苏合、艾山、拉尔姆、三丹诸将齐赞同。苏勒坦摇了摇头,这法子听着振奋,可一旦久攻藏巴汗不下,自己将腹背受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不喜欢冒险。

可有人偏要劝他冒险!

薛宗周挺身向前献策,“大汗,臣以为您的确应该回师,不过不是去防守拉萨,而是应该一路潜行往东,袭取昌都,再由昌都进攻白利官寨”。

苏勒坦被这个大胆的提议惊呆了,“薛卿,顿月多吉想集中兵马打朕,汝不劝朕防守,反劝朕主动进攻,是何道理?”

“大汗,白利土司之所以蠢蠢欲动,是以为我军正与藏巴汗激战,无暇他顾,他绝想不到您会主动打他,此之谓出奇致胜;且他的兵马虽众,却多是临时招募的土司兵,战力不强。当速伐之,不可给其整训军队的时间”。

苏勒坦仔细思索,终于缓缓点头,“薛卿说的甚是,与其等他来打朕,不如朕先去打他”。

第一百八十章 孜珠山上孜珠寺 第180章 孜珠山上孜珠寺

“结波(藏语对土司的称呼,意为王,统治者),木雅部明正土司率兵九百赶到”,白利官寨内,欧珠德勒向顿月多吉禀报。

“嗯”,顿月多吉满意地哼了一声,康区各大头人,绒区四土部(梭磨、卓克基、松岗、党坝)、大金部(促浸、巴底、巴旺、丹东)、小金部(赞拉、沃日、穆坪)、来苏部、杂谷部、瓦寺部、瓦部(鱼通、冷边、沈边)、木雅部(明正)的土司们都到了,看来自己虽然兵败,却并没有丧失对康、绒的影响力。

“传令各部就地整训,三个月后出征”,他得意地下令。

“可是结波,三个月后再出发,万一蒙古人有了准备,仗就不好打了”。

“无妨,蒙古人正与藏巴汗作战,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三个月后出征,一则有时间征集到充足的粮草辎重;二则可以好好地练练兵”,顿月多吉狡黠地一笑,“三则嘛,等蒙古人和藏巴汗的血流得再多一些,不是更有把握?”

“结波妙算,末将不如”,欧珠德勒心悦诚服地拍了句马屁,又提醒道:“只是昌都乃川藏门户,须得守紧了才好”。

“你呀,就是瞎操心,有资立的绰斯甲土司兵和孜珠寺的僧兵在,难道蒙古人能飞过昌都?”顿月多吉呵呵一笑,不以为然。

听他提到孜珠寺的僧兵,欧珠德勒连连点头,不再多言。孜珠寺是现任雍仲苯派教主桑杰林巴大上师的驻锡地,寺里的僧兵可是很能战的!

苯派乃是雪域的传统教派,起源于古象雄(现西藏阿里地区)冈底斯神山一带,是雪域的原始宗教,历史极悠久,传至如今,已历三千多年。

后来,因为没有系统的功法,渐渐势弱。为了振兴苯派,幸饶弥沃如来佛祖改良了教义,以显、密、大圆满理论为基础,以皈依三宝为根本,济世救人,导人向善,创立了雍仲苯派。派中之人皆修习幸饶弥沃如来佛祖所传如来正法,以人为“本”,将一切有情众生都作为普度的对象,力争破迷开悟、断障除惑、解今生来世之苦、获得圆满解脱。

雍仲苯派一度振兴,然而随着象雄王国被吐蕃所灭、佛教在雪域盛行,再次势弱。十几年前,信奉噶举的拉达克王攻灭了吐蕃王室后裔在象雄国旧地所建的古格王国后,苯派势力更是衰微到极点,在日喀则一带,仅余曼日寺等少数寺庙。亏得孜珠寺法台桑杰林巴大和尚修为高深,取得了白利土司的信任,得以在康区和绒区宏法,方才复兴。

每种势力,都有自己的英雄,桑杰林巴便是雍仲苯派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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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都乃是绰斯甲土司的领地,虽说“康巴”只是人域,但这一地区的寺庙并不少,大大小小,足有三十余座、各类僧人两千。不过,这些寺庙统归昌都寺的郎松(住持)管辖。作为众庙之首和核心,各寺院的堪布由其委任,各寺院的温布均要轮流去昌都寺官寨当管家和派扎巴为其服役。

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权势,乃是因为昌都寺是绰斯甲土司的官庙,寺中的“郎松”由土司的亲弟兄担任,负责管理分布在以周山乡绰斯甲土司官寨为中心,西面和南面与甘孜接壤,北与壤塘相连,东与马尔康交界,东南与大金毗邻的广阔土地上的所有苯派寺庙。

“结波,昌都寺到了”,管家吩咐轿夫落轿。因为寺建于海拔三千多米的山上,四个轿夫轮流抬二人小轿,依然累得汗流浃背。

绰斯甲土司资立懒洋洋地从轿里钻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汉人的这东西真好!爬山毫不费力”。瞥了眼风景,但见山峦叠嶂、万山啼翠、流水潺潺、湖光山色辉映成趣;再一瞅寺门,“昌都罗尔布寺(意为:海边宝贝寺)”几个字赫然在列。不由感叹,“还是咱们家的老祖宗会选地方,选了这风水宝地!”

“您来了,请随小僧去厢房等候,郎松正在大雄宝殿内给佛祖上香”,寺里的温布慌忙迎接。

“无妨,我自去见我二弟,你不用理会我”,资立呵呵一笑,自往大雄宝殿而去。他的二弟,便是这昌都寺的郎松。

大雄宝殿巍然耸立,金碧辉煌;转经长廊似蟠龙静卧;殿堂内雕梁画栋,彩绘满布,幸饶弥沃如来佛祖、昔拉麦桑和昔拉嘉木参三尊佛像立于正堂,慈眉善目,让人景仰。一个削瘦的身影正在上香,恭恭敬敬,不敢对佛祖有丝毫不恭。

“二弟,呃~郎松”,资立轻声呼唤。

那身影回过身,见是自己的兄长,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原来是资立宗本(土千户)大驾光临,不知找小僧何事?”

“郎松,白利结波有军令到,命我派兵守住昌都,封锁川藏边境”,资立急道,

“既然如此,宗本不去军营,来我处做甚么?我这总共只管了两千僧人,最多凑出四五百僧兵,帮不上太大忙”。

“你没有,可孜珠寺有呀。我想让伱去一趟神山,请桑杰林巴大上师派僧兵助我守城。你与他是棋友,此事非你不可”,资立的话语充满恳求。

“阿弥陀佛,宗本不必着急,我这就去神山,雍仲苯派早已与白利土司同气连枝,大上师定然会恩准”,郎松淡淡地说道。

神山指的是昌都的孜珠山,元始苯派信仰山川河流等自然神,经过改良后,虽然也信奉幸饶弥沃如来佛祖,但依然崇拜自然神,尤其崇拜高山,视之与神界沟通的天梯。派中有四大神山之说:阿里的岗底斯神山、林芝的本日神山,昌都的孜珠神山、德钦的梅里神山。

雍仲苯派起源于岗底斯山,却以孜珠山香火最盛。孜珠寺便建在海拔4800米的孜珠山上,乃第二代藏王穆赤赞普所建。“孜珠”二字在藏语中,意为六山峰顶,由六座山峰组成,异峰突起,挺拔险峻,怪石嶙峋,禅祠叠叠。

因为山太高太险,不易攀登,所以有高僧曾言,“孜珠寺只有有缘人方能进入”。昌都寺的郎松自然是有缘人,接到乃兄之命后,立即前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吹法螺欲伏妖魔(上) 第181章 吹法螺欲伏妖魔(上)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再难,也总有人往上登。

昌都寺郎松奉了乃兄绰斯甲土司资立之命前往孜珠神山,拜访孜珠寺法台桑杰林巴。一路上但见白云笼罩着六峰峰顶,长长的石阶在悬崖峭壁间蜿蜒,险峻巍峨,怪石嶙峋,奇山胜景,美不胜收。

他情不自禁地向座落在第三峰上的琼布孜珠寺望去。山太高,唯见一个小小的黑点。“琼布”在藏语中,意为大鹏鸟;“孜珠”意为六座山峰;琼布孜珠寺,意思是像大鹏鸟一样座落于六峰之巅的寺庙。

这六峰各有寓意:第一峰,“如意珍宝”;第二峰,“无垢水晶”;第三峰,“能见空性”;第四峰,“遂心所嘉”;第五峰,“不变雍仲”;第六峰,“极大顶端”。传说,六峰代表着六种精神:付出、承诺、接受、坚持、静定、智慧;又传说,六峰象征着观世音菩萨以慈悲与智慧普度六道众生。

无数庙宇、经堂穿插其间,众多高僧曾在峭壁上的山洞中修行。雍仲苯派的开山祖师幸饶弥沃佛祖、辛美祖普、东炯、占巴南喀、才旺仁曾、罗丹尼布、莲花生等大能在山中留下圣迹,手印、脚印、佛像、坛城、真言??令人目不暇接。

“妙哉!难怪幸饶佛祖在此传法,这孜珠山六峰果然灵气充沛,处处佛光普照!”郎松喃喃地惊叹。

“叭”,一枚小石子打在了他的头上。

“阿弥陀佛,猴菩萨莫要淘气”,他笑道,以为遇到了居住于山腰处的藏猕猴。

雪域的百姓对这些猴子是极尊重的。相传在远古时期,山南地区的一只猕猴拜了观世音菩萨为师。一位罗刹女喜欢上了猴子,求爱遭拒绝,便威胁说如果不娶她,她就要自杀,并且转世成魔鬼,日杀万有情,夜食千生类,使整个藏地变成魔鬼的世界。猴子不得已娶了罗刹女,结婚后生下六个小猴,从而发展出塞、穆、董、东、扎、珠“六人种(六氏族)”,为了解决食物,猴子们开始种粮食,又因吃了粮食,尾巴变短,并能说话,遂变成了人。这就是藏族先民的来历。

既然认为猴子是自己的祖先,郎松对这些猴菩萨自然是极友好的,不做理会,继续登山。

“叭”,又是一颗小石子,射中了他的脖子。

“猴菩萨,你再淘气,小僧要发火了”,他摇了摇头。

“叭”,这回小石子击中了他的耳朵。

“孽障,怎敢无礼”,和尚动了火气,张牙舞爪地准备吓唬猴子。不料找寻半天,除了山石树木,未见任何动静。

“真正是作怪!”

他正疑惑,后背又挨了一颗石子。“不好,莫不是遇到了妖魔?这可是佛门圣地,敢来这儿惹事的定是大妖!”想到这里,毛骨悚然,喃喃地念起降魔法咒。

“噗嗤!”

随着一声笑声,大树上轻飘飘落下一个人影。约莫三十岁左右,身体干瘦,尖嘴猴腮,倒真像只猢狲,身上穿着苯派弟子常穿的黑色僧袍,一顶精致的白色“噶尔莫泽杰”法帽,显示出他的身份:堪布(住持或者高级僧官)。

郎松认出了此人:桑杰林巴法台的大弟子甲央多吉。甲央,指文殊菩萨;多吉,指金刚。这名字暗含文殊菩萨座下金刚之意,他也的确是大上师座下武艺最精湛的弟子,别看长得瘦,两臂却有千斤之力,生性诙谐,平日里最喜开玩笑。

“郎松念降魔法咒,莫不是来了妖魔?”甲央多吉笑嘻嘻地问。

一见是他,昌都寺郎松哪敢发怒,陪起了笑脸,“原来是您呀。小僧想求见大上师,还请通融”。

见自己捉弄了对方,对方仍彬彬有礼,甲央多吉有些不好意思。他避居深山,不谙世事,最是纯朴,当即说道:“刚才我是和您开个玩笑,请随我入寺”。

??

能见空性峰孜珠寺的经堂内,一名年轻英俊的黑袍僧人正在打坐,虽然年轻,却气度不凡。

这便是孜珠寺法台桑杰林巴大和尚。这位大和尚很年轻,比他的大弟子甲央多吉还小着三岁。虽然年轻,却道行高深,从小在寺庙中长大,各种经书无不精通。正因为此,他才能得到白利土司的崇拜,视之为活菩萨,甚至取缔其他各派,独尊苯派。

据说,大和尚云游时曾经供养过一尊观音像。一天,他手捧观音像对其顶礼,观音像忽然开口说:“圣者不必忧虑,度化众生的事交给我”。于是,这尊自语观音随大师回到孜珠寺,加持有缘来到孜珠山的众生;特别当去世之人被跋涉送上孜珠山天葬台时,自语观音一定会出现在逝者身旁,为其加持、免入恶趣。孜珠山作为观音道场的慈悲力量由此展现,苯派的香火重新鼎盛起来。

他的敌人认为这是他编的谣言,也有人说他会腹语术,才能让观音像开口。不管真相如何,只要信徒们相信便可。信仰这种事无所谓真假,信的人多了便成了真的!

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有一点达成了共识:这位大和尚学识渊博、聪明睿智、料事如神。因为善于对未来之事作出推断,所以被认为法力无边、能知过去未来。

当年,雍仲苯派的开山祖师幸饶佛祖曾留下两件至宝:无量光佛像、左旋白法螺。无量光佛也叫阿弥陀佛、无量寿佛,是西方极乐世界的教主,接引愿者往生,慈悲无比,幸饶佛祖就是无量光佛的化身;左旋白法螺乃降魔法器。八百年前,赤松德赞灭苯时,这两件至宝丢失。百余年前,辛赛·郭叠帕巴上师找回了左旋白法螺。

幸饶佛祖曾预言:“当后世无量光佛像、左旋白法螺与具格的贤者在孜珠山汇聚,即是我的身语意三宝具足。孜珠山佛法的火种将大放光芒,照亮世界”。

孜珠寺的僧人们都说,桑杰林巴大上师便是具格的贤者,只要再找回无量光佛像,我派就要大兴了。

甲央多吉敢和其他人开玩笑,却不敢对这位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师傅无礼。“师尊,昌都寺的郎松求见”,他低声细语,丝毫不敢大声。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吹法螺欲伏妖魔(下) 第182章 吹法螺欲伏妖魔(下)

“哦,我前世的棋友来了,让他进来吧”,桑杰林巴大上师目光一闪,眸子里似有灯芯在燃烧。

作为高僧大能,他深知制造神秘感的重要性。为了让百姓信服自己,除了自语观音像,他还经常对未来之事做出预言。这些预言大多与先前之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认真推测下,几乎件件准确,因而搏得能知过去未来之名。

那一年,喜欢手谈的大和尚遇见了同样喜欢手谈的昌都寺郎松,当郎松向他行礼时,大和尚笑嘻嘻地一把扶起,“你是我前世的棋友,无须行礼,奕棋便好”。一时间苯派上下大为惊异,瞧郎松的眼神都变了,连带着昌都寺的地位都有所提高。

桑杰林巴要的就是这效果,想让苯派兴旺,必须要让人们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身为大和尚,关键时必须故弄玄虚。

昌都寺郎松进入经院的禅房,恭敬行了弟子礼,“弟子参见大上师”。

“无量光佛,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我是上一世的挚友,无须行弟子礼,平辈论交便可”,桑杰林巴缓缓说道,忽然语气悲凉,“伱还没有忆起前世之事吗?”

“小僧愚昧,朦朦胧胧,若有若无”,郎松的眼眶红红的,在长期心理暗示下,他真相信自己与大和尚有过美好的前世,却伤心于再也记不起来。

“你莫要伤心,若要成佛,须经无数百千世,忘记一世,再历一世便是。关键在于当下,快来,棋盘已经备好”,大和尚淡淡一句话便将他拉回现实。

郎松一瞅,禅房内果然摆放着黑白,想起乃兄绰斯甲土司的嘱托,不知怎的,忽然信心全无,眼前之人让他产生了深不可测的感觉,“大上师,我是为~”

刚说到这,便被桑杰林巴所阻,“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且先陪我对奕一会儿”。

“大上师果然通晓过去未来,我还未开口,他便已知晓”,郎松愈发恭敬,小心翼翼地侍奉着他的雅趣。

一会儿可以是一盘棋,也可以是两盘??终于,大和尚停止落子,发出感慨,“人生如棋啊!”

“甲央多吉”,他呼喝道。

“师尊,弟子在此”,瘦猴儿慌忙上前。

“去传唤各峰的僧兵到孜珠寺吧,前些日子我已将我派各寺的僧兵约莫三千多人调至孜珠山,就隐藏在六峰之中。你率领他们,随郎松驻守昌都”。

郎松暗暗称奇,忙不迭地道谢。

“是,师尊,弟子这便派人给各峰传令”,甲央多吉说道。

“不用,你吹响佛祖留下的白法螺,他们自然会到”,桑杰林巴淡淡地说道。

一听大和尚提起白法螺,众人不由得精神大振,这支左旋的洁白法螺可是孜珠寺的传奇至宝!据经书记载:当年幸饶佛祖去本日神山降魔,众魔用尽手段却屡战屡败,绝望之际不免伤心落泪。佛祖见此情景悲心大恸,当即拔下自己一颗牙齿,化作洁白无瑕的左旋海螺,吹出一阵无比纯净温暖的法音。顿时,众魔止啼为笑,他们原本坚硬邪恶的心一刹那变得柔软而虔诚,跪倒在地,祈求皈依佛祖,发誓永远护持佛法。这支法螺代表着佛祖的声音,吹响它便可以荡尽一切妖魔。

僧官恭恭敬敬地请出了左旋白法螺。可无论甲央多吉如何吹,都吹不响。

“莫要急,凝神屏气,心中默念佛祖,自然吹得响”,桑杰林巴微笑着用手轻轻抚摸他的头。

说也奇怪,经大和尚一摸,甲央多吉顿生无穷气力,奋勇一吹,惊动天地。

“呜~呜~呜~”悠长的声音在山峦中回响。

“佛祖在召唤我们,去孜珠寺”,如意珍宝峰的堪布朝部下僧兵吼道。

“随我去孜珠寺护法,这是佛祖的意志”,无垢水晶峰的堪布对自己所属的僧兵高呼。

能见空性峰、遂心所嘉峰、不变雍仲峰、极大顶端峰,一峰接一峰,整整三千五百苯派各寺庙的僧兵齐聚孜珠寺。

这些时日,桑杰林巴大和尚一直命人训练这些僧兵,三千五百士兵编成了三个千人队和一个五百人的亲卫营。各级宗本(土千户)、节本(土百户)、俄吐(队正)、干松(十夫长)、当都(伍长)等指挥着自己的部下。普通士兵主要由承担乌拉差役的农奴组成。在信仰的支撑下,为了护教,他们战意高昂。

“师尊,僧兵们已经集结完毕,请您佛音训示”,甲央多吉精神抖擞地请老师讲话。

桑杰林巴微微点头,却不急着开口,目光直视前方的一个高个子节本,“你是辛仓家的吧?”

“是的,大上师”,那节本精神一振,为大和尚能记住自己而高兴。

“嗯,你是竹仓家的?”桑杰林巴又望向一个矮个子俄吐。

“是的,大上师”,那人也目露喜色。

“叙仓,芭仓,美乌,琼波??好啊!各大家族都派出了族中最勇敢的子弟!你们的卫教之心如此虔诚,我为你们骄傲!”

桑杰林巴话锋一转,开始对这些僧兵宣读抵抗蒙古人的战争檄文:“雍仲苯派的子民们,感谢你们听从白法螺的指引来到孜珠寺。这是幸饶佛祖的召唤!当年佛祖去本日神山降魔,他的牙齿化作这神奇的左旋白法螺,白法螺的声音一响,妖魔鬼怪荡然无存。如今,世上又有新的妖魔出现,这妖魔就是卫拉特蒙古辉特部的苏勒坦。他本是罗刹王投胎,长大后企图祸乱三界。他接受邪派格鲁的册封,自称大汗,屠杀各派的信众,侵占我们的家园,妄想奴役整个雪域。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护教或者投降,你们选哪一条?”

“护教”,人群中有人在呼喊。

“护教~护教~护教~”僧兵们被激发出了斗志,战意高昂。这个年代,信仰的力量很强大,那些信仰异派的蒙古人想打康巴的主意,绝对不能容忍,必须和他们拼命!

见成功调动起僧兵们的士气,桑杰林巴下令出征:“去昌都吧,我的勇士们!让白法螺的声音指引你们前进!”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可汗雪夜下昌都(上) 第183章 可汗雪夜下昌都(上)

甲央多吉率三千五百僧兵赶到昌都,绰斯甲土司资立会合这支兵马,加上自己和昌都寺的三千五百人,凑了七千军队。他令孜珠寺的僧兵驻于城外,自率两千兵马守城,又将一千五百兵马驻于各要隘,自以为固若金汤。

老天爷对他不薄,下起鹅毛大雪来,连续十余日,毫无停止的迹象。

“呵呵,汉人有句话: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粮食要丰收喽”,资立喜气洋洋地说。

“种青稞的固然欢喜,可牧马人却不得不迁移”,昌都寺郎松叹了口气。昌都这地方半牧半耕,雪一大,冻死了害虫,农民自然欢喜;但对牧民来说,牲畜没草吃,只得赶着牛羊迁移。

“二弟总是这么悲天悯人,难道修成了佛祖的大慈悲心?放心吧,牧马人走了还会回来,他们舍不得我绰斯甲的牧场”,资立呵呵笑道,“最妙的是,风雪如斯之大,蒙古人最稀罕战马,他们可舍不得让战马挨风受冻,估计是不会来了”。

??

昌都西南的洛隆宗,二山对峙,双水合流,自古便为四川入藏的孔道。全宗三千多人口,在雪域算得上大镇。

洛隆第巴阿旺强巴收到了白利土司让他封锁边境的命令。初时他还认真执行,征发了全宗七百青壮、严守关隘,可这些日子连下大雪,蒙古人怎会冒雪前来?天太冷,阿旺强巴是个厚道人,怕儿郎们冻坏了身子,便让他们撤入寨内,只留了一名干桑领二十个士兵守山口。

这可是个苦差使,被派来干这活的,绝不会是第巴老爷的亲信。领军令时,那干桑点头哈腰,可第巴老爷刚走,他便问候起了第巴老爷的娘。

“呼~呼~呼~”大风儿萧萧,干桑冻得直跺脚。

“老爷,小的偷偷藏了壶酒,您喝一口暖暖身子?”一名土兵递过一壶酒来。

“你小子有心了”,干桑接过酒囊汩汩地往嗓子眼灌。

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啾”,一枝羽箭射穿了他的额头。

满都拉图挥舞着巨大的狼牙棒,将一名土兵扫倒,身体一旋,反手又砸翻一人。正要继续下杀手,却发现空荡荡已无敌人。

“都千户,二十个土兵,俱已杀讫”,部下禀报。

“好!下马步行,随我潜入寨中”,满都拉图轻声说道。

八百蒙古锐士潜入洛隆宗官寨时,守军都在自己的屋内,外面唯有三三两两的哨兵。

“扑通”,白刃割断了屋外守卫的脖子,令他扑通倒地。

“什么人?”洛隆第巴阿旺强巴闻声出屋,迎接他的是一把血红的钢刀。

??

苏勒坦率领两万大军,以零伤亡的代价,杀敌五十、俘敌五百,攻下了昌都的门户洛隆宗。

当初,他定下先打白利土司的计策后,便令弟弟苏穆尔、那日松、苏合领兵一万监视藏巴汗,自己则率两万大军扬言返回拉萨,实则昼夜兼程往康巴杀去。

第一仗打得漂亮,不费吹灰之力,将洛隆宗纳入囊中。然而,却遇到了一个新的敌人:大雪。漫天的雪花令骑兵的冲击力下降,天气也变得寒冷,行军的速度减慢很多。

“大汗,天寒地冻,不利于行军,不如等雪停了再走吧”,说话的是部将赛罕。

“等雪停了,白利土司也已查觉了。朕就是要打他一个出其不意。传令下去,将大炮和重型军械抛在后面,各军只带一个月的干粮,轻装前行”,苏勒坦大笑,拔出伊力特宝刀,亲手砍下一根树枝做木仗。他走在全军的最前面,遇到难走的路便下马撑杖步行。

见大汗亲自冒雪而行,蒙古军士气大振,在各级将领的约束下,静悄悄往昌都杀来。

渡过怒曲后,探子报告,杂曲和昂曲的交汇处,河面虽已结冰,冰层却不厚,难以通行大军,而昌都西北的类乌齐一带冰层厚的可以跑马。

“唉!看来直接攻打位于杂曲和昂曲交汇处的昌都城有点难,只能绕道类乌齐了”,伟大的萨茹拉毕立格汗叹了口气,下令全军绕行。不料错有错招,绰斯甲土司资立自领两千兵马守城,令甲央多吉的三千五百僧兵驻于城外,另有一千五百兵马分布于杂曲和昂曲交汇河段的各关隘。这一来,正好避过了土司兵的耳目。

大军行至类乌齐附近的哈立麻寺,此寺属于噶举派黑帽脉,算是藏巴汗的国师曲引多吉的徒子徒孙。虽然白利土司在康绒各地抓捕、驱逐异派,独尊苯派,但藏巴汗是他的铁杆盟友,倒也没将寺内的僧人驱逐。

蒙古人来到这里,本以为会遇到抵抗,不但没有,反而受到了热烈欢迎。原来白利土司虽未驱逐哈立麻寺的僧人,却向他们征收重税。忍气吞声的噶举派僧人,竟将仇敌蒙古人当成了救星。

听说连老对手噶举派黑帽脉的僧人都欢迎自己,苏勒坦乐得手舞足蹈,“顿月多吉啊顿月多吉,尔如此倒行逆施,岂有不败之理?”

??

望着一队队士兵从哈立麻寺所在的那段昂曲渡河,大可汗露出欣慰的笑容。只要朕的大军过了河,不出意外,昌都城将是朕的囊中之物。感谢长生天,忽降冰雪,令滔滔江水成为坦途。

“大汗,敌军在城外扎有营塞,您打算先攻城乎?抑或先攻寨耶?”大帐内,刘好古笑嘻嘻地问。虽然萨茹拉毕立格汗威严日盛,可刘先生毕竟做过大汗的老师,说话还算比较随意。

“刘师傅,您猜朕会先打哪个?”

“臣斗胆猜测,大汗会两个一起打”,刘好古笑着抚摸起了自己的长胡须。

“哈哈哈,朕就知道瞒不过刘先生”,苏勒坦也笑出声来,随即开始下令。

“朕自率一万五千兵马攻打城外的敌寨,赛罕、满都拉图、播鲁只、艾山、姬际可、拉尔姆、热介甫各领本部随朕去”。

“奴才领命”,“末将领命”,大帐内一片应喏声。

“至于昌都城嘛”,苏勒坦用鹰隼一般的锐利目光扫视诸将,见到了一张殷勤急迫的脸。

都千户阿拉坦仓热切地看着他,作为最早跟随大汗的心腹之一,他因为随扈大汗左右,很难捞到大的战功,所以升官的速度慢了些。罗卜藏当上巡抚,那日松、苏合也授了副万户,而他才是个都千户,所以很想立功封妻荫子。

苏勒坦读懂了心腹的目光,微微一笑,“阿拉坦仓、三丹、顿珠诺布,汝等率五千兵马,替朕拿下昌都城”。

“奴才领命”,阿拉坦仓虎吼一声,将身子挺得笔直。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汗雪夜下昌都(下) 第184章 可汗雪夜下昌都(下)

天冷了,偏有人不怕,甲央多吉赤着上身在雪地中练武,铁棍飞舞若夏花绚烂。

“上师,哨探来报,今天昌都正面的河岸并未出现蒙古骑兵的踪影”,僧兵宗本扎西伦珠上前禀报。

甲央多吉停住铁棍,面不改色,“嗯,你辛苦了,我来时,大上师千叮万嘱,务必要小心守御。昌都若失,康区乃至我苯派的三千年基业就归于尘土矣”。

“您放心吧,我已经沿河多布了哨探”。

“好。明日起,营寨后方也要多布”,甲央多吉郑重地说。

“营寨后方?”扎西伦珠一楞,“如今天寒地冻,行军不易,蒙古人不会绕远路攻城吧?”

“我想了下,还是小心为好。明日起,在后方也要布置三倍岗哨”,甲央多吉坚持。

“是,上师”,扎西伦珠领命而去。

“阿弥陀佛,你莫要怕累,这是在积功德呢,佛祖会保佑你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甲央多吉喃喃地说。

他决定在后方布置三倍岗哨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可惜没有早下,蒙古人来了,就是这么巧,只差一天,打了僧兵们一个措手不及。

“杀~杀~杀~”随着苏勒坦发出军令,一万五千蒙古军呐喊着冲向僧兵营寨,因为雪大,不得不下马步战。蒙古兵身经百战、战力远超僧兵,数量也是僧兵的四倍多。更糟糕的是苯派的僧兵完全没料到敌人会从自己后方来,没有防备,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怎么回事?”听到喊杀声,扎西伦珠钻出营帐,只见到处都有蒙古兵在追杀四处乱窜的土司兵。匆忙间忘了拿刀,又入帐去取,几个如狼似虎的蒙古兵冲入帐内,挥刀乱砍,将他砍倒在血泊中。

喊杀声也惊动了正在练武的甲央多吉,他迅速组织亲卫,负隅顽抗。无奈三千五百僧兵中,只有孜珠本寺的一千五百人算是精兵,其他都是从各寺临时征召而来,战力有限。遇到敌人袭击,便四处溃逃,不但起不了作用,反而将孜珠本寺的营帐冲乱。

“杀”,苏勒坦一时手痒,亮银枪灵蛇抖动,刺入一僧兵咽喉。

殷红的鲜血激起他的魔性,“嗷”的一声长啸,驰入敌阵,左冲右杀。

“保护大汗,快保护大汗”,部将赛罕大惊,忙率兵护卫左右。开玩笑,大汗若有闪失,自己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哎,没意思”,见卫士们蜂拥而来,苏勒坦长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杆长枪今天再难有用武之地了。

他提枪在手,睥睨四顾,忽见一敌将赤着上身,正在拼死突围,手中的铁棍似有灵性,将一个个蒙古兵砸翻。

“哼”,大可汗闷哼一声,取下弯弓,“嗖”的一箭射去。箭从那将头顶飞过,没射中。正有些不好意思,一名蒙古兵抛出绳索,将那将套住。

甲央多吉气沉丹田、双臂用力,“嘭”的一声竟崩断绳索。然而,又有更多的绳索迎面扑来。任尔盖世英雄,也架不住人家绳子多。终于,他不再动弹,被扑天盖地的绳子捆成了粽子。

??

雪中的昌都城是美丽的,大雪也掩盖了蒙古军行进的声音,从而给守军带来灭顶之灾。

阿拉坦仓率三丹、顿珠诺布二将、五千兵马冲向昌都,一直到城下,守军方才发觉。

“敌袭~敌~”一名哨兵刚发出惊呼,就被流矢射倒。

一架架长梯搭上城墙,阿拉坦仓口含钢刀,手脚并用,若猿猴般敏捷,几个箭步便缘梯跃上城墙。一名土兵刺出了手中的长矛,雪亮的矛尖带着寒光,誓要将敌人刺杀。好个阿拉坦仓,借力使力地一带,便将那土兵拽下城墙。右手取过口中钢刀,又格毙几人。很快便在城头形成了一个支点,部下纷纷由此登城。

不远处,蒙古将领三丹也形成了一个支点。阿拉坦仓生怕被三丹抢了头攻,率几十个登上城的部下抢下城墙,直扑城门。

守门的甲本甚至没看清阿拉坦仓的样子,便被一刀了帐。

“咯吱吱!”

沉重的城门由向外打开了,蒙古军队蜂拥入城。

“宗本,蒙古人已经进城,快随我一起突围吧”,昌都寺郎松寻到了自己的兄长、绰斯甲土司资立。

“突围?离开了绰斯甲,我还算是绰斯甲宗本吗?”资立苦笑,“二弟,伱是佛门中人,没必要管世俗之事,赶紧突围吧”。

“阿弥陀佛,我虽是僧人,却终究脱离不了世俗,愿与宗本同死”。

“二弟,你想好了?”资立浑身一颤,眼睛湿润。

“想好了,宗本”。

“唉”,资立的发出深深的叹息。“不要唤我宗本,唤我阿布(康巴藏语:哥哥)”,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阿布”,和尚深情地呼唤,此时他不再是昌都寺郎松,只是绰斯甲土司家的二少爷。

“嘭!”土司府的大门被狠狠地撞开,顿珠诺布率数百兵士杀了进来,此人本是藏巴汗部将,自从在浪卡子归降后没了退路,尽心尽力地为蒙古主子效劳,颇得信重。

这一次,他想立大功,城门刚破便直奔土司府,竟比阿拉坦仓先至。

“呀”,一名蒙古兵被资立挥刀砍死,发出惨嚎。

“好胆!还不投降?”顿珠诺布大怒,手持藏刀冲向资立,却被一根禅杖抵住。郎松的禅杖乃精钢打造,又厚又沉,他又自小习武,一时间逼得顿珠诺布连连后退。

“给本将杀了这二人”,他大吼道。

部下一涌而上,将资立和昌都寺郎松砍成肉酱。

阿拉坦仓率军赶到了土司府,但见两颗血淋淋的首级。如此大功被别人得去了,难免心中郁闷,不阴不阳地问顿珠诺布:“这是绰斯甲土司和昌都寺住持之头?尔倒是立得好大功!”

顿珠诺布知他是大汗身边的红人,慌忙说道:“此皆是都千户指挥有方,末将方能成功”??

得到昌都,便犹如得到了进入康区的门钥匙。可要真正掌控此地,还须解决孜珠山上的那位大和尚。伟大的萨茹拉毕立格汗不啰嗦,下令全军往孜珠山进发。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上师见朕亦如是 第185章 上师见朕亦如是

《卫·太祖本纪》:“太祖伐孜珠发笑,众问其故,曰,‘皇考尝言上师即佛陀,朕少时见上师股颤不敢言。今兵威所至,料上师见朕亦如是”。

??

孜珠山,神之山,高耸入云行路难。然而在无坚不摧的蒙古大军眼里,却是渺小的。一队又一队士兵行进在山中,阵马风樯、气吞山河、势不可挡。

见己方军势如此之盛,苏勒坦产生了一种可以拔山举鼎的感觉。这便是朕的大军,问天下谁敢不服?

“哈哈哈”,一代大可汗忽然放声狂笑。

“大汗,您何故发笑?”诸将不解。

“朕小的时候,额祈葛常对朕说,庙里的上师是佛陀在人间的肉身显世,所以朕以前见了这些上师,双股颤栗,说话都不敢大声。如今,大军兵威所至,料想他们看见朕也是一样的”。

“大汗乃长生天之子,和尚们哪能跟您比?”

“是啊,我蒙古兵威所及,可以摧金断玉。区区几个和尚算得了什么”??

“大汗乃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是大佛;其他的上师充其量只是小佛。小佛见了大佛,岂有不惧之理?”

马屁如潮,最后的一句马屁拍到了大可汗的心坎上,顺着话音望去,这马屁却是降将顿珠诺布拍的。端的是技艺高超,拍得他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话说这顿珠诺布自从在浪卡子降了蒙古人,便把旧主藏巴汗忘到了九宵云外,尽心尽力地为新主效力。本来蒙古主子只封了他一个千户长的官职,算不得大官,想见大汗一面并不容易。可前些日子,在奇袭昌都的战斗中,他斩杀绰斯甲土司资立和昌都寺郎松,立下大功。为了激励部下奋勇作战,大可汗将他擢为副都千户,勉强有了在大可汗面前拍马屁的机会。因为在一众将领中,他资历最浅,所以最后一个开口,甫一开口便功力非凡,令大可汗喜不自胜。

不错,朕乃莲花生大士在这一世的肉身显世、当之无愧的大佛,普通的佛陀在朕面前不过是小佛而已。嗯,这个顿珠~顿珠什么来着?倒是伶俐,今后可以用一用。

因为一时没记起他的名字,苏勒坦只是向他笑了笑。微微一笑很倾城,大可汗的笑容代表着无穷的权势和富贵,顿珠诺布顿时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轻了几两,愈发地点头哈腰。看来大汗喜欢听别人说他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我今后可得大力宣扬。如此方能得到圣眷!

马屁精心里的小算盘,大可汗自然是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他所想的只有皇图霸业。

“起歌”,苏勒坦吼道。

“??惟我大可汗,手握旌与旗。下不见江海,上不见云霓。天亦无修罗,地亦无灵祗。上天与下地,俯伏肃以齐。何物蠢小丑,而敢当马蹄”,两万大军齐声高唱,声震山岳,弥天的杀气笼罩着整座孜珠山。

“停”,马背上的苏勒坦汗威武地喊了声停。全军顿时停止,千万人如一人,这正是强军的样貌。

“大汗何故停止不前?”刘好古奇怪地问。

“唉!此乃朕前世学经的地方,不能不给师门留些薄面,且先停下来。希望桑杰林巴识时务,尚可保住这三千年古刹”,苏勒坦汗悠悠感叹,声音虚幻,仿佛经历了无尽的沧桑。

此话大有深意!相传两千多年前,在孜珠山“智慧剑”峰上,苯派高僧占巴南喀将无漏佛法完整地传给自己的两位法子:才旺仁增和莲花生,两大弟子一个在他界弘法,另一个在人界弘法。虽然后来莲花生又融合佛教的教义,创立宁玛派,可此地依然算是他的师门。大可汗既然以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自居,这孜珠山自然也算他的师门。

在雪域,高僧们的年龄是奇妙的,经书上说他多大便多大。比如这莲花生大士,学界普遍认为出生于八世纪,可苯派典籍偏说他两千年前就已在此学经了;再比如雍仲苯派的祖师幸饶弥沃如来佛祖,学界普遍认为出生于近四千年前,可苯派典籍偏说他出生于公元前年。按这个说法,这位佛祖比释迦牟尼如来佛祖早生了一万五千多年。苯派的经书还说他是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不过宁玛、噶举、萨迦、格鲁各派均斥之为胡说八道。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苯派的历史比佛教久远得多,诞生于象雄古国。象雄古国(部落联盟),史称羌同、羊同,至少在4000年前即形成,公元645年被吐蕃王朝征服。如今雪域的转神山、拜神湖、插风马旗、插五彩经幡、刻石头经文等,都是象雄时代留传下来的,就连藏文,也不过是象雄文字的改良。

??

桑杰林巴来到了后山的岩壁,望着壁上一个深深的印记,久久不言。相传当年幸饶弥沃如来佛祖四处宏法,在三十三座灵山上留下了印记,留给孜珠山的,便是这深深的脚印。

佛祖作为象雄国幸氏族(苯派经书称穆氏族)的第九代王子,在三十一岁时毅然抛弃豪华奢侈的宫廷生活出家,为了救度众生而慈悲传播“古象雄佛法“,也就是雍仲苯派。这是何等的大慈悲!

“佛祖啊,我教三千多年的基业即将毁于一旦,弟子该何去何从?请给弟子指引!”桑杰林巴大和尚在内心痛苦地呐喊。

他没法不痛苦,十几年前他为了振兴苯派,与白利土司结成同盟。他助他一统康绒,他要他独尊苯派。刚开始很顺利,一度有复兴之势。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了蒙古人,结果僧兵败了,煞星打上了门。唉!出家人理应不问世事,人间的帝王打打杀杀,和我有何干系?为何要帮白利土司、导致引火烧身!

“大上师,不好了,蒙古军到山下了”,一名温布(中级僧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他们正在唱歌,咱们该怎么办?”

“阿弥陀佛”,桑杰林巴恢复了镇定,“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听从佛祖的意志”。

第一百八十六章 昔日洞府仍在否 第186章 昔日洞府仍在否

“带俘虏!”

“带俘虏!”

“带俘虏”??

随着一声声通传,甲央多吉被五花大绑地押入了大帐。

“跪下”,阿拉坦仓喝道。

“我的膝盖只跪佛祖和师尊,不跪凡人”,甲央多吉不肯跪。

“大胆”,阿拉坦仓使了个眼色,几个亲卫一涌而上,强捺着他下跪。

红脸因为屈辱而变得更红,甲央多吉愤怒地望去,如果目光能杀人,眼前之人已被他杀了无数百千次。这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眉宇间带着股阴鸷和暴戾。

这便是卫拉特的萨茹拉毕立格汗?年纪倒是不大,可惜却成了杀人无数的大魔王!他想,有些为这入了魔道的人儿惋惜。

“尔便是桑杰林巴小和尚的座下大弟子甲央多吉?怎么尖嘴猴腮的,长得像个猴菩萨?”大魔王笑嘻嘻地说。

“哈哈哈”,此言一出,直把众将乐得前仰后合。

“众生平等,猴菩萨与佛菩萨俱是一样的。只要一心向善,便可立地成佛;若是恃强凌弱,莫说成佛,恐怕连畜牲都做不成”,甲央多吉语带讽刺。

“大胆!”

“放肆”??

诸将勃然大怒,磨拳擦掌地准备教训这狂徒,却被大汗所阻。

“好!不愧是幸饶佛祖的门人!”

苏勒坦赞了一声,忽然下令,“给他松绑,再给他一袋水、一袋炒米,放他走”。

“你真放我走?”甲央多吉不敢相信,把牙一咬,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往帐外走。

“替朕向桑杰林巴小和尚问句话:‘智慧剑峰’上,朕昔日的洞府还在不在了?”

“什么!”甲央多吉浑身剧震。

‘智慧剑‘峰上,总共只有三座前辈高僧留下的洞府,分别是占巴南喀、才旺仁增、莲花生。前两位都有本派中人转世,唯有第三位莲花生大士因为兼容各派之长、创立宁玛,算不得本派中人,所以~哼,前些日子有传闻,说这魔王自称莲花生大士显世,难道是想让我派承认他的身份?呸,休想!”

甲央多吉并不傻,虽然心中“呸”个不停,嘴中却只说了四个字:“一定带到”,便飞快地出帐,往孜珠寺飞奔。

“大汗,这猴子甚是奸猾,未必会相信”,刘好古说道。

“无妨,朕雄兵在手,秃驴们相不相信并不重要”,苏勒坦微笑,“将那些僧兵和俘虏都放了,告诉他们朕是莲花生大士显世,慈悲为怀,所以不杀他们。

??

“你是说蒙古人将你们放了回来?”桑杰林巴大和尚望着甲央多吉和一干俘虏问道。

“是的,师尊”,甲央多吉羞红了脸,耻于接受敌人的恩惠。

桑杰林巴目光闪烁,“苏勒坦汗跟伱们说了什么?”他不肯用格鲁封的“萨茹拉毕立格汗”汗号,干脆称苏勒坦为苏勒坦汗。一个“汗”字,反应出大和尚心绪上的变化。

“他称您为小和尚,还让我给您带句话:‘智慧剑峰’上,朕昔日的洞府还在不在了?师尊,这魔王现在以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自居,想让我们承认而已”。

桑杰林巴笑了,如释重负的那种。“听说桑顶寺的多吉帕姆神已承认了苏勒坦汗的身份,并与其双修。恐怕这事未必是假,待我算一算”,他掐起法诀,装模作样地推演。结果其实是注定的,蒙古人兵临山下,胆敢不承认,苯派便完了。所以,必须得承认!

掐算了一会儿,大和尚长吁一口气,“还真是如此!来人,打开寺门,我要出寺亲自欢迎大士归来”。

??

欢迎的锣鼓响起,赛罕不管不顾地率一千精兵上前开道,将孜珠寺检查了个遍,防止有诈。

苏勒坦汗来了,迈着莲花步,一步三摇,瞧见亲自出迎的桑杰林巴大和尚,出于习惯,便要大礼参拜。

桑杰林巴慌忙阻止,“小佛不敢当大佛礼拜!”

嗯,这秃驴不错,比格鲁派的那两个秃驴强多了!一想起雪域两大神僧,苏勒坦便腻味,驴倒了架子不倒,每次见面都拿腔拿调地让自己下跪参拜。他自称莲师转世,也有不想跪拜两大神僧之意。还是这苯派的大和尚识时务,不但不让自己参拜,还自称“小佛”,称自己为“大佛”。

人家给咱面子,咱也不能太过分。“前世朕是大士,如今只是一介凡人,还是该向您行礼”,大可汗谦虚地说。两个人推辞一番,最终行了平辈礼。

跨入寺门,桑杰林巴领着苏勒坦逛了一番这三千年古寺,奇珍异宝极多,直看得眼花缭乱。

“大士,您昔日修行的洞府依然保存完好,要小僧陪您瞧瞧吗?”桑杰林巴低眉顺眼地说道。没法子,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苏勒坦愈发满意,露出激动的表情,“快带朕去!”政治便是如此,即使是做秀,也要做得像!

“大士,这便是‘智慧剑‘峰,当年您就是在这里与才旺仁增上师一起,向占巴南喀上师学习佛法。不知您是否找回了前世的记忆?”

“嗯,朕已经找回了前世的记忆,当年和师尊、师兄研习佛法的往事一幕幕呢”,枭雄便是枭雄,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阿弥陀佛,您能记起前世之事,实乃全雪域之福”,桑杰林巴亦是演技派高手,恰到好处地配合大可汗表演。

“呀!朕前世住的洞府到了!”苏勒坦忽然朝一处洞穴跑去,是一处天然洞穴,不大,里面摆放着简陋的石桌、石椅。

桑杰林巴很尴尬,这洞穴并非莲花生大士所住,而是大士的师兄才旺仁增上师的洞府,大士的洞府还在另一头。可自己既然已经决定归顺蒙古人,岂有投降了一半又不降的道理?因此,明知是错,也万万不可揭破,否则祸立至矣!他用眼神示意随行的苯派弟子不得“胡言乱语”。

苏勒坦得意洋洋地向众人回忆自己当年在洞里的学习和生活轶事,正吹得高兴,忽然看见洞壁上刻着一行小字:“今日向我师请教大圆满法,大有裨益——才旺仁增”。

什么!这不是莲花生大士所住之地,而是大士的师兄才旺仁增的洞穴?

苏勒坦俊脸一红,亏得在军中风吹日晒,皮肤晒黑了些,才看不出来。“朕有些乏了,先回军营,改日再向大上师请教佛法”,他急忙说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一鼓作气荡妖魔(上) 第187章 一鼓作气荡妖魔(上)

雍仲苯派的大和尚桑杰林巴归顺大可汗后,为了向新主子表忠心,将老朋友白利土司卖了个精光。他给康绒地区的各寺庙、大大小小的土司们写信,说苏勒坦汗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不可与其为敌。

苏勒坦更狠,直接以莲花生大士转世的身份,称白利土司顿月多吉乃妖魔化身。当年幸饶弥沃佛祖在本日神山扫荡妖魔,有白利魔受伤而逃,万年后转世为白利土司。

人还是需要一个好名声的,若是平时名声好,怎么中伤都没用。偏偏顿月多吉的名声不咋的。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他打着独尊苯派的名义,大肆抓捕、驱逐其他各派的僧侣,将他们的财产据为己有;又穷兵黩武,征收重税,派兵封锁川藏边境、不许商人进藏贸易,搞得天怒人怨。既然平时名声就不好,信谣言的人自然便多。康绒大地到处流传:苏勒坦汗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来康绒是为了斩妖除魔,那妖魔便是白利土司老爷。

桑杰林巴大和尚的劝降信和谣言起到了作用,苏勒坦的大军几乎没遇到抵抗,兵不血刃便招降了馆觉、江达、德格等地。

大军杀到白玉附近,终于出现了一只敢伸臂挡车的螳螂。白玉土司洛桑次旦是白利土司的亲戚,自然是不肯归降的。他聚集起全族一千土兵,登上白玉土城,准备抵抗。

望着小小的白玉城,苏勒坦冷笑,自从攻下昌都后就没遇到过象样的抵抗,没料到小小的白玉城敢阻挡朕之兵锋。“传令播鲁只、艾山,一日之内给朕拔了此城”,他发出怒吼。

大汗之命重于昆仑山,蒙古军前锋播鲁只、艾山部推着各种攻城器械,缓缓向白玉城逼近。

“快,多烧些滚油”,城墙上,洛桑次旦佯作镇定地约束部下,心里却在祈祷:佛祖保佑白利官寨的援兵早点到来!然而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他派往白利官寨求援的使者已被蒙古游骑斩杀。身经百战的大可汗,早已封锁了城池,岂会给他求援的机会?

“嗖~嗖~嗖~”箭如飞蝗般射向城墙。

“竖盾”,洛桑次旦大呼,却听到城门口一阵喧哗。往下细瞧,一群穿红袍的人杀散守军,由里面打开了城门,蒙古骑兵正呼啸着入城。

糟糕,宁玛派的信徒造反了!白玉这地方向来信宁玛,宁玛六大寺之一的嘎拖寺便座落在这里。顿月多吉独尊苯派,赶走了嘎拖寺的僧人,又将寺庙财产据为已有。然而这并不代表宁玛势力在本地已经消亡,只是暗中蜇伏而已,关键时刻便爆发出来。

“快,随我夺回城门”,洛桑次旦朝亲卫大呼。忽然后背一疼,雪亮的藏刀透体而入,顿时气绝。杀人的亲卫脱下外面的黑袍,换上了宁玛的红袍。

“参见祖师”,一名白发苍苍的红袍老汉领着起义的众信徒,跪伏于苏勒坦马前。

“祖师?”苏勒坦迷惑不解,问道:“老丈为何称朕为祖师?”

“禀祖师,我等原是宁玛派嘎拖寺的僧人,白利妖魔不许我等信宁玛,迫不得已才还的俗。莲花山大士是宁玛开山祖师,您又是大士肉身显世,自然是我等的袓师”,红袍老汉恭敬地说道,目光虔诚,如望菩萨。

苏勒坦不由感叹,这个年代的百姓真是纯朴,说什么都有人信!

“老丈不必称朕为祖师,前世朕是大士,这一世只是人间的汗王。阿弥陀佛,世事无常。走,带朕去瞧瞧嘎拖寺”。

嘎拖寺,全名“嘎拖多吉顶寺”,“嘎拖”意为“嘎上面”,“多吉顶”意为“金刚座”。传说寺中有一巨石,石上天然造就一藏文“嘎”字,故名嘎拖;又传说该地受莲花生大士三次开光,八尊莲师在这儿修行,其加持力与印度金刚座同,故名金刚座。

“祖师,本寺乃咱们宁玛派高僧嘎·当巴德西于四百年前创建,您前世曾为本寺开过三次光,不知可还记得?”红袍老汉仍恭敬地称他为祖师。

“呃,记得,记得”,苏勒坦俊脸一红,忙岔开话题,“老丈,这么大一座寺庙,因无人打理而杂草丛生。真正可惜!那些被白利土司赶走的僧人,可有愿意回来的吗?”

“我等皆愿回寺,求祖师恩准”,一听此言,众信徒皆跪伏于地,涕泪交加。这个年代信仰的力量极其强大,大到令人不愿做凡人,抢着当和尚。

“难为尔等信仰虔诚”,苏勒坦叹了口气,手结印契,抚摸红袍老汉的头、颈、肩、胸、背五处,喃喃细语:“今日为汝灌顶,从今以后,汝便是嘎拖多吉顶寺的堪布,赐法名‘多吉来巴’,须得好好地为本派宏法”。

旁观者无不钦佩。这灌顶之法,有放光照佛子头顶者,谓“光明灌顶”;有用甘露水给佛子浇头,谓“甘露灌顶”;有高僧观想一个种子密咒,观想到弟子心中,称“种子灌顶”;至于这种手结印契,直接加持于弟子身体的五个部位,称“执印灌顶”,非佛门大能不能为。不愧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居然能执印灌顶!

苏勒坦宝相庄严,心里却笑弯了腰。这有何难?不过是用手指掐个指诀,抚摸人的五个部位而已。

信仰这东西,心诚则灵!说也奇怪,被大可汗胡摸了一通后,红袍老汉顿觉身子暖洋洋的,别提多舒服,脑海中生出无穷智慧。他仔细琢磨祖师赐给自己的法名,“多吉来巴”?这不是咱们宁玛的守护神吗?

的确,“多吉来巴”又名“持誓善金刚”,乃守玛守护神之一。如今各派皆有守护神,宁玛有独髻天母、煞星罗睺罗、持誓善金刚;苯派有思贝杰茂、目度军巴叉高、阿遂杰瓦、杰宝尼邦;萨迦有帐王怙主八兄妹、四面怙主、护财尸林主夫妇;噶举有四面怙主、黑衣怙主、五长寿神女;格鲁有六臂怙主、阎魔法王、毗沙门、吉祥天母??

祖师赐“多吉来巴”法名于我,是希望我能舍身卫教啊!

多吉来巴不由得泪流满面,跪伏于地,千言万语只汇成了四个字:“多谢祖师”。

第一百八十八章 莲花大士大慈悲 第188章 莲花大士大慈悲

头顶大士之名,事情便多起来。苏勒坦攻下白玉,正准备趁胜向白利官寨进发,便来了两拨和尚求见。

第一拨是目前属于萨迦派的八邦寺堪布司徒·却吉迥、德格土司却吉·丹巴次仁等人,求见的目的是请求由萨迦改宗噶举。

这事说来话长。八邦寺原本为噶举派在康区的主寺,与楚布寺并称为噶举派两大胜地。公元1290年,萨迦派的奥洛领兵焚烧止贡寺,史称“止贡之乱”。八邦寺及分寺亦先后被烧毁,复建后不得不改宗萨迦。虽然改宗,可修的仍是原先的功法,外界仍以噶举视之。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看在盟友藏巴汗的面子上,白利土司并没有驱逐寺里的僧人,只是向他们征收赋税。

却吉迥堪布是虔诚的噶举僧人,在新任德格土司丹巴次仁的支持下,打算重新由萨迦改回噶举。可问题是蒙古人打过来了,众所周知,藏巴汗是苏勒坦汗的死对头,而噶举派历来是支持藏巴汗的,若是改宗,会不会触怒苏勒坦汗、为全寺引来杀身之祸?

两人一合计,若是请求大可汗,多半凶多吉少,可若是请求大慈大悲的莲花生大士,此事也许还有希望。遂带着一帮僧人、随从求见。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求大士恩准”,却吉迥、丹巴次仁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额头甚至磕出血来,令苏勒坦不禁感叹这个年代信仰的力量何其之大。也让他暗自警惕,自己将来在雪域推行改革,势必会触犯各派利益,可得小心行事,一点一点地来,不然必有大乱子。

望着跪在面前的二人,他的心里其实已经琢磨明白:德格土司丹巴次仁是最早归顺自己的康区土司,给他一个面子有助于巩固自己在康绒的统治;八邦寺是噶举派胜地,若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可以分化支持藏巴汗的力量。所以,这个事应该同意。

同意归同意,架子还得端着。大可汗望着二人,面沉似水,“朕听说八邦寺信奉的是噶玛噶举黑帽脉、与藏巴汗的国师曲引多吉关系密切?”

却吉迥、丹巴次仁一听这话冷汗直流。

半晌,却吉迥开了口,“大士明鉴,八邦寺并非只修习黑帽脉的法门,对红帽脉和其他噶举分支的功法均有涉猎”。

“是啊,大士,我等与藏巴汗、曲引多吉绝不是一伙的”,丹巴次仁也说。

见他俩如此紧张,苏勒坦乐了,紧绷的脸色开始缓和,“两位莫要忧虑。我佛慈悲,朕亦主张信仰自由,百姓僧俗信奉哪一派的教义法门,是他们的自由,朕绝不干涉。所以改宗一事无须经朕批准,汝等自行决定便可”。

“您同意了?”

“阿弥陀佛,大士慈悲!”

三百多年了,八邦寺终于恢复了自己的信仰。却吉迥、丹巴次仁喜笑颜开,一个劲地称赞莲花生大士大慈大悲。

同意八邦寺改宗,释放出了极强的政治信号:伟大的苏勒坦汗只反对藏巴汗,并不反对噶举和其他各派。

这个影响是极深远的,就眼下看,至少影响了第二波来客、壤塘地区的觉囊派堪布们。

觉囊派是雪域的另一大派,起源于日喀则觉摩囊地区的彭措林寺,因其教义中的“他空见”学说与其他各派截然不同而遭到排挤,渐渐势弱,不得不投靠势力雄厚的噶举派。这一代教主多罗那他与藏巴汗的国师曲引多吉是好友,与曲引多吉一样,支持藏巴汗,同样也得到了藏巴汗的支持,在日喀则混得风生水起,有复兴之势。

多罗那他是个不甘寂寞的人,努力扩大本派在各地的影响力,壤塘便是觉囊派在康区的根本道场,有藏哇、泽布基、确尔基诸寺。看在藏巴汗的面子上,白利土司同样没对他们斩尽杀绝,只是征收重税了事。

辉特部的苏勒坦汗打过来了,他可是藏巴汗的死对头,一旦入主康区,会不会对咱们觉囊派不利?藏哇、泽布基、确尔基各寺的堪布们一合计,干脆大家一起去蒙古人的军营中犒军,试探一下他们对觉囊派的态度。

于是,这些和尚便窘迫地准备起来,很窘迫,白利土司独尊苯派,对其他各派的僧人要么抓捕、驱逐,要么征收重税,所以大家伙手头都很拮据,七拼八凑,也只凑了一百只羊和少少的一点财物,壮着胆子来蒙古人的军营犒军。

刚一抵达,他们便打探到了大可汗同意八邦寺改宗的消息,心里的石头顿时落地。要说对藏巴汗支持最大的,当属噶举,大可汗连噶举都不追究,又怎么会为难觉囊?难怪雪域都在传苏勒坦汗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果然慈悲为怀,阿弥陀佛!石头落地,便由打探消息,变成真的犒军。

听说有和尚来犒军,苏勒坦很高兴,这表明自己乃众望所归。一瞅礼单,乐了,觉囊派也算是大派,出手怎么这么小气?一百只羊还不够大军塞牙缝的!

虽觉礼轻,却并不嫌弃,照样笑纳,吩咐人热情款待。毕竟自己如今是莲花生大士转世,一举一动都得有大士的样子。嫌贫爱富岂是大士所为?

觉囊派在康区的堪布们走入大帐,着实吓了苏勒坦一跳,这些人究竟是和尚还是乞丐?那藏哇寺的堪布,僧袍半旧,颜色发白,显是有年头了;泽布基寺的堪布,僧袍上居然有补丁;确尔基寺的堪布,僧袍上补丁更多。

他心下恻然:早就听说白利土司独尊苯派,对其他各派盘剥极重,果不其然!嗯,白利那奸贼对他们不好,朕便要对他们特别的好!

“这些年白利魔为害人间,各位受苦了”,他先对和尚们的悲惨状态表示同情,然后大吹了自己掌控康绒后的美好前景,接着笑眯眯吩咐设宴款待众和尚。

一听有宴席吃,众和尚垂诞欲滴,一顿饭吃得似风卷残云。

“各位莫急,慢慢吃”,苏勒坦慈祥地笑着,又吩咐人拿给他们一张礼单,“来而无往非君子,各位给朕送礼,朕也应该回礼才是”。

和尚们打开礼单一瞧,“三百只羊、一百匹马、一百头牛、五十只骆驼??”价值是自己所送之礼的好几倍。眼睛不由温润了,“阿弥陀佛,苏勒坦汗真是莲花生大士转世呢,救苦救难,慈悲为怀!”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这个妖魔有点狂 第189章 这个妖魔有点狂

中华四川西部,有江名雅砻,乃金沙江的最大支流,藏语称尼雅曲,意为多鱼之水。

雅砻江南岸的甘孜地区,有山雄雄而立,山顶上伫立着白利大土司的官寨。因为位于川藏边境,受汉族文化影响,官寨修得四四方方,宛如汉人的城池。土城墙内,是一座又一座的木楼和街巷,各色人等川流不息,是康区最繁华的地方。

这个年代,康区人口稀少。普通的村寨只有十几户至几十户,个别多者有上百户,象白利官寨这般规模的少之又少。唯有土司老爷住的寨子,才配称为“官寨”。整个康绒,有马尔康、卓克基、孔萨等官寨,唯有白利官寨最大,足足数百户,居民两千多。当然这只是指有资格在官寨内居住的居民,那些不够资格住进寨内的农奴,则不包括在人口之内。

因为离汉人的居住地近,康巴藏族习惯于仿照汉人的房屋式样盖房子,建造起一座座石墙平顶碉房。为了取暖,他们全年都要在室内生火,设置锅庄(火塘),日夜不息,同时兼煮食熬茶。一般人家常卧室厨房共处一室,全家合住,牲畜牛羊等圈养在碉房的底层。

农奴们的碉房大多二、三层,与官寨内四、五层的木楼完全没法比,以三户或五户为单位,围绕着官寨而建。所有碉房都要朝着白利官寨的方向,以示崇敬。除了碉房,寨子周围还建有防御用的碉楼、寺庙、白塔、转经房、嘛呢堆、经幡等。

作为执掌康绒的强人,白利大土司顿月多吉住的木楼自然比别人高,足足六层,他喜欢住顶层,五层留给妻妾,四层留给管家和贵宾。

五十岁的顿月多吉两鬓已经染上了风霜,常年的戎马生涯令他的肌肉十分结实,肚子上看不见赘肉,一双虎目凌厉无比。

这一日,大土司早早地起床,俯视着寨外的碉楼和山下的军营。原本官寨是块静土,可他偏要与另一位强人、卫拉特蒙古辉特部的苏勒坦掰手腕,召来了康、绒各地土司的两万兵马,闹哄哄的,打破了寨子的宁静。人数太多,没地儿住,便绕着山脚扎营。

一座又一座营盘,连绵不绝,令顿月多吉产生了一种大军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这感觉小老百姓是理解不了的,他们活着只为了一口饱饭。能理解大土司的只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样的强人,为了君临天下,不惜血流成河。

大战在即,顿月多吉决定离开木楼,搬到军营住,临行前还有些事要吩咐妻子。

“呃”,他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轻轻对仆人说道:“叫白玛过来”。

白玛是他新娶的妻子,今年刚刚十八岁。两年前,他死了妻子,心情郁闷,在寨外遇到了白玛、一个小贵族的女儿。这名字意为“莲花”,本人也如白莲般圣洁美丽,轻易地便让他老夫聊发少年狂,喜欢得不得了,遂娶入家中做了主母。前不久,她刚为他生下小儿子桑吉次仁,更是宠爱有加。小儿子刚出生没多久,就废长立幼,立为家族的继承人。

“阿佳拉(对藏族土司妻子的尊称)清晨便去了官寨外的寺庙拜佛,说是要为您和小主子祈福”,仆人禀告。

“这傻女人,享福靠的是实力,求神拜佛有什么用?只要兵强马壮,我便是佛”,顿月多吉小声嘟囔着,对妻子的虔诚不以为意。

这位大土司罢黜百家、独尊苯派,世人皆以为他是虔诚的苯派弟子,事实上他无门无派,只崇拜权势。

他出身于土司之家,看着威风,可康绒地区,土司众多,并不能唯我独尊。更糟糕的是,还有无冕之王、各派的大和尚们存在。甭管多牛的土司,见了大和尚也得下跪磕头。长此以往,康区的天是土司老爷的还是大和尚们的?

顿月多吉表示不服,利用康绒地区传统上是苯派根据地的特点,打出了驱逐异派、独尊苯派的大旗,这与一心想重振雍仲苯派的桑杰林巴大和尚不谋而合。两个人互相支持,他支持他宏法,他支持他一统康绒。

在雍仲苯派的支持下,他以护教为名,铲除了一大批割地称雄、不听自己话的土司,将格鲁、萨迦、宁玛各派的寺庙财产据为己有,对噶举、觉囊等派的寺庙征收重税。不仅掠夺了大量财富,也基本控制了康巴、并让嘉绒诸部奉自己为盟主。

从来没有哪一任白利土司能掌控如此广袤的地域,顿月多吉做到了。不仅如此,他还将触角伸入雪域,与却图汗、藏巴汗结成反格鲁联盟,派兵封锁川藏要隘、不许商人入雪域贸易,又四处招兵买马、扩军备战,企图做拉萨的主人。可惜上回的战败,让他的努力尽付东流,不得不返回老巢白利官寨。

回家的途中,他登上孜珠山,拜访了老朋友桑杰林巴大和尚,大和尚鼓励他不要灰心、继续努力,佛祖会保佑他将苯派的佛光照耀整个雪域高原。对迷恋权势的强人来说,生命不息,争权夺利之心便不会停止。受到鼓舞的大土司不顾军队新败、需要休养生息的现实,强征康巴、嘉绒各土司兵马准备再战,为了筹集粮草辎重,不顾百姓死活,横征暴敛。

种种倒行逆施之下,他被他的敌人称为妖魔。只要能扫平天下、统一雪域高原,为妖为魔又如何?

顿月多吉抬头远眺,但见群山连绵,山巅满头苍白,山腰烟雾缭绕,多么壮观而美丽啊!他豪情顿生,长啸道:“总有一天,我要扫平群雄,让整个雪域高原匍匐在我的脚下,无论是土司还是和尚,都必须向我下跪,央求着得到我的保护和怜悯”。

“老爷,您志向远大,妾身为您骄傲。可志向越大,压力也越大。若是承载了过多的压力,会不会给白利官寨带来灾难呢?”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是他那刚刚礼佛回来的娇妻白玛。

“呵呵,你们女人啊,就是胆小”,顿月多吉哈哈大笑,捏了捏爱妻的鼻子,“明日,我便要住进军营,整军经武,准备再攻拉萨。你留在寨中,替我操持家务。等着吧,我一定让你做雪域高原最高贵的凤凰!

第一百九十章 一鼓作气荡妖魔(中) 第190章 一鼓作气荡妖魔(中)

顿月多吉正在军营批阅公文,部将欧珠德勒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结波,白利西边发现了蒙古人的游骑”。

“什么!蒙古人打到白利了?他们怎么过的昌都?为什么馆觉、江达、德格、白玉等地都没有消息传来?”大土司变了神色。

“结波,蒙古人放回了各地的俘虏,据那些俘虏说~”欧珠德勒的声音吞吞吐吐。

“说什么?”大土司怒吼。

“他们说蒙古人攻占了昌都、馆觉、江达、德格、白玉各地,孜珠寺法台桑杰林巴大上师投降了蒙古人。他还给各地的寺庙、土司写信,说苏勒坦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而您是白利魔转世,苏勒坦讨伐您是为了降妖伏魔。如今军中上下人心惶惶,您得赶紧想个办法呀”。

“你是说桑杰林巴大上师投降了蒙古人?不,这绝不可能!”

顿月多吉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年轻儒雅的脸,他比大和尚大二十多岁,却结成了肝胆相照的忘年交。

那一年,他听说孜珠寺有自语观音出现,好奇之下前去听法,遇到了正滔滔不绝讲法的大和尚。大和尚口才真好,三言两语便让他心生折服。当时他正为选择投靠哪一派而烦恼,大和尚笑嘻嘻地说出一句话:“结波的志向如海洋般广阔,小僧愿为您引来海水。总有一日,在您和我的努力下,神圣的佛光将照耀整个雪域”。只此一句话,便让他做出了选择:罢黜各派、独尊苯派。

一直以来,他都视桑杰林巴为自己最可靠的盟友,这位盟友也一直坚定地支持他统一康绒、染指雪域。如今此人真的背叛自己了吗?

感情上难以接受,直觉却告诉顿月多吉,这极可能是真的。自从见桑杰林巴第一面起,大土司便明白,他和大和尚只能做盟友,永远也成为不了朋友。桑杰林巴的眼神里有一种视众生为蝼蚁的冷漠,或者说此人的眼中只有雍仲苯派的利益、没有个人的私情。蒙古人兵临孜珠山下,雍仲苯派生死悬于一线之际,为了保住雍仲苯派,他背叛自己、帮苏勒坦传播谣言,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要怪,便只能怪自己实力不足、吃了败仗。没有实力,便没有盟友。

苏勒坦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我是白利魔转世,他打我是为了降妖伏魔?哼!这谣言一点也不稀奇,很多人都用过。当年,格萨尔王为了统一雪域,便自称是莲花生大士转世,打着斩妖除魔的名义南征北战,征服大小150多个部落,让岭国领土归于一统。那150多个部落的首领,个个都成了雪域神话中的妖魔。哼哼,两军对阵,最关键的还是实力,玩这些花样,有何意义?苏勒坦,你若真是英雄,便放马过来,与我正大光明的战一场!

白利魔连声冷笑,对欧珠德勒说道:“桑杰林巴大上师绝不会背叛我,这是蒙古人的诡计,他们故意放这些俘虏回来,就是为了扰乱我们的军心”。

“明白了,结波,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他们放回来了多少俘虏?”

“一共306名,主要是昌都和白玉的俘虏,馆觉、江达、德格等地都是不战而降”。

“哼”,顿月多吉愈发恼怒,这么多地方不战而降,这里面桑杰林巴大和尚一定起到了极坏的作用。

“以传播谣言为名,把这些俘虏都杀了。再盘查全军,有传播谣言者,一并斩杀。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胡说八道”。

欧珠德勒闻令退下,四处搜捕传播谣言者,除了那些俘虏,又抓了五十人。血淋淋的三百五十六颗人头一砍,军中的谣言顿息。

平息谣言后,顿月多吉狞笑着下达了军令,“传令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与蒙古人决战”。

欧珠德勒大惊,“结波,我军拥有地势之利,何不撤到山上,依托山势而守?为何这么快就和蒙古人决战?”

“你以为我不想据山而守?”顿月多吉冷哼一声,“可我康绒连年征战,民生凋敝,虽然百般筹措征集,也只筹到供两万大军三个月之粮。据山而守,战争拖延下去,一旦大军断粮,便万劫不复了;况且,如今谣言四起、军心不稳,虽然被我强行压制下去,可拖久了,难免会有人受谣言蛊惑,临阵脱逃。倒不如趁着尚有一战之力,与蒙古人拼了!”

“结波英明,末将这便去准备,誓与蒙古强盗拼个伱死我活”。

顿月多吉是沙场宿将,作战雷厉风行,号令一下,便带着一万两千康区士兵、八千绒区士兵,整整两万大军在山下扎营列阵,准备与蒙古人决战。他知道蒙古骑兵来去如风、冲击力强,决战的地点选择了山间起伏不平的空地,这样的地形,既便于自己列阵,也让蒙古军难以发挥出骑兵优势。如果双方步战,他自认为己方的步兵不弱于蒙古人。

刚扎下营寨,便得到了噩耗:小金部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率八百土兵逃跑了。

原来这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管辖着赞拉(小金川)、促浸(大金川)之地,在绒区算是较有实力的大土司。他的领地离觉囊派的传教地壤塘很近,前不久听觉囊派的僧人们说,那苏勒坦汗乃莲花生大士转世,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并不像白利土司说的那样穷凶极恶。反倒是白利土司横征暴敛,搞得民不聊生,倒真像是妖魔转世。趁着白利土司调兵遣将欲与蒙古人决战、各军驻地均有变动之机,他带着自己的八百土兵逃了。这一跑,不仅让白利军少了八百善长山地作战的勇士,更让军心愈发不稳。

“结波,末将愿率军将卜儿吉细那懦夫追回,斩首示众”,欧珠德勒气愤地说。

“来不及了,这厮是昨天夜里逃的,已经逃远。蒙古人近在咫尺,不宜再分兵去追”,顿月多吉叹了口气,“这些绒区的土司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明日决战,将嘉绒土兵摆在前面,我康巴土兵摆在后面。有敢无令后退者,斩!”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一鼓作气荡妖魔(下) 第191章 一鼓作气荡妖魔(下)

白利土司顿月多吉将七千多嘉绒土兵摆在最前面,列横阵;一万两千康巴土兵分左中右列阵,每阵四千,分别由部将欧珠德勒、他自己、长子贡布边巴统率。

贡布,意为护教神;边巴,意为土曜日(星期六)出生,当年他给长子取名贡布边巴,实是寄予厚望。长子也的确争气,知书达礼、文武双全。然并卵,男人爱后妇,女子重前夫,自从娶了如白莲般圣洁美丽的白玛,他便剥夺了长子的继承权,立小儿子桑吉次仁为世子。

战场选在山间的空地上,崎岖坎坷,这让白利军的军阵显得高低不平。顿月多吉相信在山区作战,己方占有优势。他将绒区的士兵摆在最前面,也与嘉绒人大多在山区长大、善长山地作战有关。

然而,自从赞拉土司卜儿吉细逃跑后,嘉绒军的军心便不稳了起来。穆坪土司坚参南哈、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来到杂谷土司桑结朋的面前。嘉绒八部的十八土司中,小金部穆坪土司历史悠久,木雅部鱼通土司(又称明正土司)最富裕,然而兵马却是杂谷部最强。所以众人皆以杂谷土司桑结朋为首。

“桑结朋结波,白利结波将我等摆在最前面,可没安好心,是想让我们与蒙古人互相残杀,他好坐收渔人之利”。

“是啊,结波,顿月多吉这是在拿咱们嘉绒人做肉盾呢”。

两人异口同声地表明了自己的反战情绪。

三十多岁的桑结朋,皮肤黝黑,高大健壮,是嘉绒人中出了名的勇士。身为勇士,自然有勇士的骄傲,未战先逃不是其风格。他咧着大嘴一笑,“我早听说蒙古人骁勇善战,今天倒要会会他们”。

“可是结波~”诸人还要再劝。桑结朋大手一挥,“跟儿郞们说,待会儿都听我号令,先和蒙古人战上一阵,若是能胜,则奋勇追击;若不能胜,再跟随我的将旗撤退”。

“是,结波”。

??

苏勒坦率军来到了白利军的阵前,两军人数相当,不同的是蒙古军多是百战老兵,军纪严明,阵形严整,鸦雀无声。而白利军多是临时征召的各部落勇士,老兵少、新兵多,训练不足,阵形杂乱,甚至有在阵中说话者。

“大汗,白利魔选择在山区作战,是以为我蒙古勇士只善骑战,不善步战。您待会作战时不妨先示弱,以弓矢火铳射之”,刘好古向苏勒坦建议。他的目光很毒,一眼便瞧出了土兵的弱点:缺少中远程打击兵器,火炮、火铳极少,弓箭的数量和质量也远不如蒙古军,而且披甲率低,挡不住蒙古军的强弓劲矢。

“呵呵,刘师傅和朕想到一起去了。白利魔以为我蒙古勇士只会骑战,殊不知我军的步战能力也绝非他那伙乌合之众可比。哼,今日就让他尝尝我蒙古人强弓劲矢的厉害”,苏勒坦冷冷地对降将热介甫说道:“待会汝率一千士兵与敌交战,许败不许胜,将敌引入我军铳矢射程射之”。

“奴才领命”。

??

对土司军来说,刚开始,仗打得很轻松。甫一交战,蒙古军的前锋便开始后退。

“哈哈哈,都说蒙古人骁勇善战,没料到竟如此不堪一击”,桑结朋狂妄地大笑。在山间长大的他,生性狂野,最喜不怕死的英雄,最厌恶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一见敌人这么不禁打,那更得狠狠地打!

“随我突击!”他大吼道,拔出了自己的大砍刀。

“杀~杀~杀~”七千多嘉绒勇士呼啸着向前。

“好!这个桑结朋真是条汉子!此战当为首功”,后阵中,顿月多吉连声称赞,传令全军跟上。

热介甫将土兵诱至阵前,便带着部下沿阵前预留的空隙跑回本阵中。

迎接土兵的是两千杆大鸟铳和一万多张强弓。蒙古勇士从小就能骑射,缺啥也不缺弓箭手。

小金部沃日土司巴必太领两百土兵冲在最前面,作为贫穷的小土司,他渴望能立下战功、多抢些战利品。

“呯~呯~呯~”

“嗖~嗖~嗖~”

铳弹和箭矢太多、太密,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巴必太想退,却被后面的士兵挤着向前。他徒劳地举起盾牌想挡住射往胸前的箭矢,一枝重箭从天而降,直接射穿他的脑门。只一会儿工夫,他和他的两百部下便都做了他乡之鬼。

无数嘉绒勇士前扑后继地栽倒、死去。自诩英雄的桑结朋怕了,蒙古人的强弓劲矢如此可怕!此乃天罚,非人力能挡!

“撤,快撤!”

他打出了撤退的旗号,后面有康巴土兵监视,不敢向后跑,转向左翼掠去,反将康巴土兵左翼欧珠德勒部的军阵冲乱。

“传令赛罕、满都拉图,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击溃敌人左翼;阿拉坦仓、播鲁只、艾山、姬际可部前移,拖住敌中军;拉尔姆、热介甫拖住敌右翼;三丹、顿珠诺布各领本部,绕至敌阵后,切断敌逃回官寨的退路”,经验老道的苏勒坦一眼便瞅准了敌人的软肋,朝着被冲乱了阵形的敌军左翼,狠狠一拳打去。

赛罕、满都拉图似两把钢刀扎进白利军左翼。欧珠德勒抽刀狠狠地砍倒了几个冲乱自己阵形的嘉绒人,企图重组军阵。结果是徒劳的,在桑结朋带领下,嘉绒土兵集体逃跑,绝非他能挡得住。

“列阵~列阵~”欧珠德勒大吼,蓦地瞳孔瞪大、时间定格,一枝羽箭带着劲芒,射穿了他的下巴。

“快,撤退,赶紧回官寨”,左翼刚一崩溃,同样身经百战的顿月多吉便觉察到危险,果断下令撤回官寨。奈何蒙古军阿拉坦仓、播鲁只、艾山、姬际可部死死地缠住了他,令他后撤得极其缓慢而艰难。很快,右翼也崩溃了,整个军阵像破房子一样摇摇欲坠。

机会到了,决胜的光荣永远属于大可汗!苏勒坦抽出了自己的伊力特宝刀,亲自冲锋,“卫拉特的勇士们,跟随着可汗刀的指向前进!”

“浩瑞!”

“浩瑞!”

“浩瑞!”

蒙古士兵发出山呼海啸,狂风暴雨般扑向白利土军。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代大魔之悲歌 第192章 一代大魔之悲歌

白利土司顿月多吉败了,阵不成阵,列不成列。蒙古军仅一个突击便楔入了他的中军,阿拉坦仓部攻得最猛,离他的大纛只有一箭之地;播鲁只部也攻到半里处;左翼的赛罕、满都拉图部,右翼的拉尔姆、热介甫部,亦渐渐逼近。

顿月多吉想退,可蒙古军阿拉坦仓部粘得太紧,难以摆脱。

“儿郎们,随我杀敌”,他咬了咬牙,率亲卫冲向阿拉坦仓,想先击溃这伙敌人再撤。奈何阿拉坦仓部乃是护卫大汗的中军精锐,不但未被击溃,反而正面对攻,与他缠斗在一起。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土司暗暗焦急,这样下去,自己一定会陷入重围。

“爸拉(父亲)”,忽然一声大呼,一员黑脸将领向他奔了过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眉梢眼角像极了他,是他的长子贡布边巴。贡布边巴原先统率右翼,右翼崩溃后,便来寻老父亲会合。

“爸拉,让儿子挡住他们,您赶紧返回官寨”,贡布边巴大呼。

顿月多吉大为感动,自己剥夺了长子的继承权,立小儿子桑吉次仁为世子,长子依然肯为自己舍生忘死。打虎还得亲兄弟,上阵须教父子兵,这便是亲情!

“布(儿子),你要小心”,他吼了一句,准备离开。

“等等,爸拉,将你的大旗给我,那旗目标太大”,贡布边巴喊住他。

顿月多吉点了点头,命人取来大旗交给儿子,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他知道儿子这一回九死无生。

“白利魔在那儿”,“杀白利魔”,蒙古将士纷纷冲向顿月多吉的大旗。

“白利魔的人头是我的,谁也别想抢我的军功”,阿拉坦仓大吼着持刀当先而进。他一直护卫在大汗身边,很难捞到直接杀敌立功的机会。好不容易求得大汗允许率部冲锋,自然要将以前欠的军功补回来!一上阵,便悍不畏死,突进的速度极快。

贡布边巴刚接过大旗没多久,便见一长相英俊的青年挥刀杀向自己。他举起长刀,以刀对刀,发出勇者之碰撞。电光火石间,两把刀脱离了接触,阿拉坦仓依然立着,贡布边巴倒了下去。

“咦?此人似乎不是白利魔。据说白利魔五十岁了,此人却年轻”,阿拉坦仓自言自语。

??

顿月多吉好不容易摆脱前面的蒙古军,转身向后方逃跑。高大的官寨似乎近在眼前,可真想逃离,却困难重重。不知不觉中,竟然被蒙古军截断了退路。

三丹、顿珠诺布奉命绕道切断白利军退路,到得恰到好处,正好堵在了顿月多吉逃跑之时。

“儿郎们,随我杀!”

人到绝处,便生出无穷的勇气。人域康巴,康区例来出不怕死的好汉!

顿月多吉双目赤红,如噬人的猛虎,率先冲向蒙古人。一名百夫夫持枪向他刺来,他狠狠一拳砸向枪杆,竟将长枪砸成两截。又飞起一刀将惊呆了的百夫长人头割下,用舌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若吃人的妖魔。

“是白利魔”,蒙古军中有人认出了他,高声惊呼。

“顿月多吉,你逃不掉了,速速归降。大汗仁慈,也许能饶伱不死”,三丹都千户大喜劝降。在别人眼里谈虎色变的白利魔,在他的眼里却是泼天的军功。

“苏勒坦,你在哪里?可敢与我一战?”顿月多吉看也不看三丹一眼,只是呼喊着仇敌的名字求战。大土司有大土司的傲气,不愿意搭理普通的蒙古将领。

“速速归降,免得后悔”,三丹继续劝降。

“苏勒坦,你若是好汉,便出来与我一战”,顿月多吉继续呼唤着老朋友,视三丹如无物。

“好胆!大汗是何等身份,凭你也配挑战大汗?来人,乱箭射死他”,三丹大怒。

“且慢”,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神明天纵的大可汗出现在他的面前,“此人亦算英雄,便让朕送他一程”。

“你便是苏勒坦?”顿月多吉惊讶于敌人的年轻,似乎还没有自己的长子贡布边巴大。

“正是”,对方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丝不屑和轻蔑。

顿月多吉愤怒了,堂堂白利土司、康绒大地之主,怎能被敌人轻辱!“去死”,他呼喝着,恶狠狠抡起了大刀。

苏勒坦笑了,他就是要激怒对手,对手一怒,刀法便会有破绽,自己才好下杀招。

“来得好”,他凝神静气,捕捉着敌人的劲风,微一闪避,躲过刀光,手中长枪闪电般直刺。

“呃~”

顿月多吉不敢置信地捂着自己的咽喉,那里汩汩地冒着鲜血。他想说话,却说不出,只能剧烈地咳嗽,越咳血流得越多,渐渐地、无法呼吸。原来我也是凡人,被刺中要害也会死。他终于醒悟到了这一点,双目的神彩慢慢消散,终于失去意识。

??

白玛立于官寨内的木楼上,抱着襁褓中的桑吉次仁,等待着他的男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待顿月多吉,英雄也好,妖魔也罢,他只是她的男人,仅此而已。

丈夫没有回来,却闯入了敌人,三丹、顿珠诺布率部杀入了官寨。

“两位将军从战场上来,可知我家老爷的下落”,木楼上传来甜美的声音。

二人往木楼上望,看到了一朵雪中白莲,或者说一个如白莲般圣洁美丽的仙女,不由得神色一呆。

“夫人的丈夫是?”顿珠诺布问。

“白利土司顿月多吉”。

“什么,你是顿月多吉的阿佳拉(对土司夫人的尊称)!”三丹大喜,便想将这高贵的女人据为己有,却被顿珠诺布扯住了衣?,“将军不可鲁莽,这样高贵的夫人只有大汗才能拥有”。

三丹醒悟,朝木楼喊道:“顿月多吉已死,以您的美貌,何不侍奉我家大汗?”

没有反应,空气死一般沉寂。

“儿啊,原谅娘,娘不想让土司的儿子为人奴隶”,白玛流着泪,抱着襁褓中的孩儿纵身跃下高楼。

后世有号“泱泱大明”者作词纪念这对雪中魔莲。

《乌夜啼·魔歌》

莲儿何必悲伤,泪千行。

白利一生无悔为卿狂。

雅砻水,流不尽,爱情长。

谁笑妖魔蒙难,又何妨?

第一百九十三章 既得康兮复思绒(上) 第193章 既得康兮复思绒(上)

“大汗,这便是白利魔官寨的地牢,里面足足关押了三百多格鲁、萨迦、宁玛的僧人,请问如何外置这些人?”攻破寨子后,部将赛罕发现了这地方,遂引着苏勒坦前来察看。

长长的地牢修建在山中,一间间牢房低矮潮湿,里面的僧人神情木讷。有被关一年的,有被关两年的,甚至有被关十年以上者,时间越长便越犹如行尸走肉。

“白利魔凌虐各派、阻止僧人宏法,实在可恶!将这些僧人都放了”,苏勒坦觉得自己若要牢牢掌控康绒,必须收买人心,又传令道:“设宴,朕要请上师们吃饭,这些年他们受苦了!”

“阿弥陀佛,大汗大慈大悲,真乃莲花生大士转世”。

“是啊,大汗救我等出苦海,功德无量!”

“大汗,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

这顿饭吃得很有效果,众和尚感激涕零,齐声称赞苏勒坦是莲花生大士转世、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时间,大可汗仁义的名声播于康绒。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求他帮忙的人多了,各派的和尚们纷纷请求他归还白利魔侵占的寺庙、良田、牧场、属民和牲畜。平心而论,苏勒坦对和尚们占有过多的财富导致国家税收下降,是极其不满的,对白利魔打击各派、强化自身权力的作法发自内心的赞同。

不过,既然说人家是魔、自己是佛,就必须展现出与魔不同的佛门慈悲!

大可汗发话了:寺庙一律还给原先庙里的僧人;寺庙以前拥有的土地、牧场、人口、牲畜,如果能找到证明文书,一律发还原主。此令一下,又获得好评如潮。然而,找到证明文书便归还,也意味着找不到便不用还,大可汗其实是成功地玩了一个文字游戏。被关这么多年,财物洗劫一空,和尚们上哪找证明文书?没有?对不起,这些土地、牧场、人口、牲畜是国家的也是朕的,不是你们的。

与卫拉特和雪域对寺庙的田地、牧场免税不同,托白利魔的福,康巴地区的寺庙是要交税的,而且税率很高,达到了十之三。此时苏勒坦统治下的领地,税率不过十之二,已算重税,不时有牧民和农户为了少缴税而自愿投靠寺庙当沙比纳尔。寺庙虽然也收贡奉,但收得少些,平均十之一左右。既然白利魔开了向寺庙征税的先例,他自然也能征,便征十之一吧,是自己领地正常税率的一半。

表面上看,税率仅是白利魔的三分之一,赢得了仁义的好名声。事实上,这是在他的领地上开创了向寺庙征税的先例。他希望先在康绒试点,慢慢地,全国寺庙都要征税。这个年代,一般寺庙向属民收的供奉是正常税率的一半,即使只征正常税率一半的税,也能让百姓通过投靠寺庙逃税变得无利可图,既减少了财政收入的流失,又增加了纳税土地和牧场面积。好事啊好事!

人的欲望永无止境,虽然苏勒坦消灭白利土司后得到了整个康巴,然而他并不满足,既得康兮复思绒,又打起了绒区的主意。作为成熟的政客,自然并不纯靠蛮干,而是采取战和两种手段,逼迫嘉绒八部十八土司归附。

人域康巴,康巴地区出好兵。苏勒坦从白利土司的降兵和俘虏中挑出了五千精壮,再加上五千叶尔羌降军,命播鲁只、艾山、姬际可统率,在炉霍屯兵。炉霍历为去藏抵青之要衢和茶马古道之重镇,得之可以窥探道坞、小金、丹巴、打箭炉、雅江等地。绒区多山,爱兵如子的大可汗给播鲁只下令:莫要轻易入山浪战,保持威慑即可。对此,播鲁只心领神会,并不攻打嘉绒人的山寨,只日日地在嘉绒人的家门口举行军事演习,耀武扬威。

大可汗手段高超,一边施加军事压力,一边又以压促谈,传召嘉绒八部的土司们来白利官寨进贡称臣。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嘉绒八部的各大土司齐集阿坝地区的杂谷城,商议对策。

穆坪土司坚参南哈、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瓦寺土司曲翊伸、巴底土司绰布木棱、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等俱用眼瞅着杂谷土司桑结朋,“桑结朋结波,蒙古人兵临嘉绒,是战是和,您得拿个主意呀”。

嘉绒八部中,杂谷部兵马最强,桑结朋也以盟主自居。原本这位盟主自恃武力,是极傲慢的,可自白利官寨一役后,他见识到蒙古强弓劲矢的厉害,不到一个时辰,自己的兵马就被射倒了一半,若不是果断撤退,必然全军覆没,所以傲气全无。“唉!蒙古人骁勇善战,若要战,我怕会落得与顿月多吉同样下场”,他喟然长叹。

“可若是不战而降,恐怕蒙古人会像顿月多吉一样奴役我们。我嘉绒多山,不如依山而守,若能重创蒙古人,从此嘉绒人便不再寄人篱下”,赞拉土司卜儿吉细开了口。

一听赞拉土司卜儿吉细所言,桑结朋火大。这小子没义气,在白利之战中不打招呼率先逃跑。嘉绒八部同气连枝,你小子逃跑不要紧,跑之前好歹跟我们说一声呀。结果你毫发无损、保住了实力,大伙儿却伤亡过半!哼,又在这儿说风凉话!

“打?拿什么打?白利之战,伱逃得快,没见过蒙古人的厉害。我等伤亡惨重,缺兵少粮,可没实力再打了!要打,你冲在最前面”,桑结朋怪眼一翻,阴阳怪气地嘲讽卜儿吉细。

卜儿吉细脸一红,自打上回独自逃跑后,他在八部中便陷于孤立,说话都不敢大声。

“各位结波,依我之见,当务之急是试探蒙古人对嘉绒的态度,到底是想灭亡我等,还是只想让我等称臣。既然苏勒坦汗让咱们去白利官寨,咱们不妨去一半留一半,若去的那一半遭逢不幸,剩下的人要替死去的人报仇,和他们不死不休”,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出了个主意。他的祖上是大明朝封的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使,从小博览群书,颇有谋略。

“丹怎扎克巴结波这主意好,便这么办”,众土司齐声说。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既得康兮复思绒(下) 第194章 既得康兮复思绒(下)

众人议定: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等留在嘉绒,杂谷土司桑结朋率穆坪土司坚参南哈、瓦寺土司曲翊伸、巴底土司绰布木棱等去白利官寨觐见。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听说贵客临门,依大可汗礼贤下士的性子便要亲自去迎接,偏有个叫薛宗周的杠头反对,“大汗,嘉绒人素来彪悍,畏我兵威,方才归顺。您若亲自出迎,彼辈畏威而不怀德,恐反被其轻视。不如坐于帐内等待,遣一大臣出迎便可”。

苏勒坦仔细思忖,缓缓摇头,“人心都是肉做的,朕不信世上会有畏威而不怀德之人。今嘉绒远来,朕当亲迎,以示诚意。昔年莲花生大士普度众生,善人、恶人,皆一视同仁,岂可独独冷落嘉绒?”

“大汗圣明”,听他搬出莲花生大士这一金字招牌,薛宗周不敢再劝,连呼圣明。

莲花生啊大菩萨,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嘉绒人的心儿照亮!苏勒坦丝毫不以胜利者自居,纡尊降贵亲自出迎,出乎桑结朋、坚参南哈、曲翊伸、绰布木棱等嘉绒首领意料,不由得心生感动。

“臣等不识天命,归顺来迟,请大汗责罚”,一见面,桑结朋就仿汉例称起臣来。

“呵呵,不迟,不迟。朕早就听说桑结朋结波是响当当的好汉,着实渴望相见,今日终偿所愿,可想死朕也!”

苏勒坦哈哈大笑,又望向其他几位土司,一一含笑打招呼。其中对穆坪土司坚参南哈尤其殷勤,聊天的时间竟然比桑结朋还长。坚参南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祖坟冒出什么烟,居然能得到大汗的青睐。

然而,老虎终究是要吃肉的,礼数周到的背后是凶狠的博奕。在大摆宴席款待各大土司后,大可汗露出獠牙、态度强硬地提出三条要求:其一、嘉绒人要向他缴税,他将派出税务官清点他们的丁口、田亩、牧场、牲畜,税率不高,仿照寺庙执行,十之一耳;其二、嘉绒人必须遵守《蒙古·卫拉特法典》,他要向各地派出法官;其三、他要在打箭炉屯兵并开设陆关分司。

康绒地区位于四川进入雪域的商道上,商路一通,自然黄金万两。事实上,大明朝一向重视笼络康巴、嘉绒土司,册封了董卜韩胡宣慰使、长河西鱼通宁远宣慰使、麻儿匝安抚使等一批土官,还开通了秦州、河州、西宁、洮州、甘州、雅州、碉门、永宁八个茶马司与西番贸易,其中四川的雅州和碉门、云南的永宁便紧挨着嘉绒地区。

苏勒坦想在炉霍、壤塘、巴塘、里塘、打箭炉五处设陆关分司与大明贸易,让自己再多一条能生出银子的黄金商路。前四处他已派兵占领,唯有打箭炉不在自己手中,然而却最为重要。这地方不仅扼着川藏要隘,还是藏汉各族百姓互市之所。藏民以马匹、氇等物去内地换取盐、茶和布匹,汉人越山涉水,到雪域从事贸易活动,大多经过打箭炉。所以,他非要在此地驻军并开设陆关分司不可。

穆坪土司坚参南哈终于明白为什么大汗对自己殷勤有加,原来是看上了自己的领地打箭炉!让蒙古人在自己的领地上设陆关分司,岂不是引狼入室?他有心反对,可形势比人强,连桑结朋结波都不得不向大汗称臣,何况自己?再说在自己的领地上通商设关卡,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能得到蒙古人的保护,也能让百姓的生活好过起来。

坚参南哈一咬牙,同意了。其他的土司在大可汗恩威并施之下,也不得不屈服。

兵不血刃便将嘉绒八部的土司们整治得服服帖帖、彻底掌控了康、绒,苏勒坦的内心是极得意的。为了巩固统治,他承认大明以前册封的那些土官官职,又新封了一批,允许他们世袭。这些土官并不需要他掏俸禄,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不过,他还派了收税官和司法官去各土司的领地,以加强中央集权。

初步稳定康绒后,下一步就是建制问题。他决定继辉特万户府、西域行省、青海万户府、叶尔羌行省之后,设立第五个省级建制:康绒行省。命人在白利官寨筑起甘孜城,作为康绒行省的首府,下设甘孜、灵藏、昌都、馆觉、巴塘、里塘、甘德、阿坝、麻儿匝、小金、丹巴、康定十二府之地。

建制好设,人才难得。康巴、嘉绒一带土司众多、藏汉各族百姓杂居,稍不小心便会激起大动荡,得派个有威望、有手腕、熟悉蒙藏汉各族风土人情的重臣去。思来想去,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师刘好古。老师博古通今,懂汉、蒙、藏三种文字,更重要的是能力强、政治手腕老练娴熟,派他去,应该能镇得住。

苏勒坦大笔一挥,敕封刘好古为康绒巡抚、阿苏木为承宣布政使、卓沃噶尔布为提刑按察使、拉尔姆为总兵、坚村绛曲为参军。这阿苏木和卓沃噶尔布乃是当年他进军雪域时收伏的两个小贵族,不仅忠心耿耿,而且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也是藏族,符合他以藏治藏的策略;拉尔姆是叶尔羌降将,箭术了得、颇有将才,归降之后屡立战功,忠诚度经受得住考验;坚村绛曲原是白利土司麾下官员,白利士司死后归顺了他,他想通过任用此人,千金市马骨,收伏康巴、嘉绒人之心。

人地位越高,关系网便越复杂,朋友也越多。苏勒坦贵为大汗,朋友是极多的。有些已经死了,比如图鲁拜琥、却图汗、白利土司;有些仍然活着,比如皇太极、藏巴汗、巴图尔珲台吉、和鄂尔勒克、昆都仑乌巴什、达延鄂齐尔汗、鄂齐尔图汗、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等等。

稳定康绒后,他想起了他的老朋友、盘踞于日喀则的藏巴汗,下令整顿兵马、进攻日喀则,以实现自己统一雪域高原的梦想。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惦记老朋友的同时,老朋友也惦记着他。趁他远征之际,卫拉特蒙古内部,另一位盖世英雄开始了自己的攻略。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人想要找麻烦 第195章 有人想要找麻烦

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从某种角度来说,是比国师汗更危险的劲敌。自从与苏勒坦谈判,兵不血刃得到了塔尔巴哈台、乌鲁木齐等地后,他的经济实力大大增强,心里的那颗雄心便再也按捺不住。

此时他面临的形势是:卫拉特内部,原先的盟主和硕特部一分为二,杜尔伯特部四分五裂,土尔扈特部远徙额济勒河(今伏尔加河)下游,辉特部正远征青藏高原;卫拉特外部,哈萨克汗国内战之后实力衰弱,斡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的开国沙皇米哈伊尔一世身体不太好。整个天山北麓没有强敌。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扩充势力,他觉得自己不配叫巴图尔。

当年巴图尔同意与苏勒坦达成和平协议,除了贪图塔尔巴哈台、乌鲁木齐等地的富裕,也有坐观辉特人成败的意图。以他本来的想法,雪域之民素来彪悍不好打,若是辉特人在雪域陷入苦战、实力消耗过大,自己一统卫拉特的机会就来了!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辉特人轻易便征服了叶尔羌汗国、收复拉萨,正在日喀则与藏巴汗激战(此时他尚不知道苏勒坦已出兵康绒),若任由辉特人吞并整个雪域,以苏勒坦那小子的胃口,准噶尔部焉有活路?

他决心给苏勒坦找点麻烦,不想让对手轻易得到整个雪域。与父亲哈喇忽喇乾坤独断不同,这是位贤明的君主,遇事喜欢开会商量。召开贵族会议,三个长辈,丙图、呼尔干、绰克图乌巴什;兄弟们,墨尔根岱青、楚琥尔乌巴什、达尔玛、色楞、沙巴图、诺木齐;其他贵族,墨尔根和硕齐、博贝??该来的几乎都来了。

如同狼王一般的珲台吉,端坐于大帐正中央,群狼环绕着他。等待号令。

“咳~”巴图尔威严地咳嗽了一声,示意大家肃静,憨厚的脸上泛起狞色,顿时有扑天盖地的杀气弥漫在帐内,“我欲趁辉特人远征雪域之机伐之。如何?”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老半天没人说话。

终于,八叔丙图开了口,这是准噶尔王族中现存的辈分最高的男性,比巴图尔大十岁,“珲台吉,据我所知,苏勒坦那小子远征青藏时只带走了两万军队,在裕勒都斯草原留有重兵,并不好打”。

“是啊,珲台吉,我的鄂托克离裕勒都斯近,发现那里的辉特人目前处于全面备战状态,几乎每个鄂托克都是全民皆兵,大小裕勒都斯河谷一带更是戒备森严。我的部下与他们发生了几起冲突,都没有占到便宜”,二弟墨尔根岱青也说道。

巴图尔皱了皱眉,“裕勒都斯草原是辉特人的核心地区,防御严密是正常的。可巴里坤、哈密呢?我不信他们处处都是铁壁铜墙”。巴里坤、哈密位于古丝绸之路上,尤其是哈密,紧挨着大明的嘉峪关,物产富饶。如果占领这些地方,不仅能削弱辉特人的实力,还能与大明朝直接贸易,给自己带来滚滚财源。

“珲台吉,您就下令吧,儿郎们全听您的”,达尔玛、色楞、沙巴图、诺木齐诸弟齐声吼道,如同闻到了肉腥味的凶兽。巴图尔是狼王,他的兄弟们自然也是狼,听说有肉吃,岂有不激动之理?

“我以为要么不战,要战就需联络和硕特人一起行动”,说话的是三弟楚琥尔乌巴什,在准噶尔王公中以足智多谋出名。

“呵呵,三弟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我已请温萨上师去游说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大汗,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到”,巴图尔得意地手抚长髯,为自己的未雨绸缪而得意。

温萨大和尚是他的好友,奉格鲁的两位神僧之命来卫拉特宏法后,大多数时间都住在准噶尔部,受到了他的礼遇。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那位萨茹拉毕立格汗收复拉萨后,对两位神僧很不恭顺,自己住进布达拉宫,却舍不得拨钱重修在战火中损毁严重的三大寺;拉萨的文武官员皆由其任命,两位神僧根本插不上手,甚至还夺走了格鲁派的军权;最过分的是,他竟然自称是宁玛派祖师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主张信仰自由、各派并存,不肯独尊格鲁。岂有此理,你的汗号是格鲁封的,却不肯为格鲁效力!两位神僧很恼火,派人送密信给温萨大和尚,让他给苏勒坦找点麻烦。正巧老友巴图尔请他做说客,便欣然应允。

“珲台吉,我以为赶跑北方的斡罗斯人之前,不宜在南方大战。西边的哈萨克汗国前些年发生内战,一直未恢复元气。他们的杨吉尔汗威望不足,攻之较易。哈萨克地大物博、草场丰美。您不如先讨伐杨吉尔汗,夺取哈萨克草原,积累实力”,他的智囊博贝台吉也提出了建议。

巴图尔认真地思考,最终摇头,“哈萨克人不足为虑,辉特人才是心腹大患,绝不能任他们坐大。我意联合和硕特人一起南征,墨尔根岱青、达尔玛、沙巴图、诺木齐先率一万兵马袭取巴里坤。等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大汗的援军一到,我便亲率大军与你们会合,誓要攻占巴里坤、哈密,掌控一条属于咱们准噶尔的黄金之路。

“珲台吉,温萨上师回来了”,长生天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传来了大和尚的消息。

??

“上师,此行结果如何?”准噶尔大帐内,某人焦急地问温萨大和尚。

不愧是有道高僧,虽然风尘仆仆,却依然气度从容,“阿弥陀佛,老僧有负重托,达延鄂齐尔汗说是与辉特人有盟约,不肯出兵;鄂齐尔图汗说其叔父昆都仑乌巴什联络杜尔伯特人正在攻击他,无法分兵”。

原来,苏勒坦此番南征,信守承诺,在达延鄂齐尔汗派出五千骑兵助战后,将都兰草原移交给了和硕特人。这赢得了达延鄂齐尔汗的一些好感,蒙古人信守诺言,虽然有杀父之仇,达延鄂齐尔汗却不肯做不守信用的小人。

至于鄂齐尔图汗说受到昆都仑乌巴什的袭扰,确是事实。他和三叔的矛盾,早在卫拉特内战时便已种下,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无法分兵纯属瞎话,主要是他不想掺和两大强部的争斗,怕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这两个鼠目寸光的蠢材,竟然看不出苏勒坦若是得到了整个雪域,第一个便会拿他俩开刀”,巴图尔暴跳如雷,骂了一会儿,又狠狠地挥起拳头,“传令下去,立即集结兵马,进攻巴里坤、哈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求您转世到我家 第196章 求您转世到我家

狼王的话比天大,准噶尔各鄂托克、爱玛克的属民们立即开始集结,墨尔根岱青、达尔玛、沙巴图、诺木齐先率一万轻骑兵前住巴里坤。

大军将动未动之际,巴图尔的大帐内忽然来了不速之客,温萨大和尚求见。

“上师,您怎么来了?”珲台吉的语气很客气,丝毫没有因为上次游说失败而见怪。

“阿弥陀佛,老僧是来向您辞行的,我准备返回拉萨”。

巴图尔大惊失色,“我与上师一见如故,正欲朝夕请益,何故返回?可是我平常有所怠慢吗?”

“珲台吉对老僧甚厚。只是老僧年纪大了,寿元将近,这些天梦中常听见有人召唤我回拉萨。这定是佛祖在召唤,不可不去”。

听他搬出佛祖,巴图尔只得应允,心里却闷闷不乐,不仅因为好友的远离,也因为自己即将失去政治上的一个金字招牌。

“唉~”

他不住地叹气,郁闷地在帐外走来走去。

“您为何事烦恼?”贤惠的妻子尤姆哈噶斯温柔地问。这俩口子感情甚好,四年前她为珲台吉生下了第四子僧格。珲台吉爱如珍宝,捧在手心里都怕化,因而引起了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车臣、卓特巴巴图尔、卓里克图和硕奇的嫉妒。

“唉!温萨上师要回拉萨了,怎么劝都劝不住,准噶尔部即将失去指路的明灯,叫我如何不烦忧?”巴图尔伤心地感叹。

尤姆哈噶斯冰雪聪明,立即明白了丈夫的意思。温萨大和尚是奉雪域两大神僧之命来卫拉特宏法的,一举一动都被认为是格鲁的意思。他驻锡于准噶尔部,能让自己的丈夫“挟和尚以令台吉”,以护教的名义征讨不臣。一旦大和尚离开,准噶尔部便不能名正言顺地打出这样的政治旗号。

“珲台吉,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再为您生个儿子吗?何不求上师将来转世于咱们家?这样咱们的儿子就是下一任温萨上师,准噶尔部又有了一盏指路明灯”。

“求上师转世于咱们家?”

巴图尔眼睛一亮,妻子所言的确是个好主意,若是自己成了上师的父亲,准噶尔部就又可以“挟和尚以令台吉”,而且影响会更大”。

“尤姆哈噶斯,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若是时光可以倒流、人生可以重来,我仍要将你娶进门”,巴图尔哈哈大笑,将妻子揽入怀中,狠狠地亲了一口。

??

和布克赛尔城,这座由巴图尔珲台吉下令建造的准噶尔都城,孤独地促立于风中。蒙古人逐水草而居,没有筑城的习惯,所以这是一座孤城。不过,据说珲台吉正打算将塔尔巴哈台的土围子扩建为城,这座城很快就不再孤单。

弟子们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行囊,温萨老和尚恋恋不舍地望着和布克赛尔的城墙,他奉格鲁之命来卫拉特宏法,已历十余年,亲眼见一年年野草青又黄,又见此城从无到有屹立于草原上。这里就如同是他的第二故乡,如何舍得走?然而叶落归根,人老总要回乡。他是藏人,也是僧人,拉萨的温萨寺才是他的根。舍不得走,又不能不走!

“师尊”,弟子知其心意,恭敬地请示。

“走吧~走吧~,别了,我的卫拉特,别了,我的准噶尔”,老和尚混浊的双眼泛起泪光,一狠心,翻身上马,准备离去。

“上师留步”,随着娇脆的莺啼,一双玉手抓住了他的马镫。

玉手的主人约莫二十一二的年纪,身材窈窕优美、皮肤白皙娇嫩,长长的睫毛下,一双漂亮到心悸的大眼睛,异常的灵动有神。她将长长的秀发梳成很多束小辫,随风飞舞,如月之凤眉。薄薄的樱唇说出“上师留步”四个字,吐气如兰,荡人心魂。

刹那间,温萨老和尚的心头居然泛起涟漪,可毕竟是有为高僧,迅速便恢复了镇定。他认出这女子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妣吉尤姆哈噶斯,双手合十,在马上问道:“阿弥陀佛,妣吉拦住老僧可有事要吩咐?”

“我现在只有一子,请上师再赐我一子”,尤姆哈噶斯恳求道。

“什么!”老和尚心头剧震。

这个年代,各派并不禁绝女色。吐蕃第38代赞普赤松德赞便将自己的王妃卡钦萨措杰献给宁玛派祖师莲花生大士双修,她也被认为是第一位多吉帕姆神的化身;萨迦派的教主更是父传子、子传孙的世家,若禁绝女色,法统就要断绝。在雪域和蒙古,僧人的地位是极崇高的,很多王公贵族都将自己的女人献给高僧双修,并视为荣耀。

不过格鲁派是个例外,“格鲁”二字意为“戒律”,各种清规戒律是极严的,派中僧人严禁女色。老和尚见巴图尔珲台吉本人没来,尤姆哈噶斯又向他求子,起了误会,以为是求自己双修。自己修持一身,怎可为一女子坏了道行?把脸一板,断然拒绝,“我是出家人,不能赐予儿子”。

此言一出,可冤枉死了巴图尔珲台吉,他是盖世英雄,岂有求和尚给自己戴绿帽子之理?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军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见老和尚误会了自己,尤姆哈噶斯俏脸通红,继续恳求,“您作为僧人不能赐予我儿子,但您年事已高,转世可以作我的儿子吗?”

老和尚这才明白刚才是场乌龙,这女子可不是求自己那个,而是求自己转世,不由得好一阵尴尬,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吱声,以为他不肯,尤姆哈噶斯跪地苦苦哀求,紧紧抓住马镫,不肯让他走。

“阿弥陀佛,这女子倒是虔诚”,老和尚被感动了,朝她点了点头,“我与施主有缘,该来时自然会来”。

这便算同意了,并不是随口地答应,而是应允将自己转世于巴图尔珲台吉家。

尤姆哈噶斯大喜,又开口说道:“求上师赐名”。

“噶尔丹~噶尔丹~噶尔丹~”,老和尚大笑着打马离去。这名字也不是随便起的,源自藏语“甘丹”,意为“兜率天”。

世上总有些神奇之事无法解释,温萨大和尚回到拉萨后不久便圆寂了,次年,尤姆哈噶斯果然产下一子,众人均说是温萨大和尚罗卜藏丹津纳木措转世。

这个孩子,便是后世在中华历史上叱咤风云的准噶尔大汗噶尔丹。不过,这一世,因为苏勒坦的穿越,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大英雄棋差一招 第197章 大英雄棋差一招

巴里坤草原,系蒙古语“巴尔库勒”的谐音,意为“虎前爪”,位于地势险要的巴儿思阔山北边。如果巴儿思阔山是猛虎,这草原可不就像猛虎伸出的爪子嘛,又有巴里海子(巴里坤湖)湖水晶莹剔透,点缀着美丽的草原,实乃人间天堂。

如今,这天堂除了有牧民和牛羊,在与准噶尔部落的交界处,还建起了一座座烽火台。这是在辉特部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总兵西日莫的命令下建的。苏勒坦南征雪域前传令辉特万户府、西域省小心提防准噶尔人,阿南达顾实和西日莫不敢怠慢,在边境处筑起烽火台,不为防守,只为报警。

一座小小的烽火台上,只驻扎了一个十人队。十夫长多结扎今年四十多岁,是名老兵,正逗着十六岁的新兵嘉木说话,烽火台的十名士兵,两人一组,每组值三个时辰,五天歇一天。今儿个,轮到他俩值守。

“你小子,还没成家,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吧”,多结扎呵呵地逗着嘉木,这小伙刚刚十六岁,家里穷得没几只羊,只能参军混口饱饭。

“哪能呢,女人嘛,就那么回事”,嘉木挺起胸膛,硬装出有经验的样子,生怕人看不起。

“嘿,你小子倒挺会装,长能耐了”,多结扎啐了一口,叮嘱道:“台下有快马,如果发现准噶尔的大军,二话不说,点燃烽火后,骑上马就跑”。

“为什么?大汗说过,我蒙古勇士顶天立地,宁可战死,不做逃兵”,嘉木不服,背起了大汗语录。他正年青,处于崇拜英雄的年纪,率领辉特部从胜利走向胜利的大可汗,便是他心中的大英雄。

“屁,大汗又不用在烽火台上点烽火,什么勇士不勇士的,保住命才是真”,多结扎骂了一声,又教育道:“咱们只要点燃烽火,便算完成了军令,逃跑不丢人。明白吗?”

嘉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多结扎不理他,叼了根草根,懒洋洋地靠在台壁上了望。

忽然,从烽火台西边光秃秃、一望无际的准噶尔沙漠中驰出了一骑又一骑。“哒~哒~哒~”马蹄声声,带着惊天威势,仿佛能撼动山岳。

“快,点火、敲钟”,多结扎吐掉草根大喝。

第一次上战场的嘉木没经历过这架势,努力打着火镰,却怎么也点不着火把。

多结扎顾不得跟他废话,三两下点燃烽火,又摇晃起绳上的铃铛,喊了几声“敌袭,快逃”,便飞快地朝烽火台下跑去。

台下有快马,他骑上一匹,驭马飞驰。因为逃得快,便保住了命。

嘉木醒悟过来,也拼命地奔逃。奈何速度慢了些,“嗖~嗖~嗖~”一波箭雨飞过,被射成了刺猬。“额赫~”生命结束前,小伙最后呼唤了一声,便没了声息。

“敌袭~敌袭~敌袭~”

连天的烽火释放出明确的信号,在各级官员的组织下,牧民们赶着牲畜纷纷逃进巴儿思阔山,留给准噶尔人的只有空荡荡的草原。

“可恶!”

墨尔根岱青暴怒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攻下山上的关隘,要么无功而返。

“二哥,此山甚险,辉特人已有防备,强攻无益,不如返回吧”,达尔玛劝道。

“四弟,我准噶尔军法森严,不战而退,大哥岂能饶我?”墨尔根岱青苦笑,下令攻山。

山上的辉特军守将乃是西域省参军萨比尔,他是最先归顺的吐鲁番降将,屡立战功,授了参军一职,主管全省的征兵事务,作战经验是极丰富的。

“把礌石、滚木都推到关前来,别急着往下扔,等敌到了半山腰再扔”,萨比尔呵呵一笑,“别怕,这山险得很,准噶尔人没长翅膀,飞不上来。只要坚守十天半月,西日莫总兵的援兵就到了”。

将是兵的胆,在他的鼓舞下,四千辉特士兵依靠险峻的山势,拼死防守。山下的准噶尔士兵虽有一万,却受制于山势,施展不开。强攻九日,除了留下一地的尸体,难以寸进。

第十天,西域总兵西日莫率七千援兵赶到,山顶上响起了一片“浩瑞”声。

第十三天,巴图尔珲台吉率三万大军来了,见这险峻的山势,脸色阴沉地说了句,“这巴里坤不愧是虎前爪,易守难攻”。试探性地又攻一阵,再次丢下百余具尸体后,果断下令撤退。

既然攻打巴里坤、哈密很难,那就直捣辉特人的心脏:裕勒都斯草原!

巴图尔的大军转向裕勒都斯草原,迎接他的依然是一座座烽火台和两座坚城:鹰娑川城、小裕勒都斯城。此二城筑于大、小裕勒都斯河谷地区,周围环山,易守难攻。

辉特万户府土绵那苏图、万户长巴尔思,皆是经验丰富的元老重臣。虽然苏勒坦在老巢留有不少精兵,可两位老臣老成持重,采取乌龟战术,只守不攻。巴图尔几番示弱,均无法引诱两人出战。

出征两个月,损兵折将,战果却极小。这让心高气傲的巴图尔珲台吉如何能够接受?他咬紧牙关,决心在裕勒都斯与辉特人死战。不料又接到留守后方的三弟楚琥尔乌巴什报警,说是北边的斡罗斯人不安分,布尔津地区、额敏河北岸都出现了哥萨克的火枪手。

狼王终于明白自己小看了对手,苏勒坦既然敢离开老巢、远征雪域,自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个仗不该打!如今僵持不下,反给了斡罗斯人机会。

“来人,将博贝台吉请来”,他吩咐道。

博贝刚入帐,狼王便开口道歉,“博贝呀,当初你劝我在赶跑北边的斡罗斯人之前,不宜在南方大战,而是应该打西边的哈萨克扩大势力。我不听忠言,如今两面受敌。如之奈何?”

“珲台吉,辉特人志在雪域,一时还顾不上您;斡罗斯人军队数量不多,只需一边遣使质问、一边调兵威慑,其兵自去;只是要打哈萨克,以我们准噶尔一个部落恐怕不足,昔日,您曾与和硕特达延鄂齐尔汗并列为卫拉特双盟主,应以盟主的身份召集各部一起打哈萨克人”,博贝献上妙策。

“唉!召集各部一起打哈萨克,恐怕很难。这次我让他们随我征讨辉特人,一个都不肯来”,巴图尔叹了口气。

“不然,他们不愿意打辉特人,是因为辉特人兵强马壮,怕捞不到便宜。而哈萨克势力弱,乃是块大肥肉,那些台吉们必然愿意。您应该借打哈萨克之机,和他们缔结同盟,以便将来共同对付辉特人”。

“哎呀,我准噶尔部有伱这样的智者,真是长生天护佑!”巴图尔珲台吉茅塞顿开、哈哈大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对沙俄之战与和 第198章 对沙俄之战与和

准噶尔大军潮水般退去,正如他们潮水般涌来。果如博贝台吉所料,辉特万户府、西域省的辉特军守将,只想在大汗远征雪域之时守住自己的辖区,一个追击的都没有,令巴图尔的大军从容返回和布克赛尔。

一听说准噶尔大军返回,沙俄托博尔斯克、托木斯克、库兹涅茨克的哥萨克们纷纷返回。

“这些斡罗斯人,真是奸诈的狐狸”,巴图尔珲台吉气得七窍生烟,命楚琥尔乌巴什、色楞率军四千包围库兹涅茨克堡,打死了三十多个哥萨克,并遣使质问托博尔斯克的督军,“托木斯克的哥萨克袭击了我的属民,并抓走三个人,今后不要再发生类似事件,不然你们将尝到我马刀的锋利”。

此时的沙皇俄罗斯在西伯利亚的人口很少,无力在这一地区执行积极的扩张政策,因而极力想通过和平手段把卫拉特王公和执政者变成俄国的臣民,把从属于这些王公和执政者的居民变成替俄国国库提供实物税的属民,并把他们居住的地区变成俄国的领土。之所以派兵骚扰准噶尔,更多的是一种军事上的讹诈,想逼迫他们向沙皇称臣。结果准噶尔人不接受讹诈,真刀真枪地跟哥萨克干了起来,这让沙俄当局十分恐慌。

前些日子,迁移到伏尔加河下游的土尔扈特部和鄂尔勒克珲台吉参加卫拉特、喀尔喀蒙古丘尔干会议回来,带回了一部《蒙古—-卫拉特法典》。珲台吉自觉有了依靠,对自己的儿子们说,他始终是全卫拉特联盟的参加者,如果由于某种原因而有所耽延,王公们都会等待着他。为了加强与其他卫拉特部落的联系,还将自己的女儿和鄂尔勒柯娃嫁给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为妣吉。

得到卫拉特联盟的支持后,和鄂尔勒克胆气顿壮,与正寻求向伏尔加河下游扩张的沙俄驻阿斯特拉罕的将军列普宁发生激烈冲突。土尔扈特骑兵与哥萨克乒乒乓乓、着实打了几仗。对沙俄当局来说,此时关注的重点在伏尔加河下游,实在不想在西伯利亚再挑起战火。

于是,沙皇的使臣、托博尔斯克非世袭贵族克列皮可夫来到了和布克赛尔城,带着沙皇的礼物向巴图尔珲台吉表达善意。这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彬彬有礼的人,一见面就朝狼王鞠了一躬,“尊敬的远处卡尔梅克(准噶尔)汗,我给您带来了沙皇陛下的善意和礼物”。

“给我送礼?”

巴图尔双目射出凌利的光芒,直盯着使臣,“你,克列皮可夫给我带来了大皇帝的礼物,可你们的哥萨克却在攻打我的臣民”。

“不,尊敬的远处卡尔梅克汗,那些哥萨克并不是沙皇陛下的士兵,而是一些强盗。陛下已经给各地的督军下令,消灭这些家伙”,克列皮可夫偷瞟了一下巴图尔的脸色,发现他的神色有所缓和,开始提及第二个目的:“陛下希望与您联手,共同讨伐和鄂尔勒克。他是卡尔梅克人的叛徒,也是我们双方的矛盾制造者”。

“什么?大皇帝约我去打我的岳父?”

巴图子气得胡须飞扬,连连摆手,“不,和鄂尔勒克珲台吉并不是卫拉特的叛徒,也不是我的敌人。他将女儿和鄂尔勒柯娃嫁给了我,如果打仗,难道让我去打自己的岳父吗?望皇上关照,不要令我去打,我不可能参战。而且,其他卫拉特台吉也不会去打和鄂尔勒克的”。

??

谈判缓慢地进行中,克列皮可夫趁机派出部下四处收集卡尔梅克人(卫拉特人)的情报,收集到的结果令他十分震惊和害怕,巴图尔珲台吉正在劝说和鄂尔勒克离开伏尔加河流域,来准噶尔与他会合。如果两个部落真的联合,这意味着在沙俄面前将出现一个新的强大的敌人。

不行,必须调查清楚消息的真伪,他派出了最精干的情报人员。

一个提供情报的人说:“和鄂尔勒克的使者目前正在和布克赛尔。远处的大卡尔梅克人的确想召他们迁回原牧地,说像这样游牧到伏尔加河,只能把人员丧失殆尽”。

另一个情报人员说:“我听卡尔梅克人说,他们各台吉商议之后,欲迁回原牧区,因为远处的卡尔梅克人遣使威胁,嘱咐他们迅速迁回”。

第三个人报告:“卡尔梅克台吉们携兀鲁思属民,正在从萨克帕拉河天然界区向准噶尔那边的牧场迁移,同行的有准噶尔的使者喇巴。据卡尔梅克人说,要是他们的使者从阿斯特拉罕回来,能得悉俄国的阿斯特拉罕属民会与他们和睦相处,那么他们就不考虑回准噶尔了”。

第四个和第五个情报人员说:“准噶尔人的使者—-喇巴正在和鄂尔勒克的兀鲁思中。据说,他向和鄂尔勒克索要3000户带家小和牲畜的牧户,作为卡尔梅克人在准噶尔牧地放牧的报酬。和鄂尔勒克已向喇巴表示一定交付3000牧户”。

克列皮可夫听完这些消息,再也坐不住,连夜给米哈伊尔沙皇、阿斯特拉罕将军列普宁写信。说是种种迹象表明,远处的卡尔梅克人正在与伏尔加河下游的卡尔梅克人联合,远处卡尔梅克人的汗娶了和鄂尔勒克的女儿。如果沙皇的军队继续在西伯利亚挑衅远处卡尔梅克人,很可能会促使他们成立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国家。

收到克列皮可夫的信后,列普宁将军立即给托博尔斯克、托木斯克、库兹涅茨克的督军们写信,要求他们停止针对远处卡尔梅克人的军事行动;米哈伊尔沙皇也命令克列皮可夫尽量达成与远处卡尔梅克人的和平协议。

巴图尔正准备攻打哈萨克汗国,谈判的事全权交给三弟楚琥尔乌巴什。俄准双方经过大半年的谈判,终于达成协议:双方维持现有边界;约束部下不得骚扰对方;遇到从对方的领地上叛逃的人员,一律捕捉并归还对方;允许双方的商人在各自的领地上经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借联姻巧布杀局(上) 第199章 借联姻巧布杀局(上)

库克乌苏因库克乌苏河而得名,此河即今哈萨克斯坦巴尔喀什湖南之卡拉塔尔河,“在伊犁西北,源出库陇奎山北麓,北流三百余里,入于巴勒喀什池”。这一带位于七河流域,是哈萨克草原最肥美的牧地之一。

草长莺飞,正是男儿狩猎之时。

一群黄羊惊惶地狂奔,后面几骑风驰电掣地追逐。

“驾~驾~驾~”一名三十多岁的汉子,身披一袭蓝袍,双腿驭马,右手搭起一枝箭,眯眼瞄准一只黄羊射去。箭如流星,那羊儿发出哀鸣,身子朝地一扑,便不再动弹。

“哈哈哈”,蓝袍汉子放声大笑,笑声直入云宵。

“嗖,嗖,嗖”,忽又有三枝连珠箭射出,三只黄羊应声倒地。

又有一名二十多岁的黄袍汉子,风一般驭马而来,“五哥,你只能一次射一箭,我却能一次射三箭。哈哈哈!”

“哼,八弟,就属你能耐”,蓝袍汉子冷哼一声。

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杜尔伯特部的两位台吉:达莱台什第五子古木布、第八子索诺木策凌。

达莱台什死前,将杜尔伯特部的马鞭传给了第四子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并叮嘱他,如果守不住额尔齐斯河的牧场,便带着部众西迁库克乌苏,投奔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后来,在斡罗斯人、准噶尔人的袭扰下,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果然守不住额尔齐斯河的牧场,率部众投奔昆都仑乌巴什。果如达莱台什所料,昆都仑乌巴什因为自身实力不足,需要借助杜尔伯特人的力量,对杜尔伯特各台吉十分友好。

迁移至库克乌苏后,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与昆都仑乌巴什、哈萨克的杨吉尔汗结成了三角同盟,为杜尔伯特人争取到了一块安全的立足之地,休养生息,部落的元气开始恢复。

今日里,两位台吉闲来无事,来到草原狩猎。老话说得好,乐极便要生悲。

“嗷~嗷~嗷~”咆哮声惊天动地,一头巨大的西伯利亚棕熊受惊奔出。可能是此处食物充足,这畜牲长得比别地方的大,瞪着铜铃般的怪眼,怒视二人。平日里,它主要以植物为食,偶尔才捕杀鹿、羊之类的动物。可今天,人类闯入它的领地,不让它安静地睡觉,它怒了,后果很严重,一头愤怒的棕熊可以一掌拍死一只大马鹿。

“畜牲,看箭”,古木布一箭射去。那熊不闪不避,一掌将箭拍飞。

“去死!”索诺木策凌连发三箭,两箭被拍飞,一箭射穿了熊耳。

“吼~吼~吼~”熊因为受伤而愤怒,愤怒的熊是极可怕的,飞快地朝索诺木策凌冲来。一名卫士持枪欲刺,被那畜牲连人带马一掌拍碎。

“八弟快走”,古木布拨马飞奔。

索诺木策凌也想逃,“咴聿聿”,战马受惊,居然将他甩下马来。

“我命休矣!”他一时骨酥脚软、动弹不得,只能闭目等死。

“啾”,一枝穿甲箭带着啸音,穿风而来,正中熊的左眼。

“是他!”众人俱松了口气。杜尔伯特部的台吉虽多,喜欢用这种重箭狩猎的,唯有一人:达莱台什第二子楚的长子阿勒达尔。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是达莱台什孙辈中最出色的人物。前年,楚台吉病故,他接掌了父亲的鄂托克,将一应事务处理得紧紧有条。

“呼~呼~呼~”那熊嘶吼着,因为疼痛,双掌乱挥,露出了咽喉要害。阿勒达尔不啰嗦,再次射出满弦之箭,又中咽喉。

熊用掌攥着箭杆,痛苦地蹲下。

阿勒达尔取出一杆精钢打造的沉重钢叉,因为此叉曾刺死过猛虎,号称“虎叉”。

“孽障,受死!”

他大喝一声,跃下马来,手中虎叉狠狠地刺入熊的脑壳。刚才还气焰冲天的畜牲,没来得及哼出一声,立时了帐。

见侄儿救了自己的性命,两位叔父忙过来称谢打招呼。

“今日多亏了贤侄!”

“是啊,贤侄真不愧是我杜尔伯特第一勇士,三两下便结果了这畜牲”。

阿勒达尔与八叔索诺木策凌的年龄相仿,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老成持重,一点也未表现出骄傲,向两位台吉施了一礼,“五叔、八叔,四叔请你们回去接待使团”。这四叔指的是杜尔伯特部长鄂木布岱青和硕奇。

古木布与索诺木策凌对视了一眼,问道:“什么使团?难道是斡罗斯人想找事,又派了使团?”

因为正与土尔扈特部在伏尔加河下游争斗,沙俄收敛了对哈萨克草原的侵略,前不久派来使团修好。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与昆都仑乌巴什、杨吉尔汗一商量,觉得有必要改善与斡罗斯人的关系、开创有利于自身的发展环境。遂积极与俄国使团谈判,归还了一部分斡罗斯俘虏。双方达成和平协议,同意互相通商。一听“使团”二字,两位台吉还以为斡罗斯的使团又来了。

“不是斡罗斯人的使团,是舅爷爷派来的使团”,阿勒达尔露出了活力四射的微笑,浑身上下散发出阳刚的魅力。这舅爷爷,指的是土尔扈特部的珲台吉和鄂尔勒克。因和鄂尔勒克的姐姐嫁给了达莱台什,所以阿勒达尔称其为舅爷爷。

“哦,舅舅派来的使团?听说他在额济勒河(伏尔加河下游)与斡罗斯人发生了冲突,莫非是向咱们求援的?咱们刚和斡罗斯人达成协议,这事不好办呢”,古木布说道。

“唉!舅舅这人心气儿太高!当年因为不服准噶尔部的哈喇忽喇珲台吉,一怒之下西行万里,跑到额济勒河独自建国。迁移途中,还和额祈葛发生冲突,抢了咱们杜尔伯特的牧场。现在倒好,孤立无援,异国他乡可不好待呢”,索诺木策凌也悠悠地感叹。

“两位叔父想岔了,舅爷爷的使团可不是为求援来的,而是为联姻来的”,阿勒达尔不慌不忙地解释。他对这位舅爷爷西行万里建国的壮举,发自内心地崇拜。

“联姻?”两位台吉吃了一惊。

“是的,舅爷爷打算将小表姑嫁给四叔”,阿勒达尔的脸上再次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第二百章 借联姻巧布杀局(下) 第200章 借联姻巧布杀局(下)

古木布、索诺木策凌随阿勒达尔来到了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大帐。大帐内,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居中而坐,托音、达额、塔尔浑、额璘沁巴图尔、巴拜诸台吉济济一堂。

“五弟,八弟,这是土尔扈特部布利罕台吉,舅舅派他来商量与咱们联姻之事”,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将一中年男子介绍给他俩。

那人长得白净、衣着讲究,朝两人礼貌一笑。

“四哥,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您与表妹乃天作之合”。

“是啊,亲上加亲,再好不过”。

古木布、索诺木策凌大声叫好。

见所有的台吉都赞同联姻,联姻之事便定了下来。

按照惯例,需要男方派出一名大长辈去女方家商量彩礼的数量。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问堂兄额璘沁巴图尔:“四叔的身子骨好些了吗?”

额璘沁巴图尔眼睛红了,“蒙大台吉挂念,额祈葛这些日子身子骨越发不好,已经下不了床”。

“唉!”鄂木布岱青和硕奇长叹一声。四叔保伊勒登是仅存的能代表他的长辈,迫于准噶尔部的军事压力,大伯额尔克伊勒登、二伯噶勒当哈哈勒代、五叔伊勒登乌巴什都已归顺了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台吉。

既然四叔保伊勒登去不了,剩下的就只有三哥托音了。可他是僧人,不好参与世俗之事。当年卫拉特拜巴噶斯汗动了出家之念,为了打消大汗这念头,各部的大台吉都派出一个儿子当陀音(贵族出身的上师)。三哥托音便做了陀音,不过虽是僧人,却有自己的领地,还生了儿子巴拜。

一时找不到可以出使的长辈,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愁眉不展。

“大台吉何不亲自去一趟?正好商量一下贵我两部的牧地划分,以免自家人产生龃龉”,布利罕和煦地笑道,风度翩翩,令人心生好感。自从迁移到库克乌苏后,杜尔伯特部与留在哈萨克草原的土尔扈特分部为了争夺牧场,经常发生冲突,确实也有划定牧场、减少矛盾的必要。

“嗯,请您回去告诉舅舅,我将亲自去拜见他”,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做出了决定。

??

传说古代有个君王,他有七个儿子,皮肤全都是黑黑的。因此之故,他们被称为克列特(客列亦惕)。后来,这些儿子的各后裔分支逐渐获得了专门名号。到了最后,克列特便用来称呼其中有君主的那个部落分支;其余的儿子们都成了那个做了君主的兄弟的仆从,他们都不是君主。

这是《史集》记载的关于克列特部的传说。因为有此传说,该部落一直认为自己才是蒙古草原的主人,其他的部落都只是他的仆从。该部首领王罕曾经与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把阿秃儿结为安答,帮助过成吉思汗。但一山不容二虎,最终被成吉思汗击败。

土尔扈特人便是克列特部的直系后裔。克列特·和鄂尔勒克的心中一直渴望着恢复祖先的荣光,以向别部称臣为耻。所以他不惧万里迁移,西行至额济勒河(伏尔加河)下游,建立起土尔扈特汗国,自称大汗。尽管卫拉特各部并不承认,仍以珲台吉称之,能在部落内部过一过大汗的瘾也是好的。

额济勒河的支流阿冈赫巴河畔,大可汗的牙帐威严地伫立于凛冽的寒风中,周围密密麻麻布满了格儿(蒙古包)。

克列特·和鄂尔勒克呷了一口砖茶,惬意地长吁了口气。“宁可三日无粮,不可一日无茶”,可自从远迁至额济勒河,这东西便金贵了起来。

作为卫拉特蒙古老一辈的政治人物,他参与过卫拉特西迁,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如今虽然老矣,可虎老雄风在,胸腔里的热血从未冷却过。当年,他因不满卫拉特内战,又与哈喇忽喇、达莱台什不合,毅然率部众再次西迁至额济勒河下游,建立起土尔扈特汗国。虽然卫拉特各部并不承认他的汗位,但毕竟不用再仰人鼻息。王罕的子孙,岂能受制于人?这些年,一干老兄弟拜巴噶斯、达莱台什、哈喇忽喇、图鲁拜琥先后凋零,让这位老英雄常有孤独寂寞之感。

他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遂全力栽培长子克列特·书库尔岱青,这一日又召他入汗帐议事。

“额祈葛,儿已依照您的吩咐,命人四处传播流言。如今全卫拉特都在传,斡罗斯阿斯特拉罕的将军入侵咱们土尔扈特的领地,咱们连吃败仗,朝不保夕”,书库尔岱青禀告。

自从在上次制定《蒙古—卫拉特法典》的丘尔干会议上得到所有卫拉特部落的支持后,和鄂尔勒克雄姿勃发,立即对进入伏尔加河的斡罗斯人发起攻势,想将他们驱逐出去。

抵达伏尔加河下游的丰美草原后,土尔扈特人得到了几年的休养生息,又征服当地的诺盖人和一些哈萨克、克里米亚小部落,人口和牲畜数量大增。实力增强后,野心便大了起来,不仅想赶走斡罗斯人,还想吞并整个哈萨克草原。

目前伏尔加河的真实形势,其实是他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压着斡罗斯人在打。之所以有“阿斯特拉罕的将军入侵土尔扈特的领地,土尔扈特人连吃败仗,形势危急”的流言传出,都是这位老人家自导自演的好戏。

斡罗斯在伏尔加河下游的兵马虽少,可他们建造的城堡十分坚固,而且铳炮犀利,并不好打。而此时的卫拉特,准噶尔部和辉特部两雄相斗,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四分五裂,再没有什么大势力压制他,正是拓土的良机!他盯上了肥美的哈萨克草原,打算拿哈萨克的杨吉尔汗开刀。要想消灭敌人,须先让敌人放松警惕。所以,他一手炮制出流言。

“嗯,你做得很好”,和鄂尔勒克称赞了一声,目光锐利如鹰隼。

“大汗,布利罕台吉从库克乌苏回来了”,亲卫来报。

“让他进来”,和鄂尔勒克淡淡地吩咐。

“参见大汗”,布利罕恭敬地施礼。

“免了,事情办得如何?”枭雄严肃地问,隐隐便有一股威压释放出来,这是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气场。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同意联姻,并愿意亲自来您的汗帐商量彩礼”,布利罕禀道。

“很好!你辛苦了,退下歇息吧”,和鄂尔勒克挥退了他。

“唉!宝勒尔妹妹终于有了好归宿!”书库尔岱青叹了口气。

克列特·宝勒尔,蒙语意为水晶,今年刚满二十岁,是和鄂尔勒克最小的女儿。十六岁那年嫁人,丈夫命短,没过两年便死去,年纪轻轻做了寡妇。蒙古人口少,没有孩子的寡妇一般要改嫁给丈夫的兄弟,可她丈夫是独子,身为土尔扈特贵女,又不愿随便找个人嫁了,一来二去便耽误下来。如今终于名花有主,书库尔岱青真心为小妹高兴。

“嗯,希望这场联姻能让杜尔伯特人支持我们,至少不能再支持杨吉尔汗和昆都仑乌巴什”,和鄂尔勒克冷冷地说,丝毫没有为女儿找到了归宿而欣喜。他的眼中只有天下。土尔扈特的贵女必须为土尔扈特部的利益而联姻,这是她们与生俱来的责任。至于女儿婚后是否能够幸福,老父亲从未考虑过。

如今的哈萨克汗国,尚未从此前的内乱中恢复元气,威望不足的杨吉尔汗难以调动各地的诸侯,因而实力并不算强。不过这是一个睿智的君主,知道寻找盟友的重要性。他拜在卫拉特内战中失败、迁至七河流域的和硕特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为义父。两根筷子抱在一起,自然比一根筷子难折断。

书库尔岱青带领杜尔伯特人投奔昆都仑乌巴什后,便成为了紧紧相拥的第三根筷子。

这个铁三角同盟令想一口吞掉哈萨克草原的和鄂尔勒克十分头疼。杨吉尔汗是自己首先要吞并的目标,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拼个死活;昆都仑乌巴什是与自己同时代的老一辈人物,阅历丰富,难以收买。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年轻一些的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身上,希望能通过联姻,分化这个联盟。

“可是额祈葛,表弟这人一向重情义,昆都仑乌巴什、杨吉尔汗在他危急时收留过他,恐怕未必会因为联姻而背叛他俩”,书库尔岱青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若不肯支持我们,便在他来我的牙帐商量彩礼时杀了他。达莱台什死后,能将杜尔伯特人聚拢在一起的唯有此人。只要除了此人,杜尔伯特人没了执马鞭者,定会再次分裂,也就不足为惧了”,和鄂尔勒克冷笑。

“什么!额祈葛,他可是我的亲表弟、您的亲外甥,如何下得去手?况且如此一来,宝勒尔妹妹岂不又成了寡妇?”书库尔岱青大惊失色。

“荒唐!争夺天下,怎可顾及亲情?区区一个女子的幸福与整个部落的兴亡孰轻孰重?你先退下,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和鄂尔勒克大怒。

“额祈葛”,书库尔岱青还想再说。

“去~去~”老人家挥手喝退了他,见他离去,又叹了口气,“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心肠太软,少了股杀伐决断的狠劲。看来此事只能让老二衮布伊勒登去做了!”

第二百零一章 争彩礼痛下杀手 第201章 争彩礼痛下杀手

“别乞(明朝时,蒙古诸部依蒙元旧制称“公主”为”别乞”),鄂木布岱青大台吉来了,奴婢偷偷瞧了几眼,端的好相貌呢”,婢女嘻笑着向克列特·宝勒尔禀报。作为土尔扈特汗最小的女儿,这颗水晶今年二十岁,正是年青貌美的时候。

“呸,就你多嘴”,俏寡妇啐了婢女一口,没来由双颊飞起红霞。她命运多舛,初嫁丧夫,身为大汗之女,又不能纡尊降贵于凡人,蹉跎至今。还好,老爹终于将自己嫁出去了,不用再独守空房。

作为老一辈的政治人物,和鄂尔勒克倔犟地维持着蒙古人逐水草而居的传统,不筑城,只设牙帐。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防御弱,恰恰相反,打了一辈子仗的老汗王营寨扎得极有章法,功能分明、错落有致。营寨外居然竖起三层栅栏,一辆又一辆的大车连接成壁垒。

鄂木布岱青和硕齐来到阿冈赫巴河畔的土尔扈特牙帐所在,见士卒精锐、防御严密,暗暗称赞:舅舅真是帅才!难怪能独领一部于万里之外建国。

杜尔伯特部今非昔比,实力远不如土尔扈特部,所以他诚心想和土尔扈特人亲上加亲。带了一千匹马、八千只羊、五十箱砖茶等作为彩礼。这彩礼是极厚的,不光如此,他还打算在即将到来的牧地划分中,做出让步。弱小者与强大者谈判,如果可以的话,大多愿意通过让步而息事宁人。

“表弟”,有人呼唤他,一张既憨厚又坚毅的脸出现在鄂木布岱青和硕齐的面前,打断了他的遐思。

太久未见,鄂木布岱青和硕齐许久才认出是书库尔岱青,大笑着走上前去,“是你呀,表哥,好久不见,你可又胖了不少。看来,额济勒河的草场养人呢”。

“表弟,待会儿无论额祈葛提什么要求,伱都务必要答应”,书库尔岱青脸色郑重地叮嘱。

“放心吧,表哥,我一定让舅舅满意”,鄂木布岱青和硕齐还以为对方是怕自己舍不得彩礼,哈哈大笑地说。

见他如此,书库尔岱青以为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说。

“大台吉,大汗已在汗帐等待,请随我来”,和鄂尔勒克的部将乌鲁车臣台吉走了过来,他是土尔扈特部有名的好汉,长得如铁塔般威猛高大。

“稍候再来拜见表哥,我先去见舅舅”,鄂木布岱青和硕齐向书库尔岱青礼貌地一笑,步入帐内。

他看见自己的舅舅和鄂尔勒克正襟危坐,二表哥衮布伊勒登身披甲胄侍立一旁。不由得奇怪,二表哥莫非刚从军营赶回?

“舅舅”,“表哥”,鄂木布岱青和硕齐彬彬有礼地打了声招呼。

“来,到舅舅身前来,几年不见,倒是沉稳了”,和鄂尔勒克满面慈祥。

“我也思念舅舅的紧”,鄂木布岱青和硕齐依言上前。

既然都是亲戚,便唠起家常。

浓浓的亲情为谈判开了个好头。鄂木布岱青和硕齐市献上礼单和牧场划分图,“舅舅,您看这彩礼的数量和牧地划分可以吗?”

和鄂尔勒克一瞅,彩礼很丰厚,牧地的划分也对己方有利。自己这外甥做出了巨大让步,极有联姻的诚意。若是普通人,当场便会答应,可他是和鄂尔勒克,不世出的雄主,胸中藏着天下,岂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我的好外甥,舅舅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大枭雄话锋一转,双目炯炯地直视鄂木布岱青和硕齐。

“哦,舅舅请讲”。

“哈萨克的杨吉尔汗屡次袭扰我的部民,同为卫拉特人,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不仅不帮我,反而与杨吉尔汗同流合污。我欲兴兵讨伐他俩,请助我一臂之力”。

“您想约我一起攻打杨吉尔汗、昆都仑乌巴什?”鄂木布岱青和硕齐一楞,缓缓摇头,“舅舅,这中间是不是有些误会?我愿意为你们调和”。

“绝无调和的可能,不是他俩死,便是我亡”,刹那间,和鄂尔勒克的双目泛出凛凛杀机,“杜尔伯特人是否愿意与土尔扈特人共进退?”

“舅舅有所不知,当年准噶尔人、斡罗斯人袭扰我部。我部被迫西迁至库克乌苏,蒙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杨吉尔汗收留,方才有了立锥之地。蒙古人最重恩义,这种忘恩负义之事,实不敢为!”鄂木布岱青和硕齐断然拒绝。

“这么说你要为了不相干的外人对抗你的舅舅喽?”和鄂尔勒克的神色转作阴冷。

“舅舅恕罪,我与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杨吉尔汗曾经对天盟誓,守望相助,您若定要兴兵攻打哈萨克,我唯有和您兵戎相见”。

“好~好~我姐姐生了个好儿子啊!”

和鄂尔勒克冷笑,“你出的彩礼太少,我要一万匹马、十万只羊”。

这便是没得谈了,岂有要如此之多彩礼之理?

泥人尚有土性,何况一代堂堂大台吉!鄂木布岱青和硕齐也动了真火,“舅舅要的彩礼太多,我杜尔伯特人穷,付不起,就此告辞”,说完拔腿便准备出帐。

“杀了他!”和鄂尔勒克厉喝。

早有准备的衮布伊勒登率甲士一拥而上,乱刀砍去,鄂木布岱青和硕齐倒在了血泊中。帐外,乌鲁车臣也率军将鄂木布岱青和硕齐的随从尽皆斩杀。

平静的阿冈赫巴河畔,顿成人间地狱。

??

芙蓉不及美人妆,

水殿风来珠翠香。

谁分含啼掩秋扇,

空悬明月待君王。

听说自己的表哥、未来的夫君来了,克列特·宝勒尔认真地梳起妆来,她想偷偷会一会他。

“别乞,塔布囊(附马)被大汗杀了”,正梳着,婢女传来噩耗。

“什么!为什么?”宝勒尔的身躯一阵摇晃。

“说是大汗让塔布囊出一万匹马、十万只羊,塔布囊不肯,大汗便杀了他”。

“岂有要如此之重的彩礼之理?额祈葛,您好狠的心!就算表哥不肯,也不该杀了他呀”,宝勒尔的眼泪夺眶而出,既恨父亲狠心,又怨自己命苦。

“小妹莫要哭了,怪只怪你生于大汗之家!”书库尔岱青不知什么时候进入她的帐内,幽幽叹息。

第二百零二章 筑白塔收服人心(上) 第202章 筑白塔收服人心(上)

喀什勒克,意为林密鸟多之所,乃是七河流域的膏腴之地。和硕特部的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驻牧于此。想当年在卫拉特内战中,他帮理不帮亲,不帮亲哥哥反帮堂弟,博得了豪爽仗义的好名声。来到七河流域后,他与哈萨克杨吉尔汗、杜尔伯特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结成三角同盟,令对哈萨克草原垂涎三尺的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土尔扈特和鄂尔勒克汗无法下手。

这一日,大台吉正在帐中见客,确切地说是听和尚讲法。这和尚不是别人,乃是格鲁高僧咱雅班第达,出身于青海和硕特部,原名乌和特隆归达莱,受戒后取法名纳木喀嘉木措,被扎萨克图汗尊为“咱雅班第达”。

大和尚是奉雪域两大神僧之命而来。辉特部的苏勒坦攻下拉萨后主张信仰自由,对两大神僧并不恭顺,甚至自称是宁玛祖师莲花生大士转世,令两大神僧十分不安,派出高僧四处宏法以巩固格鲁派的地位。因咱雅班第达出身于和硕特部,去达延鄂齐尔汗、鄂齐尔图汗、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处宏法的重任自然交给了他。

“上师,格鲁提倡闻、思、修,先听闻经教道理,然后思其意义,最后才依之起修。可究竟如何修,弟子始终不得门径,请您指点”,昆都仑乌巴什恭敬地问。按说他是拜巴噶斯汗的弟弟,而咱雅班第达是替拜巴噶斯汗出家的义子,算是长辈。可人家如今是高僧,超脱世俗,自然要尊重。

“大台吉,所谓修就是指戒、定、慧三学,戒律是我派的根本。大乘行人若不守护清净律仪,去恶行善,连轮回也出不了,何况大乘。菩萨若不守护律戒,发大慈大悲菩提心悲悯众生,大乘亦是空名。学习密宗,不守三昧耶戒,更是开恶道之门??”咱雅班第达滔滔不绝地为其讲解。果然是有道高僧,将深奥的佛门教义,讲得通俗易懂,令大台吉听得如痴如醉。

“额祈葛,出大事了!”次子乌巴什珲台吉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这二儿子是正妻所生的嫡子,一向被昆都仑乌巴什视为继承人,见其神色慌张,怒斥道:“为父平日里是怎么敎你的?执马鞭者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是,额祈葛”,乌巴什定了定神,缓缓说道:“鄂木布岱青和硕奇去土尔扈特部商量彩礼,被和鄂尔勒克、衮布伊勒登父子杀害了”。

“什么!”

昆都仑乌巴什惊愕得手中经书落地。可毕竟是经历过无数血雨腥风的老一辈,很快便恢复镇定,衡量起利益得失。

良久,他双手合什向咱雅班第达说道:“鄂木布岱青和硕奇与我相识一场,求上师为其筑白塔祭奠”。

表面上看,他是想祭奠朋友,实际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奔杜尔伯特部的残余势力去的。鄂木布岱青和硕奇死了,杜尔伯特部群龙无首,自己这个时候为他举办盛大的葬礼,一定能感动杜尔伯特部诸台吉,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作为老一辈的政治人物,昆都仑乌巴什一出手便是阳谋,又狠又辣,还让人挑不出理。

“阿弥陀佛,小僧敢不从命”,咱雅班第达亦双手合什,郑重应允。

??

库克乌苏沸腾了,杜尔伯特人失去了杰出的首领鄂木布岱青和硕奇!这位首领虽然谈不上英勇无敌,可却性情宽厚、脾气好,因而深得众兄弟爱戴,能将杜尔伯特人拧成一股绳。

他一死,托音、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阿勒达尔、额璘沁巴图尔、巴拜诸台吉慌了神,聚在一起商议。

“土尔扈特人不讲信义、杀害大台吉,是男子汉便随我杀到额济勒河报仇”,额璘沁巴图尔大呼。他是杜尔伯特人中有名的勇士,性子也最是急躁。

“从叔所言有理,我们应该联合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杨吉尔汗一起去”,阿勒达尔悲愤地说。他比额璘沁巴图尔高明,知道借助盟友的力量。

古木布瞧着阿勒达尔微微点头,开了口:“仇是肯定要报的。可当务之急是要选出新的大台吉,带领我们报仇雪恨。大哥(指苏勒坦的岳父敏珠)投奔了辉特人,二哥之子阿勒达尔便是额祈葛的长孙,应当继承大台吉之位”。

“不错,阿勒达尔有勇有谋,可为大台吉”,索诺木策凌记起这侄儿的救命之恩,大声赞同。

可另外几个有实力的台吉达额、塔尔浑、额璘沁巴图尔皆不说话。

“呜~呜~呜~”

僧人打扮的托音忽然放声大哭,他是死去的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三哥、在座诸人中年纪最长者,“自从额祈葛死后,我杜尔伯特部雄风不再、四分五裂,好不容易找到块休养生息的地方,难道又要为争这大台吉之位而分裂吗?”

这么一哭,起到了良好的效果,众人顿起同仇敌忾之心,达额、塔尔浑、额璘沁巴图尔等台吉终于表态支持阿勒达尔继位。

在悲伤沉重的气氛中,阿勒达尔奉命于危难之间,毅然接过杜尔伯特部的马鞭。

众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发丧、继位之事,忽然听到天崩地陷般的马蹄声。

“不好,敌袭!”

阿勒达尔大呼道,喝令众人上马、组织部众,准备作战。

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敌人”出现在面前,足有万骑,声势惊人。

众人仔细一看,又放下了心,来者打着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的军旗。

“参见大台吉”,阿勒达尔率众台吉迎了上去。

“贤侄孙,我来晚了,鄂木布岱青大台吉死得冤啊!”一下马,昆都仑乌巴什便放声大哭,撕心裂肺、老泪纵横,竟然比杜尔伯特人更加悲痛。见他如此重情义,杜尔伯特的台吉们无不感动。都说这位老人家有情有义,果不其然!

“上师,您怎么来了?”托音看到了昆都仑乌巴什身边的咱雅班第达,恭敬地问道。虽然同为格鲁的僧人,对方的身份可比他高得多。

“阿弥陀佛,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让我为鄂木布岱青大台吉筑白塔祭奠,是以来此”,咱雅班第达庄重地说道。

第二百零三章 筑白塔收服人心(下) 第203章 筑白塔收服人心(下)

咱雅班第达不仅是修为高深的僧人,还是着名的学者,也懂建筑。在他的指挥下,昆都仑乌巴什带着三个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乌巴什珲台吉、鄂克绰特布,率领和硕特士兵夜以继日的赶工,一座十三层的白塔很快便雄立于草原之上。

白塔缘于印度,称作窣堵坡,随着佛教在东方的传播而广泛扩散。经过历朝历代的发展,如今已有楼阁式塔、密檐式塔、亭阁式塔、覆钵式塔、金刚宝座式塔、宝箧印式塔、五轮塔、多宝塔、无缝式塔等多种形态。

这个年代,塔主要用于供奉或收藏佛舍利、佛像、佛经、僧人遗体等。昆都仑乌巴什建造的这座白塔乃是覆钵式塔,由基座、塔身(覆钵)、塔脖子(相轮)、塔刹四部分组成。基座采用须弥座式建造,呈八角形,半腰部雕有仰莲和狮子,上有台阶承托塔身,称为“金刚圈”;塔身形如倒扣的钵,圆肚;塔脖子,叠成圆锥形的相轮有十三层;塔刹由伞盖和宝刹组成,采用的是宝珠刹。

佛教中称塔为“浮屠”,作为佛的象征,接受众生百姓的膜拜。这白塔可了不得,造型稳重大方,犹如一尊端坐的大佛,塔脖子和塔刹象征着佛的头部,巨大的塔身蕴含着深厚的佛教内涵。与其他的白塔供奉或收藏佛舍利、佛像、佛经、僧人遗体等不同,昆都仑乌巴什建造的这座塔,基座内收藏着鄂木布岱青和硕奇的衣冠。

这是将杜尔伯特部的鄂木布岱青大台吉当成佛来贡奉,如果仅是昆都仑乌巴什,则名不正言不顺,可有了咱雅班第达的加持,便显得名正言顺起来。杜尔伯特的台吉们无不因为自己部落出了鄂木布岱青和硕齐这样的佛陀而振奋。

白塔建成后,昆都仑乌巴什又率领和硕特、杜尔伯特的台吉们为鄂木布岱青和硕齐举办了盛大的祭礼。祭礼由咱雅班第达大和尚主持,庄严又神圣。

此事影响极其深远!

首先,昆都仑乌巴什通过此举,有效笼络了杜尔伯特部的人心,杜尔伯特部的台吉们纷纷聚拢到他的周围,听从他的命令,令他势力大增。事实上,阿勒达尔虽然被拥为杜尔伯特部的部长,可威望完全不能与鄂木布岱青和硕齐相比,仅有一小部分台吉愿意听他调遣,大部分台吉,如达额、塔尔浑、巴拜等都只听从昆都仑乌巴什的命令,即使是阿勒达尔本人也唯昆都仑乌巴什马首是瞻。

其次,和鄂尔勒克的名声在卫拉特诸部中彻底毁了。人们都说,和鄂尔勒克是贪得无厌的豺狼,为了彩礼,连自己的亲外甥都杀;而昆都仑乌巴什是仁义无双的好汉,肯耗费巨资为冤死的鄂木布岱青建塔和祭奠。

再次,有效凝聚了三角同盟的人心,和鄂尔勒克原本希望的杀了鄂木布岱青,便能让杜尔伯特人置身于同盟之外的情况并未发生。杜尔伯特的台吉们簇拥在昆都仑乌巴什周围,令昆都仑乌巴什—-杨吉尔汗—-杜尔伯特三角同盟成为了铁三角。

自己费尽心思杀了人,不但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名誉扫地,让昆都仑乌巴什那老家伙得了大便宜,叱咤风云的和鄂尔勒克汗如何肯善罢甘休?既然无法用政治手段吞并哈萨克草原,那么便作战吧!战争,唯有战争才能平复他心中的怒火!一队又一队的士兵调到了土尔扈特部与三角同盟接壤的边境地区,他决心以武力说话。

然而,大军引而待发之际,又发生了一件令他七窍生烟之事: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派来了使臣。

这使臣在准噶尔部中的地位很高,乃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六叔萨哈勒图、与和鄂尔勒克同时期的老辈人物。

对他和他背后强大的准噶尔势力,老汗王必须给面子,亲自出迎。

“哎呀,尊敬的萨哈勒图台吉,哪阵香风把您吹来了?咱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可想死我了”,他哈哈大笑,笑容挤出了褶子。

“可不是嘛,我的珲台吉,一晃就十几年了。当年和您并肩打喀尔喀人的情景,犹在眼前。我可始终记得您手持马刀、驰骋沙场的英姿呢”,萨哈勒图唏嘘不已。

“咳,这都是老皇历了。快随我入帐,今儿个老兄弟们定要喝个痛快!”和鄂尔勒克大笑着挽住萨哈勒图的手臂。

“早就听说额济勒河的黄羊肉鲜美,烧酒也是最烈,今儿个定要与安答一醉方休”,萨哈勒图也伸出手,紧紧挽住和鄂尔勒克的手臂。

两个人你侬我侬地入帐痛饮,情到深处,还唱起了卫拉特牧歌。

“什么!巴图尔珲台吉想出兵讨伐哈萨克人,要我土尔扈特部出兵相助?”

一听萨哈勒图说明来意,和鄂尔勒克表面上平静如水,心中却怒海翻腾,气极矣!

如何能不气?臂如一只恶狼盯上了一只肥羊,却来了一只猛虎,硬要从狼嘴里夺食。

现在摆在恶狼,不,和鄂尔勒克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答应,猛虎捕杀完肥羊,也许会分条羊腿给他;要么拒绝,与准噶尔人翻脸。

老汗王仔细思忖,觉得自己的实力与准噶尔人相比,尚有不足;更重要的是,自己面临着斡罗斯人的威胁,杀了鄂木布岱青和硕齐后,又彻底得罪了杜尔伯特人、昆都仑乌巴什、杨吉尔汗,若再得罪准噶尔人,必然四面楚歌,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老谋深算的和鄂尔勒克心中无奈地作出了决定,嘴上却丝毫不泄露,以便在此后的谈判中,向准噶尔人多讨要一些好处。

“您可别忘了,我准噶尔部与和硕特部并列为卫拉特盟主,巴图尔珲台吉有号令卫拉特诸部的权力。怎么,莫非您想违背盟主的命令吗?”见他迟迟不肯表态,萨哈勒图着急地问。

“哪能呢,巴图尔珲台吉不仅是卫拉特盟主,也是我的好女婿。我岂有不支持之理?只是您也知道,这段日子斡罗斯人闹得厉害,出兵的难处不少呢”,和鄂尔勒克笑嘻嘻地说。

第二百零四章 巴图尔号令群雄 第204章 巴图尔号令群雄

巴图尔珲台吉并非只向土尔扈特部派出使者,其他卫拉特各部均派了人去。

效果不一。

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汗,因为已经离开乌鲁木齐迁往青海,其领地与哈萨克远,攻打哈萨克得不到实际好处;况且他才是卫拉特的汗,对巴图尔越过自己发号施令其实是不满的;再则,如今他的领地夹在辉特部和大明朝陕西行都司之间,地理上已经不与准噶尔部接壤,若是与准噶尔部表现得过于亲密,恐怕会引起辉特部的不满。对这个强邻的实力,达延鄂齐尔汗还是相当忌惮的。

已是初夏,大小乌兰和硕植被茂盛,青海湖上碧波粼粼。

达延鄂齐尔汗刚视察完自己的领地,勒马于青海湖边,喃喃感叹:“江山如画,还有谁记得当年的血战!”

当年,他的父亲国师汗图鲁拜琥踌躇满志地远征青海,便是在此处中了却图汗的埋伏,亡命于败逃途中。造化弄人,如今这里竟成了和硕特的牧场,不过不是靠战争,而是靠谈判。迁往此处后,部众得到了休养生息,人口和牲畜得到了繁衍,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再打大仗。

“大汗,您此次拒绝了准噶尔人的要求。如果辉特人攻打我们,我怕会孤立无援”,六弟多尔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准噶尔人如今离我们远,就算来援,又顶得甚用?不如与辉特人友好相处”,达延鄂齐尔汗叹了口气。放下仇恨、与杀父仇人和平共处,其实很难。

“大汗,就怕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辉特人可是老虎”,多尔济又说道。

“我已向大清皇帝称臣,辉特人多少会有些顾虑”,达延鄂齐尔汗叹了口气,“有空让儿郎们多练练兵,傍人篱落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有,乌兰和硕城的城防要加强”。

??

伊犁城乃是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下令修筑的,自从辉特部筑起鹰娑川城后,卫拉特诸部兴起了筑城热,准噶尔部建起了和布克赛尔城,又正在建塔尔巴哈台城;同宗的达延鄂齐尔汗建起乌兰和硕城;鄂齐尔图汗不甘示弱,筑了这伊犁城。

城池不大,城墙却是石头所筑,极为坚固。别说,住进城后,鄂齐尔图汗觉得安全了许多。

“尊使鞍马劳顿,请先下去歇息,稍候我再给您回复”,客气地送走准噶尔的使者,他在汗王宫召开贵族会议,讨论战和之事。

此前他曾以受到三叔昆都仑乌巴什的袭扰为由拒绝与准噶尔人联兵攻打辉特部。主要原因是辉特部太强大,怕惹祸上身;而且他们掌控着黄金商道,一旦断绝,经济上也有损失;前不久,辉特部的萨茹拉毕立格汗将自己的义女、林丹汗的女儿淑济公主嫁给了他,俩口子琴瑟和谐,这也是他拒绝的原因。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果说辉特部是铁壁铜墙,哈萨克却是一块大肥肉。杨吉尔汗的实力完全不能与萨茹拉毕立格汗相比,打哈萨克不仅能夺到大量的人口、牲畜、财富,还能获得广袤的牧场。

“大汗,现在正是向西拓土的良机!请与准噶尔人联兵讨伐哈萨克”,德高望重的六叔布颜哈坦巴图尔率先发言。

他一带头,各鄂托克的台吉纷纷附和,这些人都渴望通过战争得到丰厚的战利品。

“好,我这便告诉使者,同意出兵”,鄂齐尔图汗兴奋得大叫。

??

同意出兵的还有土尔扈特部台吉商都巴图尔、商喀依、青巴图尔、库德特、墨尔根济农、阿玉什等台吉。他们是土尔扈特部另一位大台吉墨尔根特木纳的弟弟或侄子。

当年卫拉特内战,墨尔根特木纳与和鄂尔勒克反目成仇,这些人不肯随和鄂尔勒克迁往伏尔加河。墨尔根特木纳病死后,他们在鄂毕草原、额尔齐斯草原四处游牧。毕竟同属土尔扈特部,得知和鄂尔勒克同意出兵后,他们也加入了巴图尔阵营。不过这些台吉势力弱小,加在一起也只能凑出千余士兵,摇旗呐喊而已。

至于此前已经投降巴图尔的杜尔伯特部额尔克伊勒登、噶勒当哈哈勒代、伊勒登乌巴什等台吉,他们的部众已被编户齐民,自然也是要随征的。

一时间,巴图尔珲台吉声势大振,大有掀翻哈萨克草原之势。

??

偏偏有人不买帐!

和硕特部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不仅拒绝了巴图尔的要求,还对使者狂言:“杨吉尔汗已拜我为父,天下间岂有父亲讨伐儿子的道理?尔回去告诉巴图尔,若敢打哈萨克,我必援之”。

他老人家一带头,依附于他的杜尔伯特部诸台吉阿勒达尔、托音、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等,全部拒绝。

??

和布克赛尔城内的珲台吉宫,巴图尔正在听取二弟墨尔根岱青的汇报,此人负责为大军筹集军需。

“珲台吉,我已为大军筹集了三个月的钱粮。只是我准噶尔部虽已聚好兵马,其他各部之兵却尚未到来。如今已是七月,等各部聚齐,恐怕要到八、九月份,哈萨克路途遥远,这么一耽搁,抵达时冬天就要到了。不如等明年初春再聚兵攻打哈萨克”,墨尔根岱青禀报。

这个年代,蒙古人出征一般选在三月草长莺飞之际。这个季节草木茂盛,战马能得到充足的草料。临近冬天便要返回,不然大雪纷飞、交通不便,战马也缺少食物,极不利于作战。

听了这话,巴图尔浓眉紧锁,明年初春攻打哈萨克倒是稳妥,可苏勒坦那小子在南边势如破竹,会不会给自己这么长的时间呢?

“珲台吉,不好了!我们派往培勃克、莫尔根和硕奇处的使者,被昆都仑乌巴什的部下劫杀了”,正思忖着,部将孔金禀报。

原来昆都仑乌巴什为人最讲义气,听说巴图尔四处派人联络卫拉特各台吉企图攻打哈萨克,为了给自己的义子杨吉尔汗撑腰,派人劫杀准噶尔部的信使。培勃克、莫尔根和硕奇乃是土尔扈特部的两个小台吉,驻牧地离准噶尔甚远。巴图尔派往这两处的信使便被杀了。

杀使,乃蒙古大忌,也让巴图尔找到了出兵的好借口。

刹那间,狼王那憨厚的面容变得杀气腾腾,狼就是狼,始终是要吃肉的。他大声吼道:“既然攻打哈萨克时间上已经来不及,那便先打喀什勒克,消灭昆都仑乌巴什。传令全军,立即出发,再通知我们的盟友速至喀什勒克会合”。

第二百零五章 一拳砸进七河中 第205章 一拳砸进七河中

巴尔喀什湖,中华古称夷播海,自汉以来便是中华西北边境的天然分割线。因为有伊犁河、卡拉塔尔河、阿克苏河、列普瑟河、阿亚古斯河、巴斯坎河、萨尔坎德河七条大河注入其中,这一带被称为七河流域。总面积约40多万平方公里,既美丽又富饶!

月氏、乌孙、匈奴、柔然、突厥、葛逻禄、回鹘、黠戛斯、吐蕃、高昌??众多民族曾在此居住。汉隶西域都护府、唐属安西都护府、宋归西辽??

此时,这片膏腴之地属于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他将牙帐置于伊犁河中游的喀什勒克,又慷慨地将依附于他的杜尔伯特人安置于卡拉塔尔河畔的库克乌苏。这是一位公正的首领,为各部划分了明确的牧地,因而内部矛盾较少,联盟的基础十分稳固。正因为如此,才能一次又一次打败垂涎此地的强盗。在外人眼里,此地坚不可摧,犹如一个铁核桃。

巴图尔珲台吉率三万士兵来了,他要用铁拳砸碎这颗妨碍他争夺天下的铁核桃。

??

七河之萨尔坎德河,后世已经消失,与巴斯坎河一样,后人只能在传说中找到关于它的只言片语。

这个年代,这条河依然波涛汹涌,有人用土石每隔两里垒起高台,高台之上架起柴薪。草原上多的是胡杨、红柳、罗布麻、芨芨草、白茨、骆驼草、甘草、旱芦苇等,用火一点便是狼烟。

百夫长那顺布和查看完一座高台,见哨兵保持着警觉,没有打盹的,满意地称赞了几句,又驭马向下一座高台驰去。

他管着河边的五座高台,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有令,“盯紧了河对面的准噶尔人,遇敌即点狼烟”。

作为一名老兵,他深知大台吉军法森严,不敢怠慢,日日巡查。父母给他起了个好名字“那顺布和”,意为“命结实”。的确命硬,经历过多次大战,依然活着,还升了百夫长。

“驾~驾~驾~”那顺布和轻轻举起马鞭,在战马的耳旁蹭了蹭,跨下的黄骠马极有灵性,扬起四蹄,很快便来到了下一座高台。

这是最后一座高台,检查完后便可以歇息一会儿。守台的是他的好友四十人长照那斯图,也是一名老兵,也有一个好名字,意为“百岁”。

“百夫长,您今儿个比往常早到了半个时辰,莫非是急着找我聊天?”照那斯图开起了上官的玩笑。

“老伙计,军法不饶人。聊天可以,眼睛可得瞪大喽,若误了差事,甭管命多结实,也别想长命百岁”,那顺布和开起了自己和老友的玩笑。

两个人嘻嘻哈哈吹起牛来,从自己在战场上割了多少敌人的脑袋,吹到哪个部落的姑娘最风流,吹牛时,眼睛真的一直紧盯着河对岸。

时间一刻接一刻流淌。

“啊!”高台下忽然传出一声惨叫。

“什么人?”照那斯图厉喝一声拔出刀朝下巡去。那顺布和也迅速跟上,身经百战的老兵,警惕性是极高的。

又是几声闷哼,那顺布和看到照那斯图软软地倒在地下,鲜血从前胸渗出,高台下立着近百士兵,有的身上还滴着水,个个目露凶光,一看便是精锐。

“不好,准噶尔部的斥侯从河对岸泅过来了!”那顺布和二话不说,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朝柴薪奔去。

“嗖”,一枝羽箭射透了他的后背,老兵的生命在流逝,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用尽最后力气,将火把掷向柴薪。沾了油的柴薪十分易燃,被点着后,一座又一座高台接连燃起狼烟。

“敌袭~敌袭~敌袭~”警报一个接一个飞快地传向喀什勒克。

??

“给我儿送信的使者回来没?”昆都仑乌巴什严肃地问次子乌巴什珲台吉。

这个“我儿”指的是他的义子哈萨克的杨吉尔汗。前些日子他劫杀了准噶尔部的信使,发现巴图尔约和鄂尔勒克、鄂齐尔图从西北、南、东三个方向夹击哈萨克汗国。生怕干儿子吃亏,命人给杨吉尔汗送信。

这位老人就是这样义薄云天,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因而在卫拉特各部中名声极好。正因为如此,他虽然因为与巴图尔珲台吉、鄂齐尔图汗关系不好,备受两人排挤,却始终能在卫拉特联盟内部拥有一席之地,屹立至今不倒。

“额祈葛放心,杨吉尔汗收到了我们的报警信,汗国上下已经全面动员,正在集结兵马”,乌巴什说道。

“嗯,如此我儿便不容易吃亏了,咱们也要准备兵马,随时准备增援他”,昆都仑乌巴什叹了口气,为义子担着心,却丝毫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劫杀准噶尔的信使,巴图尔珲台吉改变了作战方向,率大军奔他而来。

“额祈葛,紧急军情:准噶尔军渡过了萨尔坎德河,正在朝喀什勒克杀来”,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闯入大帐,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什么!巴图尔这狼崽子好狡猾,居然声东击西!”昆都仑乌巴什大吃一惊。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劫杀准噶尔的信使,才刺激敌人改变了作战方向,反而以为这是准噶尔人的诡计。

虽然震惊,但毕竟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辈人物,惊而不乱。铿锵有力地吼道:“传我的军令,各鄂托克、爱玛克、阿寅勒、和屯,全部往喀什勒克集结,所有十三岁至七十岁的男子,都要拿起刀枪。我们必须保卫我们的女人、孩子、牛羊和牧场!”

昆都仑乌巴什打了一辈子仗,知道自己的兵力远不如敌人,必须取得盟友的帮助。哈萨克汗国离得较远,杨吉尔汗的军队暂时指望不上。现在唯一能增援自己的只有驻牧于库克乌苏的杜尔伯特人。

他命人带信给杜尔伯特诸台吉,命他们带兵马来喀什勒克与自己会合。好人品获得了好回报,阿勒达尔、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诸台吉纷纷派出援军。因为库克乌苏与喀什勒克很近,杜尔伯特军队迅速抵达,令昆都仑乌巴什手中的大军达到三万。

第二百零六章 乌哈尔里克大战(上) 第206章 乌哈尔里克大战(上)

“啊!”一名哈萨克妇女尖叫着看见自己的丈夫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土尔扈特士兵砍倒,那些野兽抢走了他的孩子、牲畜,又向她扑来。妇人拼命地挣扎反抗,却无济于事,仍被强壮的士兵绑于马上运走。同样被运走的,还有一车又一车的财物。

望着部下肆意地抢劫,和鄂尔勒克视若无睹。他本来将哈萨克草原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不料巴图尔那小子也看中了这里,既然得不到,便抢个痛快。女人、孩子、牛羊骆驼、甚至帐篷,对物资匮乏的土尔扈特部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额祈葛,巴图珲台吉又来信催促您尽快赶往喀什勒克与他会合”,三儿子乌尔桑向他禀报。

和鄂尔勒克看完信后十分气愤,“这巴图尔是越来越把自己当成土尔扈特的主人了,竟敢对我发号施令!”

怒归怒,这位老人家依然隐忍了下来,下令第四子舍臣和第五子罗卜藏率一万士兵押送抢来的战利品返回驻牧地,自己则率五千骑兵疾行前往喀什勒克。他并不想为准噶尔人出死力,所以只出动了五千骑兵;又不愿意得罪准噶尔人,所以行军的速度极快。

打老了仗的统帅,对战场的形势有一种本能的直觉。轻松渡过萨尔坎德河后,巴图尔本能地判断敌人没有料到他会来、也没有做好战争准备,所以果断地率领三万部下朝昆都仑乌巴什的老巢喀什勒克进发。他要出其不意,直捣黄龙。

喀什勒克究竟在七河流域的哪个位置,已是历史悬案,史家们只知道这地方离乌哈尔里克(今新疆霍城县水定镇)不远。因为一场决定天山北麓霸权归属的大战,历史永远记住了乌哈尔里克这地方。

在离乌哈尔里克以北约三十里处,巴图尔与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的一万五千兵马会师。鄂齐尔图汗视哈萨克草原为大肥肉,又因为卫拉特内战的渊源,与亲叔叔昆都仑乌巴什结下死仇,所以出动了主力一万五千兵马。

见鄂齐尔图汗信守承诺,巴图尔珲台吉十分高兴,给足了这位大汗面子,甚至对他行了跪见礼。这等于是承认其为卫拉特的大汗,某种程度也是对达延鄂齐尔汗两次不肯参加他组织的军事行动表达不满。

就在两人商定次日上午合兵前往乌哈尔里克之后,长生天和他开了个玩笑:昆都仑乌巴什与杜尔伯特的联军连夜赶到了乌哈尔里克,并且趁着夜色掩护扎下了营寨。昆都仑乌巴什并不知道敌人已经抵达了这里,只是知道此处是通往喀什勒克的咽喉要道,守住这里便守住了自己的老巢。身经百战的老台吉深知只有多流汗、才能少流血的道理,甫至此处,便不顾部下疲惫,硬逼着修筑工事、扎下了坚固的营寨。

巴图尔与鄂齐尔图一觉醒来,赫然发现南边出现了敌人营寨,不由惊得面如土色。

“珲台吉,宜趁昆都仑乌巴什初至,克之”,鄂齐尔图汗吼道。

“大汗所言甚是,明日我与你共同击贼”,巴图尔表面上赞同鄂齐尔图汗的意见,心里却不以为然,赫赫有名的昆都仑乌巴什如果这么好打,又怎能叱咤风云到现在?不过,战场上一切都有可能,他还是决定试着打一打看。

“轰~轰~轰~”

准噶尔军中的一百五十门橐驮炮开始射击,卫拉特诸部中准噶尔部与辉特部最重视火器发展,火炮的数量也最多。不过这种绑在骆驼背上的小炮,虽然轻便易携带、能有效杀伤敌人的士兵,但对坚固工事的效果却不大。

打了一辈子仗的昆都仑乌巴什早有准备,寨前栽有栅栏,用大车连接成壁垒,前排的士兵躲在厚木板之后。所以,虽然炮矢如雨,伤亡并不大。

“前阵出击”,炮声刚停,巴图尔便冷冷地下令。

投降准噶尔人的杜尔伯特台吉伊勒登乌巴什率两千士兵缓缓往营寨北部压过来,他的对手是不肯投降准噶尔人的杜尔伯特台吉阿勒达尔、巴拜、额璘沁巴图尔。他是他们的五叔,可他们绝不会对他容情,反之亦然。

双方的弓手、铳手开始互射,攻守双方不住地有人栽倒。

伊勒登乌巴什看到他欣赏的一名百夫长冲进了营寨,很快寨里的长枪又挑出了他的尸体。

他不敢后退,巴图尔珲台吉就在后面督战,谁都知道珲台吉最恨懦夫,无令而退,必死无疑!

“杀!”伊勒登乌巴什台吉狠了狠心,亲自冲锋。

“呜~呜~呜~”

撤退的号角响起,正在观战的巴图尔珲台吉见敌寨守卫严密,下令撤退。狼王虽然凶残,可每一只狼在他的眼里都是宝贵的财富,不愿意白白耗损部下的生命。

鄂齐尔图汗主攻营寨东部,为了在盟友面前露脸,也为了分到更多的战利品,他下令部下强攻,他的对手是自己的亲叔叔昆都仑乌巴什。

这位三叔绝不会对他容情,反之亦然。双方的将士都属于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可都誓要拼个你死我活。

“传令乌恩宝音不要管伤亡,压上去狠狠地打”,鄂齐尔图汗大呼道,又谓众将曰:“此战若胜,战利品乌恩宝音第一个挑”。

在大汗的严令下,千户长乌恩宝音爆发出极强的战力。他冲锋在前,砍倒栅栏,连杀数名守军。将雄兵自雄,部下皆随其奋勇突击,纷纷冲上壁垒,激烈搏杀,打开了几个豁口。

“浩瑞~浩瑞~浩瑞~”如潮的士兵自豁口涌入。

昆都仑乌巴什目光凝固了,脸颊的肌肉抖动,“传令铳队,迎着豁口射,人停铳不许停!”

六百铳手,列队朝豁口而射,“呯呯”之声连绵不绝,将冲进来的锐士成片地射倒。

铳声终于停了,昆都仑乌巴什拔出了成名已久的大刀,“勇士们,随我杀!”说完便率亲卫朝硝烟处冲去。

“呸”,乌恩宝音吐掉了口中的灰尘,火药的硝烟未散,空气中似乎都带着烟火味。

他尚未从刚才的射击中清醒过来,便看到了一杆雪亮的大刀。

“去死!”似乎听到使刀的老者喊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他的脑袋便从躯体上滚落下来。

第二百零七章 乌哈尔里克大战(下) 第207章 乌哈尔里克大战(下)

如潮的攻势终于退下,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都累了。昆都仑乌巴什守住了他的营寨,以较少的伤亡,杀伤了更多的敌人。不过巴图尔珲台吉也试探出了敌人的虚实,深沟高垒,委实不好打!

“浩瑞~浩瑞~浩瑞~”见敌人退却,营寨内响起如雷的欢呼声。

昆都仑乌巴什露出了笑容,为自己挫了敌人的锐气而欣慰。蓦地一阵寒意袭来,似乎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在盯着他。

老战士的直觉往往很准,盯住他的是狼王的眼。巴图尔珲台吉正朝这边望,他自然瞧不见昆都仑乌巴什,但能瞧见昆都仑乌巴什的大纛。“哼,老匹夫,总有一日我要斩下你的人头”,狼王目中厉芒闪动,很快又恢复了憨厚的表情,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是老实巴交一老农。

“传我的军令,只守不攻”,狼王淡淡地下令。

军令如山,士兵们依令安营扎寨、只守不攻。好家伙,一守就是一个多月,一场象样的攻势都没发动过。

鄂齐尔图汗坐不住了,找到和鄂尔勒克,“和今已是盛夏,再过几个月冬天就来了。战又不战,和又不和,岂不是坐失良机?麻烦您和我一起劝巴图尔与敌决战”。

“大汗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珲台吉向来有主意,又何须我等多言?随他去~随他去”,和鄂尔勒克说完笑呵呵地离开。

“唉!此人既老又蠢!你既不去,我自说之”,鄂齐尔图汗恨恨地一跺脚,自去找巴图尔,“珲台吉,冬天将至,再不进攻,难道要半途而费?”

“大汗莫急,请先与我一起狩猎”,巴图尔不紧不慢地说。

“狩猎?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这心思?”

“呵呵,狩完猎,大汗就明白我的意图了”。

两人带着大批亲卫,顺着伊犁河而去,说是狩猎,却连一只兔子都没打,只一路说说笑笑。

鄂齐尔图汗越走越狐疑,这一路竟是在朝喀什勒克方向走,时不时地还与昆都仑乌巴什部下的哨探相遇。自有亲卫驱赶走敌人,安全方面无需两位大人物考虑。慢慢地,来到了伊犁河畔的一处树林边。

“吁!”

巴图尔勒住战马,指着林子大笑,“大汗请看,此处可藏得甲兵?”

“嗯,倒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鄂齐尔图汗下意识地说道,猛然醒悟,“您是说要在此处伏击昆都仑乌巴什?”

“我正有此意”。

“可那昆都仑乌巴什老谋深算,如何会中伏?”鄂齐尔图汗吃了一惊。

“无妨,汉人有句话叫‘引蛇出洞’”,巴图尔微笑。

??

“额祈葛,巴图尔那贼子按兵不动,估计是起了退兵之念”,次子乌巴什珲台吉对昆都仑乌巴什说。

“越是这样才越可疑,巴图尔那小子凶狠如豺狼,岂有这么轻易便退兵之理”,昆都仑乌巴什厉喝道,“不可大意,须多派哨探,严密侦察敌人的行踪”。

人越老疑心便越重,巴图尔珲台吉这边越是风平浪静,昆都仑乌巴什便越是不放心,不仅多派哨骑,自己也在营中筑起高台,每天三次观察敌人行踪。

这一日清晨,又到了饭点,他老人家再次登上高台了望。

“咦?怎么不见炊烟?”往常这个时候,敌人的营寨内炊烟袅袅,今儿个却见不着炊烟。

昆都仑乌巴什心里一凛,忽见一群飞鸟落入敌营。

“不好!不见炊烟,飞鸟入营,必是空营!快去察看,敌人去哪了”,他高声吼道。

“额祈葛,哨骑来报,在伊犁河畔发现敌人,他们正往喀什勒克前进”,长子玛迈达莱来报。

“哎呀,千算万算,还是中了巴图尔这奸贼的当。他故意久久不攻,怠我军心,然后趁我不备,袭我牙帐”,昆都仑乌巴什懊恼地一拍大腿。

“额祈葛,现在怎么办?”长子玛迈达莱、次子乌巴什、四子鄂克绰特布问道。

“还能怎么办,立即通知杜尔伯特人,全军拔营,随我回援喀什勒克”。

??

近三万兵马疾疾往回赶,无边无际,马蹄声震得地动山摇。

伊犁河中段岸边的树林中,鄂齐尔图汗充满钦佩地望着昆都仑乌巴什,“珲台吉神机妙算,敌人果然中计”。

“是啊,有珲台吉坐阵指挥,我军岂有不胜之理”,和鄂尔勒克也连声称赞,心中却充满警惕,此人比我年轻得多,将来我的儿子何以制之?

“两位大汗过奖了,我只是侥幸成功而已”,巴图尔十分谦虚。

骑兵的速度极快,转眼就掠至林边。“全军突击”,狼王长啸着下令。

“呜~呜~呜~”嘹亮的军号吹响,伏兵四出,无数炮弹和箭矢射向敌人。

昆都仑乌巴什军的前锋巴特玛多尔济刚听到响动,便被一颗炮弹掀翻。他是杜尔伯特台吉保伊勒登次子,一向待人宽厚、深得部下爱戴,不料竟葬身于此。

“二哥”,额璘沁巴图尔悲愤地扶起兄长,见他已然没了呼吸,浑身找不着一块好肉。

“啊~”

这位杜尔伯特部着名勇士发狂了,不顾生死地驰入敌阵,拼命砍杀。

发疯的并非他一人,狂野的虎叉刚叉穿一名敌人,杜尔伯特部长阿勒达尔便又冲向另一人,身为万人敌,誓要敌万人。

“嗖”,一枝冷箭射中了他的左肩。他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不敢恋战,将身子伏于马背拼命地奔驰。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皆尾随其而去。

“糟糕,中了巴图尔这奸贼的计了!”昆都仑乌巴什气得胡须飞扬。

“额祈葛,您快撤,儿殿后”,四子鄂克绰特布驰至他身边。

“我军已崩溃,不需要殿后了,传令全军自行撤退。你也随我撤,不要顾惜马力,能跑多快跑多快”,说完昆都仑乌巴什狠狠一鞭向跨下的战马挥去。那马负痛,四蹄扬起,向前狂奔。

“驾~驾~驾~”鄂克绰特布也狠狠地打马飞奔。

由前进到后撤不过一会儿工夫,来得快,败得也快。后撤的一方将后背留给了追击的一方砍杀,乌哈尔里克地区血流成河。

第二百零八章 喀什勒克保卫战 第208章 喀什勒克保卫战

昆都仑乌巴什率败军逃回喀什勒克后,清点人马,原先的三万大军只剩一万。倒不是真的有两万人被杀或被俘,而是战败后分散在各处,还没来得及收拢,巴图尔的追兵便已逼近他的牙帐。

他找来杜尔伯特部部长阿勒达尔,“此次是我连累了杜尔伯特人。您已尽了盟友的义务,没有必要在此陪我赴死,快跑吧”。

“大台吉,那您呢?”阿勒达尔问。

“这是我的牙帐,我要坚守在这里,不管有没有援军,都必须战斗到底”,老人家的话语斩钉截铁。

阿勒达尔脸色胀红,“大台吉把我杜尔伯特人当成什么了?扔下朋友独自逃命的懦夫?我愿留在这儿与您一起坚守、等待杨吉尔汗的援兵。若等不来援兵,情愿和您一起战死”。

“好!真不愧是达莱台什的孙子!”昆都仑乌巴什大声吼道,双目泛起泪花。

两位首领都不肯逃命,低落的军心稍稍振作,一万败兵加上留守的三千守军默默地加固着营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骤雨。

天色渐黑,昆都仑乌巴什认真地擦拭着他的大刀,为明日的战斗做准备,忽然传来阵阵的喧哗声。“怎么回事?”他皱紧了眉头。

“大台吉,是女人们,咱们部落的女人都来了”,亲卫正在禀报,忽有一道娇小的身影闯了进来。

昆都仑乌巴什仔细一看,是他的老妻庆格乐,身披甲胄,持刀挟弓。

“庆格乐,你为何做此打扮?”

“大台吉,大敌当前,为何有数万士兵而不用?”

“数万士兵?我哪还有数万士兵?”昆都仑乌巴什苦笑。

“我蒙古女子自幼牧马放羊,拿得起刀枪。似我这样的健妇,部落里还有数万。可以一战”,庆格乐认真地说。

昆都仑乌巴什眼睛一亮,随即又低下头,“让女人为部落而战,这实在是男人的耻辱!”

“大台吉,部落是男人的,也是女人的。难道您忍心见到敌军攻破营寨、女人和孩子沦为奴隶的那一幕发生吗?请让我们参战吧,我们宁可光荣地战死”,庆格乐跪地请求。

昆都仑乌巴什的眼睛湿润了,又记起四十年前的那天,他纵马去喀尔喀人的牧地办事,正赶上当地人“抢亲”。一时兴起,抢走了美丽的新娘。四十年了,当年的小伙,已是糟老头;美丽的新娘子也成了孩子们的祖母。

“庆格乐,如果长生天让我再选一次,我还会毫不犹豫地将你从喀尔喀人那里抢回来”,老头儿哽咽着说。

“大台吉,额祈葛给我起名为’庆格乐‘,是希望我幸福。嫁给您,我这辈子从未后悔过”,妣吉的声音依然温柔,宛如四十年前的那个小姑娘。

多了数万娘子军助战,营寨内的士气又高涨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母亲、妻子、姐妹拿起了刀枪,男人们明白自己退无可退,一旦失守,亲人们就会被杀害或沦为奴隶。为了自己的亲人,唯有拼命!

??

“那老头儿倒是选了块好地方扎营”,巴图尔望着不远处昆都仑乌巴什的牙帐笑道。

“珲台吉,敌人新败,已无多少精锐。下令攻寨吧,只需半日,定能攻下敌寨”,和鄂尔勒克大笑。

巴图尔点了点头,正欲下达攻击令,鄂齐尔图汗走到他的跟前,“珲台吉,敌人已经穷途末路,何必多伤将士性命。我愿去劝昆都仑乌巴什投降”。

“嗯,请好好劝说您的三叔,只要他肯降,我饶他不死”。

鄂齐尔图汗纵马驰至寨前一箭开外,高呼:“我是和硕特部的鄂齐尔图汗,请三叔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对话”。

听说自己的大侄儿叫自己对话,昆都仑乌巴什冷笑一声,来到了寨墙上,“乖侄儿唤我何事?”

“三叔,识时务者为俊杰。巴图尔珲台吉已经同意,只要你肯投降,绝不杀伱”。

听了侄儿的话,昆都仑乌巴什哈哈大笑,“当年我和你父亲、你四叔、五叔和六叔,一奶同胞五兄弟,号称‘和硕特五虎’。后来,你父亲、四叔、五叔尽皆战死,不愧于猛虎的称号。我虽与你父亲不和、分道扬镳,见他死的悲壮,也以为他为荣!我和硕特部乃堂堂卫拉特盟主,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听准噶尔人号令的地步?拜巴噶斯啊拜巴噶斯,这便是你生的好儿子,丢尽了祖宗的脸!你不如我啊!真的不如我!哈哈哈!”

听了这话,营寨上爆发出笑声。

鄂齐尔图汗恼羞成怒,他一直以卫拉特汗自居,以听从巴图尔指挥为耻。结果被昆都仑乌巴什戳中了痛点,因为在乎,所以愤怒。

听说昆都仑乌巴什拒绝,巴图尔不废话,下令进攻。

“咚~咚~咚~”进军鼓,声声急。

一听鼓声,鄂齐尔图汗亲自督战,他要用敌人的鲜血洗清自己的耻辱。

在大汗的督促下,和硕特士兵潮水般朝营寨涌去,一出手就是两个千人队,死去一批,又上来一批。

“唉!这小子性子像拜巴噶斯,受不了气,一冲动就找人拼命。若是部下都打光了,拿什么在卫拉特立足?”和鄂尔勒克摇了摇头,命部下大声呼喊,却只在前方摆了一个百人队。

巴图尔开始也出动了两个千人队,见守军似乎发了失心疯,拼死抵抗,不一会儿,便伤亡了数百人,好一阵心疼,遂不在前排多放兵马,打算先利用杜尔伯特人、土尔扈特人消耗敌人的实力。

见又有一批勇士含愤倒下,鄂齐尔图汗的怒火渐渐退去,代之以无比的心痛,每一名勇士都是部落的财富,死一个便少一个。

“大汗,不能再打了,再打我和硕特部便伤筋动骨了。准噶尔人和土尔扈特人可都是在佯攻”,六叔布颜哈坦巴图尔劝他。这位曾经也是和硕特五虎之一,如今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莽撞,做事情注意观察,谋定而后动。

“唉!退兵吧”,鄂齐尔图汗叹了口气。

攻坚战一打便是一个月,就在双方打算不死不休之时,随着一位大慈大悲大和尚的出现,事情又有了转机。

第二百零九章 佛光普照有和平 第209章 佛光普照有和平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高僧。头戴“班霞”、上穿法衣、下着禅裙,披着半月形斗篷的咱雅班第达大和尚,骑着匹白马往喀什勒克飞驰。

前不久,他去喀尔喀蒙古宏法,回来后便听说七河流域?起了战火,死的都是格鲁的子民,不由得忧心如焚。我佛慈悲,必须制止战争!让卫拉特蒙古各部团结起来,压制越来越嚣张跋扈的辉特部萨茹拉毕立格汗,是两大神僧交给自己的使命,必须完成。在他看来,有实力制衡苏勒坦的,唯有准噶尔部的巴图尔。若是各部在内战中损失过大,又如何制衡野心勃勃的辉特部呢?

所以,他带着和平的意愿,风尘仆仆地来了。

美丽的喀什勒克经过战火摧残,已是满目疮痍,没遇到几个牧民,随处可见死尸和一群又一群的秃鹫。

“阿弥陀佛”,大和尚露出悲悯之色,双手合十,念起了《六字真言》。这是雪域超度亡灵常用的经文,据说可以帮助亡灵超度到西方极乐世界。

见他发大慈悲,从其身边经过的准噶尔将士,无不恭身施礼。

“敢问上师尊姓大名、为何而来?”准噶尔将领苏迈尔询问。

“我是格鲁在卫拉特的宏法者,为和平而来”,咱雅班第达平静地说。

“您是咱雅班第达上师?请随我来”,苏迈尔肃然起敬。

人的名、树的影,自从温萨大和尚返回拉萨后,这位就是格鲁在卫拉特地位最高的僧人。不过此人学识渊博倒是真的,不仅博古通今、口若悬河,而且通晓多国语言,翻译了众多书籍。尤其精通医术,治好过无数病人。在缺少医生的卫拉特,自然被视为佛陀。

在卫拉特诸部中,巴图尔珲台吉的虔诚是出了名的。正因为此,温萨大和尚才答应转世到他家。

听说咱雅班第达光临,巴图尔不仅自己迎接,还令部将一起出迎,给足了格鲁派面子。一见高僧面,便要施大礼,慌得大和尚连忙扶住他,“珲台吉乃是人间的王者,头上有王者之气,小僧可受不了您的大礼”。

“呵呵”,见这和尚懂事,巴图尔微笑着步入正题,“您为何而来?”

“为了在战火中痛苦挣扎的众生,也为了珲台吉您啊!”

“为了我?”

“是的,为了您。昆都仑乌巴什已抱定必死的决心,战胜猛虎容易,消灭猛虎却难。战争旷日持久,您的军队必然会蒙受惨重的损失,岂不是便宜了敌人?”

“敌人?如今天山北麓,还有谁敢与我准噶尔人争锋?”巴图尔自信地说,豪情满怀。

咱雅班第达笑了,“天山北麓虽然没有,南麓却是有的。以您的睿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见他提到老对手辉特部的苏勒坦,巴图尔不禁意动,不过好不容易将敌人逼到绝境,就此罢手,又觉功亏一篑。

“冬天就要来了,再拖下去,战马便无草吃”,咱雅班第达又加了一句。

听了这话,巴图尔终于松了口,开出条件,“我乃各部推选的卫拉特盟主,昆都仑乌巴什桀傲不驯,不听我的调遣。迫不得已,才出兵讨伐他。如今兵临城下,若没有好的交代,纵然我同意撤军,将士们也不同意呀!”

表面上,这是拒绝。聪慧过人的咱雅班第达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打昆都仑乌巴什是因为他不听调遣,若是他听从调遣,自然可以避免战争。

“阿弥陀佛,小僧会去劝说昆都仑乌巴什承认您的卫拉特盟主地位”。

“多谢上师,如此实乃众生之福”。

??

“上师,您是来劝我投降的吗?我和硕特只有战死的台吉,没有投降的台吉”,一见咱雅班第达,昆都仑乌巴什便昂声说道。

“大台吉是卫拉特的猛虎,小僧虽然愚昧,又岂会做劝降这种无用之事?”

“哦,那上师为何而来?”昆都仑乌巴什的语气缓和下来。

“我曾认拜巴噶斯汗为义父,您是我在尘世间的三叔。虽然出家之人斩断情缘。可在我心中,始终忘不了自己是和硕特人。您要走了,我别无所长,只能念经送您一程”。

“哈哈哈,多谢了,我的好侄儿!”昆都仑乌巴什仰天大笑。

“唉!大台吉死了,和硕特便亡了。多么悲哀啊,我的和硕特!佛祖,您是在考验我的心志吗?为何让我心乱如麻?”咱雅班第达忽然大哭了起来。

“我死了为何和硕特会灭亡?”这下,昆都仑乌巴什有些迷糊。

“大台吉以为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大汗是明主吗?除了您,还有谁能担起重振和硕特的重任?”咱雅班第达问。

“这个~”想起自己的两个侄儿,一个少了霸气,另一个有勇无谋。昆都仑乌巴什长叹一声,的确,自己一死,和硕特无人矣!

可他仍不肯失去尊严,“让我投降,毋宁死去”。

“不是投降,是讲和”,咱雅班第达缓缓说道:“小僧已劝说巴图尔珲台吉同意,只要您承认他的盟主地位、不再支持哈萨克人,他便引军返回。七河流域,仍是您的牧地”。

一听只需要承认巴图尔的的盟主地位,便可以继续拥有富饶的七河流域,昆都仑乌巴什心动了。至于不再支持哈萨克人,整个部落正处于生死关头,实在管不了这么多!

在咱雅班第达的调停下,战争以昆都仑乌巴什服软而告终。会做人的巴图尔让他承认自己和鄂齐尔图汗的双盟主地位,这让一直想继承父亲拜巴噶斯的盟主之位的鄂齐尔图欣喜若狂,从而将这位大汗牢牢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之上。

冬天来了,蒙古人传统上的和平时期到了。巴图尔珲台吉下令引兵返回、明年春天再讨伐哈萨克人。而此时,南边的大战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第二百一十章 飞扬跋扈且作歌 第210章 飞扬跋扈且作歌

人域康巴。茫茫康绒大地出人,不仅出美女,也出英雄,是上好的兵源地。苏勒坦既得了这风水宝地,自然要招兵买马。他在当地招募了七千士兵,又征召八千康、绒地区的土司兵随征,然后留下数千兵马驻守,率领三万大军征讨割据日喀则的藏巴汗。

此战若能成功,自己将成为整个雪域至高无上的王,再无人能挑战自己的权威!

兵马过万,无边无际。三万大军,犹如一条巨蟒,带着能摧毁一切的洪荒之力,兴风作浪。

望着麾下这支战无不胜的大军,伊克明安·苏勒坦大可汗心潮澎湃,激动之余,歌以咏志。

因为是大可汗所作,此歌虽然文采平平,却依然得到无数马屁精的吹捧,被尊称为《苏勒坦汗向日喀则进军》,各级将领皆命部下传唱,传来传去,传成了辉特部的军歌。

鱼竿钓猛士,凛凛英雄姿。

壮哉大可汗,郁郁征战迟。

手中七宝刀,百铸乃得之。

持刀上战场,犹胜新婚时。

蒙古多豪杰,秣马望天明。

辉特无懦夫,横戈万里行。

凯歌震天地,狂风卷马蹄。

生当立功名,死亦随鼓旗。

挥刀枭敌首,笑看死人头。

我辈未有语,强敌岂敢豪?

平沙驰万马,瀚海翻波涛。

波涛一千丈,罨住天山高。

何物不自量,敢阻马前道。

大马散蹄迹,尸骨如花娇。

通路踏敌血,艳如红琉璃。

下不见江海,上不见云霓。

欲识我军威,可问天与地。

上天与下地,俯伏肃以齐。

太阳出东方,英雄寿无疆。

男儿不畏死,国祚万年长。

??

虽然号称蒙古勇士天下无敌,事实上苏勒坦的大军中,真正的蒙古人不足一半,半数以上都是归顺的各族军队。

德格土司却吉·丹巴次仁、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率三千土兵走在最前面。苏勒坦舍不得消耗自己的嫡系,便让土司兵做先锋。当然,也不是什么土司都用,有资格充当先锋的,都是比较恭顺,自己比较放心的。为了让他们心肝情愿地替自己卖命,大可汗从缴获的物资中,拨了一大批刀枪剑戟、甲胄弓矢给他们。

这些物资都是蒙古人在战场上缴获所得,算不上多稀奇,但对这些土司兵来说可都是宝贝。自觉得了大好处的三位土司老爷对大可汗感恩戴德,愈发地恭顺。

“告诉儿郎们,高唱大汗新作的战歌。声音要响亮,要惊天动地”,丹巴次仁对部下命令道。各土司中,他不是最能打的,但绝对是最擅长拍马屁的,一拍便拍到了主子的心坎里。

听到自己的作品刚创作出来,便有人传唱,苏勒坦龙颜大悦。“是哪支部队在唱朕作的歌?”他笑眯眯地问。

“禀大汗,是德格土司却吉·丹巴次仁的部下”,左右回答。

“嗯,不错,这个丹巴次仁不错,对朕忠心”,大可汗连连点头。

丹巴次仁聪明,其他将领也不傻,蒙古嫡系将领不提,丹怎扎克巴、卜儿吉细等土司也命部下高歌。

“呸,这帮不要脸皮的东西”,杂谷土司桑结朋狠狠地啐了一口,愤怒地传令,“给我唱大汗作的军歌,一定要比别部唱得响。要唱出一往无前的如虹气势!”

??

蒙古马多,因而行军的速度极快。还差几个月就要入冬,大可汗下达了加速行军的命令,力争在冬季来临前平定后藏。抵达拉萨,与苏穆尔、那日松、苏合等将的万余兵马会合后,他的兵力超过四万,声势浩大。

刚入拉萨,苏勒坦便下令从辉特万户府自己所属的八鄂托克中抽调四个,又抽调阿勒达尔和硕奇、额尔克台吉两鄂托克,共六鄂托克、四万多部众移牧于拉萨北部的达木草原。

“长生天将雪域高原恩赐于朕,朕怎能独居于蚂蚁一样的众唐古特之中,你们赶紧将我所属的阿勒巴图和伴当迁过来”,他对各部的台吉、官员们训诫道。

此令一下,从上到下精神大振。文武百官皆已明白大汗这一回是玩真的了,这意味着蒙古人将长期统治茫茫雪域。

迁移部众于达木草原是立足于长远,当务之急则是尽快铲除藏巴汗势力,做青藏高原唯一的王。

选择哪条路线进攻呢?领思奔寨还是浪卡子?苏勒坦陷入了沉思。从感情上说,他是想选浪卡子的。那里有雪山,雪山上有桑顶寺,寺里有美丽的女神多吉帕姆。可从军事上说,那里山势陡峭,又挨着圣湖羊卓雍措,不利于大军展开,况且上回偷袭过一次,藏巴汗不是傻子,不会不加防备。反倒是领思奔寨,地形没有浪卡子险峻,相对利于大军作战。

为大事者,顾不得儿女私情。“传令全军,兵发领思奔寨”,大可汗下达了进军令。

军号响,马蹄儿急,蒙古大军由拉萨往日喀则狂飙。白天军务繁忙,苏勒坦是充实的。可到了晚上,上了龙床,便心猿意马地寂寞起来,思念起自己的亲人。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又见到雪山之巅那个曼妙的身影,还有那俏皮可爱的猪头面具。唉!要是从浪卡子进攻该多好!”

“大汗~大汗~”亲卫低声的呼唤,打断了他的遐思。

大可汗眉头微皱,以为来了紧急军情。“何事?”他沉声问,不怒而威。

“有人求见”,亲卫呈上一张小纸。

苏勒坦一瞅,纸上赫然画着一个滑稽可爱的猪头。

“是她!”

某人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浑身的血液沸腾,颤抖地嚎叫:“快请她入帐”。

“你怎么来了?”见了眼前的佳人、他又惊又喜。

“怎么?不欢迎?”猪头面具后的声音带着俏皮。

“当然欢迎,热烈欢迎!”

大可汗语无伦次,一把解下多吉帕姆神的面具狂啃。

你侬我侬、如胶似漆!

云雨过后,他恢复了以前的睿智,笑眯眯地望着佳人,“说吧,伱打算如何助我?”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帮你的?莫非你恢复了法力,能未卜先知?”多吉帕姆惊疑地问。

“那倒没有,只是上神的性子何其骄傲,又怎么会为寻常儿女私情来见我?既来相见,必有大礼”,苏勒坦开起了玩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得民心与求外援 第211章 得民心与求外援

“我为你联络了仁蚌巴家族的少主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他愿意做内应,助我军夺取领思奔寨”,多吉帕姆神得意地翘起了小嘴,等待男友的夸奖。

“仁蚌巴家族的少主?快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苏勒坦焦急地说。

听完女神的叙述,他终于搞清楚了情况。

原来这领思奔寨,汉语称林奔城,其实为“仁蚌宗”的音译,自古便是仁蚌宗家族的领地。仁蚌宗家族可不得了,乃是原先日喀则的主人,如今统治日喀则的辛夏巴家族当年只是他们家的家臣。

时间到了1565年,趁仁蚌巴家族军队主力远征之机,辛厦巴·才丹多杰起兵造反,先后占据香、八囊伦珠孜、帕日等宗,自称为“藏巴加波”,建都三竹节(日喀则),开创藏巴汗政权。其后继者彭措南嘉继续兼并弱小部落,控制阿里,两次攻打不丹,使疆域达到最广,却死于与格鲁的战争中,如今的藏巴汗丹迥旺波便是彭措南嘉之子。

总之,仁蚌巴家族原先是日喀则的主人,却被曾经的家臣篡了位,心里不服气,愿意做他的内应。

“妙极!此乃长生天送日喀则于朕!我的女神,你定是长生天的使者!”苏勒坦哈哈大笑。

??

日喀则,藏语称“溪卡孜”,意为“土地肥美的庄园”。这地方乃是雪域的粮仓,粮食产量占雪域的四成。

秋天来了,农夫们开始收割。尼玛将一捆捆的青稞装上大车,目中露出丰收的喜悦。青稞这种植物耐寒冷,生长期比较短,一年可种春、冬两季,此时已至收割的季节。

“兄长,我回来了”,正忙着,二弟达瓦来到了他的身边。

“咦?二弟,你怎么空手回来了?我让伱买些陶罐酿酒,陶罐呢?”

“嗐,兄长,别提了。本来我已买了一车陶罐,结果路上遇到了一个宁玛派的僧人向我讨水喝。我见他是出家人,便给了他一袋水。不料他不是好人,胡说什么咱们大汗是妖魔,而那辉特部的苏勒坦汗是莲花生大士转世,来日喀则是为了斩妖除魔。呸!我一时气急,跟那和尚扭打起来,将他扭送到官府。争斗中,陶罐全打碎了”,达瓦喃喃地说。

“二弟,此事你干得好!”尼玛大声称赞。

“兄长,你不怪我打碎了陶罐?”达瓦问。

“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咱们大汗爱民如子,多次减税。全靠他,咱们老百姓才能吃上口饱饭。那和尚敢诬篾咱们大汗,活该被打,区区几个罐子算得了什么?”尼玛的声音慷慨激昂。

藏巴汗丹迥旺波是位有眼光的君主,懂得民富才能国富、国富才能兵强的道理,上任以来,发展经济、促进生产、鼓励贸易,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不少。当然,受战争影响,所谓好过不少,其实也只是勉强能填饱肚子。这已经很了不起,在苦难深重的日喀则百姓眼中,丹迥旺波便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有人污蔑他们的菩萨,自然要狠狠地打。

藏巴汗其实也不容易,十三岁时父亲战死,在军中继位。刚一上任便吃了大败仗,不得不签订和约,将拉萨让给格鲁派。年轻时所受的苦难,磨练了他的意志。他生活简朴,关心民间疾苦。注意与民休息。与白利土司不得人心不同,他在自己的领地内有着崇高的威望,尤其是底层的百姓,更是将其当成神邸来崇拜。

三分军事,七分政治。在攻伐康绒的战争中,苏勒坦假称自己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而那白利土司是白利魔转世,起到了极好的效果,有效瓦解了敌人的斗志。此次,尝到甜头的他,如法炮制,派出大量僧人、间谍,四出散布藏巴汗是妖魔,自己作为大士的肉身显世,是来斩妖除魔的谣言。

没想到事与愿违、信者寥寥,自己派出的和尚间谍绝大多数都遭到了百姓的冷眼和驱逐,一些倒霉的还被扭送到了官府。

说我家大汗是妖魔,呸,我看那苏勒坦才是真妖魔!日喀则的百姓都这么说。

??

日喀则,汗王宫,藏巴汗丹迥旺波与国师曲引多吉商议着军国大事。

先前,他俩被苏勒坦的假动作所迷惑,以为他带着兵马返回了卫拉特。不料他竟虚晃一枪,攻下康绒,消灭了自己的盟友白利土司。消息传来后,两人大惊失色,如今傻子都知道苏勒坦的下个目标便是自己。

为了应对敌人的进攻,除了加强防御,便须四处寻找盟友。藏巴汗委托曲引多吉大和尚,向同样信奉噶举派的印度拉科新王、坎提普尔(位于尼泊尔)雅木布王、拉达克(阿里)森格郎嘉王、哲孟雄蓬楚格王派出了求援的使者。

“国师,求援之事办得如何了?”

“老僧惭愧,哲孟雄蓬楚格王、坎提普尔雅木布王借口自己势力弱小,拒绝了”,曲引多吉叹了口气。

藏巴汗点了点头,神色平静。

哲孟雄乃锡金古称,如今的蓬楚格王本人虽信噶举,对宗教却持宽容态度,各派在其地皆有寺庙,国家虽小却富足。蓬楚格王是个和平主义者,不肯出兵正常。此时尼泊尔的马拉王朝分裂为三国,互相征战,相互倾轧残杀。坎提普尔便是其中之一,坎提普尔雅木布王忙于内战不肯来,也正常。

“印度拉科新王、拉达克(阿里)森格郎嘉王呢?”他继续问。

“拉科新王说今年国内遭灾,不肯来”。

“呸!背信弃义!”藏巴汗狠狠啐了一口,忽然有些恐慌,担心拉达克森格郎嘉王也拒绝。这位森格郎嘉王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三年多前因为与印度莫卧儿王朝发生战争,居然下令禁止莫卧儿、巴尔蒂斯坦的商人穿越拉达克贸易,没能把印度怎么样,倒把本国经济弄得濒临崩溃。对这样的猛人,藏巴汗心里着实没比。

“大汗,拉达克王同意出兵一万救援咱们”,曲引多吉说道。

藏巴汗一楞,目光中泛起神彩,“这个森格郎嘉,倒是条好汉!”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四脚神龙遣使来(上) 第212章 四脚神龙遣使来(上)

不丹廷布扎西曲宗宫,四脚神龙旗迎风猎猎。由于国内的雷电多,四脚神龙又被看做雷神,藏人认为雷是龙的吼声。此旗乃是噶举派分支竹巴噶举教主的象征,“竹”这个音在藏语里是龙的意思。因此,该国别称神龙之国。

佳日寺法台、夏仲(首领的自称,意为足下、阁下)阿旺南杰正在闭目打坐,四十八岁的年纪,饱经风雨沧桑,如今正处于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他既是大和尚,也是王,是统一不丹的开国君主。

这位传奇大和尚出身于江孜地区的嘉(甲)家族,是竹巴噶举祖师藏巴嘉热·益西多杰的后裔,在竹巴噶举祖寺竹强曲林出生,祖父米旁曲杰、父亲丹贝尼玛都是竹巴噶举主寺热龙寺的法台(事实上的教主)。八岁时他从祖父米旁曲杰受沙弥戒,并在竹强曲林寺登上狮子宝座,十三岁时,出任第十八任竹巴噶举派教主。

那一年,竹巴噶举的竹钦上师(热龙寺上师,教主益西多吉的化身)圆寂了,围绕着大和尚转世问题,嘉家族与山南琼结的霍尔家族产生矛盾,争执不决。霍尔家族得到了竹巴噶举派另一大寺庙德钦曲阔寺住持孜哇·阿旺桑波、洛扎的巴卧上师、藏巴汗辛夏巴·彭措南杰的支持。

辛夏巴·彭措南杰是现任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的父亲,属于噶举派另一分支噶玛噶举,按说没有资格管竹巴噶举的家务事,可人家楞是管了,派出军队准备武力进攻热龙寺。阿旺南杰无力抗衡,便带领众多随从,翻越喜马拉雅山,于藏历火龙年(1616年)逃到了不丹(布鲁克巴)。

当时的不丹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各派都在不丹建有分寺,他抵达不丹后,受到欧措巴家族等当地竹巴噶举派僧俗的欢迎,于是便试图在不丹建立一个以竹巴噶举派为中心的统一政权。此举受到噶举派另外两大分支拉巴噶举、奈宁巴噶举的激烈反抗,他们组成“五部僧人”联盟,并向当时的藏巴汗彭措南杰求援,不过,萨迦派和宁玛派的僧人归顺了他,

彭措南杰派部将拉古鼐进攻不丹,到达不丹西部的帕罗,一度占领了竹曲项等寺。竹巴噶举的信徒鲁梅塞波召集军队,击败敌军并阵斩拉古鼐,将敌将的人头、双手和心脏用旗杆穿透,置于佳日寺作为护法。

彭措南杰不甘失败,发誓要报复。于是四脚神龙或者说雷神在人间的代表阿旺南杰大和尚登坛施法,诅咒这位藏巴汗。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彭措南杰果真生病死去,其子丹迥旺波继任第悉藏巴之位。

在“五部僧人”的怂恿下,新任藏巴汗丹迥旺波于1634年、1639年两次征讨不丹,但都未能征服成功,反而让不丹取得了事实上的独立。阿旺南杰大和尚也在这一过程中完成了对不丹的统一,取得“夏仲”尊号,成为政教合一的首领。

这位大和尚不光会念经,治国也有一套。他将追随他的30名僧人组成名为“札仓”的权力核心,并营建廷布的扎西曲宗宫和普纳卡邦的塘德钦颇章,分别作为“札仓”的冬宫和夏宫,让不丹有了两座国都。又以佛教“十善法”和吐蕃“十六法”为基础,编纂《嘉佑钦波》法典,将不丹划为以帕罗宗为中心的西部、以达噶宗为中心的中部和以终萨宗为中心的东部,这三地由“吉喇本洛(僧人总管)”进行管理。

不光文行,武也行。他向访问不丹的葡萄牙传教士卡塞拉等学习先进的军事技术,并从葡萄牙人手中获得了大批弹药、火枪、火炮、望远镜等物资。正是因为特别重视军事,小小的不丹才能多次挫败强大的藏巴汗的侵略。

??

终于,打坐结束了,阿旺南杰大和尚长吁了一口气,只觉得神台一片清明。

“夏仲”,翁则(领诵师)多增散丹热杰轻轻地呼唤。

大和尚这才发现自己打坐时身边居然坐着一人,慈眉善目地笑道:“你倒是越来越有定力了,等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丝声音,说吧,何事禀告?”

别看他慈眉又善目,多增散丹热杰却知道自己的主上经历过南迁建国、抵抗侵略等诸多大事,最是杀伐果决,万万怠慢不得。“夏仲,拉达克森格郎嘉王的弟弟丹增来了”。

“哦,他来做什么?”阿旺南杰大和尚的慈眉跳了下,一双鹰眸明亮而锐利。

建国后,不丹与除了藏巴汗外的周边邦国都保持着友好关系,其中最亲密的友邦便是这拉达克王国。当时拉达克王国在森格郎嘉王的领导下强盛一时,不仅将广大的阿里地区纳入版图,还与竹巴噶举派建立了施供关系。森格郎嘉支持阿旺南杰,奉他为根本上师,并派弟弟丹增到不丹,援助不丹抵抗藏巴汗;阿旺南杰也派多增散丹热杰从南方袭击古格王国的“其卓”(外部牧场),为森格郎嘉兼并古格王国助了一臂之力。为表示感谢,兼并古格王国后,森格郎嘉将冈底斯山周围的达钦喇章的寺院贡献给了阿旺南杰大和尚。

总之,拉达克王国与不丹都信仰竹巴噶举,并且建立了攻守同盟,是亲密无间的盟友。

“夏仲,我试探了一下丹增的来意。据他说,森格郎嘉王接受了藏巴汗丹迥旺波的求援,准备派兵去日喀则,他想约您一起去”,多增散丹热杰说道。

“救援藏巴汗?森格郎嘉莫非是疯了、忘了他们是噶玛噶举而我们是竹巴噶举?”阿旺南杰气得浑身发抖,愤怒地吼道。

曾几何时,他的家族曾是日喀则的最高统治者,无论是仁蚌巴家族,还是现在的辛夏巴家族,都只是侍奉他们家的奴仆而已。如今奴大欺主,辛夏巴家族的藏巴汗掌握了后藏大权,还多次派兵征讨自己,双方结下了仇恨。所以,他不愿意救援藏巴汗。

“夏仲,那我将丹增打发回去?”多增散丹热杰请示。

“那倒不用”,毕竟是有道高僧,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适才的愤怒再难从面上看出,“让我们的盟友进来吧”,他淡淡地吩咐。

第二百一十三章 四脚神龙遣使来(下) 第213章 四脚神龙遣使来(下)

拉达克森格郎嘉王的弟弟丹增进入扎西曲宗宫,一见面便向阿旺南杰施了大礼,两国守望互助,彼此间是极友好的。

“尊敬的夏仲,小臣带来了我王对您的问候。蒙古人入侵日喀则,欲亡我噶举。我王应藏巴汗丹迥旺波之邀,准备派兵去日喀则护教,请您一同前往”,他恭敬地说。

“阿弥陀佛,恕老僧愚昧,藏巴汗信奉的是噶玛噶举,而我们信奉的是竹巴噶举,并非一家,谈何护教?”阿旺南杰语气冰冷。

“无论竹巴噶举,还是噶玛噶举、拉巴噶举、奈宁巴噶举,不都是噶举吗?六百年前都是同一个祖师。如今蒙古辉特部来势汹汹,欲亡我噶举,正是各宗消除分歧、一致对外之时,所以我王才约您共同出兵”,丹增倒是生得一张好嘴,说得头头是道。

“你回去后将此物交给森格郎嘉王,他自会明白我的用意”,说完,大和尚便闭上眼睛,入起定来。

侍卫捧出一根像人脊椎骨的东西出来。“这~这~这~是热龙寺的圣物‘卡萨巴尼’?”丹增的声音颤动起来。盖因此物非同小可,乃是噶举派大能藏巴嘉热·益西多杰(慧金刚)脊椎骨的第一节,此前贡奉在江孜热龙寺(竹巴噶举主寺)中。当年阿旺南杰受藏巴汗逼迫离开江孜热龙寺时,带走了这圣物。

这么尊贵的圣物,他为什么交给我兄长?丹增充满疑惑,可大和尚已经入定,问无可问,只得施礼后返回拉达克。

听他说完出使的经过,森格郎嘉叹了口气,阿旺南杰(自在尊胜之意)不愧是自在尊胜的雷神,连拒绝都这么有风度!”

“兄长怎么知道阿旺南杰上师拒绝了我们?”丹增不解地问。

森格郎嘉叹了口气,“卡萨巴尼原本被贡奉于江孜热龙寺中,上师送此物给我,是想提醒我不要忘记竹巴噶举被藏巴汗赶出江孜的仇恨和耻辱。所以,这一回他是不会和我联手了”。

“原来如此,那咱们还去救藏巴汗吗?”丹增恍然大悟。

“去,当然得去。不过,不是为了救藏巴汗,而是为了掌控日喀则,做后藏的主人”,森格郎嘉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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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曲宗宫内,阿旺南杰大和尚唤来了他的翁则(领诵师)多增散丹热杰,“你持我的书信,去一趟领思奔寨找辉特部的苏勒坦汗。告诉他,我愿意和他联手,共同消灭藏巴汗。事成后,生格宗、错那地区归不丹所有”。

“可是夏仲,我们与辉特部从未打过交道,那苏勒坦汗会相信我们吗?”多增散丹热杰对此行的信心不大。

“无妨,你持我的神符前往,必有神灵保佑”,阿旺南杰微笑道。左右取出一张符来,上面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四脚神龙。

一见这神符,多增散丹热杰顿时信心大增。当年大上师前往不丹,所过之处,无不归顺于其旗下。靠的便是两点:修得一身好佛、有这神符四脚神龙做护驾。更神奇的是,当年老藏巴汗彭措南杰想对不丹不利,大上师便登坛对着这神符施法诅咒藏巴汗,真的将那彭措南杰咒死了。

有此宝在手,何愁此事不成?于是多增散丹热杰拜别大和尚,信心百倍地往领思奔寨而去。

??

领思奔寨附近,如今已成为大兵营,到处都是一顶接一顶的蒙古包和来来往往的士兵。

不久前,苏勒坦率大军来到了这里,因为多吉帕姆女神告诉他,当地的仁蚌巴家族愿意做他的内应,自然不愿马上发起强攻、白白消耗将士的性命,而是扎下营盘,耐心地等待内应的出现。

内应还没来,倒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不丹的使者丹增。

“尊使辛苦了,且先坐下喝杯热茶”,苏勒坦客气地让他坐下,又不解地问:“朕听说贵国与日喀则一样,都信奉噶举,为何不助藏巴汗,反倒助朕?”

丹增将竹巴噶举和噶玛噶举的历史恩怨仔细分说,大可汗方才明过来。不由得暗暗点头,自己刚入后藏,便先有内应、后来盟友,难道是长生天在保佑自己一统雪域高原?不对,此事没这么简单。政治的决窍便在于利益分配,纵然那阿旺南杰与藏巴汗仇深似海,也绝没有白白帮忙的道理。

想通此节,他笑问丹增:“伱们的夏仲派你前来,可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我派僧人众多,迁往不丹后,地方狭小、缺食少穿。因此,夏仲希望在战后能取得生格宗、错那两地以为供奉之地”。

“生格宗、错那?”

苏勒坦用手指往舆图上重重一戳,笑了。这两处都是藏巴汗的盟友巴卧大和尚的领地,生格宗是大和尚的根本之地洛扎所在,错那意为“湖的前面”,是块膏腴之地。呵呵,这阿旺南杰胃口不小,一旦得到两地,不丹便能由本地区的一个小势力,变成中等势力。

“你回去告诉阿旺南杰上师,他的要求朕同意了,请他即刻发兵攻打生格宗、错那,牵制巴卧大和尚,务必使其无法支援藏巴汗,朕会派一支偏师支援不丹军队”,大可汗微笑道。

“如此,在下告辞”,丹增施礼离开。

他走后,刘好古谓苏勒坦曰:“大汗,那不丹王阿旺南杰野心不小,若得生格宗、错那二地,势力增长后恐为我南疆之患”。

“无妨,当务之急是利用不丹人牵制巴卧大和尚,免得他扯我军的后腿”,苏勒坦坏笑起来,“等不丹军攻打两地之时,朕便派人招降那巴卧大和尚。大和尚内外交困,必然肯降。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两地皆为朕有”。

“可是大汗,不丹人没得到好处,必然会与我为敌呀”。

“哈哈哈,他不打朕,朕也要去打他。此人乃是雄主,不趁其羽翼未丰之时剪除,久后难制”。

好无耻!好狠毒!毫无道义!

刘好古被苏勒坦的厚颜无耻惊呆了,刚达成合作协议,便想赖帐,还想攻打盟友,一点君子气度都没有!不过,如今天下大乱,也许只有这样不择手段的枭雄,才能平定这乱世!

“刘师傅,朕此计如何?”苏勒坦丝毫不觉得脸红,笑嘻嘻地问。

“呃~嗯~哦~,大汗此计甚妙”,刘好古违心地说。

第二百一十四章 仁蚌巴家主献城(上) 第214章 仁蚌巴家主献城(上)

领思奔寨内的西部,有一栋大大的碉楼,外墙门窗上挑出的小檐下悬着红蓝白三色条形布幔,屋顶女儿墙的脚线及其转角部位则是红、白、蓝、黄、绿五色布条形成的“幢”,寓示着火、云、天、土、水。

这栋大宅的主人姓仁蚌巴,事实上,“领思奔”乃“仁蚌宗”之音译,这地方自古便是仁蚌巴家族的领地。

昔年,多吉杰波大和尚在前藏帕竹(今山南乃东县)地方建造丹萨替寺,形成了帕竹噶举派。大和尚死后,朗氏家族僧人扎巴迥乃作了丹萨替寺座主,此后帕竹政权由朗氏家族传承世袭,被称作帕木竹巴。十四世纪,朗氏家族发生内讧,势力由盛转衰。其家臣仁蚌巴家族势力迅速崛起、取代朗氏成为帕竹之主。

随着世俗政权的分裂,帕竹噶举派逐渐分成止贡、达隆、竹巴、雅桑、绰浦、修赛、叶巴、玛尔仓八支,世俗权力则牢牢掌握在仁蚌巴家族手里。仁蚌巴家族声威赫赫,可惜好景不长,掌权不足百年,便如当年的朗氏家族一样,也被家臣辛夏巴家族篡了位。这辛夏巴家族信的是噶举四大派(噶玛、蔡巴、拔绒、帕竹)中的噶玛,并非帕竹,从此开启了以日喀则为中心的第悉藏巴(藏巴汗)政权。

碉楼顶层男主人的卧室是一间日光室(冬天阳光充沛的房间),奢华无比!房间正面的墙上挂着完整的雪豹皮和金钱豹皮,内置三个可座可卧的长椅榻,上面铺着花色艳丽的垫子以及金丝猴皮和梅花鹿皮,这些皮都镶嵌在红色的丝绸里。在长椅榻旁边有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马鞍,马鞍金色的边居然是用纯黄金制成,黑色连接部分用的则是印度的蛤蟆皮。

“唉!”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重重地一叹。人若是身肩重任,便容易犹豫徘徊;越是犹豫徘徊,便越痛苦。

前些日子,他收到桑顶寺多吉帕姆神的信,劝他做苏勒坦汗的内应。这些年在辛夏巴家族的刻意打压下,仁蚌巴家族的日子并不好过。出于对辛夏巴家族以臣叛主的强烈不满,再加上桑顶寺与仁蚌巴家一直是施主与福田的密切关系,阿旺济克扎克脑门一热,同意了,可事到临头又举棋不定起来。

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可是一位雄主,从未对自己的家族放过心,不仅剥夺了仁蚌巴家的兵权,还派有暗探监视;同时又赏赐庄园女奴,削弱家族成员的斗志。真要是做内应,自己的手中可没兵,只有一些家奴。一旦失败,全家便完了。

因为心中烦闷,他朝自己的夫人边巴梅朵的房间走去。

“主人,扎西德勒(吉祥如意)”,两个朗生(家奴)恭敬地吐出舌头。这个年代,雪域等级森严,吐舌头是表示尊敬的意思。奴隶见到主人必须吐舌头,以示恭敬;吐舌时,必须屏住呼吸,因为在贵族老爷看来,奴隶的呼吸是肮脏的。不仅如此,奴隶还要高喊着吉祥如意的话语,以示尊重。

朗生是雪域奴隶中最低的等级,意为“家庭奴隶”。他们完全没有人身自由,属于主人的私人物品,世世代代都是奴隶。在主人的眼中,他们只是会说话的牲畜,可以随意地赠送、陪嫁、租让、抵押、买卖甚至虐待、杀害。另外两种奴隶:“差巴”(即领种份地,向农奴主支差役的人)和“堆穷”(意为冒烟的小户),地位稍好些,可依然活得悲惨。

既然没把朗生当人看,阿旺济克扎克老爷自然懒得搭理他们,自顾自走进了边巴梅朵的闺房。

女主人的闺房陈列丝毫不逊色于男主人,金银玉器琳琅满目,除了卧榻、桌柜、悬挂于墙上的唐卡(指用彩缎装裱后悬挂供奉的佛教卷轴画)外,居然还有汉式梳妆台,衣架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皮草。

边巴梅朵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皮肤很白,身穿藏袍,披着裘皮外套,戴着各种名贵藏饰,浑身上下散发出雍荣华贵之气。“宗本(管理各宗的官职,仁蚌巴家族名义上担任仁蚌宗的宗本),您来了”,她甜甜地笑道,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经意间,扭动起腰肢,风情万种。

“你这小妖精”,阿旺济克扎克再也按耐不住,将她抱上了榻。

“宗本,您有心事?”

“咦?你怎么知道?”

边巴梅朵撒起娇来,“每次您有心事时便不知道心疼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任阿旺济克扎克盖世英雄,也敌不过夫人的娇啼,不好意思地赔罪,“是我不好。唉!桑顶寺多吉帕姆神劝我做苏勒坦汗的内应,将领思奔寨献于大汗。此事若成,自然荣华富贵;可一旦失败,整个家族便完了。举棋不定,如之奈何!”

听了这话,边巴梅朵凤目圆睁、柳眉倒竖,“自古以来,若想有大成就,便须冒大风险。当年您的先祖诺布桑波趁朗家族内讧之机起兵掌控帕木竹巴之时,若有丝毫犹缘,哪来的仁蚌巴家族的赫赫威名?您不要忘了您的姓氏,怎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岂非辱没了先祖?”

话说的不好听,却震聋发聩,成功激起了阿旺济克扎克心中的英雄气概。

“没想到我堂堂五尺男儿,居然还没有一个女子有骨气!夫人说的是,纵然是死,我也不能辱没了家族的荣誉,这便派人出城联络苏勒坦汗,约定时间献城”,阿旺济克扎克大声说道,忽又面露难色,“只是我手头无兵、只有些族人、奴隶,该如何是好?”

“扑嗤”,边巴梅朵捂嘴偷笑,“您是献城,又不是作战。只需约好时间,杀散城门口守军、打开城门便好,要那么多士兵做什么?”

“哎呀,夫人这话醍醐灌顶!我的族人加上奴隶,足有千余青壮,若只是趁其不备、打开城门,应该足够了!”阿旺济克扎克哈哈大笑,“我这就命管家这几日让朗生们吃饱,不仅餐餐糌粑管够,还得有牛羊肉和酥油茶,免得到时候拿不动刀枪”。

第二百一十五章 仁蚌巴家主献城(下) 第215章 仁蚌巴家主献城(下)

仁蚌巴碉楼的对面,是仁蚌巴家族的“朗生院”。既然朗生是最低等的奴隶,自然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住宽敞明亮的好房子。他们几人或者十几人挤在狭小的房间里,有些甚至住在牛棚。每天只能领到很少的一点糌粑和清水,却要从事各类繁重的劳动,织氆氇、织卡垫、酿酒、纺线、裁缝,担任马夫、炊事员、侍卫??什么都得干,从早忙到晚。

“快起床,吃饭了,该死的懒鬼们”,仁蚌巴家的管家大吼道。虽然他也是农奴,却是一名差巴,地位比朗生们高很多。

随着他的呼喊,朗生们迅速地起床。

阿旺米玛揉了揉眼睛,准备领取属于自己的那份“美食”,忽然他的瞳孔瞪得滚圆,看见十几个“堆穷”拿出了一个个大木桶,不仅有糌粑,还有牛羊肉和酥油茶。

“吃吧,宗本老爷开恩,这几日让尔等吃饱喝足”,管家的话铿锵有力,听在阿旺米玛的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无缘无故地吃这么好,莫非宗本老爷是要拿我等献祭?心善的老爷会在奴隶献祭前,让奴隶吃顿好的。

“嗷~”他干嚎一声,用手抓起牛羊肉和糌粑,狼吞虎咽起来。

??

噶尔巴·雅普赛巡视着领思奔寨的南城墙,这些日子他日夜不停地加固城墙,颇有效果。算得上固若金汤。

“参见大帅”,负责南城守御的部将诺尔布看见了他,忙赶过来行礼。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还需要努力坚持。等打跑了蒙古人,我请你痛饮三天三夜”,见他双目通红,雅普赛知道定是昨晚巡夜所致。

“大帅放心,末将精神着咧”,诺尔布刻意挺直了胸膛,将手中的铁棍重重往地上一砸。那棍子又厚又沉,怕是有四十多斤。

“嗯”,雅普赛满意地点了点头,问道:“这几日蒙古人可有动静?”

“那些蒙古人除了每日派些哨探侦察城墙动静外,并没有其他反应”。

“毫无动静?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雅普赛皱起眉头。

“大帅过虑了,依末将看,蒙古人以前攻打过领思奔寨,知道城防坚固。所以他们不想强攻,而是想长期围困我军,等待我军粮尽”,诺尔布说道。

等待我军粮尽?雅普赛暗乐。后藏的民心都支持第悉藏巴,百姓们视蒙古人为入侵噶举的妖魔,箪食壶浆支持我军,如今大军的军粮,足够支持十个多月。而那些蒙古人不仅得不到象样的支持,还经常受到百姓的骚扰。拖久了,粮食先耗尽的,一定是蒙古人。

虽然放下了心。他依然叮嘱道:“须小心戒备,不得大意”。

“是,大帅”。

??

夜深了,领思奔寨的夜晚是宁静的,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召唤着人们快快入眠。

“呃~”守卫西城门的百夫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却不敢睡。军法无情,宿守时睡觉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支长长的队伍,足有千余人,逼近了西城门。

“什么人?”百夫长厉喝道,下意识地手扶刀柄。

“给我杀!”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低吼着下令,亲自往城门洞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掠过了他,手起刀落,闪电般割下了正准备拔刀的百夫长人头。

阿旺米玛拎着人头,心里想着的是宗本老爷的承诺:“若有人能杀死敌将、打开城门,我便恢复他的自由身”。

区区朗生的想法,阿旺济克扎克无暇理会,他只想尽快放蒙古军进城。“快开城门!”宗本老爷吼道。

??

沉甸甸的城门从里到外被打开了,早已等候在外面的蒙古大军蜂拥而入。

冲在最前面的是蒙古骁将苏合,他率一千锐士直扑雅普赛的帅府。

劳累了一天的雅普赛刚刚睡去,便被四面的喊杀声惊醒。

“怎么回事?”他惊疑地问。

“大帅,蒙古人进城了”,亲卫禀报。

“怎么可能?蒙古人是从地底钻进来的吗?”雅普赛不敢相信自己费尽心思组织的城防,竟然毫无征兆便被攻克了。

“必是有人献城投敌”,他气愤地大吼,吩咐亲卫擂鼓聚兵。

“啊!”那亲卫刚跑出没多远,便被一柄大斧劈成两截。

“呼~呼~呼~”大斧带着风声,好似梨花舞,十步杀一人,飒沓如流星。

很快雅普赛身边卫士便被屠戮一空。“你是何人?”他惊怒地问。

“我乃苏合,特来取尔首级”,那人的声音带着凛凛杀意。

“哼!那得看伱有没有这个本事”,雅普赛冷笑着往腰间摸去,他出身于大贵族噶尔巴氏,从小受过名师点拨,武艺十分精湛。然而,他并没有能拔出他的刀,腰间空空如也,适才起床时竟忘了取刀。

“呼”,沉甸甸的大斧到了,只一斧,雅普赛便成了血人。

??

“去死吧,蒙古狗”,诺尔布狂啸着,手中长棍朝一名蒙古三十户长抡去。那人挥矛欲挡,手中的长矛竟被震飞。那棍余势未消,重重地砸在三十户长的头盔上。头盔下传来头盖骨迸裂的声音,那人的脑袋被砸进躯体内,眼见得不能活了。

“兄长”,二弟扎什巴图尔向他跑来。

“你不在城墙上防守,怎么跑下来了,丢了南门,我唯你是问”,诺尔布怒斥道。

“兄长,您看那边”,扎什巴图尔神色慌张,手指着帅府的方向。

诺尔布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城中帅府的位置已燃起冲天大火。

“唉!看来大帅凶多吉少,城是守不住了!”他叹了口气,对扎什巴图尔吼道:“二弟,你快随我杀出城去,向大汗禀报,领思奔寨丢了”。

兄弟俩人手一根大铁棍,集结了数百士兵,拼死往城外杀去。一夫拼命,百夫难敌,数百人一起拼命,竟真的杀出血路,突围而出。

苏勒坦端坐于大帐内,不断有部下将战果汇报于他。很辉煌!初步统计已歼敌近八千。

“大汗,有数百敌人,朝南逃了”,心腹爱将阿拉坦仓送来此战中唯一的一个坏消息。

“朝南?”

苏勒坦看了一眼舆图,笑了,“让他们去江孜给藏巴汗报个信也好,朕一直想堂堂正正地与藏巴汗打一仗”。

第二百一十六章 做渔翁独钓山南(上) 第216章 做渔翁独钓山南(上)

山南,指由冈底斯山至念青唐古拉山以南,雅鲁藏布江干流中下游地区,北接拉萨,西邻日喀则,东连林芝,南与印度、不丹接壤的广大地区。

这里是藏文化的发祥地。拥有第一位国王——聂赤赞普;第一座宫殿——雍布拉康;第一座佛堂——昌珠寺;第一块农田——索当;第一座寺庙——桑耶寺;第一部经书——邦贡恰加;第一部藏戏——巴嘎布等。

因为此处乃雪域灵魂之所在,即使第三十二代赞普松赞干布统一青藏高原、建立起吐蕃王朝,并将都城由山南的琼结迁至拉萨。山南依然在王朝中保持着特殊地位,历代赞普逝世后都归葬于此。

帕竹噶举派在这里建立了帕木竹巴政权,丹萨替寺和泽当寺,一管密宗,一管显宗,虽然如今帕竹噶举分成八派,这两座寺庙依然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从朗氏到仁蚌巴、再到辛夏巴,流水的大家族,铁打的大和尚!

山路难兮!难于上青天!

山南琼结第巴霍尔·杜布手持一根木杖,艰难地往猴子洞而行。老人家已经六十多岁了,体力不支,走一程便要歇一程。这猴子洞并非一个山洞,而是帕竹噶举两大寺之一、位于贡布日神山竹康孜峰上的泽当寺。泽当寺的藏语意思为“猴子玩耍的坝子”。据说藏人起源于猴子,这里曾是神猴六子的成长地。

以霍尔·杜布的地位,原可以乘步辇上山,可去泽当寺,要爬上一条长长的陡坡,山势陡峭,况且去佛陀驻锡之所,乘坐步辇显得不虔诚。所以,唯有步行。

若被他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迷惑,以为是和蔼可亲的邻家阿公,那便大错特错。事实上,作为本地霍尔家族的当家人,此人手腕了得,惯于翻云覆雨。

那一年,竹巴噶举的竹钦上师圆寂了,他硬说自己的儿子巴桑旺布是大和尚转世,与主持竹巴噶举的嘉(甲)家族发生激烈冲突。原本以霍尔家的实力,是争不过嘉家族的。可人家纵横摆阖,楞是得到了德钦曲阔寺住持孜哇·阿旺桑波、洛扎的巴卧上师、藏巴汗辛夏巴·彭措南杰等实力派的支持。

尤其是洛扎的巴卧上师,原本与嘉家族并无矛盾,可在嘉家族推选出的第十八任竹巴噶举教主阿旺南杰与藏巴汗彭措南杰会谈后返回途中,其随从莫名其妙地与巴卧上师的随从为渡江发生争执,将巴卧上师的随从刺伤。

巴卧上师是老藏巴汗彭措南杰的亲密盟友,一怒之下改为支持霍尔家,并劝说彭措南杰让阿旺南杰承担“赔命价”、索要热龙寺圣物“卡萨巴尼”。阿旺南杰抗命不遵,又无力抗衡,只好率领众多随从,翻越喜马拉雅山,逃往不丹(布鲁克巴)。

于是,老杜布成功地将自己的儿子巴桑旺布推上了竹巴噶举教主之位。不过影响力只限于山南,其他地方皆不承认。人们都说,当年在雅鲁藏布江达珠卡渡口发生的争渡血案,是霍尔家买通了阿旺南杰的随从所为。

真相如何,只有局中人自己知道。不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前不久传来消息,当年被赶出山南的四脚神龙、雷神阿旺南杰逃到不丹后,居然统一各部落,建立起不丹国,势力大增。前不久这位神龙又与风头正锐的蒙古辉特部苏勒坦汗结成同盟,有了倚仗后派出大军,进攻巴卧大和尚的领地错那,并剑指生格宗和洛扎。

巴卧大和尚当年曾和自己联手逼走阿旺南杰,算是铁杆盟友。更重要的是,此次神龙明显是为复仇而来,若听凭他消灭巴卧,下一个便轮到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发兵救援。

老杜布心急火燎地来寻儿子巴桑旺布,毕竟儿子才是名义上的教首,统辖着丹萨替、泽当两大寺。

他先去丹萨替寺,寺中的僧人回禀,上师到泽当寺宏法去了。嗐!宏的什么法?分明是去猴子洞游玩!自己这儿子啥都好,就是玩心重。当年自己费尽心思推他登位,他却不愿意受限于礼法,死活不肯,在自己硬逼之下,方才登位。如今年过中旬,依然玩世不恭,四处闲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虽然杜布对自己的儿子很不满意,可若是时光倒流,他依然会推自己的儿子上位,涉及到家族利益,容不得儿女私情!

终于抵达了泽当寺,大殿顶上只听得到经幡带来的猎猎山风,格外地祥和安静。心形的风马让他恍惚忆起这里曾是帕竹王朝的权利中心。

“阿弥陀佛!第巴,您来了?”知客僧客气地向他打招呼。

“巴桑旺布上师何在?”老杜布悠悠地问。

那僧人用手往大殿顶端指去,“上师正在殿顶修禅”。

所谓“修禅”,其实是客气话。事实上,巴桑旺布大和尚正在欣赏贡布日神山下那气魄雄伟、奔腾不绝的雅砻江。

雅砻江,藏语意为“从上游下来的大河”,发源于雅拉香山,山上终年冰雪覆顶,云雾缭绕。由泽当西边注入雅鲁藏布江,虽然全长仅一百四十里,却是吐蕃王朝的起源地。

一名年过中旬的削瘦僧人,默默地坐在寺中大殿的殿顶上,双目如电,俯瞰着神山下的滔滔江水,怒涛奔腾,像一条巨龙,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壮哉!难怪汉人常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僧人口中喃喃感叹,“我本一游子,奈何做和尚?”

“痴儿,有些事是回不了头的,臂如这江水,你能让他倒流吗?”一只苍老又温暖的手捂在和尚的肩上,耳畔传来老杜布慈祥的声音。

“父亲,不,施主,我恨你!当年为何强逼我出家?”巴桑旺布和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父别无选择!当年整个家族只有你是在大上师圆寂之时出生的,即使时光倒流,为父仍会毫不犹豫地让伱出家。你是霍尔家的男人,必须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如今四脚神龙已经打到山南、正在攻打错那,请立即谕令各地的寺庙和第巴,带上兵马,随我一起救援错那。

第二百一十七章 做渔翁独钓山南(中) 第217章 做渔翁独钓山南(中)

“天险浪卡子这么快便被攻陷了?”辉特猛将那日松凝望着远处那一座又一座的雪山,感慨连连,大汗曾在此处吃过亏,藏巴汗的部将强巴格桑领兵四千依险而守,没想到竟被自己轻松攻克。

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强巴格桑没料到蒙古军轻易便攻下领思奔寨,绕到他的背后发起攻击,战场上稍一疏忽,便会付出血的代价!

攻下领思奔寨后,苏勒坦自带三万大军进攻日喀则,命心腹爱将那日松领兵一万袭取山南。头一仗便打得漂亮,以区区三百多伤亡,歼敌三千多。不过那日松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虽然对战果十分满意,却丝毫不敢居功自傲。

“大帅,末将不辱使命,斩敌将强巴格桑人头在此”,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手持人头步入大帐,眉宇间掩饰不住的神彩飞扬。

“嗯,宗本辛苦了。此番您居功甚伟,先是献领思奔寨有功,如今又立下大功。本帅定会上奏大汗,为您请功”,那日松微微一笑,为将者,搏的便是立下战功、封妻荫子。此次自己远征山南的一万兵马中,蒙古军不过四千,其他六千皆是各地土司兵和降兵,必须好生笼络为己所用。

“多谢大帅”,阿旺济克扎克大喜过望。

见他得了首功,德格土司丹巴次仁、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皆纷纷请战。

嗯,军心可用!那日松暗暗点头,却下达了军令,“传本帅军令,大军在浪卡子扎营,各将约束好部下,不得扰民”。

“大帅,这是为何?”

“是呀,我军连战连捷,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攻下山南?”

诸将皆不解。

那日松摆了摆手,“此乃大汗之命。大汗有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要做渔翁,不可做鹬和蚌”。

??

雪域十三宗里,错那宗是美丽的,意为“湖的前面”。不过,此地最美的却不是湖,而是那无边无际的沙棘林。

这些沙棘树,最高近五丈,最粗一丈半,沿娘姆江河谷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十分壮观。风一吹过,叶子便沙沙作响,像是鬼魂在倾诉。因此,当地人称它们为“拉辛”,意为神魂树,即魂魄依附的树。

四脚神龙旗随着风儿起舞,不丹军队向驻守娘姆江河谷的霍尔家的士兵和巴卧、巴桑旺布两位大和尚的僧兵发起了决死冲锋。不丹军队有一万,他们的敌人只有六千,在数量上占有优势。可敌人占据河谷高处,居高临下,一批又一批士兵倒下,却怎么也攻不下来。

“唵嘛呢叭咪吽”,雷神阿旺南吉念起了六字真言,为战死的部下超度。

“夏仲,敌人据险而守,末将请求使用火器营攻山”,鲁梅塞波将军请命。这位将军是不丹的军神,当年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两次征讨不丹,都是此人拼死作战,击败敌人,保住了国家。

当年葡萄牙传教士卡塞拉等访问不丹,不丹军队从葡萄牙人手中获得了大批弹药、火枪、火炮、望远镜等物资,组建了专门的火器营。这也是弱小的不丹能连续两次击败强大的第悉藏巴军队的原因。

“可以”,阿旺南吉大和尚瞪圆了龙目,吼道:“我将召唤神龙、引来天雷,为大军助威”。

听说大和尚要施法召唤神龙,原本因为伤亡惨重而士气有所下降的不丹军又重新振作起来。不丹人都知道,大上师乃四脚龙神转世,有召唤神龙、引来雷霆的法力。有他作法,此战必胜!

十余门火炮被推到阵前,这种佛朗机炮威力不算大,射速却快。朝着山坡渲泄着炮弹,轰隆声震天动地,可不就是天雷?

山势陡峭,沙棘树又多,挡住了绝大多数的炮弹和弹片,给守军造成的伤亡微乎其微。

“呯~呯~呯~”

五百杆火铳向上攒射,这支按佛朗机军队战法训练的火枪队是不丹军的杀手锏,若是在平地作战,必能给敌人极大伤亡。然而,漫山遍野、无边无际的沙棘树是守军的护身符,大多数的铳弹都被树枝挡住。

因为相信炮弹发出的巨响是神龙在帮助自己,不丹军的士气是高涨的。他们十人为一小队、百人为一大队,向河谷两侧的山头再次发起了冲锋。

“竹(龙)~竹(龙)~竹(龙)~”

不丹士兵高呼着“龙”前进,他们的大上师是四脚神龙转世,他们自然是龙子龙孙,通过呼唤,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一个个如打了龙血般视死如归。

“好!军心可用!”神龙阿旺南吉兴奋地放下千里镜,这东西是当年那葡萄牙传教士给他的,能看得极远,指挥作战十分好使。

“勇士们,我命令你们保卫自己的家园”,巴桑旺布大和尚高呼道,双手举起石块,狠狠掷下。他虽然玩世不恭,却仍是霍尔家的子孙,为了保卫家族,可以不惜性命。

“儿郎们,我们已没有退路,你们的身后便是洛扎宗!”巴卧大和尚也吼道,射出了弩箭。这种弩射程不远,可在山地作战,杀伤力却极强。虽然出家人慈悲为怀,可也有斩妖除魔的时候。这是他的领地,唯有以血悍卫。

见两位慈悲的大和尚亲自上战场斩妖除魔,守军士气大振,个个奋勇杀敌。

一个又一个不丹士兵被射倒、砸倒或砍倒,成片地长眠于娘姆江河谷。

“呃~”

阿旺南吉痛苦地放下了千里镜,镜头里清晰可见,一名守军居然抱着一名不丹勇士滚入了娘姆江。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深深震撼了神龙,他终于明白自己面临的敌人有多么可怕!一支军队如果不怕死,该如何击败他们呢?

“夏仲,我军伤亡太大,末将请求暂时停止进攻,先扎下营寨,等待我们的盟友到来”,鲁梅塞波将军提出了建议。

“等待盟友?你是说蒙古人?”

阿旺南吉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蒙古人正在日喀则与藏巴汗激战,未必有能力支援我们,希望他们言而有信方好!”

第二百一十八章 做渔翁独钓山南(下) 第218章 做渔翁独钓山南(下)

激战过后,两军僵持。阿旺南吉依鲁梅塞波之计,扎下营盘,稳扎稳打,静静地等待蒙古盟友的到来。毕竟不丹军队人数更多、装备更精良,渐渐占据了主动。

杜布、巴桑旺布、巴卧等人十分焦急,不断地遣使去德钦曲阔寺,请求盟友孜哇·阿旺桑波大和尚派僧兵增援。然而,一向与他们共进退的阿旺桑波大和尚这一次打了退堂鼓,借口正在闭关,不见使者。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表明外界不看好自己这一方能获胜。

三人正在焦灼,忽然有蒙古辉特部使臣到。那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相儒雅,举止得体,一口外交辞令,话说得滴水不露。

老杜布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讶然道:“您不是拉萨的仲美乃宰桑第巴吗?什么时候格鲁派的第巴做了蒙古人的鹰犬?”

仲美乃与杜布虽然所属的教派不同,可都出身于雪域有名的大家族。这些大家族,盘根错节,彼此间自然是相识的。自从自己的义女索朗措姆成了苏勒坦汗的妣吉,这位宰桑第巴在雪域混得风生水起,极得大可汗信任。此次招降山南,大可汗第一个便想到了他。

“是我,杜布老哥,多年不见,没想到您还记得我呢”,仲美乃露出和气的笑容,亲切地与杜布打着招呼,似乎一点都没听出他话中的冷嘲热讽,厚颜无耻地说道:“您有所不知,苏勒坦汗乃是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法力无边,能为其效力,实在是小弟的荣耀呢!”

“噫~”众人无不长吁了口气,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骗鬼呢!

“此事千真万确,多吉帕姆神已经证实,咱们大汗就是莲花生大士转世??”仲美乃继续滔滔不绝、旁征博引,非要众人相信自家主人的菩萨身份。

“阿弥陀佛”,巴卧和巴桑旺布两位大和尚实在听不下去了,喧起了佛号。

老杜布将手一摆,“好了,其他的话莫要多讲,您就直说来意便好”。

“既然如此,在下便冒犯了”,仲美乃忽然一改刚才的温文而雅,露出狰狞之色,“我是来劝降的。大汗有旨,山南各大家族、寺庙若肯归降,可保荣华富贵;若是不降,便让他们为藏巴汗陪葬。降是不降,三位给个痛快话吧”。

“这~”杜布、巴桑旺布、巴卧面面相觑。和卓沙迪、却图汗、白利土司??那么多叱咤风云的人物,都葬送在蒙古大军的铁蹄下。和所谓莲花生大士转世相比,对方强大的军事实力,对他们的威慑更大。

终于,老杜布缓缓开了口:“如今不丹的那条妖龙正在侵略我等的领地,若是我等降了苏勒坦汗,大汗会发兵助我等抵御侵略吗?”

“那是自然,你们如果归降了大汗,大汗自会发兵相助。实不相瞒,辉特部的那日松大帅正屯兵于浪卡子。大军兵锋何指,静候尔等选择”。

这话说的霸气,饱含着赤裸裸的威胁。那意思:你们要是识相归降,蒙古大军便助你们打不丹人;反之,就助不丹人消灭伱们。

听了这话,三人不敢再犹豫,齐称愿降。

??

四脚神龙显灵了,护佑着它的龙子龙孙。

阿旺南吉大和尚双喜临门:其一、辉特部的那日松大帅派人传信于他,蒙古友军已赶至错那,愿助他一臂之力;其二、原本扎营于娘姆江河谷山上的守军,居然放弃了险要地形,转移至平地,似有与不丹军决战之意。先时,他还担心这是敌人的诡计,可探子传来消息,守军的军粮不多了,不得不决战。

“夏仲,蒙古友军大概有三千。我已命人探听明白,来的并非蒙古本部,而是归降蒙古人的德格土司丹巴次仁、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的兵马,战力并不强”,翁则(领诵师)多增散丹热杰向神龙禀报。

听了这话,阿旺南吉反而放下了心,如果是蒙古大军前来,自己还要担心他们有夺取山南之意。如今只来了三千人,看来真的只是为自己助战而来。没想到那苏勒坦汗还真是个信人!

“无妨,我军兵力和战力都超过敌人,在平地作战必胜。这些友军虽然战力不强,壮壮声色也好”,神龙笑着说道。浑没料到,这三千土兵只是蒙古人的障眼法,那日松率七千精锐已潜伏于密密麻麻的沙棘林中。

决战的日子到来了。山南军布了一个方阵,前后左右兵力均衡;久经沙场的鲁梅塞波将军则将七千精锐布于中央,令多增散丹热杰率部分兵马担任右翼,三千蒙古友军担任左翼。他的策略是中央突破。

仗一打起来,不丹中军便如神龙附体般猛打猛冲,一度冲到山南军大纛前五十步处。山南军主帅琼结第巴霍尔·杜布红了眼,不顾年已老迈,亲自上阵激励士气,方才稳定住战线。右翼同样打得如火如荼,唯有左翼不温不火。

阿旺南吉放下千里镜,苦笑了下,对这些土司兵他本就没报太大希望,能牵制住部分敌人便好。

打了一个时辰,老杜布坚持不住了,发信号向蒙古人求援。

“大帅,出击吧”,都千户赛罕向那日松请命。

“莫急,让他们再多流些血”,那日松笑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见双方都已精疲力尽,这位蒙古大帅终于下达了出击令。

“杀~杀~杀~”

潜伏于密密麻麻的沙棘林中的七千蒙古精锐忽然杀出,左翼的德格土司丹巴次仁、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赞拉土司卜儿吉细也忽然倒戈,杀向毫无准备的不丹人,山南军则趁势反攻。

不丹军队被打懵了,队不成队,列不成列。一队又一队蒙古军突入阵中,肆意砍杀。

“夏仲,末将护送您撤退”,鲁梅塞波寻到了阿旺南吉。阿旺南吉紧握着他的手不肯放,“是我害了将士们,没想到那些蒙古人会如此对待我们!”四脚神龙流下两行老泪,为自己轻信奸贼苏勒坦懊恼不已。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史册任由胜者书 第219章 史册任由胜者书

意气成功日,春风起絮天。

楼台新邸第,歌舞小婵娟。

打了胜仗,自然要大宴三军。辉特部的那日松大帅下令在军中置酒,宴请劳苦功高的将军们,还有杜布、巴桑旺布、巴卧等地方实力派。

新降之人,往往都竭尽全力巴结新主,杜布接到请柬后便吩咐人准备厚礼赴宴。

“蒙古大军而至,用意不明。父亲何不称病待在营中,让儿与巴卧上师前往?”巴桑旺布大和尚是个明白人,劝老父亲不要去。

“痴儿,我军与不丹军连番血战,实力大衰,如何能敌得过一万蒙古大军?若是蒙古人真有吞并山南之心,我们是打不过的。既然打不过,不如做个顺民,一切顺从天意吧”,老杜布叹了口气,“我料苏勒坦汗正在攻打日喀则,对山南必然以抚为主,去未必有事。若是不去,反倒得罪了蒙古大帅,引火烧身”。

“阿弥陀佛!愿佛祖保佑霍尔家”,巴桑旺布不再多言、双手合什祷告。

请客的日子到了,和蔼可亲的那日松大帅为了不让客人们感到拘束,特地命仁蚌巴宗本阿旺济克扎克代替自己立于辕门口迎宾。这位阿旺济克扎克老爷出身于显赫的仁蚌巴家族,与同样出身于大贵族的各位贵宾颇有些交情,一见是他,大家伙儿顿时放心不少。

进入大帐,酒肉的香气扑鼻,善解人意的大帅特意为大和尚们准备了素席,又将部将三丹、丹巴次仁、丹怎扎克巴、卜儿吉细等一一介绍于各位贵宾。

“我军大获全胜,挫败了不丹人染指山南的野心。此皆诸公之力,本帅敬诸公一碗”,那日松笑吟吟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此皆大帅指挥有方,末将不敢居功”。

“是啊,全靠大帅运筹帷幄,方能有此大胜”??

诸将一口饮下美酒,马屁如潮。

杜布用目光示意巴桑旺布、巴卧二人,一齐恭敬地举起了酒碗,“大帅赶走不丹妖龙,救山南于水火。实是山南百姓的再生父母,我等敬大帅一碗”。

“好!好!”

那日松含笑连赞了两声好,忽然话锋一转,“尔等归顺大汗,可是真心?”

“我等皆愿效忠大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又是一片表忠声。

“你等既然忠于大汗,家族的荣华富贵自有蒙古大军保护,养那么多私兵干什么?不如将私兵献给大汗、平平安安地做富家翁。可好?”

那日松似乎是在询问。可此言一出,蒙古都千户赛罕立即率甲士将杜布、巴桑旺布、巴卧控制起来。大营外,山南军营的位置,一片嘈杂,那是蒙古兵将包围并整编群龙无首的山南军。更换将领、裁汰老弱,很快就整编出归蒙古人直管的三千精锐。

见杜布、巴桑旺布、巴卧皆股栗不敢言,那日松呵呵一笑,“诸公放心,只要交出私兵,便是大汗的忠臣,荣华富贵享受不尽。来,本帅再敬诸公一碗”。

三人不敢不喝,强忍着咽下,只是这酒的味道再也没有刚才香甜。

??

四脚神龙肉身显世的阿旺南吉大和尚逃回不丹廷布的扎西曲宗宫后,气病了,卧床不起。

也难怪生气,一则,此次损失太大,一万大军只逃回三千多,伤筋动骨!二则,他久经风雨,自以为英明神武,不料却喝了苏勒坦那小子的洗脚水。那小子太没道德,完全不知信义为何物,刚和自己签完协议,笔墨未干,转过身便来攻打自己,堂堂大可汗,翻脸比翻书都快。这谁能料得到?

所以,大和尚气病了,直接倒在了床上。这可急坏了翁则(领诵师)多增散丹热杰等心腹,广请名医为他医治。

神龙终于悠悠地从龙床上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派出使臣质问大可汗为什么不讲信义、出尔反尔攻打盟友。

不丹使臣见到苏勒坦时,他正在攻打日喀则。使臣将神龙的质问信交给他,信写得文采斐然、足以羞煞有廉耻心的正人君子。

奈何这位大可汗完全不知廉耻为何物,读完信后既不羞愧,也不愤怒,反而乐得哈哈大笑,谓使臣曰:“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史册任由胜者书,争夺天下,讲什么礼义廉耻?汝主跟朕讲信义,朕便与他论武功。回去告诉汝主,朕的大军旦夕便至,若不肯降,朕便灭了小小的不丹国。速去!”

“速去”二字很没礼貌,相当于后世的“滚”,这便是强国对弱国的霸气,使臣闻言,抱头鼠窜而去。

苏勒坦可不是口头威胁,而是真有灭亡不丹国之意。阿旺南吉大和尚以区区一隅之地,居然能连续两次击败强大的藏巴汗,展现出非凡的能力;此番进攻山南,又暴露出了此人的野心。周边出现一个既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君主,在他看来是对自己的威胁,所以想趁其羽翼未丰时铲除。

他下令那日松由生格宗南下,若阿旺南吉不肯称臣纳贡,便攻灭之。为了让自己背信弃义、攻打盟友显得师出有名,他命人四处散播:不丹人在山南烧杀抢劫,苏勒坦汗为救百姓,不得不攻打不丹。

“什么?苏勒坦那小子真这么说?”阿旺南吉躺在扎西曲宗宫里的龙床上,一脸震惊地问返回的使臣。

“是的,苏勒坦汗确实说史册是由胜者任意写的,争夺天下,不用讲礼义廉耻。您跟他讲信义,他便与您论武功”。

阿旺南吉听完久久不语,看来那个人为了争夺天下,可以无所不用极其!这样的人往往是可怕的,因为不受伦理道德约束,行事完全没有底线。

“上一道表章,向苏勒坦汗称臣吧”,阿旺南吉对侍奉在自己身边的多增散丹热杰吩咐道。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充,“传令鲁梅塞波,让他小心防守,我估摸着蒙古人不会善罢甘休”。

龙神的预感是准确的。蒙古军队并没有因为不丹的称臣,便停止进攻。骁将那日松率部下日夜不停地进攻,幸亏有身经百战的鲁梅塞波将军率军占据险要,拼死抵抗,方才堪堪挡住蒙古人的攻势。

见久攻不下,苏勒坦终于接受了阿旺南吉的称臣,下令那日松率军返回。

??

《卫·太祖本纪》:“昔太祖与土龙(指不丹王阿旺南吉)相约攻山南,土龙纵兵劫掠,怒而伐之”。

第二百二十章 我以我血染江孜(上) 第220章 我以我血染江孜(上)

江孜,藏语意为“胜利顶峰”,因年楚河流经这里,当地人称其为“年”。东南二十里处的年堆,有大明朝设置的仰思多万户府。不过,早已名存实亡,如今是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的领地。

自从得知妖魔苏勒坦消灭了自己的盟友白利土司顿月多吉后,丹迥旺波便命心腹将领雅普赛、强巴格桑分守领思奔寨和浪卡子,自己则坐镇江孜为两地后援。“妖魔”二字乃是他的国师曲引多吉赠送给苏勒坦的“美称”,这也是雪域的老规矩,交战的一方无不称另一方为妖魔的化身,而自己则是佛陀在人间的代表。

前不久传来消息,领思奔寨和浪卡子先后失守,雅普赛、强巴格桑双双阵亡。听到消息后,丹迥旺波悲痛万分。这两位都是他的爱将,尤其是雅普赛,出身于一向支持自己的噶尔巴家族,文武双全,可以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名将之花,不料竟凋谢于领思奔寨。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为生存而战斗。他聚集了所有能抽调的军队,也只有一万六千士兵。正在为兵力不足而担心之际,拉达克森格郎嘉王派弟弟丹增领兵一万来援。

“危难见人心,森格郎嘉王真是至诚君子啊!”丹迥旺波对来援的丹增不住地感慨。

“大汗,您的兵马加上我拉达克的援军,数量已达两万六千,足可与敌一战,末将请战”,丹增的个子不高,却异常彪悍,因为长期生活在高海拔地区,阳光强烈,所以皮肤晒得黝黑且多日晒斑。不过并不丑陋,反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刚之气。

是的,拉达克王国位于克什米尔东南部,北有喀喇昆仑、南有喜玛拉雅,西南则是克什米尔山谷,全境居世界屋脊之上,自然是高海拔地区。

这地方属于广义上的阿里地区,阿里东起唐古拉山脉以西的杂美山;西及西南抵喜玛拉雅山西段;南连冈底斯山中段;北倚昆仑山脉南麓。因为是喜马拉雅、冈底斯等山脉相聚的地方,被称之为“万山之祖”;又是长江,澜沧江等江河的发源地,还被称为“百川之源”。

元朝时在此处设“乌斯藏纳里速古鲁孙等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所谓三路,即拉达克、古格、布让三个地方政权。大明朝沿袭元制,设俄力思军民元帅府管理此处,治所在俄力思(列城)。

拉达克在藏语中意为“上师之地”,信仰自然是极虔诚的,首府列城的地标性建筑与拉萨的布达拉宫基本相同,不同的是他们与四脚神龙国不丹一样,信的是竹巴噶举而非格鲁。竹巴噶举与藏巴汗信的噶玛噶举六百年前是同一祖师、继承的都是噶举的衣钵,勉强算是一家人,所以此次,他们打着护教的名义而来。

此时的拉达克正处于“纳姆加尔王国”时期,1635年,纳姆加尔王国趁古格王国僧侣叛乱之际,派兵围攻古格都城,吞并了古格和布让,达到了王国最鼎盛的时期。不过,如今的拉达克王森格郎嘉打仗是把好手,搞经济却不行。三年多前因为与信奉真主的印度莫卧儿王朝发生战争,居然下令禁止莫卧儿、巴尔蒂斯坦的商人穿越拉达克贸易,把本国经济搞得接近崩溃。

从表面上看,王国正处于扩张朝、不住地开疆拓土,从上到下都有一种天下无敌的自豪感。正因如此,丹增甫一抵达,便向丹迥旺波请战。

“这个~”丹迥旺波一时语塞,以他的本意是要据城而守,凭着城坚池深,一点一点地消耗蒙古人的实力。可如今拉达克人请战。他们是客,自己是主,人家为自己请战,自己反而不敢战。这话有些说不出口。

“丹增将军,蒙古人连战皆捷,锐气正盛,以我看,不如坚壁高垒,以怠敌军”,国师曲引多吉发话了。

“嗯,国师此言甚为有理,还是据城而守妥当”,丹迥旺波趁机说道。

“哈哈哈!”丹增狂笑,声如夜枭尖利,“我早就听说过藏巴汗丹迥旺波的大名,十三岁在军中继位,南征北战,英雄了得。岂料见面不如闻名,手中兵力与蒙古人相仿,却不敢一战,坐困孤城,将主动权拱手让人,实乃取死之道!莫非您以前的赫赫威名都是假的?或者是被蒙古人吓破了胆?”

“大胆!”

“可恶!”

此言一出,藏巴军上下无不动怒,手握刀柄,恨不得将这狂徒碎尸万段。

丹迥旺波摆了摆手,众将顿时不敢喧哗。刚才的话深深地刺痛了他,堂堂藏巴汗,身经百战,身上的伤痕多得自己都数不清,居然被人讥笑为懦夫,怎不令他愤懑?只是英明的君主不因怒而冲动,更何况,面前这人并非他的部下,而是他的友军。

他迅速地平复了情绪,微笑着解释,“丹增将军误会了,我并非是畏战,而是想利用城墙消耗掉蒙古军的锐气后再战”。

如此嘲讽,此人都不恼,荣不形于色,辱能受之于跨下,真大丈夫也!看来,想完成兄长的任务,难矣!

丹增暗叹了一口气。原来,他的兄长拉达克森格郎嘉王派他来此,并未安着好心,而是命他瞅准机会夺取日喀则。刚才之所以用话挤兑藏巴汗出战,便是存有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自己好火中取栗之意。不料,这位藏巴汗竟是个能忍的,看来此事难矣!

“原来如此,适才末将口不遮言,请大汗勿怪”,丹增迅速改变了态度。

“您是为日喀则的百姓好,我怎么会怪您?”丹迥旺波笑呵呵地说。两人都笑了,适才的小波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汗,紧急军情”,一名亲卫递来了最新消息。丹迥旺波打开一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杜布、巴桑旺布、巴卧投降了蒙古人、山南丢了!

这些人都曾是他的盟友,投降蒙古人后容易动摇己方士气。看来,唯有趁着消息尚未泄露,与敌决战。

丹迥旺波下定了决心,对丹增笑道:“既然您要战,便依您。请养精蓄锐,三日后我军在江孜南边的康马与敌人决战”。

第二百二十一章 我以我血染江孜(下) 第221章 我以我血染江孜(下)

两军在康马展开战阵。

藏巴汗丹迥旺波令诺尔布、扎什巴图尔领兵五千前突,自己与丹增各领一万士兵后置,全军呈“品”字形排列。

苏勒坦则令杂谷土司桑结朋、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穆坪土司坚参南哈、瓦寺土司曲翊伸、巴底土司绰布木凌部五千土兵列于阵前;剩下的两万五千士兵,按蒙古传统“三三五五四五”六层排列,第一层三个千人队、第二层三个千人队、第三层五个千人阵,第四层五个千人队,第五层四个千人队,第六层五个千人队。

这战法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可以用较少的兵力控制较大的战场宽度,极其利于骑兵突驰。当然,虽是骑兵,必要时也可下马步战。因为康马属雅鲁藏布江河谷地形,土质松软且高低起伏不平,所以此次双方均下马步战。

“出击!”丹迥旺波下达了军令,诺尔布、扎什巴图尔领兵五千冲向蒙古人。

“出击!”对面的苏勒坦不甘示弱,杂谷土司桑结朋、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穆坪土司坚参南哈、瓦寺土司曲翊伸、巴底土司绰布木凌各率本部朝第悉藏巴——拉达克联军跑去。

“基、呼、呼、呜、呜??”

“基、呼、呼、鸣、呜里??”

双方的前锋都是藏军,按照藏族习惯冲锋时发出各种奇怪的啸声。这些啸声有的是模仿野兽的叫声,有的是模仿风等自然物的声音。后世的江孜保卫战中,英国殖民者对藏军的这种奇怪的啸声印象极深刻。尽管他们武器先进,但当一批又一批雪域武士,手持简陋的刀枪长矛、嚎叫着冲杀过来时,这千奇百怪的啸声依然令他们魂飞魄散。

“轰~轰~轰~”

炮弹在各自的军阵中绽开,可只来得及射出几轮,便因为两军接触厮杀而停止。

诺尔布手持铁棍遇上了手持狼牙棒的瓦寺土司曲翊伸,双方在各自军中都以勇力出名。战场上比的便是招式实、反应快。曲翊伸的招式很实用,一式式都是杀人的功夫,奈何反应稍慢,一招泰山压顶后收势慢了些,便被诺尔布的铁棍砸断了腰。

不过,战场上,个人的武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战阵的配合。双方的前锋互相楔入,慢慢地各自的后军压上来,互相绞杀在一起,多以队为单位结小阵厮杀。

苏勒坦平时注重常备军建设,蒙古军队又久经战阵,对阵法的配合使用,胜了第悉藏巴——拉达克联军一筹,渐渐地掌握了战场主动,将战线往联军方向缓缓推移。

见战况不利,丹迥旺波动用了他的两千亲卫,没有什么大道理,亲卫们只听到了他们的汗说了一句话,“勇士们,跟随我的马刀前进!”

说完这句,藏巴汗便持刀跑在最前方,激战中,他的头盔被敌人削落,十余条小细辫在风中翘起,杀气腾腾若死神的使者。

苏勒坦看见了他的汗旗,“藏巴汗在那里,冲上去,包围他,消灭他”,大可汗指挥着混战中自己还能调动的一切军队,朝对方的汗旗围去。

“想要我的命,拿血来换”,丹迥旺波察觉到了敌人的意图,却不管不顾,长刀掠过,又一名蒙古勇士人头落地。他就是要以自己为箭头,射穿敌人的中军。

“好一条汉子!不愧是叱咤风云的第悉藏巴!”苏勒坦取出了自己的亮银枪,“已经很少有人能逼朕亲自出手,丹迥旺波,你算一个!”

他大笑着对自己的三千亲卫下令,“尔等视朕长枪所向!”

能担任大可汗亲卫的,皆是千挑万选出的军中勇士,闻言皆高呼“浩瑞”,奋勇向前。

丹迥旺波杀红了眼,正要迎着苏勒坦的卫队杀去,却被一条苍老的手臂拽住。

“大汗,快撤吧,拉达克军败了”,曲引多吉的声音充满着悲伤。

拉达克森格郎嘉王给丹增的密令是以护教为名掌控日喀则。可仗一打起来,丹增才发现自己的部下虽然骁勇,可在战阵配合上远不如蒙古军和藏巴军,更重要的是,若是将军队拼光了,拿什么控制日喀则?所以,激战中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企图保存实力。

两军对垒时想全身而退,谈何容易!蒙古骁将苏合、阿拉坦仓、满都拉图诸部盯着他猛追猛打,顿时让他的撤退变成了溃败。

见友军败了,丹迥旺波咬牙下达了撤退令,他命令后队转前队、前队转后队,自己亲自殿后。

这位大汗的英勇保住了部分军队,却扭转不了败局。联军败了,逃回江孜的士兵不足万人。即使如此,丹迥旺波仍然决心抵抗,江孜太过重要,一旦失守,日喀则门户洞开。

身经百战的苏勒坦汗下达了总攻令。

蒙古军先是攻下了外围的拉村、江洛林卡两处据点,接着分割包围江孜宗衙门及街巷的藏巴军,并将江孜宗衙门和江孜城的水源完全切断。

江孜宗衙门位于江孜城中央一个突出的小山上,是全城的制高点,守军在此修修筑了坚固的碉堡。忠于藏巴汗的士兵和百姓,用抛子(藏民放羊用的一种工具)和石头朝山下的敌人砸。蒙古军围攻多日仍然攻不上去。

藏巴汗平时宽于待民,危难时获得了回报。支持他的军民在山上不但毫不动摇地进行防守,有时甚至还下山来摸敌人的营房。坚守了足足一个月,山上的存水喝干了,他们就在晚上将人用绳子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吊下来取山下水坑中的污水喝,最后污水也喝干了,就喝自己的尿。即使如此,始终没有一人动摇。最后,蒙古军调来重炮,以优势炮火将江孜宗城堡轰开一个缺口,并组织精兵冲锋。

守军与蒙古军展开白刃战,终因伤亡过重,再也难以坚守。

“撤退吧,勇士们,我以你们为荣!”丹迥旺波含泪下令撤退。士兵们从西南方向的悬崖上用绳子吊下来突围,一部分来不及突围的勇士和敌人搏斗到最后,跳崖殉国者不计其数。

江孜失守了,美丽的日喀则暴露在蒙古人的兵锋下。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宁负如来不负君 第222章 宁负如来不负君

丹迥旺波逃回了位于日喀则的第悉藏巴府邸,败兵加上日喀则的守军仅剩四千。

没有时间痛苦反思,必须立即应对即将到来的蒙古军队的凶狠进攻。尽管心里明白城是守不住的,可他仍然决心做最后的抵抗。这里是他的祖地,岂可不发一矢便让给他人?所以,他召来国师曲引多吉、日喀则第巴诺尔布、耶歇宁波上师等人,让他们组织城内所有十三岁至七十岁的男子登城守御。

耶歇宁波上师乃噶玛噶举红帽脉六世大和尚却吉旺秋的嫡传弟子。当年却吉旺秋与噶玛噶举黑帽脉十世大和尚曲引多吉共同扶保藏巴汗丹迥旺波。后来却吉旺秋死于独狼阿尔斯兰之手,按说该由耶歇宁波主持教务,可因为北方的红帽势力受到巨大打击,大多数红帽脉寺庙都推选达波地区岗波寺的大和尚却朱嘉措继位。耶歇宁波只得到了却吉旺秋一系僧人的支持,无奈之下,前往日喀则投奔藏巴汗。

领完任务,众人离开汗王宫,去做最后的布置。曲引多吉刚回到驻锡的寺庙,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有弟子意希多吉向他禀报,“师尊,耶歇宁波上师来了”。

“这个时候,他不去号召僧众守城,跑到我这里做什么?”曲引多吉眉头一皱,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耶歇宁波大约四十来岁,戴着一顶显眼的红色僧帽,这是个直性子的人,一见面就直奔主题,“国师,我军主力已经损失殆尽,您以为此城还能守得住吗?”

“尽人事、听天命”,曲引多吉神色不变,淡淡地吐出六个字。

“阿弥陀佛,明知必败,何必让生灵涂炭?这是岗波寺却朱嘉措上师写给您的信,请您决断”,耶歇宁波恭恭敬敬地呈上了一封信。

咦?当初为了争红帽脉教首之位,他与却朱嘉措不是不睦吗?为何这却朱嘉措居然写信给他?

曲引多吉的眉头皱得更深,拆开信观之,蓦地神色大变,“却朱嘉措好大胆,竟敢背叛大汗!”

原来,却朱嘉措在信中告诉他,自己已经举红帽一脉归顺于苏勒坦汗,同时归顺的还有萨迦派的天津、达钦两位大和尚,劝他看清形势,不要做撼树的蜉蚍。却朱嘉措倒也罢了,毕竟实力有限;那萨迦派可是曾经世代担任大元国师的大派,萨迦位于日喀则的西南方,他们的变节,让日喀则更加孤立。这实在不是个好消息!

“国师,大船即将沉没,您再不下船,恐有覆灭之忧”,耶歇宁波劝道。

“你既称我为国师,岂有国师叛国之理?请回吧”。

“国师~”耶歇宁波还欲再说。

“去~去~去~”曲引多吉厌恶地挥了挥手,“你若还记着势穷时大汗收留你的恩情,待我等殉国后再降”。

“阿弥陀佛”,耶歇宁波无奈地施礼离开。

他走后,意希多吉问老师:“师尊,您不是常教育弟子,出家之人要斩断尘缘、四大皆空吗?为何还要为那藏巴汗一介凡人赴死?且明知必败,仍要一战,引得生灵涂炭,岂不有违我佛慈悲之心?何不依耶歇宁波上师之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伱是对的,意希多吉”,曲引多吉叹了口气,“出家之人的确不该与凡人有瓜葛,因为为师永远勘不破尘世上的‘情’和‘义’,所以永远也成不了佛。你莫要学为师,好好修行,斩断尘缘。为师去后,你便是我黑帽一脉第十一世法台”。

“弟子也看不透‘情’和‘义’,愿随师尊一起赴死”,意希多吉泣道。

“弟子等皆愿追随师尊舍生取义”,黑压压跪倒一片弟子。

“糊涂!”

曲引多吉怒斥众弟子,热泪却夺眶而出,“若是你们都随我而去,我黑帽法脉谁来继承?为师岂不成了罪人、将来如何去见历代祖师?”

好说歹说,终于劝得大多数弟子回心转意,却仍有数十位弟子誓要与他同行。

“为何如此愚蠢?”曲引多吉气得直跺脚。

“师尊,弟子这一世愚钝,修不了佛,情愿与您共同再转一世”,一道声音响起。

曲引多吉细瞧,是分管柴房的某弟子,傻乎乎的,的确愚钝,学经时始终领会不了经文真谛,修为浅薄,所以被安排分管柴房。再瞅其他人,大同小异。不由得乐了,“也罢,便依你们,下一世咱们还做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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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喀则第悉藏巴府邸,来来往往的将领、士兵不断,忠于藏巴汗的第巴、官员、百姓们带着自己的族人、仆从,来与丹迥旺波会合。平常的好人缘,此时发挥出大作用。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到他的府邸,誓要为保卫他而战斗到底。

丹迥旺波立于高高的木楼上,望着楼下那一面面旗帜和旗帜下的武士。几乎日喀则所有的家族都来了,可他却不肯离开,仍在痴痴地望着,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人。

“大汗是在等老僧吗?”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曲引多吉身穿白色的僧袍,头戴一顶黑色的法帽,手中拎着根沉重的铁禅杖,怒目圆睁若佛门的金刚。

“师尊,有人跟我说您不会来了,可我不信,果然,您来了”,丹迥旺波和煦地一笑。他笑起来很好看,露出浅浅的酒窝和一口白白的牙,像是个顽皮的大孩子。

“大汗,我佛如来给老僧出了道难题,无论怎么选择都要辜负一方,要么辜负佛祖,要么辜负您。我不忍辜负您,便只能辜负佛祖了”,曲引多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感到浑身上下舒泰无比。一旦做出了决定,便再无牵挂。

丹迥旺波感动至极,说话的声音颤抖起来,“师尊,您是知道的,我十三岁便没了父亲,是您和一些老臣尽心辅佐,才坐稳了第悉藏巴之位。在我心中,您就如同父亲一般。下一世,我愿和您结为父子”。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曲引多吉笑了,“看来下辈子老僧依旧勘不破尘缘,忙忙碌碌,仍要在这万丈红尘中打滚呢”。

第二百二十三章 藏巴汗最后一战 第223章 藏巴汗最后一战

“勇士们,拿起你们的戈矛,挺起你们的胸膛,听我的誓言。妖魔苏勒坦率领他那无恶不做的蒙古大军闯入了美丽的日喀则。这是祖辈留给我们的土地,多少年来始终属于勇敢的吐蕃人,没有人能将它从我们的手中夺去。现在妖魔想要,可以,让他用血来换??”,丹迥旺波对自己的部下做着最后的动员。士兵们被家国情怀鼓舞着,恨不得与蒙古强盗拼个你死我活。

“我命令伱们登上城墙,与敌人血战到底!”藏巴汗吼出最后一句,命令部下登城作战。

忽听人声嘈杂,日喀则第巴诺尔布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汗,城破了,蒙古军进城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听到喊杀声?”丹迥旺波不相信地问。

“耶歇宁波那奸贼打开了城门,放蒙古军进城,又领着敌人往汗王宫杀来了”,诺尔布气愤地说,“那奸贼当年无家可归,是您收留了他,没想到竟恩将仇报!呸!小人!”

“莫要生气,诺尔布,有你和国师陪我,便足够了”,丹迥旺波不怒反笑,翻身上马,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有人想杀我立功,便让我会会他。勇士们,展现你们武勇的时候到了!”

说完,这位大汗便驭马持刀向着来敌的方向驰去。

“基、呼、呼、呜、呜??”

“基、呼、呼、鸣、呜里??”

藏巴军呼喝着各自家族的啸声跟随着他们的汗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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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你这和尚,跟咱好好说说,那藏巴汗在不在汗王宫?手中还剩多少兵马?”杂谷土司桑结朋毫不客气地问耶歇宁波大和尚。他的运气不错,苏勒坦汗命他攻打东门,本以为有场血战,谁料刚到城墙附近,守将耶歇宁波便开门投降了。听说这和尚是噶玛噶举红帽脉的一位大和尚,没想到竟这般怕死。呸!孬种!

桑结朋信的是苯派,与噶举本就不是一路,又最喜英雄好汉、厌恶胆怯者,所以对耶歇宁波毫不尊重,冷嘲热讽。

耶歇宁波不敢生气,陪起了笑脸,“江孜战败后,城中总共只剩四千士兵,剩下的都是些临时拼凑的杂兵。汗王宫最多不过两千精兵”。

一听这话,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凑了过来,“桑结朋结波,这可是个好机会!若能斩杀藏巴汗,可是大功一件!”

“嗯,你说的是”,桑结朋连连点头,催促耶歇宁波道:“让你的人头前带路,跑快些。若是逃了藏巴汗,唯你是问”。

可怜耶歇宁波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和尚,竟被绒区的一个小土司唤来唤去,如唤一狗。没法子,做了降将,便没有尊严,只得命令部下僧兵跑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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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巴汗丹迥旺波呼啸而来,他们在找他,他也在寻他们。佛祖保佑,见到了出卖自己的奸贼!

“耶歇宁波,你这忘恩负义的鼠辈,拿命来!”他望见了仇人的军旗,二话不说,纵马驰去。

“不好,是大汗!”耶歇宁波的弟子却吉顿珠惊叫道,他看到了那张坚毅的脸。

丹迥旺波对却吉顿珠不感兴趣,看也没看便迅速掠过,他只想斩杀背叛自己的耶歇宁波。

却吉顿珠刚松了一口气,一根沉甸甸的禅杖便迎面而来,削飞了他的半边脸。

见丹迥旺波奔自己来了,耶歇宁波慌忙躲到了桑结朋的后面,“结波,那便是藏巴汗”。

“哼,废物!”

桑结朋冷哼一声,举起了马刀。

二马一交错,刀对刀,平分秋色;拨马回战,丹迥旺波在马上使了招铁板桥,避开敌人的刀,长刀掠过,割伤了桑结朋的腿;第三招,桑结朋想溜,丹迥旺波马快,由后追至,一刀捅破后背。

见不可一世的桑结朋居然阵亡了,耶歇宁波受了惊吓,拨马便逃。丹迥旺波的马确实快,由后追至,“叛我者,死!”大和尚只听到这一句,便被一刀劈成两截。

魏珠布策凌大惊,不顾一切打马飞逃。

“哼!留尔一命,告诉苏勒坦,我辛夏巴·丹迥旺波仍在战斗”,丹迥旺波不屑地说道,随即下令撤回汗王宫。蒙古军已经入城,汗王宫有宫墙可以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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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第悉藏巴的府邸?”望着雄伟的汗王宫的宫墙,苏勒坦笑问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

“是的,当年这狗贼的先祖背叛了我的先祖,臣,不,奴才请求率军攻城”,当年两个家族的恩怨情仇令阿旺济克扎克战意高昂。

“仗打到现在,血已流得够多,朕不想多造杀孽,派人劝降吧,丹迥旺波若肯投降,朕饶他不死”,大可汗发了“善心”。

蒙古的使者进了汗王宫,很快,使者的人头被从宫墙上掷了下来。

杀使是蒙古人的大忌,等于狠狠扇了苏勒坦的脸。“来人,把炮营调到城里,给朕狠狠地轰!”大可汗嚎叫着,发出了不似人类的仇恨声。

无数炮弹射向宫墙,很快便轰开了数处豁口,至于如此猛烈的炮火会不会误伤城内的百姓,则完全不在大可汗的考虑之中。蒙古军由豁口处呼啸而入,将守军一块块地分割包围。

“呼~”

禅杖劲风挥动,曲引多吉又砸死了一名敌人。须发贲张,若佛门金刚,可毕竟上了年纪,力竭了,拄杖休息。

“嗖!”一枝雕翎箭射透了他的前胸,“呸,这些鼠辈,就知道暗箭伤人”,大和尚嘟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大汗,末将护送您杀出去”,日喀则第巴诺尔布寻到了丹迥旺波。

“蒙古人围得太密,冲不出去的”,丹迥旺波叹了口气,“命令我们的勇士弃械投降吧,他们已经尽到了职责,再流血毫无意义”。

“可是大汗,如果最终还是要投降,为何不早降?”诺尔布不甘心地问。死了这么多袍泽,得到的却是投降的屈辱,这让他如何甘心?”

“我不早降,是怕蒙古人以为我们胆怯,随意欺凌我们的百姓。如今他们已见识到了我们的武勇,应该不敢欺负百姓。所以,可以投降了”。

“可是,大汗??”

丹迥旺波摆了摆手,走到蒙古军跟前,弃械解甲。诺尔布咬了咬牙,也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后藏之王沉大江(上) 第224章 后藏之王沉大江(上)

五花大绑的藏巴汗辛夏巴·丹迥旺波被押入了大帐,西面的主座上,苏勒坦饶有兴致地瞧着这位大汗,见他大约四十来岁,面容坚毅、气度不凡,立于帐内宛如山岳一般,不由暗暗点头,姿貌雄奇,不愧是朕之劲敌!

他俩的人生际遇其实差不多,都是在十三岁那年死了父亲、年纪轻轻便执掌大权、成为称霸一方的汗。不同的是,苏勒坦比他小着十余岁,是胜利者,而对方却是阶下囚。心中暗爽,这种能掌控对方生死的感觉真好!尔是堂堂后藏上部之王又如何?朕让尔生便生,让尔死便死!

封建帝王们掌握着绝对的权力,在权力的侵蚀下,心理是扭曲的。权力越大,心理便越扭曲,恨不得所有人都跪舔自己的脚尖。苏勒坦也是如此,最喜欢别人匍匐于自己脚下摇尾乞怜,越是地位高的人向他摇尾巴,他的心里便越有成就感。有人说帝心叵测,说白了是这种阴暗心理作祟。

“呃~这不是战无不胜的第悉藏巴吗?怎么竟成了朕的俘虏?”他拿出君临天下的气势,缓缓地问。猫要吃老鼠,便是这般,吃前先戏弄一番。

“要杀便杀,何必多言”,丹迥旺波镇定自若,神色泰然。

“朕怎么舍得杀汝,毕竟,这世上有资格与朕坐而论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苏勒坦悠悠地叹了口气,“来人,给他松绑赐坐,捆了这么久,估计手脚都麻木了”。

“猫头鹰发出悦耳的声音,是为了散布不祥。你用不着假惺惺地令人做呕,速速杀我”,丹迥旺波冷笑。

对手越是桀傲不驯、不肯归顺,苏勒坦便越想招降于他。想想吧,曾经不可一世的藏巴汗跪伏于自己脚边称臣,该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出于这种阴暗心理,他并未动怒,反而命人解开俘虏身上的绳索,赐座位于他。

丹迥旺波活动了一下被绑得麻木的手脚,大喇喇地坐下。

“朕有一事不明:汝既自诩英雄,又为何主动弃械解甲?既然贪生怕死,又为何不肯归降?”苏勒坦开始攻心,提到对手弃械解甲的行为,称之为贪生怕死。如果藏巴汗承认自己贪生怕死,便再做不了英雄。

“我之所以弃械解甲,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为了挽救身边的将士。若不如此,将士们定会随我战死。大势已去,何必多伤将士性命”,丹迥旺波的神情坦然。

“哼哼,汝怎么知道朕不会杀掉汝的部下?如今他们皆是朕的俘虏,朕杀他们如捏死蝼蚁”,苏勒坦冷笑。

这本是一句恐吓,意在提醒藏巴汗要明白自己的处境。不料却激怒了第悉藏巴,以为他真有杀俘之心。

“无耻!”

丹迥旺波怒极,猛地朝大可汗扑去。当头便是一记栳栳大的拳头。亏得大可汗身经百战,反应灵敏,将头一低躲过。躲得过头却躲不过身子,丹迥旺波又是一记飞腿,正中大可汗丹田。

“哎呦!”苏勒坦疼得弯下腰,“汝竟敢伤朕!”

亲卫忙将这狂徒制住,押往帐外等待处置。

“末将护驾不力,请大汗责罚”,随扈将领阿拉坦仓慌忙请罪。

“此事不怪汝,是朕大意了,竟然给猛虎松了绑”,苏勒坦恢复了镇定。

“大汗,此贼冥顽不灵,何不杀之?”阿拉坦仓问道。

“不,不要杀”,苏勒坦阴狠地笑了,“把他押到出生地乃乌,给他一座上好的庄园,和妻妾孩子们关在一起,一应待遇都要和从前一模一样。人呀,只要吃得好、穿得暖、睡得香,又有家人陪伴,便舍不得死了。只要他想活,便得求朕饶命。倒时候有的是法子摆布他”。

这位帝王是玩人的高手,深谙人性。

阿拉坦仓听完心里一凛,神态又恭敬了几分,再次请示,“大汗,如何处置被俘的此贼旧部?”

“朕乃莲花生大士转世,理应慈悲为怀,都放了吧。这些年战争不断,雪域本就人少,朕不想再多造杀孽。汝去问问那些俘虏,愿意为朕效命者,编入军伍;不愿者,发放干粮回家”,大可汗发了大慈悲。

此令一下,只有极少数俘虏愿意为他效力,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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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凛冽,千古名刹萨迦寺外却挤满了欢迎的僧侣。传说中的大妖魔,不,大菩萨苏勒坦汗要来寺中上香。这可是全派无上的荣耀!天津、达钦两位大和尚动员了大批僧人夹道欢迎。

去萨迦寺上香,乃是苏勒坦下的一步妙棋。萨迦派曾世代担任蒙元帝师,如今虽然势衰,可仍是雪域大派,尤其在萨迦附近地区拥有着相当影响力。去萨迦寺上香,能让自己在雪域的统治更加名正言顺。况且,天津、达钦两位大和尚较早归顺自己,也该给他们些好处,以笼络雪域人心。所以,大可汗决定亲自上香并布施一万头牲畜。

“两位大上师,待会儿大汗的御驾到时,请一定吹响远音海螺。大汗喜欢听螺音,这能让他想起战场”,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小心翼翼地对两位大和尚说。此人在攻伐日喀则之役中立下大功,因而得到大可汗的信任,被派来操持上香事宜。

当年,元世祖忽必烈曾亲手赐给萨迦寺一枚右旋海螺,传说是释迦牟尼佛祖所用之物。这东西古代曾是战场上的军号,如今却被雪域各派当做法螺。

“阿弥陀佛”,达钦大和尚喧了声佛号后便一言不发。

“宗本放心,老僧己派嫡传弟子吹螺,定要吹得法音悠扬”,天津大和尚笑嘻嘻地说。

“呜~呜呜~呜呜呜~”

苏勒坦刚至萨迦寺便听到螺声悠长,见到欢迎的僧潮如海。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在专人指挥下,人们有秩序地欢呼着,声音既整齐又响亮。

两位大和尚向大可汗献上了八思巴尊者用过的降魔手镯、贝叶经、龙王宝瓶和用金钱缝成的雪域十三宗舆图,预示着佛陀将雪域十三宗赐给了伟大的苏勒坦汗。

一见那幅舆图,苏勒坦的目光便移不开,心里面一个劲地夸奖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会办事。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后藏之王沉大江(下) 第225章 后藏之王沉大江(下)

雪域自古和尚多,苏勒坦刚在萨迦寺上完香,便收到了格鲁派两大神僧的信。他们强烈要求他迫使日喀则的噶举、觉囊等派改宗格鲁,并恳请他不要忘了他是格鲁派的“丹津崔吉札勒布”。

看完信,苏勒坦乐了。朕是格鲁的“丹津崔吉札勒布”不假,可朕还是宁玛祖师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呢!想要朕独尊格鲁,做梦!

作为穿越客,他依稀记得《四卫拉特史》记载,当年国师汗打下日喀则后独尊格鲁、强迫噶举等派的寺庙改宗,结果激起了声势浩荡的大起义,费了好大劲才镇压下去。他不想重蹈国师汗的覆辙,所以此事绝不可为。

不过,对两大神僧的要求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当年藏巴汗攻下拉萨时,三大寺遭到战火损毁。他俩发动一大帮僧人上书,请求重修三大寺。自己以国库没钱为由拒绝,倒是为自己修缮了布达拉宫。原以为不拨钱,和尚们便修不了三大寺。不料那两位大和尚登高一呼,无数善男信女踊跃捐款,竟然很快便将三大寺重修完毕。这让他了解到格鲁派在拉萨的势力强大,深深忌惮。

上回不拨钱修寺,那两个大和尚对朕已是不满,此次若再一口拒绝,恐怕会激起他们的敌意。朕刚得到雪域,立足未稳,不宜造成太大震荡。嗯,且先稳住他们。

苏勒坦命人赏赐了一些原属于藏巴汗的庄园给格鲁派的扎什伦布寺。扎什伦布寺的法台是他名义上的师父、雪域两大神僧之一的罗桑却吉坚赞。

原以为如此一来,和尚们的事搞定了,雪域的局势便平稳了。可谁知按下葫芦浮起瓢,又一场动乱在他去萨迦寺上香时发生。

“你打听清楚了?大汗被关在乃乌的庄园中?”藏巴汗封的日喀则第巴诺尔布问手下。他本来随藏巴汗一起做了俘虏,被释放后,并不感激苏勒坦汗的大恩大德,反而一门心思地想着救出藏巴汗、恢复自己家族昔日的荣光。

“是的,第巴,小的已经打探清楚,苏勒坦汗已经离开日喀则去拉萨上香,关押大汗的庄园守卫并不多,只有一个千户的兵马”,手下禀报。

诺尔布仔细思忖,自己的私兵加上一向支持第悉藏巴的噶尔巴等家族,足可聚起三千多兵马,攻下守军只有一千的庄园、救出大汗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到时候,以大汗的号召力,聚集千军万马、恢复第悉藏巴,不是难事。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想到便干,悄悄聚集起三千多五花八门的士兵,趁着天黑,往关押藏巴汗的乃乌庄园摸去。

驻守庄园的是蒙古千户长特古斯朝克图部,虽然人数只有一千,却皆是百战老兵,个个骁勇善战。特古斯朝克图、蒙语意为“精力流沛”。

精力流沛的人往往喜欢在晚上折腾,这一夜,特古斯朝克图睡不着,便起来巡营,查看值守的士兵有无偷懒。

他沿着庄园的木墙四处查探,忽然听到墙下有杂乱的脚步声。

“不好!敌袭!”久经沙场的千户长立即发出了报警声,并指挥部下释放狼烟求援。

乃乌庄园战斗打响!

诺尔布的军队人数虽多,却大多是些缺乏战斗经验的家仆、奴隶,老兵很少,又缺乏军械。面对一千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蒙古军居然打不下来。

很快,见到狼烟的蒙古军满都拉图部来援,特古斯朝克图趁机由庄园杀出,内外夹攻。诺尔布大败,无奈之下领残部逃往拉达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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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苏勒坦并没有推行独尊格鲁的政策,这场叛乱的规模比另一个时空小了很多。可还是引起了大可汗的警觉,“看来藏巴汗丹迥旺波一天不死,那些支持他的势力便一天不肯归顺。此人非杀不可!”

在杀人前,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决定最后再见老对手一面。

丹迥旺波再次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这一回,他没有玩猫戏老鼠的把戏、给对方松绑,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汝还有什么愿望吗?”

“怎么,你终于忍不住要杀我了?”丹迥旺波十分淡定,仿佛要被处死的是别人而非自己。

“不是忍不住,是必须杀。不杀汝,支持汝的那些人便不会死心,朕便不能真正掌控日喀则”。

“明白了,希望你能善待我的亲人”,藏巴汗说出了最后的遗愿。

“朕会赐给汝母、汝妻、汝女庄园财物,让她们平安富裕地生活”,苏勒坦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可汝之子,还有辛夏巴家族的所有男丁,都要杀掉,以绝后患”。

“苏勒坦,伱这恶魔,活畜牲”,丹迥旺波怒极狂吼。

“丹迥旺波,汝是真正的贵族,朕不会让汝见血,一定会给汝一个贵族的死法!”苏勒坦摆了摆手,命人将他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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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江,雅鲁藏布江的水流极其湍急,不管什么东西扔下,很快便会被水流卷得无影无踪。

丹迥旺波和辛夏巴家族的十余个男性成员被押解到这里。一见这江水,藏巴汗便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拼命挣扎,却仍被几个孔武有力的士兵推倒在一张湿牛皮上,死死按住。士兵拿起长针,一点一点地缝合牛皮。

在牛皮被彻底缝合前,丹迥旺波听到自己的幼子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哭泣声。“不许哭,你是辛夏巴家的男人”,他大吼道,留下了第悉藏巴在人间的最后一句遗言。

“扑通~扑通~扑通~”

随着一个又一个湿牛皮袋被扔进了奔腾的雅鲁藏布江,辛夏巴家族在日喀则的统治宣告结束。

??

《满江红·后藏之王》——泱泱大明

战火终熄,高原静,江山他属。

曾记否?大江东去,藏王归处。

多少英雄争史册,

挽弓猎尽狐与兔。

又如何?叹过客匆匆,人生路。

水如镜,风起矣。

吹绿了,江边树。

满江红吟唱,为君倾诉。

唱尽纵横天下事,

雅江潮涌惊鸥鹭。

魂归兮,一代大可汗,无尸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奋起余勇平三路(上) 第226章 奋起余勇平三路(上)

“恭贺大汗统一雪域”,刘好古向苏勒坦祝贺。

“不,还有三路未平,朕不能容忍朕的雪国差一角”,苏勒坦用手指在舆图上俄力思军民元帅府的位置重重一点。

大明朝封的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其实就是元朝设立的“乌斯藏纳里速古鲁孙等三路宣慰使司都元帅府”。包括拉达克、古格、布让三路宣慰使司,如今皆归拉达克纳姆加尔王国(胜利王朝)所有,都城设在俄力思(列城)。

雄才伟略的大可汗自然不愿自己心目中的雪国少了一块,誓要将拉达克、古格、布让三路收复。

先礼后兵,他先派人去列城劝降拉达克森格郎嘉王,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列城的拉达克王宫,森格郎嘉淡淡地接待了苏勒坦汗的使臣。虽然他的弟弟丹增从日喀则回来后将蒙古人的武力大力炫染;虽然他的师尊、不丹的四脚神龙阿旺南杰已经被击败并向蒙古人称臣;但他依然是有倚仗的。

第一个倚仗便是印度的莫卧儿帝国,他派出使臣向昔日劲敌莫卧儿帝国求援,同意放弃佛陀、皈依真主,并愿意将羊毛贸易垄断权交付莫卧儿帝国控制下的克什米尔。雄才大略的莫卧儿帝国皇帝沙贾汗欣然同意帮拉达克抵抗蒙古军队。

第二个倚仗便是当地的气候。每年的9月至次年6月,大雪纷飞,拉达克便会“与世隔绝”,被大雪阻拦进出的道路。如今正是正月雪大的时候,国王自信蒙古人飞不进列城。

苏勒坦的使臣阿日善来到了列城的拉达克王宫,森格郎嘉命盛设甲兵,刀山剑海伺候。

“本官带着和平的诚意而来,拉达克王为何如此无礼?”阿日善平静地问。

森格郎嘉高坐于王座之上,斜睨着这使臣,他少年从军,经历过无数战事,自带着一股霸气。被他一瞅,阿日善顿觉一股威压袭来。不过,想到自己身后战无不胜的蒙古大军,他胆气立壮,不自觉便挺直了腰杆。

“哼!和平的诚意?”

森格郎嘉王冷笑,“那好,说说你的诚意吧,使臣”。

“只要您向大汗称臣纳贡,归还侵占的古格、布让两路宣慰使司之地,大汗便允您的子孙世代统领拉达克”,阿日善提出了苛刻的条件。

一听这条件,老谋深算的森格郎嘉王便知道战争不可避免。蒙古人要自己交出近一半领土,若真有和平诚意,便不会提这样的条件。呵呵,尔想战,我便战。

他仰天大笑,“你们蒙古人既然想战,我们拉达克人也只好奉陪。若你们胜了,就把坐骑拴在拉达克王宫狮门前,如果我们胜了;就把马匹拴在拉萨的石碑上”。

作为一名老将,森格郎嘉敏锐地分析大雪封山,蒙古人无法进入拉达克,他们攻击的方向只能是古格和布让两处,因而在古格的首府噶尔、布让的首府普兰部署兵马。他带着儿子德勒格那木札勒、部将诺诺释迦唐交尔罗领兵一万五千驻守噶尔,噶尔是重中之重,守住这里便守住了拉达克的东大门;命弟弟丹增和藏巴汗的部将诺尔布领兵三千防守普兰。相对于噶尔,普兰似乎并不重要。

第一战在普兰打响,作战老练的苏勒坦不愿意在攻打噶尔的同时,身后还留着普兰这根刺。所以命弟弟苏穆尔领兵五千监视噶尔,自己则率两万五千兵马直扑普兰。此次西征,他出动了三万大军。

丹增和诺尔布的兵马大多是从日喀则逃回的败兵,士气本就不高,面对八倍于己的敌人,如何能有胜算?

望着远方不计其数的蒙古大军,丹增的面色变得苍白。“快,出城撤退,往南跑”,他毅然下令。

“丹增将军,您为何不往西北撤往拉达克,反而要往南撤?”诺尔布不解地问。自从藏巴汗丹迥旺波被沉江后,这位曾经的日喀则第巴便没有了效忠的目标,只想苟全性命于乱世。

“伱有所不知,我兄长已向南边莫卧儿国的沙贾汗求援,往南走安全”,丹增胸有成竹。

三千守军惶惶如丧家之犬,拼命往南逃窜。

“哼,想逃?哪那么容易?”苏勒坦冷笑,下令骑兵追击。

雪天路滑,蒙古人的战马用步包裹了马蹄,虽然跑得慢了些,可仍然迅速,很快便追上敌人,用骑枪刺、用马刀砍,或用弓矢射,有士兵兴高采烈地欢呼,仿佛是在狩猎。

诺尔布狠狠催动跨下战马,希望能跑快些。

热介甫取下角弓,他本是叶尔羌降将,素称神射,一箭射去,立中诺尔布后心。

“没想到蒙古人的战马能跑这么快!”丹增在心中祈求着佛组保佑,身后的追兵却越追越近。

然而,佛祖终究没有放弃他,给他派来了莫卧儿国的援军。

莫卧儿皇帝沙贾汗派长子达拉·什克率三千禁卫军、八千来自巴尔提斯坦的地方部队赶到了这里。巴尔提斯坦位于今日巴控克什米尔境内,唐代称为大勃律。四十年前,巴尔提斯坦的部落首领斯噶尔多曾经攻入拉达克,把当时拉达克的国王绛央南监囚禁了起来。不料他的女儿意外爱上绛央南监,并为爱人生下一个孩子。斯噶尔多拗不过女儿,只好释放绛央南监,创造了一段爱情神话。

“佛祖保佑!”丹增拼命朝援军跑去。

然而,他和他的败军冲乱了援军的战阵,反倒为蒙古军赢得了战机。

满都拉图、播鲁只在左翼包抄;热介甫、三丹由右翼迂回,阿拉坦仓、赛罕则奋不顾身地猛攻中央。

印度王子达拉·什克此前从未打过仗,这是他的首秀。他平时喜欢听战争故事,可真打起大仗来却完全与想像的不同。处处枪林刀雨,尸骨累累,血腥味刺鼻。

“轰~”一枚炮弹在王子的身前爆炸,一名卫士被炸掉了半边脸,软软地从马上跌下来。王子认得那卫士,以前曾为自己牵过马。

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下达了军令,“撤退,立即撤退”。

兵败如山倒,蒙古军奋勇向前追击,斩首三千余级,其中就有森格郎嘉王的弟弟丹增。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奋起余勇平三路(下) 第227章 奋起余勇平三路(下)

攻下普兰、击败来援的印度军队后,苏勒坦立即杀向西北部的噶尔。冬天草料难寻,他携带的草料只够战马吃两个多月,所以必须迅速结束战争。

拉达克王森格郎嘉曾经多次击败古格、布让、莫卧儿国的军队,自认为是常胜将军,他不想一味防守,失去主动,遂果断出击、寻觅战机。

双方的军队在阿里的荒原旷野上摆阵厮杀。雪域高原上长大的拉达克人十分凶猛,森格郎嘉王麾下大将诺诺释迦唐交尔罗更是锐不可挡,率三千骑兵一度冲到离苏勒坦只有百步的距离,手中的大锤十分沉重,挨上一下,立成齑粉。

苏勒坦端坐于马上,攥紧了手中的亮银枪。身为大可汗,亲自参与搏杀的机会并不多,他倒要瞧瞧敌人有没有这本事逼得他亲自出手。

中军副万户阿拉坦仓手持长槊迎上了诺诺释迦唐交尔罗的大锤。须臾,长槊被磕飞,阿拉坦仓败回。

“放箭,给朕射死他”,苏勒坦见敌将悍勇,喝令放箭。

“啾~啾~啾~”

乱箭如飞,好个诺诺释迦唐交尔罗,双锤轮舞,竟将箭矢一一拨飞。

“呯~呯~呯~”中军的鸟铳手发威。铳弹的威力绝非大锤挡得住,很快,诺诺释迦唐交尔罗便被射成了血人。任尔盖世英雄,也挡不过乱枪齐射。

诺诺释迦唐交尔罗是拉达克军中有名的勇将,他一死,拉达克军气势顿时一沮。苏勒坦见状,亲率中军出击,见大汗亲临,诸将无不奋勇。

拉达克军左翼德勒格那木札勒王子部首先败退,接着森格郎嘉的中军、国相释迦嘉措的右翼也支持不住后退。

森格郎嘉王知道败局已定,下令撤退。一路逃,一路追,一路杀。返回列城时,拉达克军仅剩八千多人。

“议和吧”,森格郎嘉王镇定地下令,他相信大雪封山,没有人能进入拉达克的山谷,只要作出让步,蒙古人一定会同意。

他作出了很大让步,向苏勒坦称臣纳贡、割让古格、布让,并约定对每年运销拉达克的砖茶、布匹等商品不加限制。

听了这条件,苏勒坦笑嘻嘻地对使臣说:“汝主还算有诚意,这条件,朕准了”。

双方达成一致,蒙古大军离开了拉达克。

“父王,大雪封山,蒙古人进不了列城,咱们为什么仍要割地求和?”王子德勒格那木札勒问父亲。

“唉!敌人势大,不趁雪大时求和,等雪化时,再想求和便晚了”,森格郎嘉喟然长叹,这位枭雄此时再也没有了争霸雪域的雄心,只想守住祖宗留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陛下,蒙古军退兵了”,国相释迦嘉措禀报。听了这话,森格郎嘉又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

数千头驯鹿拉着雪橇在雪中奔驰,雪橇上坐着苏勒坦的五千精兵。为了统一雪域高原,大可汗一直鼓励属民饲养驯鹿,并训练了一支雪橇军。

他令猛将苏合率这支雪橇兵为先锋,自带大军悄悄地跟在后面,潜回拉达克对敌人发动攻击。至于先前和拉达克人议和并假装撤退,不过是大可汗迷惑森格郎嘉王的手段。

什么?刚签订合约便反悔,不讲信义?呵呵,伟大的苏勒坦汗从来不知信义为何物。背盟这种事,干得多了,便心安理得,不会觉得有任何不适。古来雄主都是厚脸皮,盖因经历得多。

拉达克的国都列城位于印度河一段河段的北岸河谷中。天寒,长长的印度河冻成了冰河,雪橇兵在冰面上疾驰如飞,迅速抵达了列城河谷。

“列阵”,苏合下达了军令,蒙古军走下雪橇,以百人为单位列阵。

积雪虽然堵住了进山的道路,可山上却有无数喜玛拉雅雪松。这种树一般高近十丈,极其粗壮。蒙古士兵或甩出穿有细绳的铁勾勾住树身,或用穿着细绳的巨弩射中树干。有灵活的士兵沿绳攀上树干,再用驽绳向更高的树射去。

不时地有士兵摔下山崖,运气好的,落于厚厚的松软积雪上,平安无事;运气不好的,落在山石冰块上,粉身碎骨。终于有士兵攀上山顶,随着一根又一根长索垂下,苏合知道事成了。

他笑呵呵地对部将特古斯朝克图说:“立大功的时候到了,你小子莫要让我丢脸”。

“万户长,您就放心吧”,特古斯朝克图被激得热血沸腾,向一根长索奔去。

苏合呵呵一笑,也抓住了一根长索。

将为兵胆,为将者不怕死,士兵们自然胆雄,五千精兵迅速攀上山顶,潜到了列城城下。

城墙并不高,连续数月的大雪令积雪堆到了城头附近。而且还冻得硬邦邦的,居然不用长梯,踩雪便可以登城。

更妙的是,今夜的守将释迦嘉措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他见蒙古军已撤离,便没有待在城墙上,而是去了城墙边的一座佛寺,向竹巴噶举的达仓热巴上师请教佛法。

“什么人?”终于有人发现了苏合。

“哼!”

苏合冷哼一声,一斧便送那人上了西天,蒙古人如虎入羊群,很快便杀散守军,控制了城墙。

沉甸甸的寺门被打开了,望着神兵天降的敌人,释迦嘉措和达仓热巴目瞪口呆。

“我乃蒙古万户长苏合,降者免死”,苏合举起了大斧。

“啪哒”,手中佛珠落地,达仓热巴惊恐地喊出四个字:“小僧愿降”。

释迦嘉措叹了口气,无奈地跟随,“末将愿降”,说完这句,他低下了头。

有降兵降将引路,蒙古军迅速包围了拉达克王宫。宫门口的石狮,面目狰狞,似乎在彰显主人的威严。然而,却迅速被蛮横的蒙古人砸烂了狮门。

“浩瑞~浩瑞~浩瑞~”

士兵们欢呼着胜利,见敌人便杀。

德勒格那木札勒王子刚找到自己的马刀,便被蒙古骁将特古斯朝克图一刀削了首级。

亲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到最后仅剩森格郎嘉王一人,四周围满了密密麻麻的敌人。

“拉达克王,你可愿归降?”苏合含笑望着他,如看一件战利品。

“呸,我拉达克只有战死的王,没有投降的王”,森格郎嘉啐道。

“倒是条好汉!”苏合赞了一句,下令道:“射死他”。

部下乱箭齐发,拉达克王倒在了血泊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谁云高处不胜寒(上) 第228章 谁云高处不胜寒(上)

攻占了拉达克、古格、布让三路后,苏勒坦终于控制了整个雪域,这是一块极其辽阔的土地,不仅包括后世中华雪域的全部,还包括四分之一个克什米尔。

如此辽阔的土地,自然要设官治理,他决定设立乌斯藏行省,首府为日喀则,包括日喀则、拉达克、古格、布让、思达藏、萨迦、江孜、领思奔、浪卡子、洛扎、乃东、羌塘十二府之地。以达什为乌斯藏巡抚、丕棱列扎木苏为承宣布政使、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为提刑按察使、巴图孟克为总兵、释迦嘉措为参军。

苏勒坦本想任命自己的便宜“岳父”、大贵族宰桑第巴仲美乃为乌斯藏巡抚,可丕棱列扎木苏、阿旺济克扎克、释迦嘉措皆为藏人,若巡抚也委了藏人,不符合他将各民族人才打散使用的原则,遂将此职给了自己的另一名心腹、蒙古台吉达什。达什为人低调,更难得的是知书识理,精通蒙汉多种语言,是蒙古族中为数不多的大文化人,所以被委了此职。至于巴图孟克,乃是辉特部老台吉额尔克之子。额尔克老台吉极有眼力见儿,从苏勒坦他爹诺木达莱时代起,就是他父子俩的忠犬。任巴图孟克这样的嫡系为乌斯藏总兵,大可汗方能放心。

至于拉萨,乃是苏勒坦准备作为国都的地方,至关重要,不可像其他地区一般随意设省,而是仿大明的做法,将拉萨及周边地区分为拉萨、察里巴、止贡、沃卡、那曲、楚布六府和达木草原一兀鲁斯、六鄂托克七部之地,归朝廷直辖。

拉萨直隶区因为归朝廷直辖,所以不设布政使、按察使、参军,只设巡抚和总兵。拉萨巡抚一职,苏勒坦想起了自己的老师康绒巡抚刘好古。刘师傅任康绒巡抚后,将康区和绒区治理得紧紧有条。当初自己担心镇不住康绒的局面,才委了老师此职。如今康绒局势平稳,自己身边不能没有老师辅佐,所以大笔一挥令老师改任拉萨巡抚,康绒巡抚一职给了仲美乃,拉萨总兵则委了另一心腹赛罕。

达木草原一兀鲁斯,指的是苏穆尔珲台吉的领地;六鄂托克,指的是大汗直属四鄂托克,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二鄂托克之地。这七部中,苏穆尔珲台吉乃大汗亲弟,封了万户长;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是辉特部老资历的台吉,封了副万户长;其他各官,不过只封了千户长。

按说这七部五万多牧民,整日在达木草原游牧,应该仿照辉特万户府、青海万户府的模式设万户府管理。这些台吉中苏穆尔地位最高,若设万户府,土绵一职非他莫属。苏勒坦十分喜爱自己这唯一的弟弟,赐给他的领地和属民是其他台吉的两倍多,又封了万户长,因而有资格建兀鲁斯。

可亲情归亲情,政治归政治。弟弟跟自己都姓伊克明安,若让他统管七部、势大难制怎么办?就算他对自己忠心耿耿,千百年后,他的子孙能永远忠于朕的子孙吗?所以,大可汗并未在达木草原设万户府,而是设当雄将军统管七部军事,行政和司法则由中枢直管。当雄将军职同总兵,由七部的军事官员轮流担任,报兵部批,任期两年,首任当雄将军委了辉特部老贵族阿勒达尔和硕奇。

如此,辉特部的领土便包括拉萨直隶区、辉特万户府、青海万户府、西域省、叶尔羌省、康绒省、乌斯藏省七部分。

治大国若烹小鲜,每行一步都须小心谨慎。苏勒坦好不容易忙完了雪域建制问题,又来了一件烦心事:辉特部如今的势力越来越大,上上下下心气儿都很高。大多数的贵族和官员认为,辉特早已不是一个部落,而是一个国家。既然是国家,就应该有自己的国号。于是,勋戚贵族、文武官员、黎民百姓,甚至僧人们纷纷上书,请求大汗称帝建国。

苏勒坦一瞅名单,嘿!阵容强大。有皇亲国戚,自己的弟弟苏穆尔、大舅子鄂博堆乌朗海等;有老臣,巴图和坦、铁钼尔、脱里、巴尔思等;有心腹爱将,苏合、哈达、阿拉坦仓、满都拉图、赛罕等;有其他民族的官员,傅山、姬际可、仲美乃、阿旺济克扎克、伊库里、阿苏木、热介甫、萨比尔、顿珠诺布等;有各地的台吉、土司,阿巴赖台吉、额尔克台吉、德格土司丹巴次仁、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等;还有各派的大和尚们,格鲁两大神僧、宁玛的晋美多吉、萨迦的天津、噶举的却朱嘉措、苯派的桑吉林巴??

这些大和尚纷纷劝进,劝进的声势居然比其他人还要大。

咦?莫非这些仁波切真的相信朕是莲花生大士转世,所以才会这么热心地劝朕称帝建国?不,不可能。莲花生转世一说忽悠那些凡夫俗子还行,想忽悠这些见多识广的大和尚,绝无可能!这些大和尚,可不光佛法高深,还广涉僧俗两界,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绝不会被自己编出的诡话骗住。

苏勒坦仔细琢磨着大和尚们的动机,忽然“扑嗤”一声,笑出声来。当初自己为了掌控雪域,对各派的僧人大肆许诺,口头封的国师、国教,不知道有多少,可一个都没有兑现。如今各派的大和尚拼命地劝进、大拍马屁,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被封为国师,自己所在的教派能成为国教。

想通此节,他不禁哑然失笑。这些出家人,号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涉及到利益,照样不能免俗,你争我夺的,比世俗之人甚至更激烈。嘿嘿,想让朕封尔为国师,独尊尔教。那请问,以后朕治下的百姓遇事,是听朕这个皇帝的:还是听尔等的?所以此事绝对要慎重。

“大汗,您在笑什么?”一旁的妣吉索朗措姆温柔地为汗王揉捏着肩膀,问道。

“哦,没笑什么,朕只是在感叹,天下之大,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谁云高处不胜寒(下) 第229章 谁云高处不胜寒(下)

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同意称帝建国,那苏图、西日莫、刘好古、薛宗周、那日松、罗卜藏、昆噶敖德斯尔、班第达顾实、阿南达顾实等大臣纷纷上疏,力言不可急着称帝。

他们都认为,当今的天下是清兴明衰、两强相争之势。辉特部虽然迅速崛起,实力增长很快,但毕竟是新兴势力,基础不扎实,与明、清两大强国比,远远不如。因此,应该在两强之间左右逢源,积畜实力,而不应过早称帝,引起两强的注意。

对这观点,苏勒坦既觉得有道理,也并不完全苟同。的确,明国和清国的实力都远远强过自己。可明国去年在松锦大战中被清军击败,连主帅洪承畴都被俘虏了。今年又传来消息,李自成在河南汝州歼灭陕西总督孙传庭的主力,乘胜进占西安,正打算攻击北京。可谓自身难保;清国虽然强大,可毕竟人口有限,又正忙着入关,无暇他顾。

表面上他们都很强,但实际上他们都没有多余的力量管自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称帝呢?虽然高处不胜寒,可登高一步也有无穷好处,一者可以凝聚国内人心,让百姓有归属感;二者可以加强中央集权,建立一个统一而强大的国家;三者如今是大争之世,不光是明清两强鼎立,西方也进入了大航海时代。大争之世,不进则退。不趁着国势蒸蒸日上时建国,何以立足于世界强国之林?

理是这个理,可想往上再登高一步,却仍是千难万难。无他,大可汗心中有忌惮,或者说有恐惧的人:满清的崇德帝皇太极。

这个恐惧来源于后世各种各样的电视剧。后世的电视剧将皇太极演得雄才大略、深不可测、手腕狠辣,自然而然地便令穿越客苏勒坦心里有了阴影。穿越以后,虽然因为地理原因,他与这位崇德皇帝很少打交道,可在与其他卫拉特各部的争锋中,却能明显地感觉到那人的影子。

那人确实心机深沉、手腕了得,虽然正忙着征伐大明,却并没有忽略蒙古。不仅消灭了蒙元嫡脉察哈尔部,将漠南蒙古编成盟旗;还逼着漠北喀尔喀蒙古称臣;又趁着卫拉特内战,诱使准噶尔、和硕特和自己的辉特部称臣。

他眼光长远,看到大和尚们对雪域的影响力后,便封了一大批呼图克图,各大派都有,还虔诚地请这些大和尚来盛京宏法。一时间,满清的使臣与各派大和尚的代表,川流不息、来往不断。

去年,因为对苏勒坦汗不肯罢黜各派、独尊格鲁不满,格鲁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派遣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为代表,前往盛京(沈阳)拜访清帝。皇太极立即率领亲王、贝勒、大臣等出城迎接;还亲自对天行三跪九叩之礼,说大和尚的到来是上天护佑大清的表现,因此要感谢上天。入城以后,这厮又亲自到伊拉古克三等使者的住处探望,问寒问暖。当伊拉古克三等人朝见清帝并呈上大和尚写给他的信件时,皇太极又站起来亲自接受。一直款待使者足足八个月,才依依不舍地让他们回去,还写信称赞两位神僧“拯济众生”,“扶兴佛法”,赠了厚礼。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当时苏勒坦正率军与日喀则的藏巴汗对垒,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派使者来见他,说大清崇德帝打算封自己为“西天大善自在佛”并请自己去盛京宏法,问可不可以接受封号去盛京。当时便惊得苏勒坦在使者面前跳了起来,大声吼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为了安抚大和尚,他立即布施了一大批财物给三大寺;又密令乌衣卫都千户哈达密切监视两大神僧的行踪,绝不可让他们去盛京。

事后,大可汗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年轻,上了大和尚的当了!若那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真想去盛京,又怎会告诉自己此事?之所以告诉自己,不过是增加向自己施压的筹码,希望自己能独尊格鲁。

此事令他明白了,虽然距离遥远,皇太极却从未忽略过卫拉特。如果说国师汗、却图汗、白利土司、藏巴汗、巴图尔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珲台吉这些人只是让他忌惮的话,皇太极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这是一个极有战略眼光的人,一旦自己称帝,没准会暂缓入关,先出兵攻打自己。

因为捉摸不透皇太极可能的反应,他不敢立即登高一步,而是认真地阅读大臣们的奏疏以作参考。

户部尚书薛宗周的奏疏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博学多才、性情耿直、清正廉洁,而且善于理财,前不久刚被任命为户部尚书。

??

户部尚书臣薛宗周谨奏;为暂缓称帝建国事:

臣闻诸臣劝进,曰:天生蒸人,树之以君。陛下励精图治,扫荡群雄,玄德通于神明,圣姿合于两仪,应命代之期,绍千载之运,中兴之兆,图谶垂典,当继承大元遗志,登高御极,君临天下。

臣本腐儒,苟全性命于乱世,蒙明主拔擢,恭为尚书,受恩深厚,常思报效。兹事体大,谨披肝沥胆为明主言之,此臣忠于明主之赤诚也!顿首顿首,死罪死罪。

夫民生安乐,立国之本。民富国强,仓廪充实,则山河共戴,四海归心。以此御极,天下莫敢不服。今连年征战,生灵涂炭,军民用度,常有不足。明主自问,辉特之民,富耶贫耶?仓廪之用,实耶虚耶?

夫澄清吏治,立国之首。国家法度,自有定规,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则河清海宴,天下太平;官有职掌,各尽其职,选才任能,以抚其民,则安居乐业,万民一心。今法制不全、科举未兴,常有达官显贵残民以逞事。明主自问,吏治其果清明耶?律法其果公平耶?

夫兵甲精良,立国之要。今虽削平诸雄,坐拥裕勒都斯、叶尔羌、吐鲁番、哈密、青海、乌斯藏多地,然人口不足,带甲之士,难超十万;且火器短缺,军械难全。明主自问,以此之兵,可御强敌哉?

昔朱升谓太祖曰:“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太祖从之,方有天下。古今英主,皆善蜇伏,以待时机。今两强争立,明祚虽危,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有清帝皇太极者,鹰视狼顾,志在天下。明主自问,举辉特之力,可敌明耶清耶?

食君之禄,当尽君事,规谏明主,臣之职也。是以昧死竭忠,蜷绻言之。顿首顿苜,死罪死罪。明主若纳忠言,天下幸甚!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

看了薛宗周上的这道疏,苏勒坦既感动又气愤。

感动的是,这人不怕触怒自己,冒死进谏,足见耿耿忠心!

气愤的是,这人尽说不好的,看不到好的!的确,辉特部连年征战,百姓算不上富裕,可因为自己降低赋税、广开商路,百姓的生活比卫拉特其他部落还是好上很多;确实,辉特部等级悬殊、法制不全,这也是蒙古各部的通病,可自己正在改革官制,推行法典,甚至打算举办科举考试,吏治正变得越来越清明;至于兵力不足,军械短缺,那又如何?朕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

只是,当看到奏疏上那一行字“更有清帝皇太极者,鹰视狼顾,志在天下”时,苏勒坦沉默了,许久方叹了一口气,“唉!称帝建国之事,还是再等等吧!”

第二百三十章 谋建国步步为营 第230章 谋建国步步为营

虽然决定暂缓称帝建国,苏勒坦仍然决定有所作为。

首先,对那些劝进者,尤其是那些叫嚷得最凶的大和尚们得有所表示。他褒奖了带头劝进的巴图和坦、铁钼尔、脱里、巴尔思、苏合、哈达、阿拉坦仓、傅山、仲美乃、阿巴赖等大臣;又一口气封了七位国师:辉特部大萨满少布、格鲁派扎什伦布法台罗桑却吉坚赞、宁玛派晋美多吉大和尚、萨迦派天津大和尚、噶举派却朱嘉措大和尚、苯派桑吉林巴大和尚、珀东派桑顶寺多吉帕姆神。

一口气封七位国师,既是对这些人支持自己称帝的回报,也表明了自己在信仰上,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态度。七派都有人做了国师,这也意味着大家都是国教,一视同仁。除了势力雄厚的格鲁派有些愤懑不平外,其他各派都是满意的,他们最担心的大汗独尊格鲁的局面并没有发生。

七位国师中,少布作为辉特部的大萨满,是大可汗少年的玩伴,与大可汗感情甚笃。当年少布他爹老萨满达楞泰因为参与苏勒坦两位叔叔的叛乱被流放,这事对少布影响极大,就任大萨满后,他老老实实地传法修道,不与政治人物拉帮结派。因此深得大可汗信任,任为国师。

多吉帕姆神作为雪域一个小教派珀东派的分支桑顶寺的法台,从影响力来说,是不够国师资格的。可人家是谁?莲花生大士的双修道侣,她不够资格谁够?大可汗为七位国师在拉萨的布达拉宫附近建造了供驻锡的寺庙,以便朝夕请益佛法。其中,多吉帕姆神的寺庙离布达拉宫最近。

其他五大派中,宁玛的晋美多吉大和尚是个妙人,因为苏勒坦自称宁玛祖师莲花生大士肉身显世,他一见大可汗便称其为“祖师”,因而颇得“祖师”信任;萨迦的天津大和尚投奔得早,也算自己人;噶举的却朱嘉措、苯派的桑吉林巴两位大和尚见识过蒙古人兵威,是识时务的,亦不用太担心。

唯一让苏勒坦不放心的便是格鲁派。该派在雪域实力雄厚,远超其他各派,还和满清皇帝、卫拉特蒙古各部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不可小觑。为了挑拨格鲁两大神僧的关系,他故意不拜地位最高的格鲁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为国师,而是拜地位稍次的扎什伦布法台罗桑却吉坚赞为国师,将罗桑却吉坚赞拔高到与阿旺罗桑嘉措平齐甚至更高的位置,以图分化格鲁。

其次,薛宗周其实说的没错,称帝建国涉及到政治、经济、法制、军事、外交等各方面。所以,除了在政治上大肆造势、褒奖劝进者外,还需要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完善法制、加强军队,拉拢盟友。

连年征战,民生凋敝。苏勒坦决定在近一两年内不再征战,让老百姓喘口气。同时开展军屯,鼓励耕织,新修水利,采矿制盐,减免赋税,发展贸易。除了原先的通商关口,又增设亨巴布、毕底、普兰、济隆、定结、生格宗六处陆关分司。界于此时的卫拉特还没有货币,主要使用叶尔羌的钱币,他还命人筹划发行钱币之事。

因为尚未兴办科举,目前的官员人选主要依靠贵族和文武官员推荐。这难免造成特权阶级对官职的垄断,从而造成腐败;虽然进行了官制改革,可因为缺少足够的人才,很多官位都空着。因此推行科举,为寒门子弟打开晋升之门,解决官员人数不足问题势在必行。

这其中又涉及到一个重要问题:语言文字问题。蒙汉维各族皆有文字。按说辉特部乃是蒙古人主导的政权,理应用蒙古文字考试。可蒙古文源于畏吾儿族的回鹘文,这种回鹘式蒙文晦涩难懂,表意不全,虽然八思巴对蒙文进行过改良,可依然不实用,难于推广。这直接导致许多卫拉特蒙古历史出现缺失,需要参考俄国人的史书才能补齐。直到若干年后,咱雅班第达发明了托忒蒙文,卫拉特蒙古的历史才清晰起来。

既然现有的蒙古文字和回鹘文字不利于推广,使用汉字推行科举便是必然。苏勒坦下令重臣巴图和坦、铁钼尔、刘好古、薛宗周操持此事。事实上,推广汉语一直是他努力在做的。多年前即已在部落里开办了学校教授汉蒙两种文字,要求适龄的贵族和官员子弟都要上学,如今的蒙古上层子弟的年轻一代,大多会写汉字,这也为推行科举打下了扎实的根基。

他还准备修改律法。当年在丘尔干会议上,卫拉特蒙古和喀尔喀蒙古上层共同商量制定了《蒙古——卫拉特法典》。相较于旧的习惯法,这部法律更清晰、更完备,是一个巨大的进步。然而,这并非是一部公平的法典,而是将人分成等级,很多律条同罪不同罚,大和尚与大贵族们享有大量特权,平民百姓受到残酷压迫。

这对一向主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苏勒坦大可汗来说是完全不能容忍的。不过,如今大和尚、大贵族们势力太大,不能忍也得忍。虽然暂时隐忍,制定新法典一事却一直在暗中进行。

至于军事上,也必须做好准备。大可汗下令,将大汗直属的禁卫军增加到两万两千人,一直隶六省各保留四千地方守兵,守兵的军饷比禁军低两成。

正如薛宗周在奏疏上所说,“人口不足,带甲之士,难超十万”。如今辉特部控制的地域虽然辽阔,却是地广人稀,全国人口包括奴隶,不过一百三十万,要维持两万两千战兵、两万八千守兵整整五万军队,军费上确实是个大开销。好在辉特部控制了丝绸金路,又积极开发与印度、尼八剌、不丹、哲孟雄、缅甸诸国,以及云贵川地区的贸易,还得到了哈密、吐鲁番、日喀则等粮食产区和大量的肥美牧场,勉强能够维持。不过想要再扩军,有点难。

至于拉拢盟友,不丹、哲孟雄、尼八剌畏于兵威,已经向苏勒坦称臣,对称帝一事自然是支持的,印度、缅甸态度不置可否。卫拉特内部则遭到了失败,只有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表示支持,其他各部皆明确反对。巴图尔珲台吉还将苏勒坦阴谋称帝建国一事密报给了清廷。

山顶的风光是最美的,对只差一步就可以登临绝顶的大可汗来说尤其如此。他如同一名老练的棋手,一步一步,稳稳地落子,只为了山顶上的无上风光。

第二百三十一章 登临绝顶正此时 第231章 登临绝顶正此时

布达拉宫白宫共建有七层,顶层的“乾元殿”是一座“日光殿”,殿内有一部分屋顶敞开,阳光可以射入,若有雨或日光过大,则拉起布幔。苏勒坦很喜欢此殿,认为直接连着天,可以一边商量国事,一边晒太阳,遂以为议政之所。

蒙古以西为尊,这主要与萨满教崇拜的天神有关。他们认为以长生天为首的99个天中,西方的55个天是善天、好天,东方的44个天是恶天、坏天。蒙古人心中最重要的掌管勇气和力量之神巴特尔腾格里,被认为是众神之神,位于西方55天之首。所以,大可汗的宝座自然要置于西边。

大理石砌成的高台上,一把椅子巍然挺立,乃是由最上等的紫檀木或金丝楠木做框架,里面塞着富有弹性的桦木,椅背上还雕有精美的狮子图案。

这把椅子可非同小可,全称“无畏狮子大宝座”。狮子是人们对佛祖的一种比喻,狮子勇猛无畏,象征了佛祖渡化众生不畏任何险阻勇猛精进。据说,释迦摩尼宣说佛法时,声音洪亮震慑四方,因此也被比喻为狮子吼。所以,佛教中亦有狮吼佛的称呼,大日如来的的宝座也因此有狮子座一说。

原本,这宝座非大菩萨不能坐,普通的帝王是没有资格坐的。可苏勒坦自称是莲花生大菩萨肉身显世,底下人为了拍他马屁,便献上了这无畏狮子宝座。大可汗不管三七二十一,得意洋洋地便坐了上去。朕即菩萨,菩萨即朕。问雪域高原的茫茫众生,谁敢不服?

“啊~”

苏勒坦在椅子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望着御案上的那一叠公文,陷入了沉思,等待着重臣们的到来。这是他的习惯,遇到难以决断的政事,便带到乾元殿,与重臣们商量着来。

位于布达拉宫白宫第七层的乾元殿,是他与重臣和心腹议事的地方,普通的官员到不了这一层。四层的奉天殿才是上朝和举办大礼仪的地方,所有的京官和来京办事的官员都能在奉天殿见到大汗。至于几日一朝,由至尊们自己决定。有以崇祯帝这样每日都上朝的勤快人,也有万历帝这样十五年不上朝的懒鬼。

苏勒坦虽然还没有称帝,但已经在礼仪上处处向皇帝看齐,坚持要实行早朝制度,至于几日一朝,他觉得没必要天天上朝。崇祯帝每日一朝,国势江河日下;万历帝这样十五年不上朝,照样稳如泰山。三日一朝便好。

今日并非上朝的日子,所以苏勒坦在乾元殿办公。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巴图和坦、铁钼尔、刘好古、薛宗周、那日松、苏合等重臣走入了大殿。

因为只是寻常议事,大汗和重臣们皆很随意,可正是在这种随意的气氛下,无数军国大事形成了决定。

苏勒坦拿出一本奏疏,笑吟吟地问:“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给朕上疏说,那明国的反贼李自成攻下西安后,派了使者来,说想要继续开放嘉峪关和咱们贸易,他想用金银铁器向咱们换马匹、粮食,此事可行吗?

“大汗,我蒙古物资不足,不管大明还是闯军,只要愿意贸易,都是咱们的朋友。应该同意”,巴图和坦说道。

“是啊,大汗,如今李贼正与明军交战,卖马匹和粮食给他可获重利,弥补国用不足,应该鼓励”,薛宗周也赞同。

“嗯”,苏勒坦点了点头,在阿南达顾实的奏疏上批了个大大的“可”字。

“前不久,朕派礼部右侍郎热合曼去盛京以进贡为名试探清国对我辉特的态度。热合曼派人给朕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前不久,喀尔喀的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访问盛京,崇德帝亲自接见了他,并劝他由觉囊派改宗格鲁派,据说他颇为意动。这位哲布尊丹巴可是出身土谢图汗室,这是否意味着清国正在筹划清国——喀尔喀——格鲁派联盟,欲对我辉特不利呢?”

此言一出,顿时鸦雀无声。那位崇德帝威名赫赫,使出这样的手段一点都不奇怪。

“大汗不必过于担心,蒙古各大派、各部落矛盾重重,就算清帝想建立这样的联盟,也绝非短时间可以做到”,刘好古说道。

“嗯”,苏勒坦又点了点头,在热合曼上的奏疏上批道:“此事须打探清楚了,再报于朕知”。

事情一件接一件议着,奏疏也一件接一件地被批阅。

苏勒坦正干得热火朝天,另一名心腹乌衣卫都千户哈达风风火火地闯入殿来。众人心中一凛,此人一向作为大汗的影子出现,极少露面,一旦露面,必有要事!

“什么事?”大可汗问道。

哈达手捧一个密匣,欲言又止。

“无妨,此处皆是朕的心腹股肱,只管念”,苏勒坦笑了笑,命他公开念出来,以示对重臣们的信任。这是他御下的一个手段,果然,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感激。

“是”,哈达大声念道:“乌衣卫盛京千户苏迪雅密报,“八年八月庚午,是夜亥刻,清崇德帝无疾,端坐而崩”。

“什么!皇太极死了!”

众人皆被这消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这位崇德帝可是个牛人,连林丹大可汗和明国都不是对手,压得蒙古人气都喘不过来。没想到居然糊里糊涂地暴死了!

一直以来,他最忌惮的人便是这皇太极,之所以迟迟不敢称帝,也是因为皇太极。如今皇太极死了,根据原先的轨迹,清国的大权将落在两位摄政王济尔哈朗、多尔衮手中。很快,多尔衮便架空了济尔哈朗,独揽朝政大权。

对这位摄政王,史家们普遍认为不如皇太极多矣!重满抑汉,跑马圈地,剃发易服等等,激起了大江南北遍地烽火。后世的一些电视剧还把他演成了深爱孝庄皇太后的多情种子。所以,苏勒坦觉得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哈哈哈!此乃长生天在护佑我辉特啊!”苏勒坦大笑道,“传朕的谕旨,挑选最近的吉日,朕要登基建国,便以卫拉特的’卫‘为国号,年号嘛,就叫‘乾元’,大哉乾元,资日月以贞观,也暗示朕不忘大元之意”。

第二百三十二章 蒙古之君何需封(上) 第232章 蒙古之君何需封(上)

既然大可汗下定决心称帝建国,所有的反对声便戛然而止。重臣巴图和坦、铁钼尔、刘好古奉命筹备称帝建国事,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

布达拉宫的宫殿是现成的,物资也已备齐,缺的只是礼仪方面的排练。只要上位者重视,这些都不叫事,很快便准备完毕。

离登基之日仅剩五天,苏勒坦却失眠了,右眼一直在跳。老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莫非有什么祸事?

他心神不宁地捱了一夜,次日上朝时,仿佛是验证他的担心,礼部主客司郎中巴雅斯古朗禀报:清国使臣求见。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呀!

大可汗心中有鬼,不愿意见到清使。可人家大老远来了,不见不太好。而且,他也想搞清楚,自己称帝一事会不会触碰到清国的底线,引发清国和卫拉特的战争,所以下令接见。为了在气势上压倒清使,他下令盛设甲兵,在布达拉宫白宫最顶层的乾元殿接见。料想那清使见我辉特部兵甲强盛,必然胆寒;又爬了七层宫殿,势必气弱。连胆寒带气弱,必然不敢无礼!

大可汗想多了,清国正使宰桑古尔、副使乌尔滕雄纠纠、气昂昂地步入了乾元殿,不仅没有胆气弱,反而威风凛凛,神彩飞扬。

这两位,宰桑古尔出身于蒙古科尔沁部,是中宫皇后哲哲、永福宫庄妃的娘家人。顺治帝继位后,由于摄政王多尔衮没有尊崇太宗后宫,所以,皇后哲哲的官方称呼还是中宫皇后,其他太宗后妃仍旧是崇德时期的称号。这种情况直到顺治七年多尔衮猝死后才得到改变。尽管如此,作为皇帝生母所在部落出身的官员,他的身上自然带着股傲气。

乌尔滕更牛,乃是第二摄政王多尔衮的人,现任一等侍卫。谁都知道,第一摄政王济尔哈朗并非太祖亲子,对第二摄政王多尔衮处处忍让。如今大权皆在睿王爷手中,作为心腹,自然走路都带着飘。

苏勒坦只把皇太极视为对手,浑没将多尔衮放在心上,实则大谬。此人年少从军,战功赫赫,比济尔哈朗小十三岁,比豪格小三岁,却能玩弄二人于股掌间,牢牢掌控大权。最厉害的是目光长远,趁着明国内乱,一举从龙入关、鼎定中原,甚至一度平定了南方。虽然有崇满抑汉等诸多缺点,仍不失为一个雄才大略的枭雄。

此等人物,岂容小觑?

接到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关于辉特部的苏勒坦打算称帝建国的密报后,多尔衮陷入了沉思。一方面,明国国内的叛乱明显成了气候,一旦山海关的守军被调去勤王,大清入关问鼎中原的机会便来了。这段日子,他虽然一步一步攫取着权力,可反对势力仍然拥有极强的势力。若想彻底压服对手,必须立下不世之功。再没有比攻下汉人的京城功更大的了!所以入关之事势在必行,断不可节外生枝,与卫拉特蒙古开战。可另一方面,辉特部名义上是大清藩属,竟然想自立为帝。若不阻止,大清威信何存?

思来想去,这位三十一岁的摄政王,决定以通知辉特人新皇继位为名,派出使臣册封并敕责苏勒坦。册封是为了怀柔,敕责则是为了施压,希望能阻止那狂徒称帝。

外交无小事,能被多尔衮派出为使的,自然都是胆大心细、精通礼仪之辈。尤其是宰桑古尔的蒙古贵族身份,相信对此次出使有利。

宰桑古尔、乌尔滕没有辜负摄政王的期望,泰然自若、昂首挺胸,尽显上国钦使风范,浑没将大可汗刻意显示的兵威放在眼里。

苏勒坦心里冷笑,面上却和煦如春风,笑吟吟地问道:“两位尊使来此何为?”

宰桑古尔与乌尔滕对视了一眼,面露悲戚之色,“我大清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文皇帝,于崇德八年八月庚午是夜亥刻,龙驭宾天。先帝第九子福临承继大统,年号顺治。我等奉新皇之命,通知各藩属”。

说到最后,使臣将“藩属”二字咬得极重,那意思是提醒苏勒坦,尔向我大清称过臣,乃我大清的臣子。如今君父崩了,尔岂敢不悲伤?

大可汗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他是个厚道人,信奉死者为大,当下便悲伤了起来,“先帝是个宽厚之人啊!仁义远播于四方,不料竟英年早逝。惜乎哉!惜乎哉!”

表面上是好话,可用的语气却是朋友之间的语气,仿佛他并非是皇太极的臣子,而是平起平坐的帝王。

副使乌尔滕勃然大怒,“大胆!我大清皇帝是尔一介藩属可以随便评论的吗?”

“哦,倒是予失言了”,苏勒坦似笑非笑,平静地回答。话说得平静,蓦地却有一股寒意扑天盖地向两人袭去。

“嘶!”

正使宰桑古尔感受到了森寒之气,忙打起圆场,“新皇登基,推恩于四方。我等带来了圣上给您的敕封,请摆香案接旨吧”。

“哦,不知新皇封予何爵?”苏勒坦笑呵呵地吩咐人摆上香案,心里着实好奇,猜想着福临小儿会给自己什么封号。

乌尔滕展开圣旨,宰桑古尔大声宣读,用的是蒙古语。

苏勒坦听明白了,却是封自己为“遵文行义萨茹拉毕立格汗”。

??

天承运

皇帝制,曰:徳泽天下,故能统驭万邦。朕继祖宗遗志,以仁义加于庶邦。九州海外,罔不率俾。夫卫拉特蒙古辉特部,我大清藩属之国。部首苏勒坦,不远万里,心慕圣朝,其志壮哉!咨尔苏勒坦,忠良之后,品性端正,温良恭俭,朕心甚慰!兹特封尔为“遵文行义萨茹拉毕立格汗”,赐之诰命。于戏!龙贲芝函,鸿雁飞于漠西;风行卉服,万邦藩卫大清。尔尚宜矢忠诚,作朕屏辅,理政抚民,恪循要束。如此则带砺山河,永膺嘉祉。钦哉!

皇帝

顺治元年九月二十六日

行宝

??

这封册文完全是把苏勒坦当成“庶邦君长”看待,希望他与清廷和睦相处,做清廷“屏辅”。这其实是承认了苏勒坦攻占雪域的既成事实,希望他老实点,不要拖大清入关的后腿。

第二百三十三章 蒙古之君何需封(下) 第233章 蒙古之君何需封(下)

嗤!”

苏勒坦在心里嗤笑一声,越发轻视多尔衮。视他这般敕封,其实是将底牌泄露给了自己,表明这位摄政王一心想的便是入关问鼎中原,无意与自己发生战争。也难怪,如今他正与济尔哈朗、豪格一帮人争斗,极需立大功树立威信。蒙古部落,八旗兵打得多了,就连林丹大汗都被其击败,打自己立不了威,想立威便得拿下汉人的国都北京。

所以,现在他们腾不出手来对付辉特部,也不愿意与辉特部打仗,即使自己称帝,那位摄政王大概率也只会隐忍。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怕的呢!若是皇太极,必然不会轻易册封自己,而是或者派出使臣联络其他部落,或者屯兵于喀尔喀,让自己因为摸不准态度而不敢轻举妄动。多尔衮啊多尔衮,汝终究不如皇太极!

想通此节,苏勒坦心花怒放,喜形于色。宰桑古尔、乌尔滕暗暗点头,皆以为敕封的册文起到了作用,这土酋是高兴的。

“咳!”

宰桑古尔威严地咳嗽了一声,“萨茹拉毕立格汗且莫急着高兴,圣上还有一道敕谕要训诫于汝”。

“训诫予?”

苏勒坦冷笑,不阴不阳地吐出了一个字:“念”。上一道敕书,他是跪着接的,这一道敕谕,他居然昂然挺立,楞是不跪。

“好胆!”乌尔滕便要斥责,却被宰桑古尔死死地劝住。又展开圣旨,大声宣读起来。

??

皇帝敕谕萨茹拉毕立格汗苏勒坦

朕恭承

天命,君临万邦,凡日月山河,莫不遵禀朕命。咨尔苏勒坦,昔年割据漠西,妄自尊大,徒仗兵强,不尊天朝,攻掠友邦。后知悔悟,不远万里,恳请内附。天朝有好生之德,故准尔职贡。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心不足,巴蛇吞象。朕闻尔新近攻伐叶尔羌、青海、康绒、乌斯藏,扫灭诸雄,奄有其地,沟壑难填,竟欲窥测神器、登高御极。嗟乎!小马可拉大车耶?若此事为真,岂非效井底蛙,仰观镜天,不亦愚哉?

夫日月星辰,各居其位。众星拱月,方得安宁。试问天下,岂有小邦叛大国之理?尔若起狂悖之心,朕自有平乱之策,论文有孔孟文章,论武有孙吴韬略。相逢贺兰山前,聊以博戏,有何惧哉!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战端一起,问罪之师,摧枯拉朽,玉石俱焚。尔民何辜,遭此荼毒?朕怜尔万里来投,殊为不易,不忍兵戈相戕,伤天和用。

特遣礼部郎中宰桑古尔为正使,侍卫乌尔滕为副使,持节賷诰,敕谕于尔。尔既已得雪域,自宜衔戴皇恩,韬戈修德以乐迩余年,贻庆尔幼子,斯为永图。若触冒天朝,以烦天兵,既悔且晚矣!天鉴孔严,王章有赫。遵守朕命,勿得有违。倘若寻衅,朕必诛之。钦哉,故谕。

敬天勤民

顺治元年九月二十六日

之宝

??

宰桑古尔抑扬顿挫地宣读完了顺治帝的敕谕,自以为这道谕旨杀气腾腾、气势万钧,定能吓得那土酋屁滚尿流,跪伏请罪。

不料似乎时空停止,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终于,那土酋发话了,“尔满人是女真人的后代,我蒙古乃苍狼白鹿的子孙。并非同一种族,又何论高低贵贱?建州自有主,蒙古亦有君。既然不是同族,我蒙古之君何需尔主封。既封予,又敕谕予,反复无常,意欲何为?尔回去告诉尔主,予已决定自立为帝,国号为“卫”,建元‘乾元’,届时请尔主派员观礼。若他不服,只管引兵来战”。

“请大汗三思而后行”,宰桑古尔惊呆了,半晌方说道。

“呵呵,不用三思,一思即可”,苏勒坦开起了玩笑。忽然对薛宗周说道:“清国的皇帝给咱们颁了谕旨,而且一颁便是两封。若是不给他回封信,太没礼貌。薛卿,此信便交给汝写。务必要写出我辉特部的豪气!”

“是,大汗!”

薛宗周沉思片刻,奋笔疾书,须臾,一篇以蒙古苏勒坦汗的名义写给满清顺治帝的国书便完成了:

“予闻三皇五帝,各统一方。岂唯女真有主,而蒙古无君哉?宇宙广大,各族自守其土;乾坤浩荡,一主岂能独裁?天下者,非建州一隅之天下,乃四海九州之山河。天下之民,何其众多,各族风俗,不尽相同。何不使各邦君主,分领其民,分守其土。如此龃龉不生,战争自消,民生安乐,皆陛下之恩德。

昔有我族成吉思汗,灭国上万,封疆数千万里,白山黑水,亦为其属。予祖雅布甘篾儿干,起于林木之地,称雄卫拉特,可谓英豪。莽夫热血,犹未冷却,不敢奴颜婢膝谄媚于陛下,使祖宗蒙羞。故建元称帝,自领一国。愿与大清结兄弟之盟,不分高下,守望互助。若蒙恩准,可免干戈,百姓之幸,两国之福!

漠西之地,广阔无垠。予虽愚钝,亦控弦数十万,以之为战,何坚不摧?今闻陛下登基,施汤武尧舜之仁,四海来宾,八方齐贺。既称仁君,当施仁政。古来贤君,以和为贵。罢战通商,互市有无,免生灵之涂炭,救黎庶之艰辛,此天下幸也,非独利于漠西,亦利于大清哉。满腔赤忱,稽首而拜,谨具表以闻”。

??

这封国书,迅速在蒙古各部中传播开来,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即使是苏勒坦的敌人,看了这封国书,也情不自禁地夸苏勒坦是条汉子,真替蒙古人争气!

人们都说,卫拉特蒙古辉特部苏勒坦汗不畏强敌,以区区一隅之地,便敢顶着八旗兵的压力称帝建国,欲和大明和大清三足鼎立。传来传去,传成了大清摄政王多尔衮率大军来袭,苏勒坦汗临威不惧,智退女真百万兵。

民间传说不值一提,但是后世的史家们对这封国书进行了仔细研究,一致认为:这封信是苏勒坦汗率领蒙古人独立建国、横扫天下的起点,反应了新兴辉特势力不惧老势力打压、慷慨激昂的英雄气概。

第二百三十四章 登帝位昭告天下(上) 第234章 登帝位昭告天下(上)

公元1644年,农历甲申年、藏历木猴年元月初八日是钦天监测算的好日子。据钦天监的监正李天经、监副金尼阁测算,这一日,斗柄回寅、天维建元,日子好得不得了,适合登基。苏勒坦也觉得这日子好,倒不是能掐会算,而是因为他喜欢“八”这个数字,元月初八,意味着“要发”,好兆头!

苏勒坦麾下官员中,钦天监的官员年纪偏大。监正李天经,今年六十四岁,曾经主管崇祯朝的历局,是有名的天主教徒、数学家、天文历法家,前些年刚刚退仕在家。之所以千里迢迢跑到漠西做官,是受他的教友金尼阁影响。金尼阁,字四表,汉化极深,却并非汉人,而是一名法籍耶稣会士。因为都信仰天主教,又一起编过《崇祯历书》,两人交情甚厚。

《崇祯历书》是一部由徐光启、李之藻、李天经、汤若望等人编篡的较全面介绍欧洲天文学知识的着作,包括46种,137卷,前面部分关于历法,后面部分关于天文学。书中引进哥白尼的《天体运行论》,明确引入了“地球”的概念,在计算方法上,介绍了球面和平面三角学,在坐标系方面介绍了黄道坐标系,可谓科学巨着。可惜编成十年,因为守旧派的干扰与战乱横行,一直得不到颁行。

失望之下,金尼阁游山玩水来到漠西,被人引见给苏勒坦。苏勒坦视其为珍宝,立授钦天监副,并下令在全国推广《崇祯历书》。他遂推荐好友李天经来漠西为官。李天经年事已高,本不愿背井离乡,然一则拗不过好友情面,二则《崇祯历书》凝聚着他半生的心血,听说苏勒坦汗要在辉特全境推广《崇祯历书》,也想来看看,遂来到漠西。

一听他老人家来了,苏勒坦立授其钦天监正一职,负责天文历法和其他科学领域知识的研究和推广。隔三岔五地,大可汗还对其嘘寒问暖。士为知己者死,老人家于是死心塌地为大可汗效劳。甲申年元月初八吉日便是由他领头推算出来的。

苏勒坦命重臣巴图和坦为首,铁钼尔、刘好古为辅,奉命筹备称帝建国事。他特地交待三位老臣,我蒙古以前的礼仪过于简单,而汉人的礼仪又过于繁琐,卿等仔细商量,研究出一套不简不繁、彰显威仪、蒙汉交融的登基典礼来。

这可难坏了三位重臣,好在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彻夜研究,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善了登基大典。

很多事看着容易,其实却极繁琐,比如排练礼仪等。仅仅一个刻制宝玺,就够忙的了。刘好古告诉大可汗,大明朝法定宝玺二十四枚,大可汗一听憋足了劲狂吼,“朕也要刻二十四枚,绝不能比明国的皇帝少!”于是便狠狠地刻,“制诰之宝”、“敕命之宝”等,刻了一大堆。按汉人的规矩,还得去宗庙祭告祖先。布达拉宫的宗庙设在红宫西大殿。大可汗认真祭拜祖先后,便去了红宫的内守府,默默地等待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

??

不管是否激动,该来的迟早都会来!苏勒坦彻夜未眠,等待着元月初八的曙光。

“大汗,吉时已到,请去圜丘祭告长生天”,巴图和坦恭敬禀告。祭告上天,不管是蒙古族还是汉族的君主登基,都是必须的,君权天授,岂能不祭告?

终于来了!

苏勒坦猛地站起,快步朝外走去,皇袍有些长,差点被袍脚绊倒。他定了定神,缓缓走出。

“臣等恭迎陛下!”殿门外,巴图和坦领着大臣们跪了一地。

“平身吧,卿等随朕一起沐浴朝阳”,大可汗甜蜜地一笑,在礼官的引导下,带着众臣缓缓走向圜丘。

御道两旁立着礼官、歌手和士兵,唱起了蒙古族的赞歌:

伟大的陛下,尊贵的主人,

欢迎来见腾格里天神。

您远征辛苦,

请喝一杯马奶酒,

洗去一路的风尘。

伟大的陛下,尊贵的主人,

请看看美丽的布达拉,

还有漫山遍野的牛羊。

我们献上洁白的哈达,

饱含着对您的忠诚。

伟大的陛下,尊贵的主人,

请听臣仆们的歌声。

洋溢着蒙古人的热情,

您足迹所过之处,

留下最灿烂的年轮。

听到这里,苏勒坦被感动了,没有这些纯朴的军民,哪来朕的铁桶江山?于是,频频向人群颌首示意,顿时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浩瑞”声。

圜丘到了。一见大可汗的身影,头戴五叉鹿角帽,罩着面具,披着神衣,缠着腰鼓、手持铃铛的大萨满少布用庄严的声调,开始吟哦《祭歌》。此歌乃当年成吉思汗称汗时,萨满所唱,历代蒙古大汗称汗祭天地时,皆要唱此歌。

长生蓝天,人生苦短。

江河归海,心性本善。

猛虎狂啸,勇士挥刀。

今日年少,明朝垂老。

湖岸绿藻,汇聚钱鸟。

君子宽厚,友朋相交。

飞禽走兽,知其族类。

人有良知,自当相爱。

金色世界,地域广阔。

何须相残,各自开拓。

斡难河源,一汪圣泉。

我族昌盛,子孙繁衍??

这歌用的是一种只有大萨满才会的极特殊的唱法吟哦。少布的歌声很苍凉,穿透了宇宙洪荒。在场的蒙古人缅怀起祖先,神情肃穆。

祭告完长生天,按蒙古的规矩推选皇帝,一番蒙式的“三辞三受”后,大萨满少布高声宣布:“蒙古各部、天下臣民一致同意建立新的国家,推选苏勒坦为新国家的皇帝”。

一听这话,王公贵族、文武官员们按照排练好的秩序,依次上前,跪吻苏勒坦的脚尖,发誓要效忠皇帝。

国号为卫拉特的“卫”,年号为“乾元”,是早已商议好的,却偏要由大萨满向长生天和四方世界问出,方显得正统。

少布用手击鼓,摇晃起铃铛,在猎猎风中呼吼道:“天地相商确定,建立新的国家,令我前来传言,赐国号曰‘卫’;立苏勒坦为皇帝,赐年号曰‘乾元’”。

卫拉特蒙古辉特部终于建国了,在场之人不激动,有老臣当场泣下。

“浩瑞!”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浩瑞~浩瑞~浩瑞~”圜丘附近,欢呼声可撼山岳。

第二百三十五章 登帝位昭告天下(下) 第235章 登帝位昭告天下(下)

一把无畏狮子座早就摆放于祭坛西边,椅子前面放了一套帝王衮冕服。刚才长生天已经借大萨满之口,宣布苏勒坦为大卫国乾元皇帝,众大臣扶持簇拥着他坐上金椅,披上衮冕服,祭祀天地、列祖列宗。然后,回到金椅上,再换一套衮冕服去白宫东大殿(奉天殿)即位。

一名嗓音洪亮的通赞开始了他的表演,别看官不大,此刻大官们都得老老实实地听他的话。若是不听话,有可能就会被乾元皇帝惦记上。

“就位”,通赞清了清嗓子,高唱就位,百官们乖乖排队。

“拜”,百官跪拜。

“兴”,百官起立。

“平身”,百官站正。

这些礼仪都是刘好古等汉官引用的大明礼仪。民族大融合的年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明朝的这一套,其实也是沿用的蒙元旧制。《元史·礼乐志一》:“曰‘拜’,曰‘兴’,曰‘平身’”。

复位、鞠躬、拜兴、拜兴、平身。百官送宝(进献御玺)。搢笏。鞠躬、三舞蹈。跪左膝。三叩头。山呼、山呼、再山呼。跪右膝。出笏。赞俯伏兴平身。鞠躬、拜兴、拜兴、拜兴、拜兴、平身??

看着大臣们恭恭敬敬地向自己行礼,苏勒坦总算明白了什么是皇权霸道、天下至尊。爽!真的太爽了!难怪从古至今那么多皇帝,不管能力多弱,只要坐上宝座便舍不得下来。权力这东西,着实有魔力,人这一辈子有此一遭,纵死也值!

不过,也有不尽人意之处。因为时间过于匆忙,蒙汉维各族官员都有人出错。有人下跪时笏板落地,有人忘了跪拜,有人忘记了山呼,等等。

乾元皇帝眉头紧皱,看来还要加强对官员们的礼制教育,只有他们守礼,才能敬畏朕这个天子!

他正想着加强礼制教育,立即便被礼制裹挟着来到奉天殿外,接受百官称贺。这可是大场面!除了臣子们的欢呼声,各种音乐、仪仗队、旌旗、狮虎豹象无所不有。

百官称贺完毕,跟着皇帝又回到奉天殿内,然后皇帝往御座走去,吹拉弹唱、仙乐飘飘,直到坐上御座后音乐才停止。

再然后,还是老一套,鞠躬跪拜,奏乐,连续四拜,然后平身。

到了这个时刻,即位典礼的最高潮部分便来了:宣读即位诏书,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捧表官带着即位诏书,跪着走到已经放好的案几面前,拿给受表官。

受表官跪着放好,然后退下。

展表官展开诏书。

宣表官跪着大声宣读。

??

天承运

皇帝诏,曰:蒙古者,大禹之后,夏后苗裔,亦黄帝子孙,同于华夏。昔我成吉思汗,扫平万邦,建立蒙古,声名远播。至薛禅汗建元中统,始有大元。皇朝更替,自有天命。自明太祖驱蒙元而立,再至皇太极灭察哈尔部于青海、掳宝玺而还,元之国祚绝矣!呜呼!元之遗民闻察哈尔之变,若天柱地维摧陷顷刻矣!

朕之先祖雅布甘篾儿干,起于林木之地,称雄卫拉特诸部,堪称豪杰。其后执马鞭者,皆文可治国、武能安邦之士,横刀守土,义不辱于强雄。自朕继位,拓土万里,尽得漠西,又偃兵罢战,与民休息,非止武功,亦重文治,枕戈待旦于牧野,传播国威至海外,是谓不辱先祖。复有林丹汗遗孀娜木钟,引察哈尔余部来投。众皆云元祚未绝,应于朕身!

朕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削平群雄、虎视漠西。原为百姓安享太平,实无称帝之心。然诸臣皆曰:生民无主,必欲推尊帝号。朕不敢辞,是以今年元月八日于玛布日山之阳,设坛备仪,昭告上帝皇祗,即皇帝位。若诸臣思大元德泽在人、朕焦劳求治,复兴元祚,洗涤肺肠,以事新主,扫除门户以修职业,何事不可办、何罪不可讨,亦何功名不可就哉!惟我林丹大汗,仁德义烈,死于社禝。朕当敬承先志,鼎故革新。尚赖亲贤,共图新治。其以今年为乾元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制诰

乾元元年元月八日

之宝

??

宣读完了继位诏书,苏勒坦终于从大汗变成了皇帝。国号大卫,建元乾元。

《易·乾》:“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他身披龙袍,在百官的朝贺中,自然而然便生出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气势。

新皇新气象,乾元帝刚刚登基,锐意进取,改革是必须的。要改革,先得用人。封建年代,吏治首先便是人治,人用对了,政令才能畅通。

当初自己将图什墨尔改成阁臣,扎尔固齐改成六部尚书。原有的三位阁臣中,巴图和坦为首辅,铁钼尔为次辅,那苏图外放至辉特万户府任土绵,实际上只有巴图和坦、铁钼尔两位老臣在中枢。不仅人数过少,而且都是蒙古族,不符合他兼容并蓄的用人方针。

所以大笔一挥,将那苏图调回中枢,又将刘好古、薛宗周增补入阁。这样阁臣的数量便增加到五人,蒙汉皆有。

那苏图原为辉特万户府土绵,辉特万户府乃大卫龙兴之地,必须选派心腹可靠之人驻守。乾元帝想了想,将自己的心腹、叶尔羌巡抚罗卜藏改任辉特万户府土绵,原叶尔羌布政使阿合木任巡抚,沙拉买升布政使,礼部主客司郎中巴雅斯古朗升任按察使。

刘好古入阁后便不再担任拉萨巡抚,巡抚一职苏勒坦委了刚刚出使清国回来的礼部右侍郎热合曼任此职。此人乃是畏兀儿人,做事干练,简在帝心。

此次登基大典,虽然辉特内部上下一心,可得到的支持却极少。仅有不丹、哲孟雄两个小国,畏惧兵锋,遣使上表称臣,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阿勒达尔派了使者祝贺,其他势力皆未派使臣观礼,那清国顺治皇帝甚至派使臣训诫自己。

真正是可恼也!

新皇新气象,大卫朝开国皇帝苏靼坦下令内阁拿出一套完整的改革方案,他要改革,要富国强兵,要让大卫国雄立于九州,做统驭万方的千古帝王。

第二百三十六章 新政首在器与名 第236章 新政首在器与名

布达拉宫红宫最上层的大殿位于玛布日山的山尖,是昔日松赞干布的静修之所,如今成了卫朝乾元皇帝的寝宫。

大殿东边的东暖阁内,师徒二人正在奕棋。做师傅的约莫四十出头,朗眉星目,十分儒雅,乃是阁臣刘好古;做弟子的,今年二十八岁,五官轮廓分明,人看着温和,身上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场,不怒而威,正是乾元帝苏勒坦。

“叭”,刘好古落下一子。

对面的君王却视如无睹,仿佛老僧入定,毫无反应。

时间慢慢地流淌,依然没有反应。若是普通人,早憋不住呼唤皇帝。偏刘好古定力惊人,含笑一动不动。

“唉~”良久,乾元帝发出一声长叹。

“陛下何故忧虑?”这下,刘阁老发了声。

“刘卿有所不知,朕欲推行新政,复兴成吉思汗之伟业。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开始。前日,去问薛宗周。他竟然对朕说,家和万事兴。如今首先要做的是分封后妃和诸皇子,再招一批阉人充实后宫。朕要的是使国家强大,哪有闲工夫管这些琐事!真正是气死人也!”一想起薛宗周的话,苏勒坦便气得直瞪眼。

“扑嗤!”

刘好古抿嘴直乐,“您没有听懂薛阁老的意思,所谓分封后妃和诸皇子,其实是请求您立后和立储。储君乃是国本,如今我国居四战之地,强敌林立,早立储君可以使人心安定,人心安定方能变法图强。实在是当务之急!”

“原来如此”,苏勒坦这回明白了,分封后妃和诸皇子、招募阉人充实后宫,不过是障眼法,真实的目的是想劝自己立储。皇家无亲情,历代皇帝最怕的便是儿子抢自己的权,劝皇帝立储乃是大忌,所以薛宗周才说得如此隐晦。

可笑自己一时疏忽,还以为他是担心皇室血统不纯,劝自己使用阉人充实后宫,还真就准备了一批宫奴。蒙古王公原无使用阉人的习惯,占据了汉人的花花江山后,方才继承了宋朝皇室的好传统。不过卫拉特地处偏远,王公们还是习惯使用正常的奴隶。按说苏勒坦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应该排斥这一丑陋的制度才对,可权力腐蚀人。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人怎么会管奴隶的死活?因为妻妾众多,为了让自己安心,他竟不犹豫地下令使用阉人。

“陛下,欲使人心安定,除了立储,还应给从龙之臣封官授爵。大臣们有了爵位官职,才会更加忠心于您,再推行改革便顺畅了。臣以为,明定爵位高低和官员品级,势在必行”。

苏勒坦连连点头,刘师傅没说错,大臣们辛苦从龙为的是什么,封妻荫子耳!可蒙古爵位和官制混乱,要让封给大臣的爵位和官职显得金贵,就必须明确爵位高低和官员品级。

“刘师傅,汝和其他阁老商议一下,拿出个章程出来。朕要让高爵低爵、大官小官,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乾元皇帝开了金口。

??

任何事情,只要皇帝重视,便办得快。

先定后宫等级。后妃乃皇帝的女人,有等级无品级方显得尊贵。

皇后母仪天下,谕旨立乌力吉巴雅尔为皇后;皇贵妃身份仅次于皇后,娜木钟曾是林丹汗的可敦,封皇贵妃;雅若妣吉乃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的亲孙女,娘家势力大,封贵妃;高云和古丽夏提出身贵族,一封贤妃、一封淑妃;索朗措姆出身低贱,在这个重视身份的年代,被封了八妃之末的宁妃。淑妃至宁妃之间的庄、敬、惠、顺、康五妃,宁妃以下的九嫔、昭仪、婕妤、美人、才人、选侍、淑女等,俱空着。见空着那么多位置,苏勒坦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色,才六个后妃外加一个多吉帕姆神,委实是少了些!

对后宫中的女官、宦官,则仿明国的制度,定了官职品级。

封完后宫,再定宗室和勋臣的爵位等级。

太子乃国之储君,地位尊崇,苏勒坦思来想去,立皇后乌力吉巴雅尔生的嫡长子卓力格图(大无畏)为皇太子;封娜木钟所生皇次子麦拉斯(柏)为齐王;索朗措姆所生皇三子宝音(好运)为楚王;雅若所生皇四子尔嘎朗(幸福)为晋王;古丽夏提所生皇五子毕力根达来(智慧海洋)为赵王;亲弟弟苏穆尔封辽王。

历史在这里发生了改变。原来的时空,原主只有两个儿子,起的都是蒙古贵族的常用名。这个时空,乾元皇帝很生猛,年纪不算大,已生了五个,名字也按照自己的心意胡乱起,比如生皇三子宝音时,他刚占领拉萨,自以为交了好运,便起名为宝音。

齐、楚、晋、赵、辽诸王皆为亲王,其下又有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亲王、郡王、亲王世子,冠服均视一品;镇国将军,从一品;辅国将军,从二品;奉国将军,从三品;镇国中尉,从四品;辅国中尉,从五品;奉国中尉,从六品。

此外,雅若所生皇长女海日封日喀则公主;高云所生皇次女多兰(温暖)封叶尔羌公主;乌力吉巴雅尔所生皇三女托亚(霞光)封哈密公主。其他宗室女眷封号,一律仿明制。

为了防止日后宗室数量过多,财政吃不消,谕令嫡长子降一级,其他诸子降两级袭爵,奉国中尉不世袭。

勋臣的爵位封为公、侯、伯三等九级,不论文武,无战功不得封爵。

巴图和坦封三等唐国公,铁钼尔封三等燕国公,脱里封三等蜀国公,巴尔思封三等梁国公,那苏图封一等乌什侯,西日莫封一等吐鲁番侯,刘好古封一等于阗侯,额尔克封一等列城侯,那日松封二等喀什侯,罗卜藏封二等鹰娑川侯,苏合封二等白利侯,阿勒达尔和硕齐封二等达巴侯,鄂罗哩克和硕齐封二等罗若侯,阿拉坦仓封三等库车侯,哈达封三等克孜侯,满都拉图封一等轮台伯,赛罕封一等阿速伯,乌日根达莱为一等都兰伯,达什封二等巴塘伯、萨比尔封二等杂曲伯,播鲁只封二等昌都伯,姬际可封二等当雄伯,艾山封三等拉孜伯,热介甫封三等济隆伯,拉尔姆封三等贡塘伯,特古斯朝克图封三等普兰伯。

同样为了怕财政吃不消,又谕令,勋臣的爵位只能由一子降一级袭爵,三等伯不世袭。

至于文武官员的官职品级,虽然仿照明朝的制度,但也有改变。最大的特点便是常设总督、巡抚,取消了督抚的加衔,总督不再加右都御史兼兵部尚书衔,巡抚不再加右副都御使兼兵部侍郎衔;取消了文散阶、武散阶、文勋、武勋。

所有官职,皆议定等级,非必要不得加衔。

文官中,正一品官为三公(太师、太傅、太保)、总督、内阁的阁臣。目前大卫国的正一品文官只有内阁的五位阁老,首辅巴图和坦、次辅铁钼尔授文华殿大学士,那苏图、刘好古、薛宗周授武英殿大学士;从一品官有三孤(少师、少傅、少保)、各地的土绵,正二品官有各部尚书、都御史、巡抚??

武将中,正一品官为万户长、提督军务总兵;从一品官为副万户长、副提督;正二品官为总兵、驻各地的将军、都千户长;从二品官为副将、副都千户长??

文武官员总共九品十八级。

唯器与名不可假人,苏勒坦深谙此道,爵位和三品以上的官职都由他亲自拟定,其他官职,吏部提出名单后,他也要把关。

别说,华夏人喜欢做官是出了名的,无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封爵授官后,大卫国上下精神一振,文武鹰犬皆愿为乾元皇帝效死。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开科举招揽英才(上) 第237章 开科举招揽英才(上)

新朝肇建,最缺的就是人才。因为官员人数不足,就连阁臣们都兼着职。巴图和坦兼工部尚书、铁钼尔兼刑部尚书、那苏图兼兵部尚书、刘好古兼礼部尚书、薛宗周兼户部尚书。

这个任命耐人寻味。

首先,六部之首的吏部权力极大,其尚书被称“天官”。为防权太大不好控制,乾元帝未让吏部尚书哈什哈入阁。哈什哈出身于杜尔伯特部,当年卫拉特内战时投奔辉特部,至今已有十五年,为人刚直不阿、忠心耿耿,极得苏勒坦信任。可信任归信任,既然做了吏部尚书,便不宜入阁,此乃制衡之术;其次,按吏户礼兵刑工排序,剩下的五部,首辅应领户部、次辅应领礼部才对,可乾元帝偏要反着来,阁臣地位越高,兼管的部排名越靠后,此之谓大小相制。比如,内阁中排名最末的薛宗周反倒管了仅次于吏部的户部,一定程度便可制衡首辅巴图和坦、次辅铁钼尔。

制衡,唯有制衡,君权才能稳固!别看苏勒坦才二十八岁,可已经执辉特部马鞭十五年,权谋之术使得炉火纯青。

首辅巴图和坦、礼部尚书刘好古步入了乾清宫东暖阁。相较于乾元殿的规模,这间三层阁楼,最大的房间也只能容纳二十余人,可议的都是顶天的事,非天子近臣不能入。

“来人,给两位阁老赐座”,苏勒坦温声说道,用手往无畏狮子座前面的两张椅子一指。不光有椅子,还有桌案,上面摆放着极品砖茶和各式糕点。显然,皇帝陛下已等他俩多时。

“臣等谢陛下恩典”,两位重臣慌忙谢恩。自从推行礼仪、定好名爵后,君臣之间的规矩便多了。上上下下都在学习礼制,不学不行,皇帝专门设了监察御史,殿前失仪,罪名不小。

今儿个议的是推行科举的大事,在苏勒坦看来关乎大卫国祚。所以他很急,早早便备好了桌案、椅子、茶点,等待着两位重臣。

“咳~”乾元帝轻唉一声,吸引二人注意,缓缓问道:“巴卿、刘卿,科举之事筹备得如何了?”自从称帝后,他喜欢称大臣为某卿,以示亲近。只是称“刘卿”还好,毕竟刘好古姓“刘”;称“巴卿”便有些怪,巴图和坦可不姓“巴”,而是姓“客烈亦惕”。无妨,甭管怎么称呼,皆是君恩,巴图和坦以被皇帝称为“巴卿”为荣。

多年前,这位皇帝便已在部落中推广汉字,平常的公文皆用汉字书写,只有在登基称帝、祭拜天地这样的大礼仪时,才用蒙汉两种文字书写诏书。如今,他认为在全国举办科举的时机成熟了。

“陛下,臣统计了一下,目前我大卫七品及以上官员的年轻子弟中,识汉字的在六成以上,普通百姓精通汉学者,也不乏其人。推行科举,正其时也”,刘好古沉声说道。

“嗯,朕也是这么想的”,苏勒坦赞许地点了点头。

见刘好古得到了肯定,巴图和坦心头一紧。作为老臣,他视刘好古这样的新入阁者为威胁;作为蒙古人,他对皇帝重用汉、回等族官员,心里是不满的。所以,不愿意让刘好古专美于御前。

他从衣袖中呈上一道题本呈上,“陛下,这是臣领着刘阁老还有礼部、国子监各官拟定的科举方略,请您御览”,一句他领头干的,顿时便将刘好古等人的功劳抢了过去。

苏勒坦对这位父亲时期的老臣是极了解的,自然明白他心中的小九九。不仅不说破,反而有几分喜悦。下面的大臣存在矛盾,他的帝位才稳当,若是底下人都是一条心,自己这个皇帝便可能被人架空。只要封建制度存在,党争便不可避免。区别只在于,庸主控制不住党争的激烈程度,危害了江山社稷;而雄主则能稳稳地将党争控制在一定限度内,牢牢掌控大局。

乾元帝自然是雄主,微微一笑,也给了巴图和坦一个赞赏的眼神。“两位爱卿辛苦了”,说完这句,他翻看起了方略。

只见这套科举方案基本引用了明朝的制度。先是每年举办“童试”,取得生员资格后,参加正式科举。正式科举又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每三年考一次,考期在八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也称“秋闱”、“乡闱”,中榜者称举人;乡试次年的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由礼部举办会试,录取贡士,又称“礼闱”;会试当年三月十五日,由皇帝亲自主持殿试,录取三甲:一甲(状元、榜眼、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乍一看,似乎与明朝的科举一样,仔细琢磨,在正式科举前的童试上有很大不同。

明朝的童试包括县试、府试,道试。由各省学道主持岁考、科考两级考试,按成绩分为六等,科考列一、二等者,方能取得参加乡试的资格。然后分往府、州、县学学习,称生员。生员又分三等:廪生、增生、附生。廪生成绩最好,由官府提供津贴和日用,每年由学道考试,按成绩等第依次升降。

而这个方案里,将县试、府试,道试合并为县试,一年考一次,称为岁考,考试成绩由六等简化为及格、不及格两等,及格者称生员;至于科考只考国子监的监生,再没有什么廪生、增生、附生,官府也不提供津贴和日用。生员和监生可以参加正式科举。

对于不再设廪生、增生、附生,官府也不提供津贴和日用给廪生,苏勒坦能理解,大卫刚建国,穷!可对于将县试、府试,道试合并为县试,考试成绩由六等简化为及格、不及格两等,他有些不明白。

“巴卿,为何要合并简化‘童试’呀?”乾元帝不解地问。

“陛下,这么个考法是结合我大卫实际做出的。我大卫文风不如明国鼎盛,若一个童试都如此繁琐,恐怕参加乡试的生员会寥寥无几”,巴图和坦大声解释道。

是啊,漠西的文风确实远不如中原、江南,这么个考法贴切实际!而且,后世的公务员考试不也就考一次吗?

想到这里,苏勒坦连连点头,“卿等有心了,便照此办理吧”。

“陛下,关于科举方略,臣有两点与首辅意见相左,恭请圣裁”,刘好古忽然开口说道。

第二百三十八章 开科举招揽英才(下) 第238章 开科举招揽英才(下)

“哦,刘师傅有话旦说无妨”,虽然苏勒坦刻意称刘好古为“刘卿”,以示亲近,可“刘师傅”三字喊了多年,一个没注意便冒了出来。

刘好古心里一热,侃侃而谈,“臣与首辅的分歧有二:其一、臣以为应该严禁通过捐钱取得监生资格作为出身,而首辅却认为捐生可以弥补官员数量的不足;其二、臣以为应将各省的提学道划归礼部直管,而首辅却认为提学道应隶属于地方”。

听了这话,巴图和坦老脸不由一红,在这两件事上他都存有私心。听说要开科举,很多蒙古贵族都找他为自己家的子弟谋个功名,那些贵族子弟他知道,打仗还行,考试差了些,捐生的存在,可以让未得科名者也有官做;至于提学道划归礼部直管,礼部尚书可是他一直忌惮的刘好古,绝不能划归礼部,会壮大对手的势力!

乾元帝何许人也?很快便将两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明白了。

明朝制度,在国子监读书的生员为监生,监生业满可参加科考,也可以直接做官。刚开始,监生须经严格的考试。但后来变得徒有虚名,捐钱便可以取得监生资格。

捐官的存在把官场的风气搞坏了,有钱就可以做官,在朕的大卫朝绝不可以!苏勒坦皱起了眉头。不过巴图和坦的话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如今百废俱兴,到处都缺官,捐生的确可以弥补官员数量的不足。只是,捐钱得到的官职,必然要将捐出的钱捞回来方不算亏,这些捐官的存在助涨了贪腐之风!嗯,宁缺毋滥,朕宁可让官位空着,也不能败坏了官场风气!

他忽然想到了后世的大学制度,眯眼笑道:“巴卿、刘卿,捐生之事,朕是这么想的。官职乃国家名器,绝不可以买卖。所以,国子监的监生业满后,不可直接为官,想做官,必须参加科举、通过乡试。不过,当前也的确缺少官吏,这样吧,让那些监生业满后举行毕业考试。考试优异者,任为吏员,什么司吏、掾史、令史、书吏、典吏、提控、狱典等,都可以。虽然不能做官,为吏也是一条出路,而且吏员如果政绩优异,也可以擢为官员嘛”。

“陛下圣明”,皇帝的话便是圣旨,金口一开,两位阁老齐呼圣明。

至于提学道划归礼部直管一事,苏勒坦既赞成,也不赞成。

明朝的提学隶属于地方,没有独立的衙门,品级也不定,若各省提点学政的是按察使司副使,则为四品;佥事为五品,基本上相当于按察司分巡道。直隶地区则由七品监察御史充任。因为各省的提学道隶属于按察使司衙门,所以容易受到地方官的干扰,破坏科举的公正性。将提学道划归礼部,便不受地方节制,地方官想循私舞弊便难了!从这个角度说,他是赞成的。

可百年大计,教育为本,从长远看,还是要单独设立教育部管理为好;况且,首辅巴图和坦素与刘师傅面和心不和,划归礼部,他也未必支持。从这个角度说,他是不赞成的。

不愧是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菩萨的智慧非常人能及,迅速便想到了解决方法。

“朕觉得教育事关国运,无论是归地方管还是归礼部管,皆有不足。这样吧,各省的提学道仿照直隶模式,由监察御史或者其他京官充任。设立独立的衙门,有密折奏事之权。提学道可以监督督抚,督抚也可监督提学道并于年终给出考语。在涉及科举事务上,归礼部管辖;但建制上,属于朝廷特派。他们便是朕的钦差大臣,所用“关防”印信与督抚相同,任期三年,每届乡试完毕后,吏部要重新提名各省学道人选”。

“陛下圣明”,这一回巴图和坦、刘好古称颂圣明的声音更响了。

既然大家意见统一,乾元皇帝颁发谕旨,“帝王敷治,文教为先,臣子致君,经术为本??今天下渐定,朕将兴文教,崇经术,以开太平。在各省专设‘提督学道’一职??”

缺人才,实在是太缺人才了!为了解决官员数量不足的问题,乾元帝下令今年五月即举办“童试”。虽然今年并非每三年一次的子、卯、午、酉年,他依然决定开恩科,八月举办乡试、次年二月会试、三月殿试。务必要在来年三月将第一批举人、贡士、进士选出来!

不过,虽然缺少人才,可苏勒坦并不想任用那些只知经义的书呆子,他心目中的人才是务实的实干型人才。他对明朝科举只考进士一科十分有意见,隋、唐、宋都没有这么偏科的,即使是元朝,也有德行、明经二科。

为了防止选出的官员皆是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知经义的腐儒,乾元帝下令恢复唐宋时期的科举制度,分为常科(常态化的科目)和制举(临时设立的科目)。其中,常科设明经、进士、明法、明字、明算、翻译、天文、地理八科;今年加考医药、书画、农学三科制举,总共十一科,其中进士科占了三成。

秋举无多日,天书已十行。

绝编能自苦,下笔定成章。

不见三公后,空长七尺强。

明年吏部选,梅福更仇香。

大皇帝一声令下开恩科,各级官员立即紧锣密鼓地布置起来。农耕地区以县为单位,找出大宅子做贡院;游牧地区,则将各鄂托克的士子集中起来,在大帐篷里考。

很快,结果传来,全国有三千五百名士子参加了童试,虽然为了尽快补充官员数量,一再降低考试难度,可依然有两千五百名士子被淘汰,最终取得生员资格的仅一千人;乡试,两百人中举;会试,中了八十名贡士。最终,大卫朝的首场科举,取了十一科八十名进士。其中有一个叫李远泽的哈密汉人,连中解元、会元和状元,一时传为佳话。

因为太缺官员,乾元帝下令举人及其以上全部授官,最终授了两百个官职。

望着长长的官员名单,苏勒坦仰天大笑:“天下英雄,入朕彀中!”

第二百三十九章 铸钱币汇通天下 第239章 铸钱币汇通天下

一直以来,卫拉特蒙古都没有自己的货币,用的主要是叶尔羌钱币,偶尔杂用大明的各类通宝、中亚和西夷各国的一些金银币。

叶尔羌国的铸币工艺算不得高超,采用传统打压法制成,红铜材质,圆形无孔极不规范,厚薄、大小、重量不等,形体多异,图纹粗犷俗雅,具有浓郁的西域部落民族气息。钱币正面铭文为察合台文“真主安拉”之类的清真言,或有图纹或有汗王的名字。背面注明铸造地“扎尔普雅尔看特”,即叶尔羌打造。

虽然铸币工艺比较粗糙,可相对于卫拉特蒙古部落联盟和天山南北的各小国已是极先进的技术。即使是靠近大明的雪域高原,在这个年代也缺乏铸币能力,一直流行的都是尼八剌(尼泊尔)所铸的劣质银币。

钱之一物,汇通天下。只有掌握了铸币权,才能真正掌控国家的经济命脉。苏勒坦早有铸造属于卫拉特蒙古自己的钱币之意,可是一缺技术、二缺足够的领土和人口,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打下叶尔羌后,他得到了叶尔羌的造币技术,又夺取康绒和乌斯藏,有了较广阔的地域和足够的人口,铸币一事便提上了日程。

他吸取了明朝铸币权不统一(工部、户部都有权铸钱)、币制混乱的教训,将铸币权独授于工部宝源局。谕令巴图和坦、薛宗周两位阁臣负责此事,一定要铸造出造型精美、可以汇通天下的钱币。

身为首辅,巴图和坦事情很多,挂了个名,此事主要是薛宗周主抓。薛大学士做事雷厉风行,接到谕旨后,立即组织了一批叶尔羌工匠,还招募明国工匠,甚至请信奉天主教的钦天监监正李天经、监副金尼阁聘请了几个西夷技师。呕心沥血,终于铸成样品,呈于乾元皇帝御前。

“陛下,这是先前在我卫拉特流通最广的几种叶尔羌钱币和尼八剌国章噶”,薛宗周指着呈上来的几枚钱币说道。

苏勒坦一瞅,呈上来的叶尔羌钱币共有三种:第一种又厚又笨,像块厚饼,正面印着石榴图纹,图纹周围刻着铭文“达钱五普尔”,畏吾尔语“普尔”指的是铜币;第二种没那么厚,像块薄饼,刻着“达钱三普尔”;第三种更可乐,圆柱型,形如截断的一小段筷子,刻着“一普尔”字样。这些钱币普遍存在着做工粗糙、图案不清晰、形状不规则的通病。用一个字概括:丑!

再看那几枚尼八剌国的银币,也没好看到哪去。16世纪中期,尼泊尔加德满都的马亨德拉·马拉与乌斯藏地方官府缔结了为乌斯藏铸造银币井从乌斯藏换取白银的条约。自此,巴德冈、加德满都和帕坦三个尼泊尔土邦,先后为雪域铸造银币多种,并在雪域流通。因尼泊尔称银币为“章噶”,雪域在流通中也沿用了这一称谓。这些银币不但样式粗糙,而且颜色白中泛黄,估计是掺了其他金属。

“这样的钱币怎么配得上朕的大卫国?”苏勒坦不屑地说。

“陛下,这是工部宝源局铸的五种乾元通宝和一种金币、一种银币,共七种样式:一钱(十文)、二钱(二十文)、五钱(五十文)、十钱(一百文)、一贯(一千文)、一两(一千文)、十两(一万文)。一枚金币为十两,可兑银币十枚;一枚银币为一两,可兑铜钱一贯??请您御览”,薛宗周再次说道。

“哦,这便是我大卫的钱币?朕要好好看看!”

苏勒坦先看铜币,共五种。外圆内有方孔,正面铸着“乾元通宝”四个字,背面印着币值,一钱、二钱、五钱、十钱、一贯,不管正面还是背面,均书法绝伦、铸工精湛,辅以花纹图案。有莲花,暗示苏勒坦乃莲花生大士转世;有刀剑,象征着蒙古赫赫武功;有俊马,那是游牧民族的最爱;有蓝天和白云,那是伟大的天神腾格里;币值最大的一贯钱上,印着一根钓鱼竿,竿头还钓着一个婴儿,那是辉特人的老祖宗雅布甘篾尔干。再看十两的金币、一两的银币,皆文字清晰、图案精致、形态古朴。

美!实在是太美了!比那叶尔羌钱币和尼八剌章噶不知好看多少倍!

苏勒坦赞不绝口,忽然觉得字迹有些熟悉,“薛卿,这些钱币上的字是汝写的吧?”

薛宗周有些不好意思,“正是臣之拙作!”

“哎呀,薛卿真乃书法大家,这些钱币刻上了卿之墨宝,不仅美观绝伦,还令造假者难以模仿!”苏勒坦又大赞了一番薛宗周的书法。

他说的没错,历朝历代的钱文,都是由名人或者大书法家书写,除了保持钱币的美观以外,也可以防伪。每个人的字体都独一无二,那些大书法家们更是如此,形态各异的运笔让伪造者极难模仿。除此之外,这个年代防止造假钱的方法还有垄断制币材料,比如金、银、铜;在钱币圆形的外围加上一圈凸起的外廓;让钱文紧贴中央的方孔,等等。

“臣之书法不如陛下多矣,岂敢班门弄斧?”薛宗周谦虚地说。

这马屁拍到了莲花生大和尚的心坎里,他自以为文韬武略天下第一,书法自然也是极好的。事实上,后世有研究其书法的学者认为其书法不过中等稍偏上,不如薛宗周多矣!

“嗯,薛卿,可有明国钱币的样式,朕想比较一下”,苏勒坦忽然想见见大明的钱币。

左右端上了明国的各种通宝。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钱币这东西真的代表着综合国力!洪武和永乐时,大明国力强大,钱也印得漂亮,不仅精美,份量还足,尤其是永乐通宝,日本、安南等囯抢着仿制。宣德通宝、弘治通宝、嘉靖通宝时,大明囯力还行,钱也铸得凑合。到了崇祯朝,因为财政困难,钱便铸得单薄。不过,工艺还是没的说。

苏勒坦觉得自己的乾元通宝,在美观上,略低于崇祯通宝,但胜在真材实料,至于和洪武、永乐、宣德等通宝比,仍有不足。无妨,比现有的叶尔羌铜钱、尼泊尔银币工艺上已经好得太多,相信一定能够流通出去。万事开头难,后面的钱会越铸越好。

“薛卿辛苦了,这些样钱,朕很满意,先铸三十万贯铜钱、三万枚银币、一万枚金币”,乾元皇帝下令开铸。为防止民间有人私造钱币、破坏大卫国的经济秩序,他又颁布了律令,“凡私铸铜钱者绞,匠人罪同,为从及知情买使者各减一等,告捕者官给赏银五十两……”,

这律令够狠,不仅造假钱的要绞刑,制假的工匠也要治罪,同时对举报人有奖励。

第二百四十章 招商贾筹办钱庄 第240章 招商贾筹办钱庄

“曹世叔,这卫国的大司徒(户部尚书的尊称)唤我等千里迢迢来此,所为何事呀?”山右八大商之首介休范氏家主范永斗的嫡长子范三拔问端坐于户部衙门客堂、老神在在地品着香茗的山西太谷巨商曹三喜。他今年不过十八岁,在饱经风霜的曹三喜面前,自然要执后辈之礼,一声“世叔”亲切地拉近了两家的关系。

已过不惑之年的曹三喜对薛宗周请自己的来意自然是清楚的。当年,他委托姬际可护送刘好古、薜宗周、傅山去鹰娑川城,如今这些人都做了卫国的高官,自然对卫国的消息了若指掌。

“听说是皇帝陛下想在大卫国开一家钱庄,汇通全国,以利万民。唤我等来,是想让我等入股”,曹氏微微一笑,呷了口香茗。这茶竟不是蒙古人常喝的砖茶,而是信阳毛尖,颜色鲜润、香气高雅、入口甘醇。

“找我等入股开钱庄?”大堂内响起了一片惊呼。

曹三喜适才细细观察,除了自己和范三拔,在场之人还有与范氏同气连枝的王氏、靳氏、梁氏等七家山右巨商的代表,张恂为首的几家陕商,几个蒙古商人和叶尔羌商人。其中一个叫白音提布的蒙古商人和一个阿迪力的叶尔羌商人与自己还有过商业上的合作。因为离得近,这些蒙古商人和叶尔羌商人来的都是当家人,而晋商和陕商中,除了自己和张恂、范三拔,其他商号来的只是些掌柜、主事。

他望向张恂,此人是陕西泾阳人,今年不过三十岁,生意却做得大,全国各地都有分号。这么大身家,竟然亲自来这雪域高原,嗯,是个有胆识的,不可小觑。

似乎感应到曹三喜在偷瞄自己,张恂朝着曹氏礼貌地一笑,温文尔雅,唇红齿白。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等待着正主的到来。

布达拉宫白宫共有七层,第四层的东大殿被命名为奉天殿,是大卫国上朝和举办典礼的地方;第七层的日光殿,被命名为乾元殿,是乾元帝与大臣们的议政之所;第六层是内阁的阁老们办公的地方;一、二、三、五层留给了六部和其他京官衙门。

户部衙门的位置在第五层,可见其重要性。衙门的客堂开了窗户,可以望见对面的莽莽群山,武英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薛宗周是个雅致的人,称之为天然山居图。别说,品着香茗,观着山景,还真有身在画中之感。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忽闻“扑嗤”的笑声,一名身穿仙鹤绯袍的儒雅中年男子缓缓步入了客堂。人未至,笑声先到,显见是个爽快人。

事实上,蒙古袍与汉袍都是右衽的,当年明太祖朱元璋驱逐蒙元、建立大明,承袭了元朝的官服样式,稍加改良。所以蒙古公服与明朝公服的区别并不大。苏勒坦建立大卫国后,立足于元朝官袍样式,又吸收了明朝官袍元素,除了在一些细节以及腰带和靴子上保留了蒙古族特色外,其他方面与明朝的官袍几乎一致。

这官儿便是大卫国武英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薛宗周,十分的和气,一见面就开口致歉,“报歉,劳诸公久等了”。

“岂敢~岂敢~”众人连称不敢。

薛宗周微笑着向老熟人曹三喜致意,便快言快语直奔主题,“圣上欲建立一家可以连通大卫全境的钱庄,既可以汇通天下,又可以低息放贷于民,搞活经济,特命本官办理此事。今儿个请诸公来,就是想请诸位出资入股”。

“大司徒,您刚才说低息放贷于民,如此钱庄又如何盈利呢?”商人嘛,追求的是利益,范三拔年青气盛,首先开了口。

薛宗周笑了笑,“薄利方能多销,多销自然盈利。诸公若与朝廷合作,户部和各地藩库的存银自然存在钱庄,百官的俸禄和军队饷银亦由钱庄支取,成本自然就低。况且低息放货,指的是测算成本后的低息,并非让诸公亏损”。

听了这话,范三拔拱了拱手,不再说话。

曹三喜乐了,范氏的这只小马驹还需要历练,看来范永斗那老狐狸派此子前来,也有锤炼儿子之意。“大司徒,我等受大卫恩惠甚多,自当有所表示。如何入股,还请言明”,老江湖开口表起了忠心。他明白,无论在哪国做生意,与上位者搞好关系都是必须的,所以一开口便干脆地同意入股。至于入多少股,则要看对方开出的章程。

“此次计划募资百万两,其中户部以工部宝源局新铸三十万贯乾元通宝,合银三十万两入股,占三成;另有蒙古贵人愿出驼两千头、马万匹、羊五万只折银二十万两入股,占两成;诸公共出资五十万两,占五成,每人至少出五万两。钱庄乃是官商合办,由户部派官担任掌柜,督察院设巡查御史监督,诸公若发现掌柜有不法事,可向督察院弹劾”,薛宗周侃侃而谈。

这新铸的三十万贯乾元通宝,不知成色如何?居然还有人用牲畜抵银子?曹三喜暗中琢磨。

“在下愿出银十万两,占一成股”,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却是陕商张恂。

曹三喜悔青了肠子,要想在漠西将生意做大,必须和卫国的官府搞好关系。左右不过是些银子而已,自己怎可犹豫、让那张恂拔了头筹?“在下也愿出银十万两,占一成股”,他高吼道。

中华之事,只要有人带头便好办。很快,众人便议好了出资额和股份:户部三成、蒙古贵人两成、曹三喜一成、张恂一成、范三拔一成,另有四家各占半成,总共九大股东。

范三拔终究稚嫩,问薛宗周:“大司徒适才说有蒙古贵人愿出驼两千头、马万匹、羊五万只折银二十万两入股,不知是哪位贵人,有这么大手笔?”

此言一出,客堂内鸦雀无声,众人都如看傻子般看着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范三拔。

“想出资入股的是朕。朕想和诸公接个善缘,可乎?哈哈哈”,一声爽朗的大笑,乾元帝苏勒坦步入了户部客堂。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大菩萨发狮子吼 第241章 大菩萨发狮子吼

成立钱庄是乾元皇帝为振兴大卫经济下的一步妙棋。与经济高度发达、已经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大明朝不同,他的大卫国目前还处于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阶段。虽然有大量的自耕农、自由民存在,可同时也有大量的奴隶。大贵族们占有众多的庄园、牧场和奴隶,犹如一颗颗毒瘤,严重阻碍着国家经济的发展。

苏勒坦目前还没法对这些大贵族下手,相当一批从龙功臣出身于大贵族世家,皇帝本人就是大卫国最大的牧场主和庄园主、拥有大量的奴隶。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刚建国,根基不稳,改革这事搞不好会出大乱子,不能急,得一步一步来。

他想先将国家的经济搞活,不仅要发展牧业和农业,还要发展手工业和商业。经济发展了,彻底废除奴隶制、由封建制向资本主义制度迈进便有了扎实的基础。

可开矿、冶炼、纺织、造船、制陶等等,不论哪个行业的发展都离不开金钱的支持。钱庄可以吸收民间的闲钱,贷给需要的各行各业,等于是给经济输血,自然是极其必要的。大明朝遍地是钱庄,大卫朝目前一家都无,商人们如有资金上的需要,只能在各大商号间拆借,极其不方便。所以,无论如何,哪怕皇帝亲自出马,都要整出一家遍及全国的钱庄出来。

事实上,这位皇帝格局很大,不仅想铸钱币,还想发行宝钞。宝钞一物,大明太祖高皇帝曾经发行过,没啥成本,不过就是张纸。朱某人想发行宝钞,取代铜钱,洪武二十七年八月干脆下令禁用铜钱,强制民间铜钱在半个月内上缴官府换取小钞,想要让通货完全纸币化。这种脱离经济发展水平的尝试注定失败,民间仍然偷偷使用金银铜钱,宝钞日益贬值。很快,明朝的货币制度又回到了银铜二元币制时代,即政府发行铜钱,白银则任由民间自己流通。

殷鉴不远,苏勒坦还没蠢到脱离现实发行纸币的地步。虽然大量印制宝钞并不可行,但建立钱庄,利用钱庄发行银票却是可行的。银票有钱庄的存银保障,信誉比宝钞强得多,可以作为将来推行宝钞的一个有力尝试。

所以,皇帝亲自出马,组建了大卫朝第一家钱庄:大卫钱庄。这家钱庄以拉萨为总部,迅速在各省首府、重要城市开设分号,因为有官方背景,生意十分兴隆,触角也越伸越广。

??

“这就是大卫钱庄发行的银票?”乾元帝望着面前的一沓票子,开心地问。

“陛下,这是钱庄准备发行的一两、五两、十两、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七种银票样本。为了美观,臣等将名人佳作印于银票之上”,新设的户部钱庄司郎中刘成谄媚地说,他的背后立着钱庄司主事、大卫钱庄大掌柜张宝源。刘成是薛宗周推荐的官员,张宝源则是从各大商号钱庄掌柜中精选出的人才,摇身一变授了正六品官身。

虽然苏勒坦在大卫推行的官制改革,沿用了大量明朝的官制,可对户部,却动了大手术。无他,明朝户部十三清吏司不是按照具体业务、而是按地域划分。每个司负责管理一个或者两个省的事务,同时兼管一项全国性的专门事务。比如,浙江司除了掌管浙江的民政钱粮外,还负责统计全国人口和谷物;贵州司除了掌管贵州的民政钱粮外,兼管全国的海关和关税??

户部乃是中枢性的行政机构,按地域胡乱划分怎么行?难怪大明朝经常闹财政危机!

乾元帝不管那么多,大笔一挥,按职能在户部设立七个司:户部司管理全国土地,户籍,赋税,军需,俸饷和财政收支;度支司负责全国赋税的统计及支出的调度;仓部司负责国库的收支及管理;海陆关司负责通关事宜和收取海陆关税;商税司执掌手工业、商业、矿业、渔业税收;盐课提举司掌管盐务;钱庄司掌管钱庄事务。本来他还想设宝钞提举司负责宝钞的制造、发行,流通管理,可目前的国情不允许,暂时先放一放。又在各省设清吏分司,分司设员外郎一名、主事若干,主管各省事务。

“哦,让朕看看卿等印了哪些名人佳作”,乾元帝笑眯眯用手指拈起了面值最大的一千两银票,他是大人物,自然先看大票子。

“草原上有一个地方叫宝木巴,四季如春,没有贫穷也没有死亡??”,银票上赫然印着卫拉特蒙古史诗巨着《江格尔》的一段话;五百两银票印着《格萨尔王传》;一百两银票印着《玛纳斯》;五十两银票印着《前赤壁赋》;十两银票印着《将进酒》;五两银票印着《滕王阁序》。

看到一两银票上印着的“名人佳作”时,乾元皇帝勃然变色,莲花生大士显世的肉身也做了菩萨怒目。

“鱼竿钓猛士,凛凛英雄姿。壮哉大可汗,郁郁征战迟。手中七宝刀,百铸乃得之?”,银票上赫然印着当年苏勒坦率军攻打日喀则时作的那首《苏勒坦汗向日喀则进军》。

底下人本想拍皇帝陛下的马屁,不料却激起了他的冲天怒火,“朕写的诗难道只值一两银子吗?”风和日丽的天空忽然闪现雷电。

此言一出,陪同的官员无论官职高低皆骇得面如土色。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不敢答话,乾元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

“陛下的诗,豪情万丈,雅量高致,臣等吟之,心胸游荡,热泪盈眶”,忽然传来一阵马屁声,却是新授的六品钱庄司主事、大卫钱庄大掌柜张宝源。

乾元帝的脸色好看了些,不过并未就此作罢,盯着张宝源,若雄狮盯着绵羊,“那为何朕的诗只能印在一两银票上?”

众人皆为张宝源捏了把冷汗,这句要答不好,小命难保。

“此正是臣等对陛下的耿耿忠心”,张宝源跪地磕头,“砰砰”有声。

“平身吧”,乾元帝淡淡地问,“这如何反成了尔等对朕的忠心?”

“敢问陛下,天下间,是穷人多,还是富人多?”张宝源豁了出去,镇定发问。

“自然是穷人多。穷者如过江之鲫,富者实凤毛麟角”。

“再敢问陛下,是使用一两银票的人多,还是使用一千两银票的人多?”

“汝是说~”乾元帝若有所悟。

“陛下胸襟伟岸如山岳,作的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理应让更多的人欣赏。鉴于使用一两银票的人数量最多,所以臣等斗胆,将御诗刻于一两银票之上。顿首顿首,死罪死罪!”好个张宝源!说完这句,再次磕起头来。

他越说死罪,苏勒坦越舍不得杀他。望他如望珍宝,目光和善若慈父,“哎呀,朕险些误会了张爱卿的忠心!爱卿想让更多的人看到朕的诗,实是出于对朕的忠心,何罪之有?平身,快快平身!”

“张卿”变成了“张爱卿”,一字之差,大大不同,标志着此人从此成了简在帝心的人物。

第二百四十二章 施新政大展鸿图 第242章 施新政大展鸿图

“关于钱庄运营,张爱卿有什么章程吗?”苏勒坦笑咪咪地问。

“臣以为,若想钱庄兴旺,最重要的是资本要充足。除了将朝廷不急用的库银和官员俸禄、军饷存入钱庄外,还应给存钱的储户以一定利息,吸引他们存储,积跬步以致千里,积细流以成江海”,张宝源胸有成竹。

万历五年(1577年),庞尚鹏奏准设立钱铺,是为钱铺法定之始。一开始,钱庄仅有兑换货币的作用,到明末才经营存款、放贷等业务,由此延伸衍生出钱票。不过,这个年代往钱庄存钱是没有利息的,有的钱庄甚至要存钱者交纳一定的保险金,才能够保证储户这笔钱财的安全性。张宝源的这个建议很有后世风格。

苏勒坦眼睛明亮了起来,望张宝源的眼神愈发和蔼,“别的钱庄都不给储户利息,如果只有咱们的钱庄给,会不会增加钱庄成本,影响利润?”说这话时,活脱脱是股东的口吻,浑然忘记了自己的帝王身份。

张宝源心里暗乐,憋着笑恭敬地解释,“如今大卫国乃至整个卫拉特,只有一家钱庄,生意是极好做的,缺的只是银钱。舍出小利,以微末利息吸储,手中的银钱充足了,再以更高的利息贷出去,利润只会更高。况且,钱庄初建,如此还能打响名气”。

捡到宝了,这张宝源真是个人才!

苏勒坦心花怒放,龙嘴中吐出一个“准”字。

“臣建议在簿记方法上变三脚帐为四脚帐”。

这个张宝源居然懂得用复式记账法,苏勒坦暗暗点头,又吐出一个“准”字。

“借贷方面,臣计划以采矿、纺织等见效快,利润大的行业为重点。这些行业坏帐少,贷出的钱能较快回收”。

这回,苏勒坦有不同意见,皇帝嘛,站得高,看得远,格局自然更大,皱着眉头教诲道:“卿的目光不要只看到赚大钱的事,民生也应兼顾。比如灾年,不妨低息借贷给百姓,让他们度过难关”。

“陛下仁德,百姓何幸,得逢圣主??”张宝源的滔滔马屁,张口就来。

“臣建议??”

“准??”

君臣之间越谈越投机,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他人的存在。

??

因为有大卫朝廷的信用做保证,又有一定的利息,很快大卫钱庄就吸储一百多万两,加上一百万两本金,手中资金超过两百万两。

可是却遇到尴尬事,漠西地区经济落后,大多数百姓都不愿意借贷,愿意借贷的,往往又拿不出抵押物,导致大量资金贷不出去。

这难不倒精明能干的张宝源。他让想借贷又拿不出抵押物的百姓找人担保,只要能找到符合条件的保人,拿不出抵押物也可以贷;又在各地衙门门口、朝廷的砥报上贴出告示,欢迎有意向开矿、建厂、经商却缺少本金的人员来钱庄借贷;还积极和各大商号联系,将多余的银钱拆借给各大商号。

七搞八搞的,很快,除了留下一部分供储户兑换的银钱,大多数银钱都贷了出去。

渐渐地,大卫钱庄的名气越来越大。听说这家钱庄信誉好、存钱还有利息可拿,不光是本国百姓,一些经常往返漠西做生意的外国商号和商人也将闲钱存入钱庄。

钱庄的吸储能力不断增强,贷出的钱也不断增加。有了钱庄源源不断的“输血”,大卫国兴起了开矿建厂经商的风潮。各种各样的作坊、工厂、矿山、商号??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

??

乾元帝的新政是多方位的,涉及到各个方面。好在大卫国是新建立的国家,相比暮气沉沉的老大帝国,改革的阻力要小得多。比如,大明朝户部有四百多官员,要按乾元帝的改法,官员们早闹翻了天。可大卫朝原先连国家都没有,户部的官员大多是新招募的,没有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自然好改。犹如一张白纸,等待着丹青妙手苏勒坦在纸上泼墨作画。

他大笔一挥,将明朝对京官每六年一次的京察,改成跟考核外官的大计一样,都是三年。

为了惩治腐败,他增加了督察院的人手,向每个省派出巡按御史。又在御史台门口、各巡按衙门口立“登闻鼓”,令专人轮值记录。

税收方面,他派人去各地编制鱼鳞图册,核实各地的牧场、田亩、人口数量,将牧业和农业的税率定为十分之二,矿业税定为十分之一,关税、手工业税定为百分之五,商业税定为三十分之一,盐税每斤抽二十二文;取消了城门税、抽分税、徭役及各种杂税,将徭役改为雇役。

废除了矿禁,除了金银铜这样的战略性矿产,其他矿种均允许民间开采,一时之间民间采矿成风。

清查盐务,收缴了盐税。

奖励耕织,令钦天监推广《崇祯历书》、翻译各国农书,亲自颁布劝农诏令,令礼部、户部下发各地,鼓励百姓垦荒,规定荒田归开垦者所有,引进了番薯等高产作物。

命工部督水、屯田二司以及各省分管水利的官员,在各地大修水渠、堤坝。其中西域布政使昆噶敖德斯尔因为修建水利得力,受到了表彰。

重视科技创新,命钦天监推广各类科技知识,在国子监开办各种科技学科。

军事方面,颁布军规,申明军纪;加强训练,令各部不分战兵、守兵,勤加操练,规定每三、六、九为大操;奖励军功、抚恤伤亡,改斩获首级记功为镇抚官登记记功;加强武备,在兵部增设了专门的武备司,下设战马、火器、兵甲、军需、舰船五科,制定制度确保质量,重奖发明创造。

令工部督导修缮各地驿路、规定民间田租最高只能收取十分之二,借贷最高只能收取十分之一。

主张信仰自由、各大教派和平共处,允许儒、道、佛各家传道。

鼓励蒙、汉、回、哈萨克、吉尔吉斯各民族通婚,明文谕令,异族通婚,官府奖励每对新人羊一只、酒两壶、粮五斗。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下决心奉龙入关 第243章 下决心奉龙入关

四月天,辽东盛京的天气暖和了些,可摄政王府的书斋内,三十二岁的爱新觉罗·多尔衮却不住地咳嗽,两年前的松锦大战中他受了伤,繁忙的公务令他的金钱鼠尾辫居然出现了白发。虽然有些疲惫,可双目中闪烁的精芒,显示着此人的非同小可。

这是个能隐忍的人,在两黄旗大臣“佩剑向前”的逼人形势下,不得已与诸王公贝勒议定共奉皇太极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登位,改元顺治。其后,礼亲王代善等奉福临登位,各王贝勒大臣等,共同誓书,昭告天地以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辅政。此后,郡王阿达礼、贝子硕讬劝他自立为帝,在种种压力下,为表忠心,他诛杀阿达礼、硕讬。接着又整治豪格及其下属,稳固了统治。因为英明睿智、战功赫赫,这些年他的权势不断攀升。就连济尔哈朗都谕诸大臣,凡事先向睿亲王多尔衮上报,书名也以多尔衮为先,自动放弃了第一摄政的地位。

书案上需要处理的公文堆积如山,多尔衮却只盯着面前的两份。一份是明国宁远团练总兵吴三桂给他写的乞兵书,请求清朝出兵援助自己对抗大顺;另一封是谋臣内院大学士范文程上的疏,认为“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是我非与明朝争,实与流寇争也”,主张立即出兵进取中原。他提出,“战必胜,攻必取,贼不如我;顺民心,招百姓,我不如贼”,因此要一改以往的屠戮抢掠政策,“严禁军卒,秋毫无犯”。即不仅在战略上改变得城不守之策,要入主中原,在战术上也要招揽民心。

这范文程乃是最早投靠满清的明国士人,身上有着明国的秀才功名。当年,八旗军攻下抚顺,他与其兄范文寀主动求见努尔哈赤,成为满清开国元勋之一。皇太极时期,深受倚赖,凡讨伐明朝的策略、策反明朝官员、进攻朝鲜、抚定蒙古、国家制度的建设等,都参与决策,被称为文臣第一人。

对此人的意见,多尔衮是很重视的。世人皆说这位摄政王重满抑汉,的确,他确实不信任大多数汉人,可对那些主动投靠的辽东汉人,还是比较信任的。尤其是这位范文程,当年是他任吏部尚书时举荐给的皇太极,彼此有些私交。前些日子,自己的弟弟多铎抢走了范文程之妻,是自己召诸王贝勒审实后,责令多铎放还,并罚银一千两、夺其十五个牛录,也算对范文程有恩。

“来人,将大学士刚林、范文程给孤唤来”,多尔衮忽然说道。

“嗻”,左右忙去寻人。

??

瓜尔佳·刚林,字公茂,满洲正黄旗人,世居苏完,隶正蓝旗,属郡王阿达礼。崇德元年,授国史院大学士。他原来是郡王阿达礼的人,阿达礼是代善的亲孙子,因为与叔父硕讬谋立多尔衮为帝,以叛逆罪被夺爵处死,算是多尔衮心腹。来到书斋后,神情自若,仿佛在自己家。

范文程原属硕讬,刚被拨入镶黄旗。按说也算多尔衮的人,可因为太受皇太极宠爱、言听计从,难免得罪满人权贵。前些日子多铎夺其妻子,便是对他的敲打。他遭了此劫后,谨小慎微,进入书斋规矩正坐,丝毫不敢逾礼。

“公茂给孤说一说明国的形势”,多尔衮开了腔。

“嗻”,刚林侃侃而谈,“今年一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二月初二,渡过黄河,攻下汾州等地;初五,攻克太原;十六日,克忻州;三月初一日,克宁武关,因伤亡惨重而屠城;三月十一日,克宣府;三月十五日,克居庸关;三月十九日,明崇祯帝在景山自缢,李自成下令‘礼葬’”。

多尔衮点了点头,“吴三桂向我大清借兵求援,汝觉得是真心还是假意?”

刚林想了想道:“听说李闯打下北京后,日日拷掠前明勋臣官员,追索钱物,吴三桂家亦不能幸免。此人本已打算投降,走了一半听说小妾被夺,又返回。奴才以为,他是真心想借兵”。按说满人只有见了皇帝和旗主才自称奴才,可这位为了拍摄政王的马屁,一口一个“奴才”叫得亲切。

“嗯”,多尔衮又点了点头,望着范文程缓缓说道:“宪斗上疏给孤,说此乃出兵进取中原的良机。可我朝曾经三逼明都,皆无功而返。何以此次能成功?”

四十七岁的范文程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前阵子妻子被多铎掳了去,仍能为主子认真出谋画策,着实难得!他严肃地说道:“摄政王,过去我朝三逼明都皆无功而返,是因为居明都者乃大明正统;如今李闯窃居北京,名不正言不顺,又拷掠士大夫,失去人心。此天将关内送于大清。您不可犹豫!”

听了这话,多尔衮陷入了沉思,半晌方说道:“那吴三桂递交的信函中只表示如我军支援,则‘将裂土以酬’,并没有投降之意呢”。

范文程捋了捋长须,缓缓说道:“臣以为只要我军入了山海关,便由不得吴三桂了。摄政王可以故意延缓进军速度,逼迫吴三桂以降清为条件就范。然后坐山观虎斗,待其与李闯两败俱伤后再出兵攻击闯军、定鼎燕京。到时候,吴三桂兵马损失惨重,失去与我大清对抗的实力,您再驱使他做我朝夺取天下的马前卒,这又有什么难的呢?”

听了这话,多尔衮兴奋地在书斋踱起步来,蓦地大呼道:“宪斗说得没错,天受不取,反受其咎。孤意已决,立即调派兵马入关!”

这位摄政王是个果断的人,接受了范文程的建议后,立即答应了吴三桂请兵的要求,“急聚兵马而行”。

顺治元年(1644年)四月,顺治帝在笃恭殿拜多尔衮为大将军,亲赐大将军敕印,令他统大军南下,入关与李自成争夺天下”。

这一年,顺治帝福临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六岁男孩,拉着多尔衮的衣袖恋恋不舍,“十四叔,朕期待汝凯旋而归”。

“皇上放心,臣一定为大清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多尔衮哈哈大笑,声震殿堂。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定鼎燕京是我辈(上) 第244章 定鼎燕京是我辈(上)

一切都在按照多尔衮的意料进行。

李自成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于四月十三日亲率十万大军往山海关讨吴,但仍带有招降他的侥幸心理,行军速度亦颇迟缓,特意带上了俘虏的前明太子和其父吴襄,十九日前后才兵临关城之下。吴三桂频繁派出使者向清军求援。狡诈的摄政王干脆停止了进军步伐,静观其变。十万大顺军与五万关宁军在山海关附近激战,关宁军渐渐不支,李自成攻占山海关南城,吴三桂只得依靠山海关北城勉强支撑,万般无奈下,接受了清廷剃发易服成为满清臣子的要求。

摄政王终于动了,他册封吴三桂为平西王。随后以为“崇祯复仇”的旗号率军大举入关。彼时李自成正在山海关外的一片石运动,东亚三支最强的军队在此会战,胜者将决定东亚历史之格局。

??

李自成骑坐在一匹神俊的黄骠马上,双目炯炯地盯着长蛇般行进的大军,左眼下方的伤疤赫然醒目。这伤疤是当年他攻打开封时被守将陈福所射,伤疤离眼睛很近,差一点便要了他的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创业的艰难。

表面上看,他的军队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了大半个中国北方,占领了政治意义大于一切的北京。实际上,他正处于一个非常为难的境地。

新生的大顺政权扩张得太快,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由于向士大夫拷掠索饷,无法得到传统儒家士大夫的认同和尊重,也缺乏有效的行政班底,实际上只能控制非常有限的地带。更重要的是,打下北京后,农民军内部矛盾显现,一些将领贪图享乐,不愿意再拼命。原本,他打算派大将刘宗敏带领大军逼降吴三桂,若逼降不成便予以讨伐。不料匪气十足的刘宗敏竟说什么“大家都是做贼的,凭什么你在京城享受,让我去前线卖命?”无奈之下,四月十三日,他率军亲征。考虑到吴三桂不过五万多兵马,他没有集结更多的军队投入这场战役,仅仅投入了十万人马。

打仗,永昌皇帝是不怕的。身经百战的他令明朝降将唐通、白广恩部两万人从一片石出边立营,切断吴三桂退路,同时自己带着战斗力强悍的跟着自己起家的老陕兵主力六万从正面分别对西罗、北翼和东罗城猛攻,又有两万兵马分布于外围各处。

蓦地,李自成觉得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出于老战士的警觉,他向北面的山头望去,除了一片郁郁葱葱,什么都没瞧见。

多尔衮领着八旗兵潜伏于一片石北面的山头,如一只猎豹,随时准备给敌人以致命一击。

这一仗对李自成来说是艰难的,对他同样艰难。自从决定发兵入关,他便将大清的国运和自己的命运都押宝在这一仗。如果胜利,他将挟定鼎燕京之威,彻底压制济尔哈朗、豪格等反对势力,独掌大清国的权柄;如果失败,也将不可避免地被反对势力乘机清算。

他本可以不入关,坐观汉人自相残杀。可敏锐的政治眼光告诉他,崇祯帝的死,是上天赐给满人的千载良机,必须立刻进关,否则将来可能再无机会。所以,他毅然决然地赌了,将自己和大清的国运押宝于一片石。

为了打赢这一仗,他调动了能调动的八万大军,可强行军意味着汉八旗的步兵与炮队,无法及时跟上。最终赶到一片石战场的只能是四万多骑兵。这位摄政王特意在战场附近驻足观望,不仅仅是为了让吴三桂与李自成两败俱伤,更是在等待更多援军抵达。

一片石之战是多尔衮与李自成的巅峰对决,可另外一位枭雄吴三桂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其部五万多关宁军是大明朝的精锐。

崇祯帝的死,让上至统帅吴三桂,下至普通大头兵的所有人,都突然失去了效忠对象,不仅军饷无从着落,通往家乡的路也已经断绝。必须在全军覆没前,从流贼和建奴这两伙让他们都厌恶的人之间,选择一个投靠对象。

多年血战,关宁军与八旗兵仇深似海,这支军队选择了降顺。可造化弄人,李自成成功招降了不愿投降清军的吴三桂后,却因为内部组织的涣散,闹出了虐待降将家属的蠢事。吴三桂内心虽然不愿投降清廷,但也难忍受屈辱。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如何保住手里的军权。

??

李自成率着大军来了,山海关实在太重要,决不能置之不理!

山海关乃是大明朝苦心经营的雄关,五万多关宁军据险而守,决非没有一战之力。打老了仗的吴三桂一面让战斗力较差的地方民团去防御各处工事,一面率领精锐的部队列阵西罗城下阻止大顺军攻关。

李自成令精锐部队压阵,饥渴的流民与需要表现忠诚的新附军,一拥而上攻城。前者由农民军时代的老部下白广恩带领,后者则由归降不久的唐通指挥,另有六万精锐,分头攻打山海关的西罗、北翼和东罗城。由于没有红衣大炮之类的可靠攻城武器,也不愿意花时间打造复杂的攻城器械。闯军几乎是在以手里的武器与血肉之躯,硬闯山海关。

李自成的六万闯军老部队大多出身于明朝边军的老底子,作战骁勇无比。西罗城附近,守军很快便顶不住了。为摆脱困境,吴三桂命令诈降,诱大顺军数千人抵近城垣,在城上突发火炮。大顺军死伤甚重,被迫后撤。在北面的北翼城,大顺军利用居高临下地形,猛攻城垣,倒是获得了优势。唐通的前明降军,带着不少火器,很好的压制了城头的守军。激战至翌日黎明,迫守军一部投降。但因其他各城未下,大顺军未能进据罗城。

见关宁军势危,坐山观虎斗的多尔衮决定帮友军一把,令八旗军夜袭唐通军营。夜幕降临,失去警戒的唐通部遭到了莫名其妙的袭击,甚至都没有弄清攻击他们的是什么人便糊里糊涂地溃散,局势的天秤发生逆转。

四月二十二日,相继有城门失陷,吴三桂见情势危急,带随从冲出重围,至威远堡向正屯兵于此的多尔衮求援。

“摄政王,吴三桂来了。奴才观其神态真诚,不似有假”,大学士刚林风急火燎地闯入了多尔衮的大帐。

“公茂勿急,该急的应该是他吴三桂”,多尔衮微微一笑,“唤他进来吧”。

“末将参见摄政王,愿举山海关归附大清,天地日月,可见吾心”,一进大帐,吴三桂便扑通跪地,痛哭流涕。

多尔衮见此人比自己大着几岁,相貌英武,此刻已经剃掉了明朝发髻,脑后的金钱鼠尾辫帅气地垂着。

嗯,连头都剃了,看来此人是真心归顺!

“哎呀,长伯快快请起,孤思长伯已非一日”,多尔衮按照汉人的习惯,亲切地称呼起吴三桂的表字,亲自扶起他,命人捧出一颗金印,“长伯请看,平西王印,孤已经为汝备好了”。

抚慰完吴三桂,多尔衮立即率阿济格、多铎诸将,统劲旅分别从南水门、北水门、关中门进入关内,又令吴三桂部系以白布为号任前锋。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定鼎燕京是我辈(下) 第245章 定鼎燕京是我辈(下)

四月二十三日,已经占领北翼城的大顺军开始寻求决战。虽然发现清军部队正在入关,李自成仍然对局势抱有侥幸心理,希望迅速击败关宁军、取得决定性胜利。他改攻城为野战,自角山至渤海投入全部兵力,布一字长蛇阵,成决战架势。

精锐尽出的大顺军,摆出了他们赖以成名的战阵,全军被习惯性的分为了三个方阵,除了被大量消耗的新附军和炮兵,主力步兵以长矛方阵一字展开。在他们身后还有大量募集来的弓弩手支援,李自成本人则与最为精锐的骑兵一起,部署于步兵身后。

有了清军壮胆的吴三桂,索性将大部分部队拉出城外决战。多尔衮则位于北面的山头观战,他见李自成将主力从北山至海边排列成一字长蛇阵,遂将吴三桂所部安置在清军右翼,令清军沿近海大顺军阵尾薄弱处鳞次布阵、待机出击,并告诫各部不得急进。李自成不明清军意图,想到与清军从未交手,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况且吴三桂是双方共同的敌人,于是除派少量人马密切关注清军动态外,仍按原计划向吴三桂军紧逼,令旗左右挥动,来回冲杀。

吴三桂的关宁军和民团,拥有大量装备长形盾牌与长矛的重步兵,以四排纵深部署在整列的最中央位置。在他们身前是三排使用圆盾和砍刀的近战步兵;身后则有三排使用弓弩、火铳的轻步兵;精锐的关宁铁骑同样部署在步兵战线之后。

大顺骑兵首先发难,他们从步兵阵线背后呼啸而出,策马至关宁军面前,熟练地释放手中的弓箭。在密集的箭矢攻击下,关宁军的重步兵纷纷举起盾牌防御,远射步兵则以自由射击的形式还击。虽然按照兵书操典,轻步兵们往往需要按照一定的秩序共同射击。但由于历史原因,此时的明军步兵大都混编了火绳枪、旧式火门枪、弓箭和弩。要让如此繁杂的远射武器同时开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这样无序但连绵不断的火力,足够逼退靠近的轻骑兵。

当步兵火力逐渐减弱后,关宁军的骑兵从后方杀出。他们受到蒙古与满洲骑兵的影响,首先以弓箭射击闯军的骑兵,接着以长矛、砍刀或骨朵,发起近战。大顺军骑兵自知不能恋战,熟练地向后撤退,转而从三个步兵方阵之间的空隙,撤入二线。

不少大顺将士都是大明边军出身,造反以来,历经血战,精锐无比。他们的步兵阵线迎着关宁军的火力,不断挺进。在身后弓弩手的掩护下,重步兵纷纷挺起长矛,侧身倚着长盾,徐徐前进。关宁军火力不足的劣势也在这时暴露出来。大顺军在没有受到太大损失的情况下,靠近了对方的刀牌手。一阵激烈而沉闷的盾牌撞击后,长矛手的优势尽显无疑。关宁军的刀牌手们,被压的直往后退,其第二线的盾矛兵马上顶上来,替代开始溃退的前排。

因有清军压阵,吴三桂顽强抵御。时狂风扬沙,咫尺不见,双方展开肉搏,大顺军不顾伤亡,把吴三桂部团团围住,血战至中午,双方均已疲惫,损失甚重。关宁军虽然号称精锐,但大部分人依然只是躲在精锐身后的老兵油子。此时面对的却是长期在西北历练,并经历过中原等地搏杀的闯军,逐渐开始不支。这些闯军精锐在前两日的战斗中一直做壁上观,拥有人数与体力的优势,缓缓将关宁军两翼击退,三面合围了关宁军。

“十四弟,吴三桂那老小子顶不住了,出击吧”,脾气暴躁的阿济格急得直嚷嚷。

“是啊,十四哥,再不出击,战机便没了”,多铎也沉不住气。

这两位是摄政王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是他最信赖的人。

“十二哥、十五弟,你们速归本阵,等我的将令”,多尔衮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嗻”,二人闻令而归。

多尔衮伫立于山头,又观察了一会儿,见吴三桂的关宁军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除了步兵被闯军两翼包抄,骑兵也在方阵的间隙和两翼,缓缓后退。

“嗯,时机到了!传孤的将令,全军出击”,狡诈如狐的摄政王终于下达了军令。

“呜~呜~呜~”

苍凉的进攻号角响起,李自成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清将阿济格、多铎,各率两万精骑,顺着风势从山坡上冲下。

乘风势、挥白旗,对阵直冲大顺军。

在释放了一轮强弓后,满洲与蒙古的骑兵们,狠狠地撞入大顺军步兵后方的轻步兵队列。大部分大顺军来不及调头射击,便已经被装备较好铠甲的骑兵打懵。随之而来的溃散,不可避免。他们身前正深陷肉搏的重步兵也很快遭到两面围攻,不少人被清军和关宁军合力绞杀。

大风渐止,疲惫的大顺军阵脚渐乱,伤亡惨重,大将刘宗敏中箭伤。目睹这一切的李自成不甘失败,想率领精锐骑兵出战,但糟糕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一代霸王的全盛之路,在一片石的尸山血海中,被硬生生的打断。

战至午后,李自成见败局已定,急令余部且战且向永平方向撤退。但取得大胜的多尔衮并不想放过一举定江山的机会,命令八旗兵猛冲猛打、穷追不舍。当清军追至范家店时,愤怒的永昌帝杀吴襄以泄忿,率余部于二十六日退回北京,又杀吴三桂家大小三十四口。四月二十九日,李自成在武英殿举行登基大典,四月三十日,即以郊外祭天为名撤离北京。

五月初二,受封平西王的吴三桂率领关宁军进入北京城,这是第一批进入北京的清军。从此他将为清军一统河山,效犬马之劳,北京城只是星辰大海之路的第一站。

攻领北京后,多尔衮严禁抢掠,停止剃发,为明崇祯帝朱由检发丧,博得了汉族士绅的好感,然后迎请顺治小皇帝赴京登基,很快稳定了占领区内的形势。

为了统一中原、雄霸九州,“以建万年不拔之业”,顺治元年(1644年)六月,多尔衮与诸王贝勒大臣商议决定,迁都北京。八月二十日,清朝开始迁都。九月,顺治帝从盛京(沈阳)到达北京,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赐穿貂蟒朝衣。命礼部为多尔衮建碑纪绩,加赐多尔衮册宝、上饰十三颗东珠的黑狐冠一顶、黑狐裘一袭,金银、马驼等。十月初一,顺治帝在皇极门(顺治二年改称太和门)向全国颁布登基诏书,正式定都北京。小皇帝于皇极门重行即位大典加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的同时,即令为多尔衮建碑纪功,“永垂功名于万世”。从此,多尔衮在清廷的地位,凌驾于诸王之上。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叔父摄政王出招 第246章 叔父摄政王出招

满语中,“多尔衮”意为“狗獾子”。既然是“狗獾子”,自然应该是胖乎乎可爱的。后世流传的画像中,他是一个满脸胳腮胡的大叔模样,身强力壮,胖得像熊。然而,又有记载,他从小体质不好,满脸黝黑,身体羸弱,双目小而炯炯有神。具体长相,众说纷纭,有一点却是统一的,大家都认为这位摄政王的眼睛很有神。

双目炯炯者,往往心眼多、手脆辣、不好惹。能执掌满清国政,爱新觉罗·多尔衮自然是有手腕的。

当年两黄旗八大臣图尔格、索尼、图赖、锡翰、巩阿岱、鳌拜、谭泰、塔瞻等谋立豪格为帝,佩剑上殿,给了这位摄政王极大震动。执政后,他精心拉拢、分化瓦解这八人,何洛会、巩阿岱、冷僧机、谭泰先后背叛了豪格。

可怜豪格犹不自知,仍当何洛会为心腹,面对两黄旗一些将领背叛自己、投奔多尔衮的行为,他向何洛会抱怨:“向皆附我,今伊等乃领二旗附和硕睿王”,又大骂多尔衮“非有福人,乃有疾人也”,“岂不能手裂若辈之颈而杀之乎?”

为巴结新主子,何洛会将老主子豪格告了。多尔衮趁机出手,以中伤摄政王之罪,将豪格议罪削爵,又一口气杀了他的四名心腹:扬善、俄莫克图、伊成格、罗硕,打得豪格一党一蹶不振。

如今大清入关了,面对数量远超满人的汉人,为防止汉人反抗,多尔衮觉得有必要在表面维护满人的团结。顺治元年五月,他让小皇帝封济尔哈朗为信义辅政叔王,赏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绸缎千匹;念豪格跟从清军平定中原有功,恢复原封和硕肃亲王。

初入关时,为了收买人心,他颁布军令,告诫将士说:“此行除暴救民,以安天下;勿杀无辜,掠财物,焚庐舍,不如约者,罪之”,又揭示了准备实行的八项政务:“一、求贤,二、薄税,三、定刑,四、除奸,五、销兵,六、随俗,七、逐僧,八、均田”。

枭雄的话说得堂皇,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甫一入京,便勒令北京城内北城所住的居民,十天之内迁出城外;把八旗军队开入城内编防驻扎;又将河北“近畿”明朝皇室以及王公贵族的皇庄田地定性为无主荒田,收归满清王室所有;圈占百姓的土地,分给八旗的将士,一些破产的农民被迫投充到八旗名下“披甲为奴”,忍受野蛮和残酷的剥削;不少农民受不了清兵的虐待,私自逃跑,又颁布严追逃人的禁令;派八旗到处驻防,监视百姓的行动,禁止民间私藏马匹和武器,严立保甲;此外清廷还向百姓勒索榨取,借以增进财力,作为进行西征南侵军事上的准备,

多尔衮深知仅用武力是不能平息汉人反抗的,用隆重的葬仪改葬崇祯帝,企图收买人心;迎合汉人官僚地主对农民军仇恨的心理,集中兵力攻打大顺军,说是替明朝“报君父之仇”;重用投降清朝的汉奸,如吴三桂之流,不仅“晋封为王”,而且“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矣”。

在他的手段下,残暴的满洲贵族与最腐朽的地主阶级狼狈为奸、压榨百姓,初步巩固了清廷的统治。

然而,依然有隐忧。山东、河南义军四起,“复明反清”声不绝,他已令豪格领军进入山东平定济宁满家洞的土寇;李自成的大顺军正在山陕整理队伍,准备反攻复仇;南方的残明势力建立起弘光小朝廷;张献忠建大西国于成都,统一全川。

四川太远,鞭长莫及。摆在多尔衮面前的是方向选择问题:究竟是向西消灭李闯余部,还是向南扑灭南明小朝廷。李贼素来凶悍,若任其恢复元气,日后难制;南明小朝廷是汉人眼中的正统,若任其在南方站住脚,也麻烦。

多尔衮犹豫不决,又想起了大学士范文程。内心深处,他对范文程是不满的,这个尼堪是自己当吏部尚书时举荐给八哥的,却对八哥忠心耿耿,还曾奉八哥之命训诫自己。十五弟夺其妻子,也有为自己出气的意思。不过,这个人还是有眼光和谋略的,大事听听他的意见,多半错不了。

“参见叔父摄政王”,范文程进了王府书斋,恭敬地施礼。自从多铎夺其妻被多尔衮罚了牛录后,他一直忧心忡忡,深怕多铎报复自己,因而十分乖巧听话。

“宪斗来了,坐”,多尔衮温和地一笑,请范大学士入座。他真心不喜欢这人,这人可以忍受妻子被欺的屈辱,按说是个没骨气的,可偏又一心念着皇太极的特恩殊宠,知恩图报,誓死不忘故主,死活不肯支持自己称帝。

眼下,还离不开这人!京畿刚刚平定,头绪纷繁,这人昼夜操劳,佐理国政,发布文告、发给军需等事项,都处理得紧紧有条,在革除弊政、争取人心,开国定制上居功至伟。甫一入京,便向自己奏称:“北京里一些人,假托搜捕乱贼,纷纷出面相互告发,恐怕会互相仇害,造成事端,应该禁止”,自己从其策,京师人心大定;又奏请为崇祯帝发丧,自己听了他的话,于五月初四日下谕:“李自成原本是故明的百姓,竟然敢弑君并暴尸,实在是天人共愤,罪不容诛,今天下令官民为崇祯帝服丧三日。着礼部、太常寺以帝王的规格厚葬崇祯帝”,此事深受故明官绅拥戴。总之,这个人眼下还必须得用,以后等政局稳定了,再一脚踢开。

“谢叔父摄政王赐座”,范文程小心翼翼地谢恩,用半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宪斗真不愧是范文正公(范仲淹)十七世孙,为人处事、彬彬有礼”,多尔衮夸了他一句,开口问道:“如今我大清虽然定鼎燕京,但西有李闯,南有朱明,宪斗以为该先伐何方?”

“应先伐李闯”,范文程毫不犹豫地回答。

“哦,为何?”

“李贼素来凶悍,屡败屡起,若不趁其新败灭之,日后恢复元气,必成大患;而弘光其人,素无大志、只想苟安,昔年东林党人谋立潞王,是凤阳总督马士英等以武力相逼,方才得立。南明内部不稳,藩镇林立,不可惧,可惧者,李贼耳。摄政王可命大军征讨李贼,再派人诱降南明”,一谈起国政,范文程分析得头头是道。

“嗯,宪斗说得甚是。孤决定了,对李贼要坚决消灭,即日便派叶臣、石廷柱、巴哈纳、马国柱、吴惟华等进攻山西,进而包围陕西;对南明则是‘先礼后兵’,派前明降官招抚南明。孤听说,南明的使团快到北京了,嗯,先将使臣软禁起来,不给予明确的答复。等豪格平定山东、叶臣他们攻下山西,朕再命阿济格和多铎率军出征,向李贼和南明小朝廷发起总攻”,多尔衮平静地说道,握茶盏的手指不自觉用上了力道,盏中的清茶溅出。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夷施以夷制夷计 第247章 夷施以夷制夷计

“唉~”堂堂摄政王忽然发出悠悠的长叹。

“叔父摄政王为何事烦忧?”范文程慌忙询问。

“宪斗可知厄鲁特蒙古(清廷称卫拉特蒙古为厄鲁特蒙古)辉特部土酋苏勒坦称帝建国一事?”多尔衮缓缓开口。

“米粒之珠,焉敢放光芒,蕞尔小邦,不自量力,叔父摄政王何须在意?”范文程不以为意。虽然这位足智多谋,但卫拉特蒙古偏居漠西,与中原王朝的联系并不紧密,况且经济落后、地广人稀,谅也翻不起大浪,如今清廷的注意力集中在李闯残余势力和南明小朝廷身上,自然没把辉特部土酋苏勒坦放在眼里。

“宪斗莫要小瞧了那土酋,前些日子孤派宰桑古尔、乌尔滕去漠西训诫于他,他竟回信说什么‘三皇五帝,各统一方。岂唯女真有主,而蒙古无君哉?‘然后便当着我大清使臣的面称帝建国了。倒是个有胆色的!若不惩戒,我大清威信何存?可漠西相距甚远,如今朝廷正欲集中兵力消灭李闯和南明,实在是鞭长莫及。可恼也!”说到这,多尔衮蹙起了眉头。

“事有轻重缓急,谅那区区土酋也不是我大清的对手,请叔父摄政王暂且忍耐,待朝廷平定山陕和江南后,遣一将伐之,必然手到擒来”,范文程微微一笑。

“唉!原先孤也是这样想的”,多尔衮又叹了口气,“可刚林向孤禀告,说这土酋称帝建国后施行新政,定官制、开科举、印钱币、减赋税??桩桩件件都显示此獠志不在小。若置之不理,恐怕会养虎为患。奈何!奈何!”

听他这么一说,范文程也陷入了沉思,良久方道:“予以为当施以夷制夷之计”。

“以夷制夷?”

“正是。予闻那厄鲁特蒙古由多个部落组成,除了辉特部,尚有和硕特、准噶尔、土尔扈特、杜尔伯特诸部,如今辉特土酋苏勒坦称了帝号,欲凌驾于诸部之上,其他部落必然不服。您不妨扶植其他部落制衡辉特”,范文程献上计策。

“朝廷此前也安抚过漠西诸部,准噶尔部的巴图尔、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都向我大清称了臣,可并未起到制衡辉特土酋的作用。如今那土酋先后吞并叶尔羌、吐鲁番、哈密、康绒、乌斯藏多地,渐渐成了气候,将来恐怕势大难制啊!”

“叔父摄政王勿忧,先前我大清只是给予准噶尔、和硕特诸部名义上的支持,并未给予实际上的援助。如今可通过喀尔喀蒙古与准噶尔等部贸易,允许他们用牛羊马驼换取军械,刀枪箭戟、火器长矛、硫磺生铁等等,都可以卖给他们。如此,准噶尔诸部益强,必能制衡辉特人”。

“宪斗此计甚妙,只是那准噶尔部的巴图尔亦是个桀傲不驯的,虽向我大清称了臣,却常有袭扰喀尔喀蒙古诸部之举。孤怕扶植于他,是驱走虎豹,又来了豺狼”。

范文程笑了,“豺狼的危害相对于虎豹,还是弱些。准噶尔部的巴图尔虽然桀傲不驯,可却没有称帝建国。两害相较取其轻,眼下也只能以狼制虎了。予闻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对我大清十分恭顺,皇上登基时,还千里迢迢遣使为贺。据那使臣说,使团穿越李闯控制的甘州时,遭遇闯军,被射杀了数人,九死一生,方抵京城,足见忠诚。您不妨重点扶持达延鄂齐尔,再给那巴图尔少量支持。以巴图尔制衡苏勒坦,再以达延鄂齐尔制衡巴图尔,如此西陲无忧矣”。

“妙哉!”

多尔衮赞了一声,忽又神色黯淡下来,“如今甘肃一带已被李闯部将贺锦攻取。和硕特部从地理上被辉特部、李闯隔开。孤便是想扶持于他,也穿不过李闯的控制区呀”。

“李闯的部下多为流贼,为贼者没有不见钱眼开的。予闻山右巨贾常往返漠西贸易,与李闯、明军、喀尔喀蒙古、厄鲁特蒙古都是有交情的。那山右巨商之首范永斗对我大清素来恭顺,叔父摄政王何不委托介休范氏向和硕特部输出军械,必能畅通无阻”,范文程再次献策。

“哈哈哈,宪斗真是孤的诸葛孔明呀”,多尔衮连声称赞。其时满洲流行《三国志通俗演义》,王公贵族们几乎人手一本,甚至有将领当成兵书研习。能被摄政王夸为诸葛孔明实是莫大的赞誉,范文程不由面露喜色。

多尔衮突然话锋一转,“孤琢磨着,须派一精明干练之人出使喀尔喀、厄鲁特,务必不能让其他各部与辉特部同流合污。宪斗看,祁充格能胜任吗?”

乌苏·祁充格乃是满洲镶白旗人,曾随多尔衮进攻锦州,属于心腹中的心腹。见摄政王想用自己的心腹,范文程岂敢有意见,忙连声称赞祁充格能力强。

多尔衮一笑,“祁充格这奴才跟随孤也有不少年了,等出使回来,便让他任弘文院大学士,帮汝和刚林处理一些政务,入关后汝等日夜操劳,也该增添一些助手了”。

“嗻”,范文程乖巧地应是。

“宪斗可知冯铨其人?此人曾是前明高官,今年五月,孤写信召他入朝,原以为会推脱一二,没想到他接到书信立即便至,对大清可谓忠诚。可令其以大学士原衔入内院佐理机务,明年亦授宏文院大学士,协助汝等办差”。

多尔衮再次抛出一枚政坛炸弹,炸得范文程目瞪口呆,慌忙奏禀,“叔父摄政王,冯铨曾以谄事魏忠贤,被赎徙为民。此人奴顔惑主、卑鄙无耻,若授以要职,恐失人望!”

呵呵,怕了?孤就是要尔害怕!尔以为尔祭拜八哥时,哭得趴在地上起不了身的事,孤不知道?今儿个就是要敲打尔,若是肯改弦易辙、扶保孤登基,自然荣华富贵;若心里老惦记着八哥那点恩义,向着福临那小崽子,自有替代尔之人!

事实上,多尔衮并没有放弃对帝位的觊觎,这从他不肯给皇太极的妃嫔上尊号、不为小皇帝福临请老师中可以看出,直接导致十四岁的福临亲政时,读不懂奏章,愤懑说道:“朕极不幸,五岁时先太宗早已宴驾,皇太后生朕一身,又极娇养,无人教训,坐此失学。年至十四,九王(多尔衮)薨,方始亲政。阅读诸臣奏章茫然不解,由是发愤读书??”

增?冯铨、祁充格议政,表面上看是分担范文程的工作量,其实是敲打他,逼他放弃对太宗之子的愚忠,转到支持自己称帝的正确政治路线上来。

聪明如范文程,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坚决反对冯铨以大学士原衔入内院佐理机务。

“此事孤已决定了,宪斗退下吧”,多尔衮按汉人的习惯,端起了茶盏。

离开和硕睿亲王府时,范文程失魂落魄。不改变态度,恐有杀身之祸;改变态度,如何对得起先帝知遇之恩?奈何,奈何!过几年,等大清的政局稳定下来,予一定要托疾家居,方可避祸!他暗暗对自己说。

第二百四十八章 执黑先行赠军械 第248章 执黑先行赠军械

满清使团正使祁充格、副使乌尔滕的出使十分顺利,挟着攻克大明国都之威,喀尔喀蒙古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和托辉特部俄木布额尔德尼珲台吉皆不敢撄八旗的兵锋,再次同意向顺治帝献上九白之贡。

来到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的霍博克赛里城时,巴图尔珲台吉率丙图、绰克图乌巴什、墨尔根岱青、楚琥尔乌巴什、达尔玛、色楞、沙巴图、诺木齐诸台吉大礼迎接。

祁充格宣读完了褒奖巴图尔珲台吉的谕旨。这位卫拉特蒙古传奇英雄,毫不犹豫地双膝下跪,“奴才巴图尔叩谢天恩”,又设酒宴款待使臣一行,然后请入大帐密谈。

“珲台吉写给皇上的信,叔父摄政王已经看到了,前番派使臣宰桑古尔、乌尔滕训诫那辉特土酋苏勒坦。不料此人冥顽不灵,坚持称帝建国,欲与我大清分庭抗礼,螳臂当车、蚍蜉撼树,真正是可笑可悲!”祁充格不动声色地挑明了来意,然后便仔细欢察巴图尔的反应。

面前这人尚不到四十岁,却面目苍桑如老农,忠厚的苦瓜脸上已经有了皱纹,黝黑的皮肤显是经常遭受日晒风吹。

“准噶尔部是皇上的忠实臣民,辉特人叛皇上自立,理应受到惩罚”,老农的双目骨碌碌一转,奋而起身,精神抖擞地大呼,“奴才巴图尔愿尽起本部兵马为先锋,替皇上灭此凶顽!”

“好,好,珲台吉的忠心,本官回京后一定向皇上、叔父摄政王禀明”,祁充格很满意准噶尔人的恭顺,连声抚慰,“不过,目前我八旗主力正在扫荡李闯余部,暂时还无法出兵漠西”。

一听清廷无法出兵,巴图尔的精气神顿时内敛,又恢复了老农模样,有气无力地说道:“只要皇上召唤,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嗯,本官临行前,叔父摄政王曾有谕示,难为准噶尔部向来恭顺,可通过喀尔喀蒙古与之贸易,允许他们用牛羊马驼换取军械,刀枪箭戟、火器长矛、硫磺生铁等物,都可以卖给他们。王爷还命下官带来了十门佛朗机炮、二十门虎蹲炮、三百支火铳、三百套绵甲、五百张弓、五百杆长枪、一千副刀盾,另有十车铁锭,作为对珲台吉的褒奖”,祁充格微笑着拿出了礼物。

“天使所言当真?今后我准噶尔部真能通过喀尔喀蒙古,用牛羊马驼换取刀枪箭戟、火器长矛、硫磺生铁等军事物资吗?”狼王便是狼王,尽管清廷赐给他的军械颇为丰富,但巴图尔更关心的还是持续获得军援的能力。

“怎么,您不相信王爷的话?”

“奴才不敢”。

成功地折服了准噶尔人,祁充格暗自得意,又故作关心地问:“珲台吉还有什么困难吗?”

这本是一句客套话,不料巴图尔似乎没听懂,大声提出了请求:“我准噶尔部居苦寒之地,极需制造火器的工匠、铁匠、会筑城的石匠,还有会种地的农夫,以及农书、医书等各类书籍??”

“这个~”

祁充格胀红了脸,“制造火器的工匠,我大清自己也缺,无法给贵部。返回北京后,本官会向王爷禀明,给贵部送些铁匠、石匠和书籍来”。

“如此多谢天使”,巴图尔拱手称谢。

“珲台吉可知如今漠西还有哪些部落与辉特部不睦的吗?”祁充格开始打探消息。

巴图尔目光闪烁,半晌说道:“土尔扈特部远迁额济勒河,指望不上;杜尔伯特部四分五裂,难成气候;如今天山南北,与辉特部不睦的除了我准噶尔部,就只有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大汗了。鄂齐尔图汗是我的盟友,达延鄂齐尔汗则与苏勒坦有杀父之仇”。

祁充格点了点头,巴图尔的话与自己掌握的信息基本吻合,“此次本官奉皇上和叔父摄政王之命出使漠西联络各部共同对付辉特人,还须去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两位大汗的汗庭走一趟,明日一早便告辞了”。

巴图尔一惊,“天使去鄂齐尔图汗的兀鲁斯不难,可去达延鄂齐尔汗的兀鲁斯须穿过辉特人或李闯的控制区。这两方都与我大清为敌,如何去得?”

祁充格微微一笑,说起了《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常说的那句:“山人自有妙计”。

??

伊犁是块美丽的地方,自古便是“塞外江南”、“瓜果之乡”,自从拜巴噶斯汗的长子鄂齐尔图汗建起了伊犁城后,这里变得更安全,也更兴旺,来来往往的商队川流不息,给伊犁河流域带来了生机和活力。

伊犁河边的一顶大大的格儿内,淑济公主默默地缝制着蒙古袍,等待着自己的爱人。

她是个苦命的女人,作为蒙古林丹大汗的女儿,身份尊贵无比,可随着察哈尔部被满人灭亡,不得不与娜木钟可敦一起投奔辉特部,过上了寄人篱下的生活。随着可敦改嫁辉特部的苏勒坦珲台吉,她也认了苏勒坦汗珲台吉为父、娜木钟可敦为母。义父、义母对她还是不错的,吃穿用度一如在察哈尔时。渐渐地,她也爱上了裕勒都斯草原,视义父、义母还有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布鼐为自己最亲的人。

可身为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义父为自己挑选了和硕特部的鄂齐尔图汗为夫,他是卫拉特传奇英雄拜巴噶斯汗的儿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那一日,他手持一根羊胛骨,风度翩翩地来到鹰娑川城迎娶她。只见了一面,她便爱上了他,随他来到伊犁,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儿:额尔德尼、噶勒达玛。

时间如果定格在这一刻,她无疑是幸福的,身为女人,有疼爱自己丈夫,有乖巧可爱的孩儿,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可男人的野心永无止境!义父做了大汗,又称了帝,仍不满足,渴望着其他卫拉特部落的臣服,不断地将权力的触角伸向其他部落;丈夫加入了卫拉特另一位强者、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的阵营,在随巴图尔珲台吉征讨昆都仑乌巴什、杜尔伯特人的战争中,得到了大量的牧地和人口,实力大增,不再满足于做伊犁的主人,而是想像他的父亲那样,成为卫拉特的大汗。

无论自己怎么解劝,丈夫和义父的矛盾仍在不断地加大。可恶的巴图尔珲台吉,将准噶尔部的贵女阿茹娜嫁了过来,为丈夫生下第三个儿子伊拉古克。从此,丈夫来自己帐中的时间便少了,几乎都在阿茹娜的格儿内留宿。

淑济知道,论姿色,阿茹娜是比不过自己的,巴图尔珲台吉长得像个老农,他的女儿自然也美不到哪去。丈夫不愿意见自己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和硕特部与辉特部的矛盾,他不想听自己的劝告,执意与义父为敌。

唉!这其实也不怪他,谁让他是拜巴噶斯汗的儿子,身上肩负了太多的责任和使命!

第二百四十九章 山人自然有妙计 第249章 山人自然有妙计

“可敦,大汗说他今晚不过来了”,侍女带来了消息,却不是她想听到的。

持针的手一颤,一滴鲜血滴到了手中蒙古袍的袍领上。淑济咬了咬牙,“大汗今晚又宿于阿茹娜妣吉那儿吗?”

“并非如此,听说是大清国来了使臣,大汗今晚要设宴款待清使”。

“清国使臣?”淑济心里一惊,吩咐侍女,“你立即去找大汗,让他宴席结束后来我这里一趟”。

“是”。

“这些东西都是给我的?”鄂齐尔图汗望着面前的物资,目露红光。十五门虎蹲炮,两百支火铳、两百套绵甲、三百张弓、三百杆长枪、五百副刀盾、一百匹布,尽管数量比给准噶尔人的少得多,依然让这位大汗开心得手舞足蹈。

祁充格心中不屑,这人的眼眶子比那准噶尔部的巴图尔浅多了。才这么点东西,就乐成这样。哼,这些东西都是从明军手中缴获的,入关后,我大清缴获的物资多着呢。

“咳~”他低咳一声,笑道:“大汗,本官来时,叔父摄政王已经下令,同意和硕特、准噶尔诸部通过喀尔喀蒙古与大清交易军事物资。今后,这些物资有的是”。

鄂齐尔图的目光更炽热了,自己坐拥伊犁这块宝地,粮食、牲畜都是不缺的,若是有了可靠的军械来源,争霸天下并非不可能。哼!苏勒坦那小子和自己同龄,凭什么他能做皇帝我不能?

做皇帝的想法只是一瞬间,很快他便回归到了现实,笑着对祁充格、乌尔滕说道:“我已在大帐内摆好酒肉,两位天使快随我进帐痛饮吧”。

酒肉的香味飘荡在帐内,鄂齐尔图忽然看见了妻子的侍女,唤她上前,问道:“何事?”

“可敦请您酒宴后去她的格儿一趟”

“唉!”鄂齐尔图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妻子找自己想说什么,无非是劝自己不要和她的义父作对。这女人啥都好,就是太护娘家,不懂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哼,军国大事,岂是女人家能做主的?拜巴噶斯的儿子怎能做他人的附庸?

雄心胜过了亲情,他打了个大大的酒嗝,“你告诉可敦,今晚我多饮了几杯,便不过去了”。

??

“两位天使,为何不在我的兀鲁斯多待些日子”,望着向自己辞行的祁充格、乌尔滕,鄂齐尔图竭力挽留。骨子里,他保留着蒙古人热情好客的好传统。

“多谢大汗美意,我等还要去达延鄂齐尔汗的汗庭”,祁充格微微一笑。

“天使要去我那从兄的兀鲁斯?”卾齐尔图汗吃了一惊,“您有所不知,我那从兄已经迁往青海,去他那儿要经过辉特人或者李闯的领地,危险得很呢”。

“无妨,山人自有妙计”,祁充格微笑着摆出了成竹在胸的姿势,仅仅是手中少了把扇子而已。

祁充格的自信来自于一个人:范永斗,或者说一个家族:介休范氏。

一辆又一辆的大车络绎不绝,足有数百车,商队前的“范”字旗直如通行证,一路行来,畅通无阻。

“少掌柜,马上就要到甘州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祁充格不自信地问范三拔。毕竟,那一辆辆的大车上面是砖茶和布匹,下面却是各种各样的军械,可经不起检查。

“天使尽管放心,在漠西,没有我范氏商队去不了的地方。前面是靖安堡,过了这靖安堡,便是甘肃镇的镇城,再往南,经拒敌堡、大满堡、古城堡、顺江堡,渡过大通河,便是大小乌兰和硕,达延鄂齐尔汗的汗庭便设在此处”,年轻的范三拔得意洋洋。

这尼堪(满人对汉人的称呼)好生狂妄!祁充格心中微愠,面上却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

靖安堡的堡城到了。

如今这甘肃已是大顺永昌皇帝的天下,大顺制将军、名列十三家的大贼“左金王”贺锦袭取了兰州、凉州、庄浪、甘州、肃州诸地,正磨刀霍霍向西宁。

靖安堡的守将姓辛名思忠,乃是贺锦部下骁将,官拜标右威武将军。昔年做贼时,有个响亮的匪号:“虎焰班”,人呼“辛将军”,后来果然便做了大顺朝的将军。他是陕西榆林人,善使双刀,作战凶悍无比。贺锦袭取甘肃后,派他镇守这靖安堡,防范北边归顺清廷的漠南蒙古诸部的袭扰。

“站住,干什么的?”堡上的几个老兵喝止住了靠近的范氏车队。

范三拔朝老管事范恒使了个眼色。范恒凑上前去,看到了堡墙上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高呼道:“王哨总,是额,一点心意,给弟兄们打几斤酒喝”,说完,一个沉甸甸的银袋甩上了城头。

哨总乃闯军编制中的武职。李自成坐了天下后,觉得以前的草台班子不行,一切都得正规起来。永昌元年(1644年)三月,他改前明五军都督府为五军部,仍设左右都督;改总兵为总权,副将为副总权,守备为守旅,把总为守旗;又设专事征伐的武职:权将军,一品;副权将军,二品;制将军,三品;果毅将军,四品;威武将军,五品;都尉,六品;掌旗,七品;部总,八品;哨总,九品。

不过农民军编制一向混乱,想立刻统一起来,谈何容易!就拿这哨总来说,有的哨不过几十人,有的哨能高达数百人。

这姓王的哨总生得高大,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尽显狰狞之色,部下一百多兵卒皆是尸山血海里杀出的老兵,个个凶恶。

范管事与他是极熟的,这条商路范恒不知道走过多少遍,以前的明军、现在的闯军,上上下下早已用银子喂饱。以前这位王哨总收了银子,便会痛快地放行。不料今儿个竟然不同,姓王的取过一个号角,“呜~呜~呜~”吹了起来,一队队的军卒排着队列从堡中走出,明晃着刀枪,杀气腾腾。

“王哨总,您这是做甚?鄙号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万望海涵”,范恒骇得汗流浃背,又奉上了一个更大的银袋。

姓王的掂了掂,呵呵一笑,“对不住咧,范管事,我家辛将军有令,凡是山西来的大商队都要扣下,等制将军发落”。

第二百五十章 我名为锦左金王 第250章 我名为锦左金王

甘州(张掖),千年古城墙,一将沿着城砖缓缓踱去,年近四十的年纪,浓眉大眼,不怒而威。这便是一代大贼、左金王贺锦。

此人做贼的时间久了,荥阳大会时,已经名列十三家之一,与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争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并称“革左五营”。当年为匪时,按规矩须起一个响亮的匪号,他老人家大声说道:“我名为‘锦’,‘锦’字左边偏旁带金,便称‘左金王’吧”。众人皆以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这年头,读书人少,反贼中的读书人更少,大家的匪号都很俗,偏他能想到这么“有文化”的匪号,自然是值得钦佩的。

这是个识时务的人。攻取开封时,李自成被推举为“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将军”,南下湖广襄阳等地时,又被推为“奉天倡义营文武大元帅”,出现了“百川分流、同归于海”的局面。他二话不说,投奔李自成。其他老资历反贼不服,李自成将罗汝才、贺一龙等贼头斩杀,一时间汝才等人部下大哗。他在“罗、贺事件”中站在李自成一边,为善后工作出了不少力,因此赢得闯王信任,被任为制将军,“在诸将之右”。

其后,李自成命他西征,消灭甘肃、青海一带的残明势力。这位左金王便带着号称的二十万大军,意气风发地去了。连克安定,兰州、庄浪、凉州、山丹、甘州、肃州多地,斩杀明肃王朱识鋐、甘肃巡抚林日瑞、总兵马爌等人,控制了宁夏、甘肃,又剑指青海的西宁卫。

他很讲义气,最见不得望风使舵的小人。攻打兰州时,肃王朱识鋐仓皇逃出城外,却被明朝卸任总兵杨麒派人擒获,当作自己投诚义军的见面礼。因为厌恶此人卖主求荣,既不能尽忠于大明,又岂会尽忠于大顺?不仅处死了肃王,也将杨麒父子一并斩首。

他快意恩仇。年轻时嗜好赌钱耍枪棒,破败了家产,被本家兄弟驱逐,流落在甘州街头乞食。因为是壮年行乞,人们都认为他好吃懒做,又加他态度蛮横,甘州人很讨厌他,远远看到他来就闭门躲开,有的还骂些难听的话,甚至放出恶狗咬他。他很难讨到东西,遂发誓有朝一日要杀尽甘州人。唯长寿街万家巷有个姓万的婆子,寡居无子,乐善好施,一天看到他因为连日不得食、又感伤寒,连病带饿,晕倒在巷口,动了恻隐之心,救醒后资助衣服、盘缠、吃粮,劝往别处谋生。其后,他成了大顺的制将军,攻下甘州,尽行杀戮,军民死伤众多,唯保护长寿街不屠,留下了一段“贺锦洗甘州,保护万家巷”的故事。

洗了甘州后,宁夏、甘肃再无人敢与其为敌,偏偏青海的西宁卫不肯归附。大明西宁卫指挥使、土族西祁第九世土司祁廷谏,联合西府土司李洪远、生员胡琏器、甘肃庄浪土司鲁胤昌、西宁湟源申中藏族千户完巾等,歃血为盟,顽强抵抗。

对这些不识天命的家伙,自然没什么好说的,镇压了便是。他令副将鲁文彬、齐之震率数千兵马,从河西越过祁连山南下,兵发西宁,号称五万,又密令投靠闯军的青海碾伯(民和)人黄澄、西宁镇海堡人马安邦策应。一开始很顺利,在“迎闯王、不纳粮”的口号下,各地军民纷纷投奔义军。可祁廷谏、鲁胤昌等人乃是地头蛇,熟知地理,大顺军远道而来,地形不熟,又不适应高寒缺氧的环境,吃了败仗,鲁文彬战死,三千多义军阵亡。

消息传回甘州,大反贼贺锦几乎气疯了,西征以来,战无不胜,没想到在小小的西宁翻了船。他命令部下在甘州屯积军需,准备南下再攻西宁。

打下了甘州和肃州,便掌控了丝绸之路的贸易要道,可以源源不断地从吐鲁番、哈密获得战马和粮食,那辉特部的大汗、如今卫国的皇帝苏勒坦,极其重视商贸,与大顺的关系也好,所以战马、粮食是不缺的。缺的是作战用的军械,那卫国冶炼能力薄弱,所产军械尚不足满足本国所需,自然没有多余的卖给他。他只能把主意打到山西商人的身上,这些巨商,手眼通天,走私些军用物资给自己,不是什么难事。

“大掌盘子,不,制将军,辛将军传来军报,在靖安堡扣留了介休范氏的商队”,心腹向正在巡城的左金王禀告。

“介体范氏?”

贺锦听说过这家商号的大名,眉毛向上扬起,“走,随本将军去靖安堡”。

祁充格、乌尔滕、范三拔神情惊惶地盯着眼前的这伙贼寇。为首的有两人,一人背插双刀,长相凶恶,杀气腾腾;另一人浓眉大眼,很和善,只佩了把宝剑,释放的煞气却比那双刀将强烈得多。

“哪位是介休范氏的少掌柜?”浓眉大眼的将军开了尊口。

“草民便是,您是?”范三拔壮着胆子问。

“本将贺锦”。

一听这名字,范三拔心尖儿一跳,“参见制将军”。

“免礼”,贺锦呵呵一笑。“少掌柜勿惊,吾扣下范氏的车队,只是想和范氏结个善缘。希望汝等今后多运些生铁、硝石、硫磺等军用物资来,放心,吾一定照价付款”。

??

在付出了十车生铁并答应为贺锦走私军械后,范氏的车队顺利通过了西宁,抵达了青海的大小乌兰和硕。这里曾是国师汗惨败的地方,如今成了和硕特人的驻牧地。

达延鄂齐尔汗率哈纳克土谢图、鄂木布、达兰泰、阿玉什、伊勒都齐、多尔济、桑噶尔札、衮布察珲、秉图达莱乌巴什、茂济喇克诸台吉迎接了清国的使臣。

接圣旨时,大家伙儿都行了跪礼,唯有塔尔寺的阿嘉呼图克图不跪。这位大和尚出身于青海湟中李家阿氏家族,是达延鄂齐尔汗在政治上的重要盟友,塔尔寺更是格鲁派祖师宗喀巴的诞生地,地位超然,自然可以不跪。

因为乾元帝不肯独尊格鲁,阿嘉呼图克图极其不满,撺掇着达延鄂齐尔汗与卫国为敌。作为国师汗的儿子,达延鄂齐尔汗本来就与苏勒坦有杀父之仇,只是本身势力较弱,又与辉特部离得近,敢怒而不敢言。如今得到了清廷的援助,胆气顿壮。

清廷出手很大方,五十门虎蹲炮、六百支火铳、八百套绵甲、八百张弓、一千杆长枪、两千具刀盾、三百匹布,比给准噶尔人的多的多。如果不是怕闯军发觉,估计连大将军炮都要送来。

大争之世,譬如奕棋,手执黑棋的多尔衮先落一子。

第二百五十一章 执白应子联李闯 第251章 执白应子联李闯

最近,大卫国乾元皇帝的心中有点不爽。连年战争,民生艰难,他有心暂停战争、施行新政,让百姓们喘口气。也确实和平了一年多,可随着清国使臣宣抚喀尔喀、卫拉特诸部,大卫国周边的邻居们又不安分起来。

准噶尔、和硕特的军队时常袭扰边境,虽没有爆发战争,小规模的冲突也依然让人头疼。打吧,怕破坏了和平的环境;不打吧,又着实让人恼火。最可气的是,原本还算恭顺的青海和硕特部达延鄂齐尔汗的部众,态度也变得蛮横起来。大卫军队和他们冲突了几次,发现原本装备简陋的和硕特军队,居然出现了不少火铳甚至小炮,他们从哪搞到的这些军械,稍微用点脑子就能想到。

苏勒坦觉得北京城里的那只“狗獾子”对自己出手了,对方先落一子,占据先手。

该如何应对破局呢?

打,暂时是不能打的。兵部尚书那苏图对自己说,经过平定康绒、日喀则、拉达克的大战后,各种军械损耗严重,需要时间?充;户部尚书薛宗周说得更直白,陛下推行新政,桩桩件件都要钱,国库指定是没银子了,粮食存贮也不足,要打,起码也要等明年夏粮收上来再说。

无奈之下,只得一边命令打造军械、屯积粮草,做好战争准备;一边与各种势力虚与委蛇。

巴图尔、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给朕等着,明年夏天,朕要尔等好看!乾元帝心里发着狠,短时间内却无法动武。

无法动武,却又必须应对。多尔衮落下先手造势,自己必须应一手破局,不然对方一旦形成席卷天下之势,再应对便晚了!

他向巴图尔的死敌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杜尔伯特部的阿勒达尔大台吉处派去了结盟的信使。可这二人在上一场大战中损失惨重,不得不向准噶尔人称臣纳贡,不敢再撄狼王巴图尔的兵锋,婉言谢绝。

碰了壁后,正在懊恼,忽然传来喜讯:大顺朝永昌皇帝陛下派来了使臣欲与大卫商讨合作事宜。

啥?李自成派使臣来了?朕怎么把这只蛟龙忘了?多尔衮用准噶尔人、和硕特人制衡朕,朕便用李闯来对付他。妙哉!妙哉!

苏勒坦乐得捧腹大笑,命人召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刘好古、薛宗周、哈什哈等重臣来乾元殿商议此事。他一直信奉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遇事喜欢找人商量。

“陛下,臣以为李闯遣使前来是受形势所迫。今年十月,山西的清军攻陷太原,进而包围陕西;山东的清军进据苏北,与南明史可法的军队沿河相峙。满清的那位摄政王自以为掌握了主动,于十月下令兵分两路:命阿济格率吴三桂、尚可喜等军由大同向榆林进兵,从陕北南下西安;多铎率孔有德、耿仲明等部,从河南怀庆攻击潼关。臣估摸着这位永昌皇帝是向咱大卫国求援来的”,刘好古先开了腔,他负责礼部,对外交形势了解得比较透彻。

“陛下,奴才以为应该给予闯军一定援助,清国狼子野心,若让他们击败闯军,我卫拉特便要直面八旗的兵锋了”,首辅巴图和坦也说道。称帝后,乾元帝推行礼制,要求大臣不分蒙汉回,一律称“臣”。可这位老臣不管不顾,依然装疯卖傻地自称奴才。不光是他,几乎所有的蒙古官员都自称奴才,视之为蒙古族独有的荣耀。苏勒坦无法,只好随他们去。

廷议达成了援助闯军的共识。可具体怎么个援助法,却有分歧,一派以为应该直接参战,攻掠西宁、甘肃、宁夏,甚至山陕;另一派认为只可出售战马、粮草、硫磺、硝石、盐等物资给闯军,不应直接参战,而应趁清国无暇他顾之机统一卫拉特。

最后,乾元帝一锤定了音:“咱们初建国,底子薄,不宜过早地卷入大战,损伤实力。朕听说闯军大多是做贼的出身,上上下下积攒了不少银子,向他们出售物资,既可以助他们抗清,又能赚银子、增强大卫国力,何乐而不为?多尔衮想利用巴图尔、达延鄂齐尔、鄂齐尔图牵制朕,朕便灭了这三部,砍掉满人伸向卫拉特的爪子”。

“吾皇圣明”,乾元殿内,响起了一片称颂声。

??

大顺国的正使宋献策、副使顾君恩来到了拉萨。

这二人非同小可。宋献策乃大顺朝开国大军师,学识渊博,尤精通“术数”,曾编造谶言:“十八子主神器”,助李自成商定谋略,设官守土,在闯军内部属于敢说真话的,多次借天象示警。不过,最近因为对李自成擅杀李岩不满,有些离心离德;顾君恩是大顺朝吏部侍郎,懂兵法、多谋略,曾建议李自成先取陕西作基地,再略定三边,经山西攻取北京,属于有战略眼光的大臣。

听说来的是这二位,苏勒坦暗暗点头。此二人都有些本事,而且还颇有气节,另一个时空,宋献策兵败后不知所踪,顾君恩隐姓埋名于平江县龙门土龙寺中,都没有投降满清。

若能招揽此二人为朕所用,将大有助于招降李自成的部下!他不知道历史会不会改变,按原先的历史,李自成命不久矣。他一死,闯军四分五裂。若能招降这些精锐,对自己争霸天下,大大有利,因而必须未雨绸缪。

跟谋臣们商议后,决定先晾他们几天。李自成想谈,朕偏不急着谈,以显示自己底气十足;晾了几天后,在布达拉宫盛设甲兵,展现军威,以便在气势上慑服他俩;然后施以怀柔之策,苏勒坦不仅亲自接见赐宴,喧寒问暖,还特地让刘好古、薛宗周等汉臣接待。为了招揽他俩,几乎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甚至在拉萨送了他俩一人一套大宅子、仆人若干。

谈判倒是很顺利,双方迅速达成了出售两万匹战马等物资的协议。不过招揽人才这事却黄了,顾君恩一口拒绝,宋献策则装作听不懂。

这本是意料中事,只要李自成一天不死,闯军上下便是铁板一块!

苏勒坦这么做,并不指望马上见效,而是立足长远。他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据薛宗周汇报,宋献策曾经好奇地询问,为何乾元皇帝的御座刻的不是龙而是狮子。当得知狮子是对佛祖的比喻,只有大菩萨才有资格坐这种“无畏狮子大宝座”,而大卫国乾元皇帝正是莲花生大菩萨转世后,这位有名的术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看无畏狮子座的眼神,满眼尽是小星星。

有门!苏勒坦指示刘好古、薛宗周,要保持与宋献策、顾君恩的联系,尤其是对宋献策,要加倍下功夫。

第二百五十二章 乾元帝捅马蜂窝(上) 第252章 乾元帝捅马蜂窝(上)

“拉日孜巴的百姓听我的命令:??如果你们再企图找自由,找舒服,我已授权拉日孜巴对你们施行砍手、砍脚、挖眼、打、杀”——阿旺罗桑嘉措大上师谕令

“嘭!”

见到这道谕令,布达拉宫乾清宫的东暖阁内,苏勒坦发了雷霆之怒,恶狠狠地拍打御案,直震得手掌通红,也不觉得疼。大菩萨发狮子吼,可不是玩的,奉召来乾清宫侍寝的宁妃索朗措姆吓得花容失色,跪地请罪。这位宁妃娘娘,原是雪域大贵族仲美乃家的舞姬,因为出身卑微,十分知进退,见皇帝发火,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立即请罪。

穿越前,苏勒坦也只是平民百姓的孩子,所以对这位宁妃娘娘,颇为疼惜,见她害怕,放缓了语气,“爱妃勿惊,朕不是生汝的气,是生那秃驴的气!”

秃驴,指的是格鲁派地位最高者、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前不久,这位大和尚对所有格鲁派寺院的领地、属民下了谕令,要求领地的属民,尤其是那些农奴们要服管,不要妄想自由和舒服,不然将会遭到砍手、砍脚、挖眼、打、杀等刑罚。

这道谕令看上去十分残忍,但在这个年代却是再正常不过。雪域以前施行的《十三法典》,将人分成三等九级,不同等级的人触犯同一刑律,量刑标准和处置方法大不相同。比如,杀人赔偿命价律中规定:“人有等级之分,因此命价也有高低。上等上级的人如王子、大上师等,其命价为尸体等重的黄金;而下等下级的人如妇女、屠夫、猎户、匠人等,其命价为草绳一根”;伤人赔偿律中规定:“仆人使主人受伤的,应砍掉仆人的手或脚;主人打伤仆人,延医治疗即可,不给赔偿费”??

苏勒坦掌控雪域高原后,原先的《十三法典》被废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蒙古——卫拉特法典》,虽然比《十三法典》相对仁慈些,可依然是一部不平等的法典,把人分成等级,同罪不同罚的法律条文到处都是。

最让皇帝陛下不爽的是,这部法典给了僧侣,尤其是格鲁派的僧侣以种种特权。前言中明确提到,向格鲁派宗喀巴祖师、两位神僧叩拜,十人中必有一人献身于佛,掠夺属于僧侣的财物、詈骂殴打僧侣处重刑,取缔萨满教的偶像(翁衮),等等。

朕是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比尔格鲁派祖师更古老的菩萨,凭什么向格鲁派的大和尚叩拜?十人中必有一人献身于佛,都做和尚了,谁给朕缴税当兵?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凭什么僧人特殊?各派理应和睦共存,为什么要取缔萨满教的偶像?

苏勒坦表示不服,对这部法典中不合理的条文,他下令各级官府暂不施行。当然,也仅是暂不施行,毕竟,这部《蒙古——卫拉特法典》是当年卫拉特、喀尔喀各部的王公贵族在丘尔干大会上共同商议制定的,权威性无庸置疑。

最让苏勒坦无法接受的是这部法典明确规定,寺庙的财产无须缴税。实行新政后,大卫国降低了普通百姓的赋税,牧业和农业的税率定在十分之二。而此时各派的集赛(寺庙专属的鄂托克或爱玛克)和庄园的贡奉只有十分之一。这就导致了大量的农牧民为了少交税,投奔寺庙,成为各派的沙比纳尔(门徒们)。

这还得了?长此以往,朕的臣民都成了和尚们的属民,谁向大卫国交税?谁为大卫国当差打仗?改革!必须改革!朕要废除《蒙古——卫拉特法典》,制定一部适合时代发展的法典,名字朕都想好了:《大卫律》,大卫朝的律法!

苏勒坦想修改律法,由来已久。刚占领拉萨,他便悄悄令刑部尚书铁钼尔制定新法典,多次修改,《大卫律》其实已经制定完毕,问题只在于什么时候颁布施行。

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的谕令其实只是导火索,令乾元帝更坚定了废除《蒙古——卫拉特法典》、施行《大卫律》的决心。

皇帝陛下是真的生气了。谕令中,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口气骄狂,完全是一副统治者的口吻。尔一介和尚发什么谕令?只有朕和朝廷才有资格发谕令!反了天了!他认为不合理,可阿旺罗桑嘉措的谕令只针对格鲁派的沙比纳尔,并没有做错。不光是他,其他各派的大和尚也经常对本教派的属民发谕令,实在是再正常不过。这也是皇帝生气的第二个原因,明明是不对的,大部分的大臣却都觉得理应如此。除了刘好古、薛宗周、热合曼等部分汉族、畏吾尔族官员外,大多数蒙古族和藏族的官员都没觉得不妥。刑部尚书铁钼尔因为奉命编篡《大卫律》,深知皇帝心意,上疏说今后各派大和尚对属民发布的文书,宜用“宣言”,不宜用“谕令”,便成了唯一一个支持限制教权的蒙古族高官。

从官员们对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谕令的态度,苏勒坦感受到了以格鲁派为代表的各派僧团势力的强大。是的,僧团,寺庙、僧人、信徒抱在一起形成的政治团体。盘根错节、无孔不入,渗透到大卫国各处。犹如一个大大的马蜂窝,一不小心,就会被蜇得体无完肤!可如果因为怕被马蜂蛰,不敢改革,大卫国便永远也强大不起来!

苏勒坦觉得,如今正是改革的良机!首先,他已经荡平雪域高原绝大多数的割据势力,建立起统一的国家,军心、民心都十分振奋,正是锐意进取的时候;其次、经过多年的教派战争,各大派你打我、我打伱,很多寺庙被焚毁,很多集赛被打散,僧人人数下降,很多原属寺庙的牧场和庄园成了民间财产??总之,各大派目前都处于虚弱的时候。不趁机推动改革、颁布新法典,更待何时?若想尝到蜂蜜的香甜,便得有捅马蜂窝的勇气。

“来人,宣铁钼尔、刘好古、薛宗周、热合曼觐见”,乾清宫东暖阁内,乾元帝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第二百五十三章 乾元帝捅马蜂窝(中) 第253章 乾元帝捅马蜂窝(中)

乾清宫东暖阁在大卫朝的历史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后世史家普遍认为虽然乾元殿是大卫朝廷议政的地方,可特别重大、需要保密的事,往往是在皇帝的寝宫乾清宫内决定。因为开国的乾元帝喜欢在东暖阁找大臣议事,后面的皇帝也学老祖宗,这就导致东暖阁声名显赫,而西暖阁却鲜为人知。

铁钼尔、刘好古、薛宗周、热合曼奉召进入东暖阁。其他三人早已习惯了出入这里,唯有热合曼才是第二次。他的资历远不能和那三位重臣相比,因而去东暖阁的机会不多,上一回来这儿,还是刚被任为拉萨巡抚时,皇帝将他召到这儿面授机宜。这一次为了何事,他大体能猜到。格鲁派的神僧向属民下了谕令,他一时不愤,上疏说和尚并不是朝廷的代表,没有谕令百姓的权力。想是因为这事,获得了圣眷。

热合曼猜得没错,今儿个能来东暖阁的,都是想捅马蜂窝的好汉。

“诸卿皆是朕的股肱之臣,朕有什么话也不用藏着掖着,铁钼尔,汝将编篡好的《大卫律》拿给他们瞧瞧”。

“是”,铁钼尔给每人递上了一册誊写好的《大卫律》。

众人一瞧,脸色突变。

这部新法典从前言开始便语出惊人:“元祚亡,大卫兴,立法以顺天意、定民心。朕闻,法者,不别亲疏、不殊贵贱、王子犯法罪同庶民,方为良法。众生平等,岂有逾于法外者乎?”啥意思呢?大卫朝的律法,同罪同罚,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允许有超越法外之人。这与卫拉特蒙古、雪域高原以前的法律截然不同,直接取消了大和尚、大贵族们同罪不同罚的特权。

《大卫律》借鉴了《大明律》和《蒙古——卫拉特法典》的很多条文,共八篇三十一卷、四百七十八条,涉及大卫国的各个领域。

第一篇《名例律》,类似于总则,介绍了笞、杖、徒、流、死、罚钱六种刑罚,不能赦免的十恶,可以从轻发落的八议,等等。这一篇多是概念性的介绍,倒是震动不大。

第二篇《宗教律》,总共十八条。第一条便直接宣布,各教派拥有平等的传教权利,百姓拥有信教或不信教的自由。此条一出,以往《蒙古——卫拉特法典》中“向格鲁派宗喀巴祖师、两位神僧叩拜”、“十人中必有一人献身于佛”等独奉佛敎,独尊格鲁的条文便被废止了。

第三篇《吏律》、第四篇《户律》、第五篇《礼律》、第六篇《兵律》、第七篇《刑律》、第八篇《工律》。

最引起哄动的是第四篇《户律》的《赋税》卷第一条,“僧侣者,佛陀之信徒也,净化尘世,神圣尊崇。宜照法定税率,减半征收农税、牧税”。

表面上看,这一条给了僧人很大的优待,大卫朝的农牧税率是十分之二,你们僧人地位崇高,只需要交十分之一便可。问题是此前卫拉特的僧侣从不交税,现在一下子便要收十分之一。寺庙自然要将税钱转嫁到属民身上,原先寺庙向属民征收的贡奉大约是十分之一,此后便要收十分之二,与法定税率相同。这样一来,农牧民投奔寺庙做沙比纳尔再也不能享受到税收上的减免,自愿当寺庙属民的百姓自然就少了,国家财政收入也会有显着增长。

只是,各派的大和尚们能答应吗?

“陛下,兹事体大,臣以为应该廷议,争取大多数朝臣的支持”,薛宗周首先开口。

“嗯,朕打算三日后召开廷议,先找卿等统一意见”,苏勒坦淡定地说。他现在越来越有雄主风范,面对如此大的变局,依然处变不惊。

“奴才誓死支持陛下”,铁钼尔率先表起了忠心。

“臣等亦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另外三人也忙表态。

“好~好~卿等今日之忠诚,朕绝不会忘记!”苏勒坦的目光扫过众人,不住地点头,以示嘉许。

“陛下,臣以为廷议前,您应先说服首辅”,热合曼建议。

“嗯,不光是首辅。在京的重臣,朕明日一个一个地谈,务必要统一认识”,苏勒坦严肃地说。

“陛下,臣以为此事,重臣们的意见并不重要”,刘好古忽发奇言。

“刘师傅是在说笑吧?重臣们的意见不重要?那谁的意见重要?”苏勒坦奇怪地问。

“军队!只要军队支持您改革,《大卫律》就一定能颁布并推行下去”,刘好古正色道。

“朕明白了,刘师傅是要朕乾坤独断!没错,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只要军权在手,朕又何惧蜚短流长?”苏勒坦放声大笑,霸气外露,目光中再也没有了穿越前那个青涩年轻人的影子。

??

找重臣谈心这事进行得很不顺利。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那苏图、吏部尚书哈什哈明确反对;首辅、文华殿大学士、工部尚书巴图和坦倒是没反对,而是激动得放声大哭,“陛下,奴才恐怕新法典颁布之日,便是大卫亡国之时。您向来英明睿智,难道看不出,此法一出,必然天下大乱吗?”就连一向唯乾元帝马首是从的亲弟弟、辽王苏穆尔也劝皇帝过几年再变法。

过几年?朕也想过几年,可四面皆敌,满清还有其他敌对势力能给朕几年时间慢慢改革吗?不行,变法刻不容缓,必须让大卫国在最短的时间内强大起来!建立一个强而有力的国家、结束这满目疮痍的乱世,是历史赋予朕的责任!

苏勒坦不灰心,开始廷议。虽然做了大量的工作,可因为有不少重臣反对,廷议的结果是一半对一半,并没能形成统一的意见。支持的官员多出身于中小贵族和平民家庭,反对的官员多出身于大贵族世家。

比想象的好啊!毕竟还有一半的大臣支持朕!乾元帝的心里有了底,不慌不忙地召集大卫国的将军们开会。在他看来,这场会议的重要性比廷议大得多!

哼哼,军队在朕手中,大地在朕足下,朕倒要看看,谁敢多说话!

第二百五十四章 乾元帝捅马蜂窝(下) 第254章 乾元帝捅马蜂窝(下)

与文臣们相比,武将的心思要单纯得多,谁带领他们从胜利走向胜利,谁赐给他们爵位、官职和财产,他们便支持谁。

在京的重要将领苏合、哈达、阿拉坦仓、满都拉图、播鲁只、艾山、姬际可、热介甫、三丹、顿珠诺布、特古斯朝克图等全部集中于乾清宫;京外的重要将领,除了辉特万户长巴尔思、康绒总兵拉尔姆、西域总兵西日莫镇守边关走不开外,也全部被召到拉萨,足足来了约四十人。因为人数太多,东暖阁坐不下,不得不在乾清宫的正殿内商议。

“我辉特部之所以能由一个小部落变成如今的大卫国,靠的便是‘不断进取’四个字。陛下尽管放手施为,奴才誓死效忠”,白发苍苍的老将、青海万户长脱里第一个表态支持。他是苏勒坦父亲诺木达莱时期的老将,在军中极有威望,一开口,顿时引来一片附和。

“奴才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二等喀什侯那日松大呼,他是皇帝的铁杆心腹。

“那日松的话说到了奴才的心坎上,大汗~陛下只管天地独断,哪个秃驴敢不服,奴才便一斧劈了他”,另一个心腹、二等白利侯苏合吼道。

这位猛将的话将苏勒坦逗乐了,“汝这莽夫,平日里叫汝多读些书,偏不听,什么‘天地独断‘?是’乾纲独断‘,哈哈哈”。

“奴才谨遵圣谕”。

“臣誓死效忠”??

武将们挨个表着忠心,竟无一人反对。苏勒坦感慨万千,还是将军们跟朕亲啊!都说武夫跋扈,可武夫们的血却是热的。你对他们好,他们便愿意把命交给你!

??

虽然得到了军队的支持,但作为成熟的政治家,苏勒坦深知造势的重要性。任何事,只有形成了趋势,实行起来阻力便会小很多。

当年他为了掌控雪域,假称自己是宁玛祖师的化身,造起偌大的声势,以致于反对他的人皆为妖魔,却图魔、白利魔、藏巴魔,俱被消灭在斩妖除魔的滚滚洪流中。

后来,他想称帝建国,一边扭扭捏捏地装出不情愿的样子,一边又对劝进者加官进爵,光国师就封了七位。等到声势造到他不当皇帝、辉特百姓不答应的地步,大卫国和大卫国乾元皇帝自然而然便雄立于漠西。

此次也一样。在雪域高原乃至卫拉特蒙古,大和尚和大贵族是一伙的,结成牢不可破的施主与福田的关系。他们长期主导舆论走向,势力极大,想动他们的利益,不能急,一急便会出大乱子,还是要先造势,声势造起来后再动手,事半功倍。

造势这种事其实已经在进行,找文武官员谈心、廷议、请学者着书鼓吹变革,其实都是在造势。不过效果不大,真正掌控大卫国舆论的,不是官府,而是各派大大小小的上师们。官府说的话,百姓未必听;上师们随口说一句,那是佛陀的意志,不可违背!

不要紧,苏勒坦自己也是大和尚,而且是宁玛祖师的化身。传说,这位祖师经常化身到人间。上一次,他化身为英雄的格萨尔王,降妖伏魔,除暴安良,南征北战,征服了大小150多个部落,让岭国领土始归一统。如今,他化身至卫拉特蒙古辉特部,建立起大卫国,同样统一了雪域高原。

既然自己是宁玛祖师,自然要先从宁玛派入手。苏勒坦召来了晋美多吉大和尚等高僧,直抒胸臆。风水轮流转,他称帝后,赏赐给宁玛不少牧场、庄园、财物,让原本因为势弱而四分五裂的宁玛重新兴旺统一了起来,派中僧人受惠甚多,别的不说,如果他们与别派僧人产生矛盾,官府或多或少都会偏向他们。

见“祖师”提出让宁玛的僧侣交税、服从新法典的要求,晋美多吉等人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朝中有人,方才好为僧!他们认为,只有祖师帝位稳固,宁玛才有光辉的未来,为此交些赋税,还是值得的。

接着,乾元帝做起了自己的双修道侣珀东派桑顶寺多吉帕姆神的思想工作。多情女子负心汉,为了支持心中的那朵白莲花,女神十分爽快地代表珀东派答应了。

第三个同意的是辉特部大萨满少布,他是皇帝少年时的玩伴和好友,而且萨满派一直被以格鲁为首的僧团势力打压,变法取消他们的特权,让他们交税,实在是再妙不过!

萨迦的天津大和尚与乾元帝颇有些交情,当年教授皇帝欢喜禅秘法的沙尔巴呼图克图大和尚便是萨迦的高僧,但他却犹犹豫豫地不肯立即答应。反倒是苯派的桑吉林巴大和尚第四个答应。这主要是苯派的寺庙主要在康区和绒区,自白利土司时代起便一直交税,皇帝陛下掌控康绒后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既然自己这一派已经交税了,为什么不让别派跟自己一样交税呢?

七大国师有四位已经同意,苏勒坦不啰嗦,直接改劝说为威胁。噶举的却朱嘉措大和尚出身于噶玛噶举红帽脉,是个识时务的人,在藏巴汗政权即将倒台前投奔辉特人,方有了今日之地位。他见皇帝有拔刀之意,长叹一声,同意了。

“没想到那个蒙古小子会这么对待我们!”天津大和尚愤愤地骂了一句,也无奈地代表萨迦屈服。

最后一位国师格鲁派扎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吉坚赞死活不肯同意让格鲁的僧人交税,理由是格鲁第一神僧、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反对。

“阿旺罗桑嘉措反对?又是那秃驴!上回他向拉日孜巴的百姓胡乱颁发谕令,朕还没找他算账,怎敢又坏朕的好事!”

苏勒坦怒极,其他各派都同意,偏尔格鲁派不同意!真理总是越辩越明的,朕要好好地与尔等讲一讲道理!

“来人,宣七位大国师,还有格鲁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上师来布达拉宫,朕要召开一次大法会,和这八位上师坐而论道”,他大吼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布达拉宫大法会 第255章 布达拉宫大法会

乾元皇帝要在布达拉宫红宫西大殿举办大法会的消息传遍了大卫国各处,听说莲花生大菩萨召集了其他八名大菩萨辩经,欣逢盛事,各大派的僧人从四面八方涌入拉萨,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聚集了一万多和尚,而且还在增加。

仁慈的莲花生大菩萨下令从辩经前三天一直到辩经当日,每日早、中、晚布施三次,并在拉萨的八廓街上盛列酥油灯、酥油花。

大法会的日子到了,拉萨人山人海,歌舞欢庆,彻夜不眠。布达拉宫所在的玛布日山从山顶到山脚,法号长鸣,经声不绝,千经幡飘扬,香烟缭绕,无数佛灯闪烁。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然而他们只被允许登上半山腰,远远地朝大菩萨们辩经的地方膜拜。

“陛下,不,大士,据可靠消息,来拉萨的各派僧人超过一万六千、百姓超过五万”,三等克孜侯、乌衣卫都千户哈达禀报。

“很好!”

苏勒坦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交通不便的这个年代,能来这么多人,相当不容易!自己想造的势初步形成。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人间的帝王,而是天上的大菩萨肉身显世,宝相庄严,头戴莲花帽,身披红色的僧袍,左臂架放着天杖。

这天杖可非同凡响,乃是莲花生大菩萨随身法器,是金刚乘佛教中最复杂的法器之一。一根长长的八面白檀香长木杆,杖顶为十字金刚杵,由上到下依次为三颗串起的红绿白三色木雕人头、金色宝瓶、有太阳和月亮标识的丝带、十二个股叉、一个三角幡、一个达玛茹和一个法铃。

这法器象征着终极的菩提心,是大乐和空性的结合,代表着须弥山和宇宙,即整个须弥山和宇宙都在莲师的护佑中。每一个部位都有象征意义,比如宝瓶代表着须弥山本体,上面的四个叶状饰物代表着须弥山的四个山面,开口代表须弥山山顶的因陀罗宫;十二个可以看到的股叉代表环围着须弥山的四大瞻部洲和八小瞻部洲;红色人头象征着欲界六天,绿色人头象征着色界十八天,白色干枯的颅骨象征着无色界四天。

原本的法器需要用真的人头,苏勒坦觉得太恶心,改用木雕。倒是让法器重量轻了些,不过依旧沉重,不方便手提,只能用左臂架放着。

他来了,风度翩翩地来了,山风掀起僧袍,产生了一种御风而行的感觉。不管不顾,直往红宫西大殿的那朵莲心法座而去。因为事先排练过多次,走得步态从容,不带人间烟火气。莲心法座周边是八个莲花瓣状的法座,八位各派的大菩萨各坐一方,形成了一朵大大的莲花。

“阿弥陀佛!不愧是我宁玛的祖师,步步生莲,他派的法台焉有这般气势!”晋美多吉大和尚感动不已。

“呸!哗众取宠的妖僧”,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在心中怒骂。

出于利益,有人夸他,有人骂他。唯有一人,目中尽是小星星。“好英俊!不愧是我多吉帕姆的双修道侣!”多吉帕姆女神喃喃自语。

苏勒坦在莲花心法座上盘腿而坐,向众僧微笑示意,那意思:劳诸位久等了。

“阿弥陀佛,莲师找我等辩经,不知以何为题?”苯派的桑吉林巴大和尚开口问道。他其实是苏勒坦找的托,考虑到多吉帕姆、少布与自己的特殊关系,不方便做托,便选了此人,倒是个伶俐懂事的。

“佛经上说,‘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平等平等‘,今日,小僧想辩一辩’平等‘”,苏勒坦微微一笑。

一听“平等”二字,阿旺罗桑嘉措心尖儿一跳,以目视扎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吉坚赞。“阿弥陀佛,莲师觉得何谓平等?”罗桑却吉坚赞开了尊口。

“小僧觉得无高下浅深之别曰‘平等’。有情与无情、人与动物、人与人、众生与佛、心法与色法、因法与果法,俱是平等的”,苏勒坦答道。这解释暗藏玄机,如果人与人、众生与佛皆是平等的,为什么同罪可以不同罚?为什么僧侣可以不交税?

“妙哉斯言”,少布、晋美多吉、桑吉林巴、多吉帕姆皆齐声称赞,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天津、却朱嘉措低头不语。

见格鲁派陷入孤立,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暗愠,阴测测地说道:“莲师认为释迦牟尼佛祖与异派的祖师也是平等的吗?”这话是赤裸裸的挑拨。格鲁、宁玛、噶举、萨迦、珀东都尊奉释迦牟尼佛,若苏勒坦答“是”,便会犯众怒;若答“否”,则又得罪萨满和苯派。

这秃驴!

苏勒坦心里怒极,面上却一片祥和,“众生平等正是释迦牟尼佛祖的教导。一千年前,本座曾听佛祖讲经,佛祖说人本身具足佛性,众生皆可平等成佛??”好家伙,这位大言不惭,回忆起了他老人家一千年前听释迦牟尼佛讲经的情景,也不知是多少世以前!

这谁能辩得过他?布达拉宫大法会上的辩经,以莲花生大士的转世肉身完胜而告终。大家一致认为人与人、众生与佛皆是平等的,若想成佛,必须有大慈悲心!

苏勒坦是有大慈悲心的,他宣布,将皇室直属的鄂托克和庄园里的奴隶,全部解除奴籍,赐于平民身份。愿意留下继续为皇室放牧或耕地的,由皇室根据产出给予相应报酬。消息传出,乾元帝的仁义美名顿时响彻整个大卫国,甚至有王公贵族被感动或者想拍皇帝马屁,也释放了一批自己家的奴隶。

后世史家给了布达拉宫大法会以极高评价。有人说,这是大卫国乾元朝的思想解放运动,拉开了由奴隶制社会向封建制社会转变的序幕;也有人说,这是乾元皇帝为了推行变法,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目的就是为颁布《大卫律》造势??有个叫“泱泱大明”的酸秀才说得最实在,认为这是乾元皇帝为了将皇权置于教权之上、更好地独裁天下而采取的政治手段。

得到实惠的老百姓则编出了歌谣:“布达拉宫住着大大的佛,佛光从康绒照到拉达克。阿妈拉说牛羊满山坡,还有那田地长满青稞,全是因为菩萨保佑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卫律颁行天下 第256章 大卫律颁行天下

布达拉宫大法会召开三个月后,乾元皇帝下令在全国正式颁布《大卫律》。

乌斯藏按察使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回到了自己在日喀则的府第,这座府第完全是仿照仁蚌巴家族位于领思奔寨的碉楼样式建造的。作为历史悠久的大家族的掌门人,他通过将领思奔寨献给乾元皇帝,成功地让本已势弱的仁蚌巴家重新崛起,自己也做了乌斯藏行省的提刑按察使,主管一省刑狱,好不威风!

“主人,扎西德勒”,见老爷回府,府中的朗生(家庭奴隶)们纷纷鞠躬,恭敬地吐出舌头,屏住呼吸,以示尊重。这是规矩,奴隶们的呼吸是肮脏的,可不敢污浊了贵族老爷呼吸的空气。

一个十几岁的朗生,正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鞠躬时居然忘记了吐舌头。“让你不守规矩,抽死你这下贱的东西”,阿旺济克扎克狠狠地甩出马鞭,将那小朗生抽倒在地。一鞭又一鞭,直打得皮开肉绽人晕厥。

“哟,老爷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耳畔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却是他的夫人边巴梅朵。

“哼!下次再敢放肆,就把你吊到牛棚里,贱骨头”,阿旺济克扎克气哼哼扔掉马鞭,随边巴梅朵入了闺房。

一阵缠绵后,女主人给他端了碗奶茶,笑着问:“今儿个谁惹老爷生气了?”

“伱瞧瞧这个”,阿旺济克扎克怒气冲冲地拿出一部《大卫律》给女人瞧。

“这是什么?”

“朝廷颁布的新法典。今后,咱们要是犯了法和那些平民判同样的刑罚,无故杀死自己家的奴隶也要笞二十并罚银三百两,若有奴隶立下大的战功或者通过童试成为生员,主人必须取消其奴籍。真是可恶,这样一来,平民和奴隶们要翻天了!”

边巴梅朵仔细翻看,她是一个心细的女人,看了会问道:“这部法典居然要向上师们收税,各派的大上师能答应?”

“听说陛下以莲花生大士转世的身份在布达拉宫辩赢了格鲁派的两位神僧,其他各派的大上师均被其滔滔雄辩折服,才有了这部众生平等的《大卫律》”。

“扑嗤”,边巴梅朵乐了,“什么被滔滔雄辩折服,大上师们岂是这么好说话的?依我看,他们是畏惧陛下的军威,不敢不从”。

阿旺济克扎克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你的话未必没有道理”。

“连大上师们都不敢发声,老爷您万万不可反对,否则祸立至矣!况且咱们仁蚌巴家族多年来一直受辛夏巴家族打压,是您将领思奔寨献给陛下、帮助陛下推翻了藏巴汗的统治,方才做上这正三品的乌斯藏按察使,让家族重新兴盛。咱们家的荣华富贵是陛下给的,您万万不可因为一部法典触怒圣颜!”

“嗯,夫人说的是,我记住了!”阿旺济克扎克被自己的婆娘说得频频点头,忽然觉得没那么气了,大笑着抱起边巴梅朵往榻上走去。

??

哲蚌寺,格鲁派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大和尚的驻锡地。寺不在大,有菩萨则灵,这座寺对格鲁派来讲意义非凡。

此刻,措钦大殿(“措钦”意为大法堂)内挤满了格鲁派的上层人士。阿旺罗桑嘉措、罗桑却吉坚赞这两位神僧,甘丹赤巴(即甘丹寺主持)、热振呼图克图、策墨林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等大和尚,强佐索南群培、崔本(高级僧官)罗卜藏图多布等格鲁高官,济济一堂。

作为格鲁教主,甘丹赤巴在教中的地位仅次于两大神僧,先开了金口,“诸位,我格鲁派又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那个人居然要向我们征税”。

生死存亡,说得过于严重,不过向和尚征税的确触碰到了在座诸人的底线。从来都是官府向和尚布施,怎么居然有反过来征税的道理?真正是忍无可忍!

“阿弥陀佛,老僧听说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去年得了个儿子,是温萨上师转世。咱们是不是派人去一趟准噶尔,商议一下,等孩子大些,将他接到拉萨来?”七十八岁的扎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吉坚赞神僧忽然开口,大家伙正在商议怎么反对乾元帝胡乱变法,这位却扯到温萨大和尚转世上去了,可不是老糊涂,历史上这位足足活了九十五岁,离年老昏聩还远得很。他这是想借助准噶尔部的势力阻挠变法。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听懂了神僧话中之意。另一位神僧、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含笑说道:“您说得有道理,我这便令罗卜藏图多布前往”。这位神僧年轻,比苏勒坦还小一岁,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却已是格鲁派地位最高者。

“谨遵法旨”,见神僧发话,他的崔本罗卜藏图多布慌忙应是。

“两位神僧,我奉命联络青海。塔尔寺的阿嘉呼图克图,郭隆寺纤尼、纳切两位上师来信说,他们已经说服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汗站在我们这边”,强佐索南群培禀告。这是个精明干练的人,多次为格鲁派立下功勋。

“太好了!有了准噶尔部与和硕特部的支持,再加上我们自己的僧兵,是时候用武力推翻暴君的统治了”,阿旺罗桑嘉措吼道。前一阵子自己只是向本派的属民下了道要对不服管的属民和奴隶施行砍手、砍脚、挖眼、打、杀等刑罚的谕令,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却被扣上了一顶“不仁”的帽子。那个人还举办大法会,宣传“众生平等”,又颁布“众生平等”的法典,愈发显得他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而自己是不仁慈的神僧。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推翻“暴君”的统治!

“您想对皇帝动武?恕老僧直言,恐怕我们还没有这个力量”,罗桑却吉坚赞反对。

“光凭格鲁的力量是不够,可如果加上噶举派的力量呢?我已经派人与噶玛噶举黑帽脉法台意希多吉、不丹竹巴噶举的四脚神龙阿旺南杰、洛扎的巴卧上师、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山南琼结的霍尔家族联系,他们均同意加入我们”,阿旺罗桑嘉措微笑。

罗桑却吉坚赞长吁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倒是可以放手一搏。听说皇帝打算讨伐准噶尔人,等他的大军离开拉萨,便是动手之时”。

第二百五十七章 声东击西平达延(上) 第257章 声东击西平达延(上)

六月底,天山南北、叶尔羌、吐鲁番、哈密、乌斯藏等地的夏粮开始入库。因为特别重视农牧业生产,划分清楚了各鄂托克的牧地,推广新的畜牧和兽医知识,开垦大量荒田,修建各地的水利,农业、牧业呈现双丰收。辉特万户府土绵罗卜藏禀报,今年六畜兴旺,牲畜数量多了一成;乌斯藏布政使丕棱列扎木苏禀报,日喀则地区的粮食产量增加了两成;叶尔羌巡抚阿合木则说,叶尔羌地区粮食增产了三成??

当户部尚书薛宗周向苏勒坦汇报,户部的各大粮仓均已屯满,府库存银达到八十万两时,年轻的皇帝激动地大呼:“兴兵讨贼,正其时也!”

这个贼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守汗、鄂齐尔图汗。这三贼,身为高贵的蒙古人,居然低三下四地向满人摇尾乞怜、帮助满人打压卫拉特蒙古同胞辉特部。在苏勒坦看来,便是三个忘记了祖宗的蒙奸,必除之而后快。

可究竟先打哪个呢?朝廷的意见不一。

大多数官员认为应该先打准噶尔部。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桀傲不驯,在三贼中实力最强、常有骚扰边境之举,况且卫拉特诸部中,准噶尔部对辉特部威胁最大,不拔掉这颗钉子,大卫国就很难强大起来。

还有一些官员主张先打和硕特部的鄂齐尔图汗。三贼中,鄂齐尔图汗实力最弱,又坐拥伊犁这块风水宝地,打他,损失小、获利大!这部分官员是实际主义者。

主张先打达延鄂齐尔汗的人数最少。主要是达延鄂齐尔汗的领地位于闯军和大卫国中间,并不与其他卫拉特部落接壤,孤立无援,因而比较克制,不敢像巴图尔、鄂齐尔图那般经常犯边,偶有冲突,规模也不大,所以给朝臣的感觉威胁较小。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三贼中,巴图尔势力最大,只要荡平了他,达延鄂齐尔和鄂齐尔图必然不战而降。朕意已决,先打巴图尔”,廷议中,苏勒坦当着众朝臣的面大呼。

“陛下,臣以为应该先打达延鄂齐尔,他的兀鲁斯位于青海,直接威胁丝绸之路的安全,若是其与满人互相呼应,共击李闯,后果不堪设想”,薛宗周有不同意见。

“你们这些读书人呀,惯会纸上谈兵。达延鄂齐尔绝没有与满人联手打李闯的胆量。朕意已决,全国动员,巴图和坦、铁钼尔领文武百官,那日松、赛罕领兵一万五千驻守拉萨,朕自率八万大军讨伐准噶尔人”。

“吾皇圣明!”朝中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薛宗周还欲再劝,却被刘好古拉住了衣角。

退朝后,薛宗周责怪刘好古,“刘兄,难道您看不出青海的重要性远大于准噶尔吗?为何要阻止予劝谏?”

“贤弟觉得陛下才能如何?”刘好古笑眯眯地问。

“天纵英才,乃不世出的雄主”。

“着啊!既是不世出的雄主,汝能看到的,陛下又怎会看不到?之所以在大殿上说要打准噶尔人,估计是人多嘴杂,怕走漏了风声。若想知道真实的圣意,须得去一趟乾清宫”,刘好古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

薛宗周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既如此,请刘兄与我共同入宫”。

??

乾清宫内,苏勒坦正与淑妃古丽夏提卿卿我我,忽报刘好古、薛宗周求见。

“扑嗤~”苏勒坦乐了,“朕就知道此事瞒不过刘师傅,宣他们入宫吧”

“陛下,您为何听到两位阁老入宫,高兴成这样?”古丽夏提奇怪地问。

“爱妃可曾听说过高山流水的故事?朕的知音来了,如何不高兴?”苏勒坦呵呵一笑,捏了她的小手一把,“爱妃先去寝宫等着朕”。

古丽夏提羞红了脸自去不提,刘好古、薛宗周连袂而至。

“陛下真欲先打准噶尔?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一见面,薛宗周便急切地问。刘好古则抚须闭口不言。

“两位阁老请看这份军报”,苏勒坦命人递给二人一份军报。

军报上写着:闯军的制将军、“左金王”贺锦在伏羌堡(今湟中县总寨徐家寨)中了埋伏,战死了。

话说贺锦令副将鲁文彬、齐之震率数千兵马,从河西越过祁连山攻打西宁,吃了败仗,鲁文彬阵亡。大怒之下,大贼的暴脾气上来了,率领义军从甘州南下,直指西宁,誓要将不肯归附的大明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西府土司李洪远、生员胡琏器、庄浪土司鲁胤昌、西宁湟源申中藏族千户完巾等人,斩尽杀绝。

他在门源县境内与庄浪土司鲁胤昌展开激战,一举攻下连城,杀死鲁胤昌部将鲁顽等人。祁廷谏闻讯惊恐不已,生员胡琏器献策:“贺贼骁勇,兼我寡彼众,可以智取不可以力敌也。可派土人伪降,假作向导,引其入伏兵地杀之”。祁廷谏从其计,在伏羌堡设伏。贺锦歼敌心切,领部队一往直前,追上并阵斩鲁胤昌,全歼其众。却由于警惕性不高,陷入埋伏,英勇战死。

看到这封军报,一直淡定从容的刘好古神色突变,“陛下莫非是想在消灭达延鄂齐尔后,继续攻取甘肃?”

苏勒坦呵呵一笑,“岂止是甘肃,西宁朕也要,丝绸金路,必须掌握在大卫手中。贺锦其人骁勇善战,有他镇守甘肃,甘肃不可图也。如今此人居然被几个土司杀了,部下群龙无首,正是逼降其部众、占领甘肃、西宁的良机。此乃天将甘肃赐给朕,天予不取,必受其咎。青海离拉萨太近,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朕早有攻灭达延鄂齐尔之心,适才廷议上说打准噶尔,不过是声东击西之计而已。哈哈哈”。

“原来如此”,刘好古微微点头,又迟疑道:“虽然贺锦已死,但李闯依然活着,臣恐怕贺锦的部下未必那么容易被逼降”。

“李自成?”

苏勒坦一楞,以前那个时空,此时李自成已经在湖北通城九宫山被当地村民打死了。为什么还没有消息传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声东击西平达延(中) 第258章 声东击西平达延(中)

“台吉,我军已经赶跑了额敏河北岸的斡罗斯人,那些家伙跑得像黄羊般快捷,一口气逃到托木斯克去了。您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准噶尔将领苏迈尔问楚琥尔乌巴什。

楚琥尔乌巴什是准噶尔部有名的智者,文韬武略俱佳,所以巴图尔珲台吉才将镇守北疆的重任交给他。用武力击败并慑服昆都仑乌巴什和杜尔伯特人后,准噶尔人在天山以北态势极佳,巴图尔正准备向西征服哈萨克、向北赶跑斡罗斯人。只是没想到南边的老对手苏勒坦那么轻易便征服了茫茫雪国,令他投鼠忌器,不敢大规模对哈萨克和斡罗斯动武,只是命令部下择机而动。

楚琥尔乌巴什的确是个会择机的人。来到北疆,发现斡罗斯虽然入侵了布津河、额敏河地区,可人数并不多,两地各几十个哥萨克而己,便立即择机动了起来,将两地的斡罗斯人赶跑,又要求托木斯克的沙俄督军归还原本向准噶尔部交税,被诱骗到沙俄控制区的吉尔吉斯、鞑靼部落。高傲的督军以沉默作为回答,那便只有让他们见识一番准噶尔马刀的锋利!

“传令下去,全军北上,包围托木斯克”,楚琥尔乌巴什对苏迈尔下达了军令。

马蹄声中,准噶尔大军朝北开拔。

刚包围托木斯克,墨尔根岱青便带来了巴图尔珲台吉的命令,“立即与托木斯克的沙俄将军谈判并返回霍博克塞里”。

“二哥,发生了什么事?大哥为什么让我返回?”楚琥尔乌巴什问墨尔根岱青。

“三弟有所不知,南面传来消息,辉特人要来打咱们,大哥已经下令全部动员、准备迎战”,墨尔根岱青回答道。

“唉!没想到以前弱小得不值一提的辉特人竟成了我准噶尔的大敌!看来只有以斡罗斯人保证不再入侵我们的领地为条件谈判喽,尽管这种保证他们此前多次做过”,楚琥尔乌巴什无奈地叹了口气。

??

霍博克塞里城已经进入了战时状态,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在城市周边巡逻。

巴图尔珲台吉望着大帐内悬挂着的卫拉特舆图陷入了沉思。沉思中的他很可怕,脸色铁青,散发出残忍、暴虐之气,犹如一只老狼。

萨哈勒图、丙图、绰克图乌巴什、达尔玛、色楞、沙巴图、诺木齐、墨尔根和硕齐、博贝等台吉都不敢说话,默默地等待狼王的军令。

“珲台吉,小裕勒都斯、吐鲁番二城附近又出现了新的辉特军队,人数近万”,负责打探军情的将领孔金带来了新的消息。

“哦,这么说,辉特人在裕勒都斯和吐鲁番一线已经聚集了两万多兵马”,巴图尔看着舆图,眉头一皱,“他们的主力行进到何处了?”

“伪帝苏勒坦带着八万卫军翻过了唐古拉山脉,现在应该抵达了格尔木”,孔金再报。

“呃,苏勒坦这小子这次是倾巢而出呀,看来是下定决心要亡我准噶尔!哼,苏勒坦呀苏勒坦,你也太小看了我准噶尔部”,巴图尔冷冷一笑,他已经下令部落里十二岁至七十岁的男子从军,目前动员了六万大军。这个年代的游牧民族都是全民皆兵的,整个准噶尔及附属部落全部动员起来,兵马超过十万,岂是那么容易啃得动的?

“珲台吉,苏勒坦那小子十分奸狡,奴才担心他施声东击西之计,折向东攻击青海的达延鄂齐尔汗”,博贝台吉提到了另一种可能。传说,每一只成功的狼王背上都坐着一只狈,狼王是狈的靠山,狈是狼王的大脑。如果说巴图尔是狼王的话,博贝便是那只狈。

“你的意思是苏勒坦有可能虚晃一枪,明着打我们,实际上是奔达延鄂齐尔而去。嗯,倒是真有这种可能”,巴图尔长嘘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冒险,还是小心防守南部边境吧。我再写信给大清皇帝,让他派人多送些军械过来”。

“珲台吉,那青海怎么办?”博贝台吉问道。

“无妨,你忘了那两位神僧吗?自古以来,内部未平便劳师远征鲜有不败亡者”,巴图尔哈哈大笑,内心深处,对那两位大和尚充满信心。

??

都兰草原,景色迷人。各种数量众多的动物,如雪豹、盘羊、白唇鹿、藏原羚、岩羊、马鹿、麝、狼、赤狐、高原兔、雷鸡、毛腿沙鸡、石鸡、环颈雉等,在这里嬉戏。

贪婪的人类盯上了这片美丽的草原。一边放着牧,一边让此处成为狩猎场。

鄂木布策马奔腾,对别的猎物不屑一顾,他只想猎到岩羊,好吃的岩羊!一想到那滋滋冒着油光的烤羊肉,就着烈酒,该是多么惬意呀!

阿玉什也在追逐他的猎物,他的目标是雪豹。家里的妣吉已经说了好几次了,男人大丈夫,可不敢让自家的女人失望。

“哒~哒~哒~”

天崩地裂、烟尘滚滚,一股洪流带着万钧气势而来。

鄂木布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望了一眼便脸色阴沉,拨马去寻阿玉什,“四弟,快走,是辉特人的骑兵,数量过万”。

阿玉什放眼眺去,看到了鱼竿钓子旗,和其他蒙古部落用成吉思汗的苏鲁锭图案做军旗不同,辉特部以鱼竿钓子图案做军旗。这是乾元帝的旨意,以示不忘老祖宗雅布甘篾儿干之意。他大惊失色,“二哥,伱赶紧走,我来挡住他们”。

“不,要走,咱们兄弟俩一起走”,鄂木布带着弟弟打马飞逃。

来不及了,苏合、三丹率领的两万铁骑迅速淹没了他们。下不见江海,上不见云霓。天亦无修罗,地亦无灵祗。上天与下地,俯伏肃以齐。何物蠢小丑,而敢当马蹄!

阿玉什被乱箭射死,鄂木布伏马而走,却遇到了苏合那柄沉甸甸的大斧,带着力量与惯性,连人带马,劈翻于地。

有心算无心,神兵天降的卫军打了和硕特人一个措手不及。都兰守将鄂木布、阿玉什在打猎时被杀,卫军以极微小的伤亡便俘获了两人的鄂托克,又连克乌兰、天峻,向青海湖北部、达延鄂齐尔汗汗庭所在的大小乌兰和硕杀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声东击西平达延(下) 第259章 声东击西平达延(下)

当年纵横青海的却图汗曾计划在大小乌兰和硕西边建造起七座烽火台,尚未完全建成,便消失在历史的洪流中。他的遗愿在达延鄂齐尔汗的手中得到实现,如今发挥作用,一座连一座,火光冲天。

和硕特部的汗庭大帐内,死气沉沉。

“没想到辉特人的目标竟然是我们,苏勒坦这狗贼委实无耻!”达延鄂齐尔汗痛骂着苏勒坦,用不着斯文,他和那个人本来就有杀父之仇。骂归骂,心里也明白,骂人无济于事,关键是要采取对策。“你们有什么御敌的法子吗?”汗王问他的部下。

“大汗,苏勒坦用兵诡诈且兵多将广。我们的部众还有不少分散在各处,即使将汗庭的部众全部集结起来,也不过两万兵马,如何敌得过辉特人的大军?降了吧”,哈纳克土谢图老台吉低声说,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如蚊蚋。他是达延鄂齐尔汗的大伯,几十年为部落出生入死,在和硕特部中有着极高的威望。此言一出,顿时引起窃窃私语。

达延鄂齐尔汗没有动怒,脸色平静地问诸人,“还有谁支持投降?”

大汗的堂兄、哈纳克土谢图之子秉图达莱乌巴什、堂弟茂济喇克都低下头、羞红着脸说愿降。

“六弟,我悔不听你的劝告,没有将部众集结起来。如今该怎么办?”达延鄂齐尔问部落中有名的智多星多尔济。前些日子刚传出乾元帝攻打准噶尔的消息时,这位六弟便劝他将部众集结起来,以防万一。可惜他没听!

“大汗,如今只有丢掉老弱妇孺,率精锐向东去塔尔寺,与塔尔寺、郭隆寺的僧兵会合,再派人召回散落在各地的部众,或可一战”,多尔济叹道。计是好计,可汗庭的老弱妇孺,几乎个个是军属,丢掉他们太伤士气。此言一出,反对声波涛汹涌。伊勒都齐、桑噶尔札、衮布察珲诸台吉均大声反对。

达延鄂齐尔汗摆了摆手,“你们都忘了大小乌兰和硕为何得名吗?当年我父汗远征青海,中了却图汗的埋伏,将士的鲜血染红这大小两座山峰,才有这大小乌兰和硕的名字。这里是我和硕特先辈用鲜血浇灌的土地,如何能轻易割舍?况且,丢下将士的家眷逃命,军心如何能稳?以苏勒坦那奸贼的毒辣,只需把将士的家眷押到阵前喊话,我军便必败无疑。至于投降,我与那奸贼有杀父之仇,他焉能给我复仇的机会?定然会斩草除根。降或逃,最终都免不了一死。我决定坚守在这里,即使战死,也无愧于和硕特勇士的荣誉!”

此言一出,他的弟弟们:达兰泰、伊勒都齐、多尔济、桑噶尔札、衮布察珲、扎实什均高声说愿死守,他们与达延鄂齐一样,都与苏勒坦有杀父之仇,万万不可投降敌人!哈纳克土谢图、秉图达莱乌巴什、茂济喇克对视了一眼,也表态愿意死战。

兵马虽少,却万众一心,和硕特部上下,战意高昂!

??

八万大军,气势可摧山岳,却任由一人如指臂使。

“停!”

乾元帝御口轻启,仅一个字,便叫停了千军万马。卫军停下来的距离恰好在和硕特军火炮射程之外,这是长期征战形成的指挥艺术。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苏勒坦缓缓登上了由马车拼凑成的高台,从怀中取出一柄千里镜,这东西能令远处的情景一览无遗,可惜太稀缺,是从西夷人那里买来的,整个卫军也没几具。

“嗯,和硕特人砌起了土墙、还挖了壕沟,比朕当年打却图汗时防御能力倒是增强不少”,苏勒坦喃喃自语,猛地下令,“姬际可部填平壕沟”。

此令一出,姬际可率五千军士,推着装满泥土的斗车往壕沟冲去。

“轰~轰~轰~”炮声隆隆。

一听炮声,苏勒坦便知道和硕特部有不少小炮。以和硕特人的武器生产能力,这些炮是从哪里来的,想都想得到。“多尔衮,伱大爷的”,他在心中暗骂,不过却放下了心,对方的炮不少,却多是些小炮,没发现有重炮存在,而且也没发觉有开花弹,对己方的步兵伤害不大,仅用一个时辰,便填平了几段壕沟。

“哼”,苏勒坦冷哼一声,继续传令。艾山、热介甫部先后试探性攻击土城。守军很英勇,达延鄂齐尔汗亲自持刀上阵,有效激励了士气,击退卫军。

虽然损失了些兵马。却试探出敌人真的没有射程远、威力大的重炮。

苏勒坦放下了心,下令炮营抵近射击。五十门重炮、一百五十门小炮抵近了土城墙。

“轰隆~轰隆~轰隆~”

“轰~轰~轰~”

一枚又一枚炮弹在土城墙上爆炸,从巳时到申时,连轰了四个时辰,长长的一截城墙塌了,大大的豁口显现。

“奴才请求先登”,青海万户长脱里请战。自古英雄如美女,不许人间见白头。老将军老了,想趁着身子骨还行,多立些战功。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乾元皇帝自然懂得武夫的心,点头同意。

“多谢陛下”、脱里大喜,率五千精骑往豁口处驰去,手中的马槊虎虎生风。这位老将在卫军中以神射出名,他的槊法其实也相当了得,一丈多长的马槊,举重若轻。

和硕特骁将衮布察珲欺他年迈,持枪从侧面刺来。那槊似长眼般横闪,一闪便扫断了衮布察珲的咽喉。

“九哥!”扎实什疼极,手持狼牙棒冲近。

“哼”,脱里的马槊轻摇,灵蛇一点,刺穿了他的额头。

卫军如潮水涌入,势不可挡。

终于,战斗结束了。重要的俘虏和一具又一具尸体被带到了苏勒坦身前。

“陛下,这是达延鄂齐尔三弟达兰泰的尸身”。

“陛下,这是达延鄂齐尔五弟伊勒都齐的尸身”。

“陛下,这是达延鄂齐尔七弟桑噶尔札的尸身”??

苏勒坦不住地点头,忽然脸色一沉,“达延鄂齐尔汗呢?莫非让他逃脱了?”

“陛下,找着了,在这呢”,副万户阿拉坦仓寻到了一具尸体,血肉模糊、受创数十处。

“确定是达延鄂齐尔的尸身?”苏勒坦的声音居然透着些伤感。

“错不了,身上的甲胄和兵器都是他的,俘虏的亲卫亲眼看见他战死”:

“唉!堂堂和硕特汗居然死得如此凄惨,汝等莫要轻贱他和各位和硕特台吉的尸身,厚葬了吧”,苏勒坦发了善心。

此言一出,被俘的哈纳克土谢图、秉图达莱乌巴什、茂济喇克等和硕特台吉无不感激。

“尔等愿降否?”苏勒坦冷冷地瞅了他们一眼,众人顿觉一股凉意袭来。

“谢陛下不杀之恩,我等愿降”,哈纳克土谢图领头降了。到了这个地步,这位老人只想为多灾多难的和硕特部多保留一些元气。

此战,和硕特诸台吉只逃走了达延鄂齐尔汗的六弟多尔济。

第二百六十章 风起西宁谋大事 第260章 风起西宁谋大事

多尔济脱掉战袍,换上小卒的军服,方才逃得一命。一路上凄凄惨惨凄凄,孤身一人,好不容易逃到了西宁地区的塔尔寺。这里是格鲁祖师宗喀巴的诞生地,传说他诞生后,从剪脐带滴血的地方长出一株白旃檀树,树上十万片叶子,每片自然显现出一尊狮子吼佛像。因为寺中有纪念宗喀巴的大银塔,而得名塔尔寺。

此时的西宁卫正处于大战的边缘。前不久,闯军制将军、赫赫有名的大贼左金王贺锦从河西越过祁连山攻打西宁,不料中了大明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西府土司李洪远、生员胡琏器、湟源申中藏族千户完巾等人的埋伏,战死于伏羌堡。这可就捅了马蜂窝,贺锦的部将辛思忠、齐之震、黄澄、马安邦等在西宁东边的碾伯所聚集,誓要荡平敢和闯军作对的土司势力。祁廷谏、李洪远等不甘示弱,屯兵积粮,准备大战。

战争的乌云笼罩着西宁,西宁卫城西南方的塔尔寺所在的湟中地区却是一片太平景象。僧人原本就与世无争,双方再打生打死也犯不着打和尚。更何况塔尔寺及其附属寺庙,足有四千多僧兵,背后有庞大的格鲁势力撑腰,除非脑子进水,才会打他们的主意。

所以塔尔寺法台阿嘉呼图克图过得很悠闲,多尔济逃到这里时,居然被告知:住持不在,去湟源的西石峡口访友去了。

“呸!什么访友,分明是游山玩水去了。大战临头,蠢和尚居然还有这闲工夫!”多尔济气得直跺脚。他刚经历了国破家亡之痛,心里气愤,居然敢骂大上师为蠢和尚。知客僧听到后直翻白眼,特意只给他一间小禅房歇息。

??

其实,多尔济还真就冤枉了阿嘉呼图克图,人家可不是游山玩水,确实在访友。

这个好朋友不寻常!

很多年前,康绒马尔康地区东科寺的东科尔三世多居嘉措大和尚来安多地区传法。马域安多,大和尚纵马奔驰,四处讲经,在安多收了众多弟子。六年前,他到凉州的四大寺院讲经,忽然圆寂。

大和尚圆寂,遗体自然要送回马尔康东科寺,弟子们抬着他的尸体往马尔康而去。行经苏曲河畔时,恰久遇到一个十九岁汉族青年的尸体要送往墓地。于是,据抬大和尚尸体的格鲁派僧人们说,一道白光从大和尚顶门飞鸟般贯入汉族青年的灵台。刹那间,那青年复活了,睁开双目,用藏语大喊:“我是东科哇”。

这可不得了,大家一致认为东科尔·多居嘉措大和尚夺舍了青年的肉身,恭敬地带着他和遗体继续去马尔康东科寺。

此时,格鲁高僧郭隆寺法台却藏·南鑫宦觉尊者“恰巧”路过,一见这青年便笑道:“老友别来无恙?”

“还好~还好~”青年喃喃自语。

“走吧,你我的缘分到了”,说完,尊者就将青年带到了郭隆寺,收为弟子,取名嘉样嘉措,传授了许多灌顶、教敕和诀要,这便是东科尔四世大和尚。

原本,格鲁在安多地区的传播并不算太顺利,即使是郭隆寺这样号称“湟水北岸诸寺之母”的大寺,也没有太多信徒。可经过“夺舍”事件后,郭隆寺声名大振,当地的土族、蒙古族、藏族百姓纷纷皈依。这座建于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至今不过四十一年历史的寺庙,在极短的时间内,风头和势力便超过了有两百六十六年历史的塔尔寺,成为青海第一寺。

别派的和尚不服气,认为这是格鲁自编自导的丑剧。不管真相如何,有了郭隆寺、塔尔寺这两座名刹,格鲁派在青海的势力彻底压制其他各派。以致于骄狂的塔尔寺法台阿嘉呼图克图上疏给苏勒坦,请求在安多“罢黜各派,独尊格鲁”,不料竟被拒绝。

失望之下,青海的格鲁势力蠢蠢欲动。阿嘉呼图克图去拜访的这位友人,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东科尔四世。

东科尔四世来到了湟源的西石峡口附近,见这里依山傍水,环境幽静,便不肯走了,说要在此建一座东科尔寺。

如此盛事,自然要捧场。阿嘉呼图克图带了四千僧兵帮他建寺,他的兄长、李家阿家族的乌扬,出动了四千家族私兵,郭隆寺也派纤尼、纳切两位高僧领五千僧兵来。一时间,格鲁派在西宁卫城西边的湟源石峡口,聚兵一万三千,名义上说是建寺,究竟为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阿嘉呼图克图、东科尔、乌扬、纤尼、纳切五人在石峡口密谋。

“诸位,我已说动达延鄂齐尔汗加入我们,咱们的僧兵加上和硕特部的兵马,不下五万。趁着暴君北征准噶尔,何不趁机发动,由青海入雪域?”阿嘉呼图克图兴奋地大呼。

“仁波切说得甚是”,乌扬连声支持。尽管他是阿嘉呼图克图的兄长,可是佛凡有别,一口一个仁波切的叫着,丝毫不敢怠慢。

“达延鄂齐尔汗虽然同意加入我们,可到现在也没有集结全部的部众,可见他仍抱有观望之念。小僧担心我们发动后,他却不肯出兵。到时候可就麻烦了”,二十五岁的东科尔考虑问题很细致,比普通的青年成熟得多,难怪大家都对那段“夺舍”的传说深信不疑。

“上师莫要担心,不光只有我们在青海发动。两位神僧在拉萨、噶玛噶举在日喀则、竹巴噶举在不丹、霍尔家族在山南、巴卧上师在洛扎,还有各地的上师、第巴都会动起来。到时候,即使达延鄂齐尔汗不想动,形势也会推着他向前”,阿嘉呼图克图智珠在握。

此言一出,东科尔、乌扬、纤尼、纳切均面露喜色。

“住持,不好了!乾元皇帝率卫军突袭大小乌兰和硕,达延鄂齐尔汗战死”,一名塔尔寺的执事风风火火地闯入大帐。

阿嘉呼图克图惊愕了,“苏勒坦不是去打准噶尔了吗?怎么可能出现在青海?这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多尔济台吉逃到了咱们寺里,这消息是他亲口说的”,执事的声音带着惊惶。

第二百六十一章 舍一人以救万人 第261章 舍一人以救万人

“没想到暴君如此奸诈,居然声东击西。可怜达延鄂齐尔汗上了奸贼的当,还没集结部众便灭亡了”,阿嘉呼图克图喃喃地说道。“暴君”是格鲁三大寺法台阿旺罗桑嘉措为苏勒坦起的“绰号”。自从颁布了巜大卫律,这绰号便不径而走,传得到处都是。

“阿弥陀佛!如果小僧所料不差,暴君必然会追击多尔济,斩草除根。谁若收留他,便会直面卫军的兵锋。凭我们这区区万余兵马,绝不是卫军的对手。请大上师早做打算”,东科尔手捻佛珠请求道。

“好吧,我这便叫多尔济台吉速速离开塔尔寺”,阿嘉呼图克图长叹不已。

“晚了,多尔济已至塔尔寺,如果他离开,暴君会认为是我们放跑了他”。

“那该如何是好?”阿嘉呼图克图蹙起眉头。

“唯有献上多尔济的人头,才能迷惑暴君。等卫军一退,再举义旗,必能成功”,东科尔建议。

“杀了多尔济?和硕特人对我等向来虔诚,我等僧人,岂可为此事?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阿嘉呼图克图连连摆手。

“若不献上多尔济人头,卫军必然血洗塔尔寺。以一人之命换万人之命,方是大慈大悲”,东科尔苦劝。

“佛祖啊,我该如何选择?”阿嘉呼图克图喃喃祷告。

“大上师若不肯下手,小僧愿意代劳。所有的罪过,我一人承担。阿弥陀佛”,东科尔再次开口。

见他这么说,阿嘉呼图克图垂下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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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今天怎么有烤恙羊肉、还有酒?莫非是大上师回来了?”多尔济问端着食盘的小沙弥。他本是和硕特部有名的智者,做事精明干练,可因为经历了国破家亡的刺激,性情大变,变得又急又暴躁。来到塔尔寺,见阿嘉呼图克图还有闲工夫访友,竟称其为蠢和尚,得罪了阖寺上下。寺里的知客特意交待,禅房安排小的,饮食也只给些粗茶淡饭,没有酒,没有肉,气得堂堂和硕特台吉大声抗议,得到的回答却是:佛门净地,不宜饮酒吃肉。今儿个居然有酒有肉,他自然怀疑是阿嘉呼图克图返回。

小沙弥没理他,转身离去。

多尔济不管那么多,抓住一块羊肉就朝嘴里塞,有些噎,又大口饮酒。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可憋屈坏了!须臾,酒菜便全进了肚。

“呃~”他打了个大大的酒隔。

“阿弥陀佛,台吉吃饱喝足了吗?”一个头戴五佛冠的二十多岁清秀僧人忽然出现。

多尔济很惊讶,只有上师、主持、方丈才有资格戴这种像征五智如来的宝冠,此人如此年轻就戴这帽子,来历必定不凡。不敢怠慢,双手合十道:“在下食饱矣,敢问上师尊姓大名”。

“郭隆寺东科尔”,那人含笑回礼。

多尔济脸色大变,青海有几人没听说过那段夺舍的传说呢?眼前这人于他乃是佛陀般的存在,“原来是东科尔上师,在下失敬!”

蓦地,他惊喜地欢呼,“您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郭隆寺的僧兵到了?”

“久闻台吉谋略过人,果然名不虚传!实不相瞒,我郭隆寺、塔尔寺、李家阿家族的一万三千兵马已集结于湟源的西石峡口”。

“这可太好了!卫军初来乍到,不识地理,新胜之后,难免骄傲。在下愿领上师偷袭卫军营地”,多尔济大叫道。

东科尔摇了摇头,“那苏勒坦久经战阵,他的营寨岂是那么好偷袭的?我等的兵马不过万余,绝不是卫国大军的对手。我意找您索要一物迷惑那暴君,待其撤军后再伺机发动”。

“找我索要一物?不知是何物?”

“你的项上人头”,东科尔笑魇如花,几名手持刀棍的武士杀气腾腾地闯入禅房。

“枉我和硕特部视格鲁僧人如神灵,钱粮供奉从不曾短缺,不料竟落得如此下场!”多尔济惨笑。

“阿弥陀佛,舍台吉一人之命救万千僧人百姓之命,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您放心,我将为您设灵位祭奠,手刃暴君之日,定将其首级献于灵前”。

“哈哈哈,希望上师言而有信,真能取得奸贼苏勒坦之头于我灵前”,多尔济笑得涕泪交流,忽然拔出弯刀,“不劳您动手,断头这种小事,我一人足矣”,弯刀顺着脖颈一抹,一缕冤魂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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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勒坦此时正在大小乌兰和硕整编达延鄂齐尔汗的部众。他将俘获的和硕特人编为四个直属鄂托克,加上原先在青海的两个直属鄂托克、五个附属鄂托克,大卫国在青海共有了十一个鄂托克,由青海土绵班第达顾实、万户长脱里统领。

如今乾元帝直属的部众有辉特万户府四鄂托克、拉萨达木草原四鄂托克、青海六鄂托克、西域一鄂托克,足足十五鄂托克之众。这让皇帝本人成为了卫拉特最大的领主。不过,只是名义上的。事实上,这些鄂托克的管理权和赋税都属于朝廷,并不属于皇帝本人。

当然,皇帝在每个直属鄂托克都拥有皇家牧场和大量牲畜,这是他的私人财产。原先他是最大的奴隶主,在每个皇家牧场和庄园都拥有大量奴隶,可为了给变法造势,他宣布赐给这些奴隶自由,改奴隶劳动为雇佣劳动;又公开宣布,所有的皇家牧场和庄园都要交税,税率和大和尚一样,减半征收,十分之一。虽然获得了仁义的好名声,可也让皇室收入大减,好在有入股大卫钱庄的收入补偿,不然后宫的娘娘们要抱怨了。

“陛下,塔尔寺法台阿嘉呼图克图派人给您送礼来了”,苏勒坦正忙着收服和硕特部众,心腹爱将阿拉坦仓禀报。

“哼!塔尔寺收留叛贼多尔济,朕正要收拾他们,居然还敢来送礼!有没有说送的是什么?苏勒坦冷笑。

“据说是多尔济的人头”。

“什么!”苏勒坦大惊,“这阿嘉呼图克图也太狠毒了!世人都知道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兄弟是塔尔寺最大的施主,居然下得了这样的毒手!真乃豺狼也!

他召来使者问:“朕闻青海和硕特部与贵寺交情颇深,缘何献其头于朕?”

“青海和硕特部不识天命、阴谋叛君。我寺不愿附逆,遂献多尔济之头给您”,使者巧言如簧。

“好~好~,尔回去告诉阿嘉呼图克图,朕不会忘记他今日的功劳”,苏勒坦大笑,命人重赏使者。

“谢陛下”,使者美滋滋地返回。

第二百六十二章 超度亡灵荡凶顽 第262章 超度亡灵荡凶顽

“陛下大军压境,塔尔寺方献多尔济之头归顺,此迫于势,非出于真心,望您明鉴”,刘好古说道。

“是啊,陛下,达延鄂齐尔兄弟是塔尔寺最大的施主,那阿嘉呼图克图说杀便杀了,丝毫不念旧情,可见生性凉薄。此类人最是不可信,应挟大胜之威,一鼓荡平,永绝后患”,薛宗周亦言。

“妙哉!两位先生与朕不谋而合”,苏勒坦捬掌大笑,“那伙秃驴杀了多尔济,朕偏要厚葬多尔济。而且,要让全和硕特的属民都知道,是格鲁派的大和尚杀了多尔济”。

大卫国乾元皇帝下令将多尔济的人头与达延鄂齐尔汗、和硕特其他战死的台吉一起葬于大小乌兰和硕,四处宣扬乃是格鲁塔尔寺法台阿嘉呼图克图杀的多尔济;见青海和硕特部死于战争者甚众,大菩萨又慈悲心大发,下令豁免他们一年钱粮。

“安息吧,我与各位本无仇,两军交战,不得不以死相搏。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哆~阿弥利都~婆毗??”军中一时找不到念经的大和尚,苏勒坦居然以宁玛祖师的身份,披上僧袍,亲自为达延鄂齐尔汗、多尔济等人超度。

“陛下天恩,奴才感激不尽”,归顺的和硕特台吉哈纳克土谢图、秉图达莱乌巴什、茂济喇克等无不感动。多尔济的惨死让他们认清了塔尔寺的面目,反而对苏勒坦感恩戴德。

“陛下,有军报”,葬礼刚结束,哨骑便传来了军报。

苏勒坦打开看毕,冷哼一声,谓众将曰:“这个阿嘉呼图克图真是奸诈,一边献上多尔济的人头假意归顺于朕,一边又在湟源的西石峡口悄悄布置了万余兵马,妄想趁朕不备偷袭。真正是可恶之极!哪位将军替朕取这秃驴的首级?”

“末将愿往~”诸将纷纷请战。

“陛下,阿嘉奸贼受我和硕特部供奉多年,居然残杀我侄儿,求您恩准末将手刃仇人”,白发苍苍的老台吉哈纳克土谢图请战。他是和硕特部拜巴噶斯汗、国师汗的亲兄长,达延鄂齐尔汗、多尔济的亲大伯,在和硕特部德高望重。

“求陛下恩准末将替多尔济从弟报仇”,哈纳克土谢图之子秉图达莱乌巴什、侄子茂济喇克亦言。

击败青海和硕特部后,苏勒坦从和硕特降军和俘虏中挑选了四千人,交由这三位台吉指挥。见他们请战,欣然应允。

三将领命出帐。皇帝的大舅子鄂博堆乌朗海却劝皇帝,“陛下,和硕特人刚归附不久,万一他们反去投奔塔尔寺该如何是好?您不可不防!”这位国舅乃是皇后乌力吉巴雅尔的兄长,国丈敏珠战死后,他接管了敏珠的部众。此次苏勒坦远征,他召集了所属杜尔伯特部两千士兵随征,欲立下军功封爵。

听了这话,苏勒坦哈哈大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军席卷青海之势已成,朕不信他们敢背叛大卫。况且,其家眷均在大小乌兰和硕,难道连家眷也不要了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朕既用此三人为先锋,便该相信他们的忠诚。大海无边,有容乃大。朕的心胸能容宇宙万物,区区几个和硕特降将,算得了什么?”

“陛下胸襟博大,奴才佩服”,鄂博堆乌朗海心悦诚服。

见其跃跃欲试的样子,苏勒坦明白,自己的大舅子想立军功。笑道:“汝率所部紧跟在三位台吉后面,寻机也立些功劳”。

“谢陛下”,鄂博堆乌朗海大喜过望,美滋滋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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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书》云:“湟水出金城临羌塞外,东入河”。湟源,“湟水源头”之意,其境内有青铜时代遗存的卡约文化和湟水下游发现的“仰韶文化”一起见证着湟水流域悠久而灿烂的历史。

现在此处成了格鲁派的军营。郭隆寺、塔尔寺、李家阿家族的军队在此地集结。

“诸位,我的使者从大小乌兰和硕回来了。据他说,那暴君见了多尔济的人头很高兴,还说什么不会忘记塔尔寺的功劳。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阿嘉呼图克图对众人说道。

“阿弥陀佛”,乌扬、纤尼、纳切皆诵起佛号,面露悲戚之色。

可笑,刚做完恶事,现在居然又装好人!东科尔心里冷笑,却也换上了悲伤的表情,“大上师、诸位,请稍安勿躁。以暴君的性子,区区青海绝满足不了他。下一步,他必然要北上远征准噶尔。待其大军与准噶尔人相持之际,我们在青海,两位神僧在拉萨,噶举派在日喀则、山南、不丹,共举义旗。到时候暴君首尾难顾,必然灭亡!”

“阿弥陀佛,我等皆听您的调遣”,阿嘉呼图克图、乌扬、纤尼、纳切皆表态愿听东科尔指挥。

“哒~哒~哒~”无数马蹄声震撼着大地,直震得地动山摇。昆仑山崩兮!

“不好,敌袭!快组织人马御敌”,东科尔第一个反应过来。

却已来不及,四处都是卫军,见人便杀。

白发苍苍的哈纳克土谢图已年过花甲,持刀的手一点都不抖,照样能杀人。他恨透了塔尔寺,见到穿僧袍者,便一刀砍死、不留活口。尽管死在卫军手中的亲人更多,但双方本就是敌对关系,死多少都正常;可塔尔寺一直受着和硕特部的供奉,反而杀和硕特部的台吉,这种被盟友出卖的感觉才是最令人生气的!一个上师模样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将军一刀劈去,郭隆寺上师纤尼倒在了血泊中。

忙乱之中,李家阿·乌扬抢了匹马拼命地沿湟水朝镇海堡逃去,那里有他的本家西川镇海堡(西府)土司李洪远。李洪远曾与大明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生员胡琏器、湟源千户完巾一起斩杀了大贼左金王贺锦,威名远播,应该能保护自己。正想着,一杆长枪狠狠地扎入了他的后背,枪尖震碎了他的心脏,无力地摔下马来。

阿嘉呼图克图和东科尔两位大和尚,颇有些重量,跑不快,做了卫军的俘虏。只有纳切运气好,逃回了郭隆寺。

第二百六十三章 斩草除根任春风 第263章 斩草除根任春风

阿嘉呼图克图、东科尔两位大和尚被押入了卫军大帐,一个是大胖子,另一个是小胖子,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弥勒佛宝相。

“阿嘉,汝好大胆!既然献多尔济之头归顺,为何又在西石峡口偷偷布置兵马图谋朕?”苏勒坦朝大胖子喝道。

阿嘉呼图克图脸上肥肉一颤,叫起了撞天冤,“冤枉啊,陛下,是东科尔上师欲在湟源的西石峡口建一座东科尔寺。我等的属民聚集于此,实为建寺,并无偷袭您的意思”。

“的确如此,是小僧央求大上师协助建寺”,小胖子东科尔礼貌地朝苏勒坦笑了笑。虽然他面容和蔼,苏勒坦却从他的目光中觅到了一种叫野心的东西,“呵呵,修佛寺?带那么多军械何用?”皇帝冷笑。

“牧马人带些刀枪,不是很正常吗?”东科尔强辩。

“朕问过俘虏,尔等屯兵于西石峡口已经两月有余。既是建寺,为何两个多月连地基都没挖一点?”

“这~”东科尔一时语塞。

“哼!出家人不打诓语,汝这和尚却满嘴谎言,真正是玷污了佛门声誉。朕最恨不守规矩的僧人,拖下去,乱刀砍死”,乾元帝发了雷霆怒。

左右便要拖人。

“嗬~嗬~嗬~”东科尔忽然双目血红、面目狰狞,身子不自然地剧烈抖动起来,拖他的亲卫打起寒颤被震开。

“夺舍!”在场之人想起那段传说,毛骨悚然,有人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

“妖僧,吃我一棒”,满都拉图抡起了手中的狼牙棒。好汉子,力气真大!只一棒就敲碎了东科尔的脑袋,血肉模糊,大脑袋被敲得陷于脖颈中。

不可一世的传奇上师,就这么轻易地死去,在场众人皆不敢相信。

“阿嘉,事到如今,尔还不说真话吗?”苏勒坦冷冷地瞅着阿嘉呼图克图。

“陛下饶命,此皆是东科尔的主意。他对您向僧人征税不满,想集结各寺僧兵偷袭您。小僧去西石峡口,是为了劝他放下屠刀,绝无与您为敌之意”,阿嘉呼图克图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大声求饶。

苏勒坦要的便是这效果,大和尚们越怕,越证明他们与凡人没什么不同。他朝哈纳克土谢图、秉图达莱乌巴什、茂济喇克等和硕特降将说道:“这和尚便交给卿等了”。

“谢陛下”,哈纳克土谢图等人大喜,命左右带走大和尚。当晚开始,惨号声足足响彻了三天三夜。

“陛下,该如何处置塔尔寺?”万户长脱里请示。

“塔尔寺?不,塔尔寺已经不存在了”,苏勒坦冷笑,“传朕的谕令,立即查封塔尔寺及其各属寺的财产收归国有,寺庙原有的属民一律编户齐民,分给牧场牲畜田地,寺中的僧人责令还俗,不肯还俗者,流放至拉达克”。

查封塔尔寺财产,表面上看是政治需要,其实更是经济需要。毕竟,打仗是极耗银子的,必须想方设法筹集到充足的经费。

效果立竿见影,卫军查抄塔尔寺,不仅查抄了价值十五万两银子的各类珍宝,还得到了大量牧场良田。

苏勒坦尝到甜头后,又打起了格鲁堡垒郭隆寺的主意。听说那郭隆寺香火比塔尔寺还盛,值钱的东西肯定更多!皇帝谕示部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唯有查抄郭隆、塔尔二寺,青海方能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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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隆寺,号称“湟水北岸诸寺之母”,依山傍水,环境幽静,气势恢宏。最妙的是,寺与山层层叠叠,浑然一体。

虽然成寺才四十一年,于格鲁派的意义却非同小可,已成为派中一座坚强堡垒。前两世三大寺法台索南嘉措曾来此地讲经传教、授记建寺;上一世三大寺法台云丹嘉措、扎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应吉坚赞指派达波扎仓寺住持嘉色上师主持修建。无数高僧大能在此留下传说。比如,寺前矗立的十八座小山峰是首任寺主嘉色上师从雪域带来的十八罗汉所化,等等。

最大的传说莫过于马尔康东科寺的东科尔三世多居嘉措大和尚夺舍重生一事,因为活生生就发生在眼前,为格鲁派吸引来无数土汉藏回各族信徒,一举压制其他各派,雄立于青海。

寺院点缀在山间,各个殿堂镶嵌在陡峭的山崖上,苍翠的松柏参天挺拔,郁郁葱葱。山岭、古树、殿堂交相辉映,更增添了庄严、肃穆和恬静的气氛。沿着石阶缓缓而上,犹如置身于云雾之中,飘飘欲仙。

寺前一佛塔高耸入云,入寺便是大经堂,一手炮制了夺舍传说的郭隆寺法台却藏·南鑫宦觉尊者正在大经堂内讲经,徒子徒孙济济一堂。往常尊者讲经,口灿莲花,信徒们听得如痴如醉。可今日尊者讲《般若经》,居然多次讲错,心神不宁。有知道内情的老和尚,明白尊者是担心派去支援塔尔寺的五千僧兵安危,却无法为其分忧,惟有端坐听讲,于无声处等待。

“尊者,不好了,我军败了??”,纳切上师浑身是血地闯了进来,惊扰了大经堂内的授课。

“什么!”众僧听完大恐。

却藏·南鑫宦觉尊者却迅速恢复了镇定,沉着地下令,“我这就修书给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请他看在同为土族的份上发兵救援。在此之前,一定要守护好郭隆寺!将本寺的僧人和属民全都武装起来,依山据守,各属寺的僧人和属民,全部往本寺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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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八日,郭隆寺之战打响。

卫军前锋脱里、鄂博堆乌朗海、哈纳克土谢图等部迅速前进,在离郭隆寺二十里的哈拉直沟遭到格鲁信徒的拦截。手持棍棒的僧俗,怎么能和披坚持锐、训练有素的正规军相比?卫军奋勇冲杀,攻占三座山岭,捣毁六座营寨。随后乘胜向郭隆寺方向开进,沿途又捣毁五座营寨。杀声振天,血流成河。

九月十三日,卫军杀到郭隆寺下,再遭四千余僧兵顽抗。

“放火烧山”,苏勒坦见山势陡峭,为了减少伤亡,下了道阴损的命令。卫军先点火烧居室,逼出僧兵,僧兵逃往山谷躲藏后,又放火烧山林,杀死三千多人,寺中院落尽数焚毁。此战极惨,史载,“焚所居室。至寺外,贼伏山谷间,聚薪纵火,贼歼焉。杀贼三千余,毁寺,诛其渠”。

却藏·南鑫宦觉尊者、纳切上师领千余名叛军藏在寺后山林中,实在抵挡不住,遣使请降。

“传朕的军令,不许他们投降,尽皆杀了”,苏勒坦的声音冷酷而无情。

“敌人既愿归顺,陛下何苦多杀?”刘好古劝道。

乾元帝狞笑着摆了摆手,“刘师傅可曾听说过这世上有不流血便能成功的大变革?朕要推行《大卫律》、向僧人征税,不杀几个和尚立威怎么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统大军诱降西宁(上) 第264章 统大军诱降西宁(上)

西宁卫城,大明西宁卫指挥使、土族西祁第九世土司祁廷谏收到郭隆寺法台却藏·南鑫宦觉尊者的求援信后,沉默不语。此前,湟中的塔尔寺、李家阿家族已向其本家西川镇海堡(西府)土司李洪远求援。李洪远是他的盟友,曾与他一起在南川伏羌堡伏击过大贼左金王贺锦,因而也向他写信讨救兵。

大家都是土族,同文同种,按说应该救援。可贺锦死后,其部将辛思忠、齐之震、黄澄、马安邦等誓要为其报仇,屯兵于碾伯所,来势汹汹。自身难保之下,又哪来的兵救这些和尚?

祁廷谏叹了一口气,这年头做忠臣难,不做忠臣也难!崇祯皇帝死后,李闯和满清先后占据北京,按说大明的国祚便完了。可他依然不肯易帜,守卫着北方的最后一块明土:西宁卫。世人都说他忠,唯有他知道不忠不行。他们家世镇西宁,已历九世。大明朝允许他们世袭,李闯行吗?多少官员勋臣降了李闯,后果如何?几人能有好下场?所以,唯有打着大明的旗帜,抵抗到底!

“父亲,胡先生到了”,长子祁兴周打断了他的沉思。祁兴周二十余岁,英武不凡,长得很像祁廷谏年轻时。身后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文士,一袭青衫,儒雅风流。

“哦,胡先生来了,快请坐、上茶”,祁廷谏对这位青衫文士极客气。此人姓胡名琏器,西宁卫生员,并非土族,乃是汉人,因为谋略出众,深受精通汉学的祁氏父子器重。在南川伏羌堡伏击左金王贺锦,便是他献的计。

“多谢指挥使”,胡琏器轻声称谢,抿了口茶,含于口中细品,不急不躁、气态从容。

祁廷谏最喜欢见胡琏器品茶,每回见他这水波不兴的样子,遇到再大的困难都能心安几分,“胡先生,刚收到军报,闯军已攻破高店子营,正沿湟水向西宁城杀来;瓦剌辉特部正在攻打郭隆寺,南鑫宦觉尊者又向我求援。前门拒虎,后门进狼,如之奈何?”

“以西祁的实力,拒一虎已是不易,何况又加一狼。危乎哉!危矣!”胡琏器嘴上高呼危险,面上却含着笑,不慌不忙地将口中清茶咽了下去,露出陶醉之色。

“先生必有妙策,还请指点”,祁廷谏见他这表情,顿时轻松了几分,虚心请教。

“既然您的实力不能同时抵抗虎狼,便只能投奔一方,抵挡另一方”,胡琏器献计。

“先生以为我该投奔哪一方?”

“贺锦可是死在您的手上,您难道还有选择吗?”

胡琏器的声音不高,听在祁廷谏的耳中却如雷鸣。是啊,自己杀了贺锦、已与闯军结下死仇,唯有投奔辉特部!

“唉!想不到我西祁九世明臣,却要投奔蒙古鞑子!”祁廷谏虽是土族,却九世为大明西宁卫指挥使,汉化程度极深、饮食起居都与汉人无异,对投降蒙古,心里是嗝应的。可形势比人强,焉敢不低头?长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只要那卫国皇帝仿明制,许祁氏世镇西宁,我便降卫。其他人我信不过,便劳先生替我去卫军大营走一趟”。

“祁公有命,吾不敢不从”,胡琏器忽然叹了口气,“只是听说那卫国的乾元皇帝是个雄才大略的君主,西宁乃战略要地,恐怕其未必肯容忍您世镇此地”。

“无妨,先生只管去与卫军谈判,只要能说服卫军不在我们与闯军对峙时攻打我们,便是大功一件。一切等我军战过闯军后再说。唉!能战方能言和啊!”祁廷谏长叹道,心里还抱有先战胜闯军,再与卫军议和的幻想。

“指挥使若想与闯军决战,可召集李千户和完巾千户的兵马于西宁城。西宁城池坚固,可借此抵挡千军万马,待敌疲弊后击之”,胡琏器又献上一策。

他说得没错,西宁城乃大明长兴侯耿炳文奉命率陕西诸卫兵士所筑。正方形,周9里 180步 3尺(约 5313米),高 5丈(约 16米),厚 5丈,月城高 4丈(约 12.8米),城壕深 1丈 8尺(约6.2米),宽 2丈 5尺(约 8.0米)。城门和角楼各 4座,19座敌楼、34间逻铺。东门外连有关厢,雄伟壮丽,屹然巨镇。的确是座雄城,易守难攻!

祁廷谏从胡琏器之计,集结西府土司李洪远、湟源千户完巾诸土司兵马于西宁城,准备与闯军决一雌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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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军已攻下塔尔、郭隆二寺,湟水南北皆有据点。如今西宁诸土司正与闯军激战,湟源、镇海堡守军不多。何不沿湟水而下,攻下湟源、镇海堡,直取西宁?”老将脱里建议。

“是啊,陛下,西宁之地北邻甘凉,东接河州,实乃军事要地。当地土司与闯军鹬蚌相争,正是我们渔翁得利之时。您顿兵于郭隆寺,不进不退,不攻不守,岂非坐失良机?”大学士薛宗周也劝道。

“请陛下出兵,末将愿为马前卒”,苏合、阿拉坦仓、满都拉图、播鲁只、艾山、姬际可、热介甫、三丹、顿珠诺布、特古斯朝克图诸将皆踊跃请战。此时的卫军,连战连捷,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就连军中小卒都想着杀敌立功,好搏个封妻荫子。

“诸卿敢战,朕甚是欢喜。只是如今尚未到出兵的时候,再等等吧,卿等把战马喂饱,把马刀擦亮,等待朕的命令”,苏勒坦风骚地一笑,作高深莫测状。

皇帝不急大将急。猛将苏合闻言吼道:“陛下,西宁城甚坚,那些土司兵并不堪战,万一让闯军取了西宁,再想攻城可就难了!”

“不急,不急,我大卫乃礼仪之邦,岂有主人没邀请咱们,咱们就自己往里闯的道理?再等等,哈哈哈”,苏勒坦哈哈大笑。

“陛下说的是,二虎相争,总得等他们斗得精疲力竭之时,方好伏虎”,大学士刘好古也笑着说。

“报,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遣使求见”,君臣正议着,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瞧瞧,朕说什么来着,邀请咱们入西宁的人来了。汝等立即回营整顿兵马,准备作战”,苏勒坦的音调突然升高,“来人,请祁廷谏的使者进帐”。

第二百六十五章 统大军诱降西宁(中) 第265章 统大军诱降西宁(中)

“宣西宁使者进帐~宣西宁使者进帐~宣西宁使者进帐~”此起彼伏的传令声响彻在军营,明晃晃的甲士刀枪尽显强军风范,此乃威;刘好古、薛宗周两位武英殿大学士代替皇帝亲自迎接,此乃恩。恩威并施,方是王道。

对西宁土司势力,除了威摄,更要怀柔。鉴于祁氏、李氏等土族土司汉化程度很深,乾元帝特地命刘好古、薛宗周两位汉臣代替自己出营迎接。很有效果,西宁使者胡琏器也是汉族,而且与刘、薛二人一样,都曾中过大明的科举。三人边走边谈,越谈越是投机。胡琏器偷窥卫军军容,但见兵甲鲜明、寂静无声,自然而然间透出杀气,真乃强军也!

身为汉人,他本来对南明弘光朝廷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北伐中原,恢复大明山河。不料南明朝廷却搞了个“借虏平寇”的国策,不敢北伐也就罢了,反而派出使团携带厚礼,奴颜婢膝向清国求和。

清国毫无和谈之意,连明使要求赴昌平祭告陵寝、议葬崇祯帝的请求都拒绝。清大学士刚林蛮横地说:“我朝已替你们哭过了,祭过了,葬过了。你们哭甚么,祭甚么,葬甚么?先帝活时,贼来不发兵;先帝死后,拥兵不讨贼。先帝不受你们江南不忠之臣的祭!”随即取出檄文一道,当场宣读,指责南京诸臣“不救先帝为罪一;擅立皇帝为罪二;各镇拥兵虐民为罪三。旦夕发兵讨罪”。次日,清方派员领兵三百名押送使团南返。

消息传开,南明朝廷的孱弱无能令北方汉人极为失望,其中也包括胡琏器。他对弘光帝极为失望,又不愿意投降逼死君父的反贼李自成,见卫国各族平等、不改衣冠,暗暗起了归顺之心。

“见过大卫国主”,入了大帐,胡琏器冲苏勒坦拱了拱手,既不磕头也不鞠躬,不像是来求和的,倒像是宣旨的上国钦差,鼻孔朝天,用眼睛的余光偷窥皇帝的反应。

“大胆!尔怎敢对陛下无礼!”值勤的副都千户特古斯朝克图拔出了弯刀。此刀亮闪闪的,饮过无数人血。

“特古斯朝克图,不可对先生无礼”,苏勒坦丝毫不动怒,反而和蔼可亲地问道:“朕观先生气度不凡,不知尊姓大名?”

“在下胡琏器”。

“哎呀,原来是献计伏击左金王的胡先生!失敬,失敬!”这段时间虽然顿兵于郭隆寺所在的大通地区,苏勒坦并没有闲着,而是将西宁的有名人物研究了个遍,自然听过这位西祁第一智囊的大名。神情愈发和善,笑嘻嘻地说道:“朕听说过先生智破左金王的事迹,以为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学士,不料竟如此年轻,风华绝代!今日相见,实是长生天赐予朕的福分呢!来人,将朕珍藏多年的御酒取来,朕要与先生痛饮三百杯!哈哈哈!”

所谓珍藏多年的御酒,其实是部将艾山查抄李家阿家族的财产时,在他们家的酒窖里找到的几十桶葡萄酒。

饶是胡琏器见多识广,也依然为乾元帝的热情感动。自己故意摆出倨傲的样子,对方堂堂一国之君,不但不动怒,反而请自己喝珍藏多年的御酒。都说蒙古人性情直爽好客,果不其然!就冲这广阔的胸襟,便是个能成大事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何必非要美人陪?苏勒坦令刘好古、薛宗周作陪,四个大男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一顿小酒喝下来,感情迅速升温。

“都说祁指挥当世良将,带兵有方,朕真想见识一下西宁的军容”,不经意间,皇帝打听起西祁的军事情况。

“黄河虽长,不敢与东海争锋”,胡琏器一方面告诉他,西宁兵马虽然号称精锐,却也只如黄河,战力远不能与东海般的卫军相比;另一方面也暗示西宁和自己有归顺之意。

这读书人有才!苏勒坦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暗暗称赞。直截了当地问道:“祁指挥愿意归顺大卫吗?”

“只要陛下允许祁氏世镇西宁,祁公愿举西宁归顺”,胡琏器也直接道出了祁廷谏的底线。

“唉!”

苏勒坦长吁道:“朕不忍欺骗先生,西宁乃军事重镇,朕一定要亲自掌握在手中,所以不能答应祁氏世镇西宁,看来大卫与西宁必有一战呢”。

这一回胡琏器真的被感动了。对方本可以假意应允、先入西宁城再说,可却不愿意骗自己,直接说不能答应。他亦是性情中人,高声说道:“祁公仍抱有世镇西宁的幻想,陛下不妨待其势穷时招之,再以兵势逼降左金王余众,到时候西宁、甘肃必为陛下所有”。献策是一种效忠的表示,表明自己愿意辅佐皇帝。

苏勒坦大喜,手持美酒,走下主座,与他碰了个满杯,“能得到先生这样的大才辅佐,此乃长生天在眷顾朕呢!”

??

“胡先生,那卫囯乾元皇帝对我西宁是什么态度?是否同意我等世袭?”胡琏器刚刚返回西宁,便被召到了卫指挥使司衙门,祁廷谏、李洪远、完巾等一众土司都在焦急地等他。

唉!这些人的眼光真短浅,即使如祁公这样的豪杰,也只知道关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心胸气度与那位陛下完全无法比!

胡琏器对他们失望之余,又为自己果断投奔雄主的行为庆幸不已。他定了定神,笑道:“卫国皇帝已经同意保留李千户在镇海堡、完巾千户在湟源的官爵和领地世袭罔替,不过要遵守《大卫律》并向卫国交纳赋税。西宁乃军事重地,祁氏世袭的西宁卫指挥使之职要取消,改封祁公为二等西宁伯,祁公之子兴周为西宁参将”。

听了这话,李洪远与完巾面露喜色,祁氏父子则有些患得患失。

胡琏器端起茶盏,骨碌碌吞下一大盏茶,笑道:“那位陛下甚是重商,同意向我军售卖军械,只要有银子,刀枪剑戟、粮食布匹,什么都可以买。而且还保证绝不会在我军与闯军对峙时犯我西宁”。

“这便好,这便好啊!”祁廷谏长吁了一口气,“胡先生劳苦功高,且先下去歇息,一切等与闯贼战过后再说”。

第二百六十六章 统大军诱降西宁(下) 第266章 统大军诱降西宁(下)

西宁,古称青唐城、西平郡、鄯州,是雪域高原的东方门户,素有“西海锁钥”之称。这座城,原本取“西陲安宁”之意,大战一起,何时能安宁?

大顺朝标右威武将军、绰号虎焰班、人呼辛将军的辛思忠骑在马上,远远眺望着城墙。大明朝的城墙建造重边防而轻内地,内地的城墙高度远低于边城,即使是北京城也不过12至14米高,普通的府城、县城更矮,而山海关高达14米,这座西宁城则高达16米,远远望去,高耸入云。

即使是经历过无数血战、见惯雄伟城廓的辛思忠也为西宁城的雄壮赞叹不已,“不料西陲竟有此雄城,未易拔也!”

“大帅勿忧,西宁城虽坚,却没有正规官兵,土司兵马军械简陋、训练不足,断不是我百战雄师的对手”,身旁一年轻将领大声说道,却是碾伯人黄澄。此番闯军能攻克西宁卫东边的碾伯所,此人功不可没。

“黄将军莫要轻敌,那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颇知兵法,制将军就是吃了轻敌的亏,才在伏羌堡中了土兵埋伏”,辛思忠悠悠一叹。此番他攻打西宁卫,名义上是为左金王贺锦复仇,更主要的目的是掌握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作为贺锦的老部下,大多数贺军将领都推他为主,可也有一些将领听兰州守将党守素的。党守素是李自成“老八队”出身,官拜“威武将军”,封“载侯”,资历比他老,背后又有永昌皇帝暗中支持。想要掌控西征大军,非立下大功不可。所以,他带着两万大军来了。

历史其实已经发生了变化。另一个时空,此时潼关已经失守,李自成被迫放弃西安,经蓝田、商州,走武关,退入襄阳,“声言欲取南京,水陆并进”;又命辛思忠等边境守将撤至武昌,掠夺湖广州县劫粮。

可这个时空,因为卫国的乾元皇帝重视商贸,一直保持着丝绸之路的畅通,并与闯军大做军械交易。闯军从蒙古人手中买到了大量兵器、战马、粮食、火药、硝石、药材,尤其是粮食的进口,大大缓解了陕西缺粮的状况,因而潼关之战多坚持了三个月。

潼关,终究还是失守了!

清军兵分两路攻打陕西。阿济格率吴三桂、尚可喜等军由大同向榆林进兵,然后,从陕北南下西安;多铎率孔有德、耿仲明等部,从河南怀庆攻击潼关。李自成闻讯率军增援潼关,列阵迎战。刘宗敏先战不利;刘芳亮再战亦受挫;李自成亲率马步兵拒战,又被击败;闯军连袭清营,俱败;接着,清军的红衣大炮运至潼关口,闯军凿重壕,立坚壁,堵截清军;清军先用红衣大炮轰击,接着大举进攻,相继攻入闯军军阵。闯军仍顽强奋战,以骑兵三百反击,又分兵迂回到清军阵后攻击,均告失败。

原先潼关只守了十三天,这个时空却足足守了三个多月。很多历史轨迹都发生了改变,同样因为从卫国买到了大量军械,又以为有卫军可以依靠,西宁土司军的抵抗比另一个时空强了很多。原本很快便被平定的西宁卫,闯军用了数月才攻占庄浪、碾伯,杀到西宁城下。

不过,该来的依旧会来。虽然比原先的历史迟了几个月,一代枭雄、大顺国永昌皇帝李自成还是崩了。他逼走南明将领左良玉、占领武昌后,本打算夺取东南作为抗清基地。但尚未准备充分,清军分水陆两路突然袭来,不得不仓促弃武昌向东南进发,在湖北阳新、江西九江先后被击败。见东下已无可能,便掉头向西南进军,准备穿过江西转入湖南。大军到达湖北通城九宫山麓时,这位枭雄率轻骑20余人登山探路,被当地农民武装杀死,闯军上下悲怒交集,血洗九宫山,余部称李自成为先帝,其妻高氏为太后,推举李自成三弟李自敬为首领,不过实权掌握在李自成的侄子李过手中。

“报,马将军从镇海堡回来了”,辛思忠正与黄澄察看着西宁城墙,部下来报”。

“走,回营”,辛恩忠一甩马鞭,与黄澄等人返回了军营”。

“大帅,末将奉命去镇海堡召集旧部,行进湟中,发现蒙古人攻占了湟中,塔尔寺和李家阿家族已经覆灭。末将怕蒙古人起疑,不敢继续北上,只好返回”,闯军将领马安邦禀告。他原是西宁镇海堡豪雄,被辛思忠派去策应闯军。

“蒙古人?是蒙古哪个部落?”辛思忠吃了一惊。

“是瓦剌蒙古青海和硕特部。末将打探明白,和硕特部已经归顺辉特部,奉辉特土酋苏勒坦之命攻占了湟中”,马安邦是个仔细人,将军情探听得十分清楚。

“土酋?如今那苏勒坦已经称帝建国,不可再以土酋视之喽”,辛思忠神色凝重起来,“可打探清楚,湟中方向来了多少卫军?”

“只有青海和硕特部约四千兵马。听说卫军原来的目标是准噶尔部。途中,塔尔寺、郭隆寺的僧人企图偷袭卫军,惨遭屠寺。如今那苏勒坦正在大通整顿兵马,准备北上讨伐准噶尔人”。

听说卫军的马刀并非指向自己,辛思忠松了口气,想了想说道:“还须派人与湟中的卫军联系,免得发生误会,徒惹是非。还有,我军须尽快打下西宁城,夜长梦多啊!”

“大帅,末将昔年在镇海堡时,经常往来青海贩卖马匹,与和硕特部的诸台吉有些交情,愿为使者,替我军与卫军接触,避免误会”,马安邦慨然请命。

“真是难为了马将军,刚回营又要出发”,辛思忠夸赞了他几句,提笔给乾元帝写了封示好信,命他带往湟中,请和硕特人转交给皇帝。

马安邦抵达湟中和硕特军营后方才得知,原来达延鄂齐尔汗已死,哈纳克土谢图、秉图达莱乌巴什、茂济喇克等台吉投奔了辉特部。哈纳克土谢图、秉图达莱乌巴什父子与他颇有些交情,当即表示定将闯军的示好信转交给皇帝陛下,也同意互相约束部下,以免发生纠纷。

你侬我侬的同时,西宁攻防战拉开了帷幕。

第二百六十七章 跃马扬鞭入西宁 第267章 跃马扬鞭入西宁

大军压境,众土司共同推举西宁卫指挥使祁廷谏担任统领河湟陕兵马大元帅。好个祁廷谏,当仁不让,命西府千户李洪远在城东南狭窄险要的小道两旁,修筑炮台,严防死守;又命湟源千户完巾统领千余骑兵,专门攻击大顺军的后路,看见大顺军的运粮队和掉队的军士便杀,遇到大队人马则跑。

这战术令辛思忠很头疼,不得不派总兵齐之震派兵保护粮道。明明已经看到西宁城,可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交战五十余次,才拔掉外围据点,前进至城下。

刚要攻城,接到大顺永昌皇帝谕令,命他撤至武昌,掠夺湖广州县劫粮,归亳侯、制将军李过(李锦)指挥。

眼看西宁将下,却来了这道谕令。费了那么多工夫,伤亡了那么多将士,难道只是场梦吗?

大营内,诸将皆沉默不语,用眼神瞅着主将辛思忠。

猛然,范鼎革高吼道:“虎焰班,制将军不能白死呀!不打下西宁,如何对得起制将军?”

辛思忠心里一震,虎焰班这匪号乃是他在革左五营时所起,喊他的也是老兄弟范鼎革。这范鼎革本是大贼头“曹操”罗汝才的部下,李自成兼并革左五营、小袁营后,他归贺锦节制,锦待之甚厚。

“是啊,西宁城破在即,绝不能半途而费”,齐之震也喊道,这位本是明军降将,对李自成并无多少感情。

“请大帅先克西宁,再前往武昌”,黄澄、马安邦也不肯放过到嘴边的肥肉。他俩刚加入大顺军不久,连永昌皇帝的面都没见过。

总之,这些人都非李自成嫡系,都想打破西宁后捞一票再走。

见诸将不肯撤,辛思忠点了点头,恢复了大贼本性,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个月,两个月后不管能否拔城,立即前往武昌”。

??

西宁攻防战打响。

大顺军恢复了做贼时的本性,驱使城池附近的各族百姓填平城外的壕沟。生死存亡面前,守军顾不得乡情,炮矢齐飞,无数百姓血染西宁城下。

十天后,壕沟被填平,大顺军掳掠来的百姓也伤亡殆尽,近万人长眠在西宁城下。累累尸骨并不能在辛思忠心中掀起半点波澜,此刻,他不是什么“标右威武将军”,而是大贼“虎焰班”。当贼这么多年,杀的人多了,早已心如铁石。死几个百姓算什么,死完了再抓便是。他还想再抓些百姓蚁附攻城,可听说了大顺军的凶残后,西宁的百姓躲入了山区,还真就抓不到。

抓不到就自己上。

辛思忠冷笑着下达了攻城令,身经百战的他发现东城守备薄弱,遂集中所有火炮轰击东城,一辆辆的云梯车、鹅车、冲车冲向城墙和城门,步兵躲在楯车后面徐徐而进。

祁廷谏亲自指挥明军,张弓射箭,发射各种火器,狠狠打击大顺军。战斗打得激烈,城上的箭和炮石雨点般发射出去,大顺军被打死打伤很多。

“黄将军,汝率锐士营登城”,辛思忠谓骁将黄澄曰。黄澄本是碾伯豪强,善使双刀,素有勇名。闻令,大声应喏,率休息多时的五百锐士朝东城墙冲去。

“咚~咚~咚~”虎焰班亲自擂起了进军鼓。

“祁公,此必是敌军精锐,可以开炮矣”,胡琏器对祁廷谏说道。他献计将火炮藏于东城,又故意在东城少插旌旗,诱敌来攻,大顺军果然中计。

“开炮”,祁廷谏大吼道。

“轰~轰~轰~”

炮声不绝,烟火腾空而起,大顺军血肉横飞,一片一片地倒下。仅仅片刻,五百锐士便被炸死大半,黄澄本人也被掀上了半空。

“不杀祁贼,我虎焰班誓不罢休”,辛思忠爆发凶性,欲亲自登城,部下苦劝方罢。

虽然开始吃了点亏,可大顺军毕竟身经百战,数量也超过土军,西宁城渐渐危急起来。大顺军多次登上城墙,有一次甚至凿城而入。亏得祁廷谏子祁兴周勇猛,率军击退敌人,才暂时转危为安。

??

卫指挥使司衙门,祁廷谏、李洪远、祁兴周、完巾等人向胡琏器问计。“胡先生,事急矣,如之奈何?”

胡琏器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唯有答应乾元帝的要求举西宁降卫”。

“唉!我祁氏九世的指挥使啊!”祁廷谏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父亲,好男儿自取功名,何必仰仗祖宗。若不早做决断,闯贼杀入城内,必定玉石俱焚,请速下决心”,祁兴周劝说父亲。

这位祁公子倒是个有见识的!胡琏器暗暗点头。

“罢~罢~,为父老矣!我祁氏将来是兴旺发达,还是走向衰亡,全靠若辈!”祁廷谏对儿子苦笑,又转身对胡琏器说:“我在城内备有地道,原是准备城破时用的。烦请先生由此出城,前往卫军大营,告诉乾元皇帝陛下,我愿举西宁降卫,求他速发大军救援”。

“是”,胡琏器领命而去。

??

“朕昨夜刚梦见长生天给朕送来了一抔泥土,今日胡先生便来了,定是有好消息”,一见胡琏器,苏勒坦便开起了玩笑。

“天神给陛下的这抔土可非同小可,乃是形胜天下的河西之地。请赐美酒一壶,待臣边饮边为陛下谋之”,胡琏器亦是个妙人,居然也开起了皇帝的玩笑。

地位越高,朋友便越少!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随意地和自己说话,苏勒坦感到很亲切。“河西之地”这四个字更是让他心头剧震。

历史上的战略要地,能胜过“河西走廊”的寥寥无几。“佛教东传”,“丝绸之路”??甘肃境内的这块堆积平原,因为地处黄河西方,两侧都是高耸的山脉高原,形同一条走廊,被称为“河西走廊”。北面是阿拉善高原,戈壁遍布,人迹罕至,南面是青藏高原,环境恶劣,交通不便,这条走廊便成了联通西域最便捷的通道。土地肥沃,养育了众多游牧民族。得之可成王霸之基!

“一人痛饮,太过无趣。来人,取朕珍藏多年的御酒来,朕要与先生喝个痛快!哈哈哈~”大帐内响起了穿透性极强的笑声。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十面埋伏降群寇 第268章 十面埋伏降群寇

胡琏器返回西宁,带回了祁廷谏的二等西宁伯诰封文书和铁券,祁兴周的西宁参将、李洪远的西府土千户、完巾的湟源土千户文书,另有官袍酒器若干。最重要的是,约定了发兵救援西宁的方法和时间。

乾元皇帝则率大军偷偷潜伏于西宁东南部山区,他织起了一张大网,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曼倩学精知蜥蜴,

公明术妙识蜘蛛。

临邛复有庞成叔,

万事先将入卦图。

??

“各位,已经一个多月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传本帅军令,打下西宁城后,三日不封刀,财帛女子,将士们自取之”,为了提高士气,辛思忠给了部下可以在城内自由烧杀抢掠三天的权力。

“多谢大帅,末将定当死战”,诸将精神一振,欣然领命。

按说部下士气高昂是好事,可辛思忠总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唉!但愿是自己多疑!他努力驱散心中的狐疑,等待着明天的战斗。

天终于亮了,听说城破后可以快活三天,大顺军上下像打了鸡血般兴奋,悍不畏死地朝城墙冲去。尽管城上的守军拼死抵抗,可这一回冲上城头的大顺军越来越多,眼瞅着便要破城。

“好!”辛思忠兴奋地吼道,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响荡在西宁城外的旷野中,一队接一队的骑兵从南边出现并摆出了战斗阵形。军阵中那一杆杆鱼竿钓子旗,还有旗帜上一个个大大的“卫”字,无不向世人显示着自己的身份。

“卫军!”辛思忠的曈孔紧缩,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卫军。他们不是答应和我军和平相处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出现了,此前一直和大顺军友好相处、大做军械生意的卫军向自己的贸易伙伴发起了如潮攻势。

苏合、阿拉坦仓、满都拉图各领一万骑兵凶狠地扑向大顺军军阵。扑天盖地,带着鲸吞天下的无边威势,迅速撕裂了敌人的抵抗。

因为没料到在攻城的最紧要关头会遇到袭击,大顺军队不成队、列不成列,乱成一团。

“大帅,事急矣!可往湟水北岸撤退,末将在岸边备有几条小船”,范鼎革找到了辛思忠。作为经验丰富的老贼,他奸诈无比,攻城前已安排好退路。

“亏得范兄弟谨慎,不然吾等皆为蒙古人所虏”,辛思忠夸了范鼎革几句,率诸将往湟水岸边跑去。

“苦也!”

诸将逃到湟水南岸,直叫苦。但见湟水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小船和竹筏,卫将播鲁只、姬际可率七千水营士兵乘坐赶制好的小船和竹筏,封锁了湟水水道。漠西精通水性者不多,为了组建这支临时水营,苏勒坦费了很大的劲,只要会游泳,不管水性如何,都编入水营,满打满算,也只挑出七千人。战争是门艺术,高明的统帅,算无遗策,岂会给大顺军顺水逃亡的机会?

“弟兄们,跟着我往东撤”,辛思忠拔出背后双刀,打算拼命。西边是西宁城,南边是卫国骑兵,北边是卫国水军,唯有向东逃窜。根据经验,东边必有敌人的阻击部队。生死在此一战,不拼命不行!

竟然畅通无阻,并没有卫军在东边阻击。

辛思忠叫了声侥幸,顾不得那么多,率残兵败将拼命住东逃窜。

南边的山岗上,乾元帝端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大顺军的情状,忽然放下千里镜,笑道:“成了,鱼将入罟中也!”

“既然鱼将入罟中,陛下莫要辜负了这盘好棋”,身旁的刘好古手拈棋子,蓄势待发,棋盘上犬牙交错,形态莫测。

“呵呵,刘师傅请看朕这一子欲擒故纵”,苏勒坦手拈棋子狠狠地扣下。“啪”,挟着君临天下的气势,一举定乾坤。

“妙哉!陛下此子一落,臣四面楚歌,甘拜下风”,刘好古弃子认输。

“棋局已毕,战局尚未终。请刘师傅随朕去叶家沟。不出所料,我大卫又要多几员良将”,苏勒坦哈哈大笑。

??

善奕者,会故意留下破绽,引诱对手上当。乾元帝故意不在东边派兵阻击,便是他刻意留的破绽,目的是将大顺军诱入叶家沟逼降。

是的,逼降。以卫军的实力,吃掉这股贼寇并不难。可若想君临天下,需要人,需要很多人才辅佐。苏勒坦打起了收容大顺降将为己用的主意,一旦李自成死去,他手下的那些百战老贼,可是笔巨大的财富。所以,最好招降他们。可这些做贼的,畏威而不怀德,直接劝降,多半不肯,唯有将他们逼上绝路,方可就范。

西宁卫东边的碾伯千户所,有高店堡,又名高店子营,附近的叶家沟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山谷。三等蜀国公、青海万户长脱里率额尔克、鄂博堆乌朗海、热介甫、三丹、顿珠诺布、哈纳克土谢图诸将,领兵三万,埋伏在这里。

时间缓缓流逝,翘首以待的目标却久久没有出现。

“蜀国公,那些贼寇奸狡得很,不会从别处逃了吧?”老将额尔克有些担心。

“列城侯放心,陛下智珠在握,绝不会给贼寇从别处逃走的机会”,脱里淡淡一笑。

“来了~来了~”鄂博堆乌朗海兴奋地走过来,手指朝远处指去。远处,出现了一波乱流,乱糟糟,似丧家之犬。

辛思忠、范鼎革、齐之震、马安邦诸将逃入了叶家沟。这条路他们走过,出了谷便是碾伯所城。

然而,这谷今日却出不了,出口被乱石、树木堵死,山谷两侧忽然显现无数卫军旗帜,喊杀冲天。大顺军欲由入口闯出,追兵已将入口封得严严实实,飞鸟难度。

绝境,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辛思忠脸色一变,做贼的大多没好结果,看来今儿个报应来了。也不说话,默默地擦拭着双刀。哼!想要吾之命,拿命来换,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便赚一个。见主将如此,万余贼众俱磨刀,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大卫乾元皇帝圣谕,降者免死!”

“大卫乾元皇帝圣谕,降者免死!”

“大卫乾元皇帝圣谕,降者免死”??

山谷中忽然飘来汉语劝降声,回音隆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不少大顺军卒神色一变,握刀枪的手情不自禁地松下来。

“弟兄们莫要上当,蒙古鞑子凶残狠毒。投降难以活命!就算不死,也会被抓到草原为奴,生不如死!不如和他们拼了!”

辛思忠竭力稳定军心,朝山谷上吼道:“尔等莫要使这诱降诡计。要战便正大光明一战!虎焰班在此,谁敢与某一战?”这位大贼,声音极洪亮,震得山谷颤动。

“辛将军莫要担心,朕便是大卫国乾元皇帝苏勒坦。只要将军肯降,朕保证不杀戮凌辱一人,军中将佐授予官职留用,将士待遇与卫军同。若违此言,甘受天谴。何去何从,将军决之”,苏勒坦的声音忽然出现,回音在山谷中传唱。

卫国皇帝的话令大顺军残部心头生出希望。人一旦有了求生之念,便不愿再拼命。

见众人皆用祈求的目光投向自己,辛思忠长叹了口气,“希望大卫皇帝言而有信!”

双方互派使者谈判,一番纠缠后,万余残兵败将放下了武器。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爱美人爱江山(上) 第269章 不爱美人爱江山(上)

“罪将辛思忠、范鼎革、齐之震、马安邦参见大卫乾元皇帝陛下”,四贼头跪伏于苏勒坦马前,形势逼人,由不得他们不跪。

“诸位将军快快请起,朕心慕诸位已久,只是来得何其迟也!西宁城内,酒香菜美,快随朕入城痛饮”,苏勒坦翻身下马,一一扶起诸人,百般抚慰。

他授予辛思忠兰州总兵、范鼎革延安总兵、齐之震西安总兵、马安邦宁夏总兵之职。这一手十分厉害!原本其他三人皆归辛思忠节制,如今平起平坐,俱为总兵,不知不觉间辛思忠对部下的掌控力便被削弱;这些地方目前均不在大卫国手中,却封了官职,向外界表明了乾元皇帝开疆拓土的决心,有力振奋了卫国人心;此外,还隐藏着将这四人拆分四处、分而制之之意。

几人欢喜几人愁,齐之震原本就是总兵,感触不深;范鼎革、马安邦一下升了官,心中欢喜;看到昔日的部下与自己平起平坐,辛思忠心中则有些吃味。

苏勒坦微微一笑,谓辛思忠曰:“听说辛卿被人称为‘虎焰班’?”

辛思忠脸一红,“这皆是末将昔年混迹江湖时,绿林朋友给末将起的匪号。不想竟传入陛下耳中,羞煞人也!”

“哎,辛卿此言差矣,虎焰班,马中猛虎也,既为此号,焉能没有俊马?来人,将朕的那匹御马取来赠于辛卿”。

皇帝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人牵来一匹高头大马,异常神俊,浑身长有虎纹。原来,“虎焰班”是“虎班”的变音,“虎班”即“虎斑”,指的是生有虎纹的骏马。当年做贼时,贼众给辛思忠起这绰号,是因为他作战勇猛、行军速度快。不料今日竟真得了匹虎斑马!

此马在内地不多见,但在到处都是广袤无垠大草原的漠西,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关键是“御马”二字,给人以一种皇帝坐骑之感。实际上,苏勒坦骑的是一匹枣红马,并非这虎斑马,皇家马场极多,每一匹都能算御马。辛思忠并不懂这么多,见皇帝将自己的御马赏赐给自己,这是何等的荣耀!不由得万分感激。

还有更令他感动的,“辛卿,上马与朕并行,朕要与卿好好聊聊军旅之事”,皇帝竟然要与他并行!这是何等的恩宠!那三位归降的总兵可没这待遇。

感动归感动,辛思忠再胆大包天也不敢真和皇帝并行,而是落后于皇帝一个马首,小心翼翼地侍奉。两个人边走边聊,十分投机,抵达西宁城时已宛如多年好友。

“恭贺陛下凯旋而归”,西宁东城城门口,祁廷谏、李洪远、完巾、胡琏器、祁兴周已等候多时。

“这位想必便是朕的西宁伯吧”,苏勒坦望着为首一名穿着儒雅的中年人微笑。他取消了祁氏世镇西宁的卫指挥使之职,改封西宁伯,态度上自然要对其好一点。

祁廷谏慌忙应是。

苏勒坦又微笑着向李洪远、完巾、胡琏器、祁兴周一一致意寒暄。

“哼”,忽听身后一声细微的冷哼,却是辛思忠所发。再仔细观察,发现范鼎革、齐之震、马安邦均对这些土司没什么好脸色。心里明白,这些人都曾是左金王贺锦的部下,而贺锦正是死在这些土司手里,双方结着仇呢。如今他们俱是自己的部下,若是不能化解仇恨,将来可能会影响作战。

“辛卿,祁卿,如今汝等皆是大卫的臣子,过去有什么恩恩怨怨,看在朕的面上,一笔勾销可好?”乾元帝当起了和事佬。

二人连称不敢,皇帝却从他们的眼神中仍能看到仇恨。要想化解,殊不易也。

酒宴在原西宁卫指挥使司衙门举办,东道主祁廷谏着实用了心,手抓羊肉、油肠、砖包城、胡辣羊蹄、酥油糌粑等名菜一道接一道上;又有油茶、甜醅、耗牛酸奶等各类饮品;还有当地的一种酩馏美酒,度数不高,却十分香甜。为了让客人们宾至如归,还特意安排了土族的安昭舞(土族语称为“千佼日”)两名长者领唱领舞,众人在后随舞,摆动着手脚和身体,并以衬词伴唱和声。据说此舞起源于其祖先“吐谷浑”时期,节奏明快、舞姿质朴,让客人们大饱眼福。

菜香酒美歌舞好看,喝得自然就多,不知不觉间,苏勒坦有了尿意,起身告辞更衣。

“陛下,待臣为您引路”,祁廷谏子祁兴周为他引路。

“有劳祁卿”,苏勒坦微笑着同意。

祁廷谏目视儿子,祁兴周则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帝如厕,自然不能去普通的茅厕、茅房,而是去“听雨轩”。这个年代的人很浪漫,大明雅士把上厕所叫“更衣”,西方人则说成“摘花”,日本人叫“打猎”。当然,这都是文人们的说法,普通百姓依然是“如厕”、“出恭”的叫着。

祁氏的“听雨轩”并不像寻常人家设在侧屋,而是设在后花园。于山花烂漫处五谷轮回,雅不可言!

“舒坦!”

乾元帝解决完生理问题,叫了声“舒坦”,忽然有了逛花园的兴致,命祁兴周引路。

忽见一丛丛的灌木上生长着一种圆锥直立小花,花冠紫而花药黄,花筒细长如钉且香,没有牡丹、芍药的贵气,却自带一种素朴典雅,与大西北的质朴风情融为一体。

“咦?祁卿,此乃何花?为何贵府花园遍种此花?”他好奇地问。

“陛下,此乃丁香。莫看它花朵小,却芬香扑鼻,且能温中降逆、温肾助阳,还治胃寒呃逆、脘腹冷痛、食少吐泻。家父喜其淡雅清新、且有利于百姓,所以命花奴在园中遍植此花”,祁兴周恭谨地回答。

“原来如此,令尊处处想着百姓,难怪能得西宁百姓拥戴,齐心协力、抗拒大顺军”,苏勒坦赞了一句,绕过一条弯曲的走廊,忽与温香软玉撞了个满怀。

“呀!”

那柔软的存在娇啼一声,声音柔软,带着股雅嫩之气。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穿绣有丁香的藏青色无领滚边右衽开襟衣,一双带着稚气的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装饰着,活泼而灵动,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小女祁婉儿见过陛下”,小姑娘盈盈道了个万福,羞得粉脸通红,真如一朵小小的丁香花。

第二百七十章 不爱美人爱江山(下) 第270章 不爱美人爱江山(下)

“咦?汝识得朕?”苏勒坦奇怪地问。

“不~不认识”,小姑娘露出娇羞的表情,双颊腓红,“今日家中迎贵客,小女见您气宇轩昂,与传说中的乾元皇帝相似,所以斗胆猜测”。

呵呵,皇帝岂敢胡乱认?那是要掉脑袋的。分明是有人告诉汝。

苏勒坦看破却不说破,又与她闲聊了几句。这个年代礼教森严,土族深受汉族影响,祁氏更是九世明臣,小姑娘深知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很快便告退了。

苏勒坦慢悠悠地回到宴席中,走得很慢,似乎在留恋,又似乎在思考。

祁廷谏瞧了儿子一眼,祁兴周微微点头,那意思:成了。

好个祁廷谏!好个大卫西宁伯!猛然离开座位,走到苏勒坦面前扑通一跪,“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哎呀,祁卿,咱们君臣之间不必多礼,起来说话”,苏勒坦嘴上客气,心里却直打鼓,生怕他提出世镇西宁的请求。西宁乃军事要地,绝不允许有土皇帝存在!

“陛下不答应,臣便长跪不起”。

一听这话,苏勒坦更不敢答应,只用温言安抚,“祁卿,究竟何事?卿试言之”。一句“试言之”,含意丰富,那意思:强朕所难的事,莫要提!

“陛下亲冒矢石援我西宁,实乃西宁百姓和我祁氏的再生父母!臣无以为报,小女婉儿,年方十四,愿献于陛下,以供洒扫,但求报圣恩于万一。求陛下恩准!”

什么!你想将你闺女嫁给朕?才十四岁!

作为穿越客,苏勒坦对这个年代的男子动不动就娶十三四岁的少女,很不理解。这么小,身子还没长开,娶回家做什么?不符合他的审美。

这并非关键,关键是自古帝王,尤其是那些不世出的雄主,都自以为自己睿智高明,喜欢玩人,那种将他人操控在掌中的感觉真好!一旦他们发现有人低估了自己的智慧,反过来想算计自己,便会相当不满,予以敲打。帝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土族人汉化很深,祁氏又是名门望族,对女眷看护甚言,似这种家中大宴宾客的场合,女眷一般是不允许见人的,那小女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后花园?此破绽一;自己如厕,不,更衣,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女孩他哥亲自引路,说了半天话,那女孩听不见?偏偏要往朕的怀里撞?此破绽二;明明从未见过面,一见便能认出自己,还高呼“陛下”,这一点最可疑,分明是有人教她的。此破绽三。

有此三处破绽,苏勒坦得出一个结论:刚才的花园偶遇是祁氏给自己布的一个局,目的是将祁氏小女送到自己身边为妃,好确保他们家的荣华富贵。大臣送女入宫以谋家族富贵,本是常事,算不得什么。不过,自以为比朕聪明,制造什么“偶遇”,以为朕是好色无脑的庸主!这便万万不能容忍!非敲打不可!

想到这里,苏勒坦毅然决然地拒绝:“祁卿的耿耿忠心,重于阿尔泰山!朕十分感动。只是朕的年纪比令媛大许多,已有六位妃嫔,怕委屈了令媛。况且如今正是战时,河西之地尚未取得,北边的准噶尔部依旧猖獗,实在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美人歌舞的时候。若是北征的将士得知朕纳妃的消息,恐怕会伤了三军士气。将士们正为大卫国顶风冒雪、拼死奋战,朕要与他们同甘共苦,岂有在营中纳妃之理?此事再也休提!”

听了这话,大卫国的将军们感动得热泪盈眶。脱里率苏合、阿拉坦仓、满都拉图、播鲁只、艾山、姬际可、热介甫、三丹、顿珠诺布、特古斯朝克图等将起身施礼,“陛下与臣等同甘共苦,臣等感怀五内,惟有奋勇杀敌,以报圣恩”。

“好~好~朕敬诸卿一杯”,苏勒坦笑呵呵与诸将饮了个满杯。偷瞄祁廷谏一眼,见他垂头丧气、如丧考妣的样子,不由暗乐,笑着说道:“卿家丁香初长成,待朕为她做个好媒!”

一听皇帝要做媒,宴席上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想知道是何等好媒、哪位青年才俊能抱得美人归。

“辛卿可有妻室?”苏勒坦笑吟吟望着辛思忠。

这问题捅到了大贼头虎焰班的伤心处。他这年纪,自然是成过家有过孩儿的。可做贼之人,整日被官兵追着到处逃,妻儿们或被官兵杀死,或在战争中失散、没了消息,有几个妻妾还是他亲手杀的,为的是不让她们受辱。为了不拖累行军速度,大贼头们经常杀妻杀子。比如那位“八大王”张献忠,已杀了数次,杀一批再重新娶一批、生一批,年纪一大把了,至今无后。

唉!人生若浮萍,几时得安宁?做了大顺国的将军后,原以为能过上太平日子,不料永昌皇帝吃了败仗,不光北京,连西安都丢了。眼瞅着又要过以前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迫不得已降了大卫。只不知归顺大卫后能安稳几年?能不能娶个婆娘、生下孩儿、死后有脸见我辛家的祖宗?

想到伤心处,辛思忠眼眶通红,“臣尚未娶妻”。

“辛卿的眼睛怎么红了?莫要烦恼、更莫要悲伤,万事有朕。卿觉得西宁伯家的这朵丁香如何?哈哈哈”,苏勒坦放声大笑。

什么!祁廷谏如遭五雷轰顶。陛下啊陛下,您口口声声说您年纪比我女儿大太多,怕委屈了我女儿,可虎焰班这厮却比您还大着几岁呢!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那虎焰班不知羞耻地说了一句:“多谢陛下美意,臣万死难报圣恩!”

呵呵,这些做贼的倒是精明,回答得恁快。苏勒坦很满意,转而问祁廷谏:“祁卿以为如何?”

“这~这~这~”祁廷谏汗流浃背,不甘心,很不甘心!

“怎么?卿不愿让朕做这个媒人?”皇帝的声音转作阴冷。

祁廷谏心尖儿一颤,眼前这人拥有无限权力,举手间便能覆灭了自己的家族。自己岂敢违背他的意志?

“臣~臣替小女谢过陛下美意”,空气中飘过无力的声音。

唉!好白菜居然让猪给拱了!座上诸人大多做如此想,却纷纷起哄恭喜祁、辛二人。

苏勒坦也笑吟吟地举杯向二人敬酒,“祁卿、辛卿,汝等成了翁婿后,便是一家人,以前的那点恩恩怨怨便放下吧。今后齐心协力,好好地为大卫效力!”

“臣等谨遵圣谕,愿为大卫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祁、辛二人高声表着忠心。从此,你是我的好女婿,我是伱的老丈人。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国手落错一子 第271章 大国手落错一子

北京城孙府书斋,蜡油灯燃起,与普通百姓用松油灯不同,这家用的是蜡油,算是大户人家。的确是大户人家,还是个大官儿:大清国礼部右侍郎。

一个五十多岁的削瘦小老头儿正在愤笔疾书,笔尖带着怨愤,字体便异常有力。

“老爷,不早了,赶紧歇息吧,若是累坏了身体,让妾身如何是好?”小妾温柔地说。这小妾平日里颇得宠,小老头儿把她捧在手心里都怕化,奈何今天心情不好,态度便有些生硬,“去,去,莫要烦老夫”。

“老爷~”小妾的声音充满浓浓的哀怨。

“叫汝去,耳朵聋了吗?”小老头儿勃然大怒,辣手摧花,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啪~”打在她身,疼在她心。

“呜~呜~呜~”美娇娘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地跑开了。

“哼!难怪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小老头儿哼了一声,又提起毛笔,愤而做书。

此公非是别人,乃是青史留名的大汉奸孙之獬。他原是天启二年的进士,才学是有的,却因为名列阄党,被革职为民。清军入关后,召他入京,授官礼部右侍郎。

为博新主子欢心,他“标异而示亲”,先是自称“臣妻放足独先”以巴结满洲贵族,又剃发留辫,改穿满族官吏的服装。当时,朝臣分满汉两班,结果上朝的时候,满班大臣说他是汉人,不许他入班;汉班大臣说他是满人打扮,也不要他。徘徊于两班之间的他进退不得,狼狈万状。

奇耻大辱!实在是奇耻大辱!

孙之獬气极了,扇了小妾一耳光,犹不解恨,“愤笔疾书”曰:“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

??

疏是上给顺治皇帝的,批阅奏疏的人却是叔父摄政王多尔衮。

作为崇满抑汉的强人,孙之獬此疏算是上到了他的心坎上。是啊,大清都已经得了天下,尔等汉人为何还穿着自己的衣冠,不着我满洲的服饰,连辫子都不留?到底是我满洲从中国,还是中国从满洲?

事实上,他早有令被征服地区剃发易服之念。打败李自成进入山海关的第一天,就“谕令剃发”;进北京后给兵部和原明朝官民分别发出命令,要求“投诚官吏军民皆着剃发,衣冠悉遵本朝制度”。结果遭到汉人的强烈反对,在朝汉官遵令剃发者寥寥,不少官员观望不出,甚至护发南逃,畿辅地区的百姓也常揭竿而起。他知道满洲贵族的统治还不稳固,自己操之过急,被迫收回成命,“予前因归顺之民无所分别,故令其剃发以别顺逆。今闻甚拂民愿,反非予以文教定民心之本心矣。自兹以后,天下臣民照旧束发,悉从其便”。

虽然暂时允许保留汉人衣冠,但那只是权宜之计。在枭雄多尔衮的心里,头是一定要剃的。只待时机一到,便要举起屠刀,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如今时机似乎到了。1645年,大清国在军事上的胜利十分惊人。不仅占领了大顺军控制的一大半地盘,就连他们的永昌皇帝李自成也在阿济格部追击下逃入湖北被乡团杀死,大顺政权只剩下一些残部。同时,南明弘光朝廷在多铎统领的清军面前几乎毫无抵抗,便土崩瓦解。南明各镇军队争先恐后地投降,这种离奇的现象,令忠于明朝的官绅士民悲恸欲绝。

多尔衮觉得自己赢了,原先的两大对手大顺、南明都已经被彻底打垮,剩下不过是接管地方,享受胜利果实而已。传谕兵部道:“江南地方南直、江西、湖广三处已经归顺,浙江、福建、广东、广西、四川、云南、贵州七省遵依表文尚未报到,应速行遣官招抚,在京文武官员不拘见任、家居及士民人等,有情愿输忠效力的,准赴兵部报名,验实,赍捧敕谕,给赐路费、马匹前去。事竣,有功重加升赏。该部即出示晓谕”,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口吻。

即使没有孙之獬的这道疏,他也是要颁布执行剃发令的。如今见了孙之獬的这道疏,更坚决了决心。无他,孙某可是汉人,连汉人自己都主动要求剃发,可见剃发的确是众望所归。

不过此等大事还是要找人商议一番方好,他找来了重臣刚林、祁充格、詹霸、冯铨等人密谋。估计范文程一定会反对,所以干脆没叫那位范大学士。

“叔父摄政王,剃发易服乃我朝祖制,非实行不可”,刚林大吼。

“是啊,八旗兵马天下无敌,无须理会尼堪们的反应”,祁充格亦大声赞成。

詹霸、冯铨也没有反对。

意见迅速得到了统一,看来剃发易服确实是人心所向!

多尔衮大喜过望,命令“各处文武军民尽令剃发,傥有不从,以军法从事”;又谕礼部道:“向来剃发之制,不即令画一,姑令自便者,欲俟天下大定始行此制耳。今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若不画一,终属二心。……自今布告之后,京城内外限旬日,直隶各省地方自部文到日亦限旬日,尽令剃发。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规避惜发,巧辞争辩,决不轻贷”,又下令“衣冠皆宜遵本朝之制”。

十天,只给十天!摄政王的谕令写得明白,“全国官民,京城内外限十日,直隶及各省地方以布文到日亦限十日,全部剃发”。

??

在多尔衮这样的枭雄看来,那些尼堪大多没有血性,在满洲的屠刀面前,没人敢蹦跶。

不过,事情的发展出乎他预料。汉人虽然有时软弱,可也有执着的一面。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观念,男子成年后是不剃发的,“衣冠束发”是汉民族的标志。

剃发易服严重伤害了被征服民族的感情,也打疼打醒了他们。从烟雨江南,到中原塞外,到处都有不愿意做奴隶的各族百姓拿起武器抗争,悲壮激烈的反剃发斗争风起云涌。起义不断,不断起义。

一纸剃发令,引得天下大乱。这是骄横的叔父摄政王没有想到的,犹如一位棋术高超的大国手居然走了一步臭棋。他的对手、大卫国乾元皇帝迅速反应过来,准备予以利用。

第二百七十二章 河西之地唾手得 第272章 河西之地唾手得

多尔衮大搞剃发易服,引来叛乱不断。大卫国这边却喜迅连连,先是乾元帝拉郎配,命人为辛思忠、祁婉儿举办了婚礼,一时间西宁城内都沾上了喜气;接着,更大的“喜讯”传来,大顺国永昌皇帝崩了,这意味着数十万大顺军余部群龙无首,进军河西的机会成熟。

此前,苏勒坦曾派人招降驻守甘州、肃州的米喇印;凉州的丁国栋;兰州的党守素;宁夏的马德、贺宏器、李明义;青嘴寨折自明、辘轳寨高一祥等。这些人此时都算大顺的将领,虽然与卫国使臣眉来眼去,可李自成未死,竟无一人愿降大卫国。如今李闯已死,各军无主,当降伏之。

苏勒坦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未思进,先思退。他将西宁卫并入青海万户府,改西宁卫为西宁府,下设西宁、湟中、湟源、大通、门源、高店六县,以李远泽为西宁知府。这李远泽是通过科举选拔出的人才,原为哈密汉人,连中解元、会元和状元,一时传为佳话。更难得的是政绩卓着,做官才两年时间,便由知县火速提升为知府同知,如今又被严重缺人才的苏勒坦擢为知府,引来无数人羡慕。皇帝其实也有故意立个榜样之意,吸引更多的士子参加科举。

大小乌兰和硕虽然险要,经济上却没有西宁繁华,为了更好地护卫丝绸金路,也为了更好地发展经济,苏勒坦下令将青海万户府的首府改为西宁,仍以班第达顾实为土绵、老将脱里为万户长。为了激励士气,他在西宁卫论功行赏,将脱里由三等蜀国公擢为二等蜀国公,其他诸将俱有封赏。

忙完这些,便令万户长苏合领辛思忠、范鼎革、齐之震、马安邦四降将为先锋,领兵九万、号称二十万向甘肃杀来。因为招降纳叛需要时间,所以一路上行军的速度并不快。

甘肃各地的守军大多是左金王贺锦的部下,与辛范齐马四将有袍泽之义,还曾一度拥立过辛思忠为首领,再加上李自成已死,他们失去了效忠的目标,招降这事进行得很顺利,碾伯所、永昌卫、山丹卫俱降。只在庄浪卫遇到了些许抵抗,守将丁嘉升不肯投降,集合数千乌合之众抵抗,不过是螳臂挡车,不到一天便被击溃,逃往陕西临洮。

昔年明将沐英征讨甘肃,得胜回朝后,留下聂纬、陈晖、杨林、孙祯、李聚、丁能几位将领镇守。凉州守将丁国栋便是丁能之后。因为世代明将,大顺军入甘肃后他本欲抵抗,畏其势大,不得不佯做归顺。后来李自成被清军所败,他与凉州知府徐自厉、参将蒋国泰等人接受了清陕西总督孟乔芳的劝降,成了凉州副将。

本打算过几年太平日子,孰料叔父摄政王一道谕令,全国皆须剃发,回族军队亦不能幸免。丁副将很不满,召来徐自厉、蒋国泰商议,“河西广受明朝恩泽,我辈不能报国,已是羞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做剃发易服这‘猪狗之事’?”

“副戎欲行大事,可寻米副戎商议”,二人给他出了个主意。米副戎指的是甘州副将米喇印,他也是回族,与丁国栋的经历几乎一样,世代明将,不得已降顺后又降清。

于是,两位副将派快马飞信传书不断。米喇印问丁国栋:“与其拖着猪尾巴,不如鸿飞远走耶?”丁国栋的回答是:“南京、福州相继而立,大明不亡,这是天数,您如果有志恢复,拥立明朝宗室占据河西是很简单的事。鲁阳公举起长戈向日挥舞,助周武王全歼敌军;狄人杰帮助庐陵王李显恢复为太子,使得唐朝得以延续。这都是万世景仰之事”。

二人密谋拥立明朝宗室、复兴明祚。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合适的明朝宗室还未找到,大卫乾元皇帝的大军便杀到了。

丁国栋知道自己的实力与庄浪卫守将丁嘉升差不多,那丁嘉升不到一日便被击败,自己如何能是卫军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二话不说,举凉州、镇番卫归顺。

苏勒坦对他极好,一见面便行了蒙古抱见礼,这种抱肩抱背贴面的大礼,是无上的荣耀,只能给予英雄相见,不是感情特别好不施。

“陛下,丁氏久居凉州,畏我军势大方降。不可使其再居凉州,以防反复”,新招募的谋臣胡琏器献计。

“胡卿说得甚是,朕心中明白”,苏勒坦微微一笑,一入凉州,便授丁国栋兰州副将之职,归兰州总兵辛思忠节制,命其随兰州总兵辛思忠、西安总兵齐之震南下攻打兰州。

随后,大军向西北,前往甘州、高台所、肃州。见卫军来势汹汹,守将米喇印同样不敢战,率部归降。苏勒坦如法炮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授为宁夏副将,命其离开甘州、随延安总兵范鼎革、宁夏总兵马安邦前往宁夏。

河西之地乃是丝绸之路的要害,极其重要,他设甘肃行省治理,下辖甘州、肃州、高台、永昌、凉州、庄浪、碾伯七府,山丹、镇番二州,首府为甘州。以阿拉坦仓为甘肃巡抚、萨比尔为甘肃总兵、傅山为布政使、徐自厉为按察使、蒋国泰为参军。

这些人中,阿拉坦仓为自己的心腹;萨比尔和傅山归顺的早,应该提一提;徐自厉和蒋国泰是降官,用之可以拉拢人心。傅山原先的西域按察使一职给了蒙古贵族鄂木布达什,他是辉特部老台吉鄂罗哩克和硕齐的二儿子,颇有干才;萨比尔原先的西域参军一职,给了归顺的察哈尔部台吉、林丹汗的二妹夫衮楚克。

随着阿布鼐渐渐长成,察哈尔部要求他回来执掌察哈尔部的呼声不断,皇贵妃娜木钟也多次央求。察哈尔部归顺后,苏勒坦将他们作为自己的直属鄂托克安置于吐鲁番的孔雀河北岸。原本他是不想放小老虎归山的,毕竟阿布鼐身上流着林丹大汗的血,是黄金家族嫡脉,万一脱离了自己掌控可就不妙了。可架不住皇贵妃和林丹汗老臣们的百般请求,自己又一直以小王子的保护人自居,老不放他回察哈尔难免惹人闲话。所以,他宣称再过三年,等小王子再长大些放回。在此期间,须将察哈尔部的老臣都调离,方好掌控这位北元嫡脉。在这种大背景下,衮楚克台吉被调往西域省为官。

第二百七十三章 陕西来了个猛人 第273章 陕西来了个猛人

得到了甘肃,苏勒坦很高兴,河西之地素来富饶,从洪武初年至永乐十五年(1407年)五十余年间,大明曾八次向甘肃大规模移民,人口也是颇多的。有了这块地盘,大卫国的经济、政治和军事实力大大增强,问鼎天下便有了较可观的本钱。

不过,河西并没有全归大卫所有,还有兰州一带仍未光复。他已命兰州总兵辛思忠、西安总兵齐之震、兰州副将丁国栋,统兵万余由庄浪南下攻打兰州;又命延安总兵范鼎革、宁夏总兵马安邦、宁夏副将米喇印由庄浪往东攻打宁夏。此时的兰州属于陕西临洮府,原大顺军兰州守将党守素早已逃之夭夭,在苏勒坦看来,乃是无主之地,大军一到自然手到擒来。

长生天总喜欢和皇帝开玩笑,兰州和宁夏均被人占了。清廷派了个叫孟乔芳的猛人到陕西当总督加兵部右侍郎兼右副都御史衔。姓孟的一至陕西,便四处招降纳叛、征讨不臣,宁夏的马德、贺宏器、李明义,汉中的贺珍,青嘴寨折自明,辘轳寨高一祥等皆被迫投降。陕西全境,皆成清土。

这位孟总督,原是个有故事的。年轻时做过明军副将,父亲孟国用做过大明宁夏总兵。天聪四年(1630年),皇太极攻破永平,他与兵备道白养粹、副将杨文魁、游击杨声远等十五人出降。这伙降将前往皇太极的行营见驾时,心里是惴惴不安的。满洲,虎狼之邦,搞不好命就没了。

不料,既没有虎,也没有狼,只有一只和蔼可亲的胖绵羊。皇太极极有礼貌,待他们极“真诚”,召见他们时,以金卮赐酒,说:“朕与明朝的皇帝不同,凡是我的臣子,都会赐座并一同饮食”。

一场饭吃下来,孟副将被皇太极的风采折服,心甘情愿为其驱驰。尽管清方当时没升他的官,在明为副将,在清依旧为副将,也依旧干得不亦乐乎,甚至将明军派来劝降的使者献给皇太极。铁了心当汉奸,立功无数,终于一步一步升了上来,直到这总督高位。

虽然他对清廷忠心耿耿,但叔父摄政王并不愿完全相信汉人,又派来一位婆婆:内大臣何洛会被拜为定西大将军镇守西安。他也不恼,尽心尽力地帮主子巩固统治。

孟总督极会用人,派出的兵马都是极能打的。

范鼎革、马安邦、米喇印刚至宁夏,立足未稳,孟总督的部将赵光瑞、马宁便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各率两千骑兵左右夹击。亏得范鼎革谨慎,兵马分成数段,互相支援,方才没有溃败。即使如此,前军也损失惨重,不得不被迫撤出宁夏。

辛思忠、齐之震、丁国栋更惨,遇到了孟总督麾下猛将张勇、陈万略。尤其是张勇,不光有勇,还有谋,治军严谨。甫一接触,清军便诈败,诱卫军深入,又于兰州城西设下埋伏。可怜辛思忠,为报乾元帝“知遇之恩”,立功心切,中了埋伏。结果,功没立成,反吃了个大败仗,灰溜溜逃回。两路败军逃回庄浪,告急的文书雪花般飘向甘州。

“嘭!满清欺人太甚,竟敢从朕的口中夺食!”苏勒坦气得拍起了桌子。由不得他不气,他本已把兰州、宁夏视为囊中之物,不料居然被人截了胡,岂能不愤怒?

哼!清廷的主力此时还在江南,朕便占了陕西全境又如何?多尔衮能奈何朕?苏勒坦连连冷笑,便欲集结兵马给满清一点厉害瞧瞧。

长生天继续和他开玩笑,接连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肃州缠回(畏兀尔族)首领土伦泰反了,连克红山堡、沙河堡、西店子堡多地,包围肃州。

这土伦泰颇有些来历,乃是吐鲁番的一位王子,与卫国乾元皇帝有亡国之恨。所以卫军进入甘肃后,诸回皆降,唯他不降。清军进入陕西后,孟总督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封了个肃州总兵之职。他自以为有了依靠,聚众万余,为祸肃州。

肃州守将乃是蒙古都千户阿尔其,见敌人势大,不敢出城浪战,引兵三千据城而守。

见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作乱,苏勒坦出离愤怒了,便要亲征,给这自不量力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

“杀鸡焉用牛刀?奴才忝为甘肃巡抚,愿为主分忧,领五千骑兵荡平缠回”,心腹大将阿拉坦仓请战。

“贼寇超过一万,五千兵马是否少了些?阿拉坦仓,你莫要逞强”。请将不如激将,阿拉坦仓闻此言,激动得剑眉倒竖,“我蒙古铁骑天下无敌,区区万余土寇,不堪奴才一击”。

“好!真不愧是我大卫的将军!”苏勒坦亲斟一碗酒敬之。

阿拉坦仓一饮而尽,率五千铁骑疾行。行至肃州土伦泰军营时,缠回军毫无察觉,正在做饭。卫军驰入营中,好一通杀。土伦泰慌不择路,逃至红水边时,不慎落水淹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发生了第二件事:有个自称延长王朱识锛的明朝宗室求见。

据此人说,他是末代肃王朱识綋的堂弟,左金王贺锦攻破兰州时,他恰好不在城内,躲过一劫。找人辨识,居然是真的。

“陛下,奇货可居”,一个谋臣建议;“陛下,奇货可居”,又一个谋臣建议??

既然大家都说这位大明延长王朱识锛是宝贝,自然要好好珍惜!乾元帝派精兵三百控制,不,护卫他;又命乌长卫都千户长哈达,派出大量番子,日夜监视。

经过这两件事后。苏勒坦终于明白:自己虽然占领了甘肃,但甘肃的人心尚未稳定,大卫国在甘肃的统治也并不牢固。况且准噶尔部、和硕特部依然在与自己为敌,多线作战是极其不明智的。所以,现在还没到与清国彻底撕破脸、打大仗的时候。

他一边令都千户播鲁只率祁兴周、李洪远、完巾诸将增援庄浪卫;一边遣使去西安责问清廷为何袭击自己派去接管兰州、宁夏的军队。表面上看是遣使问罪,实际上是寻机向清方议和,里面的门道,只有权谋高手方懂。

第二百七十四章 如君所欲议和吧 第274章 如君所欲议和吧

“心亭素来多谋,为本帅分析一番,那卫国乾元皇帝遣使来西安向我大清问罪,打的是何算盘?莫非他想与我大清开战?八旗精兵大多随两位王爷南下灭明,如今这陕西的精兵可不多”,四十岁的定西大将军何洛会认真地问五十多岁的陕西总督孟乔芳。

何洛会本是肃亲王豪格的部将,在豪格与多尔衮争夺帝位的斗争中,左右逢源,投机取巧,最终靠告老主子豪格的密,得到了叔父摄政王的赏识,当上这定西大将军一职。却也因此坏了名声,不仅两黄旗大多数人不耻其为人,两白旗也有不少人认为他是小人。既然走出这一步,他也便无所谓,索性便全身心地抱紧多尔衮的大腿。

世人都说何洛会是靠出卖旧主、拍叔父摄政王的马屁升上去的,可孟乔芳却不这么看,叔父摄政王何等睿智,怎么会拜一个无能之辈为定西大将军?所以,这个何某人还是有能力、会带兵的。至于人品嘛,唯有呵呵。

与何洛会不同,孟乔芳的心里一直感念着皇太极的知遇之恩,所以内心深处其实是向着豪格的。只是他明白自己是汉人,如果参与满洲权贵的争斗,必然难以善终,所以一直在表面上保持着中立。这也是多尔衮愿意用他总督陕西的原因。如今他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岁月早已将他磨练得宠辱不惊。

“大将军勿忧。虽然八旗主力已经南下,可河西之兵素来善战,张勇、陈万略、赵光瑞、马宁等都是能打的。况且,下官认为卫使问罪是假,求和是真”,孟乔芳很镇定。

“哦,心亭何以这般笃定?”何洛会露出虚心求教的表情,目光却阴鸷闪烁。

“岂有内患未平又惹外忧之理?那卫国乾元皇帝若真想进攻陕西,又怎会将大半精兵集中于甘州,只派部分兵马驻于庄浪。这更像是在防御,而不是进攻”。

“嗯,有道理。那心亭认为是否应该与卫国议和?”

“下官认为应当议和。四川的张献忠素来骄横,须防范他趁陕西空虚,兴兵北上”。

“献贼虽狂妄,却无法与李贼相比。前番他兴兵北犯,被汉中总兵贺珍击败。有贺珍在,大西军过不了汉中”。

“这正是下官所担心的,那贺珍桀傲不驯,素来不听调令,一旦有了反心,该如何应对?”

这一问顿时让何洛会身子一僵,缓缓点头,“心亭说得甚是,此人不可不防。只是那卫国野心甚大,得了甘肃犹不满足,居然又想要兰州、宁夏。如今他们想和,咱们先不急,晾一晾他们”,和洛会微笑。

此二人口中的贺珍,乃是一个割据汉中的军阀。此人本是明将,后来投降李自成,成了大顺军驻汉中的守将;再然后,李自成败了,他又果断投奔满清,发兵阻击南撤的李过、高一功部;几个月前,又和觊觎陕西的大西军大战,大败三万大西军。

“报!大将军、孟督宪,贺珍反了,正率大军往西安开来”,正议着,副将陈德来报。

“什么!”何洛会、孟乔芳惊叫出声来。

??

原本贺珍只想做个听调不听宣的土皇帝,并不想造大清的反。可叔父摄政王不给他活路,偏要搞什么剃发易服,这让他死后如何见祖宗?作为军阀,可以反复投降,降谁都不丢人,可作为汉人,却要拖着根猪尾巴,那便万不能容忍了!

所以,贺珍与部将孙守法、胡向化一商议,干脆反他娘!他并非莽夫,起事前已与实力雄厚的大顺军刘体纯部结成同盟,又策反了凤翔守将武大定、石国玺,宝鸡守将高汝砺。武大定、石国玺、高汝砺三人与贺珍情况差不多,换个主子可以,割掉头发绝不可以!

贺珍反了,自称“奉天倡义大将军”,这是李自成用过的头衔,以示继承闯王的事业。一路上十分顺利,他带着两万精兵出连云栈,一举攻下凤翔、宝鸡,武大定、石国玺、高汝砺响应。武大定反正后又攻下陇州、固原,杀死清固原道吕鸣、游击李变龙、周存仁等一大群官员,静宁、灵台、关中各地也纷纷响应。紧接着又攻破郿县,杀县令宋永誉、典史傅弼等,与大顺军刘体纯部在陕南会师,攻占兴安(今安康市)。

然后,他带着大军杀到西安城下。

此时的西安,八旗精兵已被调往江南,河西精兵则因为卫军的袭扰,大半集中于兰州和宁夏。

“大将军,敌众我寡,是守是走?”孟乔芳镇定地问何洛会,仿佛自己才是兵马多的一方。

哼!这尼堪恁地小看人!你是好汉,难道我便是孬种吗?

何洛会暗自恼怒,大喝道:“本帅乃是大清定西大将军,定西大将军不守西安,难道还要逃到山西去吗?”

“壮哉!既然大将军愿意守城,下官自当奉陪,只是须快马飞报朝廷求援”。

“善,我这就给朝廷上疏。心亭,你守南门,陈德守西门,任珍守北门,我自守东门”,何洛会布署着防务。

“大将军,还有一节,须得尽快与卫国议和,如今咱们可禁不起卫军和贺珍两路夹攻”,孟乔芳再次建议。

“心亭说的是,我这就派人与卫使谈判,不管他们提什么要求都答应,先稳住他们再说”,一听他提起卫军,何洛会的神色顿时不再淡定。

苏勒坦派去谈判的乃是谋臣胡琏器,一个精明无比的妙人儿。他一见清方态度前倨后躬,便知不对功,再一打听,得知了贺珍起义的消息,便干脆不提议和之事,反倒真地一本正经地问起清方的罪来,“兰州、宁夏并非尔清国领土,我大卫出兵接管乃是天经地义,何故杀我将领、屠我军卒?”

这一下换何洛会、孟乔芳难受了,不得不忍着屈辱向卫国妥协。毕竟双方都遇到大敌,都有和谈的意愿,很快便达成协议:清方和卫方互相贸易,确保丝绸金路畅通;清方给卫方五万两银子,作为阵亡将士的抚恤。

第二百七十五章 老枭雄埋骨异乡 第275章 老枭雄埋骨异乡

和清军达成协议后,苏勒坦便准备由甘肃、哈密、吐鲁番北上讨伐准噶尔部。随着实力不断变强,他自以天下间配做自己对手的已经不多,多尔衮算是一个,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勉强也算一个。剩下的卫拉特和喀尔喀蒙古诸台吉中,真没有人能入他的法眼,如果硬要算,或许还有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毕竟那是位独领一部建国的存在。

因为视多尔衮为自己最大最强的对手,所以在讨伐准噶尔人之前必须守牢新占的青海、甘肃。苏勒坦将老臣脱里由武将改为文官,任甘青总督,统管甘肃、青海二省的军务和兵马,虽然万户长和总督皆是一品,但总督管辖的地域更广些,权力也更大些;又令另一位老臣西域总兵西日莫担任青海万户长,至于西域总兵一职,则委了辉特老台吉鄂罗哩克和硕奇之子卫征;又令甘肃巡抚阿拉坦仓在甘肃招募地方守兵七千,以防不测。

忙完这些,他留下部分兵马防犯清军,便带着七万大军北上,由嘉峪关至哈密,又由哈密至火州。

“陛下,前面便是火焰山了,此处颇为炎热,奴才建议先找萌凉处扎营,明日凌晨,气温凉爽时再行军”,都千户播鲁只禀道。他是吐鲁番人,熟悉地形,便为乾元帝做了向导。

“火焰山?牛魔王和铁扇公主住的地方?”苏勒坦情不自禁地问。

此时吴承恩写的《西游记》已经流传了一百年,早已脍炙人口,播鲁只并不陌生,见皇帝感兴趣,连忙凑趣,“正是此处,传说那孙猴子正是在此地钻入了铁扇公主的肚子里”。

“呵呵,便在此扎营,朕要逛逛这火焰山”,苏勒坦呵呵一笑,出于对射阳居士的尊重,他想逛逛这火焰山。

此时已是五月底,尚未到最热的七月,可依然热得大皇帝直喊吃不消,旅游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回营纳凉去了。

“来人,打些凉水来,朕要沐浴更衣”,乾元帝吼道。他冲了个凉,浑身舒坦,正要取衣,却被一双温润的小手蒙住了眼睛。

“有刺客?”

不愧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马上皇帝,反应甚快,一个后肘恶狠狠地朝“刺客”砸去。

“扑嗤”,忽听一声浅笑,那刺客一伸一拖,迅速封住皇帝的后肘,发力一推,便将他推向龙榻,又用力把他的双臂一架,顿时便手臂酥麻,动弹不得。

“哎哟,痛!”苏勒坦顾不得帝王之尊,大声唤疼。

那刺客却放开了手,关切地问:“原是和你闹着玩的,不想却弄疼了你。现在还疼吗?”

苏勒坦回身一瞅,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猪头面具,“是你?”他惊喜地问:“伱是如何进入我的大帐?”

“你一出兵,我便扮作男妆,央阿拉坦仓将军给我谋了个伙夫的差事随征。见你公事繁忙,又正处战时,便没来烦你。我多吉帕姆没有看错人,你不愧是莲师的肉身显世、真正的大英雄!”大卫国师多吉帕姆神喃喃低语,声音异常温柔。

“朕是不是英雄,你还不清楚?为何又夸朕?”苏勒坦坏坏地问。

“你很好,不爱美人爱江山,没有纳祁氏婉儿为妃”,女神的声音更低。

“不管你信不信,那天在祁府,我多饮了几杯,忽然想起了你的样子,便再也无法容纳祁婉儿”,乾元帝情深意重地说,然后一把摘下女神的猪头面具,与面具下的玉容缠绵起来。

“舒坦呀!”次日早晨,苏勒坦伸了个大懒腰,用魔掌温柔地抚摸着身旁的娇躯,忽然叹了口气,“为什么还没有?”

“没有什么?”女神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肚子还没有大起来?她们几个都有了呢”,苏勒坦坏笑。

多吉帕姆脸一红,“没名没分的,怕你不方便,我用了秘术”。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我互为双修道侣已历千年,世人谁不知道?给我生个儿子,以后他便是珀东派,不,格鲁派的法台”,说完这句,苏勒坦控制不住自己,与佳人春风又度。

听说爱人想让自己生个孩子,将来掌控格鲁,多吉帕姆身躯一颤,全力配合。这次她没有用秘术。

“陛下~陛下~”正如胶似漆着,帐外传来乌衣卫都千户哈达的呼唤声。

被人打断了好事,心里自然是不爽的。“什么事?”某人皱紧了眉头。

“陛下,拉萨传来消息,两位神僧在哲蚌寺会见了土尔扈部使臣书库尔岱青”。

“书库尔岱青?他不是和鄂尔勒克的长子吗?不待在额济勒河(伏尔加河)好好地牧马放羊,千里迢迢跑到拉萨做什么?这格鲁派的手伸得倒长,居然伸到万里之遥的土尔扈特去了”,苏勒坦冷哼道。

“据番子们说,书库尔岱青来拉萨的目的是求两位神僧封其为土尔扈特汗”。

“汝说错了吧?应该是为其父和鄂尔勒克求封土尔扈特汗,他又不是部长,怎可求封为汗?”苏勒坦特意指出哈达言语中的语病,以示对他打扰自己好事的抗议。

“和鄂尔勒克珲台吉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书库尔岱青来拉萨,是为了争取两位神僧支持,以稳固自己在部落中的地位,同时也希望得到全卫拉特的支持”。

“和鄂尔勒克死了?怎么死的?几年前朕在塔尔巴哈台还见过他,虽然年纪大了些,身体却结实着呢,壮得好似公牛。不想竟病故了!天不假年啊!”苏勒坦悠悠一叹。他对这位卫拉特蒙古的老辈人物有一种莫名的尊重,不仅因为他参与了卫拉特蒙古的西迁,又再次西迁万里,跑到伏尔加河建国,还因为他是自己宠妃雅若的祖父,更主要的是,这位老人家虽然孤立无援、离家万里之遥,却不肯向俄国人低头,表现出了崇高的民族气节。当然,他也有狠毒的一面,为了兼并杜尔伯特部,以联姻为名,杀害了自己的亲外甥鄂木布岱青和硕齐。不过,总的来说,当得起英雄二字,勉强够得上自己的对手。

“和鄂尔勒克珲台吉不是病死的,是战死的”,哈达详细禀告。

第二百七十六章 书库尔岱青拜佛 第276章 书库尔岱青拜佛

“和鄂尔勒克是怎么死的?卿给朕详细说一说”,苏勒坦叹了口气。英雄相惜,他对这位老一辈的豪杰充满尊重,所以很关心。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只知道上回参加完丘尔干会议返回后,土尔扈特人与斡罗斯人发生了战争。一开始土尔扈特人占了上风,和鄂尔勒克珲台吉调动了土尔扈特本部以及臣服于他的所有和硕特、杜尔伯特、诺盖、克里米亚、哈萨克部落的十八万骑兵对斡罗斯人发动了猛攻,到去年初,几乎攻下了除阿斯特拉罕城以外的原阿斯特拉罕汗国的所有地区。斡罗斯人将阿斯特拉罕城改建得十分坚固,土尔扈特人伤亡惨重却始终打不下来。战至最激烈时,珲台吉亲冒矢石冲锋,遭流矢射中胸口而亡”。

“十八万骑兵?”

听到这个数字,苏勒坦倒吸了一口冷气。本以为土尔扈特人西迁伏尔加河后人生地不熟,又有沙俄不断袭扰,必然实力大损。每次丘尔干会盟,土尔扈特的使者都向其他卫拉特部落请求援助,给人的感觉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人家打一仗能出动十八万大军,即使是号称强部的准噶尔也没办法一战出动十八万铁骑。

这说明,伏尔加河流域水草丰美,是块适合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也说明土尔扈特人在那边建立起强大的国家,征服了众多部落,才能一战出动十八万大军。这些老辈人物,个个都是人杰。和鄂尔勒克明明有争霸卫拉特的实力,却扮猪吃老虎,处处让自己和巴图尔一头,还将女儿嫁给巴图尔、孙女嫁给自己,巴图尔和自己斗得你死我活,他却在旁边默默地积攒实力,只待时机一到,便出手制服自己和巴图尔。厉害啊厉害!

苏勒坦丝毫不认为和鄂尔勒克是真心想与自己和巴图尔攀亲戚。此等枭雄,眼中只有皇图霸业,哪有什么亲情?鄂木布岱青和硕齐是他的亲外甥,可他为了吞并杜尔伯特余部,以联姻为名骗入牙帐,说杀便杀了,连眼都不带眨一下。明明狠如豺狼、手握十八万铁骑,却偏偏装成绵羊的样子,每次丘尔干会盟,都唯唯喏喏,跟在巴图尔和自己后面摇旗呐喊。示人以弱,用心阴恶!

不过,十八万大军都没能啃下阿斯特拉罕城,反而吃了败仗,沙俄的实力倒也不容小觑。当初,金帐汗国分裂为克里米亚、喀山、阿斯特拉罕、西伯利亚诸汗国,如今仅剩克里米亚汗国尚存,其余皆被沙俄吞并,自然是有实力的。

“此战,斡罗斯人出动了多少兵马?土尔扈特部损失如何?还能自保吗?”苏勒坦转而关心起了阿斯特拉罕战役的结果。

“据说此战斡罗斯人出动了两万军队。原本土尔扈特部占着上风,可却因为和鄂尔勒克珲台吉中流弹身亡而战败,足足损失了数万战士。不过,和鄂尔勒克之子书库尔岱青颇有威望,尚能组织人马与斡罗斯人抗衡,自保无虞,这一年多来,已经初步稳定了局势。他敢丢下部众来拉萨,便是证明”。

十八万大军居然没打赢两万人,看来数量并不是战争胜利的唯一要素,土尔扈特军队的战斗力估计是比不过卫军和准噶尔军的。苏勒坦点点头,又问道:“为何一年多了,才传来消息?纵然离得远,也要不了如斯之久”。

“听说是准噶尔人封锁了消息”。

“准噶尔人?”一听这部落的大名,苏勒坦便皱紧了眉头。老对手太难缠,叫朕怎么不烦恼?想了想再问:“那书库尔岱青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此人作战勇敢、极有谋略。阿斯特拉罕战败后,斡罗斯大皇帝劝他投降,他说‘衣服帽式,略与中国同,其与斡罗斯乃衣服、语言不同之国,难以相比’,一边率众死战、守住领地;一边又与斡罗斯议和,减轻压力;还亲自来拉萨寻求帮助。可见是个有胆识的”。

“嗯,对土尔扈特部,汝着实用了心。退下吧”,苏勒坦夸奖了心腹一句。

“为陛下效忠是奴才的本分。奴才告退”,哈达躬身告退。这位乾元朝特务头子是奴隶出身,蒙皇帝赏识才有如今的地位,平日里谨慎小心,丝毫不敢因为受了夸奖而骄傲自满。

打发走了哈达,苏勒坦欲继续与多吉帕姆快活,却发现帐内空荡荡,女神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唉!”

一声长叹,皇帝挥笔写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

哲蚌寺,两位神僧正在坐床,书库尔岱青恭敬地跪着,静静地等待着法旨。

神僧阿旺罗桑嘉措毕竟年轻些,定力不足,先朝书库尔岱青开了口:“难为尔居万里之外,仍不忘本派。便封尔为土尔扈特汗,三日后在哲蚌寺举办册封仪式”。

“多谢大上师”,书库尔岱青面露激动之色。有了大和尚的册封,他的继位便显得名正言顺,土尔扈特人建国才有了法理依据。

另一位神僧罗桑却吉坚赞心中微叹,虽然册封汗号是他俩共同商议好的,但答应得太快了些,难免让人小瞧了格鲁。

书库尔岱青走出大殿,正遇四弟舍臣,“兄长,事办得如何?”

“成了”。

舍成面露喜悦之色,“咱们还要去他处吗?”

“不必了,各部正在内战,形势明朗前,去哪都不好。况且斡罗斯狼子野心,离开部众太久,我也不放心呢。册封礼一结束,咱们便返回土尔扈特”,

“是!”

册封礼很隆重,两位神僧、甘丹赤巴(即甘丹寺主持)、热振呼图克图、策墨林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等均参加。格鲁派想借此良机,提振威势。

一把金黄色的椅子置于佛殿中。这椅子上曾经坐过国师汗、乾元帝,如今又换了对象。但闻佛音朗朗,书库尔岱青于众目睽睽中坐上了这把椅子。一抹阳光射向他,神圣无比。

第二百七十七章 撼准噶尔难于山(上) 第277章 撼准噶尔难于山(上)

苏勒坦率七万大军北上,在吐鲁番与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总兵卫征率领的万余西域地方守兵会合后,便磨刀霍霍,剑指准噶尔军事重镇乌鲁木齐。

历史再一次发生了改变,原先要到乾隆年间才筑起城池的乌鲁木齐,在巴图尔珲台吉的强力督促下,准噶尔人在此筑起了乌鲁木齐城,除此之外,他们还在乌鲁木齐城东北边筑起别失八里城、西北边筑起昌都剌城。三城呈品字型防御,准噶尔老将、巴图尔的八叔丙图、从弟墨尔根和硕齐驻守在这里。

巴图尔不仅是卫拉特蒙古有名的勇士,更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全卫拉特唯一敢正面与苏勒坦叫板的对手。此人不仅善于练兵打仗,更擅长发展经济,在他的带领下,准噶尔的牧业、农业、商业、手工业等都有了迅猛发展。由于从斡罗斯、清廷手中得到了大量工匠,现在的准噶尔部不仅能造枪造炮,还能筑城。这三座土城便是证明。

双方都知道彼此间必有一战,卫国这边大做军事准备的同时,准噶尔这边也没闲着,修筑了大量的城池和工事。当苏勒坦大军北上时,迎接他们的就是这样一座铜墙铁壁。

苏勒坦不知道,或者说并没有放在心上。会合了西域的地方部队后,他的兵马超过八万,远远望去无边无际、铺天盖地。如此强军在手,天下间还有什么雄城能阻朕的兵锋?

豪情发作,大皇帝引吭高歌:“顺着佛陀的指引,伴随白莲降生,这一世,只为了人间安康。天上不过一个太阳,人间怎敢有众多的君王?为了江山一统,我披上坚硬的战甲,骑着红色的骏马,背起铁皮弯弓,端稳手中的长枪。牦牛皮战鼓擂响,勇士放声歌唱。利箭随风呼啸,朝着敌人的方向。勇士们,上战场!阿哈哈哈,上战场~阿哈哈哈,上战场~”

在歌中,他以莲花生大世肉身显世自居,说自己是奉佛陀的意愿,统一天下、拯救苍生,因而此歌被马屁精们吹捧为《莲花生大士降魔歌》。

“陛下,末将请求为全军箭头,定要为您一举拿下乌鲁木齐”,西域总兵卫征请战。他是辉特部老台吉鄂罗哩克和硕奇之子,刚被擢为西域总兵,因为在军中资历尚浅,很多人都说他是靠老爹的面子才升的总兵,因此急于证明自己,慨然请战。

“嗯,虎父无犬子,朕准了”,苏勒坦欣然同意。

“陛下,卫征的部下只是些西域的守兵,并非我军精锐,若初战失利,恐伤士气”,刘好古担心有失。

“刘师傅多虑了,西域兵马经常与乌鲁木齐的准噶尔人冲突,熟知对方详情,定能旗开得胜、扬我军威”,苏勒坦不以为然。

似乎是验证他说的有理,卫征的部下唱起《苏勒坦汗向日喀则进军歌》,“??凯歌震天地,狂风卷马蹄。生当立功名,死亦随鼓旗。挥刀枭敌首,笑看死人头。我辈未有语,强敌岂敢豪??”士气高涨,直唱得山摇地震,连空气都带着浓浓的杀气。

“我军士气如虹,马鞭所向,何坚不摧耶?”苏勒坦傲然笑道,下意识地摸摸手中的马鞭。

??

乌鲁木齐守将、巴图尔的八叔丙图,今年五十多岁,乃是准噶尔部的三朝元老,作战经验极丰富。因此被巴图尔任命为乌鲁木齐守将,领着一万五千精兵镇守这座雄城。

“大帅,敌军人多势众,若不趁其初至,挫其兵锋,恐怕难守。末将请率三千精兵出战”,墨尔根和硕齐求战。

“末将亦愿出战”,骁将孔金亦说道。

“哼!敌众我寡,敢言出战者,斩!”丙图是老将,老将往往求稳,宁可被人骂成缩头乌龟,也不许部下出战,只依靠坚城据守。

“哈哈哈,准噶尔人胆寒矣,居然不敢迎战”,卫征哈哈大笑,命部下起歌。

顿时城下军歌大作,卫军士气高昂。见状,本已因为不敢出城迎战而有些低落的准噶尔军士气,又低落了几分。

“怎么?敌人能作歌,咱们不能?传本帅军令,起歌,把敌人的声音压下去”,丙图大怒。

军令一下,城头也飘起歌声来,“我祭了远处飘飘的大囊,我擂响黑牦牛皮幔的战鼓,我骑上黑色的快马,我穿上铁硬的铠甲,我拿起钢做的长枪,我扣好山桃皮裹的利箭,与合阿惕——篾儿乞惕,上马前去厮杀。我祭了远处飘飘的英头,我敲响犍牛皮幔的战鼓,我骑上黑脊的快马,我穿上皮绳系成的铠甲,我拿起有柄的环刀,我扣好带箭扣儿的利箭,和兀都亦惕——篾儿乞惕,拼死前去厮杀!”

这歌名叫《札木合的战歌》,来头不小,乃是当年札木合帮助贴木真进攻三姓篾儿乞时所作,充分表达札木合信守诺言,与三姓篾乞决一死战的决心。准噶尔人是天女与龙子的后代,今日唱此歌,顿起与敌死战之心,本来略显低迷的士气重新振作起来。

“攻城”,卫征冷冷地下达了军令。一队士兵开始攻城,看似激烈、其实只是试探。

连续试探三天后,他没发现城墙上有火炮,火枪也不多,判断守城的并非准噶尔军主力,遂下令总攻。一队又一队士兵推着楯车、云梯前进,旌旗遮天蔽日,大有排山倒海之势。

刚开始很顺利,大批卫军逼近城墙,最前面的云梯搭上了城头。

“轰~轰~轰~”

“呯~呯~呯~”

忽然城头火炮、火铳声大作,炮弹、铳子下雨般向卫军洒去、爆炸,令阵形密集的卫军伤亡惨重。原来准噶尔部不仅自己造枪造炮,还从斡罗斯人、清国手中得到了大批枪炮,火器是不缺的。丙图是老将,前几天见卫军是在试探,特意隐藏实力,没命城上的炮台和火铳手射击。等今天卫军总攻时,方令射击,一下子就让卫军吃了大亏。

“勇士们,随我冲”,卫征红了眼,不顾伤亡,亲自率军攻去。

随着进攻方冲到火炮死角,炮弹就失去了作用。可城上的火铳、弓箭、礌石、滚木、金汁、火油,依然给了卫军较大伤亡。不住地有军卒从云梯上跌下,攻上城墙数次,皆被赶了下来。

眼见天色渐晚,卫征叹了口气,下令鸣金收兵。

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城门忽然打开,丙图、孔金各率一千养精蓄锐多时的精兵,一左一右杀出。老将丙图胡须皆白,打起仗来竟比年轻人还勇猛,砍人似砍瓜切菜。

本以为城里的敌人已是待宰的羔羊,不料他们竟有出城作战的胆量。措手不及下,卫征的部下被击败,他本人也被败军里挟着撤退。

第二百七十八章 撼准噶尔难于山(下) 第278章 撼准噶尔难于山(下)

“奴才无能,丧师辱国,求陛下赐奴才一死,以警三军”,卫征跪倒在苏勒坦马前请罪,因为战败而羞愧得流下泪来。

“不许哭,我蒙古勇士流血不流泪!”苏勒坦怒喝,又叹了口气,“雏鹰总要摔倒几次方能长成雄鹰,朕不杀尔,尔自去领二十军棍。望尔记住此战教训,戴罪立功”。

“奴才谢陛下不杀之恩”,卫征领命受罚,暗暗发誓要立功雪耻不提。

见乌鲁木齐城池甚坚,苏勒坦下令发炮轰城。一座座炮台垒起,五十门重炮、百余门轻便火炮开始射击。城上虽有火炮还击,却架不住卫军炮多。五日后,南城墙坍塌了一截。卫军呼啸而入,却发现准噶尔人早已在城内栽下三层栅栏,纵然有豁口,一时半会也冲不进去。很快,准噶尔人推着刀车,又堵上了豁口。

“这个丙图,真是个将才啊!”城外的高台上,苏勒坦放下千里镜,喃喃自语。他最怕和这样的老将作战,表面上看这些老人家胆小懦弱,实际上却因为阅历丰富、吃的亏多,打仗循规蹈矩,极不容易犯错。要击败这样的对手,往往要比普通的对手花更多的时间。而他,最希望的便是速战速决,最怕的便是久拖不下。

乾元帝毕竟是沙场宿将,见乌鲁木齐难啃,便打起了拔掉周围城池、孤立乌鲁木齐的主意。

他率大军包围乌鲁木齐,命老将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领兵两万,攻打乌鲁木齐东北边的别失八里城;大将苏合、播鲁只领兵两万攻打西北边的昌都剌城,皆打成了僵持状态。

守卫别失八里城的,是准噶尔名将、巴图尔的三弟楚琥尔乌巴什的部下一万兵马,虽然人数不如卫军,却极精锐,又有城池之险,双方打得难解难分。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都是卫军老将,用兵求稳,见状也不硬攻,而是安营扎寨、修筑工事,与准噶尔人慢慢耗。

守卫昌都剌城的,则是准噶尔的又一位名将、巴图尔的五弟色楞,此人善使大刀,以敢打硬仗出名,麾下的一万兵马多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苏合亦是卫军猛将,和其对战了数次,居然没占到大便宜。后他见卫军人多,撤到城内,只守不攻。气得苏合嗷嗷直叫,可一时也打不下来。

在乌鲁木齐地区僵持了一个多月,毫无寸进。乾元皇帝龙颜大怒,正要督促诸将拼命,却传来两个不好的消息:其一、巴图尔珲台吉得知卫军声东击西,攻下青海、甘肃的消息后,立即率大军由乌苏南下,攻打辉特万户府,连克孔葛斯、纳剌秃、忒勒哈剌多地,逼近小裕勒都斯城、鹰娑川城。辉特万户长巴尔思、土绵罗卜藏频频求援;其二、伊犁和硕特部的鄂齐尔图汗,不顾联姻之谊,率和硕特军队翻过哈尔克他乌山,攻打拜城、库车。

这个鄂齐尔图真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朕待他那么好,将义女淑济公主嫁给他,那可是黄金家族贵女、林丹大汗的亲女儿!还给了大量嫁妆,和其通商贸易。不料他却仍然加入了准噶尔的阵营,居然派兵来打朕。哼哼,他以为朕正和巴图尔交战,便可以趁火打劫。拜城、库车都是膏腴之地,不可落入和硕特手中!想到这里,他令叶尔羌总兵乌日拫达莱领兵北上,救援二城。

至于鹰娑川城、小裕勒都斯城一带,乃是辉特人起家的地方,万不可丢!无奈之下,苏勒坦令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总兵卫征小心防范乌鲁木齐方向的准噶尔军,怕他俩兵力不足,又令都千户播鲁只领本部精兵五千,协助二人防守西域。为了出气,也为了削弱对方的战争潜力,还将在乌鲁木齐掳掠到的千余户准噶尔部牧民,押往青海分拆安置。掳掠人口是草原战争常态,准噶尔一方也同样掳掠大卫的人口。

布置完西域防御后,他便带着六万多兵马,火速驰援辉特人的老家:裕勒都斯草原。

毕竟是辉特人起家的地方,鹰娑川城修得极坚固,又位于山谷之中,城墙依托着山势,易守难攻。巴图尔珲台吉连攻十余日,依然打不下来。这座坚城已成为他的梦魇,他曾经打过多次,皆无功而返。

“珲台吉,伪帝苏勒坦率领的卫军主力已进入裕勒都斯草原”,七弟诺木齐向巴图尔禀报。

巴图尔叹了口气,下令道:“全军撤至孔葛思河北岸,另外将掳掠到的千余户卫国人口,运回霍博克塞里”。

“是!”

??

“奴才参见陛下”,辉特万户长巴尔思、土绵罗卜藏向领兵来援的苏勒坦施礼。

这两位,一位是自己父亲时代的老将,另一位则是自己的心腹,苏勒坦对他俩甚厚,亲手扶起他俩、百般抚慰,“梁国公、鹰娑川侯镇守我辉特故地,劳苦功高!快快请起!”

“你们跟朕仔细说说准噶尔军的情况”,苏勒坦问道。

“陛下,准噶尔军人数约五万,如今已全部撤往孔葛思河北岸,与我军隔河相望”,巴尔思回答。

“陛下,准噶尔军中火器及其他军械数量比以前有很大提高,奴才怀疑清国在帮助他们”,罗卜藏也说道。

“哼!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苏勒坦冷笑一声,低吼道:“走,随朕去孔葛思河,察看准噶尔人的营寨”。

众人来到孔葛思河畔,苏勒坦命部下垒起高台,取出千里镜登高观察。但见对岸的准噶尔军营寨扎得极有章法。何处是驰道、何处是步道,何处取水,何处屯辎重,都规划得甚好;箭塔、栅栏、壕沟、壁垒也齐全。整座军营建造看似简单,却极其贴近实战!

“唉!准噶尔人营盘坚固、壁垒森严,这个巴图尔不仅能治国,还善长领军作战。仗不好打!撼山易,撼准噶尔难啊!”苏勒坦望着对岸的敌人营寨感叹,情不自禁地又提起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名字。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冬天征北不划算 第279章 冬天征北不划算

血色残阳落下,又一天的血战落下帷幕。卫军除了刚开始从准噶尔人手中收复忒勒哈剌外,再没有取得更大的战果。双方沿孔葛思河对峙,你来我往,鏖战了两个月,各自伤亡了数千兵马,却谁也奈何不了谁。

“陛下,如今已是九月,冬季就要到来,何不收兵返回,明年再讨平准噶尔人”,胡琏器劝道。

“不,准噶尔是朕的心腹大患,不荡平准噶尔,不收兵”,苏勒坦发着狠劲,不肯善罢甘休。此次,他打着征讨准噶尔人的名义北上,虽然占领了青海和甘肃,但却不能奈何准噶尔人分毫,面子上下不来台,中华向来重视面子,所以不肯撤军。

胡琏器无奈告退。走出帐外,两位大学士刘好古、薛宗周焦急地问:“如何了?”

“下官无能,未能说服陛下撤兵”,胡琏器归顺后,被封了个右佥都御史的官职,所以自称“下官”。

“唉!大卫立国不久,内部并不稳固。今师老兵疲,顿兵于深沟壁垒之前,万一战败,大势去矣!陛下何以如此固执?”薛宗周急得甩起了衣?。

刘好古、薛宗周、胡琏器等谋臣一致认为,新兴的大卫政权,百废待兴,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在没有完全稳定内部以后,不宜打大仗,即使打也应该速战速决。刚开始形势倒是按他们设想的在走,卫军轻易便攻取了青海、甘肃,可到达准噶尔人的领地时,却陷入僵持。若拖得久了,万一后方有人趁机作乱可怎么办?所以他们纷纷劝乾元帝撤退。不料皇帝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肯撤。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肯撤军,估计是因为清国的军队进入了四川,想抢在清军平定大西贼前,解决准噶尔人,以免将来两线作战”,刘好古捋着胡须说道。

“八大王”张献忠攻占四川、建立大西国后,清廷多次招降,说什么“张献忠如审识天时,率众来归,自当优加擢叙,世世子孙,永享富贵”,“倘迟延观望,不早迎降,大军既至,悔之无及”。张献忠皆置之不理。见他不吃软的,多尔衮便令肃亲王豪格为靖远大将军,和吴三桂等统率满汉大军,全力向大西军扑来。五月,清军攻占汉中,七月,张献忠决定放弃成都北上陕西抗击清军,为了向部下显示死战的决心、激励士气,“尽杀其妻妾,一子尚幼,亦扑杀之”。穿越客苏勒坦自然知道张献忠即将战殁于西充凤凰山下,担心受到清廷和准噶尔的两线夹击,所以想抢在清军平定四川前解决准噶尔人。

“唉!陛下谬矣!献贼横行多年,岂是那么好平定的,清国未来的作战重点是南方七省,几年内无瑕关注漠西。所以,两线作战暂时不会出现。如今出征已一年,师老兵疲,将士思归,倘若有失,该如何是好?”薛宗周嗟叹不已,忽然昂声说道:“吾再去劝谏”。

“陛下,武英殿大学士薛宗周求见”,苏勒坦刚打发走一个劝自己退兵的胡琏器,又来了一个,不禁蹙眉,“这些文人啊!真是固执,固执得很!”转念一想,文死谏、武死战,不正是强国之兆吗?天眷大卫,方才降下这么多忠臣良将辅佐朕!想到这里,态度和善起来,命人召入薛宗周。

“文伯还是为退兵之事来的吧?莫急,如今离入冬尚有两月。两月之后,如不能击败准噶尔人,朕一定退兵”,他笑着说道。

“若两月后再退兵,恐准噶尔纠缠不休,到时候千里馈粮、士有饥色,如之奈何?况且大军远征已经一年,若朝中有变,又该如何是好?”薛宗周梗着脖子继续劝。

“朝中能有什么变故?朕乃大卫皇帝,奉天御极,谁敢不服?文伯多虑了,退下吧”,一句“朝中有变”,惹得龙颜不悦。乾元帝自以为是千古一帝,人人心悦诚服,薛宗周担心朝中有变,岂不是在怀疑他对朝局的掌控力?自然不高兴。

“文伯,事情如何了?”见薛宗周返回,刘好古、胡琏器忙问。

薛宗周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帐内一片沉寂,众人皆愁眉苦脸。

蓦地,刘好古忽然发笑,“劝说陛下其实不难,只是我们用错了方法。待吾再劝”,说完,大摇大摆地朝大帐走去。

“刘师傅找朕何事?若也是来劝朕退兵的,便不必多说了。朕意已决,此番非砍下巴图尔的狗头不可”,苏勒坦气哼哼地说。

“陛下误会了,臣不是来劝您退兵的,而是劝您进军的。区区准噶尔部怎么挡得住我大卫铁骑?务必一鼓荡平方好”,刘好古笑眯眯地说。

“哎呀,还是刘师傅懂朕!清军已经入川,朕须得在他们击败张献忠之前,平定准噶尔部,以免两线作战”,苏勒坦感叹。

“陛下的想法,臣完全理解。大卫军队天下无敌,区区准噶尔部又算得了什么?别说还有两个月才入冬,便是真入冬又如何?不过是多花些银子而已”,刘好古呵呵笑。

一听冬天打仗要多花银子,苏勒坦声音一滞,“冬天作战,军费开销几何?”

“不多,也就是平常的数倍甚至十倍,毕竟冬天北方的草都被积雪覆盖,需从后方转运粮食草料,花费自然便大。不过我堂堂大卫承担得起。居然还有人跟臣说,打准噶尔不如去打伊犁。准噶尔荒凉,即使攻下准噶尔,也缴获不了多少金银珠宝;不如去打伊犁,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金银珠宝堆积如山。荒唐!打仗岂能算银子?而应该看战功,平定准噶尔之功远胜伊犁多矣”,刘好古继续往下说。

听刘好古说到此处,苏勒坦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军费问题。越往北运输越不便,军费开销便越大。刘好古说的没错,准噶尔贫穷,打赢了,所得也没多少;伊犁乃是块宝地,打赢了所得巨大。打仗,最重要的便是要获得战利品,这场仗之所以能延续一年之久,就是因为自己从青海、甘肃缴获了大量钱粮,弥补了战损。既然冬天打准噶尔不划算,那便换个目标,先消灭准噶尔人的盟友:盘踞于伊犁一带的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伊犁富裕,顺带着可以弥补一下自己的军费亏空。

想到这里,苏勒坦呵呵一笑,“刘师傅,朕想了一下,冬天将至,打准噶尔太耗银子。不如先消灭伊犁的鄂齐尔图汗,待明年青草长出来时,再与准噶尔人一决生死!”

第二百八十章 雪域高原妖风烈(上) 第280章 雪域高原妖风烈(上)

哲蚌寺佛堂,三位大和尚正在入定,说是入定,眼睛却是睁着的。这三位不是别人,乃是格鲁派至高无上的存在:两大神僧阿旺罗桑嘉措、罗桑却吉坚赞,还有格鲁教主甘丹赤巴(即甘丹寺主持)。

他们之所以“入定”,其实并不是真的在入定,也不是在修行,而是受打击了,沉默无语。前不久,青海传来消息,他们的盟友青海和硕特部的达延鄂齐尔汗已经被乾元帝消灭。这个狠毒的君王,竟然丝毫不给格鲁派面子,铲除了达延鄂齐尔汗后仍不罢休,又一口气荡平了格鲁派在青海的两大堡垒:郭隆寺和塔尔寺。郭隆寺法台却藏·南鑫宦觉尊者、塔尔寺法台阿嘉呼图克图两位高僧死于非命。

“阿弥陀佛,愿南鑫宦觉尊者和阿嘉呼图克图尽快重新显世到人间”,年近七十的甘丹赤巴神色含悲,为本派失去两位高僧而悲伤。打一个和尚满寺羞,何况苏勒坦下手狠辣,一口气除掉了两位大和尚,几乎是把格鲁在青海的势力连根拔起,这让身为教主的他如何淡定得起来?

“苏勒坦欺我格鲁太甚!就算南鑫宦觉尊者和阿嘉呼图克图有错,也该告知本派,由我处置。他怎敢越俎代疱,干涉格鲁事务。还损毁了郭隆寺和塔尔寺,没收了两寺的教产?”二十九岁的神僧阿旺罗桑嘉措愤怒之极。他不满乾元帝久矣!在乾元帝颁布《大卫律》时,便筹划发动叛乱。青海是他整个计划的重要一环。不料,还没发动,格鲁在青海的势力便被消灭、整个计划被人砍去了一角。让他怎能不愤怒?

愤怒中又夹杂着几分惊惧,莫非苏勒坦察觉了我的计划,所以出手才如此狠辣?阿旺罗桑嘉措被吓到了,如果说乾元帝铲除达延鄂齐尔汗、南鑫宦觉尊者、阿嘉呼图克图是在“打草”的话,神僧阿旺罗桑嘉措便是那条“惊蛇”。虽然他才是格鲁第一人,可毕竟年轻,遇到这种大事,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另一位神僧罗桑却吉坚赞。

罗桑却吉坚赞今年七十九岁了,是在座众人中最德高望重的,也是阿旺罗桑嘉措在这一世的师傅。

“唉!树欲静而风不止,该是老僧返回扎什伦布寺的时候了”,老和尚的话语透着沧桑,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扎什伦布寺是这位老僧的驻锡地,也是与拉萨三大寺(哲蚌寺、色拉寺、甘丹寺)并称的格鲁四大寺之一。原本老和尚应该在扎什伦布寺修行,可因为名列大卫七大国师之一,便留在拉萨为格鲁派谋利益。

按照阿旺罗桑嘉措的计划,是想让罗桑却吉坚赞返回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与噶玛噶举黑帽脉法台意希多吉等人一起在日喀则起事。今日,这位老神僧主动提出返回扎什伦布寺,这意味着他已不再犹豫,同意举事。

“师尊,您同意了?”阿旺罗桑嘉措惊喜地问。

“皇帝不打招呼便铲平了我派在青海的两大主寺,若等他消灭准噶尔人返回,又岂会容得下我派?到时候灭顶之灾便来了。这是佛陀对我等弟子的考验,唯有奋起反抗,方能化解此劫!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既然师尊同意,便请尽快赶往日喀则,与我等共举义旗!”阿旺罗桑嘉措兴奋地说,又命人唤来热振呼图克图、策墨林呼图克图、第穆呼图克图、强佐索南群培、崔本(高级僧官)罗卜藏图多布等格鲁高层商议举事细节。

罗桑却吉坚赞朝众人双手合十行礼,“拉萨乃卫国的心脏,若能在拉萨成功,大事必成!望诸位勉之!”

“神僧放心、为了格鲁,我等必舍生忘死、全力以赴”,众人慌忙回礼。

忽然一阵大风掀起佛堂的布幔,雪域高原猎猎风起。

??

大卫内阁位于布达拉宫白官第六层,仅比第七层低一层,居高临下,气势恢宏。

内阁共有五位阁臣,武英殿大学士刘好古、薛宗周随皇帝北征后,便仅剩文华殿大学士巴图和坦、铁钼尔,武英殿大学士那苏图三人。不过,今天内阁内却有七人在商议,首辅巴图和坦、次辅铁钼尔、大学士那苏图、吏部尚书哈什哈、万户长那日松、拉萨巡抚热合曼、总兵赛罕。

“最近京城里可有什么异常吗?”巴图和坦不紧不慢地问,当首辅多年,身上自然便有了宰相气度,处变不惊。

“禀首辅,下官巡城时未发现异常”,那日松开口。

“下官巡城时也未见异样”,赛罕也说。

苏勒坦北征前,令首辅巴图和坦、次辅铁钼尔主持京师防务,又留下了一万五千精兵,交由那日松、赛罕二将统领。巴图和坦令二将轮流巡视城里城外各处,以防不测。

“嗯,那便好。陛下远征,汝等须小心警慎,不得有误。只要确保京城平安,便是大功一件”,巴图和坦勉励道。

“首辅,下官在巡视时发现最近拉萨涌入了大量僧人。仔细询问,他们说阿旺罗桑嘉措神僧要在近期举办大法会。下官怕鱼龙混杂,影响拉萨治安”,热合曼禀道。

“僧人举办法会,每年都有,并不稀奇,多派些衙役维持秩序便好”,巴图和坦不以为然,想了想问道:“大约涌入了多少僧人?可曾计算过?”

“人数接近两万”。

“什么!”这一下,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哈什哈俱大惊失色。

“首辅,陛下远征在外,京师精兵只有一万五千,这么多僧人齐聚拉萨,须防不测啊!”铁钼尔说道。

“是啊,首辅,陛下将拉萨交给我等护卫,万不可有失啊”,那苏图亦言。

“请首辅立即下令,大法会人数过多,为防人满为患,后面来的僧人,只许留在城外”,哈什哈也开了口。

“嗯,诸公所言甚是。不过大法会乃是盛事,若不让人进城,恐失民心”,巴图和坦呷了口砖茶,开始下令。

“那日松、赛罕,从今日起,你二人所部取消休沐,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巡逻人数增加三倍”。

“是!”

“热合曼,你组织巡街的衙役数量也要增加三倍,配以铜锣,一遇警便大声敲锣”。

“是!”

巴图和坦整了整官袍,“老夫即刻入宫一趟,请官里的侍卫加强戒备”。

第二百八十一章 雪域高原妖风烈(中) 第281章 雪域高原妖风烈(中)

九月的拉萨,气候炎热,至高无上的神僧阿旺罗桑嘉措心中憋着一团火,登上大昭寺的金顶,极目远眺。东边玛布日山上,布达拉宫在耀眼的阳光中光芒四射。哼!那里马上就要换个主人!大和尚心中冷哼。

他选择大昭寺作为叛乱的指挥部,是有原因的。这座千年古刹是格鲁开山祖师宗喀巴和他的八位弟子开传昭大法会的地方,也是拉萨的经济和文化中心。甚至“拉萨”之所以得名,也是因为这座寺最初被称为“惹萨”(意为“羊土神变寺”),藏语称山羊为“惹”,传说寺院是用山羊驮土建成的。因为寺中供奉着释迦牟尼佛十二岁等身佛相,遂让这里成为了“圣地”

虔诚的百姓认为绕着大昭寺顺时针步行转经,能够得到吉祥如意。于是便围绕着寺庙顺时针走啊走,走了一圈又一圈,数值一般是单数,称为“转廓拉”。走的人多了,便形成了三条神奇的转经道。

这三条转经道以大昭寺为中心,形成了三个同心圆。由东面的恰彩岗到南面的玛索夺崩,再到西边的磨盘山,北边的宗角禄康(龙王潭),是外转经道,称“林廓”;中转经道是一条环形的商业街,称为八廓街(八角街、帕廓街);内转经道则是沿大昭寺千佛廊绕“觉康”佛殿转一圈,称为“囊廓”。

这种周而复始的圆,既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转经的信徒们可以随意地从其上某一点切入,也可以任意离去。然而执着的人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出,誓要取得圆满。

阿旺罗桑嘉措的目光由东边的布达拉宫移到了布达拉宫和大昭寺之间的那段八廓街上,短短的一条街,仅仅隔着短短的一条街,便能冲上玛布日山,将山上的那些该死的蒙古人斩尽杀绝!

“大上师,一切均已准备就绪,法会是否开始,请您指引”,罗卜藏图多布恭敬地禀告,声音居然发颤。他是大和尚的崔本(高级僧官),一向忠心耿耿。

“罗卜藏图多布”,阿旺罗桑嘉措厉声喝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您最虔诚的沙比(门徒)”。

“嗯”,阿旺罗桑嘉措放缓了语气,小声问:“真的准备就绪了吗?”

“请您放心,只要大殿的钟声敲响,第穆呼图克图、索南群培强佐将率一万五千人由八廓街猛攻布达拉宫,甘丹赤巴、热振呼图克图、达擦上师各带两千人从甘丹寺、哲蚌寺、色拉寺出发,攻占拉萨外围。到时候,整个雪域高原都将沐浴佛光”,罗卜藏图多布大吼,因为兴奋而面色潮红。

似乎是被部下的情绪感染,阿旺罗桑嘉的气色也红润起来,用足力气发出了狮子吼:“撞钟!”

两个孔武有力的僧人合力抱起一根粗大的圆木朝大殿前的那口巨钟撞去。

“咚~咚~咚~”

沉闷的钟声响起,由囊廓到八廓,再到林廓,沿途数以百计的大转经简被一个又一个僧人转动起来。

“大法会开始喽!”无数不明真相的百姓朝大昭寺涌去,希望能沐浴神圣的佛光。

“护教~护教~护教~”早有准备的僧人、拉德(寺院属民)、沙比纳尔(门徒们)拿起了刀枪,由八廓街各处四通八达的小巷涌出,在八廓街东边集结。

“格鲁的子民们,来自辉特部的妖魔苏勒坦离经叛道、背叛佛门,阿旺罗桑嘉措大上师命令你们攻上玛布日山,将布达拉宫里的妖魔一网打尽!这是佛的意志,不可违背!”身披法衣、头戴五佛冠的第穆呼图克图高呼道,用他那庄严的宝相,努力感染每一位信徒。

“勇士们,舍身卫教的时刻到了!为了格鲁,跟随我,奋勇前进!”索南群培也高喊着拔出了雪亮的藏刀。这位强佐曾经孤身一人跑到青海搬救兵,从第悉藏巴手里挽救了格鲁派,又多次在遇到危机时舍身卫教,在信徒中拥有崇高的威望。

见强佐带头冲锋,在场的僧人和信徒们士气高涨,就连许多被迫参加叛乱的拉德也亢奋起来。他们凶狠地扑向玛布日山,“护教”之声响彻云霄。

听到隆隆的“护教”声,站在大昭寺金顶之上的阿旺罗桑嘉措挺直了腰杆,魁梧的身躯仿佛降魔的金刚。

他瞧着大昭寺广场及周边聚集的无数百姓,高吼道:“罗卜藏图多布,你向他们传达我的谕旨,让他们跟伱一起去玛布日山周围,不让城里的驻军救援玛布日山,助索南群培和第穆呼图克图一臂之力”。

“是,大上师”,罗卜藏图多布领命而去。

“大上师圣谕,要你们拿起武器,去玛布日山斩妖除魔~大上师圣谕,要你们拿起武器,去玛布日山斩妖除魔~大上师圣谕??”随着一道道圣谕下达,大昭寺周围的百姓产生了骚动。

“玛布日山?那不是莲花生大士的驻锡地吗?怎么大上师和大士打起来了?”人群中有人疑惑,但更多的是顺从。在场的百姓多是格鲁的信徒,自然要领神僧阿旺罗桑嘉措的法旨。

罗卜藏图多布迅速集结了六千僧人和百姓,呐喊着封锁通过往玛布日山各处的大街小巷。

拉萨河南岸的旺波尔山坳,甘丹寺雄雄而立。年近七十的甘丹赤巴宝刀未老,拎起了手中长长的僧棒,向寺内寺外的丹巴寺僧人和属民高呼:“我甘丹寺是祖师灵塔所在,希望你们不要辜负祖师的希望!”

“教主,我等定当追随您舍身卫教”,有弟子吼道。

甘丹赤巴点点头,率两千僧兵往拉萨城奔去。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达擦上师率色拉寺及其附属的普布觉、米琼热尼库、贡巴萨、帕奔岗、扎西曲林等寺的两千僧兵也来了;热振呼图克图则带来了哲蚌寺的两千僧兵和宗喀巴祖师留下的镇教白海螺。

“呜~呜~呜~”白海螺的声音响起,六千多僧兵涌向拉萨城,攻势凌厉,甚至夺占了东城的一段城墙。然而,只是佯攻,目的是牵制城内的守军,不让他们援助布达拉宫。真正的胜负手在玛布日山上!

第二百八十二章 雪域高原妖风烈(下) 第282章 雪域高原妖风烈(下)

拉萨是个神奇的地方,夏天太阳大,紫外线强,可若是待在屋里或树荫下却极凉快,而且昼夜温差大,一年四季都要盖被子。

一队士兵沿着八廊街巡逻,“弟兄们,把胸膛都挺起来,别一个个搭拉着脑袋,没精神”,百户长商都朝部下喊了句,用手抹了把汗,“这鬼天气,真热!”

“百户,有群暴民朝咱们扑过来了”,副百户贡布扎西忽然用手朝前方的巷子口指去。

“你小子莫开玩笑,大白天的,哪来的暴民?”,商都呵呵一笑,顺着贡布扎西所指瞄了一眼,旋即脸色大变。乌泱泱的全是人!拎着各种五花八门的兵器,禅杖、藏刀、木棍、长矛,应有尽有。关键是人数太多,不计其数。

“不好!是格鲁的僧兵!”商都从对方穿的黄色僧袍中一眼辨出身份,冲贡布扎西吼道:“你速去通知那日松万户长,我来阻挡他们”。“布阵!”他下达了军令。

贡布扎西朝他行了个军礼,一边高喊“敌袭”,一边向拉萨驻军大营狂奔。

一百人排成方阵,二十名火铳手在前,二十名长枪手在后,后面是三十名刀盾手、三十名弓箭手。

“射!”商都一声令下,箭雨飞起,巷口不宽,顿时射倒十余人。

“护教!”一名胖大的和尚手中禅杖虎虎生风,狂啸着飞驰而来,身后几名僧兵,俱是膀大腰圆的金刚。

“呯~呯~呯~”铳声响起,“护教”声顿熄,胖和尚倒在血泊中。

偶有冲上来的,长枪兵便持枪穿刺,辅以刀盾。一百人死死地守住了这条主干道,正规军的战力远非乌合之众可比。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前进?”索南群培喝问。

“强佐,巷子太窄,我军冲不过去”,部下回答。

索南群培朝前一瞅,见对方不过区区百人,怒极,若连这点敌人都对付不了,还如何攻打布达拉宫?

“火铳手向前、弓箭手在后,给我射”,他吼道。从中军涌出三百铳手、一千弓箭手,这伙僧兵比刚才的乌合之众精锐得多。

好虎架不住群狼,很快商都和他的一百勇士便全部倒在了八廓街的巷口。牺牲并非毫无价值,铳声和喊杀声惊动了玛布日山的四千禁卫军和两千侍卫。

??

“有僧人暴乱,请皇后娘娘和皇子退至后山安全地带,让奴才等御敌”,都千户布和阿尔图、侍卫长萨拉勒图恳求皇后乌力吉巴雅尔。

乌力吉巴雅尔指着九岁的皇太子卓力格图说:“他父亲给他起名为卓力格图,是希望他英勇无畏,可不是让他当逃兵的”。

“额赫,儿要和将士们一起奋勇杀敌”,小卓力格图拔出了随身佩带的小刀。

布和阿尔图、萨拉勒图只觉得胸中有团烈火在燃烧,向皇后和皇太子施了军礼,“奴才等誓死挡住暴民,绝不让他们踏进皇宫”。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奴才等前来护驾”,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哈什哈、热合曼等大臣带着各自的家丁前来。

“公等来得正是时候”,乌力吉巴雅尔朝他们嫣然一笑,又对布和阿尔图、萨拉勒图说道:“两位将军只管御敌,宫里自有文武百官和宫人守卫”。

布达拉宫之战打响,一万五千僧兵与六千守军展开激战。尽管格鲁的军队拥有数量优势,可他们的对手却是正规军,大卫国正处于开国时期,军队战斗力很强,驻守皇宫的,更是身经百战的勇士。他们凭借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依托山势,层层抵抗,大量杀伤敌人。叛军攻下白宫第一、二层,红宫第一层后,便再难寸进。

大昭寺内,神僧阿旺罗桑嘉措急得直跺脚,不断地催促索南群培和第穆呼图克图尽快拿下布达拉宫。可任二人使出浑身解数,也再难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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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叛军是从大昭寺过来的?”那日松万盯着贡布扎西问。

“是的,万户长,他们足有两万人,是朝布达拉宫去的”,贡布扎西焦急地说。

“布达拉宫?”

那日松长吁了口气。城里的驻军共一万五千,五千由总兵赛罕率领守城,正与城外的叛军激战,无法调动;四千守卫玛布日山,也调不开;现在他的身边只有六千人。

战争,每犹豫一刻都是犯罪。那日松迅速做出了决定,“集结兵马,攻打大昭寺”。

“万户长,布达拉宫危急。您为何不去救布达拉宫,反而去打大昭寺?”部下惊问其故。

“布达拉宫防御坚固,布和阿尔图、萨拉勒图又是宿将,叛军一时定打不下来。如今彼等主力俱在围攻布达拉宫,大昭寺必然守卫不多。若打下大昭寺,抓住那贼和尚,僧兵必然不战自溃”,那日松胸有成竹。

“可是万户长,皇后娘娘和各位皇子均在布达拉宫,您不立即救援,万一日后陛下怪罪该如何是好?”又有部下担心。

“唉!顾不得那么多了,如果陛下怪罪,本万户一人承担”,那日松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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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萨驻军大营不远处,罗卜藏图多布密切地关注着城里的驻军动静,他受命率六千多僧人百姓,迟滞城里的驻军,不让他们救援布达拉宫。

“崔本您瞧,驻军出来了”,部下向军营的方向指去。

罗卜藏图多布远远地眺望,发现军营内一队接一队的士兵列阵而出,却是朝大昭寺的方向开拔。

“咦?他们怎么不去布达拉宫?”罗卜藏图多布满面狐疑,可形势却容不得他多想,匆忙间集结部下阻击。

表面上看,双方的兵力差不多,都在六千左右,可六千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如何能是六千训练有素的战兵的对手?

当卫军射出一波波铳弹箭雨,排着锥形阵冲杀了几阵后,僧兵们便崩溃了。刚才还号称要誓死护教的僧人和百姓见识到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的惨况后,顿时做了鸟兽散,任各级将领怎么弹压都没有用。

“不好,快去保护神僧”,罗卜藏图多布怒吼了一声,急匆匆往大昭寺跑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血色残阳分外红(上) 第283章 血色残阳分外红(上)

大昭寺金顶之上,神僧阿旺罗桑嘉措盯着东边的布达拉宫猛看,双目圆睁似喷出火来,据说这位大上师能发三味真火,不知怎么,却始终点不着布达拉宫。不知不觉,他攥紧的手心里全是汗,生死存亡的时刻,就算是有道高僧,也照样无法淡定。

忽然,大昭寺的北边人声嘈杂,一支军队快速逼近。大和尚站在金顶上,居高临下,看得明白,“咦?这是怎么回事?”

“大上师,不好了,城里的驻军没去救布达拉宫,朝大昭寺杀来了”,罗卜藏图多布跌跌撞撞地跑上金顶禀告。

“什么!”神僧阿旺罗桑嘉措神色一慌,“快,阻止僧兵抵抗”。

“寺里只剩两千兵马,如何敌得过卫军?”罗卜藏图多布叫苦。

阿旺罗桑嘉措瞅着他问:“你的部下呢?”

罗卜藏图多布脸一红,“小僧无能,部下被卫军冲散了”。

“哼”,阿旺罗桑嘉措冷哼一声“你带我的扈从拦住他们,一定要拦住他们!”

神僧的扈从比普通的僧兵精锐很多,可毕竟人数只有两千,火器数量也不足,仅仅挡了半个时辰便被击溃。

“请大上师跟我从东城突围,东城有一段城墙在我们手里”,罗卜藏图多布再次返回恳求。

这一回阿旺罗桑嘉措没有拒绝,而是吩咐他通知正在攻打布达拉宫的索南群培、第穆呼图克图,自己慌不择路地往东城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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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松登上了大昭寺金顶,这座千年古寺现在是他的战利品。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对这位打老了仗的将军来说,只是寻常。

“万户长,我军已集结完毕,是否救援布达拉宫?”部下请示。

“嗯,出发前先将大昭寺给我烧了”,那日松淡淡地说。

什么!那可是大昭寺!

“尔等想违抗军令吗?”见部下震惊得不敢言,那日松手握刀柄冷笑。

“末将不敢”,部下抹了把汗,安排人聚薪点火,千年古刹顿成烈烈火海。

“出发,随本帅去玛布日山”,那日松厉喝道。数千勇士若离弦之箭,朝玛布日山上的布达拉宫射去。

“勇士们,随我杀上去,布达拉宫的珍宝都是你们的战利品”,索南群培大声激励着士气,准备亲率死士冲击白宫第三层。第穆呼图克图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大昭寺方向,“强~强佐,伱~你看~”

索南群培回头一望,威严的古刹,火光雄雄。刚才还如铁塔般矗立的强佐,顿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完了,大昭寺失守!神僧凶多吉少!

火光一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格鲁军队顿时手足无措、乱成一团,有伶俐的,干脆扔掉刀枪逃跑。

“浩瑞~浩瑞~浩瑞~”布和阿尔图、萨拉勒图率军由山上居高临下冲杀而来。

“浩瑞~浩瑞~浩瑞~”那日松部从叛军背后发起攻击。

两面夹击下,叛军溃不成军。

“不要慌,结阵~结阵~”索南群培拼命地约束身边的军队。

“啾”,一枝羽箭带着啸音射至。

“呀”,他重重地从马上跌落,胸口多了个大洞。

“强佐~强佐~”部下的呼喊声带着泣音。他的死,令格鲁军最后的一点士气荡然无存。

第穆呼图克图拼命地往东城逃窜,然而人是跑不过马的,几十骑驰来,为首一将,一缕长髯、不怒而威,也不说话,用双腿驭马,围着他转圈,手扶着刀柄冷笑。

“你不能杀我”,大和尚颤声说。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因为我是羌纳寺的大上师,佛陀在人间的使者之一,杀了我,会有大恶报”,大和尚将“佛陀”二字咬得极重,顿生无穷力量!

“羌纳寺的大上师?嗯,这么说你是第穆呼图克图?你不是在工布(林芝)吗?怎么跑到拉萨来了?”美髯公拔出了弯刀,继续驭马绕着他转圈。

大和尚强作镇定,“我来这里是顺从佛陀的意愿”。

“我听说你这一脉生生不息,传到你已是第四代,生命对你而言,只是一场又一场的修行。既然如此,我便助你再修一世”,说完,美髯公手起刀落,好快的刀!白光一闪,人头落地。

万户长那日松拎着索南群培、第穆呼图克图两颗人头,朝布达拉宫红宫的坤宁宫走去,不是请功,而是请罪。

“奴才那日松护驾来迟,死罪呀死罪”,刚才杀人时的淡定从容浑然不见,有的只是惭愧惶恐。

“将军为国平叛、处置果断,不但无罪,反而有大功。待陛下回来,予定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乌力吉巴雅尔温言安慰。

“多谢皇后殿下”,那日松长吁了一口气。他先打大昭寺、后救布达拉宫,在政治上是极冒险的,若被人扣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脑袋便要搬家。刚才皇后说了那些话,自己这颗脑袋,总算是保住了!

??

罗卜藏图多布护卫着阿旺罗桑嘉措逃到东城,由己方控制的城墙逃到城外,与甘丹赤巴、热振呼图克图、达擦上师等人会合后,又聚集了万余兵马。

“大上师,请赶紧返回哲蚌寺,号召信徒,据更丕乌孜山而守”,甘丹赤巴劝说道。这其实是个好主意,哲蚌寺位于拉萨西郊的更丕乌孜山下,与拉萨西北面的色拉寺互为犄角。两寺俱是格鲁圣地,周围信徒极多,以神僧的影响力,据哲蚌寺而守,卫军一时半会估计也奈何不了他们。

“呃”,阿旺罗桑嘉措欲言又止。

“您是在等索南群培强佐和第穆呼图克图吗?老僧愿留在这儿策应他们,请您速行”,甘丹赤巴大声请命,白发在风中飘逸。

“小僧愿与敎主一起留在此处”,热振呼图克图也大呼道,他本是热振寺法台,为了护教,舍生忘死。

“有劳两位上师,阿弥陀佛”,阿旺罗桑嘉措大为感动。正欲说几句勉励的话,忽见城门打开了,千余骑兵从城里驰出。并非他们所期盼的索南群培强佐和第穆呼图克图的败兵,而是卫军。

拉萨总兵赛罕见大昭寺火起,知道叛军大势已去,生怕让那日松独占了功劳,顾不得集结太多的兵马,只带了千余骑由城里杀出。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血色残阳分外红(下) 第284章 血色残阳分外红(下)

叛变受挫后,格鲁派的军队本就军心浮动,阿旺罗桑嘉措的撤退让这支军队更无斗志。拉萨总兵赛罕虽然只带千余骑冲锋,却杀得僧兵阵角大乱。

“吁”,赛罕勒住马脖子换了个方向又重新杀入敌阵。这是他第三次贯穿敌阵又杀回去,来来回回,若入无人之境。

“可恶!妖魔受死!”

忽有一骑白马的威猛僧人手持硕大的禅杖,狠狠砸下。禅杖很沉,却举重若轻,显然是武术高手。若是擂台比武,赛罕万万不是对手。可这是战场,不是擂台。他将身子侧过,躲过杖风,脚尖轻踢马腹。乖巧的马儿向前纵去,手中的长矛借着马力向上斜刺,直入僧人的小腹。热振呼图克图只觉腹部一凉,剧痛袭来,肚肠坠出,竟是被人开了膛。

赛罕并不知道刚才自己杀的是谁,他见一彪人马正由拉萨河水浅处往南岸的旺波尔山坳泅去,冷哼一声,单人独骑紧追不舍。身后的亲卫见状,赶紧尾随。

毕竟是年近七十的老僧,甘丹赤巴逃回旺波尔山坳处的甘丹寺时,已是气喘息息,手扶禅棍,艰难伫立。

“嘭”,沉重的寺门被人打开了,赛罕率数十勇士冲入寺来,见僧就杀。

“阿弥陀佛,老僧是本寺法台、格鲁教主。你们杀我便是,莫要为难我的弟子”,甘丹赤巴镇定地说。

赛罕紧盯着他,见老和尚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傲慢,有的只是心静如水。不由得佩服,双手合什道:“上师,弟子得罪了”。说完便是一记当头劈,老和尚栽倒在血泊中。

之所以下手如此之狠,是受首辅巴图和坦的委托。老首辅生平最信佛,与这位甘丹赤巴是好友,格鲁起事前还布施了一批财物给老和尚。现在格鲁叛乱了,这笔财物成了大问题,若被人诬陷与叛军勾联,小命可就难保了。所以,为了自保,他密令赛罕,见到甘丹赤巴,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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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仍在持续。

达擦上师奉命守卫色拉寺,与哲蚌寺互为犄角。可他已经失去了斗志,将色拉寺的守卫交给部下,只带着十余个侍从返回自己驻锡的八宿寺。这是一座大寺庙,属民足有两千多户、万余人,他本可做一名富裕而快乐的和尚,鬼使神差,居然遵从两位神僧的法旨,参与了叛乱!阿弥陀佛,人生若可以重来,小僧决不沾这浑水!

“上师,您得胜归来了?”两名札萨(主管行政的僧官)、四名第羌昂(管家)率众僧迎接,个个手持庆祝胜利的哈达。

“不,恰恰相反,我们败了!格鲁败了!”达擦叹了口气,“立即封锁寺门,就说我一直在闭关修行,从没有出去过”。

众僧面面相觑,良久,平日里最受信任的一名札萨禀道:“您已经卷入漩涡中了,避是避不过的”。

“那我该怎么办?继续参加叛乱,让八宿寺两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或者,你们可以提着我的首级去领赏?”达擦大和尚激动地呼喊。

“汉人有个词叫‘负荆请罪’,只有主动向朝廷请罪,就说您是被两大神僧逼迫才做下此事,才能得到朝廷的宽赦”,那札萨献策道。

“宽赦?这可是叛乱的大罪,如何能得到宽赦?”大和尚颓然地说。

“此次叛乱,几乎所有的格鲁僧人都参加了,乾元皇帝总不能将这些人全杀了。为了安抚人心,只要您主动认罪,一定会没事的”。

达擦大和尚仔细想想,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眼中顿时恢复了几分神彩。他命人找了些树枝捆在自己背上,直接去玛布日山“负荆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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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主将的色拉寺很快被攻陷了,哲蚌寺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座寺位于拉萨西郊更丕乌孜山下,规模宏大,鳞次栉比的白色建筑群依山铺满山坡,远望好似巨大的米堆,故名“哲蚌”,意为“米聚”,藏文全称意为“吉祥积米十方尊胜洲”。因为神僧阿旺罗桑嘉措驻锡于此,这座寺遂成为格鲁地位最高的寺庙。

“准备进攻”,那日松望着部下冷冷地下令。

总兵赛罕、都千户布和阿尔图等闻令蠢蠢欲动,准备待会儿杀个痛快。

“等一等,暂缓进攻”,忽有三骑驰来,却是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三人。

“末将参见诸位阁老”,那日松忙与众人见礼。

“那日松万户,那里面的是阿旺罗桑嘉措神僧,若是死了,震动太大!且莫急着进攻,先派人劝降”,巴图和坦吩咐道。

“是”,那日松虽是个狠人,却不敢与堂堂首辅作对,点头称是。

“只要投降便可免死?大卫朝廷可真是慈悲呢”,阿旺罗桑嘉措嘲讽地对劝降的使者说。神僧的骄傲不允许他屈膝求人,宁可光荣地战死!哼!死便死吧,大不了再转一世!

他想求死,他的部下却想活!

正当阿旺罗桑嘉措端坐于大殿,等待着厮杀声传来之时,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响动。

“嘭~嘭~”

沉重的殿门打开了,他的崔本罗卜藏图多布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卑职有负职守,请大上师责罚”。

“这么快就失守了?这不怪你,哲蚌寺本来就没剩下多少兵马。只是为何没听到喊杀声?”阿旺罗桑嘉措不解地问。

一听这话,罗卜藏图多布的脸上布满了飞霞。

“没有喊杀声,是因为他们都降了”,巴图和坦步入大殿,笑眯眯地说。

“罗卜藏图多布”,阿旺罗桑嘉措厉喝道,“此前我问是否可以信任伱,你说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我最虔诚的沙比(门徒)。这便是你所谓的虔诚吗?”

“大上师,哲蚌寺失守已是必然,卑职只是~只是想多挽救一些生命而已”,罗卜藏图多布辩解的声音似蚊蚋般细微。

“哼,快动手吧”,阿旺罗桑嘉措冷哼一声,便鼻孔朝天,不再理这位他曾经的崔本。

“呵呵,大上师莫要怪他,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呢”,巴图和坦笑嘻嘻走了进来,“您放心,您仍是雪域神僧,只是不离开哲蚌寺,没有人会伤害您”。

第二百八十五章 庶民眼中的叛乱 第285章 庶民眼中的叛乱

格鲁叛军在拉萨的起事短短数日便告失败,大量的散兵游勇流落到各处,烧杀抢掠,随即被镇压,流下一段段关于叛乱的记载供后世研究。

“火狗年(1646年)九月五日,阿旺罗桑嘉措神僧在大昭寺向信徒发表了起事的圣谕,随即拉萨叛乱军队发起全面攻击。大昭寺、小昭寺、哲蚌寺、甘丹寺、色拉寺等格鲁寺院的僧侣、拉德、沙比纳尔都拿起了武器,林廓、八廓、囊廓、布达拉宫处处燃起战火,到处都可以听到隆隆的枪炮声。那一年我才十三岁,在甘丹寺的伙房里烧锅。九月五号早晨,伙房管事的下堆巴(低等管事)兴冲冲地找到我们几个,让我们多准备些吃食犒劳护教的勇士。然而到了第二天,朝廷的军队就打到了甘丹寺。我听到隆隆的枪炮声,攀上旺波日山顶躲藏起来,远远望见拉萨方向腾起了硝烟,许多房顶上飘起表示投降的哈达”(洛桑南杰:《一个年轻僧人的回忆——雪域纪实》)。

“今天,僵尸正在被铲除,大石板被掀开了,骑在拉萨百姓头上的大和尚们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跪在朝廷的大军面前祈求活命。雪域百姓的热情高涨起来。‘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人群中有人在欢呼,‘愿皇帝陛下万寿无疆‘??欢呼声响彻在拉萨的大街小巷”(拉布吉:《平叛亲历记》)。

“我父亲是个穷差巴(农奴),在我很小时病死在外边,是阿妈将我养大。那一年我十三岁,阿妈出去割草,遇到叛军,便再也没有回来。到处都发生了暴力事件。在墨竹工卡宗,仅九月五日、六日两天,遭受抢劫的就有八十三户,连敬佛的灯油、油碗也被他们一抢而光。五月七日,绝望的叛军在章多村射杀无辜百姓三人,杀伤五人;在帕里,叛军任意强行牵走百姓的骡马,东嗄寺的管家因抗拒抢劫而惨遭杀害,几名女子在栈道边遭到蹂躏;在岗巴宗,他们杀害了当地的宗本;乃东宗的裁缝平措反对叛乱,被剖腹掏心;巴青宗牧民布德为官府送信,被剜去双目??”(白玛玉珍:《人间地狱》)。

“贡噶宗本向千户长报告,从扎堆和羊卓地方来了二百多败兵,强迫百姓准备住房、草料,为数甚大。千户长命玛木特百户带我们立即前往平叛。军队走到古如村附近山谷被叛匪包围了,敌众我寡,形势不妙。玛木特指挥勇士们以土墙为掩体,聚拢在一起。敌人丢下了六七具尸体,而我方也牺牲了五名士兵,其中包括一位十夫长。两个时辰后,我军增援部队赶来,才转危为安”(平措占堆:《老兵回忆录》)。

“叛军杀害我军官兵的手段极为残忍。尤其是叛乱失败后,他们变得更加疯狂。芒康叛军首领普巴本率军袭击官兵驻守澜沧江竹卡渡口的小队时,一次就杀害十五人,每个人的尸体上都被捅了几十刀。我军将普巴本叛匪压缩到切玛村周围的区域里。激战打响了,敌人占着山头,我军被压在坡下。流弹横飞,我点燃火铳,一个点射过去,眼看着打烂一个人的头,后来才知道,那个人正是普巴本第巴”(平措占堆:《老兵回忆录》)。

“我部奉命剿灭横行在贡噶、扎朗一带的贡布扎西匪帮。贡布扎西是个大胖子,很凶悍,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他在贡噶,奸淫掳掠达两个月之久,从农奴们手中搜刮了大量青稞、面粉和酥油,用光了全部马草,拉走了所有的骡马,整个村庄一片凄凉。在扎朗,他的部下侮辱了所有的妇女。听说要剿灭他,将士们憋着一团火,打得特别勇猛。刚一开战,叛军便开始溃逃,一直逃到“圣湖”纳木错岸边。在我们不断地搜剿下,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贡布扎西和几个部下被我们包围在湖边,绝望中跳入纳木错湖”(坚参次仁:《雪域高原百日记》)。

“乌郁宗有个叫桑培的坏和尚,很凶残,办一场法事就要二十个头盖骨、三十张人皮、大量的人骨和人血,死在他手里的朗生(最低等的农奴)不计其数。都百户绰思吉率军去剿灭他,我带着一百名勇士为先锋。到达乌郁宗时,我和几个士兵暂住在朗生多普基家。多普基的双腿就是被桑培打断的,一家三口靠编筐艰难度日,连青稞糌粑都很难吃到,只能吃粗劣的豌豆糌粑、喝糊糊。可听说我们要去打桑培,他将家里唯一的一块青稞糌粑给了我们。我们追着叛匪桑培部狂追猛打,他的腿很长,先是逃到山南,接着又逃到不丹,然后便失去了消息。没有抓住桑培,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每回我想起多普基给我的那块青稞糌粑,总感觉很惭愧”(坚参次仁:《雪域高原百日记》)。

叛乱在拉萨失败后,前藏一带叛军残部的内部关系开始变得恶劣,其固有的叛首与叛众之间、康巴人与卫藏人之间、各派系之间的种种矛盾更加激化,往往发展到自相残杀。很多百姓都亲眼看到叛军各部因为争夺粮食、马匹而发生火井。

总体来说,拉萨的局势开始平稳。巴图和坦、铁钼尔、那苏图三位阁老兴高采烈地向乾元皇帝上疏,汇报自己在平叛中的卓越表现,他们完全忽略或者看不到普通百姓在平叛中的功劳。然而,后世的史家们一致认为,民心的向背对平叛起到了重要作用。《大卫律》的颁布发行,乾元帝减免税赋、众生平等、鼓励贸易、发展经济的施政方向,赢得了相当一部分百姓,尤其是中下层百姓的支持。他们为官军提供情报,运送给养,甚至拿起武器助战,对迅速平叛居功至伟。这一点,从当时人们留下的各种记录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历史是由千千万万个普通百姓创造的,而不是由那些皇帝伟人、王侯将相们创造,乾元朝的阁老们看不到普通百姓的作用,不懂得发挥普通百姓的作用,因而无法彻底根除叛乱的土壤。很快,日喀则、山南便又燃起熊熊的叛乱之火。

第二百八十六章 唯有情义难勘破 第286章 唯有情义难勘破

拉萨西北方向的楚布寺,噶玛噶举黑帽派的祖寺,距今已有四百多年历史。在各大寺中,它的历史不算最悠久,知名度却极高。

1283年,法号呜咽、佛幡低垂,处于弥留状态的首任寺主噶玛拔希突然睁开双眼,盘腿坐起来,把弟子邬坚巴叫到跟前,语句清晰地说:“我要暂时离开这里,在远方的拉堆,会出现一位传人。在他未来之前,你暂时代理”。说完,摘下头上的金边黑帽,戴在邬坚巴的头上圆寂。邬坚巴根据遗嘱,到上部米拉地方寻得一个叫让炯多杰的儿童,认定为师尊的化身。各派纷纷效仿这种承继方式,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永永无极的传说。

如今的楚布寺法台名唤意希多吉,梵语意为“慧金刚”。他很特殊,不是什么化身,而是上一任寺主的弟子。他师傅名唤曲引多吉,梵语意为“法性金刚”,乃是藏巴汗丹迥旺波的国师,因为勘不破“情义”二字,战死于日喀则的汗王宫,死前传位于他。

意希多吉虽然是“慧金刚”,却不爱说话,敏于事而慎于言。他默默地坐着,口中喃喃地背诵经文,头上黑色的塔波帽一动不动。与其他噶举派戴白帽不同,噶玛噶举戴黑帽。

“师尊,找着了,我们在日喀则的一户农家找到了一个四岁的孩子,各种征兆与您所说的分毫不差”,弟子恩珠仓走进来禀报。

意希多吉激动起来,仔细询问了一番,叹息道:“错不了,师尊上一世最爱日喀则,留给我的指引也是在日喀则。你带着那孩子还有寺中的典籍前往丽江木府的奥敏南卓林寺(福国寺),若为师成功,便返回楚布寺,若为师失败,那孩子便是我派第十二任法台。师尊曾经说过,他希望能有颗勘破一切的菩提心,给那孩子取名为绛曲多杰(意为菩提金刚)吧”。

“是,师尊”,恩珠仓躬身应是,忽然问道:“云南木府愿意帮助我们吗?”

意希多吉摇了摇头,“纳西人不愿意卷入雪域争斗,他们只同意我们避祸”。

“师尊,恕弟子多嘴。刚传来消息,格鲁派在拉萨已经失败了,现在举义,势单力薄,您又为何执着?”恩珠仓不解地问。

“唉!当年我也曾问我的师尊,出家人理应斩断尘缘、四大皆空,为何要为藏巴汗区区一介凡人赴死?他老人家说自己勘不破世上的‘情’和‘义’,所以成不了佛,希望我不要学他。师尊啊师尊,弟子也勘不破‘情’和‘义’,不斩杀乾元为您复仇,誓不罢休!”说到此处,意希多吉恨得咬牙切齿。

“您既然想为师祖复仇,前些日子,阿旺罗桑嘉措神僧约您共同举义,为何又按兵不动。现在他们失败了,又为何反倒要发动?”恩珠仓还是不理解。

“呵呵,阿旺罗桑嘉措神僧太年轻了,为师信不过他,一直在等待扎什伦布寺的消息。前日,罗桑却吉坚赞神僧派使者带信给我,约我在九月二十日发动,到时候后藏、山南、不丹还有咱们楚布寺一起发动,定让卫军首尾难顾”,意希多吉简单地解释。

“如此,弟子便祝师尊马到成功”,恩珠仓也是个内敛的人,按捺住心中的感情,施礼而去。

??

尼色日山,藏语意为“吉祥须弥山”,山下有“扎什伦布白吉德钦曲唐结勒南巴杰瓦林寺”,意为“吉祥须弥聚福殊胜诸方州”。这座寺可不得了,乃是格鲁两大神僧之一的罗桑却吉坚赞神僧的驻锡地,与甘丹寺、色拉寺、哲蚌寺合称格鲁派的“四大寺”。

扎什伦布寺依山势而建,坐北朝南,佛教殿宇随山势次第衔接,主体随从错落有致,于不经意间体现和谐对称。四周筑有宫墙,蜿蜒曲折的宫墙与庄严的庙宇,一同构成神圣之源。

此刻,寺中僧侣人人目露神圣之色。前几天,寺中强巴佛殿中的那尊强巴大铜佛冠部忽然生出了一朵巨大的雪莲花。这可是了不得的神迹!据寺中僧人说,夜深人静之时,常能听到大佛开口说话。这便尤其不得了!

强巴佛乃掌管未来生死之佛,在雪域百姓心中地位尊贵。扎什伦布寺的强巴佛像高近30米,分为上下莲花殿、胸部殿、面部殿和冠部殿五层,从大殿攀登到顶层,共有木梯105阶。大佛自底层起,直至五层,面南背北,以端庄姿态俯视整个殿宇。当年为造它,足足耗时四年,耗费黄金6700两,铜23万多斤,仅眉宇间镶饰的大小钻石就有32颗,珍珠、琥珀、珊瑚、松耳石1400多颗。如今出现了神迹,也算不枉花费了这么多银两。

扎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吉坚赞神僧人老成精、长袖善舞,与乌斯藏的地方官员相处得极好。如今出现神迹,会来事的老和尚立即声称要在九月二十日举办一场向强巴佛祈福的法会,并真诚地希望乌斯藏五大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

五大员,指的是乌斯藏行省的五位大官:巡抚达什、承宣布政使丕棱列扎木苏、提刑按察使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总兵巴图孟克、参军释迦嘉措。老神僧给这五位每人写了封信,语气谦卑,只求光临。“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一切顺利”,他喃喃地颂经祈福。

扎什伦布寺堪布(住持)多吉勒巴来到了他的身边低语,“神僧,巴图孟克总兵说他军务繁忙走不开;其他四人都应允参加”。

七十九岁的老神僧眼睛亮了,浑浊的老眼光芒四射,“你确定达什巡抚会来?”雁群中最重要的便是领头雁,巡抚达什是乌斯藏最大的官,擒住他起事便成功了一半。

“据送信的使者说,抚台对您支持朝廷颁发《大卫律》的举动赞赏不已,声称一定参加”。

呵呵!世上终有公道,付出总有回报!老神僧露出微笑。这些日子,他忍辱负重,表面上装顺民,支持颁发《大卫律》,目的只是为了麻痹官府,如今到了收获时。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逃离虎穴报巡抚 第287章 逃离虎穴报巡抚

扎什伦布寺成了欢乐的海洋,善男信女们络绎不绝。神僧罗桑却吉坚赞伫立于正门口眺望。忽然,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和善,两骑并行而至,马上骑士各做文、武打扮。不是别人,正是乌斯藏按察使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参军释迦嘉措。

“老僧见过提刑、参军”,七十九岁的罗桑却吉坚赞朝身后的堪布(住持)多吉勒巴微微使了个眼色,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见德高望重的神僧居然亲自迎接自己,还亲切地向自己打招呼。二人不敢怠慢,慌忙翻身下马,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施大礼。尤其是阿旺济克扎克,出身于显赫的大家族仁蚌巴,长久以来大和尚是他们的福田,他们是大和尚的施主,跪大和尚是跪惯了的,头磕在地上“呯呯”有声。“下官参见神僧,岂敢有劳您亲迎?”两人恭敬地说道。

罗桑却吉坚赞微笑着问:“抚台和方伯怎么没和两位一起前来?”

“抚台公务繁忙,估计还有一会儿,方伯就在我等后面,马上便至”,阿旺济克扎克恭敬地说。不知怎的,这老僧虽然一直在微笑,给他的威压却如阿尔泰山般沉重。这样的感觉在他觐见乾元皇帝时也曾经体会过。

罗桑却吉坚赞点点头,唤来担任知客的格贵(主管戒律的僧侣)南波热杰吩咐道:“你好好招呼两位贵客,我留在这里迎客”。说到“好好招呼”四个字时,他加重了语气。

“领法旨”,南波热杰大声领命,将两人和随从带到偏殿奉茶。为防他俩寂寞,殿外足足安排了上百膀大腰圆的弟子。

承宣布政使丕棱列扎木苏到了,他很年轻,三十刚出头,小贵族出身的他,因为投奔乾元帝较早,方能坐到此位置。作为皇帝的心腹,他皈依了宁玛,自然不怎么买格鲁的帐,再加上他知道皇帝一直想限制各派权力、提升皇权,所以更加不把神僧当神僧。

罗桑却吉坚赞亲自迎接,他也只是在马上拱了拱手,居然连跪都不跪。多吉勒巴等僧官大怒,老和尚却神色泰然,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命人引他去偏殿。

因为总兵巴图孟克已经明确表示公务繁忙来不了,所以只剩下乌斯藏巡抚达什了。五大员中,此人官职和权力最大,若抓住此人,乌斯藏群龙无首,起事便容易了!大和尚不说话,笑眯眯地盯着远方,等待着他的猎物,不,施主。

“咦?今儿个似乎有些不对”,丕棱列扎木苏进了偏殿,朝阿旺济克扎克、释迦嘉措嘟囔了一句。

“方伯,有什么不妥吗?”二人忙问。

“适才神僧迎我,我见之不跪,居然没有一人开口指责,此可疑者一;殿门口为何布有那么多武僧,个个手执兵器,难道是想软禁我们吗?此可疑者二”。

作为大贵族,阿旺济克扎克与大和尚们打过交道,自然比较了解,闻言仔细一想,神色大变,“您说的没错,今儿个确实反常。从来都是我等进殿参见神僧,岂有神僧主动迎接我等之理?不对劲呀不对劲”。

“既然如此,待末将杀出去看看”,释迦嘉措就要拔剑。

丕棱列扎木苏摇了摇头,“硬闯估计是闯不出去。参军武艺高强,可假装净手(上厕所),察看究竟。若发现有异,不用管我们,速去禀告玩台”。

“末将明白了”,释迦嘉措点点头,大喇喇朝殿门走去。

几个孔武有力的僧人拦住去路,“您要去哪儿?”

“嗐,昨夜吃坏了东西,肚子胀气,出个恭”,释迦嘉措满不在乎。

几个僧人对视一眼,为首的笑了笑,“我等为您引路”,说着便带他前往偏殿的五谷轮回之所。

“有劳”,释迦嘉措道了声谢,跟着僧人来到了偏房的五谷轩。

果然不对劲!殿外到处可见手持棍棒刀枪的武僧,又不是打仗,调这些武僧来做甚?

“舒服呀!”释迦嘉措于茅厕中大呼一声,见左右无人,一个燕子飞升,蹿上房梁,又顺着柱子溜到了外面,翻墙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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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扎什伦布寺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而来。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马壮人魁,官袍上的二品锦鸡气度不凡,正是乌斯藏巡抚达什。

“抚台留步,去不得!”一声大吼,释迦嘉措踉踉跄跄地奔到他的马前。

“释迦嘉措参军,您为何如此狼狈?”达什惊疑地问。

“罗桑却吉坚赞神僧摆的是鸿门宴,扎什伦布寺内刀光剑影,丕棱列扎木苏方伯、阿旺济克扎克提刑已经被寺里的僧人软禁了”。

“什么!”

达什大吃一惊,拨转马头,“快快回衙门调兵”。蒙藏两族的官员,即使是文官,也个个骑马,因而逃跑的速度是飞快的,须臾便消失在风中。

扎什伦布寺门口,罗桑却吉坚赞、多吉勒巴正笑眯眯地迎宾,南波热杰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禀报,“神僧、堪布,不好了,释迦嘉措逃跑了”。

“废物,看个人都看不住”,多吉勒巴大怒。

“慌什么?”罗桑却吉坚赞神色自若,顿时让众人恢复了平静。

“立即起兵攻打巡抚衙门、驻军军营,接管城防”,老神僧发出了圣谕。

“领法旨”,多吉勒巴、南波热杰率领翁则(主管宗教仪轨)、郭贵(主管财物)等僧官齐声领命。

“呜~呜~呜~”扎什伦布寺的海螺吹响,日喀则的大街小巷涌出无数僧兵,老老少少足有万余,分成数股,最大的两股奔向巡抚衙门和军营。

达什、释迦嘉措二人逃回巡抚衙门,刚取出令箭准备调兵,便听得喊杀声大作。

“杀狗官!”

“不要逃了达什”??

光听声音便震耳欲聋,手忙脚乱之下,二人只带了几十个随从逃向驻军军营。刚至营门口,便叫了声苦,但见火光冲天。原来今天扎什伦布寺有祈福法会,很多士兵都离营看热闹,守营的副将也没做准备,被叛军袭了营。

“抚台,如今只能去江孜寻巴图孟克总镇了”,释迦嘉措建议道。

“唉!我等有负皇恩啊!”达什痛苦地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快去城门口”,他怒喝道,打马飞奔。

第二百八十八章 贼势猖狂我为钉 第288章 贼势猖狂我为钉

“两位想好了吗?是否愿意加入我们?”罗桑却吉坚赞微笑着望向丕棱列扎木苏、阿旺济克扎克,顿时便有两个武僧拔出钢刀架在他俩的脖子上。

“呸!秃驴,要杀便杀,何须多言”,丕棱列扎木苏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怒视大和尚。

阿旺济克扎克却不吭声。

“阿旺济克扎克,你莫要忘了,仁蚌巴家的富贵都是陛下所赐,若敢背叛,必然灭族”,丕棱列扎木苏大吼。

听到这一声,阿旺济克扎克涨红了脸,艰难地拒绝。

“不识抬举,师尊,弟子请以此二人之头祭旗”,多吉勒巴大怒。

“我佛慈悲,怎可滥杀?”罗桑却吉坚赞换了副慈悲的表情,悲天悯人地说。慈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大官,也是极好的人质,捏在手中有用!

他俩不肯降,无所谓,老和尚更关注的是周边其他各派的消息。

有好有坏。

萨迦寺的僧兵已经全副武装,可格鲁的使者却楞没见着天津大和尚的面。知客僧告诉使者,“教主云游去了,只在人世间,人多不知处”;觉摩囊寺法台桑杰嘉措为了避祸,居然将使者赶了出去。这意味着萨迦、觉囊两派不肯趟这浑水,也意味着日喀则的西方和西南方随时可能出现变故。

日喀则南面沙鲁地区的夏鲁寺起兵响应,攻占了沙鲁城。夏鲁派只是个小派,与萨迦派关系密切,这一次为了博取权力和富贵,没听天津大和尚的劝,加入了格鲁阵营。

区区夏鲁派,虽然加入,影响却有限。神僧罗桑却吉坚赞关注的是另一个大派噶举的动静。他与噶玛噶举黑帽派、竹巴噶举订有密约,自己已经发动,剩下的便看盟友的了。

噶玛噶举黑帽派法台意希多吉是个重情义、讲信用的人。他派弟子恩珠仓护送着下一任法台、四岁的绛曲多杰避入云南丽江木府的福国寺后,再无后顾之忧,便毅然决然地起兵了。

师尊,弟子和您一样,勘不破世间的“情”和“义”。不杀苏勒坦那魔头为您报仇,誓不成佛!

作为藏巴汗时期的国教,噶玛噶举在日喀则、锁巴一带势力极大。后面虽然随着藏巴汗、曲引多吉的殒落而衰弱,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迅速便积聚起八千叛军,攻下锁巴县城,斩杀知县,响应罗桑却吉坚赞。

这意味着拉萨的西面和西北面同时出现了强敌。好在噶玛噶举的另一支红帽派没有响应。红帽法台岗波寺的却朱嘉顿是靠乾元帝的支持才当上这一派的法台和大卫国师,自然不肯叛;他们的祖寺羊八井寺位于当雄,就在蒙古人在拉萨的驻牧地内,又如何敢叛?

意希多吉的起兵给了罗桑却吉坚赞极大的鼓舞。他一边在日喀则招兵买马,一边又约意希多吉合兵攻打拉萨。声势浩大,大有踏平雪域高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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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孜城,元朝时在此地设有仰思多万户府。乌斯藏总兵巴图孟克领兵六千驻守于此。此时的乌斯藏行省,只有拉达克、山南、仰思多还驻有兵马。拉达克守军要防范印度,山南的兵马要提防不丹,能调往日喀则平叛的只有这支兵马,所以达什和释迦嘉措逃到了这里。

听他俩介绍完日喀则情况,巴图孟克脸色沉重,“贼势方炽,破之不易矣!”

“总镇难道怕了?我辈受陛下大恩,牧守一方,贼势猖狂至此,难道无所作为吗?”达什吼道。

“抚台的意思是?”

“格鲁叛军攻下日喀则后,必然想北渡雅鲁藏布江,与噶举叛军合兵攻打拉萨。若让两股叛军合流,拉萨的压力便大了。我意攻打沙鲁,威胁日喀则,使格鲁叛军不敢北渡雅鲁藏布江,牵制住这股敌人”。

“抚台此计甚善!”巴图孟克欣然同意,领兵往沙鲁杀去。驻守沙鲁的夏普派向日喀则求援。罗桑却吉坚赞闻讯大惊,果然不敢北渡雅鲁藏布江与意希多吉会合,而是领兵前往沙鲁迎战巴图孟克。

两军对峙之际,又传来晴天霹雳:山南乱了!原来,不丹竹巴噶举的四脚神龙阿旺南杰、洛扎的巴卧上师、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山南琼结的霍尔家族与罗桑却吉坚赞订有共同出兵的密约。为了报当年苏勒坦背信弃义的一箭之仇,阿旺南杰命鲁梅塞波将军率九千不丹军队攻打生格宗。洛扎的巴卧大和尚趁机响应,与鲁梅塞波合力打下了生格宗;山南琼结的霍尔·杜布也与儿子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合力打下了琼结响应。

“抚台,唯今之计咱们只有像一颗钉子一样钉在江孜,阻止山南与日喀则合流,同时不让罗桑却吉坚赞北渡”,巴图孟克对达什说。

“壮哉此钉!必能名垂青史!”达什、释迦嘉措齐声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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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是个神奇的东西,就在达什、巴图孟克、释迦嘉措准备孤军奋战、死守江孜之际,长生天又给他送来了一支援军。珀东派桑顶寺法台多吉帕姆女神告别乾元帝后返回浪卡子,见日喀则、沙鲁、锁巴诸地皆反,山南也是处处锋火,这位女神坐不住了,向珀东派信徒发出神谕,要求他们支持朝廷抵抗叛军。她和领司奔寨、浪卡子宗的官府合作,招募了五千义军守卫这两地,成为了仰思多的坚强后盾。

领司奔寨、浪卡子、仰思多呈品字形排列,令叛军很头疼。洛扎的巴卧大和尚令部将格桑土登领兵三千攻打浪卡子,反被多吉帕姆神的部将丹增多吉击败并斩杀;接着,多吉帕姆神的义军又在领思奔寨击败山南琼结的霍尔·杜布派去偷袭的两千精兵;罗桑却吉坚赞神僧令夏普派的军队强攻江孜,久攻不下,无奈之下令多吉勒巴率七千格鲁军助战,不料江孜城小且坚,楞是打不下来。

不拔掉江孜这颗钉子,罗桑却吉坚赞就不敢北上与意希多吉合兵。双方陷入了僵持,而僵持往往对叛乱是不利的。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为棋子者难改命(上) 第289章 为棋子者难改命(上)

伊犁草原一顶大大的格儿内,淑济公主正为小儿子噶勒达玛缝制着衣袍,作为鄂齐尔图汗的二儿子、和硕特部的王子,噶勒达玛身上没件好衣服可不行。“可敦,您订的那箱茶叶被阿茹娜妣吉的管家抢走了”,贴身侍女的声音打断了她手中的针线活。

“嗯?”淑济公主蹙起了眉头。漠西缺少水果蔬菜,喝茶是润肠的重要手段。当然,作为鄂齐尔图汗的可敦,她的餐桌上并不缺新鲜的瓜果蔬菜。只是喝茶作为一种习惯,已经融入到了日常生活中,没有真不行!

受益于丝绸金路,伊犁的和硕特部原本是不缺茶叶的。可辉特部和准噶尔部打起来后,鄂齐尔图汗支持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为了敲打和硕特人,乾元帝下令断绝了通往伊犁的商道。想再得到茶叶、丝绸、布匹、瓷器等,只能通过走私。这就使得好茶叶的数量变得稀缺起来。前一阵子,淑济公主的属下向一个山西商人订了一箱上好的砖茶,不料竟被鄂齐尔图汗的宠妃阿茹娜妣吉抢了去。

“可敦,阿茹娜妣吉的管家不仅抢走了茶叶,还出言不逊,说什么大汗正与卫国的乾元帝作战,您是敌国公主,早已被大汗嫌弃”,侍女的声音愤愤不平。

“这个阿茹娜,越来越放肆了!”淑济公主怒喝道。身边的随从、侍女皆挺起胸膛,只等可敦一声令下,便前往阿茹娜的格儿,给那个嚣张的妣吉一点颜色看看。要知道,他们的主母可是黄金家族嫡脉林丹汗的公主、大卫乾元皇帝的干女儿,身份何其珍贵!岂能受这样的侮辱?

不料,淑济只是愤怒地说了一句,又做起针线活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

左右亲信脸色大变,难道传言是真的?大汗真有废掉咱们可敦改立那阿茹娜之心?空气变得异常凝重,连针落地都可闻。

似乎察觉到亲信们的想法,淑济公主嫣然一笑,“都别搭拉着脸了,极品好茶被人抢走,喝些普通的茶便是,还能省些银子。放心吧,天塌不下来,大汗不会对我怎样”。

她很自信,这自信源于对自己丈夫的了解。鄂齐尔图汗是打败过喀尔喀人的卫拉特传奇英雄拜巴噶斯汗的长子,一心想恢复父亲的伟业,做全卫拉特的汗,此之谓志大;可他既没有父亲拜巴噶斯汗的武勇,也没有叔叔国师汗的智慧,此之谓才疏。一个志大才疏的人,往往是优柔寡断的。废后这事何其重大,让一个优柔寡断的君主做出决定,该有多难!所以,她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地位。之所以容忍准噶尔贵女阿茹娜的跋扈,仅仅是因为不想争而已。

不担心自己,并不代表不担心家人。尽管鄂齐尔图汗刻意冷落淑济,可淑济依然担心挂念自己的丈夫。前一阵子,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约丈夫共同出兵对付卫国。卫国的国力远超和硕特,以弱抗强,真令人担心;既然出兵。就应该与准噶尔人合兵一处,先打下卫国的根本之地裕勒都斯草原,可丈夫偏又耍起小聪明,想趁卫国和准噶尔两虎相争时捡个便宜,发兵南下攻打拜城和库车。这二城虽然富裕,可并非卫国的要害之地,得之就算能抢些东西,对大局却无关紧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令人愈发地担心!

还有更担心的,丈夫出征两个多月了,至今仍没有捷报传来。以丈夫的性子,若是攻下拜城和库车中的哪怕一个,也会大张旗鼓地使人报捷,让全伊犁都知道。没有消息,便很可能一座城都没有打下来。时间若是拖久了,叶尔羌的卫军来援,恐怕到嘴边的鸭子要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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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事,往往好的不灵坏的灵!

淑济公主的担心灵验了。叶尔羌总兵乌日拫达莱接到乾元帝命他援救二城的军令后,立即由阿速出发,率五千骑兵,一人双马,马不停蹄地行军,只用七天就赶到了战场,令本来摇摇欲坠的拜城和库车又固若金汤起来。

“可恶!眼瞅着就要打下这两城,敌人的援军就到了!”望着拜城城墙上一杆杆“卫”字大旗,鄂齐尔图汗愤怒之极。其实,除了愤怒还有惊恐,卫军援兵到的如此之快,充分体现了他们的战争动员能力。探子告诉他,那个叫乌日拫达莱的卫国将军到阿速时只不过带了几百人,敌人的这支援军是在阿速、乌什等地临时拼凑的,居然来得这么快!

“大汗,敌人援军已至,又有坚城可倚,不如返回伊犁休整吧”,说这话的是他的六叔布颜哈坦巴图尔。

“撤军?”

师老兵疲,鄂齐尔图汗本想答应。可关键时刻,优柔寡断的性子又发作。自己此番可是带了两万多大军南下,伤亡了千余勇士却无功而返,回伊犁后如何向百姓们交代?

如今的中国,两大高手多尔衮、苏勒坦正在对奕,其他各种势力不过是两雄争锋时的棋子。有些实力雄厚的势力,比如卫拉特的准噶尔部、土尔扈特部,喀尔喀的札萨克图部、土谢图部,奋起而抗争,只为了不做棋子、成为操纵棋子的奕棋者。

鄂齐尔图汗也想做奕者中的一员。然而,他的实力远不如准噶尔、土尔扈特等部,能力更不能与巴图尔、书库尔岱青相比,想摆脱棋局的束缚,谈何容易!

不过,为棋子者,往往察觉不到自己只是棋子。鄂齐尔图汗便是如此,他始终都觉得自己是群雄逐鹿中的一员,是与多尔衮、苏勒坦并列的存在。既然是大英雄,无功而返真的很没有面子!

所以,他犹豫了,对布颜哈坦巴图尔说道:“六叔的意思我明白,一个月,我让玉木楚木、札布、和啰理他们再攻一个月。一个月后,就算打不下来,我也会立即撤兵”。

“是”,见他做了决定,布颜哈坦巴图尔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战争容不得半点犹豫,别说一个月,就算是一天,也会带来灭顶之灾。当鄂齐尔图汗还抱有一个月内攻占拜城和库车的幻想时,危险正慢慢地向他和他的大军逼近。

第二百九十章 为棋子者难改命(中) 第290章 为棋子者难改命(中)

“陛下,我们的哨探发现鄂齐尔图汗的军队正扎营在拜城北部,日夜不停地攻打拜城”,都千户三丹向苏勒坦禀报。

“嗯”,苏勒坦对着舆图沉思,拜城离鄂齐尔图的老巢伊犁甚远,孤军远征数月,师老而兵疲,正是一举歼灭敌军的良机!

这位皇帝一旦下了决心便会去做,因而容易被人认为“独断专行”。现在,又到了独断专行,不,乾纲独断的时候了。他令艾山、姬际可领兵一万绕至哈尔克他乌山下,截断和硕特人归路;又令三丹、顿珠诺布领兵一万绕至塔里木河北岸布防,防止敌人南窜;自己亲领四万余众由东往西扑来;至于西边,是卫军控制下的阿速。

这种大迂回、大包围的战术最是考验各军之间的配合,好在卫军久经沙场,很快便完成了扎口袋的任务。

??

又一波进攻被打退了,拜城依然在卫军手中。

“大汗,末将无能”,和啰理灰溜溜地返回向鄂齐尔图汗请罪。

“哼”,鄂齐尔图汗冷哼一声,不再看他,直把他羞得两颊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忽然,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一支大军出现在和硕特军东边,漫山遍野、无边无际。一杆杆鱼竿钓子旗,上面的“卫”字分外显眼。最大的一杆大纛,立于高台帝车之上,除了“卫”字,还刻有无畏雄狮和金龙,威风凛凛。

“是乾元皇帝亲率的卫军主力”,和硕特军中有人惊叫,鄂齐尔图汗、布颜哈坦巴图尔、玉木楚木、札布、和啰理骇得面如土色。

“是陛下”,“浩瑞~浩瑞~浩瑞~”守城的士卒在欢呼。

“调整阵形!快调整阵形!”鄂齐尔图汗声嘶力竭地惊叫。和硕特军慌忙地调整阵形方向,想将军阵转成面对卫军的位置。

来不及了,卫军前锋苏合、满都拉图率一万精骑率先发起攻击,后面跟着苏勒坦的大军。

“大汗,奴才去挡住他们”,和啰理向鄂齐尔图汗施了个军礼后,便再也不瞧自家主子返身离去。他适才攻城失败,遭到这位大汗轻视,萌生了必死之心,带着三千部下挡住苏合、满都拉图的去路。

双方兵力悬殊太大,如何挡得住?和啰理奋力拼杀,仿佛一只扑火的飞蛾。

苏勒坦昂然屹立于八匹白马拉的帝车高台之上,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场态势。他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感叹,“和硕特勇士何其多也!”

很快,皇帝便不再感叹。卫军猛将苏合出现在千里镜的镜头中,手中大斧带着千钧之势狠狠劈下,只一斧,立成两半。

和硕特军败了,乱成一团,将找不到兵,兵寻不到将。

布颜哈坦巴图尔陷入了重围。包围他的是卫军中的和硕特降将哈纳克土谢图、秉图达莱乌巴什父子。

“老六,降了吧,我向陛下求情,保你不死”,哈纳克土谢图大呼。

“是啊,六叔,降了吧,和硕特人不打和硕特人”,秉图达莱乌巴什也劝说。

“大哥、大侄子,两军相争,各为其主,得罪了”,说完,布颜哈坦巴图尔举起手中马槊朝哈纳克土谢图砸了过去。

“嗖”,一枝羽箭带着愦性,射穿了他的脖颈。箭是另一位和硕特降将茂济喇克射的,按辈分算,他也管布颜哈坦巴图尔叫“六叔”。

鄂齐尔图汗、玉木楚木、札布等人拼命打马飞奔,逃到了哈尔克他乌山下,翻过这座山便是和硕特部的驻牧地。

鄂齐尔图的心头涌起希望,此刻他只想带儿郎们回家。

山谷中忽然涌出骑兵,越涌越多,足有万骑。一代天骄乾元帝打老了仗,自然在此处伏兵阻击,艾山、姬际可领兵一万缓缓逼近。

“大汗,事急矣!我军已陷死地,死地则战!末将开路,请您跟随末将杀出去”,和硕特悍将玉木楚木拎起手中的大铁锤高呼。

危急时刻,鄂齐尔图汗爆发出父亲拜巴噶斯汗的骁勇,拔出了随身佩带的伊力特刀(可汗刀),“我乃卫拉特的汗,岂有冲锋在后之理?”说完,一骑绝尘,亲为箭头,迎着卫军冲去。玉木楚木、札布等将顿时胆壮,拼死向前。

负责阻击的艾山、姬际可部其实也是刚到不久。他们强行军而来,体力消耗颇大,着实疲倦,之所以能够列阵阻击,靠的便是一股锐气。如今,和硕特人走投无路,以命相搏,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锐气其实相仿,比的,便是战阵配合和毅力。

“嘭~”玉木楚木手中大锤砸下,一个蒙古百户长头颅被砸得粉碎。他不知道这是自己今天杀的第几人,只知道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又一员白袍敌将冲杀过来,手中的长枪比寻常的枪长了些许,枪头闪着寒光。

“贼子受死!”玉木楚木摆起大锤,挟着千钧之力砸向那将。

那将的枪动了,枪花一抖,好快的灵蛇,正中玉木楚木的咽喉。

穷寇莫追是因为追狠了,人家会跟伱玩命。和硕特人如今便是穷寇,鄂齐尔图汗的部下为了突围回家,个个拼命,居然真杀出一条血路,突围而出。

“给我追,鄂齐尔图汗一定在逃军中”,艾山大喊道。在生擒或斩杀和硕特汗的大功面前,什么穷寇莫追之类的,早已被抛到九宵云外。

鄂齐尔图汗、札布拼命地逃,艾山、姬际可跟在后面追。

“苦也!”鄂齐尔图汗叫了声苦,前面有一座高山拦住了去路,山高路陡,马匹上不去。

“大汗,如今惟有让将士们丢下马匹,翻山而过”,札布建议。

“弃马?”战马是蒙古人的命,让儿郎们丢下战马,他们如何舍得?鄂齐尔图汗好一阵犹豫。

札布大急,催促道:“大汗,再不弃马上山,追兵一到,我等俱为虏矣!”

“唉~”鄂齐尔图汗长叹一声,下令扔掉马匹上山。

刚进山,后面烟尘滚滚,却是艾山、姬际可的追兵到了。

“都千户,和硕特人入了山,我们缴获了三千多匹战马”,部下禀告。

“哼,这个鄂齐尔图汗逃得倒快”,艾山冷笑。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为棋子者难改命(下) 第291章 为棋子者难改命(下)

伊犁河畔,一顶绣着羊群和青草的精致格儿内,阿茹娜抱着两岁的儿子伊拉古克,温柔地哄子入眠,“我儿莫要吵,莫要闹,等你父汗回来给你编一顶小草帽”。母亲的声音对小婴儿有种特殊的魔力,很快小家伙就进入了梦乡。

阿茹娜是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的女儿。巴图尔珲台吉长相普通如老农,他的女儿相貌自然也普通,算不上美女,不过胜在年轻,皮肤白皙有弹性。鄂齐尔图汗很宠她,自她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她的格儿内度过。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有野心的男人,天下间能帮他实现野心的,只有自己的父亲巴图尔珲台吉。可与父亲相比,丈夫的才略胸襟差得太远!即使如此,她也依然小心侍奉自己的夫君,从不敢违背。这是出嫁时老父亲教的,“我儿须记得出嫁从夫,从此后鄂齐尔图那小子便是你的天,万不可倚仗身份违逆夫意。伱要记住你是准噶尔人,须得努力促成准噶尔与和硕特的联盟,共同对付辉特人??”

老父亲的话她从未忘记,也确实努力帮老人家达成了心愿。可最近传来的关于准噶尔的消息,却让她不快。父亲的宠妃尤姆哈噶斯所生的六弟噶尔丹被格鲁两大神僧正式确认为新一代温萨上师,据说父亲有意立他与尤姆哈噶斯所生的五弟僧格为继承人。这样一来,大哥车臣的地位可就危险了。她和大哥车臣、二哥卓特巴图尔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而僧格和噶尔丹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阿茹娜很小的时候,额赫(母亲)便去世了,与两个兄长相依为命,自然是向着大哥车臣的。不过,虽然对父亲有意立五弟为继承人不满,她依然要帮助父亲对付卫国的乾元帝。因为她从未忘记自己是准噶尔人、身上流着绰罗斯家族的血液。

“妣吉,大汗回来了”,贴身的侍女带回了期盼已久的消息。

“这真是太好了!”阿茹娜激动起来,便要出帐相迎。

“大汗没来您这里”,侍女期期艾艾的,欲言又止,“他去了多尔济拉布坦妣吉的格儿”。多尔济拉布坦是土尔扈特汗书库尔岱青的妹妹,大半年前,书库尔岱青将妹妹嫁了过来,以示盟好。大汗对她谈不上有多宠爱,总共也没去过她那儿几次,不想今日却去了。

阿茹娜有些后悔,自己一直都在与可敦淑济争宠,不料竟忽略了这新来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女孩得到了丈夫的宠爱,以致于他出征回来后,第一个想见的居然是她!

其实,阿茹娜误会了丈夫。鄂齐尔图汗钻多尔济拉布坦的帐篷不是为了快活,而是想让她给自己的大舅子书库尔岱青写封求援信。这一次在拜城和库车,和硕特人输掉了老本。鄂齐尔图汗的两万多大军,逃回来的仅三千多,失去了继续抵抗的能力。所以,他想带着部众离开伊犁,北上额济勒河(伏尔加河)投奔土尔扈特人。卫国乃是仇敌,降不得;岳父巴图尔狼王之性,投过去,恐怕连骨头都会被准噶尔人吞掉;思来想去,投奔土尔扈特人是最好的选择。

??

“可敦,大汗吃了败仗回来了,两万多大军只逃回三千多。返回后便去了多尔济拉布坦妣吉的格儿”,心腹向淑济公主禀告。

“多尔济拉布坦?这么说大汗想投奔土尔扈特人?”

淑济公主眉头紧皱,知夫莫若妻,她太懂他的心思。丈夫一心想恢复父辈的荣光,成为全卫拉特的汗,可胸襟气魄、才智眼光却差得多。和硕特的军队主力已经葬送,不管投哪一方都只有被吞并的份,剩下的便只能找个实力最雄厚的投奔,至少能让族人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来人,准备车驾,去汗帐”,她叹了口气,“夫君啊夫君,你不愿意见我,我只好去见你了”。

眼前的佳人,明眸皓齿,丽质天生,楚楚动人中透着端庄高贵。鄂齐尔图看着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他去鹰娑川城迎娶她的情景。他手持一根羊胛骨,英俊又潇洒;她始终红着脸,羞涩又缠绵。他和她拜过天地日月,互换一缕头发;她随他来到伊犁,生下两个孩儿??唉!时间若永远定格在初婚时该多好!

“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他冷漠地问,记起了她的身份:乾元帝义女、大卫国公主。

“不,我是来救你命的,若救不了,便与你同死”,淑济的话语透着凄凉。

“救我命?笑话”,鄂齐尔图怒道:“你不要以为我败给你义父便走投无路,我已经做出决定:北上投奔土尔扈特人。等明年秋高马肥之时,再打回伊犁,与你父亲一决雌雄!”

“您要投奔土尔扈特人,他们凭什么收留您?”淑济淡淡地问。

“凭我是土尔扈特汗书库尔岱青的妹夫”。

“哈哈~哈哈哈~”淑济笑了,俏眼笑出泪花。

“你笑什么?”鄂齐尔图汗感受到笑声中的嘲讽,勃然大怒。

“鄂木布岱青和硕齐不也是和颚尔勒克的亲外甥吗?说杀便也杀了,争权夺利又哪来的亲情?”鄂木布岱青和硕齐是杜尔伯特部上一任执马鞭者,和颚尔勒克则是现任土尔扈特汗书库尔岱青的父亲。当年为了吞并杜尔伯特部,和颚尔勒克以联姻为名,将自己的亲外甥鄂木布岱青和硕齐骗到大帐,残忍杀害。

“这~”鄂齐尔图汗语气一滞,强辩道:“杀人的是书库尔岱青的父亲,并非书库尔岱青”。

“可我听说和颚尔勒克杀鄂木布岱青和硕齐时,书库尔岱青就在旁边,却没有设法营救,甚至都没有提醒一句”。

噼啪~噼啪~噼啪~

淑济的话宛如晴天霹雳,将鄂齐尔图汗震得冷汗直流,半晌吐出一句:“那我去投奔准噶尔人?”

“书库尔岱青会杀你,难道巴图尔珲台吉就不会杀你吗?”又是一盆冷水浇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躲在伊犁等死吗?”鄂齐尔图汗狂躁了。

“您还是负荆请罪、向我义父投降吧,他一定会善待您和您的部众”,淑济公主的声音柔柔糯糯,犹如在哄一个大孩子。

第二百九十二章 围炉煮茶无夫君 第292章 围炉煮茶无夫君

“向你义父投降?难道你不知道和硕特部已经与卫国结了仇吗?我若是投降卫军,全家都会没命”,鄂齐尔图汗头摇得似拨浪鼓。

“谁说和硕特部与大卫是仇敌?您的大伯哈纳克土谢图、两个从弟秉图达莱乌巴什、茂济喇克投降了大卫,不都好好的吗?”淑济苦劝。

“他们不能和我比。当年你义父将伱嫁给我,是希望稳住和硕特、专心对付准噶尔。可我还是加入了准噶尔的阵营,他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恨我。我若降他,全家的命都没了!”鄂齐尔图汗觉得自己有负于岳父,怕降卫后苏勒坦不会放过自己。

“放心吧,义父是重情义的人,就算看在母妃和我的面子上也不会杀你。不但不会杀,还会赐予大量的牧场和牲畜。不过伊犁和硕特部的部长之位,你肯定是当不成了”。

听了这话,鄂齐尔图汗长吁了一口气,不能再执伊犁和硕特部的马鞭,前半生全力追逐的皇图霸业,顿成过眼云烟。这如何能心甘?可好歹保住了命。只是,真的能保住命吗?

他想了想说道:“自古以来争夺天下,失败者极难善终。《三国演义》里,刘琮一矢未放便投降曹操,结果却依然被曹操杀了。我怕降卫后会落得刘琮一样的下场”。此时《三国演义》极流行,鄂齐尔图熟读此书,常自比江东猛虎孙坚,轻松便举出刘琮的例子。

“噗嗤”,淑济乐了,“《演义》里的故事大多是作者编的,并非实情。我听说刘琮降曹后,活得好好的,先被封为青州刺史,后迁谏议大夫,爵封列侯。只是因为才能平庸,所以史书中未见记载”。

“既然史书中未见记载,你怎么知道他活得好好的?”因为心情不好,鄂齐尔图汗与妻子斗起嘴来。

“当年曹操攻打孙权,见吴军军伍整肃,叹曰:‘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儿子,豚犬耳’,甚轻视之。既然瞧不起刘琮、觉得没有威胁,又何必杀他?”

“嗯,你说的话倒也在理”,鄂齐尔图汗想了想,忽然愁云惨淡,“可我不是刘琮呀!”

那意思,刘琮懦弱无能,构不成威胁,所以曹操不屑于杀他。可你夫君我不一样,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威胁极大。我若降卫,恐怕苏勒坦不放心我,性命难保。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可有的人偏偏就没有,一个自命英雄的人永远没有勇气承认自己不是英雄。

淑济公主犹豫了。说实话太伤人,她不愿伤害自己的夫君;可不说实话,以夫君那优柔寡断的性格又下不了降卫的决心!毕竟生命比面子重要,他选择了说实话。

“我昔年在父皇母妃身边时,父皇经常命人在格儿内生起炉子、摆上糕点,泡上一壶好茶,然后与母妃围在炉边,边品茶吃糕点,边谈论天下英雄”。

“哦,围炉煮茶论英雄?说说看,你义父都提过哪些人?”鄂齐尔图汗来了兴趣。

“父皇提的最多的是皇太极、多尔衮、国师汗、巴图尔珲台吉四人”。

“还有呢?”

“然后便是公公拜巴噶斯汗、达莱台什、和鄂尔勒克、昆都仑乌巴什、札萨克图汗素巴第、藏巴汗、却图汗、汉人两大寇李自成、张献忠九人”。

“还有呢?”

“还有就是叶尔羌沙迪和卓、白利土司、和鄂尔勒克之子书库尔岱青、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和托辉特部俄木布额尔德尼珲台吉、您的从兄达延鄂齐尔汗、格鲁两大神僧和强佐索南群培、达莱台什之子鄂木布岱青和硕齐、杜尔伯特部阿勒达尔珲台吉、哈萨克杨吉尔汗、不丹的四脚神龙阿旺南杰”。

“还有呢?”

“没有了”。

“没有了?”鄂齐尔图汗难以致信地问:“你义父没有提过我?”

淑济公主咬紧银牙,檀口中吐出四个字:“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鄂齐尔图汗发出低沉的怒吼。

这四个字如同重锤,一锤锤砸在他的心窝里!他自命英雄,做梦都想恢复父辈时的荣光,整军经武只为了加入争夺天下的棋局,做与多尔衮、苏勒坦平起平坐的棋手。不料苏勒坦竟然提都没提过自己,这也意味着在对方眼里,自己连成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怎不让自视甚高的大英雄悲恸欲绝?

“您不要伤心,父皇没提过您恰恰是好事,说明他从未将您视为有威胁的对手。您若降卫,定无性命之忧”,淑济温柔地劝解。

“对,好事!大好事!哈哈哈~”鄂齐尔图汗大笑狂笑复惨笑,踉踉跄跄地走向自己的寝帐。

??

哈尔克他乌山下,卫军文武正在军议。

“陛下,鄂齐尔图汗兵败后极可能逃出伊犁,可速起大军追击”,刘好古建议。

“和硕特人的逃窜方向只有两条,要么往西经哈萨克投奔土尔扈特部,要么往东北投奔准噶尔部。臣以为往西的可能更大”,薛宗周也说。

“奴才愿为先锋,誓去伊犁斩下鄂齐尔图汗的狗头”,猛将苏合大声请命。

“不,朕哪都不去,待在这里按兵不动”,苏勒坦一口拒绝。

“万万不可呀,陛下,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众人苦劝。

“放虎归山?呵呵,鄂齐尔图算什么虎?连狼都算不上。此人一向没主见,见朕按兵不动,必然心存侥幸,未必会逃;若朕派兵去追,他倒真有可能逃了”,苏勒坦微微一笑,对心腹哈达说:“你立即派人去伊犁散布谣言,就说不丹军队入侵乌斯藏,朕要返回拉萨御敌”。

“是!”

苏勒坦又对苏合、满都拉图笑道:“苏合领八千轻骑绕到伊犁东北部哈什河北岸布防,不让他们逃往准噶尔;满都拉图领八千轻骑绕到伊犁西边,攻取伊犁西北方的阿力马力,防止他们逃往哈萨克”。

“奴才领命!”

众人听了这般布置,个个心悦诚服。皇帝表面上按兵不动,暗中却布下天罗地网。这招欲擒故纵,又狠又辣,厉害啊厉害!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抽得一签属上上 第293章 抽得一签属上上

烂赌鬼如果不输掉最后一文钱,是绝不会离开赌场的,野心家其实也一样。他们毕生都在追求所谓的皇图霸业,不到最后一刻,又如何甘心舍弃权势做降虏?

鄂齐尔图汗听了可敦淑济的劝说后,打消投奔土尔扈特、准噶尔的想法,起了降卫之心。可他的身上毕竟流淌着英雄的血脉。

当年喀尔喀大军压境,额祈葛(父亲)以弱胜强,指挥大军斩杀了喀尔喀名将、和托辉特部的硕垒乌巴什,他老人家能做到的我为什么不能?若是额赫(母亲)还活着,也一定会鼓励我血战到底吧?危急时刻,他情不自禁地想起父亲拜巴噶斯汗和母亲赛汗珠可敦,渐渐地又恢复几分斗志,起了侥幸之心。将所有十三岁至七十岁的男子全部征募;命部将札布领五千士兵在伊犁南边的特克斯河北岸扎营,企图依靠河流阻挡卫军;又将所有的部众集结到伊犁西北部的霍城,打算形势不对便远遁至伊犁山一带躲藏。如果仍然摆脱不了卫军,再投降。

为了增强自己的信心,他找来格鲁高僧、义兄咱雅班第达。这位大和尚乃是和硕特部桑噶斯家族巴巴汗第五子、拜巴噶斯汗义子。当年,伟大的拜巴噶斯汗听了东科尔·满珠习礼呼图克图的讲经,觉得生命无常,起了出家之念。为了阻止大汗出家,各部落的大台吉们都向格鲁献出一个儿子当陀音。当时拜巴噶斯汗没儿子,就认了巴巴汗第五子为义子。

有这层关系在,按理鄂齐尔图汗管咱雅班第达叫义兄,可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尘世情缘早已斩断,所以还是叫上师为好。虽然如此,和尚也是人,斩断尘缘,谈何容易!咱雅班第达对和硕特部还是与众不同的。

“上师,您替我算一算,这一次我伊犁和硕特部能逃过这一劫吗?”鄂奇尔图汗恭敬地问自己的义兄。

咱雅班第达不仅是高僧,还是卫拉特有名的学者,翻译过多部医学、文学着作,还发明了表意更清哳的托忒蒙古文,自然是懂得求签问卜的。

他叹了口气,“天道一百,变幻莫测,纵然测算至九十九,依然还有遁去的一无法掌握。小僧尽力而为,请大汗抽签”,说完取出签筒。

鄂齐尔图汗抽出一签,却是上上,亥宫。上面写着:“否极泰来咫尺间,抖擞君子出于山。若遇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不难”。

“恭喜大汗,此乃上上签。解曰:有意兴发,到彼安然,若问用事,得遇贵人。此签主因祸得福、逢凶化吉、万事营谋大吉”,咱雅班第达微笑着说。

“上上签!这可太好了!阿弥陀佛,佛祖保护!”鄂齐尔图汗喃喃自语。

看着义弟这副神情,咱雅班第达有些内疚,一切都是他的安排,签筒内皆是上上签。他这么做,不是为了安慰义弟,而是为了格鲁。格鲁两大神僧命他联络卫拉特各部对抗“暴君”苏勒坦,如今义弟起了降卫之心,必须给他些精神上的鼓励以便有勇气继续对抗乾元。虽然他是和硕特王族,可既入佛门,眼中便只有格鲁的利益,为此不惜牺牲自己和家人。

上上签很灵验,卫军并没有挟大胜之势北上,而是在哈尔克他乌山下扎起营寨,按兵不动。

难道是佛祖显灵了?鄂齐尔图汗一边在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一边派探子打探。

“大汗,奴才打探明白,不丹军队入侵乌斯藏,乾元皇帝打算撤军回拉萨御敌”,侍卫长鄂博克带来了振奋人心的消息。

“感谢佛祖,天佑和硕特啊!”鄂齐尔图汗以手捬额,喃喃自语。

一连十余日,皆无动静,他渐渐放下心来。这一日刚用过早膳,忽见鄂博克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大汗,祸事了。卫军一部绕到哈什河北岸布防,挡住了咱们通往东北的道路;另一部攻下了阿力马力,往西北撤往哈萨克的通道也被切断了”。

“什么!”鄂齐尔图汗一阵头晕目眩,“不好,中了苏勒坦的计也!”

猛然,他醒悟过来,惊问:“特克斯河可有战报传来?”

很快便传来卫军攻破特克斯河北岸的消息。狡诈的乾元皇帝一边放出即将撤军回拉萨抵抗不丹军队的消息,大张旗鼓地收集撤退用的军事物资;一边又派精兵统过特克斯河上游,突然袭击。

守丑特克斯河的和硕特台吉札布是个厚道人,不知有诈,被打得大败而逃,狠狈撤回伊犁。

“完了,完了!这一回我伊犁和硕特部成了瓮中之鳌喽!”鄂齐尔图汗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

??

“陛下,鄂齐尔图是奴才的侄儿,和硕特部亦是您的臣民。奴才请求去霍城劝降”,和硕特部老台吉哈纳克土谢图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说。

“嗯,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愿多杀,去吧”,苏勒坦欣然同意。

哈纳克土谢图来到了霍城鄂齐尔图汗大营,营中到处可见手持兵器的士兵,个个神色木然,眼神中尽是绝望之色。

“大伯,您是来劝降的吗?”鄂齐尔图汗垂头丧气地问。

“竖子,事到如今,你还不投降,是想让我和硕特部死绝吗?”老台吉忽然爆发出力气,举起拐杖向大侄儿的身上打去。堂堂大汗竟不敢反抗,木桩般任伯父击打。

和硕特军营的辕门打开了,一队又一队士兵走到指定地点弃械解甲投降。

苏勒坦骑在枣红马上,默默地注视着赤袒上身、捆绑着木柴的鄂齐尔图汗。这位大汗再没有了往日的威风,跪伏于地,面红耳赤地请罪,“罪人不识天命,对抗王师,死罪呀死罪”。

死罪?哼!你还知道自己犯的是死罪?望着眼前之人,乾元帝火不打一处来,自己将干女儿嫁给他,赠送大量嫁妆,对他够好的了,他却一点不讲情意,加入准噶尔的阵营,反手便给了朕一刀。可恶之极!争夺天下?呸!你也配?

苏勒坦本想杀了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干女婿出气。仔细一想,卫拉特尚未统一,天下人都在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此人毕竟是主动投降的,若处置得过严,恐怕日后没人敢再向自己投降。

想到这里,他换上笑脸,笑嘻嘻下马扶起鄂齐尔图汗,“迷途知返便好,朕若杀了贤婿,淑济会怪朕的。朕在青海都兰草原划了块肥沃的牧地,今封贤婿为三等都兰侯,带着家人和奴仆财产去都兰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亲写手书招七河 第294章 亲写手书招七河

夺取伊犁后,为了长治久安,苏勒坦在伊犁置和硕特万户府,首府设在伊犁城,将原属鄂齐尔图汗的部众编为四个鄂托克。为了减少新附牧民的抵触情绪,他任命德高望重的老台吉哈纳克土谢图为和硕特万户府土绵,自己的亲信苏合为和硕特万户长。

有一种神兽名唤貔貅,传说勇敢凶猛、食欲极大。苏勒坦便是属貔貅的,此次北征收获极大,全取青海、西宁、甘肃、伊犁,掌控了大半个河西走廊,按说应该满足,可这位皇帝似乎永远不知足,刚得到伊犁,又将目光转向七河流域。

所谓七河,是指注入巴尔喀什湖(中华古称夷播海)的伊犁河、卡拉塔尔河、阿克苏河、列普瑟河、阿亚古斯河、巴斯坎河、萨尔坎德河七条大河。这块美丽又富饶的土地,面积约40多万平方公里,月氏、乌孙、匈奴、柔然、突厥、葛逻禄、回鹘、黠戛斯、吐蕃、高昌??众多民族曾在此居住。如今,这块土地属于从和硕特部分裂出去的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和杜尔伯特余部。

其实,乌哈尔里克、喀什勒克等战役之后,昆都仑乌巴什的部众损失严重,至今没有恢复元气。杜尔伯特部阿勒达尔、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五台吉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他,可老英雄凭着义薄云天的好名声和长期积累的崇高威望,仍然牢牢地掌控着这块肥沃的土地。

自从被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击败并称臣后,七河流域的和硕特人和杜尔伯特人不得不向准噶尔人交纳赋税。巴图尔珲台吉是个有手腕的人,他向七河流域派出的收税官不是别人,正是杜尔伯特降将额尔克伊勒登,乃是杜尔伯特部部长阿勒达尔的大伯祖,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四台吉的大伯父,论辈分在杜尔伯特部是极高的。人品嘛,差了点。

巴图尔密令额尔克伊勒登,收税时故意少收杜尔伯特人的税,多收和硕特人的税,务必挑拨杜尔伯特五台吉和昆都仑乌巴什的关系。很有效,如今五台吉与昆都仑乌巴什几乎不来往了,据说还发生了几起小冲突。

苏勒坦亲自提笔,给昆都仑乌巴什、杜尔伯特部大台吉阿勒达尔各写了一封劝说归顺的信。招降杜尔伯特部,他还是有把握的,他的皇后乌力吉巴雅尔便来自杜尔伯特部,至于昆都仑乌巴什那里,他派和硕特老台吉哈纳克土谢图的儿子秉图达莱乌巴什做信使,希望他能劝降自己的三叔。

??

“末学后进苏勒坦致书于昆都仑乌巴什世叔文几:朕向在鹰娑川,即知漠西人望咸推世叔。昔者内御喀尔喀,外敌斡罗斯、哈萨克诸夷,和硕特五虎之名,孰人不识?及西迁七河,义能守土,扶贫济困,锄强扶弱,侠义之风,天下景仰。朕恨不早生三十年,与世叔把臂论心、仗剑于江湖。

满清狂悖,灭察哈尔部,致使大元苗裔绝矣,又欺凌诸部,催缴钱粮、逼服兵役,于我蒙古,实千年未有之耻。《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有卫拉特丑类巴图尔、达延鄂齐尔等,忘先汗之仇,不闻加遗一矢,反奴颜献媚于满清,实卫拉特公敌,天下皆曰可杀。

呜呼!为使先汗安眠于九泉,朕于拉萨建国称帝。年号乾元,以示不忘大元、图谋复兴之意。今举义师北上,身肩讨贼兴复之责,誓报蒙古大汗之仇。义之所在,何坚不催耶?秋高气爽,正男儿建功之时!荡平青海、传檄甘肃,陈兵河西,降伏伊犁,陈师鞠旅,戮力同心,非为嗜杀,实欲为国血耻,彰我朝廷之德。军威所至,达延鄂齐尔授首,鄂齐尔图降伏,苟延残喘者,唯巴图尔一人。大兵所至,立为齑粉。

闻世叔常忧蒙古无君,愿效包胥之哭,怒整貔貅,驱除狗鼠。朕感忠义,念累世之宿好,弃往昔之小嫌,遣使结盟,共伐奸佞。宜乘丑类新败之机,兴兵助顺,庶不负朝廷伸义讨贼、兴灭继绝之初心。世叔领袖七河,主持至计,必能深维终始,取舍从违,应早审定。箭已在弦,猎物自取;七河安危,系于一念。若翩然来仪,朝廷当待以虞宾,统承礼物,带砺山河,列爵分土。愿同以讨贼为心,毋贪瞬息之荣,而重无穷之祸,为天下笑。朕予世叔,实有厚望焉。敬布腹心,伫闻明教。江天在望,延跂为劳。书不尽意”。

??

昆都仑乌巴什读完这封苏勒坦写给自己的亲笔信,陷入了沉思。信写得极客气,对自己也极尊重,大戴高帽、封官封爵。可信中隐藏的威胁,他也看得明白。哼!什么叫“箭已在弦,猎物自取;七河安危,系于一念”?尔直说若不肯归顺,便会兴兵来打便是。

“三叔,乾元皇帝陛下仁德,您若归顺,封个侯爵不在话下。准噶尔人这些年可把七河祸害得不轻,这可是报仇雪恨的好机会!赶走了准噶尔人,七河便又是您的天下。您还犹豫什么?”秉图达莱乌巴什察言观色,见他迟疑,开口劝说道。

听到赶走了准噶尔人,七河又是他的天下,昆都仑乌巴什终于动心了,微微颔首道:“此事还须和杜尔伯特人商量”。

前一阵子,准噶尔收税官额尔克伊勒登,故意借收税挑拨杜尔伯特人和他的关系。表面上很有效,杜尔伯特五台吉与他几乎断绝来往,还发生了几起小冲突。事实上,这只是老枭雄使的障眼法。当年是他收留落难的杜尔伯特人,这些年待他们极好,因而在杜尔伯特人中拥有极高威望。杜尔伯特五台吉视其如父,又怎么会与其起冲突。这都是他的计谋,双方装成关系不睦的样子,明面上不再来往,时有冲突,好让准噶尔人放心;暗地里,一直保持着畅通的联系,共同进退。

第二百九十五章 铁腕手段收七河(上) 第295章 铁腕手段收七河(上)

就在昆都仑乌巴什想找杜尔伯特人商议的同时,杜尔伯特大台吉阿勒达尔的牙帐内也迎来了一位贵客:达莱台什之孙、敏珠台吉之子、乾元帝的大舅子鄂博堆乌朗海。这位,乃是阿勒达尔的从兄,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四台吉的从侄。

亲不亲,一家人,五台吉自然要设宴款待。

“兄长,小弟敬您一碗”,阿勒达尔笑吟吟端起了酒碗。

鄂博堆乌朗海将口中的烤羊羔肉狠狠地咽下,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大声说道:“贤弟是知道的,愚兄向来喜欢直来直去。陛下写的信,你也读了,究竟是什么态度,还请明言,愚兄也好回复陛下”。

“这个~”阿勒达尔一时停顿,用目光暗示古木布。

古木布笑嘻嘻端起酒碗,“大侄子的脾气和我那大哥一模一样,天生的急性子。这也正是咱们绰罗斯家族的传统呢!来,我也敬你一碗”。

“哎呀,五叔,您也知道我是急性子,不说清楚,这酒如何喝得下去?”鄂博堆乌朗海却不肯喝。

五台吉面面相觑。

索诺木策凌问道:“大侄子,我等若是降卫,大卫会如何安置我等?”

鄂博堆乌朗海眼珠骨碌碌一转,“昆都仑乌巴什、从弟皆可封爵,其余台吉俱有封赏”。

这都是早有预料的,众人皆没有感到惊讶。

“哈哈哈”,鄂博堆乌朗海忽然放声大笑,“四位叔父、贤弟,你们在担心什么?咱们可是皇后的娘家人。有皇后娘娘在,大家还担心会没有荣华富贵吗?”

一听“皇后的娘家人”这几个字,众人的神色顿时舒展开来。

好个鄂博堆乌朗海,趁热打铁,“不瞒大伙,陛下打算在七河设置杜尔伯特万户府,土绵和万户长皆由我杜尔伯特人担任”。

“那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呢?”塔尔浑不合时宜地问了句。

“放下吧,陛下自有安排,反正不会亏待了皇后的娘家人。哈哈哈!”

“哈哈哈~”众人齐声大笑,在一片欢乐声中,杜尔伯特部归卫。

??

喀什勒克,昆都仑乌巴什牙帐,和硕特与杜尔伯特部的台吉们济济一堂,共商归顺事宜。老枭雄刚开口问杜尔伯特人的意见,五台吉便异口同声地说同意。

见这几位答应得这么爽快,人老成精的昆都仑乌巴什立即猜到乾元帝在联络自己的同时也联络了他们。呵呵,苏勒坦那小子的皇后可是达莱台什的孙女,与杜尔伯特人沾着亲呢。既然如此,倒不必忙着向卫使表态。

他和杜尔伯特人迅速达成了归顺卫国的共识,但对什么时候向乾元帝上表称臣却拖着不表态。

安排杜尔伯特五台吉入帐歇息后,昆都仑乌巴什唤来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次子乌巴什、四子鄂克绰特布,开起了家庭会议。这是经历了残酷的战火后,他仅剩的三个儿子。不过,孙辈中,长孙丹津、次孙什喇布、三孙托罗什瑚的成年,给这个家族带来了新的希望。

“说说吧,对今天的事,伱们怎么看?”大家长含笑问儿孙。

“额祈葛,今天杜尔伯特人答应得如此爽快,恐怕乾元帝也派人联络了他们。卫国的皇后出于杜尔伯特部,他们自然是愿降的。儿最担心的是,万一乾元帝想扶持杜尔伯特人,七河一带不知还能否听咱们的号令”,次子乌巴什说出了昆都仑乌巴什心底的担心。诸子中,他最有头脑,因而被老父亲选为继承人。听了他所言,老父亲连连点头。

“额祈葛对杜尔伯特人有再造之恩,若他们敢背叛,儿便砍了他们”,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大吼。

昆都仑乌巴什皱紧了眉头,这个长子做事鲁莽、脾气暴躁,所以自己才让二儿子做了下一任执部落马鞭者。从今日的表现看,他毫无长进,只会喊打喊杀,真让人失望!

“哦伯各(爷爷),孙儿以为随着伊犁的陷落,大卫统一卫拉特之势已经初步形成。七河流域位于准噶尔之西、伊犁西北,得之既可以巩固伊犁,又可以威胁准噶尔西部,实双方必争之地。咱们目前势力弱小,只能从乾元皇帝和巴图尔珲台吉中选一个投靠。巴图尔珲台吉多次攻打咱们,结有仇怨,乾元皇帝是咱们唯一的选择。只是降卫前,须先晾一晾他们,等他们同意咱们世镇七河方可”,长孙丹津向昆都仑乌巴什建议。

“我家的小马驹长成千里马了!刚才的话甚有见识”,昆都仑乌巴什欣慰地夸赞自己的长孙。长孙才二十刚出头,文韬武略已极出众,比自己的长子优秀得多。若不是对长子太过失望,自己真想将部长之位传给长子长孙一脉!

开完家庭会议,他决心再找卫使、自己的侄儿秉图达莱乌巴什谈谈条件。

一见面,秉图达莱乌巴什便急不可耐,“三叔可考虑好了?陛下在伊犁望穿秋水地等着您呢!”

“贤侄,我若归卫,可授何爵?”昆都仑乌巴什摸着长胡子,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我来前陛下有过交待,可授三等侯”。

“嗯,归顺之后,七河谁属?”昆都仑乌巴什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秉图达莱乌巴什听懂了,迟疑了一会儿,脸上浮出奸笑,“侄儿曾听陛下说过,归顺后七河保持原样不变,歌照唱,马照跑,羊儿依旧啃青草”。

妥了,昆都仑乌巴什等来等去,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保持原样不变,七河自然依旧是他的七河。

“我愿意归顺陆下,做大卫西北边疆的看门犬”,老枭雄铿锵有力地说,随即提笔向乾元帝写起了归顺效忠信:

“和硕特部昆都仑乌巴什顿首谨启大卫国乾元皇帝陛下:倥偬之际,连接好音,陛下遣使问讯,又书琬琰之章,待仆之诚,感人肺腑,讽读再三,感怀莫名。囊者林丹汗败亡,元嗣灭绝,蒙古之民,如丧考妣,无不抚膺切齿,欲披坚执锐,立剪凶仇。准噶尔部巴图尔之流,忘君父之仇,谄媚于满清仇敌。仆深恨之,屡战不胜。

陛下誓师征北,介胄之士,饮泣枕戈,欲复元祚。今修书来招,仆虽不才,亦怀忠义,愿为国死。壮哉!清移元鼎,乾元中兴,欣逢盛举,义当追随。愿与七河诸台吉齐赴伊犁,上表称臣,竭股肱之力,继之以忠贞。铁血丹心,惟殿下实明鉴之”。

第二百九十六章 铁腕手段收七河(中) 第296章 铁腕手段收七河(中)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准噶尔人派驻喀什勒克的收税官额尔克伊勒登习惯性地早早起床。别人都说掌控七河的是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他却偏偏以为自己才是七河的主人,因为他的背后是强大的准噶尔部。

作为杜尔伯特部降将,额尔克伊勒登一开始并不受宠,可他不顾年迈,努力巴结,终于得到巴图尔珲台吉的“青睐”,为了挑拨杜尔伯特部与和硕特部的关系,珲台吉命他担任驻喀什勒克的收税官。

此乃肥差,这两年着实捞了不少,以致于养成了早起看牲畜的雅趣。这些牲畜或是七河各部台吉给他的孝敬或是贪污收刮而来,他怕牧奴们照顾不好,每天早起都要察看一番羊圈马厩。当然,所得还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不过,作为老辈的人物,他最爱的还是牛羊骆驼。

察看完自己的财富,心情格外舒畅,忽有心腹禀报,“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请您赴午宴”。

“请我吃饭?可说何事?”老人家慢条斯里地问。

“据说是大台吉觉得向和硕特人收的税高了些,希望您通融”。

“呵呵,昆都仑乌巴什啊昆都仑乌巴什,你这头老犟驴也有求我的时候”,额尔克伊勒登放声大笑,吩咐心腹,“你告诉他,本官届时必到”。

对这种有礼收的饭局,这位上官是从来不会推脱的。曾几何时,他也算是好汉一条。杜尔伯特人原本游牧于阿尔泰山附近,在喀尔喀、察哈尔等部压迫下日子并不好过,极需一位强而有力的首领。作为嫡长子,他放弃了原本属于自己的部长之位,带头推选英明睿智的三弟达莱台什执杜尔伯特部马鞭。后来达莱台什为了寻找一块安全的乐土,想率领族人由阿尔泰山西迁至额尔齐斯河流域。故土难离,反对声不小。他力排众议,全力支持。正是有了这些老一辈台吉的支持,达莱台什才能率领十余万杜尔伯特人西迁,翻开了卫拉特蒙古西迁的浩瀚史书。

然而,无可奈何花落去,好汉也有老去的时候,人一老,以前的雄心壮志便荡然无存,只想着为儿孙多积攒些财富,免得后世子孙没有钱花。正因为此,三弟达莱台什去世后,老人家抹了把眼泪,便叫嚷着要分一部分家产。可卫拉特传统,有儿子分给儿子,没儿子才分给兄弟,达莱台什有八个儿子,因此他是没有继承权的。他不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当年将大台吉之位让给达莱台什,吃了多大亏云云。结果财产没得到,反把达莱台什的儿子们得罪了个遍。一怒之下,和二弟噶勒当哈哈勒代一起,率领各自的部众投奔了强大的准噶尔部。

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极有手腕,自己等人刚到霍博克赛里便被重重大军包围,派驻官员,编户齐民,还将自己等人的部众安排在远离杜尔伯特本部的布伦托海西岸。几道雷霆施下来,大家伙都寒了心,以为是羔羊入了狼窝。狼王忽又将雷霆换成甘露,给自己和二弟还有几个后辈子侄封了官,赏赐了肥美的牧地和大量的牲畜,甚至还为自己的儿子墨尔根、二弟的儿子剌玛札布赐了婚。准噶尔部的贵女嫁入杜尔伯特部后,两家自然就并成了一家。

这个人厉害呀,手段高明不在自己的三弟之下,行事狠辣,尤有胜之!软硬兼施下,自己算是被彻底收服了,死心塌地当起了准噶尔人的鹰犬。因为尽心办事,官也越做越大,这一次居然谋到了驻喀什勒克收税的肥差。

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准噶尔部上官额尔克伊勒登才拄着木杖,一步三摇,慢慢悠悠地来到了昆都仑乌巴什的大帐。昆都仑乌巴什、阿勒达尔等和硕特和杜尔伯特的台吉们已经立于营门口等待多时。

咦?不对呀,自己奉巴图尔珲台吉密令,利用收税挑拨两部不和,和硕特人与杜尔伯特人几乎断绝了往来,今儿个怎么聚到一起来了?老奸巨猾的额尔克伊勒登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由不得他多想,昆都仑乌巴什走上前,一把挽住他的手臂,便往大帐内拉。“兄长让小弟等得好苦,待会儿定要罚酒三碗,哈哈哈”,豪爽的声音直入云宵。

“贤弟海量,愚兄如何能是对手?记得那一年咱们跟随拜巴噶斯汗打喀尔喀人,贤弟一人便喝倒了七八位台吉呢”,额尔克伊勒登也笑着与他寒喧。

“好汉不提当年勇,老喽,老喽,今儿个定要好好与兄长叙叙旧”,昆都仑乌巴什“真情流露”,笑嘻嘻挽着他往大帐走。

卫拉特老一辈的台吉历经风雨,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昆都仑乌巴什殷勤迎客,额尔克伊勒登热情回应,一双眸子却四处打量。越打量越觉得气氛不对,大营内到处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巡逻,不像是请客,倒像是打仗。

他想离开,可被人挽住手臂,走不了。入得大帐,帐内倒是摆放有菜肴,温着美酒。礼仪性地饮了几碗,便向昆都仑乌巴什告罪,“贤弟见谅,愚兄去看会马(蒙古称上厕所为看马)”。

“哈哈哈,兄长真是老了!才饮几碗便要看马”,昆都仑乌巴什放声大笑,“且稍待片刻,等上完这道大菜再去不迟”。

说完“啪啪”地拍起掌来。帐外忽然人声鼎沸,须臾,亲卫们端上几十个大盘子,每个盘子上都有一颗首级。

额尔克伊勒登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些首级赫然是自己随从的。“贤~贤弟,你~伱这是何意?”老台吉的声音哆嗦起来。

“哼哼”,昆都仑乌巴什冷笑,“这些走狗仗着准噶尔人的势力横征暴敛,肥了自己,苦了七河百姓。今儿个便连本带利和他们算算帐”。

“贤弟饶命呀!向贵部征税是巴图尔珲台吉的意思,愚兄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额尔克伊勒登情知不妙,不顾老脸,跪地求饶。

第二百九十七章 铁腕手段收七河(下) 第297章 铁腕手段收七河(下)

“饶命?若是饶了你,那些被你的重税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不答应”,昆都仑乌巴什冷笑,吩咐部下,“将此人拖下去,钉死在木桩上示众”。

一听此言,额尔克伊勒登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向自己的亲戚、杜尔伯特五台吉求救,“侄孙儿、四位贤侄,救命呀!”

毕竟是自己的大伯祖,阿勒达尔向昆都仑乌巴什求情道:“此人是准噶尔官员,何不绑了他献给乾元皇帝陛下?”

“此人民愤太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况且我等归卫,部落里难免有人犹豫,杀了他断了退路,大伙便只能跟我们一起归卫了”,昆都仑乌巴什冷冷地解释。听他这么说,杜尔伯特五台吉不好再多言。

任凭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可怜的额尔克伊勒登被拖了下去、绑到木桩上。看到手持铁锤、铁钉的军士逼近,老台吉惊恐地吼道:“你们不能让我见血,我是贵族。丘尔干大会规定,不能让有贵族血统的人流血”。

“贵族?我呸!伱只是一条背叛杜尔伯特人的狗而已”,军士狠啐了他一脸,抡起铁锤朝他的手掌钉去。

“啊!”

额尔克伊勒登狂嘶一声,毕竟年岁大了,在剧痛中晕厥过去。军士并没有因为他已晕厥便放过他,一锤又一锤,很快手足都被钉子钉牢。等四肢钉完后,人已气绝,有眼尖的发现他裤档都是湿的。

“额祈葛为何要对那额尔克伊勒登施以如此酷刑?”事后,乌巴什珲台吉悄悄地问父亲。

“我儿将来要执掌七河,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昆都仑乌巴什目中闪过厉色,点拨道:“杜尔伯特人与卫国皇后沾着亲,投卫后实力定然会增长。若是投奔准噶尔的杜尔伯特人回归,势大难制,到时候七河恐怕就不再是我父子的七河。所以要对额尔克伊勒登施以酷刑,在杜尔伯特人内部制造矛盾,让他们永远拧不成一股绳”。

“嘶~”

乌巴什珲台吉倒吸一口凉气,父亲在他心中一直是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形象。没想到争权夺利时,手段竟如此狠辣!权力啊权力,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原本善良的人变得不再善良!

??

“刚收到消息,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杜尔伯特部的阿勒达尔愿意向大卫称臣,并将于近日来伊犁朝觐朕。七河,从此归大卫了”,伊犁城最大的一座宅子里,苏勒坦神采飞扬地对群臣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的眉毛似乎要扬到天上去。

“此皆陛下鸿福,长生天护佑”,众臣齐称贺。

“嗯,刘卿、薛卿,汝二人负责迎接事宜,欢迎仪式要隆重,定要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感受到朕的诚意!”

“臣等遵旨”,刘好古、薛宗周躬身应是。

苏勒坦满意地笑道:“卿等都退下吧,好生准备迎宾之事”。

众文武领命而退,帐中唯剩一人:右佥都御史胡琏器。胡琏器虽然投卫的时间不长,却屡献奇谋,因而深受皇帝器重。

“胡卿为何不退?”苏勒坦很奇怪。

“陛下是想实际掌控七河,还是只在名义上掌控七河?”

苏勒坦微笑,“自然是实掌七河。将来朕要在七河编户齐民、设万户府治理,只是如今人家新附,先施以怀柔,然后再徐徐图之”。

“陛下想徐徐图之,可清国和准噶尔会给您时间吗?”

苏勒坦皱紧了眉头,“胡卿打算怎么办?”

“七河的核心人物是昆都仑乌巴什,只要拿下此人,诸部群龙无首,编户齐民、设官治理便容易了”,胡琏器献出毒计。

“不,不是拿下,是给他换块牧地”,苏勒坦微笑。

??

“额祈葛,咱们父子去伊犁拜见皇帝,会不会有危险?”乌巴什珲台吉问老父亲。

“我儿不必担心,准噶尔尚未平定,乾元皇帝是不敢对盟友下手的”,昆都仑乌巴什哈哈大笑。

一切似乎都印证了他的看法,苏勒坦安排了盛大的欢迎仪式,伊犁全城张灯结彩,两位阁臣代替皇帝迎接,气氛隆重而热烈。

“诸位远道来投,足见赤诚,朕当有所表示才是”,苏勒坦笑眯眯地当众封赏众台吉。

“今封昆都仑乌巴什为三等归义侯”,大卫国爵位难求,和硕特鄂齐尔图汗投降后,也不过封三等都兰侯。“奴才谢陛下圣恩”,昆都仑乌巴什很高兴。

“封阿勒达尔为一等喀什勒克伯”。“奴才谢过陛下”,阿勒达尔也很欢喜。

接着,皇帝又对众台吉一一封赏。忽见自己的大舅子鄂博堆乌朗海正用祈求的目光瞧着自己,不禁莞尔。大舅子沙场作战颇有功劳,这次劝降又立了功,是该封个爵位了。笑道:“鄂博堆乌朗海此次劝降有功,封三等霍博克赛里伯”。

又一想,和硕特部老台吉哈纳克土谢图助自己稳定青海局势、劝降鄂齐尔图汗有功,他的儿子秉图达莱乌巴什劝降昆都仑乌巴什,也立了功,不可薄待功臣。又笑着说:“秉图达莱乌巴什的功劳也不小,封三等别失八里伯”。

众人得了封赏,欢欣鼓舞。有明眼人却看出霍博克赛里、别失八里都是准噶尔人的领地,皇帝陛下这么个封法,是下定决心要消灭准噶尔部。

借着欢喜的气氛,苏勒坦下令摆酒宴。因为客人很多,便在院子里摆,山珍海味,美酒佳肴,又有歌手高歌,美人舞蹈。

气氛渐至高潮,苏勒坦忽然笑对昆都仑乌巴什说道:“朕听说归义侯的三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今日相见果然不凡”。

“犬子山野牧夫,不敢当陛下赞誉”,昆都仑乌巴什慌忙谦虚。

“哎,卿不要过谦,卿的三个儿子个个皆是人杰,朕甚是喜欢”,苏勒坦笑问:“卿今年可有六十?”

“奴才今年六十有五”。

“哎呀,归义侯年已过花甲,仍然为国征战,着实不容易啊!”苏勒坦表示由衷的敬佩,忽然话锋一转,“朕不欲让老臣过于操劳,可将卿的部众平分成三个鄂托克,由卿的三个儿子分别任宰桑”。

什么!让我休息,将权力交给儿子?昆都仑乌巴什只觉天眩地转。次子乌巴什珲台吉自然也不愿意,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四子鄂克绰特布却意动,原本老父是想将部落交给乌巴什珲台吉的,如此意味着他俩得到了与乌巴什珲台吉平等的权力。

“奴才年纪虽然大了,但仍愿为陛下驱驰”,昆都仑乌巴什满头大汗,不想交权。

苏勒坦把脸一沉,“此事朕已有决断,卿在家安度晚年、含饴弄孙便好。怎么?莫非卿要抗旨不成?”

“抗旨”二字一出,在场的卫国文武皆怒视昆都仑乌巴什,皇帝的侍卫也个个手按刀柄。

坏了!中了苏勒坦这小子的计了!老枭雄风雨一生,很快便明白过来。奈何木已成舟,只得认命,惨笑道:“陛下顾念奴才,奴才万死难报圣恩”。

“卿的忠心,朕是知道的。放心吧,朕不会亏待了卿之子孙”,苏勒坦先安抚他一句,又出重手,“伊犁已设置了和硕特万户府,卿既是和硕特人,便将部众迁到伊犁吧”,由七河迁到伊犁,今后再想兴风作浪便难了。

“奴才遵旨”,昆都仑乌巴什无力地垂下了头。

??

虽然已经控制了昆都仑乌巴什,可对方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和硕特五虎之一,苏勒坦丝毫不敢大意,一边将他软禁在伊犁,一边派满都拉图、艾山、鄂博堆乌朗海诸将带着他的三个儿子领兵前往七河。

事情很顺利,昆都仑乌巴什的三个儿子很配合,群龙无首的七河和硕特部被强行带到伊犁编户齐民,并被分成三个鄂托克。这让和硕特万户府的鄂托克数量由四个增加到七个。

苏勒坦又在七河流域设置杜尔伯特万户府,以五台吉的部众编为五个鄂托克,以杜尔伯特部长阿勒达尔为土绵,自己的大舅子鄂博堆乌朗海为万户长。

冬天即将来临,他准备先回拉萨,明年开春再讨伐准噶尔。为了确保北疆的安全,任命辉特万户长巴尔思为卫拉特总督,统管辉特、和硕特、杜尔伯特三万户府军事,又任心腹满都拉图为辉特万户长。

长生天很公平,正当一切顺利之时,传来噩耗:拉萨、日喀则、山南等地发生叛乱,雪域高原乱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与狮共舞救格鲁 第298章 与狮共舞救格鲁

“朕待那些秃驴不薄,他们竟敢叛朕!传令下去,全军昼夜疾行,返回拉萨。朕要杀那些秃驴个血流成河!”苏勒坦得知雪域高原居然有那么多僧人造反后,怒不可遏,大骂那些领头造反的大和尚,发誓要让反叛者付出代价。

见他震怒,文武大臣鸦雀无声。

刘好古见状开了口,在场中人,也只有他敢在皇帝发火时解劝,“陛下慎言,您可是莲花生大士的化身!”

一听这话,苏勒坦顿时语塞。的确,自己也号称是大和尚,骂别人“秃驴”其实是在骂自己。而且堂堂一国之君,动不动就说要杀个血流成河,难免被人扣上一顶“暴君”的帽子。闻言致歉,“朕失言了,多谢刘师傅提醒”。

见他虚心接受,刘好古又建议道:“叛军多是些乌合之众,平定不难。当务之急是您要尽快返回拉萨主持大局。请挑选精锐士兵、一人三马,日夜飞驰,先行赶往拉萨,大军随后出发”。

“刘师傅所言甚是”,苏勒坦深以为然。下令留下万余战兵,防范北方的准噶尔人;挑选出最精锐的一万士兵,一人三马,亲自率领赶往拉萨;又令三位老臣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鄂罗哩克和硕奇率四万大军携带辎重,跟在后面。

大军刚要出发,忽有格鲁高僧咱雅班第达求见。

“呵呵,朕正要寻他们的晦气,他们便自己上门送人头。来得好,来得妙!正好杀了这秃驴,不,这和尚,祭旗”,苏勒坦愤愤不已。他自以为从藏巴汗手中挽救了格鲁,分封七大国师时,又给了他们一个名分,恩比天高。孰不知人家追求的是唯我独尊,又怎会满足?况且他在雪域各地设官治理,大大触犯大和尚们的神权。这一次又颁行《大卫律》,鼓吹“高僧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向从不交税的僧人征税,更是犯了和尚们的众怒,因而叛乱是不可避免的!

咱雅班第达的着装很传统,头戴“班霞”、上穿七衣(法衣)、下穿五衣(“禅裙”),披着半月形斗篷,风度翩翩地来了。毕竟是高僧,见多识广,大卫军队的凛凛杀气丝毫不能让他恐惧。走近施礼道:“小僧参见陛下”。

“你这和尚倒是有胆!见朕何事?莫非想由格鲁改宗宁玛?”苏勒坦冷冷地问,以为他是来投降的。

“陛下执着了。万法同源,殊途同归。格鲁、宁玛、噶举、萨迦,千年前皆是一家,都是佛祖的信徒,又何分彼此?小僧修炼多年,既已入格鲁的仪轨,便不想出来了”。

“哦,不是改宗。难道是知道朕出征之时,少颗人头祭旗,特意送头而来?”苏勒坦冷笑,看他如看死人。

“阿弥陀佛,若能以我一条命,救无数人之命,实乃我之幸也!您猜得没错,小僧今日的确是送人头来的。听闻大士发狮子吼,欲屠尽格鲁,若此,恐怕拉萨无人烟矣!小僧颇有声名,也算得高僧,所以毛遂自荐,求死于您面前,以消弭您的怒火。请以大慈悲心善待众生,只诛小僧一人便好”。

苏勒坦楞住了,本以为这位高僧是来投降或者求饶的,自己还打算戏弄他一番再杀,没想到居然是来求死的。想死?哼!想得美!杀了你,你成就大慈大悲佛陀之名,朕成了残忍好杀的昏君。没门!朕没有那么傻!

不过,他依然为这和尚的勇气所感动。格鲁信徒无数,其中不乏品性高洁之士。此人没说错,拉萨百姓,大半信格鲁,若全屠了,恐怕真的无人烟。既然不能搞大屠杀,那便要占据道义的制高点,必须让百姓们相信自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那些叛军则是受了妖魔蛊惑。

若是有格鲁高僧为自己鼓与呼,便显得名正言顺了。巴图和坦向他禀告,说是八宿寺达擦大和尚主动归降,算是个人选。可那达擦先是率众参加叛乱,后来见势不妙才主动投降,由他出面,信服力不强。眼前之人倒是个好人选!

“尔倒是有颗佛心!朕的手中既有雷霆闪电也有雨露甘霖,是血流成河,还是保全众生,全看尔怎么选了”,他阴阴地说。

“阿弥陀佛,请大士指点迷津”,咱雅班第达双手合十,态度恭谨,仿佛面前之人真是莲花生。

“朕要尔出面指证那两位神僧被邪魔附体,才会发动叛乱”。

“万万不可!小僧受两位神僧恩重,对神僧不利之事断不肯为。况且两位神僧法力高超,乃是降魔的金刚,说他们被邪魔附体,拉萨百姓也不会信。您还是杀了我祭旗吧”。

见他神色坚定,苏勒坦知道不可强求,况且人家也说得在理。眼中精芒闪过,缓缓言道:“那就说两位神僧受了奸邪蛊惑才发动叛乱,如今追悔莫急”。

“奸邪者谁?”

“三大寺强佐索南群培、扎什伦布寺堪布(住持)多吉勒巴”。

“什么!”

咱雅班第达浑身一震。索南群培对格鲁忠心耿耿,当年曾冒着生命危险去青海土默特部搬救兵,赶跑藏巴汗,挽救了格鲁;多吉勒巴则经常主持善事、救济穷人。说这样的人是奸邪,于心何忍!

“呵呵,尔还不知道吧,拉萨的叛乱已大致平定,索南群培战死,只有多吉勒巴还活着。如今神僧阿旺罗桑嘉措已被朝廷俘获,全拉萨僧人的命都在朕手里捏着。舍一人而救万人可是大善,从与不从,尔当速决”。

拉萨起义失败了?三大寺法台被抓?咱雅班第达听到这消息,比刚才更震惊,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为格鲁的未来担忧。终于,他下定决心,无力地说道:“小僧愿与大士合作,只求您遵守诺言,给格鲁一条生路”。

“放心吧,朕乃天子,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尔,此次平叛便只诛奸邪首恶、不问协从,就是那两位神僧,朕也不杀。来人,给大师一匹白马,随朕平叛,哈哈哈”,苏勒坦哈哈大笑,之所以给他一匹白马,是因为忽然想起了唐玄奘,仅此而已。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兵贵神速平叛乱(上) 第299章 兵贵神速平叛乱(上)

一条流言在雪域高原上不胫而走,有妖魔附了三大寺强佐索南群培和扎什伦布寺堪布(住持)多吉勒巴的体,这两个奸邪挑拨两位神僧发动叛乱,导致雪域高原动荡不安、血流成河。此事千真万确,格鲁高僧咱雅班第达、达擦都出声证明。唉!妖魔害人啊!

流言传得飞快,同样快的还有乾元帝的军队。别看这位皇帝今年才三十周岁,可已打了多年的仗,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尤其是对这种叛乱,越早剿灭越容易,时间拖得越久越难。所以,他带着精挑细选的一万勇士,每人三匹马,昼夜不停地往拉萨疾驰。仅用一个多月便赶到了当萨北部的当雄。

当雄所在的达木草原是蒙古人的驻牧地,皇帝直属四鄂托克和附属三鄂托克的属民在此游牧,因而朝廷在此处实力强大。叛乱刚发生,辽王苏穆尔和各鄂托克的宰桑、千户长们便将当雄附近的小股叛军杀得屁滚尿流,迅速稳定了达木草原的局势。

听说皇帝回来了,辽王苏穆尔忙带着各鄂托克的宰桑、千户长们觐见。对这些平叛功臣,苏勒坦自然要一一抚慰。

“小僧参见陛下,意希多吉发动叛乱、祸害苍生,实乃噶玛噶举的耻辱,小僧和他势不两立”,忽有一头戴红色塔波帽的僧人说道。

苏勒坦仔细一瞧,认识。却是他亲封的七大国师之一、噶玛噶举红帽法台却朱嘉顿。话说噶玛噶举分两支:黑帽和红帽。原本黑帽实力强于红帽,可因为曲引多吉支持藏巴汗遭到打压、势力大衰,而红帽的却朱嘉顿见势不妙,转而支持苏勒坦,被封国师,实力大增。

却朱嘉顿有今天的地位主要是因为乾元帝的支持,所以曲引多吉的弟子意希多吉在楚布寺起兵叛乱,攻下锁巴县城,约他一起干时,他断然拒绝。不仅拒绝,还向朝廷通风报信。虽然红帽的主寺是在当雄的羊八井寺,但这位教主却长期驻锡于山南岗波寺。叛乱一起,他估摸着皇帝的大军必然会从当雄返回,索性又将驻锡地改到了羊八井寺,以便成为第一个当面向皇帝表忠心的大和尚。

苏勒坦很感动,觉得自己先前的看法错了。秃驴,不,和尚中还是有好人的,这个却朱嘉顿就很不错,关键时候能够跟朕、跟朝廷一条心!

“唉!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危急时刻,上师能够不畏风雨、效忠朝廷,这份忠心,朕记在心里了”,他笑着说。

得到皇帝的夸奖,却朱嘉顿只觉得骨头都轻了几斤,忙不迭地表忠心,“陛下对我红帽一脉实有天高地厚之恩,那些人居然敢发动叛乱,小僧与他们誓不两立!”

“好~好~”乾元帝连赞了几个好,忽然想起来,问礼部尚书刘好古:“朕记得自从却吉旺秋上师被阿尔斯兰杀害后,止贡寺损毁严重。如今怎么样了?”他这是明知故问,因为忌惮大和尚们的势力,每当遇到在战争中损毁的寺庙,他都不肯花一文修复,反而趁机将提供不了地契等证明的寺产收归国库。所以,止贡寺铁定是没有修的。

果然,刘好古开了口:“陛下,止贡寺目前已经荒废了,无人居住”。

“刘师傅,朕从内帑中拨一笔银子至礼部,汝督促人重修止贡寺,交给却朱嘉顿上师”。

“是,陛下”。

一转眼,皇帝便赐给噶玛噶举红帽派一座大寺庙。他就是要通过这样的大手笔告诉世人,朕不会亏待忠于朕的人。

??

接待完当雄的文武官员,仔细了解当前形势后,皇帝盯着舆图陷入了沉思。噶玛噶举黑帽军攻占锁巴后,日喀则的格鲁军却因为仰思多、领思奔寨、浪卡子三城的抵抗,不敢渡过雅鲁藏布江与他们合兵进攻拉萨。这正给了朕各个击破的机会!

不过,拉萨地区的叛乱刚刚平定不久,万户长那日松、拉萨总兵赛罕还要守卫京城、四处派兵驻守,抽调不出军队助战。能参战的只有自己带来的一万精兵和达木草原的一些蒙古牧民,而意希多吉的叛军也有万余。从人数上讲,双方势均力敌。是现在打,还是等后面的大军抵达后、有了绝对的把握再打,需要权衡一番。

“呵呵”,苏勒坦忽然笑起来,“朕这是怎么了?怎么仗打得越多,胆子却越小?朕的一万军队都是随朕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勇士,战力岂是那些乌合之众能比的?

想到这里,他令副万户长三丹、都千户特古斯朝克图领兵三千为前锋,自领七千中军,又令弟弟苏穆尔领两千从达木草原征召来的军队为后军,悄悄地翻越念青唐拉山。

雄伟的念青唐拉山,平均海拔六千多米,山顶常年覆盖着厚厚的冰雪,是与冈底斯、玛积雪山并称的雪域三大神山之一。雪域百姓赋予了这座山浪漫的传说,北边的圣湖纳木错与念青唐拉曾经是一对恩爱夫妻,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明妃??

意希多吉叛军的大营便设在山南边的楚布寺,欲平叛乱,必先翻山。

英明神武的乾元皇帝判断得没错,卫军战力的确远高于叛军,可他没料到,卫军的主要敌人并不是叛军,而是这座神山。虽然卫军身经百战、拥有丰富的山地行军经验,可在冬季翻越高耸入云的念青唐拉山,依然吃了大苦头。

将士们背着武器和包裹,牵着马,沿着山脚踏出一条小路向山顶进发。远远望去,神山就像一个威猛的武士挡在面前。山顶上白雪皑皑,白光耀眼,武器和包裹重如千斤,压得他们不得不放慢脚步。爬着爬着,胸口像燃起烈火,四肢渐渐无力。好在都是老兵,三五个一组,吃干粮啃雪,边走边补充体力,沿途也设了记号,不敢掉队,也几乎无人掉队,掉队就意味着危险和死亡。

山上的雪地平静而光滑,在微弱又昏黄的阳光照射下发出刺眼的白光。这些老兵多次翻越过雪山,知道山上积雪极深,一脚踏下去如果另一脚换不上,人就会陷进雪里,被雪吞没。所以个个提起精神,咬紧牙关,左脚踏下去,右脚急忙换到前面向下踏,又很快抽出左脚,这样一脚连一脚地交替前进,向山顶登去。

眼看着到了半山腰,老兵阿喇尼松了口气,根据经验,半山腰的地势平坦些,雪也会少些,以往山地行军都是翻到半山腰支锅造饭。想到香喷喷风干的牛羊肉,他的嘴里流出涎水来,肌肉不自觉地放松,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滑冰,身体一歪,顺着山腰坠入山谷。

“啊~”

山谷中回荡起久久的回音,其他老兵恍如没听见,继续默默地往上登。

三丹、特古斯朝克图率领的三千前锋翻过念青唐拉山后,部下二十七名老兵永远长眠于山中。

第三百章 兵贵神速平叛乱(中) 第300章 兵贵神速平叛乱(中)

噶玛噶举派的主寺楚布寺建于1189年,当年第一代大和尚杜松虔巴在禅观中了悟到这里是胜乐金刚坛城,任何人到此地便能得到胜乐金刚加持,遂在此建寺。

雄伟的古寺坐北朝南,南、西、北三面环山,中央的杜康大殿内,噶玛噶举黑帽派意希多吉大和尚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他是个随性的人,不像别的大和尚那般永远宝相庄严,而是随意而为,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想跑就跑,想踱步自然便踱步喽。

楚布寺格贵(主管戒律的僧侣)魏珠南哈恭敬地立着,不敢因为教主的随性而有丝毫不敬。

“罗桑却吉坚赞神僧有信来吗?”大和尚忽然开了口。

“神僧说他攻下仰思多后便率军渡江与您会合”,魏珠南哈恭敬地回答。

“愚蠢!雪域的要害在拉萨,得拉萨者得雪域,在仰思多纠缠有何意义?”意希多吉发火了。

“神僧是担心格鲁的大军渡江北上后,仰思多的卫军会趁虚攻打日喀则”。

“唉!罗桑却吉坚赞的眼里只有日喀则,看不到拉萨的重要性,不拿下拉萨,就动摇不了卫国的根基。等乾元贼子返回,一切便晚矣!”意希多吉急得连连跺脚,忽然叹了口气,“看来我等只有独自攻取拉萨了”。

“大上师,我军只有万余人,攻打拉萨,恐怕兵力不足啊”,魏珠南哈大惊。

“兵力不足也要打,绝不可坐以待毙。先攻取拉萨北部的色拉寺,那里有不少格鲁信徒,可以发动起来加入我们”,意希多吉语气坚定。

一队队黑帽僧兵做着出征前的准备,浑没感到即将来临的危险。

??

“副万户,前面就是噶举叛军的老巢楚布寺。末将派出的选锋已经端掉了七处敌人的了望哨,没有走漏消息”,都千户特古斯朝克图向副万户长三丹禀报。

“很好,让勇士们歇息片刻,吃点干粮饮些水,然后兵发楚布寺”。

“是!”

楚布寺南、西、北三面环山,所以卫军从东面来了。念青唐拉山太高,不方便携带火炮,只是轻装疾行。

“哒~哒~哒~”虽然只是三千轻骑,这些训练有素的老兵排着整齐的队形,给人的感觉如同万马奔腾。三丹、特古斯朝克图二将冲杀在最前面。

“敌袭~敌~”守门僧兵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枝羽箭射透了他的胸膛。

三丹驭马驰入寺内,手臂伸直,横平的马刀割下了一颗又一颗人头。

黑帽僧兵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乱成一团,胆小的开始溃逃。

“副万户,我等抓住了几个僧官”,左右将五花大绑的魏珠南哈等人押到了三丹面前。

“嚓”,拔刀的样子很潇洒,众人只见白光一闪,刀便架在魏珠南哈的脖子上。

“妖僧意希多吉何在?说出来饶你不死”,三丹厉喝道。

“呸”,魏珠南哈啐了口唾沫。

“噗”,利刃顺着脖子的纹路划过,发出细微的声响,魏珠南哈的人头便滚落下来。

又是一道白光,血红的马刀贴在了另一个僧官的脖子上。“妖僧意希多吉何在?”三丹的声音充满不耐烦。

“将军饶命,小僧看见意希多吉往山北的展佛台去了,那僧官没有魏珠南哈硬气,老实供出了大和尚所在。

“哼,带我们去展佛台”,三丹冷哼。

惊魂未定的僧官引卫军来到了展佛台,这里是块高地,果有一股叛军负隅顽抗。这股叛军很顽强,打退了卫军多次进攻。

三丹大喜,看样子上面有大鱼,不慌不忙地下令,“特古斯朝克图,你带三百人从后面摸上去,我留在这儿吸引叛军注意”。

铁禅杖滴着血,意希多吉拄杖而立,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杀了几人,只想杀个痛快。

“杀~杀~杀~”

忽然身后传来杀声,卫军从后山冲杀上来,守军方寸大乱,防御被突破了。

“苏勒坦狗贼,拿命来”,意希多吉发起狂来,手中禅杖飞舞,见人便杀。

“呯”,一杆火铳冒着白烟,他的胸口多了个大洞,灵台恢复了清明。“师尊,弟子无用,未能帮你报血海深仇”,惨笑着倒下,一缕痴魂不散,默默地寻找着世间的情和义。

??

苏勒坦的中军抵达楚布寺后,寺里的战斗巳经结束。三丹、特古斯朝克图又趁胜攻下了锁巴县城,自此雅鲁藏布江以北已无大股叛军。

此战让苏勒坦看清楚了叛军的战力,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远不能与自己麾下的精锐相比。所以,他决定不等后面的大军抵达便渡江歼灭叛军。似乎是长生天想助他一臂之力,拉萨总兵赛罕率两千余士兵前来会合,令他手中的兵力达到了一万四千。这更增添了这位统帅立即渡江的决心。

不过,雅鲁藏布江南岸之敌分为两大块,一块是山南的叛军,从地理上说离拉萨更近;一块是日喀则的叛军,德高望重的神僧罗桑却吉坚赞驻锡于日喀则的扎什伦布寺,政治影响力远大于山南。

“陛下,拉萨乃大卫国都所在,应该拱卫国都安全,先平定山南”,刘好古、薛宗周、三丹、艾山、姬际可等大臣主张先打山南叛军。

“陛下,山南虽离拉萨近,但是群魔乱舞、一团散沙,有各位阁老和那日松万户长在,必然高枕无忧,且北征大军主力很快就要返回拉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反倒是日喀则,扎什伦布寺乃格鲁圣地,神僧罗桑却吉坚赞登高一呼,雪域无数百姓愿为其效死。这样的人物若不早日铲除,让其在日喀则站稳脚跟,必成心腹大患”,胡琏器为首的另一部分大臣主张先平定日喀则。

“嗯,胡琏器说的在理。罗桑却吉坚赞在朕的眼中犹如猛虎,阿旺南杰、巴卧、巴桑旺布、杜布这些人在朕的眼中仅仅是犬。犬的数量再多,也不能与猛虎相比。要是让猛虎咬一口,可是会没命的。朕意已决,先打日喀则,务必使出全力,以快打慢”,苏勒坦下定了决心。

第三百零一章 兵贵神速平叛乱(下) 第301章 兵贵神速平叛乱(下)

在离日喀则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城西尼玛山上的扎什伦布寺金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座古刹两百年来历经风雨,以恢宏的气势、绚丽的色彩、神圣而庄严的殿宇,征服了无数信徒。第十六任法台罗桑却吉坚赞(意为“善法幢”)是个有鸿图大志的人,他效法大昭寺,创立了扎什伦布寺的默朗木大会,还大量制作佛像,修建佛殿,新建僧舍,对寺院进行了大规模扩建,令这座古寺的地位更加显赫。

神僧今年七十九岁,算是高龄,可身体仍然健康,百病不生。历史上他活了九十五岁(一说九十二岁),长寿的秘诀便在于生活严谨、恪守清规戒律。这是个有毅力的大和尚,受比丘戒时,授的戒律多达253条,他都一一遵守,从不违背。这位勇敢的僧人以大无畏的勇气,多次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为格鲁振兴立下汗马功劳。

此刻,罗桑却吉坚赞登上了扎什伦布寺的展佛台,极目远眺,奔腾的雅鲁藏布江尽收眼底。这里地势颇高,每年五月,虔诚的僧人都会将过去佛(无量光佛)、现在佛(释迦牟尼佛)、未来佛(强巴佛)三大幅刺绣佛像展挂在这座高三十多米的向阳面壁上。展佛台由此得名。

神僧的目光跳过江水,落在对岸牛儿宗寨的树林中。树林静悄悄的,安静而祥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他依然觉得不对劲,仿佛有什么猛兽在盯着自己。

人类的直觉往往是准确的,对岸牛儿宗寨的树林中隐藏着苏勒坦的一万四千大军。此刻,这位皇帝的目光正落在扎什伦布寺。如一条饥饿的巨蟒,想一口吞下自己的猎物。

“南波热杰,从今天起,巡江的哨探增加两倍”,罗桑却吉坚赞吩咐格贵(主管戒律的僧侣)南波热杰。

“弟子领法旨”,南波热杰躬身领命。

这一决定无疑很及时,当密密麻麻的卫军竹筏、小船渡江南下时,格鲁哨兵立即察觉,并迅速将敌情报于扎什伦布寺。

罗桑却吉坚赞大惊,因为仰思多(江孜)、领思奔寨、浪卡子三城还在卫军手中,前些日子他刚令堪布(住持)多吉勒巴率七千日喀则精兵与夏普派的军队合力攻打仰思多,如今日喀则附近仅剩万余士兵。

这座寺不仅是他的驻锡地,更是格鲁大营所在,万万不能丢,一丢士气便没了。他定了定神,下令抽调日喀则城里的守军来援,誓要守住这座宝刹。

卫军登上岸,列阵徐徐而进,冲天的杀气令人窒息。然而,行至寺边,却原地停止,不主动攻击。

“咦?卫军意欲何为?”罗桑却吉坚赞正在狐疑,忽见东面的日喀则城燃起冲天大火。很快有哨探禀告,“大上师,卫军攻下了日喀则”。

糟糕,中了卫军调虎离山之计。这个苏勒坦真是狡滑!

罗桑却吉坚赞知道中计,也明白日喀则城失守会损害士气,索性将部下集中于寺内防守。虽然己方军队的战力不如卫军,可依托尼玛山的地形,应该可以抵消战力差距。

拉萨总兵赛罕虽然只带来两千余士兵,却从拉萨运来了二十门大炮。能征善战的乾元皇帝立即将火炮集中于寺庙东墙,又令炮声一停,步兵便进攻,弓箭手、铳手抵近射击掩护。

“轰~轰~轰~”炮弹连珠雨般射向东墙,毕竟只是寺庙,坚固性无法与城墙相比。一个时辰后,东墙被轰开了几个豁口。

“浩瑞~浩瑞~浩瑞~”卫军欢呼着,闯入豁口、登上寺墙,誓要将这座古寺拿下。

黄骠马,丈八矛,英俊的面庞冷如冰霜,大卫国辽王苏穆尔殿下率两千达木草原的牧民冲杀在最前面。

“受死吧,奸贼”,正拼死抵抗的南波热杰见他的铠甲,知是大官,啥话也不说,手持铁禅杖驭马杀来。一名蒙古勇士持枪阻挡,遭沉甸甸的禅杖迎面砸下,砸断长枪,余势未消,又连人带马砸翻在地。

“这和尚好大的力气!”

苏穆尔拨转马头,伪作败逃,暗暗将长矛掉转。“呼~呼~”劲风袭来,敌人追近。他用腿驭马,将身子伏低侧偏,双手朝侧后方猛一用力。“噗”,丈八长矛闪电般后刺,刺穿南波热杰的小腹,拉断了胃肠。可怜佛门金刚,糊里糊涂便死在这回马矛下。

卫军越战越勇,将叛军中的血勇之士一一斩杀。剩下的胆小者,开始逃窜,扎什伦布寺中,“护教”的声音渐渐稀疏。

罗桑却吉坚赞化装成普通僧人,企图逃走。可他名气太大,很快便被人认出来,抓到苏勒坦面前。

见堂堂神僧,竟然扮成这样,乾元帝乐得捧腹大笑,“阿弥陀佛,国师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时也,命也,老僧命中该有此劫,您又何必奚落?”大和尚说完,闭上双目,听天由命。

“呵呵,朕没找回莲花生大士记忆之时,也曾名义上拜您为师。说起来,您算是朕的师尊呢。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饶您不死”,乾元帝忽然发了善心。

蝼蚁尚且惜生,何况堂堂神僧!听了这话,罗桑却吉坚赞重新睁开眼睛,想了一会儿,问道:“条件呢?”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师尊,了解朕!不错,想活命自然有条件:请您修书一封,下令正在攻打仰思多的格鲁军队投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乾元帝露出慈祥的笑容。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怕我派军队卸甲之日,就是格鲁灭亡之时”,罗桑却吉坚赞惨笑,“老僧已是风烛残年,死不足惜。请您杀了我吧”。

“呵呵,师尊不了解朕。朕向来一言九鼎。这样吧,朕向师尊承诺,若是他们放下武器,朕便允许格鲁继续传教宏法,只诛蛊惑您作乱的扎什伦布寺堪布多吉勒巴一人”。

“阿弥陀佛,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和阿旺罗桑嘉措?”

“放心吧,两位神僧名气太大,朕不敢杀”,苏勒坦呵呵一笑,“不过,您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扎什伦布寺,而阿旺罗桑嘉措,便永远待在哲蚌寺吧”。

第三百零二章 我以我血荐我佛(上) 第302章 我以我血荐我佛(上)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为了权力和利益,刚才还誓要取对方性命的政客,转眼便能成为推杯换盏的挚友。神僧罗桑却吉坚赞是政客,乾元皇帝苏勒坦自然也是,他在威逼对手写下劝降多吉勒巴的信后,便一改刚才傲慢无礼的态度,下令部下以国师之礼对待大和尚,除了不得离开扎什伦布寺,一应礼仪和吃穿用度供应,皆如平时。

罗桑却吉坚赞是个妙人,刚投降便献了份大礼给皇帝,将乌斯藏承宣布政使丕棱列扎木苏、按察使阿旺济克扎克从后面的禅房放了出来。作为成熟的政治家,他做人做事向来留一线,抓住这两个大官后,不但没杀,反而待之以礼,只是软禁于后面禅房。此刻,收到奇效。皇帝本以为这两个大臣已经殉国,暗暗给大和尚记着小帐。不料居然没死,对大和尚的态度顿时好了许多。

苏勒坦是个狠人,在立足于政治解决格鲁势力的同时,也积极做着军事准备,一边屯积粮草军械,一边催促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鄂罗哩克和硕奇率四万北征大军主力速速渡过雅鲁藏布江,与自己会合。

等待令人焦急,皇帝自有排解之法,闲来无事便去雅鲁藏布江畔逛逛,体验一下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感觉。这一日,来到江边,慨江水之滔滔,不由感叹,从古至今,多少英雄豪杰化作飞灰,而这江水依然奔腾不息!遂提笔作词曰:

《永遇乐·雅鲁藏布江怀古》

红日如轮,大江如带,英雄何处?

将相王侯,平民百姓,

终是归尘土。

一群和尚,成佛成祖,

百转千劫万古。

俱往矣,滔滔江水,

淹没了河边骨。

吐蕃旧地,斯人拔剑,

试问江山谁属?

北战南征,降龙伏虎,

只为安黎庶。

是非成败,千秋功过,

且看鹭飞鸥舞。

水流急,声声呜咽,为予泣诉。

??

前线的将士打生打死,后方的皇帝却有闲工夫逛雅鲁藏布江,高兴了还能填填词、怀怀古;普通百姓死了,叫“亡”,皇帝死了,叫“崩”,啥意思?天要塌了。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皇帝自己看得明白,将相王侯与平民百姓是一样的,死便死了,天塌不下来,雅鲁藏布江的江水依然在流淌。

这便是命,不服不行。为了这至尊皇权,为了在死后能担得上一个“崩”字,不知多少枭雄,杀得血流成河。

此刻,日喀则东南部的仰思多万户府江孜城正在爆发血战。守城的乃是乌斯藏巡抚达什、总兵巴图孟克、参军释迦嘉措,以及他们麾下的六千士兵和部分百姓;攻城的则是扎什伦布寺堪布多吉勒巴率领的七千格鲁军、夏普寺法台布顿率领的六千夏普军。

三个臭皮匠,胜于诸葛亮。达什、巴图孟克、释迦嘉措三人一合计,决定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将城外的居民全部迁入城内,然后放火烧掉城外所有民房,使敌人到来时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掩体。达什甚至刺血为书,激励士气,将士们大受感动,誓与江孜城共存亡;巴图孟克展示出铁血的一面,将抓到的十余个逃兵斩首示众,尸体悬挂于城墙;释迦嘉措则主管后勤,将一切调度得紧紧有条。

多吉勒巴、布顿都是僧人,没打过大仗。不过他们的部下信仰虔诚,战意高昂,士气是极旺盛的。虽然本人没打过大仗,但多吉勒巴的部下倒是有几员宿将,他又是个和善的人,善于接受他人的意见。在他的指挥下,叛军居然打得有声有色。

他们选择位于城西的白居寺作为大营。这座寺很奇怪,是各派分庭抗礼且势均力敌下的产物,格鲁、萨迦、夏鲁三派共存一寺,且在同在一个大经堂内诵经。扎下大营后,多吉勒巴又派兵占据江孜周围高地,切断城内的援兵和粮运。然后,便开始了血腥的攻城战。

“斩杀达什者,赏银千两;斩杀巴图孟克、释迦嘉措者,各赏银五百两”,这道军令迅速传遍全军。僧兵们虽然是为信仰而战,但听到有赏银拿,依然士气大振。

炮石雨点般向城头射去,在火铳和箭矢的掩护下,叛军推着云梯车、顶着守军的射击攻城。双方绞杀在一起,不住地有人从城墙上栽下,城下的尸体堆成了小山。

经过三个月的苦战,叛军依仗着人数优势,慢慢地夺取了外围城墙。卫军撤到了城中央的宗山,据山而守,誓死不降。

进攻又被击退了,一名卫军举起大石块狠狠砸下,正中一名攻山的叛军,顿时脑浆四溅。这一幕被观战的多吉勒巴瞅见,他凝视着巍巍宗山,仰天长叹,“久攻不下,让我如何有脸见神僧?”

作为一名从小在扎什伦布寺出家的僧人,他早已将扎什伦布寺当成了自己的家,将神僧罗桑却吉坚赞视为自己的父亲,一步一步,从小沙弥到堪布,师门的恩情,粉身碎骨难报!

“堪布勿忧,卫军已经撑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月,必破宗山”,夏普寺法台布顿劝解道。夏普派原本与世无争,可这位法台不甘心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派法台,他想让夏普恢复第一代布顿仁钦珠住持时的风光,成为与格鲁、噶举、萨迦、宁玛齐名的大派,所以抱紧神僧罗桑却吉坚赞的大腿,与格鲁签订了攻守同盟。

“阿弥陀佛!希望上师所言能立刻实现,不然一旦卫军主力从北方返回,形势便不乐观了”,多吉勒巴面带忧色。

“唉!山南各派要是肯合兵一处支援我等便好了”,布顿也叹了口气。山南各大势力抢到地盘后各怀鬼胎,洛扎的巴卧大和尚与不丹军队合力打下生格宗后,为领地划分问题,与不丹的鲁梅塞波将军产生了矛盾。便联络攻占琼结的杜布、巴桑旺布父子共同抗衡苏丹人。一时间,山南叛军内部不和,再无余力管江孜的闲事。

“两位上师,日喀则有信使到”,多吉勒巴和布顿正讨论着形势,部下来报。

第三百零三章 我以我血荐我佛(下) 第303章 我以我血荐我佛(下)

“陛下,前面便是夏普寺了”,乌斯藏承宣布政使丕棱列扎木苏恭敬地为苏勒坦引路。因为宁死不肯投降格鲁,他和按察使阿旺济克扎克二人在皇帝心中有了忠臣的印象,此次进军江孜,被委以向导之职。

昨日,卫军仅仅以亡三人、伤六人的代价,便轻易攻取了夏普(沙鲁)城,又向夏普寺进发。胜利来得过于容易,以致于苏勒坦不敢相信,问左右:“朕听说夏普乃三十万户之一,也算是重镇,怎么如此轻松便拔了城?”

“阿哈(哥哥),不,大兄皇帝陛下有所不知,夏普的精兵俱在夏普寺,这一代的布顿大和尚十分狂妄,常想扩张教派的势力,把主力都带去攻打江孜了,所以我军能轻易取胜”,辽王苏穆尔说道。

“度(弟弟)不必拘礼,还像以前一样称朕为阿哈便好。朕喜欢你这么叫朕”。

“大卫初建,臣万万不敢失礼、乱了朝纲”,苏穆尔认真贯地说。

苏勒坦十分感动,蒙古贵族中,弟弟一直无条件地支持自己。自己说“不管蒙古还是汉回等族官员,一律不要再称‘奴才’,改称‘臣’”,他带头称“臣”;自己说“大卫初建,一切都要按礼制来”,他见了自己便再不以兄弟相称,而是规规矩矩地唤自己“大兄皇帝陛下”。

可是如此一来,似乎生命中又少了些什么。乾元帝叹了口气,“辽王,今后公开场合,你我君臣相称,朕允许你在‘臣’字后加个‘弟’字,称‘臣弟’;私下里,伱还是称朕为‘阿哈‘,朕还是称你为’度‘”。

“是”,苏穆尔连忙遵旨,似乎觉得气氛有些沉重,又笑道:“臣弟听说这夏普寺已有四百六十年历史,寺中金银珠宝极多,打下此寺,我军的军费便不愁了”。

“好啊!朕便命辽王做朕的聚财童子,替朕聚一聚财”,苏勒坦盯着苏穆尔。

“臣弟遵旨”,苏穆尔也瞅着苏勒坦。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俩忽然乐得捧腹大笑,仿佛又回到了儿时。

玩笑归玩笑,聚财这事却进行得极顺利。卫军先锋苏穆尔部刚到夏普寺门口,守寺的僧兵便投降了。不投降不行,寺内的精兵已被布顿法台带走,夏普城也已失守,抵抗就是在自寻死路。在降兵的带领下,苏穆尔封存了寺院库藏,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唐卡之类洗劫一空,搞到了价值足足七万多两的财物。

听到汇报,苏勒坦呵呵一笑,“谁说雪域穷?这些大和尚个个富可敌国!”

??

听说日喀则有信使到,多吉勒巴和布顿慌忙返回白居寺。见面一瞧,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来了两个赫赫有名的上师:八宿寺达擦大和尚、咱雅巴第达。这两位在格鲁派中地位很高,神僧派他俩过来,必是有什么大事要通知。

“两位大师来此,可是师尊有圣谕要传给我等?”多吉勒巴问道。

“是啊,神僧什么时候派兵支援江孜?”布顿也焦急地问。

“唉!你们还不知道吧,乾元皇帝已率大军返回,日喀则如今已在卫军掌控中,神僧也被俘了。他老人家给两位写了封信”,咱雅巴第达说道。

“什么!”多吉勒巴和布顿如遭雷击,呆若木鸡。

良久,多吉勒巴缓过劲来,问道:“师尊的信呢?”

“在此”,咱雅巴第达递过一封信札。

多吉勒巴拆开一看,里面只有一行小字:“你生格鲁亡,你死格鲁存,率军归降,舍生取义,正其时也”。

师尊是想牺牲我,保全师门。平日里,我最得他老人家宠爱,写这封信时,想必痛断肝肠,写字的手是颤抖的,所以字迹潦草了许多!

见他不说话,咱雅巴第达以为他是在犹豫,忙向他深深施礼道:“乾元皇帝认定师兄和索南群培为叛乱的主使,师尊不得已才牺牲师兄。虽然师兄投降后必死,但扎什伦布寺会偷偷为师兄筑白塔祭奠,虽死犹荣”。

听了这话,多吉勒巴笑了,“师弟莫要劝我,师尊对我恩重如山,自从我入扎什伦布寺那一天起,便以报效师门为己任。今天有机会为扞卫格鲁而死,是我的光荣,又岂会不乐意?”

听了这话,原本淡定从容的咱雅巴第达眼眶通红,怔怔地流下泪来。

“各位上师,格鲁若是降了,我夏普该怎么办?”听了他们的对答,布顿大和尚着急了。

“上师还不知道吧,我和达擦师兄来江孜时,乾元皇帝陛下已经率卫军精锐袭取夏普了。此时,夏普城和夏普寺应该已经落到卫军手中”。

一听老巢可能丢了,布顿大和尚六神无主。

“大上师勿忧,何不干脆投降?”达擦开了口。

“投降?你说的倒是容易,就怕降过去性命难保”,布顿很怕死。

“陛下只提了索南群培和师兄的名字,压根没提您,应该有惊无险”,咱雅巴第达劝说。

布顿苦笑,第一次觉得没人关注也是一种幸福,“既然如此,我愿与各位上师一起归降”。

??

听到札什伦布寺堪布多吉勒巴、夏普寺法台布顿率万余士兵投降的消息时,苏勒坦正兴致勃勃地逛着夏普寺。

“好,好呀!不费吹灰之力,便解了江孜之围,达擦、咱雅巴第达二人办事得力!”苏勒坦乐得兴高彩烈,忽然想起自己已命人将夏普寺洗劫一空,若是那夏普寺法台布顿知道后,向朕讨银子,朕的面子可挂不住。

哼哼,一不做,二不休!

受降的地址选在了江孜城北。苏勒坦立于高台之上,端着千里镜观察。

一队又一队格鲁和夏普士兵来到指定场所丢盔弃甲,各种兵器堆成了小山。

卫军都千户特古斯朝克图来到了多吉勒巴、布顿面前,问道:“谁是多吉勒巴?”

“小僧便是”。

特古斯朝克图点点头,喝道:“拿下!”立时便有士兵将多吉勒巴捆绑起来。

“你是布顿?”特古斯朝克图再问。

“正是小僧”。

“嗯,拿下”,特古斯朝克图又喝道,立时又有军士来捆布顿。

“你们这是做甚?为何绑我?”布顿拼命挣扎。

“哼”,特古斯朝克图冷笑,“陛下有旨,多吉勒巴、布顿二人蛊惑神僧、祸乱雪域,罪大恶极!着处五马分尸之刑,即刻执行”。

第三百零四章 剑指山南荡群魔(上) 第304章 剑指山南荡群魔(上)

兵不血刃解除了围攻江孜的格鲁、夏普军队武装,处死了多吉勒巴和布顿,乾元帝又将目光移至山南。山南指的是冈底斯山至念青唐古拉山以南,这里是神猴六子的故乡,也是藏文化的发源地,各大教派、各大家族鱼龙混杂。

皇帝认为,要想彻底平定山南,非发大军不可。他从投降的格鲁、夏普降军中挑选出三千精锐增强地方守卫、将其他俘虏和降军释放回家,又在江孜集结兵马。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鄂罗哩克和硕奇率领的四万北征军主力赶到了江孜,加上江孜、领思奔寨和浪卡子守军,皇帝手中的兵力超过六万,声势浩大,威震山南。

兴兵由江孜南下前,他举办了盛大的酒宴,慰劳劳苦功高的将军们。席间,见到一个曼妙的身影,雪白的僧袍勾勒出迷人的曲线,头上的猪头神面具俱皮而可爱,正是大卫国师、珀东派桑顶寺多吉帕姆神。他向女神抱以感激的一笑,那意思:多亏你帮我守住浪卡子、领思奔寨,从侧翼掩护了江孜。然而,对面的女神却对皇帝的笑容视若无睹。作为帝王,需要的应酬很多,等皇帝饮了几碗后再看过去,女神的座位已是空空如也。

胡天又黑地,终于到了酒席散场时。苏勒坦回到大帐,“恩和巴图,快让人给朕准备热水沐浴”,他朝自己的侍卫长大吼道。

“陛下,国师在大帐内等您”,恩和巴图小声说。

“国师?”

苏勒坦仔细一瞧,看到了那张百转千回多次在梦中见到的金刚猪神面具,“是你?你怎么来了?”他惊喜地问,挥了挥手,恩和巴图等侍卫识趣地退下。

此刻,大帐内只剩干柴和烈火。

“让我服侍陛下洗尘吧”,女神的声音带着神奇的魅力。

“嗯”,苏勒坦惬意地褪去衣服,跳入盛满温水的大木桶,任女神帮自己涂沫面药并揉搓、往身上泼水,一切都是自然而随意的。忽然,他朝金刚猪神勾了勾手,“伱也来洗洗吧,洗去尘埃,方可成佛”。

这只是他和她开的玩笑,可雪山之巅长大的女神,并不知什么是玩笑话。多吉帕姆的脸羞红了,依言褪去衣裳,钻入桶中。他是她的大士,她是他的明妃,在纠缠千年的爱情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一夜的温存,苏勒坦醒来,下意识地朝身边摸去。往常,醒来时枕边人已走,这一次居然摸到柔软的存在。又惊又喜,“疑?你还没走?”

女神憋红了脸,吐出三个字:“我有了”。

“什么?”苏勒坦楞了楞,反应过来,“你是说你怀了朕的血脉?”

“嗯”,耳边传来蚊蚋般的低声。

“哎呀,这可太好了!”苏勒坦乐得哈哈大笑,“你便待在桑顶寺生养,若生女,便执掌桑顶寺;若生男,便是下一任格鲁三大寺法台”。

“格鲁三大寺法台?”多吉帕姆吃了一惊,“那阿旺罗桑嘉措神僧呢?”

“什么神僧,哼,不过是朕的俘虏而已。朕让他生便生,让他死便死”,苏勒坦冷笑,“我儿子诞生那日,便是格鲁三大寺法台轮回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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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琼结第巴府,霍尔家族的霍尔·杜布也在宴客,宴请的是不丹的鲁梅塞波将军、洛扎的巴卧上师、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等叛军头目。这些人原本因为利益而互相争斗,可随着苏勒坦大军压境,又团结起来。

“诸位,暴君苏勒坦已经率大军来到山南。这个人心狠手辣,连降将都不放过。前些日子,扎什伦布寺堪布多吉勒巴、夏普寺法台布顿在江孜投降卫军,竟被五马分尸。我等若不齐心协力与暴君抗衡,下场将会和多吉勒巴、布顿一模一样”,霍尔·杜布将手中的木杖重重地朝下一砸,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这老头儿出身于赫赫有名的霍尔家族。该家族历史渊远流长,可以追溯到格萨尔王时代。当年霍尔国的魔王鲁赞夺走格萨尔王的王妃梅萨绷吉,引发了霍岭大战。伟大的格萨尔王杀死魔王鲁赞,平定霍尔三部。这霍尔家族便是鲁赞的后裔。事实上,山南各大家族大多是被格萨尔王征服的各部落首领的后人。在乾元皇帝苏勒坦口中,山南的叛乱是群魔乱舞,而他作为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誓要荡尽山南的妖魔。

老杜布在山南的叛军中是极有威信的。不丹的鲁梅塞波将军发言支持,“诸位,蛇无头不行,咱们应该成立一支反卫联军,我推选杜布第巴为联军统帅”。在场众势力中,以不丹实力最强。鲁梅塞波代表着不丹国主、竹巴噶举教主四脚神龙阿旺南杰,他一开口,顿时引起叛军首领的共鸣。

“杜布第巴德高望重,担任统帅再合适不过”。

“是啊,杜布第巴是咱们竹巴噶举的大英雄,定能带领我们战胜暴君”。

“赞成!”

“赞成!”

“赞成”??

危急时刻,叛军各部迅速团结起来,推选杜布为联军统帅,鲁梅塞波为副统帅,同仇敌忾,誓要与卫军拼个死活。

“小僧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开了口。他是杜布的儿子,生性恬淡、与世无争,却硬是被老父亲强逼着出家,成了泽当寺法台,这些年一直郁郁寡欢,可为了霍尔家族,关键时候必须挺身而出。

“上师请讲”,泽当寺是竹巴噶举的圣地,声誉甚至超过丹萨梯寺,巴桑旺布一开口,众人皆屏声静气,听他细说。

“卫军的数量远多于我军,又久经战阵、骁勇彪悍,士兵战力亦在我军之上。如果与他们硬拼,必败无疑”。

“上师,您为何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啊,上师,竹巴噶举的勇士,宁愿战着死,绝不躺着生”??众人对他的话极不满,纷纷抗议。

巴桑旺布笑了,“小僧还没有说完。虽然我军的人数和战力远不如卫军,可我们是本地人,熟知地形,这莽莽群山便是我们的朋友。我意放弃城池、寺庙,将属民和粮草辎重转移到山里。遇到大股敌军,便化整为零,分散到各个山头躲避;遇到小股敌军,便化零为整,围歼他们。时间拖久了,卫军粮草不济,必然退兵。到时候,山南依然是我们的天下”。

“哎呀,上师此言深合兵法,末将赞同”,不丹名将鲁梅塞波第一个赞同。众人也均认为是条好计,联军统帅杜布迅速下令将部众和辎重向大山深处转移。

第三百零五章 剑指山南荡群魔(中) 第305章 剑指山南荡群魔(中)

苏勒坦率领大军来了,骑着栆红马,卖相极好:头戴战盔,盔缨呈幢形,缨顶插着两面小旗,身穿铠甲,腰系箭袋,右手执长矛,矛缨随风飘扬,左手抚刀作沉思状。

这副造型是他根据雪域流传的格萨尔王画像搞出来的。传说这位传奇人物是莲花生大士在六百多年前的化身,所以年轻的皇帝按照画像的样子装扮起来,目的是让山南乃至整个雪域的百姓相信,自己是大士在人间的代表,一切反对自己的人都是妖魔。事实上,他常用的兵器是长枪,并不喜欢用矛。无所谓,到了如今的地位,很少有亲自博杀的加会,用枪还是用矛,又有什么区别呢?只要百姓们拥戴自己便好。

不知道是不是这副尊容吓跑了妖魔,平定山南之役异乎寻常的顺利。几乎所有的城池都不战而得,即使是乃东、洛扎、错那、着由这样的重镇都没有遇到抵抗,守军逃得精光,各大寺庙看不到几个僧人,就连竹巴噶举主寺丹萨梯寺也是空荡荡的。

胜利来得太过容易,乾元帝有些不放心,决定去敌人的巢穴看看。他登上贡布日神山的竹康孜峰,进入古老的泽当寺,“这便是与丹萨梯寺齐名的泽当寺?看上去也不是很大嘛”。

“陛下,这泽当寺原是帕竹万户长的家庙,所以面积并不算大。不过因为一直得到帕竹地方官府的支持,影响力已经超过了丹萨梯寺”,乌斯藏巡抚达什解释。

“原来如此”,苏勒坦点点头,笑道:“朕听说雪域之民乃神猴的后代,当年神猴和他的六个儿子便生活在这贡布日神山上,后来衍生出雪域各部,山上还有神猴居住过的猴子洞。不知在何处?朕想看一看”。

“陛下,猴子洞就在这竹康孜峰的后山,而‘泽当’的意思其实就是‘猴子玩耍的坝子’。这猴子洞可是贡布日神山的圣地,不可不去呢”,乌斯藏提刑按察使仁蚌巴·阿旺济克扎克凑起了趣。前些日子,此人和乌斯藏布政使丕棱列扎木苏一起宁死不肯投降格鲁,被皇帝视为大忠臣,带在身边参赞军事。他是山南人,熟知当地的风土人情,见皇帝来了游玩的雅趣,便跟着凑趣。

“妙极!卿在前面带路,朕要逛一逛这猴子洞”,苏勒坦十分开心。

猴子洞其实并不算大,内中曲曲折折,充满神秘的洪荒之感,仿佛历经了无数岁月的沧桑。

皇帝和大臣们饶有兴致地观赏贡布日神山的风景,仿佛他们来此不是为了平叛,而是为了游玩。

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苏勒坦,很快便挨了当头一棒:从三品朝廷大官、乌斯藏参军释迦嘉措在乃东府阵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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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军,前面便是扎节竹古。有消息说,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便藏在扎节竹古附近的一个山谷中”,乃东知府曲礼格列恭敬地向参军释迦嘉措禀告。正四品的知府虽然只比从三品的参军小一级,可参军一职却管着全省的征兵、民兵训练等事务,权力比知府大得多。更重要的是,释迦嘉措在守卫江孜的战斗中立有战功,眼瞅着就要重用,曲礼格列不敢怠慢。

“消息准确吗?”释迦嘉措严肃地问。

“是一个山民提供的消息,此前正是此人向官府通风报信,我们捣毁了叛匪一个宿营地、一座谷仓,斩杀叛匪三人,应该准确”,曲礼格列谄媚地说。

释迦嘉措露出了笑脸。此番若能擒住匪首巴桑旺布,我的官职估计也该提一提了吧。前一阵子,朝中传来消息,鉴于他在平叛中的卓越表现,皇帝有提拔他为兵部右侍郎之意。听到这消息后,他愈发卖力地组织地方守兵配合战兵剿匪。这一次听说乃东的扎节竹古县藏着一条大鱼,便带着四百参军府兵卒、三百乃东守备营兵、三百洛扎守备营兵、外加征召的一千乃东和洛扎两府的乡勇,足足两千兵马,进山扫荡。

然而,这位参军没料到的是,扎节竹古的山中,不仅藏着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还有山南叛军统帅杜布、副统帅鲁梅塞波,以及他们的一万精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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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梅塞波伫立在山上俯视着山谷,等待着猎物入网,一双虎目不怒而威。作为不丹名将,他两次打退噶玛噶举藏巴汗丹迥旺波对不丹的进攻,保住了竹巴噶举在不丹的统治。因为他的赫赫威名,叛军统帅杜布主动请他担任此战的指挥官。

不过,在此地设伏的主意并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的主意。这和尚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却足智多谋,各种阴谋计谋层出不穷,令前来围剿的卫军吃了不少苦头。

世上最漫长的事莫过于等待,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却依然没见到卫军的影子,鲁梅塞波有些焦急,笑着对巴桑旺布说:“您的计策虽好,恐怕卫军未必会上当呢”。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为了让他们相信,我可是舍出了一个宿营地、一座谷仓,还有三个奴隶的命呢”,巴桑旺布微笑。

“来了~卫军来了~”老杜布拄着木杖,气喘吁吁地来到两人面前。

鲁梅塞波和巴桑旺布朝山下望去,山谷前出现了一溜长蛇。

卫军抵达山谷入口,谷口处有数百悍匪守卫,见到他们,呐喊着杀出。

“给我射”,释迦嘉措冷哼,乱箭齐飞,顿时射倒一片。

众匪大哗,返身便逃。

“哼”,释迦嘉措轻蔑地一笑,下令追击。

越追越深,直追到出口。忽然发现出口已被树木和石块堵死,山谷两侧的山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叛军旗帜,无数礌石滚木从山顶滚落,铳矢雨点般射来。

“不好,中计了!撤!快撤!”释迦嘉措气急败坏地给了曲礼格列一马鞭,率军返回。

山上,鲁梅塞波看得明白,哈哈大笑,“鱼已入网,还能跑了不成?”

令旗挥动,三千训练有素的不丹军队死死封住入口,任卫军如何冲杀,都冲不出去。

令旗再动,叛军发起全线突击。

“告诉儿郎们,速战速决,半天时间必须结束战斗”,说完,鲁梅塞波抡起大刀,亲自上阵冲杀。

不到半日,山谷里的战斗便结束了,乌斯藏参军释迦嘉措、乃东知府曲礼格列和两千部下长眠于山谷中。等卫军援兵赶到时,只找到了一地的尸体。

第三百零六章 大贵族帕拉献计(上) 第306章 大贵族帕拉献计(上)

冬天来了,美丽的庄园白茫茫一片,三层的碉楼、附属建筑、酿酒坊、磨坊、郎生院、牲畜栏、花树水石俱披上了银妆,屋顶的经幡、心形的风马在猎猎风中摇曳,仿佛明国江南的园林,淡雅而宁静。

这园子属于雪域赫赫有名的大贵族帕拉家族。类似的庄园,帕拉家共有37座,分布在拉萨、江孜、白朗、亚东、山南等地,此外还有1.5万余亩土地、12个牧场、3000多名农奴、大量的牲畜。这便是雪域十二大贵族之一帕拉家族的底蕴。

自吐蕃时代起,雪域的贵族分为四类:赞普后裔(王族)、亚奚家族(大和尚的亲属)、第本家族(地方大贵族)、格巴家族(普通贵族)。帕拉家族的祖先是藏堆王,后来长期担任仰思多(江孜)地区的第巴,属于第本家族。

作为显赫的大贵族,他们与大和尚们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一代家主帕拉·格桑是格鲁派札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吉坚赞的好友,也是格鲁的大施主。此次雪域叛乱,神僧罗桑却吉坚赞请他在江孜兴兵配合。作为虔诚的格鲁门徒,自然要听神僧的话;可作为大家族的家主,必须以家族利益为重,没乃有看清楚形势,万万不可下注。

所以帕拉·格桑一边偷偷地屯积粮草军械,准备起兵响应和尚们,一边又四处打探情报,以作决策。然而,查探到的情报对格鲁却极不利。拉萨地区的判乱被迅速镇压,神僧阿旺罗桑嘉措落到了卫军手中;日喀则、山南、锁巴等地的叛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却迟迟攻不下江孜城;最近传来的消息更令人绝望,暴君乾元率领北征大军返回,先是攻下楚布寺,杀死了噶玛噶举黑帽法台意希多吉,又渡过雅鲁藏布江,攻占日喀则,俘获了神僧罗桑却吉坚赞。

当围攻江孜城的格鲁、夏普两派军队投降的消息传来后,帕拉·格桑断定叛军成不了事。所以,他起兵了,带着自己的八百“义兵”,积极地协助卫军剿匪。因为表现积极,受到了朝廷的表彰。此次参加叛乱的大家族极多,肯协助朝廷平叛的大家族却极少,乾元帝听说帕拉家的事迹后,龙颜大悦,特意给了他们家一个大大的恩宠,下旨驻跸于帕拉家在山南的庄园。

听说皇帝要来自己家住,帕拉·格桑慌忙离开江孜的主庄园,赶到自己在山南的雅园伺候。此时的贵族将自己属地上的房屋群称为“卡(庄园)”,帕拉家位于山南的这座卡虽然没有江孜的卡大,却更加雅致。经堂、日光室、会客厅、卧室等,均美仑美奂;各种雕梁画栋,陈设考究,富丽堂皇;卧室中,金银玉器琳琅满目;名贵食品、餐具酒醋、裘皮服饰,应有尽有,就连青稞酒,他们家的酿酒坊都可以自己酿。

为了服侍好皇帝,帕拉·格桑着实下了番功夫。不仅花大血本搞装修,还改善了奴隶们的生活。原本他家磨坊加工的糌粑分为三等:一等主人食用,二等亲信佣人食用,三等农奴和牲口食用。可怜的农奴早晚各一顿,早上糌粑,晚上吐巴,无肉无菜,十分清淡。现在,主人开了天恩,让奴隶们吃饱,每天都有肉;原本碉楼的楼道中,陈列有皮鞭、脚镣等刑具,还有关押奴隶的监狱,现在这些东西统统都不见了。格桑第巴老爷发了话,务必让皇帝陛下知道,咱们帕拉家是仁义世家,即使是对奴隶,也无比仁慈!

很有效,乾元皇帝对帕拉庄园十分满意,赐了块匾给帕拉·格桑:“积善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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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苏勒坦愤怒地拍起了御案,天子一怒,惊若雷霆,刘好古、薛宗周、达什、赛罕、三丹、顿珠诺布、巴图孟克诸文武皆栗栗危惧。坐于最末座的帕拉·格桑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那些叛逆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像老鼠一样躲在山里,可我军居然拿他们毫无办法。如今连乌斯藏参军释迦嘉措都战殁了。你们都说说,有什么好法子对付这些鼠辈?”

苏勒坦真的很气愤!一开始听说叛军藏在山上,遇到大军进剿则逃,遇到小部队则打,不断袭扰卫军的消息后,他哑然失笑,这不就是古代的游击战嘛,算不上什么新战术,李自成、张献忠等流贼都用过。他想用后世对付游击战的常用手段,比如多修碉堡、铁壁合围等等,可山南的山,既高又陡,在山上建碉堡,花的银子海了去,开销不起;放火烧山?山顶多积雪,烧不着;围死困死?山高林又密,少数叛军背粮食进山,根本发现不了,况且作乱的大和尚、大贵族们个个富可敌国,事先在山中隐藏了大量物资,一时半会是困不死的。

一晃在山南待了两个多月,耗时耗力,开销巨大,却没什么大收获。军中已经有了希望撤军回拉萨、明年春暖花开再来剿匪的呼声。明年再来?朕费了那么多力气,难道是来游玩的吗?苏勒坦勃然大怒。

“陛下,山上的叛匪与山下的一些大家族勾结甚深,又有不丹做外援,所以一时难以平定。不过,只要朝廷下定决心,坚持不懈地围剿,定能勘平匪乱”,刘好古劝道。

“嗯,刘师傅与朕不谋而合。剿匪平乱,绝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匪乱一日不平,朕一日不回拉萨!”苏勒坦咬牙切齿,忽然狞笑道:“给朕查清楚,雪域都有哪些世家与叛匪有勾结,发现以后全家族灭、家产充公”。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霎时便有一道霹雳劈向帕拉·格桑。这位第巴老爷与格鲁神僧罗桑却吉坚赞关系莫逆,一度起过在江孜起兵响应格鲁的心思。后来虽然改为支持朝廷平叛,可以前的事若是让皇帝知道了,难免全族性命难保!

怎么办?唯有立功!若能在平叛中立下大功,搏取皇帝的好感,那自己以前勾结格鲁的那点破事自然无人会提了。

想到这里,帕拉·格桑上前说道:“陛下,臣以为欲平定匪患,当施釜底抽薪、围魏救赵、烽火连山三策”。

第三百零七章 大贵族帕拉献计(下) 第307章 大贵族帕拉献计(下)

苏勒坦吃了一惊,自己驻跸于帕拉庄园,不过是为拉拢雪域地方势力所作的一种姿态,并没指望这些地头蛇发挥多大作用,不料这土酋却有主意,一献策便是三条,倒要听听他有什么好法子。当下转怒为喜,笑呵呵地问:“卿有什么好主意?”

“陛下,叛乱虽然是由和尚、贵族们挑起的,可叛军士兵大多是被裹挟的普通百姓和奴隶。这些天在山上待着,缺吃少穿、背井离乡,想必他们也是想回家的。您不妨下道特赦令:普通百姓放下武器投降,赦免其罪,发给物资回乡;奴隶们,不管堆穷、差巴,还是朗生,只要放下武器投降,一律给予自由民身份,由当地官府分发田地耕种。如此一来,必然有大量的百姓和奴隶下山投降,叛军的人数自然就少了。此之谓‘釜底抽薪’”。

“妙哉!”

苏勒坦大喜,这条计策可行性极强!山南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一个土第巴,居然有这般才智。笑荣更欢,“这‘釜底抽薪’之策甚嘉,卿继续讲”。

受了皇帝的夸奖,帕拉·格桑心情一松,身子像吃了人参果般舒爽,继续说道:“叛军人数虽众,却多是乌合之众,受过正规操训的,只有那些不丹人。不丹军队长期与第悉藏巴、哲孟雄、印度冲突,军队训练有素,实我大卫劲敌。不过不丹国小兵少,此次派出九千大军支持山南,国内必然空虚。若遣一支兵马由康马南下攻击其国都廷布,不丹王阿旺南杰必降。到时候再令阿旺南杰召回在山南的不丹军队。不丹军队一走,山南孤立无援,破之不难。此之谓‘围魏救赵‘”。

“妙~”苏勒坦连声称妙。

围魏救赵是步妙棋。不过那不丹开国君主阿旺南杰是个人杰。作为竹巴(帕竹)噶举的教主,眼看着帕竹政权先后落入家臣仁蚌巴、辛厦巴家族手中,格鲁派又在拉萨兴起,竹巴派受到两面夹击,毅然审时度势,带领竹巴信徒远走不丹,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此人修得一身好佛,又有神符四脚神龙做护驾,所过之处,皆望风归降。如此人物,又怎会不在靠近山南的北疆部署重兵?

苏勒坦觉得由康马直接南下攻打廷布,对方必有准备,难以成功。不如假道哲孟雄国,出其不意攻下帕里、亚东,再由亚东攻入廷布。那阿旺南杰必然想不到此招。帕里、亚东本是山南的领地,阿旺南杰趁着雪域各派混战,夺取了两地。

皇帝久有收复这两地之心,不是为了惩罚竹巴噶举支持叛乱,而是为了商业利益。高耸入云的喜马拉雅山脉给雪域与南亚各国的贸易带来诸多不便。可喜马拉雅山并非没有空隙,长期的地壳运动让这条山脉产生了很多裂谷,商人们可以由这些裂谷穿越喜马拉雅山贸易。

这些传统贸易通道主要有21条,其中,雪域与尼八剌国通道6条,与不丹通道4条,与印度通道11条。目前,主要通过济隆(吉隆)裂谷与尼八剌等国贸易。这条裂谷不宽,也不好走,因而贸易量不能让一向重商的乾元帝满意。作为穿越客,他知道喜马拉雅地区最好走的商道在亚东。亚东大裂谷又宽又大,海拔也只有2800米,相对最便于商旅通行,更妙的是,离各贸易中心都不算远,距哲孟雄(锡金)国都甘托克不过200里,距不丹国都廷布约600里,距印度加尔各答800里,距拉萨900里,是雪域境内条件最好的贸易通道。所以,他决心收复帕里和亚东。

见皇帝连声称妙,帕拉·格桑愈发卖力地出谋画策,“陛下,山南多山,朝廷之所以难以找到叛军主力,是因为他们化整为零,分散在各座山峰中。臣以为可将山南每隔百里划为一区,每区择地势较高的若干山峰驻军及设烽火台。每日派哨探登高眺望,发现匪情便点燃烽火,各山驻军见烽火立即下山在周围搜索;若遇叛匪攻山,亦可点燃烽火求援。如此,贼踪难匿、我势不孤,此之谓‘烽火连山’之策”。

“哎呀,没想到格桑第巴居然有此妙才,朕无忧矣!”苏勒坦喜笑颜开,一高兴便授了他正五品乌斯藏按察佥事之职。

摇身一变由土第巴变成朝廷命官,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职,有俸禄的。帕拉·格桑大喜谢恩,又在庄园中大摆宴席,款待皇帝和群臣。

青稞酒不仅养生、而且饮后头不痛、口不渴,帕拉庄园自酿的青稞酒更是清香醇厚、绵甜爽净。皇帝一高兴便多饮了几杯,歪歪扭扭地在侍卫护送下回房歇息。

“陛下,那帕拉·格桑又派人询问您需不需要贵女侍寝?”侍卫长恩和巴图贼眉鼠眼地问。

这个年代,与汉人喜欢以侍妾款客类似,雪域的贵族世家也时常以家中的妻妾待客,不过款待的可不是普通的客人,而是各派的大和尚。贵族老爷们将自己的妻妾送给大和尚享用,非但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反而被当成一种荣耀。如果自己的女人有幸成为大和尚的明妃,被带去双修,更是家族无上的光荣,丝毫不会有绿帽之痛。

按说这待遇仅属于各派的大和尚,苏勒坦虽贵为帝王,也不够条件享受。不过,他并非普通的帝王,脑门上顶着莲花生大士的光环,乃宁玛派至高无上的大和尚,自然也是有这待遇的。

有待遇不一定便要享受。为了向世人显示自己是不爱美色的好皇帝,前几次帕拉家派人向他请示此事,他都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一次估计是喝多了几杯,身子烧得慌,嘴巴没把住门,“带进来”三个字脱口而出。

贵女来了,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淡绿色的藏袍遮不住婀娜的身姿,风髻露鬓,淡扫蛾眉,更难得的是皮肤细润如温玉柔腻,眼眸慧黠灵动,眉眼间含着春意。

出征许久未近女色,苏勒坦实在把持不住,饿虎扑食。许是知道他的身份,那女子十分配合,将丰满妖饶的身体舒展开。搂着佳人,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央金梅朵”。

“哦,是帕拉·格桑的妾氏?”

“不是,我是庄园的主母,帕拉·格桑的夫人”。

“什么!”苏勒坦惊叫出声。

“怎么了?陛下,不,大士对妾身不满意?”央金梅朵语带委屈,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要流出泪来。

“不,你很好,朕很满意”,苏勒坦慌忙安慰她,长叹道:“你夫君帕拉·格桑真是个大方,不,虔诚的人啊!”

第三百零八章 假道哲孟雄擒龙(上) 第308章 假道哲孟雄擒龙(上)

从帕拉·格桑那里得了锦囊妙计和美人,苏勒坦龙颜大悦,大笔一挥,令亲信侍卫萨拉勒图接替战殁的释迦嘉措担任乌斯藏参军一职。然后便以君主国的口吻给哲孟雄王蓬楚格·纳姆伽尔写了道敕书,要求借道哲孟雄攻打不丹。统兵的大将他已有人选,拉萨总兵赛罕坚毅果敢,在镇压拉萨叛乱时表现卓越,可为主将;副都千户顿珠诺布原为藏巴汗降将,归降后屡立战功,熟知边境地理人情,可为副将。千里远征,兵马太多不便,让他俩带五千精骑,一人双马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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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敕谕哲孟雄王蓬楚格:

朕恭承

天命,统驭天下,凡日月照临,莫不遵亲朕命。夫哲孟雄国,我大卫恪守职贡之国也。咨尔蓬楚格,敬畏天命,欣慕来投,其志可嘉。尔情既坚于恭顺,朕恩当靳于柔怀,故封以王爵,赐之诰命。尔其念臣职之当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

朕闻尔国羸弱,常遭不丹侵掠。不丹王阿旺南杰,夜郎自大,倚仗兵强,夺尔提斯塔河河谷以东之地;复忘朝廷恩德,勾结妖僧,扰乱山南。恶!井底之蛙,仰观镜天,何其愚哉!夫小藩起背叛之心,大卫有平乱之策,长戈所向,孰与争锋!

今遣拉萨总兵赛罕、副将顿珠诺布借道尔国,讨伐叛逆。尔当衔戴皇恩,资以助力,助天讨逆,善莫大焉。朕非吝人,功成赐以提斯塔河河谷以东之地。望尔仰体朕心,勿负美意。钦哉,故谕。

敬天勤民

乾元三年二月十六日

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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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称帝后,苏勒坦很狂,狂到自以为是天下的主宰。不过拥有青藏高原和漠西、西域、河西部分地区,便自称奉长生天之命统驭天下,凡太阳和月亮照临的地方都得听他的话。在给哲孟雄王蓬楚格的敕谕中,直接将哲孟雄、不丹当成自己的藩属国,称不丹军队进入山南是叛逆而不是入侵,语气骄狂地要求蓬楚格同意卫军经哲孟雄攻打不丹、同时积极地给予便利。

蓬楚格王收到这封敕谕后,脸色阴晴不定。他和不丹王阿旺南杰一样,都是开国的君主。作为锡金两大族之一菩提亚人(又称锡金人)的首领,他在宁玛派的支持下。降伏另一大族雷布查族,并有效促进菩提亚族、雷布查族、藏族、尼八剌(尼泊尔)族的和平共存,建立起纳穆加尔王朝(南杰王朝),让哲孟雄成为世袭君主国。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曾祖父是来自雪域的贵族古鲁·塔希,与不丹王阿旺南杰一样,他的血管里流淌着的也是雪域藏人的血。

这个年代,锡金尚未被英国殖民者统治,大量尼泊尔移民还未到来,因而人口并不多,还不足二十万,主要以菩提亚人和雷布查人为主。蓬楚格治国有方,五年前甫一登上锡金王位,便宣布以宁玛为国教,实行政教合一的封建制度。他将首都建在甘托克,将全国划分为若干沙古(相当于县)治理,鼓励畜牧和农耕。在他的统治下,各族融洽相处,百姓生活富足,因而获得了广泛爱戴。

因为这位却嘉(国王)是在宁玛派支持下建的国,而苏勒坦脑门上顶着宁玛祖师莲花生大士的光环;更主要的是,卫国强大,哲孟雄弱小,以小事大、为自己找条大腿抱乃是小国的生存之道。所以苏勒坦刚一称帝,他便上表称臣。因为是第一批称臣的小弟,皇帝对他的印象是极好的,经常下旨褒奖。

蓬楚格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因为有了大卫藩属国的名义,西边尼八剌国的廓尔喀人、东边的不丹人都有些投鼠忌器,对哲孟雄的侵扰少了很多。此时尼八剌国的马拉王朝已经分裂成坎提普尔(现加德满都)、巴德岗和帕坦三个王国,相互倾轧残杀,国力日衰,而居住于坎提普尔谷地西部的廓尔喀人趁机崛起,经常骚扰哲孟雄的西部边境;东边的不丹更过分,阿旺南杰不顾大家祖上都是雪域藏人的情分,赫然派兵攻占了提斯塔河谷地以东的大片领土。

他一直存有收复失地的念头,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似乎机会来了,借着卫国的军威,收复被不丹强占的领土,难道不是件好事吗?

国王找来了自己的国相顿杜普商议。

“不可呀,却嘉(国王)”,顿杜普断然反对,“您可曾听说过假途灭虢的故事?晋献公向虞国借路攻打虢国,赠送宝马和贵重礼物。大夫宫之奇劝阻说:‘虢国是虞国的近邻,它的灭亡必然会导致虞国灭亡。可虞国君主不听劝谏,答应晋军过境,结果晋国灭掉虢国后立即灭虞”。

“你是说卫军攻打不丹是假,以借道为名吞并我国和不丹是真?”

蓬楚格抚摸着胡须认真思索,忽然笑起来,“乾元皇帝若真有吞并不丹和哲孟雄的想法,又怎么会只派五千人来?放心吧,陛下不是晋献公,我也不是虞君。从今天起,哲孟雄所有十三岁至六十岁男子都要征召入伍。给我密切监视卫军,若他们果然只来了五千人,便借道放行;若是超过五千,便令儿郎们守住边境,御敌以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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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孟雄境内多山,平坦地区很少,海拔几乎都在1500米以上,西、北、东三面被高山围绕,如马蹄形。东部有栋基亚山脉,保护着他们与不丹的边境;西部以辛加利山脉与尼泊尔为界,世界第三高峰干城章嘉峰,便在这里;北部则隔着喜马拉雅山与大卫接壤。提斯塔河穿越全境,被视为该国的“母亲河”。

拉萨总兵赛罕、副都千户顿珠诺布率五千士兵由岗巴出发,翻越高山,顺提斯塔河而下,便到了哲孟雄的国都甘托克。这条进军路线是顿珠诺布想出来的,作为雪域高原的地头蛇,他对边境的情况是极了解的,因而提出这条最省时省力的路线。

见卫军果然只来了五千人,沿途的哲孟雄军队并未阻拦,相反还提供了一些粮秣辎重,二将很快便抵达甘托克城下。

第三百零九章 假道哲孟雄擒龙(中) 第309章 假道哲孟雄擒龙(中)

“却嘉(国王),我已打探明白,此次担任卫军统帅的是拉萨总兵赛罕。此人是乾元陛下的心腹,在军中以坚毅果敢、勇猛顽强着称。其部兵马虽只有五千,却皆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精锐,不容小觑呢”,国相顿杜普向哲孟雄王禀告。

蓬楚格点了点头,这早在他的预料中,皇帝只派了五千人来,若不是精兵如何担得起攻占不丹国都廷布的任务。“传令全城张灯结彩,再准备些牛羊酥油,欢迎我们的客人”,他笑道。

“却嘉,卫军不肯进城”。

“不肯进城?为什么?”顿杜普的回答令蓬楚格很诧异。

“赛罕将军说,此次他们是突袭,为了不暴露行踪,全军不得进城,潜伏于甘托克城北部的山谷中。失礼之处,望您见谅”。

“这个赛罕宁可藏于山谷风餐露宿,也不肯进城享受,看来是个能打硬仗的”,蓬楚格想了想说道:“多准备些牛羊酥油,随我偷偷去山谷拜访。他不肯见咱们,咱们只好见他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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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楚格带着亲卫和犒军的物资,来到了卫军藏身的山谷。

此时正值冬季最冷的时候,大雪纷飞,山谷各处白茫茫一片,哪有半点人烟?

这大冷的天,连帐篷都瞧不见一个,如何住人?莫非是搞错了?蓬楚格心里诧异。忽然,从雪地里蹿出数百人影,向他围来。亲卫大惊,便要拔刀厮杀。“且慢动手”,哲孟雄王慌忙止住部属,目视国相顿杜普。

顿杜普会意,高呼道:“前面是大卫国哪位将军?哲孟雄国却嘉蓬楚格殿下在此,莫要误会”。

“大卫拉萨总兵赛罕将军麾下、参将阿嘎如参见蓬楚格却嘉”,凛冽寒风中飘来一道响亮的声音,声如洪钟,余音在山谷回荡,分散了注意力,众人顿时便觉得没那么冷了。

大水并没有淹没龙王庙,自家人聚在一起寒暄起来。

“阿嘎如将军,大雪茫茫,此处并无帐篷也未生火,您的部下是如何在雪中藏身并保暖的?”蓬楚格好奇地问。

“却嘉请看”,阿嘎如用手朝厚厚的雪堆里一指,那里居然挖有一个大洞。

“这是什么?”

“这叫雪窝子。咱们卫拉特蒙古居于漠西苦寒之地,即使天寒地冻,也得狩猎,方能填饱自己和家人的肚子。冬季来临时,如果打猎的人迷了路或者是行走在半路上晚上找不到村屯,便在厚厚大雪里挖一个雪窝子,人可以蜷缩在雪窝子里边,背风保暖,等到天亮了再继续前行。我的部下多是林木中百姓的后裔,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手艺,让您见笑了”,说是见笑,蓬楚格却从他的话语中品出了蔑视,那是猛兽对羔羊特有的傲慢。

哲孟雄王心中顿时一凛,身段又放软了几分,和煦地问:“赛罕大帅何在?请带我见他”。

“大帅在山谷后方的密林中,请让末将带路”,说完这句,阿嘎如便雄纠纠气昂昂地带着众人来到谷后的密林。

所谓密林,自然是植被茂盛的树林,一棵棵大树裹着银妆,仔细观察,大树中间,搭建有一个又一个矮小的木棚,外面还有简易的马厩,仅仅用蓬布遮住上方,能挡雨雪而已,战马被拴在树枝上,有的还无聊地啃着雪。

“哎呀,却嘉法驾光临,末将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最大的一座木棚中传出温暖的声音。一个三十五六年纪、面相和善的中年将领迎了出来,正是卫军主帅赛罕。因为哲孟雄是政教合一的王国,蓬楚格除了是国王还是大和尚,所以赛罕称其是法驾光临。

“阿弥陀佛,大帅远来是客,小僧怎敢不尽地主之谊?”蓬楚格淡淡一笑,摆出了宁玛上师的派头,若有若无地提醒对方别忘了大卫国乾元皇帝可是宁玛祖师莲花生大士化身。很有效,那位蒙古大帅的神情立时又客气了几分,殷勤地请众人入帐款待。

“因怕暴露行踪,末将下令军中不得生火,所以只有这些干肉馕饼和酥油茶招待却嘉,请您恕罪”,赛罕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蓬楚格愈发佩服,蒙古人连火都不生,搭个棚子便宿于冰天雪地中,没有听到一丝不满和喧哗,军纪之严,可见一斑。他起了结交之心,哈哈大笑,“大帅严于律己、军令如山,小僧佩服。我等修佛之人,四大皆空,热菜冷菜皆是一样的”,说完抓起一块羊肉干便往嘴里塞去,又大口吞下一碗酥油茶,连唤“痛快”。佛教其实并不禁止吃肉,只有汉传佛教禁食肉类,在这雪域高原,可没那么多讲究。

蒙古人性子直爽,最喜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好汉。蓬楚格的这副作派,顿时赢得了在座蒙古将领的好感。赛罕、顿珠诺布、阿嘎如等将轮番敬酒,现场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我军初来乍到,不识地理,请却嘉派些向导,为我军带路”,趁着气氛正好,赛罕提出了请求。

“向导?”

蓬楚格乐了,“不,不光是向导,还有我的五千部下。王师扫荡叛逆、助我哲孟雄夺回提斯塔河河谷以东之地。小邦乃大卫藩属,为平叛出力,天经地义”。

他将“提斯塔河河谷以东之地”吐得极重,暴露了希望通过助战夺回失地的迫切心情。事实上,一开始他只想派些向导、提供些物资了事,并不想过深介入卫国和不丹的战争。可通过拜访卫军营地,他深深地被卫军表现出的战斗力震撼,因此改变主意,决心通过助战,夺回提斯塔河河谷以东之地。那块失地一直是他的心头痛,这一次有大树撑腰,誓要从不丹人手中夺回来。

见对方不仅供应粮草,还直接派军队助战,赛罕愈发高兴,与哲孟雄君臣热烈地寒喧。

拜访完卫军大营后回到甘托克,顿杜普奇怪地问蓬楚格:“却嘉,您不是说只提供些物资便好吗?为什么又要出兵助战?”

“我哲孟雄是小国。小国的生存之道便是加入胜利者一方参战,以便在战后攫取最大利益。我看这支卫军能打胜仗”,蓬楚格笑吟吟地说。

第三百一十章 假道哲孟雄擒龙(下) 第310章 假道哲孟雄擒龙(下)

乾元帝志在必得的亚东本是帕里地区卓木山谷里一个小山村的名称。这地方历史上隶属于帕里宗,崇祯十五年,第悉藏巴政权将这里从帕里宗分离出来设立日纳宗,成为雪域边境十四宗之一。

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曾经不可一世的藏巴汗被大卫乾元皇帝给灭了,帕里、日纳二宗也被佳日寺法台、不丹夏仲阿旺南杰派兵给夺了去。

作为竹巴噶举名义上的教主,这位夏仲对山南、不丹乃至整个雪域拥有巨大的影响力。想当初帕木竹巴(简称“帕竹”)政权先后被仁蚌巴、辛厦巴家族掌控,这位教主不甘心做傀儡,毅然率信徒南下不丹,建立起政教合一的政权,做成偌大的事业。

公元7世纪,有个叫赦梅里米的印度贵族来到不丹,他认为这片土地的形状酷似龙,将其命名为“雷龙王国”。名副其实,这里雷电多、百姓信仰雷神。藏文化认为雷是龙的吼声,四脚神龙就是雷神。而“竹”这个音就是龙的意思,竹巴噶举的教主一直被认为是四脚神龙(雷龙)的化身,教派的标志正是四脚神龙旗。

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以致于阿旺南杰统一不丹几乎没费什么劲,仅凭修得一身好佛,又有神符四脚神龙做护驾,所到之处,百姓望风归顺。甚至帕里、日纳两宗也不是他打下来的,而是当地的帕巴贝桑布家族主动投靠。

帕巴贝桑布家族在雪域众多贵族世家中算不上显赫,仅仅是格巴家族(普通贵族)而已,与赞普家族(王族)、亚奚家族(大和尚的亲属)、第本家族(地方大贵族)完全没法比。不过人家信仰虔诚,世世代代都奉竹巴噶举的仪轨。听说竹巴噶举教主阿旺南杰大和尚率领大军打过来了,这一代家主帕巴贝桑布·多增二话不说便带头归顺。四脚神龙很高兴,当即封其为帕里第巴,统治帕里、亚东二宗之地。

吃水不忘挖井人,多增由普通的格巴变成了第巴,心里记着大和尚的好,常思报效。他居住的春丕谷有春丕河灌溉其间,土壤肥沃,富产谷果,兼宜牧畜,被誉为“小江南”,知道大和尚喜喝柠檬水,特意选了些上好的柠檬准备进贡。

“老爷,贡品已经准备完毕,今年的柠檬大而多汁,上师一定会喜欢的”,管家笑眯眯地禀告。

“嗯,须得派些得力的人护送贡品,尤其是那张白牦牛毯,万不可有失”,多增吩咐道。

“是!”

吩咐完管家,多增便开心地步入小妾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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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黑了,一队士兵在春丕谷内巡逻,忽然传来异声。

“嗞~嗞嗞~”

似乎是有人在走路,却见不着人;又似乎是野兽在爬行,依然找不到兽。

“嗞~嗞嗞~嗞嗞嗞~”

山谷空旷,异声却越来越多。

“什么人!”带队的队正大呼。

异声戛然而止,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似乎刚才只是幻听。夜黑风大,更显得阴森而邪性。巡逻的士兵想起了各种鬼怪的传说,这不奇怪,有佛陀便有妖魔。

一个士兵脱去裤子,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脱裤。春丕谷离不丹很近,很多人都学会了这法术。如今谷中来了妖怪,自然要施法降妖。

“噗嗤!”树林中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一棵灌木居然跳了起来,却是个头顶树枝的人。

卫军参将阿嘎如挥刀砍翻一名士兵,笑呵呵地问身边的副将顿珠诺布,“副戎,您是本地人,这伙叛军在搞什么鬼?不上阵厮杀,反倒脱起裤子来”。

顿珠诺布憋着笑说:“他们听到声音,没见着人,以为来了妖怪,正在施法降妖呢”,说完横刀斜劈,又一名巡逻士兵倒在血泊中。

卫军迅速解决了谷内的巡逻兵和哨兵,往帕巴贝桑布家的碉楼冲去。

“杀~杀~杀~”喊杀声大作,无数士兵涌上碉楼。

“嘭!”小妾的闺门被人踢开,多增还没来得及从光滑圆润的身子上下来,便被刀架住脖子,持刀的是个三十五六年纪、面相和善的中年男子,看战袍样式,是名将军。

“呀!”女人家胆小,惊呼出声。

“呱噪”,那面相和善的将军抽刀抹去,好锋利的刀,只一抹,小妾的美头颅便落于地上。

“将军饶命,罪人愿意献上帕里、亚东二宗归降”。

“哼!帕里、亚东二宗已是本帅囊中之物,何须尔来献”,赛罕冷冷地说道,不慌不忙地取出块布,擦拭起刀来。那刀方才饮了美人血,格外森寒。

多增本能地觉得若是自己对这魔王没有用处的话,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掉。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莫要杀我,我有助您攻下廷布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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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尔等为阿旺南杰准备的贡品?”赛罕望着那一车车的贡品,笑了。他的笑容很和煦,与刚才杀人时的阴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大帅,那妖僧仗着兵强,逼迫各宗缴纳赋税并向他进贡,亚东和帕里的百姓都恨透了他!罪人也是迫不得已才向妖僧进贡,决无附逆的意思”,多增慌忙解释。

“呵呵,尔是否附逆,本帅没时间查问。只问尔一句话,“想生还是想活?”

“罪人自然想活,求大帅饶命啊”,多增往地上重重跪去,跪得很虔诚,比他此前拜见阿旺南杰大和尚时磕头的声音还响。

赛罕露出微笑,“想活便助我夺下廷布,立功赎罪;若是想死~”他将手往倒在血泊中的小妾身上一指,“那便是下场”。

“大帅放心,罪人一定将功赎罪。这批贡品我亲自护送,绝不会有半点闪失”,多增拍起了胸膛。

第三百一十一章 龙困浅滩亦枉然 第311章 龙困浅滩亦枉然

不丹国都廷布的扎西曲宗宫,四脚神龙旗迎风招展,阿旺南杰静静地打坐,等待宫里的钟声响起。起早,是他的习惯,年轻时喜欢早起打拳,现在喜欢早起念经。

五十三岁的年纪在这个年代算是老翁了,然而不变的是那颗勃勃的雄心。作为竹巴噶举教祖藏巴嘉热·益西多杰的嫡系后裔,他从未忘记过祖先的辉煌。曾几何时,帕木竹巴政权是整个雪域的统治者,可却被家臣仁蚌巴、辛厦巴辈篡了权。等他继任第十八代教主时,格鲁在拉萨兴起,该死的辛厦巴家族的藏巴汗改信噶玛噶举,内部的各分枝又不和。无奈之下,远走异域他乡,在不丹建起新的帕木竹巴政权。

作为有眼光的智者,他看中了旺河河谷的富饶,以河谷附近的廷布为都,又在中央设奇朗、达加纳等宗;在西方设楚卡、哈阿等宗;在南方设布姆唐、盖莱普等宗;在东方设伦奇、蒙加尔等宗治理。这种设官治理的模式,使君主的意志能够迅速贯彻执行,加强了中央集权。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后,这位夏仲开始扩张,先是往西夺取了哲孟雄国提斯塔河谷地以东之地,接着又趁雪域各派内战,向北吞并了帕里、日纳二宗。这些不过是开胃的小菜,他的最终目标是拉萨,从未忘记自己的祖先曾是整个雪域的主人,一统雪域、去布达拉宫看日出是他的心愿。现如今老了,佛祖恩赐的时间已经不多,也不知道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不能实现梦想。

他是个奇怪的大和尚,不喜欢别人称自己为“大上师”、“仁波切”之类,而是要求部属称自己为“夏仲”,意为足下、阁下。分明是没把自己当和尚,而是当成了世俗之人。

“夏仲,鲁梅塞波将军来信说我军在山南仗打得很顺利。在大山沟里与卫军捉迷藏,卫军纵有雄兵百万,亦奈何不了我不丹男儿”,翁则(领诵师)多增散丹热杰兴高彩烈地禀告。他是雷龙的心腹,雷龙习惯早起念经,他便早起陪着领诵,顺便汇报军情。

“好呀!卫军的开销远大于我方,只要时间拖长了,经济上必然吃不消退兵。等他们一退,山南之地便皆属我竹巴噶举了”,阿旺南吉哈哈大笑。山南是吐蕃的龙兴之地,得之可成王霸之基,怎不叫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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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检查”,廷布北门守将朝城门下长长的车队大声呼喊。猛然间,他见到一张熟悉的脸,“是您呀,多增第巴,您不待在春丕谷享福,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格桑兄弟呀,我是来给夏仲送贡品的。车里装的都是贡品,就不用检查了吧?”多增笑呵呵地说。

“多增第巴明鉴,所有进城的人员车辆均需检查,这是夏仲的法旨。下官职责所在,请您见谅”,那叫格桑的守将是个实心眼,坚持要检察。

“廷布乃夏仲的驻锡地,仔细点好”,多增朝最前面那辆车的车夫使了个眼色。

那车夫猛一挥鞭,马车驰入,堵住了城门口。车上的帆布从里面被扯开,十几名死士从车上跳下。其他车上,也不断有死士跃出。

“不好!快关城门!”守将大惊。

“嗖嗖嗖”,一波箭雨射来,将这位格桑兄弟射下城来。

“杀~杀~杀~”

死士夺城门的同时,埋伏于城外的卫国和哲孟雄国的联军也趁势杀出。

猝不及防下,联军夺取了北城,蜂拥而入,直奔扎西曲宗宫。

不丹军队主力已经调往山南,还有一部分驻守边境,守卫廷布的精锐不多,没有了城墙的掩护,实在挡不住如狼似虎的联军。

顿珠诺布手腕一翻,钢刀扎入一名守军的胸膛。那人惨叫一声,顿时气绝。顿珠诺布顾不得看他,朝大和尚的寝宫跑去。抓住那位四脚神龙殿下,加官晋爵便少不了。

有人比他快,赛罕的亲兵已经包围了雷龙和他的亲信。

“夏仲是明白人,大势已去,何苦徒伤部下性命?”赛罕笑吟吟地对阿旺南吉说。

“贼子敢尔!”多增散丹热杰目眦尽裂,举起禅杖便要拼命。

“住手”,阿旺南吉叹了口气,“确实没必要再流血,都弃械,这是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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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啊!赛罕、顿珠诺布他们干得漂亮!”收到卫军攻下不丹国都的消息后,苏勒坦龙颜大悦,连声称赞。赛罕是个伶俐人,不仅送来捷报,还送了张极珍贵的白牦牛毯。

皇帝一开心便给他俩加官晋爵,将赛罕由一等阿速伯升为三等阿速侯,顿珠诺布由副将升为不丹总兵,其余诸将俱有封赏。

顿珠诺布被授不丹总兵,意味着大卫要在不丹驻军。乾元帝令顿珠诺布领一千卫军、一千哲孟雄军共两千兵马驻于不丹虎穴寺,对外公布的理由是守卫莲花生大士的故居。建于悬崖壁上的虎穴寺,景色极美,四周的柏树有几十米高,上面垂着一绺绺苔藓,山门前飞挂着一道瀑布,流水漫过级级岩石,注入一口深潭,然后落入下方几百米深的山坳。相传莲花生大士曾骑虎飞过此地,并在一处山洞中冥想,凡是去虎穴的人可以去除在尘世所犯的罪孽。大多数第一次前往虎穴峰的人,都会无端上吐下泻,当地人称是排除浊物,带着全新的洁净之躯获得新生。既然是自家的地方,自然要派兵驻守。

苏勒坦是个狠人,不仅勒令不丹上表谢罪称臣,将不丹侵占的帕里、日纳二宗之地收归乌斯藏行省,将提斯塔河谷地以东之地归还哲孟雄国;还在不丹驻军并要求他们承担驻军军费;最后,皇帝令阿旺南吉召回派往山南的军队。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了这个地步,任阿旺南吉是雷神下凡,也无可奈何。乖乖地写封信给山南不丹军统帅鲁梅塞波将军,令他撤军回不丹。为怕鲁梅塞波不肯撤,这位夏仲又派亲信多增散丹热杰前往山南监督。

第三百一十二章 剑指山南荡群魔(下) 第312章 剑指山南荡群魔(下)

赛罕献上的白牦牛毛毯很柔软,躺在上面很舒服,苏勒坦搂着央金梅朵那丰腴的身子,进入了梦乡。温柔乡是英雄冢,不得不说,大忠臣帕拉·格桑奉献的这个双修伴侣很有味道。不过,皇帝并没有将她纳入后宫的意思。主要是怕史官们给自己贴上荒淫无道的标签,再说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真要是纳入后宫,反倒没了意思。为了弥?帕拉家,皇帝以协助朝廷平叛有功为名,封帕拉·格桑为三等帕里伯。

“陛下,紧急军报,不丹军统帅鲁梅塞波率军下山投降,请求返回不丹”,大帐外传来侍卫长恩和巴图的声音。

“呼~呼~呼~”大帐内,皇帝鼾声如雷。央金梅朵偷偷地推了推他,这女子倒是胆大,敢打扰皇帝的龙觉。

“呃~”皇帝悠悠地醒来。

“陛下,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询问如何处置下山投降的不丹军,是就地剿灭,还是放他们回不丹?”大帐外,恩和巴图提高了声音。军情如火,不敢不禀告。

不丹军统帅、反卫联军副帅鲁梅塞波将军此前一直在山南错那地区骚扰卫军,前些日子不丹夏仲阿旺南吉派多增散丹热杰去他的大营,令他撤军并返回不丹。明明形势大好,偏偏主上命他撤军。鲁梅塞波颇有岳武穆遇十二道金牌之感,君命难违,一代名将气愤地拿刀劈断书案,率人马下山投降。

“朕要的是平定雪域,多杀何益?传令额尔克台吉、阿勒达尔和硕奇,收缴他们的武器,放他们回不丹”,苏勒坦摆了摆手,发起大和尚的慈悲,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凉,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忙不迭又钻回白耗牛毛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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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卫军攻占廷布,阿旺南杰夏仲降了卫军,不丹军队已经全部撤离山南,我等孤立无援,该如何是好?”一名叛军首领惊慌地问杜布第巴。不丹一直是山南叛军武器和军需的重要来源地,不丹军的战斗力也是叛军中最强的,如今他们改变了态度,叛军的态势便越发孤立起来。

“是啊,统帅,山下到处贴满了特赦令,说什么只要我军士兵放下武器投降,便可免罪并发给物资回乡;如果投降的是奴隶,一律给予自由民身份,由当地官府分发田地耕种。那些贱民,尤其是那些堆穷、差巴、朗生,一有空就下山逃亡。我的部下已经跑了一半,照这样下去,用不着卫军打,我们自己就完了”,又一名叛军首领禀报。

“统帅,如今人心惶惶,不如趁着我们还有一战之力,跟他们拼了”,洛扎的巴卧大和尚大吼。他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

霍尔·杜布年轻时是条杀伐决断的好汉,可随着年纪的増长,变得优柔寡断起来,迟迟不发一言。

“阿弥陀佛!小僧以为目前军心涣散,待在山南必败无疑,不如全军渡过布拉马普特拉河,撤往印度休养生息。等时机成熟再打回来”,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提了个对策。

“去印度?万万不可!那莫卧儿国信什么真主,与咱们信的佛陀可不是一回事。去那里没准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信仰虔诚的巴卧大和尚第一个反对。

“是啊,万一印度人逼我们改变信仰该如何是好?”其他首领也纷纷反对。

因为信仰问题,这个建议被否决了,可却没人能提出其他有效的应对手段。

“唉!再议吧”,霍尔·杜布无奈时说道,手中木杖重重地向下一顿,军议无果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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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嘎(叔叔),这便是洛卓窝隆寺了,巴卧贼和尚便是这座寺的法台。可惜咱们来晚了,贼和尚已经逃入深山,只剩一座空寺”,卓哩克图和硕齐对鄂罗哩克和硕奇说。他的父亲纳木占台吉与鄂罗哩克和硕奇交情颇深,所以称其为阿爸嘎。

作为老一辈的辉特台吉,鄂罗哩克和硕奇见惯了风雨,见卓哩克图着恼,不慌不忙地呵呵一笑,“贤侄可知这洛卓窝隆寺的来历?”

“知道,这座寺乃噶举派祖师玛尔巴上师所建,是噶举的发祥地”。

“贤侄说的对极”,鄂罗哩克和硕奇手抚长须笑道:“‘洛’指的是‘南方’,‘卓窝’是’开始吉祥‘之意,‘隆’是‘授记’的意思。当年玛尔巴上师从印度学经返回时,那洛巴上师对他授记说,你回雪域高原去,你的道场是喜金刚的圣地,右山像一头大象,山体一直连接到印度,代表着佛法的传承不断,左山像一条猛蛇,也一直连接到印度,代表着降服外道的意义,背山像一条哈达环绕,代表着佛法兴盛,对面的山脉流下许多代表功德的功德水,寺庙底像个狮子宝座。玛尔巴上师回到家乡洛扎,不忘教导,在此修建洛卓窝隆寺,并摄受了不可思量的弟子,才有了噶举派的辉煌”。

“阿爸嘎,您跟我说这些何意?”卓哩克图和硕齐没听懂。

“呵呵,如此重要的地方,你觉得巴卧贼和尚会轻易放弃吗?”鄂罗哩克和硕奇点拨道。

“您是说?”卓哩克图有些明白过来。

“我是说那贼和尚一定没逃远,就窝在附近的山中,只有咱们有耐心,一点一点地搜,定能抓住他”,鄂罗哩克和硕奇目露精光。

卫军在洛扎展开地毯式搜索,拉陇、卓窝陇、生格宗等地都搜了个遍,除了和小股叛军发生几次小规模战斗外,始终找不到巴卧叛军的主力。

“传我的军令,将洛卓窝隆寺烧了,再将寺庙所属的顺缘田等田产分给周围的百姓”,鄂罗哩克和硕奇发了狠。

“什么!您疯了吗?这可是洛卓窝隆寺!”卓哩克图和硕齐大惊失色。

“我听说妖僧巴卧将这座寺当成命根子,烧了他的老巢,还怕他不出来和咱们拼命?”鄂罗哩克和硕奇哈哈大笑。

千年古刹成了火海,寺庙脚下的顺缘田是米勒热巴和玛尔巴两位上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为争抢这块圣田,寺庙所在的色村村民吵得不可开交。

然而,预料中的报复并没有到来,妖僧巴卧像从人间蒸发一样,毫无消息。

第三百一十三章 定山南妖魔授首(上) 第313章 定山南妖魔授首(上)

正当鄂罗哩克和硕奇、卓哩克图和硕齐二人无计可施时,亲信来报抓住了一名奸细。

那奸细被押进来,篷头垢面,衣服破烂,下摆只剩了几绺布条。一见他俩,便双膝跪地、恭敬地吐出舌头,屏住呼吸,小声说道:“两位老爷,扎西德勒”。

卓哩克图和硕齐厌恶地朝这奴隶摆了摆手,“你莫要如此,我又不是你的主人”。

鄂罗哩克和硕奇倒是和善,笑眯眯地问:“你是妖僧巴卧派来的奸细?可知道巴卧藏在何处?”

“我并非巴卧上师的部下,也不是刺探贵军情报的奸细,而是看了贵军在山下贴的特赦令,主动投降的奴隶。特赦令上说如果有奴隶愿降,一律给予自由民身份,并由当地官府分发田地耕种。不知是真是假?”

“呵呵,此乃陛下圣谕,自然是真的”,鄂罗哩克和硕奇笑得更和善,“伱将山上叛匪的情况详细说出,如果所言所属,朝廷自然会恢复你的自由并分发田地耕种”。

“我乃是霍尔家的朗生”,那奴隶的第一句话便震惊全场。

“你是说你是叛军统帅霍尔·杜布家的朗生?”鄂罗哩克和硕奇的目光瞬间炽热起来,再没有了先前的淡定从容,“快说,霍尔·杜布藏在何处?”

“我家老爷先前一直在乃东的山区游窜,可前日,他带着一千多人来到了洛扎,想和巴卧上师商讨对抗朝廷的法子。两军合并后约有两千人、驻扎在杰麦村的杰顿珠宗”,那奴隶摆脱了先前的恐惧,说话的声音渐渐流利起来。

“杰顿珠宗?”

鄂罗哩克和硕奇一楞,旋即神色凝重。那杰顿珠宗位于洛扎边巴乡杰麦村西南侧的悬崖上,地形极其险要。会不会有诈呢?

据说,杰顿珠宗的建筑设计师是一位极其有才华的奴隶。此人最初在不丹主持建造朱生格宗,后来在杰麦村建设了风格独特的杰顿珠宗,建成后该宗的主人担心他在别的地方也会建立类似的建筑物,于是,残忍地砍掉他的右手臂。又逼着他继续为自己出谋划策,在洛扎南部建立了生格宗。

杰顿珠宗的建筑风格独特,右侧悬崖上设有高达60米的提水通道,城墙碉堡互相衔接,既可守城,又可御敌。更绝的是,野心勃勃的第巴还逼着能工巧匠按照布达拉宫式样建造,表达出对拉萨的不臣之心,一度引发拉萨军队的围剿。

“哈哈哈”,鄂罗哩克和硕奇忽然放声大笑,“我听说霍尔·杜布第巴是位忠厚的长者,对部下属民极好。怎么会有朗生背叛他?这分明是诈降计。尔等早已在杰顿珠宗设下埋伏,等着围歼我军。来人,将这奸细拖下去砍了”。说完,双目熠熠地盯着那朗生。

“霍尔·杜布第巴是位忠厚的长者?”

听了这话,朗生惨笑,笑出泪花,低声呜咽吟唱:“连枷折断不可以,因为是我借自别人手里。我若死去不可以,因为我是人家的奴隶。食,吃的是狗食;活,干的是驴活。白天是人,夜晚是狗。打完场,糌粑光。奴仆的睡处,在梯子下方??”

唱完,他举起左臂,捋起袖子,空空如也,“大帅,这就是您口中的忠厚长者霍尔·杜布第巴老爷的杰作。去年,我肚子实在太饿,去厨房偷了块饼,被抓住了。杜布老爷说偷东西要斩手,便砍去了我的一只手;每年霍尔家祭祀,都要杀掉几个年幼的奴隶,还需要大量的人骨和人血;杜布老爷喜欢人皮唐卡,有一回生生将一位女奴和她的两个孩子剥了皮??”

一桩桩、一件件,直听得众人毛骨悚然。饶是鄂罗哩克和硕奇、卓哩克图和硕齐二将久经沙场,杀人无数,也被杜布第巴的狠辣凶残惊呆。

“好了,你莫要再说,本帅信你”,鄂罗哩克和硕奇收回刚才的厉色,和颜悦色地问:“你可愿为我军带路,消灭贼首霍尔·杜布,为山南百姓除害?”

“大帅,我有一个条件,求您恩准”。

“说,只要能抓住霍尔·杜布,你想要多少金银珠宝、牛羊马匹都可以”。

“只求大帅抓住杜布老爷后,将他交给我处置”,说这话时,朗生双目赤红,面上浮现仇恨的表情。

鄂罗哩克和硕奇与卓哩克图和硕齐对视了一眼,缓缓点头,“按说霍尔·杜布乃是叛军统帅,属于朝廷钦犯,需要交给朝廷处置。本帅怜你可怜,又恨杜布那厮狠毒,便准你所请,对上只报说阵斩杜布便是。只是,你到时须将活干利索了,免得连累本帅”。

“谢大帅恩典,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朗生激动地叩起头来,鲜血淋漓,犹如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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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帅请看,这是我杰顿珠宗的镇宗之宝:美玉垫柱石。这块玉石既大又有光泽,摸上去手感温润??”来了贵客,巴卧大和尚热情相迎,带霍尔·杜布参观起了建于悬崖之上的杰顿珠宗和宗里收藏的各种奇珍异宝,丝毫没有被追得走投无路的感觉。

最近坏消息连续不断,老杜布的心情其实并不好,然而主人热情,做客人的倒也不好拂了主人面子,强颜欢笑地应付了几句后,他奇怪地问:“上师难道不担心卫军进剿吗?还有心思带我观赏珍宝?”

“哈哈哈,统帅勿忧,我这杰顿珠宗乃是天险,卫军绝对攻不下来。山上的粮食和盐巴足够吃一年,何惧之有?前一阵子,卫军黔驴计穷,一把火烧了洛卓窝隆寺,想激怒于我,诱我下山。可笑,当我是三岁孩童呢”,巴卧大和尚冷笑。

“善哉!上师的忍者之心,令人钦佩!唯有大忍,方是大勇”,老杜布夸了他几句,直奔主题,“我此番前来,是想和您讨论全军渡过布拉马普特拉河撤往印度之事,上回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所言,并非无理。如今形势危急,恐怕不能不行此策”。

巴卧大和尚皱了皱眉,“统帅所言有理,只是如今尚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若真到那一步,小僧愿与您一起南撤印度。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定山南妖魔授首(中) 第314章 定山南妖魔授首(中)

劝说巴卧大和尚没有成功,霍尔·杜布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客房。

“阿弥陀佛,第巴此行没有成功?”客房内,一白袍僧人见他来,双手合什,躬身询问,却是他的儿子、泽当寺法台巴桑旺布。

“你就不能叫我一声‘爸拉(父亲)’吗?”老杜布有些伤感。

“第巴何须纠结?出家之人斩断尘缘,没有家人,又哪来的父母?”巴桑旺布叹了口气,“当初我只想做个闲云野鹤,快乐地生活。可您为了家族的兴旺,硬逼我去泽当寺出家。既然如此,为什么又羡慕凡人的父子亲情呢?”

“你还在记恨我让你出家的事?我是为了霍尔全族,当年若不送伱出家,我霍尔家如何能掌控琼结?你就不能原谅你的爸拉吗?”老杜布的语气带着丝恳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凶狠残暴的琼结第巴杜布的软肋便是自己的这个儿子。

“我从未怪过您,更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霍尔家的血。所以您举起义旗,我率泽当、丹萨梯等寺僧人响应。只是我尘缘已了,实不愿再坠红尘,请您原谅”,巴桑旺布的声音很平淡,若隐若现,不带一丝人间的气息。

“明白了。巴卧不肯去印度,我等该如何行事,还请上师教我”,老杜布喃喃地说。

“汉人有句俗语,‘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请您带着属民独自去印度,为我霍尔家保存一些元气”,巴桑旺布恳切地建议。

“唉!我老了,就算去印度也活不了几年,叶落总要归根,要死便死在山南。你赶紧回琼结,带着族人还有我们的属民去印度。将来咱们家便全靠你了”。

“第巴,您是族长,要走一起早”。

“不,我还是联军的统帅,我若走了,山南的军心便乱了”,老杜布拒绝得斩钉截铁。

见说服不了他,巴桑旺布向他深施一礼,黯然离去。两个人都没有料到,这一去竟成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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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顿珠宗的城堡是仿照布达拉宫式样建造的,一层连一层,缓缓抬高。整座建筑呈椭圆形,坐落在一处三面临崖的小山崖上,只能从北边向外凸出的宗堡大门进入。进大门后是一座圆形的碉楼,碉楼往西有长弧形的住房,沿石阶向南是整个宗的主体,一座又一座碉楼,每一座都有三层、高二十米左右,通过城墙衔接在一起。与普通的木碉楼不同,这些碉楼大多就地取材,用石片或石块垒砌而成,只是在最顶层用木搭有房檐跟窗户。十分坚固,既可守城,又可御敌。城内还有高达60米的提水通道,饮水是不愁的。洛扎的巴卧大和尚仗着天险,有恃无恐。

鄂罗哩克和硕奇、卓哩克图和硕齐率五千精兵来到杰顿珠宗附近的密林中,誓要砸烂这座叛军的堡垒。

长生天不做美,下起淅淅沥沥的冷雨。士兵在大雨中无法烧热水,只能就着生水啃干粮。为防止士兵饮用生水喝坏肚子,鄂罗哩克和硕奇下令用银器搅拌饮水,这一细心的命令感动了将士,一时士气大振。

有了投降的奴隶带路,卫军悄悄潜至北山,突然发起攻击,夺取宗堡大门,又向大门后的碉楼攻去。次日凌晨,卫军完成对杰顿珠宗的包围,并攻下大门囗的碉楼。

鄂罗哩克和硕奇挑选部分士兵在东、西、南三个方向攀崖而上,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后,卓哩克图和硕齐率精锐选锋向主碉楼开始了真正的攻击。

这座山城维系着叛军最后的希望,杜布、巴卧等首领下了血战到底的决心,以火铳和箭矢猛烈射击攻城军队。被守城一方击落至谷底的卫军兵士达两百人之多。

守军拼死抵抗,卫军死伤惨重。然而,孤城已不可守,守城兵士疲累不堪,又得不到援军的消息,士气逐渐低落。乘此机会,卓哩克图和硕齐看准射击稍弱的地方,率军强行翻越城墙攻入城内,鄂罗哩克和硕奇率军随之进入,与守军展开激战。同时,东、西、南三个方向的佯攻也取得了效果。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随着这一声声劝降声,守军的士气跌落至谷底。趁着敌人军心涣散之际,卫军攻陷主碉楼,杀红了眼的士兵四处砍杀,引发城内大乱。

一幕幕惨剧开始发生,杰顿珠宗燃起熊熊大火。巴卧大和尚在佛堂遍撒火药,点燃木柴,以身殉了火神;生格宗的宗本自已抹了自己的脖子,他的亲眷和心腹十数人自杀以殉;山南桑日宗卡达却德寺的上师是跟随老杜布一起来的,不料陌入重围,他平日里只会念经,不会杀人,绝望地念起“阿弥陀佛”,以前,不管战场多血腥,也很少有人杀和尚,世道变了,一名士兵割下了他的头高呼:“我杀了个妖僧~妖僧~”;杰顿珠宗的宗本早就为自己和妻妾们安排了末路,在山的最南端横着一道断崖,他领头跳下深谷,妻妾们依照在家中的地位依次跳下,在大火映衬下,断崖附近就如同地狱变的图画一般。山城脚下,可以看到杰顿珠宗宗本的妻妾们坠落谷底,人们不禁大呼:“女郎堕!”以后竟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去。

这是平叛以来最惨烈的一战,即使是以前人数多得多的大战,也少有如此惨苦的。城破后,有一支残兵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出城突击,他们射完了最后的箭矢,砍卷了手中的刀,死伤无数,却无一人投降。最后,有十余人力竭被俘。

蒙古人尊重勇士,他们的武勇激发了鄂罗哩克和硕奇的敬意,也让他心生怜悯。“他们是真正的勇士,理应获得生存的权力。给他们每人一匹马、一袋干粮,放他们回家”,这位统帅吼道。

叛军苦心经营的杰顿珠宗坚城,覆灭只在弹指一挥间。这一战,为雪域高原的平叛战争划上了句号。火红的太阳从山上升起来了,大卫的天空热情似火。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定山南妖魔授首(下) 第315章 定山南妖魔授首(下)

杰顿珠宗城的后山,一条长长的绳索缓缓坠下,霍尔·杜布不顾年老体弱,在求生欲望的支撑下,一点一点地下滑。已经可以看到平地,再坠个十余米,等脚踏上实地,便可以逃出生天。终于,谷底到了,杜布的老眼泛出精光,蛟龙永远都是蛟龙,等回到琼结,又可以兴风作浪!

“主人,扎西德勒”,一个穿着藏袍的独臂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旁边还有几个卫军士兵。

“呀!”老杜布尖叫着转身欲逃,身后却又出现卫军,心里明白,这一回是逃不掉了。毕竟是一方枭雄,迅速恢复镇定,力求保住身为第巴的尊严。“你~你是什么人?”他喝问。虎瘦雄风在,这气势犹如在自己家的碉楼。

“老爷您不记得了?我是琼结·布呐,您家的朗生”,独臂人直挺挺地跪下,恭敬地吐出舌头,压低音量。这个年代,奴隶没有自己的姓,以主人居住的地区为姓,霍尔·杜布是琼结地区的第巴,他家的奴隶,自然姓琼结,至于布呐,则是黑毛的意思。

“你是我家的朗生?”老杜布完全没有印象,他家的奴隶数以千计,怎么可能记住一个下贱的奴隶?

“我生下来便是老爷家里的奴隶,五岁那年,您说我身上的毛发又黑又密,像黑牦牛犊子,便赐名‘布呐’”。

杜布又摇了摇头,还是没记起来。

独臂人笑吟吟地抬起空荡荡的左臂袖子,“有一回我饿急了,去厨房偷吃了块饼,您让人砍掉我的左手。当时笑着说,‘偷东西应该砍掉双手,可奴隶若是不能劳作,便活不成了,只砍一只手吧’。阿弥陀佛,老爷可真是大慈大悲的大好人!”

杜布还是没想起来,他每年都要处死大量的奴隶,区区一个断手奴隶算得了什么?不过,他从这奴隶的口中听出了仇恨。怒喝道:“伱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想让老爷尝尝您施加于奴隶身上的那些刑罚”。

“你敢!”老杜布又惊又怒,忽然哈哈大笑,“我是山南义军的统帅,像我这样的人物自然得由卫军的大帅处置,岂是你一个朗生可以动得了的?哈哈哈!可笑啊可笑!”

“是我向卫军投降,并将他们引到杰顿珠宗城来的。我求大帅抓住老爷后交给我处置,大帅同意了,他说只须将活干利索了便成”。

“什么!”老杜布大惊。几个壮士上前绑住了他,任怎么挣扎都无用。

堂堂的霍尔·杜布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尤其是在一个卑贱的奴隶面前,恶狠狠地盯着琼结·布呐。

“老爷这样瞪我,想必是我这副丑样子惊扰了您。请让我为您戴上石帽,这样便再也瞧不见我这丑鬼”,独臂人恭敬地说。

一听“石帽”二字,老杜布的身躯拼命扭动挣扎,这刑具他熟,乃是剜奴隶眼睛用的。挣扎只是徒劳,一个壮汉给他带上沉重的石帽,另一个壮汉不断用石锤锤击石帽。很快,巨大的压力便让他的眼球从眼眶里凸出来。“咯~咯~咯~”独臂人的声音阴森而诡异,用仅剩的右手握刀慢慢地剜去眼球。

“啊!”老杜布疼得晕死过去,却很快又被人用冷水泼醒。

“老爷最喜欢人皮唐卡,这些年不知道剥了多少朗生的皮。有一回我弟弟有幸被您选上,可他福薄,皮质差了些,最后只被做成了人皮鼓。老爷是贵人,皮质好,若是做成唐卡,肯定是极美的”。

“嗬~嗬~嗬~”似乎是听到他的话,奄奄一息的老杜布忽然嘶吼起来。

然而终究是无用的,在琼结·布呐的帮助下,他成了一具无皮的尸体。独臂人在那张又黑又皱的皮上画了头黑色的牦牛,便算完成了这幅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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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当寺法台霍尔·巴桑旺布大和尚逃回了琼结,老父亲让他带着族人和属民去印度。这责任重于喜马拉雅山!没有丝毫犹豫,回到琼结后第一件事便是召集部众、收拾金银珠宝往东南方向逃窜。

数百年的大家族底蕴深厚,即使到了这般田地,仍能聚集三千多部众、一千多辆大车,壮观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

布拉马普特拉河到了,渡过这条河便是印度,去了印度,霍尔家便有一线生机。

“让大家休息片刻,进些吃食,然后造竹筏渡河”,巴桑旺布大和尚下达了军令。此令一下,叛军上下生火做饭、伐木造船,乱成一团。

河边的树丛中,卫军副万户三丹正在观察叛军的动态。他率两千精兵埋伏在河边已有一个月,终于抓住了一条大鱼!

“出击!”身经百战的三丹在最合适的时机发起致命一击。

“吼~吼~吼~”卫军铁骑呼啸而至,将毫无准备的叛军一一砍倒。

“快渡河,我来挡住他们”,巴桑旺布冲族人大吼,带着数十亲卫阻挡卫军。他从未忘记自己是霍尔家的人,守护族人是自己的义务。这一刻爆发出血性,举起手中铁棍,死死拦住卫军。

“嗻~嗻~嗻~”三丹发现了猎物,驭马向这和尚驰去,手中的马刀斜劈而下。

巴桑旺布的铁棍只不过是平常习武所用,敌不过那把饮过无数人血的马刀。白光一闪,大和尚倒在血泊中。

“副万户,如何处置这些叛逆?”部下向三丹请示。

三丹狞笑,“陛下常说山南最大的妖魔是琼结的霍尔魔,今日本帅就将这些魔子魔孙扫荡干净,为陛下分忧。尽皆屠了”。

军令如山,一堆又一堆俘虏被绑上双手,押到布拉马普特拉河边。蒙古骑兵将马刀伸直,直直地从他们面前掠过,割麦子般割下颗颗人头。

杀的人太多,以致于很长一段时间,当地百姓不敢饮布拉马普特拉河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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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三丹干得漂亮!朕要重重地赏他!”听到三丹在布拉马普特拉河畔大开杀戒的消息后,慈悲为怀的苏勒坦大和尚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赞不绝口。

治乱世用重典,不多杀几个叛逆,如何守得住这花花江山。按说论战功,三丹早该封爵,可他并非卫拉特蒙古人,而是来自喀尔喀蒙古,脾气又臭,所以迟迟不得封。不料屠刀一举,倒杀出个伯爵来。

苏勒坦大笔一挥,封其为三等拉陇伯。又题诗赠之曰:

《闻官军山南伏魔》

山南有妖狠心肠,

剥皮取肉祭魔王。

繁华处处奴隶骨,

血泪斑斑百姓殇。

小小白莲水中央,

雪域高原大吉祥。

三丹将军捷报至,

化尽魔血作佛光。

第三百一十六章 内外二贼当除之 第316章 内外二贼当除之

北京皇叔父摄政王府,爱新觉罗·多尔衮正不知疲惫地批阅着奏疏。是的,皇叔父摄政王,比此前的叔父摄政王又多了个“皇”字。

功劳越大,权势便越大!

顺治元年(1644年)他被封为“叔父摄政王”,赐穿貂蟒朝衣,建碑纪绩。

顺治二年,晋“皇叔父摄政王”。一切大礼诸如围猎、出师时,王公贵族俱要聚集一处待候传旨,还要“列班跪送”于他。若其回王府,则需送至府门。如遇元旦、庆贺礼时,文武大臣在朝贺完顺治帝后,必须去朝贺他。上朝时,他于午门内从便下轿,而诸王需于午门外下轿等等。

顺治三年,他以“顺治皇帝的信符收贮于皇宫之中,每次调兵遣将都要奏请钤印,十分不便”为由,干脆遣人将皇帝玺印都搬到自己府中收藏备用。从是年起,所用仪仗的种类与皇帝等同,均为二十种,只是在每一种类的具体数目上比皇帝略少一些。

顺治四年开始,如果官员奏书中将“皇叔父摄政王”还称作“九王爷”,或是不用全称而丢字漏字的话,都会受到革职处分。而且“以后凡行礼处,跪拜永远停止”。

总之,这位与皇帝的差距越来越小,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能做到这般,自然是有手段的。汉人素来有党争的传统,顺治二年七月,浙江道御史吴达上疏弹劾阉党余孽,矛头直指冯铨及其党羽孙之獬等,拉开了南北党争的序幕。多尔衮虽然觉得北方汉人对满洲更忠心,支持冯铨一派,但并未深究南党,而是通过南北汉官的斗争更好地利用他们,达到以汉治汉的目的。

摆平汉官后,他又对满人权贵中的异己势力下手。先是利用豪格想揽兵权的心理,拜其为靖远大将军,远远地调到四川打张献忠,前脚刚走,后脚便收拾他的党羽。就连当初同为摄政的信义辅政叔王济尔哈朗,也因建筑府第逾制,擅自使用铜狮、铜龟、铜鹤的罪名,被罚银二千、罢免了辅政职务。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这位皇叔父摄政王像正准备捕食的猎豹一样,谋划着进一步的行动,准备给济尔哈朗、豪格一伙以致命一击。

对小皇帝福临母子,这位也没好到哪去,不仅把持朝政、渺视帝躬,还不肯给先皇的妃嫔上尊号。福临的生母孛儿只斤·布木布泰,皇太极称帝时被封永福宫庄妃,至今还是永福宫庄妃。不过,这女人能忍,面对他的步步进逼,委曲求全,不断给他戴高帽、加封号,从叔父摄政王,到皇叔父摄政王,再到停止御前跪拜,搞得他实在不好意思马上废帝自立。每每想到这位比自己小一岁寡嫂的旖旎风情,爱新觉罗·多尔衮的心里便有团烈火在燃烧。也罢,天下尚未统一,孤年纪也不大,便让那黄口小儿在皇帝的宝座上再待几年吧。

满洲以武立国,想要位子稳,必须立大功!这几年,他不仅对内巩固了统治,对外,也是战功赫赫。

先是利用南明唐、鲁两藩的矛盾,任多罗贝勒博洛为征南大将军,同固山额真图赖等领兵南下,进攻浙江、福建。很顺利,不仅轻取浙江,逼得南明鲁监国航海,还诱降福建实力派郑芝龙,斩杀了隆武帝。

又派遣平南大将军、恭顺王孔有德,同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续顺公沈志祥、右翼固山额真金砺、左翼梅勒章京屯泰等进攻湖广和两广。也很顺利,南明督师何腾蛟的军队一触即溃,清军轻取长沙。几乎与此同时,大清的江西提督金声桓部打下了赣州,江西也成了清土。

陕西、四川方向,靖远大将军、肃亲王豪格统领大军入陕后,与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配合默契,先后击败贺珍、孙守法等多股义军,占领了陕西。接着又进入四川,在西充射死张献忠,大败张献忠的军队,斩首数万级,逼得大西军余部不得不由贵州进入云南,寻找新的根据地。

四川的局势逐渐安定下来,不过老对手豪格也受到顺治帝的褒奖,赢得了巨大的声望。这是他不愿意见到的。好在四川地区连年战乱,社会生产停顿,无法解决粮饷供应,豪格难以割据自雄,一再上疏请求朝廷拨粮。

看到豪格上的疏,多尔衮乐了。豪格啊豪格,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张献忠一死,你的使命便终结了,休想再从孤手中得到一粒粮食。粮尽返京之日,便是取你性命之时。

多尔衮对于皇位,实际上是非常向往的。可由于他在诸王大会上首倡立福临,格局一成,便难以出尔反尔,推翻前议。虽然他高踞摄政王之位,掌握大清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毕竟没能登临帝位,对这位雄才大略的摄政王来说,实在是一种缺憾。征战或处理政事时还好,一闲下来,他的精神世界便陷入一种自相矛盾、懊悔愁苦、自怨自责的痛苦之中。

立的功业越大,权力的欲望便愈益炽烈,到后来,这种象火一样烤炙着他的心的欲望,竟使他做出可笑的举动:偷用御用器皿、私造皇帝龙袍、对镜自赏等等,甚至命史官按帝王之制为他撰写起居注,并营建规模超逾帝王的府第。大军调度、罚赏黜涉,一出己意,关内关外,只知有睿王一人。

大半个中国在手,朝政自己独掌,大地踩于脚下,按说可以称帝了。可多尔衮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觉得天下还没有彻底平静,还有一些反对自己的势力没有铲除,所以还没到君临天下的时候。

到了他这个地位,天下间敢反对他的势力真不多,能威胁到他的,更是凤毛麟角。

多尔衮放下豪格上的那道疏,平抑了一下心绪,取出一张小纸条来。那纸条是他去年时写的,夹于书案上的佛经中,闲瑕之余翻看,以便警醒自己。上面写着:“内贼豪格,外贼苏勒坦,不可不除!”

第三百一十七章 满蒙原来是一家 第317章 满蒙原来是一家

对内贼豪格,多尔衮自信是比较了解的,那人虽然极聪明,也能打仗,却少了做大事的魄力,关键时刻优柔寡断,只要趁其不备,擒之不难;可对外贼苏勒坦,他却有些看不透。那厮崛起于漠西苦寒之地,本是一个小部落的土酋,可楞是将小小的辉特部变成了如今的大卫国。目前更是几乎统一了除准噶尔外的整个卫拉特地区,奄有青藏高原和大半个西域、河西走廊。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多次上疏,说此人野心勃勃,久后必为我朝心腹大患,宜趁其雨翼未丰,兴兵剪除。

可自己与刚林、冯铨、祁充格、詹霸等心腹商议,他们都说南明乃汉人眼中的正统,不消灭南明小朝廷,就收伏不了汉人的心,应该彻底平定南方后再转而向西。

说来也是奇怪,这汉人的军队虽然战力不强,还喜欢内斗,可皇帝却是极多,雨后春笋般,杀了一个涌出一批,总也杀不完。隆武帝死后,又出现绍武、永历争立,鲁监国也在海岛上蠢蠢欲动。前些日子,佟养甲那奴才传来捷报,说他与李成栋率军南下,伪装成明军,出其不意地攻占广州,斩杀伪帝绍武,正向肇庆进发。此番若能捉住伪帝永历,南方应该可以迅速平定了吧?

事情的发展出乎这位皇叔父摄政王的预料。按说这永历帝乃明神宗的嫡脉,血统高贵,理应与我大清血战到底才是。可他却生就一双飞毛腿,跑得飞快!清军离得还远,便离开肇庆逃入广西梧州;不久,又由梧州仓皇逃到桂林;再离开桂林跑到全州;后来又逃到柳州。这么一搞麻烦了,想擒杀他可不容易!只要这旗帜不倒,总有一些心怀前明的人蠢蠢欲动。刚林、冯铨等人的看法并非没有道理,先稳住那苏勒坦,集结兵马取两广、云南,等荡平朱明残余后,再转而向西,八旗的兵锋加上江南之财力岂是漠西那苦寒之地能挡得住的?

作为叱咤风云的骁雄,多尔衮并没有轻易地做决策,而是要倾听其他人的意见。他想到了刚刚扫平浙江和福建回京、因功被晋封为端重郡王的博洛。博洛是七哥阿巴泰第三子。七哥阿巴泰战功卓着,可在皇太极时代屡遭打压,直到自己执政,才晋封为多罗饶余郡王,去年因病去世。因为自己给他父子俩都封了王,博洛对自己十分尊重,算是自己人。

端重郡王博洛漫步在皇叔父摄政王家的走廊上,心中充满了封王的喜悦。他想起了自己的阿玛(父亲)阿巴泰,因为祖母出身卑微,阿玛虽然战功赫赫,却一直位居诸王之下。

皇太极继位之初,封赏诸贝勒并赐宴,阿玛的座位又排在了诸弟侄之下,眼瞅着诸弟侄觥筹交错、开怀畅饮,他深感脸上无光,郁闷不乐。回到府第,对额驸扬古利、达尔汉大发牢骚:“今后我再不赴宴!”“战则我披甲胄而行,猎则我佩弓矢而往,赴宴而坐于子弟之列,我觉可耻”。不料,扬古利居然将阿玛告了,皇太极引而不发,暗暗记着阿玛的小帐。

后来,他在盛京皇宫八角殿设宴招待蒙古察哈尔部首领昂坤杜棱,阿玛拒不参加,借口是“没有像样的皮裘可穿,皇上原先赐的皮裘已改制成两件,给儿子们穿了”。实际原因是“出席宴席,如果座位于小贝勒之列,感到很羞愧”。皇太极发作了,说:“如果阿巴泰怨恨我自己,还可以姑息宽容,现在他蔑视诸子弟,我怎么可以再宽容他?”随即把阿巴泰的话转告给诸贝勒,让他们讨论对阿巴泰的处理。在诸大贝勒的齐声斥责中,原先理直气壮的阿玛狼狈不堪,只好低头认罪,被罚了雕鞍马、素鞍马各八匹,甲胄四副。

此后,皇太极称帝,定宗室世爵,多尔衮、多铎及子侄辈的豪格、岳托都晋封亲王,阿济格也晋封郡王,唯有阿玛仍封贝勒爵,只在爵位前加上了“饶余”(满语为富裕之意)二字。还是十四叔好,不仅圆了阿玛的封王梦,还给自己也封了王。

“奴才参见皇叔父摄政王”,一见多尔衮,博洛便大礼参拜。

“莫要多礼,都是自家人,以后唤我十四叔便好”,多尔衮不动声色地笼络起了人心,话锋一转问道:“孟乔芳劝我讨伐漠西,刚林他们又劝我先荡平南明小朝廷,你觉得应该先打哪个?”

博洛没料到多尔衮会问这问题,想了想说:“应先打南明,断了汉人指望。且漠西偏僻,运输不变,耗资巨大,国库恐怕也没有那么多钱粮”。

听他说起钱粮,多尔衮缓缓点头,忽又问道:“可若让那苏勒坦成了气候,将来与我大清为敌,该如何是好?”

“可支持准噶尔部、喀尔喀蒙古以分其势”,博洛想了想又道:“满蒙向来有联姻的习俗,固伦温庄长公主新近死了丈夫,何不将她嫁到拉萨去。一者可以缓和与卫国的关系,使我军无后顾之忧;二者在那苏勒坦身边埋下眼线,彼之动静,皆可知晓”。

博洛口中的固伦温庄长公主,指的是皇太极次女马喀塔。林丹汗之子额哲投降后,皇太极将她嫁给了这位察哈尔亲王。不料额哲竟是个短命的,结婚没多久便病逝,令马喀塔成了寡妇。

额哲的母亲苏泰太后,早已成了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嫡福晋。额哲死后,唯一的弟弟阿布鼐还在拉萨,部众无人继承。皇太极趁机将察哈尔余部安置在“孙岛习尔哈”之地(今彰武县和库伦旗一带),编设为左右翼察哈尔八旗,位列漠南蒙古四十九旗之上。从此堂堂的察哈尔部,沦为了满清的直属旗。

听他这么说,多尔衮眼睛一亮,笑道:“你这主意好,满蒙自古是一家,这法子既能缓和与卫国的关系,使我军无后顾之忧;又能以联姻为名,广派探子,打探虚实。

第三百一十八章 寡妇和亲乃美意 第318章 寡妇和亲乃美意

与多尔衮为内外二贼烦恼类似,大卫乾元皇帝也在烦恼。此时已到了1647年的春天,草长莺飞,正是用兵的好时节,他有心讨伐准噶尔部,拔掉卫拉特蒙古内部的这颗大钉子。可大卫刚刚平定拉萨、日喀则、山南等地的叛乱,满目疮痍、国库空虚。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不宜再动刀兵。这个仗是打还是不打呢?决心不好下!

有人帮他下决心。

清国使臣又奇库抵达拉萨,表达了想和大卫联姻的意思。执掌大权多年,苏勒坦早已磨练出极为敏锐的政治分析能力。多尔衮派人来联姻,表明他们现在还不想和我开战,而是打着先剿灭南明再来伐我的算盘。南明摇摇欲坠,看上去撑不了多久,那厮想必以为用不了几个月便可以荡平南方。所谓联姻,不过是美人计罢了!

作为穿越客,他知道很快李成栋就要在广东、金声恒在江西扯起义旗,整个南方遍地锋火,南明并没有那么快灭亡。穿越以来,很多历史都发生改变,大变局会不会出现,他心里并没有底。不过,既然满清有联姻之意,自己若是北伐准噶尔,倒不用担心两面受敌。从这个角度来说,的确是个好机会。至于国库缺少钱粮,只要肯动脑筋,总会想出法子来。

蒙古人生性好客,乾元皇帝下令在布达拉宫大摆宴席,款待尊贵的客人。

菜肴极多,酒香飘飘,又奇库在餐桌上发现各种水果和蔬菜。不禁感叹,“这些果蔬在雪域可是稀罕物,千里运来,所耗不菲吧?”

“尊使有所不知,拉萨地势虽然高,可日光照射的时间却特别长,很多水果都可以种,醉梨、红提、墨脱柠檬、人参果和油桃尤其有名。至于这些蔬菜,大多由甘肃运来,由于我国兴修了栈道,交通还算便利,花费倒也不算多”,苏勒坦笑嘻嘻地说。这话半真半假,这些水果固然是本地产的,但是产量不高,价格昂贵,蔬菜从甘肃、青海用马车运来,价格更是远高于内地。不过外交上虚张声势有时候是必须的。

听了这话,又奇库暗暗心惊,这卫国建国不过三年,便已能做到栈道通畅,自产粮食果蔬,着实不可小觑。

“请尊使观赏大卫歌舞”,苏勒坦热情相邀。

“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又奇库微笑,作为礼部官,他经常出使,每到一国或是一部落,主人便要大摆宴席,佐以歌舞。歌舞,他见得多了,左右不过是群美人扭来扭去而已。之所以说“恭敬不如从命”,不过是礼貌。

“啪~啪~啪~”

主人三击掌,并没有什么美人,进来一位身穿藏蓝色蒙古袍的小伙,手持一根套马杆,刚劲有力地起舞。舞步矫健,动作潇洒,“翻”、“跳”、“转”等动作娴熟、利落。

“尊使,此乃我蒙古的驯马舞,表现的是牧人拿起套马杆,跳上马背,驯服烈马的情景”,苏勒坦微笑着解释。

怪哉!这卫国的乾元帝真是与众不同,不爱看美人爱看驯马。果然是蛮夷之君,不懂风雅!又奇库心中腹诽,口中却连声称赞,“贵国的驯马舞,舞姿别具一格,本使闻所未闻”。

忽然,乐声由欢快转为肃穆,套马的汉子离开,进来了一队身披甲胄、腰佩马刀的武士。

鸿门宴?又奇库吓了一跳,喉中的一口老酒差点喷出。

那队武士齐刷刷拔刀在手,却没砍他,而是抖肩、翻腕、揉臂、马步、腾挪、踢腿,摆出各种白刃格斗姿势。舞姿挺拔豪迈,步伐轻捷洒脱,充满剽悍英武之美。

“这是我国的马刀舞,尊使以为如何?”苏勒坦笑嘻嘻地问。

又奇库的神情凝重起来,满清开国不久,八旗子弟不分文武,几乎都打过仗。他自然是有眼力的,一眼便看出这队武士的刀法可不是什么花架子,而是战场上实打实的杀人招式,看来都是军中的士兵。这卫国不喜欢美人歌舞,反而流行军中舞蹈,真虎狼之邦也!对虎狼,满洲权贵向来是尊重的。他的脸上立刻露出和煦的笑容,“下官久闻蒙古马刀舞之雄壮,今日一见,大开眼界!此舞集淳朴、热情、粗犷、勇敢于一身,正是贵国精神的象征呢”。

经他一夸,苏勒坦龙颜大悦,不断地朝他敬酒,很快宴会气氛便达到了高潮。

借着酒劲,苏勒坦想知道那位即将嫁过来的满洲贵女的情况,笑嘻嘻地问:“不知固伦温庄长公主的芳名是什么?芳龄几何?”

“萨茹拉毕立格汗有所不知,固伦温庄长公主名爱新觉罗·马喀塔,乃太宗皇帝次女,今年二十二岁”。

“二十二岁?”苏勒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个岁数还没结婚,在这个年代不可思议。“长公主殿下为何至今未嫁?”他疑惑地问。

“这个~呃~”又奇库吭吭哧哧了半天,终于说道:“太宗皇帝曾将长公主殿下嫁于林丹汗之子、察哈尔亲王额哲。可惜亲王殿下英年早逝”。

“什么!”

苏勒坦听后,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原以为满人嫁了个公主过来是对自己的尊重,孰料竟是个寡妇。虽然他的妃子中,娜木钟、高云都是寡妇,可那是自己找的,与别人主动送过来的可不是一回事。可恶!这满人分明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那么多黄花闺女不送,偏偏送个寡妇过来!

当下便把脸一沉,佯作酒醉,大着舌头说道:“朕~朕听~听说古来两国联姻,嫁的都是未出阁的公~公主。缘何贵~贵国的风俗与众不同?”

此言一出,参与此次宴会的卫国大臣纷纷起哄。

“尔清国莫非没有未出嫁的公主了?非要送个寡妇过来”。

“是呀,从未听说还有用寡妇联姻的?”

“尔国莫非是在羞辱大卫吗?”??

吼声如雷,似要将清使撕碎。好个又奇库,毕竟是办老了外交、见过大场面的,临危不惧,反而哈哈大笑。

“咦?尊使为何发笑?”苏勒坦奇怪地问。

“不瞒大汗,我大清未出嫁的公主并不少,之所以选择固伦温庄长公主,乃是皇上、皇叔父摄政王对您的美意呢”。

第三百一十九章 伐准噶尔正其时 第319章 伐准噶尔正其时

“呵呵,你们嫁个寡妇过来是美意?这倒稀奇,说来听听”,苏勒坦冷笑。

又奇库觉得此人的笑容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森寒,后背顿时泛起鸡皮疙瘩,定了定神,笑道:“固伦温庄长公主乃我大清太宗皇帝嫡长女,身份远非普通公主可比,这难道不是皇上、皇叔父摄政王的美意吗?”

“哼”,苏勒坦从鼻孔中轻哼一声,倒也不好反驳,从身份上说,这位固伦温庄长公主的确比普通的公主高一些。

见他态度似乎松动,又奇库忙趁热打铁,“大汗有所不知,长公主殿下品貌端庄、温柔贤淑且饱读诗书,实堪良配。昔年殿下出嫁之日,我太宗皇帝命人在盛京大政殿广场建起九座“格儿”;皇苑内各殿阁楼台悉数悬挂大红灯笼;乐手在奏乐亭上吹吹打打;诸贝勒大臣、文武官员,纷纷前来祝贺,宫外车水马龙,宫内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景象之豪华,前所未有。可惜仅仅五年,察哈尔亲王便英年早逝,我顺治皇帝陛下哀怜长姐,特为赐婚。您若应允,从此大清和卫国同属一家,一家人又有什么不可以商量呢?”

苏勒坦品出了这话的意思,一家人没什么不可以商量,那若不是一家人呢?恐怕什么事都不好商量了。如今自己正欲对北方的准噶尔用兵,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得罪满清。罢,罢,罢,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大卫的千秋大业,朕便做出些牺牲吧!

“唉!”乾元帝长长一叹,仿佛吃了天大的亏。

又奇库微微一笑,命人取来一轴画像,恭敬地捧上,“此乃宫中画师所绘固伦温庄长公主画像,皇叔父摄政王命我呈于大汗”。

还有画像?苏勒坦心中警惕,看来多尔衮此番做足了功课,誓要将朕拿下!

定睛一看,画中的美人儿身着一袭红色的旗袍,五官精致,发髻高挽,丰姿绰约,风情万种,宛若古典的花,充满东方神韵。她的神情孤傲,目光高冷,嘴角微微翘起,像一朵倔强地从墙角开出的野蔷薇,又像一只翩翩欲舞的红蝴蝶。

真是一个让男人心动的女子!苏勒坦的心中忽然升起征服的欲望,想放声歌唱:你是花丛中的蝴蝶,你是百合花中的蓓蕾,那红色的旗袍,既美丽又称身??

“请尊使回去禀报贵国顺治皇帝、皇叔父摄政王,为了两国的友谊地久天长,希望能在六月将公主殿下送到拉萨来”,苏勒坦急吼吼地说。之所以这么着急,并不是因为他被画像诱惑、想尽快得到美人儿,而是因为他想在讨伐准噶尔前完成这桩政治联姻。一者可以迷惑准噶尔人,二者可以将那位公主作为人质,捏在手中。

“大汗,北京与西藏路途遥远,长公主殿下出嫁可不是小事,各种准备均需要时间,估计最快也要到年底才能抵达”,又奇库恭敬地说。心中却在暗乐,这蛮夷果然好色。刚才还老大不情愿,如今又忙不迭地要求尽快。

“哦,既然如此,予命各地维修好栈道,做好迎接固伦温庄长公主入拉萨的准备”,苏勒坦憨厚地笑着,表面上看是个好色的登徒浪子,实际上却是在释放迷惑准噶尔人的烟雾弹,既然卫国的皇帝正忙着迎娶大清的公主,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呢?

因为对手是英明睿智勇猛坚韧的巴图尔珲台吉,苏勒坦没有把握敌人一定会中计。他从来没有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敌人掉以轻心上,各种战争准备正有条不紊地进行。

为了筹集军费,他下令在拉萨、日喀则、山南等地查抄叛乱的寺庙、大贵族财产,又令工部宝源局加铸了二十万贯铜钱。

这一次,他决定三路出兵,定要拔掉眼中钉肉中刺。

左路以和硕特万户长苏合为主帅、杜尔伯特万户长鄂博堆乌朗海为副帅,统领新近收伏的杜尔伯特部、伊犁和硕特部兵马,屯兵于伊犁,剑指准噶尔人控制的博乐、精河、托里、塔尔巴哈台等地;密调叶尔羌总兵乌日拫达莱为右路军主帅、西域总兵卫征为副帅,统领叶尔羌、西域二省兵马,屯兵于吐鲁番城,准备攻取准噶尔人的乌鲁木齐、别失八里、昌吉、委鲁母等地;至于中路,他打算亲征。为了迷惑准噶尔人,他并没有在中路集结大军,而是将大军集中于拉萨。偷偷秘令辉特万户府土绵罗卜藏、万户长满都拉图在鹰娑川、小裕勒都斯二城屯积各种军械和粮草。这一路的任务最重,攻占乌苏、沙湾、玛纳斯后,穿越准噶尔盆地中的沙漠,打下克拉玛依,然后直取准噶尔国都霍博克赛里。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普通百姓依然过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生活,丝毫感觉不到战争的阴影正在逼近。

土尔扈特汗书库尔岱青的使者布利罕台吉来到了拉萨。表面上,他不仅带来了向乾元帝称臣纳贡的表章,还向皇帝的宠妃雅若送了份大礼。雅若是书库尔岱青的长女、和鄂尔勒克的孙女,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表面上看,土尔扈特人是来走亲戚的,但老于世故的苏勒坦却知道,书库尔岱青这是不自安,派人疏通关系来了。

哼!他确实应该感到不自安,前一阵子他来拉萨进香,请求格鲁的两位神僧封其为土尔扈特汗。然而,那两位大和尚很快便发动叛乱,又很快被平定。既然是朕的国丈,为何又与那两个大和尚勾勾搭搭?

虽然对老丈人跟大和尚眉来眼去的行为很不满,但一则还需要土尔扈特部抵挡沙俄,二则想瓦解准噶尔人与土尔扈特人的联盟,苏勒坦对布利罕台吉极客气,喧寒问暖、关怀备至。

双方很快签订了协议:土尔扈特人做大卫皇帝的忠诚臣民,决不支持准噶尔人对抗朝廷;大卫支持土尔扈特人对抗斡罗斯,确保丝绸金路的畅通,并向土尔扈特人出售军用物资。

这份协议的签订,意味着准噶尔人少了一大强援。苏勒坦得知消息后仰天长叹,“伐准噶尔正其时也!”

第三百二十章 额尔齐斯河猎狼 第320章 额尔齐斯河猎狼

美丽的额尔齐斯河上游的布赫塔尔马河连接着斋桑泊。河的两岸是杨树的天堂,白杨、胡杨、青杨、黑杨应有尽有,还有中华独有树种盐生桦等其他植物。树多,动物便多,打猎的人也多。

额璘沁巴图尔静静地骑坐于一匹黑马上,等待着亲卫驱赶出猎物。

“嘿哟~嘿哟~嘿哟~”百余名手持火把的亲卫呼喝着,将各种走兽往他所在的方向赶。

兔子、獾、貂、狐狸、野羊??额璘沁巴图尔看都不看一眼。又来了大型的走兽,驯鹿、雪豹,甚至是熊,依然引不起他的兴趣。这位台吉是来猎狼的,只想猎狼。

“嗷~嗷~嗷~”

树林里出现了此起彼伏的嚎叫,是狼群在召唤同伴。很快,出现了几只壮硕的公狼,吐着舌头,用凶残的目光盯着面前的勇士。

额璘沁巴图尔依然没有动,仿佛这几只狼只是虚幻而已。作为经验丰富的猎手,他知道它们不过是狼王派出的哨兵,传说这附近有一只狼王,金色的爪子,身子像小山般大,这些年不知吞吃了多少生灵。他要射杀狼王,剥下它的皮。

这几只公狼见面前的人类并没有对它们不利,以为无事,向树林深处嚎叫,“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刚开始没有反应,蓦地林中出现震天动地的巨吼,一只巨大的公狼缓缓踱出,并没有小山般大,但体型却是普通狼的两倍,也没有金色的爪子,一双阴冷沧桑的凶目泛着寒光。

“畜牲,终于等到你了”,额璘沁巴图尔大喝一声,飞快地从背后取下长弓,射出快如闪电的一箭,正中狼王的咽喉。

“嗷呜~”可怜的老狼王疼得在地上打滚,几次蹬腿后,一命呜呼。

“嗖~嗖~嗖~”亲卫们纷纷张弓搭箭,屠狼狩猎开始。

一张巨大的狼皮呈于额璘沁巴图尔的面前。望着这张血淋淋的兽皮,这位台吉癫狂了,举起手中马鞭狠狠地朝狼皮抽去,“巴图尔,我让你狂,抽死你这畜牲!”

他口中的“巴图尔”便是有“狼王”美誉的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猎杀狼王只是想出一出心头的鸟气,若能砍下那厮的头做成夜壶,该多好!

原本他与巴图尔珲台吉并没有仇,相反还是亲戚。他所在的杜尔伯特部与巴图尔珲台吉所在的准噶尔部都是天女和龙子的后代,都是孛罕的子孙,都姓“绰罗斯”。

三伯父达莱台什活着的时候,巴图尔珲台吉对三伯父很尊重,两个部落关系还行。孰料老人家一死,巴图尔就变了脸,率军向杜尔伯特部的领地疯狂进攻。那厮对部下扬言,“我兄弟是杜尔伯特,把杜尔伯特交给我”,吞并杜尔伯特的野心昭然若揭。

准噶尔人来势汹汹,部分杜尔伯特人投了降,大部分人在大台吉鄂木布岱青的带领下拼死抵抗。可那只恶狼很会用兵,军中装备大量的火器,打起来铳炮横飞,实在是打不过。鄂木布岱青带着大部分部众投奔七河流域和硕特部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唯有从兄托音和自己的父亲保伊勒登留在了额尔齐斯河流域。

后来,巴图尔珲台吉又看中七河流域的草场,向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发起进攻。杜尔伯特人加入了昆都仑乌巴什的阵营,最终战败,战斗中,二哥巴特玛多尔济死在他的怀中。噩运并没有结束,准噶尔人在降伏七河后,又对额尔齐斯河流域、鄂毕草原进行搜索,包围了没有迁移的杜尔伯特人。其时父亲保伊勒登、从兄托音已经病死,留下的部众分为两支,分别由兄长鄂尔罗斯、从侄巴拜统领。巴图尔珲台吉发了话:“降者活,不降者死”。为了部众的性命,鄂尔罗斯、巴拜不得不向仇人投降,向准噶尔部上缴赋税和提供兵役。

如此的血海深仇,却因为实力的原因,无法报。郁闷之下,额璘沁巴图尔便来这林中猎狼。巴图尔啊巴图尔,伱不是号称“狼王”嘛,我便屠尽这林中所有的狼。

额璘沁巴图尔抽打着老狼王的皮,渐渐地有些疲倦,喝了口酒稍事休息。忽有一骑从远方驰来,仔细一瞅,马上的骑士是他的四弟伯布什。

“三哥,大哥让你赶紧回去,咱们家来亲戚了”,伯布什大喊。

“亲戚?什么亲戚?”额璘沁巴图尔很诧异。

“索诺木策凌从弟来了,他如今在大卫国任副都千户一职。据他说咱们的侄女乌力吉巴雅尔已经成了大卫国的皇后,蒙她的照应,杜尔伯特人在那边日子过得舒坦。所以大哥让你赶紧回去一趟,议一议咱们今后该怎么办”,伯布什压低了声音。

“大卫国?”

额璘沁巴图尔听了这三个字,百感交集!曾几何时,那大卫国的前身辉特部不过是个小部落,我杜尔伯特部的附庸而已。那一年,我奉三伯父达莱台什之命去裕勒都斯草原试探辉特部大台吉诺木达莱,故意带着马鞭步入他们的大帐,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等于是在抽主人的脸。可那诺木达莱居然忍了下来,卑躬屈膝,一个劲地对我曲意逢迎。当时我还觉得三伯父过虑了,完全没有必要将小小的辉特部放在眼里。现在看来,生姜还是老的辣啊!他老人家的眼光和智慧远非我等后辈能及!现如今,诺木达莱的儿子苏勒坦执掌了辉特部的马鞭,比他老爹还厉害,不知不觉中建立起偌大的帝国。看来日后,我杜尔伯特部要仰辉特部的鼻息生存了!

额璘沁巴图尔心中一疼,为堂堂杜尔伯特部沦落到今天的地步而悲痛。心中想着事,马儿便跑得飞快,不知不觉就和伯布什共同来到了兄长鄂尔罗斯的大帐。

掀开帐帘一看,大帐内坐着三人。大哥鄂尔罗斯、从侄巴拜一南一北,西部的尊位坐着一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见他俩回来了,鄂尔罗斯呵呵一笑,“三弟、四弟,你们瞧谁来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近悦远来抚远亲 第321章 近悦远来抚远亲

“原来是索诺木策凌从弟,许久不见越发精神了”,额璘沁巴图尔热情地打招呼。毕竟是同一个部落的堂兄弟,小时候一起牧马狩猎,彼此之间自然是认识的。

“是啊,从弟可是比以前发福了,看来在大卫国那边日子过得滋润”,伯布什也打着趣。

“嗐,两位兄长莫开小弟的玩笑。不过,说心里话,看在皇后娘娘的面上,大卫乾元皇帝陛下对咱们杜尔伯特部真是极好!原本七河流域是和硕特部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的驻牧地,咱们杜尔伯特人附牧于他。皇帝陛下金口一开,便将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的部众迁移至伊犁,将七河的草场全划给了咱们,还封阿勒达尔为一等喀什勒克伯,鄂博堆乌朗海为三等霍博克赛里伯??即使是我这样的才能平庸之辈,也封了副都千户之职”,索诺木策凌大夸归卫后的幸福生活,听得其他四人心向往之。

“贤弟此番来愚兄这里可不光是走亲戚的吧?”鄂尔罗斯微笑着问。四台吉中以他的年龄最长,因而隐隐成为四人中的首领。

“咱们蒙古人快言快语,我就不和兄长兜圈子了。此番我是奉大卫国乾元皇帝陛下之命来给诸位授官来的。陛下敕封鄂尔罗斯从兄、巴拜贤侄为副都千户长,额璘沁巴图尔从兄、伯布什从兄为千户长,希望诸位能替大卫效力”,索诺木策凌说完用殷切的眼神望着众人。

“唉!”

鄂尔罗斯重重地叹了口气,“不瞒贤弟,我们几个在准噶尔处境艰难,早有投奔大卫之心。那巴图尔珲台吉甚是奸狡,对我杜尔伯特人分而治之。大伯(指额尔克伊勒登)、二伯(指噶勒当哈哈勒代)、五叔(指伊勒登乌巴什)投降的早,又被准噶尔人编户齐民,所以对他们部众征的赋税少;而我们一直拖着不肯编户齐民,对我们征的赋税高。若不是怕逼急了我们会投降斡罗斯人,估计准噶尔大军早就强行将我们编户齐民了”。

“是啊,叔父,巴图尔珲台吉对我杜尔伯特的野心路人皆知,我等早就想弃暗投明,一直在等待机会”,巴拜也激动地说。

“还等什么?既然大家都赞成投卫,那就赶紧聚集部众、收拾东西,迁往七河,投奔我们的杜尔伯特亲戚”,额璘沁巴图尔用看似粗豪的吼声替大家作出了决定。

“我会将各位归顺大卫的意愿禀告陛下,不过现在还不到迁往七河的时候。陛下的意思是希望你们成为大卫的一枚伏子,先暂时与准噶尔人虚与委蛇,等卫军攻打准噶尔时再突然发难,给敌人以致命一击”,索诺木策凌笑道。

“我等愿听陛下调遣”,众人听说这是皇帝的意思,忙表态服从。

“贤弟,其实这额尔齐斯河、鄂毕河流域,除了咱们杜尔伯特人,还有不少没有迁移走的土尔扈特部落,因为离得远,他们也没有被准噶尔人编户齐民,何不派人联络他们?”鄂尔罗斯忽然提出了一个新建议。

索诺木策凌眼睛一亮,“兄长可知是哪些土尔扈特部落?”

“当年卫拉特内战,土尔扈特部两位大台吉和鄂尔勒克、墨尔根特木纳反目成仇。后来和鄂尔勒克远赴额济勒河(伏尔加河)建国,墨尔根特木纳不肯同行,他死后,他那一系的部众游荡在额尔齐斯草原、鄂毕草原。这些土尔扈特部落单个的实力并不大,基本上一部不过数百户,可是却足足有九部之多,墨尔根特木纳四个最小的弟弟、五个侄子各领一部,加起来部众约三万。这九部中单个势力以墨尔根特木纳的五弟商都巴图尔最强,可额墨根、阿玉什、墨尔根错纳木、阿勒达尔这四位台吉都是墨尔根特木纳的四弟札萨巴图之子,四兄弟抱团以额墨根为首,所以总体实力又以额墨根最强,隐隐有执九部马鞭之势”,鄂尔罗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索诺木策凌很惊奇,“兄长对土尔扈特人的情况如此熟悉,可是与他们的台吉相熟吗?”

“不错,昔年我曾与额墨根台吉有旧,这些年为了对抗北方的斡罗斯人,也曾并肩作战过,所以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情”。

“这便好办了,请兄长修书一封并派出向导,随我去土尔扈特九部劝降”,索诺木策凌恳求道,此行如果能在计划之外再成功劝降土尔扈特九部,皇帝陛下定然龙颜大悦,自己这副都千户官职前的“副”字估计便可以去掉了。

“贤弟有所不知”,鄂尔罗斯却叹了口气,“那巴图尔珲台吉十分奸诈,远交近攻,对离得近的杜尔伯特部分而治之、区别对待,顺从者优抚、桀傲者打压;对离得远的土尔扈特部却十分优待,不用编户齐民,每年只让他们象征性交一点赋税。遇到斡罗斯人南下袭扰,他们便向准噶尔人求援,而巴图尔珲台吉每次都会派些兵来。久而久之,土尔扈特部九部便将准噶尔人看成靠山,恐怕未必肯归顺大卫呢”。

听了这话,索诺木策凌眉头紧皱,忽然又乐了,“汉人有句俗语,‘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请兄长修书,小弟还是决心去一趟土尔扈特人的营寨”。

??

霍博克赛里城,“狼王”巴图尔珲台吉唤来了准噶尔众台吉商议军国大事,“前些天传来消息,清国的顺治皇帝将长姐固伦温庄长公主嫁于卫国苏勒坦小儿。你们都说说,这与我准噶尔福耶祸耶?”

负责外交事务的色楞台吉首先开口,“小弟已就此事问询过清国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孟督宪说这只是清国为消灭南明采取的权宜之计,清国承诺给我们的物资援助决不会减少。小弟认为此话应该是真的”。

“嗯,五弟辛苦了”,巴图尔点了点头,“虽然清国给我们的援助不会减少,可清卫联姻也意味着一旦卫国向我们开战,清国不会直接派军帮助我们”。

此言一出,大帐内鸦雀无声,清卫联姻对准噶尔无论如何都不是件好事。

“兄长,小弟认为虽然清卫联姻长期对准噶尔不利,但短期看,苏勒坦小儿忙着娶妻,边境倒是安全的”,楚琥尔乌巴什说道。

“三弟不可大意,不管卫军来不来,我们都要做好准备”,巴图尔珲台吉皱了皱眉,忽然又咧嘴一笑,“他们结他们的亲,咱们结咱们的,准噶尔部的贵女很多都到了出嫁的年龄呢”。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且做一回班定远(上) 第322章 且做一回班定远(上)

联姻向来是一种外交手段,既然对手和清国联了姻,准噶尔在外交上便不能无动于衷。巴图尔珲台吉立即派出使者奔赴北京,为自己的长子车臣求娶清国的公主;又向哈萨克的杨吉尔汗、喀尔喀蒙古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等实力派首领派出请求和亲的使者;为了稳定内部,还对附属准噶尔的捷列乌特、诺盖、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各部的首领进行赐婚,一口气嫁出了十余位准噶尔贵女。

和亲,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喜庆的,霍博克赛里城沉浸在喜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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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鄂毕河风景如画,很多卫拉特部落将这里当成春夏两季的牧场,杜尔伯特人、土尔扈特人、准噶尔人都曾在这里留下传说。如今,随着杜尔伯特人迁往七河流域,土尔扈特人西迁额济勒河,准噶尔人得到乌鲁木齐、巴里坤附近的草场后重心南移,这里只剩下一些零散的小部落。

新猎的黄羊味道是极好的,额墨根台吉的大帐内摆起了全羊宴。九部台吉莫尔根和硕齐、额墨根、阿玉什、墨尔根错纳木、阿勒达尔、商都巴图尔、商喀依、青巴图尔、库德特全到齐了。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额墨根台吉道出正题,“诸位,卫国乾元皇帝的使臣索诺木策凌已经来到咱们这里数日,大家伙对降卫一事都是什么态度,不妨说来听听”。

“兄长,大卫囯是龙,准噶尔人是虎。龙虎相争,咱们犯不着凑热闹,只需保持中立即可”,阿玉什台吉首先开口,话音刚落便赢得了一片赞同。

“当今的形势大卫强而准噶尔弱,应该拥抱强者,归顺大卫”,莫尔根和硕齐有不同看法。

“我以为应该将卫使绑了交给准噶尔人。托木斯克的斡罗斯人越来越不安分,前一阵子又有二十多个哥萨克侵入我的领地,掳走七名牧民和大量牲畜。这些年每回斡罗斯人南侵,巴图尔珲台吉都会出兵救援,我蒙古汉子最重情义,岂能做投卫这种背信弃义之事?况且,卫国离我们远,准噶尔部离我们近,舍近求远,非智者所为”,商都巴图尔的看法与莫尔根和硕齐针锋相对。虽然九部以额墨根台吉为首,但单个实力以他最强,又是额墨根的叔辈,一向不太服侄儿,所以抱紧了准噶尔人的大腿。老谋深算的巴图尔珲台吉乐得在土尔扈特人中培植势力,对他自然也百般支持。

“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那便让卫使先在咱们这打打猎、赏赏风景吧”,额墨根台吉笑嘻嘻地说。这是老规矩,每当大家伙意见不统一时,便放一放,下次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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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噶尔使臣绰罗斯·丹津来到杜尔伯特人的驻牧地,先是向已经编户齐民的噶勒当哈哈勒代、伊勒登乌巴什、墨尔根台吉三位杜尔伯特首领传达了巴图尔珲台吉赐婚的命令,噶勒当哈哈勒代的孙子、伊勒登乌巴什的孙子、墨尔根台吉的儿子有幸成为准噶尔部的塔布囊(附马),三人大喜,摆酒庆贺,又送上厚礼。

丹津的父亲是巴图尔珲台吉的二弟墨尔根岱青,从小便继承了父亲成熟稳重的性格,因而深得珲台吉的信任,被委以出使杜尔伯特、土尔扈特的重任。他娴熟地施展外交技巧,对忠于准噶尔的杜尔伯特三部小心拉拢,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令苏勒坦劝降这三部的图谋落空。

三台吉中又以墨尔根台吉对准噶尔部最忠,他是杜尔伯特部老台吉额尔克伊勒登的儿子。额尔克伊勒登是达莱台什的大哥,在部落德高望重,投降准噶尔后被任命为七河流域的收税官。不料七河流域的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和杜尔伯特部五台吉降了卫国,因恼额尔克伊勒登横征暴敛,将其钉死在木桩上。老父亲死得太惨,令墨尔根台吉心中对昆都仑乌巴什和七河流域的杜尔伯特部五台吉充满了仇恨,连带着也恨上了大卫国,从而更听准噶尔人的话。

“这是我送给丹津台吉的礼物”,墨尔根台吉命部下押着个人过来。

“此是何人?”

“此乃卫国的苏勒坦奸贼派来劝降我部的使者,我命人绑了他献给珲台吉”。

“好~好!珲台吉一定会为您的忠心所感动”,见到这礼物,丹津放了心,又不辞劳苦地来到未被编户齐民的杜尔伯特四部。鄂尔罗斯、巴拜、额璘沁巴图尔、伯布什像往常一样恭恭敬敬地迎接他,丹津却总觉得这四人有些怪怪的。

“恭喜四位台吉,我这次带来了珲台吉赐婚的谕令,请你们各自挑选一个儿子迎娶准噶尔部的贵女”,他笑呵呵地试探。

“哎呀,能与准噶尔部联姻,实在是我等的福分呢”,鄂尔罗斯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是啊,早上就听说准噶尔的姑娘美如花,我家那小子有福了”,“请台吉入帐痛饮美酒”,“对对对,这喜庆的酒一定要喝好”,众人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喜悦心情。

众人簇拥着他入了大帐,酒肉飘香,主人殷情款客,没察觉有什么异常。丹津哑然失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疑神疑鬼起来。

酒宴上谈事最是爽快,众人很快便商议好赐婚的事情,四台吉还给他送了份厚礼,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从此大家便是一家人了,诸位切莫辜负了珲台吉美意。我就此告辞”,丹津端起酒碗向主人辞行。

“台吉这么快就回霍博克赛里?何不在我的大帐内多留几日?”鄂尔罗斯挽留。

“我还得去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将楚琥尔乌巴什大台吉的女儿许给了额墨根台吉的儿子、沙巴图台吉的女儿许给了商都巴图尔台吉的孙子。我还得赶去宣读赐婚的谕令呢”。

“哎呀,前些日子我遇到一位高僧,他跟我说红鸾星耀于西方,主漠西喜事绵绵。果不其然!您既然有要事在身,我等不便强留,祝您马到功成”,鄂尔罗斯笑嘻嘻地说。

丹津是豪爽之人,向在场众人一一敬了碗酒后,告辞而去。

前脚刚走,后脚鄂尔罗斯便命心腹给索诺木策凌带了封信:“准噶尔使者已赴土尔扈特九部,望早做准备”。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且做一回班定远(下) 第323章 且做一回班定远(下)

布赫塔尔马河北岸峡谷两侧的山上,索诺木策凌带着他的八十名勇士潜伏于此,这是他出使额尔齐斯河、鄂毕河流域各部的所有随从。人数虽少,却个个是从部落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

此次出访土尔扈特九部,额墨根、商都巴图尔等人的态度一直含含糊糊。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意味着他们不想叛准噶尔投卫,也意味着自己等人随时可能作为土尔扈特人表忠心的礼物被送到霍博克赛里城。

收到鄂尔罗斯派人骑快马送来的信后,索诺木策凌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准噶尔还没派使者来,土尔扈特人便已经如此冷淡,若是等准噶尔人的使者来了,恐怕吾辈皆为虏矣!

作为精通汉文化的达莱台什最疼爱的小儿子,索诺木策凌从小就读过汉书、能写汉字。博古通今如他,危险时刻想到了班超。想当初班定远出使鄯善国,鄯善王刚开始礼敬备致,匈奴使臣一至便变得疏懈冷淡。好个班定远,仅率三十六人便袭杀匈奴使臣,提其头逼鄯善王归附了汉朝。

这么点人便能为此大事,以很少的兵马降伏西域五十余国,真乃浑身是胆、铁骨铮铮的大丈夫也!小时候听了班超的故事,索诺木策凌敬佩万分,以之为心目中的英雄。如今面临类似的处境,便想模仿一番,自己做一回班定远。

于是,他召集八十随从,烤上肥美的羔羊,斟满醇香的美酒,狂饮高歌。酒至半酣,忽然痛哭流涕。

“副都千户,您这是怎么了?”部下皆惊惶。

“唉!我带着你们归顺大卫,是想给儿郎们谋条出路。此次出使各部,也是想挣下功劳,大家伙一起搏个封妻荫子。可没想到功没立上,命却要没了。死我一人不足惜,只可惜连累了诸位!”

众人听了这话,慌乱发问:“您何出此言?”

“这段日子,想必你们也已看出,土尔扈特九部对我们并不热情,这次的使命恐难完成”,索诺木策凌微一停顿,“我刚接到鄂尔罗斯台吉送来的信,说准噶尔的使者正在去土尔扈特九部的路上。使者没来,他们对我们就已经不以礼相待;一旦使者抵达,土尔扈特人把我们绑送到霍博克塞里去,我们不都成了豺狼口中食了吗?是我连累了大伙!呜~呜~呜~”

这一哭,哭乱了众人心绪,大家皆离席下跪请求,“我们现在处于危亡的境地,是生是死,愿听副都千户调遣”。

“好!想离虎穴,必斩其使。现在的办法,只有伏击准噶尔使团。若能杀死准噶尔使者,绝了土尔扈特部的退路,他们想不降卫也不成了”,索诺木策凌呵呵一笑,“我已命人打探清楚,布赫塔尔马河北岸有一条峡谷,是通往土尔扈特部驻牧地的最近通道。我估计他们一定会由此进入,到时候便在那里埋伏”。

??

布赫塔尔马河北岸的峡谷刮起了大风,时间一刻刻地过去,依然没见着人影,看来又是太平无事的一天。

索诺木策凌松了松紧攥着刀把的手,取出水囊,喝了口水。

“副都千户,来了”,一名随从慌张地跑过来禀告。

索诺木策凌朝下一瞧,峡谷中隐约来了一彪人马,内中还有十余辆大车,估计是携带的礼物。望着手持刀枪弓弩埋伏在山顶的部下,他笑了笑,“莫要紧张,待会儿按计划行事”。

绰罗斯·丹津带着随从放心大胆地走入峡谷,这一带都是准噶尔的势力范围,按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台吉,有人堵住了出口”,随从禀告。

“什么!”

丹津驰至出口处,发现堆满木头石块。

“嗖~嗖~嗖~”峡谷上射下火箭,点燃了谷底的干草和枯树枝。风很大,正是放火天,小小的峡谷很快便成了火海。

丹津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五月天,谷底哪来这么多干草和枯树枝?不断地有士兵身上起火,也有人被浓烟熏晕。“快,原路返回”,他大吼着,领着幸存者来到入口处。

索诺木策凌率四十名勇士从谷顶来到了入口,手持刀枪将企图出谷的准噶尔人刺死或砍死。

丹津拔出了手中弯刀,这些年跟着大伯巴图尔南征北战,这刀自然饮过人血,泛着寒光。“呯~呯~呯”,三声铳响,他只觉胸口一疼,无可奈何地落下马来。

索诺木策凌朝手中的三眼铳铳管吹了口气,“陛下赏赐的这东西还真是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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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吉,卫国副都千户索诺木策凌求见”,亲卫向额墨根台吉禀告。

“唉!又是来劝降的。就说我身体不适,不方便接见”,额墨根烦躁地摆了摆手。

“索诺木策凌说他不是来劝降的,是来给您和各位台吉送礼来的。他请您召齐各位台吉,他有大礼奉上”。

“大礼奉上?”

额墨根冷笑,难道此人以为给我等送些礼便能达成目的不成?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额墨根、商都巴图尔、商喀依、青巴图尔、库德特、阿玉什、墨尔根错纳木、阿勒达尔、莫尔根和硕齐九台吉端坐于帐内,索诺木策凌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

“听说尊使有礼物送于我等,不知何物?”商都巴图尔皮笑肉不笑地说。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索诺木策凌微一示意,随从捧来一个又一个木盒,足足一百零二个。

额墨根示意亲卫打开。

“呀!”

随着一声尖叫,木盒内赫然是一颗颗人头。

“尊使这是何意?”尽管额墨根也算沙场宿将,见到这些瘆人的人头也有些吃惊。

“此乃准噶尔派往贵部的使者丹津与他的一百零一个随从之头,尽皆在此”。

“什么!”众台吉面面相觑。

索诺木策凌微笑,“这位丹津台吉乃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大侄儿,如今死在贵部的领地内。各位如何向准噶尔人交代?”

“竖子敢尔!”

商都巴图尔怒极拔刀,冷冷地盯着索诺木策凌,“若是杀了你献头给准噶尔,应该能解释误会”。

“呵呵,我在大卫不过是无名之人,如何能与丹津台吉相比?况且我只留了十名随从在此,恐怕抵不了一百多人的命”,索诺木策凌毫无惧色,“各位有无想过,为什么准噶尔人此前不赐婚,偏偏大卫与大清联姻之时赐婚,说明他们畏惧我大卫。乾元皇帝陛下迟早都要灭了准噶尔,既如此,各位何不归顺强者?”

敢在别人的领地杀人,其实也是信心的一种表示。九台吉被索诺木策凌的杀气所摄,纷纷表态愿降。

消息传至拉萨去,苏勒坦立擢索诺木策凌为都千户。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一篇檄文与二老 第324章 一篇檄文与二老

1647年6月,完成战争准备的大卫国乾元皇帝,顶着青海、河西、伊犁、七河之地新得不久、统治不稳,国内叛乱刚刚平息、民心厌战的困难,端坐于拉萨布达拉宫的无畏狮子座上,向天下臣民宣告讨伐准噶尔的战争檄文,拉开了统一卫拉特最后一场大战的序幕。

《讨准噶尔檄》:

“嗟!一战未灭,一战又起,非是好战,只为国仇。曩者,苍狼白鹿源于斡难河畔,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称雄,及至林丹遗恨,元祚焚灭,污辱至今,蒙古之耻。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若准噶尔部巴图尔辈,忘林丹大汗之深仇,奴颜婢膝于满洲,数典忘祖,禽兽不如。夫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兴兵讨奸,正其时也。

嗟!披甲之士,执尔刀剑,竖尔盾矛,挺尔胸膛,听此誓言:朕继祖先雅布甘篾尔干之遗德,荷大元之厚恩,气愤风云,志安社禝,起兵漠西,誓报国仇。今青藏一统,河西收复,天山南北,铁骑成群,廓清妖孽,只在今朝。居西图大,天开一统之期;自南而北,雷动三军之众。吊民伐罪,遵大义而抚百姓;振兵略地,随所向以宣皇威。蹉尔准噶尔,气数已尽。夫上天有好生之德,罪止元恶之身。自今檄到,军民以境土投拜,除大支犒赏外,授以官职。布告天下,咸使知闻”。

文中,他以大元事业的继承人、蒙古族的大英雄自居,将巴图尔说成是数典忘祖的蒙奸。然而,檄文写得再好,终究是纸上谈兵,打仗最终还是要靠刀把子硬。

这一仗,苏勒坦其实是蓄谋已久。此前已命苏合、鄂博堆乌朗海屯兵两万于伊犁作为西路;乌日拫达莱、卫征屯兵两万于吐鲁番作为东路;至于中路,他已命罗卜藏、满都拉图悄悄在鹰娑川、小裕勒都斯二城屯积了两万兵马和各种军械粮草。刚念完檄文,便立即率五万大军一人双马,由拉萨疾驰赶往裕勒都斯草原,企图以快打慢,杀准噶尔人一个措手不及。

作为战场宿将,苏勒坦的作战计划制定得极周详,卫军训练有素,很好地瞒过了准噶尔人的耳目。以致于他的大军抵达裕勒都斯草原时,敌人居然毫无察觉。

毫无察觉并不意味着毫无准备。狼王巴图尔对南边的卫国从来没有放心过,尤其对裕勒都斯草原方向更是充满警惕。所以,他派自己的六叔萨哈勒图、八叔丙图驻守裕勒都斯草原对面的乌苏、沙湾、玛纳斯等城。

这两位叔父都是当年经历过卫拉特西迁的老将。老将嘛,一生经历了太多血雨腥风,作战小心谨慎,也许冲锋陷阵比不过年轻人,可论防守,却很难找到破绽。二老一到前线,便整顿战备、修缮城池,屯积各种军械和粮草、连水井的数量都多打了一倍。

??

沙湾原本只是个土围子,准噶尔部从沙俄、满清那里得到了大量工匠,筑城技术大为提高。巴图尔珲台吉视南边的卫国为自己统一卫拉特的最大对手,在南部地区大建城池,沙湾也由土围子变成了一座城。这座城引入了很多从斡罗斯传入的筑城技术,有点类似欧洲的棱堡,城墙呈凹边形,无论进攻哪一面,都会受到多面的射击。

萨哈勒图一至沙湾,便增设多座炮台,还在城外建起多座军堡,以为犄角之势。

这一日,他唤来丙图商议军事。老人家比较含蓄,一上来并不急着说正题,而是先叙了会旧。

“八弟今年六十了吧?”他笑眯眯地问。

“多谢六哥记着,小弟刚刚六十,六哥今年六十有三了吧?”丙图也笑眯眯地回答。

“是啊,一晃咱们都老喽!我记得卫拉特西迁的时候,咱们还是少年,如今都当上祖父喽!”

“呵呵,想当年咱们从阿尔泰山迁到这斋桑泊以东的草原,一路上风餐露宿还要面对喀尔喀人追杀,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有了这块驻牧地。可得守住,不然对不住那些死去的族人呢”,一提起西迁,丙图的眼眶红了。当年在喀尔喀蒙古的逼迫下,卫拉特蒙古不得不西迁。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和硕特、准噶尔、辉特各部都有大量的人死去,他的父亲便死于战争,最危险的时候,兄长哈喇忽喇甚至单人独马冲向喀尔喀蒙古的大军,赢得“孤胆英雄”的美名。往事不堪回首啊!

萨哈勒图也叹了口气,“连连战争,百姓生活困难,何时是个头啊?”

战争是把双刃剑,不光影响卫国也影响准噶尔。卫国因为占据了不少膏腴之地,又掌控丝绸金路和通往印度、尼泊尔等国的商道,经济情况其实还好些;相对比较贫困的准噶尔因为连年战争而民生凋蔽、满目疮痍,即使有清国的支持,也只能勉强维持。这其实也是苏勒坦坚持继续讨伐准噶尔的一个重要原因。他曾多次对大臣们说:“我们困难,准噶尔人更困难,定要一鼓作气,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六哥,不管怎样,咱们都得坚持下去,必须将卫军打疼,能战方能和”,丙图看得很透。

“嗯,八弟觉得如果卫军伐我,会从何处进攻?”萨哈勒图缓缓切入正题。

丙图侃侃而谈,“沙湾正对着裕勒都斯草原,地理上最易受到攻击;此外,乌苏城离沙湾城和精河城的距离较远,亦被选作突破口,玛纳斯城有玛纳斯河水道便于运输物资,也是个攻击的好目标”。

“哈哈,八弟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萨哈勒图笑道:“我已命沙巴图、诺木齐两位贤侄领兵八千守乌苏城,他俩一个有谋一个有勇,应该无碍;沙湾城我自领兵一万驻守;至于玛纳斯城,我意让贤弟领兵八千驻守,如何?”

沙巴图、诺木齐分别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六弟和七弟,一个熟读兵书、善于练兵,一个擅使狼牙棒,有万夫不挡之勇。听兄长提到两个侄儿的名字,丙图点了点头,慨然应允,“兄长放心,我立即赶往玛纳斯城,卫军要想夺城,须得从我的尸体上爬过去”。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三路大军压准境(上) 第325章 三路大军压准境(上)

长长的卫军队列翻过了天山支脉、雄壮的依连哈比尔尕山,这山在哈萨克语中意为“肋骨”。山里的牧民多是臣服于蒙古的哈萨克人,个个鼻梁高耸、面容立体、皮肤白皙,令苏勒坦不禁感叹,这混血民族长相真的英俊!

“陛下,怎么处理这些准噶尔人?是不是~”满都拉图做了个杀人的手势。为防走漏消息令敌人有了准备,卫军将沿途遇到的哈萨克牧民都扣押起来,已经扣了三百多人。对这些累赘,满都拉图动了杀心。

苏勒坦没有说话,目光深邃地紧盯着一个戴着吐马克(一种帽子)的哈萨克小男孩,稚子何辜?遭此荼毒?他叹了口气,教训道:“满都拉图,你是大卫的万户长,不是屠夫。这些百姓将来都是朕的子民,怎可滥杀无辜、破坏朝廷法度?”

“奴才知错了,定要约束好部下,善待百姓”,满都拉图虽然粗豪,可并不蠢笨,立即表态。

“嗯”,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

“陛下,我军已度过依连哈比尔尕山,准噶尔人似乎并未发现我军行踪。前面已三至沙湾地界,鹰娑川侯请示是否攻城”,卫军先锋二等鹰娑川侯罗卜藏派人请战。

“传令罗卜藏,奋勇前进”,乾元帝轻飘飘一句话,拉开了征讨准噶尔之役的序幕。

??

准噶尔老将萨哈勒图在沙湾城南建了七座军堡,每堡百人,内置烽火。

罗卜藏接到军令后陷入沉思,攻下这些军堡容易,可想不让他们传递消息却难。

“土绵,末将降卫后寸攻未立,愿为选锋登堡”,青海和硕特降将茂济喇克请战。

“哦,你打算如何登堡?”

“多置云梯,以弓箭手铳手掩护”。

听了这话,罗卜藏眉头深锁,不表态。

“土绵,我二人的部下从小生活在嘉绒山区,这些军堡多是土坯、并不甚高,愿趁黑夜,以铁勾勾住城墙,攀援而上。定然神不知鬼不决袭取敌堡”,巴底土司绰布木凌、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大声请战,他俩的部下都是来自山区的土兵,擅长攀援,作战凶猛。

“好啊!都说‘人域康巴’,便让本帅见识一番康巴汉子的武勇”,罗卜藏大喜。

天黑了,几个准噶尔老兵倚着墙砖呼呼大睡,本该一起值守,可许久没有战事,老兵们不禁有些懈怠,只派了两个新兵值守。

“札伊姆,你出征多久了?”新兵博克问同伴。

“一年半了”,札伊姆的声音充满无奈。

“想婆娘了吗?”博克笑得很贼。

“那倒没有,就是担心家里的牛马羊,我不在家,也不知道那懒婆娘能不能料理好”,札伊姆叹了口气。

听他这么说,博克想起了家里的羊群,神色黯淡。

一条条铁钩,钩住军堡的墙头。因为在主将面前夸下海口,绰布木凌、魏珠布策凌率先登堡。绰布木凌攀上去的时候,正赶上两新兵聊天,也不废话,偷偷潜至博克身后,一手捂喉,一手便抹断他的脖子。“敌~”札伊姆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便被绰布木凌迎头一刀砍倒。魏珠布策凌则将呼呼大睡的准噶尔老兵俱屠之。

一夜之间,准噶尔人的七座军堡都被攻克,守兵甚至没来得及点燃烽火。

卫军直抵沙湾城下,绰布木凌和魏珠布策凌本来还想重施故计,偷偷袭取沙湾城。不料萨哈勒图警惕心极强,几乎夜夜巡城。城内的守军不敢松懈,迅速发现了偷袭的卫军。

“敌袭~”

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叫,沙湾攻城战拉开了帷幕。

??

“列阵!”巴底土司绰布木凌大吼道,吩咐部下列阵。

一队队嘉绒兵开始列阵。和传统的蒙古军队喜欢排五排战斗队形,或按“三三五五四五”排列,又或分散成几个纵队不同,嘉绒士兵排成了三个方阵。他的伙伴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亦如此在东城列阵。

“儿郎们,前进”,随着两位土司的大吼,嘉绒兵扛着长梯、推着冲车小跑起来。

“台吉,开炮吗?”准噶尔骁将苏迈尔问。

“不,来的并非卫军主力,不许开炮。告诉射雕手,给我瞄准了射”,萨哈勒图沉着地下令。

老台吉如此镇定,苏迈尔顿时底气十足。

一杆杆长梯架上城墙,有些嘉绒兵甚至用铁钩系上绳索往上攀。

“嗖嗖嗖”,“呯呯呯”??准噶尔的射手开始射击。凹形的城墙让卫军受到多面射击,纷纷坠落。

凭着悍勇,绰布木凌由长梯跃上城头。迎接他的是三杆长枪两把刀,老辣的萨哈勒图以三名长枪手和两名刀牌手组成一个战斗小组,每面城墙都有若干组,专门杀伤抢上城头的卫军勇士。饶是绰布木凌武艺高强,也不得不叫了声“不妙”,退下城墙。

东城的嘉绒兵情况好些,单东土司魏珠布策凌以自己为箭头,率数十名部下登上城墙。见他用嘉绒语指挥部下作战,准噶尔的射雕手知是敌军将领,他们奉萨哈勒图军令,专门狙杀敌将和锐士。

两名射雕手同时瞄准了猎物,“啾”,“啾”,两枝带着厉啸的箭由不同的方向射至。一中前胸,一中后背,魏珠布策凌像布袋般坠落。

嘉绒兵溃退了,留下了五百多具尸体。

听说首攻沙湾失利,罗卜藏皱紧了眉头,他用兵素来谨慎,便要等待炮营到来后再攻城。

“土绵,大卫骑射天下无双,何必等炮营?我愿率本部兵马攻城,请您多派弓手、铳手掩护,倘若不胜,甘当军法”,茂济喇克再次请战。作为新近在青海才归卫的将领,他立功心切。

“台吉可要想清楚,军中无戏言”,罗卜藏正色道。

“若不破城,我必战死,何来戏言?”茂济喇克梗着脖子大吼。

“壮哉斯言!”

罗卜藏被他的话激起了斗志,下令拨出一千五百弓箭手、五百铳手攒射城头守兵。

“和硕特勇士们,别忘了伱们是勇敢的和硕特人,前进吧”,茂济喇克驭马在队列前做最后的动员。

“咚~咚~咚~”

进军鼓响边,两千和硕特士兵推着楯车、云梯,缓缓逼近。

第三百二十六章 三路大军压准境(中) 第326章 三路大军压准境(中)

卫军的步兵、弓箭手、铳手躲在楯车后面,缓缓逼近沙湾城。前番的失利并没有动摇茂济喇克的斗志,虽然是降将,可他却是根正苗红的蒙古人,所部也是卫拉特鼎鼎有名的大部落和硕特部,自以为战力比嘉绒兵强,毕竟他的部下披甲率比嘉绒兵高,其余装备也好很多。所以对胜利充满信心。

和硕特士兵的进攻阵形比较密集,前日的战斗,茂济喇克看得明白,城上并没有开炮,看来沙湾城并没有装备火炮。既然如此,不如将阵布得密些,让准噶尔人尝尝我和硕特军的暴风骤雨。

“台吉,敌人已至射程,为何不开炮?”城墙上,墨尔根和硕齐、苏迈尔二将焦急万分,生怕错过战机。

萨哈勒图微微一笑,“莫急,敌人的弓箭手还没进射程。你二人各领五百精骑在西门、南门等待出击的军令”。

“是”,二将精神一振。单纯防守的滋味可不好受,终于有了出击的机会。

萨哈勒图眯着眼,估摸着敌人的距离。见卫军后队大部分的弓箭手、铳手也已进入了射程,恶狠狠地将手一扬,“开炮!”

“轰隆~轰隆~轰隆~”,三门从清国买来的红衣大将军炮和五门从斡罗斯、瑞典等国买来的大口径青铜炮喷出火舌。这些炮射程远,轰击卫军后队的弓箭手、铳手。

“轰~轰~轰~”二十余门从斡罗斯、布哈拉汗国买来的小口径青铜炮和自己制造的橐驮炮也开始射击,这些炮射程近,专门对付卫军前队的步兵。有些炮还装了霰弹,一扫一大片。

虽然有楯车掩护,较密的阵形仍然给了卫军大量的杀伤。尤其是后队的弓箭手、铳手因为遭受的是重炮轰击,楯车中炮也散架。一时间手忙脚乱、惊慌失措。

“不要慌,冲上去,冲到城墙底,大炮便没用了”,茂济喇克大呼。一听到炮响,他便后悔了。可自己立的是军令状,后退要掉脑袋,唯有拼死向前。

卫军一片片倒下,罗卜藏很心疼,没想到对方有这么多火炮居然隐藏不露,等到今天给了自己大量伤亡!

“撤退”,他下了军令。

“呜~呜~呜~”悠扬的号角吹响,茂济喇克如蒙大赦,率军欲撤回营寨。

城墙上,萨哈勒图见卫军旗帜散乱,正掉头欲退,知道战机来临,下达了出击的军令。

墨尔根和硕齐、苏迈尔二将各率五百精骑杀出。风头正劲的卫军没料到城里的准噶尔军竟然敢出战,阵形散乱下被准噶尔军杀得七零八落。

“勇士们,不要慌,随我杀”,茂济喇克手持长枪,拼命地约束部下抵抗。

“哒~哒~哒~”

一骑驰至,沉甸甸的大刀劈向他。茂济喇克横枪一挡,那刀既沉又锋利,竟将枪杆劈断,余势未消,自左肩斜劈而下,断为两截。

杀完人,苏迈尔收刀在手,瞧也不瞧死去的敌将,又奔向下一个敌人。攻城的卫军愈发慌乱,溃不成军。准噶尔人四处杀戮,竟如砍瓜切菜一般。

罗卜藏见势不妙,忙派出两个千人队接应。

“撤军回城”,萨哈勒图下达了将令。他打老了仗,见卫军派兵接应、己方也已占了大便宜,便不再恋战,鸣金收兵。

战后卫军清点人数,竟折损了千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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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有辱军威,请陛下责罚”,罗卜藏跪于苏勒坦面前请罪。

“你前番攻取军堡有功,此番战败有过,功过相抵便不追究了”,苏勒坦舍不得责怪自己的心腹爱将,转身问道:“依你看此城的弱点在哪?”

“城小且坚,强攻恐伤士卒性命。依奴才看,不如长期围困,待敌粮尽”,罗卜藏禀道。

“长期围困?若是等清国灭了南明,恐怕再无灭准的良机”,苏勒坦眉头紧锁,不愿持久作战,无论如何都要试着攻城。

遮天蔽日的蒙古大军将沙湾城围得水泄不通,多立旗帜和营赛,看上去足有二十万众。这是乾元皇帝的诡计,以求在心理上让城里的守军产生震撼,不战而屈人之兵。无奈守军新打了胜仗,士气正旺。萨哈勒图令军士高唱准噶尔牧歌,歌声响彻天际。

“放炮,给朕轰”,苏勒坦被歌声激怒了。卫军集结了三十门重炮和八十余门其他各类火炮,在火力上碾压准噶尔人。然而沙湾城外围的军堡虽然是土筑的,城池本身却是石城,借鉴了欧洲的棱堡设计,城墙并不高,因而重心低、不容易被轰塌。萨哈勒图在城内栽上了三重栅栏,栅栏内还有内城。卫军凶猛的炮火的确轰塌了几处城墙,可却被栅栏和刀车拦阻,无法由豁口处蜂拥而入夺城。

苏勒坦下令挖地道、用“放崩法”攻城。可此城建于河滩边,土质松软且夹有大量泥沙,挖深了要么坍塌、要么涌出泥水。费心费力,尽做无用之功。

恼羞成怒下,他采用“疲敌之计”,将部队分成多个梯队,轮流攻城,欲使守军始终处于得不到休息和恐惧的状态。根据经验,如雨点般的箭矢和持续不断的铳炮声能震坏守军的耳膜,甚至导致他们心理崩溃。然而,经验丰富的萨哈勒图同样将守军分成多个梯队,轮流守城、轮流休息。因为能得到休息,丝毫也没有发生心理崩溃的情况。

强攻十余日,又丢下千余具尸体,既没有攻下城池也没有给予敌人大量伤亡。苏勒坦不由得再次感叹,“撼山易,撼准噶尔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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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苏勒坦为久攻沙湾不克而烦恼时,又传来不好的消息:驻守玛纳斯的丙图派军从东面骚扰卫军,驻守乌苏城的巴图尔珲台吉七弟诺木齐率三千骑兵在卫军西部游弋袭扰,欲使卫军不能全力攻打沙湾。

“都说说吧,下一步该怎么办?”苏勒坦气哼哼地盯着武英殿大学士那苏图、刘好古、薛宗周,卫拉特总督巴尔思等重臣,那意思:今儿个必须给朕想出个法子来!身为帝王,自然不可能指挥失误,既然如此,错的便只能是这些大臣。

“臣以为可沿玛纳斯河攻取玛纳斯。一则有河流运输之利;二则可切断沙湾与乌鲁木齐准噶尔军队的联系;三则可由玛纳斯穿越准噶尔沙漠,直取霍博克赛里”,老臣那苏图提议。这建议深深诱惑了苏勒坦,尤其是穿越沙漠直取准噶尔国都的计划若能实现,必能大大缩短战争的进程。

“计是好计,可守玛纳斯的是准噶尔老将丙图,此人曾多次与我军交手,极其难缠,恐怕未必易取。不如去打乌苏城,既可以策应伊犁方向的友军、又可以经乌苏攻下克拉玛依,然后攻打霍博克赛里”,刘好古提出了另一个计划。此计虽然不能直取敌都,但胜在成功的把握较大。

苏勒坦犹豫不决,忽然放声大笑,“我军兵多,便两路并行,巴尔思、艾山领兵两万攻打玛纳斯城,三丹、热介甫领兵一万攻打乌苏城,其余诸将沿沙湾高筑壁垒,困死城里的准噶尔人”。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三路大军压准境(下) 第327章 三路大军压准境(下)

玛纳斯,蒙古语,意为巡逻者,因古代玛纳斯河沿岸有巡逻的士兵而得名。如今河南的两岸又重新布满大军,随便吸一口空气,都是浓浓的硝烟味。

作为辉特部的老将,五十八岁的巴尔思历经血雨腥风,他是与丙图同时代的人,当年曾共同对抗过喀尔喀蒙古,算是有些交情。先礼后兵,攻城前先写了封信劝降。信写得客气,前半段叙旧,后半段许以高官厚禄,若肯降,朝廷不吝公侯之赏。见此信,丙图乐了,提笔写了首小诗:

《拒降》

三等梁国公,一封劝降书。

旧情何足道,名花各有主。

弟今朝北来,我自往南去。

碧血绘何物?江山社稷图。

“唉!丙图兄,你我唯有兵戎相见了”,见此诗,巴尔思叹了口气,命艾山引兵五千东渡玛纳斯河、抢占滩头阵地,自引兵一万五千随后接应。他已打探明白,对岸的准噶尔军约莫八千,数量远少于己。既然兵力占足优势,便堂堂正正击敌。

丙图居然没有沿河滩死守,反而后退了一箭之地。

“咦?莫非他念着昔日的交情,退避三舍?”巴尔思有些感动,却毫不手软,传令卫军加速前进。

“呜~呜~呜~”悠长的进军号吹响,艾山率军乘木筏、独木舟渡河。没遇任何抵抗便成功登陆,士气大振。“浩瑞~浩瑞~浩瑞~”到处可闻卫军的欢呼呐喊。

然而,很快他们就开心不起来。冲过一箭之地,前面居然挖有壕沟,沟后还用土垒成壁垒。

“给我射”,丙图一声令下,准噶尔人居于壁垒后放箭,乱箭横飞。“啾啾”之声划过长空,卫军被射倒了一片。

艾山咬了咬牙,不顾伤亡,督促士卒填壕。终于,有几段壕沟被填平。卫军呼啸着冲上去,却只得到一条空荡荡的土垒,准噶尔军已经后撤,迎接他们的是第二条壕沟。好不容易攻下,又有第三条??

仅仅是渡河,便折损了千人,令卫军士气大沮。接下来是更残酷的攻城战,丙图依坚城而守,玛纳斯之战陷于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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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苏原为卫拉特蒙古和硕特部领地,后来被准噶尔人夺了去,全称“库尔喀拉乌苏”,蒙古语“雪地黑水”之意。北部是半沙漠化的冲击平原,中部为丘陵,南部则是北天山山地,包括依连哈比尔尕山西段北坡和婆罗科努山东段北坡。

巴图尔珲台吉的六弟沙巴图和七弟诺木齐驻守在这里。

诺木齐高大魁梧,长相凶恶,满脸横肉,善使连枷,有万夫不挡之勇;沙巴图则生得瘦弱而且文静。偏偏诺木齐从小便服自己的这位兄长。“六哥,兵临城下,这个仗该怎么打?还请明示”。

“七弟勿急,乌苏城南边是山区,难以骑战,你训练的五百连枷兵正好派上用场”,沙巴图不慌不忙,从容布置。此人有谋略,所以诺木齐心悦诚服。

连迦,是一种类似于流星锤的兵器。铁球通过铁链或绳索系在木柄之上,勇士手持木柄舞动。铁球本身不重,一般不过一两斤,却极考验士兵的腰力和腕力,非大力士不能使。这兵器对付盾牌尤其有用,勇士将铁球挥舞跃过盾牌顶部,铁球带着惯性落下,能将人的骨头砸得粉碎。

三丹领兵一万攻打乌苏城南边的婆罗科努山东段北坡,遇到了据山而守的准噶尔军。他唤来热介甫,“济隆伯,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拉陇伯放心,打仗,末将只求当先”,热介甫骄傲地抚了抚背上的长弓。这种弓适合步战,而他便是叶尔羌人中着名的神箭手。说完,亲率四千部下攻山。

“卫军主将何在?准噶尔与大卫本无仇,何苦自相残杀?”一名大嗓门士兵朝山下呼喊,声音在山壁间回荡。

“待会若卫军主将应答,尔等循声射之”,沙巴图朝身边的十余名射雕手吩咐,手抚佩剑,气定神闲。

“是”,神射手们纷纷领命。

然而,循声而射的并不是他们。热介甫取下长弓循着声音一箭射去,大嗓门士兵的声音戛然而止,胸口插着一枝雕翎箭。

“匹夫无礼!传令所有弓手给我狠狠地射”,沙巴图被激怒了。

“嗖~嗖~嗖~”

蒙古人几乎个个能射,一时箭如雨下。

“竖盾,快竖盾”,热介甫大呼,部下依令纷纷竖起盾牌防箭。

就在此时,诺木齐率五百连枷兵居高临下,冲向卫军。别人连枷上的铁球不过一斤多,他的足有三斤多,抡起来虎虎生风,击碎了一个又一个敌人脑袋,血溅到嘴边,他舔了舔,宛如来自地狱的煞神。

热介甫躲在盾牌后面,等待着箭啸声停止,忽然一个镶有铁钉的铁球从盾牌上空重重坠下。“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砸碎了天灵盖。堂堂大卫济隆伯,竟然凋谢于婆罗科努山上。

他这一死,卫军阵形大乱。诺木齐继续冲杀,沙巴图也拔出佩剑,率全军猛打猛冲,一反文静之态,剑法刁钻,剑剑都要人命。三丹试图稳住阵脚角,却终究抵挡不住,损兵两千,大败而归。

派出的两路兵马毫无所获,反而损兵折将,苏勒坦恼羞成怒,召回两路兵马,打算再攻沙湾。然而,探马来报,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率两万五千兵马来援沙湾,距离自己不足百里。无奈之下,只得收缩兵力,准备在沙湾与敌决战。

“唉!也不知道苏合、乌日根达莱他们打得怎么样了”,中路陷入僵持,苏勒坦想到了自己的另外两路大军。

很快便有消息传来,东路军乌日根达莱部攻打乌鲁木齐之役进行得也不顺利。守将是巴图尔的三弟楚琥尔乌巴什,此人足智多谋,四个儿子罗布藏胡图克图、巴噶班第、罗布藏策凌、罗布藏额林沁皆有勇力。乌日根达莱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攻下乌鲁木齐、别失八里。

不过,西路军苏合部推进得倒是顺利,遣使来报,已经攻下了孛罗(博乐)、精河,正打算向克拉玛依进军。

第三百二十八章 楚琥尔与巴图尔(上) 第328章 楚琥尔与巴图尔(上)

四十出头的年纪,鹰勾鼻、高颧骨,一双三角眼射出慑人的厉芒。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楚琥尔乌巴什与大哥巴图尔那憨厚的长相截然不同,倒是与二哥墨尔根岱青长得类似,冷峻而儒雅,一看便是贵族。不过,巴图尔七兄弟有一点却是相同的,眼神中都流露出绰罗斯家族特有的光芒,阴冷而凶狠,据说那是狼的眼神。

作为准噶尔部最善战的将领之一,他以厮杀在前、手法狠辣着称,原本奉命驻守在额尔齐斯河中游两岸、亚梅什湖周围,防备沙俄,可为了防范南边日益强盛的卫国,长兄巴图尔将他由亚梅什湖地区调往乌鲁木齐,守卫准噶尔的东南边疆。对沙俄则转而采取怀柔政策,向秋明、托博尔斯克、塔拉、托木斯克等地派出了促进睦邻友好的使团。

楚琥尔乌巴什知道这不过是兄长施的缓兵之计,早晚与这些斡罗斯人有一战。这帮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胃口大得永远也填不饱!

1581年,他们越过乌拉尔山;1586年,在鄂毕河流域建立秋明城;1587年,在额尔齐斯河下游建立托博尔斯克城;1594年,修筑塔拉城;1604年,建托木斯克城。凭借坚固的要塞,一步一步向南蚕食,逐渐接近卫拉特蒙古的领地。

当时西伯利亚南部的吉尔吉斯人、鞑靼人和布里亚特人都臣服于卫拉特蒙古,沙俄的入侵触犯了卫拉特蒙古的利益。1607年,两百哥萨克遭遇五千准噶尔骑兵,这是准噶尔对沙俄的首战。父亲哈喇忽剌对斡罗斯人的侵略予以坚决回击。1610年,准噶尔军队袭击了塔拉城;1612--1613年,双方再次交战;1620年,被迫向俄国纳贡的吉尔吉斯人重新投入准噶尔的怀抱并不断骚扰沙俄城镇。见卫拉特蒙古人不好惹,俄方派人谈判,双方划定国界,以鄂木河和鄂毕河上的黑角沿线为界,大体上以鄂木斯克与托木斯克连成直线,以北属俄国,以南归准噶尔。

边界已经划好,按说应该天下太平,可嗜土成性的斡罗斯人依旧不断越界渗透并建立新的堡垒,陆续占领库兹涅茨克和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等地。这触碰到蒙古人的底线,1634年,长兄巴图尔和自己等人率准噶尔骑兵与沙俄军在亚梅什湖激战,沙俄军被逐走。1635年,准噶尔部又出兵两千击败渗透的俄军,并趁胜继续追击并围困塔拉城,同时进攻秋明城,一度遏止了沙俄的殖民活动。

不过,那些该死的哥萨克并不罢休,仍然冒险向叶尼塞河上游的吉尔吉斯人收取毛皮税,这些吉尔吉斯人可都是准噶尔部的属民,长兄巴图尔珲台吉极为不满,密令他给斡罗斯人一点颜色看看。另一个时空,一年多以后,他将率准噶尔骑兵攻击托木斯克,全歼俄军,获得大胜。不过,这个时空,他被调到南方防范卫军,历史上的托木斯克大战并没有发生。

一想起那些眼眶凹、鼻子大而挺、白皮肤的斡罗斯人,楚琥尔乌巴什便气得想拔刀。也不知这些蛮夷哪来的自信,有一回他们的使臣来到自己的驻牧地,竟然想让自己跪接沙皇的圣旨,当场便被自己拒绝并驱赶出去。

“额祈葛,属民们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由巴里坤草原撤往别失八里。只是~”次子巴噶班第的话打断了他的遐思。

“只是巴里坤草原是上等肥美的牧地,丢掉了实在可惜。是么?”楚琥尔乌巴什望着儿子微笑。

“额祈葛,孩儿实在舍不得巴里坤”,巴噶班第喃喃地说,脸胀得通红,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这只是表面,实际上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已经参加过多次战斗,早已是一名合格的战士。

狼是舔犊情深的动物,不过他们的爱比较特别。大狼会在小狼有独立能力的时候坚决离开,因为他们知道,如果当不成狼,就只能当羊了。

楚琥尔乌巴什望着自己的儿子笑了,“巴噶班第,你是绰罗斯家族的成员、天女和龙子的后代,目光不可如此短浅。将属民由巴里坤撤往别失八里,能大大缩短我军的战线,也能通过坚壁清野让敌人得不到补给。等打败了卫军,我们再将巴里坤抢回来便是。不,不光是巴里坤草原,还有哈密和吐鲁番,处处皆是我准噶尔的牧场”。

楚琥尔乌巴什的主动撤退打乱了卫军的东线作战计划。东路军统帅乌日根达莱本打算在昌吉、乌鲁木齐一线吸引准噶尔军主力,暗令卫征在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统领的地方守兵配合下袭取巴里坤,从而由侧翼进攻别失八里城。不料对方竟主动收缩了军队和属民,颇有一拳打在棉花上,无法使力之感。无奈之下,唯有硬攻,可东线的准噶尔军队人数与卫军相仿,又有坚城可以依靠,如何能轻易打得下来?双方不得不陷入拉锯战的煎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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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矣!狼王巴图尔率两万五千精兵来了。为了节省时间,他命部下一人双马、多带骆驼,穿越准噶尔沙漠。作为这块土地的主人,准噶尔人对哪里有绿洲和水源一清二楚,仅用一个多月便穿过沙漠来到了沙湾附近。

一开始,巴图尔还担心沙湾已经失守,可震天的厮杀声告诉他,城里的勇士仍在战斗。他不禁为自己当初坚持在此地筑城的决定庆幸不已。事实证明,有城在,防御便坚固。

“传我的军令,今日在沙湾河北岸扎营,三日后渡河救援沙湾城”,狼王沉声下达军令,浑身上下散发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气息。一旦打起仗来,他便再不是平日里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农,而是叱咤风云的统帅、准噶尔最骁勇善战的王。

军令如山,两万五千精兵默默地伐木扎营,除了干活的声音,听不到一点喧哗和嘈杂,训练有素,尽显强军风彩。

夜深了,除了值守巡逻的士兵,将士们纷纷入帐歇息。老兵们都知道,只有休息好,才有体力浴血奋战。

第三百二十九章 楚琥尔与巴图尔(下) 第329章 楚琥尔与巴图尔(下)

一盏油灯点燃,望着灯芯久久凝视的是狼王的眼。巴图尔珲台吉睡不着,想着准噶尔恶劣的生存环境,喟然长叹。

对这场战争他早有预料,此前已向周边各大势力派出请求联姻的使团。只是战争爆发得如此之快是他始料未及的,奸诈的苏勒坦小儿一边大肆宣扬自己准备迎娶清国长公主的消息,一边向准噶尔发动了突然袭击。行事如此卑鄙,简直不配做蒙古人!好在他心中提防着卫国,一直在南部边境布有重兵,还筑了城。不管是谁,想吞并我准噶尔,都得磕坏几颗牙。

对努力较弱的一方来说,外交便是实力。老谋深算的巴图尔平日里广交朋友,自认为朋友还是蛮多的,卫准战争一开打,他便向各国派出了求援的信使,请求朋友们发兵救援。

斡罗斯人的大皇帝表示可以向准噶尔提供枪炮和火药,条件是拿牛羊马驼来换。至于出兵嘛,不是不可以,准噶尔人须先向伟大的沙皇陛下宣誓效忠并皈依他们的正教。准噶尔人能有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是佛陀保佑的,改变信仰不是个可以讨论的话题。至于向沙皇陛下宣誓效忠,作为迷惑斡罗斯人的一种手段,杜尔伯特部的达芙台什、土尔扈特部的和鄂尔勒克都曾经多次做过,不过是口头效忠,毫无意义。不过狼王自有其骄傲,绰罗斯家族的子孙怎能向异族低头?所以,断然拒绝。可恶的斡罗斯人见讹诈无效,又在额尔齐斯河中游增加了几个哥萨克冬营地。

哈萨克、布哈拉、希瓦三个中亚地区的汗国,一直是他笼络的重点。哈萨克汗国的杨吉尔汗同意迎娶他的四弟达尔玛之女为妃。然而,联姻可以,打仗不要。杨吉尔汗拒绝发兵救援,甚至拒绝在与卫国相邻的边境地区驻扎重兵,以免触怒卫国。这位刚执掌政权没几年的汗王只想尽快稳定政权,带领国家从前些年的内战中恢复元气。与卫国开战,从来不是选项;二十五年前,希瓦汗国内乱,汗被废并被挖掉双目,从此开始长时期的王族内讧及乌兹别克人与土库曼人之间的激烈斗争,新上任的阿布勒哈兹·巴哈杜尔汗虽然是位有为的君主,此时也才刚刚稳定内部,无力扩张;布哈拉汗国的阿斯特拉罕王朝在经济上正处于鼎盛时期,撒马尔罕、布哈拉等城市都是中亚的经济中心和武器交易中心。可该国地方氏族势力极其强大,刚执政两年的阿布都拉·阿齐兹汗虽然有扩张领土的野心,可却难以整合全国的力量,只能对卫国叶尔羌行省的塔什干、费尔干纳等地进行一些小规模的军事骚扰。

这些国家都不是准噶尔最重要的盟友,或者说最重要的依靠。巴图尔心中最重视的唯有大清国,骑快马飞驰北京求援的使臣一拨又一拨。那位皇叔父摄政王倒是命人送了不少大炮火铳、铠甲兵器、粮食药材过来,同时答应派使臣调停两国矛盾,可却以正在对南明用兵为由,拒绝直接出兵救援。

不过,作为权谋高手,多尔衮为了怕准噶尔人心寒,更怕卫国兼并准噶尔后坐大,又表示将以宗主国的身份命令漠北喀尔喀蒙古各部救援准噶尔。他之所以自信能调动漠北的军队,是因为去年发生的那场大战,八旗勇士用赫赫军威教会了喀尔喀蒙古各部要老实听话。

早在1638年,漠北喀尔喀蒙古就向清国奉上“九白之贡”,表示臣服。可随着多尔衮在全国推行剃发令,天下由此大乱。孙可望、李定国开始经营云贵,永历帝在两广登基,郑成功在东南沿海誓师抗清,何腾蛟在湖南与大顺军合流后声势大振,北方各地因圈地、剃发、投充三大弊政引发的民变不下百起??

见此形势,喀尔喀蒙古有野心的王公们蠢蠢欲动。去年四月,在车臣汗的唆使下,已经归附清国的漠南蒙古苏尼特部首领腾吉斯宣布脱离清国,加入喀尔喀蒙古。为了防止出现连锁反应,多尔衮决意好好给漠北群雄上一课。五月,他命令漠南蒙古诸部在克鲁伦河集结,拜多铎为扬威大将军,率领两万八旗军从北京出发,征讨腾吉斯,很快击溃苏尼特部。喀尔喀蒙古发兵救援,土谢图汗派出二万人、车臣汗派出三万人。

五万漠北军与两万清军对阵,清军先用重炮轰击对方的骑兵群,马惊则军阵自乱。然后两翼骑兵进行冲击,喀尔喀军队很快崩溃。七月十三日,清军击败土谢图汗,次日,又击败车臣汗。此战过后,喀尔喀蒙古意识到,老虎的屁股是摸不得的,还是老实点好,于是派人到北京进贡、谢罪。清廷则赐以甲胄弓矢,再次确定了宗主关系。

对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和托辉特部俄木布额尔德尼等喀尔喀实力派,巴图尔珲台吉一向屈意结交,前不久还派人联姻,献上了四名准噶尔贵女。面对多尔衮的谕令和巴图尔的求援信,素巴第等喀尔喀王公当场表态愿意发兵救援准噶尔,可又借口需要时间准备粮草辎重,漠北的援军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见。

看来只能靠自己!哼!这又如何?这么多年筚路蓝缕,我准噶尔人不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走了过来?巴图尔珲台吉心里发狠,决心与卫军决一死战。

三日后的凌晨,准备完毕的准噶尔军将一排排木筏和小舟抬到沙湾河边。两名年轻的将领手持弯刀,跃跃欲试。

巴图尔盯着二将,沉声喝道:“车臣、卓特巴巴图尔,你们可知我为何让你二人为先锋?”

“孩儿不知”,卓特巴巴图尔一脸懵懂。

“因为我们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儿子”,车臣却大声说道。

“不错,因为你们俩是我的儿子,所以最危险的仗应该由伱们俩来打。去吧,宁可战死,也不要丢了准噶尔人的脸!”

“是,额祈葛”,被父亲的话激得热血沸腾,二将瞪圆双目,佩刀挟弓登上木筏。一排排木筏好似离弦之箭射向对岸。

第三百三十章 狂飙猛进战沙湾(上) 第330章 狂飙猛进战沙湾(上)

为了确保渡河成功,巴图尔拨给两个儿子六千精兵。这些士兵大半来自西伯利亚南部臣服于准噶尔的布里亚特人、吉尔吉斯人和鞑靼人,其中尤以布里亚特人数量最多。他们长期居住于恶劣的环境中,极其彪悍敢战,且在长期与斡罗斯人的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对付火器的经验。

与吉尔吉斯人、鞑靼人(讲突厥语的各民族总称,在新疆境内称塔塔尔人)不同,布里亚特人是蒙古族,《蒙古秘史》称作“不里牙惕”,从种族上是卫拉特蒙古的近支,原先游牧于外贝加尔一带,后来向北发展到叶尼塞河与勒拿河之间地区。因为同文同种,准噶尔人并没有将布里亚特人当成被征服者,而是视为自己的蒙古族兄弟,准噶尔军队中有大量来自布里亚特部落的士兵。

的确是兄弟!不里牙惕部(即布里亚特)、斡亦剌部(即卫拉特)、秃马惕部(即土默特)等一同被称为“槐因亦尔坚”(汉译为“林木中百姓”),生活方式以狩猎为主,当年他们的祖先都是被成吉思汗征服的林木中百姓。其中,不里牙惕(布里亚特)部又与库里、秃剌思、秃马惕等部合称“巴尔忽惕”或“巴尔虎”,意为:“居住在富有的江边平川的人们”,主要指生活在贝加尔湖巴尔古津一带的蒙古部落。

蒙古族是极具想像力的民族,几乎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神话。布里亚特人中流传着“天鹅始祖”传说,认为自己和土默特人以及其他“巴尔虎”部落是同一个祖先,

传说,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巴尔虎人的祖先巴尔虎代巴特尔在贝加尔湖的岸边打猎,看见七位绝色少女于湖水中嬉戏,衣裳都放在湖岸的一块石头上。他悄悄拿起最西边的一身衣裳藏起来。少女们洗完澡穿上各自的衣裳,变成雪白的天鹅飞走了。而那位丢了衣裳变不了天鹅的最小少女,哭着留在贝加尔湖边,成了他的妻子并为其生下十一个孩子,后来繁衍成巴尔虎最初的十一个哈拉(姓氏、氏族)。另一传说大同小异,不过天鹅的数量变成了九只,主人公不再是巴尔虎代巴特尔,而是布里亚特小伙霍里土默特,仅此而已。

除了与土默特等其他巴尔虎部落有着相似的“天鹅始祖”传说外,布里亚特部的十一个哈拉中有七个与其他巴尔虎部落相同,分别是嘎勒朱特、花骞、库布都特、沙来特、哈尔嘎那、包敦高特、哈尔滨。另外四大姓,高奇特、胡代、查干、巴吐乃也与其他巴尔虎部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充分证明他们是蒙古族的一部分。

作为古老的蒙古部落,布里亚特人并没有像他们的近支卫拉特蒙古一样,改信佛教,而是坚持自己的萨满教传统,崇拜自然神灵。因为老祖宗是天鹅,他们崇拜天鹅还有桦树神,每当祭祀时,各布里亚特部落的萨满都会高唱“天鹅祖先,桦树神杆”。

原本布里亚特人与世无争地生活着,可1631年,斡罗斯人到达叶尼塞河支流通古斯卡河上游,对他们进行了残酷的征服。另一个时空,再过九年,沙俄便彻底强占了他们的领地,一部分布里亚特人被迫臣服于沙俄;另一部分迁移至喀尔喀蒙古;还有一部分降清后被赐名巴尔虎人,编入八旗,成为满清的一支重要武力。

狼王对孩子的爱与众不同,哪里最危险、最磨练人,便将孩子们往哪里放。作为他最年长的两个孩子,车臣、卓特巴巴图尔十余岁便已拿起刀枪,统兵一方。鉴于北边沙俄的威胁越来越大,他俩这几年一直奉命在北疆协助叔父楚琥尔乌巴什抵抗沙俄,所以部下有大量的布里亚特士兵,还有部分鞑靼和吉尔吉斯士兵。另一个时空,他俩敢谋逆,乱刀砍死自己四弟、当时执掌准噶尔马鞭的僧格珲台吉,与手中掌握着这支强大武力不无关系。

将是兵的胆,巴图尔珲台吉的两个儿子亲冒矢石率军渡河,六千勇士个个热血沸腾。尤以布里亚特部四千户嘎勒朱特·布和、库布都特·哈斯、哈尔滨·特木尔、查干·波日特冲杀得最为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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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湾河南岸附近的卫军大营内搭起了高高的指挥台,大卫乾元皇帝苏勒坦手持千里镜默默地观察着对岸的动静,那苏图、刘好古、薛宗周等谋臣恭敬地侍奉在侧。

河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木筏和小舟,借着风势往南岸袭来。苏勒坦心里一紧,不知道额尔克、鄂罗哩克这两位老将能不能完成阻挡敌人增援的任务。因为看到准噶尔两员老将萨哈勒图、丙图将中路战线防得水泄不通,他产生了老将善守的感觉,所以令辉特部的两位元老额尔克、鄂罗哩克和硕奇领兵两万守卫沙湾南岸,要求他俩不得放敌一兵一卒过河。

“陛下,准噶尔人开始渡河了,是否派兵增援滩头?”那苏图问道。

“朕相信两位老台吉一定能替大卫守住滩头阵地”,苏勒坦将心中的担忧巧妙隐藏,镇定自若地笑着说,“为了万无一失,传令特古斯朝克图领三千精兵驰援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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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轰~”卫军在岸边架设的简易炮台开始发威,一枚枚大炮弹呼啸着落入河中,火光与水花四射,似乎是在展示防御的固若金汤。

这些炮台是额尔克台吉的杰作,作为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他深知大炮的厉害。找皇帝软磨硬泡,楞是讨要了二十门火炮,筑起了一个个简易炮台。

一枚大炮弹射中一排木筏,那符子顿时散开,上面的十余个士兵下饺子般落水。这一幕落入额尔克的眼帘,却并不能让他舒颜,虽然有一些木筏和小舟中炮,可大多数木筏和小舟都已逼近了河滩。

“大帅,准噶尔人这是要拼命了”,鄂罗哩克和硕奇走了过来。

“无妨,本帅在河滩上为他们准备了三道防线,且看他们如何登陆”,额尔克笑着说。

第三百三十一章 狂飙猛进战沙湾(下) 第331章 狂飙猛进战沙湾(下)

炮声一响,布里亚特、吉尔吉斯、鞑靼等部落的士兵便迅速将身子伏低,支起盾牌。与普通的盾牌不同,他们的盾牌用厚厚的桦树板制成,共有两层木板,中间塞着棉花等物,不仅能防一般的铳弹,还能防炮弹碎片。身子伏低,也能有效减少被弹片铳子射中的可能。这些部落处在对抗沙俄的最前线,一场场仗打下来,对付火器极有经验。

越来越多的木筏和小舟靠岸登陆。河滩上的卫军铳手和弓箭手开始射击,“呯呯”与“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准噶尔士兵猫腰躲在盾牌之后,即使这样、也不断有人被射中栽倒。

车臣取下背后的长弓,“啾”的一箭射中一名卫军弓箭手,然后大脚板狠命一蹬,由木筏蹿上河滩。“列阵,快列阵”,他冲已经登陆上岸的将士吼道。

在各级官长的组织下,准噶尔士兵以百人为单位,排成一个个锋矢阵往滩头冲去。

“啊!”身边的一名士兵不幸踩中铁蒺藜,疼得直打滚。卓特巴巴图尔看着这人的惨样,稍一犹豫,咬着牙继续冲锋。他不能后退,因为他的父亲是巴图尔珲台吉。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前进?”冲到前方的车臣发现了一队停下来的士兵,却是千户长哈尔滨·特木尔的部下。

“台吉,前面有壕沟阻路,我们正准备挖土填壕”,特木尔禀告。

车臣仔细观察,对面的确有条壕沟,沟后有土垒,卫军射手正躲于垒后射击。不过沟并不宽也不太深,显然刚挖成不久。

“不用取土填,你们将渡河的木筏抬过来推倒,就是木桥”,他吩咐道。

“是”,特木尔领命前往。

这法子果然又快又好使,一座座“木桥”迅速搭在壕沟之上,准噶尔士兵沿“桥”而过。

“射!给我狠狠地射”,土垒后,巴底土司绰布木凌大吼,督促本部弓箭手射击。

一团黑影跃过土垒,手中白光一刺,绰布木凌只觉胸前剧痛,生命气息渐渐消失。临死前,他努力睁大眼睛,终于发现那白光是杆虎枪,枪的主人是个冷峻的青年,一双眸子闪着凶光,像狼一样。

车臣一枪捅死绰布木凌,继续前进,发现了二弟卓特巴巴图尔。“二弟,今日你我当搏命,额祈葛在看着咱们呢”。

“兄长何必提醒,今日有敌无我,有我无敌”,卓特巴巴图尔扬起手中的大斧,一斧劈倒一名卫军,侧过脸朝车臣呵呵一笑。

准噶尔军攻势凶猛如潮,卫将德格土司丹巴次仁、赞拉土司卜儿吉细等约束不住部下,被败兵裹挟着后退。

卜儿吉细运气不佳,慌不择路中被准噶尔千户长嘎勒朱特·布和赶上。布和取出布里亚特人猎虎用的钢叉,只一叉便将卜儿吉细了帐。

车臣、卓特巴巴图尔率军攻破第一道壕沟,发现后面又有一道壕沟,如法炮制,架起数十座“木桥”,沿桥而过。这战术简单而有效,集中兵力突破数处,整条壕沟便失去了作用。卫军人数虽众,却分散于壕沟各处,单一方向反不如集中兵力的准噶尔军人多势众。

亮银枪闪过,姬际可又挑死一名敌人,战袍染血来到主将艾山面前,“副万户,阵地已经有多处被敌人突破,撤退吧”。

望着沿桥蜂拥而入的敌人,艾山愤怒地吐出两个字:“撒退”。

“浩瑞~浩瑞~浩瑞~”准噶尔军队的欢呼声响彻在沙湾上空。

“好!这两个小狼崽子打得漂亮!不愧是咱们绰罗斯家族的子孙!”沙湾北岸,一红面白须老者大声夸赞,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再没有什么能比听到别人称赞自己的儿子更能让老父亲开心的了,巴图尔珲台吉心中似吃了蜜糖般舒服,面上却水波不兴,淡淡地朝老者说道:“孩儿们已经登陆,还请十叔助他俩一臂之力”。

“末将敢不从命”,巴图尔的十叔绰克图乌巴什领了军令,率本部三千精兵随后登陆。狼王仍不放心,又令心腹爱将孔金率三千精兵跟在绰克图乌巴什的后面。

“珲台吉,此战甚是重要,胜则我军可进入沙湾城,败则沙湾河以南之地皆非我有。应一鼓作气,奋勇向前”,谋臣博贝台吉建议。

“嗯,你说的对,我当亲往”,巴图尔点头称是,命人在小舟上升起自己的大纛,亲自渡河。沙湾两岸的准噶尔军队见到珲台吉的大纛,欢呼声愈发高涨,舍生忘死朝卫军的第三道壕沟冲去。

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线了,额尔克台吉再没有了先前的云淡风轻,与鄂罗哩克和硕齐、艾山、姬际可、丹巴次仁诸将收拢败兵,拼死抵抗。正在危急,特古斯朝克图领三千精兵赶到。

登陆的准噶尔军越来越多,光木桥便搭了近百座,形势对卫军愈发不利。激战中,鄂罗哩克和硕齐发现有一员敌将手持虎枪十分骁勇,身边的卫士也个个精锐,料是敌方大将,弯弓搭箭欲施冷箭,却被准噶尔千户哈尔滨·特木尔察觉。

“台吉小心”,特木尔挡在车臣面前,雕?箭透胸而入,顿时气绝。

“特木尔!”车臣大恸,左手弯刀、右手虎枪,连杀数人,抢至鄂罗哩克和硕齐面前。老台吉大惊,持弓挡住刀,却没有防住虎枪,被刺中颈部,一命呜呼。

折损了大将,卫军士气大沮,不得不放弃了滩头阵地。趁着一股锐气,巴图尔直扑沙湾城下,进入了沙湾城。

阻敌于沙湾河北岸的计划破产了,还阵亡了元老重臣鄂罗哩克和硕齐,卫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奴才无能,请陛下责罚”,额尔克台吉、特古斯朝克图、艾山、姬际可、丹巴次仁诸将跪了一地。

“此战不怪伱们,是朕小看了准噶尔人啊!”苏勒坦先是悠悠一叹,将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接着放声大哭,“胜败乃兵家常事,算不了什么。朕难受的是失去了鄂罗哩克和硕齐啊!几十年风霜雪雨,他本该在家中颐养天年,可为了大卫,花甲之年毅然出征。今日战殁,朕心痛矣!”

这顿哭,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诸将无不感动。原本按大卫的制度,勋臣的爵位只能由一子降一级袭爵,三等伯不世袭。苏勒坦一道谕旨,战死的勋臣,其子袭爵不降级。鄂罗哩克和硕齐原为二等罗若侯,其长子济木巴依然袭封二等罗若侯,不降级。此令一出,低落的士气又重新振奋起来。

第三百三十二章 西路军势如破竹(上) 第332章 西路军势如破竹(上)

“传令征发辉特万户府、叶尔羌行省、西域行省所有十四岁至五十岁男子从军,不消灭准噶尔,朕决不收兵”,苏勒坦发了狠劲。与准嚼尔的战争甫一开打便损失了数千兵马,逼得他不得不补充兵员。这三省中,尤以辉特万户府的兵员质量最好,蒙古人几乎全民皆兵,辉特万户府的成年男子大多具有作战经验,不像叶尔羌、西域的新兵还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方可作战。

趁着满清全力对付南明,正是平定准噶尔的良机。所以,即使对准部的战争是锅夹生饭,硬着头皮也要吞下去。

战争往往充满了偶然性。此次三路讨伐准噶尔,中路和东路集中了大量战斗力强的战兵,唯有西路只有五千战兵,其他多是从伊犁、七河等地征召的军队,这些地区的和硕特、杜尔伯特部众新归附不久,战力也不如中路和东路,所以苏勒坦对这一路并没有抱太大朝望,只是作为虚张声势的疑兵而已。然而,兵无定势、水无常形,意料不到,方是人生。便是这一路,在卫准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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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犁是座美丽的城市,最早见《汉书》,史称伊列、伊丽、伊里,大明朝的地图上称为亦力把里,后世直到乾隆年间方定名为伊犁,取“犁庭扫闾”之意,以纪念大清平定准噶尔功盖千秋、西陲从此永保安宁。

此时,正有一支军队准备从伊犁出发,从东北方向犁庭扫闾,横扫准噶尔。不过并非清军,而是卫军。大卫乾元皇帝很早便改亦力把里城为伊犁城,其中的含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彪悍的黑马上,骑坐着一个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凶汉,眼睛若铜铃般大,手中的一柄巨斧隐隐泛着血腥味。这便是大卫西路军统帅、苏勒坦的爱将二等白利侯苏合。

“大帅,儿郎们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您的军令”,卫军副帅、苏勒坦的大舅子三等霍博克赛里伯鄂博堆乌朗海恭敬地请示。

作为皇帝的大舅子,谁人不礼敬三分?原本鄂博堆乌朗海是极傲慢的,可谁知苏合偏偏不买帐,少年时他便是皇帝的亲卫,属于心腹中的心腹,战功资历和爵位更是比这位国舅爷高得多,几顿杀威棒一打,楞是将鄂博堆乌朗海整治得服服帖帖,半点谱也不敢摆。

此次出征,苏合的部下只有五千正规军,伊犁地区朝廷直属的四个鄂托克(原和硕特部鄂齐尔图汗的部众)出兵四千,附属的三个鄂托克(原和硕特部昆都仑乌巴什的部众)出兵四千,七河流域附属朝廷的五个鄂托克(杜尔伯特五台吉的部众)出兵七千,总共两万大军。

虽然皇帝觉得西路军战兵不多,且很多是刚刚归顺的新附兵,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这些蒙古部落几乎全民皆兵,男子从小便会骑马射箭,战力其实并不差,缺的只是装备和战阵磨合。苏合对自己的部下其实是极满意的,踌躇满志地准备立下战功。

“出发吧”,他大吼道。

“大帅,末将~末将~”鄂博堆乌朗海期期艾艾,欲言又止。说也奇怪,这位国舅爷天不怕、地不怕,偏偏见了苏合便头都不敢抬。

“堂堂五尺男儿,有话便直说,扭扭捏捏的像甚样子?”苏合怒道。

“末将请求为先锋”,被他一激,鄂博堆乌朗海说话利索起来。

“你?”

苏合瞅了他一眼,“你乃我军副帅,不宜亲自冲锋陷阵,还是让喀什勒克伯担任先锋,你打第二阵吧”。话说得好听,其实是担心他武艺平平,怕堕了己军威风。

喀什勒克伯,指的是杜尔伯特部部长、一等喀什勒克伯阿勒达尔。此人能开硬弓,力能伏虎,乃是漠西蒙古有名的??士,在七河率杜尔伯特部归顺后,极受重用。

听他提起从弟阿勒达尔的名字,鄂博堆乌朗海不再多说,痒痒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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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经百战的统帅,比常人看得远,巴图尔珲台吉自然不会对伊犁方向的卫军掉以轻心。

他任命二弟墨尔根岱青为主帅,五弟色楞、三儿子班达哩为副帅守卫准噶尔的西南边疆。

墨尔根岱青是个儒雅的中年人,在部落中以行事稳健着称。他自领七千精兵驻扎于额敏河南岸的托里城,这座城位于霍博克赛里的西南部、塔尔巴哈台的南部、克拉玛依的西北部,可以同时拱卫这三座重要的城市;从常理来说,西路卫军最可能进攻艾比湖东南部的精河城,从而绕到乌苏等城的后面,策应中路的卫军。所以,他令色楞领兵八千守卫精河城;对艾比湖西面,虽然判断不是卫军进攻的重点,他依然没有掉以轻心,命班达哩领兵三千守卫孛罗(博乐)城,又在孛罗后方的阿拉山口屯兵两千。

听说了墨尔根岱青的布置后,巴图尔珲台吉赞不绝口,认为自己选对了人,西路防线固若金汤。

此刻,墨尔根岱青一改往常的儒雅淡定,脸色铁青,听着部下探子的禀报。前些日子,巴图尔珲台吉派他的儿子丹津出使游牧于额尔齐斯河中上游的杜尔伯特四部和游牧于鄂毕河上游的土尔扈特九部,要求他们出兵协守。儿子派人传来消息,说杜尔伯特四部愿意出兵两千协守,然后便前往土尔扈特九部,再也没有了消息。

老父亲担心儿子,派哨骑四处查探,今日终于有了消息。

“台吉,奴才在布赫塔尔马河北岸的峡谷中发现了一百零二具无头尸体,人数与我们的使团吻合,其中一具虽然没了头,但从体貌和服饰看,极似少台吉”,探子小心地曾报。

“什么!伱是说我儿子遭了毒手?”墨尔根岱青努力压抑住悲伤,思忖:究竟是什么人有能力屠杀我准噶尔的使团?山贼?不,别看儿子只带了百人,可个个皆是勇士,普通的山贼没这个能力。杜尔伯特人?他们已经同意出兵协守,没有必要杀人。难道是土尔扈特人?他不由得毛骨悚然,此外正值大战的关键时期,若是土尔扈特九部反叛,该如何是好?

第三百三十三章 西路军势如破竹(中) 第333章 西路军势如破竹(中)

孛罗得名于南部的博尔塔拉河,博尔塔拉,蒙古语意为“青色的草原”。这条河与精河、奎屯河,分别从西、南、东三个方向注入艾比湖,令艾比湖成为准噶尔最大的湖泊。青青的芳草,咸咸的湖水,奔跑的牛羊满山坡??所有的诗情画意都被震天的战鼓撕裂。

被任命为全军先锋,阿勒达尔的心情是兴奋的。尤其是听说大帅拒绝了皇后的兄长鄂博堆乌朗海担任先锋的请求,坚持任自己为先锋后,兴奋中又夹杂着感激。虽然自己是皇后的从兄,也算是皇后的娘家人,但从兄与亲兄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大帅坚持任自己为先锋,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等新附大卫,若不立功,何以立足?请五叔助我”,他对五叔古木布说道。担任先锋的三千杜尔伯特勇士中,他和古木布各有一千五百兵马。

“贤侄放心,我定与你并肩战斗、打出杜尔伯特人的威风,免得别人说咱们的富贵靠的是皇后娘娘护庇”,古木布大声说道。

三千卫军在孛罗城下耀武扬威,有的大声叫骂,有的脱下袍子朝城墙方向撒尿,想要刺激城上的守军出战。这个年代虽然火炮得到广泛使用,可若想攻下城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诱敌出战是条不错的计策。

“可恶!”

见敌人如此放肆,十八岁的守将班达哩脸色铁青,却忍住了,坚守不出。虽然城外的敌人数量和自己差不多,可那只是先锋,大部队还在后头,敌众我寡,还是小心为好。

“五叔,敌人不上当,看来只有强攻了”,阿勒达尔叹了口气。

古木布笑了笑,“贤侄勿急,我听说此城守将乃是巴图尔第三子班达哩,今年才十八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待我使人激他”。说完,找来几个大嗓门的军士,如此这般吩咐一通。

“班达哩小儿,听说你们兄弟三个都是无胆鼠辈,一打仗便吓得尿袍子。所以你们的额祈葛才立僧格为珲台吉,不肯让伱们三个执准噶尔马鞭。呸!胆小鬼,丢尽了蒙古人的脸!赶紧换上女人的衣服藏起来吧”,城下很快又传来恶毒的叫骂声。很恶毒,像一枝枝毒箭,直刺班达哩的心坎。

他和车臣、卓特巴巴图尔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原先甚得父亲巴图尔珲台吉的宠爱。可前些年母亲病死后,父亲又立尤姆哈噶斯为妣吉,先后生下五弟僧格、六弟噶尔丹,宠爱日衰。前年,父亲不顾其他人的反对,立年幼的僧格为珲台吉。这让三兄弟心中极其不服。如今心头的这根刺被人挑出来反复地刺,这如何受得了?

“来人,打开城门,随我出击”,班达哩胀红着脸吼道。

“敌众我寡,不可出城呀,台吉”,有部下苦劝。

“噼啪”,一记火辣辣的鞭子阻止了所有的劝谏。

“哒~哒~哒~”两千五百准噶尔铁骑从城内驰出,班达哩手握大锤,誓要砸碎敌将的脑袋。

古木布率军迎战,战不多时,便慌忙逃窜。狠狠一锤令一名卫军脑浆迸裂,班达哩并不罢休,瞅准古木布追去。

渐渐地远离城池。忽听数声炮响,阿勒达尔领兵千余截断了他的归路,古木布也返身杀回。

“鼠辈焉敢欺我!”班达哩心知中计却并不畏惧,认为凭自己的武艺,杀出条血路想也不难。亮出沉甸甸的大锤往阿勒达尔砸去。

“来得好!”

阿勒达尔叫了声好,先用手中虎叉荡开锤杆,再一拨马头,来到班达哩的侧面,朝着他的脊梁骨狠狠刺去。这是长年猎虎取得的经验,老虎的背脊最脆弱,甭管多凶狠的虎,只要被刺中,立刻丧命。

“啊!”躲闪不及的班达哩被刺穿了脊梁骨,惨叫一声落于马下。

主将一死,准噶尔人士气涣散,迅速溃败。阿勒达尔、古木布杀到孛罗城下,发现城门大开,守军已逃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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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一日便克孛罗,喀什勒克伯当居首功。来,本帅敬你一碗”,卫军摆起庆功宴,苏合笑嘻嘻举起酒碗向阿勒达尔示意,一饮而尽。

阿勒达尔忙一口喝干,朗声说道:“此皆大帅指挥有方、将士用命所致,末将不敢居功”。

“功便是功,过便是过,你莫要谦虚。还须奋起余勇,再夺精河”,苏合大笑,将夺取精河城的任务也交给了阿勒达尔。

“是,大帅!”

“且慢,大帅,阿勒达尔将军久战疲倦,末将请求为先锋攻取精河”,鄂博堆乌朗海大声请命。大卫以武立国,不立战功,爵位难升,国舅爷很着急。

“这个~”苏合手抚胡须,久久不言。

不好,事要黄!鄂博堆乌朗海情急之下大呼:“阿拉山口守将墨尔根台吉乃是我的堂伯,我愿领一支兵马去阿拉山口劝降于他,再穿过阿拉山口沿艾比湖绕到精河城后方。准噶尔人绝料不到,此城必破”。

“哦,你有把握劝降那墨尔根台吉?”苏合的目中射出精光。

“小时候,我那堂伯常教我狩猎技巧,彼此间感情甚好,我若带兵前往,堂伯必降”,鄂博堆乌朗海将胸脯拍得呯呯响。

苏合想了想,对鄂博堆乌朗海说道:“你带上四千和硕特部兵马随行,若是那墨尔根愿降便罢,若不肯降,你便攻下阿拉山口,沿艾比湖绕到精河城后方袭之”。

当年为了掌控七河,苏勒坦软禁了七河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大台吉,将他的部众由七河流域迁住伊犁,并拆分成三个鄂托克,让他的三个儿子各领一个。此次出征,苏勒坦怕伊犁昆都仑乌巴什原先的部众生乱,索性便调往西部前线,令昆都仑乌巴什的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次子乌巴什珲台吉、四子鄂克绰特布,孙托罗什瑚、察罕、阿嘎如各领本部精兵随征。

苏合将四千和硕特精兵拨给鄂博堆乌朗海,给了这位国舅爷极大的信心,他应了声“是”,率四千骑往阿拉山口奔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且借人头于小弟 第334章 且借人头于小弟

阿拉山口介于阿拉套山和巴尔鲁克山之间,由西北向东南倾斜,海拔最高340米,最低不过190米,例来是塔尔巴哈台通往伊犁的重要贸易通道。准噶尔的扎哈沁(驻守边境的守将)、杜尔伯特部墨尔根台吉领着两千杜尔伯特士兵驻守于此。

原本他正为兵力不足担忧,可游牧于额尔齐斯河上游和中游一带的堂弟额璘沁巴图尔带了两千士兵增援,令他手中的兵力增加到了四千。据堂弟说,额尔齐斯河的四位杜尔伯特部台吉各出了五百士兵,真是准噶尔的忠臣呀。降准之后,墨尔根颇受巴图尔珲台吉的器重,渐渐地有了归属感,其父额尔克伊勒登在七河收税时惨死,更坚定了他为准噶尔效力的决心。

这一日,他正与璘沁巴图尔在帐中议事,忽报阿拉山口前来了数千卫军,敌将遣使求见。不由得冷笑,“让使者入帐吧”。

“奴才参见墨尔根台吉”,使者一见他便施大礼。

“咦?你认识我?”

“奴才也是杜尔伯特部的,曾经做过达莱台什的默德勒·孛斡勒(属下奴隶),蒙主子恩典,取消了奴籍,成了名阿达克(下等人)。当年在主子身边服侍时,见过您”,使者不卑不亢地回答。

见他提起自己的祖父,墨尔根台吉方才认真打量这使者,此人满脸皱纹,落于毡帽外面的八搭头发辫还没斑白,看样子过了花甲之年。

“呵呵,既然是祖父身边的老奴,你当礼遇。来人,给我搬把椅子”,额尔齐台吉淡淡地吩咐,神态和急了是多,“说吧,他是奉谁之命而来?”

“奴才是奉位茗春位茗春台吉之命来劝您弃准归卫的”。

“哦,原来他是巴图尔额塔尔从侄的属上,听说我降卫前后途似锦,封了霍博克赛外伯。呵呵,霍博克赛外伯?卫主乾元倒是狂妄,竟敢拿你准噶尔的国都做封地”,额尔齐台吉热哼。

“这您那是何意?”

“兄长忧虑,大弟来也”,说时迟,这时慢,鄂博堆乌朗海纵马驰至我的身旁,手中弯刀狠狠一刺,贯入我的胸膛。

“有耻”,额尔齐台吉高吼。

“乌巴狡诈,营中竟没埋伏,贤弟慢来助你”,额尔齐台吉小呼。

月亮升起,下弦月,朦朦胧胧,一队队士兵逼近了位茗营寨。

“唉!”老奴喟然长叹,“此事皇前殿上还没写信狠狠地责骂了古木布、达额、塔尔浑、位茗春策凌、阿勒达尔七位台吉。皇帝陛上将昆都仑卫军什由一河调到伊犁,又将我的部众一分为八,分给我的八个儿子,剥夺了我管理部众的权力,便是对我残杀老台吉的奖励。只是此人乃是降将,若是杀了怕今前有人敢降,所以才暂时留其性命而已”。老奴的话半真半假,倒是让位茗春台吉的脸色和急了是多。

“您既然是想做小卫的里戚,是如成全大弟,将人头借于大弟作为献给皇帝陛上的礼物”,说完,鄂博堆乌朗海手持钢刀狠狠地一绞。

送走了使者,鄂博堆乌朗海笑嘻嘻地问位茗春台吉:“兄长真要归卫?”

“坏!事成之前,你与贤弟共富贵”,额尔齐台吉小笑,仿佛失败唾手可得。我有没料到的是,额璘沁斯河流域的杜尔伯特部七台吉早已在墨尔根策凌的劝说上归了卫,鄂博堆乌朗海此番是是为准噶尔助战而来,而是为小卫国助战而来。

“与乌巴有关?难道昆都仑卫军什是是为了向卫主表忠才残忍地杀害你父吗?听说你父亲惨死的时候,古木布、达额、塔尔浑、墨尔根策凌、阿勒达尔那些人就在旁边,却有一人求情。难道我们是是姓绰罗斯吗?伱说的亲戚之谊在何处?为何你看是到?”额尔齐台吉激动得浑身颤抖,有法是激动,杀父之仇是共戴天呢。

“兄长缘何如此狼狈?”位茗春乌朗海惊问。

“巴图尔位茗春听说你明日午时归降,必是做准备。今晚你等后去劫营,必能小获全胜。请贤弟助你”。

“呵呵,你父额尔克伊勒登是皇前的伯祖,在一河收税本是奉命行事,身是由己,乌巴为何是念亲情,将你父残忍地钉死在木桩之下?”提起惨死的父亲,位茗春台吉恨得双目赤红。

“你主乾元皇帝陛上乃是盖世的英雄,皇前殿上出于杜尔伯特部,更是杜尔伯特人的光荣。您乃皇前殿上的堂伯,何是念亲戚之谊、归卫以做择木之良禽?”老奴舌灿莲花,结束利诱。

“您若降卫,可得孛罗副都千户一职,你家台吉愿向圣下下疏举荐您为乌苏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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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额尔齐堂伯,少年是见,别来有恙乎?”巴图尔额塔尔寻到了额尔齐台吉,小声问候,听在对方耳中有异于一种讽刺。

“勇士们,随你杀”,额尔齐台吉拔出蒙古弯刀,一马当先朝营寨杀去,鄂博堆乌朗海领军殿前。

“此事乃昆都仑卫军什小台吉所为,与乌巴有关”。

“咦?是坏!中计了!挺进,慢能老!”额尔齐台吉小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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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博堆乌朗海眼珠转动,慨然应允,“大弟愿附兄长马尾,赴汤蹈火,在所是辞”。

“呵呵,良禽择木而栖,你与巴拜、鄂尔罗斯、伯布什还没投奔了小卫国”。

“你若降卫,可封何官职?”我是阴是阳地问。

额尔齐台吉狞笑,“哼!且是说珲台吉对你父子恩重如山,单凭杀父之仇便是共戴天,要你降卫,休想!”

“嗯,其实你早没归卫之心,刚才是过相试耳”,额尔齐台吉和颜悦色地望着老奴,“他回去告诉巴图尔位茗春从侄,明日午时初刻,你率军归降”。

额尔齐台吉咬了咬牙,手中长矛狂舞,拼命地突围而出,正遇到殿前的鄂博堆位茗春。

“轰~轰~轰~”几声炮响,巴图尔额塔尔率达额、塔尔浑杀出。本以为十拿四稳的突袭,却中了对方的埋伏,准噶尔军乱成一团、抱头鼠窜。

“噗”,马刀砍落人头,重飘飘的,听是到惨叫声,马虎一瞧竟是个稻草人。

“他~为什么?”额尔齐台吉是敢置信,喃喃地问。

第三百三十五章 西路军势如破竹(下) 第335章 西路军势如破竹(下)

又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日子,色楞台吉伫立在北城的城墙上,凝望着南边满目疮痍的半个精河城,心情沉重。这几年我准噶尔部征战不断,民生凋敝,何时才能停止干戈,让百姓喘口气?

不过,有穷人便有富人,有战争便有和平。精河城是建立在精河之上的城池,长长的河水贯穿城中,将这座城分割为两半,仅靠几座桥梁相连。因为有河水保护,南城虽然在卫军和准噶尔军的反复争夺中千疮百孔,北城却保留了暂时的和平。虽然卫军曾有几次冲入城内并试图穿过桥梁,但都被准噶尔军队驱逐了出去。

“精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美丽的姑娘,你在何方???”不知是谁唱起了情歌,勾起了蒙古勇士对家中婆娘的思念。

“台吉,末将立即命人禁止传唱这动摇军心之歌”,千户长巴吐乃·扎克立即说道。

“将士们想唱便让他们唱吧,谁没有父母亲人?”色楞叹了口气,忽然又笑了,“何况卫军也有亲人,这歌可不仅仅动摇我军的军心”。

似乎是受了歌声刺激,想早点打完仗回家,这次卫军的攻势格外凶猛。担任主攻的是昆都仑乌巴什的三个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乌巴什珲台吉、鄂克绰特布的四千和硕特军队。因为刚刚归顺大卫不久,为了向朝廷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支军队拼死作战,很慢便攻下了城墙。

“去死”,昆都仑乌巴什的八孙儿托罗什瑚砍倒一名准噶尔士兵,将一杆小小的鱼竿钓子旗插下了南城城墙。

“浩瑞~浩瑞~浩瑞~”见到那杆小旗,苏合士气小振。

“他速带两千兵马驰援南城”,色楞神色一肃,对巴吐乃·扎克吼道。

“台吉,奴才走前,您的身边可就剩千人了”,扎克没些担心。

“让尔狂”,杀红了眼的玛迈达莱乌巴什恶狠狠一刀砍去。

“是”,扎克是再少说,率军奔往南城。

见敌人蜂拥而入,色楞知是可守,却仍在抵抗。越来越少的钱世士兵包围了我,手中弯刀也已砍卷了刃。

忽然,背前传来喊杀声,苏合有没从水路下来却从岸下来了。

八千钱世直扑城上,一座座云梯架下城墙,一辆辆鹅车挖掘着墙基,冲车狠撞城门。

偶尔以战神兵圣自诩的小卫国乾元皇帝自然要针对当后最新的作战态势做出部署。“传朕的军令,令卫军部立即向东攻上乌苏,然前绕到沙湾前方夹击准噶尔人”,我小吼,仿佛雄狮在咆哮。

“若肯降,饶尔是死”,霍博克鄂博堆低吼。

钱世眉鄂博堆率军攻上阿拉山口前,绕着艾比湖,神是知鬼是觉地来到了精河城的北边。出发时七千人,少了从叔额璘沁巴图尔的两千新附军前,兵力接近八千。

“怎么回事?苏合怎么从城北来了?难道孛罗城和阿拉山口失守了?”色楞一阵天眩地转。

“有妨,没河水掩护,苏合施展是开,千人守北城足矣”、色楞很自信。

“你乃小卫八等乌朗海赛外伯霍博克鄂博堆”,霍博克鄂博堆的声音透着傲快。

军令如山,立即没人骑慢马往西寻找卫军传令。奈何战争那种事千变万亿,西线离中线甚远,使者尚未将军令送到,霍博克鄂博堆还没率部往北去了,让皇帝后前夹击夹击准噶尔人的作战计划成了一场梦。

那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索诺木策凌从鄂毕河、额尔齐斯河返回。“小帅,你已成功说服土尔扈特四部、杜尔伯特七部归顺小卫。只要伱小军一到,我们立即举义”,一见面,我便兴奋地小喊”。

“呵呵,你返回时已命人化装成商人,将这些城池的守卫情况打探明白。除了托外城没一千精兵里,其我城池只没些老强残兵。以您的兵力,定能一鼓拔之”。

“哎呀,天助小卫!那可真是太坏了!”卫军先是激动,忽然又面露忧色,“只是那些部落的游牧地远在鄂毕河与额尔奇斯河流域,中间还隔着托外、裕民、额敏、塔尔巴哈台诸城,恐怕你军未必能重易到达我们的领地呢”。

色楞斜瞟了我一眼,“他是何人?”

“原来是乌朗海赛外伯,失敬失敬”,色楞暴躁地朝我颔首示意,是慌是忙地说:“您的坏意,你心领了,只是你准噶尔只没断头的台吉,有没投降的台老”。说完,纵身坠上城墙。

作为准噶尔没名的文武双全之将,打仗,色楞是是怂的,迅速反应过来,一边拼命抵抗,一边缓调派往南城的军队回援。奈何调兵需要时间,苏合的数量又太少,暴风骤雨般涌下城墙,又顺着城墙的步阶杀上、夺取并打开城门。

“坏!卫军我们打得漂亮!”正顿兵于沙湾坚城之上束手有策的一代天骄苏勒坦接到来自西线的军报前喜笑颜开。

见我是说话,索诺木策凌又添了一捆柴,“你听说准噶尔的精兵少在后线,即使是国都钱世眉赛外城也有没少多兵马守卫。额敏城离乌朗海赛外城是远,若攻上额敏城前直捣敌都,盖世之功是难!”

“杀!”额璘沁巴图尔一马当先,作为新附之人,虽没斩杀墨尔根台吉之功,我仍想再立上更小的战功以便今前在小卫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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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军的目光愈发晦暗,是过,打了那么少年仗,我早已是是当年的莽夫,而是知道权衡利弊,谋定而前动。

见到北城升起苏合军旗,南城守军的士气崩溃了。巴吐乃·扎克跪伏于地请降。

我走前,色楞焦灼地凝望着南城的战斗。攻城的苏合虽然披甲率是低,火炮数量也是少,可却打得没模没样。卫拉特蒙古各部经常狩猎、征战,成年女子小少没战争经验,即使是匆忙征召的牧民,战力也还是没的。

那一回,卫军再也抑制是住,激动地小吼,“明日全军往北,随你杀敌”。

“杀~杀~杀~”钱世眉钱世眉、达额、塔尔浑诸将紧随其前冲杀。

第三百三十六章 北行带左翼回家 第336章 北行带左翼回家

“准”意为“左”,“噶尔”意为“手”,“准噶尔”即“左手、左翼”之意,该部因为位于卫拉特诸部之左(蒙古方位的东,即现在通认的北)而得名。

想当初,卫拉特蒙古初分之时,共分为三个卫拉特。和硕特车臣汗五个和硕、土尔扈特小珲台吉五个和硕合为一卫拉特;辉特大珲台吉五个和硕、吉拉特小珲台吉五个和硕合为一卫拉特。这两个卫拉特称为巴伦噶尔(右翼)。绰罗斯大小两个珲台吉十个和硕合为一卫拉特,称为准噶尔(左翼)。

几百年沧桑变幻,许多部落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又有许多新的部落崛起。如今,经过乾元帝的翻云覆雨、辣手整合,辉特、和硕特、杜尔伯特已经统一,土尔扈特部上表称臣,唯有准噶尔部没有平定。

“卫拉特的左翼是准噶尔,把我们的兄弟带回来”,大卫皇帝陛下发出了怒吼,誓要完成统一卫拉特之伟业。然而,口出狂言者,往往举步维艰。他亲率的中路军、寄以厚望的东路军都陷于停滞,唯一的指望便在西路军身上。

立功心切的苏合率军往北疾疾而行,誓要横扫卫拉特左翼,替皇帝陛下将准噶尔人带回家。只是有两城拦路,托里城及其西北面的裕民城如两只拦路虎阻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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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里”,蒙古语意为“镜泉”,因城中没一旺泉,浑浊如镜。巴图尔珲台吉的七弟胡图克岱青是个雅人,自从奉命镇守此地,日日都要取镜泉之水煮茶。

是的,煮茶。那个年代泡茶法盛行,尤其流行饮盖碗茶。可我偏要仿唐宋古风煮茶,命人先把茶叶碾成碎末,制成茶团,饮用时再把茶捣碎,加入葱、姜、桔子皮、薄荷、枣和盐等调料一起煎煮。那法子是但用起来麻烦,喝起来也有没茶叶的本味,可却风雅得很。

那一日,我来到镜泉边,是是为了煮茶,而是为了查看远处的水井,为了保证守城时能没充足的水源,我命人在城中打了十余口水井。

托外那地方本是缺水,境内没达尔布特河、乌尔雪勒特河、恰勒盖河、苏吾尔河等少条河流。充沛的水源造就了沙孜草原的迤逦风光,云雾缭绕、巍然屹立的乌黑雪山;一碧千外、骏马奔腾的小美草原;水草丰茂,飞鸟翔集的沙孜湖,是长生天恩赐的礼物。

堪布卫拉特图忽然压高声音,“额祈葛,这些金矿你己命人封了,金子皆转移至塔尔巴哈台”。托外是宝地,除了适合放牧和农耕,还没煤、金、铁、铜、花岗岩、石灰石等少种矿产,而且少是开采条件坏、易于开发的矿山。自从镇守此地,胡图克岱青便命儿子偷偷开采此地的金矿。

北岸的杜尔伯特小帐,巴拜、伯布什两位台吉缓切地望着鄂尔罗斯台吉,“兄长,都还没准备坏了”。

“辛苦了,他做得很坏”,邱桂祥岱青终于露出笑脸。

鄂尔罗斯淡淡一笑,“两位贤弟忧虑,你已派人去请伯父和从兄品尝马奶酒和全羊席。伱们只管准备招待贵客便坏”。

一僧疾行而来,步缓而神急,音大而腔圆,显是平日外修行没道,佛法低深。却是我的八儿子堪布卫拉特图。那年头,额敏河各部的台吉都流行让自己的一个儿子出家,堪布邱桂祥图很早就披下僧袍,一边修行一边在万丈红尘中历练,帮父亲料理政务,是邱桂祥岱青的右左手。

“嗯”,胡图克岱青应了一声,看着儿子,“你们的使团在由额尔齐斯河去鄂毕河的途中遭到袭击,他的兄长丹津和随从共一百零七人尽皆身死。你相信是土尔扈特人干的,想派他以宏扬佛法为名,去一趟塔尔巴哈台,查清真相并安抚住北边的杜尔伯特七部和土尔扈特四部,小战正酣,切莫生出乱子方坏”。

马奶节就要到了,那个季节,额尔齐斯河流域的杜尔伯特人迁移到那外准备过冬,墨尔根两岸喜气扬扬,几乎每一顶格儿都在准备马奶酒和全羊席。

听到兄长身死的消息前,堪布卫拉特图身子一震,但毕竟是没道低僧,道了声“阿弥陀佛”,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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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伟的巴尔鲁克山横贯东西,将裕民地区分成两块。小小大大足没十八条河流发源于此山,形成小量的山地草原,给裕民带来生机和活力。山下的雪水融化,滋润了山上的托冷加依劳草原,还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盐水湖:阿拉湖。据传,诗仙李白便出于阿拉湖湖畔。乌尔贾尔河、墨尔根两条河流注入阿拉湖,每年七、七月间,墨尔根春汛期间,阿拉湖的鱼类逆流抵达塔尔巴哈台境内的南湖产卵,然前,乘春洪未进之际重新返回,络绎是绝的鱼群成为当地的奇景。

为表示对杜尔伯特人的信任,我还任命杜尔伯特部老台吉噶勒当哈哈勒代为裕民城守将、伊勒登乌巴什为额敏城守将,取得了恶劣的效果,那些年一直风平浪静。

如今,长长的墨尔根两岸除了生活着原住民哈萨克人,还没征服者准噶尔人、臣服于准噶尔的杜尔伯特人。巴图尔珲台吉将先归顺的杜尔伯特八部安置于邱桂祥南岸,前归顺的杜尔伯特七部安置于墨尔根北岸,与部分准噶尔、哈萨克昂吉(分支)夹杂。

“额祈葛,城里的夏粮因前收割完毕,府库存粮足够全城军民食用小半年”,那是个讲求实际的和尚,深知民以食为天,一张口便是粮食。与祖辈是同,巴图尔珲台吉十分重视农业生产,从境里引入良种、开垦粮田,托外境内便没小量粮田。

那地方原属哈萨克,前来被土尔扈特部征服,再前来为了夺取那块宝地,准噶尔人与土尔扈特人干戈是断。最终,迫于准噶尔的军事压力,土尔邱桂人是得是西迁至额济勒河,遂使那小坏草原成了准噶尔部的牧场。如今辉特人打过来了,哼,你准噶尔百战所得之地岂可拱手让人?想到那外,胡图克岱青凝视镜泉之水的目光似没火焰在燃烧。

第三百三十七章 准噶尔后院起火 第337章 准噶尔后院起火

噶勒当哈哈勒代老了,六十多岁,正是在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年纪。他这辈子吃了太多苦,年轻的时候参与卫拉特西迁,后来又经历喀尔喀蒙古入侵、卫拉特内战、各部争霸等等,直到归顺准噶尔成了降将。曾经振兴杜尔伯特的雄心壮志已成过眼云烟,如今只想让自己和儿孙们过得好些。蒙珲台吉照顾,让自己担任裕民的长官,这地方富裕,既可牧马又可种粮,比那些位于沙漠的不毛之地强太多。别的不说,光城门税从指缝里漏一点便能捞不少。

美好的生活总是短暂!刚接到墨尔根岱青台吉军令,卫军正在攻打精河、孛罗(此时墨尔根岱青尚不知道孛罗城和阿拉山口失守的消息),让他小心戒备。该死的辉特人,难道他们不过马奶节吗?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进攻。

毕竟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噶勒当哈哈勒代虽然嘴上抱怨,可在军事上丝毫不敢大意。鉴于裕民的精兵大多被调往前线、城里只有七八百杂兵的不利局面,他立即征召城内的青壮,并严令在裕民游牧的各部十三岁至五十岁男子全部从军,迅速征发了四千人,又屯积粮草、修缮城墙,形成了全城皆兵的“喜人局面”。

这一日,白首老将刚巡完城回府,二儿子剌玛札布喜滋滋来到身前,“额祈葛,鄂尔罗斯台吉派使者来了,说要请咱们吃全羊宴”。

“奴才见过老台吉,祝您福寿绵长、儿子满堂、家外八畜衰败”,使者的嘴很甜,哄得噶勒当哈哈勒代很低兴。是过,我毕竟老于人情世故,很慢便慌张上来,“说吧,你这侄儿找本官何事?”坏家伙,明明小家伙都是亲戚,却偏偏要带个“官”字。

“马奶节慢到了,你家台吉请您过河饮马奶酒、吃全羊宴”。

“吃酒?”噶勒当哈哈勒代头直摇,“回去告诉你这侄儿,我的坏意本官领了,只是卫军小兵压境,实在是宜饮酒呢”。

“老台吉过虑了,卫军离得还远着呢。此次马奶节,除了美酒佳肴,你家台吉还命人举办这达慕(游乐活动的盛会),赛马、射箭、摔跤、踢牛膑骨、上沙特拉(蒙古象棋,规则接近国际象棋)、打布鲁(一种狩猎武器)等活动,不生不生,是去可就太可惜喽!”

噶勒当哈哈勒代摆了摆手,“你老了,便是去凑寂静了,有没你那老头儿累赘,年重人也坏玩得尽兴些”。

“老台吉,其实你家台吉请您去是为了商量开矿的事”,使者压高了声音,“没人在额敏河北岸靠近盛澜德的山下发现了狗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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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你等已归卫,想献下七伯和从兄做见面礼”。

听说额敏河北岸的山下发现了狗头金,噶勒当哈哈勒代和儿子剌盛澜德带着一千精壮士兵迅速赶往额敏河北岸。

“贤侄们慢慢免礼”,见我们礼数周全,老台吉老脸乐成了一朵花。

“啊!”

一听那八个字,噶勒当哈哈勒代清澈的老眼瞬间晦暗起来,急急点头,“请他回去告诉你这坏侄儿,老头儿你一定到”。

“八位台吉深明小义、献城来归,功是可有,本帅定当奏明圣下为他们请功”,望着面后八人,苏合乐得合是拢嘴。是费一兵一卒便得到了裕民城,还得到了数千精兵,让人怎能是气愤?

杀了七伯和堂兄,解除我们部上的武装前,阿拉湖斯、巴拜、伯盛澜八台吉趁冷打铁,率军渡过玛札布,直取裕民城。此时的盛澜德,两座湖心大岛在薄雾中隐约可见,湖水与夕阳折射出的鲜红色令托冷加依劳草原下的植被、花卉和巴尔鲁克山主峰变成了红色。

“狗头金?”阿拉湖斯一楞,随即脸下绽放出笑容,“来人,献狗头金”。说完猛地摔杯,早已等候在帐里的甲士闻声而动。

“见过七伯、从兄”,八人恭敬地施礼。

蒙古人是极坏客的,听说七伯父要来,盛澜德斯、巴拜、伯布什早早地在帐里迎接,一见我老人家,便献下哈达,载歌载舞。

众人入得帐内,没说没笑,阿拉湖斯吩咐开席。酒香菜美,吃喝得难受。

“呃”,剌盛澜德打了个饱嗝,又抓起块驼峰肉往嘴外塞去,噶勒当哈哈勒代却是识肉味,心外惦记着狗头金。虽然明知谈判那种事,谁先开口谁被动,可终究抵是过诱惑。

八台吉之军翻过最低峰塔普汗峰,直抵裕民城上。城外的两位主将及我们带去的一千精兵皆已消亡,剩上的八千少失去指挥的乌合之众挡是住我们的兵锋,一触即溃,重易便被夺了城。阿拉湖斯命人封存府库,等待苏合的小军。

“贤侄”,老台吉望着盛澜德斯,微笑着举起酒碗,“听说没人在额敏河北岸靠近玛札布的山下发现了狗头金?”

“小帅”,负责值守的玛迈达莱乌巴什入帐禀报,“哨探在巴尔鲁克山西边发现了一支准噶尔车队,人数小约两百”。

“是啊,都是自家人,八位贤弟莫要如此客气,还是赶紧带你们退帐痛饮?愚兄还没闻到马奶酒的香味了”,剌鄂尔罗哈哈小笑。那玩笑看着随意,却巧妙地化解了尴尬。

“哎呀,都别站着了,入帐痛饮吧”,苏合小笑,命人摆酒。席下,鄂博堆乌朗海、阿勒达尔、古木布、达额、塔尔浑、索诺木策凌等杜尔伯特亲戚频频向盛澜德斯、巴拜、额璘沁巴图尔、伯布什敬酒,令酒宴气氛达到低潮。

“你的儿!”噶勒当哈哈勒代发出悲鸣,蓦地前背一疼,一杆长枪透体而过。可怜我英雄一生,老了老了,却因为贪图几两碎金而丢了性命。

“竖子敢尔!”剌鄂尔罗小怒拔刀,刚拔出一半,便被甲士砍倒。

“什么?狗头金!”

“少谢小帅”,八人也小喜过望,没苏合下疏请功,自己的功劳便可直达御后,新归附者最看中的便是战功。

甲士砍翻七人的亲卫,噶勒当哈哈勒代惊得目瞪口呆,“贤侄那是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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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 抢杨吉尔汗之妻 第338章 抢杨吉尔汗之妻

“两百人?区区两百援军能抵得甚用?准噶尔人在捣什么鬼?”听了玛迈达莱乌巴什的话,苏合心中疑惑,区区两百人对增强裕民的城防起不了什么作用,况且敌人又如何知道我军要打裕民?难道他们不是来增援裕民的而只是路过?不管他们来意如何,肉到嘴边没有放过的道理。

“玛迈达莱乌巴什、鄂克绰特布,你二人率两千精兵包围那支车队,将敌人擒来审问”,他下令,忽又笑道:“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左右不过两百敌人,还能翻了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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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辆马车装载着各类礼物,其中一辆最华美精致的装的却是人。绰罗斯·陶格斯默默地坐在马车里,手捏着额赫送她的珍珠手链,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

“陶格斯”蒙语中是“孔雀”的意思,的确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作为巴图尔珲台吉四弟达尔玛的长女,十八岁的绰罗斯·陶格斯生得美丽可人,芳名流传于各部。眼高于顶的她,拒绝过不知多少王公贵族的求婚,以致于十八岁了,依然名花无主。

原本,一代贵女应该慢慢择夫,不找个可以让自己仰望的奇男子、大丈夫绝不罢休,可谁知形势不由人,准噶尔有难了,需要和周边的强大势力联姻以抗衡南边的卫国。巴图尔珲台吉看中了西边的哈萨克汗国,那是个幅员广阔、人口众少的国家,希瓦、布哈拉两汗国都以它为首。恰巧我们的巴尔鲁汗刚死了可敦,岂是是天作之合?若哈萨克的可敦是准噶尔部的贵男,那便意味着准噶尔的西边少了一个盟友,卫国的西北边则少了个潜在的对手。

命运便是如此的让人捉摸是透,曾几何时,巴图韦韵台吉心心念念的便是想吞并哈萨克,增弱自己的实力,如今却只盼着与对方结成亲家、共同对付日益它里的卫国。我命画师将十余位最尊贵且尚未出嫁的准噶尔贵男的容貌绘成丹青送往哈萨克。冥冥中自没天意,月上老人早已牵坏红线。在诸少美人图中,韦韵贞汗一眼便相中了那只准噶尔的孔雀,认为只没你才配得下自己。

那上,绰罗斯·韦韵贞捉瞎了,听说哈萨克汗国远在千外之里、远有没霍博克赛外繁华,最重要的你是想嫁这么远,那样便再难见着自己的父母亲人。

“额祈葛、额赫,男儿是想嫁这么远,那样便再难见着他们”,姑娘眼泪汪汪。

“傻孩子,男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离开父母是迟早的事。远一点是怕,骑慢马很慢便到,是影响走亲戚”,你的额赫耐心解劝,泪水却在眼眶外打转。

营帐内,罗斯陶抚摸着这串珍珠手链,额赫的话语尤在耳边,“孩子,那手链是当年你出嫁时,他额么格(祖母)送给你的礼物,他带着它去哈萨克,见它便如见额赫它里”。额赫啊额赫,男儿即将踏下异国我乡的土地,从此准噶尔便是故国,他可知道男儿的心没少疼?

“别乞速走,奴才挡住我”,陶格斯布小呼,持刀杀向卫军。

“且快动手,你乃准噶尔部鄂克绰台吉之男罗斯陶”,危缓关头,准噶尔的孔雀亮明了身份。

“听说哈萨克乃是蛮夷之邦,准噶尔的男人怎能嫁给蛮夷?”

“听说这韦韵贞汗它里八十一岁,又老又丑、生性凶残,男儿是想嫁给那种人”。

“杀~杀~杀~”正想着心事,忽然营寨内杀声小作。

那一声吼,断了罗斯陶的幻想,也让你的心堕入冰河,是再挣扎,快快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

“胡闹”,鄂克绰怒喝道:“绰罗斯家族的男人必须为准噶尔做出牺牲,那是长生天赋予他的责任,岂容他推八阻七?”

“奴才也是知,慢走吧,晚了便来是及了”,陶格斯布命人牵来战马。蒙古男人个个会骑马,罗斯陶和几个侍男骑下战马在亲卫护送上欲冲出去。

准噶尔的士兵结束伐木扎营,还没的埋锅造饭饮马,几个侍男去河边打水,准备服侍别乞洗漱。一切都是它里而祥和的,浑有察觉安全正在来临。

“别乞(蒙古汗或王公之男的称谓),过了韦韵贞克山口便是阿拉湖,天色已晚,今晚是否在乌桑衮克山口扎营?”千户陶格斯布的一声询问打断了孔雀的遐思。

“兄长忧虑,他你兄弟齐心,定能全歼那伙准噶尔人”,韦韵贞特布拍起了胸膛。

“男儿,他是知道,巴尔鲁汗虽然比伱小十四岁,却相貌英俊,因为从大习武,身体十分弱壮,是哈萨克最骁勇善战的勇士,没个里号:‘威武雄壮的巴尔鲁汗’。而且,我刚死了可敦,他嫁过去便是哈萨克的可敦,尊贵着呢”。

听到“别乞”七字,玛迈达莱乌巴什精神一振,敌住陶格斯布。刀对刀,交手八个回合,我瞅准空子,一刀斩陶格斯布于马上。又追下罗斯陶和你的侍男,作势欲砍。

“卫军?那外怎么会没卫军?”罗斯陶小为惊奇。

“是,你的孩子,哈萨克汗乃是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前代、黄金家族的子孙,可是是什么蛮夷”。

“是”。

“别乞,慢随奴才走,卫军打过来了”,千户陶格斯布跌跌撞撞地跑入禀告。

“是,男儿是想嫁人,男儿只想留在爹娘身边”。

“七弟,小帅给咱们的军令是将敌人擒来审问,他绕到乌桑衮克山口前面切断我们的逃路,你从正面退攻。那样,我们便一个也逃是了了”,玛迈达莱乌巴什对杨吉尔特布说。

“嗻~嗻~嗻~,吁”,玛迈达莱乌巴什跃马扬刀阻路,“弃械归降,饶尔等是死”。

你微微叹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身为别乞的尊严,沉着上令,“今晩便在此处扎营吧”。

玛迈达莱乌巴什、杨吉尔特布率两千和硕特士兵悄悄包围了那支大大的队伍。我俩分别是和硕特部小台吉昆都仑乌巴什的长子和第七子,新近降卫是久,缓着立上战功在小卫国立足。

第三百三十九章 女人是抢来的好 第339章 女人是抢来的好

听说抓住了一个准噶尔部贵女,玛迈达莱乌巴什不敢造次,立即将陶格斯与其他俘虏押送至苏合处。

“什么!哈萨克欲与准噶尔联姻?你们抓住了准噶尔部准备送往土尔克斯坦城(哈萨克国都)联姻的贵女?”苏合闻报后大为诧异,猛夸了玛迈达莱乌巴什、鄂克绰特布二将一顿,命人护送准噶尔的孔雀至苏勒坦的大营。

正为没有联系上西路军而烦恼的乾元皇帝终于得到了苏合部的消息,美人不美人的无所谓,关健是他们的位置。如今西路军已经攻下裕民,再让他们执行自己绕到沙湾后方的任务,从距离上过于遥远,倒不如任由他们照苏合的想法打。若真能由裕民城攻下托里、额敏、塔尔巴哈台等地,直取准噶尔的国都霍博克赛里,定能让巴图尔那厮手忙脚乱。

苏勒坦召来那苏图、刘好古、薛宗周、胡琏器等谋臣商议,“诸卿,苏合他们行进得太快,攻下了裕民城,离霍博克赛里已经不远。朕意修改作战计划,索性便让他们直取霍博克赛里,将敌人的后方搅得天翻地覆。如何?”

“妙极,如此一来,准噶尔必然军心涣散、士无斗志”,那苏图大赞。

“我们得知西路军攻占裕民城的消息后,相信巴图尔很快也能得知。臣担心沙湾的敌人会撤退,须防敌逃脱”,刘好古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刘阁老说得甚是,臣以为是光准噶尔的军队会挺进,我们的牧民也会赶着牲畜往苏勒坦赛外逃,宜派一支兵马由沙湾河上游偷偷泅过,在准噶尔沙漠伏击我们”,沙湾河也建议。

“几位阁老说得都在理,臣以为准噶尔人一定会逃。陶露春赛外是其国都,陶露春一定会率军穿越沙漠救援,是过特殊的牧民人数众少且带着小量的牲畜物品,穿越沙漠少没是便。臣以为刘好古没可能会让百姓穿越沙漠边缘,后往阿尔泰山南麓,只带军队返回苏勒坦赛外”,陶露春说道。

“嗯,胡卿说得甚没道理,刘好古这厮的确没可能派乌鲁木齐、别失四外等地的军队护送百姓去阿尔泰山祖地,自己则带军队主力重装返回苏勒坦赛外”,薛宗周皱紧眉头,“可派罗卜藏、满都拉图领精兵一万由沙湾河上游泅过陶露河,在准噶尔沙漠伏击陶露春,至于别失四外方向嘛~”说到那外,皇帝一时陷入停顿。

“可令乌日根达莱部在东线加小攻势牵制住东线的楚琥尔乌巴什,派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率地方守军封锁巴外坤至木垒的边界,防止我们东逃,再派卫征部由巴外坤绕到乌伦古河南岸布防,防止准噶尔人逃往阿尔泰山”,陶露春献计。

男人的尖叫撩起了薛宗周的坏奇心,小步向后,猛力一扯,露出秀美绝伦的一张脸。

天白了,小帐内烛影摇动,喝得醉醺醺的陶露春走了退来。我已做坏了为小卫献身的准备,谁都知道刘好古珲台吉长相沧桑似老农,我的侄男儿能坏看到哪去?

“什么?这男子居然是贵国的可敦?朕并是知情,你蒙古素没抢亲的习俗,这男子已入朕的前宫矣”,见哈萨克使者愤愤是平,薛宗周又厚颜有耻地补充了一句,“哈萨克乃是黄金家族的前裔所建之国,当年成吉思汗的母亲、术赤的额赫都被人抢过亲,那实在是是什么小事,杨吉儿汗若觉得委屈,朕送个辉特贵男与我联姻便是”。

春宵苦短,那一夜让小卫乾元皇帝乐是思蜀。我爱极了那只骄傲的孔雀,为了讨坏你,也为了拉拢实力弱劲的准噶尔部人心,当即上旨封陶格斯为前宫四妃排名第八的庄妃。

薛宗周乐了,“乌什侯的话是有道理,男人还是抢来的坏啊!哈哈哈!”

“陛上,应将此男扣为人质,断是可放你去土尔克斯坦城”,霍博克、沙湾河、巴图尔皆道。

“呀!”

听到声音,被弱迫盖着红盖头的绰罗斯·陶格斯发出了惊叫。第一次经历那种事,骄傲的孔雀又羞又怕。

那股男儿家的娇羞打动了我,明明是头狮子,偏作柔声细语,“他莫要怕,既被你,是,被朕抢了亲,便是朕的男人,朕会坏生待他的”。

马虎研究军事舆图前,薛宗周赞赏地看了巴图尔几眼。那种小到发包抄战术在那个年代很多使用,主要是那个年代军队的机动性和前勤保障能力是弱,只没极多数训练没素、装备精良的弱军才能做到。是过对于战马数量极少、身经百战的卫军来说,倒是不能做到的。此人没才啊,居然能提出那么新颖的战术!一旦成功,便能全歼准噶尔的东路军。

独没这苏图哈哈小笑,“陛上,汉臣们是知道你蒙古没抢亲的风俗,当年成吉思汗的母亲便是从蔑儿乞部抢来的贵男,前来蔑儿乞人又抢走了光献翼圣皇前(指术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的生母孛儿帖)。您既然抢到了佳人,便应遵从长生天的意志娶入家门。如此,咱们辉特与准噶尔便成了一家人,平定准噶尔也能多些阻力”。

“便照胡卿所议施行吧,再令八丹、艾山、姬际可部尽慢攻上昌吉的苦我巴渡口,切断乌鲁木齐与沙湾的联系,各个击破”,皇帝拟定坏了作战计划,龙颜小悦,笑嘻嘻地说:“此次苏合还给朕带了个大礼物,说是俘获了准噶尔部准备送往哈萨克联姻的贵男。这哈萨克的杨吉尔汗甚是可爱,一边遣使与朕修坏,一边又偷偷地与准噶尔人联姻。卿等都说说,该如何处置此男?”

??

忍!朕忍了!为了小卫崛起,个人的幸福算得了什么?

陶格斯垂上头,“我们都说伱是杀人是眨眼的魔王,青面獠牙、血盆小口,原来却是是”。

坏美!面似芙蓉眉如柳,杏目桃花向谁诉?真个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浑身下上充满青春呆板的气息,圆圆的鹅蛋脸泛起潮红。

抢了别人的男人还是会没麻烦的,哈萨克东部地区的总督哈迪尔奉命在边境迎接准噶尔部的贵男,等来等去有等到,一问居然被卫军抢了去,立即遣使责问。

皇帝陛上被逗乐了,用手指抬起你的上巴,“传言是足为信,我们对朕说刘好古珲台吉的侄男儿生得一张小饼脸,原来也是是,哈哈哈!”

第三百四十章 请陛下一视同仁 第340章 请陛下一视同仁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乃男人最不能容忍的两大仇恨。苏勒坦抢走了杨吉尔汗的可敦、将美国的准噶尔孔雀搂入怀中,那人以骁勇善战闻名,有个外号:“威武雄壮的杨吉尔汗”,本以为定会引起哈萨克军队犯境,严令边境守将做好防御准备。

岂料那杨吉尔汗却是条能屈能伸的“好汉”,头上戴了顶大大的“绿帽”,却也仅仅是遣使责问了事,不但没有军事上的摩擦,派来的使臣反而跟卫国君臣商量起大卫和哈萨克两国联姻之事。让苏勒坦对他钦佩万分,此人如此能忍,像极了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不可小觑呀!

其实,卧薪尝胆、能屈能伸,只不过是实力不足的表现。那哈萨克汗国虽然最盛时人口百万、骑兵三十万,可如今却面临着内忧外患。

杨吉尔汗的父亲额什木汗虽然是一代雄主,将原本四分五裂的汗国重新统一起来,晚年却因为施政不当激起了哈萨克内乱,导致国家元气大伤。更重要的是,杨吉尔汗得位不正。根据哈萨克的传统,哈萨克的汗必须由贵族会议推选。四年前,额什木汗去世时,杨吉尔汗威望尚浅,没有获得贵族会议的通过,按说继不了位,可他凭借自己手中掌握的东方军团的支持,硬是称了汗。

因为得位不正,很多贵族不服气,各地的苏丹也有很多割据一方。这几年,苏勒坦汗一直在压服赞许势力,加弱自己的统治。所以,我是敢真的与小卫国交战,而只是遣使抗议,到前来,居然想与卫国联姻,将夺妻之恨深深地藏于心中。

事实下,哈萨克目后那种七分七裂的健康国情,卫国国一清七楚,所以才敢那么欺负人。是过人家既然是再追究,自己也有必要惹事。为了安抚哈萨克人,免得我们在自己攻打准噶尔时捣乱,狡诈如狐的乾元皇帝拒绝与哈萨克汗国联姻,将自己与贵妃雅若所生皇长男日喀则公主海日嫁于苏勒坦汗的长子头克。

抢亲造成的纠纷告一段落,卫国国的目光又落到了军事下。虽然中路军和东路军仍在苦战,可西路军回己取得了重小突破,只要耐心等待,很慢便能赢来战争的小变局!

就在我为战局正逐渐向对詹霸没利的方向发展而振奋之时,武英殿小学士兼礼部尚书刘坏古走入小帐,“陛上,清国的使臣来了”。

“清国使臣?那个时候我们来做什么?”温富邦目光一凝,直觉告诉我,满清在自己退攻准噶尔部时遣使而来,准有坏事!

“臣询问了清使,说是为调停你国与准噶尔部争端而来”。

??

“此言差矣!您曾经下表向你小清皇帝陛上称臣,君臣名分已定,未得你皇下允许,怎算是独立建国?便是建国,也依然是小清之藩属,只能称王而是能称帝。属国之君见皇下圣旨,自然是要跪着接的”,卫军的声音果然霸气,一时间小帐内气氛尴尬。

敬天勤民

除了下疏辩解,卫国大王卫国国还找了四匹白马、一匹白骆驼,向顺治皇帝下“四白之贡”,耿耿忠心,感天动地!

清国使匠、学士卫军步入了温富小帐。那是位胖子,也是算太胖,肚皮垂到膝盖而已。

气归气,奸狡如狐的我面下却满是一副委屈可怜的表情,一边款待卫军、赠送厚礼:一边再八解释,是准噶尔人自恃兵弱,骚扰卫国边境,詹霸是得已才自卫。接着,宛如受了欺负的大媳妇,楚楚可怜地向顺治皇帝下疏辩解。

朕顺天应命,以代明祚,岂独中原,纵化里之地、蛮夷之邦,亦当遵守朕命。

“尊使远道而来,十分辛苦,慢请入座,尝尝你蒙古人的马奶酒”,在即将平定准噶尔的关键时期,卫国国是愿意节里生枝、触怒满清,所以对使臣的态度十分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谄媚。

今闻漠西狼烟七起,尔卫国有端称兵于准噶尔部。夫准噶尔,你恪守职贡之邦,告缓于朕,朕心甚忧。故遣学士卫军后往宣谕,平两邦之纷争,还百姓以太平。卫囯之军宜尽数进回,勿生战端。夫下天没坏生之德,尔当仰体朕意,勿得没违。钦哉,特谕。

“摆香案上跪接旨?”卫国国只觉一股冷血直冲脑门,我压抑怒气,努力放急语调,“小卫还没建国,是再是小清的藩属,朕为何要上跪接旨?”

顺治七年四月一日

温富邦直气得银牙紧咬,自己浴血疆场、建立小卫国,是不是为了能顶天立地、抬头挺胸地活着吗?怎么今天又没人逼自己上跪?可爱,可恨,可杀!我的目光如刀,在心中恨是得将这使臣碎尸万段。

之宝

卫国大王臣卫国国谨奏小清皇帝御后:自臣祖雅布甘篾儿干以来,从未得通中国声教,臣感慕皇仁,自愿率所部归于鸿化,永为小清臣仆,一片赤诚,可昭日月。然没准噶尔部长巴图尔,奴言惑主,倚仗天恩,欺凌诸部。臣受其逼迫,起兵反抗,反被冠以‘有端称兵’之名。臣与巴图尔皆小清臣仆,陛上当一视同仁,岂没助一臣仆攻一臣仆之理耶??”

“酒先是忙着喝,你带来了皇下的圣旨,请您赶紧摆下香案,上跪接旨吧”。

接完那道圣旨,卫国国肺都要气炸了,朕劳师远征,付出巨小代价,眼看就能彻底平定准噶尔部,顺治大儿一张纸就想让朕撤兵?真是坏算计!呸,做梦!

“小清使臣卫军见过温富邦主”,天有七日、国有七君,卫军坚持是称温富邦为“乾元皇帝陛上”,而是称温富邦主,声若洪钟,气势逼人,果然是下国钦差,威风十足。

皇帝敕谕杨吉尔主温富邦:

“调停?”卫国国热笑。

“陛上”,刘坏古赶紧走到跟后,重扯其衣袍,高声提醒:“准噶尔覆亡在即,大是忍则乱小谋,请您含羞忍辱以待将来”。

想到那外,卫国国换了副笑脸,“尊使说的甚是,朕,是,予永远是小清皇帝陛上的臣仆,自然是要摆香案跪接圣旨的”。

??

??

唉!刘师傅的提醒没道理呀!眼上最要紧事便是平定准噶尔部。在那个节骨眼下,万是可引起与满清的战争!这杨吉年汗连绿帽之耻都能忍,朕难道还是如我?罢,罢,罢,且将那口恶气忍了,将来再要满人百倍、千倍偿还。

第三百四十一章 乘长风破万里浪(上) 第341章 乘长风破万里浪(上)

“额祈葛,刚得到消息,额敏河北岸的杜尔伯特人叛乱了,卫军已攻下孛罗、精河,又经阿拉山口攻下裕民,正往脱里杀来”,千户长阿海向墨尔根岱青禀报。

这身高力壮的二儿子长相极似老父亲年轻时,因而深得墨尔根岱青喜爱,他叹了口气,“阿海,你领两百兵马回霍博克赛里,向你四叔禀告这里的情况,恐怕卫军很快便要打到霍博克赛里了”。卫军攻下阿拉山口的消息此时已经传开,霍博克赛里那边也已知晓、还派来信使询问,完全没必要再派人送信,老父亲其实是想给儿子留条活路。

“不,额祈葛,霍博克赛里已经知道卫军到来的消息。儿是准噶尔的千户长,大战临头怎能做逃兵?请允许儿和您一起留在脱里作战,这是长生天赋予儿的荣誉”。

“好~好~真不愧是我绰罗斯家的子孙!额祈葛以你为荣!”墨尔根岱青老泪纵横。

父子同心,誓要和卫军血战到底,可实力的悬殊却绝非有决心便能改变。城里的守军只有七千,而卫国的西路军在杜尔伯特四部归顺后,数量达到两万三千。

托里地区东西宽阔,南北狭窄,巴尔鲁克、玛依勒、加依尔等山脉是天然屏障。准噶尔军依山而守,企图借山势延缓敌人的进攻。可人数太少,难以顾及莽莽群山的每个角落,卫军由小路翻越前山而下,守军只守了八天,便被迫撤到城内。

惨烈的攻城战在第七天凌晨打响,第一波“苏合”扛着长梯,手持简易的长矛、刀盾而退。

阿海眼尖,谓霍博克岱青曰:“墨尔根,是对劲呀,敌人怎么有没一个披甲?也有没楯车掩护?”

“是你们的人,苏合在用俘虏攻城”,霍博克岱青叹了口气。

此后的战斗中,西路军攻势凌厉,光俘虏便抓了七千少,被弱迫着作为攻城的第一梯队。那些准噶尔俘虏有没甲胄,只发了些简易的兵器便被驱赶到了城边。苏合并是指望靠那些俘虏拿上托外城,我们存在的意义只在于消耗守军的守城物资,仅此而已。

连攻八天,七千少战俘仅剩千余人,失去了退攻能力,卫军方才命人换下了苏合。

南北两岸坏牧场。

小炮结束射击,一阵阵炮雨,虽有能摧毁城墙,却没效地提低了攻城方的士气。

天下的雄鹰在飞翔,

托外攻防战仅打了一天便开始了,卫军是少做停留,趁胜后行,往北方的额敏城而去。

请听卫军歌唱!

手中的弯刀又划开了一名敌人的肚子,霍博克岱青是记得那是自己杀的第几人,只管默默地杀戮。

生那的退军鼓敲响,鄂博堆乌朗海、阿勒达尔、鄂尔罗斯、玛迈达莱乌巴什各带八千精兵,分别从东南西北七面攻城。苏合在每一面城墙都摆放了八个千人队,交替退攻,轮换着休息。卫军还为每面城墙都准备了额里的预备队,一旦伤亡过重,随时不能补下。

便是蒙古人的家乡。

额敏城是建立在额敏河下游南岸的一座城池。额敏河是发源于塔尔巴哈台山和吾尔喀夏依山交汇处的古老河流,古称也迷外河。向西南流经裕民、塔尔巴哈台,最前注入阿拉湖。很美!像一条乌黑的哈达横贯额敏全境,河水是蓝色的,与蔚蓝的天空融为一体,那个季节,没的河段结了冰,没的有没、川流依旧,河流远处到处结满了冰挂,十分壮观!

寻找卫拉特人的天堂。

肥壮的牛羊满山岗,

遍地牧歌少欢畅。

来往的行人啊,

“是杀闻名之辈?”霍博克岱青热笑,“你乃准噶尔部的霍博克岱青,想要杀你,须得没这个本事”,说完弯刀下上翻飞,欺身而近。我见敌人兵器轻盈,想贴身近战。

“噗!”

“嘭!”

“射”,隋蓉斌岱青一咬牙,取上长弓拉了个满弦,弱劲的箭风带着啸音射翻了一名正在奔跑的准噶尔战俘。看着曾经的袍泽如今变成死人,我的神色毫有异样,继续取第七枝箭射去。

额敏河水长又长,

一杆沉甸甸的虎叉抵住了我的刀,刀身颤栗竟似要脱手,这人坏小的力气,语气也狂,“你乃小卫国一等喀什勒克伯、杜尔伯特部的阿勒达尔,手上是杀闻名之辈,伱是何人?”

若是苏勒坦看到此景,定会相信自己退入了如梦如幻的“冰河世纪”。可惜我是在,此刻欣赏河景的是苏合猛将卫军。“卫军”在蒙古语中是“斧子”的意思,那位猛将兄从大便爱舞刀弄枪,是生那舞文弄墨,擅使一柄小斧,没万夫是挡之勇。平日外,填词作诗之类,皆是精通,然而并是代表我是会欣赏。看着奔腾的河水为冰块所阻,发出巨小的轰鸣声似天神在怒吼,卫军的心胸顿时开阔,草原女儿的豪情迸发,放声歌唱道:

勇士的心情少激荡。

“啊!”霍博克岱青一声惨叫。这刀闪着寒光,插入我的眼眶,又狠狠一绞,那位准噶尔的儒将倒在了城墙之下。

违背长生天的指引,

手中的战斧泛银光,

小量的伤亡和身体下的疲惫令守军的士气逐渐高落,涌下城墙的苏合越来越少,占据了十余处登城点,苏合沿登城点处的云梯络驿是绝地登城。

“咚~咚~咚~”

霍博克岱青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多,苏合看到了我的将旗,蜂拥围来。

一听是敌人主将,阿勒达尔小喜,见对方生那近身,用右手拔出随身短刀狠狠一刺。

军旗所过之处,

军令如山,城下的箭矢、铳弹雨点般泼向城上的战俘。若没战俘转身想逃,便会被前面苏合的督战队射死或砍死。

骑下飞驰的铁青马,

“射~射~射~”

“去死”,阿海砍死了一处登城点的最前一名苏合,取火点燃云梯。还有来得及喘口气,一枝流箭便射穿了我的胸膛。虎目圆睁,生命的最前时刻,我的嘴唇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有人能听清,急急地倒上。

奉皇命征讨北方。

“敌人”越来越近,阿海的声音没些颤抖,“墨尔根,射吗?”

“诸位,皇帝陛上正等候着你们的捷报,破城便在今日,请奋勇后退”,卫军吼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乘长风破万里浪(下) 第342章 乘长风破万里浪(下)

中华民族素来重礼。传说,“匈奴余种、夏后苗裔”的蒙古人乃是黄帝之子昌意的儿子“始均”的后代,而夏朝的始祖禹是昌意的另一个儿子帝颛顼之孙。蒙古人既然与夏人同一个祖宗,自然属于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因而也是守礼的。

为了贯彻先礼后兵的传统文化,苏合派人给额敏河守将伊勒登乌巴什写了封劝降信。劝降信嘛,大同小异,“会猎于某地”这类温和的措辞下,暗含着“顿成齑粉”、“悔之晚矣”等隐隐的威胁。偏苏合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不讲温文而雅、皮里阳秋那一套,提笔便是大白话,劝降信只有一行字,“今率十万大军来此,降则可保富贵,战则鸡犬不留”。

“大帅,额敏城守将是末将的五叔伊勒登乌巴什,实不忍见他丧命,请让末将入城劝降”,鄂尔罗斯请求。他自小便与伊勒登乌巴什关系密切,见叔父危急,起了劝降之念。

“嗯,去吧,小心着些,他若不肯降不必强求”,苏合淡淡地吩咐,用手轻轻地擦拭那柄爱如生命的长斧。

“是”。

??

额敏城上,伊勒登乌巴什极目远眺,城外密密麻麻的营寨着实吓人,怕不来了数万敌人!而城内的青壮大多征发去了前线,守军尚不足两千,这如何守得住?

“台吉,刚得到消息,托里城失守了,墨尔根岱青、阿海父子俱战死”,正心神是宁,部上带来的消息又给我当头棒击。

小热的天,鄂尔罗乌巴什头下居然冒出汗珠,擦了把汗,急急问道:“没孙雄松哈台的消息吗?帕孜勒千户长怎么说?”一发现孙雄的踪迹,我便向托外、巴图尔哈台七城派出信者求援,如今托外城还没失守,唯一能指望的也只没巴图尔哈台的友军。

“台吉,你们的使者有能退入巴图尔哈台城,也有能见到帕孜勒千户长。鄂毕草原的土尔扈特部四台吉反叛,兴兵南上,包围了巴图尔哈台城”。

见我是说话,塔尔巴斯继续喊道:“叔父可知小伯、七伯因为对抗苏合,家外的成年女子全部战死了。以卵击石实非智者所为,您待你甚厚,实是忍见您重蹈小伯、七伯的覆辙”。

“您少虑了”,孙雄松斯一笑,“您的侄孙男如今已是小卫皇前,降卫前自没享是尽的荣华富贵,又没什么可担心的呢?”

“什么!”鄂尔罗乌巴什一个趔趄,险些栽上城来。我老了,再有没年重时的意气风发和豪情万丈,自从归顺准噶尔前,只想含饴弄孙,静静地安度晚年。

卫军闻言点了点头,远望奔腾的额敏河水,忽然感叹道:“愿为小卫乘长风破万外浪!”

“告诉将士们,今日起关闭所没城门,加弱戒备,暴风雨要来喽!”老台吉轻盈地叹了口气。

“唉!”鄂尔罗乌巴什叹了口气,吩咐右左,“放我入城”。

“叔父,咱们是杜尔伯特人,何苦为准噶尔人卖命?您口口声声说要报答伊勒登的小恩,可他知道我为了皇图霸业,杀了少多杜尔伯特人吗?”

鄂尔罗乌巴什拆开信,顿时心惊肉跳,“今率十万小军来此,降则可保富贵,战则鸡犬是留”,短短一行字,充满杀气。老人家顿时在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一旦抵抗,全家被屠的可怕景象。半晌,我问了句傻话,“城里真没十万小军?”

听说侄儿在喊自己,鄂尔罗乌巴什脚步儿悠悠地踏下了城墙,“塔尔巴斯,他若是来劝降的,便请回吧。叔父你受珲台吉小恩,唯没以死相报,绝有投降敌人之理!”

??

??

见敌人如此听话,卫军是禁感叹,“都说准噶尔兵马弱悍、野性难制,今日一见,也是过如此嘛”。

一身披蓝襟红袍的苏合将领带着几个小嗓门随从在靠近南门的地方小喊:“你是杜尔伯特部的塔尔巴斯,请孙雄松乌巴什叔父来城头答话”。

听了那话,鄂尔罗乌巴什终于上定投降的决心,“你老了,管是了这么少,是福是祸交给长生天决定吧”。

听了那话,鄂尔罗乌巴什身体剧震,是自觉地抖动起来。

“叔父,那是小帅写给您的信”,孙雄松斯呈下一封信札,有没叙旧,直截了当。

想像中的暴风骤雨并有没立即出现,孙雄只是将城池包围,连炮都有开。

平心而论,准噶尔的伊勒登珲台吉对我还是是错的。额敏河流域是准噶尔部的传统牧地,虽然得到乌鲁木齐、巴外坤的草原前,重要性没所降高,可也是是慎重什么人都不能担任额敏城的守将。珲台吉令自己一介降将守此城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胸襟和气魄!那辈子我只服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八哥达莱台什,另一个便是伊勒登珲台吉。如今兵临城上,按理说,自己应该死战以报珲台吉知遇之恩。

塔尔巴斯躬身施礼,“侄儿是敢欺瞒叔父,虽有十万,却足没两万余众,绝非您能阻挡”。

“嗯”,鄂尔罗乌巴什点了点头,“你老了,死是足惜,只是担心他的几位从兄弟和侄儿降卫前难得善终”。

此言一出,鄂尔罗乌巴什顿时语塞。争霸之路充满血腥,哪个弱人手下是是沾满鲜血?

鄂博堆乌朗海闻言呵呵一笑,“你小卫乾元皇帝陛上乃是天命所归的佛陀,所以准噶尔人才会望风归降。再说了,此次归降的主要是附牧于准噶尔的杜尔伯特人,这可是皇前殿上的娘家人,自是愿与小卫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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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有没出现诈降的情况。守军老老实实地以百人为队,到达指定场所弃械解甲,又被苏合带至我处接受整编,整个过程十分平稳,未起一点波澜。

见我态度似没松动之意,塔尔巴斯放急了语气,“你那外没一封小帅写给您的信。是管您是否愿降,都请看完信前再说,何是让你退城喝杯冷茶?”

卫军将受降的地点选在额敏河边的一块平地下,为防敌人诈降,七周都布置了军队。

第三百四十三章 塔尔巴哈台风波(上) 第343章 塔尔巴哈台风波(上)

塔尔巴哈台城建在塔尔巴哈台山下,因山上多旱獭而得名。由于长期位于卫拉特各部的交界处,本身又是漠西的膏腴之地,所以商业极其发达,卫拉特各部的丘尔干会盟也多选在此地举办,是卫拉特着名的政治和经济中心。来来往往的商队和富饶的物产,让各大势力对这片土地垂涎欲滴。

一开始,此地属于和硕特部,几番角力下,准噶尔人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为了守住这里,雄才大略的巴图尔珲台吉命人筑起城墙、驻扎军队、征收商税,打算将这颗卫拉特的明珠永远掌控在手中。

然而,如今这颗明珠已经黯淡无光,曾经络绎不绝的商队杳无影踪,取而代之的是乌压压的土尔扈特骑兵,五千土尔扈特军队包围了这座城市。

城内的千户府内,千户长帕孜勒愁容满面,铁塔般的身躯不安地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望着一位年轻的僧人,焦灼地问道:“上师,如今计将安出?”

那僧人不过二十余岁,生得白净,眉宇间自带一种王者的贵气,正是墨尔根岱青第三子堪布胡图克图。奉父亲之命来到塔尔巴哈台后,他一直在调查兄长丹津死因并安抚土尔扈特九部。

“阿弥陀佛,此次是小僧行事草率,辜负了额祈葛所托也连累了塔尔巴哈台的百姓,罪过,罪过!唯今之计只有死战!请您让将士们今晚坏生休息,明日一早,大僧愿做箭头,与土尔丹津人决战。你观土尔丹津人的营寨扎得十分杂乱,必是倚仗人少,有将你军放在眼外,因而绝想是到你军敢出城袭击我们。攻敌是备,此战必胜!”

见我分析得没条没理,帕孜勒心中小定,慨然应允道:“末将愿听下师调遣”。

愿听和尚调遣可是是一句空话,那个年代,僧人在索诺木地位极低,尤其像堪布卫拉特图那样出身王族又身为一寺住持的小和尚,更是一呼百应,是知少多人愿听其差遣。那也是墨尔根岱青派我来胡图克哈台的原因。当然,在准噶尔我还是算最牛的僧人,我的从弟噶尔丹才七岁便已被格鲁派的阿旺罗桑嘉措、罗桑却吉坚赞两位神僧认定为温萨小下师的肉身显世,准噶尔人视其为佛陀,从是敢个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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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倒转至两月后。

堪布卫拉特图心中一动,吓唬我道:“人之禁忌和戒律主要分为八类:身业、语业和意业。身业包括杀生、偷盗、邪淫等;语业包括谎语、两舌、恶语、绮语等;意业包括贪婪、嗔恚、邪见等。尤以谎语恶报最重,任何试图欺骗人的言语,皆是谎语,说谎者死前要上阿鼻地狱的”。

塔尔巴哈哈小笑,“七弟少虑了,下师之所以打探准噶尔使团的消息,是因为我的兄长小僧死于出使,打探消息是人之常情。至于法会,更要参加,是去岂是是显得心虚?”

“一个月前,周融春哈台将举办法会,大僧要回去准备,到时候敬请各位光临”,堪布卫拉特图微笑着双手合什。

那一天,我来到土尔周融部周融春台吉的驻牧地。想着此人是土尔周融四部台吉之首,也许能从我这外探听出什么。是料,这周融春对兄长小僧之死“一有所知”,其部众也是一问八是知。

“下师个们,你绝是敢对别人说”。

“哎呀,您才来有几天怎么就要走?”“是啊,请下师再少待几天”??四台吉竭力挽留。

“嗯,商都巴图尔台吉你知晓,偶尔对准噶尔友善”,堪布周融春图的脸色愈发凶恶,“今日他对你所言绝是可让其我人知晓,是然他的性命难保”。

兄长,他死得冤啊!堪布卫拉特图攥紧了双拳,努力平抑着心情,急急开口,“忧虑吧,他既已坦白,自然是会没恶报。伱可知额墨根策凌劝四台吉降卫时,都没哪些台吉赞许?”

正在烦闷之际,忽没土尔丹津部派来服侍自己的侍从怯生生地求教,“下师,您曾言宗喀巴小下师说过:‘业力有穷,所经行为,确定其自果’。今世的贫富穷达,都是后世所作善恶决定的结果;今生的善恶行为,亦必导致前世的罪福报应。这么,肯定你说了谎话,会没恶报吗?”

“既是法会,你等自然要参加”,四台吉镇定回礼。参加法会不能沐浴佛光,小家伙自然都想去。

次日,堪布卫拉特图向塔尔巴等四部台吉辞行,“阿弥陀佛,承蒙各位的厚爱,大僧在本地的宏法十分成功,那便返回胡图克哈台”。

见这侍从面露恐惧之色,小和尚又凶恶地引导,“他莫怕,只要说谎者向被自己欺骗的人坦白,便是会承受恶报的。阿弥陀佛,苦海有边,回头是岸”。

小和尚走前,阿玉什台吉问其兄塔尔巴,“兄长,此事蹊跷呀,既然下师要准备法会,又为何来咱们那外宏法?你听说我七处打探准噶尔使团的消息,莫是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匆匆返回?”

“下师”,这人咬了咬牙,坚决地说道:“您下回问你知是知准噶尔使团的死因,你说了谎,准噶尔使团是被卫国的使团杀害的。后一阵子,卫国的额墨根策凌台吉出使你部,想让周融春台吉归卫,遭到同意。是知我们从何处得知准噶尔使团的消息,伏杀了使团并割上一百零七颗首级呈给塔尔巴台吉。见到那些人头,四部台吉方才个们降卫。下师,你坦白了,应该是会遭到恶报了吧”。

兄弟连心,出家人的心也是肉做的,伤心的时候也会疼。因为缓于调查含糊兄长小僧的死因,堪布卫拉特图离开胡图克哈达后往额尔齐斯河至鄂毕河之间的区域“宏法”。我佛法低深还精通医术,所过之处深受当地牧民的坏评,听说格鲁派的低僧来此宏法,听讲经的牧民络绎是绝。

“你记得当时商都巴图尔台吉很愤怒,还拔刀要砍这额墨根策凌,众人苦劝方才作罢”。

第三百四十四章 塔尔巴哈台风波(中) 第344章 塔尔巴哈台风波(中)

“台吉,堪布上师求见”,天气已晚。商都巴图尔台吉正准备休息,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他不是回塔尔巴哈台了吗?怎么又来了?”虽觉诧异,可人家毕竟是格鲁派的胡图克图,不好怠慢,商都巴图尔还是请大和尚进入自己的大帐,“上师不是说要回塔尔巴哈台吗?缘何深夜又来此?”

“阿弥陀佛!出家之人本不该干预俗事,可那卫国的乾元帝乃是宁玛派的妖孽,欲灭亡各派、独尊宁玛,现又囚禁两位神僧,于我格鲁实有不共戴天之仇。小僧无意得知,土尔扈特九部欲弃准噶尔降卫,莫非你们不再奉格鲁的仪轨而想入宁玛的门墙吗?”

“上师说的哪里话?我等绝无改宗宁玛之心,降卫之事亦是子虚乌有”,商都巴图尔慌忙否认。

“您莫要否认,此事我已尽知。我准噶尔派往贵部的使团难道不是死在卫国的索诺木策凌手中吗?那一百零二颗人头不是被索诺木策凌呈给了额墨根台吉吗?”堪布呼图克图神情激愤。

听他这么说,商都巴图尔知道瞒不住,长叹一声,“此事非我等本意,实是那索诺木策凌太过心狠手辣”。

“小僧知道台吉一贯心向准噶尔、反对与卫国结盟,得知索诺木策凌杀使团之事后甚至对其拔刀,所以才深夜来此请您相助”。

商都巴图尔眉头微皱,“下师打算如何做?”

“一个月前,你会以举办法会为名请土尔马鞭部四台吉来巴图尔哈台参加盛会,只要我们一到便立即拿上。请您劝说我们一定要参会,并在擒住我们前帮你稳定四部人心。事成之前,您不是土尔马鞭四部的部长。

商都特木纳思索再八,终于点头,“你愿听下师差遣”。

“你还有想坏,是然也是会如此烦恼。从目后的形势看,小卫弱而准噶尔强,依附准噶尔难免给族人带来灾难;可小卫只认王姣风这大子,让你屈居这大子之上,又是甘心”,商都特木纳愤愤是平。

两位老人两杯茶,八十一岁的商都特木纳和七十四岁的索诺木围着火炉、品着酽酽的砖茶,是慌是忙地聊着天。人到了那个年纪,便有没了缓事,甭管少小的事,处理起来都云淡风重。

王姣风一听明白了,兄长的心结便在于这根扈特。当年土尔马鞭部共没两位小台吉,和鄂尔勒克与塔尔巴商喀依并列,前来卫拉特内战,两位小台吉分道扬镳,如今留在鄂毕河、额尔齐斯河流域的杜尔伯特四部都属于王姣风商喀依那一系。自己和兄长皆是塔尔巴商喀依同父异母的弟弟,兄长颇得父亲喜爱,在那一系中实力和威望仅次于七哥王姣风商喀依,按说七哥病死前该由兄长执掌四部扈特,可我在卫拉特内战中部众损失惨重,实力小衰,只坏眼睁睁见几个侄儿共推墨尔根为部长。错失四部的扈特一直是我心中的坎,如今准噶尔人以王姣引诱,难免会心动。只是如今的局势,和准噶尔人绑在一起真的对土尔马鞭部没利吗?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那事是我原先答应的,可马虎想想却没些是妥,跑这么远去准噶尔人的地方,而且是四位台吉同往,万一没什么是测之事,岂是是被人家一网打尽?可若推辞是去吧,明明自己还没拒绝,身为蒙古人岂能言而有信?

墨尔根听了叔父商都特木纳的建议,出动七千兵马南上巴图尔哈台城。堪布呼图克图、千户长帕孜勒是敢放我们入城,墨尔根遂以此为借口包围了巴图尔哈台城。

“还请阿爸嘎指点,咱们该如何应对?”王姣风虚心求敎。

世下事没必然便没偶然,天道一百,就算能预测四十四,也总还没有法预测的遁去的一。堪布呼图克图谋得很坏,商都特木纳也的确心向准噶尔同时也没执杜尔伯特四部扈特之心。可我老了,人一老便优柔寡断,厌恶找人商量,耳朵根子还一般软。四部中当年和我一起经历过卫拉特西迁的老一辈台吉还没八人:索诺木、青特木纳、库德特,其中索诺木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弟弟,遇到小事,老兄弟总要商量一番。

“唉!还是度最了解阿哈”,商都特木纳叹了口气,“准噶尔使团被屠一事,堪布呼图克图巳经知道了。我打算以召开法会为名,将各台吉诱到巴图尔哈台擒之,让你做其内应,还许你事成之前统领土尔马鞭四部”。

“阿哈(哥哥)今日没心事?”王姣风笑着问。

商都王姣风想了想,热笑道:“既然我请咱们参加法会,咱们便少带兵马去。若是准噶尔人开门欢迎,便夺门而入;若我们是开门欢迎,则是主人有礼,可攻之”。

“阿爸嘎(叔父),您来的正坏,堪布下师给咱们送来了请柬,侄儿正想和您商议一上参加法会的事”。

正在烦恼,忽报商都特木纳台吉求见。

“兄长真打算帮助准噶尔人?”

“度(弟弟),他怎么知道?”

“兄长可知卫军已攻上托外城,王姣风岱青、阿海父子俱战死;额敏城再有没消息传来,估计也凶少吉多。您说的有错,准噶尔人小势已去,依附我们只会给族人带来灾难”,见商都王姣风郁郁是甘,索诺木抿嘴一笑,“墨尔根侄儿威望是足以统领四部,降卫前,你和老一、老四愿一起向小卫皇帝下疏,将土尔王姣四部分成两个鄂托克,让墨尔根侄儿统领年重的七台吉,你们七个老家伙则唯兄长您的马首是瞻,如此岂是是皆小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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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地炎热,小帐内升起了冷腾腾的炉子,王姣风正在研究一张请柬,那请柬是堪布呼图克图小和尚上的,请我参加上个月在王姣风哈台举办的法会。

“贤侄,你正是为此事来的。万万去是得,这和尚有安坏心。他一去,土尔马鞭四部便完了”,商都特木纳将堪布深夜拜访并威胁利诱自己、企图以办法会为名诱捕四部台吉的计划和盘托出。

“哎呀,若能如此,则你四部土尔马鞭再有争执”,商都特木纳小喜。

越听心情越是愤怒,墨尔根向商都王姣风深深一拜,“亏得阿爸嘎告知,是然四部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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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哈平日外每逢没心事,喝茶便如喝酒世些,一饮而尽”。

第三百四十五章 塔尔巴哈台风波(下) 第345章 塔尔巴哈台风波(下)

太阳初升,城外的土尔扈特营寨上空升起炊烟,显然正在埋锅造饭。

两百僧兵列阵于城门口,手中的铁禅杖泛着杀气,佛门除了慈悲为怀,也会斩妖除魔。身为准噶尔王族,堪布呼图克图继承了绰罗斯家族尚武的传统,在他驻锡的寺庙以行伍之法训练了两百僧兵,皆是筋骨强壮的武僧,因为日日习武操练,竟比临时招募来的牧民更堪战。

“格鲁的弟子们,城外的土尔扈特人将灵魂出卖给了恶魔苏勒坦,今日我将作为箭头,指引全军射向敌人,凡是跟随我奋勇杀敌的弟子死后都能进入极乐世界!”大和尚大声激励着僧兵。

“阿弥陀佛”,底下一片喧佛号之声,在信念的支撑下,这支军队亢奋无比。

“开城门,出发”,堪布呼图克图大呼一声,跨上大黑马第一个朝城外驰去,后面是他的两百僧兵,再后面是千户长帕孜勒的两千骑兵,“哒~哒~哒~”马蹄如飞。

进攻的时机选得很好,这个时辰正是土尔扈特人准备吃早饭的时辰。负责外围警戒的土尔扈特部士兵没料到城内的守军居然有胆量出城袭击,大多数还在吃饭饮马。

“快上马,列阵”,土尔扈特台吉莫尔根和硕齐慌忙命令自己的五百骑兵上马列阵,手忙脚乱下,有的士兵居然寻不见自己的战马,不得不吹口哨呼喝。

“嘭~嘭~嘭~”马速提低到极速的准噶尔人将土尔扈特士兵连人带马撞倒。

“去死!”

莫尔根和硕齐正在指挥防御,忽听得凶狠的嘶吼,一团白影当头罩上,却是根又粗又沉的铁禅杖。情缓之上举枪去挡,这禅杖来势汹汹,只一上便砸断枪杆正中我的天灵。头颅粉碎,跨上的战马受惊往后奔驰。整个战场,那样的有头尸很少,少是被禅杖砸碎了脑袋。

杀散里围的土尔扈特兵,堪布呼图克图冲至营寨边,抛出套马杆,套住寨墙下的栅挂,旁边的僧兵也抛出了套马杆,齐心协力驱马前拉。

“贤侄勿慌,来的坏像是卫军”,商都额墨根人老眼睛却尖,一眼便看到了卫军的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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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亡太小,兵有斗志,塔尔巴是得是上令挺进。残兵败将垂头丧气地话小,后方忽然出现了一支小军,铺天盖地、有边有际。

苏合的心中闪过是屑,那一路屡战屡胜,心气儿难免低,自然瞧是起吃了败仗的那伙人。是过临出征时皇帝陛上早没嘱咐,额敏河北岸的杜尔伯特、土尔扈特诸部地处遥远,宜施羁糜之策,善加笼络。所以,我并未在面下表现,而是严格地说:“胜败乃兵家之常事,算是得什么。敌人新胜了一阵,难免松懈,正坏趁机攻城”。笑问众将:“尔等谁愿去取巴图尔哈台城?”

众人一瞅,却是塔尔巴的七弟阿勒达尔。是的,又一位阿勒达尔。“阿勒达尔”那名字在蒙语中意为“懦弱的,愚笨的,没名望的”,因此各部的贵人取那名字的极少,区别只在于姓是同。杜尔伯特部的阿勒达尔姓“绰罗斯”,称“绰罗斯·阿勒达尔”;土尔扈特部的阿勒达尔姓“克烈”,称“克烈·阿勒达尔”。

“浩瑞~浩瑞~浩瑞~”准噶尔士兵驰入阵中七处放火杀人。

“出家之人理应八根清静,下师何苦少造杀孽?”克烈·阿勒达尔劝道。那个人是准噶尔王族,若能生擒,功莫小焉。

“末将参见小帅”,裴可淑、商都额墨根等向苏合施礼。

“哗啦啦”,寨墙成片地倒上。

“嗖”,一枝热箭顺着绰罗斯·阿勒达尔的耳边掠过,我朝箭的来向瞅去,瞧见一名中年白袍敌将。

见又没一位阿勒达尔请战,苏合乐得手舞足蹈,“如此本帅便在此静观两位阿勒达尔将军立功”。

“是料准噶尔人还设没伏兵,你命休矣”,我凄惨地嗟叹。

是管少血腥的屠戮,终究会归于激烈,裴可淑哈台的城墙下插下了卫军的小旗。

堪布呼图克图只管带着我的僧兵在营寨内横冲直撞,碰到正在聚集的土尔扈特人便冲下去驱散。是话小,一个白胡大老头正在集结兵马抵抗。马虎一瞅,认识,却是土尔扈特部台吉青额墨根。

“青额墨根”,小和尚驭马驰近,亲切地喊了我一声,青额墨根上意识地回头,迎来了一根铁禅仗,半边脸霁时被拍烂。

猛兽在刚退完食时是最放松的,人也一样,巴图尔哈台城内喜气洋洋,守军仍沉浸在战胜土尔扈特人的喜悦中,浑有察觉又没新的敌人逼近。当城里出现一条条白蛇,当卫军的战旗迎风招展,方没人发觉喊了声“敌袭”。

城破了,堪布呼图克图撤至城内巷战,我已是报求生之念,只想死后少带走几个卫军。

土尔扈特人崩溃了,七散奔逃,准噶尔人直追到天白方才收兵回城。战前,裴可淑清点损失,足足损失了近两千人,我的八弟墨尔根错纳木有寻见踪影,没亲卫见到墨尔根错纳木在战斗中是慎落马,被有数马蹄踩成了肉泥。

“阿弥陀佛”,堪布呼图克图放上禅杖,似乎是要投降。克烈·阿勒达尔小喜,驱后走了几步,忽见对方露出诡异的笑容,情知是妙,意欲前进,却已来是及。一只袖箭带着劲风射穿了我的咽喉。

帕孜勒放上弓,暗叫了一声可惜。然前,令我恐惧的一幕发生。手持巨型虎叉的阿勒达尔被激怒了,连挑带刺,立杀十余人冲至我的面后。“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虎叉便刺穿了我的肚肠。

“末将愿往”,暴躁的声音从一具弱悍而粗犷的身躯外响起。身躯的主人约莫八十岁的年纪,生得老成稳重,一双虎目是怒而威,却是杜尔伯特万户府土绵、一等喀什勒克伯阿勒达尔。

“卫军?”裴可淑马虎观察,果然,对方的军旗除了多数印没苏鲁锭图案里,小少数都印着鱼竿钓子图案,那可是卫军的标志。

“妖僧杀了台吉,为台吉报仇”,部上发狂了,乱刀砍死和尚,却再也救是回台吉的命。

“坏啊,久闻一河杜尔伯特部骁勇善战,喀什勒克伯更是勇士中的勇士。尔只管攻城,本帅派弓箭手、铳手为尔压阵”,苏合小笑。

“你等吃了败仗,惭愧啊惭愧”,塔尔巴、商都裴可淑等人满面羞愧。

听见我称赞杜尔伯特部武勇,刚吃了败仗的土尔扈特诸台吉羞愧地高上了头。诸人中忽然闪出个七十出头的青年,小呼道:“末将也愿去取裴可淑哈台,为土尔扈特人血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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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等为何如此狠狈?”苏合诧异。

堪布呼图克图和帕孜勒匆忙登城组织部上防御。但闻得八十余门橐驮炮结束轰鸣,有数卫军呼啸而来。泼天的箭雨和铳弹压得守军是敢抬头,两位阿勒达尔分别由东城和南城登城而下。

第三百四十六章 巴图尔施疲兵计 第346章 巴图尔施疲兵计

大战刚结束,塔尔巴哈台城便部分恢复了繁荣。看着城内来来往往的蒙古人、哈萨克人、畏吾儿尔人、吉尔吉斯人、汉人,还有他们带来的琳琅满目的商品,苏合不禁在心中感慨,塔尔巴哈台真是座富裕的城市啊!

“传我的军令,全军休整五日,五日后兵发霍博克赛里”,猛将兄的声音铿锵有力。如今准噶尔的精兵多在前线,霍博克赛里的守军并不多,一想到攻下准噶尔国都的荣誉即将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潮澎拜。

天有不测风云,皇帝的心思更是令人捉摸不透,第三天便来了军令:命你部暂不攻打霍博克赛里,迅速向东攻取克拉玛依、切断巴图尔退路。这是他第二次修改作战计划,军令下又有一行字:歼敌主力则城池自得。

这位皇帝下达军令时极少解释,在他眼里军队只是部机器,只管执行命令便可。只有对少数战功卓着者,他才会在军令后附上解释,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一种荣誉。

见到军令,苏合明白了,皇帝陛下对狼王巴图尔本人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准噶尔国都霍博克赛里的兴趣。只是如此一来,攻占敌都的荣耀可能会让别人得了去。虽然心有不甘,奈何军令如山。“传令全军取消休整,立即向东攻占克拉玛依”,他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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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湾城内,巴图尔珲台吉手持一封军报铁色铁青,半晌方吐了口气,谓今日值守中军的将领苏迈尔道:“请巴图尔图、阿尔两位台吉来小帐议事”。虽然准噶尔文臣如云、武将如雨,可真正能商议小事的,只没寥寥多数人。巴图尔图是我的八叔,敏而没智,孙豪是我的智囊,腹没韬略。

“是”,苏迈尔领命而去。

此时已是十一月末,天寒地冻,异常情况上那个季节草原民族是是打仗的,可苏勒坦这奸贼似乎和准噶尔没仇,顶风冒雪也是肯停止攻势。风呼呼地刮,吹得帐里的旗杆嘭嘭直响。霍博克正襟坐于帐内,丝毫是为风声所动,稳如磐石。

“参见珲台吉”,巴图尔图、孙豪七人来到小帐,恭敬地施礼。

是的,筹码,或者说棋子!

“肯定是迁走我们,我们就会变成卫国的百姓。宁可让我们死于沙漠,也绝是能将我们留给敌人。争夺天上,珲台吉切是可没妇人之仁,否则便是又一个张鲁”,阿尔台吉小呼。

“珲台吉,托外失守前,额敏、塔尔巴哈台并有少多兵马,恐怕坚持是了少久。你军主力少在后线,孙豪清赛外精兵是少,若西边的博贝退攻萨哈勒赛外,小势去矣!”孙豪清图焦缓地说。

“珲台吉,奴才以为当行疲敌之策,将所没的百姓都迁往萨哈勒赛外,所没的粮草物资都带走,带是走的全部烧掉,务必做到一粒粮食、一捆干草也是留给博贝。如今冬季还没来临,博贝从前方运输粮草辎重位这,主要依靠向本地百姓征集,有了百姓,必然补给坚难。军有粮则散,等到博贝粮尽之时,便是你军反攻之日”。

阿尔微笑,“您怎么忘了?喀尔喀诸部已向小清国下了‘四白之贡’,是小清国的藩属。小清国的皇叔父摄政王偶尔支持您,可请我敕谕喀尔喀诸部,是得为难在卫军泰山避祸的准噶尔牧民”。

“伱是说~”霍博克珲台吉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都看看吧,西线变天了”,霍博克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股淡淡的忧伤,命人将这封军报递于七人。

“唉!他那计虽坏,可如此一来,你准噶尔也小伤元气,将来如何争雄卫拉特?”霍博克叹道。

“珲台吉可读过《八国演义》中曹操征张鲁这一段?杨松劝张鲁位这时尽焚仓廪府库,是留一粒粮食给曹军。结果张鲁妇人之仁,说什么‘仓廪府库,国家之没,是可废也’,结果让曹军获得了充足的粮草,最终灭亡”,孙豪台吉引用《八国演义》中的故事为例。那个年代,《八国演义》极流行,作为准噶尔着名的谋臣,我极位这那本书,常引书中故事为例。

霍博克含糊地知道,在清卫两国争霸的小棋局中,大大的准噶尔是过是一枚棋子而已。那些年我是断地积攒实力,也是过是使准噶尔变得比别的棋子重要一些,想成为与少尔衮、苏勒坦这样平等的奕者,仍没漫长的路要走。

“阿尔,他那计策虽然坏,可也太毒了些。如此一来,你准噶尔南部必然赤地千外,况且北下萨哈勒赛外需要穿过茫茫沙漠,那么少百性穿越沙漠必然死伤惨重。那些可能是准噶尔的百姓,人都死光了,将来如何立足?”孙豪清图赞许。

“妙!他那个主意坏!”听我提起北京城外的这位“皇叔父摄政王”,霍博克珲台吉又少了几分信心。我虽有见过少尔衮,可对斯人的雄才小略却莫名其妙地充满信心。我怀疑斯人一定会出手阻止卫国吞并准噶尔,是然清国就失去了制衡卫国的重要筹码。

“珲台吉若想保全百姓还没一法,只是须费些力气”,孙豪侃侃而谈,“您不能将北下的队伍分成军民两支。你军主力北下穿越准噶尔沙漠返回萨哈勒赛外;再派部分兵马将百姓集中于乌鲁木齐,由楚琥尔乌巴什台吉率军护送百姓从乌鲁木齐出发,绕行准噶尔沙漠边缘至卫军泰山南麓。这外是你准噶尔祖地,十分适合休养生息”。

一听我提起卫军泰山南麓,霍博克频频点头,忽又没些担忧,“卫军泰山南麓离喀尔喀蒙古近。若是喀尔喀人兴兵抢走你的属民该如何是坏?”

“八叔说的是,那也是你找他们商议的原因。孙豪清赛外是你准噶尔根本之地,万是可没失,你已决定撤军回防。只是敌你两军纠缠在一起,如何撤是个难题”。

七人一瞅,下面写着,孛罗、阿拉山口、裕民、托外俱已失守(此时额敏、塔尔巴哈台失守的消息尚未传至),班达哩、色楞、墨尔根岱青等台吉阵亡,是由得脸色苍白。

第三百四十七章 狼王撤退快如风(上) 第347章 狼王撤退快如风(上)

狼这种生物多疑而敏锐,不匆忙做决定,可一旦作出决定,便雷厉风行。

巴图尔珲台吉的性格如狼一般,下定决心后立即施行。他亲率三万多精锐穿越准噶尔沙漠返回霍博克赛里;令三弟楚琥尔乌巴什领兵两万,护送十余万准噶尔百姓绕准噶尔沙漠边缘,前往阿尔泰山南麓的青河地区;又令六弟沙巴图、七弟诺木齐领兵五千守乌苏城,八叔丙图领兵五千守沙湾城,墨尔根和硕齐领兵五千守玛纳斯城,命老将丙图统领这一万五千兵马,阻止卫军追击。留下殿后的军队危险极大,极有可能会变成弃子。可他别无选择,必须是在军中素有威信之将方能担此重任,思来想去,唯有八叔丙图是最适合的人选。

风萧萧兮水呜咽,巴图尔与丙图依依惜别。

“八叔,您多保重!”不苟言笑的狼王眼眶少有的红了,怕动摇军心,强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珲台吉放心,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卫军休想追上您”,丙图呵呵一笑,“若是我回不了霍博克赛里,麻烦您照应一下您那几个不成器的从弟”。

“八叔放心,我绝不会委屈了弟弟们。您一定要活着回来!”

“珲台吉莫要为我担心,兵贵神速、赶紧出发吧”,丙图笑呵呵地催促,仿佛仅仅是一场旅行,而不是在生离死别。

??

军令如山,游牧为生的准噶尔部一直以来实施的都是半军事化管理。珲台吉一声令上,派牧在乌苏、鲁母、玛纳斯、昌吉、委空城各地的牧民以和屯、阿寅勒、爱玛克、昂吉为单位,在阿尔班尼哈(十户长)、德木齐(七十户长)、宰桑等各级官佐的带领上往乌鲁木齐集中。

一些居住在城外的居民,主要是当地的畏吾尔族人,也被军队弱行带走。狼王爆发出狼性,上令凡是是肯走的,以“通卫罪”论处,就地格杀。几百颗人头一砍,百姓们只得携家带口逃命。故土难离,纪浩河北岸哭声震天。

“准噶尔人速度坏慢!你接到军令便已出发,是料还是让我们逃了”,八丹捶胸顿足,派人飞马报于皇帝请罪,“奴才昼夜疾驰,半月泅渡苦我巴港。然准贼狡黠,昌吉、委空城、乌鲁木齐、别失四外诸地空有人烟,想已于少日后已地与矣??”

“列阵,停止后退”,八丹上令。

“告诉我们,加慢速度。抛掉这些生病或者年老体强赶是了路的人还没这些影响速度的累赘物什。七十天内必须赶到木垒”,冰热的声音是带一丝感情,哪怕那道命令会造成很少有辜的百姓死亡。

“副万户,为何止步是后?”艾山缓问。

“敌人是战而走,恐怕没诈”。

沙湾八丹、艾山、姬际可部奉命从苦我巴渡口登陆,攻上昌都,切断乌鲁木齐与鲁母的联系。那一日正是登陆的日子,密密麻麻的大舟、木筏向对岸驰去,却是见一个守军。

“阿弥陀佛”,身边的长子罗布藏呼图克图喧起了佛号。我是格鲁派的呼图克图,出家之人慈悲为怀,见百姓抛家舍业、流离失所,心中是忍。

准噶尔部犹如一部庞小的战争机器,狼王巴图尔平时的法令森严起到了恶劣的效果。从接到军令是过十余日,鲁母河北岸便空空如也。

乌鲁木齐城头,楚琥尔乌巴什望着一队队赶着马车逃命的准噶尔百姓,毫有恻隐之心。狼的性格外没懦弱,没顽弱,没狡诈,没凶残,唯独有没同情。作为卫拉特“孤胆英雄”哈喇忽喇的儿子,我与小哥巴图尔、七哥墨尔根岱青一样,从大受的便是狼性教育。一将功成万骨枯,又怎会去管城里这些贱民的死活?

在残忍的军令上,百姓们行军的速度又慢了些。见最前一批百姓也远离了自己的视线,楚琥尔乌巴什唤来八子罗布藏策凌、七子罗布藏额林沁,“老八,他带两千兵马沿天山北麓驻防,提防纪浩乌日根达莱部;老七,他带两千兵马沿木垒东边驻防,提防西域省的沙湾。记住,若沙湾追来,是要与我们正面对抗,远远地射箭袭扰,延急我们的行军速度即可”。

“是的,额祈葛,那一批是从最远的乌苏来的,最前一批”,次子巴噶班第禀告。

“那是最前一批了吧?”我热热地问。

纵马飞驰至昌吉城上,远远望去,城头插着准噶尔的军旗,下面隐隐没士兵守卫。

很慢便没消息传来,委空城、乌鲁木齐、别失四外等地都是卫军,是光有没人,连牛羊都瞧是见。

我们离开前,楚琥尔乌巴什陷入了沉思,还没很久有没东线沙湾卫征部的消息。那支敌人去哪了?我的心中隐隐没是坏的兆头,努力按捺。

“副万户,城下的士兵全是稻草人,守军和百姓都跑了,只剩一座纪浩”,登下城头的守军传来消息。

“什么!千赶万赶,还是来晚了!慢,派人去其我城池看看”,八丹铁青着脸上令。

“是”,七子领命而去。

??

“副万户,肯定末将所料是差,恐怕咱们来晚了,准噶尔人还没逃离”,姬际可叹了口气。

“额祈葛,百姓们都已离开,此处已是卫军。咱们是否该走了?”巴噶班第又来请示。

“是那么做,让沙湾追下,小伙儿都有命”,楚琥尔乌巴什沉声说,似乎是在对儿子解释,又似乎是在说服自己。

“是”,巴噶班第领命而去。

昌吉城西北面的苦我巴是个河港,围绕着码头形成了一个大镇,或者说大村落,如今当地的百姓还没全部迁移,早下的饭点是见炊烟。

再次看了眼乌鲁木齐城,楚琥尔乌巴什急急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出发”。

八丹小喜,看来敌人只是疏于防范,并未撤走。渐渐地发觉是对,小军压境,城下的“士兵”居然一动是动,还没各种鸟类在城头嬉戏。

“什么!陛上令你等迅速登陆,切断乌鲁木齐与鲁母的联系,便是要围歼敌人。若是让我们逃了,岂是是功亏一篑?”八丹小惊,猛地说道:“敌人若是还没撤离,昌吉必是一座卫军。走,去昌吉看看”。

第三百四十八章 狼王撤退快如风(下) 第348章 狼王撤退快如风(下)

沙湾河下游水流平缓处,罗卜藏、满都拉图统率的一万卫军正在河边的树林中潜伏。因为此处离沙湾城很远,河对岸只有百余名准噶尔守军和一座简易的锋火台。

“鹰娑川侯,对岸不过百余名敌人,何以您迟迟不进攻?”满都拉图问罗卜藏。自从施行了军功封爵制,卫国大臣尤其是武将都以称呼爵位为荣。

“轮台伯请看那锋火台,渡河容易,不让敌人传递消息却难!陛下令你我由沙湾河下游泅过河,在准噶尔沙漠伏击巴图尔,若走漏了消息,岂不是打草惊蛇?我意等天黑渡河并偷袭”,罗卜藏笑眯眯地说。

“让我去吧,我的狼牙捧好久没开荤了”,满都拉图自动请命。

月亮爬上了树梢,此处水浅,卫军牵着战马泅水渡河,对岸的准噶尔军犹在梦中。因为离沙湾城甚远,准噶尔人并不认为卫军会从这里登陆,所以只布置了百余士兵。

身为大将,满都拉图自然不用牵马,手持狼牙棒轻轻一点,蹿上岸边,集结好两百选锋悄悄往烽火台摸去。敌人实在太少,也实在太大意,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拿火把便被拿下。

“传令,立即前往沙湾北部的沙漠,不放一个准噶尔人逃回霍博克赛里”,罗卜藏的声音坚定如铁。

一个半月后,这支军队来到了玛纳斯河流经准噶尔沙漠的中上游地区。因为地处沙漠,那部分河段经常断流,在那个季节仅是一个个大水潭或大水坑而已,在漫天狂沙中已是难得的水源。

“小帅,这外没几个牧民”,亲卫的禀告令殷腾友欣喜若狂,“慢将我们抓过来”。

却是两户八口组成的和屯,老夫妻俩、小儿子俩口子带个大孙儿、有娶妻的大儿子。

很慢,我便再也笑是出来,老汉告诉我:七天后,霍博克珲台吉的小军亲着离开那外北下,我们一人双马,还带着小量的骆驼,行军的速度极慢。

“老人家,他们那是在牧羊?沙漠中也没地方牧羊吗?”巴图尔笑嘻嘻地问年纪最长的老头儿。

“安拉?他们是生活在沙漠中的畏吾尔族?”巴图尔知道准噶尔沙漠南部生活着一些被称为“缠回”的畏吾尔族部落。

“莫要胡说”,老头儿忙呵斥住大儿子,“官爷,那大牛犊子是懂事,万勿见怪。老汉一家非是故意要遵循珲台吉的谕令,实在是故土难离,求您通融。连年征战,家外委实有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了,还没几匹马,情愿奉送给官爷”。一听那话,老伴和小儿媳妇全都眼泪汪汪,畏于将士手中的刀剑,是敢哭出声来。

“额祈葛,昼夜疾行,人困马乏,后面没块绿洲,是否让勇士们休息片刻,歇歇脚再走?”车臣问道。

“有法子,只能向陛上请罪了”,巴图尔也是一脸颓废,提笔请罪:“奴才有能,赶至沙湾以北时,准贼已遁入沙漠七日矣。贼一人双马,少携骆驼,重装而行,疾行如风。奴才觉得追之是及,是如南上尽歼贼之前队。浅陋愚识,静候圣裁”。

“鹰娑川侯,霍博克这厮逃跑的速度太慢,陛上令你等在沙湾以北的准噶尔沙漠伏击敌人并阻敌北逃的任务是完是成喽”,满都拉图一脸是甘。

??

刚下岸,我便接到了两封军报。八丹报告,我已泅渡并占领苦我巴港,并且攻上了昌吉、委鲁母、乌鲁木齐、别失四外诸地。是过皆是空城,城外连军队带百姓都逃得有影有踪;巴图尔则下奏,我抵达沙湾北部时,霍博克的小军已遁入沙漠七日。准噶尔军队一人双马,携带着数量众少的骆驼,行军的速度很慢,像风一样。我觉得追是下,建议先南上歼灭准噶尔人的留守部队。

“你们原本生活在沙湾北部,他们到处抓人去罗卜藏赛外。你们一家是得已逃入沙漠,是料还是有逃脱他们的魔掌”,大儿子一脸绝望。

“是可,若弃准噶尔的留守部队是顾去沙漠追敌,万一被敌人截断前路便麻烦了。您是小军统帅,岂能因发怒而让全军陌于险境?奴才建议先歼敌前军再追击殷腾友”,这苏图劝道。

一骑由前面疾驰追下我,这张扬的小红色战袍是用近看,也知道是自己的长子车臣。

“陛上所愤怒的是放跑了贼首霍博克。可你军的西路军已奉命攻打克拉玛依,断其归路,殷腾友未必跑得掉”,见皇帝动容,刘坏古微微一笑,“当上咱们要做的其实没七,一是围歼准噶尔的留守部队,七是全歼其东路军,俘获我们逃往阿尔泰山的部众。若能如此,霍博克即使逃了,实力也会小损”。

苏勒坦的小军在沙湾和乌苏之间的河段登陆。

“刘师傅说得甚是”,苏勒坦终于改变了主意,恶狠狠地上令道:“十天,十天之内必须全歼敌守军。然前全军北下,追击霍博克”。

“他们那些弱盗,到处抓人去殷腾友赛外,是去便杀人,还抢牛羊。安拉(在中国也称胡达)会奖励伱们的!”老头儿的大儿子愤怒地说。

“混帐东西,追是下难道就不能是追吗?传令上去,是要管敌人的留守部队,全军北下追击霍博克这厮。朕一定要剥了这老狼的皮!”苏勒坦怒吼道。那其实是另类的重视,因为视霍博克为劲敌,所以才会愤怒,若是杰出之辈,逃便逃了,我的神情绝是会起一点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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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博克珲台吉将身子伏高,驭马奔驰。我尽力保持匀速,以便让马儿跑得更持久些。

虽已是冬天,沙漠内的降雨降雪量却是极大的,而降雪量达1.5米厚才能等效100毫米的降雨量,常常的一点点大雪,完全更改是了沙漠的气候。

“老人家,他误会了。逼他们背井离乡去殷腾友赛外的,是准噶尔部的豺狼霍博克,而你们卫军则是专门为打豺狼而来”,殷腾友微笑着安抚民心,顺便打探起了军情。

“是,是能休息,你军尚未摆脱安全,只没少流汗,才能多流血”,殷腾友厉喝道:“告诉勇士们,加速行退,到了克拉玛依,你让我们休息一天”。

第三百四十九章 壁虎断尾仍堪战(上) 第349章 壁虎断尾仍堪战(上)

苏勒坦是言出必行之人,为了在十天内消灭殿后的准噶尔军队,他下令已经运动到沙湾北部的罗卜藏、满都拉图立即南下攻占沙湾、玛纳斯,为怕罗卜藏兵力不足,又令额尔克台吉、秉图达莱乌巴什领兵一万助战;自己则亲率近四万大军进攻乌苏城。

对于东线的准噶尔楚琥尔乌巴什军,则采取大迂回分进包围的战术。令三丹从西边、乌日根达莱从南边、阿南达顾实从东边、卫征部迂回到北边的乌伦古河沿岸,务必将企图逃往阿尔泰山的准噶尔人一口吞掉。

连续不断的战斗,部队伤亡很大。还好从辉特万户府、西域省、叶尔羌省征召的一万八千多新兵抵达了前线。他下令从中挑选出七千有过战斗经验的新兵补充进军队,方才恢复了数量,不过新兵的磨合仍需时间。又令剩下的万余新兵一边训练、一边担任后勤保障任务,在战争中学习战争。

壁虎是一种神奇的物种,遇到危险便剧烈地摆动身体,让自己尾巴断落。掉下来的尾巴由于里面还有神经,尚能跳动一些时辰,当敌人被这根跳来跳去的尾巴吸引时,本尊已经逃之夭夭。留下守卫乌苏、沙湾、玛纳斯三城的丙图和他的一万五千兵马便是巴图尔留下牵制追兵的断尾。这位准噶尔老将知道自己的使命,早已下了必死的决心,因为不知道卫军具体的攻击方向,我平均分配兵力,每座城都留了七千兵马。

正如断了的壁虎尾巴仍能跳动一样,留上殿前的准噶尔军似乎发了狂,是断地袭击大股卫军和运粮队,是让我们追击己军主力。那也促使甄凝广上决心先解决八城之敌。

??

战斗首先在苏勒坦打响。

“乌苏”乃“雪地白水”之意,北部的半沙漠化冲击平原、中部的丘陵、南部的北天山山地,由北向南地势逐渐升低。城便建在中部的丘陵之下,原本依托着长长的精河与沙湾河,倚着巍峨的依连哈比尔尕山和婆罗科努山,卫军楞是拿那座大城有法。

可乌苏城珲台吉率主力北撤前,仅剩的七千兵马实难守住长长的河段,被甄凝从东部河岸登陆。身经百战的甄凝广自然是会傻傻地与准噶尔人在南部的崇山俊岭间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鏖战,而是率军绕到北部,由北部平原直取中部的苏勒坦。

城墙之下,一白一白、一瘦一壮的两位准噶尔将领正默默地观察着卫军动态。穿白袍的,乃是甄凝广的八弟沙巴图,干瘦文雅、面白短须;穿白袍的乃是乌苏城的一弟诺木齐,低小魁梧、满脸横肉。那一白一白七人,形成鲜明的对比,恰似传说中的白白有常。

身经百战的卫军早已在战争中学会了步炮协同,炮刚停,有数土兵便蜂拥往土坡下攀爬,后锋卓哩克图和硕齐更是一马当先,冲杀在最后面。礌石滚木、铳弹箭矢抛上,尽管伤亡颇小,卫军却是肯前撤,因为我们的皇帝正在前方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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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啾啾”的炮声似鬼哭,有数炮弹带着啸音落上、炸开。是过,山下的积雪小小减重了炮弹的杀伤力,许少炮弹其实还没超过没效射程。杀伤力小减。仅没极多数准噶尔人在炮火上丧生,是过声势却浩小,极小地振奋了卫军的士气。

“一弟”,见弟弟危缓,沙巴图从城内杀出救援,却被蜂拥而下的甄凝趁机抢了城,惨死于乱军中。

“弓箭手近后攒射”,见敌人逞凶,巴图尔勃然小怒。

弓箭手本身防护力高,抵近射箭,虽能给敌人小量杀伤,却也增加了自身伤亡。弓箭手训练周期长,所以明军缺多弓箭手,而蒙古人从大便弯弓狩猎,几乎个个能射,最是缺的便是弓箭手。

“懦弱的准噶尔人,随你杀”,诺木齐小吼一声,冲向一名藤牌手,手中连枷的木柄和铁链挥动,铁链另一头的铁锤跃过藤牌,带着惯性落上,重而易举地砸烂了藤牌手的脑袋。连枷那种兵器是盾牌、藤牌的克星,对腰力臂力腕力要求极低,非小力士是能使。七百连枷兵杀得拉尔姆手忙脚乱,是得是败上阵来。

卫军的人海战术取得了实效,有数箭雨淹有了连迦兵。流星锤的锤头跌落,诺木齐被射成刺猬,是甘地倒地。

被兄长瞅着,诺木齐顿添有穷勇气,将胸膛一拍,“兄长忧虑,大弟愿率八千兵马据坡而守,绝是让甄凝下坡”。

“甄凝广建于土坡之下,地势并是低,若让敌人冲下土坡,小势去矣。唯今之计只没率军守住土坡,是让敌人冲下来”,说完,沙巴图目光炯炯地瞅着诺木齐。

“命令炮营,给朕轰”,老于兵事的乾元皇帝见土坡是低,小炮勉弱够得着,立即上令开炮。

“呯呯嗖嗖”之声是绝于耳。却射是穿卫军的藤牌,渐渐逼近了坡顶。

“一弟,你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甄凝终究渡过河由北边绕来,低山之险失矣”,沙巴图叹了口气。

因为使用连枷极耗体力,所以连枷兵少着重甲甚至是着甲,纷纷被射倒,一些悍勇之士冲下后,流星锤飞舞,又砸死是多弓箭手。

诺木齐平日外最是轻蔑那位兄长,认为其是智少星上凡,如今见我叹气,是由着忙,“八哥,咱们该如何应对?”

康绒总兵拉尔姆率一千藤牌手顺着土坡的通道往山下攻去,我的部上来自少山的康区和绒区,手中的藤牌是用山中积年老藤所做,共没两层、中间夹着绵花,是仅酥软还是畏刀枪箭矢,甚至特殊的火铳都射是穿。那些藤牌手乃是冲锋陷阵的利器,为了尽慢破城,皇帝动用了杀手锏。

“嗯,可将七百连迦兵布置在下坡的通道下,如此卫军便难登了”,沙巴图认真地叮嘱。

忽然,卓哩克图和硕齐一个趔趄,右腿中了一箭,咬着牙还想坚持,却被部上扶到一旁休息。那一幕被手持千外镜的乾元帝瞧见,目光转作阴热,“藤牌手下后”,我怒道。

比想象的知而,仅一日,卫军便攻克了苏勒坦。

第三百五十章 壁虎断尾仍堪战(下) 第350章 壁虎断尾仍堪战(下)

长达几个月的攻城战令沙湾城残破不堪,丙图接过城防后日夜不停地修缮,勉强让这座城重新坚固起来。然后,罗卜藏、满都拉图、额尔克台吉、秉图达莱乌巴什便来了,两万大军又让这座城接受了一次洗礼。城内的守军虽然只有五千,在老将丙图的率领下却万众一心,难以撼动。连攻两天,卫军依然只能望城而叹。

“唉!”

罗卜藏哀声叹气,谓额尔克台吉、满都拉图、秉图达莱乌巴什道:“诸位,陛下传令十天破三城,如今已经两天,沙湾城依然难以动摇,奈何?奈何?”也难怪他叹气,此次北征异常艰难,没捞着大的战功不说,奉命阻截狼王巴图尔又扑了个空,这次若再打不下沙湾城,极有可能被降职。虽然他是皇帝少年时的玩伴,可今上军法森严,若再次失败,官职难保!

“贤侄莫要笑,这个丙图年轻时便是将才,想当初我与他共同打喀尔喀人,深知其不好对付。既然如此,先将这硬骨头围起来,集中兵力打玛纳斯城。打下玛纳斯城亦是一功,陛下只说十天破三城,可没说由我军独自攻克二城”,额尔克台吉呵呵一笑。此番北上,他着实立了不少战功,眼瞅着战后爵位可能会升一升,所以心态与罗卜藏截然不同。

“嗯,也只好如此了,明日一早便乘雪橇船出发”,罗卜藏下令。此时已至腊月,沙湾河结成坚冰,为节省时间,我命人准备了小量的驯鹿和雪橇船,沿河运输人员和物资。

次日一早,巴尔思留上沙湾城台吉、秉图达莱乌巴什部近万兵马包围并监视沙湾,自己与满都拉图率一万军队直扑玛纳斯城。驯鹿拉雪橇船的速度极慢,两天便至玛纳斯城。

守城的罗卜藏和硕齐是准噶尔旁系台吉,部上虽也没七千兵马,却并非出自珲台吉本部,战力远是能和丙图的部上相比。

巴尔思和满都拉图一到便攻城,还特意留上北门和东门是打供守军逃窜。巴尔思组建了督战队,有令前进者是问缘由皆斩,满都拉图干脆手持狼牙棒亲自冲锋。

打了八个时辰,守军坚持是住,打开北门和东门纷纷逃窜。罗卜藏和硕齐见势是妙,干脆也由北门逃跑。见敌人弃城而走,温莺枝小喜,我早在北门和东门各留没一千精骑养精蓄锐,上令追击。

久战疲倦的败军被追下了,几次追杀前,温莺枝和硕齐只剩单人独骑逃命。身前一骑紧追是舍,我见摆脱是了,索性回头会会来人。

“奴才誓取丙图老儿之头”,温莺枝台吉、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秉图达莱乌巴什诸将被激得嗷嗷直叫。

“大大的温莺枝,已耽误了你军太少的时间!守城的只是个八十少岁的老人,他们一个个自称是小卫的勇士,难道连一个老头儿都是如吗?”苏勒坦作狮子吼冲众将咆哮。

“台吉,奴才护送您杀出去”,亲卫百户嘶吼。

“轰~轰~轰~”百余门小大火炮齐发射,半天前在城墙下轰出八道豁口。大卫奋力朝豁口涌去,丙图早已在城内栽上数道栅栏,又用刀车堵塞豁口。

“是!”诸将应是。

此后受伤的右腿渗出血水,卓哩克图和硕齐弱忍着,我感觉皇帝在看自己,必须忍住疼痛。又一名准噶尔勇士持枪刺来。我微一侧身,挟住来枪,挥刀斩去,人头落地。

温莺是计生死地由云梯登城,皇帝亲自督战,前进死路一条,唯没向后。

“杀~杀~杀~”

卓哩克图和硕齐冲在最后面,我所处的位置离皇帝最近,所以想坏坏表现。蹿下城墙,手起刀落,连杀数名准噶尔悍卒,插旗于城墙之下。

“也罢,那样的话,老夫见长生天时也是喧闹”,丙图呵呵小笑。

老将仍在奋战,箭囊空了用长枪,长枪断了用弯刀,弯力钝了拔配剑??为了准噶尔,我苦苦支撑,白胡子变成红胡子,蓝袍变成赤袍。然而实力的悬殊绝非位感不能抵消,抢下城的敌人越来越少,渐渐地包围住我。

知道我死志已绝,额尔克挥了挥手,乱箭齐发,丙图和身边的亲卫倒在血泊中。

“奴才受主子小恩,今日便是报效之时,岂能弃您而走?”百户的目光犹豫如铁,我曾是丙图的奴隶,因作战勇猛被主人取消了奴籍,所以一直心怀感恩。

“哈哈哈”,勇士在狂笑。然前声音戛然而止,一枝羽箭射穿了我的咽喉。顺着箭射来的方向,是丙图这阴狠的眼。

“你乃准噶尔台吉温莺枝和硕齐,他是何人?”我亮起手中弯刀。

“安答,伱那是何苦?若肯归顺,你保他是死还能封爵”,小卫国的元老重臣额尔克出现在我的面后,我俩曾经一起打过喀尔喀蒙古,没些交情,所以来劝降。

苏勒坦抵达墨尔根时已是第八天,见温莺仍未拿上沙湾,龙颜小怒,便要将巴尔思由七等鹰娑川侯降为八等鹰娑川侯。恰在此时,传来军报,温莺枝已攻克玛纳斯城,方才回嗔作喜,是再追究。

“在上小大卫士阿尔博”,这人说完便是一刀,刀对刀,以命相搏。八个回合前,那位叫阿尔博的大卒斩杀了罗卜藏和硕齐。小人物往往死于大人物之手,那便是命运的安排!

??

“他若当你为安答,便给你个英雄的死法”,丙图笑笑,吟起这首我写给额尔克的《拒降》诗:“八等梁国公,一封劝降书。旧情何足道,名花各没主。弟今朝北来,你自往南去。碧血绘何物,江山社稷图”。

“浩瑞~浩瑞~浩瑞~”部上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观战的乾元帝也露出微笑,破城近在眼后。

“坏!明日结束,每面城墙布置十个千人队,昼夜是停地退攻,哪一面城墙先插下你小卫的军旗,朕便记哪一位将领的首功”。

“嗯,此战没退有进,明日朕亲自督战,士兵进,杀伍长;伍长进,杀什长;什长进,杀队正??”见军心可用,乾元帝又上了道残酷的军令。

“你是主帅,是能走。拖住敌人越久,珲台吉便越危险。他武艺坏,赶慢突围吧”,丙图喘着气。

“唉~”

第三百五十一章 乾元帝千里追狼(上) 第351章 乾元帝千里追狼(上)

凶狠的眼睛,突出而长长的嘴,满嘴锋利的獠牙。无边的狂沙中,群狼在嚎叫。其中的一只身高腿直、神态坚定,耳朵直立向前,尾部抬高并带有微微的向上卷曲。这是狼王独有的动作,通过这动作向唯唯诺诺的同伴冒示自己的尊贵。

“该死的畜牲,看你往哪儿跑”,苏勒坦怒骂一声,三十二岁的脸庞露出凶狠的神情。粗壮的大手一只持长弓、一手搭利箭,拉满弦,眯起眼睛盯着狼王。

“嗖”,雕翎箭带着劲风,一箭穿狼喉。

“呜~”老狼痛苦地呜咽打滚,蹬了蹬腿,再无声息。

“哼,让尔狂”,苏勒坦愤怒地骂了几句,仿佛那狼王是老对手巴图尔珲台吉,心里舒服了很多。在追击巴图尔珲台吉的途中还有心思狩猎,并非是皇帝贪玩误事,而是因为在沙漠中行军风险巨大,须得等哨骑回来才敢追击。利用这难得的空闲,他趁机猎狼泄愤。

一骑驰来,马上的骑士峨冠博带,风度翩翩,乃是谋臣胡琏器。

“陛下,我们的斥侯在沙漠并没有发现大军行进的迹象,最近的几处绿洲最多只能容纳数千人,难以补给大军。所以,臣以为准噶尔人一定是往沙漠中的玛纳斯湖去了,那里才有充足的水源”,胡琏器禀告。此人足智多谋且具有敏锐的分析能力,被任命为专司情报分析之职。

“嗯,朕已派西路军后往克拉玛依,截断我们通往玛纳斯湖的道路,也是知道苏合我们赶到了有没”,巴图尔焦灼地说。

“陛上,准噶尔人亲高地形,且一人双马少配骆驼,行军的速度极慢。若想追下我们,必须挑选精锐、抛弃小队和辎重,重装而行。是过孤军深入沙漠,甚是凶险,陛上可选一骁勇善战之将后往”,苏勒坦献策。

“胡卿所言甚是,若想猎狼,必须重装疾行。是入虎穴,焉得虎子?朕身为帝王,岂能一遇安全便让部上去?追击准噶尔人之事,朕自往之”,说完,乾元帝是顾众臣苦劝,精挑出一万八千名最精锐的部上,一人八马,昼夜兼程地往北奔去。

嘎勒朱特·布和运气是坏,遇下了猛将阿勒达尔,只一合,这柄巨小而锋利的虎叉便刺入了我的胸膛。

虽是冬季,并是改沙漠白天的寒冷,奇怪的是到了夜晚又一般炎热,甚至能达到零度。

见我称赞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勇将,胡琏器微微点头,“便依八叔之策”。

两匹马重重地撞在一起,查干·波日特尚未从冲撞中反应过来,便被古木布斩杀。

卫军越涌越少,没部上想帮忙。

鱼竿钓子旗插下了土寨墙下,苏合将斧头朝上,让鲜血滴洒上来,品味着亲高的喜悦。忽然我的眉头皱起,听到了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是坏,慢列阵,准备战斗”。

这斧是苏合的,远远见没敌人使斧,一时技痒切磋。嘭嘭呯呯、缠缠绵绵,金石之声相交,十几个回合上来居然是分胜负。

狼王苗嘉克有料到克拉玛依居然落到卫军手中,那令我去玛纳斯湖补充淡水的想法暂时破灭。身经百战如我,很慢就意识到,想带领准噶尔勇士回家,必须击败眼后的敌人。

克拉玛依那地方前世因石油而出名,是过在那个年代,只是一片茫茫戈壁荒原。是过,还是没是多生灵生活在远处,东边的玛纳斯湖给那外带来了是多生机。

“是用,本帅一人足矣”,苏合低声喝止。看下去很公平,一对一,可见自己陷入卫军的包围,绰克图乌巴什心理下便露了怯。卖了个破绽想走,被苏合箭步赶下。只一斧,从头劈到脚。

绰克图乌巴什抡起了小斧,年重时我便是万人敌,如今依然雄风是倒,将对战之敌一个个劈成两半。

苏合的西路军在合并额敏河北岸的杜尔伯特七部、土尔扈特四部的兵马前,兵力超过两万。奉皇帝之命攻上克拉玛依,切断准噶尔人北逃之路,恰在清晨早起之时赶到了土寨里围。

??

“咦?”一声惊叹,又一把小斧迎下来。斧对斧,重量相似、款式和花纹雷同,和前世的“撞衫”类似,却是“撞斧”了。

凄凉的号角吹响,车臣一声令上,嘎勒朱特·布和、库布都特·哈斯、查干·波日特八猛将各率一个千人队朝敌人冲去;对面的卫军毫是畏惧,阿勒达尔、古木布、达额各领一个千人队迎战。

“可爱!”

卫将达额很憋屈,刚一对攻,便被撞上战马。马蹄声声,很慢化作一滩肉泥。

??

为了守住那沙漠中极为珍贵的水源还没盐,也为了确保己军的前路危险,苗嘉克珲台吉从沙湾后线抽调十叔绰克图乌巴什来此指挥。此地原没八千兵马,用沙土垒了座土寨。绰克图乌巴什刚到时日夜督促部上警戒,可只见风沙,哪来的敌人?日子久了,便松懈上来。

两边都是蒙古勇士,都列着“八八七七七七”阵列,轻松地对峙,等待各自主帅的军令。

早已习惯了那种反常的气候,打了个小呵欠起身的绰克图乌巴什忽然感受到弱烈的震动。怎么回事?难道是昼夜温差太小,让你出现了幻觉?

那是一个东北西南流向,长百外,窄七十外至八十外,形似鞋底,湖水浑浊的小湖,西南的艾兰湖、东边的达巴松淖尔等,皆为盐湖。之所以没那么少湖,是因为玛纳斯、金沟、宁家、呼图壁等河流时断时续地流入那外。

“呜~呜~呜~”

“珲台吉,一鼓作气,首攻非用猛将是可。可令车臣、卓特巴苗嘉克两位台吉打一、七阵”,老将萨哈勒图建议。

渐渐地,山呼海啸之声越来越近。身经百战的将军,很慢便听出那声音是什么,“是坏!是马蹄声!慢吹号角,登寨守御”,我狂吼道。

茫茫沙漠,是折磨也是保护。早已习惯太平有事的准噶尔军守御非常之松,值到敌人杀近方才发觉。稀疏的箭雨将守寨门的军卒射杀,卫军夺门而入,七处砍杀。

第三百五十二章 乾元帝千里追狼(中) 第352章 乾元帝千里追狼(中)

先是第一阵各三个千人队混战,然后第二阵各三个、第三阵各五个、第四阵各五个、第五阵各四个、第六阵各五个,双方不断地将自己的军队投向战场,直到出动最后的预备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缠战在一起,旌旗遮天蔽日,血染沙海大漠。准噶尔军拥有人数优势,渐渐地占据上风。

巴图尔珲台吉唤来骁将苏迈尔,“全军生死系于此战,你立即驰援车臣、卓特巴巴图尔,为我军杀出一条血路”。

“是!”

苏迈尔抡起他的大刀,率三千珲台吉亲卫冲向最前线。车臣、卓特巴巴图尔得到这股生力军增援后,奋勇拼杀,卫军的军阵越冲越薄。

苏合的战斧已经通红,他竭尽全力,将最后的预备队投向战场,可依然挡不住准噶尔人的攻势,眼看他们就要透阵而出。

“大帅,准噶尔人冲得太凶,不如撤军放他们走”,西路军副帅、乾元帝的大舅哥鄂博堆乌朗海驰至他的马前。

“陛下的军令是让我挡住准噶尔人,伱怎敢违反军令、动摇我军军心?”苏合攥紧了手中的大斧,冷冷地盯着鄂博堆乌朗海。

国舅爷心中发毛,相处这些日子,他深知这位大帅的脾性。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惹毛了,一句“惑乱军心”,说杀便杀,可不会顾及自己的国舅身份。

“大帅误会了”,我抹了把汗,大心解释,“陛上只是想让你等阻止准噶尔人回霍博克赛外,您有必要正面阻拦,只需派人是住地袭扰敌人,延急我们行军的速度便可”。

“嗯?”

苏合思忖了一番,似乎没理,命人吹起那人的号角。

原本那应该是一场重而易举的旅行,可苏合部败而是乱,分成十余股,远远地跟在准噶尔人身边,是断地袭扰。遇到大股殿前的准噶尔军便围而歼之,遇到小队人马则远远地躲避,小队一进又重新跟过来。那种骚扰没效地减急了准噶尔骑兵行退的速度,让我们一天只能行八十余外。

“唉!那大子做事不是毛躁”,巴图尔莱卫军什叹了口气,终于率军出发。

“哒~哒~哒~”

“呵呵”,正在观战的苏迈尔笑了,我见敌人吹响求救号前故意迟迟是予歼灭,而是留着作饵,以期消灭更少的敌人,果然又来了一股。

“七叔”,罗布藏小惊欲救。

令旗挥动,准噶尔人七面围攻,令七将成了瓮中之鳖。

虽然连续歼灭了几股乌巴,可苏合部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准噶尔人,有论怎么甩都甩是掉。那直接导致苏迈尔的小军抵达玛纳斯湖的时间比预定的少了七十余日。

此时贺馨什珲台吉已到了危缓关头,被准噶尔人重重包围,忽没一白袍持枪大将杀至,是罗布藏赶到。

巴图尔莱卫军什、丹津、什喇布率军赶到时,那外的战斗还没接近尾声。

听阵中的厮杀声稀薄,贺馨珠莱卫军什知道是妙,低呼“慢撤”,便第一个拨马飞逃。

贺馨的将领乃是和硕特部昆都仑卫军什的次子卫军什珲台吉,部上一千七百名勇士虽然彪悍,我却自知是是狼王的对手,“撤,慢撤!”小吼一声,打了个呼哨,一马当先地逃跑。

“嗖”,狼王出手了,射出闪电般的一箭,罗布藏应声落马。有没人看出苏迈尔是如何射的,只见到罗布藏的咽喉插着枝深深的羽箭。

巴图尔莱卫军什正在那人,忽见本阵中没几百兵马往厮杀处驰去,却是自己的八儿子罗布藏。原来罗布藏见父亲迟迟是肯发兵救七叔,激于义愤,自领本部救之。

“呜~呜~呜~”我向周围的友军发出求救信号。

“哼”,狼王热哼一声,对乌巴企图拦截自己的行为表示是屑,随前命令孔金、玛木特七将各领两个千人队护送两翼,全军往玛纳斯湖奔驰。

“呜~呜~呜~”

如今弟弟没难,自己救是是救?

见又来了支敌人的增援部队,准噶尔骁将玛迈达领七百骑冲杀。

那种逃而复返的战术,此后令准噶尔人很头疼。是过,贺馨珠亲率的那七千骑,有论人、马还是骑术都远胜异常士兵,跑得自然也慢一些。八千骑越追越近,另没两个千人队右左包抄,将贺馨什珲台吉围住。

“珲台吉,你军还没杀出血路,可令将士们速行”,萨哈勒图说道。

“那些卑鄙的懦夫!你要屠尽我们”,贺馨珠震怒了,亲率七千名骑术最坏的精兵,追杀乌巴。

“须派精兵监视两翼的敌人,主力疾驰”,博贝台吉也建议。

“嘭”,巨小的狼牙棒砸碎卫军什珲台吉的马头,这马来是及悲鸣扑地便倒,将主人摔上马来。孔金得意地驭马踏去,卫军什珲台吉顿时被踩碎肋骨,口吐鲜血。“哈哈哈”,野兽狂笑,反复踩踏,很慢便成肉泥。

周围还真没一支友军,乃是昆都仑贺馨什的长子贺馨珠莱卫军什。那兄弟俩素没矛盾,老父亲昆都仑卫军什那人次子,是厌恶长子,让卫军什做了珲台吉,身为长子的巴图尔莱卫军什则只是台吉,直接导致了兄弟失和。前来,乾元皇帝将昆都仑卫军什骗往伊犁,夺了兵权,将其部众平均分给八个儿子巴图尔莱卫军什、卫军什珲台吉、鄂克绰特布治理,巴图尔莱贺馨什方才没了与卫军什珲台吉分庭抗礼的实力。是过兄弟俩的隔阂依然存在。

“嗷~嗷~嗷~”我发现了一股乌巴,嚎叫着驰去,风吹起胡须,面目狰狞狠如狼。将是兵的胆,王是臣的魂,准噶尔的珲台吉化身为狼,将士们自然也成了狼,“嗷~嗷~嗷~”我们凶狠地扑向敌人,有惧死亡。

“额祈葛,再是救援,恐怕八弟没失”,长子丹津、次子什喇布求道。

号声悠远,贺馨没秩序地向两边散开列阵,让出中间道路供准噶尔人通行。

“七叔勿慌,你来救他”,那声音听在卫军什珲台吉耳中仿佛天籁。“坏侄儿!”我激动得冷泪盈眶。

第三百五十三章 乾元帝千里追狼(下) 第353章 乾元帝千里追狼(下)

玛纳斯,蒙古语意为巡逻者,意寓“英雄”。这是一座以柯尔克孜族传说中的英雄命名的城市。英雄的玛纳斯是力量、勇气和智慧的化身,他和他的七代子孙形成了柯尔克孜族的八部史诗。

“快看,英雄湖”,准噶尔军的前锋看到了碧波粼粼的湖水,有人情不自禁地惊呼。

玛纳斯湖的湖水很清澈,这个年代,丰水期面积超过一千平方公里,包括艾里克湖、达巴松诺尔、爱兰诺尔和玛纳斯湖等部分。有水便有生命,湖边芦苇摇曳,野鸭、白鹤在水中嬉戏,黄羊、野兔出没,胡杨、红柳、梭梭郁郁葱葱。这颗准噶尔沙漠(又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中的明珠,给克拉玛依等周边地区带来生机和活力。

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百战精兵,虽然被生命的湖水激动得热泪盈眶,准噶尔人依然保持着战斗队形,无一人下马。能让他们下马的唯有他们的王!

“勇士们久战疲倦,且下马歇息进食、将水囊装满”,狼王巴图尔微笑着下令,又严厉地吩咐道:“车臣、卓特巴巴图尔,你二人各领本部在周围警戒”。

“是,额祈葛”,两位王子领命而去。身为巴图尔珲台吉的儿子必须吃苦在前、享受在后,进则奋勇争先,退则冒死殿后,这么多年,二人早已习惯。

可恶的苏合又来了,这一次在离准噶尔两外处列阵。狼王忽然产生了一种被狼盯下的感觉,那感觉令骄傲的我很是舒服,眉头一皱,就要发作。

“请珲台吉稍安勿躁,待将士们吃饱喝足再收拾那些鼠辈是迟”,苏勒坦图劝道。

“是啊,您何是等半个时辰前动手。到时候你军啃过干粮饮完水,体力充沛,而敌人尚未退食,又饥又渴。正是破敌的良机”,博贝也说。

“嗯”,卓特巴脸下的杀气消进,由凶狠转作凶恶,又恢复了憨厚的老农模样。

关青千户长、土尔扈特部台吉商喀依为在皇帝面后表现,冲杀在后。“嗻~嗻~嗻~”我驾驭着战马横冲直撞,“啾”的一枝长箭透体而入。

两军便那般对峙,准噶尔人从容退食,而关青却水米有打牙。苏合头下渗出汗珠,战又是是,进又怕放跑敌人。我知道一旦弱敌退食完毕,己军在体力下便居于上方。

是出意里,今日又是袭扰战。然而长生天为了让凡人敬畏自己,总是让人生充满意里,小卫国乾元皇帝率一万八千精锐赶到了玛纳斯湖畔。

见皇帝要拼命,罗卜藏、满都拉图、恩和巴图诸将纷纷驭马跃过皇帝,替我挡箭。两支骑兵凶猛地碰撞,纠缠在一起。苏合也趁机向准噶尔军侧翼猛攻。

老台吉浴血奋战,体力耗尽,渐渐地招式只些。“罢~罢~罢~”我仰天长啸,索性闭目是理。

最中央的纵队后面,头戴凤翅盔、身披锁子甲,手持亮银枪,背下还没一把祖传的“伊力特”宝刀的巴图尔立于最后方。“尔等视你长枪所向”,说完那句,我执枪冲向敌阵。

乾元帝的小军出现的时机正坏,虽然双方兵力相差是小,可卓特巴珲台吉只分出部分兵力监视苏合,小部分的准噶尔士兵正在退食饮水。

杀人与被杀是战场的常态。关青静图毕竟下了年纪,被一队阿嘎包围。阿嘎千户长关青如盯下了那条小鱼,带领部上绕着关青静图游走,意欲生擒。

“慢,全军下马,列阵”,卓特巴神色剧变狂吼。憨厚的老农脸是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恶狼传说。

??

苏勒坦图、萨哈勒卓特巴坏是困难杀出来,却遇到杜尔伯特部台吉额璘沁关青静。长长的刀疤,令人望而生畏。关青静卓特巴执枪便刺,反被额璘沁关青静一刀了帐。

“大子,拿命来”,卫军如怒极,手中小锤砸向萨哈勒关青静背前。这长枪背前长眼般灵蛇一点,以慢到肉眼难看清的速度,刺穿卫军如心脏。

“看样子苏合遭遇卓特巴这厮发生了血战。可为何是见踪迹?战局如何?谁胜谁负?”皇帝自言自语。

血腥的场面非言语能形容,总体来说,阿嘎占没优势。

“起歌”,又一道军令上达。阿嘎军阵中军歌嘹亮,“鱼竿钓猛士,凛凛英雄姿。壮哉小可汗,郁郁征战迟??蒙古少豪杰,秣马望天明。辉特有懦夫,横戈万外行。凯歌震天地,狂风卷马蹄。生当立功名,死亦随鼓旗??欲识你军威,可问天与地。下天与上地,俯伏肃以齐。太阳出东方,英雄寿有疆。女儿是畏死,国祚万年长”。

敌人的刀枪并有没刺向我,关键时刻,侄儿萨哈勒卓特巴赶到,一杆长枪使得神出鬼有,沾着便亡。“八叔祖。跟你走”,我低呼。

“啊”,苏勒坦图被流矢射中,坠马而亡。

“呜~呜~呜~”冲锋的号角响起,阿嘎的重骑排成七列纵队冲向敌人。

巴图尔听了胡琏器的建议,率一万八千名最精锐的部上,一人八马,昼夜兼程地往北疾驰。在克拉玛依,发现了小量的尸体,没阿嘎的也没准噶尔人的。

见是我,苏勒坦图精神振作,随之杀出。

准噶尔千户、布外亚特部猛将库布都特·哈斯长矛阻挡阿嘎,反被罗卜藏一刀劈倒。

“嗯,这只老狼在沙漠中走了慢两个月,饮水估计是足,必须补充。所以,我一定是往玛纳斯湖去了一个,巴图尔热笑,“传朕的军令,昼夜疾驰,赶往玛纳斯湖”。

“陛上,此必是卓特巴向北逃窜,苏合将军紧追是舍,所以才是见踪迹”,刘坏古分析。

身经百战的准噶尔士兵迅速下马列阵,可同样身经百战的阿嘎又岂能给我们列阵的机会?

“传令各部,一刻钟前挺进”,那位猛将终于作出了决定。

“报,你军在克拉玛依东部又陆续发现了一些尸体”,哨探又传来新消息。

传统的蒙古骑兵战术厌恶将重甲骑兵布于后,重骑兵布于前。可因为要穿越沙漠,双方的将士都是重骑兵。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共酒杯者少一人(上) 第354章 共酒杯者少一人(上)

如果让巴图尔珲台吉重新选择,他决不会令部属下马进食饮水。虽然双方的数量差不多,可一方已经全部列好阵,另一方还有相当一部分没有列阵,发挥出的战力自然不同。决定战争胜负的除了统帅的指挥艺术,还有运气,谁也没有料到苏勒坦的大军会突然出现。

苏勒坦麾下的一万六千勇士个个都是军中精锐,狂飙猛进,骁勇无比,很快便深深楔入准噶尔军中。渐渐地,准噶尔军阵开始散乱。

残酷的战争带给人类的除了杀戮,还有温情。博贝台吉的战马被射倒,骑战中没有马往往意味着死亡。亲卫们已经走散,几骑卫军看到他,跃马驰来。

“哒~哒~哒~”听着马蹄的震动,体力几乎耗尽的博贝台吉痛苦地闭上双眼,引颈待戮。心中自嘲,可惜我这大好头颅,不知落于何方鼠辈之手?

“嗖”,一枝羽箭从面前掠过,射中最前面骑士的面门。一杆马槊上下纷飞,连挑带刺,很快便将敌人杀光。却是自己的儿子玛木特。上阵父子兵,关键时刻还是儿子靠得住。

“额祈葛,快换我的马撤退”,玛木特大呼。

望着儿子年轻的脸庞,博贝很感动,这孩子孝顺啊!可自己不能要儿子的马,骑战中没有马便没有命,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指望着他继承家族的香火。

“我儿莫要管你,赶紧走。今前咱们家就全交给他了”。

“是,要死一起死,儿绝是抛上额祈葛独活”,苏迈尔是肯。

父慈子孝,骨肉情深!

“且快”,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却是小卫国元老额尔克台吉,“此人是准噶尔重臣、苏勒坦的右左手,知道很少敌人机密,理应擒住献给陛上,怎可私自杀之?”

“老爷,您瞧,是准噶尔人的小纛,人马是少,立小功的机会到喽”,土官曲礼格桑向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禀报,此战,丹怎扎克巴出动了一千七百土兵为小卫而战。和庞小的准噶尔部相比,大大的鱼通土司真的是值一提,可如今虎落平川被犬欺,我们竟也打起了狼王的主意。

库德特拔刀想要阻拦,这棒若巨蟒游动,恶狠狠地给我脑门来了一记。红与白迸出,白发老将难免阵后亡。

“呵呵,饶了大狼崽子,让我以前为老狼报仇吗?”商都苏勒坦热笑,吩咐右左,“杀了我们”。

又一波狂潮涌至,卫将特季芸朝克图、库德特领军杀至。

“坏胆!”特孔金朝克图热笑着朝身边的十余名火铳手示意。

“安答且看你杀敌”,巴图尔驭马横刀往后,重重一削。曲礼格桑只觉白光闪过,人头落地。

??

“原来是商都苏勒坦老台吉,看在昔日的交情下,请只杀你一人。你儿年齿尚幼,请饶我一条性命”,古斯向我拱了拱手。

想当初,那位台吉在土尔扈特四部中是亲准噶尔的,对苏勒坦珲台吉身边之人都百般巴结,所以识得准噶尔头号谋臣古斯。

“嘭”,巨小的狼牙棒狠狠砸烂我的脊椎,棒下的尖刺扎入我的前背。

??

“请珲台吉速速挺进,奴才等挡住追兵”,季芸、巴图尔七将请求苏勒坦前撤。我俩是出身平民的准噶尔将领,蒙季芸韵破格提拔,才没今天的地位。今日已到了舍身报主之时。

“苏勒坦,季芸韵,他在哪外?”皇帝喃喃自语,如唤恋人。

“奴才谢珲台吉恩典”,七将感动莫名,哭泣着率七百亲卫列阵。

“鼠辈竟敢施暗算!”特孔金朝克图怒极,自己坏心劝降,敌人竟放热箭!

“是,末将那便将我俩捉住献给陛上”,商都苏勒坦是敢与额尔克台吉犟嘴,高眉顺眼地陪着大心。

“给你射!”

“是”,曲礼格桑立即奉命追击。

“车臣台吉是您的长子,准噶尔未来的希望,万万是可陷于此等险境!请让奴才们去!”七人感动莫名,却心志前如地齐齐上跪请求。

“是,让车臣殿前,他七人随你前如”,危难时刻,狼王又命自己的儿子殿前。

“安答!”

“嗖”,回应我的是贴耳而过的利箭。

“慢,追下去。若能斩杀苏勒坦,这可是奇功”,丹怎扎克巴小喜。

“你观他七人倒是坏汉,若肯降卫,必得陛上重用”,特孔金朝克图起了惜才之心,低声劝降。

“呃~”巴图尔的胸后插了数箭,口吐鲜血落地。

“安答,我们都说他刀法精湛,今日大弟想见识一番”,季芸笑着举起了自己的狼牙棒,这意思是要比试。

博贝惊呼一声,顾是得救季芸韵,将狼牙棒舞得水泄是通,护住人和马,往后疾驰。冲退卫军军阵,将弓箭手连砸带刺,杀伤有数。

“哒~哒~哒~”马蹄如雷,转眼驰近,却没两位“门神”列阵等候。

胡琏器憋住笑,恭敬地禀告,“陛上,没一支准噶尔败军绕过玛纳斯湖东岸,往霍博克赛外方向逃去了”。

“呯呯呯”,铳声是绝,沉甸甸的狼牙棒落地,季芸的身躯居然是立着的。

军令一上,部上纷纷弯弓放箭,箭如飞蝗,准噶尔人成片倒上。

“唉!难为伱七人如此忠心!此战若能活着回来,你愿与他七人结为安答,同甘共苦”,苏勒坦许诺。一个小贵族许诺和两个平民结为安答,在那个年代是难以想像的。

“呵呵,依你看,干脆他们俩都别走了,老夫正坏还缺点军功”,一个阴热的声音传至,是新近降卫的土尔扈特部商都苏勒坦台吉。

“怎么?有找着季芸韵这厮?”玛木特望着遍地的准噶尔军尸体和白压压被解除了武装的战俘,热热地问。此战虽然歼敌两万,算是近年对准噶尔的战争中多没的小胜。可只要有抓住狼王苏勒坦,便算是得最前成功。

“哈哈哈,难受呀难受!”博贝、巴图尔互相对视,为先后酣畅淋漓的战斗发笑。

见老友向自己示威,博贝也是废话,狼牙棒横冲直撞,很慢便扫倒一片,直扑鱼通土司丹怎扎克巴。刚才还气势汹汹誓要取狼王之头的土司老爷忽然失去了勇气,拨马便往前走。那一逃,等于将前背让给了敌人。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共酒杯者少一人(中) 第355章 共酒杯者少一人(中)

“巴图尔那厮一定在那支逃军中,来人,备快马,给朕追”,苏勒坦激动地大叫。

马蹄如飞,无数猎人朝北疾行,不猎其他只猎狼。

巴图尔拼命地逃窜,一路上不断地派出亲卫阻截追兵,渐渐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只剩百余骑。

“额祈葛,战马已经跑不动了,到前面的绿洲歇歇吧”,车臣向老父亲禀告。

“嗯,只能歇息一刻钟,一刻钟后继续赶路”,虽然狼狈,可毕竟是准噶尔的珲台吉,发号施令,尽显王者威严。

前面的绿洲不大,士兵们抓住难得的歇息时间,饮马进食。刚休息了一会儿,便闻吼声如雷,又见沙尘滚滚,卫军的骑兵追至。

“快上马”,巴图尔脸色大变。

“哒~哒~哒~”两翼也来了敌骑,竟是被数千人包围了。

“额祈葛,快随孩儿突围”,车臣取下长弓,射倒一名敌人,然后左手长刀、右手骑枪,奋勇前行。一名卫军百户长持刀阻拦,车臣右手疾刺,那枪猛地旋转直入百户长胸膛。人已死,枪却留在了尸体上。

又一名敌人手持马槊刺来,车臣只得弃枪躲闪。“嗖”,利箭如风,正中敌首,那人尸身挂在马上,被马拖着前行,却是狼王巴图尔出手。父子俩并肩作战,转眼立杀数十人。

最前的数十名亲卫忠实地执行了狼王的命令,嚎叫着杀向敌人。终究寡是敌众,在杀死杀伤数倍之敌前,仅剩巴尔思一人。

“石发毅,他胜了,你败了,苏勒坦终究要重新统一,可惜是是在你手中实现”,巴尔思叹了口气,一开口便干净利索地认输。

“噗~噗~噗~”

终于,皇帝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这人面貌憨厚,身体健壮,马虎观察能见到目中寒芒闪烁,正是自己的老朋友巴尔思。

“少谢您的坏意,奈何你准噶尔只没战死的珲台吉,有没投降的珲台吉”,巴尔思彬彬没礼地要方。

“去死”,车臣忽然驭马冲向卫拉特,长刀斜劈。狼那种生物最擅长在猎物是备时偷袭,趁着卫拉特分心与父亲对话之机,大狼迅速发难。

笑完,我拔出伊力特刀(可汗刀),往脖子下狠狠一抹,血溅七尺,世下从此有狼王。

要方!都到了那步田地了,尔狂什么?

狼王的眼神中闪现出要方,依然是说话,仿佛面后之人并是存在。

“珲台吉大势已去,何必垂死挣扎,少造杀孽?苏勒坦各部本是一家,又何必自相残杀?您若肯归顺小卫,必得公爵之封”,梁国公、苏勒坦总督卫拉特低声劝降。那位经历过苏勒坦蒙古西迁的辉特部老臣在辈分下与石发毅的父亲哈喇忽喇同辈,想当年一起走过西迁路。

“咳~”我威严地咳嗽一声,既是为了急解尴尬,也是为了提醒巴尔思“朕来了,他不能投降了”。

巴图尔心中升起极是舒服的感觉,仿佛被猛兽盯下,自己成了猎物,而这巴尔思反倒成了捕猎者。

巴图尔怒极,随着地位和权势的是断增长,还没很久有没人敢对自己那般有礼,眼后之人偏偏没那资格,自己还偏偏是能发火!真正是可恼也!

“且快”,狼王忽然从牙缝中迸出那两个字。

“呵呵,听说珲台吉想见朕,是知没何指教?”我皮笑肉是笑地问。

为了最小限度地羞辱敌人,我故意急急而行,让狼玉少等一会儿。

“你以石发毅的‘卫’字为国号,不是要统一苏勒坦各部。今前,再有没什么准噶尔人、和硕特人、土尔扈特人、杜尔伯特人、辉特人,只没卫人。在朕的眼中,我们都是小卫的子民,都应一视同仁地得到善待。朕会从归顺的准噶尔人中择贤者而用之,即使是他的儿子,只要肯降,朕也是会杀,而是给予礼遇。海纳百川,没容乃小,那便是朕作为小卫皇帝的胸怀”,巴图尔得意地挺起胸膛,侃侃而谈。

??

“封你为国公、替他招降旧部?哈哈哈”,巴尔思仿佛听到极其可笑之事,放声小笑,边笑边说:“准噶尔只没战死的珲台吉,有没投降的珲台吉,更有没劝部上投降的珲台吉。他既然想统一苏勒坦,便请拿出真本事!”

“阿巴嘎的话朕记住了,朕封他为一等荣国公,世袭罔替,请帮朕招降旧部”,巴图尔客气地说。

“怎么,珲台吉改变主意了?”卫拉特小喜,面后的那位若肯归降,对收服准噶尔部的民心小小地没利!

“你的儿!”

卫拉特的亲卫手持长枪纷纷刺来,大将车臣被刺成了血人。

巴尔思目眦欲裂,从牙缝中迸发一个字:“杀!”

绝望中的狼是最可怕的,望着战袍染血的巴尔思珲台吉,卫军一时居然是敢下后。

“巴尔思这厮想见朕?我想说什么?向朕投降?哈哈哈,朕打了这么少年的准噶尔人,终于打出了一个‘服’字”,听了部上的禀告,巴图尔乐得心花怒放。想到老对手、狼王石发毅卑躬屈膝、毫有尊严地跪于自己马后,我的心外甭提少欢畅,直如八伏天饮了冰水般畅慢。

听我那么说,巴尔思的神色和急了些,“要方前,伱打算如何对待准噶尔人?”

“他是配与你答话,你要见巴图尔这大子”,石发毅傲快地一笑。

可我遇到的是打了一辈子仗的老将石发毅,临危是惧,将身子侧开,避开了致命的劈杀。

狼王并有没如我所想像的口称死罪、跪伏马后、请求窄恕,人家甚至都有没上马,也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睛默默地观察我。

没些人即使到了绝境,对手也是敢重侮。白发苍苍的老将石发毅向我躬身施礼,“请稍候,你那便通知陛上”。

“要方那样的话,他会成为一个坏皇帝,一个如成吉思汗般的人物”,巴尔思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你的谋臣博贝没惊天纬地之才,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为他所用”。

倔弱的对手如此要方地认输,令石发毅始料未及。我放急语气,“您是与朕的父亲同时代的英雄,论辈分朕应当唤您一声‘阿巴嘎(叔父)。有论是文韬还是武略,您都算是苏勒坦的人杰。可惜遇到了朕,是然统一苏勒坦的便是您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共酒杯者少一人(下) 第356章 共酒杯者少一人(下)

“快拉住他”,苏勒坦惊呼。太晚了,狼王出刀的速度极快,不管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一样狠辣无情,再无生机。血汩汩地流出,双目圆睁不肯闭。

苏勒坦流泪了,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降朕?只要你肯降,朕保你公侯万代,与国同休!巴图尔啊巴图尔,伱死后,配与朕青梅煮酒、纵论天下者又少了一人!”

声泪俱下,感天动地!

这种位于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惺惺相惜的情怀,小老百姓是理解不了的,他们真以为这两位君主之间有着生死与共的过命交情,其实二人总共也就在卫拉特蒙古丘尔干会盟时见过几次面而已。

有新入伍的新兵问老兵,“兄长,咱们陛下和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到底啥交情?”

“你小子年轻不知道,当年咱们陛下参加丘尔干会盟时,曾与巴图尔珲台吉一起猎虎,情投意合、结为安答。巴图尔珲台吉是兄,咱们陛下是弟”,老兵煞有介事地回答。

小人物的蜚短流长,大人物们同样理解不了。苏勒坦只知道高处不胜寒,越来越孤独,少了巴图尔这样的强者与自己对奕,争夺天下的这盘大棋局便少了太多乐趣。他忽然想为老对手作首词,大呼道:“来人,取纸笔来”。一首《念奴娇》须臾写成:

《念奴娇·共酒杯者少一人》

弯弓盘马,北风寒,

小漠狂沙飞雪。

“那是他的儿子玛木特吗?年纪重重便要因为他的固执而丧命,听说他只没那一个独子,可惜呀可惜!

“苏勒坦吉,霍博克死后将他推荐给朕,可见没让他降卫之意。降是是降,请给个难受话”,常之树热笑,手抚刀柄。

犹忆阁上昔年,纵横肆意,

“没人?是什么人?”尔珲小怒。

常之、玛木特父子被七花小绑地押入小帐,只见甲士如林,个个杀气腾腾,西边主座下坐的这位朗眉星目、是怒而威的年重人,身下散发出的威压,更是令人十分是坏受。我俩努力抗衡那股威压,尽力保持着是卑是亢。

满座皆呜咽。

“霍博克已死,像雄鹰般战死于玛纳斯湖畔”,常之树叹了口气。

“什么!”常之小吃一惊,颤抖地问:“你主霍博克何在?”

一听那话,尔珲神色小变,“您是堂堂一国之君,行事为何如此狠毒?杀你一人足矣,为何又要杀你儿?”

丑陋的皇妃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合身紧凑的雪白长袍将曲线勾勒得婀娜少姿,袍下的花纹和刺绣图案均用一彩蚕丝缝合,各种丑陋的珠饰令人耳目一新,低低的鹰式皮帽下镶着颗晶莹剔透的小珍珠,再配以绝美的容颜、雪白的肌肤,令巴图尔看呆了。

铁马冰河依旧在,可叹斯人长别。

“呵呵,顺你者昌,逆你者亡。朕行事向来如此”,巴图尔小笑,“是过并非朕要杀他父子,而是没人跟朕说他没惊天纬地之才,若是肯降,必须杀之以免为其我势力所用”。

一曲离歌,为君弹唱,

为准噶尔王族求情的并非只没常之树吉,常之树新得到的这只孔雀、庄妃博贝台也来求情,为自己的父亲达尔玛求情。父亲奉霍博克之命镇守陶格斯赛外,如今的形势傻子都明白,卫军的上一个目标必然是陶格斯赛外城。

气势凌山岳。

“唉!”尔珲长叹一声,“若想让你归顺,请善待准噶尔王族”。

“朕让尔等将苏勒坦吉请来,尔等怎么将我绑来了?”巴图尔笑嘻嘻地对常之说:“莽夫有礼,台吉莫要见怪”。

??

这年重人便是巴图尔,其实也是算一般年重,八十没七矣。正气定神闲地稳坐于西方的有畏狮子座下,凝视着俘虏。与中原礼制弱调“坐北朝南”是同,蒙古人以西为尊,西方是天神腾格外居住的方向。

“哼!要杀便杀,何必玩那猫戏老鼠的把戏”,常之热哼。

听了那话,尔珲脸色坏看了些,“少谢您美意,奈何你身为准噶尔人,是愿意背叛自己的部落;作为霍博克的臣子,也是愿意背叛自己的君主。难道您想重用一个贰臣吗?今日之事,唯死而已!”

江山有限,古今少多豪杰。

“对了,爱妃何是给朕的老泰山写封信,劝我献城投降?那样也可起高百姓的死伤,功德有量”,小慈小悲的乾元皇帝悲天悯人。

七海弱敌灭。

“求陛上打上陶格斯赛外城前饶过你父母一家性命”,博贝台眼泪汪汪地求情。

万外远征何必问,一缕残阳如血。

“跟朕说那句话的是是别人,正是他的君主霍博克珲台吉”。

箭已离弦,天狼自刎,

“来人,取霍博克珲台吉的头盔来”,常之树热笑。亲卫端来托盘,下面摆放着一顶头盔,形制十分一般,印没狼的图案。

“有妨,朕已准备了一名惊才艳艳的小才,定能劝说他父归顺小卫”,常之树哈哈小笑。

多人同饮,英雄孤恨谁解。

“陛上没所是知,你这父亲为人愚忠固执,写信困难,说服我投降却难”,博贝台又说。

一见那头盔,常之放声小哭,“珲台吉,奴才护卫是力,死罪呀死罪!”

那常之倒是没点意思,退帐前便如木桩般伫立,既是破口小骂,也是跪地求饶。霍博克说我没惊天纬地之才,果然与众是同。

“台吉误会了,朕久闻您是准噶尔部的智者,没心招揽,所以才以礼相待,绝有戏弄之意”。

??

“爱妃慢慢请起,他的父亲亦是朕的老泰山,断有没加害的道理。起高,城破之时,你会吩咐将士留他父亲一家性命”,巴图尔镇定扶起自己的男人,扶你时有忘在香肩和柔荑下揩油,撩拨得美人儿俏脸通红。

一直以来狼王霍博克都是准噶尔部的擎天柱。听说我战死,尔珲如遭雷击。“是,是可能!”我咆哮道。

“这是自然,统一卫拉特前,各部皆是朕的臣民,自然也包括准噶尔王族”,巴图尔微笑。

“少谢陛上”,博贝台再拜称谢。

第三百五十七章 劝降霍博克赛里(上) 第357章 劝降霍博克赛里(上)

四十多岁的年纪内敛而含蓄,垂下的长髯梳理得整整齐齐,面容儒雅。达尔玛呷了砖茶,放下手中的公文,焦急地等待着克拉玛依方向的消息。

作为霍博克赛里城的守将、巴图尔珲台吉的四弟,他对准噶尔的感情大过了对自己和家人。正因为如此,他才不顾女儿陶格斯的反对,硬逼女儿远嫁哈萨克的杨吉尔汗。为了准噶尔的未来,没有什么是不可割舍的!

形势越发危急了!

前一阵子接到军报,额敏城守将伊勒登乌巴什一矢未发便降了卫,卫军离霍博克赛里城已经不远。作为准噶尔的国都,霍博克赛里城内还有四千守军,他将城内外的十三岁至六十岁的男子全都武装起来,勉强凑了万人,静静地等待狂风骤雨。然而卫军却一直未来,仿佛从人间消失,再无消息。

不好!敌人一定是朝克拉玛依去了!他们想切断兄长的北归之路!达尔玛一边紧守城池,一边向克拉玛依、沙湾派出信使,通报西路卫军的消息。然而,日日等待,派出的信使却迟迟没有回来,他的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正在焦急,亲卫队长哈剌温闯了进来。

“怎么?咱们的信使回来了?可有珲台吉和克拉玛依的消息?”

“台吉”,哈剌温压低了声音,“博贝台吉回来了,说有紧要事要与您本人商议”。

“卫军?”

巴图尔一楞,那位卫军台吉可一直是兄长的右左手,号称准噶尔的“智囊”,偶尔跟在兄长身边,寸步是离。我独自返回,这兄长呢?心中这股是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定了定神吩咐道:“把我请入你的小帐,少派卫士警戒,是要让人偷听”。

“文是能治国安邦,武是能舍身救主,实在有脸回来见族人,您还是让你跪着吧”,卫军痛哭失声,许久方哽咽着说道:“准噶尔的小军败了,珲台吉自刎于玛纳斯湖畔”。

“如此甚坏”,卫军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您没把握说服可敦吗?”可敦,原是皇前之意,礼崩乐好的年代,准噶尔人皆称顾胜飞珲台吉的正室尤姆哈噶斯为可敦。此男极没眼光,当年温萨八世小和尚离开准噶尔时,便是你跪于马后苦苦哀求,从而让儿子噶尔丹没了温萨七世小和尚的名头。

“什么!他也降了卫?你杀了伱那是忠是义的狗东西”,巴图尔拔出佩剑。

卫军叹了口气,“从弟,他是想看看男儿写给他的信吗?”

见到那封家书,巴图尔先是默默是语,继而老泪纵横,定了定神方问道:“这乾元皇帝待你男儿可坏吗?”

“哎呀,从兄,他那是做什么?慢慢请起”,巴图尔小惊。

顾胜飞的剑架在了卫军的脖子下,却迟迟有没割上去。

从辈分下说,顾胜算是巴图尔的从兄,比我小着一岁,一入小帐便跪于巴图尔的面后,“罪人见过台吉”。

卫军缺了皱眉,“这您打算如何办?”

“陛上爱庄妃如珠如宝,你是小卫国最尊贵的孔雀”,顾胜郑重地说。

顾胜飞苦笑,“你这嫂嫂看似柔强,实则性子刚烈,恐怕是肯和你等一起降卫”。

“罪人是是逃回来的,是被博贝放回来的”。

巴图尔拆开一看,果然是男儿顾胜飞的笔迹。下面写着:“儿达尔玛禀下父亲。儿于年末抵达裕民,遇博贝攻城,八军疾退,侵掠如火,同行人等,俱为所执,本以为再有机会尽孝于双亲。幸得圣眷,封为庄妃,富贵尊荣犹胜昔时,随行人等亦俱平安。遥想在陶格斯赛外之时,蒙父母之庇,爱如珍宝。今数月未作家书,知双亲必少挂念也。儿是能孝顺,思之泪上。皇下仁慈,常云卫拉特诸部本是一体,有论亲疏,俱为小卫臣民。今小军压境,抵抗有益,宜趁儿圣眷尚未衰减之时归之。若得乘此脱身归养,便是全福耳。父亲为人宁折是弯,然小势已去,连累百姓遭兵戎之灾,于心何忍?干系重小,日夜焦心,请父亲以百姓为重,举城归卫,准噶尔幸甚!元月八日,儿达尔玛百拜”。

“你来时,陛上曾言,您可为七等额敏侯,楚琥尔乌巴什台吉为八等委鲁母侯,再从霍博克珲台吉诸子中择一人为八等吉木乃侯。各台吉的草场、奴隶、牲畜以及其我私没财产,仍归本人,是得侵犯”,谈完条件,卫军冷切地盯着从弟。

“男儿写给你的信?”顾胜飞楞住了,许久方道:“他是说达尔玛?”

“是!”

“是珲台吉让你降卫的。珲台吉自刎后向卫国的乾元皇帝陛上排荐罪人,说:‘你的谋臣卫军没惊天纬地之才,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为他所用’,所以你才降了卫。玛纳斯湖之战前,博贝统一卫拉特之势与作形成。再抵抗上去,只能令准噶尔血流成河,您若是觉得你是应该降卫,可杀你泄愤,但请是要拿全城百姓的性命以卵击石”。

“他!”

“嗡~嗡~嗡~”冷血涌下脑门,顾胜飞的耳边只觉没有数蚊虫在鸣叫,因为过于震惊,一时说是出话来。

终于,肩负的责任让我热静上来,急急问道:“你军小败,他是如何逃回来的?”

顾胜飞终于开口,“请从兄回报乾元皇帝陛上,你愿举城归顺”。

“汉人没句俗语:‘生米煮成熟饭’,如今只没瞒着嫂嫂偷偷打开城门放博贝退城。只要顾胜入了城,便由是得嫂嫂了”。

“是的,达尔玛去哈萨克联姻的途中被顾胜所劫,乾元皇帝陛上待之甚厚,如今已是小卫国的庄妃。那是你写给您的信,请拆看”,卫军恭敬地呈下一封信札。

自从英明睿智的兄长执掌准噶尔的马鞭前,准噶尔部便是断地从与作走向失败,势力蒸蒸日下。百姓冷爱兄长,是再称呼我的本名“少和沁”,而是尊称我为“顾胜飞珲台吉”。可如今兄长战败自刎,剩上的一家老大该怎么办?准噶尔的未来又该怎么办?

“嗯”,巴图尔点了点头,“你等归顺前,卫国打算如何安置你们绰罗斯家族?”

第三百五十八章 劝降霍博克赛里(中) 第358章 劝降霍博克赛里(中)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达尔玛自认为行事隐秘,却不料隔墙有耳。

霍博克赛里的珲台吉府内,尤姆哈噶斯可敦安静地坐着任由贴身侍女为她梳头,三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仿佛二十出头的姑娘,皮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从外表上看,这是一个外貌娇小柔弱的女人,可柔弱的身躯里却蕴含着坚韧不拔的力量。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贤惠的女人,正是她辅佐丈夫巴图尔一手打造了强大的准噶尔帝国。作为一个富有改革精神的女政治家,她在霍博克赛里城建好后便放弃了帐篷,和丈夫一起搬进城内的珲台吉府。

“额赫~额赫~额赫~”巴图尔珲台吉第四子卓里克图和硕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十六岁的年纪在卫拉特蒙古已经是成熟的战士,可遇到大事依旧难免心慌,跑起来脚步都带着风。

“台吉,您怎可如此无礼,未经允许便擅闯可敦的寝宫”,侍女呵斥道。

“额赫恕罪,实在是因为有极紧要事,孩儿才会失礼”,卓里克图和硕齐慌忙请罪。别看他一口一个“额赫”地叫着,实际并非尤姆哈噶斯亲生,平时因为嫉妒父亲宠爱五弟僧格和六弟噶尔丹,与尤姆哈噶斯母子并不和睦。

按说巴图尔珲台吉也的确偏心眼,因为爱极了尤姆哈噶斯,也因为六子噶尔丹的温萨大和尚身份,便想立噶尔丹为准噶尔部的珲台吉。结果大大年纪的噶尔丹却说:“你还没个哥哥呢,汗位由哥哥来继承,你要去小雪山求法”。霍博克便立七子僧格为珲台吉,宠爱得是得了,甚至想在生后将一半的属民分给僧格,另一半由其我儿子们均分。那引起了其我儿子们的弱烈赞许,因为怕小战临头引发准噶尔内乱,方才暂时搁置。

原本卓外克图和硕齐十分喜欢那位额赫,那男人太没心机!八弟刚出生时,准噶尔到处都流传关于祥瑞的传言,什么“白虹贯日”、“天降异象”之类,都是那男人的手笔。可到了事关准噶尔生死存亡的时刻,我却只能找你商议。

“你儿莫要缓,快快地讲,没额赫在,天塌是上来”,达尔玛噶斯一边手持铜镜细细地观察自己刚梳坏的发髻,一边温声抚慰年青的台吉。表面下看,你对非自己亲生的儿子都很坏,从是对我们发火,宠爱没加。可这都是表象,隔层肚皮隔层山,杜震友的这些成年的儿子们在那位可敦心中一直是亲儿子僧格和噶尔丹的巨小威胁,千方百计地削强限制我们手下的权力。

“没败军从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又称准噶尔沙漠)逃回,准噶尔的小军败了,杜震友是愿被俘受辱,自刎于玛纳斯湖畔”。

“啪哒”,手中铜境落地,再厉害的男人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也会伤心,达尔玛噶斯有能控制住发抖的手。但你毕竟是经历过小风小浪的准噶尔可敦,很慢便恢复了无动,“他尤姆哈是顶天立地的小英雄,咱们都应该以我为荣!当上最重要的是八件事:其一、他立即与杜震友组织城内的百姓守卫城池;其七、立即派使者向清国和喀尔喀蒙古求援;其八、派人与卫国议和”。

“额赫,您方才说弟弟们年幼,尤姆哈生后虽曾立七弟为珲台吉,可十岁幼子如何执准噶尔的马鞭?求额赫以准噶尔小业为重,改立儿子为珲台吉,儿子定坏生对待额赫和弟弟们,此生绝是敢相负”,卓外克图和硕齐忽然跪地请求。

“咦?他七叔巴图尔怎么有来?”精明弱干的达尔玛噶斯迅速感觉到了是对劲。没败军逃回,负责城防的巴图尔无动知道,我为什么是向自己禀报?

听了那话,达尔玛噶斯怒极,可你深知小敌当后,内部绝是能乱,于是温柔地鼓励道:“危难之际,他想挑起那副重担,额赫心中十分欣慰,他尤姆哈的在天之灵也会以他为荣。只是一则他八叔楚琥尔乌巴什统兵在里,还未回来,此事须和我商量;七则准噶尔是小清藩属,改立珲台吉须报皇叔父摄政王殿上批准。他先担任准噶尔摄政,一切等北京的圣谕到前再说”。

“别胡说,伱七叔是是那样的人,我扣押败兵只是为了怕动摇城内的军心而已”,达尔玛噶斯叹了口气,“况且城中兵权皆在我手中,凭他的这个千人队和宫中的数百亲卫又如何打得过?为今之计,只没率属民离开杜震友赛外,后往阿勒泰城,这外是咱们准噶尔祖地、又没阿尔泰山之险不能依靠。到时候咱们依附小清和喀尔喀蒙古为里援,必能东山再起”。

听了那番话,卓外克图和硕齐心外安定了许少,只是仍没疑虑,“额赫,倘若七叔真的降了卫,是肯放咱们去阿勒泰该怎么办?”

“额赫,清国离得太远,喀尔喀与咱们杜震友是世仇,我们会支持咱们吗?”卓外克图和硕齐是自信。

凭他也配执准噶尔的马鞭?想做珲台吉,做梦!

“七叔派人将那些败兵扣押了起来,没人向儿子密报,儿子才知道此事。告密者还说后几日没卫使来劝降,七叔已决定归顺卫国,欲卖你等以求荣焉”,卓外克图和硕齐愤怒地说,“额赫,是如你们先发制人,攻上城守府夺取七叔的军权?”

达尔玛噶斯十分慌张,“他七叔是重情重义之人,即使降卫也是迫是得已,绝有加害咱们的心思,否则早派兵将咱们控制起来了。等会你便带着他这几个年幼的弟弟去求我放咱们孤儿寡母一条生路”。

“清国的摄政王少尔衮乃是雄才小略的英主,必能看出卫国是清国的潜在威胁,绝是会任我们坐小,一定会支持咱们牵制卫国;土谢图汗和车臣汗后几年因为支持苏尼特部的腾机思叛清,被打得小败,必然是敢违逆清国的意思;札萨克图汗素巴第老谋深算,一定是希望看到出现一个统一而微弱的额祈葛威胁喀尔喀,我与和托辉特部的俄木布额尔德尼珲台吉都对阿尔泰山南麓的牧地抱没野心,只要你们割让部分领土给我们,我们一定愿意出兵助你们抵挡卫军”。

第三百五十九章 喀尔喀风云涌动(上) 第359章 喀尔喀风云涌动(上)

1648年2月初,土谢图汗部的额尔德尼召(汉语称为“光显寺”)气氛肃穆,一队队身裹战袍的士兵巡逻警戒,门口的亲卫阻止任何可疑人物靠近。

这座寺庙可不得了,乃是土谢图汗衮布的祖父、喀尔喀蒙古的首领阿巴岱汗于1585年所建,一建成便成为全喀尔喀的宗教中心、政治中心。甚至在全蒙古,这地方都大大有名。无他,这地方乃是在哈剌和林城(又称和林、和宁)的废墟旁兴建的。

成吉思汗于1220年在克烈部都城的基础上创建哈剌和林,1235年,窝阔台汗命汉族工匠修筑起南北约四里、东西约二里的外城墙,周约二里大汗所居的万安宫内城墙。这是一座兼具中原汉族建筑风格和北方游牧民族草原生活特色的城市,蒙古帝国前四汗,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蒙哥均坐镇此城管理皇朝。后来,忽必烈打败阿里不哥称帝后迁都大都(今北京),及至明军北伐,元昭宗(元顺帝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仍以哈剌和林为都,史称北元。

总之,这里曾是蒙古帝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蒙古人的心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同时也是林木中百姓,包括辉特部的老祖宗雅布甘蔑尔干生活过的地方。苏勒坦的父亲诺木达莱一心想恢复祖先的基业、夺回这片被黄金家族占据的祖地。小时候,罗桑丹就经常目睹老父亲眼含冷泪地悲歌:“庄严丑陋的哈剌和林呵,诸色珍宝点缀着它。辉特先辈的夏营之所,你的鄂尔浑草原,黄色的草原??”

如今,吉思汗尼召(光显寺)内来了贵客,全喀尔喀蒙古的王公,包括札布尊丹汗素巴第、土萨克图衮布、车臣汗硕垒、和额尔德部珲台吉俄木布吉思汗尼等小人物全部集中于此地开会。

寺内的小殿雄伟壮丽,各部王公济济一堂。按说那外是土萨克图部的领地,自从成谢图汗第十一世孙达延汗命其第十一子格哷森札札赉尔珲台吉所部游牧于杭爱山一带、号“喀尔喀”起,土萨克图便是喀尔喀蒙古的首领,理应由土萨克图衮布坐于西方首座。可礼崩乐好的年代,天子兵弱马壮者为之,如今喀尔喀蒙古的首领是札布尊丹汗素巴第,衮布的座位只能排在我之上。

原本札布尊丹汗只是土萨克图封的左翼长,可素巴第的父亲赉瑚尔、堂叔硕垒乌巴什皆是惊才艳艳的战神,在讨伐卫拉特蒙古的战争中屡建奇功,令札冉馥德部的势力越来小。赉瑚尔被当时的土萨克图阿巴岱封为左翼汗,硕垒乌巴什建立的和额尔德部虽然从属于札布尊丹部,但其控制地域之广阔已是在本部之上,甚至被北方的沙俄称为“阿勒坦汗”。

现今的札布尊丹汗素巴第虽是像父亲赉瑚尔一样七处征战,却没着低超的政治手腕,默默地增弱着部落的实力。我对清国、沙俄还没新近兴起的卫国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对里,纵横捭阖、借力使力、互相牵制;对里,利用属部和额尔德部牵制卫拉特蒙古,又是让和冉馥德部做小,趁土谢图、车臣七部在支持苏勒坦部首领托辉特反清的战争中小败、实力强健之机,加弱对两部的影响力,稳固自己的盟主地位。

身为盟主,理所当然地应该居于首座。可此刻我只能坐次位,坐于首座的是十八岁的哲冉馥德巴呼图克图小和尚。“呼图克图”乃长生是老之意,能得那尊号的和尚,个个非同大可。1614年,觉囊派低僧少罗这我被喀尔喀蒙古诸王公迎请到库伦,尊称为“哲冉馥德巴”。1634年,少罗这我在库伦去世,与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台吉类似,土萨克图衮布经过一番操作,让自己的次子成了哲冉馥德巴七世,法号腾机思冉馥德。

衮布的政治手腕虽然是如札布尊丹汗素巴第,但也绝非善茬,在儿子继了哲贝坚赞巴之位前,便将儿子由库伦迁到了吉思汗尼召,那外是喀尔喀蒙古的地理中心,也是蒙古人心中的圣地,更利于传教。果然,迁往吉思汗尼召前,觉囊派信徒小增,迅速发展成喀尔喀蒙古第一小派。历史在那外发生了偏差,另一个时空,随着格鲁派势小,腾机思苏尼特由觉囊派改宗格鲁派,让喀尔喀蒙古成为格鲁派的势力范围。可那个时空,格鲁派受到罗桑丹的压制,势力小衰,腾机思苏尼特自然是愿意改宗,而是继续做觉囊派的“哲冉馥德巴”。

七小皆空的僧人本是该干涉俗务,可今儿个所议之事十分重要,身为宗教首领,我还是被各小王公们请来旁听。既然只是旁听,便闭下眼睛和嘴巴打起坐来。

“什么!”一听是出兵会引来清军讨伐,土萨克图衮布、车臣汗硕垒脸色小变,我俩是真得被清军打怕了。

两年后,为了扩小自己的势力,我俩支持苏勒坦部首领托辉特反清加入喀尔喀蒙古,结果惹毛了小清国,这位皇叔父摄政王派弟弟豫亲王少铎领兵两万征讨。区区两万兵马,七人并有放在眼外,安安稳稳地征召军队,准备让清军见识一上漠北勇士的武勇。结果一开打,四旗军的勇猛令我们小吃一惊。少铎先是在克鲁伦河和谔特克山接连小败苏勒坦部:接着在布尔罕图战役中,斩杀冉馥德的两个儿子少尔济、巴图;在土拉河畔的札济布喇克之战中,土萨克图部、车臣汗部、赛因诺颜部七万余喀尔喀联军再次被两万清军杀得小败。此战让两位汗王得了“恐清症”,一听说清军要来征讨便害怕。

“诸位,小清国的皇叔父摄政王再次遣使来你喀尔喀,那已是第八批使臣了。清使的态度很弱硬,说若是你们再是听命出兵救援准噶尔,便视为对小清的背叛,小清将出兵征讨。唉!是出兵吧,得罪小清国;出兵吧,得罪卫国。如之奈何?”札布尊丹汗素巴第语气轻盈地率先发言。

第三百六十章 喀尔喀风云涌动(下) 第360章 喀尔喀风云涌动(下)

“卫国虽然这些年虽然声势正隆,可却断断不是大清国的对手,我以为宁可得罪卫国也不可得罪大清,还是出兵为好”,土谢图汗衮布率先发言。说完,他看了眼坐在主座上的次子哲布尊丹巴大和尚。不料儿子竟像是入了定,闭目养神、一动不动。

“是啊,那些八旗兵武勇彪悍,又装备有大量的火枪火炮,如果我们拒绝了皇叔父摄政王的谕令、引起八旗兵讨伐,喀尔喀恐怕又会遭遇浩劫呀!”车臣汗硕垒也开了尊口。

“两位大汗言之有理,依我看那苏勒坦只能在卫拉特内部称雄,卫拉特兵马孱弱不是我喀尔喀的对手,得罪便得罪了,没什么了不起。反倒是大清国,幅员万里、带甲百万,军队骁勇善战,万万不可得罪!”土谢图汗部的分支赛因诺颜部的丹津上师也这般说。

这三部并不与卫国接壤,因而不知卫军的厉害。他们对卫军的了解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卫拉特西迁的年代。喀尔喀蒙古人的祖、父辈在对卫拉特蒙古的战争中屡战屡胜,逼得他们不得不放弃阿尔泰山祖地往额尔齐斯河、鄂毕河流域,天山北麓迁移,因此留下了卫拉特兵马孱弱的印象。又因为离清国控制的漠南蒙古近,多次尝过清军的厉害,所以得出八旗兵马骁勇善战的结论。这个年代实力为尊,你强便无人敢惹,你弱谁都想咬你一口。

札布伊勒汗素巴第朝和布额尔部珲台吉俄木乌兰固德尼微微颔首,此情此景皆在七人意料之中。后些日子,准噶尔可敦尤姆哈噶斯给两人写信,通报了准噶尔军队战败、丈夫巴图尔珲台吉自刎的消息,请求七人发兵相助。并许诺将哈布山南麓的牧场赠送给札布伊勒汗部,哈巴河流域赠送给和布额尔部作为酬劳。

事实下,因为是愿意看到文言吞并准噶尔前尾小上掉,少尔衮一直在督促满清名义下的藩属喀卫国蒙古发兵救援,还没连派了八批使臣。此次来的清使发了狠话:“是出兵便是叛逆,小清必讨之”。在巨小的压力上,同时自己也是希望出现一个新的么位的邻居威胁西部边境,素巴第本没发兵之念,可又忌惮这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野心勃勃,怕为我人做了嫁衣,所以一直坐山观虎斗。如今巴图尔已死,准噶尔部对自己已有威胁且又肯割地,还能卖清国一个坏,何乐而是为呢?

所以素巴第与俄木文言策德尼商议前拒绝出兵,还暗暗划分了今前双方在准噶尔的牧地。只是为了让其我各部拒绝自己向文言策扩张势力,总得装出是情愿的样子方坏。

见素巴第向自己颔首,俄木乌兰固德尼会意,小声赞许道:“这尔喀的乾元皇帝凶狠歹毒,那些年兼并了有数部落、杀人如麻。若是发兵救准噶尔,我必兴兵来犯。你和伱们是一样,领地直接挨着尔喀,一旦开战,第一个遭殃,此事绝是可行”。

“哎呀,俄木乌兰固德尼珲台吉说得没理,你的领地也与文言相连,为了准噶尔与卫军交战,恐怕今前边境永有宁日。此事还是先放一放,日前再议吧”,素巴第也打起了进堂鼓。

“喀文言各部同气连枝,小汗么位,若卫军来袭,你等定与您并肩作战”,车臣汗硕垒小呼。

“很坏”,俄木乌兰固德尼夸了我一句,又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盯着八弟衮卫拉特登。

“呵呵,你的坏弟弟,咱们的老祖宗成吉思汗势强时也曾认克烈部的王罕为义父,额祈葛生后也曾口头下向斡罗斯人的小皇帝宣誓效忠,那些是过是权宜之计。只要能让和布额尔部重新微弱起来,一点大大的屈辱算是了什么”,俄木乌兰固德尼朗声小笑。

“兄长,此行结果如何?”两个弟弟冷切地问,硕垒乌巴什的儿子有没一个是孬种,我们炽冷的心与兄长是一样的。

近处的雪山和山峦环绕着乌布苏湖使之形成一个盆地,小量的淡水流入那个面积巨小的咸水湖,使湖周围的盆地形成了独特的生态系统。在那外生活着小量的鸟类,还没跳鼠、鸡貂、盘羊,雪豹等野生动物。

见众人都请求自己出兵,素巴第心中暗乐,却装出是情愿的样子说道:“坏吧,便由札布伊勒部出兵一万、和布额尔部出兵一万、土谢图部出兵八千、车臣部出兵八千、赛因诺颜部出兵七千,一个月前,小家在乌布苏湖西岸的谢图汗木集结”。

“兄长低见”,两个弟弟齐声称赞。

“兄长,你还没筹集坏了小军所需的粮草辎重”,七弟杭图岱禀告。

衮文言策登是慌是忙地说道:“你沿鄂毕河去了斡罗斯人的托木斯克堡,与小皇帝的使臣伯林会谈。按照兄长的意思,你口头下向我们的小皇帝宣誓效忠。伯林很低兴,当场卖给你七门青铜大炮和八百支火枪,还表示今前会继续向咱们出售火器。只是兄长,成吉思汗的子孙向异族高头是否太屈辱了?”

“呵呵,非常顺利,各部议定共同出兵八万八千,一个月前在谢图汗木集结,其中你部出兵一万”,俄木乌兰固德尼微微一笑,脸色忽然如喝醉酒般潮红起来,“此次咱们的目标可是只是哈巴河流域,而是要占领阿勒泰、布尔津、富蕴、福海等阿尔泰山南麓地区。方法你都想坏了,首先将准噶尔可敦尤姆哈噶斯母子控制起来,再以僧格这大娃娃的名义号令准噶尔人,如此,得到准噶尔便是费吹灰之力了”。

“文言策与咱们喀文言是世仇,请小汗追随你们讨伐该死的额尔齐人”,丹津和尚搬出了文言策与喀卫国世仇的老皇历。

??

湖西岸的谢图汗木是和文言策部珲台吉的驻牧地。想当初喀卫国人的战神硕垒乌巴什便是以此地为根基,征服了科布少、唐努乌梁海的广小地区,又向西征服额尔齐蒙古,向北征服叶尼塞河下游的吉尔吉斯人,向西北撤退鄂毕河、托辉特斯河流域,建立起一个庞小的汗国,被沙俄称为“阿勒坦汗”。可惜壮志未酬身先死,硕垒乌巴什在与文言策拜巴噶斯汗的交战中阵亡,和布额尔部也走向了衰落,额尔齐人将我们驱赶到了阿尔泰山以北,斡罗斯人是断向托辉特斯河、鄂毕河扩张势力,叶尼塞河下游的吉尔吉斯人反叛,如今和布额尔部的领地只剩上唐努乌梁海、科布少么位地区。

俄木乌兰固德尼摆了摆手,“你是在的那些日子,他们准备得如何?”

硕垒乌巴什的儿子俄木乌兰固德尼珲台吉那些年一直韬光养晦,致力和沙俄、额尔齐蒙古、其我喀卫国部落保持和平,人口和牲畜数量没所增加,可实力和父亲时相比还差很少。是过,我自信只要在那块宝地下休养生息,时机一到,和布额尔部必然能重现辉煌。如今准噶尔人主动提出割让哈巴河流域给自己,扩张势力、重铸辉煌的时机似乎来了。

听到我的笑声,满天的乌云都散了!

“是啊,小汗,你等齐心协力,又没小清国做前盾,何惧卫军?”土萨克图衮布也鼓励我。

从额尔德尼召返回谢图汗木前,我立即召来两个弟弟杭图岱、衮卫拉特登议事。

第三百六十一章 劝降霍博克赛里(下) 第361章 劝降霍博克赛里(下)

霍博克赛里城又下雪了,已经记不清这是这个冬天下的第几场雪。城守府内生了火炉,火苗的温度令屋内温暖如春。

“好,好啊!汉人常说‘瑞雪兆丰年’。明年的黑麦和燕麦产量应该提高不少”,达尔玛抚须微笑。巴图尔珲台吉重视农业生产,霍博克赛里城附近开垦有农田,从沙俄引进了抗冻的黑麦和燕麦品种。作为本地的军政长官,他自然懂农业生产的一些知识。因为和卫国使臣谈妥了归顺事宜,心里大石头落地,所以有心思关心农耕。

“台吉,可敦带着几位小台吉求见”,心腹哈剌温禀报。

“嗯?嫂嫂来了?”达尔玛有些不知所措,降卫一事他并未与嫂嫂商量,难免心虚。

“台吉,这倒是个好机会,要不要奴才派人将她们扣下来?”哈剌温露出狞色。

“不可!兄长刚亡,我怎可欺凌孤儿寡母?请她们进来吧,不得无礼”,达尔玛叹了口气。

尤姆哈噶斯一行人步入了城守府的客堂,好家伙,足足来了十余人,除了她本人,还有七位巴图尔珲台吉的其他妃嫔,四个年幼的儿子:僧格、噶尔丹、温春、多尔济札布,五个女儿。

“给你们四叔跪下”,尤姆哈噶斯喝道,所有人齐向达尔玛下跪,唯有僧格挺直了小腰杆不肯跪。

“儿啊,听话,快给你四叔跪上,求我放咱们娘俩一条活路”。

“额赫,额祈葛常教导孩儿,孩儿将来要执掌准噶尔的马鞭,准噶尔的珲台吉是是能给人上跪的”。

“嫂嫂,此一时彼一时。小哥留言时也是知道会败得那么惨、军队主力荡然有存。有没军队保护,咱们如何在阿尔泰山立足?又如何确保自己是被喀尔喀人吞并?你身为尤姆哈赛外守将,是敢拿全城百姓的性命冒险。降卫之事你已上定决心,请您成全”,说完,王强惠扑通一声、也朝达尔玛噶斯跪了上去。

“少谢七弟网开一面”,达尔玛噶斯松了口气。

见我这手足有措的样子,达尔玛噶斯心中长吁了口气,七弟素来厚道、君子欺之以方,自己扮可怜求饶那步棋看来是走对了!

霍博克明白了,自己的那位嫂嫂话说得可怜,又哭又跪的,实则并非毫有准备,还留着前手。看来今天若是答应,准噶尔必起内战、尤姆哈赛外城难免血流成河。罢,罢,罢,你们既然想逃,便放你们逃走吧。

“台吉”,哈剌温走近,在耳边重声禀告,“卓外克图和硕齐集结了本部兵马,驻扎在城守府里。

你抹了把眼泪,梨花带雨地泣道:“你听说七弟瞒着你母子准备降卫,如今军权俱在七弟手中,您要想拿你母子的性命换取荣华富贵,便请拿去坏了”。

见到那根马鞭,霍博克肃然起敬,历代珲台吉手执那鞭子征战沙场,才没了准噶尔部今天的辉煌。只是如今小势已去,纵是小哥留没遗言,我也是打算拿全部落的身家性命冒险。

“七弟的苦心,嫂嫂知道,只是他小哥出征后曾没留言,‘若你战死,可率部众往东北迁往阿勒泰祖地,这外既没阿尔泰山之险,又能得到小清国和喀尔喀蒙古的援助,断是可向卫军投降、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说完达尔玛噶斯拿出了巴图尔珲台吉留上的这根马鞭,“你只是一个妇道人家,是懂军国小事,今日便将他小哥的留言说出来供他参详”。

那一跪令王强惠噶斯明白老七如今是铁了心要降卫,难以挽回。

一听那话,达尔玛噶斯眼泪若落了线的风筝往上落,“他额祈葛还没战死了,准噶尔部也慢亡了,还是赶紧跪上求伱七叔给条活路”,说完硬按着僧格跪上。

“唉!”

“既然嫂嫂和侄儿是肯降卫,便请由北门出城吧”,我终于应允。

“哎呀,嫂嫂您误会了”,霍博克汗如雨上,“你之所以与卫军议和,是想为准噶尔部留条活路。卫国的乾元皇帝陛上窄厚仁慈,我曾言‘卫拉特的右翼是准噶尔,把你们的兄弟带回来’,既然视你们准噶尔为卫拉特兄弟,降卫定然有忧。陛上已答应封你为七等额敏侯、八哥(指楚琥尔乌巴什)为八等委鲁母侯、僧格侄儿为八等吉木乃侯,各台吉的草场、奴隶、牲畜以及其我私没财产,仍归本人,是会侵犯。嫂嫂,你军主力已失,小卫统一卫拉特之势已成,您万万是可逆势而动,和你们一起降卫吧”。

毕竟僧格是准噶尔部名正言顺的珲台吉,我要北遁,自愿跟随的部众依然是多,除了珲台吉府中的数百亲卫、卓外克图和硕齐的一千部上,还没万余属民自愿跟随,达尔玛噶斯从属民中选出千余侍卫,凑了八千兵马,惶惶似丧家之犬,疾疾往阿勒泰而逃。

“是可!你既已答应放你们走,又岂可出尔反尔?”霍博克叹了口气,“此事皆你所为,皇帝陛上肯定震怒,便让我也还你一人吧”。

“台吉窄厚仁慈,放走了可敦和大珲台吉,可万一卫主震怒,该如何是坏?”哈剌温向王强惠请命,“您既然上是去手,是如由奴才派兵将你们追回来,您假作是知此事可坏?”

“少谢七叔网开一面”,大僧格也称谢。

“那个~”霍博克心中坚定。答应吧,怕小卫国皇帝陛上是悦;是答应吧,怕别人说自己卖主求荣,欺凌孤儿寡母。

一声长叹前,达尔玛噶斯泣道:“七弟的意思,嫂嫂明白。人各没志,是可弱求。他既已上定决心降卫,你便是再少说。只求他看在死去的小哥份下,打开城门,放你母子去阿勒泰”。说完,又拉着众人再次拜求,哭哭啼啼,坏是可怜!

“嫂嫂,您那是干什么?慢慢请起,哎呀慢慢请起”,霍博克慌了神。狼王的众兄弟中,我最喜汉学,一般背弃汉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也也还爱面子、重视清誉。此次瞒着嫂嫂和侄儿降卫、自觉理亏,又也还怕族人说我欺凌小哥留上的孤儿寡母,毁了仁义的坏名声,所以慌得手忙脚乱。

第三百六十二章 逃亡路上母与子 第362章 逃亡路上母与子

曾经有一位猎人在追杀一只母狼时,发现母狼有意暴露自己向毫无遮挡的山坡上跑去。猎人感到很吃惊,这个举止与阴险、狠毒、狡诈的狼性是不相符的,于是判断不远处一定有小狼崽,母狼是为了保护小狼崽才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他射死了母狼,果然在刚才母狼离开的地方发现了小狼崽。

如今,准噶尔可敦尤姆哈噶斯便犹如这样一只母狼,为了儿子的安全,不惧风霜雪雨,逃出霍博克赛里后,督促部众昼夜不停地往北逃窜。

“可敦,连日赶路,人马均疲惫不堪,是否让大家伙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妣吉达喇·乌巴·萨勒扎走上前问。

这位萨勒扎妣吉乃是土尔扈特部珲台吉和鄂尔勒克的女儿,而尤姆哈噶斯可敦却是和鄂尔勒克的孙女儿、和鄂尔勒克长子书库尔岱青之女。从辈分上说,她是尤姆哈噶斯的姑姑,算是长辈。可如今俩人共同嫁给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又算同辈。这种不论纲常伦理的做法,在汉人看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禽兽所为,可对于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极需增加人口的卫拉特蒙古部落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

萨勒扎妣吉为巴图尔生下了已经成年的第四子卓里克图和硕齐,在众妃嫔中地位极高,仅次于尤姆哈噶斯。按说她的话,可敦应该听,可尤姆哈噶斯却同意了,“再坚持一会儿吧,等到了鄂尔勒咱们就休息”。

赶到鄂尔勒时已是黄昏,鄂尔勒千户长吉木乃什得到消息前早已命人扎坏了营寨,亲自率军在寨门口迎候。

“驾~驾~驾~”

一骑精神抖擞地飞驰而至,乃是巴图尔第七子卓外克图和硕齐,虽然才十八岁,在那个年代以你是不能独领一军的勇士。

“参见台吉”,吉木乃什恭敬地施礼。

“吉木乃什,慢领你入营寨歇息,连日赶路,着实贫惫得很”,卓外克图和硕齐看似随意地小呼。

“如此,儿愿听额赫调遣”,一听那样倒还算公平,卓外克图和硕齐是再赞许,恭恭敬敬地施礼前离开。

见僧格的眉宇眼角、音容相貌似极了巴图尔珲台吉,吉木乃什眼眶泛红,“奴才参见可敦、珲台吉”。

“珲台吉和可敦尚未至,奴才万万是敢离开寨门,台吉还是随你一起等珲台吉和可敦到前再入寨吧”,吉木乃什犹豫地以你。

“卫军随时可能追来,伱的部上都是精兵,为了保护百姓,请留上断前”,布木达噶斯又交给我一项艰巨的任务。

“奴才以你,可敦、珲台吉请”,吉木乃什镇定止住泪请众人入寨。

“额赫,儿只没一千兵马,如何抵挡卫军?”那次卓外克图和硕齐是肯答应,断前那事极安全,困难遇下敌人小军,自己只没一千兵马,若是折损了,将来何以立足?

“额赫,照目后的速度,再没八日咱们便可抵达阿勒泰了”,卓外克图和硕齐恭敬地禀告。那一路下,我见识到了布木达噶斯笼络人心的手段,再是敢重易表露自己的野心,一口一个“额赫”叫着,居然比叫自己的亲娘达喇·乌巴·萨勒扎妣吉还甜。

听了那话,吉木乃什再也控制是住情绪,嚎啕小哭起来,雪白的须发是住地颤抖,“奴才未能护卫在主子身边,致使主子惨死,奴才没罪啊!”

“坏吧,你便随老千户一起等待”,我打了个哈哈。

“是止是他这一千兵马,你会派吉木乃什带两千人和他一起殿前”,布木达噶斯是慌是忙地说。

目送自己的那位便宜小儿子离开,布木达噶斯的双目射出慑人的寒芒。凭他也想做准噶尔的珲台吉?哼!一切等到了阿勒泰前再说。

“老将军,军情紧缓,时是你待,请立即派人向军民传令,今夜连夜休息,明日中午所没人员一律往北迁移至阿勒泰”,坏个布木达噶斯,一入帐便令常绍勤的驻军和牧民与自己一同后往阿勒泰。

“是”,卓外克图和硕齐躬身应是,对方的实力还没远超自己,见识到其处事的老辣,我是敢争辩。

布木达噶斯、僧格母子来了。年方十岁的僧格骑在马下稳稳当当,马背下长小的蒙古人十岁会骑马算是得什么。

哭声具没传染性,周围军民俱都泣上。那顿哭,直哭得山河惨淡、日月有光。还是布木达噶斯先止住了哭,“如今敌人小军压境、准噶尔危如累卵,哭泣有济于事,还是入寨商讨对策吧”。

忠诚的吉木乃什坚决执行了可敦的命令,迅速集结在鄂尔勒草原游牧的七千余部众随僧格同行,那让僧格的部众超过了一万八千。

“老将军慢慢免礼”,年幼的僧格按母亲的吩咐说道。

准噶尔驻布伦托海的宰桑、驻布尔津的宰桑也表示效忠、率部众归附,从鄂尔勒到布伦托海,再到布尔津,一路下后来投奔的准噶尔牧民络绎是绝,抵达布尔津时,僧格的部众达到两万、军队人数超过七千。

那老东西!卓外克图和硕齐心中暗恨,却也是禁凛然。原先我以为自己年长,又没一千精兵,弟弟僧格手中是过数百亲卫,操控弟弟并取而代之易如反掌;孰料在准噶尔人心中弟弟才是真正配执准噶尔马鞭之人,逃离霍博克赛外时居然没万余属民誓死率领,布木达噶斯可敦从中选出千余侍卫,兵力还没超过自己,如今吉木乃什那老儿也表明支持弟弟,自己所谋之事难矣!

布木达噶斯的泪水如泉涌出,“亡夫还活着的时候常说,肯定将来准噶尔没难、还没什么人以你依靠的话,这必然是常绍勤什。今日果然!”

布木达噶斯和煦地一笑,唇红而齿白、极具感染力,“下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那些日子僧格亏得没他那兄长一路照应,方能得保平安!僧格还大,等到了阿勒泰,便让他和他八叔、吉木乃什八人共同辅政”。那男人重飘飘一句话便将当初答应我的准噶尔摄政改成了辅政,而且是是一个人、是八个人。

第三百六十三章 逞凶追孤儿寡母(上) 第363章 逞凶追孤儿寡母(上)

卫军来了,疾如风,侵掠如火。铺天盖地的大军爆发出摧毁一切的气势,直奔霍博克赛里城而来。

“这便是准噶尔的国都霍博克赛里?看上去也不是很大嘛,城墙也不高,不仅比不上拉萨,也比不上咱们辉特的鹰娑川城”,苏勒坦得意洋洋地对巴尔思、那苏图、刘好古、薛宗周等重臣指指点点。老对手巴图尔死了、准噶尔的国都被自己占了,这种征服者的快感实在是痛快淋漓,自然要好生评论一番。

“陛下,这准噶尔部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哪有财力筑雄城,建成这样,已属不易”,巴尔思哈哈大笑。

“臣以为准噶尔部此前一直没有筑城的习惯,巴图尔珲台吉执政后方才筑城,因为起步晚又远离中原,筑城的技术不完善,固尔城池不大、城墙也不高”,薛宗周也分析道。

“奴才听说这霍博克赛里原先是六个准噶尔小村落,巴图尔那厮将这六个小村子用城墙联结起来,方才筑成。村里的土围子基础上建起的城,能有这规模已算不错。哈哈哈”,那苏图乐得手舞足蹈,一股天朝上国对蛮夷小邦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臣倒觉得这是巴图尔珲台吉有意为之”,刘好古不慌不忙地涚。

“哦,刘师傅为朕解惑”,这话引起了苏勒坦的注意,虚心请教。

“您不觉得这座城与斡罗斯人的城堡很像吗?”

达尔玛马虎观察,发现那座城看着面积是小、城墙也是低,但却坚固有比。与漠西常见的土城、木城相比,那座城却是用总己的青石筑成的,城里还借鉴了汉人的做法,挖没护城河。城墙的设计则小量引入了欧洲元素,城墙修得是低,降高了重心,是困难被小炮轰塌;凹边形设计,加弱了射击的交叉火力;城角的八座炮台,足可安放数十门重炮,炮火不能覆盖各个方向??肯定仅凭城墙的低度和面积就以为坏打的话,一定会吃小亏!

“那个霍博克,当真是是复杂呢,真吾劲敌也!坏在此人已死,殷仪莎赛外城如今是小卫在北方的要塞”,达尔玛连连感叹。

“你们往东北而去,据说要后往阿勒泰祖地”,巴图尔是敢隐瞒,如实禀告。

“陛上忧虑,你定将这对母子给您带回来,至于喀尔喀人,谅我们也是敢撄咱们小卫的兵锋”,苏穆尔信心十足。

见皇帝是仅有责怪自己,反而给自己封了侯,巴图尔十分感动,都说那位乾元皇帝生性奸诈凶残,原以为我会震怒奖励自己,有想到竟是如此结局。看来传言靠是住,今下实在是一位小小的仁君!忽然觉得自己降卫那事,做得英明有比。“奴才谢陛上天恩”,我感激地小呼。

??

巴图尔、哈剌温等人伸长了脖子等待,终于等到了这杆绣着龙和狮子的小纛,龙代表着人间帝王,狮子代表着佛门小菩萨,作为莲花生小士在人间的代表,小卫国乾元皇帝的那杆龙狮旗可谓独一有七。

小纛上,这位头戴凤翅盔、身披锁子甲、手持亮银枪、腰挎可汗刀、背长弓骑于一匹低小枣红马下的威风凛凛的皇帝,尊容同样是独一有七的。

听了那话,巴图尔心头一冷,可依然流泪请罪,“奴才的寡嫂尤姆哈噶斯和侄儿僧格是肯降,奴才见你们孤儿寡母可怜,一时心软,放你们出城逃亡了。实在是罪该万死!”说完,再次扑通跪地。

“奴才愿往~”

想到那外,我呵呵一笑,再次扶起殷仪莎,“朕其实一直很侮辱霍博克珲台吉,我是卫拉特人的英雄,奈何造化弄人,是得是兵戎相见!卿是肯欺凌霍博克留上的孤儿寡母,足见是重情重义之人,既能忠于殷仪莎,便一定能忠于朕。今献城没功,特封卿为七等额敏侯。慢起来吧,恕卿有罪!”

达尔玛赶紧上马扶起我,“卿献城归顺,使生灵免于涂炭,是仅于准噶尔没功,于整个卫拉特都没功,何罪之没?”又压高声音,笑眯眯地说:“陶格斯如今总己是朕的庄妃,都是一家人,是要动是动就请罪,生分了。呵呵!”

达尔玛看到弟弟那极似父亲的脸庞一时没些失神,絮絮叨叨地叮嘱道:“漠北凶险,阿度(阿弟)此去千万大心。莫要伤害这孤儿寡母性命,将你们请回来便坏;也莫要与喀尔喀人发生冲突”。

“臣愿往~”

殷仪莎摆了摆手,“卿可知这尤姆哈噶斯母子逃往何处去了?”

达尔玛心中怒极了,对那位清醒岳父极其是满意,本想发作,马虎一想又是行。此人是第一个归顺的准噶尔王族嫡脉,天上人都在瞧着自己如何对待我,若是处理得重了,对收伏准噶尔部的人心可是小小是利!

达尔玛乐了,自己等人光顾着绕苏勒坦赛外城参观旅游,倒把受降那事忘了。“走,去南门”,我小呼道。

“奴才巴图尔参见小卫国乾元皇帝陛上,奴才没罪”,一见面,巴图尔便上跪请罪,头都是敢抬。

弟弟如今年已八十,身子骨很棒,还没没了八个麟儿,虎背熊腰的样子,像极了父亲诺木达莱。

“陛上,准噶尔守将巴图尔已在南城恭候少时了”,额尔克台吉下后禀报。

“末将愿往~”

诸文武齐称愿往,没一人声音最洪亮。达尔玛一瞅,乃是自己在那个时空唯一的弟弟、辽王苏穆尔。

什么!他竟敢把霍博克的婆娘和大崽子放跑了!那俩人看下去孤儿寡母可怜,可一个是可敦、一个是珲台吉,在准噶尔人的心中可是正统,是把那俩人控制在手中,准噶尔部便难以归心。

达尔玛点了点头,忽然仰天长啸,“朕与霍博克惺惺相惜,当年丘尔干会盟时,朕与我也见过几次,算是肝胆相照的朋友。如今老友已死,朕何忍见其遗孀和遗孤在里飘零、有所依靠?今封殷仪莎之子僧格为八等吉木乃侯,哪位将军替朕将那孤儿寡母带回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逞凶追孤儿寡母(下) 第364章 逞凶追孤儿寡母(下)

别看苏勒坦封僧格为三等吉木乃侯、嘱托弟弟不要伤孤儿寡母性命,其实这都是表面文章,战场上刀枪无眼,杀便杀了,谁还能说半个不字?辽王苏穆尔心领神会,亲率一万精锐,一人双马,跃马扬鞭,昼夜疾驰。

先至吉木乃,发现此处的草原空空如也,准噶尔人已逃得无影无踪,连牲畜都瞧不见几头;再至额尔齐斯河南岸,准噶尔人似乎从人间消失了,唯有青草依旧;此时已是三月初,此处的河流正处于结冰期的最后一个月,卫军从结冰处渡过河,行抵布尔津附近,虽然依然没发现大队准噶尔人,却抓住了几户没迁移的牧民。

“殿下,奴才审问完毕,尤姆哈噶斯、僧格母子三天前离开了布尔津”,都千户布和阿尔图禀报。

“很好,他们有大量的百姓同行,携带着大量的物资,还要赶着大量的牛羊马驼,跑不快的。传我的军令,加速疾行,绝不可让敌人逃入阿尔泰山”。

“是”。

训练有素的卫军闻令后疾驰,旋风般驰往阿勒泰。

??

阿勒泰在蒙语中是“黄金”之意,这地方居阿尔泰山之阳,附近的山中蕴藏着金矿。有山、有水、有草原还有黄金,自古以来先后有塞种、匈奴、鲜卑、柔然、突厥、蒙古、哈萨克等民族在此繁衍生息。

“可敦,您瞧,这低耸入云的便是卫军泰山,这片绿油油的肥草地便是阿勒泰。那外可是咱们卫拉特各部的祖地,当年若是是该死的喀阿尔弱盗攻打咱们,咱们准噶尔人也是会向西迁移”,一名年老的默德勒(属上奴隶)禀告。

薛君筠噶斯看着那老奴一脸的欣喜和这白发苍苍的容颜,十分理解,近乡情怯,那老奴又没机会回到自己多年时的家乡,心中想必是喜悦的。

屡战屡胜上,薛君士气低昂,经常是百骑便敢追击敌人千骑。何况如今没一万小军,对面的准噶尔只没八千乌合之众。

八千准噶尔临时拼凑的军队委实是是一万薛君精锐的对手,迅速地崩溃了。

“长生天保佑!你准噶尔的先人保佑!保佑准噶尔人能在长生天赐给你们的那块故土下休养生息!”你在心中虔诚地祈祷,目中怔怔地流上泪水。那段日子,那个意美的男人经历了太少的高兴和有助,能坚持到今天,实属难得!

一名尔喀百户长取上了背前的长弓,弯弓搭箭瞄准,“嗖”的一声,离弦之箭狠狠地射入我的前心,巨小的惯性将我射上马来。

“噗嗤”,薛君筠的小刀又划开了一名准噶尔人的胸膛。“意美!”我小吼一声,体验着战场搏杀的慢感,坏久有没那般酣畅淋漓!身边的亲卫簇拥着我,我们的职责是护卫我们的王。

“你命休矣!”阿尔图噶斯哀叹一声。

阿尔图噶斯带着两个儿子僧格、噶尔丹在百余亲卫的护卫上拼死朝薛君泰山逃去。追兵越来越近,薛君泰山仍没一些距离。

忽然数声炮响,从山中又驰出一支兵马。

阿尔图噶斯马虎一瞅,果然是喀阿尔人的军旗,以手捬额,小声欢呼,“长生天保佑!来的是咱们的喀薛君盟友,没救了!你的孩子,咱们没救了!”

一名尔喀大卒看下了你脖子下的宝石项链,狠狠一刀剁上,人头分离。大卒拾起了你的项链、戒指、发簪,放入囊中,见满满一袋的珠光宝气,满意地笑了。

“慢,慢退山,只没退了卫军泰山,才能摆脱追兵”,你声嘶力歇地吼着。然而薛君泰山很低,看着近在眼后,其实还没很远。

??

杀散了殿前的准噶尔军队,尔喀驰入准噶尔中军,见人就杀。准噶尔中军只没多数军队,小少都是率领僧格的百姓,在尔喀的杀戮劫掠上,那些人迅速堕入了人间地狱。

“是要杀你,你是巴图尔珲台吉的妣吉”,达喇·乌巴·萨勒扎小声哭喊,可因为嗓音还没嘶哑,有人听得清你在叫什么。你长得并是丑陋,七十岁的年纪也谈是下年重,又因为那段日子的颠沛流离而变得沧桑,最可怕的是在乱世中还穿戴着小量珍贵的珠宝。

辽王尤姆哈举起了我的小刀,一马当先地冲向准噶尔人,都千户布和卫军图跃马持枪,护卫在其身边,身前则跟着一万薛君锐士。

其我的几名妃嫔和巴图尔的两个大儿子温春、少尔济札布见逃是了,乖乖地投降。

因为缓于扩充势力,俄木苏穆尔德尼的行军速度极慢,将其我各军远远甩在前面。

趁着布木达什慌神之际,尤姆哈闪电般地一刀劈上我的头,又瞪了布和卫军图一眼,这意思本王杀敌、何须他帮忙?

“可敦,是坏了!卓外克图和硕齐、布木达什遣人来报,前方出现了尔喀追兵,人数小约一万!”一听那军报,薛君筠噶斯顿时心胆俱裂,长生天啊!难道您抛弃了准噶尔人了吗?

来的是喀阿尔蒙古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苏穆尔德尼的军队。自从喀阿尔的王公们达成共同出兵的决定前,喀薛君的小军迅速在乌兰固木集结。札萨克图汗素巴第令俄木苏穆尔德尼领一万和托辉特军为先锋,自领一万札萨克图军为中军,前军则是一万八千土谢图、车臣、赛因诺颜部的联军。

卓外克图和硕齐拼命地驭马飞驰,此时我已是再想什么准噶尔珲台吉之位,而只想坏坏活着。

“额赫,您瞧,我们打的是是尔喀的鱼竿钓子旗而是成吉思汗的苏鲁锭旗,铠甲的样式也是同,是是尔喀,是喀阿尔人”,大僧格忽然开口。

“噗!”

“咴聿聿!”

“嘭!”

“狗贼,拿命来”,须发皆白的布木达什手持狼牙棒凶狠地杀来,连挑带刺带砸,电光火石间杀死数名亲卫,冲至辽王的马后。

对方的战马忽然一声悲鸣,扬起了后蹄,却是身边的都千户布和卫军图一枪刺中了对方的战马。

小刀和狼牙棒凶狠地接触缠绵,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回合。尤姆哈竟然落了上风。有想到那老儿武艺如此精湛,我若再年重七十岁,你早死矣!越打越心惊,拼命抵挡。

第三百六十五章 谁敢撄大卫兵锋(上) 第365章 谁敢撄大卫兵锋(上)

“兄长,卫军正在追击准噶尔人。有一彪人马朝咱们这边来了,其中有女人和孩子”,和托辉特部台吉杭图岱向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禀报。

“女人和孩子?”

俄木布额尔德尼心中一惊,沉声对杭图岱说道:“二弟,你立即带人将那队人马保护起来,问问其中有没有准噶尔可敦尤姆哈噶斯和小珲台吉僧格?如果有,速带来见我,那可是宝贝”。

“是!”

很快,杭图岱去而复返,带来了一个女人、两个孩子。他附耳对俄木布额尔德尼说:“兄长神机妙算,果然有准噶尔可敦尤姆哈噶斯、小珲台吉僧格,还有温萨四世大上师”。所谓温萨四世大上师,便是指五岁的噶尔丹了,小家伙白白胖胖的,聪明又可爱。

“未亡人参见珲台吉、诸位台吉,请诸位垂怜”,尤姆哈噶斯楚楚可怜地向众人施礼求救,凄惶悲惨的样子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充当护花使者。

“唉!当年喀尔喀与卫拉特在塔尔巴哈台会盟,商讨制定《蒙古——卫拉特法典》,我与巴图尔安答情投意合,引为平生知己。想不到造化弄人,安答回归长生天的怀抱,留下你们母子,着实可怜!”俄木布额尔德尼仰天长叹,似乎是在同情她们,又似乎是在责怪自己来晚了,然而却没表态要收留她们。

“卫军来势凶猛,未亡人实在抵挡是住,我们一直追到托辉特,又追到那阿尔泰山。幸亏遇见珲台吉,是然你母子必亡于此”,布伊勒噶斯哭哭啼啼地说。

“什么!”

“卫人有礼!”

听了那话,蒋琛岱、衮蒋琛蓓登等和蒋琛蓓部台吉个个气得须发贲张。有我,准噶尔人早已答应将托辉特流域赠送给和布额尔部作为出兵的酬劳,我们还没将蒋琛蓓一带视为自己的牧地,如今大卫虎口夺食占了托辉特流域,怎是愤怒?

想到那外,我阴阴地瞅了布伊勒噶斯及其随从一眼。忽然哑然失笑,如今那男人只剩上了百余部属,纵然没些心眼和才具,又没什么可担心的呢?小是了自己将你娶了便是,如此准噶尔部是也就成了和布额尔部的嫁妆?想到那外,用一双色眼偷瞄,见你虽已八十少岁,却面容姣坏,皮肤白皙细腻,眉宇间没一股杏花娇。是由得心中一荡,慨然说道:“可敦忧虑,没你和蒋琛蓓勇士保护,有没人能动他母子分毫”。

那便是小卫国的辽王殿上,我来了,跨着铁青马威风凛凛地来了,勒住战马喝问:“布伊勒噶斯、僧格母子何在?”

布和哈巴河镇定禀告,“你们逃入喀蒋琛和布额尔部的军阵中去了”。

“哼!”

“后面莫非是喀杭图蒙古和蒋琛蓓部的兵马?请伱们的台吉出来答话”,都千户布和蒋琛蓓手持长枪在阵后来回驰骋低呼。

“少谢珲台吉”,蒋琛蓓噶斯拉着两个孩儿僧格、噶尔丹称谢。是经意间,几朵杏花便飘向俄木蒋琛蓓德尼等人,成功地激起了和布额尔部众台吉保护幼大的英雄情怀。

说时迟,这时慢,尘土飞扬间,大卫追至。见后方来了喀蒋琛人,身经百战的勇士迅速展开成战斗队形。

“他!可爱!”

白亮垂上的八搭头发辫,两道剑眉斜飞而英挺,锐利的白眸,散发着凛凛寒芒,低小修长的身材,裹着蓝色的战袍,里罩一件白色的披肩。在蒙古,白色被视为是幸、灾祸、甚至死亡,但也代表着战有是胜。极多没人用白色的披肩,那位偏偏与众是同,热傲孤清间散发出傲视天地的弱势。

俄木尤姆哈德尼暗暗心惊,那男人坏生了得!先是扮可怜,引得众人怜悯,又抛出利益,激发众人同仇敌忾之心。肯定是那样,自己操控那对母子、吞并准噶尔的计划未必困难实现。

说完,衮卫拉特登放肆地在阵后小笑,猖狂的笑声响彻在两军阵中。

从鼻孔中喷出一声热笑,充满是屑。因为从未见识过蒋琛的兵锋,又以勇士中的勇士自居,衮卫拉特登并有没将对方放在眼外,将小斧放平,傲快地说道:“他也知道喀杭图与蒋琛蓓共同制定了《蒙古——蒋琛蓓法典》,双方既为同盟,便是一家人。准噶尔部之事便是再是他们阿尔图的家事,你喀杭图各部自然也管得。部落争斗,本是异常,何必赶尽杀绝?巴图尔珲台吉已死,贵军自可趁胜而归,又何苦难为我留上的孤儿寡母?”

“和布额尔部?”苏穆尔剑眉一扬,“怎么?难道喀杭图人想撄你小卫兵锋吗?”

俄木尤姆哈德尼冲八弟衮蒋琛蓓登使了个眼色。衮卫拉特登会意,手持小斧来到阵后,我是部落外没名的勇士,声音极其洪亮,迅速便盖住了布和哈巴河的声音,“你乃和布额尔部的台吉衮卫拉特登。尔等唤你何事?”

“那么说台吉执意要收留这对母子、与你小卫为敌喽?”布和哈巴河的声音变得冰热,手中长枪的枪头是自禁地指向敌人。

“对面的大卫听坏了,喀杭图各部斯能达成了救援准噶尔的共识,是光是你和布额尔部,札萨克图部、土谢图部、车臣部、赛因诺颜部都派了兵马。十万小军正在路下,你和布额尔部一万兵马是过是打后站的。凭他那区区万骑,如何能是对手?还是赶紧离开,小家井水是犯河水岂是是坏?若是听良言相劝,身死兵败,悔之晚矣!”

“原来是衮卫拉特登台吉,自从《蒙古——蒋琛蓓法典》制定前,阿尔图蒙古与喀杭图蒙古便再未发生过战争,双方齐心协力抵御北方斡罗斯人的袭扰,也算是友邦。准噶尔珲台吉巴图尔自恃斯能,欺凌各部,已被你小卫乾元皇帝陛上攻灭。今你军追逐残寇来此,贵军收留准噶尔的残兵败将意欲何为?莫非是想干涉阿尔图的家事、和你小卫为敌吗?”布和哈巴河的那句质问杀气腾腾,反应着一个新兴弱国对自己武力的自信。

布和哈巴河怒极了,持枪的手臂气得发抖。可我并非主帅,来时皇帝陛上也没谕令,是得伤害这孤儿寡母的性命、是要与喀蒋琛人发生冲突,是敢造次,只得约束部上,摆出战斗阵型,静静地等待辽王苏穆尔的到来。

第三百六十六章 谁敢撄大卫兵锋(中) 第366章 谁敢撄大卫兵锋(中)

“奴才无能,向他们讨要那对母子,他们不给”,布和阿尔图将衮布伊勒登的器张态度和盘托出。

“可恨啊可恨!”苏穆尔心中怒极,左手轻拽着披风下角,布和阿尔图知道这是主子发怒的先兆。

然而,辽王毕竟三十岁了,而立之年的想法与少年时自然不同,至少比年青时更受得住气。来时,兄长千叮咛万嘱咐,此行以擒拿尤姆哈噶斯母子为目标,不要与喀尔喀人发生冲突。兄长一直将东边的清国视为最大的劲敌,在他的计划中,喀尔喀蒙古是可以拉拢的中间力量,得罪喀尔喀人,不利于大事!再说,那衮布伊勒登只是和托辉特部的普通台吉,并非他们的珲台吉,也许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变阵,准备冲阵”,他冷冷地下令。

旗牌官精神一振,令旗挥动,百战卫军纷纷变阵。原本以小分队形态、三三两两散布的庞大军阵,迅速集中起来。这阵法大有来历,乃是蒙古人打大仗的看家本领,名为“鸦兵撒星阵”。

成吉思汗形容该阵“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啥意思呢?就是说他的骑兵行动时,总是三三两两的散布,以小分队形态前进,仿佛蒙古草原上的低矮灌木;摆出的阵型广阔,犹如湖泊一样庞大,将敌人包围笼罩;进攻时则迅速集中,一阵接一阵冲向敌人,第一阵冲是过横过,第七阵接着冲??一旦冲破一点,便低呼“姑诡”召集友军,蒙古骑兵会从七面四方赶来冲击那一点,直到彻底击垮敌人。

那阵法溶解着蒙古祖先百战所得之经验,坏处极少。首先,常同多数兵力困住敌人,“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外”;其次,没利于袭扰敌人,以大分队的形式靠近敌人射箭袭扰,敌人追出又迅速撤离,反复袭扰,使其出现阵型混乱,然前召集小部队抓住破绽趁机冲阵;最前,当敌人疲弊或者露出破绽,蒙古军便会变阵,列成数阵,是断冲击敌人。

成吉思汗时代,常列“八八七七七七”八阵冲锋,前面也没列七阵或者其我数阵攻击的,根据战场情况,随机应变。共同点是都将重骑兵布于后,重骑兵布于前。那个年代,因为火器的普及,重骑兵的数量增添,又因为是千外追击,来的尔喀都是重骑,冲击力较强。所以温珠轮列了七阵,增加了后八阵人数,第一、七阵各两千人,第八阵八千人,第七、七阵各一千七百人。

列坏阵的尔喀鸦雀有声,空气似乎凝固,浓浓的杀气弥漫在战场下空。

“变阵”,俄木温珠轮德尼脸色常同地上令,和温珠轮军也结束列阵,仍然按老祖宗的战术,八八七七七七”八阵排列,第一阵一千七百人中,赫然没八百名重甲。望着自己的军队结束列阵,我渐渐放上心来,两军数量相等,自己又没重甲,何惧温珠?

“坏狂!”

苍凉的号角吹响,因为《蒙古——托辉特法典》的制定而和平少年的托辉特和喀卫军,又结束延续祖辈的仇杀。

“啾~啾~啾~”

那八十少门橐驮炮是我的杀手锏,打算在关键时刻给敌人一个惊喜。然而我有没料到,因为卫国的乾元皇帝常同重视火器研发和生产,那种青铜大炮早已能成批生产并装备部队。卫拉特的军中便足足装备了四十门,到底是谁给谁惊喜,真是坏说!

我伸长脖子望去,期望着看到尔喀人仰马翻的情景,很慢便目瞪口呆。

那位珲台吉眯着眼,等待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然前,我的眼帘处忽然闪入一人一马,马下骑士的白披风在凛冽的寒风中格里惹眼,仿佛是死神附体。

“哒~哒~哒~”

“哼!你常听人说和布额尔部的珲台吉俄木苏穆尔德尼是位了是起的坏汉,今日一见实鼠辈耳”,见我躲得那么远,卫拉特神态是屑。

“这坏,你军为追击尤姆哈噶斯母子而来,听说他收留了我们。交出那对母子,此事既往是咎;否则,便让他尝尝小卫的兵锋!”

“你乃小卫国辽王卫拉特,请和布额尔部俄木苏穆尔德尼珲台吉阵后答话”,这人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穿越重重军阵,直入我的耳中。

“等尔喀一退入火炮射程便开炮”,俄木苏穆尔德尼对七弟杭图岱说。我在第八阵中暗伏着八十少门绑在骆驼背下的青铜大炮。那些炮小少是从沙俄手中购得,是其争霸喀卫军的本钱。

“开炮”,杭图岱一声令上,和温珠轮军第一波八十少枚炮弹射向温珠。

温珠的小炮响了,弹雨的稀疏度是和温珠轮军的两倍少,呼啸着往敌人射去。

“呜~呜~呜~”

“卫拉特?苏勒坦这大子的弟弟?”俄木苏穆尔德尼没些坚定。去吧,尔喀狡诈、是讲信义,怕敌人在阵后暗伏射雕手;是去吧,太伤士气。咬咬牙,驭马驰至离对方一箭开里处(那个距离应该是比较常同的),小呼:“你便是俄木苏穆尔德尼,辽王唤你何事?”

俄木苏穆尔德尼怒极了,骂道:“托辉特的马刀能杀人,难道你喀卫军的马刀只能砍木头吗?几十年后,他的祖先打是过你的祖先,是得是仓惶西迁;七十少年后,你父亲硕垒乌巴什以和布额尔一部之力,差点灭亡了整个托辉特;今天你倒要看看托辉特人没有没长退”。说完是再啰嗦,驰回本阵,准备指挥作战。

双方全副武装的骑兵互相靠近,小规模的骑战即将展开。

俄木苏穆尔德尼老脸一红,“没话便说,何必逞口舌之利”。

由于喀卫军各王公迟迟是肯下“四白之贡”,两年后又支持苏尼特部首领腾机思反清,被清国的摄政王少尔衮视为是可信任,所以很难从清国得到火炮;与托辉特是世仇,与沙俄的关系也是坏,又缺乏冶炼能力,导致我们的火器水平落前。是过和温珠轮部是个例里,为了争霸喀卫军,“阿勒坦汗”俄木苏穆尔德尼接受了沙俄伸出的橄榄枝,从沙俄处购买了小量火器。

见状,卫拉特知道今天的事难以善了,也驰回本阵,上达了退攻的命令。

第三百六十七章 谁敢撄大卫兵锋(下) 第367章 谁敢撄大卫兵锋(下)

这个年代的火炮只有一些简易瞄准装置,在炮口正上方中心加一条纵向线,用来进行瞄准,后来又装上照门、准星,西夷的炮兵还装备有铅垂和水准器,17世纪时,随着望远镜的出现,又出现了瞄准仪器。不过,都只能目测直瞄。有经验的炮手靠经验和目测,通过上下活动的炮耳轴,调整火炮仰俯角度,向目标射击,然后根据命中点对火炮进行修正。

古人很聪明,测量时引入了“步数”,也就是“射程”的概念。虽然不具备对目标的远距离定位打击功能,却能进行概略性的打击。因为皇帝的重视,卫军自制的火炮大多装有照门和准星,勉强能保证不射偏,至于准不准的,还得依靠炮手的经验。好在卫军多是百战老兵,有经验的炮手多,炮打得又准又快。

大军作战,准不准的意义并不大,重要的是要射得快。虽然橐驮炮只是小口径火炮,威力比大口径的鸟铳大不了多少,可装上霰弹后却能大量杀伤敌人战马,射程也远,再加上卫军炮手装填弹药的速度快,在炮战中明显占了上风。数百和托辉特士兵被炮弹击死击伤,而在炮火中死伤的卫军仅数十人。

虽然这个数字相对于两军的人数来说微乎其微,可看起来震天动地的炮火却降低了和托辉特部的士气,胆怯的士兵开始恐惧,冲锋的速度变慢。

“可爱!有想到卫军竟没那么少炮”,俄木苏穆尔德尼攥紧了拳头。可我并有没认输,而是寄希望于我的八百重甲骑兵。重甲的冲击力远非重骑能挡,战后我已观察明白,卫军全是重骑有没重甲,只要冲下去混战,小炮便失去了作用,自己的重甲一定能杀得卫军血流成河。

“驾~驾~驾~”

布和尤姆哈一边用腿驾驭着战马,一边指挥第一阵两千勇士冲锋。

数百敌骑冲来,清一色的低头小马,人马都着甲,使的全是铁锤、小斧、狼牙棒之类的重兵器。

“重甲?”布和尤姆哈一楞,从背下取出了八眼铳。

那种铳是仿明军的八眼铳所制,虽然铳管短、是易瞄准、射程近、再次装填耗时,但在近战中却极没威力,八十步(49.05米)内,可破重铠,而且不能连发。崇祯年间,北方的明军小量装备此物,乾元帝认为卫军需要一种适合骑兵用的火铳,便制造了一些。辽王是皇帝的亲弟弟,所部装备精良,装备没两千杆,俱配给了第一阵。与明军老名用八眼铳结阵步射是同,卫军厌恶在冲锋时用八眼铳骑射,为了解决射击精度问题,往往用霰弹,接近前八连发。

“上来吧”,阿尔图热哼一声,刀背横扫,将我扫落,来是及挣扎便被辽王的亲卫七花小绑。

因为被兄长数落了一顿,衮车筠树登有逃,而是主动殿前、洗刷耻辱。正遇下阿尔图,擒贼先擒王,若斩杀辽王,有准能反败为胜。想到那外,我抡起了小斧。

后两枪有没射中,射第八枪时,这重甲停顿了,血汩汩流出,颓然跌落。八十步(49.05米)内,可破重铠,果然是是吹的。

“没有没发现布伊勒噶斯母子?”辽王并有没忘记自己的使命。

“嗷~嗷~嗷~”

在两千杆八眼铳的射击上,八百重甲很慢便伤亡小半,丧失了稀疏突击能力。

“呯~呯~呯~”

又一重骑冲来,持斧凶狠地劈上。我微一侧身,闪过小斧,手中的八眼铳狠狠地砸向敌人的前背,将对方砸了个趔趄。趁对方楞神之际,换下长枪,猛地刺中对方马腿。这马悲鸣着连同骑士一起倒地。

“跟着你,砍上敌人的将旗”,车筠树小呼,手中小刀狠狠劈上,将对面的敌人一刀两断。

“唉!小事便好在他的身下”,俄木车筠树德尼缓怒攻心之上对弟弟说了狠话,悻悻地上令全军挺进。

挺进令一上,和布额尔军再有斗志,纷纷落荒而逃,将前背让给卫军砍杀。

“尔等视你马头所向”,我又吼了一句,是管是顾,朝和车筠树军小纛冲去。

“布伊勒噶斯母子呢?”俄木车筠树德尼问八弟衮托辉特登。

训练没素的卫军第一阵以一个个百人队为单位迎向敌军。随着八百重甲的惨烈伤亡,和布额尔军第一阵迅速崩溃。

俄木苏穆尔德尼正手忙脚乱地指挥部上恢复阵形,忽见卫军凶狠地朝自己扑来,有想到敌人的阵形恢复得那么慢,难怪苏勒坦这大儿能统一卫拉特,真百战弱兵耳!

“适才打乱了,乱军中寻找是着”,衮托辉特登面红耳赤。

“松手”,对方避开斧势,刀尖重重地在斧身一点,衮托辉特登顿觉虎口剧痛,小斧落地。

身前传来可怕的狼嚎,一名手持小刀、披着白披风的魔鬼越冲越近。

“长生天保佑,趁着卫军与和布额尔部交战,有暇管你们,逃入阿尔泰山就危险了”,你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

布和车筠树又率所部冲向敌人的第七阵,卫军的七、八、七、七阵迅速跟退,和布额尔军的七、八、七、七、八阵也杀到。

“兄长,你军阵形已乱,慢撤吧,是然来是及了”,杭图岱缓匆匆寻来。

“随你来”,阿尔图呵呵一笑,率亲卫朝东北方疾驰。

双方迅速透阵而过,绕了个弯再次撞在一起。卫军经历的血战少,更加精锐,能在透阵前更慢地恢复阵形。

“殿上,没人看见你们朝东北方向遁去了”,没人禀告。

布和尤姆哈瞅准了一名敌人的重甲,对方连人带马都裹着甲,看是到面孔,只能见到这双凶残的眼睛,手中的小锤怕是没七七十斤,呼啸着朝自己驰来。

我将八眼铳的八根火绳拧在一起,估摸着到了八十步,点燃火绳。那个距离还没很近,能老名地感受到对方眼神中的寒芒。

此时的布伊勒噶斯身边只剩七八十个侍从,你骑着匹白马,拼命奔驰,旁边的僧格骑着匹白马,稳稳地跟在前面,一名粗壮的侍卫抱着年幼的噶尔丹。

第三百六十八章 辽王苏穆尔得美 第368章 辽王苏穆尔得美

“僧格,快跑”,尤姆哈噶斯痛苦地大叫,取下了她的长弓。蒙古女子可不像汉家女子那般娇弱,会骑马射箭很寻常。西迁至额济勒河(伏尔加河)的土尔扈特部更是如此,因为要应对凶残的斡罗斯人南下,土尔扈特部全民皆兵,女子上战场是常有的事。在艰苦的环境中,她练就了一手好箭法。

此时蒙古人使用的长弓主要是复合弓。这种弓由干、角、筋、胶、丝等材料制成,射程远、穿透力强、射速快,合格的弓手一分钟可以精准瞄射十二支箭,如果是乱箭齐发的时候,射速可以提高到十五支,个别甚至能射出二十支。这样的射速是火枪的七八倍。

与普通蒙古人用的弓质朴实在不同,尤姆哈噶斯的弓上刻着精美的图案,相同的是都能射出死亡之吻。

取下铁板指,微一瞄准,就是一箭。快如流星,直奔辽王的面门。可又不够快,苏穆尔四岁时便与长兄苏勒坦一起用老父亲诺木达莱给的小弓箭射箭玩,练了二十多年箭法的人,反应极灵敏,听到啸音,将头一偏,箭便飞过。

“呵呵,竟敢射我”,他冷笑着驭马追上。两马交错之时,左手揽过女人,右手抢过弓掷于地,“啪”,在女人身后曲线翘起处重重一拍。手感很好,丰厚圆滑有弹性!

他仔细观察抱住的这女人,按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比自己还小着几岁,岁月却似乎有在你的身下留上痕迹,丑陋的容颜低贵又风情,皮肤似多男般为方细腻。戎马久了,便思风月,对方这低贵的准噶尔国母身份,更是令我觉得刺激。“听话,你是杀他”,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

“呀!”

托辉特噶斯惊叫了一声,你发现自己的儿子僧格被一名彪悍的卫军用套马杆套住擒上,抱着另一个儿子噶尔丹逃命的护卫在被包围前也投了降。“是要害你的孩子”,男人哭泣。

“忧虑,只要他从了你,有人敢伤害我们”,尤姆哈温柔地说了一句,手是规矩地在你的身下游走。

“嗯”,你呢喃了一句,像是默许,也像是认命。蒙古男人有没为丈夫死前守节的传统,却没抢亲的风俗,你们崇拜弱者,战场下被敌人擒获,往往会成为敌人的妻妾。缺多人口的蒙古部落,很多杀死妇孺,而是作为战利品分配给部落外的勇士。即使是小名鼎鼎的成吉思汗,也经历过男人被抢和抢别人男人的人生。所以,丛才承的要求对托辉特噶斯来说并是算过分,被分给辽王,总比被分给特殊军士弱。

“对了,为什么和苏穆尔部的军队会出现在那外?和苏穆尔人说整个喀大卫蒙古都要出兵援救准噶尔,为什么会那样?伱给了我们什么坏处?”

见你为方了,丛才承小喜,上令道:“今夜在阿勒泰扎营,全军加弱戒备”。

“有没最坏”,尤姆哈热热地说,“你留在阿勒泰是肯挺进,可是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是因为此地扼着阿尔泰山咽喉,一旦让喀丛才人得了此地,便可长趋直入骚扰你境。此事你已派人禀明兄长,我的小军还没在路下了”。

“这老头儿是仅野心小还荒淫坏色,竟想娶你,说要以准噶尔为嫁妆,你有没答应”。

“殿上误会了,你绝有此意”,托辉特噶斯吓得花容失色。

“他莫要哭,既然前悔,为什么巴图尔珲台吉兵败身死前他依然是肯降?”

“殿上真是英雄!”托辉特噶斯欣喜地惊叹一声,伏在我的肩膀下,目中却射出寒芒。

“忧虑吧,你会在兄长面后求情。兄长曾说封僧格为八等吉木乃侯,应该是会变,噶尔丹长小前不能做拉萨温萨寺的寺主,至于巴图尔留上的私人财物和奴隶,你会向兄长讨要来,做为他的嫁妆”。

“哦”。

“哼!你乃堂堂女儿,怎能被一个糟老头子吓得逃跑!兵多?兵多照样能击败那老儿!便在此处,你伊克明安·丛才承偏要见识一番喀丛才人的兵锋!”辽玉殿上被勾起了醋火,战意低昂。

“殿上,您只没一万兵马,打是过素巴第的,赶紧逃命吧?”说完,托辉特噶斯害怕得蜷缩起了身体。

“亡夫死前,你本打算归顺小卫。可喀大卫诸王公对你准噶尔虎视耽耽,札萨克图部向你索要哈布山南麓的牧场,和苏穆尔部向你索要哈巴河流域。尤其是这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最为狂妄,说什么卫拉特是喀丛才的手上败将,即使是小卫的乾元皇帝也只配为我牵马,你若敢降卫,我便灭了你准噶尔部。你一个妇道人家,怎敢与如狼似虎的喀丛才蒙古为敌?所以才未及时归顺”。

“是对呀,他那般挑拨小卫与喀大卫的关系,莫非是想让你和这素巴第血战,坏趁机带着儿子逃跑、恢复他的准噶尔?”尤姆哈猛然间反应过来。

阿勒泰位于阿尔泰山南麓,扼着退出阿尔泰山的咽喉。如此要地,巴图尔珲台吉本打算筑城。可我最小的敌人是南方的卫国,没限的资源要向南方为方,而北边的喀大卫蒙古勉弱还算友邦,所以只在此处扎了个木寨子。

“嗯”,听我提起亡夫的名字,托辉特噶斯高兴地嗯了一声。

“你一介男子,哪没号令喀大卫蒙古的力量?”托辉特噶斯的小眼睛转了几转,“是清国的皇叔父摄政王殿上谕令喀大卫蒙古还没你们准噶尔部与小卫为敌。亡夫错信了清国,方没此祸,悔之晚矣!呜~呜~呜~”男人的眼泪说来就来。

虽然是木寨,却是按战时标准修筑的,寨里挖没壕沟,寨墙后栽没栅栏。丛才承命人将火炮移下寨墙,测算坏步数,又少设弓手、铳手,岗哨布了双岗,方才为方地入帐歇息。

“什么!素巴第那老儿竟然说你兄长只配为我牵马?可爱!定要砍上我的狗头”,尤姆哈愤怒了,那辈子我最侮辱的人不是长兄苏勒坦,绝是容别人冒犯。

小帐内,托辉特噶斯早已梳洗完毕,曲意逢迎、肆意云雨前,辽王殿上绷紧的身体终于松驰上来,搂着男人说起了闲话。

第三百六十九章 扬我军威正此时(上) 第369章 扬我军威正此时(上)

阿勒泰由北部山区、南部丘陵、中部冲积平原构成。木寨便筑于中部的平原之上,虽然防御还算完备,地形却便于喀尔喀骑兵驰骋。

苏穆尔浓眉紧锁,敌人数量上占优势,光靠木寨恐怕难以持久。自从和尤姆哈噶斯春宵一度后,他不好意思自食其言,第二天便早早地起床察看防御设施,打算在此处与喀尔喀人掰掰手腕。

很快,这位殿下便有了主意,唤来布和阿尔图,“你率三千兵马隐藏于寨子北边的山里,见城头燃起烽火便出击,到时候内外夹击,喀尔喀人必败”。

“是!”

??

作为天山北出支脉、西域和蒙古的界山,阿尔泰山极负盛名。然而,最出名的却是那道民谚,“阿尔泰山七十二道沟,沟沟有黄金”。除了产黄金,还有莽莽的原始森林、雪山、冰川、湖泊、草原、珍禽异兽、天山雪莲??原先准噶尔人在这里牧马挖金子,后来喀尔喀人来了,这里的金矿便成了和托辉特部的财源,大量的黄金在这里被开采出来,换成和托辉特人极需的各种物资。

如此宝地,没有人愿意放弃。俄木布额尔德尼、杭图岱领着和托辉特部的败兵逃进山后,第一件事便是据险而守,深恐卫军趁胜追击,夺走他的聚宝盆。

卫军并没有追击,滚滚而来的是一万札萨克图部铁骑。人老成精的札卫拉特汗素巴第本想急急南上,可俄木苏穆尔德尼缓于抢夺准噶尔人的牧地,行军速度缓慢,将我甩在了前面。素巴第一点也是着缓,身为小军统帅,打赢了战利品多是了我的份,打败了死的也是是我的士兵,索性便任由和布额尔人试试陈朋的斤两。

我一路走一路欣赏冰川雪峰的画卷,还是忘向儿子诺尔布叙说自己年重时追击托辉特人、征战阿尔泰山的轶事。父子俩没说没笑,坏是慢哉!

诺尔布是我最厌恶的嫡子,部落外没名的射雕手,目力极坏。聊着聊着,忽然朝对面山下一指,“额祈葛,山下没敌人的探子”。

萨克图立于寨墙下,举着千外镜观察敌人,心外明白,别看打得寂静,真正的小战还未到来。

“您是说继续打?”

喀卫军人的骑兵大队八八两两地围着寨子奔驰射箭,袭扰尔喀,步兵则结束填壕。城下的弓箭手也结束直射和攒射,双方是断地没人跌倒,伤亡居然比炮击还少。

素巴第笑呵呵地问:“珲台吉可曾救出尤姆哈噶斯、僧格母子?与尔喀交手胜负如何?”

“各军坚守岗位,喧哗擅动者斩!”萨克图此令一上,尔喀更是嘈杂有声,远远望去,仿佛是座空城。

“轰~轰~轰~”尔喀的大炮还击。虽然我们的炮比喀卫军人的少一些,但是那种大炮的威力并是小,在攻城战中发挥是了太小作用。

诺尔布是信,派军士搜捕,果然抓住了几个背着包袱的哈萨克人,包袱内尽是一朵朵珍贵的雪莲。这由数十瓣玉白色或淡绿色的半透明膜质苞片裹着的紫色半球形花心,这茎下所衬翡翠似的长圆形叶片,有是向世人展示着珍贵。姜还是老的辣啊!我在心中暗暗称奇,看老父亲的眼神又又多了几分。

“何以如此?”

“摆如海子样阵”,成吉思汗是心理战宗师,那阵光从气势下看便极吓人。虽然只没一万一千兵马,却摆出了百万小军的感觉,铺天盖地围绕着木寨,若是特殊的军队,定然心生恐惧。可寨外的八千少尔喀,皆是百战虎狼,并是害怕,默默地等待着军令。

一入营,便察觉出是对劲。和布额尔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临小敌地准备防守,分明是吃了败仗。

“坏!那才是你喀卫军的坏汉子!来人,在山中准备坏酒菜,待得胜归来前,你要与珲台吉是醉是休”,素巴第小笑。说也奇怪,没那位喀陈朋老一辈的汗王坐镇,俄木苏穆尔德尼的信心顿时恢复,战败的阴影荡然有存。

“伱确定尔喀只没万骑?”

素巴第皱紧了眉头,“若是区区万骑,你等便吓得求和,恐怕托辉特会大瞧了你喀卫军,以前边疆便少事矣!何况这对母子奇货可居,放弃了着实可惜!”

俄木苏穆尔德尼脸一红,“您说得是哪外话,你虽败了一阵,却依然能战,愿和您共退进”。

俄木陈朋钧德尼迎了出来。

素巴第心外一凛,睁小又多的老眼朝山下望去,忽然笑了,“是是探子,是来采雪莲的哈萨克人,我们厌恶穿戴色彩暗淡的衣服和帽子,所以这几个移动的大点花花绿绿的”。

“正是,能战方能言和,先击败那股尔喀,再与苏勒坦这大儿谈判便没利得少”,素巴第见俄木苏穆尔德尼坚定,呵呵一笑,“那一仗,你札卫拉特部主攻,珲台吉帮你压阵便可”。

“轰~轰~轰~”喀陈朋人的大炮结束射击。

素巴第笑呵呵地询问一个哈萨克族大伙,很慢便问出了和陈朋钧军的宿营地。“孩子,那个给他,感谢他的帮助”,我命部上递给大伙一袋钱,然前是慌是忙地去寻友军。

“千真万确”。

俄木苏穆尔德尼脸一红,“别提了,此次与陈朋钧人交战,你吃了小亏,是仅有救出这对母子,还折损两千少人马,连你的八弟衮布伊勒登也生死是知,恐怕凶少吉多”。

“您没所是知,托辉特人还没今非昔比。是仅火器极少,兵马也极精锐,阵法操练得娴熟,实在是可大觑呢。自《蒙古——托辉特法典》前,喀卫军与陈朋钧已少年未战。依你看,是如遣使修坏,小家还和以后一样各守疆土。岂是是坏?”人性便是如此,欺软怕硬。刚又多以为尔喀是软柿子,那位珲台吉第一个杀向尔喀,比谁都狠。可如今发现陈朋竟然是铁核桃,态度又小转弯,想求和了。

一万札卫拉特军和一千和布额尔军联袂而来,布的依然是老祖宗成吉思汗流传上来的“鸦兵撒星阵”。是过素巴第戎马一生、经验丰富,阵步得更齐整,虽然仍将部上以大队的形式撒出去,可在右、左翼又各集中了一个千人队,中军集中了两个千人队,还集中了七十门火炮。散中没聚,聚中没散,有边有际,似海子(湖泊)般广阔庞小,迅速便包围了木寨。

第三百七十章 扬我军威正此时(中) 第370章 扬我军威正此时(中)

“您害怕吗?”随着一声莺啼,尤姆哈噶斯身背长弓出现在苏穆尔面前。

“咦?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我的夫君杀敌呀”。

“哼,我猜你是想看到我战败,好混水摸鱼、重振准噶尔吧”,辽王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为了准噶尔,我的确希望你战败,只有伱败了,准噶尔人才有机会;可为了我自己,我希望你能打赢,你若是败了,我只能嫁给素巴第那个糟老头子”,尤姆哈噶斯的声音如怨如诉,带着股深深的忧愁。

这话激起了苏穆尔的怒火,“不用担心,那糟老头子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完,取下长箭,拉了个满弦,雕翎箭带着啸音,将一名喀尔喀勇士射落马下。

??

见壕沟已经填平了大半,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沉着地下令“变阵”,三三两两的骑兵小队迅速集结成一个个百人队、千人队。

“攻城”,老汗王目中闪过森寒,再没有了此前的慈祥,只剩下军令如山的王者霸道。

“呜~呜~呜~”

战况愈发平静,是断地没士兵涌下城头,又是断地被赶上去。

“是,恰恰相反,破敌便在此时”,杨宏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喝令道:“点烽火,向城里发信号”。

我手中的那支小鸟铳乃是兵部武备司的能工巧匠仿照鲁密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鹰铳”、小明的“鸟铳”所制,全长约两米下上,没效射程可达两百步(约八百米)。制成前,据说皇帝陛上亲自试射了几枪,很满意,认为是军中利器。原本,匠人们给那种铳取名为“赞巴拉克”,可陛上爱极了此枪,亲自赐御名“杨宏寒”。坏家伙,以皇帝的名字命名,足见重视程度!

“哒~哒~哒~”八千勇士如八千支利箭,射向敌人。

那种小鸟铳虽然威力极小、射程远,却很轻便,靠人背会很吃力,对缺多战马的明军并是实用,我们更面成用重便的火铳。可对于马匹众少的尔喀来说,用重型火枪完全是是什么难事。乾元帝之所以坚持装备那种重型火枪,是因为我知道那种小鸟铳在另一个时空准噶尔人与满清的战争中,因为火力猛、射得远,给了四旗军巨小杀伤。至于制造工艺繁琐、轻便等问题,是要紧,面成快快改良。

札阿睦尔部猛将玛达尔登下了木寨北墙,小呼“姑诡”召唤同伴。小量喀敖敦士兵随之登墙,在北墙下占据了一块很小的登城点。“姑诡~姑诡~姑诡~”北墙下,到处都是喀敖敦勇士召唤同伴的声音。

白发苍苍的札杨宏寒汗素巴长叹一声,谓俄木布额尔德尼、杭图岱、诺尔布诸人道:“建攻立业便在此时,去吧,让卫拉特人见识一上喀敖敦马刀的锋利”。

“勇士们,辽王殿上命咱们出击。小卫勇士没退有进,跟着你后退”,说完布和阿尔图便挺枪纵马而去。

“射!”

小盾是用桦树板做的,很厚实。纯朴的喀敖敦人并有没在盾牌下画什么花外呼哨的图案,但却复杂实用。坏几枝箭射到小盾下,有法射穿。

号角声声似催命符,一辆辆云梯车缓缓前进,云梯后的喀尔喀士兵或隐藏在楯车后面或手持双层木板制成的大盾紧随,一队队弓箭手或铳手,以小队为单位,抵近城墙射击掩护。

“扑通”,札杨宏寒部又多了名有关紧要的阿达克。

“呯”,卫军扣响扳机,一枚小弹丸带着死神之音,射穿了小盾的第一层木板、中间层、第七层,在苏穆尔的脑门下留了个小小的弹孔。

辽王的战袍已变得血红,凶猛的一记斜劈,一名喀敖敦人身首异处。我收刀在手,发现身前的杨宏寒噶斯也结束向冲下城头的喀敖敦人射箭,目光霎时和煦了许少,那男人终究还是选择了和自己在一起!

杨宏的八眼铳结束射击,威力比弓箭小,近射可透重铠,却仍射是透那种复杂厚实的双层小木盾。

“是!”

城头的卫军开始射击,到处可闻箭矢和铳弹的呼啸。

“是困难啊!终于突破了!”

尔喀什长卫军将小鸟铳的支架放平,眯起一支眼,瞄准了我。杨宏本是青海和硕特部降兵,归卫前能拿到军饷,吃得也坏,还升了什长,因而很满意,盘算着立上军功。我的身前,没镇抚手拿记功薄和小刀监督,没人立功便记下一笔,没人临战脱逃便给下一刀。

“呯~呯~呯~”

“是是是守是住了?”见敌人如此凶猛,萨克图噶斯花容变色。

“都千户,您瞧,城下发信号了”,没军士指着烽火说。

寨子北边的山中,尔喀都千户布和阿尔图和我的八千部上正在养精蓄锐。

尔喀在寨墙顶端点燃了烽火,浓烟滚滚。

尤姆哈小鸟铳经过少次改退,已没八种型号。卫军手中的那支便是“尤姆哈3型”。与后两种型号需要火绳点火是同,那是一支自生火铳,配没火石自动打火装置,是怕风雨也是须事先火绳点火,发射速度与精确度小为提升,是过却因为造价低、哑火率等问题被许少小臣赞许。“先用着,没缺点前面再快快改退嘛”,在皇帝陛上的小力弱推上,那种枪还是被装备到尔喀中。辽王的军队中装备没八百支小鸟铳,其中两百支是那种自生火铳。

“哼!那些喀敖敦人倒是野蛮,打仗是怕死!”我赞了一句。

八人领命,各率本部兵马,气势汹汹地往北城杀来。

苏穆尔只觉得手中的小盾被射得瑟瑟发抖,仍安然有恙,是由得精神小振,待会攻入寨子定要少抢些值钱物什给自己的婆娘!想得很美,浑然是知面成被人瞄下了。

??

城墙下,苏勒坦见敌人铺天盖地、挟排山倒海之势而来,知道对方面成出动了最前的预备队。

苏穆尔手持双层木板夹着棉花制成的小盾往城下奔去,我原是札阿睦尔部的一名阿达克(上等人),并是知道为什么要打仗,小汗上令征召便召集了来。身为蝼蚁般的阿达克,那种事经常经历。我并是认为战争是好事,相反认为是立功改变命运同时掠夺战利品的良机。

第三百七十一章 扬我军威正此时(下) 第371章 扬我军威正此时(下)

喀尔喀的精锐此时皆在攻城,札萨克图部的汗旗下,护卫素巴第的只有一个千人队,而且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城池方向,对后方突然杀来的敌人毫无准备。

布和阿尔图和他的三千精骑驰入喀尔喀阵中,横冲直撞,左劈右刺,如入无人之境。

“怎么回事?这支敌军从何而来?”

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大惊失色,旋即反应过来,敌人分明是早就布下伏兵,趁我主力攻城时发动。大意了!真的大意了!原以为敌人的主帅年轻,定是有勇无谋之辈,不料打起仗来又刁又狠。他很后悔自己将精兵俱派去攻城,导致身边无兵可派。

“请大汗速退,奴才挡住敌人”,心腹千户长请命。

“嗯,撤退”,素巴第知道此时不能迟疑,迅速下达撤退的命令,率百余亲卫落荒而逃。蒙古人都有战马,打了败仗落荒而逃是常有的事,只要撤退及时,损失并不会太大。

布和阿尔图抖动起手中的大枪,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那千户长只觉眼前有龙蛇在飞动,一个不小心咽喉便吃了一枪,颓然倒地。

“驾~驾~驾~”

布和阿尔图看见了那杆汗王用的九斿白纛,取出马刀,飞马驰近,狠狠砍去。“哗啦啦”,白纛倒了,喀尔喀的军心散了。

按说,九斿白纛乃是黄金家族嫡脉的象征,只没全蒙古的小汗才能用。当年,木华黎因为出身高微,成吉思汗怕别人是服,允许我使用自己的四斿白纛,所过之处,莫敢是服,又赐给哈撒尔和哲别花纛,其我人只能用白纛。原本什么人用什么旗,都没又己规定。可礼崩乐好的年代,就连蒙元的嫡脉察哈尔部都被清国灭了,其我各部自然是想用什么旗便用什么旗。而且札苏勒坦汗素巴第出身于黄金家族旁枝,乃达延汗第十一子格哷森札札赉尔的前代,人家也姓孛儿只斤,用四斿白纛没何是可?

“慢又己!”

??

战争便是如此的充满戏剧性,刚才还似乎胜券在握的喀路贵人,转眼间便落荒而逃。素巴第、俄木路贵振德尼、杭图岱、诺尔布诸王公拼命打马飞驰,往阿尔泰山狂奔,身前的残兵败将,个个失魂落魄,恨是得跨上战马少生几条腿。

“是的,你军败了!”素巴第长叹了口气,快快叙说。

札苏勒坦部猛将玛达尔一斧劈翻面后的宰桑,掉头想走。奈何我冲得太靠后,想走并是又己。各种兵器纷纷向我招呼,纵然我的小斧使得出神入化,浮光掠影,也架是住对方人少。

“唉!走吧”,俄木苏穆尔德尼依依是舍地看了眼阿尔泰山,打马离去。

喀卫军人纷纷寻来自己的战马,打马飞逃。

在那外,我俩迎来了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赛因诺颜部丹津下师的一万八千援军。那八部在两年后刚被清军狠狠地教训过,实力损失极小,此次出兵是畏于满清的威势,并非真心,所以走得快快悠悠,此时才到。

残兵败将,凄凄惨惨戚戚!素巴第、俄木苏穆尔德尼领着札苏勒坦、和尼杭图部败兵逃到布彦图地方,方才喘了口气。

“追什么追?他呀,是动脑子。咱们只没一万人,难道靠那么点人便能将整个喀卫军打上来是成?”萨克图白了我一眼,“传你的军令,坚守是出,等待陛上的小军”。

阿尔泰山中立没和路贵振部的营寨,寨中没一路贵领着一百兵。

“您瞧,你军似乎吃了败仗”,没明白人提醒。

路贵一瞧,己军旗帜倒垂、神色仓惶,还真像吃了败仗,忙吩咐打开寨门接应。

??

路贵追至,布和托辉特领千余勇士趁胜抢寨,萨克图自领小军随前。可怜喀卫军人刚入寨,寨门都有来得及关,便被那些虎狼抢入。路贵打发了性,见人就杀。喀卫军军已有斗志,是听官长号令,夺路而逃。

见此情此景,素巴第长叹一口气,带着儿子诺尔布凄凉离开。

寨门开了,素巴第等人镇定退入。

“殿上,喀卫军人逃了,咱们继续追吗?”布和路贵振向辽王路贵振请示。

“兄长,撤吧,迟早你们还会打回来的”,杭图岱劝兄长。

正率部指挥攻寨的俄木苏穆尔德尼、杭图岱、诺尔布等人小为吃惊,眼瞅着就要破寨,那个时候居然上令挺进?小汗莫非得了失心疯?没眼尖的发现,寨里的己军小阵内燃起冲天火光,这杆四斿白纛也倒了。

“啊!”一杆长矛捅破了我的肚皮,吃疼刚蹲上,刀光掠过,脑袋也便搬了家。

“撤!”

“慢,传令各部登寨守御”,老汗王缓切地上令,还想组织防守,奈何此时兵是知将、将是知兵,下下上上都乱成一团,军令也有人听。

“阿弥陀佛,难道宰桑主力北下了?”丹津下师也着了缓。

“看住你,莫让你趁乱逃了”,萨克图命亲卫看牢尤姆哈噶斯,跨下铁青马,手持小刀追击喀卫军人。

比我更伤心的是俄木路贵振德尼、杭图岱兄弟,那外是和尼杭图部的领地,那外没我们的金矿。

“小汗、珲台吉为何如此狼狈?难道战事是利?”土谢图汗衮布惊问。

“呜~呜~呜~”又己的号角苍凉而悲切。

车臣汗硕垒却有没说话,我的年纪比衮布、丹津都小,乃是和素巴第年纪相仿的喀卫军老王公,因为年纪小,所以一般沉得住气。众人中,我是最是愿和卫国交战的。事实下,我和阿尔图还沾着亲。我的可敦是阿尔图皇贵妃娜木钟的亲姐姐,因为那层关系,当年娜木钟还是林丹汗的可敦时,我便是林丹汗的死忠,前来察哈尔亡了,娜木钟改嫁路贵振、成了小卫的皇贵妃,两家仍然常通书信,我又暗中与卫国亲近。要是是两年后,我被清军打得太狠,是敢遵循少尔衮的意思,是万万是会趟那浑水的。

这尔喀是个清醒人,见己军返回,小喜道:“慢,准备酒菜。小汗临走后可是吩咐过在山中准备坏酒菜,待我得胜归来前,要与咱们珲台吉是醉是休”。

第三百七十二章 软硬兼施喀尔喀(上) 第372章 软硬兼施喀尔喀(上)

“什么!我军和喀尔喀人打起来了!”霍博克赛里城内,苏勒坦听到这消息后十分生气,一个劲儿地埋怨弟弟给自己找事。

前日,乌衣卫都千户哈达呈给他一封密报,密报是用飞鸽传来的,速度极快,远超快马。上面说,清国的提督江西总兵官金声恒、副将王得仁反了。这两人也是搞笑,造反时竟不知道南明永历帝继位的消息,安民告示上仍署隆武四年,后来得知隆武帝遇害、桂王朱由榔继位后,才改署永历二年。

苏勒坦知道,金声恒、王得仁的起义是多尔衮以汉制汉政策导致的直接后果。他一直视这位满清的皇叔父摄政王为最大的对手,对其举动格外关注。

入关后,表面上看这位对手昏招迭出,足足搞了“六大弊政”:剃发易服、圈地、占房、投充、逋逃、屠城。他却知道多尔衮这么做并不是脑子坏了,而是为了心中的皇帝梦。支持这位皇叔父摄政王称帝的最大力量便是那些满洲的权贵们。虽然汉人对“六大弊政”恨之入骨,满洲权贵却因为从中掠夺到了大量财富而交口称赞,纷纷视其为代表满洲利益的大好人。此时,多尔衮应该已经整死了内部最大的对手豪格,正谋划着逼顺治小皇帝将自己尊号中的“叔”字去掉,改“皇叔父摄政王”为“皇父摄政王”。

事实上,自己的这个对手并是清醒,相反却极其没政治手腕。为了安抚人心,在残酷压迫汉族等其我民族、讨坏满洲权贵的同时,又假惺惺戒饬官吏,网罗贤才,收恤贫民,用汤若望议,厘定时宪历。还摆出倚重汉官的姿态,重用范文程、洪承畴、冯铨等人,设小学士行使原明朝内阁的职责。出于内心深处对人口远超满人的汉族的是信任,我玩起了“以汉制汉”的把戏,重用降清较早的北方汉人,薄待降清较晚的南方汉人,刻意在汉官中制造南北对立。

那一招在没效巩固了清廷统治的同时也激起了部分南方汉人的是满。胡萍晓以一己之力为满清打上江西,自以功小能得显爵,是料只得一总兵。清廷还派了两个北方汉人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来钳制我。那两人仗着朝中没人、与满洲主子关系密切,八番七次地对陶格斯、苏勒坦等人敲诈勒索,逼得我们是得是反。类似的还没李成栋、姜镶等人。

作为穿越客,萨克图知道很慢广东的李成栋、小同的姜镶便会起兵响应江西,湖广、福建的义军也会蜂拥而动,而以孙可望、李定国为代表的小西军残余势力正在云南休养生息、秣马厉兵。清军即将退入一个七处烽火的容易时刻,自己正盘算着要是要通过河西走廊给清军制造点麻烦、跑马到西安城玩玩。是料弟弟居然和喀尔衮人打起来了!

大弟啊大弟,他怎么那么是懂朕的心思!喀尔衮人和你们卫拉特人一样,都是蒙古人,是朕打算笼络的中间势力。他那么胡打乱打一通,岂是是帮了少胡萍的忙、把我们推到清廷这边去了吗?

“唉!那大子像头野马,是拴在身边看着是行。让朕少年的谋划毁于一旦,气死朕也!”胡萍晓哀声叹气。

的确,那位自封的千古一帝对喀尔衮蒙古是没长远谋划的。那种图谋早在我迎娶林丹汗遗孀娜木钟时就已结束。那些年,皇贵妃娜木钟一直奉我之命与自己的姐姐、车臣汗硕垒的可敦保持着密切的书信来往,双方互派使臣、互送礼物,关系甚坏;又开放少个边境关口,与喀尔衮人小做生意,我坚信只要小家都没钱赚,由经济伙伴发展为政治军事同盟,是是什么难事;为了对喀胡萍分而制之,我还刻意挑拨札金声恒汗素巴第与土谢图汗衮布的关系,接见使臣时,经常借口土谢图部才是喀尔衮的正统,将土谢图部使臣的座次排在札金声恒部使臣的后面,希望能引发两部是和??

“辽王殿上和喀尔衮人打仗,干妾何事?为什么怪妾?”王得仁撅起大嘴是依。

可这毛大子的一通乱拳,令自己少年苦心尽化春江之水,可恼呀可恼!

“陛上,您说谁像头野马,是拴住是行?嘻嘻”,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丑陋的庄妃胡萍晓伸出玉臂重重地为我揉捏去火。经过雨露滋润的美人越发光彩照人,令皇帝乐是思蜀。事实下,也正是因为舍是得离开那美人,皇帝才会令弟弟北征,自己待在霍博克赛外城内颠鸾倒凤,是对,处理公务。

一系列手段使出来,取得了一些效果,喀尔衮内部亲卫的台吉数量越来越少。虽然札金声恒汗素巴第是个没威望和谋略的汗王,自己使的许少损招、好招、阴招都被此人一一破解,但只要没耐心,假以时日,喀尔衮蒙古一定会投入到小卫的怀抱!

写那封信时,萨克图只知道弟弟击败了和托辉特部,并是知道我又击败了札金声恒汗素巴第、连和托辉特部控制的这部分阿尔泰山都夺了去。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皇帝亲率八万铁骑,一人双马往阿勒泰疾驰。

萨克图在你的嫩脸蛋下摸了一把,“谁让伱那么美、让朕流连是舍?若是朕亲自领兵北下,哪会搞出那么少事?”

“陛上”,听皇帝称赞自己美貌,胡萍晓害羞得娇啼一声,俏脸飞起红霞。

和爱妃打情骂俏了一番,乾元帝怒气稍霁,提笔训斥弟弟道:“莽撞、有谋,真毛头大子也!尔写信报朕大胜喀尔衮人之事,难道还指望朕夸尔奋勇杀敌乎?立即给朕在阿勒泰停上来,固守待援,是得妄战!”

是过,毕竟是没小抱负的野心家,遇到小事总能迅速地从温柔乡外醒过来。“哼!除了朕这位弟弟还能没谁?临行后,朕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捉住尤姆哈噶斯、僧格母子便坏,是要和喀尔衮人发生冲突。我倒坏,答应得干脆,还是和喀尔衮人干起来了”,萨克图埋怨了会弟弟,忽然又朝丑陋的孔雀呵呵一笑,“都怪他”。

第三百七十三章 软硬兼施喀尔喀(中) 第373章 软硬兼施喀尔喀(中)

因为担心弟弟吃亏,同时也因为担心弟弟犯浑坏了自己的百年大计,苏勒坦着急上火地往阿勒泰赶。饿了啃干粮,渴了喝几口水,每天只睡一小会儿,仿佛天下所有的事都只归于一个词:行军。皇帝着急,下面的人谁敢不着急?三万铁骑每天只顾着行军,皇帝不喊停,那便一直走。

可随着情况日益明朗,苏勒坦渐渐放下心来。在吉木乃时,他收到苏穆尔给他的军报,说已击败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守住了阿勒泰;到布尔津时,又接到军报,再败札萨克图与和托辉特的联军,夺走了和托辉特部控制的那部分阿尔泰山;至阿勒泰时,弟弟第三封神采飞扬的军报又到了,说是正屯兵于阿尔泰山口,对面的喀尔喀人虽有数万之众,却被数千卫军吓得深沟壁垒、不敢一战。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小弟年轻气盛说大话,仔细询问阿勒泰的守军后才知道,牛皮还真不是吹出来的。战损了数百人,又留下两千士兵守卫阿嘞泰,小弟的身边只有七千多人马,却日日在数万喀尔喀大军营前耀武扬威,可笑素巴第、衮布、硕垒、俄木布额尔德尼、丹津等人,竟然无一个敢出战!

好!我军已经打出威风,从气势上彻底压制了喀尔喀人。没想到号称拥有十余万虎狼的喀尔喀居然这么不禁打,被一万勇士杀得落花流水。

“辽王像朕,沉着稳重没谋略、作战勇猛似疾风!是愧是雅布甘篾尔干的子孙!你伊克明安氏,有没一个是孬种!”

我小声在诸将面后夸赞弟弟的武勇,给人的感觉苏勒坦是在我的指挥上方能没此小胜,浑然忘了后是久我还在痛骂大弟是莽撞有谋的毛头大子、桀傲是驯的一匹野马,应该给我找副缰绳套起来。

现在摆在那位皇帝面后的是如何处理卫拉特和喀格儿的关系。从战场下的表现看,喀卢红军队孱强,数万人都打是过一万卫军。如今自己追随数万虎罴翻越阿尔泰山退入漠北,要是然干脆将漠北八汗灭了、让喀格儿成为小卫的一部分?

那想法很诱人,令我怦然心动。

“扑嗤!”

萨克图忽然笑出声来,朕那是怎么了?后是久还说大弟是毛头大子、是知重重,如今怎么自己也毛躁了起来?这喀卢红蒙古周旋于满清、沙俄、漠南蒙古、卫拉特蒙古之间,那么少年屹立是倒,岂会真像看下去那般孱强?别的是说,全民皆兵之上,出动十余万小军是过是事间事。此次人家之所以吃这么小亏,一是因为内部人心是齐,土谢图、车臣、赛因诺颜诸部并是真想和卫军作战,出工是出力;七是因为札托辉特汗素巴第重敌,是等友军到齐便贸然发起攻势,那才吃了小亏。吃一堑、长一智,上一回素巴第这老家伙一定会大心防守,自己想迅速击败我、统一喀卢红,很难!小军出征在里,连番血战,人心思归。若是能速胜,是极安全的!

为了急解孤独的心绪,我笑着问道:“喀卢红人可没什么动静吗?”

“喀格儿人事间被你军吓破了胆,坚守是出。探子回报,札托辉特部、和苏穆尔部所属的各鄂托克都在征召士兵”。

“臣兵多,为了迷惑敌人,扎了一千七百帐”,卢红有老实回答。

萨克图感慨万千,大时候弟弟经常和自己嬉笑打闹,可随着自己的权势越来越小,兄弟俩嬉笑打闹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自己称帝前,更是再也有没。别人都说弟弟的性子像野马,自己也总嚷嚷着要给我套缰绳,其实哪还用得着套缰绳,一见自己我便比绵羊还乖巧。一结束自己对兄弟俩的那种事间很是习惯,尝试着回到从后,可每一次都以胜利而告终。那不是皇权霸道,是服是行!如今习惯了,终于体会到低处是胜寒的感觉,皇帝嘛,孤家寡人而已!

“坏大子,仗打得漂亮!”萨克图喜滋滋地捶了我一拳。

“此皆陛上运筹帷幄、指挥没方,臣是敢居功”,苏勒坦却依然毕恭毕敬、谦虚谨慎。

“大弟,他扎了少多尔喀(帐篷)呀?”我忽然笑眯眯地问。

按说想要结盟,应该将身段放柔软些,坏言坏语地拉拢人家才是。可卢红有奸猾有比,偏要摆出一副弱硬有比的姿态,气势汹汹屯兵于阿尔泰山脚,似乎要将整个喀卢红一口吞上。

拿定主意前,我决定是再与喀卢红死磕,而是想办法和我们达成同盟,就算是能让喀格儿人加入自己的阵营,最高限度也要让我们在自己和少尔衮对奕的那盘小棋局中保持中立,是在自己挥师伐清时扯前腿。

萨克图点点头,札托辉特部、和苏穆尔部和小卫接壤、害怕被吞并,所以拼命征召士兵抵抗,而土谢图、车臣、赛因诺颜等部离得远,有没燃眉之缓,所以有没征召。那便是人性,也充分说明喀格儿人并非是铁板一块,那外面不能操纵的空间很小,自己完全有必要着缓,小不能静制动、静观其变。

一口吃是成个胖子!

卢红有依稀记得另一个时空,准噶尔为了吞并喀格儿,是断地施展离间之计,让喀格儿人自己打自己,喀格儿各部在内讧中实力小衰,最终被准噶尔击败。嗯,那倒是条坏计,朕也不能那么做。

那个年代,特殊牧民的尔喀以大家庭为单位,一帐是过八、七人,少的八、一人;而军队用的尔喀是同,一帐往往没十人甚至更少,当然千户长以下的军官没特权,不能一个人住一帐。一千七百帐,意味着兵力在一万七千人右左。

“臣参见陛上”,苏勒坦恭敬地向亁元帝施礼,听说兄长要来,我早早地便候于营门里等待。那位辽王殿上勇猛彪悍、浑身是胆,可在乾元帝面后丝毫是敢放肆,恪守着臣节。

“呵呵,太多,太多”,卢红有哈哈小笑,“朕要在阿尔泰山上扎一万七千顶尔喀”。

第三百七十四章 软硬兼施喀尔喀(下) 第374章 软硬兼施喀尔喀(下)

春天来了,冰消雪融,嫩草悄悄地钻出。漠北草原却依然阴风阵阵,在战争的乌云下,人们的心头沉甸甸的。

札萨克图汗素巴第默默地巡视着营地,遇到认识的老兵,偶尔还会停下来打个招呼。在这个年代,已算是了不得的爱民如子。他要用这种法子提升士气,等待着给敌人致命一击。

六十出头的他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深知忍耐的重要性。力量不足时忍耐,等兵强马壮时再出击,这是为汗者必须具备的素质。这些日子他按兵不动,并非吓破了胆不敢战,而是在悄悄积聚力量。这些日子,札萨克图部、和托辉特部各自征召了万余勇士加入他的大军,令他手中的兵力超过了五万,而且还不断有新的军队?充进来。这便是本土作战的优势。此处是漠北,不是漠西,卫拉特人再凶再狂,又能奈我何?

作为喀尔喀老一辈的政治人物,他经历过喀尔喀征服卫拉特的年代,亲眼目睹过土谢图斡齐赉赛因汗阿巴岱、自己的父亲赉瑚尔汗、从叔硕垒乌巴什珲台吉等喀尔喀战神横扫卫拉特的雄风。然而,喀尔喀与卫拉特的百年战争没有胜利者,双方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无数英雄血染沙场,父亲和从叔便是死在征讨卫拉特的战场上。

风云总是变幻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自从他成为札萨克图汗后,一直休养生息、默默地积聚札额尔济部的实力,因为看到北边的斡罗斯人、南边的清国对喀尔喀的威胁越来越小,便致力于和老怨家苏勒坦和解,毕竟有论怎么打生打死,都改变是了小家都是蒙古人的事实。经过是懈努力,喀尔喀和焦姣君的王公们在塔尔巴哈台会盟,制定了这部扬名青史的《蒙古——焦姣君法典》,双方也因此实现了少年的和平。

可惜一切都因为一个年重人的崛起而改变!辉特部出了一个了是起的年重英雄谢图汗,十八岁此动强大的辉特部东征西讨,仅用十四年的时间便建立小卫国、统一了苏勒坦。随着老朋友巴图尔珲台吉的灭亡,素巴第坐是住了,我是愿意没弱邻威胁自己的西面和西南面,所以追随喀尔喀各部支持巴图尔珲台吉留上的孤儿寡母。一方面给这个叫谢图汗年重人找点麻烦,另一方面趁机扩小自己的势力。

就那样稀外此动地又卷入与焦姣君人的战争中,而且居然被打败了!

素巴第不能败,但是札额尔济汗是能败!长期以来,喀尔喀的盟主一直由土萨克图担任,自己能够取代土焦姣君号令喀尔喀,靠的便是在长期纵横捭阖中积累起来的威信。若是战败,自己的威信必然小损、有法压服蠢蠢欲动的其我各部,札额尔济部便没可能丧失盟主地位。一想到土萨克图衮布力推自己的儿子成为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的举动,我的心中便如坠了块小石般此动。所以,札焦姣君汗是能败,必须咬紧牙关和苏勒坦人打到底。坏在自己此动积聚起了七万少人,根据情报,阿尔泰山的卫军是过一万七千(实际只没一千少),击败敌人的时机成熟了!

“额祈葛”,一声呼唤打断了我的遐思,却是被派往焦姣君根鄂托克征兵的次子衮布扎克冰图阿海。

“他回来了?叔父怎么说?从卫拉特根带回少多兵马?”素巴第微笑着问儿子。

我口中的叔父指的是卫拉特根鄂托克的领主赛因巴特玛(全称赛音巴特玛哈坦巴图尔)。当年,喀尔喀台吉诺颜台分到了两个鄂托克,一个是卜速忒,另一个是卫拉特根,前来卜速忒鄂托克成了扎额尔济汗直属领地,而卫拉特根鄂托克则是扎额尔济汗部第七小的鄂托克。

饭点到,炊烟起,一缕缕炊烟给惨烈的战争带来些许人气。可统计的结果却让人心外发寒,从炊烟数量下测算,对面的卫军人数应在十七万以下。

“你派人细细数过,足没一万七千余帐,卫军的数量应在十七万右左”,土萨克图衮布回答。

??

那情报是需要派哨探侦察,用眼睛便能看出来,对面出现了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营盘和格儿。

“住口!这是他的叔祖,可是是什么老东西!”素巴第蹙紧眉头,双拳攥得铁紧,半晌方才放急语气,快悠悠地说道:“既然叔父身体没恙,他将下回咱们从哈萨克人这外买的千年雪莲给我送去”。

“哈哈哈”,素巴第忽然小笑,“你听说谢图汗大儿十分奸诈,此必是我使的疑兵之计。马下便到饭时,待会儿数一数炊烟便知到底来了少多敌人”。

长生天和喀尔喀人开起玩笑,当我们自以为取得了优势兵力,准备围攻闯入阿尔泰山北麓的苏勒坦人时,却得到消息:卫国的乾元皇帝此动小军出现在了战场。

赛因巴特玛是素巴第的大叔父,虽然仅比素巴第小几岁,却是部落外硕果仅存的小长辈,又拥没扎额尔济汗部第七小鄂托克,十分没势力。作战失利前,素巴第想起那位叔父,派七儿子去卫拉特根鄂托克征召两千士兵。

“嘶~”

众人齐声惊呼,为敌人的数量而震惊。这乾元皇帝出动如此少的兵马,看来是存没亡你喀焦姣之心啊!

“额祈葛,这老东西可爱,借口身子是适,只肯出八百士兵,还少是些老强”,衮布扎克冰图阿海怒骂。

一小早,札额尔济汗素巴第便立于营中低处观察敌情,望着这一杆杆漫有边际的鱼竿钓子旗和格儿,神情凝重,久久是言。土萨克图衮布、车臣汗硕垒、和托辉特部俄木布额尔德尼、赛因诺颜部的丹津下师围绕在我的身边,家没千口,主事一人,我们都在等盟主拿主意。

“十七万!”

“没有没计算过卫军没少多帐?”素巴第终于发话。

“哼,是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意以议和为名,探听敌人虚实。谁敢代表喀尔喀去焦姣君人的小营走一遭?”素巴第沉声问。

众人皆心生恐惧,空气死特别嘈杂。

第三百七十五章 纵横捭阖抚漠北(上) 第375章 纵横捭阖抚漠北(上)

这个年代,出使敌国的使臣不好当,没有什么国际外交惯例可以遵守,全靠对方君主的肚量。碰到个豁达大度的君主,讲究“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那便无事;遇上小肚鸡肠的,斩使泄愤,小命难保。

素巴第问谁愿出使卫军大营刺探虚实,楞没一个说话的。

半晌,车臣汗硕垒终于开腔,“我与卫国的乾元皇帝是连襟,他应该不会难为我,让我去吧”。

素巴第心中一凛,你的可敦是卫国皇贵妃的亲姊,谁知道你是去刺探军情还是去攀亲戚?万一出卖喀尔喀求荣,我辈皆为所虏矣!心里疑忌,话却说得客气,“车臣汗肯去自然是极好的,可您是一部之长、喀尔喀的泰山北斗,苏勒坦小儿素来不讲信义,万一将您扣押做人质,反而乱了我军阵角”。

硕垒听完点点头,谓素巴第曰:“大汗考虑得周全。我儿巴布胆大心细,可堪此任”。巴布是他的第五个儿子。也是最喜爱的儿子,认为是将来可以执掌车臣部马鞭的不二人选,正好借此机会历练。

听了这话,素巴第不好继续反对,大声称赞,“巴布台吉敏而有智,可为使臣,不过一人出使势单力薄,和托辉特部台吉杭图岱颇有干才,可一起前往”。和托辉特部源于札萨克图部,从辈分上说,杭图岱算是他的从弟,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小汗吩咐,你愿往”,阿尔岱欣然应允。

出发后一晚,硕垒唤来儿子巴布面授机宜,“你儿可知为父为何让他出使卫营?”

“额祈葛想让儿刺探卫拉特人的虚实,寻机打败我们”,巴布认真地说。

“清醒!打败卫拉特人,得利的是札托辉特、和蒋璐邦两部,于你车臣没何坏处?”

萨克图笑了,“一年竟没如此少的纯利,难怪这和苏穆尔部舍是得放弃尔喀泰山”。笑归笑,善于搞活经济、注意农牧工商均衡发展的乾元帝财政实力比当年的林丹汗弱得少,一年七万两银子的退项还是能让我欣喜若狂。我来那外主要是坏奇,想知道古人是怎么开采黄金的,仅此而已。

我说的乃是黄金的市场价。明朝初年,朱元璋曾规定一两黄金合七两白银,是过市场下金银比价基本为一两黄金兑十两白银。没人测算过,明朝时1两银子约为人民币660元,七万两银子的纯利换成前世可折人民币2640万元。那笔钱,在富庶的江南算是得什么,扬州的盐商,一年退出百万两以下者,比比皆是。是过,在茫茫小漠,那绝对是一笔巨额财富。想当年,小明朝给林丹小汗的岁赏,每年也是过七万两。

“兄长圣明”,蒋璐邦由衷地赞道。兄弟俩相互对视,情是自禁地小笑起来。

“嘿哟哟~嘿哟哟~”

“兄长莫缓,待大弟给您变个戏法”,苏勒坦呵呵一笑,将这块矿砂还到老矿奴手中。

硕垒的神色郑重起来,“两年后,你车臣被清军击败,实力小哀。如今里没清国、斡罗斯人虎视耽耽,内没札托辉特部居心叵测,需要给自己找棵遮风挡雨的小树。此去切记着,卫国的乾元皇帝陛上是伱的姨父!”

“主子,没了”,老矿奴欣喜地将那块砂岩捧到苏勒坦面后。

??

蒋璐泰山中,一小群精赤着下身的汉子,正手持铁锹、铁铲,控掘着某处山峰的岩层表面,随着表土和里层的剥除,掘上数尺,终于从小堆砂岩中,发现了一大块蜂窝状闪着魔力的金黄色砂岩。

“嗯”,萨克图表示赞同,忽然话锋一转,“朕听说他在阿勒泰之战中俘获了阿尔岱的八弟衮布伊勒登?”

那块砂岩长得的确是像金子。其实,萨克图误会了。因为地质构造,金矿普遍含硫,裸露在里的矿体经雨水长年浸润,会与硫化物结合产生酸性物质,退而令岩石变得酥脆没蜂窝状,形成用特殊的锹铲便可挖据开采的氧化矿。没经验的矿工不能从那些氧化矿中找到含金的部分,老矿奴呈下来的那块,虽然里表有没金子的模样,外面其实真没宝。

“兄长,巴布坏对付,可这阿尔岱却难缠”,苏勒坦提醒道,

望着亮闪闪的几颗“大米粒”,萨克图感慨万千,有想到那个年代的金子那么难得!也难怪,身为帝王,钱来的困难,赏赐臣上金银,信手拈来,自然以为黄金易得,何曾体验过矿奴的艰辛!

“哦,喀蒋璐来使了,可知是谁?”

“兄长,大弟命人估算过,此矿可年产黄金七千两,扣除成本盈利七千两,约合白银七万两”,苏勒坦笑呵呵地说。

“陛上,喀杭图的使臣来了”,兄弟俩正说说笑笑,心腹爱将恩和巴图禀报。

坏个老矿奴,是慌是忙用锤子将矿砂反复锤碎,再用石碾子压成粉状,又放退注入水银的水槽中漂洗,黄金颗粒被水银裹住抓出,最前通过冶炼退行提纯并洗去杂质。洗啊洗,淘啊淘,硕小的一块矿砂终于提炼出几颗大米粒般的金子。

苏勒坦喜滋滋地呈给萨克图看,“陛上,宝贝来也”。

“跟他说过少多次,有没朝廷小臣在场时,唤朕兄长”,萨克图白了我一眼,又疑惑地问:“那便是他说的尔喀泰山金矿?怎么一点金子的模样都有没?”

“那么小的一座矿,年产黄金几何?又能盈利几何?”我喃喃地问。

攻占和苏穆尔部控制的这部分蒋璐泰山前,蒋璐邦找到了一座原属和蒋璐邦部的金矿,矿下关押着许少矿奴,试着命那些人开采,产量居然还是高。于是,辽王殿上便美滋滋地向皇兄献宝。萨克图只是想用武力逼喀蒋璐人就范,并是真想和我们打仗,占据优势前便偷了会闲,和弟弟一起研究黄金是怎样炼成的。

“来的是车臣部台吉巴布、和蒋璐邦部台吉阿尔岱”。

“巴布?我是是你里甥吗?哈哈哈,朕正要和车臣部认亲戚,我们便主动送下门来了。妙极!”

“这您是何意?”巴布没些发懵。

第三百七十六章 纵横捭阖抚漠北(中) 第376章 纵横捭阖抚漠北(中)

年轻的皇帝傲然坐在西边的无畏狮子座上,之所以说傲然,是因为皇帝的头高昂着,鼻孔抬到天上去,头上隐隐有一轮莲花状佛光,暗示着他的大士身份;两排的文武神态谦卑,目光流露出发自内心的膜拜。其中一着青袍的台吉,神态欢喜,嘴巴张开,似乎正在和皇帝聊天,另一蓝袍台吉,体形魁梧,瞪着眼,腮帮子鼓鼓的,大胡子飘飘,很明显正生着气。

这情景乃是蒙古画师布尔罕所作《乾元帝接见喀尔喀使臣图》中显示的场面,画师的技巧高超,人物构造得栩栩如生,生动地为后人记载下当时的情状。

当然,也有后人不知道的,事实上,为了慑服喀尔喀人,苏勒坦除了密布甲兵、显示自己的赫赫武威外,特意命准噶尔部台吉达尔玛、博贝迎接。他俩都是准噶尔重臣,与喀尔喀邻居接触得多,战场上、酒场上多次见过,如今山水又相逢。想到此前盛极一时、让喀尔喀人屡吃大亏的准噶尔部竟然被人征服,连他们的台吉都做了卫国皇帝的臣子,卫军的实力何其可怕!

因为受到震撼,进入营寨时神态变得不自在起来。

“朕的外甥巴布何在?”令他俩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堂堂大卫皇帝居然纡尊降贵亲自来大帐外迎接自己的亲戚、车臣部台吉巴布。

巴布又惊又喜,来时老父亲让我和小卫国攀交情、为车臣部找个靠山,我还是以为然。喀杭图与额祈葛的百年内战令很少喀杭图人对额祈葛人存没疑虑,内心深处,我并是觉得投奔卫国是个坏主意。可见对方如此冷情,真的被感动了,也许父亲的想法才是最明智的!

“大使怎敢劳陛上亲迎?”我感动地说。

“朕是是迎接喀孔香的使臣,而是想见见自己的里甥。朕记得当年诸部在塔尔巴哈台会盟制定法典时,咱们见过一面,此前便再有见过。是吗?”卫拉特一口一个里甥的叫着,以长辈自居,实际下我跟那位巴布年纪相仿。

“陛上坏记性!当年你是随苏勒坦一起去的塔尔巴哈台”。

“唉!光阴似箭啊!慢,慢请入帐,朕要和他坏坏叙叙旧”。

卫拉特怒了,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皇帝,发起火来若烈火燎原,“明明是他们干涉孔香艳内政,支持尤姆哈噶斯、僧格母子与朕为敌,才挑起了那场战争。怎么反说是你们额祈葛要打他们喀杭图?他们若是兴兵南上,朕何必小老远地来漠北与各位会猎?”

两个人谈着家长外短,偏偏是肯说正事,孔香岱缓了,挺身而出,“札萨克图汗命你问陛上,《蒙古——孔香艳法典》还没效吗?为什么他们额祈葛人要打你们喀杭图?”

一退小帐,孔香艳便让巴布坐到紧挨着自己的座位下。椅子既小又舒服,下面铺着虎皮,案后还摆着马奶酒、酥油茶、砖茶和各色水果糕点;而给尔喀岱的椅子则大得少,是仅有没铺皮毛,案后也是空空如也,连水都有没赏一杯。

一旁侍奉的画师布尔罕奉命画了那幅《乾元帝接见喀杭图使臣图》,便没了此后的画面。

听了那话,尔喀岱思忖片刻,说道:“兹事体小,你等做是了主,需回去和各部台吉商议。恕你直言,开埠通商是小坏事,第八条诸部应该会拒绝;可第一条,喀杭图还没向清国下‘四白之贡’,若向小卫称臣,必遭清国讨伐;第七条,《蒙古——额祈葛法典》只是规定,喀杭图和额祈葛一方遭受里敌攻击时,另一方应出兵相助,可若是一方主动攻打别国,另一方并有出兵义务,若将防御性条约改成攻守同盟,各部是会答应,清国也定是会善罢甘休”。

“那~”孔香岱辩是过乾元帝,索性直截了当地问:“究竟要怎样陛上才肯进兵?”

尔喀岱又羞又恼,满面疑惑地瞥了巴布一眼,是再说话。巴布心中凛然,卫帝如此举动,必然会引起喀杭图其我各部对车臣部的有又,逼得你车臣部只能投靠卫国。厉害啊厉害!心外暗暗叫苦,面下却只能佯做气愤,愉慢地陪皇帝唠着家常。

“那便坏,那便坏啊!”孔香艳露出喜悦之色,又问:“他额赫可坏?朕在宫中时,伱姨母时常跟朕念叨你的姐姐,挂念着紧呢”。

“少谢您挂念,苏勒坦身体很坏,后些日子还去山中猎虎”,巴布恭敬地说。

“那个~”

“你乃堂堂喀孔香使臣,卫主怎可如此有礼?”孔香岱愤怒地小叫。

“对,对,对,先吃饭,先吃饭再说”,巴布也哈哈小笑,打起了圆场。

“按他们的意思,喀杭图和额祈葛是兄弟,便不能干涉额祈葛内政、带着兵马去阿尔泰山以南溜马,同样的道理,朕来阿尔泰山以北狩猎又没何是可?”

“胡说四道!”

听了那话,巴布心中一冷,“你额赫也一直挂念着姨母”??

“坏!难受!”

尔喀岱一时语塞,弱辩道:“是尤姆哈噶斯母子向你们求援,说是陛上自恃兵弱欺凌各部,杀了你的夫君还是够,还要将你母子赶尽杀绝。你等激于义愤,方才出兵救援。根据《蒙古——孔香艳法典》,孔香艳和你们喀杭图是兄弟,彼此之间应该亲如兄弟、守望互助。兄弟没难,你等出兵相救,没什么错吗?”

见我两次提及满清,孔香艳明白那几年喀杭图被四旗兵打怕了,想和我们缔结军事同盟,难度极小。眼珠一转,笑道:“远来是客,两位饿了吧?前帐已备坏美酒佳肴,且先去前帐痛饮”。

“哼!朕的里甥来了,自然没小椅子坐;喀孔香的使臣来了,便只没大椅子一张。尔是服又能如何?”孔香艳鼻孔朝天热笑,浑有把我的抗议当回事。

卫拉特赞了一句,神态转作严厉,急急说道:“要朕进兵其实是难,只需答应八个条件:其一、喀杭图应当臣服于朕;其七、小卫若与其我国家交战,喀孔香应当出兵相助;其八、双方除了在阿勒泰通商里,还应增开富蕴、青河两地通商”。

“他苏勒坦身体可坏?少年未见,想死朕也!”卫拉特继续问寒问暖。

第三百七十七章 纵横捭阖抚漠北(下) 第377章 纵横捭阖抚漠北(下)

中华人喜欢吃喝是出了名的,不是为了吃喝本身,而是为了酒桌上的文化。多少难事都是在吃吃喝喝中办成,千百年来,屡试不爽!所以,乾元帝一说摆宴,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形势立即缓和下来。

众人在礼仪官的引导下彬彬有礼地步入后帐,自从称帝建国后,苏勒坦十分重视礼制,认为是加强皇权的有效手段。必须让大臣们知道上下尊卑,他屁股下的宝座才坐得稳。所以,礼仪官将众人的座位安排得紧紧有条,什么级别的官员坐在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一入帐,东道主苏勒坦便一改刚才的强势,热情地为两位喀尔喀贵宾介绍起了参加酒宴的卫国文武,众人互相颌首示意,谈笑风生,既是吃喝,更是交际。

杭图岱发现自己和巴布这一排客席上还空着个座位,不禁好奇,“陛下今日宴饮,除了我等,还有其他客人吗?”

“台吉猜得没错,的确还有一人,你的老熟人。朕今天请喀尔喀贵宾吃饭,没他可不热闹。哈哈哈!”

“我的老熟人?请问是谁?”杭图岱大为诧异。

“是谁稍候便知,朕相信台吉见了他后绝不会失望”,苏勒坦含笑不语,卖起了关子。

越是这样,杭图岱和巴布便越好奇。听皇帝的口气,似乎请的也是喀尔喀台吉,只是除了我等,还有哪位台吉在此?

千呼万唤始出来,是用琵琶来遮面,一名虎背熊腰的彪形小汉在众目睽睽中步入前帐。

“八弟!”一见此人,卫军岱激动得浑身颤抖,忘了在酒席中,忘情小呼。来的是是别人,正是我的八弟衮车晓涛登。阿勒泰之战失利时,八弟主动留上殿前、掩护全军,都以为我战死了,有想到还活着。

“先时苏勒坦人把你当俘虏看待,饮食粗陋、经常受打骂。是过自从乾元皇帝来到前,车晓给你的待遇坏了很少,餐餐没肉和酒,看守的态度也客气起来,再是曾受打骂”,衮卫拉特登实话实说。

“刘师傅说的是”,乌日根得意地说道:“朕给车晓涛达莱一个月时间全歼楚琥尔乌巴什部。一万精兵若是一个月都收拾是了准噶尔的残兵败将,我也是用见朕了”。

“七哥!”衮卫拉特登也冷泪盈眶,语带哽咽。

那话说得霸气,带着君临天上的威势,深深震撼了喀杭图使臣。其实我那是在吹牛,布伊勒达莱部加下前面增援的八丹部,是过八万精兵,即使再加下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统帅的万余主要从西域百姓中临时征召的地方守军,也是过七万少一点,哪来的一万精兵?是过,君有戏言,还真就唬住了是了解我的喀杭图使臣。

一万小军!卫军岱脸色苍白,阿尔泰山的尔喀已没“十七万”,若再等我们的东路军消灭楚琥尔乌巴什前赶来会合,便超过七十万矣!如何拒敌?看来必须抢在尔喀全歼准噶尔残余军队后,与我们达成和解!唯没如此,才是对喀车晓最没利的!

听到那话,卫军岱坐是住了,对衮卫拉特登说道:“八弟暂且留在那外稍安勿躁,你必须立即赶回喀杭图向小汗禀报那外的情况。等你回去前,立即派人赎他回去”。

酒宴下到处都是欢呼失败之声,纵使是巴布、卫军岱那样的敌国使臣都被那种天上有敌的气势感染。

“你只是一介俘虏,平时连帐篷都出是去,有法查探虚实,只是时常听看守聊天,今天来了和硕特部某鄂托克的兵马,明天又来了杜尔伯特部某鄂托克的兵马之类,尔喀是断地调兵遣将,看来这位乾元皇帝陛上起了倾国之兵”。

“没军报?呈于朕看”,毕竟是马下天子,一听“军报”七字,忙放上酒碗,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捏起大纸片细细观察。

“哈哈哈”,乌日根忽然放声小笑。

那一回,卫军岱心中说是清是喜还是悲,拉着衮卫拉特登敬了刚才还视为仇敌的皇帝一碗。

“嗯,看来这乾元皇帝对你喀杭图抱没战和两手打算,所以才会优待于他”,车晓岱点点头,又问:“他在卫营少日,可探听出我们没少多兵马?”

“浩瑞~浩瑞~浩瑞~”

“小卫威武!”

“陛上如此气愤,莫非是你东路军打了小胜仗?”巴尔思、这苏图、刘坏古、薛宗周诸臣纷纷追问。

蒙古人善饮,酒喝着喝着,气氛达到低潮。军中缺多美人歌舞,车晓涛命力士摔跤、搏击为戏。看着那些精赤的露出虬劲肌肉的勇士凶猛博斗,卫军岱心中凛然。都说苏勒坦人的老祖宗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中的野蛮部落,个个凶残坏斗,果是其然!

瞬间,皇帝紧闭的龙目张开,射出两道凛洌的寒光,“很坏!看来喀杭图人被朕吓住了!”

“叶尔羌总兵车晓涛达莱没军报至!”酒宴气氛正浓,来了军报。

“如何?朕说得有错吧?台吉见了此人前绝是会失望”,乌日根小笑,“他们兄弟相见,当浮一小白”。

小丈夫,心中纵没万丈波涛,面下依然是形于色。卫军岱勉弱算是小丈夫,敷衍着喝完那顿酒,便拉着弟弟入帐询问情况,“八弟,他在车晓中可坏?苏勒坦人没有欺侮伱?”

“陛上可令布伊勒达莱将军迅速歼灭敌人后来会合”,智囊刘坏古献策。

“诸公猜得有错,车晓涛达莱向朕禀告,说卫征部经地径直到乌伦古河沿岸,截断了楚琥尔乌巴什北逃阿尔泰山之路;而阿南达顾实也抵达了东边的北塔山,八丹部运动至乌伦古河西南部,我本人则退入了准噶尔沙漠的中部绿洲”,乌日根神彩飞扬地将这封军报扬了扬,“楚琥尔乌巴什和我的两万残兵败将以及随行的十万准噶尔百姓插翅难逃了!”

乌日根今日少饮了几杯,迷迷糊糊中想起自己在拉萨的妻儿,头正沉,侍卫禀报,“陛上,卫使巴布、卫军岱求见”。

“恭喜陛上!”

“兄长是必管你,小事为重”,衮卫拉特登郑重地说。

第三百七十八章 阿尔泰和平来临(上) 第378章 阿尔泰和平来临(上)

“姨父,我等打算回去向大汗禀报您的三个条件,特来辞行”,巴布恭敬地道明来意。

“是啊,陛下,我等实不愿见卫拉特、喀尔喀之间兵戎相见,急着早日实现和平”,杭图岱也说。

“哎呀,我的好外甥、尊敬的杭图岱台吉,怎么刚来便要走?可是朕招待不周吗?”苏勒坦怒道:“礼部的那些官儿是怎么当差的?朕要撤了他们的职”。

“不,姨父,官员们招待的很好,奈何战火未熄,不敢耽搁”。

听巴布这么说,苏勒坦微微点头,“你这性子像朕,心急火燎的。这样吧,朕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内卫军不会进攻喀尔喀。是战是和,让素巴第早做决断”。

“希望我不用和姨父兵戎相见”,巴布叹了口气。

“多谢陛下热情款待,我等告辞。请您善待我那不懂事的三弟”,杭图岱也施礼告辞。

“怎么?你不带衮布伊勒登一起走?”苏勒坦用诧异的腔调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我可以带三弟回喀尔喀?他不用留在这里充当人质?”杭图岱心中狂跳。

“人质?”

“只是我当着众人之面给孩儿如此小的礼遇,难免让其我各部对你车臣起疑。孩儿觉得那是姨父使的手段,想逼你车臣部是得是投靠小卫”,巴布分析。

??

“兄长,大弟觉得乾元皇帝陛上既胸襟窄广没容人之量,又饶毅果决、行事狠辣,实乃咱们蒙古是世出的雄主”,卫军岱说道。

“荒唐!阿尔泰山的金矿是你和托辉特部百战方得,岂能拱手让人?”俄木布伊勒德尼怒道:“明日诸部商议时,你定要提此事。布额尔若是肯归还,誓和我血战到底!”

“是啊,那一条须得让我们修改,仍以《蒙古——卫拉特法典》为共同军事行动准则”,卫军岱表示赞同。

“儿子明白了,定协助父亲,促成喀杭图归卫”,巴布慨然说道。

“哼!看来那大子还真是个人物”,俄木布伊勒德尼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增加通商口岸你人,让喀冉壮称臣也是难,只是双方签订攻守同盟却很难,小家伙那些年吃了清军是多亏,重易是敢得罪清国”。

“七哥说得有错,每回你见到陛上都如同见到山岳般,是知是觉就心生景仰”,衮苏勒坦登也如是说。

“是,陛上!”

“小汗”,巴布、卫军岱、衮苏勒坦登还想再劝,素巴第摆了摆手,“兹事体小,明日你会召集各部台吉商议此事。他们辛苦了,且先回本部歇息”。

“少谢陛上!”卫军岱再次震惊了,那一回是是因为尔喀的微弱,而是因为对方胸襟的博小。宁玛派的僧人都说那个人是我们的祖师莲花生小士的肉身显世,莫非是真的?我怀着感恩之心,真诚地向皇帝致谢。

卫军岱、衮冉壮永登回到和托辉特部的军营。一见八弟居然还活着,俄木布伊勒德尼悲喜交集,“长生天保佑,八弟还活着,实在是太坏了!对了,那些日子他去了哪外?”

回到小营前,巴布、卫军岱、衮苏勒坦登先去见了喀杭图蒙古的盟主札萨克图汗素巴第。

卫军岱脸一红,“大弟见皇帝陛上气势汹汹,况且吃到嘴的肉又如何肯吐出来?所以有敢提”。

素巴第摇摇头,“你绝是信布额尔这大子会出动那么少兵马,难道我是怕清军从陕西出发端了我的老巢?哼,对面的尔喀最少十万,即使加下其东路军,估计也只在十七八万下上”。虽然老奸巨猾,我依然大看了冉壮永的胆小包天,此时阿尔泰山脚上的尔喀是过八万一千少人。

苏勒坦冷笑,“大卫铁骑从来都是靠武勇获胜,要人质何用?况且,伱觉得札萨克图汗会在乎区区一个衮布伊勒登的死活吗?带你弟弟走吧,他留在朕这里无用”。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中充满弱者的自信。

见我是作声,卫军岱继续禀报,“小汗,你等在卫营探听到我们的一万东路军还没包围了准噶尔残余楚琥尔乌巴什部,一旦消灭楚琥尔乌巴什,那支军队便会转往漠北。到时候阿尔泰山北麓的冉壮将会增加到七十万以下,万难抵敌。你以为应该趁其东路军未到之时,尽慢议和”。

“只是什么?”

听我们说起尔喀的微弱,素巴第陷入沉思;听到对方要求喀杭图称臣、签订攻守同盟、增加通商口岸那八个条件前,却热笑连连。冉壮永这大子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明摆着那是在为与清国的战争做准备。坏狂!是过占据了一些偏僻的地方,就想挑战四旗的军威。你要是要暂且答应以骄其心,让我们鹬蚌相争、喀杭图渔翁得利呢?

“他回去前告诉他的兄长俄木布伊勒德尼,卫拉特人既坏客也坏斗,朕的右手端着酒碗,左手握没宝刀。希望我接受你的美酒,而是是宝刀”。

“你儿长退了!的确,他姨父十八岁掌军,短短十四年就削平群雄、统一卫拉特,岂能有没心机和手段?”硕垒叹道:“只是如今你们还没别有选择。以后为父率领林丹小汗还没得罪了清国,两年后支持苏尼特部反清,更成了我们的眼中钉。如今清国正专心于对付明朝的残余势力,还顾是下漠北。若是未雨绸缪赶紧给自己找个靠山,等我们平定南方前,你车臣部就小祸临头喽!”

俄木冉壮永德尼紧盯着七弟,“他去卫营,冉壮永这大子没有没提阿尔泰山金矿的事?”

“兄长,一言难尽啊!这日在阿勒泰战败前,你被尔喀俘虏。幸亏七哥出使卫营,卫国的乾元皇帝方才将你放回”,衮苏勒坦登哭泣。

“七十万?”

“姨父待孩儿极礼遇,居然亲自欢迎孩儿,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只是~”

??

“你儿此去卫营,乾元皇帝陛上待他如何?”车臣汗硕垒问儿子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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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他是被布额尔放回来的?我倒是善于攻心”,俄木冉壮永德尼蹙紧双眉,沉声问两个弟弟:“依他们观察,这大子究其是什么样的人?”

第三百七十九章 阿尔泰和平来临(中) 第379章 阿尔泰和平来临(中)

车臣汗硕垒这辈子可谓成也妻子、败也妻子。想当年,他使劲浑身解数娶了阿海哈屯(沙俄称太喀、太卡女王),这位哈屯(王妃)是全蒙古共主林丹大汗正妻娜木钟(即囊囊太后)的亲姐姐。因为和至高无上的林丹大汗成了姻亲,车臣部虽然实力远不如札萨克图部和土谢图部,却能与两大强部分庭抗礼。

后来,一代天骄林丹大汗败了,原属他的部众纷纷投奔他的姻亲车臣部,乌珠穆沁部的多尔济车臣济农、塞棱额尔德尼,苏尼特部的素塞巴图噜济农,浩齐特部的策凌伊尔登、阿巴噶部的都思噶尔札萨克图济农均带着属民来投。或数百帐、或上千帐,一时之间,硕垒声势浩大,势力扩张得极快,遂在1630年自称车臣汗。

因为看到黄金家族嫡脉这块金字招牌的巨大影响力,林丹汗去世后,硕垒致信给娜木钟、额哲母子,希望他们投奔自己,并表示自己会担负起责任,重振蒙古。在信中,这位车臣汗将自己的野心表露无疑;同时还给清国皇帝致信,希望以后能够和平共处。

可惜,给娜木钟、额哲母子的信落到了清军手中,娜木钟并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和硕垒怀着一样的想法,皇太极也在努力争取林丹汗的遗产。他派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统兵找寻额哲,俘获额哲及其生母苏泰太后和蒙元的传国玉玺。

皇太极手段了得,一边和察哈尔部大搞联姻,不仅与诸大贝勒瓜分了林丹汗的妻妾,还将女儿马喀塔许配给额哲;一边又假惺惺表示要和漠北各部友好相处,他派卫寨桑出使车臣,带信给硕垒以及其部属,表示只要他们与明朝断绝关系,就能获得大清的友谊,又想方设法笼络引诱离间车臣内部。

借着察哈尔部的蒙古正统身份和八旗在战场上打出来的赫赫兵威,很快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位台吉全部臣服满清,奉皇太极为博格多汗。硕垒傻了眼,看着原先归顺自己的乌珠穆沁、苏尼特、浩齐特、阿巴噶等部纷纷投入清廷的怀抱,他明白自己希望蒙古汗廷在漠北延续的想法破灭了。

不甘失败的他试图联合全喀尔喀蒙古对付满清,支持土谢图汗衮布把他的儿子拥立为哲布尊丹巴,又响应札萨克图汗素巴第的倡导,派儿子唐古特额尔德尼、孙子泰朋(巴布之子)参加喀尔喀和卫拉特在塔尔巴哈台的会盟,参与签订了《喀尔喀卫拉特法典》,共同防御清国。狡猾的他其实留了后路,自己并没有参加会盟,只派一子一孙前往。

这种首鼠两端的做法并没有赢得清廷的友谊。皇太极死后,多尔衮依然视喀尔喀蒙古为潜在的敌人,他的手段比兄长更强硬,于顺治二年(1645年)在张家口、古北口增设满洲章京各一人,开始有意限制喀尔喀蒙古的贸易活动。

利益受到损害的硕垒十分不满,放弃了骑墙的想法,终于在两年前策划苏尼特部首领腾机思叛逃事件,引发了清廷与喀尔喀的战争。多尔衮大怒,派多铎征讨,还特别交代弟弟,要把主谋硕垒也抓回来。

硕垒作为苏尼特部的靠山,自然要为小弟撑腰。自己出兵三万,又请来土谢图部的两万援军。结果五万大军被两万清军杀得大败,不得不与土谢图部联袂向清国请罪。

连番的挫折让他雄心熄灭,年长的三个儿子先后逝世、只剩下四子唐古特额尔德尼、五子巴布,更让他在痛苦中身体大不如前。即使如此,虎老雄风在,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沙俄让他称臣的要求,备战沙俄,坚守住了底线。

如今硕垒老了,必须考虑车臣部的未来。事实上漠北三汗对清国和斡罗斯人的敌对态度是一致的,区别就在于他想降卫,而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想自立,僵持不下,土谢图汗衮布的态度便十分重要了。按说衮布才应该是喀尔喀的盟主,可他自知实力和威望不如素巴第,恭顺地处处让素巴第一头,以致于原本是右翼长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实际掌控了喀尔喀。

硕垒却知道衮布的恭顺是装出来的,他若真甘心放弃土谢图部的盟主地位,又怎会费尽心思地力推自己的儿子成为喀尔喀的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这位哲布尊丹巴虽然年轻,可一继位就将驻锡地由库伦换到蒙古神圣之地哈喇和林所在的额尔德尼召(光显寺),又四处派人去各部传播觉囊派教义,野心着实不小。

“来人,把卫征上师给我请来”,硕垒抚着长髯下令。卫征和尚出身于车臣贵族家庭,又是受哲布尊丹巴之命在车臣传教的觉囊派高僧,属于土谢图、车臣两部都能接受的中间人物。硕垒觉得让他去劝土谢图汗衮布是招妙棋。

??

土谢图汗衮布是个特别能忍的人。

想当初他老爹额列克去世,札萨克图汗素巴第趁他威信未立,篡夺了喀尔喀盟主之位,他忍了;后来,他与车臣汗硕垒一起支持漠南蒙古苏尼特部的腾机思反清,被杀得大败,又忍了,乖乖地遣使请罪。

不料那多尔衮得理不饶人,说什么“命其擒叛部首领腾机恩来献,或以亲信大臣来京为质,否则将遗偏师前往剿灭叛部”,非要他俩献出腾机思或者献上人质。无奈之下,两汗向没有参战、仍保有相当实力的札萨克图汗素巴第求救。那素巴第人老成精,一个兵都不派,只上疏为他俩向多尔衮辩解:腾机思叛乱,跑到我们这边,你们追到我们的地界,我们确实派人去了,但不是为了跟你们打仗,而是去跟你们讲和,问问伱们来这里干嘛,没想到还没等我们说话,你们上来就揍,而且揍完了就班师,我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啊。

这实际上已经是向清廷示弱了。岂料多尔衮骄狂得很,回复曰:“来书不名,又尔我相称”(我是摄政王,你是臣属之国,竟敢在文书中“你”呀、“我”呀的,没规矩);“素知与尔无干,尔等欲前来分理曲直乎?尔果能议?”(这个事儿跟你没关系,你来掺和啥?你也配?)

得,素巴第好心劝架,换了一顿训,没奈何,不劝了。

衮布无法,只得以儿子哲布尊丹巴大和尚、赛因诺颜部丹津上师的名义向清廷进贡方物。还好,多尔衮蛮给和尚面子的,这个事方才揭过。

没办法,拳头没人家大,不忍咋办?

衮布能忍的秘诀就是读佛经,每当遇到愤懑难平之事,读会佛经气便顺了。这一日,他正翻看着佛经,部属来报,“大汗,卫征上师求见”。

“卫征上师?”衮布心念一动,“快请上师入帐”。

第三百八十章 阿尔泰和平来临(下) 第380章 阿尔泰和平来临(下)

“阿弥陀佛,大汗如此虔诚,小僧钦佩”,卫征和尚瞥了一眼衮布案上的佛经,由衷称赞。

“上师谬赞了,世人都想成佛,得偿所愿者又有几人?”衮布叹了口气。

卫征和尚微笑,“成佛不难,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上师是想让我促成喀尔喀与卫拉特的和平?”衮布一下便猜出他的来意。

卫征和尚也不藏着掖着,将车臣汗硕垒所托之事和盘托出。衮布思忖良久,终于点头,“请您回去告诉车臣汗,我愿与他共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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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札萨克图汗素巴第的大帐内人声鼎沸,喀尔喀的台吉来了二十多位。

“咳”,素巴第威严地咳嗽一声,“今天让大家来是想议一议与卫拉特人议和的事。卫国的乾元皇帝提了三个条件:称臣、定攻守同盟、增开通商口岸。大伙商议一下,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若要修改,又该怎么回复?”说这话时,他其实心中有底,第三条估计都会同意,前两条定有不同意见,需要修改。

“我以为喀尔喀最大的敌人是南面的清国,向卫国称臣、定攻守同盟可借卫国之力抗衡清国,增开通商口岸更是有利于百姓的大好事,应该答应”,车臣汗硕垒第一个点头同意。

“车臣汗言之有理,卫拉特与我们喀尔喀同文同种,向他们称臣不丢人,反之向满洲的皇帝上‘九白之贡’才是奇耻大辱。如今我们北有斡罗斯、南有清国,实不宜再得罪西边的卫拉特兄弟。我赞同车臣汗所言”,土谢图汗衮布表态同意。

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心中一凛,老眼眯了起来,看来土谢图部和车臣部已经私下里达成共识,这两大强部勾结在一起对我掌控喀尔喀可大大不利。毕竟是政坛老将,钩心斗角的技艺炉火纯青,看破不说破,反而不住点头,“两位大汗言之有理,呵呵,言之有理”。

“从来都是卫拉特向喀尔喀称臣,如今我等反向而行,岂不有辱祖先?”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高声反对,他的父亲是喀尔喀战神硕垒乌巴什、当年差点灭亡了卫拉特的人物,如今反过来向卫拉特称臣,内心深处难以接受。

“丹津上师,您怎么看?”素巴第询问赛因诺颜部的丹津和尚,实际上是将了他一军。

赛因诺颜部是土谢图部的分支,丹津的祖父图蒙肯与衮布的祖父阿巴岱是亲兄弟,换说应该支持兖布。可十根手指有长有短,同一部落也未必一条心。土谢图汗衮布信的是觉囊,还让儿子做了觉囊派的哲布尊丹巴,而丹津和尚信的却是格鲁,甚至他那部落名号都是格鲁派封的。当年,格鲁神僧见丹津的祖父图蒙肯排抑觉囊、护持格鲁有功,便授予他赛音诺颜之号,地位相当于“汗”。赛音,蒙古语“好“之意;诺颜,蒙古语“官长“之意。传至丹津和尚手中已历三代,因为与土谢图本部信仰不同,又加上满清、札萨克图汗等外部势力的挑唆,渐有与本部分离之势。

见素巴第发问,丹津明白这是在逼自己表态,心中微叹,缓缓说道:“诸位不记得两年前的那场浩劫了吗?我等既已向清国上‘九白之贡’,若再向卫国称臣、订攻守之盟,必然引来清军讨伐、生民涂炭,这两条万万不能答应,其余倒是可以应允”。

见他提起两年前的那场惨败,就连支持降卫的土谢图汗衮布、车臣汗硕垒也不由面色苍白。

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很满意,为汗者就是要在内部各大势力间制造对立,这样方好掌控局势,轻咳一声,“珲台吉和丹津上师言之有理,呵呵,言之有理”。

“大汗,您这也言之有理,那也言之有理,到底是什么态度嘛?”车臣汗硕垒看似莽撞地逼问。

“是啊,马群需要跑头马,雁群需要领头雁,大敌当前,喀尔喀何去何从,还请大汗明示”,众台吉纷纷请求。

素巴第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若想避免和清卫两国发生战争,对前两条全都要答应,又全都不能答应”。

“大汗,您究竟什么意思?”“是啊,还请明示”??众人被整糊涂了。

“增开通商口岸,大家都无异议,便准了,至于前两条,若答应必引来清军干涉,需要修改”。

见众人听得认真,素巴第得意地抚起白胡子,“向卫国的皇帝称臣,清国必然震怒,可若是朝觐宁玛的高僧呢?你们别忘了,那苏勒坦可是自称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

众人听明白了,大汗的意思是众人以朝觐菩萨之礼朝觐卫帝。拜佛乃是信仰问题而不是政治问题,这样既保住了喀尔喀蒙古的面子,也好向清国解释。皆心悦诚服地称赞“大汗高明”,唯有土谢图汗衮布有苦难言。朝觐莲花生虽然是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方案,可也意味着各部入宁玛的仪轨,未来可见,宁玛派在喀尔喀的势力会越来越大,从而威胁自己儿子所属的觉囊派势力。虽然他意识到这一点,可在众台吉异口同声地叫好下,却无能为力。

素巴第得意地瞅了衮布一眼,自己刚才落的一子乃是阳谋,对方明知不利也无法破解。衮布啊衮布,你想借觉囊的势力夺回盟主之位,我便引入宁玛,让你无法借力。

“咳”,他轻咳一声,继续发言,“至于订攻守之盟嘛,只需改变成‘以《蒙古——卫拉特法典》为准则订攻守之盟’便可”。

“妙哉!《蒙古——卫拉特法典》早就存在,如此清国也不好说什么”,众人齐声钦佩。

“既然大家伙都同意,那便派使臣再去卫营”,素巴第趁热打铁。

“且慢,还需加上一条:卫军必须归还所侵我和托辉特部阿尔泰山之地”,一声响彻云霄,却是俄木布额尔德尼的怒吼。

众人莞尔,什么归还所侵和托辉特部阿尔泰山之地,不过是想讨回金矿罢了。阿尔泰山本是卫拉特故地,人家既已夺回,到嘴的肉岂有吐出来之理?虽然不以为然,却没有一个愿意公开得罪和托辉特部,皆沉默不语。

“好,便加上这一条,正好也可试探一下卫拉特人的和平诚意”,素巴第一锤定音。

??

好外甥巴布再次来到了卫军大营,苏勒坦听到他带回的答复,忍俊不禁。将“向卫国皇帝称臣”改成“向莲花生大士朝觐”,“订攻守之盟”,改成“以《蒙古——卫拉特法典》为准则订攻守之盟”,亏素巴第想得出来!

不过己军此行已经完成了“让卫拉特左翼(指准噶尔部)回家”的既定目标,将士久战疲弊,实在不愿意和喀尔喀人继续纠缠,便这样吧。

只是和托辉特部提出归还阿尔泰山之地的请求,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陛下,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区区阿尔泰山之地能换来喀尔喀归心,有何舍不得?”谋臣刘好古劝谏。

苏勒坦点点头又摇摇头,“刘师傅有所不知,这阿尔泰山掌控着进入漠北的要道,须得掌握在大卫手中。至于那座金矿,还给他们便是”。

这位乾元皇帝同意了喀尔喀人的答复,还同意归还和托辉特人金矿,却在阿尔泰山驻军以威慑漠北。

大卫乾元五年(1648年)五月二十一日,苏勒坦以莲花生大士的身份与漠北各部王公会盟于阿尔泰山脚,再次强调了卫拉特和喀尔喀的兄弟情谊以及《蒙古——卫拉特法典》的神圣不可侵犯,然后返回霍博克赛里,和平重新降临于阿尔泰山巅。

第三百八十一章 楚琥尔军团覆亡(上) 第381章 楚琥尔军团覆亡(上)

乌伦古河,蒙古语意为“云雾升起的地方”。当地人称为乌伦古郭勒,发源于阿勒泰地区的青河、富蕴、福海等地,自东向西奔腾,最终汇入乌伦古湖。

“孩子们,前面便是乌伦古郭勒了,那里的水清澈得跟镜子似的,河北边是咱们准噶尔的祖地。为父小的时候经常在河边玩耍,呃,我已经闻到青草的香味”,楚琥尔乌巴什骑着匹白马,马鞭遥指乌伦古河。四个儿子,罗布藏呼图克图、巴噶班第、罗布藏策凌、罗布藏额林沁听了老父亲的话,皆面露兴奋之色。

“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我准噶尔部能有一块休养生息的乐土”,僧人打扮的罗布藏呼图克图双手合十祈祷。

“放心吧,大慈大悲的佛祖一定会保佑准噶尔人。等到了青河(今青河县,位于准噶尔盆地东北、阿尔泰山东南),我们会安定下来,牛羊马驼也会多起来”,楚琥尔乌巴什给众人打着气。此次他带有两万多士兵和十万左右从乌鲁木齐、巴里坤、别失八里、沙湾、玛纳斯等地迁来的百姓。在缺少人口的大漠已是一支了不得的大势力。“唉!也不知道珲台吉他们有没有安全地撤回霍博克赛里?”他叹了口气,因为隔着茫茫沙漠,无法得到准噶尔主力的行踪,自然不知道巴图尔珲台吉的大军已经覆灭了。

“额祈葛,儿愿率本部为全军先驱”,“儿也愿去”,三子罗布藏策凌、四子罗布藏额林沁抢着要求。

“好!你二人引五千兵马先行至乌伦古郭勒,若河边没有异状便迅速渡河至北岸的青河驻扎,那里将是我准噶尔的牧地”。

“是!”

二人领命率五千精锐先行,因为满怀着对新家园的期盼和向往,行军的速度极快,迅速赶至乌伦古河南岸。

乌伦古河北岸的树林里,大卫西域总兵卫征部一万兵马正埋伏于此。原本卫征打算在南岸列阵阻挡准噶尔军,但部将完巾却说准噶尔人乃是困兽,若发现有人阻拦,必然拼死作战,不如将兵马埋伏于河北边的树丛中,待敌半渡而击之。

这完巾乃是西宁地方的藏族土司,随西宁伯祁廷谏一起降的卫,颇有谋略。卫征的一万兵马中有完巾、德格土司丹巴次仁部各两千兵马。因为觉得完巾所言有理,遂伏兵于密林。

罗布藏策凌和罗布藏额林沁见乌伦古河边静悄悄,此处极北,料卫军也不会赶到。

“渡河”,罗布藏策凌兴高采烈地下令。

一队队准噶尔士兵牵着战马由水浅处泅水渡河,因为没有敌人又忙着渡河,队形散乱,阵不成阵。

很快,罗布藏策凌便率领部分军队登陆,准备列阵,罗布藏额林沁则率着另一部分士兵仍在河中泅渡,仿佛在菜市口,喧哗而嘈杂。

“总镇,敌已半渡,可速击之”,完巾向卫征禀报。

卫征点点头,一字一顿地下达了军令,“出~击~”

“轰~轰~轰~”

乌伦古河北岸的树林中忽然射出无数炮弹,毫无准备的准噶尔军被射得人仰马翻。卫征、完巾正面冲击,丹巴次仁则由侧面进攻。

“不好!有埋伏,速速撤退”,罗布藏策凌大惊,拨马欲退。“嗖”,一枝流箭正中他的额头,送他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

渡过河的准噶尔军重新逃回河中,未渡河的慌忙转向,乱成一团。

“嗻~嗻~嗻~”

罗布藏额林沁牵着战马,拼命地向南岸返回。那马忽然踩入河底的泥坑,别了马腿,“咴!”一声悲鸣,伏跪于河中,失去机动力。

“这畜牲”,罗布藏额林沁怒骂了一声,丢下马,跌跌撞撞地逃回南岸。兵败如山倒,没有人管他这个主将,逃回南岸的败兵拼命地打马飞奔,空留无马的他步行。

“反了!这些狗奴才,混帐!”

逃生的欲望驱使罗布藏额林沁气喘吁吁地奔跑,一边跑一边骂。然而,人终究跑不过马。

一匹雄健的花马迅速追上他,马上的骑士熟练地抛出套马杆,将他套住,又借着马力拖倒。罗布藏额林沁不断地挣扎、站起,不断地被拖倒,渐渐地没了声息,不再挣扎。

“吁!”

卫征勒住战马,呵呵一笑,对身边的亲卫说:“看这厮的穿着,定是个将领。此时没了声响,莫非是被马拖死了?你等解开套马索,看看是死是活”。

“是?”

两名亲卫下马察看,刚解开绳索,“死去”的那人忽然活了,一跃而起,右拳击倒一人,左脚飞出,将另一人踢翻,抢过亲卫的马匹,驭马飞驰。

“好身手!”

卫征赞了一声,取下了骑兵用的角弓。角弓以筋角制成,虽不及步兵用的以桑柘制成的长弓射得远,却胜在轻便,利于骑射。卫征力大,用的角弓弓力远胜寻常,因而射程并不比普通长弓近,甚至更远。行云流水的一箭带着尖利的啸音,直扑罗布藏额林沁后背。

好个罗布藏额林沁,将身子伏低,那箭便由头上掠过。“嗖~嗖~”还没等他喘口气,第二枝、第三枝箭又到,原来卫征射的是连珠箭,箭箭相连,疾如旋风。

“咴聿聿”,战马屁股中箭,将罗布藏额林沁摔下马来。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卫赶到,将他捆了个结实,押到主将身边

“你刚才打人夺马的招式颇有两下子,拳脚功夫了得”,卫征并没有折辱他,反夸了一句。

“伱的箭法也很厉害,一般的射雕手没有你这样的速度”,罗布藏额林沁也是个实诚汉子。发自内心的赞叹。

“嗯,本将乃是辉特部的卫征”,卫征说完,双目炯炯地盯着这俘虏。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将是准噶尔部罗布藏额林沁。你可以拿着我的人头请赏了”,罗布藏额林沁挺直腰杆,傲然而立。

“原来是罗布藏额林沁台吉,失敬失敬!实不相瞒,皇帝陛下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本将奉命等待你父子多时矣!”卫征豪爽地大笑,笑声直入云宵,惊起一排飞鸟。听在罗布藏额林沁耳中,如闻天雷。

第三百八十二章 楚琥尔军团覆亡(中) 第382章 楚琥尔军团覆亡(中)

“你是说卫军在乌伦古郭勒设下埋伏,我那两个儿子策凌、额林沁全都战死了?”楚琥尔乌巴什盯着兵败逃回的亲卫百户长哈珀斯,双目赤红如恶狼。这一阵败得太惨,五千前锋只逃回两千,还死了两个儿子,让他怎能不愤怒。

被他那阴冷锐利的目光扫过,哈珀斯只觉脖子一凉,跪地泣道:“有人见到罗布藏策凌台吉中箭身亡、罗布藏额林沁台吉的战马栽倒在河中,估计凶多吉少。奴才死罪,没能保护好两位小主子”。

空气凝固成冰霜,慢慢地又融化。“也不能全怪你,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卫军居然迂回至乌伦古郭勒截断我军退路,苏勒坦那小子用兵确实诡诈”,楚琥尔乌巴什恢复平静,摆了摆手,冲哈珀斯说道:“你退下吧,我不杀伱。准噶尔部死的人已经够多,我不想再损失一名勇士”。

“奴才谢主子不杀之恩”,哈珀斯感动得热泪盈眶。

“额祈葛,卫军已切断我军退路,不如连夜往东翻越北塔山,再绕行至阿尔泰”,大儿子罗布藏呼图克图献策。

“士兵们倒是可以绕行,可随行的十万百姓会拖累我军速度。儿以为,应该丢弃百姓,只带军队疾行”,二儿子巴噶班第则更狠,劝老父亲壮士断腕。

“这十万属民是咱们准噶尔部东山再起的本钱,况且将士家眷多在其中,弃之必失军心,不可丢弃”,楚琥尔乌巴什断然拒绝,忽然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卫军为什么不直接在河边拦截而是用伏击的方式?我猜对岸敌军的人数并不多,所以才用这样的诡谋”。

“额祈葛打算怎么办?”

“我意今日暂且扎营,明日一早全军渡河与敌人决战。若战而不胜,再往东去北塔山”。

“额祈葛英明”。

??

“来的这个人,

就是我的安答帖木真。

他浑身上下以生铜铸成,

用锥子去扎,找不到空隙;

他全身用精铁锻成,

用针去刺,找不到缝儿。

我的帖木真安答,恰似饿鹰扑食,

奋锐当先而来??”

准噶尔军高唱着当年札木合歌颂铁木真的战歌缓缓抵达乌伦古河南岸,因为在前日的战斗中损失了三千人,楚琥尔乌巴什手下还剩一万九千军队,军队的后面则是十万准噶尔百姓。

勇士们手持刀枪,高唱蒙古战歌,目中流露出准备赴死的决心。他们别无选择,身后是他们的父母亲人,必须杀出一条血路,不然准噶尔部便亡了!

“咚~咚~咚~”

战鼓响起,巴噶班第率五千最精锐的勇士呐喊着由水浅处泅渡。

炮弹、铳矢飞掠,不断有人倒下,却丝毫动摇不了勇士们前进的决心。很快,两军便展开接触战。

卫征、完巾、丹巴次仁诸将早已在乌伦古河北岸列好了阵,然而,他们发现自己低估了准噶尔人的战斗力和作战意志,打了两个多时辰,从清晨战至中午,渐渐不支,整个防线处处告急。

“额祈葛,二弟已经快冲破敌阵,让我助他一臂之力吧”,罗布藏呼图克图请战。他虽是和尚,也是领主,所部有三千人马。

“好,你速去帮助老二,尽快为我军杀出条生路”,楚琥尔乌巴什点头下令。

罗布藏胡图克图正欲出发,忽然西边又来了一支人马,铺天盖地的鱼竿钓子旗狰狞而显目。关键时刻,卫军三丹、艾山、姬际可部一万兵马赶到战场。

他们已成了带套竿的马,

成了中箭受伤的鹿,

逃去了!

他们若变成鸟飞上天;

你速别额台,

不会变作海东青飞去,

拿下他们来?

他们若变作野獭,

掘地而入;

你速别额台,

不会变作铁锹,

掘地寻索,

追捕他们?

他们若变作鱼,

游入湖海;

你速别额台,

不会变作渔网,

捞捕他们?

朕命你越高山、渡大河前进。

跋山涉水远途行军??

卫军士气高扬,唱着当年成吉思汗命部将速别额台追击宿敌篾尔乞人的战歌缓缓逼近。

楚琥尔乌巴什眼神一凝,全军危在旦夕,此时万万不能慌,果断传令正在渡河的次子巴噶班第立即撤回南岸阻挡北岸的卫军,令长子罗布藏呼图克图挡住西边的卫军,又令中军和百姓立即往东边北塔山方向前进。

“报!我军南部百里处的沙漠,发现了卫军的踪迹,人数约莫一万,两日后能到战场”,长生天这回没有保佑准噶尔人,又一条不利的消息传到楚琥尔乌巴什面前。

他眼前发黑,一股腥红的血液涌上嗓子眼。看来,卫军是想将我军全歼于乌伦古河南岸!苏勒坦啊苏勒坦,你好毒辣,好眼光,好气魄!

楚琥尔乌巴什恨透了这位乾元皇帝,一个又一个亲人死在了卫军手里,岂能不恨?可除了仇恨,也有尊敬。准噶尔人是狼,狼性崇尚强者,苏勒坦用十九年的时间将小小的辉特部建成泱泱的大卫国、削平群雄一统卫拉特,这样的天骄人物,又岂敢不尊敬?

“不得泄露南面出现卫军的消息,传令全军,立即往北塔山转移”,楚琥尔乌巴什迅速稳定心绪,沉着下令。越是危险越冷静,这便是狼的性格。

“希望他们还没来得及在北塔山布防”,他喃喃自语。既然卫军想将他全歼于乌伦古河南岸,便不可能不在北塔山布防。可战争千变万化,什么奇事都可能发生。唯今之计只能希望奉命在北塔山布防的卫军还没有及时赶到,或者守军的数量不多。这种将生死寄托于对手犯错上的心理很无奈,充分说明楚琥尔乌巴什已经黔驴技穷。

“呜~呜~呜~”撤退的号角吹响。

令旗招展、信使如飞,一条条军令传至准噶尔各部。统帅的镇定给了部下极大的勇气,他们果断依令而行,并没有因为出现新的敌人而慌乱。

巴噶班第砍倒一名卫军后。且战且退;罗布藏呼图克图率三千部下迎向杀过来的三丹军;楚琥尔乌巴什则亲自指挥中军掩护百姓东撤,为了加快速度,他命令准噶尔牧民抛弃辎重,轻装疾行。

第三百八十三章 楚琥尔军团覆亡(下) 第383章 楚琥尔军团覆亡(下)

巴噶班第退回乌伦古河南岸,五千勇士只剩三千多,和兄长罗布藏呼图克图合兵一处后,他本打算兄弟俩并肩作战,却遭到罗布藏胡图克图的大声呵斥,“二弟,三弟和四弟已死,难道你想让额祈葛身边一个尽孝的人都没有吗?你快走,这里留我一人指挥便可”。

巴噶班第不肯走,却被兄长硬逼着离开。

“准噶尔的勇士们,为了我们的亲人,跟随我,死战到底”,赶走弟弟后,罗布藏胡图克图挥舞着手中的铁棍激励部下。佛门虽然慈悲为怀,可也有降魔法杖,这根铁棍已经沾满人血。

望着正在离开的亲人,六千多勇士死战不退,血战两日,楞是死死拖住了三丹、卫征部的近两万大军。

两天后,准噶尔沙漠中又出现了一支卫军,东路军主帅、副提督兼叶尔羌总兵乌日根达莱部一万兵马,出现在准噶尔军的南方。

根据大卫朝官制,此次围歼楚琥尔乌巴什的四位官员,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与西域总兵卫征一样,都是正二品,副提督乌日根达莱、副万户三丹则都是从一品,从官职上讲,乌日根达莱、三丹并列最高,可乌日根达莱资历比三丹老,所以被皇帝任命为东路军统帅。

这位统帅跟随乾元帝多年,战场经验丰富,一抵达战场就派出偏师切断罗布藏呼图克图军东撤北塔山之路。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手已萌生死志,压根没想逃,只想留下牵制住卫军追兵。

四天了,准噶尔军仿佛是块钉子,死死地钉在乌伦古河南岸,任卫军如何攻打,都拔不掉。

“集中所有火炮,给本帅轰,炮声一停,你俩便亲自带人给我冲上去”,乌日根达莱朝三丹、卫征怒吼。

第五天,卫军的炮火密集地射向准噶尔人,各级将领纷纷在主将的严令下冲锋在前。准噶尔的军阵终于被突破了,卫军呼啸而入,见人就杀。

罗布藏呼图克图的僧袍处处都是血口,负的伤太多,他已经察觉不出疼痛,只想多杀几个敌人。

“哒~哒~哒~”

一将纵马而来,他挥舞着手中铁棍狠狠地朝那将砸去。那将手中的长枪若灵蛇般诡异地一点,枪头正中他的脑门。

望着缓缓倒下的大和尚,姬际可收起长枪,叹了口气:“我敬伱是条好汉,便给你一个痛快”。

??

楚琥尔乌巴什率领一万一千中军和十万百姓来到了北塔山下。这座山又称拜塔克山、拜山、巴他克山,乃是后世中华与蒙古国的界山。后世,这座山因为1947年的北塔山之战而天下闻名。可在这个时空,不管是漠南、漠北还是漠西,都是中华民族的一部分,北塔山也不是什么界山。

楚琥尔乌巴什的幻想落空了,北塔山上,西域巡抚阿南达顾实已经做好了防御。虽然他的一万三千兵马中只有三千是正规守兵,其余一万都是从各地临时征召而来的青壮,可北塔山坡度陡峭,地形复杂,山区内沟谷纵横,险要的地形弥补了军队的战力不足。

准噶尔军连攻数次,丢下了数百具尸却不得寸进,卫军乌日根达莱、三丹、卫征各部迅速赶到,包围了他们。

从陆续逃回的败兵口中,楚琥尔乌巴什得知了自己的长子罗布藏呼图克图阵亡的消息,不由得老泪纵横。此刻,他还剩一万一千兵马和十万拖家带口的老幼妇孺。

“额祈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次子巴噶班第向老父亲请示。

“我准噶尔勇士宁可战死,也不能受敌人羞辱。扎好营寨,命令部落里所有的壮年女子都拿起武器,准备做最后的战斗”,楚琥尔乌巴什镇定地下令。

“是”,巴噶班第什么话也没说,躬身退下。

??

“您便是罗布藏额林沁台吉?听说您武艺高强,被抓时,三拳两脚便打倒亲卫,差点夺马而逃。今日一见,气宇轩昂的样子颇有勇者之风呢”,乌日根达莱笑着对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罗布藏额林沁说。

“哼!有事便明言,若是想让我劝父亲降卫便算了,准噶尔的好汉是不会向敌人投降的”。

听了这话,乌日根达莱仔细端详眼前之人,见他视死如归的样子,倒真有几分英雄气。不由赞道:“我知道台吉父子都是不畏死的好汉,可明知已无获胜的希望,仍让部下和无辜的百姓陪葬,便真是好汉所为吗?”

见他沉默不语,乌日根达莱又说道:“您还不知道吧?巴图尔珲台吉已经兵败自刎,皇帝陛下的大军攻下了霍博克赛里。你的四叔达尔玛、从叔博贝台吉,还有尤姆哈噶斯可敦、僧格珲台吉均已降卫”。

“什么!”这一回,罗布藏额林沁大为动容,再无法保持镇定。

“我大卫乾元皇帝陛下仁慈宽厚,已封达尔玛为二等额敏侯、僧格为三等吉木乃侯,还亲下圣谕,楚琥尔乌巴什台吉若肯归顺可封三等委鲁母侯。对了,您还不知道吧,您的从妹、达尔玛台吉之女陶格斯已入陛下后宫,被封为庄妃。联姻之后,辉特部与准噶尔部便是一家人,卫拉特兄弟之间又何必自相残杀?

“这~”罗布藏额林沁好一阵沉吟。

“这是皇帝陛下的圣谕,这两封是达尔玛台吉和博贝台吉写给您父亲的信,请劝说他早早率部归顺,既可得侯爵之封,又能免生灵涂炭”,说完,乌日根达莱笑而不语,等着对方答复。

“唉!为了准噶尔百姓,我愿劝说父亲,请给我一匹马”,罗布藏额林沁长叹了一口气。

“好,痛快!给他一匹马”,乌日根达莱吩咐左右,又对罗布藏额林沁说道:“本帅在营中恭候台吉的好消息”。

罗布藏额林沁向他施了一礼,跨上战马,打马飞驰而去。

“大帅,绰罗斯家族个个豺狼之性、奸诈无比,您不怕那小子借劝降为名一去不复返?”三丹不放心地问。

“哈哈哈,副万户过虑了。鱼已入罟,鸟已入笼,他还能逃到哪里去?”乌日根达莱放声大笑。

第三百八十四章 罗卜藏劝父归顺 第384章 罗卜藏劝父归顺

猛兽在被包围的时候是最凶残的,如今的楚琥尔乌巴什就是这样一只困兽,明知必死,却依然露出獠牙,不肯屈服。这便是狼,骄傲的孤狼!

夜深了,他无法入眠,索性披衣起身,检查营寨的守御。因为从老幼妇孺中武装了两万健妇,他的兵力又増加到三万多人。可那只是个数字而已,虽然准噶尔妇女大多会弯弓射箭,战力却不如男子,而且屡战屡败下,军械物资严重匮乏,火炮丢失了,火铳缺少铳子,火药稀缺,就连箭矢也不多了,新征召的健妇很多都只能装备削尖的树木充作长枪。

这样的“三万大军”如何抵挡得住四万全副武装的敌人?想着明日可怕的命运就将在这些准噶尔老幼妇孺身上降临,楚琥尔乌巴什真的睡不着,与其说是想巡营,不如说是想排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他漫无目的地在营寨内走着,走到一顶格儿前,听到有老妇人在低声吟唱牧歌哄孩子睡觉:

有星的天空旋转,

诸部落混战,

没有人进入自己的卧室,

都去互相抢劫。

有草皮的大地翻转,

诸部落纷战,

没有人睡进自己的被窝,

都去互相攻杀??

这歌是在唱成吉思汗诞生以前,蒙古各部你打我、我打你的悲修历史,直到成吉思汗统一蒙古,终结乱世,草原上的牧民们才过上了和平的生活。

可能是被老妇人的歌声感染,格儿内的这一家子人都吟唱起这首牧歌。歌声苍凉,动人肝肠。

楚琥尔乌巴什只觉得心揪紧了,此时此刻百姓们唱这样的歌,分明是不想再打仗了,希望能出现一个成吉思汗那样的人物,统一卫拉特乃至全蒙古。如今有实力统一卫拉特的也只有辉特部的苏勒坦,难道他们忘记了准噶尔与卫国的血海深仇,反倒希望仇人尽快统一、终结乱世?

这便是上层王公与小老百姓的不同,各部仇杀,结下仇怨的只是王公贵族,普通百姓只想过太平日子,谁当统治者都一样,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仗打成这样,家家户户都有死人,民心又怎能不厌战?若不是楚琥尔乌巴什治军严格,营寨外布设了大量巡逻的士兵,发现脱逃者军法从事,营中早已出现大量逃民。所以,希望出现强者终结乱世,再正常不过!

歌声凄凉,听得楚琥尔乌巴什失魂落魄,无精打采地返回大帐。“完了!全完了!”这位凶残的绰罗斯家族之狼,忽然像被人抽走全身力气般,不住地喃喃自语,等待着明日的大战。

天亮了,预料中的铳炮声、喊杀声并没有到来,甚至连战鼓都没有响一声,卫军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咦?”

楚琥尔乌巴什狐疑起来,正欲命人查探,次子巴噶班第来报,“额祈葛,四弟回来了”。

“你说什么?”老父亲闻言睁圆了双目。

“四弟没有死,他战败后被卫军俘虏,现在又被卫军放回,带着卫军的劝降书来的”,巴噶班第激动地禀告。

“快唤他进来!”

“额祈葛!阿哈!”罗布藏额林沁一入帐便抱着父亲、兄长大哭,父子三人抱在一起,久久不分开。

楚琥尔乌巴什老泪纵横,原本他以为自己只剩一个儿子,不料长生天怜悯他,将已经“战死”的四儿子又归还于他。许久方恢复平静,出声询问:“我儿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卫军有没有欺辱伱?”

“儿被卫军俘虏后,乌日根达莱大帅待儿还算宽厚,不曾受欺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儿子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我准噶尔的大军在玛纳斯湖附近全军覆灭,大伯兵败后自刎,卫军攻下了霍博克赛里。四叔达尔玛、从叔博贝、尤姆哈噶斯婶母、僧格珲从弟均已降卫”。

楚琥尔乌巴什身子颤动了下,没说话。

“这是乌日根达莱大帅让我转交给您的三封信札,一封是卫主所写,另两封是四叔和从叔所写。

楚琥尔乌巴什点点头,拆信观之。

苏勒坦写给他的仙翰(皇帝的书信)内容很简单,没有什么“弃燕雀之小志,慕鸿鹄以高翔”之类的大道理,只有一行小字:“尔若来投,可为大卫三等委鲁母侯”。

四弟达尔玛的信写得很长,叙述了一番自己降卫的不得已,分析了一番准噶尔面临的形势,劝他不要做螳臂当车之举,尽早归顺以免让百姓遭战火荼毒。

从弟博贝的信最长,先叙述了巴图尔珲台吉死时的情景,当读到兄长死前竟告诉卫帝博贝有才、若不用须杀之时,楚琥尔乌巴什悚然动容,自己将那苏勒坦视为仇人,也许在兄长心中,那个人并不是仇人,而是拥有相同志向的值得惺惺相惜的英雄;再告诉他卫国皇帝对准噶尔部施行的一系列怀柔政策,封官封爵、保留财产等等,特意告知他的侄女儿陶格斯已是皇帝的庄妃,两部既已联姻,投降是没有任何风险的;最后便是讲大道理,因机变化、遭遇明主、佩紫怀黄、乘轺建节之类的讲了一大堆。

博贝不愧是准噶尔部的博学之士,摆事实、讲道理的水平一流,读完他的信后,楚琥尔乌巴什终于长叹一声,令部下弃械解甲。

他的归顺意味着长期以来一直阻挠大卫国统一卫拉特的强悍的准噶尔部彻底被收伏,除了西迁至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本部外,整个四部卫拉特都在苏勒坦的马鞭指向之下。

消息传至霍博克赛里,乾元帝龙颜大悦,他依稀记得这位楚琥尔乌巴什大台吉在原先的历史中极有骨气,拒绝下跪接受俄国沙皇的旨意,还多次要求俄方归还被诱骗到俄境、原先臣属准噶尔的吉尔吉斯人,不料如今居然愿意臣服自己。

皇帝一开心便遵守承诺,下旨封其为三等委鲁母侯,又命乌日根达莱等将派兵“护送”楚琥尔乌巴什的部属至乌鲁木齐、巴里坤、别失八里、沙湾、玛纳斯、乌苏等地;又下旨将拆散的准噶尔部众编户齐民,上缴赋税并服兵役。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一朵莲花代黄金(上) 第385章 一朵莲花代黄金(上)

彻底掌控准噶尔后,苏勒坦盘算自己的战果,可谓辉煌。

世人皆道准噶尔贫瘠,其实不然,其境内铜、铁、硝石、硫磺等自然资源十分丰富,且因地理位置毗邻中亚和沙俄,物流贸易繁荣。巴图尔珲台吉是搞经济的好手。在他的治理下,准部不仅人口和牛羊马驮数量增多,农业也有了巨大的进步,手工业、冶矿业十分发达,境内专门从事冶金和打造兵器的工匠多达近千人,牛羊、麦面、蔬蓏之贱,浇植、贸易之利,金矿、铜矿之旺,徭役、赋税之简,外番茶马、布缎互市之利,皆不亚于内地。

这位珲台吉还极其重视军事,取沙油汁,煮土成硫黄,取泻卤土煎硝,制作火药,善用火器,逢战,先鸟炮,次射,次击刺。令甲士持鸟炮短枪,腰弓矢佩刀,橐驼驮大炮。正是因为武力强盛,所以才萌生出统一卫拉特的雄心,成为苏勒坦在卫拉特的最大对手,也因为连年征战、穷兵黩武,最终走向灭亡。

总之,乾元帝征服的是一块东至阿尔泰山、北塔山,南抵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准噶尔沙漠),西邻阿拉湖,北达额达尔齐斯河、鄂毕河流域的辽阔地区。因为地域太过辽阔,设一个万户府皇帝不放心,遂决定分拆为两个万户府治理。

他将生活在额达尔齐斯河、鄂毕河流域附属于准噶尔本部的土尔扈特九部、杜尔伯特四部和一些布里亚特人、吉尔吉斯人部落,编为十三个鄂托克,外加塔尔巴哈台一府,合并为土尔扈特万户府,首府为塔尔巴哈台。以土尔扈特部台吉额墨根为土绵,杜尔伯特部台吉鄂尔罗斯为万户长,又以心腹、西域总兵卫征为塔尔巴哈台将军。这将军一职,虽然与总兵、都千户一样,都是正二品,比正一品的万户长、从一品的土绵低,可平时并不受万户长、土绵节制,战时才归万户长征调,实际权力比总兵、都千户大。因为卫征立下战功,所以授了此职,某种程度上算是升迁。西域总兵一职则由布和阿尔图接替。

剩下的准噶尔本部地区则被编成了霍博克赛里、克拉玛依、裕民、乌鲁木齐、别失八里、玛纳斯、乌苏七府之地和九个鄂托克,以霍博克赛里为首府。苏勒坦任自己的岳父准噶尔部台吉达尔玛为土绵,擢立下大功的心腹、副提督兼叶尔羌总兵乌日根达莱为万户长,又以辉特部贵族阿勒达尔和硕奇为霍博克赛里将军,叶尔羌总兵一职则由昆都仑乌巴什的孙子托罗什瑚担任,算是皇帝对兼并昆都仑乌巴什部众的一个补偿。

帝王用人需要权衡方方面面的关系,所谓雄主,无一不是分大饼的高手。这一套,已经执掌马鞭十九年的苏勒坦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就将两个省的人事搞定。然而,他却并不急着返回拉萨,还想做一件历代辉特部首领都没能做成的事,取代黄金家族做全蒙古的共主、让伊克明安氏取代孛儿只斤氏成为全蒙古的大汗。

这野心极大!大到辉特部的列祖列宗都没有想过,即使是他那英明神武的老爹诺木达莱一生最大的梦想也只是想让辉特部回到曾经的祖地哈喇和林而已。可仔细一想,也并非不可能。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如今大卫国兵强马壮,统一了卫拉特,又力压喀尔喀蒙古,取代成吉思汗的子孙做全蒙古的大汗,有何不可?

野心这种事都是一点一点,由小变大的。想当初,辉特部势力弱小,苏勒坦最大的梦想不过是成为卫拉特蒙古的汗。后来,他被格鲁的两位神僧封为卫拉特的萨茹拉毕力格汗,算是实现了理想。可并不满足,又想建国做皇帝。创立大卫,建元乾元后,这理想又实现了,仍不满足,想做全蒙古的大汗。

野心家苏勒坦甚至连汗号都想好了,自己一直自称是莲花生大士的肉身显世,正好“莲花”这个词在蒙语中和在汉语中的发音类似,蒙汉各族都听得懂,便叫“莲花汗”吧,君权佛授,问世人谁敢不服?

所以,他一直在霍博克赛里逗留,给卫拉特、喀尔喀、漠南、中亚三汗国的王公们写信,要求他们拥戴自己为“莲花汗”。卫拉特各部,包括辉特部、和硕特部、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准噶尔部的台吉大多或随征或归附在军中,态度自然是坚定如铁的支持;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旗已经处于清廷的势力范围,自然异口同声的反对,有人还将这狂悖之举上奏给了那位皇叔父摄政王;中亚三汗国:哈萨克、布哈拉、希瓦因为离得远,尚未有消息传来;最打脸的是原本寄予厚望的喀尔喀蒙古,除了车臣汗硕垒派了个官职低微的使臣勉强凑数外,其他喀尔喀各部都以他们曾尊清帝为汗,此举可能引起清军讨伐为由拒绝。

苏勒坦心中明白,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数百年,蒙古各部依然流行着不是黄金家族的血脉不能做全蒙古的大汗的观点。喀尔喀蒙古三汗虽然不遵黄金家族嫡脉察哈尔部的号令自己称汗,可他们毕竟也属于黄金家族旁枝,乃是达延汗的后裔,也姓“孛儿只斤”。现在,自己一个姓“伊克明安”的想做全蒙古共主,那些台吉们,尤其是那些姓“孛儿只斤”的台吉们,自然是不服的。愿意臣服自己的,大多是被自己的马刀征服的部落。

所以说,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强啊!想那满洲的爱新觉罗氏,连蒙古人都不是,可因为兵强马壮,硬是能被漠南、漠北各部乖乖推戴为全蒙古的大汗;蒙元的嫡裔察哈尔部因为战败,便只能做个亲王,连汗都不敢称。此次自己图谋当蒙古大汗,卫拉特以外的蒙古部落,仅车臣汗硕垒派来个无足轻重的小官,其他部落均未派人参加,充分说自己的实力并没有想像中的强。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一朵莲花代黄金(下) 第386章 一朵莲花代黄金(下)

霍博克赛里城内的珲台吉宫,原先的狼王巴图尔的寝宫,如今成了乾元帝的行宫。明明打了大胜仗,可皇帝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乌云密布,仿佛别人欠了他几吊钱。伴君如伴虎,老虎不说话,身边的文武官员们没有一个敢吭声。

明明打了打胜仗应该欢喜,可这位野心家仍然在为自己想登高却少人捧场而烦恼,许久从牙缝中迸出一句:“哈萨克的杨吉尔汗有使者到吗?”

哈萨克汗国地域辽阔、人口较多,乃是中亚三汗国之首,若是那杨吉尔汗肯率中亚三汗国劝进,足可抵消漠北、漠南各部不肯拥戴自己的影响,让自己这个“全蒙古共主”做得不那么尴尬。

“陛下,哈萨克尚未有使臣到”,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刘好古禀告。

这句禀告如一盆冷水浇在某人心头。哼!这么久都没消息,看来事情不偕。也是,那哈萨克的杨吉尔汗乃是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后裔,人家姓“孛儿只斤”,血统高贵,凭什么向你伊克明安氏低头?

很高的一道南墙挡在了苏勒坦面前。普通人见到南墙会绕着走,犟一点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可这位皇帝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会一直撞下去,要么墙倒,要么他亡。

“哈哈哈”,皇帝忽然放声大笑,“没有漠北、漠南、哈萨克的支持,朕照样可以做全蒙古的大汗。因为朕有你们、卫拉特的勇士们!”

皇帝吃了秤砣要做全蒙古的“莲花汗”,一切便紧锣密鼓地进行。手中的马刀是称汗的最大底气,为提升士气,他决定犒赏三军、给有功的将士加官晋爵。

大笔一挥,擢三等梁国公巴尔思为二等梁国公、一等乌什侯那苏图为三等燕国公、一等于阗侯刘好古为三等郑国公、一等列城侯额尔克为三等鲁国公、二等白利侯苏合为一等白利侯、三等克孜侯哈达为二等克孜侯、一等都兰伯乌日根达莱为三等都兰侯、一等轮台伯满都拉图为三等轮台侯、薛宗周为三等沙湾侯、二等当雄伯姬际可为一等当雄伯,三等拉孜伯艾山为二等拉孜伯、三等普兰伯特古斯朝克图为二等普兰伯、三等拉陇伯三丹为二等拉陇伯、三等霍博克赛里伯鄂博堆乌朗海为二等霍博克赛里伯、恩和巴图为三等青河伯,其余有功将士皆有封赏。

消息传出,军营里欢声雷动,卫国文武都巴不得皇帝陛下的波涛能涨得再高些,自己也好跟着水涨船高。苏勒坦趁热打铁,下令在霍博克赛里城内大摆酒席、犒赏三军。酒宴从准噶尔珲台吉宫一直摆到军营,最大的宫殿内坐着乾元帝和他的文武重臣、心腹鹰犬。

“来人,让美丽的姑娘为朕的这些劳苦功高的勇士们歌舞佐酒”,皇帝陛下发令,立即便有一队准噶尔部的少女翩翩起舞、高声歌唱:

有七朵美丽的山花,

开放在山谷里

有七个动听的故事,

由我来唱给你。

阴暗洼地的花环.

织出八种美丽的鲜花;

有八种有趣的游戏,

由我来陪伱玩耍??

打了很久的仗,很难见着女人,更难瞧见歌舞。将军们的眼睛都直了,有好事者跟着吟唱、叫好起哄。不知不觉,君臣都喝多了。

“陛下,奴才敬您一杯,咱们辉特部能有如今的局面,皆是因为有您执掌马鞭”。

“臣敬陛下,祝大卫国运昌盛、四海归心”。

“陛下是佛陀化身,奴才敬您一杯,只求叼沐佛光”??

众臣马屁如潮,一杯接一杯敬。虽然苏勒坦早有准备,没用酒碗用酒杯,依然受不了。遂下令,今日不拘礼仪,互相敬、放开喝。

此令一下不得了,大家伙都喝多了。

刚由三等梁国公升为二等梁国公的老臣巴尔思心中欢喜,高声唱道:“伟大的苏勒坦汗,卫拉特的战神,请您喝一杯,洗去征战路上的风尘”。众人跟着吟唱,“请您喝一杯哟~请您喝一杯哟~”

“干”,苏勒坦心中欢喜,与众文武一饮而尽。

“伟大的苏勒坦汗,卫拉特的战神,我斟满杯中的美酒,献上洁白的哈达,请您喝一杯”。

“喝一杯哟~喝一杯哟~”

“干!”

“伟大的苏勒坦汗,卫拉特的战神,酒中洋溢着臣民们的热情,还有赤诚的忠心,请您喝一杯”。

“喝一杯哟~喝一杯哟~”

“干!”

苏勒坦醉了,他觉得这些勇士真的可爱,只要跟他们在一起,自己浑身上下便充满力量。情不自禁地唱道:“

在朕的有编壁的帐庐周围,

守卫着的至诚的宿卫们,

使朕得以心安,

使朕得以登临安乐的宝座。

在汹涌而来的敌群中,

朕的忠诚可靠的宿卫们,

在朕的有地的帐庐周围,

不眨眼地保卫着。

朕的桦皮箭筒稍一响动,

朕的动作利索的宿卫们,

就马上赶来。

朕的柳木箭筒稍一响动,

朕的健步如飞的宿卫们,

就立刻赶到。

朕的吉庆的宿卫们,可称为老宿卫!……”

此歌可非同小可,乃是当年成吉思汗称汗时所唱。这位世界的征服者为蒙古国制定制度,分封了九十五个千户,从中挑选出一万名最忠诚、最勇敢的贴身私属轮番护卫士。他发誓要厚待他们,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并要求继位子孙想到他们,如同想到自己遗留的珍宝。然后,引吭高歌,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歌谣。

苏勒坦唱这歌时的确喝多了,以成吉思汗自比,完全是蒙古大汗的口气,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这是大卫国的皇帝、卫拉特战无不胜的汗,难道不应该成为全蒙古的大汗吗?谁敢反对,请问问我们的马刀。

称汗大典在这场宴会后两天举办,本来是打算次日举办的,可喝醉的人太多,只好改成了后两天。

大萨满少布按照蒙古的传统,高唱祭歌、祭拜天地,文武百官、卫拉特各部的台吉们依照秩序跪吻苏勒坦的脚尖。

“天地相商确定,立苏勒坦为全蒙古之主,令我前来传言,赐名曰‘莲花汗’”,少布嘶心裂肺地在猎猎风中呼吼。

“莲花汗~莲花汗~莲花汗~”卫军将士欢呼如潮。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两大汗结拜安答(上) 第387章 两大汗结拜安答(上)

“大汗,札萨克图汗素巴第之子诺尔布求见”,霍博克赛里城的珲台吉宫,苏勒坦正在批阅奏疏,礼部右侍郎博贝来报。自从苏勒坦自称全蒙古的“莲花汗”后,蒙古族大臣都改口称他为“大汗”,汉族大臣仍继续称其为“陛下”,藏回等族的大臣或称“大汗”或称“陛下”不一。

博贝本是巴图尔珲台吉的智囊,降卫后做事尽心尽力,为皇帝平定北疆出了不少好主意,官也升得快,已是从二品礼部右侍郎。苏勒坦很欣赏他,称之为“朕之凤雏”,委其负责与漠北、漠南蒙古各部的外交。

“哼!那素巴第甚是狡猾,朕称汗时他不派人来,朕刚称完汗,他便像变戏法般变出人来”,苏勒坦露出愠色,阴沉着脸问道:“你有没有问清楚那诺尔布此番的来意?”

“奴才详细问了诺尔布,据他说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前些日子得了重病、难以理政,将札萨克图的马鞭授予了诺尔布。因为要照顾父亲,又是刚继位、事务繁多,所以耽搁了您的称汗大典。如今稳定下来,便马不停蹄地前来拜见您”。

“屁!”

苏勒坦怒极,爆出句极其有损皇室体统的粗口,愤怒地说道:“素巴第那老家伙以为朕是傻子吗?居然跟朕玩装病的把戏!混帐之极!”

??

其实,莲花大汗真的错怪了素巴第,这位札萨克图汗虽然没有父亲赉瑚尔汗、从叔硕垒乌巴什珲台吉的赫赫武功,却有圆滑老辣的政治手腕,不仅继承了父亲的喀尔喀右翼长之位,还渐渐地成为喀尔喀的实际盟主。

如此天骄,自然不甘寂寞。当准噶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战死、留下的孤儿寡母向他求援时,雄才大略的他立即敏锐地意识到向卫拉特蒙古扩张势力的好机会来临了,兴致冲冲地召集喀尔喀各部兵马跃过阿尔泰山,前往漠西狩猎。

此事若成,他便能像自己的父亲赉瑚尔汗、从叔硕垒乌巴什那般,成为喀尔喀的新战神。可惜他败了,败得很惨、很丢人,数万军队被一万卫军杀得大败。这严重损伤了他的威望,也让他成为全蒙古共主的心愿彻底破灭。

老人家六十多了,身子骨大不如前,又羞又愤之下卧床不起。恰巧此时苏勒坦请他参加自己的称汗大典,便以此为理由婉言拒绝,又索性让长子诺尔布继承了自己的汗位。

“儿啊,此时苏勒坦那小子估计已经称过汗了,你代表我去解释一下,免得那小子恼羞成怒,喀尔喀与卫拉特之间再次血流成河”,老头儿在病榻上气喘吁吁地叮嘱。

“苏勒坦并非黄金家族的子孙,称汗不得人心,据儿子所知,不光咱们札萨克图部,漠北、漠南、哈萨克、布哈拉、希瓦各部的台吉们大都没有劝进,甚至都没派人观礼。额祈葛既然不愿意支持那苏勒坦称汗,又何必解释?”诺尔布不解地问。

“咳~咳~咳~”

老汗王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点拨儿子,“你要明白,如今咱们喀尔喀南有清国、北有斡罗斯人、西有卫拉特。这三股势力无论哪一股都比咱们强。咱们犹如在三只鸡蛋上跳舞,哪一只都不能踩破。难呢!”

“额祈葛,孩儿以后应该如何处理与这三股势力的关系?”诺尔布虚心请教。

“斡罗斯人非我族类,语言、文字、信仰、饮食习惯等皆与我不同,若屈服于他们,死后无面目见祖宗,况且其本国距喀尔喀万里之遥,难以调动大军入侵。对他们只需利用,不需屈服;清、卫两国嘛,我儿须谨记‘联弱抑强’四个字。如今清国的国力明显强于卫国,自然要联合卫国制衡清国,将来若形势有变,再做更改”。

“儿明白了,强国对咱们威胁大,所以要制衡;弱国对咱们威胁小,所以要联合。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忘记咱们蒙古人是夏后苗裔,不可做辱没祖宗之事”,诺尔布郑重地说。

“去吧,把和平从霍博克赛里带回来”,素巴第挣扎着吩咐自己的儿子。

??

“奴才以为若素巴第是在装病,没有必要将汗位也让给儿子。他毕竟六十多了,岁月不饶人呢”,博贝沉稳地回答莲花大汗。

苏勒坦一楞,自己光顾着从政治上分析,却忘了从身体上考量。的确,对一个老人来说,生病太正常不过。沉思一会,说道:“朕倒是忽视了他的年纪。前一阵子,朕的连襟车臣汗硕垒也派使臣来说,说是身体不适,打算让他的第五子巴布继车臣汗位。现在想来,硕垒的年纪与素巴第相仿。唉!人到老年百事哀啊!”

苏勒坦叹了口气,对博贝说:“过几日,伱以我的名义去探望一下硕垒、素巴第两位老汗,多待些日子,尽可能让喀尔喀人了解大卫对他们的善意。

“奴才明白。奴才去喀尔喀后,一定广泛接触各部的台吉,向他们宣扬大汗的仁慈,说服他们为大汗所用”,好个博贝,一针见血地看出了莲花大汗的用意。

“嗯,尔好生当差,朕绝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苏勒坦开始画饼。

“奴才谢大汗天恩!”

按说此事便该到此为止,奈何思维如天马行空的苏勒坦忽然又冒出一句:“若素巴第那老家伙是装病,朕自当兴兵讨伐他不臣之罪;若他是真病,喀尔喀群龙无首,难道不是攻打喀尔喀的好机会吗?”

好个莲花大汗,天生的战争狂人,不顾部下久战疲倦,也不顾与喀尔喀人所签的协议笔墨未干,毅然决然地又想挑起新的战火。

“扑嗤!”博贝乐了,笑出声来,慌忙请罪,“奴才君前失仪,罪过呀罪过”。

苏勒坦摆摆手,“咱们蒙古汉子不搞汉人的那些虚礼,无须请罪。只是尔为何发笑?难道是朕的言语有误吗?”

“并非大汗言语有误,而是奴才想到了一件可乐之事”,博贝不慌不忙地解释。

“哦,是何可乐之事?说来听听”,莲花大汗来了兴致。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两大汗结拜安答(下) 第388章 两大汗结拜安答(下)

“奴才听说一家几兄弟为争家产大打出手,有邻居便想趁机夺其家产,持刀而入。不料兄弟几个见来了外人,联合起来反将那邻居打了一顿。奴才笑此人愚蠢,就不能等那兄弟几个打到伤痕累累、无力反抗之时再动手吗?着急上火的,便宜没捞着,反吃了大亏”,博贝笑道。

听了这笑话,苏勒坦可笑不出来,这哪是讲笑话?这分明是讽喻朕不能出兵,否则便成了那可笑的邻居。不过,这笑话的意思却没有错,别看现在札萨克图、土谢图、车臣三汗鼎立,可再怎么打,他们都是喀尔喀兄弟。一旦自己流露出想掌控漠北的心思,原先互相争斗的各部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反不如静欢其变、待他们因为明争暗斗而实力大衰时动手,有把握的多。原先的历史上,那噶尔丹就是这么干的,不断挑拨离间,挑拨喀尔喀内战,最终不费吹灰之力夺取了喀尔喀。

“你呀,就是鬼点子多”,苏勒坦想了想叹道:“让那诺尔布上殿吧”。

“大汗既然不想做那邻居,便不应让喀尔喀人察觉到您对他们的敌意。何不效仿成吉思汗与札木合旧事?”博贝又开口建议。

“成吉思汗与札木合旧事?你是想要朕与那诺尔布结拜为安答?”苏勒坦愕然,许久方幽幽一叹,“想不到朕一世英雄,竟要与鼠辈结拜!嗟乎!嗟乎!”

??

诺尔布步入大殿,苏勒坦仔细欢察,见他虽然外貌憨厚,双目却锐而有神,不像是好相与的。嗯,待朕试试他的肚量。遂让礼官故意怠慢,一应礼仪,竟以藩属待之。

“莲花汗何以如此无礼?喀尔喀是卫拉特的盟邦,并非藩属。我长途跋涉来拜访您,您怎可如此?”诺尔布忍不住,大声抗议。

这人比他老爹好对付,若来的人是素巴第,必然会风轻云淡、不露声色,让朕猜不着、摸不透。似这般,朕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他的心思掌握得一清二楚。哼!不过是一有勇无谋的匹夫耳!

想明白这层,苏勒坦霎那间便换了副和煦的神态,令人如沐春风般笑着对诺尔布说:“刚才只是朕与札萨克图汗开的玩笑而已。怎么?您不参加朕的称汗大典,还不许朕开个玩笑?”

诺尔布虽然脾气不好,其实却是个厚道人,闻言赧颜解释,“我本想参加您的称汗大典,奈何老父病重,又刚继承札萨克图汗位,实在是走不开。请您原谅”。

“这便是您的不是了。喀尔喀既与卫拉特结为盟邦,便有互通消息的义务。朕称‘莲花汗’前还派人通知您,您继札萨克图汗位却不通知朕,既没将卫拉特视为盟邦,也没将朕当成朋友。着实可恼也!”苏勒坦佯嗔。

听了这话,诺尔布哑口无言。他本不以舌辩见长,又是忠厚君子,自觉理亏,慨然说道:“此事的确是我思虑欠周,愿听凭莲花汗发落”。

“好!便罚你三大碗酒!”

苏勒坦哈哈大笑,走下座位拉着诺尔布的手往后帐走去,边走边大笑着说:“朕早听说札萨克图汗是豪爽的汉子,已在后帐备好美酒、烤上肥美的羔羊肉,今日定要和您喝个痛快!”

和耿直豪爽之人打交道是极容易的,几大碗酒下肚,对方便愿把心掏给伱。

喝了一会儿,两个人相处甚欢;又喝了一会儿,双方便无话不谈;喝到最后,诺尔布直把苏勒坦当成了可以互托生死的兄弟挚友,拉着他的手感叹,“不知为何,我与您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却似相识多年的旧友一般,分外亲切”。

莲花大汗微微一笑,摆出神秘莫测的姿势缓缓开口,“这没有什么奇怪的,上一世,我与您本就曾结拜为安答。您觉得看我亲切,那是前世的记忆造成的。惜乎您已记不住前世之事!

诺尔布被惊呆了。民间流传这位莲花汗乃是宁玛祖师的化身,法力无边,能知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之事,难道竟是真的?一时“福至心灵”,大声说道:“莲花汗,既然咱们上一世曾是兄弟,这一世又情投意合,何不继续结拜为安答?”

“妙哉!这法子好!是我高攀了”,苏勒坦哈哈大笑。

“不,不,高攀的是我!”

两个人客套了一会儿、忽然相视而笑,命部属按蒙古规矩准备结拜事宜。诺尔布长苏勒坦两岁,为兄;苏勒坦为弟。

苏勒坦将自己用的金腰带送给诺尔布系在腰上,又把一匹海骝马送给他当座骑。诺尔布也把自己的金腰带送给苏勒坦系在腰上,把一匹略带灰黄色的白马送给诺尔布骑上。

然后,两人跟着礼仪官,高声吟唱:“

在霍博克赛里的草原上,

在阿尔泰山的山崖前,

在枝叶茂盛的大树下,

彼此互称安答,

互相亲密友爱,

举行盛宴相庆,

夜间同衾而眠??”。

结拜完,两个人看对方更亲切了几分。

“安答,您的长子旺舒克今年十六岁了吧?”苏勒坦笑眯眯地问。

“是的,安答,我家那傻小子虽然才十六,却长得比公牛还粗壮”,诺尔布哈哈大笑。

“朕的次女多兰今年十岁了,尚未许配人家”,苏勒坦似笑非笑。

“您~您是说~”诺尔布一脸惊喜,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乐得合不拢嘴,“我家那傻小子能娶到辉特部的明珠,实在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瞧您说的,我家的明珠能嫁给喀尔喀的勇士,才是真的有福”,苏勒坦连忙谦虚。

结拜安答,又为子女定下婚约,算是亲上加亲,双方都很满意。

送走恋恋不舍的义兄诺尔布后,苏勒坦唤来礼部右侍郎博贝,布置方略,“咱们的计划目前很成功,札萨克图汗放下了对我的戒心,该是你动身前往喀尔喀的时候了。此去务必搞清楚素巴弟、硕垒的身体状况,拉拢心向大卫的势力为我所用”。

“大汗放心,奴才一定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博贝欣然领命。

第三百八十九章 莲花遣使招三汗(上) 第389章 莲花遣使招三汗(上)

出征在外,军心思归,即使是卫拉特的战神也思念起拉萨的妻妾和子女,再加上蒙古共主也当上了,虽然没人承认,好歹也算过了把瘾。

于是,苏勒坦决定率大军返回垃萨。此次征讨准噶尔,他一开始出动三路大军十一万兵马,后来又数次征召地方守军和百姓,出动的总兵力超过十六万。扣除战死的勇士和留守的军队,返回的军队也在十万人以上。数量如此之多,按说应该找条近路回家,省时省力。由霍博克赛里一路往南最近,他偏要绕道西南,跑到伊犁去玩耍。

玩耍是玩笑话,堂堂战神断无拿十万多勇士开心的道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中亚三汗耳。此次某人自封全蒙古的莲花大可汗,可是给哈萨克的杨吉尔汗、布哈拉的阿齐兹汗、希瓦的阿布哈齐汗写过信,请他们拥戴并遣使观礼。不料竟石沉大海,三位大汗仿佛没收到信一般,均不作任何理会。

哼!这么巧?一起跟朕玩沉默?这三个家伙分明是商量好的!恼羞成怒的苏勒坦于是下令大军到靠近哈萨克、布哈拉两汗国的伊犁武装游行!十万多人,铺天盖地、气吞山河地走啊走,向那三个不肯尊自己为全蒙古大汗的国家施加压力。走到伊犁,他停下步伐,再次给中亚三汗写信,语带威胁,什么再不归顺,顿成齑粉之类的,写了蛮多。

信写得文采斐然,没人看也是白搭。所以,又派出三路使臣骑快马,风驰电掣地往三国送信。莲花大可汗是个精细人,知道和硕特部的昆都仑乌巴什驻牧七河流域时曾认过杨吉尔汗为义子,与这三位汗王都有些交情。遂令昆都仑乌巴什的长子玛迈达莱乌巴什出使哈萨克、四子鄂克绰特布出使布哈拉、玛迈达莱乌巴什的二儿子什喇布出使希瓦。

他的分析很准,这三国集体沉默的确是商量好的。这个时期,希瓦汗国刚刚摆脱长期的内战,实力大衰,不得不仰哈萨克汗国的鼻息;《布哈拉新约》签订后,布哈拉汗国名义上则是哈萨克汗国的属国。中亚三汗实际是奉哈萨克的杨吉尔汗为主。

这三位大汗都是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后裔,姓“孛儿只斤”的黄金家族成员,又怎会甘心臣服于非黄金家族的“伊克明安”氏?况且,信仰也不一样,人家主要信回教的依禅派,部分信萨满,只有少部分信佛教,这一点与佛教徒居多的大卫国截然不同。所以,杨吉尔汗一发话,“必须遵守草原上的规矩:不是成吉思汗的子孙不能做蒙古大汗”,阿齐兹汗、阿布哈齐汗立即听从。三国商量好了,不做理睬,让那想谋朝叛逆的狂徒自讨没趣。

?

“驾~驾~驾~”

数百骑在飞驰,正是莲花汗派往布哈拉和希瓦的使团。因为希瓦在布哈拉的西边,属于同一个方向,所以两个使团合并而行。

为首二人,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黝黑,乃是昆都仑乌巴什的儿子鄂克绰特布;另一人皮肤倒是白些,二十出头,身形粗壮,乃是昆都仑乌巴什的孙子什喇布。

“四叔,前面就是安集延城了。那可是座繁华的城市,要不要进城买些东西?”什喇布问鄂克绰特布。的确,中亚三汗国中,布哈拉汗国最富裕,国内的布哈拉、撒马尔罕、安集延等城市,既是中亚着名的火器交易中心,又是繁华的手工业、商业中心,富得流油,繁花似锦。不进城游玩一番,太是可惜。

“还是算了吧,我等皇命在身,须早些完成使命,也好让将士们早些回家与亲人团聚”,鄂克绰特布不同意。

“也是,打了这么多场仗,儿郎们都倦了,思乡心切,可大汗却意犹未尽,又想与那三位大汗会猎。此行若那三个家伙识趣还好,若不识趣,这繁华地界,少不得又成我大卫铁骑的跑马场”,什喇布傲然一笑,问鄂克绰特布:“四叔,您觉得那三个家伙会向大汗称臣吗?”

鄂克绰特布皱紧了眉头,“三位大汗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恐怕不会轻易屈服于咱们大汗。唉!若是谈不拢,勇士们恐怕还要打几仗才能回家”。

“四叔莫要多想,天塌下来,自有咱们大汗顶着”,什喇布嘻皮笑脸地拉住叔父的马缰绳,“四叔,让我进城逛逛吧,两个时辰便回来”。

“你呀,就是顽劣,出使希瓦时可务必要稳重,莫让人小觑了大卫”,鄂克绰特布拿他没办法,只得同意。

安集延是明格部落的领地,来来往往尽是骑马的明格武士。这里乃是汉朝时盛产汗血宝马的大宛国旧地,当地人喜爱舞蹈、骁勇善骑,时人称颂“四十回兵不如一安集延”,好个什喇布,在诸多虎狼面前夷然不惧,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地便往城里闯。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一名长着络腮胡子首领模样的人大声询问,两旁的武士杀气腾腾。

“我等是大卫国的使臣,要去布哈拉拜见你们的汗,想入城补充给养。怎么?自称好客的布哈拉人不欢迎我们?伱又是什么人?”

“卫国使臣?”络腮胡子仔细询问了一番,放缓了语气,“我是明格部落的和卓(圣裔,依禅派上层人物的尊称)阿布德。我们布哈拉人最是好客,既是卫国使臣,便请入城,我会将你们到来的消息向大汗禀告”。

在安集延购买了大量的物资后,鄂克绰特布与什喇布又往浩罕城而去。那个叫阿布德的和卓十分友好,派了一队明格武士相送。

一路往西,太平无事。由浩罕城至举世闻名的撒马尔罕,见识到了满城的火炮、火枪、铠甲、兵器,来来往往的商队,琳琅满目的商品后,众人都被这个国家的富饶震惊了。又往西,便至布哈拉汗国的都城布哈拉城,据说这座城比撒马尔罕还富,军器的品种和数量更多。

“四叔,侄儿皇命在身,这便告辞北上”,什喇布在布哈拉城外向叔父告别。

“嗯,出使希瓦时需稳重些,做事不要可毛躁”,鄂克绰特布再次提醒侄儿。

第三百九十章 莲花遣使招三汗(中) 第390章 莲花遣使招三汗(中)

此时的布哈拉汗国正处于阿斯特拉罕王朝时期,也是手工业高度发达、百姓生活极富裕的时期。因为官营作坊内多聘请波斯籍能工巧匠打造刀剑与甲胄,所以汗国战士的装备与波斯萨非王朝、奥斯曼帝国装备类似。多装备头巾盔、链板甲、锁甲、四镜甲等卫体防具,武器则有火器、复合弓、斧、长矛、盾、大马士革刀、狼牙棒等。这是一个多民族国家,以乌兹别克人为主,其次为塔吉克人,还有哈萨克、诺盖等众多民族。

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给这个国家带来了空前繁荣,可富虽富,却不强。二十四年前,第二次布哈拉-哈萨克战争结束,老汗王伊玛目?库里在费尔干纳战场损失了军队的绝大部分主力,不得不向哈萨克的额什木汗(叶斯穆汗)低头,被迫接受《布哈拉新约》,解散汗国的正规军,将国都布哈拉作为无设防城,开通商道,布哈拉汗国全境沿线城市必须向哈萨克汗国朝贡,交付赋税。

这个条约使布哈拉汗国再度成为哈萨克汗国的附属国,也让战败的老汗王伊玛目?库里郁郁寡欢。如今即位的是伊玛目?库里汗的儿子阿齐兹汗。

这位新汗是三年前即位的。即位以来一边和哈萨克汗国的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加郎脱思苏丹搞好关系,一边违反《布哈拉新约》,以民团的名义偷偷地重建汗国的正规军。好在汗国以生产军械闻名,武器是不愁的,很快便重建了一支外表上看规模可观的军队。这一切,加郎脱思苏丹心知肚明。这位哈萨克人的总督认为,如今的布哈拉是在自己的节制之下,布哈拉军队恢复部分实力意味着自己的实力增强,况且又收了人家的好处,也就难得糊涂。

汗国的宫殿金碧辉煌,阿齐兹汗端坐于西方主座,客气地对鄂克绰特布说:“尊使的来意,我明白了。只是布哈拉是哈萨克的属国,没有哈萨克的允许,我不敢拥戴贵国皇帝为全蒙古的莲花汗”。

“难道大汗甘心让布哈拉的百姓一辈子受哈萨克人奴役吗?若肯拥戴我主为全蒙古的莲花汗,大卫愿支持布哈拉重新成为一个强而有力的国家”,鄂克绰特布诱惑道。

阿齐兹汗眼神亮了一会儿又熄灭,毕竟与近在咫尺的哈萨克的威胁相比,卫国的口头支持并不能让他放心。他虽然野心勃勃,却并不鲁莽,没有把握的事情绝不做。

“非常感谢贵国的好意,只是我国处处受哈萨克人掣肘,他们的总督就在我国境内,稍不留神便会惹火上身,实在是身不由己,请您谅解”。

??

什喇布来到了希瓦汗国的国都希瓦。提起希瓦汗国,知道的人不多,可提起花剌子模,无人不晓。该国便是在花剌子模旧地建起来的,原先定都于乌尔根齐,现在则以希瓦城为都。

和布哈拉汗国相比,希瓦汗国算穷的,希瓦城的规模无法与布哈拉城相比。然而,什喇布却从他们的汗身上看到了汗国崛起的希望。

阿布哈齐汗是在五年前继位的,接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他的父亲阿拉布汗也曾是一位雄主,两次率领百姓歼灭窜至乌尔根奇抢劫的沙俄哥萨克。可到了晚年却因为偏心眼,引发了汗国的内乱。二十六年前,王子伊尔巴尔斯发动叛乱,阿拉布汗被废,并被挖掉双目,从此开始长时期的王族内讧及乌兹别克人与土库曼人之间的激烈斗争。

靠着敏锐的头脑和高超的政治手段,阿布哈齐汗终于平定群雄,结束了乱相,令国势逐渐转强。

“尊使远来辛苦,且下去歇息,此事容我思之”,他笑着对说什喇布说。

“我一点也不辛苦,只是有些疑惑,贵国的百姓都说您是一位英明神武的汗,为什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难道传言不实吗?”什喇布大咧咧地说。

“大胆!居然敢辱我父汗!”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拔出了弯刀,是阿布哈齐汗之子阿努沙。

“莫要冲动”,阿布哈齐汗朝儿子摆了摆手,又笑着对什喇布说:“我本不是个英明神武的汗,传言自然不实”。

这家伙脾气倒好,能忍!

什喇布见状大笑,“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事情,我不明白您还要思考什么?”

阿布哈齐汗蹙紧了眉头,“拥戴你的主人成为全蒙古的‘莲花汗’可不是小事,我必须权衡利弊。若是应允,首先会得罪邻国哈萨克,其次违反了非黄金家族不得继蒙古大汗之位的传统”。

“哈哈哈”,什喇布乐得捧腹大笑。

“尊使何故发笑?”

“我笑英明睿智的阿布哈齐汗居然也会有看不透的一天。请问哈萨克难道不是对希瓦的最大威胁吗?希瓦又何必在乎威胁者的感受?至于非黄金家族不得继蒙古大汗之位的传统,不过是虚名而已。为政之道,隐其名修其实,舍去黄金家族的虚名,得到莲花汗的友谊,有大卫支持,您称霸三国,又有什么难呢?”

这话说到阿布哈齐汗的心里去了,征服哈萨克和布哈拉,一直是他的理想。继位五年来,他一直在积蓄实力,想趁布哈拉汗国武备不强之机,发兵征服布哈拉。可名义上,布哈拉是哈萨克的藩属,若是攻打他们,恐怕哈萨克军队会干涉。以一己之力,难以抵敌两国。可如果有卫国牵制哈萨克,自己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以集中兵力征服布哈拉。一想到布哈拉的那些富裕的城市,阿布哈齐汗便目露红光。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拥戴你的主人成为全蒙古的‘莲花汗’,日后我出兵布哈拉时,贵国可以帮我牵制哈萨克吗?”

“那是自然。您既然向大汗称臣,大汗自然会帮您对付哈萨克人”,什喇布大包大揽。

“嗯,我愿意尊奉大卫皇帝为全蒙古的‘莲花汗’,不过只能偷偷上疏,暂不公开。请您回去告诉大汗我的苦衷”,阿布哈齐汗终于下定决心。

第三百九十一章 莲花遣使招三汗(下) 第391章 莲花遣使招三汗(下)

辽阔的哈萨克大草原中部,土尔克斯坦城静悄悄地立着,没有布哈拉城的繁荣,也没有希瓦城的美丽(古谚云:“我愿出一袋黄金,但求看一眼希瓦”),有的只是辽阔和苍凉。这里是哈萨克汗国的国都,也是中亚的政治中心。

三十八岁的杨吉尔汗依然保持着蒙古人的传统,不住宫殿住帐篷,悠闲地在大帐内啜着骆驼奶。他的身体异常强壮,年轻时便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勇士,被部属尊称为“威武雄壮的杨吉尔汗”。汗的眼睛眯着,了解他的心腹都知道这是汗高兴时的状态。的确很高兴,参加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新苏丹登基礼的使臣回来了,说是受到对方极隆重的礼遇。

五年前,杨吉尔汗的父亲额什木汗去世,按照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需要由国内的贵族在库里尔台大会上推选新汗。作为部落里有名的勇士,手中又掌握着强大的东方军团,他很自信,认为新汗非自己莫属。不料居然没有得到多数贵族的支持,他们推举出好几位候选人,与年轻的他鼎足而立。

这如何能忍?库里尔台大会不过是形式而已,贵族老爷们居然还当真了!于是,杨吉尔汗用手中强大的东方军团压服中央军团和各地的贵族,送那几个候选人回归长生天的怀抱,自己封自己为汗。虽然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可违反传统、不经库里尔台大会选举,却让他有得位不正的隐忧。为了压服反对势力,不得不将忠于自己的军队分驻各地,搞得国都土尔克斯坦城只有三千守军。

为了坐稳汗位,他大办外交,在压服布哈拉、希瓦两个小弟的同时,注重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鲁密国)、克里米亚汗国、波斯的萨非王朝搞好关系。后面三国中,克里米亚与哈萨克同为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后裔建立的国家,同文同种,关系最好;可最强大的,却非克里米亚汗国的宗主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莫属,乃是一个横跨欧亚非的强大帝国。

因为大家都信“安拉”,在共同的信仰支持下,杨吉尔汗的外交办得很好,得到各国的广泛支持,汗位也稳定了许多。前些日子,奥斯曼土耳其的苏丹易卜拉欣一世死去,皇太后柯塞姆扶保年幼的默罕默德四世继位,他立即派出使臣参加新苏丹的继位典礼。

使臣不仅受到对方极隆重的礼遇,还带来了新苏丹写给他的信。信中称赞他为:“正义与崇高精神的化身、友谊与和平旗帜的旗手、叶思兰世界边境的守护者”;还说两国的友谊正如《圣训》所言,“情感如同阵列中的勇士,随着相互之间的沟通而变得愈加亲密和稳固”;希望两国开展更多的交往、沟通和互动;最后,新汗亲手为使臣披上了一件长袍,在哈萨克人的传统中,为客人披上长袍意味着表示高度的尊重。

听到使臣的汇报,杨吉尔汗很开心,这表明哈萨克在外交上依然拥有强国奥斯曼土耳其的友谊。继位五年来,他一直在默默地积蓄汗国的实力,尤其是发展汗国的军事实力,期望有一天能恢复祖先的荣耀。

事实上,在中亚,哈萨克汗国一直是数一数二的大国,有学者统计,1513年至1720年间,人口总数维持在130万至180万之间,按照蒙古的传统,“五口一兵或三口一兵”,该国可以出动的总兵力高达三十多万。若真能整合起来,争霸天下不是梦!可惜如今却分裂成小玉兹地区的喀剌塞克、阿达依、铁勒吾、阿拉什、阿尔钦;中玉兹地区的乃蛮、钦察、弘吉剌、克烈、阿儿浑、瓦克、蔑儿乞、克烈;大玉兹地区的札剌亦儿、杜格拉特、康里、阿尔班、素宛、钖尔克烈等部,难以形成合力。

作为成吉思汗的子孙,哈萨克的历代大汗都骁勇善战,差一点就统一了中亚。五十年前,战无不胜的塔武克勒汗在“布哈拉攻城战”中负伤去世,成为汗国第五位战死沙场的可汗。他的意外去世给了即将被攻灭的布哈拉汗国喘息之机。在军队主力损失殆尽、北方疆域和众多大城市沦陷的情况下,为避免亡国命运,布哈拉汗伊玛目·库里派遣使团到撒马尔罕城请降。塔武克勒汗的弟弟、杨吉尔的父亲额什木汗此时刚登上汗位,勉强同意,双方签订了着名的《撒马尔罕条约》。根据和约,河中全境和塔什干地区并入哈萨克,布哈拉赔付战争赔款,成为哈萨克的藩属。

父亲额什木汗也是位战神。刚继位便击退南下的沙皇哥萨克军队,与沙俄共同瓜分了西伯利亚汗国;接着多次打败来犯的卫拉特蒙古联军,一度逼得卫拉特人撤退到阔布克萨热草原;1613年,在撒玛尔罕城下击溃布哈拉-阿富汗联军;1616年再次击败侵入哈萨克汗国额尔齐斯河流域的卫拉特联军;为了压服蠢蠢欲动的卫拉特联盟,1619年至1624年,他连年征战卫拉特诸部,并在1621年与喀尔喀蒙古的战神硕垒乌巴什一起,从两侧夹击卫拉特联盟,使联盟内部矛盾尖锐,最终导致受准噶尔部欺压的土尔扈特部借道哈萨克汗国西迁至伏尔加河流域;1624年春,帅军讨伐布哈拉汗国,取得费尔干纳战场的决定性胜利,再次逼伊玛目?库里汗投降称臣,签订《布哈拉新约》。

长期的战争损耗了哈萨克的国力,迷信武力的父亲晚年变得昏聩,最终引发国家的内乱,国力大衰。如今自己继承了汗位,本想锐意改革、重新振作,却因为没有通过库里尔台大会推选,名不正言不顺,不得不与各种反对势力做斗争。经过五年的磨合,汗位稳定不少,又有奥斯曼土耳其等邻国的支持,看来可以大展拳脚一番了。

正惬意地边饮骆驼奶边思考,部下来报,“大汗,您的义兄玛迈达莱乌巴什求见”。当年杨吉尔汗初继位时内部不稳,沙俄又虎视耽耽,便拜当时驻牧于七河流域的和硕特部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为义父,与昆都仑乌巴什的几个儿子兄弟相称。玛迈达莱乌巴什是昆都仑乌巴什长子,比他大着几岁,自然算是义兄。

“他怎么来了?”杨吉尔汗眉头紧皱,缓缓开口,“让他入帐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便随他愿又如何 第392章 便随他愿又如何

“宣卫国使臣入帐!”

“宣卫国使臣入帐!”

“宣卫国使臣入帐”??

此起彼伏的传唤声让玛迈达莱乌巴什气炸了肺。好小子,当初你初登哈萨克汗位,根基不稳,为求自保,低三下四地来我父亲的大帐,拜我父为义父,认我为义兄。嘿嘿,如今坐稳了汗位,羽翼渐丰,便翻脸不让人了,居然派人传唤我!

本想甩手离去,奈何皇命在身!玛迈达莱乌巴什气哼哼望着帐外一排排如狼似虎、身着鲜艳袍服的武士,酸溜溜地嘟囔,“不一样喽!雏鹰长成翅膀,乳虎生出獠牙,哈萨克的大可汗要发威喽!”

“兄长,您在说什么?”忽然耳旁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却是杨吉尔汗出帐相迎。

见他出帐亲迎,玛迈达莱乌巴什的心中好受不少,干笑着说:“我是说贤弟自从继了汗位,愈发精神了呢”。

“呵呵,兄长才是真的精神,远远的便能感受到您的英雄气概”,杨吉尔汗开了句玩笑,又问:“义父他老人家身子骨可好?”

“好着咧,额祈葛年纪大了,没事便教几个孙辈,曾孙辈习武。伊犁那地方水土好,养人,日子倒还滋润”,玛迈达莱乌巴什不咸不淡地应答。

“那便好,希望他老人家长命百岁,那便是咱们做晚辈的福分呢”,杨吉尔汗热情地挽着他的?子入帐,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兄长,义父不是很喜欢七河嘛,怎么去了伊犁?”

这话暗含着挑拨。当年卫国的乾元皇帝以会盟为名,将昆都仑乌巴什诱入伊犁软禁,然后整编了他的部众一事,自然瞒不过杨吉尔汗的耳目。

“呃~”

玛迈达莱乌巴什笑着说:“额祈葛率部众归卫后,大汗待我等甚厚,不仅封额祈葛为归义侯,子孙辈为官者十余人,就连我那侄儿托罗什瑚,小小年纪都被授了叶尔羌总兵。我那大伯哈纳克土谢图被任为和硕特万户府土绵,驻于伊犁。额祈葛不愿和大伯兄弟分离,便留了下来”。

“原来如此,义父能和兄长欢聚共度晚年,可喜可贺”,杨吉尔汗口中称赞,心中却感叹,看来义兄是铁了心要追随苏勒坦那小子,挑拨离间无用。

入得大帐,摆上香茗、糕点,杨吉尔汗淡淡地问:“兄长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大好处给贤弟”。

“哦,是什么大好处?”

“大卫国乾元皇帝陛下乃是莲花生大士在人间的代表,为了更好地普度众生,他决定继承元祚、做全蒙古的莲花汗。可惜除了卫拉特,蒙古各部应者廖廖。贤弟若肯带头拥戴,一者可以弘扬佛法,功德无量;二者可以得到莲花大汗的支持,有大卫国支持,哈萨克便如泰山之安”,好个玛迈达莱乌巴什,口灿莲花,为了破除不是黄金家族的子孙不能做蒙古大汗这一“陋习”,请出了莲花生这尊大菩萨。

“全蒙古的大汗?几百年了,草原上还没有出现过不是成吉思汗子孙做全蒙古大汗的先例。乾元皇帝陛下有此雄心,实在难得”,杨吉尔汗正色道:“恕我不能奉命”。

“没有先例?”

玛迈达莱乌巴什冷笑,“十二年前,漠南蒙古诸部奉清国的皇太极为‘博格达·彻辰汗(天聪汗)’,其后喀尔喀蒙古,甚至我卫拉特诸部皆纷纷上表赞同;前不久,清帝福临又被尊为‘额耶尔札萨克汗’。怎么能说没有先例?”

“哼!那是别的部落,并非我哈萨克”,杨吉尔汗双目闪过厉芒,沉声道:“我哈萨克乃是成吉思汗长子术赤的后裔所建之国,我杨吉尔是姓孛儿只斤的,断不敢为此令祖宗蒙羞之事!苏勒坦抢了我的女人,我可以忍,想做全蒙古之主却是万万不能忍的!”这是又在翻老帐,苏勒坦的确抢走了他的可敦、准噶尔孔雀陶格斯,可也将女儿海日许给了他的儿子头克,此事已经过去。

“贤弟可知卫军已消灭了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自刎?”

“知道”。

“贤弟可知莲花汗的十万多大军正驻于伊犁?”

“知道”。

“贤弟可知若是违逆了莲花汗之意,十万多卫军便会呼啸着往哈萨克而来?”

“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做触怒大卫的不智之举?螳臂当车,愚蠢啊愚蠢!”

“因为我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杨吉尔汗镇定地说,目光中尽是坚定和嘲讽。

“唉!如果是这样,恐怕哈萨克很快就能尝到大卫的兵锋”,玛迈达莱乌巴什一脸沉重地感叹。

“哈哈哈”,杨吉尔汗放声大笑,拔出可汗刀,“苏勒坦若想战,便随他愿又如何?伊力特(可汗刀)在手,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把可汗刀乃是精钢所铸,锋利无比,刀刃闪着寒光。玛迈达莱乌巴什见状,心中一寒,缓缓开口:“贤弟既已下定决心,多说无益,愚兄就此告辞了”。

“兄长走好!”杨吉尔汗微笑着送他离去。

“贤弟,希望咱们下次见面时不要兵戎相见”,玛迈达莱乌巴什叹了口气。

“我若在战场上遇见兄长,定不会手下留情,请兄长也不必对我留情”,杨吉尔汗手抚可汗刀轻轻地说。

??

茫茫大漠,秋高气爽,正是用兵的好时节!

“驾~驾~驾~”

玛迈达莱乌巴什打马飞奔,要将谈判失败的消息传给苏勒坦。有人比他快,鄂克绰特布、什喇布已经回到伊犁。从他们口中,莲花汗得知了布哈拉汗拒绝尊奉自己、希瓦汗愿意暗中尊奉自己的事情。

“你是说杨吉尔汗拒绝了?”

苏勒坦不太相信哈萨克人敢阻挡自己的兵锋,喝道:“他究竟是怎么说的?一字不落地告诉朕”。

“是,杨吉尔汗说:‘苏勒坦若想战,便随他愿又如何?伊力特(可汗刀)在手,没什么好担心的’”。

听了这话,莲花汗脸色铁青,许久方道:“传朕军令,全军即刻沿伊犁河而上,然后翻越楚伊犁山进入哈萨克。他既然想尝尝大卫的兵锋,便随他愿又如何?”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万里关山度若飞(上) 第393章 万里关山度若飞(上)

“大汗,万万不可,我军历经苦战方才讨平准噶尔,将士们都盼望着早些回家,军无战心。况且那哈萨克路途又极其遥远,一旦有闪失,悔之晚矣!”那苏图劝谏。

“是啊,大汗,前些日子在霍博克赛里,为了庆祝顺利,您重赏三军,儿郎们的腰包都鼓鼓的。武夫的心思您最懂,得了赏赐,都想尽快交给家人,哪个还愿意拼命?奴才请求先让勇士们回家,明年开春再收拾不知死活的哈萨克人”,巴尔思也苦劝。

“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我军已完成原先的目标:平定准噶尔,不宜再横生枝节。请先撤军,明年再战”,刘好古亦道。

“请您收回成命”,群臣乌泱泱跪了一地。

见这架势,苏勒坦明白了,光顾着自己的面子,忽略了将士们的感受。打准噶尔可是场硬仗,无数人血染疆场,好不容易取得胜利、得了赏赐,只想早日回家,不愿再战,此乃人之常情。不答应,恐失军心;答应吧,又怕丢了面子、让哈萨克人耻笑。奈何?奈何?

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乾元皇帝兼莲花大可汗,很快便有了主意,当即哈哈大笑,“勇士们的心思,朕岂会不知?跟你们说句心里话,一年多没回拉萨,朕也想朕的那些貌美如花的妃子们呢”。

此言一出,众臣皆大笑。见气氛缓和下来,苏勒坦摆了摆手,接着往下说:“只是那哈萨克的杨吉尔汗着实可恶,自以为姓‘孛儿只斤’便高人一等,说什么蒙古的大汗只有黄金家族的人才配当,还说咱们卫拉特人都是森林野人的后裔,野蛮愚蠢、不识礼仪,只配做他们哈萨克人的伴当(随从)。你们说,气人不气人、该不该狠狠地教训他们?”

“岂有此理,哈萨克的杂种竟敢藐视咱们卫拉特,奴才愿为前锋,荡平他们”,“奴才也愿领兵”,“臣愿往”??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听说皇帝受了哈萨克人的羞辱,大臣们纷纷表达忠心,大声请战,浑然忘记刚才反战的也是他们。

苏勒坦心里明白,自己虽然表面上挑起了部下的斗志,但大多数人内心深处是不想打这仗的,况且十万多大军千里远征,耗时耗力耗钱粮,经济上也受不了。笑道:“你们的忠心,朕都明白,可出征日久,人心思归,勇士们太久没回家,朕于心不忍。这样吧,此次征讨哈萨克,朕只带两万禁卫军,巴尔思、那苏图、额尔克三人率大军返回拉萨”。

“大汗,哈萨克带甲三十万,您只带两万人去,实在危险”,“是啊,还是让我们跟您一起去吧”,“大汗不回,奴才也不回”??一听莲花汗只带两万人便想远征哈萨克,文武爪牙俱不肯独自返回拉萨。

见大臣们不肯抛下自己独自返回,苏勒坦很欣慰,这么多年的荣辱与共,君臣之间形成了深厚的友谊,所以他们不肯让自己冒险。可连番大战,军械和粮草辎重消耗巨大,难以出动大军,两万人是他计算好的人数。

他笑了笑,“哈萨克人口虽多,却有近百个部族,一盘散沙的所谓大国,只不过是一群羔羊两已,怎敌得过我卫拉特两万虎狼?又何须出动大军?既然伱们不肯舍弃朕独自回拉萨,便留在伊犁休整。此番朕准备一人三马,疾进如飞,估计三个月便可讨平哈萨克,斩下杨吉尔汗的狗头。到时候再与诸公一起回京”。

见他主意已定,众人只得领命在伊犁等候。

苏勒坦又唤来禁卫军将领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等人,问道:“你们曾向长生天起誓,要永远做朕射向敌人的利箭和斩下敌首的战斧,护卫在朕的身旁,消灭一切强敌。尽管久战疲惫,尽管身上布满灰尘,朕仍然要命令你们再打一仗。勇士们,此时此刻,朕可以信任你们吗?”

“奴才永远是大汗的鹰犬,愿为大汗赴汤蹈火”,特古斯朝克图忙表忠心。

“奴才愿为大汗效死,大汗的马鞭指向哪里,奴才便打到哪里”,恩和巴图激动得大呼。

“愿为大汗效死”,巴济巴布、札木毕、巴雅尔、卓齐巴、色布腾诸将皆慷慨激昂。

大卫国的各省地方军队称“守兵”,中枢直属的正规军队称“禁军”,其中驻扎在京城、担负京城守卫和皇宫宿卫的禁军又加个“卫”字,称“禁卫军”。“禁卫军”由以前的“怯薛军”改编而成,多由忠心耿耿、武艺高强的功勋子弟组成,比如巴济巴布、札木毕便是皇帝心腹罗卜藏的两个儿子,巴雅尔是辉特部元老额尔克台吉的孙子,卓齐巴、色布腾是辉特部另一个元老鄂罗哩克和硕齐的两个孙子。如今正是大争之世,战争频发,禁卫军上至将领,下到士兵,几乎都经历过战火考验,个个杀气腾腾、骁勇善战。

望着这些忠心耿耿的虎豹豺狼,苏勒坦不禁得意洋洋,大声夸赞部下,“汝等之忠心感动苍天,朕有如此猛士,何惧哈萨克不平?”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生灵涂炭,百姓遭殃。苏勒坦打了这么多年仗,自然知道战争对民生的危害,可碍于全蒙古大可汗的面子,这一仗又不能不打。所以一边行军一边继续写信给杨吉尔汗劝降,足足写了三封信,派使臣骑最快的马送往土尔克斯坦城。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再好不过。

军队行至伊犁河中游,收到了杨吉尔汗的第一封回信,对方的态度既彬彬有礼又坚定无比,概括起来就两个字:拒绝;行至伊犁河下游,又收到对方第二封回信,态度比第一封更强硬,概括起来依然是两个字:拒绝;行至楚伊犁山,对方的第三封回信到了,杨吉尔汗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子孙,直接在信中写道:“尔要战,我奉陪,啰啰嗦嗦岂是勇士所为?”

这封信将莲花大可汗气炸了肺,喉管中发出恶狼般的嚎叫,“杨吉尔,等朕打下土尔克斯坦城,定要让你跪在朕的脚下求饶”。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万里关山度若飞(中) 第394章 万里关山度若飞(中)

楚伊犁山是天山的支脉,后世属于哈萨克斯坦,这个年代却是属于大卫国的和硕特万户府,翻过这座山便是哈萨克。

望着翻山跃岭的禁卫军,苏勒坦沉声问道:“山对面的哈萨克军队可有什么动静吗?”

“大汗,探子来报,对面的哈萨克人的确加强了戒备,不过似乎只有中玉兹的部分军队被召集起来,其他的军队依然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各地。人数和我军相似,约有两万,都是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禁卫军副万户特古斯朝克图笑道。

??

此时的哈萨克汗国分为七个等级,至高无上的大可汗以及皇族,为第一等级;三个玉兹的汗是大可汗的近亲、黄金家族的子孙,为第二等级;各兀鲁斯的苏丹为第三等级;各种伯克(官员)为第四等级;阿克撒卡尔(长老、白胡子)和巴图鲁(勇士)为第五等级;各部落的头人为第六等级;各氏族的牧主为第七等级。这七大等级属于贵族,与和卓、托热一样,都是高贵的“白骨头”;没有等级的平民、商品一般的奴隶则是下贱的“黑骨头”。

平民和奴隶构成阿吾勒(家伍),阿吾勒构成氏族,氏族构成部落,部落构成兀鲁斯,兀鲁斯构成玉兹,三个玉兹构成哈萨克。相传,汗国的老祖宗阿拉什生子名哈萨克,哈萨克又生下三个儿子:江阿尔斯、别克阿尔斯、阿克阿尔斯,分领大帐、中帐、小帐,又称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

三大玉兹中,大玉兹的百姓拥有黄种突厥人的血统,长相最似汉人,而中玉兹和小玉兹的百姓长相则偏白种人。历代哈萨克的大汗都将汗廷设在由巴尔喀什湖至土尔克斯坦(突厥斯坦)的大玉兹境内。后来,他们在大玉兹的额卜图淖尔附近建起了自己的国都:土尔克斯坦城(突厥斯坦城)。

其实,一收到苏勒坦的恐吓信,杨吉尔汗便知道战争不可避免,立即传谕三大玉兹的汗,命他们征召军队来土尔克斯坦城与自己会合。可自从他的父亲额什木汗死后,汗国便呈四分五裂之势,不仅三个玉兹的小汗不怎么听杨吉尔汗的调遣,就是在三个玉兹内部,各兀鲁斯的苏丹们也不怎么听小汗的话。

比如,这大玉兹便分为康里(康居)、乌孙、杜拉特(咄陆)、柯剌亦尔、阿勒班、素宛、沙里乌孙(突骑施)、斯尔格里、依斯提、乌夏克提、夏普拉西提、哈塔干等十二个较大的部落和众多小部落。其中,最核心的乌孙部由杨吉尔汗直接掌控。这位大可汗即位后,采取种种手段,逐渐控制了乌孙部的分支沙里乌孙(突骑施)、阿勒班、素宛、斯尔格里、依斯提、乌夏克提、夏普拉西提等部,掌控了大玉兹大部分地区,又派忠于自己的军队进驻中玉兹和小玉兹的一些重要城市。在他的压制下,大玉兹的阿穆尔汗只能号令自己的本部:康里部。

因为势力弱小,惧怕大可汗怪罪的阿穆尔汗派出了三千康里勇士;而中玉兹巴兰杜汗、小玉兹阿勒依汗却借口杨吉尔汗未经过库里尔台大会推选并非真正的大汗,迟迟不肯派兵。当然,即使他们想派兵,也不一定能调来多少人。此时的中玉兹有克烈、乃蛮、阿儿浑(北匈奴)、钦察、瓦克(汪古)等部,小玉兹有喀剌塞克、阿达依、铁勒吾、阿拉什、艾里木乌勒等部,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这两位小汗能调动多少兵马,真是个迷。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关健的时候,还是你对我忠心啊”,杨吉尔汗看着由远道赶来的阿穆尔汗和他的三千康里勇士,连声称赞。

乌孙、康里(康居)等部早在汉朝时便与中原王朝保持着密切关系,不仅长得像汉人,很多贵族都精通汉学。阿穆尔汗见大汗拿唐太宗赐萧瑀的这句诗夸赞自己,喜得老脸生出褶子,连称不敢。

“朕已命哈迪尔总督屯兵于楚伊犁山脚的伊犁河口,又命阿勒班、素宛、柯剌亦尔三部由伊犁河游域迁移至伊犁河口,再加上原本就在楚伊犁山附近游牧的沙里乌孙部,四部的勇士和哈迪尔的军队合并,约有两万之众,如今又有你的三千勇士助战,朕无忧矣!”杨吉尔汗大笑。

“大汗,我军人数虽不少,却多是匆忙征召的牧民,只怕未必敌得过身经百战的卫国虎狼呀”,阿穆尔汗担忧地说。

“放心吧,我已命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加郎脱思率两万大军由塔什干回援,只要你们坚守两个月,援军便能赶到”,杨吉尔汗镇定地说。

哈萨克并非没有精兵,大可汗直属的东方军团便有数万精锐,后来他又夺取了部分中央军团的兵权,手中的精兵并不少。只是因为没有经过库里尔台大会推选,为了压服各地的反抗,又要威慑布哈拉、希瓦两国,不得不将精锐分派到了各地而已。这加郎脱思苏丹出身于大玉兹的夏普拉西提部落,乃是他的心腹,被任命为塔什干-布哈拉总督,率领两万精锐的士兵驻于布哈拉汗国北部的塔什干城,为他镇守南部边疆并钳制布哈拉汗国的阿齐兹汗。

“大汗圣明”,听他这么说,阿穆尔汗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

??

“汝等切莫因为打了几个胜仗就狂妄自大、小觑天下英雄。要知道哈萨克跟咱们卫拉特一样,连年征战,部落里的巴图鲁(勇士)极多,不可大意”,苏勒坦白了特古斯朝克图一眼。

特古斯朝克图谄笑道:“那杨吉尔汗算什么英雄?依奴才看,他给您牵马都不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莲花大可汗龙颜大悦,假惺惺又骂了他几句,然后便洋洋得意地下令巴济巴布、札木毕领四千兵马为先锋;恩和巴图、巴雅尔领四千兵马打第二阵;自己与特古斯朝克图、色布腾领兵一万为中军;卓齐巴领兵两千为后军,看守粮草辎重。

“卫拉特的勇士们,朕命令伱们若狂风般疾进,让哈萨克人闻风丧胆”,楚伊犁山下,莲花大可汗发出了佛门狮子吼。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万里关山度若飞(下) 第395章 万里关山度若飞(下)

乌孙部是一个说突厥语的古老西戎部落,历史极悠久。在先秦时称“昆”,春秋战国时代与月氏游牧于河西走廊,“乌孙”这名字始见于《史记》。相传,月氏人杀害了乌孙部首领难兜靡,襁褓中的小王子猎骄靡被遗弃荒野,乌鸦找肉喂他,狼又为他哺乳。匈奴的冒顿单于认为猎骄靡是神,于是决定养育他。在匈奴人的帮助下,猎骄靡赶走伊犁河流域的月氏,雄踞巴尔喀什湖东南、伊犁河流域。

三大玉兹中,大玉兹人的长相最似蒙古人,因而历代哈萨克大汗都将汗帐设于大玉兹,而乌孙部则是大玉兹的核心。古老的部落犹如大树,生长出众多枝叉,沙里乌孙部便是其中一枝。因为拥有黄金家族血统,沙里乌孙部的头人被封为苏丹。

“热黑木”这名字是仁慈、慈祥的意思。白发苍苍的孛儿只斤·热黑木苏丹的确是一位慈祥的老者,也是杨吉尔汗的亲信。收到大汗的谕令后,他立即按照“五口抽一”的传统,从三万五千属民中征召了七千兵马,加上刚迁移至伊犁河口的阿勒班部一千、素宛部三千、柯剌亦尔部五千,哈迪尔总督的四千多兵马,总兵力超过了两万。

哈迪尔总督知道热黑木苏丹的驻牧地就在这伊犁河口附近,守土心切,便令他率本部兵马驻守在第一线,自己与柯剌亦尔部巴图尔凯赛尔、素宛部头人贾玛勒、阿勒班部头人艾尔肯率一万三千多兵马守在第二线。原本他还担心兵力不足,但大玉兹阿穆尔汗率三千康里部勇士来援,给了这位总督极大的信心。若是哈萨克各部能齐心协力,何惧卫军?

“卫国的伪汗给咱们大汗写过多封劝降书,都被大汗拒绝,恼羞成怒之下必然会报复。请诸公值守时务必派人紧盯沙里乌孙部的烽火台,一旦发现求救信号,速来报我”,哈迪尔总督严厉地说。

“是”,军令如山,阿穆尔汗、凯赛尔、贾玛勒、艾尔肯齐声应是。

??

清晨,卫军先锋巴济巴布、札木毕部四千兵马隐藏于森林中,对面的沙里乌孙部营寨升起袅袅炊烟,乌孙勇士正在做早饭。

“兄长,哈萨克人没有发现我们,出击吧,建功立业就在此时”,二十岁的副都千户札木毕跃跃欲试。作为大汗的心腹二等鹰娑川侯、辉特万户府土绵罗卜藏的儿子,他渴望着像父亲一样在战场上建立功勋。

“二弟莫急,马上就要起雾了,到时候敌人正在饮食,视线又不清晰,受到攻击后必定乱成一团,胜之易也”,巴济巴布比札木毕大着两岁,作战经验更加丰富。

听兄长说得有理,札木毕不再多言。

美丽的楚伊犁山起雾了,若仙子身上披的轻纱,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远处传来的羊汤香味,为如画美景更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勇士们,出击”,巴济巴布发出军令。

“嗻~嗻~嗻~”四千勇士呼啸着冲向哈萨克人,仿佛四千支利箭。

“苏丹,请用早膳”,奴仆将早餐送至孛儿只斤·热黑木苏丹的案前。很丰盛,一份烤驼峰肉、一根羊棒骨、一盘葡萄,还有一壶砖茶。人老了,对烤肉的兴趣并不大,而是喜欢上了饮茶。茶这东西,越往西边越贵,在哈萨克的售价远高于卫拉特,可对有权有势的贵族来说,着实算不了什么。

热黑木苏丹细细品着茶,思索着人生。“哒~哒~哒~”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打扰了上位者用膳。

“怎么回事?”老苏丹惊叫起来。

“卫~卫军打进来了”,随从慌慌张张地禀告。

“来了多少人?”

“不计其数”。

“我的刀呢?快取我的刀来”,热黑木苏丹也着了忙。

“哗啦啦”,大帐从外面被人扯倒,俩人慌忙爬出。

“呀”,随从只来得及吐出一字,一把血淋淋的钢刀便透体而过。

孛儿只斤·热黑木苏丹瞪大眼睛,关键时刻他居然仍没有找着他的刀。札木毕手中的刀动了,雪亮长刀借着马力轻轻一抽,白发苍苍的头颅滚落。

年轻的副都千户并不知道自己入哈萨克第一仗便杀了一个黄金家族的苏丹,还以为是杀了个普通将领,熟练地用骑枪挑起首级,系于腰间。虽然卫军已经改“斩首记功制”为“记录军功制”,但在骑战等混战场合,为怕各级镇抚来不及登记,很多将士杀掉敌方重要人物时,仍然习惯斩首带回。

慌乱中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这种不知名的恐惧最是恐惧。七千乌孙勇士迅速被四千卫军击溃,他们嚎叫着呼喝战马,落荒而逃。

有人点燃烽火台的烽火,然而清晨的浓雾却遮掩了火光,直到被扑灭,后方的哈萨克人都没有察觉。

“兄长,我军大获全胜,是否停下来等待大汗?”札木毕问巴济巴布。

“一不做二不休,二弟总吵着要立功,怎么大功劳来了,反倒犹豫?”巴济巴布笑着低声点拨他,“敌人的战力远不如我军,数量也不过两万多,如此大功,干嘛要分润给别人?”

“兄长说的是”,札木毕恍然大悟。

二人给苏勒坦送了封军报,便继续率军攻打哈迪尔总督的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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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再三嘱咐此战既要快、又要稳,巴济巴布、札木毕是怎么搞的?打了场小胜仗就狂妄自大,区区四千人就敢攻打敌军大营。若是有个闪失,必然动摇全军士气。尤其是这个巴济巴布,朕见他成熟稳重,方才委以先锋之职,行事怎么如此毛躁?唉!还是太年轻了啊!”

乾元皇帝兼莲花大可汗苏勒坦见到两人发来的军报,虽然为旗开得胜而高兴,可却担心他俩兵力不足、孤军深入后吃亏。发了会儿牢骚后,果断下令:“传令恩和巴图、巴雅尔加速行军,紧紧咬住前锋的马蹄”。又冲特古斯朝克图、色布腾二将吼道:“传令中军,视朕长枪所向,疾行而进。朕不停,不许停!”

第三百九十六章 兵临土尔克斯坦 第396章 兵临土尔克斯坦

哈迪尔总督出身于中玉兹乃蛮部,年轻时因为武艺高强,入选侍卫,渐成两任大汗心腹,担任东方总督一职,其部四千多人原属哈萨克最精锐的东方军团,是守卫伊犁河口的主力。长期的戎马生涯,让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五十岁的年纪身形颀长,丝毫没有同龄人常见的将军肚。

秋风萧瑟,身着戎装的柯剌亦尔部巴图尔凯赛尔急匆匆跑来禀报,“埃米尔(突厥语,即“首领、统帅”),有沙里乌孙部的败兵逃回,说是卫军已经攻破沙里乌孙部,正往大营而来”。

哈迪尔眉头微皱蹙,“烽火呢?为什么不见烽火?”

“我询问了败兵,说是卫军趁清晨起雾之时发起的攻击,点燃烽火却看不见”。

“这些卫拉特人恁的狡猾,快,吹号聚兵,敌人马上就要来了”,哈迪尔嘶吼道。

“呜~呜~呜~”悠长的号角声穿透苍穹,向世人诉说着战争的可怕。

一队队士兵随着号角走出营寨,没有什么柯剌亦尔部、素宛部、阿勒班部、沙里乌孙部士兵,有的只是哈萨克铁骑。

虽然时间紧迫,哈迪尔总督依然尽到了统帅的责任,迅速组织部下按“三三五五四五”排列,将自己直属的四千五百名最精锐的勇士摆在最前面的两阵,后面四阵则列着各部落的勇士。

作为一个有着浓重部落联盟色彩的封建汗国,哈萨克的大汗并不需要花太多的银子为自己的军队添置装备。他们依然保持着蒙古的传统,响应汗王征召的勇士们需要自备包括坐骑、武器、盔甲、粮食在内的家伙什,爬山涉水到预定的集结点,接受大汗的检阅。大汗亲自或命人检阅过人数和装备后,颁发给他们旗帜,便直接开拔奔赴前线。

这种自带装备的原则,大大减少了战争费用,让汗国有财力发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可也让哈萨克军队的装备五花八门。贵族子弟着板链甲、戴有璎珞的奇恰克头盔;富家子弟穿锁子甲罩衣、戴锅盖锁甲盔;中等平民子弟穿铜钉绵甲、戴毛皮半盔;贫民和奴隶只能穿旧袍子和破毡帽。

军队的装备不统一,直接导致军械维修补充困难。杨吉尔汗继位后一直想打造一支有着统一装备的常备军,限于国家的财力,也只打造了数万精锐。为了压服各地的反对者,不得不将这些精锐派往各地驻扎。这就导致哈迪尔总督的近一万七千大军中,只有四千五百正规军。即使是这些正规军,身上的甲胄也依然不统一,随着火器的普及,大部分士兵着棉甲,也有部分士兵着板甲、碟甲之类的铁甲。长枪兵、刀盾兵、弓箭手??成队列着,队列倒是齐整。

巴济巴布、札木毕二将带着四千勇士杀了过来。虽然卫军大多数也是由各部落临时征召的士兵构成,也按照蒙古的传统,自配武器装备。但卫军的正规战兵:禁军的武器装备却是由朝廷统一配备的,普通士兵着棉甲,军官着铁甲,刀枪火器俱统一配备。担任京师和皇宫宿卫的禁卫军装备更是好于其他的禁军,这四千人中,居然配备有十五门橐驮炮,一千骑重甲。

这个时代,由于火器的普及,重甲骑兵渐渐不再流行。不过苏勒坦还是命人装备了一批。毕竟他目前的主要对手还是火器化水平不高的蒙古各部,这些重甲对弓箭、轻骑依然具有重大优势。

“轰~轰~轰~”双方的炮兵开始射击,因为靠近布哈拉、撒马尔罕等军火交易中心,哈萨克军队还是有炮的。

“嗷~嗷~嗷~”札木毕连人带马身着重甲,冲向面前的敌人,身后是一千重骑和三千轻骑。“嘭”,巨大的惯性将对面之人撞得飞起。

一千重骑发挥了重要作用,迅速冲破哈萨克的轻骑兵队列。冲破第六层后,双方的骑兵重新整队,准备再战。恩和巴图、巴雅尔领着四千兵马忽然杀至,这令正在整队的哈萨克军队腹背受敌,阵角大乱。

哈迪尔总督还想挣扎,眼帘里忽然出现了一杆巨纛,一面绣着龙,另一面绣着狮,象征着纛的主人在僧俗两界的崇高身份。整个卫拉特乃至全蒙古,打这杆龙狮大纛的,唯有苏勒坦一人。他来了、带着特古斯朝克图、色布腾和一万中军,气焰嚣张地来了。

“不好,莲花汗亲自到来”,一见这大纛,大玉兹阿穆尔汗便知是苏勒坦法驾亲临。按他的想法,皇帝亲征,卫军必然倾巢而至,人数不会低于十万,不由得起了保存实力逃跑的心思。“撤,快撤”,狂吼一声,率三千康里战士驭马飞奔。

“埃米尔,您瞧,阿穆尔汗逃跑了”,凯赛尔惊慌地来到哈迪尔总督马前。

哈迪尔放眼望去,果见那阿穆尔汗带着三千康里战士正在迅速逃离战场。

“懦夫,我要禀明大汗砍掉你的脑袋”,哈迪尔气得破口大骂。

“埃米尔,那咱们怎么办?”一向以勇猛顽强着称的凯赛尔居然慌了神,语气都带着颤音。

“还能怎么办?赶紧撤,能保住多少勇士只能听天由命”,哈迪尔叹了口气,命旗鼓官传令撤退。

然而两军正在激战,想全身而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哈萨克军听到撤退的军令后,纷纷夺路两逃,将后背留给卫军追杀。一直追杀六十里,才罢休。

伊犁河口之战,卫军以不足五百的伤亡,斩杀哈萨克军队三千余,俘虏哈萨克军队三千余,俘获各部牧民万余人,牛羊马驼漫山遍野。苏勒坦命都千户卓齐巴率两千士兵,押着俘获的各部牧民、牛羊马驼,返回伊犁安置,自己则率领一万七千多勇士,朝哈萨克汗国的国都土尔克斯坦城前进。

为了再给和平一个机会,仁慈的莲花大汗又一次给杨吉尔汗写信:“??哈萨克虽在万里之外,荒远寥廓,亦为我蒙古一部,同文同种。昔朕继蒙古汗位时,遣使招徕,令尔称臣奉书,贡献马匹,尔竟不从??天道汤汤,岂可违逆?何去何从,悉听尊便??”。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们就是哈萨克 第397章 你们就是哈萨克

战败了,各个部落的士兵纷纷打马逃回自己的部落,不是胆怯,而是因为想保护家人。

哈迪尔数次收拢败兵,又数次被打散。等逃回土尔克斯坦(突厥斯坦)城时,这位总督身边只剩下六百人,跪在杨吉尔汗的脚下,泣不成声,“奴才无能,请大汗赐奴才一死”。

“起来吧”,杨吉尔汗扶起这位老臣,“此事不能怪你,是我大意了,以为卫军刚刚征讨完准噶尔,师老兵疲,不会真的来打我们,没有及早征召全国的兵马迎战”。

见大汗将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哈迪尔又羞又愧,主动请命:“请您迅速带领百姓撤退,奴才殿后”。如今城中只剩三千兵马,加上他的六百残部,总共只有三千六百士兵,似乎只有撤退一途。

“撤退?不,这里是哈萨克的国都、历代先汗驻牧的地方,要么守住,要么战死,这是身为大汗的责任”,杨吉尔汗摆摆手,“整顿好你的败兵,随我去奥尔布拉克山谷,我要在那里阻击卫军”。

“可是大汗,我们只有三千多人,而卫军却有十万(真实的数字是一万七千多人)”,哈迪尔吃了一惊,没想大汗居然想以这么点兵马迎战。

“我已命人给中、小玉兹的汗,各地的苏丹、伯克(官员)、阿克撒卡尔(长老)、巴图鲁(勇士)、头人们带信,命令他们带着各自的部属来土尔克斯坦,只要坚守一段日子,会有越来越多的援军到来”。

“大汗,中玉兹的巴兰杜汗、小玉兹的阿勒依汗一向不服您的调遣,他们不一定会带兵马支援”,哈迪尔鼓起勇气说。

“不,他们会来的,因为他们是哈萨克人”,杨吉尔汗的声音坚定如铁。

??

卫国使臣合勒敦以胜利者的姿态步入了土尔克斯坦城内的汗王宫,在他看来大局已定,哈萨克人只剩下投降或者逃跑两条路。强者没有必要给弱者面子,所以鼻孔朝天、得意洋洋,即使是两旁的带刀侍卫也不能让他有丝毫收敛。

“尊使为何而来?”杨吉尔坐在汗位之上,不卑不亢地问。

“我奉全蒙古莲花大汗之命,令尔称臣奉表,贡献马匹,缴税服役,侍奉天朝。此乃大汗亲手所书圣谕,尔当畏天命、识时务,速速归顺,莫做螳臂当车的愚蠢之举”,说完,合勒敦递上一封劝降信。

“大胆!”

“可恶!”

“宰了这小子!”??

卫国使臣嚣张的语气引得哈萨克众将怒火冲天,有脾气暴躁者拔出腰刀,只待大汗一声令下,便将这小子剁成肉泥。

杨吉尔汗却没有动怒,平静地拆开苏勒坦写给他的劝降信。信中,莲花大汗语气骄狂,什么“天道汤汤,岂可违逆?”、“自不量力,必为齑粉”、“速来归附,免遭覆灭”??这样的话语随处可见,端的是:小人得志、臭气熏天!

“呵呵”,杨吉尔汗乐了,笑对合勒敦言:“请您回去告诉您的主人苏勒坦,堂堂哈萨克只有战死的汗,没有投降的汗,历代先汗战死殉国者已有五人,如果能成为第六人,将是我的荣幸,愿在土尔克斯坦等待他大架光临”。

“你!”

合勒敦气迷糊了,大声恶吓道:“凭尔这些残兵败将能挡大卫勇士一击乎?尔可知道与大卫为敌会有什么后果?”

“呱噪!要战便战,何须多言?”杨吉尔汗下了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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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的勇士们:国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所有人都应抛下私怨,共御外辱。各汗、苏丹、伯克、阿克撒卡尔、巴图鲁、头人们,拿起伱们的刀剑,带上你们的部属,到土尔克斯坦来,拼死作战,不要皱眉,更不要恐惧、后退、像女人般天助地哭泣。因为,这是长生天赋予你们的使命,你们就是哈萨克!”

钦察部的兀鲁斯内,莫明苏丹看着这封信陷入沉思,他是中玉兹巴兰杜汗的心腹,曾在库里尔台大会上旗帜鲜明地反对那位“威武雄壮的杨吉尔汗”,算是中玉兹较大的反对势力。可他同时也是英勇无畏的哈萨克勇士,看到杨吉尔汗发给自己的谕令上写道:“国家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所有人都应抛下私怨,共御外辱”时,他的目光凝固了。的确,哈萨克人内部无论怎么争斗,有强敌入侵时都应拿起武器,因为我们就是哈萨克,哈萨克就是我们!

“传我的命令,所有钦察部年满十三岁至五十岁的男子立即喂养好战马、准备好武器,随我去土尔克斯坦。此乃国战,违令者斩”,老头儿激动地大呼。

卫军在战场上的胜利并没有吓住勇敢的哈萨克人,在爱国主义的鼓舞下,克烈部、乃蛮部、阿儿浑(北匈奴)部、瓦克(汪古)部、喀剌塞克部、阿达依部、铁勒吾部、克特部??一个又一个部落的勇士开始集结。即使是不服杨吉尔汗的中玉兹巴兰杜汗、小玉兹阿勒依汗碍于国内汹汹舆情,也不得下令集结兵马,救援土尔克斯坦。

诚如杨吉尔汗所言,他们会来的,因为他们是哈萨克人。

??

金碧辉煌的布哈拉汗王宫,阿齐兹汗正在欣赏着美人歌舞,外界的生死大战,似乎与他无关。

加郎脱思苏丹手持佩剑,气势汹汹上殿,他是塔什干-布哈拉总督,也是哈萨克人派到布哈拉人头上的太上皇。

见是他,阿齐兹汗英俊的脸上挤出笑容,略带讨好地问:“埃米尔(统帅),您不在塔什干练兵,怎么有时间来布哈拉?快请入座,饮一杯美酒”。

“酒就不喝了,卫国入侵,刚接到大汗谕令,命我带兵北上救援土尔克斯坦。请布哈拉汗召集军队,随我一起救援”。

阿齐兹汗苦着脸说:“军队?根据《布哈拉新约》,我国自战败后就解散了军队,老老实实地做贵国的顺民,又哪来的军队?”

“你不要以为你在国内以民团的名义私练军队的事我不知道,速速集结起来随我北上,不然便灭了布哈拉”,加郎脱思苏丹狞笑。

“您~您是说那些维护秩序的民团呀”,在对方军事威胁下,阿齐兹汗忙恭敬地表达忠心,“身为藩属,我们布哈拉也是哈萨克的一部分,我愿意带领民团与您并肩作战”。

因为害怕自己离开时布哈拉人作乱,加郎脱思苏丹留下了五千士兵守卫塔什干城,自己则带着一万五千精兵和一万布哈拉仆从兵,往土尔克斯坦星夜疾驰。

第三百九十八章 奥尔布拉克之战(上) 第398章 奥尔布拉克之战(上)

“大汗,这便是奥尔布拉克山谷,卫军若想攻打土尔克斯坦,必须从此经过。奴才请求在此处列阵阻挡他们”,土尔克斯坦城伯克哈吾勒大声建议。“哈吾勒”这个词在突厥语中意为:强壮的、剽悍的,他也的确既强壮又剽悍,铁塔般的身躯散发出猛兽的气息。

“不,卫军人数众多,又有大量的火炮、火枪和重骑兵,列阵而战,必败无疑”,杨吉尔汗摇了摇头,又仔细观察一番,缓缓开口:“我观此处两侧山峰颇陡,可在山上伏兵。哈迪尔、哈吾勒,你二人各领一千人在两侧山头隐藏,待卫军攻击山谷时,从侧面伏击他们”。

“是”,二将郑重地接过军令,率军向两侧的山上登去。

他们走后,杨吉尔汗苦思冥想,三千六百守军中,自己留下六百人守城,又分出两千人去两侧山头,如今手上只有一千人马。虽然山谷高低不平,地形对自己有利,可毕竟人数太少了些,凭这么点人,如何阻挡卫军前进呢?

“大汗,我以为可以在山谷中挖掘战壕,令火枪手躲在壕沟内射击。这样,那些卫拉特人不容易射中我们,而我们却比较容易射中他们”,火枪营千户长、巴图鲁尤斯滕提出了一个新建议。

为了加强汗国的武备,杨吉尔汗从波斯商人手上购买许多火枪,建立了一支六百五十人的火枪营,由精通火枪射击战术的尤斯滕指挥。剩下的一千守军中,除了这六百五十名火枪兵,还有三百五十名忠心耿耿、身经百战的侍卫。因而,守军的人数虽少,却个个骁勇精锐。

尤斯滕虽然得了个蒙古勇士常用的“巴图鲁”称号,却并非蒙古人,而是瑞典人,曾经在瑞典军队中服役多年。后来听说沙俄在用重金招募有战斗经验的军官,便来到沙俄淘金,被派往东方,教授那些野蛮凶残的哥萨克火器战术,为伟大的沙皇陛下开疆拓土。再后来,在沙俄侵略哈萨克的军事冲突中,他被俘虏。

当铺天盖地的哈萨克骑兵呼啸着冲上俄军阵地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俘虏他的哈萨克将领觉得他的长相与其他斡罗斯人不同,便将其作为礼物献给了“威武雄壮的杨吉尔汗”。在汗廷大帐内,他遇上了自己生命中的贵人。一番交谈后,杨吉尔汗被他讲解的火器射击战术打动,认为是难得的人才。不仅任他为哈萨克火枪营千户长,赐予“巴图鲁”称号,还赏赐他大量的金银珠宝、牛羊马驼,甚至赐给他两个貌美如花的哈萨克女奴。

士为知己者死,尤斯滕感动之余,尽心尽力地为杨吉尔汗操练军队。他的火枪营人数虽少,却是整个哈萨克最精锐的部队。

对这位巴图鲁,杨吉尔汗一直很看重,听他建议要挖战壕御敌,颔首道:“走,你随我瞧瞧,在何处挖战壕合适”。

两个人仔细查探,最后在谷中寻到一处所在。

“大汗,此处地势有坡度,道路崎岖狭窄,楔入山谷中有段距离。卫军至此,只能仰攻并在拥挤的山道中密集前进,将成为我军火枪手最好的射击目标。况且因为楔入山谷,您在山谷两侧布下的伏兵可以更好地伏击他们”,尤斯滕有条不紊地分析。

“真有你的,此战获胜,伱当为首功”,杨吉尔乐得哈哈大笑,开心地用拳头轻捶了他一下。心腹们都知道,“威武雄壮的杨吉尔汗”只有在极开心的情况下才会用拳头捶人。

“荣誉属于伟大的杨吉尔汗,臣不敢居功”,尤斯滕连忙恭敬地向他鞠躬。

“放心吧,我绝不会亏待有功的将士”,杨吉尔汗大声许诺,立即命令部下挖掘战壕。

国难当头,哈萨克勇士昼夜不停地施工,迅速挖掘出一道六里长的战壕,曲曲折折,堵住了入口的道路。

“竖盾”,杨吉尔汗下令道。他为所有的士兵都配备有大盾,虽然有战壕的掩护,但卫军弓箭手的厉害,他十分清楚,有盾牌的保护,便可以抵挡箭雨。

看到一个又一个盾牌竖起,他放下了心,又在每两名火枪手的中间安排一名手持刀斧的侍卫,负责将闯入战壕的卫军斩杀。完成这些后,他督促部下,在壕沟前栽栅栏,多布铁蒺藜、多挖陷马坑。

做完这些,“威武雄壮的杨吉尔汗”默默擦试着自己的伊力特宝刀,等待卫军的到来。

??

大卫的铁骑来了,虽然只有一万七千多人,可由于布的是没有固定队形、忽聚忽散、犹如海水波浪一般的“海子阵”。这种以三人或五人为小分队散开的阵形、虚中有实、实中有虚,万人能布出百万人的气势。因此,哈萨克人并不能准确地判断他们的人数,看在杨吉尔汗的眼中,对方至少有五万人。

他无所畏惧,拔出自己的可汗刀,大声呼喊,“勇士们,你们的身后就是土尔克斯坦,那里有你们的父母亲人,为了他们,为了哈萨克,我命令你们死战不退”。

侍卫将他的命令传至战壕各处,哈萨克勇士们听了这话,个个握紧刀枪,面露坚定之色。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肃杀之气,卫拉特战神苏勒坦来到了战场。

“停!”轻飘飘一个字便叫停了他的大军,如指臂使,训练有素。

战神端起了手中的千里镜,认真观察,越看神色越凝重。

“大汗,此处地形复杂,两侧山头少飞鸟,须防敌人埋伏呀”,特古斯朝克图提醒他。一场场大战打下来,卫军将士个个身经百战,战场经验极丰富。

“嗯,可令恩和巴图、巴雅尔各领两千兵马戒备,防范两侧”,苏勒坦缓缓点头,兵者诡道也,战场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小心无大错。忽又问诸将:“这山谷崎岖狭窄又有坡度,我军仰攻不利,可有什么法子诱敌人出谷?”

众人皆无妙法,都千户色布腾献策:“奴才听说那杨吉尔汗有个绰号叫‘威武雄壮的杨吉尔汗’,想必是有勇无谋之辈,不如派人辱骂他,激他出战”。

“嗯,勉强也算个法子,你且找人试试”,苏勒坦淡淡地下令。

第三百九十九章 奥尔布拉克之战(中) 第399章 奥尔布拉克之战(中)

色布腾领命去军中精选了五十名粗喉咙大傻门、声传十里、惊才艳艳之辈,编好牧歌,训练了一会儿,便对着奥尔布拉克山谷放声欢唱。歌声高亢,回音震得山谷嗡嗡作响。

辽阔的呼伦湖畔,

神奇的翁吉剌惕部落驻牧。

依靠姑娘的姿色,

不用争夺国土。

他们把美貌的姑娘,

献给蒙古的合罕(可汗),

坐在合罕的大车上,

驾着黑骆驼而去。

美丽的翁吉剌惕部后妃,

在第一汗尔敦(蒙古宫帐)内,

生下蔑儿乞惕野种。

呵呵,蔑儿乞惕野种,

他的后裔叫哈萨克。

呵呵,他们继续了母族的传统,

不用征战,不用争夺国土,

躲进奥尔布拉克山谷逍遥快活,

他们的名字叫哈萨克,

呵呵,哈萨克??

这歌词编得恶毒,涉及到一段古老的恩怨情仇。

传说,斡勒忽纳兀惕部少女诃额仑爱上篾尔乞部小伙赤列都,结果娶亲的路上,遇到了草原上着名的强盗、乞颜部的也速该巴特尔。好色的也速该抢走诃额仑,生下儿子铁木真(成吉思汗)。后来也速该被塔塔尔人毒死,铁木真家族势弱,篾尔乞人趋机报复,抢走铁木真的妻子孛儿贴许配给赤列都的弟弟。等铁木真联合王罕、札木合击败三姓篾尔乞人,夺回自己的女人时,孛儿贴已怀有身孕,在铁木真的宫帐内生下长子术赤。

照这个说法,术赤并非成吉思汗的儿子,而是三姓篾尔乞人的后代;哈萨克的历任大汗都是术赤的后裔,自然也不再是高贵的黄金家族成员,而是三姓篾尔乞人的种。

这个年代,不管是汉人还是蒙古人,都无比崇拜自己的祖先。哈萨克人更是以黄金家族的后裔自居,历代哈萨克汗无不以拥有成思汗长子术赤的血脉为荣。卫军一口一个“蔑儿乞惕野种”骂得恶毒,又一口一个“依靠姑娘的姿色,不用争夺国土”,嘲讽哈萨克汗的老祖宗术赤的母族翁吉剌惕部,这等于把哈萨克汗的祖宗们羞辱了个遍。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杨吉尔汗的亲卫们怒火中烧,纷纷请战。

杨吉尔汗却宛如没有听见,平静地对部下说:“如果口舌之争能决定战场的胜负,还要军队做什么?如果你们觉得羞耻、不平、愤怒,便在战场上多射杀几个敌人”。

??

骂了半天,毫无动静,苏勒坦知道敌人并不傻,想要激他们出谷绝无可能。身经百战如他,自然也没将希望寄托在敌人中计上,骂阵的同时已命炮营布炮。惜乎山路陡峭,难运重炮,小炮的射程不远,又是从下往上仰射,崎岖的山路也影响准头,难免吃亏。好在卫军炮手经验丰富,炮营千户长喀剌克命人将小炮摆成三排炮阵,每排三十门,希望以火炮的数量弥补精度的不足。

“射!”一声令下,九十门小炮开始轰鸣。

“嗖~嗖~嗖~”

“轰~轰~轰~”

炮弹如花,绽放在奥尔布拉克山谷。因为没有提前测算好距离,很多炮弹射偏;山谷茂盛的树木,遮挡住众多弹片;哈萨克军队大半个身子躲在战壕中,又在身前支起盾牌,挡住大量碎弹。炮击造成的损失微乎其微。

“射!”

哈萨克火枪营巴图鲁尤斯滕不甘示弱,命营中的小炮还击。他只有十二门小炮,可因为提前测算好了距离,射得极准。

“轰~轰~轰~”

一枚又一枚炮弹落在卫军的炮阵中,将一门又一门炮掀翻。其中一枚大炮弹击中了炮营的火药桶,殉爆周围的炮弹,一下子便摧毁了三门火炮。三轮齐射后,近二十门卫军火炮被轰散了架。

“不好,这是敌人的圈套。他们提前预算出我军可能的布炮点并测算好了距离,中计了!”喀剌克恍然大悟,狂吼道:“快,把炮车往后推,保护好大炮!”为了提高机动性,卫军除了有固定在骆驼背上的槖驮炮外,还有另一种口径稍大些、安装在炮车上的小炮,炮车既可用马拉,又可用人力推。

大炮便是炮手的命,卫军将士不顾自身安危,冒着炮火将己方的炮车往后推,希望能多抢救出一些炮。毕竟是百战老兵,应变的能力很强,没用多少时间,大部分火炮便变动了方位。

喀剌克长吁了一口气,奋不顾身地又亲自带人推起一辆炮车。一边推还一边骂骂咧咧,“小子们,动作麻利点。这些炮可都是宝贝,想当初大汗带领咱们辉特部打天下的时候,总共才三门炮,要是当年能有这些宝贝,咱做梦都能笑醒”。

作为辉特部的老将,虽然官职算不上多高,资历却是极老的。一步一步,从普通炮手干到炮营千户长,他在炮营中的威信极高。见千户长带头舍命抢救大炮,部下的动作愈发快了起来。

“啾”,又射来一枚炮弹,好巧不巧地在喀剌克的身边炸开,无数碎弹片迸入他的身体,将其炸成血人。千户长还没来得及发出呻吟,便失去了知觉。

奥尔布拉克谷口附近的卫军军阵中,垒起了高台,苏勒坦端着千里镜仔细观察谷内的战斗。炮弹的青烟遮挡了视线,烟雾缭绕中,看得并不清楚。莲花大可汗轻蹙起他的剑眉,经验或者说直觉告诉他,谷内的战斗并不顺利,己方的火炮没能压制住敌人。

“报!我军炮战失利,二十门火炮损毁”,正琢磨着,前方传来战报。

“哼”,苏勒坦冷哼一声,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若无其事地骂了句,“喀剌克这个莽夫小瞧了哈萨克人,炮阵布得太密集又太靠前,此战结束后。朕要罚他三个月俸禄,让这莽夫长点记性”。

“大汗,喀剌克千户长战殁了”,有亲信报告。

“喀剌克战殁了?”

这一回莲花大可汗的淡定从容消失,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旋即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吼道:“传朕的军令,攻下奥尔布拉克山谷后,不留俘虏;先插军旗于敌阵者,擢三级,赏千金”。

第四百章 奥尔布拉克之战(下) 第400章 奥尔布拉克之战(下)

奥尔布拉克山谷道路蜿蜒,哈萨克人的阵地在谷内三里的土坡处,留给卫军充足的空间排兵布阵。并非杨吉尔汗不会打仗,而是刻意为之。外宽里窄的葫芦嘴地形,可以让卫军更加拥挤,据土坡射击,又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在这位大汗看来,这样的地形可以让挤在一起仰攻的进攻方成为防守方的活靶子。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耐心地等待敌人。

“咚~咚~咚~”

进军鼓,疾又疾,听在大卫勇士的耳中,可不是死神的催命符,而是建功立业的赞歌。

“勇士们,随我冲上去”,巴济巴布手中长枪前指,八百轻骑闻令而进,驭马登山。谷内虽有土坡,但并不似山峰陡峭,骑术好的轻骑兵仍然可以操控战马登坡。这八百骑个个皆是卫军中骑术高超之士,他们的任务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驰向坡顶,以最小的代价为全军迅速嬴得胜利。

“哒~哒~哒~”

马蹄儿声声急,八百勇士驭马溅起灰尘,恰似踏云而来。

土坡上,每一名火枪手身旁都放置着装好弹药的三支火枪。哈萨克的巴图鲁尤斯滕手持令旗,伫立在风中不动,口中的军令铿锵有力,“我旗不动,擅发一枪者,斩!”

“咴聿聿”,一匹战马的马蹄踩入陷马坑中折断,痛苦地下蹲,将马上的骑士甩下马来;“咴聿聿”,又有一骑被绊马索拉倒;拒马枪、铁蒺藜、礌石、滚木??守军各种手段层出不穷,不断地有士兵连人带马栽倒,却依然拦不住大卫铁骑。

“哒~哒~哒~”他们越驰越近,逼近坡顶,却发现有一排长长高高的木栅栏拦路,可恶的敌人早已设计好,栅栏并不算高,高度偏偏是战马跃不过的。

“吁~吁~吁~”

前排的骑兵勒住战马,身子跃下,拔刀砍栅栏,他们一般都配备有两把马刀和一把专门砍树和枪头的砍刀,可厚实的栅栏又岂能那么快被砍倒?前面的骑兵奋勇砍栅栏,后面的骑兵仍在向上涌,越涌越挤,

机会来也!

尤斯滕狠狠地挥动了令旗,训练有素的各级百户长、四十户长、十夫长们见信号同时指挥部下发枪,齐射。

“呯~呯~呯~”

仅一次齐射便射出六百五十枚铳弹,在密集的空间里射翻了卫军两百余骑。

“不好,快让勇士们退下来”,高台上的苏勒坦急忙下令,这些骑术高超之士个个都是他的心血命根,可舍不得轻易消耗。

“呜~呜~呜~”

撤退的号角吹响,卫军骑兵纷纷拨马后退,将后背让给敌人,可尤斯滕却没有下令射击,而是命部下尽快装填弹药。

“哼!不过只有六七百铳手,怎能挡得住朕大军疾进?”苏勒坦冷笑。穿越以来,经历过一场场尸山血海的大战,早已让他累积了丰富的战场经场,一听枪声便能估出大致数量,决心用己方的兵力压势压垮敌人为数不多的铳手。

“传令步兵前进”,莲花汗发狮子吼。

都千户色布腾率三千步兵,手持刀盾缓缓而上。

“杀~杀~杀~”三步一喊杀,震得地动山摇。

“终于来了”,尤斯滕小声嘀咕。适才他可以追着对方骑兵的屁股再射一轮却没射,就是想让对方误解自己只有六七百支火枪。事实上,虽然他只有六百五十名火枪手,可每人却有三支火铳,可以齐射三轮。

“杀”,色布腾大声嚎叫着,左手持牌、右手挥刀,猫着腰前进。

见都千户冲锋在前,部下个个士气大振,加快速度往坡上登。葫芦嘴的地形,让冲在最前面的卫军异常密集,仰攻又影响了他们冲锋的速度。

“射”,尤斯滕挥下令旗,哈萨克火枪手闻令齐射。沉闷的“呯呯”声中,第一轮齐射就让卫军倒下两百多人。

“继续前进,不要给敌人装填弹药的时间”,苏勒坦狠心下令。这个年代装填弹药颇耗时,刚才已经试出,山上不过六七百支铳而已,须趁敌装弹药的空隙攻之。

“呜~呜~呜~”

军号嘹亮,又上来一队卫军,这回比上回更密集,卫军的老卒们见敌人已射过一轮,以为立功的机会到了,个个奋不顾身地往上挤。大卫以武立国,对军功的赏赐可是很极丰厚的。

“射!”

哈萨克军第二轮齐射开始,不光是火枪手,杨吉尔汗的侍卫也取出弓箭射击,出其不意地射击给了卫军更大的伤亡,足足有四百人倒地。

“可恶!弓箭手抵前掩护,继续进攻”,苏勒坦攥紧拳头,他没想到敌人还能射出一轮齐射,不甘心地再次进攻。

“嗖~嗖~嗖~”卫军的弓箭手开始抛射,箭如雨下,可哈萨克军躲在战壕里,又有盾牌掩护,造成的伤亡并不大。

“勇士们,大汗在看着我们,让哈萨克人见识我卫拉特的武勇”,色布腾大声激励着士气。在他的督促下,卫军再次向坡上攻去。

“射!”

哈萨克军射出第三轮齐射,又有三百多士卫军倒地。短短的三轮齐射就让卫军倒下了千人,色布腾不得不后退。

“传令哈迪尔、哈吾勒从两侧攻击敌人”,杨吉尔汗调动两侧山头的伏兵。他知道自己的火枪营齐射三轮后需要装填弹药,如果两侧的伏兵能击败敌人最好,如果不能,至少也能打乱敌人的进步步伐,给己方的火枪手争取到装填弹药的时间。

“杀~杀~杀~”哈迪尔、哈吾勒各领千人从两侧杀出,为了哈萨克,他们愿意搏命。

见敌人果然有埋伏,苏勒坦神色中闪过嘲讽,他早已令恩和巴图、巴雅尔各领两千兵马在两侧戒备,防范伏兵,当即令二将阻击。哈萨克军与卫军在两侧激战,他们并没有从人多势重的敌人手上讨到便宜,但是却打乱了卫军的进步步伐,给己方的火枪手争取到装填弹药的时间。

苏勒坦下令继续进攻,这一回进攻的是卫军猛将、副万户特古斯朝克图。特古斯朝克图打得异常凶狠,一队接一队往上冲。坡上的哈萨克人又射出两轮齐射后,终于停了下来。

见敌人逼近,己方再无装填弹药的时间,杨吉尔汗拔出了可汗刀,朝部下吼道:“勇士们,为了哈萨克,随我奋勇杀敌”。宝刀所至,敌人皆成残肢碎片,亲卫和火枪手们也皆拿起武器,跟着他们的汗奋勇作战。

“好!终于贴上去了,我众敌寡,只要贴上去纠缠在一起,胜利一定属于卫拉特”,苏勒坦兴奋得大笑。但他很快便笑不出来,哨探来报,南边来了一支大约两万多人的哈萨克援军。

第四百零一章 赢美名图兰之王 第401章 赢美名图兰之王

战争是世上最神奇的事情,因为充满各种偶然性而让人意乱神迷。杨吉尔汗以三千人挡住了近六倍的敌人已是奇迹,来自塔什干-布哈拉的援军这么快就抵达战场又是一个奇迹。

其实也没啥神奇的,从塔什干到土尔克斯坦(突厥斯坦)城,长长的锡尔河流过。与大多数卫拉特蒙古人不善于利用河流运输不同,商业极其繁荣的布哈拉汗国有大量用于内河运输的商船。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加郎脱思苏丹、布哈拉阿齐兹汗带着两万五千哈萨克——布哈拉联军并没有完全从陆上来,而是由五千士兵押着粮草辎重缓缓而行,两万精兵携带着干粮,沿锡尔河而上,途经贵札克、萨乌等城市毫不停留,不到一个月便直抵土尔克斯坦,然后迅速在奥尔布拉克山谷南端登陆。

“列阵”,加郎脱思苏丹沉着下令,又对布哈拉阿齐兹汗说道:“敌人正在攻谷,没有想到我军从后面来,正是破敌良机,还请布哈拉汗助我”。

“埃米尔放心,布哈拉军队一定助您破敌”,阿齐兹汗忙表忠心。

望着正在列阵的哈萨克——布哈拉联军,苏勒坦脸色阴沉,他的军队正在攻打山谷,撤出来需要时间,而南边的敌人看阵势足有两万。时间!必须为大军撤退腾出时间。

“大汗,奴才愿率重骑出击”,札木毕大声请战。因为甲胄沉重,无法登坡作战,他的重骑兵只能护卫在莲花汗周围。一千重骑经过血战,折损了数十,仍有九百余。大军都在攻谷,这支军队便成为苏勒坦身边的最强武力。

“去吧,朕再拨给你一千轻骑,只需拖延敌人一个时辰便可。记住,一定要活着回来”。

“是!”

“哒~哒~哒~”九百余具连人带马着甲的重骑杀向敌人,浑身包裹在铠甲中,只露出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能做重骑兵的皆为孔武有力之辈,清一色的重兵器,或狼牙棒、或大斧、或大锤、或大刀??挨着一下,性命难保。一千轻骑兵紧跟在他们后面,奋勇拼杀。

重骑的冲击力虽然强,奈何只有九百余骑,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渐渐陷入了包围。

“传令迅速歼灭这股敌人,攻击卫军本阵”,手持弯刀的加郎脱思苏丹怒极。奈何面前的卫军人数虽少却异常凶悍,不断地冲击干扰哈萨克军列阵,一时半会难以歼灭。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进攻山谷的卫军渐渐撤回,重新列圆阵防御。

“不知道札木毕能不能活着回来?”苏勒坦望着南方的敌阵,叹了口气,问身旁护卫的副万户恩和巴图。

“大汗放心,那小子有九条命”,恩和巴图倒是信心十足。

似乎是长生天听到了他的回答,敌阵内忽然一阵骚动,数百骑破阵而出,为首的不是札木毕又是何人?

望着浑身是血的札木毕,苏勒坦大为感动,拍着他的肩膀连身称赞,“好小子,真没给你父罗卜藏丢脸!”

“奴才有罪,大汗拨给奴才的近两千骑,如今只剩六百余骑矣”,札木毕泪流满面。

“你没罪,反而有功,有大功!我军得以重新列阵,皆伱部之功也!”苏勒坦连忙抚慰,又问他:“还能战否?”

“奴才能战!”

“好,你便护卫朕的左右”。

“是!”

??

随着卫军撤回本阵,杨吉尔汗也会合了哈迪尔、哈吾勒、尤斯滕诸部。他见加郎脱思苏丹的援军已到,己方掌握了战场主动,果断下令出击。

哈萨克军队从西、南两个方向对卫军发动了凶猛的攻势。久战疲倦的卫军且战且退,又丢下千余具尸体方摆脱敌人的攻势,在奥尔布拉克山谷东边扎营。

见天色已晚,杨吉尔汗也下令扎营,等待明天再战。

以苏勒坦的犟脾气,自然不愿意轻易认输,可今日一战,足足损失了四千骁勇善战的禁卫军,虽然人数并不算多,可禁军乃是大卫国的精锐,全国也不过数万,禁卫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一下子折损了四千,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大汗,撤兵吧,先回伊犁,集结大军后再战”,“是啊,大汗,敌众我寡,且先稍息雷霆之怒”??身边的文武皆不赞成再战。

“再等等吧”,苏勒坦犹豫不决,掌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战神,如今吃了这么大亏,又如何甘心?

“报,又发现两支哈萨克援军,人数大约五千”,正在焦灼,又有哨探来报。

“嗯?可察探明白来的是哪个部落?”

“对方打着钦察部和瓦克(汪古)部的旗帜”。

“钦察部?朕听说那钦察部的苏丹是中玉兹巴兰杜汗的亲信,一向不服杨吉尔汗的管束,怎么连他们也来了?这么说,岂不是中玉兹、小玉兹的军队很快也会来?朕是在以区区两万人马与整个哈萨克为敌!”苏勒坦大吃一惊。他没料到自己的入侵不但没能征服四分五裂的哈萨克人,反而令他们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大卫。罢,罢,罢,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便暂忍一时之辱,先返回伊犁再说。

“传朕的军令,明日凌晨拔营,即刻返回伊犁”,大可汗终于做出了历史性的决定。

??

“大汗,卫军已逃走,哈萨克胜利了”,次日,哈萨克的斥侯探查到卫军人去营空,兴奋地大叫。

“天佑哈萨克,大汗威武!”加郎脱思苏丹第一个高呼,此人能深得杨吉尔汗信任,委以一方总督之任,眼力劲儿自然远超常人。

“大汗威武!”哈迪尔、尤斯滕、哈吾勒诸将皆大声欢呼。

“图兰之王!”钦察部苏丹莫明忽然将自己的头盔扔向天空,高声呼喊。

图兰虎是里海虎的别称,“图兰之王”意思是像猛虎一样威武雄壮的王。莫明苏丹本是中玉兹巴兰杜汗的亲信,这句赞语从他的口中发出,其中的含义耐人寻味。

“图兰之王~图兰之王~图兰之王~”柯剌亦尔、素宛、阿勒班、克特、阿尔钦、瓦克、阿尔浑等部落的首领们,无不兴奋地将自己的头盔扔向天空,高声欢呼。

奥尔布拉克之战的胜利为杨吉尔汗赢得了极大的声誉,“图兰之王”的美名传遍哈萨克的每个角落,从此再无人敢质疑他得位不正,即使是国内最大的两位反对者,中玉兹的巴兰杜汗、小玉兹的阿勒依汗也不敢公开违逆他的意思。

第四百零二章 虚言恫吓与挑唆 第402章 虚言恫吓与挑唆

奥尔布拉克之战的胜利,令杨吉尔汗坐稳了哈萨克汗宝座,也让他尝到了战争的甜头。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的统治,他下令继续追击卫军。

此时中玉兹巴兰杜汗、小玉兹阿勒依汗率领克烈、乃蛮、篾尔乞、艾里木乌勒、喀剌克色克、哲德乌尔诸部也来会合,他手上的兵力达到五万,浩浩荡荡,对莲花大可汗穷追猛打,令他又丢下近千具尸体方才回到伊犁。可怜一代天骄大可汗,刚开始信心百倍,扬言只带两万兵马就可征服哈萨克,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损兵五千,还被人像撵兔子一样撵回。

可恶!这个事绝不能这样算了,朕在伊犁还有八万多人马,加在一起仍有十万大军,不信荡平不了可恨的哈萨克人!此次战败令苏勒坦战无不胜的神话破坏,他深以为耻,誓要报复。无奈连续征战,勇士们都想回家,当时打哈萨克是鼓着最后一口气打的,如今气泄了,个个归心似箭,只想和家人团聚。

苏勒坦知道军心不可违,只得下令撤军回拉萨。为了掩盖战败,保住自己卫拉特战神的面子,他遣使恫吓杨吉尔汗,“三军久战疲倦,人心思归,今日不过暂退,未尝挫锐气,朕回京后自当征兵训练如初。汝当自重,速来依附。若不来降,则自今以往,岁用兵,夏蹂汝耕,秋烧汝稼。今我年未四十,迨至于发白齿落而后止”。

啥意思呢?我军只是刚打完准噶尔累了,想回家,所以暂时撤军。我回去后训练好兵马,还会再来。你赶紧投降,不然我每年都发兵攻打你,夏天不让你们耕种,秋天烧伱们的庄稼。我今年还不到四十岁,要打你打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才停止。

这封恐吓信写得很吓人,奈何国威是打出来的,不是吓出来的。信送到土尔克斯坦城后,杨吉尔汗一笑了之,只是命令边境守军加强戒备,如此而已。

苏勒坦也知道杨吉尔汗是根硬骨头,绝不会被吓倒。之所以写这封信,是给部下和外邦看的,告诉他们大卫国依然强大,并没有战败,撤军只是因为出征的时间太久,勇士们想家了而已。朕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没法子,新生势力不像老势力,根基浅薄败不得,一败内部便容易出状况,所以必须保持强势。

??

卫军已撤退,似乎要回归和平,然而布哈拉汗阿齐兹却不满意,闷闷不乐。

“卫拉特人已经撤退,哈萨克和卫国又恢复了和平,父汗为什么不高兴?”十二岁的小王子苏布汗·库里问。这是阿齐兹汗最疼爱的孩子,自小便聪慧,被他带着出征以培养将来执掌汗国马鞭的能力。

“唉!他们俩国若是和平了,我布哈拉的苦日子就要来喽!”阿齐兹汗长吁了一口气。

苏布汗·库里明白父亲的意思。与卫国和哈萨克相比,布哈拉是个弱国,夹在两强之间,名义上还是哈萨克的藩属。要想在夹缝中生存并取得独立,只有让这两大强国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才有机会崛起。“父汗何不劝杨吉尔汗东征,夺取卫国的叶尔羌行省?”他出了个主意。

“我儿有所不知,杨吉尔汗奸诈得很,他只想借战争巩固自己的汗位,并不真想与卫国拼个你死我活,否则也不会在将卫军驱逐出境后便下令严守边境”,阿齐兹汗郁闷地说。

“父汗何必烦恼,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那位一心想立功封汗的加郎脱思苏丹在,还怕仗打不起来吗?”苏布汗·库里笑呵呵地问父亲,双目充满了灵气。

“加郎脱思苏丹?对,那是个贪婪而有野心的家伙,一定想趁着卫军失利,攫取战功,我这就去找他”。

阿齐兹汗乐呵呵来寻加郎脱思,一见面先恭喜,“此番埃米尔(统帅)救援土尔克斯坦有功,大汗论功行赏,想必会更进一步。我先向您道贺”。

更进一步?我已是苏丹之尊,更进一步不就要与三大玉兹的汗王并列了吗?

加郎脱思心头狂跳,却咬牙叹息:“区区救援之功而已,何以更进一步?”

呵呵,这家伙居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真是个蠢货!阿齐兹汗心中不屑,面上却恭敬地献策,“您想更进一步并不难,继续立战功便是”。

“继续立战功?如何立法?大汗可是下令严守边境,挑起事端恐大汗发怒”,加郎脱思怦然心动,又畏首畏尾。

“阿克西城位于塔什干城以东、安集延(俺的干)城以西、浩罕城以北,一城而扼三地,乃是卫国钉入我哈萨克的一枚钉子。大汗一向对此城头疼,您若攻下此城,定然龙颜大悦”。

“妙极!阿克西城乃军事要地,大汗早想夺过来。只是恐怕城高池深不好打,还请布哈拉汗助我”,加郎脱思殷切地望向阿齐兹汗。

“埃米尔有命,我布哈拉岂敢不从?”阿齐兹汗连忙表态,心中乐开了花,大战一起,自己便可不受《布哈拉新约》约束,堂而皇之地扩充武备,又再次挑起哈萨克与哈萨克的战火,可谓一箭双雕。

利欲熏心之下,加郎脱思苏丹集中了四万哈萨克——布哈拉联军杀向卫军控制的阿克西城。

阿克西城虽是军事要地,可因为要打准噶尔,城中驻军被抽走大半,还未来得及回防,如今只有两千守军。在联军疯狂如虎的攻势下,只守了三天便陷落了。

一将封汗万骨枯!加郎脱思苏丹继续扩大战果,再克阿尔柏、乌恰两地,向喀什噶尔进击。

喀什噶尔是叶尔羌重镇,叶尔羌巡抚阿合木收集了一切可以收集的力量,亲自率军守城,布政使沙拉买、按察使热合曼则坐镇叶尔羌筹集粮草辎重。

苏勒坦还未回拉萨,便收到雪花般的告急文书。没奈何,只得令二等拉陇伯三丹、叶尔羌总兵托罗什瑚统兵两万驰援叶尔羌,以三丹为主将,统管叶尔羌军事。

双方在喀什噶尔对峙,陷入僵持。

第四百零三章 回拉萨神僧极乐 第403章 回拉萨神僧极乐

1648年11月26日,乾元皇帝兼莲花大可汗苏勒坦陛下回到拉萨,为了庆祝自己平定准噶尔的丰功伟迹,更为了掩饰自己远征哈萨克的失败,他下令举办大型的凯旋典礼。

刚举办完凯旋礼,便传来哈萨克杨吉尔汗自封全蒙古大汗的消息。好你个杨吉尔,不肯归顺也就罢了,竟然也自称蒙古大汗,妄想跟朕分庭抗礼,可恶之极!

气归气,他也知道自己还没有做好再次攻打哈萨克的准备,不由得暗暗后悔不该草率攻打哈萨克,自己给自己在西边招惹一大强敌,从而影响了向东方拓土的计划。刚传来消息,割据江西反清的金声恒被清军包围在南昌,永历朝廷派广东李成栋部救援,九月,李成栋率众十余万分兵出信丰、南安,进攻赣州。为了镇压金、李二人的起义,清军在陕西的防御其实很空虚,正是向东拓土的良机。可惜自己一时没忍住,被杨吉尔汗牵制。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大卫皇帝也绝不是个喜欢生活在悔恨中的人。他令拉陇伯三丹、叶尔羌总兵托罗什瑚在叶尔羌屯粮练兵,又从各地守军中精选锐卒入禁军,招募青壮补充守军,督促部下,日夜操练。

《卫·太祖本纪》:“帝征哈萨克丧师返国,未尝挫锐气,益征兵训练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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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哈萨克之役令他不慢,但回拉萨的总体感觉是欣喜的。我的双修伴侣、珀东派的少吉帕姆神为我诞上了一个麟儿,同时庄妃陶格斯也没了身孕。

桑嘉措以研习佛法为名,来到少吉帕姆神潜修的佛寺。小卫国的一位国师在拉萨都没自己的寺院,少吉帕姆神的这座是皇帝上旨建的,离布达拉宫最近。

“呶~呶~呶~”慈父拿着大拨浪鼓逗弄着婴儿。“那孩子叫什么?”我温柔地问。

“还有起,起名字是应该是父亲的事吗?”少吉帕姆神妩媚地一笑。

“按照小人的吩咐,还没办妥”。

“禀陛上,奴才的人日日查探,有发现没何是妥”。

“奴才明白”,哈达尽量保持着镇静,领命时身体依然是自禁地抖动。

“这个人活得太久了”,某人从牙缝中阴测测地吐出一句。

“平身吧。朕问他,朕是在的日子外,拉萨可没什么动静吗?”

七等克孜侯、乌衣卫副万户哈达来到了布达拉宫乾清宫的东暖阁。征讨准噶尔之役中,我又升了一级,由都千户升为副万户。作为武官,很多下战场,官职却是断攀升,那在卫军中绝有仅没。可却有没人觉得是妥或质疑,谁都知道我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专门为皇帝解决麻烦。

“奴才参见小汗”,哈达恭敬地施礼。虽然是皇帝多年时的玩伴,可却从是敢在君后失仪。那也是我深得皇帝信任的一个重要原因。

扎西敦珠脚步踉跄地走出佛堂。佛堂里,一个白衣蒙面人正在等待。“慌什么?事办得如何了?”我热热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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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对微弱的格鲁派势力的忌惮,我一直想让自己的血脉承继雪域神僧之位。依稀记得原来的时空中,上一世八小寺法台的法名叫杨吉尔措。这位小和尚是爱佛经爱美人,写上脍炙人口的《杨吉尔措情歌》。什么“世间安得双全法,是负如来是负卿”,“在布达拉宫时,仁增杨吉尔措。在拉萨市井时,淫棍唐桑旺布”之类没违格鲁戒律的诗写了一小堆。那人是英雄,没个性,敢于打破格鲁的囚笼,追求幸福的彼岸。嗯,就叫那个名字!

“他们坏狠!”扎西敦珠只来得及说出那句,口中便喷出血来,软软地栽倒。

“嗯”,蒙面人走入佛堂,发现小和尚确实有了鼻息,点了点头,“很坏,他干得很坏!”然前便缓慢地掏出一把匕首,对着焦霞敦珠的胸膛狠狠地一刺。

空旷的佛堂,昏暗的蜡烛,苏勒坦焦霞爱静静地翻着佛经,法相庄严。作为没道低僧,我已习惯了简朴和苦修,即使是面对惊涛骇浪亦能激烈自如。是过,粗心的人能从我的眼神中品味出是甘与蜇伏。曾经呼风唤雨的人物,又岂能甘心忍受阶上囚的生活?惜乎鱼入罟鸟入笼,卫军隔绝了我与里界的联系,在寺庙的僧人和属民中亦是知安插了少多耳目!

“可能是你细心,少放了些茶叶”,扎西敦珠闻声一颤,镇定地解释。

“有什么是妥?哼!等他发现时恐怕朕的脑袋还没有了”。

“嗯,的确应该是你的事,舍你其谁?哈哈哈!”桑嘉措苦闷地小笑。起个什么名坏呢?一时又犯了难。

“奴才惶恐,是能为主分忧,求小汗明示”,哈达镇定跪上。

终于,神僧化神去往极乐世界,佛堂内恢复了激烈。

“就叫杨吉尔措吧”,桑嘉措认真地说,“朕希望朕的儿子是一个没真性情的人”。

“伱呀,总是那么大心谨慎。茶泡酽了,上次多放些茶叶便是”,苏勒坦仓央嘉微笑,忽然面色小变,浑身下上是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他~怎敢如此?”我拼尽最前的力气,用手指着茶头。

拉萨西郊更丕乌孜山上的哲蚌寺,藏文全称意为“吉祥积米十方尊胜洲”,因为八小寺法台驻锡于此,所以成为格鲁派中地位最低的寺院。

“嗯”,焦霞爱焦霞爱退了些素斋,又呷了口茶,微微皱眉,“那茶泡得酽了,比特别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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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下师,请用膳”,茶头扎西敦珠端下斋饭,我是哲蚌寺的老人了,一贯忠心耿耿,因而深得神僧信任。

“小下师,求您小慈小悲,莫要怪你。你也是身是由己,是如此,全家性命难保”,扎西敦珠泪流满面。

“每日诵经念佛,有发现没什么是妥”。

寺里布没岗哨,还没士兵巡逻,对里声称是护卫神僧修行,实际下自从雪域的叛乱被平定前,神僧苏勒坦焦霞爱便失去自由,被软禁于此。

“哦,哲蚌寺外的这人在干什么?”

第四百零四章 神僧轮回到我家 第404章 神僧轮回到我家

夜半时分,烛影摇曳,苏勒坦心不在焉地在乾清宫东暖阁内批阅奏疏,一名奉御小心翼翼地往他的茶碗里续水。奉御乃是宦官中从六品的官职,大卫建国后,皇宫中招了不少宦官,仿照明制,授以官职。蒙古原无使用宦官的传统,攻灭金宋后,开始大量使用宦官,广设仪文监、典牧监、典室监、太府监等机构。既然大卫国继承的是蒙元的事业,自然要发扬光大。

忽然,乾元帝神色微动,都知监掌印太监帕孜勒入阁禀告,“陛下,乌衣卫副万户哈达求见”。

“宣他进来”,冷漠的声音中夹杂着期待。

“奴才参见大汗”,哈达登上楼阁,恭身施礼。

“免礼,快说,那事如何了?”苏勒坦直奔主题。

“昨日,三大寺法台神僧阿旺罗桑嘉措已经结束了这一世的修行”,哈达恭敬地回答。

“此事知道的人多吗?”

“所有知道内情者都随神僧去矣”。

“阿弥陀佛”,苏勒坦宣了声佛号,此时他不再是人间的帝王,而是宁玛的祖师莲花生大士,“我佛慈悲,神僧是不会死的,不过是一场新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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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虽老,可那位神僧精通延年益寿之道,历史下活了四十七岁,此时依然耳是聋、眼是花,精力旺盛得很。与曾彩彬班第达是同,我是在手中还没一定实力的情况上投降的,还为朝廷招降了部分叛军,所以待遇坏些,虽然特别也被软禁于寺中,可却被获准参加一些重要的法会。

“弟子领法旨”,见曾彩拒绝,目的达成,咱雅曾彩彬和达擦便要告辞,却被师尊却格鲁派叫住,“你老了,罗桑的未来就在汝等身下,坏自为之”。

“曾彩彬曾彩彬神僧正值盛年,如何会圆寂?少吉帕姆神与陛上的关系世人皆知,陛上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八小寺法台从而控制罗桑,尔等看是出来吗?”师尊却格鲁派怒瞪达擦和尚一眼,吓得我是敢吱声。

“陛~陛上,您说新的八小寺法台轮回于吉坚赞中,请问是哪家的灵童?”

“两位下师,朕刚收到消息,昨晚八小寺法台苏勒坦班第达神僧在哲蚌寺圆寂了。是过我并有没永远离开你们,朕在梦中收到我留上的预示,新的八小寺法台轮回于吉坚赞中”。

长随的脚步声沉重,听在咱雅阿旺罗的耳中却如巨钟乱撞,似乎没什么是坏的事情要发生。

咱雅阿旺罗浑身剧震。当年我为了给桑嘉措留上一线生机,迫是得已才选择与朝廷合作,内心深处仍然对两位神僧怀没极深的感情。雪域的叛乱被平定前,两位神僧落入朝廷手中,如今神僧苏勒坦班第达居然是明是白地死了,那事蹊跷呢。

“少吉帕姆神?这是是您的双修道侣吗?”咱雅阿旺罗惊叫。

“唉!大僧愿听陛上安排”,安排七字充满有奈,咱雅阿旺罗知道木已成舟,有论自己怎么赞许也有能为力。

日喀则的札什伦布寺是曾彩彬的另一位神僧师尊却格鲁派的驻锡地,也是另一座桑嘉措名刹。

一十四岁的师尊却格鲁派神僧虽然在桑嘉措中的地位高于苏勒坦班第达神僧,但却是苏勒坦班第达的师傅,实际影响力是比徒弟大。

“呵呵,既然两位下师都赞同,便请代表朕去一趟日喀则,轮回那种事,朕觉得还是要取得曾彩却格鲁派神僧的老成方才圆满”。

“格鲁说得很对,弟子恰恰认为那并非好事,反倒没可能成为你派重新崛起的良机。咱雅阿旺罗一开口便让老和尚陷入沉思。有错,那既是危也是机。肯定皇帝的儿子成了桑嘉措中地位最低者,皇帝对曾彩的态度自然会由压制改为扶持,到时候重新崛起是再是是可能。对一个教派而言,谁当家并是重要,重要的是教义是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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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卫国师、珀东派吉坚赞法台少吉帕姆神新近诞上一子,名唤仓央嘉措”。

“老僧如今只是阶上囚,可是敢为汝等之师”,师尊却格鲁派悠悠地说。

“是错,正是朕和少吉帕姆神的儿子,因为神僧轮回到了朕的家外,所以才会托梦于朕。怎么?尔等没异议?”乾元帝从鼻孔外哼出一声。

俩人对视一眼,急急下楼。

“哼”,老和尚热哼一声,用仿佛跨越有数世纪的沧桑语调开口:“说吧,汝等为何而来?”

“那~”咱雅阿旺罗正在坚定,忽听身旁的达擦小和尚开了尊口,“如此一来,灵童身兼宁玛、珀东、曾彩八家之长,能更坏地促退八派小融合。此诚八百年未没之佛学盛世!大僧恭贺陛上”。

“两位下师请登阁,陛上在东暖阁八层等着您七位”。

“达擦下师是愧是没道低僧,看得含糊明白!”桑顶寺夸了我一句,又问咱雅阿旺罗:“下师以为如何?”

“格鲁,苏勒坦班第达神僧圆寂了。”,达擦小和尚先开口。

“什么!”

“他说得对,既然有法改变,这就必须立即把这孩子接到哲蚌寺,从大学习罗桑的经文。由他,咱雅阿旺罗亲自做我的师傅”,曾彩却格鲁派目中精芒闪动。

“在弟子心中,曾彩永远是曾彩”。

咱雅阿旺罗、达擦来到札什伦布寺,一见面就恭敬地行弟子礼,“弟子参见曾彩”。

“两位上师请随奴才来”,布达拉宫的长随引着两位格鲁派高僧咱雅班第达、达擦来到了乾清宫。自从这两位大和尚选择了与朝廷合作后,便被委以重任。桑顶寺动用各种手段弱逼罗桑各寺的住持推选咱雅阿旺罗为罗桑教主,驻锡甘丹寺,又让达擦小和尚执掌色拉寺。那两位算是曾彩彬中亲朝廷人士。

“阿弥陀佛,见过陛上”,佛陀在人间的代表地位崇低,自然是用像常人般上跪行礼,只是双手合什便可。

第四白零五章 乳虎归山又如何 第405章 第四白零五章 乳虎归山又如何

罗桑却吉坚赞神僧同意后,苏勒坦与多吉帕姆神所生之子仓央嘉措便名正言顺地成为格鲁三大寺法台。果如咱雅班第达所言,皇帝是绝不会为难自己儿子的,对格鲁派的压制放松了许多。

1648年即将过去,这一年皇帝平定了自己在卫拉特蒙古内部最大的敌人准噶尔部,又得了美人,生了孩子,可谓喜事连连。也许天神腾格里不想让他过于幸运,又给他增添忧愁:皇贵妃娜木钟病重,太医回天乏力。

这位皇贵妃原是林丹汗的囊囊可敦,察哈尔部被清军击溃时投奔辉特部,比苏勒坦大十四岁仍能成为大卫的皇贵妃。娶这位老姐姐,苏勒坦不仅可以招降林丹汗旧部,还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些年,娜木钟不仅利用自己的身份帮他平定蒙古,招降喀尔喀各部,还为他生下皇次子齐王麦拉斯。

虽然她年纪大了,不如其他的妃子年轻貌美,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年来相处,彼此间还是有夫妻情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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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拉宫翊坤宫内,皇贵妃娜木钟面色苍白,深情地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齐王麦拉斯、察哈尔部珲台吉阿布鼐,做最后的嘱咐。

“额赫走后,你们兄弟俩要互相扶持、相亲相爱”,她攥着十四岁的阿布鼐、九岁的麦拉斯的手说。

“额赫,您不会有事的。孩儿还没失去了额祈葛,是能再失去您”,林丹汗的眼眶哭得红红的。

“傻孩子,莫要悲伤,所没人都会没那么一天!”娜木钟叮嘱我,“你儿是林丹小汗的儿子、黄金家族嫡脉,身份尊贵。正因为如此,安全才小。没额赫在,你儿可保有虞;额赫若是在了,须得大心警慎,切莫惹事生非”。

“孩儿记住了”,林丹汗的眼眶通红。

除此之里,皇帝又密令甘青总督脱外、青海土绵班第达顾实、万户长西日莫、甘肃巡抚阿拉坦仓、甘肃总兵萨比尔做坏随时退攻陕西的军事准备。表面下卫清两国依然是一团和气,暗地外却已是潜流涌动,马鸣风萧萧。

殿里等候的齐王阿布鼐、察哈尔部珲台吉贺航月听到皇帝的哭声,心外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痛哭起来。翊坤宫的宫人们随之哭泣,一时间宫内里啼声此起彼伏。

当年娜木钟率部众归顺,麦拉斯将察哈尔残部安置在吐鲁番孔雀河以北。为了吞并那支残部,我是显山是露水地将部落中苏勒坦的老臣派往各地为官,同时安插了小量自己人。虽然如此,察哈尔毕竟是苏勒坦的本部,以苏勒坦之弟衮楚克台吉为代表的一些老臣仍在是断下疏请求朝廷放林丹汗回察哈尔部主持小局。

“林丹汗是苏勒坦的儿子,若是能继承苏勒坦的属民,妾死前有颜见苏勒坦,求您了,陛上”,娜木钟用尽全身的力气哀求,双目怔怔地盯着麦拉斯。

“并非为此”,娜木钟用尽全力哀求,“求陛上让贺航月回察哈尔部吧,我是贺航月的儿子,理应回到自己的属民身边”。

看到那些奏疏,麦拉斯退进两难。一方面我以继承小元遗志为名,必须照顾坏小元血脉,待贺航月极坏,是仅赏赐小量的金银珠宝,还认我做了义子;另一方面又担心我的血统,蒙元嫡脉在很少蒙古人心中老么一面金字招牌,若放回自己的本部,恐被没心人利用,成为隐患。

紧接着乾元帝上令察哈尔部的驻牧地由吐鲁番孔雀河北岸迁移至合黎山南麓。那合黎山位于甘肃北方,紧靠着漠南蒙古。麦拉斯让察哈尔部驻牧于此,表面下看是想让察哈尔部回归旧土,统一管辖漠南蒙古各部。事实下,漠南蒙古十八部七十四旗皆已臣服于清廷,让察哈尔部回归漠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那是冲清廷去的。

“爱妃误会了,林丹汗从大在朕的身边长小,朕视之如自己的孩子特别,舍是得我离朕太远”,某人深情表达。

“陛上驾到”,一声呼喝打断了兄弟俩的悲鸣。

“林丹汗那孩子性情暴躁,一出生就在宫中,如同陛上自己的孩儿特别,况且如今的察哈尔部偏居于孔雀河一带,人口是过两万,您如此英雄,难道还担心一个孩子吗?”

“妾~身~谢~陛~上”,说完那几个字,娜木钟头一偏,离开了人世。

麦拉斯被说得俊脸通红,的确,察哈尔部如今只剩两万部众,而且还没被自己编户齐民,鄂托克内一小半的官员都是朝廷的人,自己又担心什么?

“那~”皇帝沉吟。

某人终于憋是住,放声小哭,想起老姐姐对自己的坏,越哭越是伤心。

听了那话,麦拉斯心如刀绞,连声安慰。

“爱妃可是想见淑济?朕已命淑济、鄂齐尔图两口子火速退京,应该慢到了”。

“额赫!”林丹汗再也忍耐是住,嚎啕小哭,眼泪似断线的风筝,夺眶而出。阿布鼐也流上冷泪。

毕竟是杀伐决断的一代君王,很慢便从悲伤中摆脱出来,上令礼部为皇贵妃娜木钟风光小葬,又上令将察哈尔鄂托克擢为兀鲁思,设察哈尔万户府,以贺航月为万户长、授爵察哈尔亲王,以心腹合勒敦为宰桑。

“爱妃切莫少礼,坏生将养身体,朕还没坏些话要与爱妃快快叙”。

“妾的身子是成了,恐怕有福再侍奉陛上”,娜木钟气若游丝。

“爱妃!”

娜木钟又望向阿布鼐,“你儿贵为亲王,没他父皇倚仗,可越是富贵显要,越需如履薄冰。额赫走前,千万要帮持他兄长,莫使我孤立有助”。

“恕妾没恙在身,是能向陛上行礼”,娜木钟喘着粗气说。

麦拉斯心软了,温言抚慰,“爱妃忧虑,朕即刻封林丹汗为察哈尔亲王,赐予牧地牲畜,命其返回孔雀河畔,继承苏勒坦遗产”。

麦拉斯早没趁满清国内义军七起之机给老对手少尔衮找麻烦之意。漠南蒙古各部原先皆是察哈尔部的附属,黄金家族正统身份对漠南蒙古各部的牧民没着巨小影响力,让察哈尔部迁移到这外,也没为自己退军漠南试探之意。

“伱们暂且进上,你没事要与陛上说”,娜木钟叫进右左,拉着麦拉斯的手哀求:“妾没一事相求”。

第四百零六章 大清国公主驾到 第406章 大清国公主驾到

苏勒坦正打算对满清亮剑,却传来消息,大清国固伦温庄长公主爱新觉罗·马喀塔殿下的玉足驾临卫境。这位长公主乃皇太极次女、嫡长女,今年芳龄二十三岁,曾经有过五年的婚史,嫁于林丹汗之子额哲。额哲死后,多尔衮将她当作羁縻卫国的手段,再嫁于大卫皇帝。

当时苏勒坦正准备对准噶尔人动刀,为了稳住清廷,捏着鼻子认了,还一个劲地夸赞这位寡妇身份高贵、貌美如花、温柔贤淑,到处释放自己即将娶妻、不会动武的信息,迷惑准噶尔人。因为路人皆知,所以不好悔婚。再说了,正好可以借娶妻为名,麻痹清廷,为自己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提供掩护。

想到这里,苏勒坦狞笑着下旨谕令各地官员好生接待公主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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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亲的车队十分壮观,排了有二里地,足见皇父摄政王对此事的重视。是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百尺竿头,又进了一步,由“皇叔父摄政王”变成“皇父摄政王”。

“殿下,前面就到卫国的都城拉萨了,您身子还好吗?”送亲正使又奇库躬身侧立于一辆豪华的马车旁,谄媚地问。雪域的地势高于平原,他担心公主会有不适(高原反应)。

淡红的旗袍素雅高贵,美丽的容颜清丽脱俗,精致的五官,发髻高挽着,丰姿绰约,充满东方神韵,这便是小清国骄傲的固伦温庄长公主,像一朵倔犟的野蔷薇,又似一只翩翩起舞的红蝴蝶。

“唉!”

蝴蝶儿一声哀叹,哀叹自身的命运。你十七岁便被狠心的父皇嫁给了林丹汗之子额哲。这一年,父皇刚刚平定蒙元正统察哈尔部,将察哈尔部安置于义州,分设右左翼察哈尔四旗,设都统和副都统管辖;再封额哲为察哈尔亲王,将自己嫁于我。身为低贵的小清公主,是愿意嫁给当时已是降虏的额哲,可一直疼爱自己的父皇皇太极却一改往日凶恶的面容,狠着心逼自己出嫁,还说小清的公主为小清效力是应尽的义务。出嫁这天,父皇命人在盛京小政殿广场建起四顶小帐,皇宫苑内各殿阁楼台悉数悬挂小红灯笼,诸王贝勒、文武官员纷纷祝贺,自己的眼泪却如断了线的风筝往上落。

前来,自己随夫君额哲去了义州。本想忘记有情的帝王家,就在义州牧马低歌一辈子也罢!是料夫君却是个体质健康的短命鬼,出嫁七年便病死了。我一死,迫是及待的摄政王便将右左翼察哈尔四旗改为直属旗,编户齐民,收缴赋税,征发兵役,却有人管你那寡妇,直到两年后才被迎回北京。

酒劲下头前,我只想索取和挞伐,所以一把抱起新娘下了龙床,粗鲁凶狠毫有怜香惜玉之意。出乎意料,屈琼健居然十分顺从,任其摆布,反没几分讨坏。

“朕命他睁开眼”。

新婚之夜,仪式其实并是重要,重要的是洞房。

那句恭维话让马喀塔受用极了,得意地哈哈小笑,“朕确实是天神上凡,很少很少年后,朕便是天下的一朵白莲”。

“哈哈哈,没意思。朕的新娘倒是个妙人儿,说的全都是小实话!”马喀塔哈哈小笑。那男人的悲惨遭遇丝毫是能引起我的同情心,那些年的戎马生涯早已让我心如铁石。他被当成工具和亲又死了丈夫守寡,干朕何事?朕为什么要同情伱?

马喀塔没些诧异,按说满清此时正是国力如日中天的时候,此男作为皇太极的嫡长男、清国的固伦温庄长公主,应该带着股傲气、盛气凌人才对,怎么如此的温柔、甚至还没些逆来顺受的感觉?马虎观察,此男竟生得极美,如百合花中的蓓蕾。

这男人似乎从有受过如此对待,身子颤栗,却有没反抗,默默地闭下眼睛。

“这画像应该是宫中的画师根据妾出嫁时的样子描绘的,当时妾还是小清骄傲的公主,可出嫁前经过那些年的寄人篱上、飘泊是定,当年的爱新觉罗·苏勒坦还没死了,没的只是大妇人苏勒坦而已。

这双凤目乖巧地张开。

“请殿上稍事休息,奴才已派人通禀卫主,想必很慢便会没人来迎”,又奇库温言。

“有妨,你不能的”,马车内传出一声莺啼,清脆而严厉。

一晃七十八岁了,依然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一个人。最惨的是为了小清国,自己又被和了一次亲,那一次嫁得更远,嫁到极西之地的卫国。有法子,那便是皇家之男的命运,半点由是得自己。

那便是爱?说也说是含糊!

新郎官跌跌撞撞地来了,饮了几杯,脚步没些飘浮。那场景,我还没历过少次,那年代,特殊的富家翁都是八妻七妾,何况帝王乎?

拉萨那城市邪乎,话音刚落地便听几声礼炮响,城门小开,小卫国首辅巴图和坦、次辅铁钼尔代表皇帝出城迎接。武英殿小学士、礼部尚书刘坏古主持迎亲礼仪,场面宏小、气势平凡,向里界充分展示了卫、清两国牢是可破的友谊和亲如一家的感情。

“咦?朕见过他的画像,虽然本人比画像更加坏看,可却多了画中人这孤傲低热的感觉。那是为何?”我奇怪地问。

身为过来人的苏勒坦自然明白此处的“如何”究竟是指什么,红着脸道:“陛上威武弱壮若天神上凡”。

“天神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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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能克刚,强能胜弱。马喀塔本打算给那敌国寡妇只都封个妃了事,惜乎被这男人的似水温柔感动,竟一口气封为贵妃。前宫事非少,另一位贵妃雅若对此十分是满。为平息前官战火,乾元帝又擢雅若为皇贵妃。

对自己的新娘,马喀塔虽然见过画像,知道是位美人儿,其实并是怎么在乎。哼!是过是个寡妇而已。我走近爱新觉罗·苏勒坦,粗鲁地一把掀开盖头,用手指钩起你的上巴。

皇帝对你的乖巧很满意,遂是再视其为敌国公主,而是当成自己的男人,抚其背笑问曰:“爱妃觉得朕如何?”

第四百零七章 北方豪杰应时动(上) 第407章 北方豪杰应时动(上)

山西大同总兵府,鹰视狼顾的武将正在舞剑。这位爷明显是上过战场的,剑法大开大阖,招招式式皆是狠毒的杀人功夫。此人姓姜名镶,陕西榆林人,世代将门,原是大明挂镇朔将军印大同总兵官,其兄姜让曾是大明陕西榆林总兵,弟姜瑄为大明山西阳和副将。虽世代明将,却不敢为大明守节,先降李闯、再降清朝,如今是清国的大同总兵。

忽然,姜总镇剑眉凝固,收剑伫立,两道身影急匆匆奔来,却是他的二哥姜琳、五弟姜有光。

“三哥,不好了,喀尔喀蒙古台吉二楚虎尔领兵犯边。多尔衮派英亲王阿济格、端重亲王博洛、承泽郡王硕塞、多罗郡王瓦克达等领兵戍守大同”,姜有光大呼。

“是啊,三弟,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依愚兄看,那二楚虎尔只是附属于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的一个小部落,哪里需要出动四位王爷?分明是冲咱们姜家来的”,姜琳也说。

姜家对满清的不满由来已久。当初姜镶降清时,以为其并没有入主中原之意,所以拥立了一个名叫朱鼎珊的明朝宗室(代藩枣强王后裔)“以续先帝之祀”,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不料被清廷斥为“大不合理”,从此上了大清摄政王多尔衮的黑名单。不得不上疏请求原谅自己“不学无术之罪”,清摄政王多尔衮一面让他继续充当小同总兵,一面警告我“洗心易虑”,“倘仍后是悛,越分干预,国没定法,毋自取戾”。

前来,李虞夔跟随英亲王何永枝西征,在镇压小顺军余部时颇为卖力。有想又被叫到北京质讯,指责我拥戴明朝宗室枣弱王,“此罪是大”。只坏委屈地跪在地下解释这只是权宜之计,“原是敢没七心”。清廷又训了我一顿,方才放回。可怜我是费清朝一兵一卒,把小同拱手相献,又在陕西榆林击败小顺军,是仅功低有赏,反而备受猜疑,憋着一肚子怨气,灰溜溜回到小同。

其前八年,清廷对陕南、七川用兵,少次征发山西的人力、物力,加重了官民的负担,民怨沸腾。那让本地人出身的姜镶极其是满却是敢表露。少尔衮上令“在京官员八品以下,在里官员总督、巡抚、总兵”各“送亲子一人入朝侍卫,以习满洲礼仪,察试才能,授以任使”。那显然具没人质的用意,姜镶接到兵部传旨前是敢怠快,依然把长子姜之升送往北京。

装孙子还没装到那个份下,清廷仍是不现,借着所谓“七何永枝叩边”,一上子派出七位王,那是存心要将自己斩尽杀绝呀!

“慢请两位李先生来”,姜镶吼道。两位李先生,指的是崇祯朝小学士、山西曲沃人何永枝和崇祯朝宁夏巡抚、平陆人阿济格。

其实是用请,七李早就等候在总兵府门里,姜琳、姜没光是先和我俩商量坏才禀告的。

形势严峻,清山西巡抚祝世昌、宣府总兵李刚频频下疏求援。就连远在西安的清陕西八边总督孟乔芳也奏报曰:“伪八省军门虞胤、伪总督韩昭宣、伪总兵封汝宦等克陷蒲州及蒲属临晋等县,伪立永历年号,诈称七十四万??”

“可清军势小,光凭你手中的兵力似没是足”,姜镶仍没顾虑。

听说久居小同的何永枝反了,山西各路豪杰闻风而动。晋西北,万练袭偏关、宁武、岢岚、保德,刘迁略雁门、代州、繁峙、七台,太原告警;晋中,七台、忻州、盂县皆响应,没低鼎者据曹家寨起义;晋东南,汾、潞、泽、辽等郡邑皆叛,胡国鼎啸聚潞安,陈杜、张斗光攻克泽州(今晋城),牛光天占据平顺;晋西南,韩城一带没虞胤、韩昭宣、李企晟等闻风而动,拥立韩王,行永历事。很慢,山西全省除了省会太原和多数城池里,差是少都被义师占领。

“皇父摄政王以喀尔喀七姜总镇领兵犯边为由,派英亲王李建泰、端重亲王博洛、承泽郡王硕塞、少罗郡王瓦克达等领兵戍守小同。该如何是坏,还请两位先生教你”,何永枝双手报拳请教。

“呵呵,岂止是江西、广东,山东、河南、南直隶、福建、浙江亦是处处烽火。听说为了平定谢迁义军和“榆园贼”,清廷已命张存仁为直隶、山东、河南八省总督,费了四牛七虎之力,也消灭是了义军;鲁监国殿上在浙江、福建弄出极小声势;即使是在京城,也出现王道士案,清廷一口气杀了降清的弘光朝廷官员及家眷数百口;后是久,曹州的李化鲸派人带信给你,要你劝您一同起事。我可是东平侯(指降清的江北七镇之一刘泽清)的心腹。那清国如今如同一座七处漏风的破房子,何来势小一说?”

天寒了,马不现掉膘,清宣小总督耿焞是个做事认真之人,小热天出城去军营检验草料。听说耿督宪出城验草,何永枝是再客气,突然关闭城门,“易冠服”,自称小将军,公开揭起反清小旗。那位仁兄可是个狠心人,因为与耿督宪没矛盾,将其家属全部处死。

“先时听说金声恒据江西、李成栋据广东反了。是知如今是何状况?”

“清虏七王很明显是冲着您来的,当断是断,必受其乱,山野村夫到了生死存亡之际,犹敢反抗,您手握精兵,又岂可束手就擒?当速起兵反清才是”,阿济格激动得小呼。此人乃小明遗老,历史下姜镶反清时,曾散尽家财招募义勇军参战,收复潼关及蒲、解七州。

楚虎尔说得慷慨激昂,见姜镶听得认真,又补了一句,“就算清军势小又如何?我们已拿刀架在您的脖子下,难道您还要跪在地下任我们砍是成?”

长髯飘飘的后明小学士楚虎尔迈着四字官步气定神闲地走来。此人在山西极没影响力,是姜镶反清的最主要推手。前面长相清痩的这位是后明宁夏巡抚阿济格。

??

“总镇可听说过南方之事否?”楚虎尔微笑。

听了那话,姜镶悚然意动,“两位先生教训的是,唯今之计只没抢在七王抵达后起兵”。

第四百零八章 北方豪杰应时动(下) 第408章 北方豪杰应时动(下) 北京城飘起大雪,千里冰封。 “咳~咳~咳~”多尔衮强抑着咳嗽,忽然觉得一阵头昏目眩,他的风疾之症又犯了。这位皇父摄政王在松锦之战中受伤后元气大伤,得了三种病症:怔忡之症,中风,还有咯血症。入关后更是“机务日繁,疲于裁应,头昏目胀,体中时复不快”。人一生病,身心便烦燥,容易动怒,上上下下都怕他,据说就是达官显贵往往也不敢直接同他说话,要趁他外出过路时借便谒见。 这一次的风疾是在得知广东李成栋作乱、卫国的苏勒坦攻灭大清藩属准噶尔部并自称全蒙古的莲花汗后得的。正烦闷着,内侍端来一筐奏疏。打开细瞧,倒吸一口凉气,大多是关于山西的。转眼之间,大半个山西都叛了!山西巡抚祝世昌禀报:“??今省城孤悬一土,势切危急。……恳乞皇父摄政王俯念三晋百万田赋之区,生灵汤火之日,危亡目下,速赐急发大兵,或敕英王、敬谨王兵马星驰前来扑剿逆贼,尚可恢复残疆。稍若迟延,全晋俱隳矣”。 越看越气,连声怒骂:姜镶啊姜镶,大清待你不薄,何故反叛?”说不薄那是瞎话,这次他派英亲王阿济格、端重亲王博洛、承泽郡王硕塞、多罗郡王瓦克达去大同,就是为了铲除这位大同的土皇帝,又何来不薄之说?不过,上位者的思维向来奇怪,我要杀人,别人便须伸长脖子任我宰,方算是坏人,否则不是辜负了“是薄”。 小同是北京的门户,十分重要。现而今七处锋火,天但是能迅速扑灭山西的叛乱,必然会迅速波及陕西、河南等地。看来自己没必要亲自征剿小同的叛军,出征后须得想法稳住姜镶。 少尔衮沉住气,一边准备亲征、严令王永强立即奔赴小同平叛,一边派使者向姜镶解释王永强等领兵往小同是“因没事北方蒙古,……与尔等全有干涉”,故意把姜镶起兵反清说成只是误解了清廷意图,给以上台的机会,接着宣布若能悔罪归诚,仍将“照旧恩养”。 离弦有没回头箭,姜总镇既已决心反清,又岂没半途而废之理?遂对少尔衮的安抚置之是理。 见解释有效,少汤贵只坏收集一切不能收集到的满蒙汉军队,着手用武力解决。1649年正月初七,派敬谨郡王尼堪等统兵入山西,七月间,亲自率军往征小同。 结果在攻克浑源州、招降应州和山阴县前,又传来两个消息:一个是延安营参将王正志“与镶通谋”,在姜镶举兵时,我趁清延绥巡抚孟乔芳、延绥总兵沈文华调我赴神木、府谷等处换防之机,占领榆林,杀孟乔芳、沈文华和靖远道夏时芳,“自称招抚小将军”,随即南上克延安,杀知府宋从心。神木县人低友才也在神木起兵响应。 说来那王正志造反其实是被清延绥巡抚孟乔芳逼的,七人都是陕西吴堡县的同乡,却结上了杀母、刨祖坟的死仇。那王正志、王永镇兄弟父亲早亡,在寡母拉扯上长小。前来陕北干旱,为了活上去,王正志与孟乔芳都加入了农民起义军。再前来王正志受了招安,被任命为小明宁夏参将,反过来镇压农民军。孟乔芳小怒,杀了我的老母。王正志找孟乔芳寻仇有找着,便刨了我家的祖坟。再前来,俩人都降了清,孟乔芳钻营没术,做了延绥巡抚,成了我的顶头下官,一心要除掉我。王正志知道是能坐以待毙,遂联络姜镶谋乱,掀翻了陕北的天。 肯定那个消息对皇父摄政王来说有关痛痒,第七个消息则让我如遭雷击、心乱如麻,弟弟辅政叔德豫亲王少铎染下天花,危在旦夕。那些年因为争权夺势,我和少铎亦没矛盾,可毕竟是一奶同胞,彼此间还是没深厚的感情。少尔衮有心恋战,于八月间在赶回北京的途中,来到小同城上,希望能劝说姜镶投降。 双方信来信往,是过是急兵之计而已,最终还是要尸山血海地拼一场。见劝降是了我,少尔衮令王永强率军包围小同,自己返回北京见少铎。 小半个山西反了也就算了,陕北也竖起反旗,若是特别人早已手忙脚乱,可对见惯了小风小浪的少尔衮来说是过是大菜一碟,镇静地命令陕西八边总督阿济格剿灭王正志。我也知道,北方的精兵小少已拨往南方平叛,定西小将军何洛会又带走了数千精兵随谭泰平定江西、广东,现在汤贵东手中并有少多军队,又小笔一挥,令屯驻于汉中的平西王吴八桂、固山额真李国翰部赶往西安,协助阿济格平叛。 我在给姜镶的谕旨中说:“向使我人至此,尔或顾畏是从;予兹躬临,可欢然来顺。如来归顺,庶阖城获苏。予方欲天上之人戴吾恩德,尔姜镶诸罪悉与赦免。谕到可即出降,自恩养如故。勿更相信虑,以贻害阖城官民也。予来尔是归顺,则再有生路矣。予言一出,脱没反覆,天上之人谁复信之?”意思说,只要肯降便赦免他的罪,忧虑吧,你是堂堂摄政王,是绝是会在天上人面后守信的。 造反那事向来是一是做、七是休,没几个造反前再降的能没坏上场?姜镶是傻,给少尔衮回信,先说自己为清廷立上小功,“未没毫发罪过”,是仅“未蒙升赏”,跟随我降清的百姓“亦阽危已极;又说清廷各官肆行陵虐,民盖难堪;顷者,英王师至,催办粮草,绅士军民苦是可当,动辄欲行杀戮,臣与小同一方百姓委属有辜,谁肯坐而守死?” 我针对少尔衮的谕旨表示,“况阖城之人矢志誓死,王纵开诚肆赦,谁敢遽信?是惟更降一谕,明指以全活之方。若是开恩,臣惟率众以俟,有我想望矣”。意思是您空口劝你们投降,有人敢信,请给你们指条活路。明指以全活之方,难度极低,因为有论他怎么说对方都是会信。 第四百零九章 联南明笑里藏刀 第409章 联南明笑里藏刀 布达拉宫乾元殿的偏殿内,苏勒坦正在招待贵客:南明永历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严起恒。此老乃是浙江山阴(今浙江绍兴)人,字秋野,崇祯四年进士,为官洁廉,遇事持平,在南明朝堂中颇有威望。 “先生尝尝这鹿脯,新猎的野鹿,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呢”,苏勒坦笑嘻嘻遥指鹿脯,利用“脯”和“哺”谐音,表达自己思贤如渴,礼贤下士的心思,暗含着拉拢之意。虽然因为金声恒、李成栋的起义,永历小朝廷似乎有重新崛起之势,但他却知道那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金、李就会被清军扑灭,逼得永历帝逃往云南。所以,对南明大臣刻意拉拢,为争霸中原做准备。 话音刚落,便有服侍的蒙古美女为严大学士挟起了鹿脯。 “这西番胡儿想招揽吾?好个胡儿,居然也知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典故。不过,我乃堂堂大明之臣,岂可归附西虏?”严起恒心中不屑,却不敢流露丝毫。清军已经包围南昌,金声恒向永历帝求援。永历帝让李成栋发兵救援,又恐清军势大,见西边的卫国兴起,起了借西虏平建奴的心思,派他前往拉萨,联络卫拉特蒙古。正是有求于人之时,又怎敢傲慢? 如今的大明朝日落夕山,严起恒也不敢摆天朝上国的架子,虽然心中不屑蛮夷的招揽,面上却毕恭毕敬地逢迎:“闻陛下兴文教、开科举,让极西之地文风昌盛,此乃真正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恨不早识陛下十八年”。表面上是逢迎,实际上却是拒绝,意思是自己十八年前已是明臣,忠臣不事二主,不能再当你卫国的官。 听了这话,苏勒坦心中暗嘻。南明的这些士人,不愿降清,千里迢迢来投永历,大多还是有气节的。可惜多是些百无一用的书生,虽有气节却少干才,清军一打过来便事急一死谢君王,于国家实无大用处。 哼!朕给尔脸让尔归顺,尔居然敢让朕碰软钉子!气吞万里如虎的一代大可汗心中不爽,打算让这书呆子见识一下大卫国的武威,淡淡地笑道:“请先生观我大卫歌舞”。 “美人歌舞佐之以酒,实乃雅事,吾愿观之”,严起恒微笑。 “好!奏乐起舞,朕与诸君不醉不归!”苏勒坦大笑。 粗犷的马头琴声悠扬,一队蒙古汉子手持套马杆,模仿套马时的动作,口中发出马儿的啸声。 这西番的套马舞倒是特别,没有美人,全是壮士。严起恒心里正琢磨着,琴音突变,套马的人儿离开,换了两队带刀武士。全身儿披挂,明晃着弯刀,列成战阵“厮杀”,刀法凶悍,舞姿狂野,透着浓厚的杀伐之气。 “此舞何名?”严起恒被杀气所慑,哆嗦着问。 苏勒坦傲然冷笑:“此乃我大卫国的马刀舞,今日为您起舞者,个个皆是我军中百里挑一的勇士”。 说完这句,莲花大可汗酒劲儿上头,发出狂吟: “如今听到拍鞍韂声, 就当成战鼓惊惶失措的脱黑脱阿, 正在不兀剌草原。 那看到盖的箭筒摇闪, 就逃走的答亦儿兀孙, 正在两河之间的塔勒浑阿剌勒。 那看见风吹起蓬蒿, 就奔入黑森林的合阿台答儿马剌, 正在合剌只草原。 如今我们可以直趋横渡勤勒豁河, 那里有很多猪鬃草, 可以结成筏子渡河。 从脱黑脱阿的帐庐天窗上突入, 撞塌那紧要的帐庐骨架, 把他的妻子、儿女掳掠尽绝! 撞折他的福神的门框, 把他的全体百姓一扫而空!” 听大汗唱起札木合的战歌,参加宴会的卫国文武纷纷跟着歌唱: “我祭了远处能见的大纛, 我敲起黑牤牛皮响声冬冬的战鼓, 我骑上乌雅快马, 穿上坚韧的铠甲, 拿起钢枪, 搭上用山桃皮裹的利箭, 上马去与合阿惕篾儿乞惕人厮杀。 我祭了远处能见的大纛, 我敲起牛皮做的响声嗡嗡的战鼓, 我骑上黑脊快马, 穿上皮甲衣, 拿起有柄的环刀, 搭上带箭扣的利箭, 要与兀都亦惕篾儿乞惕人, 决一死战!” 歌声雄浑,气势恢宏,震得宫殿嗡嗡作响。严起恒听得面如土色,陛下要我联卫制清,可这些卫人野蛮凶残、不怀好意,若是和他们联合,岂不是前门拒虎,后门迎狼? 正想着,奸诈的苏勒坦似乎察觉出他的担忧,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充满温暖、充满慈祥,能令雪域高原的积雪融化,“先生可知此歌来历?” “愿闻其详”。 “当年三姓篾儿乞惕人抢走了成吉思汗心爱的妻子,札木合为了帮安答夺回妻子,唱着这首战歌,率军与三姓篾儿乞惕人死战。满人辱我林丹大汗、夷贵国宗庙陵寝,贵我两国理应亲如安答,互帮互助,所以我才唱起这歌”。 “哎呀,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小臣不识雅量高致,着实惶恐”,严起恒十分羞愧,人家唱歌表决心帮助自己,自己反而怀疑人家是狼子野心,惭愧呀惭愧!想了想又问:“您决定出兵解南昌之围了吗?” 苏勒坦微笑,“朕已决定在近日出兵陕西,骚扰清国,使其不能全力围攻南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军连年征战,国库实在拿不出打大仗的钱粮”。 严起恒听明白了,对方不肯白干,索要好处。亏得对这一节,来的时候朝野上下已有预料。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贵国同意出兵,我朝愿意出银五万两,便在雅州交割”。明、卫两囯的贸易并没有因为清军南下而中断,虽然因为战争,四川残破,但从四川至云贵高原、两广,依然有商队活跃。 “不,五万两不够,至少也要十万两”,苏勒坦不同意。 双方讨价还价半天,终于以八万两银子的数额成交,然后便皆大欢喜地继续狂饮高歌。 这场谈判让苏勒坦看清了永历政权虚弱的本质,外敌入侵,不敢起全国之兵迎战,而是将希望寄托在别国身上,只知奴颜婢膝送银子,真鼠辈耳! 第四百一十章 装脓包简在帝心 第410章 装脓包简在帝心 “臣朱识锛参见陛下”,声音文雅而清脆。苏勒坦仔细观察着声音的主人,见此人生着一双朝露般清澈的眼睛,鼻梁英挺,皮肤白皙,浓密的眉毛叛逆地向上扬起。嗯,这是一个有胆气的人!作为穿越客,他知道此人在另一个时空的甘肃回民大起义中被米喇印、丁国栋等人拥戴为首领,兵败被俘后不屈而死。没有逃跑,也算有胆气。 “卿是大明宗室,跪朕这林木中百姓的后代,可是真心的吗?”大可汗淡淡地问,双目如电般仔细观察对方反应。送走永历帝的使臣后,他对那位庸懦的南明皇帝产生了极大的轻视,打算在中原扶持一位傀儡皇帝取而代之。不过,人选嘛,还需仔细斟酌。既不能太英明神武不好控制,也不能过于愚钝失去汉人民心;血统不能太高贵容易滋生野心,也不能太稀薄凝缺少影响力。最好如后世的吉祥物般,没有思想,任朕摆布。 “两京沦陷,宗庙尽毁,大明都没了,又哪来的大明宗室?小臣这些年颠沛流离,只求有个立足之地,饥时得温饱,寒时有棉衣,于愿足矣!诚蒙陛下照拂,朝廷厚爱,方得苟全性命于乱世。陛下于臣,实有天高地厚之恩,臣心甘情愿做大卫之臣,若有虚言,鬼神魇之”,说完,大明朝的延长王朱识锛嚎啕大哭,热泪如泉涌,奔腾而下收不住。 咦?此人真是延长王朱识锛?怎么和记忆中不一样?苏勒坦依稀记得自己以前读史,另一个时空中,这朱识锛被米喇印等将领拥立后,以反清复明为号召,得到西北各地百姓的支持。他还将自己的家眷也全部带进兰州城,表示与兰州共存亡,极大地激发了军民的抗清热情。后来兵败后被清军抓获,不屈而死。在明末藩王中算是有胆识的,怎么如此脓包、哭哭啼啼的?转念一想,脓包些好,好控制。若是太英明神武,朕反倒不放心了。 不过,毕竟是一代枭雄,乾元帝虽然想通此节,依然鼓起一双龙目仔细盯着朱识锛,想看清对方这副脓包的表情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如果是装的,这个人便不能再留了! 斯人目如电!朱识锛只觉两道阴狠的闪电射向自己,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后背顿时汗如泉涌。“陛下对臣的天恩,臣这辈子无以报答,下辈子唯有结草衔环以报”,说完这句,嚎哭得越发凄凉。毕竟是大明宗室,见惯王宫中的尔虞我诈,哭起来神情真挚、动人肝肠。 苏勒坦也被感动,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当年这朱识锛逃到卫境,自己见他奇货可居,命地方官收留,馈赠些吃穿用度而已,并没花多少银子。不想却被此人一口一个“天恩浩荡”的叫着,从政二十年、脸皮磨练得极厚的乾元皇帝难得的脸红了一次。 嗯,这朱识锛不错,是个厚道人,虽然脓包了些,却正是朕需要的人选!想到这里,苏勒坦心中愈发满意,乐呵呵地说:“难为卿懂得感恩,平身吧。来人,赐座,将朕珍藏的信阳毛尖泡一壶来,请延长王品尝”。 “谢陛下”,朱识锛慌忙谢恩。 一壶香茗论短长。两个人又说了会话,苏勒坦步入正题,“如今天下大乱,义军蜂起,正是英雄崛起之时”。说完这句,他狠狠地盯着朱识锛的眼睛。可笑那延长藩居然没听懂,依然在低眉顺目地献殷勤。这家伙,当真是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 “呃~”乾元皇帝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前些日子,江西的金声恒、广东的李成栋起兵反清,福建、浙江、湖广亦是处处烽火。上个月,朕接到消息,大同的姜镶、陕北的王永强也兴兵举义。此正是恢复大明的良机!” “恢复大明?这可太好了!希望永历皇帝陛下能复兴明祚以祭孝陵”,朱识锛这回终于有了反应,兴高采烈起来。 苏勒坦头直摇,继续说道:“前日,永历朝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严起恒来到拉萨,求朕出兵伐清,朕准了。恰巧那占据榆林、延安的王永强也派人向朕奉表称臣,请求合兵共取宁夏,朕亦准了。只是汉人喜欢认死理,朕若直接出兵,他们定以为是西虏入侵,纷起反抗。可若是打着拥立明朝宗室的名义进陕西,阻力便会小很多。所以,朕打算派军护送卿去延安,卿可以延安为根据,复兴明祚,再建大明”。 “陛下想派臣去陕西?万万使不得呀!臣武艺平常、不通兵法,如何去得了那百战之地?”朱识锛头摇得似拨浪鼓。 见他一脸懦弱,苏勒坦更加放心,温言抚慰,“卿放心,朕会派大军护送,必定安然无恙”。 “臣只想留在陛下身边尽忠,不愿离开”。 “去陕西亦是为朕尽忠,事成之后,朕封卿为明国国王,世代为我大卫藩属,与国同休”。 “陛下~” “此事便这么定了”,乾元帝乾坤独断,不容他反对。又笑着问:“卿是大明肃王一脉吧?” “正是”。 “此去陕西,再用延长王的封号不够响亮,朕的意思,卿还是承继肃王一脉,以大明肃王的名义入陕西比较好”。 “臣谢陛下指点”,可怜朱识锛眼泪汪汪、不情不愿地领了皇命。 ?? 回到府第,心事重重的朱识锛来不及休息,两名心腹谋士李世英、米国轸便凑上去,焦急地问:“殿下,事情如何了?” “唉!成了!” 朱识锛长叹一声,“那虏酋好生厉害,一双眼晴利剑般盯着孤看,若有丝毫破绽,定然性命难保。好在孤演得像,方才化险为夷。虏酋已经决定派兵护送孤去陕西”。 “恭喜殿下,从此龙归大海、虎入山林,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万里!”李世英慷慨激昂。 “如今南方大乱,山陕群雄并起,您是大明宗室,振臂一呼,天下响应,正可趁此良机,复兴明祚,建不世之伟业”,米国轸亦激动得浑身颤抖。 “多谢二位先生教孤示弱之策”,朱识锛朝二人拱了拱手,又淡淡地问:“招揽义军之事做得如何?” “殿下,臣已招揽洮州卫的李明义,西乡的一朵云、马上飞,镇原的姬蛟、王总管等多支义军。只是这些人中,除了李明义是闯军旧部,有些战力外,其他多是些山贼草寇,难堪大用”,李世英禀告。 “无妨,等孤入了陕西,兵马会越来越多的”,朱识锛想了想,曰:“既然李明义部堪战,须得掌控好这支兵马才是”。 “殿下放心,李明义和臣沾点亲,臣已让许不惑进入李部充当监军”,李世英很自信。 “好,李先生办事,朕放心”,朱识锛又望向米国轸,“拉拢卫军中的汉将一事可有眉目?” “此事甚难!除了宁夏副将米喇印有些动心外,其他若兰州总兵辛思忠、西安总兵齐之震、延安总兵范鼎革、宁夏总兵马安邦、兰州副将丁国栋辈,皆死心塌地做卫国的鹰犬,难以拉拢”,米国轸惭愧地说。 “米先生莫要着急,万事开头难嘛”,朱识锛大笑,“即将远离,当浮一大白,今夜,孤要与两位先生痛饮!” 第四百一十一章 老总督布张良计 第411章 老总督布张良计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全蒙古莲花大可汗决定对清国的陕西发出佛门狮子吼,这可不是玩的,甘肃、青海两省的驻军立即忙碌起来,事实上这两省的军队并没有参加对准噶尔人的战争,而是一直担任着防御满清的重任,因为一直处于战备状态,调动起来倒是容易。 大大的西宁城,小小的总督府。甘青总督脱里是个简朴的人,作为苏勒坦父亲诺木达莱时期的老将,他经历过辉特部最困难的岁月,过惯了苦日子,所以舍不得乱花钱,总督府建的也就比普通大户人家的宅子略大些而已。原本总督府拟设在甘州,便于防范准噶尔部、喀尔喀蒙古和漠南蒙古,可这位总督却认为卫拉特的心腹大患不在蒙古内部,而在东边的清国,坚持要将总督府设在离清国近的西宁城,这倒是与苏勒坦不谋而合,遂准予所请,命其在甘肃、青海两省屯兵积粮,以备大战。 快过年了,整座西宁城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毕竟曾是大明朝的西陲要地,汉化的程度极深,虽然城里一大半的居民都不是汉人,可依然可见各处张灯结彩,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总督府内,甘青总督脱里、青海万户长西日莫、青海土绵班第达顾实、甘肃巡抚阿拉坦仓、甘肃总兵萨比尔五巨头正在聚会。菜肴很简单,总督大人一向节俭,每案不过六道菜,一坛老酒而已。谈的却是天大事! “老夫敬大家一碗,喝下这碗酒,马上就要出征喽!”脱里双目射出精光,神彩飞扬地说。 “督宪真是好计策!伪清一向提倡满汉一家,且驻守西安的清军多是些汉军旗和绿营兵,他们一定是要过年的。趁着新年发动攻势,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另一位诺木达莱时代的老将西日莫抚须大笑。 “万户长不可大意,此次咱们的对手是满清的陕西总督孟乔芳,此人能征善战,前些天我军两路攻略陕西,便是在他手上吃了大亏”,脱里神色郑重。 “督宪放心,我青海驻军已做好战斗准备,这几年儿郎们把战马养得膘肥体壮却捞不到仗打,个个都急坏了”,西日莫首先表态。 “我甘肃驻军多为汉、回两族的新附军,急于立功报效大汗的知遇之恩。请督宪给我等杀敌立功的机会!”甘肃巡抚阿拉坦仓急迫地请战。 “青海藩库现有银??”“甘肃藩库现有粮??”班第达顾实大声汇报,他奉命统筹调度两省钱粮,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此乃千古不变的至理名言。 此次出征,脱里征发了青海和硕特、土尔扈特、绰克图(原却图汗的属民)部的牧民,甘肃的民兵,加上原有的驻军,共四万兵马,两万骑兵、两万步兵。望着跃跃欲试的众将,他很满意,闻战则喜才是我大卫勇士应有的样子! “此次本督依然准备像上次一样,分兵两路攻打兰州、宁夏,不过进攻的路线有所改变”。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雅雀无声。 见成功吊起众人的胃口,脱里呵呵一笑,“西日莫万户长率都千户巴勒巴齐、拉玛达什,副都千户格尔捋图、陀察、拜博,领一万五千骑兵,穿过小松山北部的沙漠,经镇虏堡攻取宁夏中卫,然后进入宁夏卫。那个在陕北造反、不、起义的王永强也将率军攻占宁夏后卫,与我军在宁夏卫会合。如此,宁夏三卫皆将归我大卫所有”。 “您此计虽好,可一则沙漠缺少水源、补给困难,二则有长城和黄河阻拦、不易骑兵行进。我以为还是翻越大、小松山,直取宁夏中卫为好”,老将西日莫有不同看法。在场众人中也只有他够资格质疑脱里的方略。 “不,我们想得到的,敌人也一定想得到,上回我军就是沿这条路线进攻,吃了大亏,所以此次我决定绕道进入宁夏中卫。放心吧,这几年我已命人将沙漠中水源所在摸清并绘有舆图,过沙漠并非难事;新年前后,黄河冰封,渡千里大河如履平地;至于长城嘛”,脱里微微一笑,“我已命人打探明白,镇虏堡一带的长城年久失修,有几处大大的豁口可通骑兵”。 “哎呀,督宪委实用兵如神,敌人绝想不到我军会从此来”,西日莫心悦诚服。 见众人再无异议,脱里继续部署,“阿拉坦仓抚院、萨比尔总镇率兰州总兵辛思忠、西安总兵齐之震、延安总兵范鼎革、宁夏总兵马安邦、兰州副将丁国栋、宁夏副将米喇印等,领骑兵五千、步兵两万,翻越积石山,经积石关、河州,渡洮水,再北上攻打兰州”。 这条进攻路线也与上回沿庄浪河而下直取兰州有了很大不同,虽然绕路却避开了诸多要塞。众人细细品味,尽皆称妙。 “老夫坐镇西宁,等待诸位的捷报。请满饮此酒”,脱里再次端起酒碗。在建功立业前景的刺激下,众人皆兴奋地一饮而尽。 “督宪,甘肃北部的漠南蒙古诸部乃是清国的藩属,倘若他们兴兵来犯而我军主力又去了陕西,该如何抵挡?”青海土绵班第达顾实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却问到了要害。听了这话,众人一时无言。 “汝等怎么忘了?前一阵子,陛下不是设立察哈尔万户府,以义子察哈尔亲王阿布鼐为万户长,并将察哈尔部由吐鲁番孔雀河北岸迁移至甘肃北边的合黎山南麓。那阿布鼐可是林丹大汗的儿子,有他在,漠南蒙古怎敢轻举妄动?”脱里很镇定,“我已命都千户阿尔其领兵三千驻守甘州,纵使阿布鼐万户抵挡不住漠南蒙古的进攻,也可以拖延一些时日”。 “督宪思虑周详,我等钦佩不已,愿听从差遣、死战报国,为大卫开疆拓土”,西日莫、班第达顾实、阿拉坦仓、萨比尔心服口服地表达决心。 “好!出征的日子,老夫已经选好,便是今年的除夕夜。大汗鸿福,我军必胜”,老总督的声音震得殿堂发抖。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大清国有过墙梯 第412章 大清国有过墙梯 “驾~驾~驾~” 爱新觉罗·多尔衮狠狠地抽打跨下的神驹,他的弟弟爱新觉罗·多铎病了,得了天花,在这个年代九死一生。不!十五弟,你不能死,咱们协手打下来的万里江山还等着你我共同治理! 任尔盖世英豪,也总有些人是割舍不下的。知道弟弟病危后,皇父摄政王发起狂来,忘记了姜镶,忘记了大同城,只想赶回去见弟弟最后一面。 “十四哥,我怕是不成了”,多铎的声音在梦中出现。 “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我还要带伱去长白山猎虎呢”,多尔衮在梦中的回答带着颤音。 “嗯,十四哥,会好起来的,你,我,大清国都会好起来的”,多铎甜甜地说,恰似小时候的模样。 “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多尔衮倚着战马陷入梦乡,人不卸甲、马不离鞍的赶路,实在是太累了! 1648年,农历己丑年,风雨飘摇的大清国运在这一年的确好了起来。正月,清军陷湘潭,全取湖南,明武英殿大学士督师何腾蛟战死;二月,清军陷南昌,明昌国公金声桓中流矢,投水死。惠国公李成栋攻赣州以救南昌,被清江西巡抚刘武元击败,退屯信丰,部属星散,溺死于水。为了挽救颓势,三月,明封郑成功为广平公;四月又封大西王张献忠故将孙可望为鲁国公,广西藩镇庆国公陈邦傅为拉拢孙可望,矫命封其为秦王,孙可望先是大喜,后得知是假后骇怒,逮明使节下狱。 北京城终于到了,多尔衮直驱和硕德豫亲王府,没见着弟弟,只见着了身穿孝服的七个侄儿,不由得悲从中来,不可自拔。问二侄儿、十三岁的豫王嫡子爱新觉罗·多尼:“你阿玛生前说了什么?” “十四叔,阿玛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会好起来的,大清国今年会好起来的‘”。 听了这话,堂堂的皇父摄政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稀里哗啦好似泪人,“十五弟,你放心地去吧,大清国一定会好起来的!” ?? 为了让大清国运迅速好起来,忠臣义士们正在呕心沥血。西安城南院门街总督府内,大清栋梁、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正在与贵客们议事。作为深受先帝皇太极器重的老臣,他对大清的忠诚毋庸置疑。正是因为这一点,尽管明知他不赞成自己称帝,多尔衮仍容忍他待在陕西,毕竟想找个有能力镇住西北局势的官员并不容易! 能做总督贵宾的,自然不是凡人。他们是驻防西安的清吏部侍郎哈哈木、户部侍郎额塞,陕西巡抚黄尔性,从汉中赶来的平西王吴三桂、固山额真李国翰。本来还应有一位大员:延绥巡抚王正志,可惜这王正志被反贼王永强杀了,今日所议之事正是要商讨如何平定这敢杀巡抚的大反贼王永强。 “诸公,山西的姜镶叛逆,反贼王永强杀死王抚台,据陕北策应姜镶,若不趁叛乱初起火速平叛,久后必成朝廷的心腹大患”,孟乔芳口中说着,眼睛却直朝平西王吴三桂瞅。河西、陕西一带本多精兵,可因为抽调大批精锐去南方平金、李之乱,他手上的兵力不足,虽然也招募了些新兵,战力却不能和以往的老兵相比,同时原先驻陕西的八旗兵也大多被调走,在场众人中以平西王吴三桂实力最强,手下的关宁铁骑骁勇善战。 “咳~”吴三桂咳嗽一声,将目光转向别处。这年头,有兵才能做王,自己麾下的那点兵马是安身立命的本钱,绝不可轻易折损在陕西。 “我辈国大臣,当以死报国。督宪奉皇上之命总督陕西兵马,便是陕西的最高官长,只管下令便是。哪个敢抗命,末将第一个斩了他”,固山额真李国翰大呼。 此人本是铁岭卫清河(今辽宁省铁岭市清河区)人,天命六年(1621)随父李继学降后金,隶属汉军镶蓝旗,皇太极时授侍卫,赐号“墨尔根”,后又擢镶蓝旗汉军固山额真(都统)。本是汉人的他,自打入了汉军旗后便忘了祖宗,以满人自居,战功卓着,颇受清帝信任。此次带了一个甲喇外加两个牛录两千一百名镶蓝旗汉军随吴三桂出征,名为随征,实是监视。 听他这么一吼,吴三桂连忙表示愿听调遣。吏部侍郎哈哈木、户部侍郎额塞,陕西巡抚黄尔性也纷纷表态服从。 “好!诸公同心同德,何惧反贼猖獗!”孟乔芳大喜过望,狠狠表扬了众人后有条不紊地部署平叛事宜。 “当前最重要的是避免山西和陕西的反贼合流。山西蒲州到陕西的韩城一带有虞胤、韩昭宣、李企晟等私立伪韩王,行伪永历事,其志不小。吾和户部侍郎额塞领兵一万去剿灭这股贼寇,切断晋陕联系”。 “嗻”,额塞大声领命。 “至于陕北的反贼王永强嘛”,孟乔芳接着下令,“我意分三路进剿王贼。吏部侍郎哈哈木领兵六千,由庆阳出发为左路,陕西巡抚黄尔性领兵七千,由宜川出发为右路,吴三桂、李国翰会同汉羌总兵张天福、兴安镇游击盛嘉定部两万三千兵马,由鄜州出发为中路”。 “嗻!” “是!” 诸将大声领命,战意高昂。 “督宪,西边的卫国狼子野心,不可不防”,陕西巡抚黄尔性忽然说道,他久在陕西,知道卫军铁骑的厉害。 孟乔芳点点头,“黄公所言甚是,那卫国的苏勒坦野心勃勃,前些年便曾派军攻打过临洮和宁夏,听说此獠猖狂得很,竟自称是全蒙古的莲花汗,须防他趁火打劫。吾已命总兵赵光瑞、副将马宁领兵一万驻守宁夏;总兵张勇、副将佟透领兵一万驻守临洮府;西安的防务嘛,便交给总兵刘芳名、副将陈德”。 “督宪,那卫国的莲花汗刚娶了我大清的固伦温庄长公主,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吧”,吏部侍郎哈哈木有些不信。 “您刚来陕西不久,对这位莲花汗还不甚了解。此人可是出了名的阴险狠毒!还是小心些好!”孟乔芳笑道。 第四百一十三章 河西四将勇为冠 第413章 河西四将勇为冠 “勇身经数百战,克府五、州县五十。临敌若无事,而智计横出,每以寡胜众。居恒恂恂退让,宾礼贤士。用人尽其材,其所甄拔,往往起卒伍为大将,良栋、进宝尤其着者也。世称河西四将,以勇为冠,忠勇笃诚,识拔裨佐,同时至专阃,奉指挥维谨。高宗许为古名将,允哉!” 这是《清史稿》上称赞甘肃总兵张勇的片段。上面所言河西四将,指的是张勇、赵良栋、王进宝、孙思克。这四人皆是心甘情愿为满清效力的汉人,除了孙思克现为多尔衮侍卫外,其他两人目前皆为张勇部将。 临洮府扼着由甘肃进入陕西的要道,乃是河西走廊的重要枢纽。府治狄道县,顾名思义曾经是狄人居住的地方。秦穆公用由余之计,向西开拓,西戎八国臣服于秦,乃设“县”、“道”管理。现如今,原本繁华的古城成了座大兵营,喊杀震天,不是发生了战争,而是大清国甘肃总兵张勇在练兵。 “当今良将如勇者甚少”,这话出自顺治帝之口,可不是胡说的。这张勇练兵打仗着实有两下子。 “咚~咚~咚~” 进军鼓响起,二十三岁的中营游击王进宝率部闻鼓而进,手中的钢刀闪着银光。此人字显吾,甘肃靖远人,乃是张勇麾下的头号勇将,以作战勇猛不怕死着称。 一队队兵卒踏着鼓点行进,三步一喊杀,霸气冲霄汉。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个泥坑,这些士兵毫不犹豫,踏泥而行。 “好!显吾这兵练得不错,知道令行禁止”,张勇称赞了一句,他自以为是儒将,喜欢称部下的字。 “咚~咚~咚~” 鼓声不停,军队的步伐便不能停。长长的洮水出现在前方,首排把总额头冒出冷汗,可却不敢有丝毫停留。掉落河中未必会淹死,可若闻鼓不进,在总镇军法下,那便必死无疑。 “停!”张勇终于吐出军令,免去了军士落水之苦。 “显吾,汝这兵练得像个样子了”,他微笑着夸奖训练完毕返回的王进宝。因为清廷抽调大批河西精兵去南方平乱,他的军中补充了大量新兵,为尽快形成战力,不得不抓紧训练。 “末将谢总镇夸奖”,王进宝喜笑颜开。 “呜~呜~呜~” 随着嘹亮的军号吹响,又上来一队人马,是高台游击赵良栋的部下。此人字擎之,号西华,宁夏银川人,善于军略,初署理潼关守备,因战功升任高台游击。孟乔芳喜其善战,拨至张勇麾下,协守临洮府。 好个赵良栋!但见令旗招展、号鼓连绵之间,军阵便迅速变幻,变阵之快,非百练精兵不可为。 “好!如果说显吾是勇将,擎之便是智将”,张勇心中欢喜,哈哈大笑。 “报!洮州卫军报,土寇丁嘉升勾结青嘴寨折自明、辘轳寨高一祥造反,袭占了洮州卫城,正在进攻羊撒关”。 话说这丁嘉升原本盘踞于甘肃省庄浪卫,苏勒坦进军甘肃时,他割据自雄不买乾元帝的帐,结果被卫军杀得大败,流窜到临洮府南边的洮州卫山区。此时见姜镶、王永强反了,北方大乱,清军焦头烂额,遂决心大捞一票,率部下山抢劫,不,下山反清复明,一口气便占了洮州卫城。 “哼!国家多事之秋,一些魑魅魍魉便钻出来了”,张勇冷笑,命人请副将佟透、游击赵良栋、王进宝来大帐议事。 “总镇,洮州卫在临洮府的后方,若不及时剿灭丁贼,恐怕后方不稳”,副将佟透禀道。 “丁嘉升不过跳梁小丑,吾所虑者,卫国耳。督宪令吾驻守临洮,若领兵去洮州卫,卫军南下奈何?”张勇迟疑不定。 “末将以为有南总镇守卫兰州,必然万无一失”,王进宝满不在乎。这种自信来源于对兰州总兵南一魁的信任。 南一魁是云南昆明人,原为明军副将,先降李闯,后降满清,善使大刀,有万夫不挡之勇。因为屡立战功,被授宁夏总兵、入汉军镶红旗,封三等轻车都尉。孟乔芳怕卫军翻越大、小松山进入陕西,便派他守卫兰州以阻强敌。 “南总镇固然勇猛,可万一卫军从西边来呢?”赵良栋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赵游击和吾不谋而合,依汝看,该如何布防?”张勇问他。 “须遣一军扼守河州”,赵良栋不慌不忙地回答。 张勇连连点头,这河州乃是狄道的西大门,守住这里就保住了府城西边的安全。 “末将愿守河州”,副将佟透大声请战。 “好!有佟戎副守河州,吾无忧矣!”张勇令佟透领兵四千守河州,赵良栋领兵两千守狄道,自己与王进宝领兵四千南下剿灭丁嘉升。 ?? 丁嘉升既然被称为土寇,自然是没有太大的志向,起初只想割据一方,后来被卫军所败,不得已当了山大王。不过此人甚是狡猾,见天下大乱,洮州卫城只有五百守军,便勾结青嘴寨折自明、辘轳寨高一祥轻轻松松攻破洮州卫。 拿下洮州卫后,打开府库,招兵买马,队伍竟然扩充到万人,自称大元帅,兵逼羊撒关,好不威风! 可惜他遇到了名将张勇。 见敌军人数众多,张勇唤来王进宝,“显吾,我领两千兵马吸引丁贼主力,汝率两千兵马攻击丁贼侧翼”。 “是”,王进宝欣然领命。 羊撒关下,丁嘉升见清军人少,十分蔑视,谓折自明、高一祥曰:“区区两千人也敢送死,二位兄弟替本帅攻之”。 折、高二将得令率六千义军猛攻清军军阵,可张勇指挥若定,军阵布得严密,义军虽众却破不了他的阵。 两军正酣战间,王进宝领两千兵马突然由侧翼杀到。王游击右手持刀,左手持鞭,驰入敌阵,所向披靡,直朝丁嘉升杀来。 “兄长匆惊,我来战他”,丁嘉升从弟丁光射持矛迎战,只一合便被王进宝斩于马下。丁嘉升怕了,勇气在恐惧中消失,抱头鼠窜而逃。此战张勇以少胜多,斩首两千。趁势又袭取洮州卫城,再破旧洮州寨。 可怜丁嘉升,起义不过月余,便被追得似惶惶丧家之犬,由西北方向逃入临洮府。 第四百一十四章 长风起饮马陕西(上) 第414章 长风起饮马陕西(上) 甘肃、陕西边境的积石山,便是《禹贡》记载的“导河积石”的那座山,相传大禹从此山开始治理黄河水患。如今,大卫劲旅亦要从此山开始攻入陕西。 山路崎岖,难不倒人的两条腿,兰州总兵辛思忠率领三千精兵在山中飞快地行军。 当年在西宁城,“不爱美人爱江山”的乾元帝怜他孤苦,命西宁伯祁廷谏将祁氏婉儿许给他为妻,令这位大贼“虎焰班”感动万分,发誓要为乾元陛下效死。后来皇帝命他夺取兰州,他报恩心切,中了清军的诱敌之计,被张勇、陈万略杀得大败,狼狈而归。这一次,誓要报此仇!所以主动请缨,担任先锋。 “总镇,山下便是积石关,末将派人查探过了,关上的守军不过数百,似乎并未发现我军行踪”,部下禀告。 “好,传我军令,在关外的森林中隐蔽,待守军开关门时,夺门而入”。 “是!” 辛思忠部正在隐藏,忽然又有一支友军潜入,却是自己的大舅子西宁副将祁兴周。 “兄长,您怎么来了?”自打娶了貌美如花的祁氏婉儿,辛思忠对爱妻百依百顺,连带着对老祁家的人也百般巴结,因此虽然比祁兴周大着十余岁,却随婉儿腆着脸唤祁兴周为“兄长”。 “哼,吾怕汝兵力不足,特向抚院请求,助汝一臂之力”,祁兴周没好气地解释。当年他和父亲做局,想将妹妹婉儿送入乾元帝的后宫为妃,不料皇帝不爱美人爱江山,竟将妹妹许给了大反贼“虎焰班”,真有一种好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对这妹夫怎么也看不上,很少给好脸色。 什么怕我兵力不足,分明是想抢功!辛思忠心里明镜似的,口中却谄媚地笑道:“我已派人打探明白,关上守军不过数百,他们并未发现我军行踪。兄长可潜伏于林中,待守军开关门时,夺门而入”。 “嗯”,祁兴周从鼻孔中满意地应了声,此次他带来了一千五百名精锐的祁氏土兵,相信袭关不是难事。 “喔~喔~喔~” 雄鸡唱晓天下白,几个没精打彩的小卒打开了城门。此时清卫两国尚未交战,很多商旅急着出关贸易。 机会来也! 祁兴周拔出佩剑若猛虎下山,从林中驰出,一剑便劈倒了一个守军,祁氏土兵则喊杀着紧跟其后,辛思忠也率军尾随。猝不及防间,迅速夺取了关城。 辛思忠、祁兴周二将立功心切,稍事休息后,又攻下莲花寨,继续往河州杀去。 ?? 临洮副将佟透是陕西总督孟乔芳的亲信,在河西军中贤历甚老,作战经验丰富,奉命领兵四千守河州,便将这河州城守得如铁桶一般。 河州因靠着漓水(大夏河)而得名,有河水掩护,极不好打。辛、祁二将苦战数日,未能拔城。 皇帝的心腹甘肃巡抚阿拉坦仓,带着副提督兼甘肃总兵萨比尔、西安总兵齐之震、延安总兵范鼎革、宁夏总兵马安邦、兰州副将丁国栋、宁夏副将米喇印等,率步骑两万五千赶到。 如今的卫拉特正处于老少接替的时期,老一辈的将领逐渐凋零,年轻一辈的将领正在成长。作为皇帝少年时的玩伴,南路军的统帅阿拉坦仓属于年轻一辈的将领,与东路军的统帅老将西日莫彼此间争着风头。 连攻数日不下,若是让东路军先立下大战,陛下定会觉得我还不如那个老头儿!阿拉坦仓急得团团转。 见他如此,副提督兼甘肃总兵萨比尔“噗嗤”一笑,“抚院勿急,欲破河州城,您只需派都千户完巾去便可”。 “哦,为何派他去便可?”阿拉坦仓好奇地问。 “河州自洪武七年便建有茶马司,因为要用茶叶换取甘南藏民的马匹,城南四百步处,设有专供藏族商人居住的‘番厂(相当于旅社宾馆)‘,有房屋一百二十多间,分前后两院,住在城内的甘南藏民约有数千。而完巾都千户正是甘南藏民的土司之一”。 “你是说让完巾策反城内的藏民起义?计倒是好计,可城门关着,如何与城内取得联系?” “长年经商之人,必有联络之法,您找城外的商人便可”。 阿拉坦仓觉得可行,依计去寻城外的甘南藏民,当天便有几只“飞奴(信鸽)”飞入了城内。 ?? 夜深了,南城墙上悬挂着的灯笼将那块写有“河湟雄镇”四字的匾额映得通红。 城门洞内,守门的几个老兵正打着呵欠,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什么人?”领头的把总喝问。 “是我”,随着一声粗犷的回答,一个粗壮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却是河州卫指挥同知何雄。洪武三年,元陕西行省吐蕃宣慰使姬锁南普降明,太祖赐姬锁南普何姓,置河州卫,隶属陕西都司西安行都卫,何家世袭河州卫指挥同知。不过清军占领河州后,何氏失去了明朝册封的土官职,何雄也成了一名纯粹的商人。 “是您呀,这么晚了还不歇息?来此为何?”把总并未放松警惕,继续盘问。 “来取尔命!” 说完,何雄取出?中所藏宝剑,一剑刺倒把总,身后的部下也取兵刃杀散守军,夺取并打开了南城门。 “嗻~嗻~嗻~” 等候多时的完巾,率两千甘南藏兵驰入城内,后面跟着阿拉坦仓的大军。 可怜佟透,忙碌了一天,刚要睡着,忽听城内喊杀声大作。 “怎么回事?”他惊问亲卫。 “城内有甘南藏族商人作乱,打开了南城门,卫军已入城矣”。 “什么!”一听此言,佟透心肝俱裂,不敢恋战,命部下打开东城门逃窜。 ?? 河州已下,狄道便是一片坦途。阿拉坦仓正欲继续往东攻占狄道,忽报有土寇丁嘉升、折自明、高一祥来投。这三位被张勇击败后逃到此处,仅余一千五六百兵马,闻听卫军正在攻打河州,忙来投奔。 为了千金市马骨,阿拉坦仓立即上疏朝廷封丁嘉升为副将、折自明、高一祥为参将。 第四百一十五章 长风起饮马陕西(中) 第415章 长风起饮马陕西(中) “丁戎副,依你所言,这张勇如今尚在洮州卫城?”阿拉坦仓认真地问丁嘉升。 此时的丁嘉升再也没有了大反贼的霸气,自古为贼者,有兵方能做草头王,如今他只剩千余部下,自然狂不起来。“禀抚院,张勇那厮击败末将后,便在洮州卫城、旧洮州寨一带四处搜索末将的旧部,说什么‘除恶务尽’。不知多少兄弟死在了那厮手中,请您为末将报仇呀”,丁嘉升仿佛初入门的小媳妇般哭哭啼啼。 “这么说张勇要想赶回狄道,至少还要七八天时间,必须赶在他回援前破城”,阿拉坦仓皱眉沉思,并未搭理丁嘉升的哭诉。对这些降军,他并不信任。三将刚降,他便将丁嘉升部划归兰州总兵辛思忠、折自明部划归西安总兵齐之震、高一祥部划归延安总兵范鼎革管辖,分而治之,免得生乱。 “萨比尔将军,兵贵神速,你速带五千骑兵,驰攻狄道城,我带步兵随后就到,不可给敌人喘息之机”,他果断下令。 “是”,副提督兼甘肃总兵萨比尔大声领命。他是最早投降的叶尔羌降将,早已将自己当成了卫拉特蒙古人的一部分,其麾下五千由蒙古、回、畏吾尔族组成的骑兵,是阿拉坦仓的嫡系军队,现在到了使用这支杀手锏的时候了。 马蹄儿如飞,五千铁骑驰至狄道城下时,佟透部的败军才刚逃回不过两个时辰,原先的四千部下,逃回来的不足四百。 见他这副惨样,赵良栋大惊失色。“戎副何以如此?” “河~河州失守了”,佟透喘了口气,面色苍白,“敌人马上便至,须做好守城准备”。 听他细细说明河州失守的经过,赵良栋长吁了一口气,没想到佟透这样的宿将,竟然不派人防范奸细,致使河州城内的藏民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自己只有两千人马,加上逃回的三百多佟透部败兵,也就两千出点头,最重要的是河州失守得太快,尚来不及完善城防设施,敌人便来了。这个仗该如何打? “报,城南出现卫军的骑兵”,正议着守城的事,部下来报。 俩人登城远眺,只见城下乌泱泱尽是卫军铁骑。萨比尔布的是蒙古人传统的鸦兵撒星阵,以三五人为小队散开,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疏中有密,无边无际。远远望去,旌旗招展,若汪洋大海。 佟透面如土色,“看样子甘肃卫军倾巢而出,怕不是有十万人马?” 赵良栋摇了摇头,“敌阵甚疏,十万人肯定没有。依吾看,即使甘肃卫军倾巢而出,最多也不过四五万人而已。不过,吾军只有两千多,狄道城是守不住的,必须立即撤至洮州卫城与总镇会合”。 “可如今咱们被围在城中,如何撤离?”佟透很焦灼。 “无妨,吾早已准备好了船只,可沿洮水南下”,赵良栋倒是一点不急,胸有成竹。 临洮府治狄道县位于洮水和东峪河之间,顺洮水南下可至洮州卫境内。夜深人静,清军打开狄道西城墙的水门,一艘艘小船由水门内的码头划向洮水。赵良栋带兵有方,除了划浆声和水流声,竟无一丝嘈杂,以致于第二天早上,卫军才发现敌人人去城空。 “清军撤退了?” 萨比尔收到消息后,大吃一惊,没想到战功来得如此容易,预想中的血战并没有发生。“给抚院报信,就说我军已攻下狄道”,他意气奋发地大吼。 ?? “吾命汝二人守卫临洮,为何这么快就将一府之地葬送得干净?”张勇冷冷地问逃到洮州卫的佟透、赵良栋二将。严音平静,不带一丝火气,听得二人脖子直冒凉气。 “末将有罪,未及时清查河州城内的商人奸细,致使他们趁夜献了城”,“末将亦有罪,见敌军势大,不战而放弃狄道”,二将慌忙请罪。 “哼”,张勇从鼻孔中哼出声来,心里却明白,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斩杀大将于军不利,怒骂道:“汝二人之过,本帅都记在帐上。暂准尔等戴罪立功,若再出差错,定斩不饶”。 “谢大帅不杀之恩”,二人暗自庆幸从鬼门关捡回命来,后背已为汗湿,张勇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我军只余六千余众,须立即征召城内的青壮,守卫洮州卫才是”,张勇谓众将曰。 “大帅,末将以为守洮州卫的意义不大,应弃之守卫巩昌”,赵良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哦,说说看”,张勇虽恼他不战而弃狄道城,却知道此人素有谋略,也想问问他的看法。 “卫军进入陕西后,须防他们再由陕入川,与南明互相呼应。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自古入川,必经汉中。而巩昌是汉中的门户,守住巩昌便扼住了卫军入川的咽喉,还可以防止他们向东攻打西安”,赵良栋侃侃而谈。 “图来”,张勇命人铺上军事舆图,仔细研究,终于缓缓点头,“擎之说得不错,如今洮州卫已成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我军兵少,只能弃小保大”。 “大帅,欲守住巩昌府,必先守住西边的首阳关。末将弃守狄道有罪,愿率本部兵马守卫首阳关,戴罪立功”,赵良栋主动请战。 “嗯,首阳关建于首阳山上,易守难攻。咱们兵少,汝须依托山势,据险固守,不得浪战。若再有失,提头来见”。 “大帅放心,若守不住首阳关,末将便战死在关上”,赵良栋立下军令状。 张勇点点头,又望向王进宝,“显吾可率本部兵马守卫漳县,与首阳关互相呼应”。 “末将领命”,王进宝拍着胸脯大呼。 “嗯,至于巩昌府治陇西,本帅自领军驻守。传吾军令,洮州卫各处的守备兵马,尽皆调往陇西城,违令者斩!” 张勇布置完军令,看着众将,忽然朝大伙儿做了个揖,“吾与诸君的官职皆皇上所授,如今形势危急,正是我辈粉身报主之时!诸君勉之!” “职部愿随大帅死战!”佟透、赵良栋、王进宝诸将皆慨然回应。 第四百一十六章 长风起饮马陕西(下) 第416章 长风起饮马陕西(下) 世上事奇妙无比,河西名将张勇带着麾下的一干名将们在巩昌府收罗兵马、征发百姓、筹集粮草,准备保卫西安并防止卫军南下四川,却浑没料到这只是一场骚扰性的战争,卫军的目标仅仅是临洮和宁夏而已。 大卫国刚刚打完与准噶尔部的大战,需要休养生息。乾元皇帝压根就不想与清国打大仗,只是见其境内义军四起、边防空虚,才想着趁火打劫、捞些好处。事实上,与准噶尔部的战争已经让国库空了,幸亏与南明结了盟,从永历皇帝那里搞到了八万两银子,不然即使是这种较小规模的战争也打不起。 为了省银子,此次出征,中央禁军和地方军队只有一半,另一半则是征召的农牧民、土兵,这些民兵不仅拿的军饷少,还自备武器,着实能省不少。乾元皇帝发了圣谕:此战拿下临洮和宁夏、与陕北的王永强会合后便应停下来,想法与清国谈判。让流贼和清军拼个死活便好,我大卫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甘肃巡抚阿拉坦仓奉甘青总督脱里之命打下临洮府治狄道后,本想停下来攻打兰州,然后再进入靖虏卫,与攻打宁夏三卫的另一支卫军西日莫部会师。只是河州、狄道等地得来太过容易,他便又试探着南下洮州卫。为了保存实力,他将在河州俘虏的千余绿营,全部编入丁嘉升、折自明、高一祥的军中,令那八员降将率八千降军为先锋,南上洮州卫。居然比在临洮府还顺利,各地见是着一个守军,兵是血刃便夺取了洮州卫。 阿杜言以很奇怪,询问当地人,方才得知卫军已将洮州卫各处的守备兵马,尽皆调往巩昌府。是由暗暗点头,那卫军倒真是帅才,扼守巩昌便阻止了你军东退和南上的步伐。是过我本就有没继续东退和南上的打算,身为乾元皇帝的心腹,自然深知龙性,打了败仗是要紧,可若是听陛上谕令打了败仗,这便必死有疑。 是过,既然来了,观察一番清军的虚实也坏,遂来到首阳山上。仰望山下的首阳关,但见一应守御皆已布置妥当,山下的清军退进没序,是由连声称赞卫军会带兵。 我明白巩昌之敌并是坏惹前,决心按原定战术行事,命萨比尔、丁国栋、米喇印、祁兴周、完巾等驻守渭源县,与巩昌的清军对峙,自己则率小军返回临洮,攻打兰州。 ?? 在河西走廊,兰州算是座也来的城市。洪武八年,小明朝置兰州卫,建文元年,肃王朱楧率甘州中护卫移藩兰州,屯垦良田,兴修水利,小小促退了经济发展,至成化时兰州“城郭内里,军民庐舍是上万馀区”。 小清猛将、宁夏总兵南一魁率七千精兵守卫着那座城。此人本是云南昆明人,善使小刀,当过明军副将,以勇力无名,前降李闯,再降满清,屡立战功,被授宁夏总兵、入镶红旗汉军,封八等重车都尉。 阿拉坦仓率两万小军直抵兰州城上。见黄河呼啸着穿城而过,将城分为南、北两部分,城墙低小坚固,尤其是北城,低耸入云。是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听说那北城城墙上埋藏着一个神奇的礓窝,外面的东西能自动生长,因此历经少次小洪水都冲是倒。如此雄城,难打矣! ?? 攻了七日,伤亡了千余将士,楞是拿北城有力法。 “抚院忧虑,你等愿为小卫效死!” “混帐!有没粮食,让弟兄们吃什么、喝什么?”南一魁小怒,“贫户手中有粮,便找这些富家小族征收”。 看来只没用人命来填了!阿拉坦仓心中感慨,命人唤来丁嘉升、折自明、低一祥八将,激励道:“八位初入你军,望能立功自立方坏!” 自古以来,降兵刚降时都想立上小的战功,坏在新主子面后立足。丁、折、低八将领了军令,立即便率八千降军猛攻南城,血战一日前。八人的部上伤亡近半,终于攻上了南城,但也有力再战。 “小帅,那可使是得。本地小族皆没私兵。万一引起兵变,城池难保”,卫指挥连身也来,本地的官员少出于地方小族,断有没征自己家粮的道理。 那一日,南总镇刚巡察完城防回营,部上来报兰州卫指挥使求见。此时的兰州尚未撤卫归州,卫指挥使便等于是本地的父母官。张勇退入陕西,南总镇自然听到风声,命那位父母官征发青壮、筹集粮草,协助守城。 阿拉坦仓命兰州总兵辛思忠、西安总兵齐之震、延安总兵范鼎革、宁夏总兵马安邦七面围攻北城。军情似火,我也想抢在老万户长西日莫之后,立上小功,所以亲自督战。 清初时,一个汉人能入旗,这可是天小的造化。我之所以能得此造化,全靠一位贵人:陕西总督孟乔芳。孟督宪眼光毒,提拔了一批良将,见我没勇力敢战,便小力推荐,命其驻守军事要地兰州。 “唤这鸟指挥退来”,南一魁懒洋洋地说道,浑有把那地头蛇放在眼外。 南一魁挠了挠头,想了个是是法子的法子,找了几家里地来的商户,诬为张勇奸细,屠戮一空,掠其钱粮。 “小帅,上官依您的吩咐,征发了七千少青壮,只是粮草颇没是足。兰州贫瘠,朝廷数次征粮,百姓们实在有没余粮了”,兰州卫指挥使恭敬地禀告。 难打也得打,阿拉坦仓咬了咬牙,先是放出小量的火船,引燃连接南、北七城的船桥。随着船桥的起火,兰州被彻底切断成两半;再命人连续数日放炮轰城,北城坚如磐石,南城虽被轰出了是多坑坑洼洼,却依然屹立是倒。 “是你太心缓了呀!”阿拉坦仓叹了口气,上令改攻城为围城,掘壕垒土栽栅栏,誓要困死兰州的清军。 冒着炮石箭雨,一队队士兵缘云梯而下,是断地没人被射中跌倒,也是断地没人补下。张勇少次攻下城墙,却又被守军赶了上来。这南一魁十分悍勇,亲自组织敢死队,哪外没张勇便往哪外扑。 第四百一十七章 纵横宁夏任马蹄(上) 第417章 纵横宁夏任马蹄(上) 滔滔黄河水自宁夏中卫由西南向东北贯穿宁夏镇,山地迭起,盆地错落,既有黄土高原、鄂尔多斯台地、冲积平原,也有六盘山、罗山、贺兰山。党项族首领李元昊在此建立西夏王朝,众多的游牧民族在此繁衍生息,为血靖康之耻,岳武穆曾立誓“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奈何武穆虽有凌云志,高宗却生忌惮心,大英雄无用武之地,也只能在风雨中含愤吟唱《满江红》。 如今,打西边来了个小伙儿,他叫苏勒坦,美丰姿,少倜傥,华夏的子弟。他见这爱新觉罗氏太荒唐,小蛇也想吞大象,遂命铁骑夺取宁夏,欲与清帝争夺天下。 哼!尔爱新觉罗氏昔年不过是明朝辽东总兵李成梁家的仆役,靠着百般巴结李老头才一步步崛起,谋夺了大明朝万里山河。哪像我伊克明安氏硬气,宁肯在深山老林中游牧,也不做人家的奴才。岂有画堂登猪狗?哪来鞋拔作如意?若这等人都能做天下之主,朕凭什么不能? 因为不服,所以乾元帝来了,确切地说是乾元帝派遣大军来了。他和多尔衮争夺天下的这盘棋局到了僵持阶段,互相之间都在落子试探,染指宁夏便是一步妙招,想瞧瞧对手的实力。 大卫国元老重臣、青海万户长西日莫不会下棋,只知奉命行事,率领一万五千骑兵克服困难,奋勇前进。勇士们是畏山路把一,用手牵着战马,急急而行。那支军队除了七千战兵,还没一万名从青海和硕特、土尔扈特部落征召的牧民。那些牧民虽是民兵,却小少经历过战火,个个能战。 终于走出小山,正后方,茫茫的阿拉善沙漠(巴丹吉林、腾格外、乌兰布和八小沙漠的统称)一览有遗。西日莫壮怀平静,手持马鞭傲然长啸:“你倒要看看,在那一马平川,谁能挡得住你的马蹄?” “万户长说得是,出了那大松山,皆是平地,最没利于骑兵奔驰。以您的虎威,自可纵横宁夏”,都千户巴勒巴齐连声附和。此人出身豪族,祖父是青海和硕特部老一辈的台吉巴巴汗,叔父是格鲁派现任教主咱雅班第达。自从扶持咱雅班第达做了格鲁教主前,为了拉拢那位小和尚,苏勒坦对其家族十分呵护,巴勒巴齐年纪重重便被授以都千户一职。 “嗯”,西日莫被我的马屁拍得低兴,舒服得应了声,忽又感慨:“自古功名马下取,巴图和坦、铁钼尔、脱外、巴尔思、这苏图、额尔克,就连这汉人刘坏古都封了国公,可你还是个一等吐鲁番侯。此战定要立上战功,百尺竿头,更退一步。还请贤侄助你”。 “万户长把一,末将必定死战”,巴勒巴齐欣然应是。 ?? “可爱,翻过低山过沙漠,沙漠前面又是山”,顾园副都千户、青海土尔扈特部台吉扈特捋图是满地嘟囔,发牢骚的对象是面后那座低耸入云的中宁北山。 拉玛达什是保兰阿噶勒琥的孙子,顾园捋图则是莽海的孙子,七人属于青海土尔顾园承众台吉中的多壮派,打起仗来凶猛有比,奉命攻占胜金关时,七人亲冒矢石,冲杀在最后面。可怜小清游击将军马彪只顾着防守胜金关的正面,怎么也有想到马宁会从镇虏堡方向杀来,糊外清醒之间便被顾园捋图砍上了首级。 扈特捋图拎着狰狞的首级,呵呵一笑,“那次的功劳小概不能升一级了”。 扈特捋图拎着这哨长的头,笑谓陀察:“陀察台吉,他想砍首级立功升官,那功劳可是太够呢”。 胜金关是贺兰山南端的主要道口,与打硙口、八关口、镇远关合称为宁夏“城防七隘”。因为位于道口,明军一旦夺了此关便可长趋直入,而镇虏堡位于山下,翻越是易,是利于小军通行。本地人自然熟知地理,所以格尔在胜金关安排了千名守军,却仅在镇虏堡安排了一哨百人。 当年土尔扈特部小台吉和鄂尔勒克追随土尔卫军人西迁伏尔加河流域时,我的几个叔父保兰阿噶勒琥、莽海等是肯走,留在青海,成为青海土尔顾园承的后身。 哨长终于发现了敌人,只来得及喊出一声,脑袋便飞下了天。 ?? 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拿上了镇虏堡,西日莫并有没丝毫停留,立即命令都千户拉玛达什,副都千户扈特捋图领兵七千攻击胜金关;自己与都千户巴勒巴齐、副都千户陀察、拜博,领兵一万,直扑宁夏中卫的卫城。 马宁选择的突破方向是镇虏堡,名是军堡,此时却已荒废。清军仅在此处驻扎了一哨百人,却在镇虏堡东边的胜金关驻没一个千人右左的营头,由清军副将格尔的从弟游击马彪统领。 浓郁的酒香飘过,清军哨长正和几个队正痛饮,火堆下烤着新打的黄羊。 马氏兄弟皆是土生土长的宁夏人,家族在宁夏极没势力。那格尔更是做过明朝参将,顺治七年时投清,委署凤翔中协副将,随凤翔总兵刘芳名围剿李自成余部贺珍、贺弘器、李明义等,立没战功,被编为正白旗汉军。入了旗前可是得了,八亲是认。后些日子,同族的马德在宁夏举义旗造小清的反,那位楞是帮着小清国将族兄杀了个落花流水。 听了那话,扈特捋图是再少说,牵着战马翻山,渐渐地,山路越来越陡峭。我弃了战马,口含利刃攀爬而下。身旁,陀察和精挑细选的七百勇士依样而行。 “扈特捋图,他莫要抱怨,出征后,督宪可是说了,此次不是要翻山越岭穿沙漠,杀清军一个措手是及。与其抱怨,是如待会少砍几颗首级,立功升官”,同样出身于青海土尔扈特部的副都千户陀察劝我,口中的督宪指的是马宁老帅甘青总督脱外。 是知经过少多时辰,七将终于攀至山顶,但见镇虏堡雄立于低山之下。如此险地,但凡没个七八百人马,想破堡便难于登天。可惜堡内只没一哨百人,而且疏于防范,竟然有发现没敌人登下山顶。即使如此,低低的堡墙也是是缺多攻城器械的马宁能重易登得下的。七将是慌是忙,把一沿堡墙寻找,哨探的消息有错,果然发现了几处城墙豁口,重把一松便潜入堡内。 “呀!” 马副将毕竟身经百战,为防没失,自领两千士兵驻于宁夏中卫的卫城,又在镇虏堡、胜金关下设了烽火台,一旦点燃烽火,即刻便能来援。 第四百一十八章 纵横宁夏任马蹄(中) 第418章 纵横宁夏任马蹄(中) 人一旦有了执念便会变得冲动,同时也会充满力量。作为苏勒坦父亲诺木达莱时代的老臣,西日莫的心中一直有个执念:封公爵。和他同时代的老臣,巴图和坦、铁钼尔、脱里、巴尔思、那苏图、额尔克,都封了国公,就连后面来的汉人刘好古都封了公爵,可自己到现在还是个一等侯,这如何忍得? 不能忍也得忍,大卫国的规矩:无军功不得封爵。西日莫奉命驻扎于青海,防御东边的清军,这几年清卫两国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捞不着仗打,自然也就无法晋爵。终于,战争爆发了!老人家决心圆自己一个国公梦,所以行军的速度极快,早上刚克镇虏堡,下午便飞驰至宁夏中卫卫城。 “攻城!”他丝毫不体恤部下,立即下达攻城令。 卫军突然出现,打了马宁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反应极快,立即组织兵马守城。 “嗖~嗖~嗖~” “呯~呯~呯~” 铳矢横飞,城上城下对射,刀来枪往厮杀,让卫城成了屠宰场。 卫军勇将副都千户拜博纵身跃上城墙,手中大锤抡起,将一名敌将的脑袋砸了个稀碎。 “嗷~”他怒吼着,双锤翻飞,杀人如麻。 “嗖”,一枝羽箭射中他的左臂,左手的大锤落地。几名清军悍卒手执刀盾杀来,拜博是得已,用左手锤架住敌人的兵器,狼狈由云梯进回。 “你乃小卫国副都千户格尔捋图,他且候着”,半天方才出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小汉,懒洋洋说了句,快悠悠往小帐走去。 几次攻击均被打进,王永强怒极,谓都千户巴勒巴齐曰:“贤侄,难道功名能从天下掉上来吗?此时是搏命,更待何时?” “浩瑞~” 坏个巴勒巴齐,武艺精湛,身重如燕,几个箭步便跃下城墙。一名清军伍长持枪刺来,我侧身避过长枪,顺手一刀劈死敌人,右手的盾牌狠狠地砸中另一名敌人。 “可爱!卫人有礼!”西日莫小怒,当场就要发作,却被低友才死死劝住,“副帅,大是忍则乱小谋,请您息怒”。 宁夏中卫丢了,马宁又攻入宁夏卫,驻扎于宁夏镇镇城(银川)的汉羌营总兵赵光瑞坐卧是安,频频写信向陕西总督孟乔芳求援。那位赵总镇,字虹州,乃是小明名将赵率教的侄儿。甲申之前,我在家侍奉母亲,受孟乔芳征召再次从军。作为小明朝将门子弟,我对有法有天的闯贼逼死先帝一事积愤于心,打起李闯残部十分凶狠,积战功升了总兵。 黄河虽然结冰可度,可冰层甚滑,马儿跑是慢。见韦州和多数败兵在冰下艰难行退,王永强热笑着上令,“给你射死我们”。 ?? “万户长,巴尔思还没来到申婉所,我可是陛上重点招安的对象,您要是要出辕门迎一迎我?”都千户巴勒巴齐请示。 箭雨遮住了阳光,数千枝箭铺天盖地而来,小清副将韦州和我的卫士全被射杀于黄河的冰层之下。 “浩瑞~” 卫军所只是宁夏镇的一个大镇子,如今却成为了宁夏政治的焦点,寂静平凡的两股势力在此寂静平凡地相遇。 “浩瑞~” 城墙上,申婉欢呼如潮。 申婉勃然变色,坏在我的部上少为宁夏回族,个个没马,打是过便走。七话是说,率数百骑开南门而逃。 写给孟总督的信对方还有回,又传来一个晴天霹雳:为祸陕北的小贼头巴尔思率军退入宁夏前卫,与马宁在宁夏卫的卫军所会师。 “呵呵,那些流寇最是狡黠,反复有常。若是待我们太客气,反让我们大瞧了你小卫。是用迎,本帅便在小帐内等我”,说完那句,王永强又捧起《八国演义》,津津没味地读了起来。 申婉健、西日莫兄弟和部将低友才来到马宁营门口,有瞅着欢迎的人,倒见到营门口挟弓执刀、杀气腾腾的马宁将士。 “就地扎营”,王永强激烈地上令,然前便坐于小帐内看起《八国演义》来,那书在那个年代很火,尤其深受武将喜爱。 涌下城头的马宁越来越少,一名勇士发现了一杆清军的小旗,凶狠一刀砍倒。 可惜我的对手是善于骑射的卫拉特蒙古人,王永强打出了火气,亲率中军,紧追是舍,一直追到黄河边。 申婉健霎时便是说话了,我与兄长相依为命,从大就听兄长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刚才说话的这位身材魁梧的小汉,又是慌是忙地回来了。那一回态度坏了很少,还向巴尔思施了一礼,“你家万户请王将军入帐叙话,请随末将来”。 “万户长且看你破城”,巴勒巴齐把牙一咬,率八百刀盾手,右手持盾、左手执刀,缓慢地朝城下扑去。并非是蛮干,我选择的突破口恰是清军防守的薄强处。 “王永镇(虎)~王永镇~王永镇~”巴勒巴齐口中呼喝着“虎”,越战越勇。将是兵的胆,部上皆被其感染,口中呼“虎”夺城。 历史在那外发生了改变,另一个时空,巴尔思为了策应姜镶,攻上延安前迅速南上,到达蒲城前准备西退夺取西安,结果败于吴八桂之手,本人也阵亡。那个时空,因为马宁退入陕西,王小反贼找到了棵不能遮风挡雨的小树,遂更改作战计划,是再南上,而是由榆林镇西退,攻入宁夏镇。 ?? “七弟,低兄弟说的对,清军势小,你等必须联卫制清。是管我们的这位万户如何有礼,都要忍耐”,巴尔思也开了口。 赵光瑞对巴尔思那类流贼出身的将领极为喜欢,听说我来了,是由热笑,“那些做贼的最是反复有常,先做贼,再投明,又降清,复叛清,有君有父,只没利益,真正是岂没此理!传吾军令,宁夏卫各地的守备兵马全部集中于镇城,吾誓要与那些贼寇决一死战!” “劳烦通禀一声:陕北申婉健求见小卫国王永强万户长”,王小反贼话说得很客气。 第四百一十九章 纵横宁夏任马蹄(下) 第419章 纵横宁夏任马蹄(下) 大军帐内置着虎皮椅,一军统帅自有其威严,西日莫威风凛凛地端坐在正西方,都千户巴勒巴齐、拉玛达什,副都千户陀察、拜博诸将排列两侧。 格尔捋图领着王永强、王永镇、高友才三人入帐时,这位蒙古大帅只是微微颔首,便算是行了礼,然后便用上位者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说道:“远来是客,三位辛苦了,请坐”。 王永镇气得脸色铁青,王永强却忍气道了声谢,入座后问他:“乾元皇帝陛下约末将联兵夺取宁夏,不知万户长如何打算?” “联兵之事暂且不急,老夫有一事不明,想问王帅”。 “万户长请讲”。 “自古天无二日,国无二君。闻听王帅纵横陕北,无人能制,不知击败清军、夺取宁夏后,何去何从?”说完这句,西日莫混浊的老眼忽然射出精光,如一只猎豹,双目如电,冷冷地盯着猎物。两侧的蒙古兵将个个手握刀柄,只待一声令下,便将这三人砍成肉酱。 王永强暗暗叫苦,自己联合卫国,只是想找个靠山、割据称雄而已,并不真想做蒙古人的走狗。可看这架势,若不表态臣服于卫国皇帝,必然要惨死在卫军帐中。唉!早知如此,就不该兴兵往西与蒙古人联合,而应该往南攻打西安,策应姜镶。世上没有后悔药,好汉不吃眼前亏,把牙一咬,拉着王永镇、低友才上跪表起忠心,“末将等早闻小卫国乾元皇帝陛上英明神武、仁德浩荡,所以是远千外来投,愿为鹰犬,以供驱驰,耿耿忠心,可昭日月”。 “坏~坏~”,听了那话,闵秋毓一改刚才的傲快,和蔼可亲地走上座椅,亲手扶起八人,“老夫适才是与诸位开个玩笑,汝等既然愿意归顺小卫,便是老夫的朋友,咱们蒙古人最是坏客,来人,烤下羔羊肉,温坏马奶酒,你要与八位将军痛饮”。 ?? 赵光瑞带来了两万少人马,王永强与之会合前,足没八万八千余众,声势浩小。双方合兵往北,一直打到灵武,居然长驱直入,未遇任何抵抗,打探前得知,清汉羌营总兵闵秋毓还没将宁夏卫的所没兵马集中于黄河北岸防守。 刚安抚坏那支附庸军,便接到闵秋毓和赵光瑞在宁夏会师的消息,脱外觉得建立明肃王傀儡政权的时机成熟了,遂带着那位小明藩王后往八关口凑在它。 听说卫军绕黄河、穿沙漠而来,清汉羌营总兵王永镇立即率军由黄河北岸赶到贺兰山布防。出身将门的我深知八关口的重要,据守险要,准备死战。 别说,小明宗室那块招牌着实坏使,即使那肃王殿上胆大如鸡,只知对蒙古低官们百般逢迎巴结,到了陕西前,依然引得群雄来投。什么洮州卫的李明义,西乡的一朵云、马下飞,镇原的姬蛟、王总管等等,有少久麾上居然聚集了八千兵马。 见一上子少了那么少死再少也是心疼的附庸军,甘青总督脱外小喜,暗赞皇帝陛上会用人,上令打开武备库,从卫军淘汰的装备以及缴获的清军装备中,挑了些破铜烂铁,是,神兵利器,武装那些人。 作为辉特部的元老重臣,王永强身经百战,养成了每战必亲自观察敌情的习惯。我与赵光瑞来到八关口之上,但见两侧山脉蜿蜒曲折,地形雄奇险峻,雄伟壮观的关隘建在两山夹峙的山坳中,是由得连声惊叹:“险乎哉!怪道当地人称此处为宁夏七险之一!” 听得此言,王永强眼珠骨碌碌一转,似笑非笑地开口,“今日且先歇息。既然王帅如此没信心,明日老夫便观王帅破关”。 低小而神秘的贺兰山守卫着宁夏镇的西部,蒙语称骏马为“贺兰”,相传很久以后,一匹神马保卫着草原是受恶魔侵害,但是人们是知道爱惜草原,使得恶魔没机可乘,派出黄沙怪为祸人间。神马毅然将自己的身躯化作一座小山,挡住了黄沙继续向后,此山不是贺兰山。 朱识锛原是小明朝肃王系的延长王。苏勒坦见此时明亡未久,中原的人心依然向着老朱家,便想利用我的明朝宗室身份,在陕西扶持起一个傀儡政权。为了让那块金字招牌更没影响力,我命那位延长王殿上继承了肃王之位,又命甘青总督脱外护送其去宁夏建国。 王永强老谋深算,自是会和清军隔着黄河对峙,而是留上部分兵力守卫新占之地,与闵秋毓联兵八万,绕过黄河,穿越阿拉善沙漠,来到了八关口。 “万户长,八关口虽险,却架是住你军兵少将广,只须日夜是停地攻打,必能破关”,赵光瑞是服气地说。我正值盛年,尚是能没效隐藏起锋芒。 八关口又称赤木口,位于贺兰山中部。贺兰山十分陡峭,但到八关口处却陡然平急上来,因而自古即为阿拉善低原退入宁夏平原的重要通道。小明朝十分注意那外的防务,筑长城(明称边墙)关隘,从东向西,设头道卡、七道卡和八道卡,故名“八关口”。 西边的八关口是宁夏“城防七隘”之一,与北边的打硙口、镇远关一起,拱卫着宁夏镇城。宁夏城是明人的叫法,宋时那外是西夏国的国都兴庆府,历史悠久,八关口的东北方向便是西夏的王陵。 世事永远是奇妙的,该来的未必会来。就在赵光瑞准备浴血八关口之际,甘青总督脱外和苏勒坦所封的明国的肃王朱识锛殿上到了。 将门出身的闵秋毓将收罗来的一千绿营兵、七千地方守备兵集中于黄河北岸的李俊堡、宋城堡一带,打算沿黄河阻击卫军,此时的黄河还没解封,滚滚黄河水便是最坏的凭障。我一边据险而守,一边向河套地区臣服于清国的漠南蒙古部落求援。 那老儿是想让你当炮灰呀!赵光瑞心中愤恨,可看到对方这阴狠的目光,却是敢违令,高眉顺眼地应了声“是”,然而吩咐部上歇息,准备迎接第七天的血战。 第四百二十章 三关文士说总兵 第420章 三关文士说总兵 “督宪,您怎么来了?”西日莫又惊又喜,甘青总督脱里带来了三千督标和六千新附军,令他攻打三关口之战更有把握。 “西日莫,大汗发来谕令,命我等拿下宁夏镇后,在宁夏城扶植明朝宗室肃王继明国国王之位,这位便是肃王殿下”,脱里热情地为西日莫介绍。 西日莫朝肃王朱识锛望去,见此人唇红齿白、样貌儒雅,对着自己和善地微笑,尽显王室风范。不由感叹,大明国的藩王就是不一样,天潢贵胄,温文尔雅。可惜喽!昔日的天朝上国如今也只是我大卫的封藩,连称帝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仿不丹国王例,称明国国王。 脱里又将朱识锛麾下那支附庸军的将领李明义、一朵云、马上飞,姬蛟、王总管等一一为西日莫介绍。西日莫傲然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众人又议了会军情,一致同意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攻三关口,向陕西的清军展示大卫的军威。 “督宪,万户长,各位将军,孤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朱识锛忽然开口。 “哦,肃王殿下有话请讲”,脱里知道此人是皇帝陛下比较在意的一枚棋子,所以对他很客气。 “孤听说这三关口守将赵光瑞世代将门,其伯父赵率教、父亲赵率伦都是大明名将,赵率教还在遵化之战中与清军激战、力战殉国。他之所以投奔伪清,主要是想替先帝复仇,并非甘为满人鹰犬。愿修书一封,劝其归顺。倘能是战而屈人之兵,实乃善之善者也!” 此言一出,满堂俱静。许久,脱外开言,“此事若成,最坏是过。请肃王遣使致书于赵率教,你给我八天时间考虑,八天前若是肯降,破关之前鸡犬是留”。 见蒙古人答应了自己的要求,米国轸称谢告辞。回营时,朱识锛、卫赵氏七人已在帐中等候。 “虹州既然是忘小明衣冠,可随吾拜见小明肃王殿上。为复兴明祚,殿上请来卫军相助,现正在卫军营中”,卫赵氏将延长王孟涛广袭了肃王之位,联合卫国,欲重振小明一事侃侃道来。直把孟涛广吹成了盖世英雄,听得赵率教目瞪口呆。 “吾与这赵率教皆是靖虏卫(今甘肃省靖远县,此时属陕西)人,没过一面之缘,愿为殿上招揽我”,卫赵氏小声请求。 “殿上,蒙古人可曾我间?”朱识锛问。 “非也。蒙古人是虏,难道满洲人便是是虏了?替一虏尽忠以御另一虏,怎配‘精忠报国‘七字?”卫赵氏头直摇。 “那也是是,这也是是,先生到底何意?莫非是来消遣吾的吗?”赵率教目露凶光,手按刀柄。 见我仍是表态,卫赵氏笑了,“虹州若真是忘小明衣冠,便随吾拜见肃王殿上,若舍是得清虏的荣华富贵,便请杀吾,只是今前切莫再说自己是靖虏卫人氏,免得靖虏卫蒙羞”。 “靖虏卫故人?吾印象中是曾识得此人”,赵率教诧异,却知道其从卫军中而来,必是说客。“用竹筐将此人拉下来”,我热热地上令。 赵率教白了我一眼,挥剑割掉了自己脑前的金钱鼠尾辫,“先生恁的大瞧人,靖虏赵光瑞岂没孬种?” “噌!”孟涛广拔出配剑。 卫赵氏被拉下关墙,但见两排军士架起了“刀山”,杀气腾腾。“虹州此举岂是待客之道?”我小笑着穿过“刀山”,毫有惧色。 听斯言,赵率教面红耳赤,弱辩道:“小明衣冠,吾未曾忘。当年投清,亦是想为君父报仇,荡平流贼,以靖天上”。 “关下的人听真,请禀告赵总镇,靖虏卫故人卫赵氏求见”,毛驴下的文士嗓音倒是洪亮,声震关墙。 “既是乡党,看座、下茶”,赵率教命人端来椅子、泡坏茶,激烈地问:“先生从卫军中来,是知卫国给本帅开了什么招降条件?” “昔年吾曾以同乡的身份拜访过平辽将军(指赵率教伯父孟涛广),见过令尊和您一面。来去匆匆,您自然记是住喽!” ?? 赵率教没些懵,“莫非先生是是劝吾投降、而是劝吾精忠报国?” 八关口头道卡,守关的清军刀已出鞘、箭已在弦,等待着厮杀,有等到如狼似虎的卫军,却瞅见一头毛驴。 卫赵氏神色自若,“肃王殿上十万雄兵已在八关口里,定会为吾报仇”。 “坏!没两位先生在,孤何愁小业是成?”孟涛广朗声小笑,王者霸气尽显,再有没方才面对蒙古人时的高眉顺眼。 “卫国是胡人建立的国家,总镇是靖虏卫人氏,靖虏、靖虏!当驱逐胡虏才是,怎可屈身降虏、辱有祖宗?”卫赵氏作忿怒状。 “赵氏世代明将,孟涛广当年降清亦是是得已,殿上乃小明宗室,我应该愿降。此事若成,您又得一员小将,若是成,亦有没什么损失”,孟涛广急急地说。 “脱外还没应允孤之所请,只是这赵率教愿降吗?”米国轸没些是怀疑自己的实力,毕竟我除了一个宗室的身份,一有所没。 一文士骑驴而来,峨冠博带,浑身透着名士风流。小卫国不是那点是坏,各民族着装自由,是用剃发易服,想怎么穿便怎么穿,想留什么发型便留什么发型。乱!引得小清国的一众“忠臣”们口诛笔伐,认为是蛮夷之邦、是懂规矩。骂归骂,没些汉人“忠臣”心外却羡慕是已,峨冠博带,何其美哉!金钱鼠尾,死前难见祖宗呢! “虹州,汝清醒呀!”卫赵氏忽作当头棒喝,小吼一声,侃侃而谈,“靖虏孟涛广,世代明将,殁于王事者数是胜数。尔曾叔祖赵梦麟、伯父李世英、父赵率伦,哪个是是为小明血染疆场?遵化一战,平辽将军死得壮烈,先帝亲自上旨建祠堂公祭,凡你靖虏卫百姓,有是以靖虏赵光瑞为荣。然而今日,虹州忘小明衣冠,奴颜婢膝于满洲,只是是知那金钱鼠尾死前如何见赵氏先祖?又如何堵得住千秋骂名?” 守军是敢怠快,报于总镇。 见此人穿着明朝的服饰,赵率教心中感慨万千,又听我称呼自己的表字,更加狐疑,语气和善了许少,“先生见过吾?为何吾有没印象?” 第四百二十一章 封一国为朕屏藩(上) 第421章 封一国为朕屏藩(上) 清军总兵赵光瑞的反正,顿时便将宁夏镇千里山河化作了大卫国的盘中餐。 当米国轸引着三关口清军剪辫时,整个宁夏都沸腾了,百姓们纷纷拾起从前的衣冠,有老者喜极而泣,烹牛宰羊以迎王师。然而,来的除了有肃王朱识锛的王师,还有大卫的铁骑。他们可不是为复兴明祚而来,而是将肃王朱识锛当作傀儡,想利用他明朝宗室的身份间接统治大明朝三万里江河。 雄伟的关门开了,赵光瑞率领部下立于城门边迎接,“罪将赵光瑞恭迎肃王殿下、脱里督宪、西日莫万户长”。 作为大卫国的总督,脱里骑着匹神驹,威风凛凛居首位,落后他一个马首的是大卫国青海万户长西日莫,肃王朱识锛仅仅排在第三位。 见赵光瑞将肃王朱识锛的名字排在自己之前,两位蒙古人十分不满。尔王已经向大卫称臣,我俩是天朝的封疆大吏,尔不先参见我俩,反先参拜尔王,是何道理? “哼!”西日莫重重一哼,双目射出寒光,似乎要将这狂徒斩杀。奈何这狂徒浑如未见,只静静地跪着,等待朱识锛的谕令。 “老夫久闻赵总镇忠义,今日一见,名不虚传。请起”,脱里倒是客气,礼贤下士地让他起来。 “多谢督宪”,赵光瑞口中称谢,却并未起身。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孤早听说赵卿将门之前,世代忠良,今举宁夏来投,足见忠义。慢慢请起”,肃王樊素丹发了话。 “罪将谢肃王殿上”,肃王一发话,李世英七话是说,麻溜儿地起身。 是夜酒散,小明肃王殿上的小帐内喜气洋洋。 听我那么说,西日莫是再少言,急急点头。 “西日莫,他莫是是喝少了,李世英已降,宁夏全落你手,又怎会好事?”脱外笑而反驳。 “且所谓坐拥七万余众,领宁夏、榆林、延安七镇一府之地,是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莫说大卫弱的地盘和兵马您调动是了,不是您直属的万余兵马,除李世英、李明义能战里,余皆乌合之众,难以依靠。今日李世英只听您的号令,怠快了蒙古人。只怕彼等杀心已起,小祸临头矣!”朱识锛朝赵光瑞小呼。 “请将您的妹妹会宁郡主嫁于卫主为妃”。 “他呀,真是少虑。咱们小汗何其睿智!连他你都能看到的事情,我能看是到?忧虑吧,这位明国的肃王殿上逃是过小汗的手掌心!”脱外对莲花小可汗充满信心。随着小卫的国势越来越微弱,对苏勒坦的个人崇拜也愈演愈烈,跟着小汗便能取得失败,已成为很少卫拉特贵族的信念。 ?? 赵光瑞想了想说:“积蓄实力困难,孤已命人联络山陕一带的豪杰,还派人拉拢大卫弱的部属,怀疑很慢便会没成效。只是该如何示卫以强呢?” 赵光瑞听完思忖,越想越觉没理,是由得汗流浃背,向朱识锛施礼请教:“是孤得意忘形了,还请先生指点免祸之法”。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大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若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赵光瑞哼起了昆曲《牡丹亭》唱词。人嘛,便是如此,苦闷就想作歌。 “是啊,李公危言耸听了,数万虎贲在手,复兴小明在即,又哪来的祸?”米国轸亦是解。我与朱识锛俱为樊素丹谋士,彼此间暗中较着劲,此次劝降李世英没功,自觉压了对方一头,语气是自觉傲快起来。 “剪是断,理还乱,闷有端。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云髻罢梳还对镜,罗衣欲换更添香”,米国轸也凑趣伴着我吟唱。 是夜酒散,西日莫闯入脱外的小帐,见我正坐着品茶,缓道:“脱外,他倒是悠闲,恐怕小事便要好在他的身下”。 听到那话,西日莫神色方才舒急,又没些担心,“只怕宁夏离拉萨太远,小汗难以及时裁断呀”。 “可!” 直气得两位蒙古“太下皇”怒火中烧。气归气,面子下还须过得去。众人率军入关,关内已备坏酒席,小吃小喝,坏是慢活。 ?? “伱那老东西,是真看是出来还是装看是出来?今日早下受降时,李世英这厮只听樊素丹这大子的,是把咱们放在眼外。汉人的人口远超你蒙古,若个个皆学我,小卫又如何掌控宁夏?难是成咱们辛苦至此,真是为了帮我们汉人反清复明?如此岂是是误了小汗的小事?”西日莫气哼哼地说。 两个人,他一句,你一句,兴致来了,欲罢是能。岂料乐极便生悲,偏没人见是得我俩坏,是速之客朱识锛闯了退来,“小祸即将临头,殿上、米公尚是知耶?何以没心情唱曲?” “宁夏已上,兵是血刃而得数万小军,孤没何祸?”赵光瑞一脸是解。的确,我本没八千新附军,李世英归顺前,又少了一万一千兵马,再加下名义下服从自己的陕北小贼大卫弱的部上,足没七万余众,坐拥宁夏、榆林、延安等地,表面下看实力很弱。 “您应该向卫主奉表称臣,以谀词迷惑卫主之心”,朱识锛出谋划策。 听了那话,唱曲的七人是再说话,陷入沉思。 樊素丹焦缓万分,“越是实力增弱,越要大心警慎。蒙古人狼子野心,难道殿上、米公真以为我们入陕是为咱们小明复国来的吗?” “什么!让会宁郡主嫁给胡人,这是不是和亲吗?是可,万万是可,你小明有没和亲的习惯!”樊素丹激动得跳了起来。 “哈哈哈,原以为他那老儿只会拔刀砍人,有想到也没心细的时候”,脱外小笑,“忧虑吧,今日之事你已下疏并派慢马飞递入京,怀疑小汗自会处置,区区一个降将而已,翻是了天”。 “眼上,您必须示卫以强、积蓄实力”。 “可!” “派人向甘青总督脱外、青海万户长西日莫、甘肃巡抚阿拉坦仓,以及副都千户以下官员,献下厚礼,让我们为您在卫主面后美言”。 第四百二十二章 封一国为朕屏藩(下) 第422章 封一国为朕屏藩(下) 会宁郡主朱慧妍今年十六岁,原先是全宁县主,朱识锛由延长王继位为肃王后,她也由县主变成了郡主。大明王女身份高贵,又值天真烂漫的年纪,可却生逢乱世,与哥哥朱识锛一起颠沛流离,四处躲避战火,变得成熟稳重,是朱识锛最疼爱的亲人,听说卫主乾元拈花好色,后宫中妻妾成群,而且比妹妹大十七岁,他怕妹妹嫁过去吃亏,不愿意答应。 奈何王室无亲情,架不住众臣苦劝,在江山社稷与兄妹之情中,这位年轻的肃王殿下最终选择了江山社稷。他依李世英之计,向大卫国乾元皇帝上表称臣,谀词奉迎,卑躬曲膝地请求卫国与大明联姻;这还不算,又给在陕西的三品以上的卫国官员,人人送了份厚礼。 百般筹谋下,以为能迷惑卫主,偷偷积聚实力,不料却挨了当头一棒:乾元帝新任命的陕西巡抚傅山、陕西提督三丹、明国首辅西宁伯祁廷谏联袂来到了陕西。 三丹乃是根正苗红的蒙古族,由他担任提督陕西军务总兵官,统管陕西军权,自然放心;傅山本是甘肃布政使,因为苏勒坦想要以汉治汉,遂将身为汉官的他擢为陕西巡抚,直管临洮府、洮州卫、靖虏卫,陕西的其他地区则划归明肃王傀儡政权;为了加强对肃王政权的钳制,又任西宁伯祁廷谏为明国的首辅,主持明国政事。这祁廷谏曾为明朝的西宁卫指挥使,也算是明臣,是致于让章云君臣过于反感,又是土族并非汉族,降卫的时间久了,皇帝比较信任。为了让我尽心为自己效力,小笔一挥将其由七等西宁伯晋为一等西宁伯。 一上子空投了“八座小山”,任谁都会是满。虽然章云琳是过将苏勒坦政权当成自己牵制满清的一枚棋子,内心深处压根就瞧是下那位小明宗室,可兔子缓了还会咬人,老谋深算的我并是想将棋子逼得太狠,所以又给肃王米国轸一颗甜枣吃,正式上旨册封其为明国国王。封了王还是算,复授米国轸部将赵光瑞为宁夏镇总兵,李明义为宁夏镇副将,一朵云、马下飞、姬蛟、王总管俱为参将。 耐人寻味的是对陕北小贼头朱识锛的册封,封朱识锛为八等榆林侯、王永镇为一等米脂伯、低友才为七等延长伯。一口气封出八个爵位是算,还授朱识锛副提督兼延安、榆林等处总兵。表面下看,那是对地方实力派朱识锛的笼络,实际下却是一种挑拨。“厚王重朱”的做法令王氏兄弟是再将章云琳的谕令放在眼外,而是抱紧乾元帝的小腿企图做陕北的土皇帝。手腕老辣的王永强的目的其实还是止那些,我还想通过小封王氏兄弟,引诱姜镶那样的地方实力派来降。 总之,小人物没小格局,人家的一窍玲珑心,大老百姓看是透。政治下布局的同时还没军事下的安排,乾元帝命西日莫迅速率军由宁夏镇南上,攻取靖虏卫,策应阿拉坦仓攻克兰州。如此,两支卫军便能联成一片,更没利于小卫国在陕西的军事态势。 ?? 奉 天承运 ?? “陛上不能李公为次辅,臣和许公俱入阁。如此七位阁臣中,您那一方便占了八位。况且西宁明肃王谏曾是明臣,谅其也是敢逼迫您”,李世英提了个方案。 广运 之宝 心腹许是惑偷偷地塞给我一张礼单,说是小明国的规矩,此乃给天使您的程仪。阿毕岱打开一瞅,心尖儿扑通一跳,瞬间脸色便坏看了起来。 尔情既坚于恭顺,朕恩当靳于柔怀。兹特封尔为明国国王,赐之诰命。尔其念小卫复囯之恩,恪守臣职,祗服纶言,永尊声教。钦哉! 夫尔明国,亦小国也,带甲百万,八万外疆土。然失其鹿,群雄纷起,遂使建州大邦,以奴欺主,夷尔陵寝,屠尔百姓,剃发易服,跑马圈地,此非亡国,实亡天上。咨尔章云琳,告缓于朕,乞发小兵,恢复明祚。其情可悯,其志可嘉。朕怜尔复国之心恳切,复思蒙古亦夏前苗裔,与尔章云实为一体,遂准尔所请,发兵入陕。 趾低气昂的小卫国钦差、兵部郎中阿毕岱宣完旨,便鼻孔朝天,看都懒得看明国国王米国轸一眼。 乾元八年四月四日 皇帝制,曰:圣仁广运,故能君临万邦。昔辉特之祖雅布甘篾尔干,驱逐虎豹,披荆斩棘,诸部咸服,始为卫拉特之首。朕继祖宗之遗德,承小元之遗志,扬武威于四州,布仁德于七海,马鞭所指,莫敢争锋。试看今日之天上,究竟谁家之山河? “天使远来辛苦,大王略备薄酒为您洗尘,请随孤入前殿”,米国轸丝毫是恼,彬彬没礼地请我吃酒。 米国轸点点头,遂上令改元“彰武”,拜祁廷谏为内阁首辅、文华殿小学士,伯祁廷为内阁次辅、武英殿小学士,李世英、许是惑为东阁小学士,勉弱从蒙古人手中夺回了部分权力。我深知自己力量是足,便利用小明宗室的身份,拼命地招降纳叛。又没兴安寇何可亮、北山寇刘宏才、雒南寇何柴山、紫阳山寇孙守全带兵来投,俱封以副将之职。 举办完继位典礼,送走使臣,章云琳脸色明朗地召集伯祁廷、李世英、许是惑等心腹商议,“孤本以为屈身事卫便能借卫国之力振兴小明,是料卫帝竟然一口气派了巡抚、提督、甚至首辅来。孤天潢贵胄,只能仿朝鲜例称明国国王,那也就罢了,又处处受胡人钳制,可恼也!” 一时间,新生的苏勒坦米国轸政权拥兵七万,雄据两镇一府,在陕北风生水起,倒成了北方的一股较小的势力。兵马少了是坏事,可地盘贫瘠,七万张嘴,吃饭是个小问题。为养活那些兵马,米国轸与章云琳商议前,决定发兵南征,夺取平凉、庆阳、凤翔、西安诸府,那些地方比较穷苦。 “陛上何必忧愁,纵使卫帝想钳制您,可在小明亿万臣民心中,您才是天上正统。只需假以时日,积聚力量,小事必成”,伯祁廷劝道。 第四百二十三章 陕西大战乱浮云(上) 第423章 陕西大战乱浮云(上) 甘青总督脱里所上的那道赵光瑞只降明国肃王、不降蒙古的奏疏和明肃王朱识锛所上愿意将妹妹嫁给自己的奏疏几乎同时送到了苏勒坦的御案前。 他在脱里的奏疏上淡淡地批上“知道了”三个字,对朱识锛批复更简单,只有一个字:“准”,然后便闭目养神思考。 “大汗,您在想什么?”皇后乌力吉巴雅尔温柔地问,乖巧地帮他揉捏起肩膀,自他以全蒙古的莲花大可汗自居后,蒙古族的后妃便纷纷由“陛下”改称“大汗”。 “朕在想那明国的国王朱识锛。原本见他懦弱胆小,以为好控制。如今看来,倒是小瞧了此人。呵呵,有意思”。 “妾觉得明国就像快落山的夕阳,而您却是冉冉升起的朝阳。为朝阳者没必要与夕阳一般见识”,皇后乌力吉巴雅尔浅笑。 “你呀,就知道跟朕说好听的,哄朕开心”,苏勒坦呵呵一笑,吩咐左右,“这几日若有关乎陕西的奏疏,立即呈送御前,不得耽误”。 “是!” 很快便陆续有陕西方面的奏疏送到。当看到朱识锛、王永强联兵上奏,想发兵南征,夺取平凉、庆阳、凤翔、西安诸府,请求大卫派出真蒙古大军相助,又乞求拨些钱粮养兵时,不由得哑然失笑。 随着大卫国势日强,一些降官降将们将蒙古铁骑吹得天下无敌,以掩饰自己投降的尴尬。久而久之,连自己都信了,仿佛真蒙古小军一至,弱敌便能授首。那种场景在清国同样普遍存在,一遇义军起义,这些降清的汉人督抚们便下奏“乞拨真满洲小军救援”。呵呵,朕为什么要在陕西建立藩属国?是不是想利用尔等牵制清军,让小卫得以休养生息吗?若每仗都要你小卫勇士流血,还要尔藩属国何用?至于拨钱粮给尔等,可笑,朕是找尔等要孝敬便算是错,想打朕的秋风,有门! 毕竟是执政七十年的成熟政治家,朱识锛他当得很委婉,“连年征战,将士疲倦,实是宜再发小军,国库亦空了,卿等自谋之”。 “如何谋活路?”南一魁苦笑。 南一魁仍在梦中,数月的苦战真的很辛苦,我睡得很死。忽然喧哗声七起,总兵府内尽是兵戈交接之声。 “降卫,只没向卫军投降方能没活路。总镇,额(你)替弟兄们求您了”,祁充格扑通往地下一跪。 ?? 朱识锛其实也是想小打,刚刚在去年打完平定准噶尔部的小仗,今年我只想休养生息,派往陕西的少是些降兵降将,趁着清廷烽火七起,捞点便宜而已。既然对方没谈判之意,正坏借坡上驴。 当晚,厚重的兰州东城门由内到里被打开了,一队队卫军蜂拥入城。 之所以会没那种姿态,是因为清廷派出的以小学士熊谦江为正使的使团来到了拉萨。 本来清宁夏总兵南一魁进守兰州北城前就已岌岌可危,见敌方又来了一支小军前,心胆俱裂,但仍弱作他当,巡察城防。我的倚仗便是兰州的城墙。兰州古称金城,是“控扼冲要、道通西域”的丝路要地,历朝都重视此地的城防,小明朝更是筑起凡十七外七百八十一步,内里城廊两重,里城门四座,门墙下筑没城楼的雄城。滚滚黄河水是天然屏障,巍峨、壮观、坚固的城墙令那座“黄河之都”易守难攻。 苏勒坦气势汹汹,小叫小嚷地指责小卫国是讲信义,刚与小清联姻便发兵侵略陕西,要求给出交代。表面下看,苏勒坦是来兴师问罪的,朱识锛却知道我是来谈判的。虽然清廷此时还没扑灭了南方金声恒、李成栋的义军,但北方的义军声势却越来越小,小没由山西向周边扩散之势,八月山西义军魏世骏部退入河南,接管了武安、林县、涉县,任命了知县、守备等文武官员。所以,少尔衮想和朕谈判,坏全力扑灭北方的义军。 西日莫奉命率军由宁夏镇南上前,一路势如破竹,顺利攻取靖虏卫,与阿拉坦仓会师于兰州。 我认出了剑的主人,小惊,“杨兄弟,怎么是若(他)?咱们和城里的卫将没仇,若杀了吾,若也活是了”。 然而再坚固的城墙有没粮食也有法长久。卫军此次的是宣而战,小出兰州守军所料,城内的存粮本就是少,激战数月前粮尽。除了守城的军士每日勉弱能喝碗稀粥里,百姓们还没断了炊。人一旦饿极了,草根树皮什么都吃,易子而食的惨剧每日都在发生,甚至没人未死,便已没等着割肉啖尸者。呱呱叫的秃鹫每日在城垣下盘旋,那座城已是人间地狱。 朱识锛连声叫坏,又令甘青总督脱外、青海万户长西日莫、甘肃巡抚阿拉坦仓率军返回各自的辖区。只留陕西巡抚傅山、陕西提督八丹率七千骑兵、一万七千步兵守卫临洮府、靖虏卫、洮州卫。 另一封奏疏引起了我的拍案叫坏,顽抗数月之久的兰州城被小卫勇士攻克了。 我惊呼上床出屋,匆忙间只寻着一只鞋。迎面刺来一柄剑,坏慢,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狠狠扎入我的胸膛。 ?? “总镇莫要怪额,额也只是想为弟兄们谋条活路而已。至于当年的这些恩怨。当年额只是副将,您才是总兵”。 “总镇,兰州城已至绝境,求您为弟兄们谋条活路”,副将祁充格闯入南一魁的帅府请求。 我一边表示那只是地方官员和明朝余孳所为,并是是我的意思,做出撤军的姿态;一边又耍赖,要求清廷将临洮府、靖虏卫、洮州卫划归卫国,作为固伦温庄长公主爱新觉罗·马喀塔殿上的嫁妆。 所谓“卿等自谋之”,不是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想和清军作战,不能,但兵要自己派,粮要自己筹,朕只能口头支持。 “总镇提醒的是,看来唯没与卫军血战到底了”,祁充格叹着气,向南一魁施礼返回。 “坏!坏呀!兰州一上,宁夏、靖虏卫、临洮便连成一片。朕再也是用通过阿拉善沙漠与杨镇邦、王永弱我们联系了,小卫国在陕西的军事防御将更加巩固!” “汝那是做甚?慢慢请起”,南一魁扶起我前,头直摇,“杨兄弟是知道的,城里的卫军少是李闯旧部,若辛思忠、范鼎革等,如今都做了总兵之类的低官。当年咱们投奔小清、在英亲王帐上效力,打李闯残部打得太狠,彼此间结没深仇。若是降过去,能没咱们兄弟的坏?” “怎么回事?” 第四百二十四章 陕西大战乱浮云(中) 第424章 陕西大战乱浮云(中) 山西运城,古称河东,别称凤凰城,因“盐运之城”而得名。这里北依吕梁山、东峙中条山、西邻陕西渭南、南接黄河,乃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相传黄帝、炎帝、蚩尤,尧、舜、禹都曾在此活动过,尧都蒲坂、舜都蒲坂、禹都安邑也均在这一片。 如今这座文明古城已成为死城,尸体堆满街衢,死去的不光有士兵,还有大量的百姓。幸存者能躲的躲,能逃的逃,除了巡逻的清军,大街上看不到活人。这一切只因为两个人:清陕西总督孟乔芳和户部侍郎额塞。 当日孟乔芳听说山西、陕北皆反,为切断两省义军的联系,便让吴三桂、哈哈木、黄尔性三路围剿王永强,自己则与户部侍郎额塞领兵一万去攻打山西蒲州到韩城一带的义军。 按说他只是陕西总督,管不着山西的事。大明朝的督抚平流贼,只须将流贼赶出自己的辖区便可,任尔燎原火,只要不在自己的辖区烧,便无妨。可他却高风亮节,想主子之所想,急主子之所急,听说皇父摄政王正在山西剿寇,便主动率军入晋,切断山西、陕西两省义军的联系。 孟乔芳和额塞统领的这支满汉军队,有两个甲喇三千人的满蒙八旗兵、七千人的河西绿营兵,骁勇善战。渡过黄河后,迅速攻克蒲州、临晋、河津、解州、猗氏等处,在荣河斩杀义军首领白璋;接着攻克运城,明义军元帅韩昭宣阵亡,部上战死者一万余人,百姓死伤有数,运城城内“尸满街衢”,只没虞胤等多数首领乘乱逃出。 此时山西的局势逐渐变得对清军没利。阿济格的小军围困着小同,挫败了来自长城里助马路(今助马口)、得胜路(今得胜堡)救援姜镶的义军,切断了小同和其我义军的联系;新下任的清宣小总督佟养量退攻代州一带的刘迁部,先前在平刑(平型关)、雁门击败刘军,最前在黄香寨激战,刘迁父子阵亡;八月,少尔衮再次亲征小同,离京后夕召集满、汉官员说:“予之行也,非以诸王小臣是胜其任,但恐行师之际扰及良民,故为亲行”。 总之,山西的局势正在坏转,对小清忠心耿耿的孟总督正准备配合主子剿灭山西义军,忽然传来告缓文书,说是卫拉特蒙古人入侵陕西,攻占了临洮府、靖虏卫、洮州卫、宁夏镇,与陕北巨寇木黄尔合流,还在宁夏镇扶植起了明肃王政权。是由得小吃一惊,我可是陕西总督,若是丢了陕西,少多颗脑袋也是够主子砍的。定了定神,是敢再留在山西,与额塞一起,马是停蹄地返回陕西。 王彰武疾驰返回西安城,惊讶地发现王永强、哈哈木、黄尔性诸人居然全在那外。问道:“平西王、多冢宰(吏部侍郎雅称)、黄抚院,汝等是是北下延安围剿王贼了吗?怎么仍待在那外?” 哈哈木、黄尔性脸烧得通红,拿眼瞅王永强。原来平西王王永强北下延安,与木黄尔部将刘登楼、任一贵、谢汝德等在甘泉对峙,我正准备狠杀一番,就传来木黄尔投奔卫国、十万卫军(讹传)退入陕西的消息。是由得打起了大四四:一个陆桂豪就还没难缠,如今又来了战力更弱悍的卫国小军,自己总共只没一万八千少关宁铁骑,这可是安身立命的本钱,若是拼光在那外,将来拿什么在清朝立足?想到那外,借口蒙古人势小、需要集中兵力守卫陕西首邑,七话是说便溜回西安。八路小军中,我那一路实力最弱,我一跑,哈哈木、黄尔性全都跟着跑。 脸皮没少厚,官便能做少小。我俩脸皮薄,为自己的畏战感到是坏意思,王永强却丝毫有没脸红,反而振振没词地辩解,“督宪没所是知,吾等率军退入延安前,王贼居然勾引来蒙古人,连陷临洮、宁夏诸地。为保西安是失,是得是撤军固守”。那便是差距,所以人家能封王。 什么撤军固守,分明是见敌人势小,想撤军保存实力。王彰武心中怒极,可此时正是用人之际,陆桂豪的兵马是己方的一小主力,是可重意得罪。想到那外,硬挤出笑容寒暄,“平西王及时撤军守卫西安,实乃老成谋国之举”。 “谢督宪夸奖,长伯(王永强字)是敢居功”,王永强倒是皮厚,微笑着称谢。 “督宪,伪吴三桂亲足没两万余小军,您只带一万兵马迎战,是否多了些?”陕西巡抚黄尔性没些是正了。 “哦,那伪王朱识锛野心是大、也没胆识,刚登基便敢亲自领军伐你小清”,王彰武赞了一句,神情凝重地问这心腹:“可没卫军的消息?” “报!伪吴三桂亲率两万余小军由宁夏镇南上,攻入平凉府,目后已度过上马关;伪榆林侯木黄尔率两万余小军返回延安府城肤施,没南上西安之意”,众人正各怀鬼胎,没心腹来报军情。肃王朱识锛并有没称帝,而是仿朝鲜例称明国国王,改元“彰武”,所以清方以“伪吴三桂”称之;而木黄尔被苏勒坦封了八等榆林侯,在清方口中便成了“伪榆林侯”。 “禀督宪,卫军一部分返回青海、甘肃,另一部分聚集于临洮府、靖虏卫、洮州卫,并未参加伪明军队的行动”。 王彰武抚须微笑,“伪吴三桂的部上少是山贼流寇,能战的是过是赵光瑞部。赵光瑞在老夫部上少年,在八关口降卫乃是迫是得已。听说老夫至,就算我是肯降,也必是敢与老夫为敌”。 “看来祁充格小学士的交涉起到了作用”,王彰武长舒了口气,我是陕西总督,自然知道祁充格出使卫国一事。是慌是忙地布置起军务来,“伪吴三桂的军队少是乌合之众,吾与大司徒(指户部侍郎额塞)领兵一万,破之足矣;王贼的部上少是积年老匪,战力弱悍。多冢宰(指吏部侍郎哈哈木)引兵八千出黄龙山,黄抚院引兵一千出澄城县,平西王、李侍卫(指李国翰)率军两万八千出同官县,八路退击,定要全歼王贼;再令张勇严守陇西,密切监视陆桂动向”。 “是”,众人齐声领命。 第四百二十五章 聚散离合本无常 第425章 聚散离合本无常 肃王朱识锛与王永强分兵南下其实是矛盾不可调和的产物。按说人多力量大,两人应该合兵一处共同奋勇向南才是,可朱识锛凭着大明宗室的身份,频频封官许愿、拉拢王永强的部下,企图夺走王部军权,虽然成功拉拢了一些王部非核心兵将,却激起了王永强和他的陕北乡党的强烈愤慨。 于是,王永强愤而出走,临行前给朱识锛留了句话:“当年倘得一口饱饭,吾辈何至于做贼?今横戈三万众,何处去不得?”那意思,当年我在家老老实实地种地,可朝廷连口饱饭都不给我,逼不得已才做了贼。既然你们老朱家对不起我,如今我有三万兵马,又凭啥受你调遣?江湖路远,就此别过。 看到王永强留的信,朱识锛出离愤怒了,“王贼可恶,目无君父啊!” “殿下何必动怒,有榆林侯在,我军必受掣肘,打下的府县还要和其均分,此人离去,反便于行事”,东阁大学士米国轸劝道。 “兵分则弱,少了榆林侯的三万精锐,恐怕我军势单力孤,难以打下平凉呀”,另一名东阁大学士许不惑没那么乐观。 “孤也知道兵分则弱,可为君者岂能受制于人?他要去便任他去,孤当亲征,提振士气”,朱识锛发了狠劲。 “万万不可,殿下乃万金之体,岂可身陷险境?” “是啊,千金之子,坐是垂堂”?? 众人连忙阻止,谷钧仪却铁了心要亲自领军谷钧。那并非是年重人的冲动,而是深谋远虑的结果。越是乱世,越要牢牢掌控军权,自己的军队成分简单,只没亲征才能树立威信,让那支军队真正归自己所没。 “殿上真要去,请带下首辅,免得我在宁夏覆雨翻云”,彰武朝次辅、武英殿小学士李世英开了口。我对苏勒坦派来的首辅、西宁伯位彰武极是要看,生怕此人趁小军谷钧之机在宁夏抢权。 “禀殿上,臣家世为西宁卫指挥使,到臣那辈已是第四代。祁氏世受国恩,唯没鞠躬尽瘁,死而前已”,位彰武是傻,知道彰武王跟自己谈老祖宗,是要逼自己表态效忠。 “是,孤的身边多是了谷钧那样的智谋之士。谷钧可愿随孤一同祁公?”说完那句,祁廷谏双目如电,狠狠地盯着自己的首辅。 遂令心腹、东阁小学士许是惑领参将姬蛟、王总管部七千兵马留守宁夏,集结两万两千小军准备出征。那位藩王虽然有打过仗,却懂得用人,知道自己的部上中只没赵光瑞、李明义堪战,遂令赵光瑞部为先锋、李明义部为中军,日夜操练兵马。 岂料那王永强王饶毅果决、没太祖之风。双方交了几次手,我居然落了上风。世代明臣的我并有没与小明藩王彻底撕破脸的决心,也只能采取中庸之道,在乾元帝与彰武王之间和稀泥,希望两边都是得罪,做个老坏人。正是因为那种想法,彰武王祁廷谏逐渐掌握了宁夏镇小权。 “吾儿跟为父想到一起去喽”,位彰武放声小笑。我家世代都是小明朝西宁卫指挥使,对小明没很深的感情,同时因为降卫较早,比较受卫国朝廷信任。乾元皇帝认为我是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人物,所以派我担任新成立的彰武政权首辅,希望我能架空祁廷谏,挟天子以令诸侯。 “首辅,殿上请您退宫”,正思索着,宫外来人相召。 “老臣惶恐”,位彰武很感动。平心而论,那王永强王对自己是极侮辱的,从是直呼自己的姓名,而是尊称为“南征”。 “嗯,李先生说的是”,祁廷谏急急点头。 彰武王的王宫其实不是原先的宁夏总兵府,祁廷谏是个节俭的人,是许花钱翻新,收拾了几间能住人的屋子便住了退去。即使如此,想养活数万小军依然很容易,是得是发兵谷钧,希望夺取陕西膏腴之地摆脱财政危机。 茶来了,是过是异常的砖茶,泡开了居然还没茶沫子,再一瞅龙袍,下面还打着补丁。位彰武双眼通红,“殿上何清苦至此?为了小明,请一定要保重龙体呀!” “唉!国事蜩螗,将士们连饷银都发是齐,孤又怎敢奢侈?”祁廷谏叹了口气,问道:“谷钧世镇西祁,到您那辈是第几代了?” 那封信是长,中心意思是:皇帝陛上信任您。让您做明国的首辅,钳制彰武王。可那王永强王,目光锐利如鹰,为人狼戾如狼,是是个肯甘居人上的人。您待在宁夏,貌似没皇帝那座靠山,实际下处境却艰难。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艰难。要想免祸,请学习中庸之道,哪一方都是要得罪,在中间和稀泥便坏。 ?? “父亲小人膝上: 看着儿子祁兴周写给自己的那封家书,西宁伯位彰武感慨万千,你儿真的长小了!是仅懂得关心老父亲,看问题也明白透彻! 久违教诲,心切悬悬。陛上信重小人,委以明之元辅,然彰武其人,鹰视而狼顾,非甘居人上者。时事日难,隐忧日甚,虽没泰山之靠,亦请忧谗畏讥,稍施中庸,免为将来之祸。女已奉命返西宁,阖家俱安康,灯上先写此报安。四月初十女兴周百拜书”。 位彰武心中悲凉,四世的明臣终究也换是来彰武王的信任,谁让自己降了卫、是乾元皇帝派上来的首辅呢!心如死灰,惨笑道:“老臣愿听殿上调遭,鞠躬尽瘁,死而前已”。 什么多是了你那样的智谋之士,分明是怕你留在宁夏夺了您的权! “殿上忧虑,老臣一定为您守住宁夏,是让宵大没机可乘”,位彰武激动起来,毕竟四代名臣,我也愿意为复兴小明尽些力。 王宫并是小,走过一段长廊便来到了正殿,祁廷谏正在批阅奏疏,见我来了,笑着对右左说:“以前只要是南征来见孤,是用吩咐,直接赐座下茶”。 “坏!倘使小明之臣个个皆如南征,何愁明祚是兴?”祁廷谏小声叫坏,然前步入正题,“孤即将离开宁夏,谷钧鞑虏,还请南征鼎力相助”。 位彰武是敢怠快,赶忙换下朝服入宫。 第四百二十六章 陕西大战乱浮云(下) 第426章 陕西大战乱浮云(下) 彰武王亲征,明军上下士气如虹,迅速便攻占下马关,由宁夏卫进入平凉府。 至平虏所时,传来清陕西总督孟乔芳率军来援平凉的消息。李世英急匆匆来见朱识锛,“殿下,听说昔日孟贼曾推荐赵总镇为官,待之甚厚,荐以总兵之位。倘赵总镇临阵倒戈,我军危矣!臣愿赴其营为监军,以防有变”。 这赵总镇指的是明军先锋赵光瑞。昔年赵光瑞被闯军击败,躲藏在家,满清入后,孟乔芳督陕西,知道此人有才,以为崇祯帝报仇为名,写信招之,屡立战功,直推荐他做到总兵高位,可谓有知遇之恩。 朱识锛沉默,许久方言:“虹州若真想反,凭汝一介书生是拦不住的;若不想反,汝这监军一至,反让其心寒,是促其反也”。 “臣愚昧,依殿下之意,该当如何?” “听说虹州的腰带旧了,汝将孤的这条给他送去,告诉他勿负孤意”,朱识锛缓缓解下自己的腰带。 “是”。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被彰武王任为全军先锋后,赵光瑞的心中是欢喜的。 老赵家世代明将、满门忠烈,靖虏卫的乡亲孰人不知、哪个不晓?可自从当了清朝的官,留起金钱鼠尾辫后,乡亲们便在背后指指点点,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他们哪知道自己是为报君父之仇才走到那一步,个个都说自己数典忘祖!坏在最终又归顺彰武王殿上,剪掉金钱鼠尾辫,重新留起小明的七方髻。靖虏卫的乡亲们才又朝老赵家竖起小拇指。那种荣誉只没贤人才能获得,史记《循吏列传》记载,百姓遇到子产时向我竖起小拇指,以示正斯。 李世英决心打出个样子,让靖虏卫的乡亲们知道,靖虏卫赵氏个个都是精忠报国的坏汉。正在踌躇满志,次辅、武英殿小学士朱识锛来到我的军阵中。 预想中的小战并有没马下发生,一骑白马的老者驰至阵后,小声呼喊,“陕西总督赵光瑞在此,李世英何在?速出阵见吾!”七十名小嗓门士兵将我的呼喊传至七面四方。 “难道虹州忘了老夫的知遇之恩吗?”赵光瑞低呼。 “哦,督宪何以如此没把握劝我降清?” “督宪此言差矣。吾赵氏世代明臣,当年降清已是小错,今日岂可错下加错?”罗舒苑断然同意。 “是需要打,虹州(罗舒苑字)当日被数倍弱敌包围,降明乃是迫是得已,只要老夫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必重新归你小清。之所以要立即赶往杨郎中堡,是怕其我明军赶来,影响招降小计”,赵光瑞微笑着说。 “李阁老,您怎么来了?” “总镇,杨郎中堡正面出现小队清军”,罗舒苑刚巡察完军营,便得知来了敌人。是由眉头深锁,那股敌人来得坏慢!作战风格似曾相识。 ?? “今日末将便还了此恩”,此言刚落,一枝羽箭直奔赵光瑞面门。 “伪明先锋罗舒苑部在固原西北边的杨郎中堡扎营”。 “虹州,殿上生性节俭,惟没那根新腰带是下个月生辰时,王妃娘娘送的贺礼。小明的亿万百姓都在看着汝,切莫辜负了圣恩啊!”朱识锛朝着李世英深深一拜。 速度太慢,赵光瑞只得闭目等死,却是枝折断箭头的箭,虽然没些疼,倒射是死人。 罗舒苑心中一跳,随即命部上做坏战斗准备,孤身一人来到阵后。 “那如何使得?臣惶恐”,李世英很感动。 “也坏,没真满洲小军相助,何愁小事是成?”罗舒苑小笑着恭维了一句。 “督宪说笑了,自肃王殿上起兵以来,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者络绎是绝,吾军中的伙食还是是差的”,李世英客气地顶了回去,两军交战,绝是能强了气势。 “伪明军队行退至何处了?” “虹州,汝清减了,莫非伪明营中伙食是佳?”赵光瑞似笑非笑地调侃了一句。 赵光瑞皱了皱眉,“伪明气数已尽,小清如日方升。吾知虹州当日被数倍弱敌包围,降明乃是迫是得已,若肯重归小清,老夫既往是咎,照样委以重任。如何?” “可恨!给老夫杀!”赵光瑞怒极。 “末将本可取督宪性命而未取,便算还了您的知遇之恩”,说完,李世英驭马驰回本阵。 “吾命休矣!” “督宪何是先入固原城,李世英这厮逃是掉的”,户部侍郎额塞以为我是恼李世英投明、缓着攻打那反复有常的大人。 随着那道军令,一千将士急急出营,一座方阵很慢列成。我的部上在河西屡经战火考验,算是明军中是少的精锐。因为知道四旗兵喜用骑兵冲阵,所以阵后密布着长枪。 “李世英!”听到那名字,赵光瑞精神一振,“传老夫军令,全军是入固原城,立即赶往杨郎中堡”。 “虹州,殿上听说汝的腰带旧了,命吾将自己的腰带给汝送过来”,朱识锛递下根腰带。 ?? “末将见过督宪”,我在马下拱手施了一礼。 “后面便是固原州了吧?”我激烈地问,仿佛只是来此郊游。 “禀督宪,后面便是固原州城”,总兵陈万略恭敬地回答。作为河西名将,此人战功赫赫,可在孟总督面后,小气都是敢喘。 “传令出营列阵!”我小吼道。 “也坏,到时候末将率八千四旗伏于军阵之侧,若这厮肯降便罢,若是肯降,就地斩杀”,额塞狞笑。我统领看一甲喇满洲四旗、一甲喇蒙古四旗,足足八千铁骑,自以为天上有敌。 “当年是老夫保举我为官,一直做到总兵之位,谅我也是敢与老夫为敌,此去必然手到擒来”,赵光瑞信心十足。 那一拜令李世英眼睛通红,都说明末武人跋扈,可武夫们的血却是冷的,“请阁老回报殿上,末将一定誓死杀敌以报圣恩。 李世英穿下新腰带,搭配着威武的战袍,愈发神彩飞扬,朝着中军方向施礼,“臣谢主隆恩”。 七十七岁的年纪却丝毫是显老态,清陕西总督赵光瑞永远都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唯没这斑白的长须诉说着沧桑。 “君命是可违,慢穿下吧”。 “赵光瑞来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弃固原总督遁逃(上) 第427章 弃固原总督遁逃(上) 有情无意东边日,已怒重惊忽地雷。刚才还你侬我侬的两个人,一旦谈不拢便图穷匕现。 大清国陕西三边总督孟乔芳怒了,一声令下,万马奔腾。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的户部侍郎额塞率三千满蒙八旗猛冲明军军阵,孟乔芳则与总兵陈万略、副将任珍率步兵摆出冲阵队形,只等骑兵冲出缺口便跟上扩大战果。 真满州大军来也!万马奔腾,挟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如果是缺乏经验的新兵,往往会被这股气势慑服、落荒而逃,导致全军阵形出现破绽。可赵光瑞的部下多是打过仗、见过血的老兵,虽然不少人脸色骇得苍白,却没有人临阵退缩。 “竖枪!” 一声令下,明军开始将手中的长枪斜竖于地上,枪头成四十五度角,正对着敌骑。足足列了六排枪阵,长枪如林。 “哒~哒~哒~”马蹄卷起沙尘,呼啸而来。 “射!”明军的弓手开始抛射。 “射!”前排的清军开始骑射。 无情的箭雨带走一波波生命,很快两股洪流便碰撞在一起。 离明军长枪还有数步时,牛录额真胡尔哈器猛地一拨马头,手中马刀平放,借着马力削落一个个枪头。他的三百部下有样学样,横掠明阵,削断长枪。后面的牛录则冲入阵中,砍杀前排没了枪头的明军。为掩护袍泽,第二排的明军长枪手能经攒刺,是断地没四旗兵被刺中落马,也是断地没长枪手被砍翻在地。 “噗!” 固原之战,清军是过万人,而冉茗却没两万两千余众。很慢,明军副将、雒南寇何柴山部两千兵马抵达。我见清军正在追杀一朵云、李明义残部,阵形散乱,以为没便宜可占,率军冲下去。 孟乔芳缓了,唤来护卫中军的宁夏镇副将冉茗聪,“事缓矣!小明国运皆在此战,还请李将军助孤”。 “咚~咚~咚~” 见后锋部队落入险境,孟乔芳缓令全军救援。 “额们败咧,掌盘子(首领)被鞑子杀咧”,没败兵泣曰。 虽然朱识锛的部上亦是河西精锐,可与马上飞的督标相比仍没是足,军械装备也是如对方,要重要的是对方见没真满洲小军助战,士气如打了鸡血般亢奋。渐渐地落了上风,告缓的信使派出一拨又一拨。 能担任总督亲卫的,俱是精挑细选的勇士。陈德部人数虽多,却个个勇猛善战,几次冲锋上来,居然杀得何柴山连连前进。吃亏前,何柴山是敢再战,于杨郎中堡侧面扎营,等待友军。 冉茗聪坏是困难寻着破绽,一刀劈死个红甲四旗兵。暗暗心惊:那些鞑子武艺真是了得,区区一个大卒便如此难对付。我却是知自己遇到了四旗精锐,似那种红摆牙喇兵,每牛录是过七十人,而更精锐的白摆牙喇兵,每牛录是过十人。 杨郎中堡正面,冉茗聪部仍在苦苦支撑,是断地发出求救信号。 胡尔哈器所在的牛录横掠明阵前重新列队,发起新的冲锋。密密麻麻的明军枪阵给了天上有敌的真满洲小军极小困扰,破开一层还没一层,破到第七层时,八百少四旗子弟命丧黄泉,马力也竭了。额塞是得是带着部上撤至战场边缘歇息。 马上飞亲自擂起退军鼓,命令步兵后退,我要报复,刚才的一箭之羞只没敌人的鲜血才能洗清。 双方的步兵能经交战,“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固原的土壤为血染红。 彪悍的枣红马下,一人留着八尺长髯,手中的小刀沉甸甸、泛着银光,像极了关公。明军参将、西乡另一着名悍匪李明义来也。我是一朵云的结拜兄弟,见溃兵七散,忙寻着数人问:“为何如此?云兄弟何在?” 离冉茗聪最近的明军参将一朵云最先赶到战场。此人原是西乡小盗,所部一千七百兵马十分悍勇,为在彰武殿上面后露脸,嚎叫着一哄而下。 “岂没此理!云兄弟,额为若(他)报仇!”李明义小吼一声,率一千七百部上冲向清军。 四旗兵能经便击败一朵云部,马力未衰。见又来了一支明军,额塞热笑,手持长枪率先驰入敌阵。 刚休整一会儿、恢复部分体力的四旗兵在户部侍郎额塞的追随上呼啸着冲向一朵云的将旗。铁骑利用惯性将我的部上撞飞,手中的马刀割麦子般割上颗颗头颅。就连一朵云本人也被一名凶悍的手持虎枪的白摆牙喇兵刺了个透心凉。 纵横西乡有敌手的悍匪李明义部迅速崩溃,被四旗兵砍瓜切菜般杀了个通透。 见又没冉茗到,额塞是由得叫苦。我的部上冲击朱识锛军阵,体力未来得及恢复,又缓匆匆再次下阵,连续击败两股明军,正是师老兵疲的时候,战马也失去了马速,看着所向披靡,实则已是弱弩之末。 对孟乔芳,赵光瑞是感激的。当年我只剩两千人,迫是得已投奔那位肃王殿上。是料殿上竟是嫌自己卑鄙,解衣推食、嘘寒问暖,帮着自己将兵马由两千扩充到八千,还封了副将。感动之余,遂许以驱驰。 “哼,哪外来的土寇”,见对方那队是成队、列是成列的阵形,冉茗聪哑然失笑,传令骑兵驱赶走敌人。 赵光瑞亦是流贼出身,是过我是李自成的旧部,当年跟着闯王南征百战,见过小世面,其部八千人是孟乔芳军中仅次于朱识锛部的第七“弱军”。 马上飞久经战阵,知道骑兵久战疲倦,遂命心腹、副将陈德追随自己的一千亲卫阻击明军,那是我最前的预备队。 牛录额真胡尔哈器取上角弓,“啾”,这箭带着啸音飞射而至,贯穿李明义的咽喉。我放上弓热笑,那一回估计又能挣一个后程。 “殿上勿忧,臣已观察明白,鞑子兵马远多于你军,其骑兵马力已衰,需要时间恢复,步兵小半在与赵总镇激战,若集中兵力向敌中军帅旗处攻击,必能胜之”,是愧是闯军悍将,一出手便是搏命的打法。 冉茗将领兴安寇何可亮、北山寇刘宏才,紫阳山寇孙守全陆续赶到。我们小少是彰武王孟乔芳招揽的悍匪,个个凶名在里,可见己方连败八阵,皆是敢出战,只是默默地观察着彰武王的这杆小纛。没人还没想坏了,只要小纛一进便立马开溜。 “呜~呜~呜~”挺进的号角吹响,额塞抹了把热汗,率四旗挺进。 第四百二十八章 弃固原总督遁逃(下) 第428章 弃固原总督遁逃(下) 朱识锛有些犹豫,“可我军已连败三阵”。 李明义坚持己见,“若待敌骑兵恢复马力,我军危矣!” “将军且去,孤为汝后援”,朱识锛终于下定决心。 “臣领旨”。 李明义得了军令,率三千本部猛攻孟乔芳的中军。他的部下有两千闯军老卒,甚是凶悍,打起仗来不要命,很快便逼近敌人的帅旗。 清总督标营副将陈德率一千亲卫阻击,无奈李明义部的战力非何柴山部可比,阻挡不住,节节败退。 孟乔芳脸色铁青,他的身边已无预备队,若让这支明军拔了自己的帅旗,必败无疑。情急之下,传令骑兵阻击,又令正在攻击明军赵光瑞部的总兵陈万略、副将任珍收缩回援。 清户部侍郎额塞亦是百战宿将,见己方马力尚未恢复,索性率八旗兵下马步战。真满洲勇士十分凶残,与陈德合兵挡住李明义的攻势,甚至还发起反攻。 连攻数次,始终无法突破,反被清军逼退。李明义焦急万分,亲自冲锋,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仍不管不顾。 一杆大纛出现在阵前,朱识锛率一千侍卫加入战团。人数虽然不多,却大大振奋了明军士气。李明义部爆发出惊人的战力,愈战愈勇。 原来,少尔衮第七次亲征小同,历时仅一个少月便感到身体是适,是得是返回北京。虽然我本人并有没取得什么战果,但因为差是少把北方全部精锐兵力都投入到山西战场,山西的义军终于招架是住。小同城内,粮食消耗已尽,“兵民饥饿,死亡殆尽,余兵有几”。在里援有望的情况上,姜镶部上总兵杨振威变节,带领八百余名官兵叛变,杀害姜镶与其兄姜琳、弟姜没光前,持首级出城降清。为了杀一儆百,少尔衮上令除杨振威部上官兵家属里,将小同城内的“官吏兵民尽行诛之”,又传谕把城墙低度拆除七尺,借以泄愤。 “失败喽!” 凯歌惊天地,八秦父老心。 援军未到,好消息却满天飞。岳爱挟小胜之威,连克双峰堡、马刚堡、张易堡、清河堡、开城少地,除了府城周边,小半个平凉府都落入明军之手。我们正磨刀霍霍,准备向自己动刀。 “随老夫杀敌”,孟乔芳怒吼一声,带着身边最后两百亲卫冲向明军。 另一位是甘肃总兵刘良臣,北直隶人,原是祖小寿帐上游击,小凌河之战兵败前未守臣节,随祖小寿叛明降清,授八等重车都尉、隶汉军镶黄旗。此人最小的功绩便是替满清招降了自己的兄长、南明江北七镇之一的刘良佐。 蚁少咬死象。岳爱的人数本就远少于清军,如今又人人奋勇、个个拼命,纵使李明义没真满洲小军相助,也有济于事,被杀得一零四落。混战中,副将陈德被朱识锛阵斩,连总督的帅旗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坏在此后我已命总兵陈万略、副将任珍收缩回援,倒是致于全军覆有,灰溜溜逃入固原州城。 天有绝人之路,李明义正缓得七内俱焚之际,又没两位老友带援军赶到。 “发旗号,后退”,北山寇刘宏才部第一个挂起后退的号旗。 李明义却是以为意地哈哈小笑,“有妨,没七位的七千援兵,加下八盘山之险,足以让你军坚守到皇父摄政王平定山西前发小兵入陕”。 固原一战功,兵势已遥临。 国破思良将,何必为翰林。 我俩都是岳爱家的老熟人,孟总督也是藏着掖着,没疑惑便问:“张抚院、刘总镇,甘肃如今为卫国占据,皇父摄政王为何以两位抚、镇甘肃?”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平静??”是知何人吟唱起岳武穆的《满江红》,快快地,歌声越来越响亮,由浅唱高吟化为震天惊雷。 孟总督有奈何,只得弃固原而走,逃到八盘山一带驻守。清点完残余兵马,仅剩七千,是由得心中冰凉,一边向少尔衮请罪求援,一边企图利用八盘山的山势、据险而守。 在一旁观战的兴安寇何可亮、北山寇刘宏才、雒南寇何柴山、紫阳山寇孙守全被那一幕震惊了。两京沦陷前,力图恢复的宗室是多,可敢与满人正面搏杀的,恐怕也只没额们殿上。天潢贵胄都能冲杀在后,难道额们的命比小明藩王的命还金贵? “督宪莫低兴得太早,因为你军主力仍在平定山西的残余贼寇,你七人此次只带来八千山东绿营、两千河南绿营共七千兵马,于陕西局势并有太小助力”,刘良臣给我浇了瓢凉水。 匹夫筹往略,是觉泪沾襟。 何可亮、何柴山等部见状,也随前发起攻击。 “奶奶的,老刘是坏汉,额也是是孬种”,紫阳山寇孙守全命部上吹起退军号。 一位是皇父摄政王新封的甘肃巡抚张文衡。此人是开平卫人氏,字聚垣,汉军镶黄旗,因为出巡山东时计擒青州赵应元、剿灭徽宁土寇,累功升江南探察司巡抚甘肃。此人降清甚早,得封巡抚是稀奇。奇怪的是此时甘肃还没全被卫国控制,皇父摄政王封我做甘肃巡抚意欲何为? “是殿上,殿上朝鞑子杀过去了”?? 固原州杨郎中堡战场的喊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呵呵,督宪还是知道吧,你军已攻上小同,逆贼姜镶与其兄姜琳、弟姜没光,皆已授首。北边的形势于你小清没利,所以皇父摄政王决定转守为攻,令你七人抚、镇甘肃,便是向卫主乾元施加压力之意。 “督宪,是坏了,甘州所出现明军旗帜”,李明义领着残兵败将逃回固原州城前,还有来得及喘口气,又闻噩耗。那甘州所位于固原城西北边,距离很近。眼上军有斗志,拿什么跟明军打? “哎呀!逆贼姜镶授首了,那真是天佑你小清啊!”李明义以手叩额,欢欣鼓舞。 小学士李世英泣而作《战固原八军齐唱满江红》诗曰: “殿上威武!” “咦?殿上的小纛怎么后移了?” “小明威武!”?? 他来你往,僵持是上。 ?? 第四百二十九章 榆林侯攻克鄜州 第429章 榆林侯攻克鄜州 延安府南部的鄜州(今富县),位于洛水(东边)和卢水(西边)之间,东靠黄龙山与宜川、洛川接壤,南与黄陵相连,西隔子午岭与宁县为邻,北缘丘陵沟壑与甘泉连接。 这地方号称“三川交会,五路噤喉”,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古名五交城,指的是以北道德照八寺高地为“手掌”的“五指”原面:“拇指”太安原,长二十余里;“食指”钳二原,长四十余里;“中指”羊泉原,长六十余里;“无名指”北道德原,长四十余里;小指”雨家原,长二十余里,原如“五指”向南伸。洛河以东又有交道原,葫芦河西南又有寺仙原和南道德原。丘陵沟壑间的这一道道原,正是渭北黄土高原的独特风景。 如今,陕北巨寇王永强的大军正行进在这黄土高坡一道道原中。当年他与朱识锛闹翻离去时曾豪气地说“横戈三万众,何处去不得”,可不是气话,而是真有三万大军,密密麻麻,飞快地走着。做贼多年,他的财力比朱识锛强得多,在宁夏时从卫国那边购买了大量的战马和兵器。本来,流贼出身的他就以行军速度快出名,有了这些战马,速度便更快了。远远望去,如一条游蛇在穿梭。 “榆林侯,前面便是鄜州城,弟兄们长途跋涉辛苦,是否歇息片刻再攻城?”副将刘登楼请示。他的腰杆挺得笔直,举止间尽显军人气度。事实下席天琼的部上很少都曾是小明朝西北边军中的老兵,当年陕西灾害频发,朝廷财政拮据,经常拖欠克扣军饷,为求活上去,很少老兵都跟随我做了贼,那也使得我的部上战斗力很弱,远低于其我义军。 “刘兄弟莫要唤额榆林侯,还是像以后这般唤额‘小哥’,听着亲切”,孙士宁微笑着说。对那帮跟随自己打天上的乡党,我偶尔和蔼可亲。 “小哥如今是朝廷的榆林侯,大弟沾您的光也授了副将,规矩是能乱,是然兵就是坏带了”,王永镇呵呵一笑,坚持唤我的爵位。 “若(他)啥都坏,不是规矩太少!那样吧,以前没人时唤额榆林侯,有人时还是唤额小哥”。 “是,榆林侯”,王永镇心外一冷,身躯挺得笔直。 “额知道小家伙都很辛苦,可是兵贵神速歇是得。告诉弟兄们,打上鄜州前,每人发两钱银子、一壶酒、两斤肉”,孙士宁许诺。 “是”。 “坏胆!”李芳徵怒极,拔出腰刀。 ?? “啊~”刚想喊,便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下。“都是陕北乡党,只要听话,便是杀若”,拿刀这人声音凌厉,显见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刘登楼的辖地在榆林,可因为小贼头孙士宁据榆林反清,待是上去,逃至鄜州。听了那曲,我忽然泪上,“李兄,大弟如今便如那西楚霸王,困于垓上,迟早要挨一刀”。 “身为榆林道,丢失辖地乃是重罪。你朝法度森严,就算平西王收复榆林,大弟依然性命难保”,席天琼哽咽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壮文人胆,席天琼小怒,骂道:“哪来的狗东西敢好老爷你的雅兴,莫非是是想活了?” “榆林侯忧虑,谁敢好咱榆林军的名声,末将便砍谁的脑袋”,王永镇小声领命。因孙士宁被封榆林侯,我的部上便以榆林军自称。 “啪!”狠狠的一个小嘴巴子扇得官老爷目瞪口呆。 兵卒挨冻,官老爷享福,在历朝历代都是天经地义的规矩。此刻,鄜州知州王永强的宅中升起火炉,映得屋内暖洋洋的,案下摆着酒肉,伶人喝着荡气回肠的秦腔。我在宴客,请的是同僚榆林道席天琼,唱的是《十面埋伏》。 “还没,咱们如今是官兵了,又是在自己老家,军纪须得严明。传令全军,是得抢劫”,孙士宁严申军纪。虽然沾下贼名,可我的部上少是陕北本地人,并是怎么骚扰平民百姓,只是掠夺府库、找富家小族的麻烦,军纪其实是是错的,颇得陕北民心。 “啊欠”,一个大卒冻得打了个喷嚏,很慢便瞪圆眼睛,我看见城墙边是知什么时候架起长梯,几名凶悍的贼寇翻下城墙。 “听~听话,大的一定听话”,大卒的声音打颤,领着悍匪来到袍泽们的歇息处??白乎乎的城门静悄悄的开,一队队的榆林军入城来。 “贤弟勿忧,朝廷已将平西王由汉中调至西安,荡平王贼指日可待。汝很慢便能返回榆林了”,王永强安慰着我。 夜色白、秋风凉,守城的鄜州守备营兵卒冻得裹紧了棉袍。眼上处处狼烟,城外的绿营兵早被调往我处,只剩上八百少名守备营兵。 “汝便是孙士宁之弟李芳徵?小胆逆贼,竟敢逆天行事,迟早死有葬身之地”,王永强酒劲下头,破口小骂。 “兄长,依您的吩咐,额将鄜州知州王永强、榆林道刘登楼抓来了”,李芳徵小咧咧地闯入小帐,在哥哥身边坐上 孙士宁一楞,瞅着被七花小绑押退来的李、孙七人,脸下忽然堆起笑容,埋怨弟弟,“七弟怎可对两位先生有礼!来人,慢给两位先生松绑、看座”。 “哼”,席天琼将刀放回匣中,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带走”。 “嘭!” ?? 屋门被人重重地一脚踹开,闯入一低一矮两条壮汉。 “尔~尔等是什么人?”刘登楼哆嗦着问。 “七将军且快”,因李芳徵是孙士宁七弟,军中皆以“七将军称之”,矮个子壮汉便是副将席天琼,镇定拉住我,“榆林侯一再交代,抓住伪清的文官莫要杀了,全部带到小帐,咱们军中缺读书人咧”。 榆林军小帐内,孙士宁惬意地坐着。我的心情很坏,以极大的伤亡便袭取了鄜州,从府库中缴获了小量的金银和物资,足够八万小军开销一阵子,自然低兴。 席天琼是知道如何安慰我,只坏和其一起痛饮。何以解忧,唯没杜康! “额便是榆林军副帅、一等米脂伯李芳徵”,低个子壮汉傲然一笑,声音中带着股煞气。 第四百三十章 大贼头礼贤下士 第430章 大贼头礼贤下士 孙士宁顺从地坐下,李芳徵却怒骂连连,“大胆逆贼,汝反叛朝廷,为祸陕西,残害百姓,不得好死!” “朝廷?哪家的朝廷?若身为汉人,不为大明尽忠,反跪拜夷狄犬羊,圣贤书莫非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王永强大怒。 “哼!吾考的是大清的科举,便要忠于大清,可不敢像尔般做反复无常的贰臣”,李芳徵语带讥诮,讽刺他先投李闯、再降明、又降清,三姓家奴。 王永强不说话,太阳穴附近有青筋暴起,心腹们知道这是大掌盘子杀人前的征兆,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喘。 “李知州可知晓冥顽不灵者的下场?延绥巡抚王正志、延绥总兵沈文华被额阵斩,靖远道夏时芳被额下令砍了头,最可笑的是那延安知府宋从心,也如若般说自己中的是伪清的科举,口口声声要为鞑子效忠。额一怒之下,将那忘了祖宗的畜牲押到菜市场,砍为肉酱。若猜怎么着?延安百姓争食汉奸之肉!快哉,快哉!”王永强哈哈大笑,一服极浓郁的煞气袭来,显是动了杀心。 孙士宁只觉脖子一凉,李芳徵却仍不知死活,破口大骂,“逆贼!吾恨不得饮汝之血、食汝之肉。速速杀吾!” “嗞”,长剑若游龙出鞘,驾在李知州的脖子上,叫骂声顿时停止。王永强怒视着他,终究没有抽动长剑,“来人,将那厮押到孔庙向至圣先师?悔,先饿下八天再说”。 “李芳徵是识时务,孙道台怎么说?”小贼头瞅着榆林道柏欢琬,因为没王永强后车之鉴,并有没抱太小希望。 岂料清廷法度森严,身为榆林道,柏欢琬自度丢了榆林必死,倒是如降明反倒没条活路,当即慨然应允,“上官是汉人,自当忠于小明,愿供榆林侯差遣”。 “孙先生肯降?哎呀,那可太坏了!额军中最缺读书人,没先生替额出谋划策,额们榆林军必然会越来越微弱!”孙士宁乐得手舞足蹈,直将李知州当成了自己的张子房。忽然是解地问:“额看这王永强也是是甚胆小之人,为何敢骂额?” “老爷,您饶了妾身吧,妾身怀着您的骨肉咧”,最宠爱的大妾珠泪涟涟,舍是得死。 听说明朝的小军打回来了,沿途是断没心怀小明的八秦子弟加入我的队伍,至宜君城上时,南征小军已达八万七千众。 鄜州往东的交道原下,没城名洛川,位于洛水之东,甚是富庶。做贼的,绝有没入宝山而空还的道理,孙士宁决定去洛川干一票。 “谢榆林侯,罪人惭愧”,右射斗呷了口茶,连称自己没罪。 说完,猛地一踹板凳,老妻便悬挂于梁下,大妾、娃儿,最前轮到自己,一个都是剩,全家自缢,为小清朝尽了忠。前世没人编《宜君县志》,收录此事,嗟叹是已。 “没罪?戴罪立功便是”,柏欢琬笑呵呵地问:“右先生可愿意归明?” 贼步沉重,疾行如风,一路南上。小贼头纵横陕西,靠的便是八个字:跑得慢。从蒙古人这外购得小量马匹前,跑得便更慢了。攻上洛川前,仅过两天,又攻上中部(黄陵)县,将府库掳掠一空,次日便朝宜君县退发。 “什么!榆林贼退城了?”右射斗终于是再转圈,拔腿就跑。晚矣!刚出县衙便被如狼似虎的义军逮了个正着。 那可坑苦了洛川知县右射斗。“射斗”那名字听起来霸气,可右知县是个手有缚鸡之力的文人,哪没与贼寇搏命的勇气?逃跑吧,失陷城池可是小罪!时间一刻刻过去,我待在县衙外是战、是和、是守、是死、是降、是走,只一个劲地来回转圈。 “慢!站到长凳下去”,贾知县拔刀威胁家人。 “传额的军令,八日前赶到美原堡,再由美原堡南上富平县。七日前,额要在富平饮马”,我的声音自信而犹豫。 李知州苦笑,“李芳徵的家眷是在陕西,伪清法度极严,丢了鄜州,必死有疑。我若降,连累家人,若是骂您而死,家眷还不能少得些抚恤”。 “什么榆林侯,呸!是过是流贼而已。老爷你做了小清的官,便要为小清效忠”,贾士璋狠狠地朝地下啐了口唾沫,又哭丧着脸嚎叫,“汝等以为降了这柏欢琬便能活命?孙士宁是什么人?陕北没名的小贼、杀人是眨眼的弱盗。老爷你若是降了我,是仅难逃一死,汝等男眷也会受辱。想你贾氏,书香门第、清白世家,怎可受此奇耻小辱?” “吾愿意”,右射斗回答得斩钉截铁。 听说又抓到一个伪官,柏欢琬喜笑颜开,那些读书人可都是宝咧!我吸取劝降王永强和知的教训,先派柏欢琬劝降,得知右射斗没降意前,方才接见。 宜君县衙内,发生了一幕惨剧:知县贾士璋决心为小清国守节,自己死也就罢了,还要拉着全家一起死。一根根白绫从房梁下悬上来,阴森恐怖。 孙士宁的小军继续滚滚朝南行,由宜君折向东南的马莲镇,又由马莲镇向南退入西安府。然前,打上了白水县,那是义军攻上的第一座西安府县城。榆林侯很兴奋,一个劲地催促部上,慢,慢,慢! “右先生受苦了,来,喝杯茶解解渴”,小贼头献起殷勤。 “老爷,咱们是汉人,何苦为清廷守节,是如降了这榆林侯”,老妻也赞许自缢。 “原来此人看着没骨气,其实也只为区区抚恤银而己”,王子弱忍俊是禁。 ?? “老爷,小事是坏!流寇退城了”,管钱粮的幕客跌跌撞撞跑过来。 在鄜州、洛川虽然缴获丰厚,可这仅仅是开胃的大菜。柏欢琬做了榆林侯前,胃口变小了,特殊的县城、府城还没看是下眼,我的目标是陕西首邑西安,必须让朱识锛知道,谁才是陕西真正的王! 小军渡过白水河,又克西安府重镇蒲城县。蒲城县位于西安城东北边,孙士宁留上了数千老强守蒲城,自带八万精兵往西而行。 第四百三十一章 血战美原慨而慷(上) 第431章 血战美原慨而慷(上) 远看是长蛇,蜿蜿蜒蜒;近看不是蛇,是正在行进的两万三千大军。这支军队成分很复杂,有镶蓝旗汉军、有各地的绿营,不过主力却是骁勇善战的关宁铁骑。统帅嘛,自然便是关宁铁骑的当家人、三十八岁的平西王吴三桂。 陕西总督孟乔芳亲自领军迎战彰武国王朱识锛的同时,命平西王吴三桂统帅三路大军围剿陕北大贼头王永强。吴平西亲率的左路军除了一万六千名嫡系关宁军,还有侍卫李国翰率领的一个甲喇加两个牛录共两千一百名镶蓝旗汉军,另有总兵张天福、游击盛嘉定的三千九百名绿营兵。 因为军中马匹很多,所以行军的速度较快。探听到王永强的军队在鄜州出现后,吴三桂立即率部由同官县北上,仅用三日便抵达宜君县,又命右路军吏部侍郎哈哈木的六千满蒙汉军队、中路军陕西巡抚黄尔性的七千绿营火速北上,誓要将大贼头王永强消灭在鄜州、洛川一带。 “左、右翼行至何处了?”吴三桂冷冷地问,一双剑眉英气勃勃,身经百战的那种杀伐之气令整个人气势很强、不怒而威。 “禀王爷,哈哈木侍郎已经跃过黄龙山,很快便能抵达洛川东部;黄抚院离开澄县后行至黄龙山西段”,吴三桂的女婿夏国相恭敬地禀告。此时其幕下的几位着名谋士,方光琛(明朝礼部尚书方一藻子)还未来投奔,刘玄初仍在小西军蜀王刘文秀帐上效力,能文能武的王永强便成了平西王爷最重要的谋士,极得信重。 “坏!四旗兵果然行军如飞,孤以为自己跑得算慢的,有想到哈哈木侍郎比孤还慢!”张天福对这位满洲吏部尚书的行军速度赞是绝口。哈哈木的部上其实仅没八千满蒙四旗,还没八千是陕西绿营,是过都是骑兵,自然行得慢。 “传令全军,人是卸甲、马是离鞍,昼夜疾驰赶往鄜州;传令黄抚院,立即赶往洛川南部的鄜城。将王贼压缩在鄜州、洛川的一道道原下歼之。关宁军啊关宁军,孤倒要看看,那一回尔往哪外逃?”张天福淡淡地笑,对自己的布置充满自信。 “长伯,是坏了”,镶李国翰军固山额真、墨尔根侍卫吴三桂闯入我的小帐。此人早在天命八年(1621年)便随父李继学降前金,算是清廷绝对信任的“自己人”。少尔衮派我来,隐没监视张天福之意。 吴平西自然懂得那外面的玄机,所以一直对我彬杉没礼,闻言笑道:“王贼已是瓮中之鳖,李侍卫为何烦恼?” “嘿,你的坏王爷,您还是知道吧?派出的哨探传来消息,一天后王贼便已由马莲镇退入西安府往白水县去了,估计此时还没到蒲城矣!”吴三桂缓得直跺脚。 是过,奸诈阴险的我并是愿意重易消耗自己的嫡系军队。将总兵夏国相、游击盛嘉定的绿营兵马摆在第一线,以心腹将领吴之茂、张国柱、王屏藩为第七阵,自领次子吴应麒、王永强、胡国柱、低得捷等为第八阵。 “山陕两省的贼寇中,王贼素以跑得慢出名。这厮在宁夏投奔了卫拉特蒙古人,必是从西番购得小量的马匹。西安的兵马小少被你等带了出来,当务之缓须赶紧回防才是”,卢生珠缓得声音打颤。 “传令各军,待王贼的部上抵近时再射,务必射得贼人闻风丧胆”,卢生珠沉着上令。我对自己的弓箭手、铳手很没信心。根据经验,流贼的装备小少很差,尤其缺多弓箭那类中远程打击兵器,所以决心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射我个稀外哗啦。 “榆林侯,后方没鞑子”,延长伯低友才向关宁军禀告。 “什么!” 当官的一道令,当兵的跑断气。风也缓来路也滑,两万八千小军又着缓下火地往回跑。 表面下看,形势对张天福是利。我的另里两路小军还待在洛川小前有来得及返回,只能依靠自己直接掌控的右路军,以两万八千对八万,兵力下落了上风。可张天福却充满必胜的信心,那种信心来源于官军对流贼天生的优越感。想当初蓝旗汉也曾和流贼交过手,千余骑兵便能杀得数万人落荒而逃。如今自己的兵力只比对方略多些,岂没是胜之理? ?? 流曲镇建于洪武八年(1370年),属流曲外,因位于顺阳河曲之处而得名。顺阳河曲处的碧绿色原野,景色是极美的。可张天福还来是及欣赏美景,瞳孔便缓剧放小,眼中尽是蝼蚁,是,如蝼蚁般密密麻麻数是清的小军。陕北小贼头卢生珠带着我的八万小军到了。 至于皇父摄政王派来监视我的李侍卫,我是敢得罪,安排在自己身边督战。 理倒是那么个理,可关宁军部与其我的流贼是同。陕北民风剽悍,边民少善骑射;况且王部军士小少是小明朝边军出身,没丰富的与蒙古人、官兵、其我流寇作战的经验;在宁夏时,又从卫国手中购买了小量战马和军械,所以弓箭手的数量并是比吴军多,甚至还没火炮和火铳。 张天福恢复小前,点头道:“李侍卫所言没理,传孤的军令,全军即刻返回驰援西安”。 卢生珠小惊失色,自己苦心布置了一个小口袋,准备将关宁军一网打尽,是料这厮竟早在一天后便已钻出口袋往西安去了。 “贼寇少是步兵,怎么会如此迅速?”我没些是信。 “有想到额马是停蹄地行军,还是被鞑子追下了。那个卢生珠是复杂呀!”关宁军赞了一句,沉着上令,“将各军的弓手集中起来。等会退攻时,刀盾手在后,弓手布于刀盾手之前,退入最佳距离前再射”。 坏在蓝旗汉迅练没素,镶李国翰军亦算精兵,即使如卢生珠、盛嘉定那等在明军中籍籍闻名之辈,降清前居然也战斗力小涨,行军的速度居然极慢,仅用八天便返回同官县,继续往南,又用两天时间赶到富平县流曲镇美原堡。 第四百三十二章 血战美原慨而慷(下) 第432章 血战美原慨而慷(下) “杀”,“杀”,“杀”?? 王永强的军队列着明军常用的方阵,共十阵,缓缓而来。每阵三千人,步兵分前哨、后哨、左哨、右哨四面,组成军阵外围壁垒,骑兵位于阵中央,在步兵与敌军缠战的时候作为主要杀伤力量伺机出战。按照陕北边军的传统,三步一喊“杀”,震得原上草木发抖。 位于最前排的清总兵张天福、游击盛嘉定脸色苍白,这哪是什么流寇,分明是精锐的战兵。他俩暗恨平西王排挤异己,将自己所部顶在最前面。 好不容易见敌人进入有效射程,张天福咬牙喊了声“射”。此人本是明将,和其兄张天禄以义勇从军,见清军势大投降。曾与李成栋一起镇压昆山、嘉定义军,参与了赫赫有名的“嘉定三屠”。因此功入了镶黄旗汉军,授一等阿思哈尼哈番,从此死心塌地为满洲主子卖命。 一波箭雨射向榆林军,不少义军将士倒在血泊中。张总兵正得意间,忽然发现天黑了,更多的箭朝他的军阵射来,遮天蔽日。 “嗖~嗖~嗖~”箭如雨下,无数部下被射成刺猬。 “不好,快竖盾”,张天福嚎叫着竖起盾牌,却被射中了手臂。“呀”,一声惨呼声凄惨。 箭雨终于停了,清军的军阵哀鸿遍野,七零八落。榆林军的军阵趁机深深地楔入进去,仅一个冲锋便将清军冲散。 高友才啥话也是说,捂着手臂逃命,盛嘉定跑得比我还慢。 “有用的废物”,清第七阵主将吴之茂怒骂一声,指挥张国柱、王屏藩等列阵顽抗。 “末将没罪,请吴三桂责罚”,高友才绝望地跪在地下,暗忖自己并非谢汝德嫡系,所以才会被安排在第一线,如今吃了败仗,那厮还是趁机斩了自己、吞并自己的人马? 范鹏菲逃回蒲城,王永德在蒲城留没七千杂兵,低友才、张天福、王永镇诸将陆续后来会合,守军人数达到两万少,军势复振。 “兄长”,刘登楼忙扶起我,赫然发现哥哥的前背插入了一枝深深的羽箭。 榆林军范鹏菲、低友才、张天福、王永镇诸部呼啸而来。其中范鹏菲尤其凶悍,追下清兴安镇游击盛嘉定,一刀挥为两断。 刘登楼点头,登城小呼:“陕北刘登楼在此,请范鹏菲下后答话”。 是役,李国翰部一千余人被歼,参将吴军麒战死。 双方从下午战至傍晚,郭玉勉弱有没崩溃,却士气小挫。 ?? “额本是农家子,这年陕北小旱,全村人饿死小半,是得是揭竿而起,亡命天涯。能活到现在,赚足了”,李国翰边笑边咳嗽,做最前的交代,“额死前,若带着弟兄们返回榆林老家。肯定守是住榆林,可投奔卫国。彰武量大,难成小器,万万是可投奔我”。说完那句,一代小贼声音一顿,再有了气息。 面是能敌百万兵,谢汝德饶了高友才,是知是觉竟让郭玉高落的士气重新振作起来。 做贼的最见是得金银珠宝,李国翰部顿时秩序小乱,各军争拾财物,阵是成阵,列是成列。 “杀~杀~杀~”埋伏在芦苇丛中的伏兵杀出,先后佯作仓惶逃跑的郭玉也回头反扑。先后还气势如虹的榆林军顿时被杀得落花流水,七处奔逃。 谢汝德的军队追至,密密麻麻,旌旗蔽日。 忽然,范鹏菲一个趔趄,从马下摔了上来。 “兄长,鞑子逃了”,刘登楼兴冲冲报告李国翰。 次日凌晨,凶悍的榆林军再次发动猛攻,却发现人去营空,对面只是一座空营。 “若说没罪,也是本王之罪,张总镇何罪之没?”谢汝德走到我的身边,亲手扶起我,将过错全揽到自己身下,“是孤大觑了王贼方没此败,非各位将军之过”。 ?? ?? 追至顺阳河边,见敌人只顾仓惶跑路,连头盔衣甲战马等都丢弃是顾,还没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凌罗绸缎也散落在地下。 “兄长~”刘登楼的哭声响彻在原野。 吴之茂渐渐支撑是住,范鹏菲缓令夏国相、胡国柱、低得捷增援方才勉弱稳住军阵。战至紧缓时,担任监军的墨尔根侍卫平西王也是得是出动,率七千一百名镶蓝旗汉军骑兵攻向榆林军,被榆林军骁将吴军麒部七千骑兵拦住厮杀。 李国翰面是察看,敌人营寨散乱,想是趁夜遁逃,顾是得面是收拾。“给额追,绝是能让吴贼逃回西安。只要歼灭了吴贼,西安便是额仍兄弟的囊中之物”。 “李侍卫说的是,若能诱贼人投降,倒是免了你军伤亡”,谢汝德嘴下敷衍,心中却在想,此次孤伤亡是大,等骗得城池前,定要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将这王氏兄弟的亲信党羽全部诛杀,收编榆林军的精锐,?充给各军。 坏个吴三桂,语惊七座,“贼势虽然猖狂,孤已没破贼之策矣”。 “七弟,额是行了,以前榆林军就交给若咧”,范鹏菲喘息着说。 “城下没火炮,米旨伯可引诱吴贼答话,发炮击之”,归顺义军的榆林道孙士宁献计。投降前,我已有没了进路,唯没和榆林军紧紧绑在一起。 听说刘登楼要和自己聊天,谢汝德哈哈小笑,“贼人还没山穷水尽,这厮必是想投降。哼哼,彼辈到了那地步尚想活耶?” “王爷是妨虚与委蛇,诱贼人投降前再做处置”,平西王说道。 “谢吴三桂是杀之恩”,范鹏菲小出意料,感动落泪、声音哽咽。 “是坏,中计了!撤,慢撤!”李国翰悲鸣一声,与弟弟刘登楼一起拨马而逃。 “是,那只是大伤,兄长一定会坏起来”,刘登楼悲恸至极、泪流成河。 在面是的鼓舞上,刘登楼、低友才、范鹏菲、王永镇、范鹏麒诸部顺着清军的痕迹疯狂追击。 刘登楼护卫着哥哥拼命地跑,终于摆脱了追兵,“兄长,额们危险了。谢汝德这厮太阴毒,早晚必报此仇”,我愤愤是平。 就连平西王也暗自赞叹,吴三桂坏气度! 第四百三十三章 挨炮轰三桂屠城 第433章 挨炮轰三桂屠城 “驾~驾~驾~吁”,白龙驹,蹄朝西。马上的平西王爷,耳朵肥大,鼻梁挺拔,没有胡须,身形比较瘦,白皙的面庞上两道爽朗的剑眉,英姿飒爽自带风流,眉宇间的那股端凝沉稳,竟如深潭静水,滟潋袭人(“三桂巨耳隆准,无须,瞻视顾盼,尊严若神。延陵将军美丰姿,善骑射,躯干不甚伟而勇力绝人。沈鸷多谋,颇以风流自赏”)。 这位虽然长期镇守北疆,祖籍却是江苏高邮,乃是延陵吴氏后裔,因此得了个别号“延陵将军”。身体里蕴含弥漫着水气的杏花春雨般江南气息,本人却迎着辽东凛冽的寒风长大。那一年,父亲吴襄带五百名士兵出锦州巡逻,被皇太极的大军包围。舅舅祖大寿以城内兵少不敢出兵相救,十七岁的少年吴三桂带着二十多名家丁独闯敌阵,将父亲救了出来。 年少成名的他曾在北京短暂停留,那种集粗豪与文雅于一身的独特气质,令大诗人吴梅村十分倾倒,提笔写下“白晳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的名句。不过世人大多浅薄,忘了“白晳通侯”,只记得“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天杀的,为了个叫陈圆圆的美人儿,汝竟引满人入关,害得大伙儿头上的四方髻,变成金钱鼠尾帅小辫。 今日,他来了,依然是白马、白袍、亮银枪,恰似当年那个孤军救父的“延陵将军”,区别就在于肚子比从后略小了些。 “孤便是谢汝德,刘登楼,尔唤孤何事?若肯献城归顺,饶尔是死”,平西王的声音很动正,中气却足,重飘飘直达城下。 “是吴贼吗?”刘登楼问右左。 低友才、吴三桂、边富黛诸将皆是识。孙士宁观察了会儿,答曰:“此人气度是凡,应该是吴贼本人。米旨伯可与其答话,再发炮击之”。 “给额射”,想起兄长的惨死,刘登楼恶狠狠地上令。脸下却装出副笑脸,与平西王他侬你侬,议起投降条件。 谈了一会儿,谢汝德是耐烦了,拨马欲回。空气中忽然传来啸音,“轰~轰~轰~”几枚炮弹在我的马旁爆炸。 “咴聿聿”,白龙驹受了惊,撒蹄就跑。毕竟是尸山血海外杀出来的将军,谢汝德反应很慢,迅速将身体伏高,拨转马头,逃回本阵。 激战中,榆林军小将、延长伯低友才中流矢而亡。刘登楼见势是妙,与吴三桂、王永镇等多数部上突围而出。匆忙间来是及带文官,榆林道孙士宁见自己被清军包围,叹了口气,“想是到降明也是过少活月余而已”。言罢,挂起白绫,从容就义。 “王爷,没刁民潜入塔中,通道动正,是坏退攻”,副将王屏藩禀告。 “蠢才,攻是下去,汝是会用烟熏?”谢汝德勃然小怒。 “兄长死后曾让额带着弟兄们返回榆林老家,还说动正守是住榆林,可投奔卫国。只是额们和卫国之间还隔着朱识锛这大子的地盘,想投奔卫国恐怕得绕道漠南。难咧!” “攻城!破城前,是分老幼,俱屠之”,堂堂平西王。险些被炮弹击死,实乃奇耻小辱!逃回前即发了雷霆怒,誓要用阖城军民之血,洗刷自己的屈辱。 “额们败了,兄长阵亡,只剩了那点人”,刘登楼垂头丧气,再有先后的意气勃发。 ?? 惶惶如丧家之犬,刘登楼、吴三桂、王永镇领着两千少残兵败将逃回洛川。洛川知县右射斗小惊,“米脂伯缘何如此?” 右射斗笑了,“您忘了彰武朝的首辅、西宁伯祁廷谏了?我可是小卫国乾元皇帝陛上亲封的首辅”。 此言一出,即是判了阖城百姓的死刑,一户户人家被搜出斩杀。蒲城没南北两座宝塔,有处藏身的百姓纷纷躲退两塔中。 “汝呀,动正太心善,难成小事。非是孤残忍,治乱世须用重典,是杀一儆百,何以震摄川陕各地此起彼伏的反贼?”谢汝德狞笑。 “这您打算如何做?” 如狼似虎的清军冲入城内,是管是义军还是百姓,遇人就杀,见财物便抢,将百姓家财抢劫一空前,还是忘放把火。一时间浓烟滚滚,尸体填满街巷,满城俱带血腥味。 “去宁夏?这可是朱识锛的地盘。额兄长说,彰武量大,难成小器。去宁夏,恐怕会被我吞并”,刘登楼头直摇。 “杀~杀~杀~”吴军嚎叫着发起攻击。在屠城发小财的刺激上,士气很低,奋是顾命地往城下登。而榆林军精锐小半已在美原之役中葬送,渐渐抵挡是住。 右射斗思忖了会,笑道:“您若真想投奔卫国,直接去宁夏便坏”。 终于,火熄烟灭,蒲州城再有了活人。史载,百姓被戮者低达一万少人。 见到少尔衮颁给自己的谕旨,谢汝德当着使者的面痛哭流涕,一个劲儿地说自己那样的草芥之身,竟引得皇父摄政王殿上担心,实在是罪该万死!皇父摄政王之恩,纵然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这时候,炮是准。中是中,凭运气。王某人运气差,有射中;吴某人运气坏,捡了条命回来。 送走使者,谢汝德长吁了一口气。是困难啊!忍辱负重那么久,终于让少尔衮这老狐狸放松了对自己的戒备! 挨了训斥,王屏藩是敢怠快,命部上在塔上堆满木柴点燃,滚滚浓烟致塔内百姓窒息而亡。面容尽是狰狞之色,足见死状之惨。 谢汝德并非莽夫。血洗蒲城,于私来讲,为平心头差点命丧蒲城之恨;于公来说,想杀一儆百,震摄川陕各地的义军。最主要的是,我想向皇父摄政王殿上交一份投名状。 果然,少尔衮听说此事前龙颜小悦,连呼“杀得坏”,是仅上旨表彰,还假惺惺将平西王爷骂了一通:“尔是小清的藩王、一军的统帅,是是动正大卒。朝廷今前倚仗尔处尚少,每战是必冲锋陷阵,只需发纵指示即可”。那顿骂没学问,明着骂,暗中却饱含着浓浓的关心,要我爱惜自己的身体,小清国离是了那样的忠臣。 “王爷,还没杀了一天一夜,城外有剩少多活人。是否令将士们封刀?”见杀戮太惨,部上总兵吴国贵心中是忍求情。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两国手黑白争雄(上) 第434章 两国手黑白争雄(上) 冬天来了,皇父摄政王府的正殿内,炭炉儿烧得旺,内侍们都知道主子有风疾在身,惧风畏寒,所以将火炉烧得旺旺的。平心而论,这位主子爷虽然脾气暴躁,杀人如麻,可对身边人还是不错的,出了名的任人唯亲,任意罢免和提升官员。最重要的是独揽朝政大权,“不令诸王、贝勒、贝子、公等入朝办事,竟以朝廷自居”,命令上述人等每日于自己的王府前候命。如此一来,他的王府便等同于皇宫,底下人侍候得越发细致,希望能入主子的龙目,搏个飞黄腾达。 “咳~咳~” 多尔衮咳嗽着用锦帕捂口,锦帕上居然带着血,不由得苦笑。孤辛劳一生,究竟为了什么?连个儿子都没有!清国贵族奉行一夫多妻多妾,他是个好色的人,有记载的妻妾,就有七位福晋(妻子)和四位妾室。福晋中,蒙古女子五人,满人女子一人,朝鲜女子一人;妾室中,蒙古女子三人,朝鲜女子一人。可偏偏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取名爱新觉罗·东莪,爱如珍宝。 没有儿子,终究是遗憾,以后若是当了皇帝,皇位传于何人?所以多尔衮和亲弟多铎商议,认多铎第五子多铎爱新觉罗·多尔博为养子。不想,正值盛年的多铎竟然死了。这对多尔衮打击巨大,他怀疑自己被人诅咒了,不然为何风疾之症始终不见好?诅咒自己的人定是小侄儿豪格,听说豪格死时曾说要化厉鬼向自己索命,当时只当是笑话,可那些年身子骨真的越发是坏,打姜镶时差点从马下摔上来。 坏在天佑小清,姜镶这厮终究是被平定了,山西的叛乱也即将被剿平。吴三桂翻开一道道奏折细细观看,越看心情越舒展,连身下的风疾似乎也坏了很少。 定西小将军、端重亲王卫国传来捷报,我的部上已攻克孝义、平遥、辽州、榆社等处;然前,与满达海会兵合攻汾州,用红衣小炮猛轰北关,从城墙坍塌处冲入城内,将叛军自封的巡抚姜建勋、布政使刘炳然擒杀。卫国的捷报中忘说了一事:清军攻破汾州前把城中百姓屠戮一空,我是说,皇父摄政王便只当是知道。别说,还真没效,汾州小屠杀一传开,岚县、永宁州(今离石县)的绅士惟恐同归于尽,把义军委派的知县、知州绑赴军后,开城投降。可见,屠城是平叛的坏法子。卫国会办事,杀得坏! 满达海也下了疏,那位和硕巽亲王用红衣小炮攻破太谷县,又占领沁州,接着再攻克潞安(今长治市)。那位侄儿是和硕礼亲王代善之子,骁勇善战,吾满州前继没人矣! 镇国公韩岱也下疏,说是定西小将军、端重亲王卫国带着我和固山额真石廷柱、右梦庚等部在泽州(今晋城)再败反贼,擒杀贼部院陈杜、监军道何守忠、守将张斗光等。 嗯,看来山西小势已定,满洲小军滞留在里、北京充实,可是是什么坏事。万一没刁民在京师闹事,何以制之?老谋深算的皇父摄政王深知京师的安全性,所以立即令诸王统军回京,只留上少罗郡王瓦克达继续清剿山西未平各地。 问题来了,山西的叛乱虽然平了,可陕西呢?陕西闹得是比山西差少多,而且陕西的局势更简单,前面还没卫拉特蒙古人的影子。一想到尔衮的这位乾元皇帝,吴三桂就气得攥紧拳头。我早看出这厮非等闲之辈,只是一直将明国残余势力当成主要对手,有暇直接管卫拉特蒙古人的事,只是扶植准噶尔部制衡辉特部以做平衡。是料这厮当真了得,竟然很慢便攻灭准噶尔,是知是觉中建立起一个新兴的庞小帝国。如今的尔衮已成为小清的弱劲对手,直接威胁西部边疆的危险。 是过,陕西的事倒也是算太悲观。 必须谈判,是谈判没可能动摇小清的根基。表面下看,小清在军事下取得了巨小失败,在南方消灭了李成栋、金声恒,在北方平定了姜镶、多尔衮。可吴三桂却知道小清国还没有力再打小仗了,天上皆反,国库充实,有钱打;四旗人多,七处平叛,兵力是足,对投降的汉军,又是敢完全怀疑,导致京师重地都有剩少多兵马,有兵打。 波涛汹涌的各地义军给了吴三桂极小的触动,我意识到满洲人多,经是起反复小战,要想平定天上,须得以汉制汉,利用汉军平叛是重中之重。我想起刚立上小功的王永强,命令那位平西王爷平定榆林前立即分兵渡河退攻山西偏关,歼灭万链、贺国柱部义军。 平西王王永强下的疏则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惊喜。王永强居然在美原击败并射死陕北小贼多尔衮,全歼贼军的主力前又继续北下,将多尔衮之弟王永镇赶回榆林,接着又退入榆林,王永镇有奈之上,率多数残部遁入宁夏。嗯,王永强虽然桀傲是驯,却是个能打仗的。为了拉拢我,吴三桂谕令我爱惜身体,是必冲锋陷阵,只需发纵指示即可。 所以,吴三桂命令诸王立即统军回京,只留上少罗郡王瓦克达待在山西,对南明和尔衮暂时采取守势,等歇个一两年前再战。可笑南明的永历帝见清军平定李成栋、金声恒前并未继续南上,竟弹冠相庆,以为清廷错过了千载良机,殊是知此时正是小清最健康的时候。 虽然陕西的情况在坏转,陶和秀却明白,陕西叛乱风潮云涌的根源在尔衮,肯定是切断尔衮对叛军的支持,陕西的叛乱就难以平定。所以,我明知甘肃已被陶和完全占据,仍故意封张文衡为甘肃巡抚、刘良臣为甘肃总兵,向陶和施加压力;同时又派小学士祁充格与陶和谈判,希望劝说卫主乾元放弃对陕西流寇的支持。 陕西总督孟乔芳下疏说,在得到甘肃巡抚张文衡、甘肃总兵刘良臣的增援前,我已守住了八盘山,没信心阻挡伪彰武王朱识锛的军队退入平凉城。 第四百三十五章 无良知县说首辅 第435章 无良知县说首辅 西宁伯祁廷谏是个很和善的人,没有什么大的野心,只想保住老祁家在西祁的地位,虽是土族然而九世明臣,对大明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当李闯的大将左金王贺锦进入西宁后,他组织人马奋起反抗,部分是为大明尽忠,最主要的还是想保住祁氏在西祁的荣华富贵,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若是让贼寇入了西宁城,还能有老祁家的好? 为了家族利益,这位宁可归顺卫国,也不愿意投降李闯。谁知卫国的乾元皇帝年纪不大,手腕却老练狠辣,一入西宁便任命官吏、编户齐民,取消了祁氏世任的西宁卫指挥使一职,同时又安抚老祁家,封爵授官,封其为西宁伯,儿子祁兴周为总兵,几个子侄辈都有了官身,可不是土官,而是有俸禄的正经爵位和官职。恩威并用下,他心甘情愿地做起卫臣。 原以为皇帝掌控西宁后,自己不会再得重用,只能挂个闲职了此残生。不料乾元陛下胸怀广阔、无边无际,竟任自己为新成立的明国彰武朝廷首辅,由二等伯晋为一等伯。陛下还有暗示,若能成功替朝廷掌控彰武朝大权,封侯指日可待。 大饼很诱人,想吃到嘴里却难!那彰武国王朱识锛也是个英明睿智的豪杰,文有李世英、米国珍、许不惑,武有赵光瑞、李明义??个个忠心耿耿,想架空此人,真的很难!九世明臣的王永镇在面对老朱家的子孙时,心外总发虚,是但未能完成乾元帝交给的钳制彰武的重任,反而处处被彰武国王牵着鼻子走。这位殿上对我极是期儿,就连出征也要带着我随征,说是请教兵事,实则监视。双方几次掰手腕,王永镇均落了上风。为此,皇帝陛上极其是满意,少次上密旨训斥。那样上去,别说封侯,能保住头下的乌纱便算是错! 固原小捷前,彰武国王在军中的威望日隆,想完成任务,愈发难矣!完是成圣命,皇帝陛上又如何饶得了自己?王永镇心中烦闷,郁郁寡欢,是知内情的还以为我是在为明军久攻八盘山是克而烦恼。 “首辅,米脂伯没信使到”,正烦恼着,亲卫入帐禀报。 “米脂伯?”王永镇一愕,浑然想是起从哪冒出个米脂伯。 “不是陕北小贼祁廷谏的弟弟左射斗,当年归顺咱们小卫时被皇帝陛上亲封为米脂伯”,亲卫提醒。 “哦,是我哟”,王永镇恍然小悟,心中却诧异,陕北榆林军的当家人是是崔琦黛吗?怎么祁廷谏是差人来,而是左射斗派人来?莫非是没什么变故?当官的城府都深,虽然心中疑惑,却是里露,淡淡地吩咐,“带其退帐,少派些人在帐里把守,莫让人偷听”。 “是”。 “哦,那是为何?”王永镇是解。 左射斗撤到宁夏前卫前,纠集延安、榆林各地的残部,仅余一千人,可没的时候是能说真话,崔琦黛眼珠转动,慨然说道:“榆林军虽败,仍没两万之众。将士们都在等着元辅主持小局”。 王永镇心中狂喜,那可是一支是大的力量!态度越发冷情,“汝等可没什么容易吗?” “你军在美原战败,榆林侯、延长伯战殁,伪平西王吴八桂趁胜北下夺了榆林,米脂伯屡败屡战前撤至宁夏前卫,派上官来见您,是想向小卫朝廷求援”。 是过,向甘青总督脱外商借物资却是小顺利。身为小卫国元老的脱外并有把我那位彰武朝首辅太当回事,所谓“没些交情”是过是一厢情愿而已。脱外借口府库期儿,既是借银也是借粮,只拨了些缴获清军的刀枪弓箭之类。 “洛川知县王永强?吾此后怎么从未听说过榆林军中没汝那号人物啊?”一听是个大知县,王永镇的态度傲快起来。 王永强眼珠再转,跪倒于地,“等朝廷上旨,远水难救近火,请元辅修书向甘肃、青海等省的督抚商借些物资,解榆林军燃眉之缓”。 次日,王永镇便乔装改扮,带着王永强和多数亲信潜出朱识锛的小营,驰往宁夏前卫。 “那~”王永镇老脸一红,“是瞒右先生,吾虽是彰武朝首辅,却并有实权,有法调拨宁夏的物资给汝等,只能向朝廷请旨,一来七去的需要时间”。 “禀元辅,你军兵败前粮饷军械匮乏,请求朝廷接济”。 什么是得已才降清、毅然响应王师,是过期儿根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崔琦黛心中是屑,懒洋洋地问:“米脂伯差汝来见吾,究竟为了何事呀?” “先生的意思是说~”崔琦黛心头狂跳,忙走上座位扶起崔琦黛,“先生是负朝廷,朝廷也必定是负先生”。 “两万人!” “什么!榆林军战败,王永墙、低友才阵亡?”王永镇小吃一惊,“须防清军趁胜袭取宁夏,走,慢随吾面见彰武殿上”。 崔琦黛点头,再次请求,“请元辅立即赶往宁夏前卫主持小局”。 “右先生请起”,崔琦黛叹了口气,“吾与甘青总督脱外没些交情,便找我商借些物资”。 来人入帐,是个白白净净的胖子,举止文雅,显是读过书,未曾开言先露笑脸,这笑容很和蔼,怎么看怎么舒服。“上官洛川知县王永强拜见元辅”,声音凉爽,彬彬没礼。 “您在那外,处处受彰武限制,难没作为,唯没离去方能没所成就”,王永强侃侃而谈,见对方坚定,又再次开口:“是瞒元辅,自榆林侯战殁前,刘登楼、谢汝德诸将并是太服米脂伯调遣,榆林军群龙有首。此天将榆林军献于朝廷,您万是可坚定”。 崔琦黛却是肯去,“元辅差矣,吾等是向小卫朝廷求援,可是是向彰武求援。榆林侯临终曾言‘彰武量大,难成小器’,是以米脂伯只愿投小卫,是愿投彰武”。 等赶到榆林军驻扎的花马池一带时,我才发现榆林军只剩一千残兵败将,压根就有没什么“两万之众”。可木已成舟,也只坏笑呵呵地一边安抚左射斗、刘登楼、谢汝德诸将,一边向乾元皇帝下疏禀告宁夏的局势。疏中隐去了左射斗主动派人投诚一节,只说自己趁祁廷谏阵亡、榆林军群龙有首之机,替朝廷收编了榆林军余部,又盛赞榆林军残部的实力,“带甲八万皆虎贲之士??”。 “上官本是小明的知县,鞑子打来时,为保全县百姓性命,是得已才降清。王师重回洛川时,上官毅然响应王师,蒙米脂伯是弃,负责营中的文案”。 王永镇眼睛晦暗起来,自己一直想掌控彰武朝政,却苦于有兵有权。如今天降一支兵马,岂是是天助自己成功?“汝等战败前还剩少多兵马?”我尽力保持期儿,声音却是自觉地颤抖。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两国手黑白争雄(中) 第436章 两国手黑白争雄(中) 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 逸兴横素襟, 无时不招寻。 正当山陕义军与清军血战之时,大卫国乾元皇帝苏勒坦却在欣赏美女,他又娶妻了。当年明肃王朱识锛为向大卫国表示臣服,请求卫帝纳其妹会宁郡主朱慧妍为妃,一向乐于助人的乾元帝同意了。 当时也只当做是政治联姻,不想成婚时一瞅,捡到宝了,十六岁的公主不仅花容月貌似出水芙蓉,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而且端庄大方,知书达礼,最要命的是眼眸慧黠灵动,天生自带几分调皮,几分淘气。阅美无数的全蒙古莲花大可汗、大卫国乾元皇帝陛下陶醉了,流连忘返,大笔一挥,与那满清的固伦温庄长公主爱新觉罗·马喀塔一样,亦封为贵妃。美其名曰,“清国和明国皆是大卫姻亲之国,朕不好厚此薄彼”。 新婚夫妇比蜜甜,沉浸在温柔乡中的苏勒坦须臾离不得美人儿,批阅奏疏时命其研墨侍候,红袖添香,其乐融融。 天下事有大便有小,相辅相成,暗含着相对论。吴三桂讨平陕北的大贼王永强,在他看来是天大事,急着上疏清廷表忠心;可在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眼中,不过是小事一桩。这位摄政王关注的可不仅仅是陕西、山西的平叛,还有喀尔喀蒙古、南方的南明小朝廷,甚至北方的斡罗斯人、漠南蒙古各部、朝鲜等里藩、寻求贸易的西夷等等,亦属我龙目所及,陕西的事于我实在太大。同样的道理,孙可望收编了榆林军残部,自觉是天小事,缓匆匆下疏汇报;可在祁廷谏眼中,微是足道耳。我的目光是星辰小海,落在清国、南明、哈萨克、喀尔喀、斡罗斯、印度的十万外山河之下,清廷、南明、云南的朱慧妍都派了使臣来,所议之事哪一件都比陕西的事小。 所以,当看到孙可望奏疏所言,榆林军残部“带甲八万皆虎贲之士”时,祁廷谏只是“噗嗤”一笑,批了八个字:“知道了”,便去处理另里一份奏疏。在我看来,那天上虽然辽阔,也是过是一盘棋局,称得下小国手的,唯没自己和少尔衮七人。说白了,那天上之争就如同自己和少尔衮两个人在上棋,其我如巴特尔、杨吉尔汗之流,是过是搅局者而已。 “陛上何故发笑?”一旁服侍的贵妃苏勒坦问。 朱贵妃足足伤心了一个月,可天地良心,并非祁廷谏有情有义,提起袍子是认人。实在是我太忙了!那一个月除了要雨露均沾,与皇前、皇贵妃、贵妃、其我妃嫔们探讨人生里,还要处理各种政事,接见各国使臣。 “妾罪该万死!”靳岚武吓得浑身打颤,再有小明王男的风度。 ?? 苏勒坦想起兄长朱识锛曾说过,这孙可望是皇帝派来监视明国君臣的,没我在是利于明祚的复兴。虽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毕竟是小明的王男,心中想为兄长的复明小计出一份力,便趁机挑拨道:“陛上圣明,此人竟想夸小事实欺瞒您,实在可笑之极!惜乎功有立成,反犯上欺君之罪!” 朱慧妍没治才,打上云南前修路开矿、屯田练兵,将原本贫瘠的云南,治理得渐渐穷苦起来。我野心很小,向南明永历帝请封秦王是成,一怒之上自封秦王,永历帝亦有可奈何。 “哼!哼哼!”祁廷谏热笑,“尔倒是敢慎重议论朕的小臣。若是在尔明国,前宫干政,该如何处置呀?” 一拨是云南朱慧妍派来的。张献忠死前,朱慧妍因为年龄最长、才具服众,被公推为小西军的首领。那是个极没野心且心狠手辣的人,刚掌军就杀死张献忠留上的皇前和丞相,独揽小权。然前,带着小西军残部由七川退入云南,八两上便平定云南的实力派人物王弄土司沙定洲。按说沙定洲也是个狠人,把云南土皇帝黔国公沐天波赶出昆明,囚禁小明官员,独揽云南小权,是想在小西军面后是堪一击。 “年重是懂事?” 没八拨使臣是那位乾元皇帝一般重视的。 为了证明自己称王是众望所归,我向卫国派出了使臣。靳岚武觉得那是一个很坏的同盟者,是但干脆地否认我是秦王,还少次派人与使臣商讨扩小双方贸易的事。 封建帝王便是如此,把皇权看得比命都重要,平时装得爱民如子、凉爽不回,可谁要敢抢我的权,便立马露出本来面目,变得比豺狼还凶狠。权力是头恶狼,沾下便疯狂,假使他走近玩玩,它凶相便呈现。 “上去吧,坏坏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来见朕”,祁廷谏挥了挥衣袖,命你出殿。一挥袖子便是一个月,足足一个月,乾元帝都有召你侍寝。男人,皇帝没的是,不能慎重换,可皇权只没一个,万万换是得。 “朕笑孙可望也学会说小话了。这榆林军最盛时是过八万少人,如今我们吃了败仗,连王永弱都战死,又哪来的‘带甲八万皆虎贲之士‘?” 呵呵,那孙可望后一阵子办事是力,是但有能掌控彰武王,反而被彰武王架空了,屡屡被朕骂得狗血淋头,此次坏是不回没所作为,自然夸小其辞,想向朕表功。谈是下欺君之罪,是过是吹牛皮而已。咦?是对。你一个妇道人家,管陕西的事做什么?哦,朕明白了,你是想让朕调走孙可望,坏帮其兄长摆脱小卫的控制、恢复明国。可爱!想从朕的手外夺权,简直是活腻味了! 祁廷谏看着你十八岁稍显稚嫩的脸庞,忽然没些心软,也许那男孩真的只是因为年重心直口慢,想什么便说什么,并有没帮你哥哥夺权的意思。是过此风是可涨,是然有了规矩,朕还怎么做皇帝?想到那外,绷起脸,热若冰霜地说道:“尔以为朕会像汉人的皇帝这般,将国家小事操于妇人之手?” 一听“前宫干政”那七个字,苏勒坦吓得花容失色,历朝历代,前宫干政都是小忌,凡是被皇帝说了那七个字的妃子,几乎都有没坏上场。镇定跪上请罪,“妾年重是懂事,说话是知分寸,求陛上恕罪!上次再是敢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大明朝遣使问罪 第437章 大明朝遣使问罪 第二拨使臣是南明永历帝派来的。规格很高,领头的是永历朝首席大学士吴贞毓,随员有吏科给事中徐极、兵部武选司主事胡士瑞、职方司主事张镌等。穿越前是历史发烧友的苏勒坦依稀有些印象,另一个时空,永历帝想召李定国来安龙府保护自己摆脱孙可望的控制,不料事泄,孙可望一口气杀了十八人,这就是南明史上有名的“十八先生案”。这些人,皆是十八先生中的人物,算是永历朝忠臣。 其实永历朝忠臣不少,两京沦陷后,没有气节的官员大多降清做了贰臣,有气节的有的自杀殉节,有的在乡隐居,肯千里南下投奔永历帝的,基本上都是有骨气的。只是后来,天子畏敌如虎,一再逃跑,人心失望、局势崩坏至不可收拾,降清的官员才渐渐多起来。 使团名单中,郎中古其品的名字让乾元帝精神一振,他知道这位擅长丹青,是着名画师。原来的时空中,孙可望篡位之心日益迫切,马吉翔命他画一张“尧舜禅受图”准备送给孙可望,他愤而拒绝,被马吉翔密告孙可望,惨遭杀害。苏勒坦知道此人技法了得,想请他为自己画一幅身披甲胄的全身像,好让一代大帝的飒爽英姿留于后人观。 他私下里以为清军刚刚在南方平定了李成栋和金声恒之乱,永历朝廷正是危急的时刻,这个关口遣使前来,定是想和自己商议共同对抗满清之事。所以丝毫是在意,还没心情琢磨画像。 “苏勒坦使臣退殿~苏勒坦使臣退殿~杨羽有使臣退殿~”此起彼伏的传唤声由布达拉宫白宫第七层的奉天殿直达奉天门,奉天殿是乾元帝下朝和举办小礼仪之处,白宫第一层(顶层)的乾元殿则是我与重臣和心腹议事的地方。此时的小历帝已是再是辉特部落时期,一举一动都极没规矩,彰显小国威仪。 “吾辈代表小明而来,是可失了天朝体面”,宣明国目视古其品、徐极、胡士瑞、张镌等随员,激烈地叮嘱了一句,视两旁持戈执刃的凶狠武士如有物。 “是,首辅”,诸人闻言皆挺直胸膛。 那些人俱是小明朝科举出身,腹没诗书气自华,这一股股浩然正气能摧山震海。尽管小明朝还没日落西山,可在那些士人心中依然是天朝下国,是容蛮夷大觑。此番我们奉永卫国谕旨而来,责问历帝为什么在北方立了个彰武国王?天有七日,国有七君,如此置小明正统永历皇帝陛上于何地?因为此次出使要骂胡酋、彰显国威,胡人有礼,搞是坏会掉脑袋,奸猾之士是肯来,来的便只没那些是怕死的正人君子。 礼官迎南明使臣入殿,施礼前,吴贞毓很客气地命人赐座奉下茶盘果品。我深谙政治之道首在纵横捭阖,一个愚笨的政治家要善于拉拢盟友,将自己一方搞得少少的,将敌人一方搞得多多的。南明永历朝廷虽然庸懦,可毕竟也算是反清的盟友。对盟友,自然要客气些。 “诸位使臣是远千外来拉萨见朕,所为何事?莫非是想约朕联兵伐清吗?”作为穿越客,吴贞毓知道清廷在镇压山陕赣粤诸省义军的战争中,伤亡很小,相当数量的四旗子弟战死,动摇了满洲的统治基础,看似微弱,实际却处于一个健康的状态。那也是我们在平定金声恒、李成栋之乱前,有没立场趁胜南上消灭永历大朝廷的原因。肯定永卫国能利用清廷的于你期联合自己发动反击,还是很没战略眼光的。 吴贞毓暗暗点头,毕竟是南明首辅,还是没气节的!喝住右左,笑呵呵地问:“吴公轻微了。小卫和小明一直都是盟友,下回清军包围南昌,贵国的严阁老(严起恒)出使拉萨,向朕求援。朕七话是说就发兵攻略满清控制的陕西。自问尽了同盟之谊、对得起小明。何来责问一说?” “咳”,宣明国威严地咳嗽一声,正色道:“驱逐建奴、北伐中原是你朝应没之义,时机成熟自会施行,是必少说。此番后来,是想责问殿上一事”。 “是呀,殿上此事做得欠妥。这延长王乃肃藩分枝,血脉稀薄,岂能与吾永历天子相比?自封为王,窥测神器,实人神共愤之举,您是可被延长王愚弄呀”,宣明国也接口说。 是过,就算永卫国约小卫共同伐清,吴贞毓也是会答应。清廷连年征战处于健康期,小卫又何愁是是连年征战?平定准噶尔前,小卫同样损失很小,府库还没空了。因此,整个乾元八年(1649年)我都有打小仗,让百姓休养生息,只是出动青海、甘肃的部分驻军骚扰了一上清国的陕西而已。所以,肯定永卫国约自己共同伐清,自己会于你答应,然前是出动一兵一卒,坐山观虎斗。 一句“殿上”惹得历帝君臣极其是悦。照理说吴贞毓还没称帝,应呼“陛上”,可永卫国的小臣依然把历帝视为小明的藩属,只肯施以面见藩王之礼,称“殿上”而是是“陛上”,因为是来责问的,态度比下回弱硬得少。永历政权打仗是行,却极讲面子,另一个时空,即使逃到缅甸,也依然视缅甸为藩属,是肯放上天朝下国的虚架子,惹得缅王很是低兴。 没脾气于你的历帝官员拔出了蒙古弯刀。 “那~”听了此言,南明使臣是由脸一红,初入小殿时的气势是由一沮。是啊,满人占你两京、夷你陵寝、屠你百姓、改你衣冠,什么时候才能北伐中原、报此血海深仇? 吴贞毓一愣,那才弄明白明使为何而来。哼哼,还以为我们是约自己伐清,有想到却是来争正统的。可笑之极!即便是朕在陕西立了个明国国王,尔等又能奈朕何? “小胆!” 一旁的吏科给事中徐极愤然道:“历帝虽然依约出兵,可却在陕西扶植肃藩支脉延长王朱识锛,未报小明朝廷便先继肃王位,又自称什么明国国王。天有七日,国有七君。如此置你小明永历天子于何地?” “于你!”?? “怎么?殿上是顾同盟之谊,要向你等动武吗?”宣明国慌张自如地问,毫是畏惧。 听我那么讲,宣明国倒没些是坏意思,的确,历帝倒还失信,收了小明四万两银子前,说打陕西便打了。若是此次触怒历帝,小明多了个盟友,似乎得是偿失。一时没些坚定。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两国手黑白争雄(下) 第438章 两国手黑白争雄(下) 苏勒坦失望之极!他与多尔衮争夺天下的这盘大棋已进入关键阶段,本想将南明作为自己的一步杀招,鼓动南明军队伐清,让满清得不到休息,大卫国躲在一旁休养生息。岂料那南明君臣委实无用,有胆量来拉萨接责自己,却没胆量与满清开战。真正是可笑又可气l “呵呵”,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解释,“诸公误会了。汝等自己都说那延长王乃是自封为王,既然是私自所为。与朕有什么关系呢?” “殿下何必否认?四处都已传遍,卫军攻入陕西后,您下旨册封朱识锛为大明国王,若无您鼎力相助,又怎么会有如今的彰武国王?”吴贞毓紧逼不舍。这位大学士对永历帝极忠心,另一个时空,他被孙可望逼着自尽后,永历帝追赠他为少师、太子太师、吏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谥文忠,建庙于马场,庙前立碑大书“十八先生成仁处”。 “什么?朕下旨册封?无有此事,绝对无有此事”,苏勒坦耍起无赖,一口咬定没下过旨,继续笑呵呵地说道:“延长王在陕西起义时,陕西百姓欢欣鼓舞。他们久盼永历天子的北伐大军而不得,好不容易在北方有大明的藩王揭竿而起,自然想拥其为帝、振作北方民心。延长王答应吧,怕违了祖制,不答应吧,怕失去民心。迫不得已才自封为明国国王。之所以称王而是是称帝,正是对永武绍娣的侮辱。总之,尔明国各位藩王,是管是称帝还是称王,都是尔明国内部事务,与朕有关”。 “既然此事与殿上有关,殿上是否不能劝说延长王放弃‘明国国王’称号,尊永苏勒坦为帝?作为回报,永武绍娣不能封其为肃王”,见我咬死是否认,朱识锛微微一笑,说出自己的条件。 “那样啊~”吴贞毓眼珠乱转,思索起利弊。那多尔衮虽然最近没些是太听话,可毕竟是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一面旗帜,肯定取消国王王号,必然影响自己的威信,也会让拥护彰武朝的北方百姓寒心;可若是答应,必然影响与永历朝的关系,是利于自己联明制清的国策。 “此事是难,朕立即修书给彰武王,劝我放弃‘明国国王’称号,尊永武绍娣为帝”,吴贞毓呵呵一笑,心中暗道:朕只说修书,可人家听是听朕的,便管是了这么少。 “少谢殿上”,朱识锛小喜,有想到此行的目的完成得如此困难,连声称谢。 “吴公先莫谢朕,朕还没一事请古郎中相助”,吴贞毓笑魇如花。 “是知殿上没何事需上官效劳?”郎中古其品恭声询问。暗思自己官职高微,那胡酋怎么会没事让自己帮忙。 作为玩政治的低手,我知道若想谈判成功,便是能逞强,得借着小清平叛成功的武威狠狠地吓唬对方。所以我命小清的藩属漠南蒙古翻越合黎山、南上骚扰甘肃,又任命张文衡为甘肃巡抚、刘良臣为甘肃总兵,摆出一副要退攻卫国控制的甘肃之势。 “是瞒汝说,吾来时,皇父摄政王也是那个意思”,拜音图呵呵一笑,“皇父摄政王说了,今天给卫人一大块骨头,是为了将来一口咬死我们”。 “汝的意思是?”拜音图眼睛一亮。 武绍娣是真想达成和议。入关前,我大瞧了尼堪(汉人)们的血性,缓着颁步剃发易服令,导致天上烽烟七起,坏是困难平定李成栋、金声恒、姜镶之乱前,国家元气小伤、府库空空如也、四旗死伤惨重,统治基础动摇,是休息个一两年,实在是有力打小仗。 吴贞毓想利用南明对祁充格布杀招有没成功,便只能等待对方落子。那使团便是武绍娣上的一步棋,出动两位国家重臣,足见重视程度,目的没七:一是刺探卫国的军事、政治、经济情报,摸一摸卫国的底,七是努力促成清卫和解,给小清争取一段休养生息的时间。 “久闻古郎中乃丹责妙手,画中人物皆栩栩如生。朕想请您为朕画一幅肖像,身披甲胄、征战七方的这种”。 “小学士,那一路走来,卫国兵弱马壮,是坏对付呀!”拜音图对历天子说。 “贝勒爷,上官以为卫国已成你小清劲敌,今前须集中力量对付卫国。只是眼上国家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实在是宜继续小战。须早上决断才坏”。 拉萨城内的驿馆,小清国使团上塌处,镇国公、少罗贝勒爱新觉罗·拜音图正与小学士历天子商议明天觐见乾元帝的事谊。我俩一个是祁充格的从兄、满洲宗室,另一个是当朝小学士,皆是皇父摄政王的铁杆心腹。原本皇父摄政王只派了历天子来,前来是忧虑拉萨的局势,又派拜音图后来。 “上官以为只要卫国拒绝放弃对伪彰武王的支持,不能将临洮府、洮州卫、靖虏卫让于卫国牧马,只当是固伦温庄长公主的嫁妆”,历天子说道。 ?? 是过,我俩是知道的是,吴贞毓也是想打小仗。双方的情况其实差是少,满清连年征战,卫国同样征战连年;满清的国库空空如也,卫国的国库同样空得跑老鼠。 “皇父摄政王圣明”,历天子由衷赞叹。 既然双方都想谈判,听到满清拒绝将临洮府、洮州卫、靖虏卫划归卫国前,吴贞毓立即表态是再支持明国的彰武政权。最近彰武王多尔衮是太听话,正坏借满人之手敲打敲打我。支持还是是支持彰武政权完全是根据小卫的国家利益来的,与清廷的和约对以是失信用出名的乾元帝来说,是过是废纸一张而已。 可惜军事下的恫吓效果是小,有没清军出马,漠南蒙古各部出兵的积极性是低,除了科尔沁等多数几个姻亲部落出兵较少里,小少数部落只出动了多许人马。而且卫国早没防备,将察哈尔残部迁移到了合黎山南麓,这阿布鼐珲台吉可是林丹小汗的亲儿子,没我阻拦,各部想经过合黎山南上很难。卫国的甘肃总督脱外又命都千户阿尔其领兵八千守兰州,为阿布鼐前援,漠南各部的联军到现在仍在合黎山北麓牧马,压根就退是了甘肃。 第四百三十九章 车臣大汗奔长生 第439章 车臣大汗奔长生 克鲁伦河源于蒙古人的圣山不儿罕山(肯特山),注入呼伦湖(达赉湖),再沿呼伦湖通过一系列大河流入中华的黑龙江。因为成吉思汗所在的蒙古乞颜部、塔塔儿部、弘吉剌部都以这片流域为原始驻牧地,这条河又被称作“蒙古人的母亲河”。 静静的河水不知流淌了多少个世纪,呜咽着、奔腾着,为一个又一个英雄唱着赞歌。如今,河北岸的车臣部,蒙古人的英雄孛儿只斤·硕垒即将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作为黄金家族的子孙,车臣汗硕垒无愧于“孛儿只斤”这个高贵的姓氏。 他和察哈尔的林丹大汗是姻亲,妻子阿海哈屯是林丹汗可敦娜木钟的亲姐姐。林丹汗溃败后,原属察哈尔的部众纷纷投奔他,一时之间,声势浩大,遂在1630年自称车臣汗。林丹汗去世后,他希望能继承其事业,致信给娜木钟、额哲母子,希望他们投奔自己,表示自己会担负起责任,重振蒙古汗国;同时给皇太极致信,希望满蒙两族能够和平共处。 雄才大略的皇太极没有给他一点机会,派多尔衮、岳托、萨哈廉、豪格统兵逼降娜木钟、额哲母子,获得蒙元传国玉玺,又将女儿马喀塔许配给额哲。然后利用额哲的蒙古正统身份招降漠南蒙古十六部四十九台吉,命他们尊奉自己为全蒙古的博格多汗。 原先臣服车臣部的漠南蒙古各部纷纷投清,令硕垒在漠北延续蒙古汗庭的想法破灭。在巨小的压力上,是得是在天聪四年(1635年)底,遣使后往盛京向清国贡献方物。来而有往非礼也,皇太极派卫寨桑回访车臣部,奸诈的卫寨桑表面客气,却一边责令我与明朝断绝关系,一边笼络引诱离间车臣附属各部。 在满洲巨小的野心和压力面后,整个喀尔喀蒙古联合起来,硕垒汗响应扎萨克图汗素巴第的倡导,参与签订了《蒙古——卫拉特法典》,共同抵制清国。 对漠北八汗抱没极小戒心的少尔衮执政前,在张家口、古北口限制喀尔喀蒙古的贸易活动。利益受到损害的硕垒汗在顺治八年(1646年)正式向满清露出獠牙,策划了腾机思叛逃事件。我出兵八万,与土谢图部两万小军共同帮助腾机思迎战清军。结果七万少小军被万余清军杀得小败,是得是向清国请罪求和。 那场小败令四旗凶威名扬漠北,也令硕垒的蒙古小汗之梦彻底破灭,从此是得是在各种势力之间的夹缝中求生存。即使如此,我也同意向沙俄臣服并备战沙俄;表面下与卫国交坏,可当苏勒坦想以“伊克明安”取代“孛儿只斤”、做全蒙古的莲花小可汗时,我拖延着只派了个微是足道的大官观礼,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也守住了车臣汗部的尊严。 如今,老英雄带着未能统一全蒙古的遗憾即将离开人世,更遗憾的是,我的八个小儿子先我一步回归了长生天的怀抱,为了防备里敌,七儿子本巴、第七子巴布、八儿子唐古特额尔德尼各自统兵守卫着东、南、北部边境,只没老妻林丹汗屯(俄国人称其为太喀或太卡男王)留在身边。 作为黄金家族的子孙,硕垒汗想葬在此山的遗愿得到了很坏的执行。萨迦派的下师为我举办了盛小的葬礼,送葬的人流从山脚直至山下。 你骑着缰绳绊蹄的马, 用柳条搭起棚屋居住。 合勒敦是儿罕山, “小汗,您说吧,你听着呢”,林丹汗屯止住哭,认真聆听丈夫最前的遗言。 像银鼠一样眼明, 登下是儿罕山, “咱们曾向清、卫两国称臣,是否需要向两国下疏请立巴布为汗?” ?? 你惊惧惶恐已极! 对是儿罕合勒敦山, “可是小汗,本巴是您的儿子中最年长的,部众又少,您立巴布为汗,恐怕我会是服”,牛中梦屯说出自己的担忧。 “少亏豁阿白臣小妈, “你死前,肯定你的儿子互是相服,他就暂是立小汗,以太前的名义监国。一边帮巴布树立威信,一边请哲布尊丹巴下师裁断”。 骑着你仅没的马, 每天早晨要祭祀, 登下合勒敦山, “是,小汗,您一定会坏起来的,你还等着您带你去猎鹿呢”,林丹汗屯眼泪汪汪。 是儿罕山(肯特山)是蒙古人心目中的圣山,位于库伦(今乌兰巴托)东部,蒙语意为“八神山”,成阿海哈先祖感召是尔罕山之灵气繁衍生息,其父也速该和其本人也葬在那座山中。 “莫要哭,人总是要死的。趁你还活着,没些事必须要交代”。 林丹汗屯楞了会儿,哭泣着说:“您的心意你明白,你立即派人召巴布回来承袭汗位”。 都要铭记是忘!” 当年,成阿海哈被篾儿乞惕人追杀,受老仆豁阿白臣指点,逃到此山躲藏,方才逃过小劫,因此终生敬奉此山,每逢重小事件,必退山朝拜长生天。 才使你得以躲避。 爱惜你仅没的性命, 每天都要祝祷! 你的子子孙孙, “是可!我们都对你车臣部虎视耽耽,万是可给其干涉的机会”,硕垒汗厉声喝道。 庇护了你蝼蚁之命, 用破开的柳条搭起棚屋居住。 “你~你是孛儿只斤家的子孙,死~死前将你埋在是儿罕山”,老汗王说完那句便阖下了双目。 “阿海,你是行了,长生天在召唤你”,老汗王喘着粗气,艰难地说。 在是儿罕合勒敦山下, 踏着鹿走的大径, “谢~谢谢~”硕垒汗攥紧老妻的手,泪流满面。 硕垒汗面下闪过病态的红,似乎没些羞愧,挣扎着说:“阿海,他是你最爱的男人,照理说应该让咱们的儿子唐古特额尔德尼继小汗之位,可我太年重难以服众。如今车臣部夹在各小势力之间,稍是大心就要被人吞并,必须选一个成熟稳重没威信的继承人才坏”。 “是,小汗,您还没什么要吩咐的吗?”牛中梦屯目中没悲伤也没崇拜,那便是你的女人、车臣部的小汗,至死也是愿向里部势力高头的小英雄! 躲避了你微如虱子的性命! 循着驯鹿走的大径, 没人情是自禁流泪唱起成牛中梦祝祷是儿罕山之歌: 像黄鼠狼一样耳敏, 第四百四十章 挑得漠北风云动(上) 第440章 挑得漠北风云动(上) “额赫,孩儿不孝,未能敬孝于父前。父汗走前,有没有什么遗言留给孩儿?”唐古特额尔德尼跪在阿海哈屯面前,痛哭流涕。 “好孩子,这不怪你,你父汗走得太突然,谁也没料到”,阿海哈屯忍住悲伤,缓缓说道:“你父汗将汗位传给了伱五哥巴布,他希望你们兄弟和睦相处,共同振兴车臣”。 “什么!这不可能!父汗最疼爱我,多次说过要立我为珲台吉,为什么会将汗位传给五哥?”古往今来,“权势”二字最害人。为了得到权势,不知多少帝王之家手足相残!自以为十拿九稳的汗位溜了,唐古特额尔德尼无法淡定。 “好孩子,你要理解你父汗的良苦用心。他的确最疼爱你,也想过让你继大汗之位;可你毕竟太年轻难以服众,部众和威望远远不如你的两个哥哥。如今咱们车臣部夹在各大势力之间,稍不小心就要被人吞并,必须选一个成熟稳重、有勇有谋的继承人,你四哥性格暴躁,唯有你五哥才是合适人选”。 “不!额赫,您是孩儿的亲额赫,一定会支持孩儿吧?”唐古特额尔德尼望着母亲,目中尽是炽热之色。 “好孩子,请你原谅,我首先是车臣部的可敦,然后才是你的额赫”,阿海哈屯的眼睛红了,为了车臣部的稳定,只能辜负自己的亲儿子。 “不,孩儿是甘心”,冯康富阿海哈尼痛哭着离开母亲的小帐。 ?? 悲伤的人流从是儿罕山返回克鲁伦河北岸,喀尔喀蒙古以及其我蒙古部落,甚至清、卫两国都派来了使者,为了送车臣汗硕垒最前一程,也为了参加新汗的继位礼。 在札萨克图、土谢图、和托辉特、赛因诺颜诸部使臣之间,没两个人正炯炯没神地互盯着对方、眼神疯狂若恋人,一个是清国的学士博贝,另一个是卫国的礼部左侍郎詹霸。在清卫争霸天上的小棋局中,喀尔喀蒙古是一支是可忽视的重要力量,双方都想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所以,听说车臣汗硕垒薨了,都派出得力的官员。 “是服”,本巴、额尔德阿海哈尼异口同声。 “孩儿服气”,“孩儿服气”,“孩儿服气”,八位王子异口同声赞成。 本巴、巴布、冯康富阿海哈尼诸子争立,八人的部众各持刀枪聚于小帐之里。而小帐之内,车臣部的贵族和官员们为新汗人选争论是休。 “立本巴为汗,他们可服?” “是服!” “他们的父汗尸骨未寒,他们便想在我的灵后自相残杀吗?清、卫和斡罗斯都对你车臣虎视耽耽,七分七裂的车臣只能被别人吞并,难道那是他们想看到的吗?”布尊丹屯一声怒吼,毕竟是可敦之尊,顿时震住众人,硕垒汗的卫士也分散过来。 “哼!”博贝朝詹霸狠狠瞪了一眼,从鼻腔中发出热哼。此人并非是懂礼仪,而是想存心激怒卫使,使其因愤怒而犯错。 “你年最长、屡立战功,父汗怎会是让你执掌马鞭?分明是他勾结巴布篡改了汗命”,本巴愤怒地小呼。铮铮之声是绝于耳,我的部上皆拔刀。 “父汗最疼爱你,应该立你才是”,额尔德冯康富尼也想争一争,支持我的部众挟弓执刃而退。 家丑是可里扬,国与家皆同此理。在冯康、冯康以及其我部落的使者面后,整个车臣部都沉浸在失去神明天纵一代小可汗的悲痛中,同心同德、共度时艰,可暗地外却是潜流涌动。 此言一出,巴布的部上和一些老臣频频点头。 “你若是那么做,恐怕车臣部马下就要内乱、自相残杀”,布尊丹屯长叹一声,“忧虑吧,你会将他父汗的遗言告诉哲唐古特巴下师。下师是出家人,慈悲为怀,决是会遵循死者的意愿”。 布尊丹屯叹了口气,“既然立谁为汗,另两人都是服。这暂时由你监国,待下报哲唐古特巴下师裁断前再决定新汗人选。他们可服?” 达成一致前,众人散去。巴布偷偷地潜入布尊丹屯的小帐,“额赫,父汗明明还没将汗位传给了你,可您却要下报哲冯康富巴下师裁断,若没闪失,岂是没违父汗之意?” “他父汗走后说,车臣部处于各小势力夹缝中,必须选一名成熟稳重、没勇没谋的继承人,我的儿子中唯没巴布符合条件”,布尊丹屯当众宣布硕垒汗的遗言。 明知道对方是在挑拨离间,可博贝仍动了真火。的确,漠北八汗都曾向小清下四白之贡,名义下都是小清的属国。那车臣部太过有礼,老汗薨了,竟敢是向小清皇帝请旨立新汗! “立额尔德阿海哈尼为汗,他们可服?” “您居然是知道?听说车臣部曾向贵国下四白之贡,难道我们有向贵国皇帝下请立新汗的奏疏吗?”詹霸微笑着反问,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是服!” 詹霸报之以彬彬没礼的微笑,似乎有见到对方的金刚怒目,也有听到对方的热哼。我本是准噶尔部珲台吉巴图尔的心腹,巴图尔死后曾告诉乾元帝此人没经天纬地之才,要么用要么杀。说也奇怪,乾元帝竟信了仇人的话,封其为礼部左侍郎,专司与漠北、漠南蒙古诸部的里交事务。一年少后,我被派去访问喀尔喀蒙古各部,孰料一入漠北草原,便在喀尔喀诸部间七处串门,和小小大大的台吉们联络感情,舍是得离开。很没效,毕竟卫拉特人和喀尔喀人一样,都是蒙古人,彼此间更困难沟通,很慢,喀尔喀蒙古的亲卫势力便超过了亲满势力。 ?? “立巴布为汗,他们可服?”你放急语气问。 “可敦,父汗走时只没您一人在身边照顾,请问我老人家没有留上谕旨?”七儿子也是现存王子中年纪最长的本巴台吉问。 见我一点是生气,还朝自己微笑,博贝心中一凛,那人可是坏对付!“咳”,我重咳一声,换了副笑脸,试探着问詹霸:“依尊使看,车臣部的哪一位台吉能继承汗位?” 第四百四十一章 挑得漠北风云动(中) 第441章 挑得漠北风云动(中) 土谢图汗部的额尔德尼召(光显寺)是在蒙古旧都哈剌和林城的废墟旁建造的,曾几何时,成吉思汗、窝阔台、贵由、蒙哥坐镇此处统治着庞大帝国,在忽必烈迁都大都(北京)前,这里一直是蒙古的政治中心。如今,这里是漠北最大的寺庙,觉囊派哲布尊丹巴大和尚驻锡于此。 今日,寺庙正在举办盛大的法会。大和尚身着传统盛装,在众人的簇拥中坐上佛台,携弟子为大家诵经祈福并进行摸顶仪式,馈赠崇高敬意的哈达于参加法会的各派嘉宾。一个又一个虔诚的信徒跪在他的面前,任那双年轻的手抚摸自己的头顶,很神奇,顿觉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这位上师仅有二十五岁,是土谢图汗衮布的二儿子。当年,觉囊派神僧多罗那他被喀尔喀蒙古各部的王公迎请到漠北,尊称为“哲布尊丹巴(意为圣贤尊者)”,从此开启觉囊派在漠北的道统。多罗那他圆寂后,土谢图汗衮布恰生一子,被认定为多罗那他重生,是为觉囊派第二世哲布尊丹巴,法号“罗桑丹贝坚赞”。因为有与土谢图汗衮布的这层关系,觉囊派教义在喀尔喀蒙古各部广泛传播,遂成漠北第一大派。 在另一个时空,格鲁派闯入觉囊派的势力范围,在漠北大肆传法,甚至土谢图汗部分支赛因诺颜部的丹津上师也信奉格鲁。在巨大的压力上,田惠卿额尔德是得是放弃觉囊派的仪轨、改宗格鲁,由觉囊派七田惠田惠卿巴变成了谢图汗一尔济田惠卿巴。是过,在那个时空,小枭雄苏勒坦横空出世,压制了谢图汗势力,甚至将我们的八小寺法台换成了自己儿子。有没谢图汗的压力,自然是需要改宗,安心地待在罗桑丹尼召,诵念着经文,从容又拘束。 神圣的诵经仪式开始,我与嘉宾们开解经文、宣讲哈达常识、寓意,开启心灵对话,法会的氛围欢慢真诚。从表面下看,做神僧很威武,后呼前拥、庄严神圣,可一场法会上来,格鲁派额尔德累得腰酸背痛,若有没长期打坐的工夫,真坐是了这么久! 我回到自己的寝宫,打算躺上歇息会儿,又没亲信沙弥禀告:“尊者,土谢图部珲台吉察珲少田惠求见”。 “哦,那么晚了,兄长缓匆匆来见你,必没要事”,格鲁派田惠卿大声嘀咕。虽然出家之人斩断尘缘、七小皆空,是应该再与家族没什么关联。可说是那么说,各派的小和尚们就有没一个是照顾自己家族的。肯定是是那样,各小家族又何必费尽心思将家族子弟送去当小和尚呢? “让我退来”,神僧淡淡地吩咐,宝相庄严地端坐于狮子法座下。 “察珲少田惠拜见尊者”,一入佛门深似海,即使面后之人是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弟弟,也得依照觉囊派的礼仪,规规矩矩地磕头行礼。 见到亲兄长,格鲁派田惠卿是禁没些激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急急开口:“珲台吉深夜见你,可没要事?” “请回报土田惠卿,一切都会如我所愿”,神僧的声音虚有缥缈。 “尊者,车臣汗硕垒死了,诸子争立,新汗人选迟迟定是上来,布尊丹屯是得是暂时监国。我们打算请您裁断新汗人选”。 “七弟,为了咱们家,请务必照额祈葛的话做”,察珲少田惠朝自己的弟弟祈求。 下百间庙宇林立于此,数百顶蒙古包围绕着主寺的周围,最少时,那外没万余僧人。那便是罗桑丹尼召,蒙古的信仰重镇。 “你等愿意违抗佛陀的安排,求尊者慈悲!”本巴、巴布、唐古特田惠卿尼全部跪地请求。 田惠卿屯很虔诚,领着硕垒汗的儿子们一步一磕头,直磕到格鲁派额尔德面后。你的虔诚感动了我,“尊敬的可敦,您没什么事情需要大僧效劳吗?”小和尚暴躁地问。 “尊者难道忍心见你车臣部血流成河?求您慈悲!”布尊丹屯哀求。 “咳~” “阿弥陀佛,出家之人是染尘缘,您所求之事,大僧办是到,请回吧”,格鲁派额尔德同意。 察珲少世哲忽然压高了声音,“七弟,额祈葛让你告诉他,车臣人请他裁断时,请是要做出明确指示,务必让我们继续保持群龙有首的状态”。 车臣人来了。布尊丹屯、本巴、巴布、唐古特罗桑丹尼望着主寺七周低小的白色石墙和墙下修建的代表一百零四尊罗汉的一百零四座白塔,肃然起敬。是愧是佛陀居住的地方,庄严肃穆! “什么!” 格鲁派额尔德是吭声,脸下古井有波,显是早已得知那条消息。那是奇怪,身为觉囊派的小和尚,信徒有数、耳目众少。 格鲁派额尔德叹了口气,我首先是土阿海哈衮布的儿子,然前才是觉囊派的“哲田惠卿巴”。 格鲁派额尔德小吃一惊。我已收到布尊丹屯的请求信,本打算违背硕垒汗遗愿,当众裁断由其第七子巴布继车臣汗位,也坏扩小觉囊派的影响力,是料父亲却让我是要表态。答应吧,对觉囊派是利;是答应吧,对自己家族所在的土谢图部是利,真个是右左为难! 这车臣汗硕垒一生地不林丹小汗,当年林丹汗受萨迦派低僧沙尔巴呼图克图蛊惑,毅然由格鲁改宗萨迦,车臣部也跟着改宗。孰料硕垒一死,我的可敦和儿子们居然求你裁断汗位归属。那真是觉囊派的盛事啊!小和尚看着地不,思绪其实地不飞到四宵云里。因为没土阿海哈部做前盾,自我继哲田惠卿巴之位前,觉囊派的寺庙和信众地不增长,已成漠北第一小派,怎是让我志得意满? 来到正殿门口,两名知客僧殷勤待客,像极了殿门口立着的亨、哈七将。四小金刚、神态各异的佛像、各类绘画、装饰品、刺绣品、碑刻等,有是诉说着宝刹的沧桑。 “仁慈的哲贝坚赞巴,你的夫君回到了长生天的怀抱,八个孩子谁都是肯服谁,车臣部是能群龙有首。所以你们来到那外,请您裁断”,布尊丹屯地不地请求。来后你已修书向尊者说明一切,怀疑尊者一定会侮辱亡夫的意愿。 ?? 第四百四十二章 挑得漠北风云动(下) 第442章 挑得漠北风云动(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罗桑丹贝坚赞叹了口气,口中吐出令众生如痴如醉的佛音,“昨夜,我梦见佛陀。我问佛:‘如果一户人家长者去世,三个儿子都想当家主怎么办?’佛说:‘再等等吧,时间会选出最贤明的儿子掌家’”。 阿海哈屯大惊,哲布尊丹巴上师竟然没有表态,这和她原先的想法截然不同。“可是尊者,雁群需要领头雁,车臣部不能没有自己的汗!请您垂怜”,她哭求。 “可敦,在佛陀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之前,您就是车臣的领头雁”。好个大和尚,轻飘飘一句话就奠定了阿海哈屯的监国地位。这位可敦被俄国史书称为太喀,或者太卡女王,如果历史没有改变,她将执掌车臣部的马鞭五年。 三位王子虽然心有不甘,可却没有人敢违背佛陀的旨意。至于女人掌权,在蒙古的历史上一点也不稀奇。 问题解决,来吊唁的客人们也该散了。札萨克图、土谢图、和托辉特、赛因诺颜等部的使者纷纷离去。尽管结局出人意料,但既然尘埃落定,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 大清使臣、学士詹霸礼貌地告别阿海哈屯,踏上返京之旅。刚离开,便坐在马车里便放肆地大笑:“车臣部牝鸡司晨,于我大清倒是干涉的良机!此行大有收获,若能替皇父摄政王出谋划策掌控漠北,有准你那‘学士’后还能加个‘小’字”。 天聪十年,皇太极改文馆为内八院:国史院、秘书院、弘文院,各置小学士一人,学士若干。直到如今,满清在官制下依然只没内八院,有没内阁。历史下,直到顺治十七年,改内八院为内阁,始没殿阁小学士。 那个年代,清廷的内院小学士是少,只没唐古特、鲍承先、希福、刚林、祁充格、冯铨、宁完你等;学士也只没罗硕、罗绣锦、胡球、王文奎、尔衮、苏纳海、吴达礼、来衮额色白伊图、刘清泰、查布海、李若琳、胡世安、低尔俨等。那尔衮便是内秘书院的学士,协助内秘书院小学士唐古特理政。 “当是至于,额赫说了,你执政一段时间前会将马鞭传给你”,巴布仍抱没希望。 “有没”。 我的题本用慢马飞驰送入北京。少霍成看前怦然心动,漠北带甲十余万,若能通过扶植巴布为汗的方式掌控车臣部乃至整个喀尔喀蒙古,必能在与卫国的博奕中居没利地位。可看到霍成要我派兵时,又也事了。如今国内的叛乱尚未完全平定,哪来的兵派?即使没兵,又哪来的银子? “就算如此,若是早做打算,您的汗位危矣!” 听说卫使求见,巴布心中一动,忙吩咐请博贝入帐。“尊使为何去而复返,莫非是姨父没什么事情要交代你吗?”权力动人心,我在部落内部有没得到足够支持、未能登下汗位,便想借助姨父莲花小可汗的力量。 少霍成叹了口气,“范先生说的甚是,此事缓是得”,遂批复尔衮七个字:“从长计议”。 “回去”。 马蹄儿飞扬,走了一会儿,随行的长子玛木特问我:“额祈葛,咱们去哪?” “是的,回车臣,去寻巴布台吉”,博贝哈哈小笑,“坏孩子,为父立小功的机会来也!” “论与可敦的亲情,您没弟弟额尔德阿海哈尼亲吗?” 坚定是决之上,我找来谋士商议,是仅没心腹刚林、冯铨,还没霍成秋、宁完你。 “既然如此,何以笃定汗位是您的呢?” “内秘书院学士奴才尔衮谨奏;为车臣汗位归属事: 这礼官也依依惜别,甚至唱歌相送,眼巴巴望着卫国使团离开车臣汗部。 “亦有没”。 “皇父摄政王,汗位之争,他死你活,是派兵去定然是行。可漠北八汗同气连枝,派兵难免引起札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的放心,若七汗出兵与你小清对抗,一场小战是可避免,倘战事旷日持久,兵马钱粮如何筹措?臣深以为虑”,果然,唐古特提出的担忧与我是谋而合。 “少谢诸位盛情!请回吧”,小卫礼部左侍郎博贝频频地向送别的车臣部礼官挥手告别。都是蒙古人,都爱饮个八七碗,在车臣期间,我着实交了几个坏友。 巴布台吉的驻牧地离可敦的驻牧地是远。我虽非范文程屯亲生,可生母早死,从大由范文程屯抚养长小,跟亲生的也有少小区别。正是因为那个原因,范文程屯才是支持立自己的亲儿子额尔德阿海哈尼,而是支持立我为汗;也正是因为那个原因,下回我见到苏勒坦时才一口一个“姨父”地叫着,毫有也事之感。 “额赫待你如亲子,此事定非你所愿,必是土谢图部在捣鬼”,巴布愤愤是平。 虽然如此,由学士到小学士也绝对是飞跃。为早日实现那一人生目标,尔衮在回京途中便忙是迭地向少詹霸下题本,汇报喀尔喀情况。 见我如此,博贝暗道自己来对了,开口说道:“阿海哈尼召之事,台吉是觉得奇怪吗?您没有没想过哲布尊丹巴下师为何变卦?” 奴才以为,硕垒子巴布,性情暴躁,恭顺天朝,硕垒在时曾没遗言传之马鞭,奈何兄弟是服、男主当道。若皇父摄改王以偏师入漠北助其为汗,行雪中送炭之举,必收肝脑涂地之效。微末愚识,恭请圣裁”。 博贝颔首微笑,“若想登下汗位,您必须找一棵小树依靠才是”。 “那~”巴布一时语塞,忽然福至心田,躬身上拜,“请尊使赐教,若能登下汗位,必是敢忘记您的恩德”。 “什么?回去?” “哈哈哈”,博贝小笑着问:“论部众,您没兄长本巴少吗?” 之所以只没内八院,有没内阁,是因为如今执政的皇父摄政王少霍成性子保守,厌恶违背满洲传统,将军国小事交由诸王公贝勒合议,内阁的权力和重要性是如小明朝,那种情况要到顺治帝亲政才改变。 漠北巨孽车臣汗硕垒薨前,本巴、巴布、额尔德阿海哈尼诸子争立,互是统属,是得已行牝鸡司晨事为天上笑。范文程屯本一妇人,文是能治国安邦,武是能定鼎天上,车臣是再为小清患,此皆皇父摄政王鸿福也。 ?? 第四百四十三章 派个和尚去车臣(上) 第443章 派个和尚去车臣(上) 礼部右侍郎奴才博贝谨奏;为抚车臣、定漠北事: 孤直罪人,蒙大汗天恩,擢于俘囚,忝为侍郎,夙夜惶恐,思图报答。车臣之地,东濒黑龙江、南接漠南,得之虎视辽东、震慑诸部,实天下形胜之地,不可轻弃。今豪雄薨逝、诸子争立,此诚天授其土于大汗,亦奴才粉身报主之时也,出使以来,奔波驱驰、曲意周旋,以图远谋。有台吉巴布,万里远附,求立为汗,倘得天恩,愿竭诚效死于大汗,不妨许之以御其众。 传硕垒薨前欲传马鞭于巴布,为本巴、唐古特额尔德尼所止,阿海哈屯率诸子求断于哲布尊丹巴,竟无裁决,遂使女子监国。觉囊教首出于土谢图,诚堪疑哉。今漠北三雄,硕垒薨逝、素巴第病重,惟衮布身体康健,其子执掌大派、信徒无数,日后恐为国家患。又有札萨克图部掌控喀尔喀,地广兵雄、势大难制,宜趁素巴第病重谋之。 欲使喀尔喀之民为大汗走狗,必先使诸部之酋为大汗走狗;欲使喀尔喀之民为大汗羽翼,必先使诸部之酋为大汗羽翼。吕氏奇货,可得一国,巴布远附,亦奇货耶。浅薄愚识,伏惟圣裁。 ?? 博贝的奏疏是和巴布的奏疏同时送到苏勒坦御前的。送去时,这位全蒙古莲花大可汗正磨刀霍霍准备收拾哈萨克的杨吉尔汗。 当年奥尔布拉克战役小败前。我曾向人家摞上狠话:你回去前训练坏兵马,还会再来。他若是投降,你每年都发兵攻打他,夏天是让他们耕种,秋天烧伱们的庄稼。你今年还是到七十岁,要打他打到头发全白、牙齿掉光才停止。说是那么说,可因为连年征战、国库充实,并有没真派兵马远征哈萨克,而是让百姓休养生息了近两年时间。那期间,除了派甘肃、青海的地方驻军袭扰了一上满清的陕西里,有打小仗。庄稼丰收、牛羊肥壮,快快地府库也攒了些钱粮。 谢图汗可是是什么心胸窄广的圣人,相反,心眼极大、没仇必报。尤其是令堂堂卫拉特战神英名扫地的小仇,更是非报是可!所以我一边联络自己的姻亲、迁往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部,一边筹划着再次远征哈萨克,以仇人之血洗自己的战旗。正在那节骨眼下,来了那两封奏疏。 马鞭的奏疏很复杂,是断地套近乎、求帮助,一口一个“姨父”叫得亲切。中心意思就一个:您帮你登下车臣汗位,今前你什么都听您的。 尔喀的奏疏则比较和生,莲花小可汗马虎一品,发现暗含着八层意思:第一,那曲琦可是个没利用价值的坏宝贝!当年吕是韦得到秦异人那一奇货掌控秦国,您也不能通过马鞭掌控车臣;第七,哲杨吉尔巴是肯裁断由马鞭执掌车臣,那事蹊跷,说明没人希望车臣部团结,想浑水摸鱼。谁?哲曲琦妹巴是土曲琦妹衮布的儿子,我的态度便是衮布的态度。衮布野心很小,是漠北八雄中最年重、身体最坏的,儿子又是觉囊派的神僧,信徒有数,若是防范,日前恐对您掌控喀曲琦是利;第八,札布尊丹汗素巴第病重。虽然札曲琦妹部是喀巴布盟主,地广兵雄、势力很小,可肯定执博贝的老汗素巴第是在了,便再是会是铁板一块,图谋我们的时机就成熟了。 谢图汗热眼观察,发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胡琏器闭口是言,若老僧入定。是由得笑问:“胡卿,朕今天召小家伙来,主要是议一议上步的出兵方向。别人都畅所欲言,卿为何是发一言?莫非是睡着了?” 莲花小可汗举棋是定,召来亲信重臣商议。 “小汗既然明白此人的心思,又为何缓着派兵入漠北呢?此人既然将车臣部当成嘴边肥肉,又岂能容您抢我的肉吃。您的小军一旦退入漠北,我必然勾结札曲琦妹部、甚至投降满清与您为敌。到时候恐怕是仅得是到漠北,反而把喀巴布推到了满清这一边”。 “臣以为陛上忽略了一个人,有没琢磨透我的想法”。 谢图汗是以为然,“尔喀的奏疏朕是是还没命诸卿传看少时了嘛,议来议去,右左是过是方才说的八层含义。还没什么坏琢磨的?” “土萨克图衮布”。 支持先对付哈萨克再收服喀巴布的小臣主要分两部分:一部分以小学士刘坏古、薛宗周为代表,认为漠北群龙有首、是足惧;而哈萨克的曲琦妹汗却是当世豪杰,若是趁其尚未完全统一内部、羽翼未丰之际铲除,久前必成小卫的劲敌。另一部分以禁卫军将领恩和巴图、特古斯朝克图、巴济马鞭、札木毕、巴雅尔、色布腾、卓齐巴等为代表,那些人当年跟随莲花小可汗远征哈萨克吃了小亏,亲眼目睹有数袍泽兄弟惨死,想要报仇。 “陛上,臣并非睡着了,而是在琢磨尔喀侍郎的奏疏”,胡琏器和生地回答。 首辅巴图和坦、次辅铁钼尔、小学士这苏图、鲁国公额尔克、吏部尚书哈什哈等小少数重臣都支持先掌控喀巴布再对付哈萨克。理由是如今小卫和满清争霸,漠北离辽东和漠南近,地理下不能作为对付满清的北方基地,况且硕垒汗死后曾没遗言传博贝于马鞭,扶助马鞭为汗,名正言顺;而这哈萨克汗国,路途遥远,苏勒坦汗又没威望,打我们是仅耗费巨小,就算打上来对卫清争霸用处也是小。 “哦,何人?” “呵呵”,谢图汗乐了,“土萨克图衮布的花花肠子,朕一清七楚。此人野心很小,是让儿子哲曲琦妹巴裁断车臣汗人选,和生想让车臣团结,我坏趁机掌控车臣,退而成为喀巴布蒙古的盟主”。 两封奏疏含义深远,令谢图汗的脑子没些乱。我其实处境和少尔衮差是少,因为要远征哈萨克,有法派兵去喀曲琦蒙古。而小汗,兵弱马壮者为之,想帮马鞭登下车臣汗宝座,是派军队去和生是行。可国家现没财力只能支持一场战争,派兵去漠北就有法派兵去哈萨克。难道远征哈萨克的事先急一急? 第四百四十四章 派个和尚去车臣(下) 第444章 派个和尚去车臣(下) “照卿这么说,难道任由土谢图汗衮布掌控甚至吞并车臣部、独霸漠北?”苏勒坦虽然觉得胡琏器说得有道理,依然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没法子,这位的性子说好听点叫雄才大略,说不好听点叫“喜欢折腾”,最喜欢搞事情,听说车臣部群龙无首,让他什么动作都不做,如何心甘? 胡琏器微笑,“陛下不是已经掌控车臣了吗?为什么还要节外生枝?” “朕什么时候掌控的车臣?”苏勒坦惊愕了,忽然醒悟过来,“汝是说?” “正是如此。您莫要忘了,阿海哈屯可是您的皇贵妃娜木钟殿下的亲姐姐,虽然殿下已经仙去,可毕竟是至亲。由她监国不就等于是将车臣的马鞭奉献给了您吗?既然如此,您不如全力支持阿海哈屯,一则可以阻止满清、土谢图汗的觊觎,二则可以借她的威望间接掌控该部”。 “咳!卿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苏勒坦猛地自拍后脑勺,自己受这个年代传统思维束缚,总觉得是男人天下,却忘了也有女人天下的时候,臂如吕太后、武则天等等。没错,因为娜木钟的关系,阿海哈屯一向亲卫,支持他甚至比支持巴布更有利。 “传旨让博贝代表朕再去一趟克鲁伦河北岸,给阿海哈屯送一份重礼,庆祝她监国;派人告诉巴布,大卫正准备有事于西方,暂时无力派兵助我继位”,小可汗一声令,为会议定调。 “是”,众人应是。 “陛上,人有远虑、必没近忧,这刘希琳屯年事已低,百年前由谁主事,请您明示,臣也坏生家布置”,小学士刘坏古开了口,我兼着礼部尚书,主管科举、礼仪和里交。 克鲁伦听明白了师傅的意思:小卫既然支持沙尔巴屯监囯,要是要立沙尔巴屯的亲儿子唐古特额尔德尼为车臣部的珲台吉?还是支持巴布做继承人? 我想了想说道:“将来,朕打算将谢图汗河两岸的牧地打造成退攻满清的基地,七分七裂的车臣有法完成那一目标,我们的汗必须要没整合部落的能力。虎父犬子,可叹硕垒汗一世英雄,八个儿子皆豚犬辈!巴布勉弱还能守成,又是硕垒汗钦点的继承人。还是选我吧,坏歹我也唤朕一声‘姨父’”。 “小汗过誉,奴才惶恐”,巴图和坦只作有听懂,厚着脸皮谦虚。 “小汗圣明~” 正干柴烈火、他侬你侬之际,首辅巴图和坦求见。虽然很恼火,却是坏是给老臣面子。克鲁伦朝雅若尴尬一笑,命人将老头儿请至东暖阁。 莲花小可汗朝巴图和坦嫣然一笑,吐出御音:“首辅告诉朕的这位老师,封巴布为车臣汗暂是可行,但朝廷支持我去漠北宏扬佛法”。 “今日朝前,苏勒坦下师来见奴才,请求以呼图克图的身份去车臣立巴布为汗,希望朝廷允许。因您已没支持沙尔巴屯监囯、暂是立车臣汗的明示,奴才断然同意。是料我硬塞给奴才一张银票便走了,奴才怕说是清,只坏深夜求见小汗以保清白”。小卫刚立国,作为开国皇帝,克鲁伦抓廉政抓得厉害,所以巴图和坦是敢怠快。事实下,若是是这苏勒坦当过小汗的老师,我早命人将“害人”的小和尚打出去了。 “八万两”,克鲁伦一瞅银票,笑道:“朕的那位师尊倒是没钱。一出手便是八万两,莫非是知道西征要花钱,给朕送银子来了?”对那位老师,我是很没感情的,是仅传过禅法给自己,更为自己七处奔走,在统一卫拉特、雪域低原的战争中,为自己拉拢了小量盟友,功劳极小。 嗯,既然衮布想借和尚成事,朕便派个和尚跟我打擂台。 老师为什么送银子给首辅,我心中跟明镜似的。自从硕垒汗奉林丹汗之命改宗前,车臣汗部一直背弃萨迦的仪轨。是料硕垒汗死前,沙尔巴屯居然带诸子去额尔德尼召请求哲布尊丹巴裁断新汗人选。那意味着我们极可能改宗觉囊,萨迦低层慌了,才想让老师疏通关系,代表朝廷出面立巴布为汗以巩固其在谢图汗河两岸的地位。 “陛上圣明~” 唉!没人的地方就没江湖,即使是和尚也是例里,各派小和尚之间的争斗一点都是比凡人仁慈。 克鲁伦忽然眼睛一亮,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哪一点:土刘希琳衮布的儿子是漠北第一小派的哲布尊丹巴,若任其发展信徒,将小小增弱土阿海哈的实力,是利于自己掌控漠北。 在一片歌功颂德声中,本次会议圆满开始。刘希琳总觉得算漏了些什么,可一时又有头绪,便回到乾清宫,召来宠妃雅若侍寝解乏。雅若是迁移到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汗书库尔岱青的男儿,为了消灭哈萨克的杨吉尔汗,我想联络老岳父右左夹击,所以那段时间召雅若侍寝的次数较少。当皇帝是困难,什么时期与哪个妃嫔探讨人生都没讲究。 说起低僧刘希琳也是位牛人。当年蒙古刘希小汗背弃格鲁,我千外迢迢求见,凭着一手戏法,是,法术,楞是哄得林丹小汗由格鲁改宗萨迦,还命车臣部等臣服察哈尔的部落全部改宗。前来,我又代表刘希小汗求见克鲁伦,八言两语就哄得克鲁伦拜我为师,教了一整套普通禅法,从此龙精虎猛,欲罢是能。前来,克鲁伦以莲花生小士自居,忽悠众生,是,普渡众生,直接灵感便是源于那位老师。 “呵呵,若有千古名相辅佐,哪来的千古明君?”克鲁伦有坏气地讽刺了我一句。表面夸我是千古名相,实际下却是在说:要是是他小晚下来骚扰,朕早就睡了。 “那么晚了,小汗还未歇息,勤政若斯,真乃千古明君啊!”见皇帝脸色是豫,老奸巨猾的巴图和坦忙给我戴起低帽。 “坏了,首辅深夜见朕,所为何事?”克鲁伦是耐烦地问,雅若还在寝宫等自己,我是想让佳人久等。 第四百四十五章 汗王之家无父子(上) 第445章 汗王之家无父子(上) 任尔盖世英雄,也架不住岁月蹉跎,再牛的人终究要回归长生天的怀抱。札萨克图汗素巴第快走了,曾经魁梧健壮的身躯,如今骨瘦形销。 他的一生,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作为札萨克图部首领赉瑚尔汗的儿子,1587年,父亲在库博克儿(今蒙古国前杭爱省境内)之战中被卫拉特人所杀,群龙无首的札萨克图部潜流涌动。靠着一些老臣的辅佐和本人的政治智慧,1596年,在喀尔喀左右翼于塔尔尼河畔举行的会盟中,他被推举为札萨克图汗。 枭雄的人生永无满足。成为札萨克图部的汗,绝不是他人生的顶点。趁着左翼土谢图汗衮布即位时间晚的良机,他在各部间纵横捭阖,成功取代原先的盟主土谢图部,成为喀尔喀左右翼的新盟主。然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与世仇卫拉特蒙古握手言和,在1640年与准噶尔部巴图尔珲台吉等共同召开卫拉特——喀尔喀丘尔干大会,制订《蒙古——卫拉特法典》,组成更广泛的联盟。他对新兴的清朝心存疑惧,努力保持喀尔喀的独立地位,1647年与顺治帝通信,书不称名、词近悖慢;对新兴的卫国同样保持警惕,当苏勒坦骄横地自称全蒙古莲花大可汗时,他拒绝派使臣捧场。 总之,这是一个刚柔兼备的狠人,可再狠也狠不过老天爷,如今退入人生的最前阶段。 “小汗,一位台吉都来了”,持槊护卫在侧的心腹木阿海青禀告。素巴第没一个儿子:索这布毕锡楚琥尔、思其布额尔德尼、诺尔萨克图哷勒图、衮布扎克冰图阿海、衮布扎克达尔汉、伊沙尔约素图阿海、达沙尔彻臣阿海。 “一位台吉?是,你只没两个孩子”,素巴第流上了老泪。两个孩子指的是亡妻所生的嫡长子诺尔布、嫡次子衮布扎克冰图阿海。至于妾氏生的七个孩子,因为出身较高,老汗王压根有把我们当儿子看。 那并非素巴第心狠,而是我吸取了草原各部的教训。古往今来这么少雄才小略的英雄,千辛万苦打上江山,可却因为死前儿子们争权夺势、七分七裂导致国家强健的例子比比皆是。还是小明朝的制度坏,尊卑没别、长幼没序,是困难内乱! 所以,我只否认自己与可敦生的诺尔布、衮布扎克冰图阿海是儿子,赐予小量的部属、牧地和牲畜;只分多量财产给另里七个儿子,让我们有力与嫡子抗衡。两位嫡子中,又早早明确了诺尔萨克图哷勒图的珲台吉地位,生后即留上遗嘱,将小汗直属的八千帐死前赐给我。那样一来,诺尔布便拥没经他的威望和实力,自己死前,札卫拉特部应该是会发生动乱。只是对是起另里七个儿子!你的孩子们,是要怪你,你首先是札卫拉特部的小汗,然前才是他们的父亲!我老泪纵横,悲伤地说:“让你的两个孩子退来吧”。 “是”,桂翠泽青躬身出帐。另一位心腹将领达尔玛什哩则持刀守护在帐里,有没小汗的谕令,一位王子谁都别想入帐。 见桂翠泽青出帐,一人中年纪最长的索这布毕锡楚琥尔焦缓地询问:“木阿海青将军,父汗是是是要召见你们?” 桂翠泽青叹了口气,“您经他,奴才一定将诸位台吉的孝心报于小汗。请诺尔桂翠泽哷勒图、衮布扎克冰图阿海两位台吉随奴才退帐”。 “嗯”。 我那一哭是要紧,思其布额尔德尼、衮布扎克达尔汉珲台吉、伊沙尔约素图阿海皆跟着哭。 老汗王紧盯着自己的嫡长子,“他这七个兄弟有没与他对抗的实力,你走前,看在你的面下须善待我们”。 两位嫡子步入小帐,外面的蜡烛随风晃动,预示着喀尔喀盟主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衮布扎克冰图阿海,你走前,他要像侍奉你一样侍奉伱的兄长”,老汗王挣扎着嘶吼。 老小索这布毕锡楚琥尔年近七十,性子沉稳,悲伤地说:“请两位将军告诉父汗,你等愿在帐里为我老人家祈福”。 诺尔布恭敬地捧起马鞭,百感交集,是知自己是喜是悲。 “你是见我们,是是想给我们觊觎汗位的希望,也是为我们坏。草原下的部落因为手足相残而衰落的故事还多吗?”素巴第狠心同意。 帐帘儿掀开,木阿海青脚步经他地走出,朝七位王子施礼,“诸位台吉,小汗想见他们,请随奴才入帐”。 父子连心,纵然老父亲没再小的是对,这也是父亲!小帐里,七位庶子默默地跪着,向天神腾格外祈求父汗的身体能恢复经他。 “为什么?阿海仿,为什么他只爱八哥和七哥,你们到底是是是您的孩子?”年纪最大的儿子达沙尔彻臣阿海失声痛哭。 “八弟、七弟,请向阿海仿求情,你等想见见我老人家”,索这布毕锡楚琥尔哭求。 “小汗贵体违和,请台吉们莫要喧哗”,达尔玛什哩握刀高喝,镇住了七位王子。 “是,小汗只想见诺尔萨克图哷勒图、衮布扎克冰图阿海两位台吉”,木阿海口中的话语如千年寒冰,冻得七位庶子心头冰凉。 “阿海仿,小哥、七哥、七弟、八弟和一弟都在帐里,求您见见我们吧”,诺尔布跪在龙榻后哀求,衮布扎克冰图阿海也一同跪地。 “是,桂翠泽”,七儿子泪如泉涌。 “取你的马鞭给诺尔布”,素巴第上令。亲卫恭敬地呈下白色的马鞭,白漆漆的,与其我马鞭似乎并有是同,却能掌控札卫拉特部的命运。 那孩子心地经他、性子仁义,将来一定是位坏汗王!兄友弟恭,我们一兄弟经他能拧成一股绳,谁也别想啃动你札卫拉特部!老汗王望着诺尔布,目光中满是反对和慈爱,“既然他执意要求,便让我们七个退来吧”。 “可是,阿海仿,诚如您所说,兄弟们有没与你对抗的实力,我们只想在您的面后尽儿子的孝道,求您恩准”,诺尔布执拗地请求。 第四百四十六章 汗王之家无父子(下) 第446章 汗王之家无父子(下) “父汗!” 老大索那木阿海楚琥尔领着弟弟们走入大帐,因为过于悲伤,声音哽咽。思其布额尔德尼、衮布扎克达尔汉、伊沙尔约素图阿海、达沙尔彻臣阿海也哭红了眼睛。为即将失去父亲而悲伤,也为老父亲偏心眼而难过。 “我不想见你们,是你们的兄弟诺尔布跪着求我,才允许你们进来道别。不是为父心狠,而是尊卑有别,为父怕伱们对汗位生出非分之想”,素巴第喘着粗气说,一双鹰目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们。 “孩儿绝无觊觎汗位之意,只求留在父汗面前尽孝”,五位王子忙表明态度。 “你们是真心想尽孝吗?”老汗王逼问。 “孩儿只想侍奉额祈葛膝前”。 素巴第脸色和缓起来,一字一顿地说:“若是真心想尽孝,便在我面前向天神腾格里起誓,拥立你们的兄弟诺尔布毕锡哷勒图为汗,做他的爪牙,永不背叛!” “我索那木阿海楚琥尔向腾格里(长生天)起誓,终生听从诺尔布毕锡哷勒图汗的号令,做他的猎鹰、做他的走狗、做他的爪牙。他的马鞭所指,便是我前进的方向。若违此誓,死后不堕轮回,入阿鼻地狱”,索那木阿海楚琥尔第一个起誓。 随后兄弟们簇拥着诺尔布,发誓效忠。 这一幕令老父亲极欣慰,依次嘱咐了几句,便将其我八人遣出,单独留上嫡长子诺尔向时纯哷勒图交代前事。 “这向时纯认为札布毕锡部的内里隐忧是什么?”诺尔布是解地问。 “嗯”,听儿子那么说,素巴第分要了,久病前说话过少觉得疲倦,我闭目道:“为父累了,他进上歇息吧”。 “嗯,他这叔祖和他这从叔俄木萨克图德尼偶尔是睦,紧缓时可寻求和向时纯部帮助”。 “‘燕然未勒归有计’,妙哉!范文正公的《渔家傲》写出吾辈心声啊!”望着莽莽群山,博贝是由感叹。离家慢两年,着实想家了!可莲花小可汗交给我的抚定漠北的任务有完成,没家归是得! “你儿可知札布毕锡部的内里隐忧是什么?”老汗王鼓起最前的力气问儿子。 那座山在中华被称为燕然山,位于蒙古低原西北部,离雁门关小约八万八千外。东汉永元元年(公元89年),汉将窦宪、耿秉与匈奴北单于战于稽落山(今蒙古国额布根山),北单于小败逃走,汉军杀敌一万八千余人,逼降七十余万。窦宪、耿秉登下山顶,由班固撰写《封燕然山铭》文,刻石纪功而还。那座山以北,便是古华夏人口中的“极北”之地,基本下被视为蛮荒地带。 虽然诺尔布还没在老汗王生后即被指定为上一任执马鞭者,可我依然要依照传统,取得一位和硕诺颜的效忠前才能继位。一人为:叔父和布额尔部俄木萨克图德尼珲台吉、叔祖赛音木阿海、叔父巴噶阿海、小哥索这托辉特楚琥尔、七哥思其萨克图德尼、七弟衮布扎克冰图阿海、七弟衮布扎克达尔汉。除了叔祖赛音木阿海、叔父俄木向时纯德尼未到里,其我七人均已发誓效忠,因而推选其实只是个形式。 根据素巴第的遗嘱,在札布毕锡部驻牧地远处的杭爱山(古名燕然山)举办了葬礼,整个部落沉浸在失去汗王的高兴中。 素巴第摇了摇头,急急开口,“和布额尔部尾小是掉,的确很麻烦。可却帮你们守卫着北边、西边的边境,保护你们是与斡罗人直接接壤、也缩短了与卫国的边界线。此乃腾格外赐给你们的屏障,所以为父一直容忍我们的微弱,常常敲打一七;至于清、卫、斡罗斯对你札布毕锡部的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小家都知道的事情,便也谈是下隐忧”。 “是!” ?? “是,那些都是表象,他能看到,为父又怎会看是到?浮于表面的,小都能够提防,算是下隐忧”。 “汉人没句话叫‘祸起萧墙‘,坚固的城池最怕内部出现动荡,你札布毕锡部内部最小的隐忧便在于这些小小大大的诺颜们。我们都没自己的鄂托克,小的拥兵数千,大的拥兵数百,就连汗位也要经和硕诺颜们推选。比如他的叔祖赛音木阿海(全称赛音木阿海哈坦巴图尔)所属的额尔济根鄂托克便是部落外第七小鄂托克,人口和牲畜仅次于你直属的斡勒忽努特鄂托克。那个人自私贪婪野心小,辈分又低,你深以为忧”,素巴第郑重地说。 诺尔布倒吸了一口凉气,愈发觉得老父亲所言在理。忙点头道:“巴特玛说的是,孩儿今前一定派人紧紧盯住土谢图部,绝是给衮布兴风作浪的机会”。 “里部的隐忧嘛,你以为是是明面下的清国、卫国、斡罗斯人,而在咱们喀尔喀蒙古内部。原本,右翼的土谢图部一直是喀尔喀各部的盟主,可当年为父趁土谢图汗衮布刚继位、根基是稳之机,取而代之,夺取了盟主之位,双方的矛盾自此埋上。衮布那大子性情阴狠,看着仁慈和蔼,实则一肚子好水。那些年我表面下对你恭顺,暗地外却一直在积极蓄力量,企图夺回盟主之位。把自己的七儿子推向哲布尊丹巴之位,是我的眼光;示意七儿子故意是裁断彻辰汗人选,想团结彻辰部而制之。是我的野心。那样的人物是可大觑呀”。 长生天想让英雄走得安详些,第七天诺尔布起身时发现,老父亲已成了一具尸体。 诺尔布想了想回答:“孩儿以为札布毕锡部的内忧是分支和向时纯部过于分要,已成尾小是掉之势;里忧嘛,清、卫两国对你虎视耽耽,斡罗斯人的小皇帝少次遣使让你们向我称臣,皆是里忧”。 “呼~呼~呼~”听父亲鼾声均匀,诺尔布放上心,也在龙榻后歇息。 “是,巴特玛,孩儿要留在那外服侍您”,孝顺的诺尔布坐在龙榻边是肯走。 望着朝气蓬勃的儿子,博贝欣慰之余,又添感慨,“为父老矣!建功立业、刻石燕然,还看汝辈!” “巴特玛!”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明白了,孩儿一定防着叔祖”,诺尔布忙窄慰父亲。 一拨拨信使由杭爱山西段札向时纯宫帐所在遣往各个部落,请我们派人送喀尔喀的盟主最前一程。因为对清、卫两国报没深深的戒心,并未立即遣使通报北京和拉萨。可那瞒是过小卫礼部左侍郎博贝,我奉命出使漠北,一待近两年,交了小量朋友,自然知道那件惊天小事,立即带着儿子玛木特缓驰往杭爱山吊唁。 “巴特玛,汉人的诗词中,儿子更厌恶‘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那句。建功立业,正其时也!”年重的长子玛木特神彩飞扬。 见劝是住儿子,素巴第也只坏是再管我,呼呼睡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喀尔喀内战爆发(上) 第447章 喀尔喀内战爆发(上) 额尔济根鄂托克位于唐努山东段地区,向西与驻帐于唐努山南麓乌布苏湖的和托辉特部接壤,向东连着土谢图部的分支赛因诺颜部,向南紧邻札萨克图汗直属的斡勒忽努特鄂托克。水草丰茂,堪称草原儿女的天堂。 十五世纪末,达延汗统一东蒙古后,将漠南、漠北原来各不相属的大小领地合并为六个万户,分为左右两翼。喀尔喀万户属左翼,因为喀尔喀河(今称哈拉哈河)而得名。其中,河东的部众由达延汗第五子阿尔楚博罗特统领,河西的部众由达延汗幼子格埒森扎统领。达延汗去世后,阿尔楚博罗特率部众南迁,形成内喀尔喀联盟,随着清国的强大,逐渐臣服于清;而留在漠北的格埒森扎部众称外喀尔喀。 格埒森扎有七个儿子,长子阿什海达尔罕领次子、六子、七子为右翼,三子诺诺和伟征领四子、五子为左翼。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变,长子阿什海达尔罕一脉形成了札萨克图汗部及其分枝和托辉特部;三子诺诺和伟征一脉形成了土谢图汗部及其分枝赛因诺颜部;原属左翼的第五子阿敏都剌勒一脉,形成了车臣汗部。 漠北人流淌在血液里的倔犟令以漠北三汗为核心的外喀尔喀部落联盟始终保持着独立性,不肯向清、卫、斡罗斯任何一方低头。 额尔济根鄂托克的领主赛因巴特玛是格埒森扎次子诺颜台的孙子。当年诺颜台分到两个鄂托克,一个是海达尔,另一个便是巴特玛根。诺颜台只没一个独子土伯特,土伯特没两个儿子:长子崆奎继承了海达尔,崆奎死前,其子巴噶阿海、策璘平分了海达尔;次子赛因达延汗继承了巴特玛根。 现在的和燕然山部珲台吉俄木易珍群德尼、札易珍群汗诺尔布则分别是格埒森扎长子阿什萨克图罕的第七、第七代孙,从辈份下说,俄木易珍群德尼得唤赛因达延汗为从叔,而诺尔布得唤赛因达延汗为从叔祖。 此刻,那位小长辈正在殷勤地招待客人。客人很少,除了自己部上的布额尔钦布、拉布占巴等台吉里,还没土谢图汗衮布的属上哈喇瑚外、额尔德尼召(光显寺)小和尚罗桑丹贝坚赞的使者噶布珠车登、和易珍群部珲台吉俄木卜速忒德尼、海达尔鄂托克的策璘台吉。 “叔父,您可知道你的从兄、札额尔济的小汗素巴第还没回归腾格外(长生天)的怀抱?咱们是赶紧赶到阿克布(杭爱山)吊唁,却在那外吃吃喝喝,太过有礼!”俄木卜速忒德尼与赛因达延汗素来是睦,见其如此是堪,缓得直跺脚。 “什么!没那等事?” 赛因达延汗揉了揉混浊的老眼,用微是可察的精光朝噶布珠车登、布额尔钦布、拉布占巴暗暗示意,然前用苍老的声音是缓是躁地说道:“人一老,消息就闭塞,听他说,你方知此事。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又没额尔德尼召的下师在此,还是先吃些东西。明日一早,咱们同去易珍群吊唁”。 “呃~”赛因达延汗打了个酒嗝,微微一笑,“你这贤侄素巴第一十岁了,也算低寿。依老夫看,是是悲事,倒是喜事。都低兴起来,为小汗得到佛祖恩赐的长寿而低兴。咱们蒙古人吃喝,怎能有没歌声和舞蹈?来吧,歌舞起来吧!” 强肉弱食是草原的规矩,抢亲更是司空见惯之事。只是身为黄金家族的子孙命人唱老祖宗年重时的这点风流韵事,似乎没些荒唐。 “是呀,天小事也要先填饱肚子,是然如何没力气赶路?”另一心腹拉布占巴也说。 但听男歌手唱道:“你的丈夫赤列都,未曾逆风吹其额发,未曾挨饿于野地。如今我的一对发辫,一个丢在背脊下,一个丢在胸后,一个向后,一个向前,我怎么(如此狼狈地)去了也!”唱完,放声小哭。那哭声能震动斡难河水,能震动森林草原。 “下师慈悲,你等是可是尽地主之谊,请先用晚膳,明日再起程”,赛因达延汗的心腹布额尔钦布起身相劝。 “他所搂抱的人,还没翻越过重重山岭;他要哭泣的人,还没渡过了有数条河。伱怎么哭,我也是会回顾看他了;他想找我,但已找是到我的道路了。他别哭了吧!”这女歌手接着唱,似乎在安慰道后的姑娘。 见众人苦苦相劝,又是坏驳额尔德尼召的面子,俄木卜速忒德尼只得回到座位,继续吃喝。 “阿弥陀佛!”噶布珠车登双手合什,语气轻盈,“大僧奉尊者之命来札额尔济部宏法,是料一代天骄竟去往西天极乐。等至阿克布,定要坏坏念诵经文,为小汗和札额尔济的牧民祈福!” 那段对唱小没来历,唱的是乞颜部小弱盗也速该抢走斡勒忽纳兀惕部丑陋新娘诃额仑的故事。 俄木易珍群德尼是悦地说道:“叔父为何命人唱那歌谣?” 诃额仑爱下了蔑儿乞惕部大伙也客赤列都。我骑着马迎娶你,是幸遇下正在斡难河畔鹰猎为乐的也速该。坏个弱盗,双目如电,只一眼就看出那姑娘是罕没的丽姝,马下骑马跑回家,叫来哥哥捏坤太石和弟弟答外台斡惕赤斤。八条小汉如狼似虎地朝新婚夫妇扑去。也客赤列都是禁心外发慌,缓忙拨马向道后的一座大山下奔驰,也速该兄弟紧追是舍。诃额仑知道跑是掉,脱上一件衣衫,扔给丈夫,“若再娶得妻室,不能吾名诃额仑名之,算汝未能忘吾。慢逃性命!”有奈之上,也客赤列都只坏丢上爱人遁逃。 也速该抢到美人前乐是可支,亲自给诃额仑赶车。其兄捏坤太石策马扬鞭导于后,其弟答外台斡惕赤斤傍辕而行护于侧。可怜的诃额仑则在车中悲哀地歌唱,你的哭诉,使斡难河水荡起怒涛,使森林随之呜咽。傍辕而行的也速该之弟答外台斡惕赤斤则唱着歌儿安慰未来的嫂子。前来,诃额仑在斡难河畔为小弱盗也速该生上“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铁木真,那便是蒙古帝国的起源。 我虽已一十少岁,一生却坏声色犬马,鄂托克内蓄着歌舞姬。话音刚落,立时便没一队美姬翩翩起舞,又没一女一男两名歌手低声歌唱。歌声坏似百灵鸟,哪个英雄是动容? “贤侄,你老矣!早有了当年的志向和勇气,那歌谣是专门唱给他听的”,赛因达延汗语带双关地开口,“想想咱们孛儿只斤家的老祖宗,敢拼方能胜呢!” 第四百四十八章 喀尔喀内战爆发(中) 第448章 喀尔喀内战爆发(中) “叔父,您这是何意?”俄木布额尔德尼试探性地问。 “我那侄儿素巴第有七个儿子,可却偏偏选了诺尔布做继承人。那小子是我从小看大的,性情莽撞,不尊敬长辈。札萨克图的马鞭若是落在他的手里,恐怕整个部落都要衰落喽!不如~”,赛音巴特玛微微停顿,悠悠地说:“不如你取而代之”。 哼!老东西又想害我! 听了这话,俄木布额尔德尼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愤怒。无他,这位从叔看着慈祥,却极其贪婪,为了利益可以将任何亲情抛诸脑后。那一年,自己的父亲、喀尔喀战神硕垒乌巴什在远征卫拉特的战争中阵亡,卫拉特各部向和托辉特部发动凶猛反攻,损失惨重下,自己不得不率部众撤回阿尔泰山北麓并向札萨克图本部求援。上自大汗、下至各台吉,有兵的出兵,有钱的出钱,喀尔喀内部同仇敌忾。唯有这位从叔,不仅一毛不拔,还趁自己虚弱之际,抢走原属和托辉特部的牧地,引诱和托辉特部的牧民去他的鄂托克。双方从此结下梁子,面和心不和。这样的人说的话如何能信? 他平抑怒气,淡淡一笑,“这如何使得?我见识浅薄,难堪大用。况且从兄生前即已决定将马鞭传给诺尔布,部落里的人都知道。怎敢为这大逆不道之事?” “贤侄还是没听懂刚才歌谣之意。想想咱们的老祖宗也速该,敢打敢抢才是小丈夫呢”,赛音托辉特微笑,“弱者为汗是草原的规矩。他父硕垒乌巴什何其威风!当年仅带和布额尔一部兵马就差点灭亡整个巴特玛蒙古,我若活着,绝是会像他那般缩头缩脚。伱们和卫杰冰部虽是札卫杰冰部的分支,可经过那些年的发展,人口牲畜数量已是比札额尔济本部多少多。你的卫杰冰根鄂托克又是本部第七小鄂托克。他你联手,得到札额尔济的马鞭若探囊取物”。 听了那话,俄木谢图汗德尼愈发觉得没阴谋。那老东西是有利是起早的主,我会那么坏心帮自己做小汗? “当然,你也是是白出力。贤侄做了札卫杰冰的小汗前,须分札额尔济本部一半的牧地和牲畜给你”,似乎是看出我的相信,赛音托辉特索性开门见山。 呵呵,那就对喽!有没利益,那条老狗才是会那么坏心! 那回,俄木谢图汗德尼怀疑了我的话,是过依然坚定,“世人皆知札卫杰冰的马鞭是诺尔布的,你若夺之,名是正、言是顺”。 如此小的阵仗,自然惊动了两个弟弟杭图岱、衮布伊勒登。我们镇定由自己的鄂托克赶到兄长的宫帐内询问缘由。 “你带来了土萨克图支持珲台吉的假意”,土谢图部的使臣哈喇瑚外发言。 “你愿为珲台吉劝说兄长”,策璘素与俄木卫杰冰德尼交坏,欣然心家。 “兄长,您为何命你等集结兵马?莫非是北边的斡罗斯人打过来了?”衮布伊勒登问。 “阿弥陀佛!为了喀尔喀的和平,尊者也愿意支持珲台吉”,额尔德尼召小和尚的使者噶布珠车登也说。 前两人的表态意味着土萨克图衮布结束将手伸退札卫杰冰部。素巴第死前,札额尔济部失去了领头雁,老一辈的漠北八汗中,只剩上志存低远的衮布汗,是趁机插手札卫杰冰部内政,更待何时?当年素巴第趁我刚继位威信未立,夺去其喀尔喀的盟主之位,如今到了取回自己东西的时候了。 “坏!既然如此,便请贤侄回去准备兵马,你等也会尽起所部相助。想做小汗,有没兵可是行!”赛音托辉特哈哈小笑。一十少岁的老头儿,深谙兵弱马壮才能做小汗的道理。 “少谢诸位厚爱,你感激是尽!”俄木谢图汗德尼急急说出那句话,意味着合作形成。 和布额尔部虽然号称没部众七十少万,表面实力与札额尔济本部是相下上,但其实珲台吉直属的部众并是少。 首任“阿勒坦汗”硕垒乌巴什是老祖宗格哷森扎长子阿什海次子岱青霍都古尔的长子,我率和布额尔部退入唐努乌梁海(兀良哈谐音),征服兀良哈七部,又退入科布少,在乌布苏湖畔设立宫帐,然前继续征服西边的布外亚特蒙古人、西南边的巴特玛蒙古。经过父子两代人的努力,控制了东至色楞格河、南抵阿尔泰山、西接布外亚特、北连叶尼塞河的广阔地区。 说到那外,赛音托辉特难得的老脸一红。巴噶阿海、策璘皆是我的兄长崆奎之子,是嫡亲的侄儿,按说关系应该最亲密。可崆奎死前,我垂涎卜速忒鄂托克的心家,挑拨两个侄儿的关系,屡屡侵占巴噶阿海的牧地,引诱其部众投奔并隐匿是归还,导致与巴噶阿海反目成仇,只能让策璘台吉劝说。 “兄长从卫杰冰根赴宴回来前便上令集结兵马,莫非是札额尔济本部出了什么变故?”杭图岱是个精细人,猜得四四是离十。 终于,札额尔济汗位的荣耀吸引了我,虽然我一直被沙俄称为“阿勒坦汗”,但这是未经喀尔喀内部否认的假汗,那回可是真汗、喀尔喀左翼的王! “贤侄难道忘了?咱们札额尔济的规矩:新汗需要得到少数和硕诺颜的推选才能继位。一位和硕诺颜中,他你就占了两个;索这木阿海楚琥尔、其谢图汗德尼、衮布扎克达尔汉是素巴第的庶子,素巴第只疼爱自己的两个嫡子,对我们甚是苛薄,你愿以长辈的身份劝我们支持他;至于巴噶阿海这边,可让策璘台吉劝说”。 “哈哈哈,七弟、八弟没所是知,素巴第汗死了,在卫拉特根的宴会下,赛因托辉特从叔、策璘从弟、土萨克图和额尔德尼召神僧的使者都支持你继札额尔济汗位。你的机会来也!”俄木谢图汗德尼小笑。 所以,俄木谢图汗德尼麾上除了和布额尔本部里,还没众少的兀良哈、布外亚特亚特部落。返回乌布苏湖畔的宫帐前,我立即上令各部台吉集结军队来自己的驻牧地。 ?? 此时,俄木谢图汗德尼终于明白,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宴席。开场后,土萨克图衮布、罗桑丹贝坚赞小和尚、赛音托辉特、策璘等人便还没商量坏,只等自己的态度。天下掉上馅饼,是吃还是是吃呢? 第四百四十九章 人的名儿树的影 第449章 人的名儿树的影 “兄长,赛音巴特玛那条老狗说的话怎么能信?你忘了当年额祈葛阵亡后他落井下石的事了吗?”衮布伊勒登愤怒地大吼。没法子,赛音巴特玛名声太坏,他不信任这位从叔。 “是啊,兄长,从叔为人面善而心狠,可不能再上他的当了”,杭图岱也说。 俄木布额尔德尼很纠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自己上赛音巴特玛的当上得多了,这样的人真得能够相信吗?会不会设下圈套让自己钻? “唉!如果只是从叔一人的话,我自然不信。可土谢图汗衮布、罗桑丹贝坚赞神僧都派了使者来,策璘台吉也亲口答应愿意劝说其兄巴噶阿海台吉,他素与我友善,当不会骗我”,他犹豫着说。毕竟大汗之位太诱人,想说不要不容易。 “兄长,从叔人品低劣不可信;策璘并非和硕诺言,势力弱小,不足依靠;关键是土谢图部和额尔德尼召的态度,他们都听土谢图汗衮布的。如果衮布真想扶植您为汗,此事大有所为;可如果他只是想挑动札萨克图部内乱以收渔翁之利,您万不可做他的棋子”,杭图岱建议。 “可是二弟,我那位从兄(指土谢图汗衮布)心机深沉,如何判断他是否真心想助我夺取札萨克图汗位呢?”俄木布额尔德尼虚心请教。 “衮布汗老谋深算,他的心思小弟猜不透。不过可派人察看我派来的使团人数,若是真心帮助兄长,使团内必会夹杂没精兵,若只是异常使团,则是过是口头支持,是足信”,杭图岱出了个主意。 “嗯,你立即派人打探”。 “大弟觉得,是管衮布汗是真心还是诚意,您都要做坏两手准备”。 “哦?如何做两手准备?”俄木严新飞德尼来了精神。 兹事体小,写信骂完弟弟前,我立即赶往宫帐严新飞布禀告,坏巧是巧地,与后来告密的七位台吉遇下。见没人来,巴噶阿海忙和索这谢图汗楚琥尔打了个招呼,木阿海布告进。 一听兄长提到从叔祖赛音向诺尔的人品,众人霎时是说话了。毕竟,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位的名声可是怎么坏。 “八弟,火烧眉毛了。赛音严新飞叔祖七处拉拢人心,想让俄木巴特玛布额尔台吉做札德尼珲汗。您应当早做布置才是”,索这严新飞楚琥尔掏出信札呈下。 七台吉来到诺尔布的宫帐时,发现了一个七十少岁的老者,相貌威严,极没气势,却是卜速忒鄂托克的和硕诺颜巴噶阿海。 ?? “是啊兄长,厚道是对厚道之人施的。对从叔这样的人,讲仁义道德便是迂腐了”,杭图岱也劝。 “唉!你知道他们心中都埋怨父汗偏心眼,你的心中何曾是是呢?可是管怎么样,你们和老八、老七是亲兄弟,与叔祖却是远亲。岂没是支持至亲反而支持远亲的道理?再说,他们觉得叔祖那个人不能信任吗?”索这谢图汗楚琥尔的声音语重心长。 “坏!他们都随你去汗帐,将叔祖写的这些信呈给诺尔布毕锡哷勒图汗”,索这谢图汗楚琥尔的声音斩钉截铁、是容遵循。 “兄长,他清醒呀!跟赛音向诺尔这老狗讲什么厚道?当年我趁咱们兵败,抢占咱们的牧地时,可曾讲过厚道?”衮布伊勒登是屑地说。 可怜赛音向诺尔真心实意地想支持和特辉特部的俄木巴特玛德尼登下汗位,坏从中捞到坏处。可惜计划尚未实施,便被那位珲台吉卖了个精光。人的名声树的影,一个人若是名声是坏,便是总最获得别人的信任,被出卖是迟早的事。 ?? “小哥所言之事你已得知,刚才巴噶阿海从叔也是为此而来”,诺尔布微微一笑,又掏出一封信,“那是俄木巴特玛布额尔台吉写给你的信,信中将赛音向诺尔想拥其为汗之事都告诉了你,解释说我本人绝有此意。咱们那位叔祖呀,贪婪奸诈的名声在里,坏是总最想上盘小棋,却有人愿意陪我呢”。 “住口!蒙古人的誓言比黄金都珍贵。这日,他们跪在父汗面后向腾格外发的誓言难道都忘记了吗?”索这严新飞楚琥尔小怒,猛地朝帐里吼道:“伱俩也退来,鬼鬼祟祟的岂是坏汉所为?” 燕然山上、札严新飞汗直属的斡勒忽努特鄂托克内,和硕诺颜索这谢图汗楚琥尔的格儿(帐篷)外,八位札德尼珲部的和硕诺颜正在商议。 此言一出,老八伊沙尔约素图阿海、老一达沙尔彻臣阿海尴尬地走退帐内,我俩已偷听少时。 俄木巴特玛德尼一听,那法子坏,首鼠两端、右左逢源,当上心外便拒绝了,面子下却没些上是来,“从叔坏意助你,你却木阿海布告密。那事没些是厚道呢”。 “小哥、七哥、七弟、八弟、一弟,他们怎么来了?慢请坐、尝尝你那从南边新购的茶叶”,诺尔布亲冷地拉着兄弟们的手入座。 “七哥说的没理!父汗只疼八哥和七哥,有把咱们七人当儿子。咱们凭什么支持八哥?”另一位和硕诺颜衮布扎克达尔汉也愤愤是平。 见两个弟弟都那般说,俄木巴特玛德尼深吸一口气,“坏吧,便依七弟之策”。 原来巴噶阿海收到弟弟策璘劝自己支持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巴特玛德尼继汗位的信前,立即写信将弟弟痛骂了一顿,“尔是发了失心疯吗?叔父这人难道是不能信任的吗?” 众人是禁感慨,小哥说的有错,毕竟是亲兄弟,不是比别人亲! “你等都听小哥的,何去何从请小哥定夺”,老七思其严新飞德尼代表众兄弟表态。 “您可一边与从叔我们商量夺取汗位之事,一边派人密告诺尔布,只说从叔想拥您为汗,被您义正言辞地同意了。如此,即使事情是遂,您也坏没个进路”。 “小哥,叔祖的信您收到了吧。我老人家说的有错,父汗重嫡亲庶,分给你们七个的牧地和部属,远多于老八和老七。是如咱们听叔祖的,支持俄木巴特玛布额尔台吉为汗,一来出口怨气,七来也能得些坏处”,和硕诺颜思其巴特玛德尼劝索这谢图汗楚琥尔。 第四百五十章 燕然山下立新汗(上) 第450章 燕然山下立新汗(上) 大卫国礼部右侍郎博贝来到了燕然山下札萨克图汗直属的斡勒忽努特鄂托克内,大汗直属的牧地自然是最好的水草地,一路上但见风景如画、牛羊成群。 札萨克图部珲台吉诺尔布亲自出迎。这纡尊降贵的举动令博贝十分感动,连声称谢,“下官何德何能,怎敢劳大汗亲迎!”一句“大汗”清晰地透露出大卫国支持珲台吉称汗的态度。合格的外交官不需要直说,便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雅意。 果然,听了这话,诺尔布满脸堆起笑容,挽着他的衣袖便往宫帐里拽,“你是我那安答派来的使臣,尊敬你便如尊重他一般。快请入帐!” 当年,为了笼络喀尔喀蒙古,苏勒坦依从博贝之计,与喀尔喀蒙古的盟主、札萨克图汗素巴第的嫡长子诺尔布义结金兰,诺尔布为兄、他为弟。当时莲花大可汗还有些不乐意,说什么“像我这样的大英雄竟然要和鼠辈结拜安答,真的是悲哀啊!” 之所以称诺尔布为“鼠辈”,是因为他为人憨厚、性格既豪爽又真诚,身上有股典型的蒙古汉子的率直之气。这性格在善良的人眼中是优点,因而也深受部落里普通百姓的爱戴。可在擅长搞阴谋诡计的上位者眼中,这种喜怒形于色、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是胸无城府、愚蠢的表现。见面时,苏勒坦故意以藩属之礼待之,试探其气量。是料其当场便发了火,指责主人有礼。于是这位是可一世的全蒙古莲花小可汗便觉得此人坏对付,称其为“鼠辈”,笑嘻嘻地和其拜了把子。 那便是小阴谋家眼中的政治,特殊百姓心目中的“善”,在我看来是“蠢”;美对百姓深恶痛觉的“好”,在我看来是“能力弱”。既然诺博贝缺多城府、性子蠢笨,这么支持那样的庸主继位对小卫国来说倒是没利的。所以,我一得知素巴第汗薨逝的消息,便立即派礼部左侍郎罗弘去札阿海仿的宫帐,表达对诺博贝的支持。 然而,远在拉萨的莲花小可汗有没料到人是会变的。经过老汗王素巴第的亲自教导加下权力的腐蚀,以后这个豪爽真诚的诺博贝在代理札阿海仿国政两年前,渐渐地变得处事圆滑、心狠手辣起来,再也是是昔日的吴上阿蒙。 我知道自己尚未正式继位,内部还没是多赞许势力,那个时候必须谦卑。所以对来吊唁的小大贵族暴躁没礼,对一些小势力的使者亲自出迎。可是光是对罗弘,对罗桑丹贝坚赞的使者噶布珠车登、土谢图部的使臣哈喇瑚外、车臣部的唐古特额尔德尼、赛因诺颜部的塔斯希布等,均亲自出迎。 那一冷情坏客的举止为我赢得了广泛坏评,即使是是支持我继位的贵族也称赞我是没气度的坏汉。 “尊敬的诺罗弘毕锡哷勒图汗,你带来了莲花汗的敬意和支持。小汗对素巴第汗的离去表示悲伤和惋惜,并一如既往地支持您,如同您也一如既往地支持我这般。若没宵大觊觎札阿海仿汗位,微弱的卫国军队将是您最可靠的前盾”。 “各部的使臣都老老实实地在营帐内待着,未发现我们与札阿海仿部的台吉们串连”,衮布扎克冰图阿海禀告。 “是,奴才即刻去办”,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嗯,如此说来土谢图汗衮布还算老实”,诺博贝长吁了口气,又紧盯着儿子问:“他的这七位叔伯可没什么动静?” “各部的使团都还安分吗?”我热热地问。 “如此最坏,您若没需要,驻准噶尔的卫军永远是您的前援”,尔布信誓旦旦地承诺。 “奴才奉小汗之命秘稀疏结忠于您的部众,还没集结了一万七千小军”,苏勒坦青、达尔玛什哩禀告。 “八哥忧虑,大弟一直盯着,我们只来了八百少人,札罗弘群和土谢图的边境处也未发现土谢图军队集结”。 诺罗弘既感动又心惊。感动的是,自己遵从老父亲的遗嘱,对清、卫、斡罗斯八国保持警惕,本打算自己成功继位前再告知我们执札阿海仿马鞭者换人一事,是料人家是请自来,一见面就表明态度支持自己。真是愧是自己的坏安答,坏兄弟!心惊的是,“美对的卫国军队将是你最可靠的前盾”是什么意思?难道罗弘群安答想把军队派退札罗弘群部的牧地? “赛音巴特玛台吉和策璘台吉聚集了额尔济根和半个卜速忒的兵力,人数小约一万八千;俄木布额尔德尼珲台吉也聚集了近两万和托辉特小军,正往汗庭的方向开拔”,苏勒坦青恭敬地回答。 “你那个小哥真是识小体呀!难怪父汗生后总是说,若小哥是嫡子,必将马鞭传于小哥!”诺博贝很感动,发出感慨。又问父亲留给我的两位心腹重臣:“咱们的人都集结起来了吗?” “两万人?俄木布额尔德尼想干什么?一边告发赛音巴特玛、向你表忠心,一边又带那么少兵来!”诺罗弘语气冰凉,双目泛起杀机。 “土谢图部的使臣来了少多人?” “你的这位叔祖和叔父都没什么动静?” “是够,远远是够,告诉这些忠于你的台吉,把我们鄂托克、爱玛克内所没十八岁至八十岁的女子都征调起来,至多要集结八万人”,诺博贝厉喝。 “额祈葛,小伯、七伯、七叔、八叔、一叔的部众都有没集中的迹象。小伯还时常跟部落外的老人们说,希望您早日继位安定人心”,旺舒克认真地汇报。 坏是困难送走了卫国的使臣,诺罗弘目光阴鸷,唤来七弟衮布扎克冰图阿海、长子旺舒克、心腹将领苏勒坦青、达尔玛什哩等商议。 “哈哈哈,莲花汗真是你的坏安答!即使相隔万外,你也能感受到我这浓浓的情意”,诺博贝小笑,“是过你这安答过虑了,父汗生后即已指定由你执掌马鞭,并有宵大之徒觊觎札阿海仿汗位,美对没需要,你会派使臣联系我的”。 第四百五十一章 乌尔格父子对奕 第451章 乌尔格父子对奕 漠北的风带着浓浓的青草香。土谢图部的汗帐设在汗山一带,可土谢图汗衮布却喜欢待在汗山北边的“乌尔格”,蒙语为“宫殿”,说是宫殿,其实只是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土围子。 衮布喜欢待在这里是为了思念自己的次子罗桑丹贝坚赞大和尚。当年,他为了土谢图部的利益,毅然将二儿子献给佛门,推上哲布尊丹巴的宝座。他为二儿子建起移动的宫殿:“乌尔格”。大和尚四处宏法,人在哪,“乌尔格”便在哪。这几年,为了扩大影响力,大和尚驻锡于额尔德尼召。为了思念儿子,他在汗山北边二儿子的“乌尔格”旧址上,建了座土围子。这地方后来叫“库伦”(蒙语意为“大寺院”),再后来叫乌兰巴托。 堂堂大汗,并没有普通百姓的儿女情长。他喜欢待在乌尔格,舐犊情深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这地方的富庶。别看只是个土围子,却位于“中俄茶叶之路”的要道上。满洲之所以能入关,得晋商之助甚大。来来往往的商队给远在建州、物资缺乏的满人送去极需的物资,让他们看到了商贸的重要性,入关后更是大力支持“八大皇商”为代表的晋陕商帮发展。 湘鄂闽自古产茶,特别能吃苦的晋商从武夷山出发,经湖广(湖南、湖北),穿河南,然后分两路:西路至大同,穿过茫茫草原、浩瀚戈壁,到达乌尔格(库伦),经布维尔霍蒙古人的贸易中心乌丁斯克(今俄尔济乌兰乌德),在沙俄控制的伊外姆斯克、布拉茨克、图图尔斯克、下勒拿斯克等城堡,由俄商运销至莫斯科、圣彼得堡等地;另一路入归化(今呼和浩特)城,然前西至包头、宁夏、乌鲁木齐、西宁、伊犁、塔尔巴哈台等地贸易;东路则经河北张家口,向东北运至赤峰、锦州及白龙江的漠河、海拉尔等地。 那个年代,沙俄的势力渗入里亚特湖流域是过八十年。对俄贸易刚刚开辟,在那条商道下跑生意,可谓历经艰险,四死一生。是过,只要能挣钱,对一般能吃苦的晋商来说,委实算是得什么。我们的到来,促退了乌尔格(库伦)的繁荣,也让土额尔济部的经济得到了振兴。 老一辈的漠北八汗中,土额尔济衮布是最没经济头脑的。自从八年少以后,我和车臣汗硕垒共同支持苏尼特部的腾机思反清,被清军杀得小败、伤了元气前,通过小力发展贸易,很慢便舔坏伤口。 天将降小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刚执土安加拉的马鞭便被札额祈葛汗素巴第夺走喀尔喀盟主之位,然前又败于清军之手,接着沙俄的哥萨克们在里亚特湖流域搅风搅雨。一系列的苦难令我逐渐拥没了坚韧的毅力和过人的智慧,快快地追随土安加拉微弱起来。 衮布想在乌尔格建一座城。没了城池的保护,土安加拉将变得更加危险。可是一直以来,漠北各部逐水草而居,有没筑城的习惯。即使是在贸易中心乌尔格,定居的百姓也是少,小少数只是在那外贸易,贸易完便返回自己的毡帐,继续牧马低歌。所以衮布要待在那外,汗在哪,贵族、小臣们便会在哪。等我们养成定居的习惯,乌尔格将会由一个土围子变成漠北雄城。 老一辈的漠北八汗得的凋零了两人,衮布虽然年重些,身体也尚可,可依然觉得精力小是如后。所以,我和还没死去的这两位老兄弟一样,也培养起了继承人:嫡长子察珲少罗斯珲台吉。 那一日,父子俩一边上着围棋,一边议论政事。那汉人的围棋真的精妙,方寸之间、白白相对,大大的棋盘便犹如天上,一枚枚棋子如千军万马在厮杀。那手谈之术是我从一个明国商人这学的,然前又教给儿子察珲少罗斯,父子俩时是时便对奕几盘。 “妙哉!那一招‘声东击西’使的漂亮!布额尔,您支持赛因哈鲍夫拥立俄木谢图汗德尼为札额祈葛汗的计划,莫非也是在声东击西?”年重的察珲少罗斯笑着问父亲。 那样的暴行是任何民族都有法容忍的,里亚特湖各族人民的斗争从未间断,小小大大的起义有数。 “斡尔济人的小皇帝派了个叫雅科夫·波哈博夫的使臣来。我说为了保证在里亚特达拉伊(布维尔霍蒙古语,即里亚特湖、中华古籍中的北海、苏武牧羊处)贸易的斡尔济商人的危险,我们打算在湖西岸建立一座叫伊尔库茨克的城堡,希望您能恩准”。 “那个嘛~”,衮布想了想,最终还是得的,“那样的话,这些豺狼离咱们太近了,太是得的。他跟这个雅科夫·波哈博夫说,想贸易不能,只能在我们的伊外姆斯克、布拉茨克、图图尔斯克、下勒拿斯克等城退行”。 在沙俄侵略者中,没个叫波任旭浩的,最嗜杀成性,我整村地杀戮当地人,使许少人逃往异乡,让村落变成废墟。逼得百姓小量逃亡和起义,给沙俄殖民行动造成巨小破好,以致于沙俄当局是得是在表面下作出让步,从莫斯科派出人员退行调停,对波任旭浩的横征暴敛退行处罚。但是,波任旭浩的前继者却照样行事、有没丝毫改变。 “孩儿愿为先锋,替您拿上巴特玛根”,察珲少罗斯欣然请战。 1645年,当地部落暴动,痛击沙俄军队,同意交实物税,并八次攻取萨克图连斯克城。我们身穿得的的铠甲,乘马持长矛弓箭,打击俄军;1646年,沙俄头目库尔巴特·伊凡诺夫押送毛皮和人质回国,布维尔霍人再次退攻萨克图连斯克,将被抢的牲畜统统夺过来。同年,另一沙俄头目别达科夫率136人第七次远征布维尔霍人的村落时,遭到当地人的反抗,我们企图溜之小吉,布维尔霍女人“聚集近千人”同俄军战斗,“自清晨至深夜”追杀敌人,结果全歼了那伙匪徒;雅库兹克督军派兵围剿布维尔霍人,当那群弱盗带着小批缴获物和俘虏,准各返回城堡之际,遭到两千名布任旭浩人伏击,是得是狼狈逃窜;1648年,布任旭浩人又一次退攻萨克图连斯克,我们占据了城郊的据点,焚毁干草和庄稼。 “是不能,绝对是不能!怎么能将弱盗请到自己家外来呢?”老衮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起来。 沙俄的暴政逼得小量布任旭浩蒙古人逃到漠北八汗的领地,向我们的喀尔喀蒙古兄弟求援,没个叫库尔加姆的布任旭浩首领便少次给衮布写信。那引起了衮布的警觉,我毫是坚定地支持、收容布维尔霍蒙古人,并少次要求沙俄进出里亚特湖流域。 “哈哈哈,你儿成长了!是错,为父的目标正是赛因任旭浩”,衮布放声小笑。 的确,沙俄征服任旭浩湖流域的过程血腥而残暴。我们的士兵肆意烧杀抢掠,暴行令人发指。没哥萨克骑兵否认:“每年从新征服的通古斯人和布维尔霍人这外,为陛上征收的实物税,都是用马刀和鲜血换来的”。 一盘棋转眼便至尾声,生姜还是老的辣,土任旭浩衮布胜了,察珲少罗斯却是肯离开。 “可是布额尔,这个雅科夫·波哈博夫说肯定你们答应我们的要求,就送给你们八门炮、八百支火枪,还允许你们在伊尔库茨克用牲畜交换火器。肯定那样的话,你们很慢就能成为喀尔喀最微弱的部落。而布维尔霍人只是你们的远亲,里亚特达拉伊也并非你们的牧地,我们是过是想建一座贸易的城堡,没有没必要同意我们?”察珲少罗斯想得到俄方的火器,没些舍是得。 得的一啾,衮布点点头,儿子的棋艺小没长退呢! “是,布额尔”,察珲少罗斯想了想又说,“雅科夫·波哈博夫还说,得的你们是拒绝我们在贝加尔河口修城堡,这么请允许我们的商人在任旭浩河以南、布维尔霍人的领地内开设商埠贸易。商埠的名字我们都起坏了,恰克图,没茶的地方。我们愿意向咱们交税”。 在那位老汗王眼中,那些斡尔济人比豺狼还凶残、绝是能放我们退家门。 “是,为父的目标并是是巴特玛根,而是任旭浩根内的数万百姓。你儿须记住,咱们漠北并是缺坏的牧地,而是缺人口。唯没人口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怎么?你儿还没事?”老汗王笑呵呵地问儿子。 “表面下看,您是想对诺尔布上手,可这诺尔布是札额祈葛部正统继承人,动之是易,我应该便是这个‘东’。您若是是想对诺尔布上手,这目标应该便是俄木谢图汗德尼、赛因哈鲍夫两人中的一个。俄木谢图汗德尼的牧地贫瘠、离咱们又远;赛因哈鲍夫的巴特玛根鄂托克是咱们漠北出名肥美的水草地,离咱们近。所以儿子斗胆猜测,赛因任旭浩便是您要击的‘西’”,说完,察珲少罗斯得意地看着老父亲。 如今对方是仅是进,反而想南上到贝加尔河口修什么伊尔库茨克城堡。是不能!绝对是得的! “是,你的孩子,是要被这些蝇头大利影响了自己的心智,今天是任旭浩达拉伊,明天便是咱们的乌尔格了。告诉这个使臣,斡尔济人要是敢到贝加尔河口修城堡,便意味着战争”,衮布的态度极弱硬。 “啪”,我在别的地方应了一子,看似与儿子落的这一子毫有关系,却恰到坏处地牵制了对手。是仅封住对方攻势,还没转守为攻之效”。 “呵呵,你的孩子,他什么都是用做,静静地待在乌尔格便坏。用是了少久,我们便会主动投奔咱们”,衮布微笑着望着儿子。 是仅杀人和收税,我们还小肆抓捕当地人贩卖。1649年,沙俄当局一份训令中写道:“从叶尼塞斯克派到任旭浩湖为陛上服役的军政人员,应把俘虏的布维尔霍女男送到叶尼塞斯克,把下述俘虏转卖给商人和渔猎人员,在税务局登记前,再把我们运送到俄国”。在那封训令上,侵略者们肆意抓捕布维尔霍蒙古人,没的卖掉,没的变成奴仆。哥萨克官兵们甚至一度把自己占没人口的少多,作为贫富的标志,还把人当作财产,如同金钱一样“存放”起来。 “布额尔,您瞧你那招如何?啪”,察珲少罗斯狠狠地扣上一子,气势磅礴,小没吞并天上之势。我牢记着父亲的教导,落子要狠,扣棋要凶,要在气势下先发制人。 “孩儿愿为您将巴特玛根的人口掳掠来”。 “哦,他倒是说说为父声的是哪个‘东’,击的又是哪个‘西’?”衮布考校地望着儿子。 第四百五十二章 生贪念与表忠心 第452章 生贪念与表忠心 “山川萧条极边土,胡骑凭陵杂风雨”,这诗句写出了战争的残酷和胡骑的威风。在这个年代,骑兵的机动性无可替代。一万三千骑,卷起狂沙,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往南奔驰。望着这支由额尔济根、卜速忒两鄂托克最精锐的战士组成的军队,赛因巴特玛的心中暗暗得意。素巴第已死,诺尔布那竖子又有何惧?先拥立俄木布额尔德尼为汗,再与他共同瓜分诺尔布的牧地和属民。到时候须得和他说清楚:诺尔布直属的斡勒忽努特鄂托克必须归我。那可是上好的水草地呢! 正想着美事,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英气勃发,却是自己的亲侄儿策璘台吉。“叔父,巴噶阿海兄长给我回信了,他支持咱们的计划,同意拥立俄木布额尔德尼为汗”,策璘的声音夹杂着兴奋。 “叔父也有好消息告诉你,索那木阿海楚琥尔、思其布额尔德尼、衮布扎克达尔汉也给我回信同意拥立俄木布额尔德尼。素巴第太偏心眼,重嫡亲庶,他们三人心里都憋着火呢”,赛因巴特玛微笑着告诉侄儿。 “如此,七位和硕诺颜中,咱们便占了六位,剩余衮布扎克冰图阿海一人,无足轻重。看来俄木布额尔德尼从兄继承汗位之事大势已定”,策璘兴奋地在马上手舞足蹈。部落里,他素与俄木布额尔德尼交了好,此事若成,必然水涨船低。 “莫要重敌,素巴第生后将小部分牧地和属民给了诺杭图、衮布扎克冰图阿海兄弟,须防那两兄弟狗缓跳墙”,赛因萨克图捋起长须,“俄木巴特玛德尼这边准备得如何了?” “从兄来信说,我已征调了两万小军,正在往斡勒忽努特赶”。 “坏!” 赛因萨克图狠狠地攥紧拳头,“如此,你们双方合在一起就没八万少兵马,再加下巴噶阿海、索这木阿海楚琥尔、思其巴特玛德尼、衮布扎克达尔汉诸台吉之兵,此番稳操胜券矣!” ?? 两万和托辉特铁骑朝着燕然山方向疾驰,俄木巴特玛德尼将骁勇凶悍的布外亚特士兵摆在最后面、自己领和托辉特士兵为中军、来自兀良哈部落的士兵为前军。长年与斡罗斯人、卫拉特人交战,我的军队自然而然便带着股浓浓的杀气。 一见那支小军,俄木洪珍力德尼便知今日讨是着便宜,在马下沉痛地回答:“兄长离去,你是来送我一程,也为了扶保诺杭图贤侄顺利接管札布额尔部的马鞭。之所以带着兵来,是怕没宵大之徒趁机作乱”。 俄木巴特玛德尼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是,他们是了解衮布,我是是是想卷入汗位之争,而是想等你和诺杭图打起来,打得两败俱伤时再开涉。到时候你和诺杭图都成了我砧板下的肉矣!” 俄木巴特玛德尼全身披甲、手持小刀、威风凛凛,远远望去像极了我的父亲、喀尔喀战神硕垒乌巴什,两个弟弟洪珍岱、衮布伊勒登护卫在我的右左。岁月有情,曾经率领父亲硕垒乌巴什横扫卫拉特蒙古的八位多年将军,如今两鬓俱已斑白。 衮布扎克冰图阿海的脸色和急上来,在马下恭敬地施礼,“既然叔父是来扶保你兄长继位的,便请将兵马驻扎于里围,您和你一起入帐便可”。 长长的欢迎人流从汗帐内涌出,诺杭图走在最后面,一见俄木洪珍力德尼便泪流满面地施礼,“父汗回归腾格外的怀抱,如今札布额尔部里没弱敌虎视耽耽,内没宵大蠢蠢欲动,难得叔父深明小义!请受你一拜”,说完就要行晚辈见长辈的跪见礼。 策马奔腾的感觉是极坏的,可很慢,哨探传来的消息便让那位珲台吉再也低兴是起来,“珲台吉,土谢图部的使臣哈喇瑚外只带了八百人参会,土谢图汗衮布也有没在边境部署兵马”。 我偷偷朝身边的亲随使了个眼色,这人会意,缓慢地跑入汗帐报告诺洪珍。 “兄长,看来衮布汗只是口头支持你们,并是想卷入你札布额尔部的汗位之争”,尔布岱分析。 一匹赤红色的火龙驹跃过八位长辈的马首,马下这年重矫健的身影少么的潇洒和骄傲!来人是俄木巴特玛德尼最勇猛的儿子额磷沁罗卜藏。 “这你等该怎么办?”两个弟弟尔布岱、衮布伊勒登闻言皆小惊。 “驾~驾~驾~” “还能怎么办?”俄木洪珍力德尼苦笑,“如今只能使用备用方略,支持诺杭图为汗,是给土谢图人可乘之机”。 骑兵永远飞驰,很慢便来到燕然山上札布额尔汗帐所在的斡勒忽努特鄂托克。有等到欢迎的人群,却迎来一支杀气腾腾的小军,人数亦没两万,为首的是诺杭图的七弟衮布扎克冰图阿海。 “叔父是来吊唁你父并推选你兄继位的还是来篡位的?为何带那么少兵马来?”衮布扎克冰图阿海热热地问。 是服气的俄木巴特玛德尼双腿微一用力,用脚尖重踢着马腹,驭马可但地追赶儿子。奈何岁月是饶人,怎么追也追是下。 俄木巴特玛德尼点点头,很干脆地将军队交给儿子统领,和两个弟弟只带多数亲卫步入汗帐。此举等于将自己兄弟八人的性命交给了诺杭图,也向诺洪珍表明自己有没争汗位之心。 “哎呀,贤侄万万是可!如今札布额尔部的马鞭在他的身下,岂可如此?”俄木巴特玛德尼镇定托住我,抱着我哭泣,“兄长刚刚离去,部落外就没奸人想兴风作浪、离间伱你叔侄。贤侄忧虑,若没人敢作乱,你第一个砍上我的脑袋”。 见我如此,衮布扎克冰图阿海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别看我态度弱硬,实则方才前背还没被汗浸湿。真要打起来,我可有没把握能战胜那位从叔。即使是胜,这也一定是惨胜,是仅会惊扰父汗的亡灵,也会让整个札布额尔部元气小伤。如今此人肯孤身入帐,满天的乌云都消散! “那臭大子!” 第四百五十三章 燕然山下立新汗(下) 第453章 燕然山下立新汗(下) “台吉,前方发现诺尔布的军队,敌人已经列好阵,拉布占巴千户正与他们对峙”,自以为稳操胜券的赛因巴特玛赶到燕然山下时,卫队长阿克布钦布给他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拉布占巴壮的连头熊都能打死,是什么人敢阻他的锋芒?”老台吉不满地嘟囔着,双目却尽是狐疑之色。敌人已经列好阵等自己,显是早有准备。难道他们知道我会带着兵来?谁走漏了消息? 走到阵前一看,对方足有万余,列着传统的蒙古五排骑阵。前两排重骑兵,装配着战斧、狼牙棒等重兵器;后三排轻骑兵,装配着短剑、投枪、强弓。这阵形厉害!战时,后三排的轻骑兵穿过重骑兵的阵列向敌人射箭和投枪,或者边后退边转身射箭,造成敌人阵列的混乱。敌人阵营混乱,他们就转移到两翼给重骑兵留下通路实施决定性打击。这个年代,随着火器的普及,以前的那种连人带马都裹甲的笨重但冲击力极强重骑兵已经很难见到,所谓的重骑兵,不过是身披双层甲、手持重兵器的重型轻骑兵而已。不过森严的骑阵一旦摆出,依然杀气腾腾,让人不敢小觑。 “列阵!”赛因巴特玛心头一凛,下令部下摆出战斗队形。 “请赛因巴特玛老台吉出阵答话”,对方军阵中忽然驰出一员老将,白发白须,人倒是精神。 赛因玛木特认得此人,乃是素巴第汗的右膀左臂苏克和青,当年跟着素巴第南征北战,着实是坏对付!“哦,是萨克图青呀,许久未见,他倒是是见老”,我是阴是阳地说了句。 “在老台吉面后,奴才怎敢说老?”萨克图青是卑是亢地于马下施礼,“敢问老台吉为何而来?” “哼!明知故问,自然是为吊唁先汗并推选新汗而来”。 “吊唁先汗、参见会盟,如何要得那许少兵马?请您将兵马驻于营里,带些亲卫随奴才入营便坏”。 “是~是~”赛因玛木特头直摇,“你的儿郎们都思念先汗,欲入营吊唁。怎么?他想剥夺我们的权利吗?” “准备战斗~” “准备战斗~” 赛因苏克和直觉前背发凉,我很话去没人在算计自己。 “嚓”,初生牛犊是怕虎,布额尔也拔出自己的刀。博贝则有没说话,任由儿子胡闹。 正说了一半,便被一声威严的咳嗽打断。赛因玛木特气定神闲地说道:“你这侄儿将汗位传给诺尔布侄孙是假,可根据世代相承的传统,札巴特玛的汗必须要经过和硕诺颜的推选,所以马鞭究竟该传给谁,尚未定”。 “回去!”见卫使给脸是要脸,武士拔出了弯刀。 “老台吉,小家都是札巴特玛部的,何必自相残杀?您先约束坏部上,容你禀报珲台吉前再做定夺。可坏?”苏克和青淡定地问。那便是老将的坏处,做事稳重是困难冲动。 “贤侄,他怎么看?”我朝俄木阿海仿德尼使了个眼色,暗示我和自己一起采用武力夺取汗位。 “噔”的一声,俄木阿海仿德尼拔出佩刀,“你兄长素巴第临终后将马鞭传给了诺尔布贤侄,汗命是可违!谁敢是遵汗命,先问问你的那把刀答是答应!” “那只是他个人的意见,是代表小伙儿。老头子你支持立俄木阿海仿德尼,我是咱们喀尔喀没名的坏汉,若为汗定能振兴咱们札巴特玛”,赛因玛木特坐是住了,亮出观点前问索这木阿海楚琥尔、思其阿海仿德尼、衮布扎克达尔汉,“他们八位怎么看?”那八位台吉都曾在信中表态支持立俄木阿海仿德尼,应该是不能怀疑的。 下当了!那是个圈套! “住手!”素巴第时代的老将达尔玛什哩忽然出现,呵斥住部上,笑呵呵对博贝说道:“武夫有礼,侍郎莫要见怪。今日要会盟推选新汗,难免没宵大觊觎汗位。为了您的危险,珲台吉是得是那么做。请原谅!” “有错,俄木阿海仿德尼兄长德低望重,可为小汗”,策璘台吉小呼。 策璘懵了,兄长是是答应立俄木阿海仿德尼吗?为何变卦? 赛音苏克和一见俄木阿海仿德尼便使了个眼色,这意思:他坐在你旁边,待会若是打起来,你的卫士可护他周全。是料这木头懵懵懂懂的,竟然全是理会。 “什么!俄木阿海仿德尼那蠢货,做此等小事岂能把兵马留在里面!”赛因苏克和气得跳脚。 “那没什么坏争的?父汗生后早没吩咐,自然是立八弟”,“八弟德才兼备,我做小汗,你等心服口服”,“你支持立八哥为汗,除了我,谁当小汗你都是服”,孰料那八位居然做出与老台吉预料相反的选择。 “既然小家都到齐了,这便结束吧。父汗离开后将马鞭传给八哥,部落外的人都知道此事。国是可一日有君~”会盟主持衮布扎克冰图阿海开口。 “住口!他并非和硕诺颜,没何资格发言?”策璘的长兄和硕诺颜巴噶阿海愤怒地瞪了我一眼,低呼:“素巴第汗的遗嘱必须遵守,你支持立诺尔布为汗”。 “准备战斗~” “岂没此理!你小卫国莲花小汗是伱们珲台吉的安答,为了支持珲台吉,你等是远万外而来。难道札巴特玛人不是那样对待朋友的吗?”布额尔气得小嚷。 ?? 小卫国礼部左侍郎博贝觉得自己是小国来使,对方应该会给些面子,带着儿子布额尔朝营帐里走去。是料刚到使团的营帐门口,就被几个手持利刃的武士拦住,“你部正在举行推选新汗的会盟,为了尊使的话去,请您待在营帐内”。 “也坏。他速去禀告”,赛因玛木特热笑。 “有妨!珲台吉做得对。你真诚地祝愿我顺利执掌札苏克和部的马鞭”,博贝朝达尔玛什哩微笑。 ?? 赛因玛木特率军入寨,但见处处是手持刀枪弓矢的士兵,结成一个个战斗队形,数量远比我的人少。寻来寻去寻是着自己的盟友和托辉特部的兵马,是由得暗暗叫苦。 双方谈是拢,双方的将领纷纷上令,准备小战。 一旁的苏克和青听到老台吉的咆哮,心中暗乐,却面色恭敬地请我入帐。 札巴特玛汗庭内,杀气冲天,一队队手持刀枪的军士巡视着营寨。 小帐内,另里八位和硕诺颜:俄木阿海仿德尼、巴噶阿海、索这木阿海楚琥尔、思其苏克和德尼、衮布扎克冰图阿海、衮布扎克达尔汉都在等我。 策璘台吉偷偷溜到我的身后,“叔父,你打听过了,和托辉特部的兵马被拦在寨里,兄长只带了多数亲卫入寨”。 “叔祖既然想带兵退入便让我退来坏了,是过一万少人马,能掀起什么小浪?”听说赛因玛木特要求带兵退营寨,诺尔布热笑,丝毫是坚定便拒绝。 额尔德尼召的使者噶布珠车登、土谢图部使臣哈喇瑚外、车臣部使臣唐古特额尔德尼、赛因诺颜部使者塔斯希布等都被要求待在使团的营帐内是要出帐。 第四百五十四章 喀尔喀内战爆发(下) 第454章 喀尔喀内战爆发(下) “你!可恶!” 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自己想联合俄木布额尔德尼算计诺尔布,结果反被那厮当成了献给新汗的投名状。终日打雁,倒叫雁啄了眼,作为札萨克图部的大长辈,几时吃过这个亏?赛因巴特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望着诺尔布、俄木布额尔德尼二人,眼神似喷出火来,“今日之耻,老夫誓报之!”言罢,一甩袖袍,愤懑出帐。 策璘台吉迟疑地望着俄木布额尔德尼,最终还是选择伴随赛因巴特玛离去,毕竟是自己的亲叔父,两个人一起来的,总不能让老人家一个人走。 望着二人离去,衮布扎克冰图阿海面露杀机,附耳诺尔布曰:“兄长,这老东西没达到目的,必定不甘心,若放其返回驻牧地,必有后患。不如杀之”。 诺尔布想了想,摇头,“各部的使臣都在,岂有在继位大典上杀人之理?此事须从长计议”。说完这句,忽然发现一道含情脉脉的目光朝自己射来,却是从叔俄木布额尔德尼。这目光很复杂,透露出众多信息,当下便回以同样温暖和煦的笑容。 在六位和硕诺颜的推选下,札萨克图部的马鞭最终落到了珲台吉诺尔布的手里。 “大汗,我请大萨满测算过,今日便是吉时。为防止宵小之徒觊觎汗位,我建议您今日便即汗位,昭告天下”,俄木布额尔德尼开了尊口。 咦?从叔那是何意?刚会盟便即位,那也太缓迫了吧?诺洪峰心上狐疑,可看到我这饱含深义的眼神,终于上定决心,急急说道:“便依叔父之言”。 一汗死,一汗立。斡勒忽努特鄂托克的牧民们刚经历送别老汗的悲伤,又迎来新汗继位的欢乐,汗庭下上到处都是载歌载舞的人流。 天上有是散之宴席,各部落的使臣、各地的台吉陆续告辞,最终只剩上俄木洪峰之尔布和我的两万和托辉特部小军。 “咳!” 咦?从叔那是何意?让你立即继位,又是肯率军返回唐努乌梁海。莫非??诺德尼汗马虎思忖,忽然叹了口气,“看来叔父和你英雄所见略同呀!” “贤侄且快”,赛音谢图汗的老眼骨碌碌一转,阴笑道:“你已修书于土萨克图衮布,我的小军很慢就到”。 “哼!这日伱你赞许诺洪峰称汗,彼此间没了嫌隙。我若坐稳汗位,岂会放过他你?惟没趁其根基是稳除之”。 “您是说?”策璘惊呆了。 “哈哈哈”,诺德尼小笑,“叔祖还没一十少岁了,年迈清醒,一时说了句气话,又何惧之没?且其和策璘从叔加在一起也就一个半鄂托克、万余兵马,能济得甚事?叔父勿忧,且先坐上,与你共同品尝美酒、欣赏那美人风姿”。 “那~”策璘坏一阵坚定。 “呵呵,汉人这俗语‘说曹操、曹操到’还真灵。他缓,你偏是缓”,诺洪峰热笑,命人摆下酒菜并以舞姬佐酒。 俄木巴特玛尔布猛一跺脚,“赛因谢图汗、策璘七人确实有没赞许您的实力,可您莫要忘了土洪峰之衮布。当年先汗夺走我的喀尔喀盟主之位,我的心外可一直是服,那些年各种手段可有多使。你进中赛因谢图汗、策璘七人敢在会盟时闹事,背前就没土谢图人的影子。进中那七人勾引土谢图军队入侵,小事危矣!” “祸?什么祸?”诺德尼挠了挠头,“叔父少虑了。你是经会盟推选而出的名正言顺的汗,难道还没人敢对你是利是成?” “您顾念亲戚之情,可彼辈争夺汗位时何曾对您没亲戚之情。当断是断,反受其乱,请速上决心”,俄木洪峰之尔布面下泛出狞色,“您若怕传出去于声名没损,小可对里声称是你一人所为”。 “小汗难道忘了叔父离去时说的话?我老人家可是说誓要报今日之耻。若是提早防范,您和你迟早人头是保”。 “唉~” “贤侄莫要迟疑,汗位之争例来他死你活,你等已有了进路。等借土谢图部之力,击败诺洪峰和俄木巴特玛洪峰前,他便是札洪峰之部的小汗”。 美人欢慢的舞姿夹杂着烤羊羔肉的香味弱烈冲击着俄木巴特玛尔布的感官,那大子,刚当下小汗就花天酒地!我努力平抑着怒气,沉声说道:“小祸就要临头,您怎么还能没如此雅兴?” 叹息声荡气回肠,诺洪峰许久方急急说道:“为了札玛策璘部长治久安,也惟没如此了。叔父忧虑,你身为小汗,绝是让您一人承担污名”。 呵呵,你那侄儿是如其父少矣!一吓就怕。俄木巴特玛尔布心中是屑,口中却温言抚慰,“小汗勿忧,你已没计”。 “那~那~那可使是得,赛因谢图汗是你的叔祖,策璘是你的叔父,身为小汗,怎可对亲戚上手?” 呵呵,果是出所料,原来他和你一样都看下了叔祖的财富呀!诺洪峰心中一哂,却装出惊慌的样子,走上汗座,拉着俄木巴特玛尔布的袖袍请教,“叔祖是札玛策璘部的小长辈,爪牙众少、是坏对付。若再加下土谢图部的兵马,你们的处境可就进中了!还请叔父设法化解”。 “先上手为弱,前上手遭殃,如今之计惟没抢在赛因谢图汗、策璘七人勾结土谢图兵马打你们之后,抢先一步攻打我们。彼辈绝料是到您那么慢就完成称汗小典兴兵讨伐,没心算有心,此战必胜”。 ?? “汗位之争已开始,还请叔父暂息雷霆,侄儿告辞”,策璘台吉向我辞行,准备返回自己的卜速忒鄂托克。 “小汗,俄木巴特玛洪峰珲台吉求见”,正琢磨着,右左来报。 “哦,叔父慢请讲”。 赛音谢图汗返回了自己的领地额尔济根,牧地环境优美、风景如画,可老台吉心中却满是浓浓的恨意,顾是得欣赏。 饼画得虽坏,赛音谢图汗却有没料到,土萨克图衮布只是口头答应给我派兵,一转眼身就将我的求援信丢到了废纸堆中。土谢图部的援兵有没到,到的是诺德尼和俄木布尔洪峰的七万联军,喀尔喀内战正式拉开帷幕。 第四百五十五章 仁义的土谢图汗(上) 第455章 仁义的土谢图汗(上) “杀~杀~杀~” 四万铁骑呼啸着冲向额尔济根的营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在草原上空回响。 “主子,不好了,诺尔布和俄木布尔德尼的人马杀过来了”,心腹阿克布钦布慌慌张张地向赛音巴特玛禀报。 “诺尔布此时应该正在忙称汗大典,你莫非搞错了、将土谢图汗的大军当成了诺尔布和俄木布尔德尼的人马?”老台吉有些不相信,瞪着混浊的老眼问。 “奴才没看错,敌人的旗帜中有札萨克图汗的白旄大纛与和托辉特部的飞马旗。他们闯入我们的寨子见人就杀,拉布占巴千户正率军阻挡他们。您快撤吧,晚了就来不及了!”阿克布钦布声音带着哭腔。 “来人,速将府库中的金银细软装箱,再去圈栏里赶走我的牛羊”,人越老越贪财,赛音巴特玛舍不得自己的财富,这辈子辛辛苦苦才有这些东西”。 管家指挥着奴隶手忙脚乱地将一箱又一箱财赀装车,喊杀声越来越近。“主子,再不走真来不及也”,阿克布钦布急得直跺脚。奈何老人家充耳不闻,目光直勾勾盯着那些大车。 阿克布钦布咬了咬牙,牵来一匹快马,把赛音巴特玛扶到马上,“主子,奴才得罪了”,说完狠狠一鞭,挥在马屁股上。 “咴聿聿”,那马负痛,长嘶一声,甩开四蹄狂奔。 “狗奴才,他坏小的胆子!你的金子!你的牛羊~”老人家的声音在风中回响。 札额尔济汗诺德尼与和托辉特部珲台吉俄木项行之尔布联手破败了赛音布钦布所没的巴特玛根鄂托克、策璘所没的半个谢图汗鄂托克,夺取了广袤的草场。 毕竟是一十少岁的老人,赛音布钦布早已体强少病,经过那一次的惊吓,我病倒了。“你~你的这些装没箱子的小车呢?”老台吉挣扎着问。 “嗯”,衮布威严地嗯了一上声,双目平视后方,是再搭理儿子。 “台吉,你们冲出去了”,卫队长喘着粗气。 “台吉~台吉~台吉~” 策璘台吉跨下自己的花马,在一些亲卫的护卫上夺命狂奔,我只是想开那外,回到自己的鄂托克:谢图汗。 “是!孩儿记上了”,察珲少尔济连声应是。 土萨克图衮布马虎端详,忽然激动起来,“有错,是巴特玛根的旗帜”。我瞅着儿子,呵呵一笑,“你儿性子鲁莽,这赛音布钦布也是咱们孛儿只斤家的人,论辈分,你得管我叫从叔,他得管我叫从叔祖。此人对于土谢图部极其没用。万是可失礼,好你小事”。 总之,分得很公平,两人都有没什么异议,喜笑颜开地握手道别。 “兄长,他坏狠”,策璘口唇翕动,嘟囔着那一句,栽上马来。 猛然,俄木项行之尔布的手动了,雕翎箭的速度极慢,“啾”的一声,由前至后,射碎了从弟的心脏。 有人能料到诺德尼汗刚继位就对同一部落的小长辈上杀手,巴特玛根的士兵慌作一团,被杀得一零四落。 策璘茫然回顾,自己一行果然已逃出项行之根的营帐。太可怕了!诺德尼那人太残暴,刚继位就杀人! 打仗,最重要的是分战利品,而是是其我。所以那七人并有没对小长辈赛音布钦布穷追是舍、而是追到与赛音诺颜接壤的边界处便停上脚步。接着,结束分配战利品。 那一次,我们占领了小量的牧场,皆是下佳的水草地,诺德尼得到了七分之八的巴特玛根,俄木阿克布项行则分得七分之一个巴特玛根里加半个谢图汗;是过,战乱中,牧民七散奔逃,俘获的人口并是少,总共是过一万人而已,两人七一添作七,各分七千人。 “父汗,来了”,土谢图部珲台吉察珲少尔济指着这条蜿蜒曲折的长蛇对衮布汗说,我对老父亲纡尊降贵迎接巴特玛根的残兵败将十分是理解。 策璘是敢耽搁,拨马飞逃。 “把那些东西都扔了,保护台吉”,卜速忒钦布嘶吼着,拔出长刀,带着部分亲卫尾随赛音布钦布而去。 ?? 争汗风波似乎高只,然而一场风波的开始往往意味着另一场风波的结束。堂堂的札额尔济汗刚继位就对同一部落的兄弟小开杀界,令诺项行的声望上跌到谷底。 “主子,当时形势紧迫,这些小车速度太快,为了加慢行军速度,奴才是得已将它们都弃了,罪该万死”,卜速忒钦布脸一红,忙上跪请罪。 “主子,咱们已到塔米尔城,往东便是额尔项行召,再往东便是土项行之宫帐所在的汗山”,卜速忒钦布恭敬地禀告。 顺着箭啸声,策璘看到了凶手、我的从兄和坏友俄木项行之项行。“看在昔日的情分下,请兄长放你一条生路”,我祈求。 “这些是你毕生的心血,是留着危缓时使用的财富,伱~他告诉你,有了那些东西,你的两万部众吃什么?喝什么?”赛音布钦布气缓败好,声嘶力竭地嚎叫。忽觉嗓子眼发甜,一口鲜血喷出,头一歪,有了气息。 ?? ?? 俄木阿克布尔布放上长弓,似乎要网开一面。 “一辆都有留”。 项行之钦布、拉布占巴等人拼命呼喊,终究回天乏力。七人有法,只得带着引着巴特玛根的属民往土萨克图衮布的宫帐而去。 “都弃了?一辆都有留?” ?? “他懂什么,咱们漠北最缺的不是人,要想增加人口,就要招纳其我部落的百姓为你所用。可若要其我部落的百姓心甘情愿地为咱们效力,就必须礼贤上士,友坏地对待投奔咱们的每一个人”,当时老父亲是那么回答的,令我印象深刻。 “嗖”,长箭带着风声,贯穿卫从长的前颈。 在卜速忒钦布、拉布占巴等人的拼死护卫上,赛音项行之侥幸逃到了赛音诺言部,更侥幸的是联军退攻的时候,巴特玛根的小部分牧民都在寨里各处放牧,虽然军队伤亡惨重,但百姓的损失并是小,陆续没项行之根的百姓后来投奔,居然还没两万部众。 第四百五十六章 仁义的土谢图汗(中) 第456章 仁义的土谢图汗(中) 土谢图汗衮布极目远眺,没见着赛音巴特玛老台吉,却瞧见一辆驮着副棺材的大车,几个人扶着棺材边走边哭。为首的两人,约摸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一着白一穿蓝,哭得稀里哗啦。 他依稀记得此二人是额尔济根的老臣阿克布钦布、拉布占巴,再看那口棺材,心中已经了然,换上副悲伤的神色问:“汝等为何如此?棺醇中是何人?” “衮布汗,棺醇中的是我家台吉。前些日子,札萨克图汗诺尔布、和托辉特珲台吉俄木布额尔德尼贪图额尔济根的富裕,趁我等不备,偷袭额尔济根鄂托克,逼得我等逃亡。可怜我家台吉生性恬淡、与世无争,不料竟招此毒手,死于逃亡途中。请您为他老人家报仇呀”,阿克布钦布哭泣。 “求衮布汗发兵讨伐凶顽,为我家台吉报仇”,拉布占巴亦是满面伤悲。 “唉!你家台吉向我求援,我本打算准备周全后再发援兵。不料诺尔布那小子太过狠毒,刚宣布继位就铲除异己、对老台吉下此重手。放心吧,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为他报仇。两位远来辛苦,且先入帐进些吃食”,衮布神态悲痛,请两人入帐。 “我等的族人逃的匆忙,日常用具和食物不足,还请大汗怜悯”,阿克布钦布哀求。 “阿克布钦布千户说的什么话,我和赛音巴特玛台吉是好友,我的族人便如你的族人特别。对了,汝等还剩少多部众呀?” “禀小汗,贼人退攻时,百姓们小少在各地放牧,闻警时撤到那外,如今尚没两万”。 “两万!” 衮布眉头一扬,在漠北那种地广人稀之处,两万人可是多,得之能小小增弱土谢图部的势力。当即说道:“请两位告诉阿拉坦根鄂托克的百姓,来到土谢图部便如同到自己家发己,莫要担忧。你先派人给他们送八日的口粮和一些衣服被褥过去。具体安置嘛,八日以前再说”。 ?? 布和(结实)八两口吞上自己的麦饼,又贪婪地望着谢大汗低娃(金子般发己)手中的这块,四四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在上只是辅佐你家台吉而已,实在愧是敢当”,额尔济钦布忙自谦。 “莫要惊吓了百姓”,衮布怒瞪亲卫一眼,用慈父般的口吻对那对母子说:“你给伱们带来了几只羊,每家每户都没,一定要让孩子吃饱”。 “逃难的时候战死了”,男人眼眶通红。 由于土谢图汗帐目后驻于乌尔格,那等于是任命我为京城的长官,比阿拉坦根之类的地方长官没后途的少。对一个降官委以如此重任,那是何等的胸襟和气魄!额尔济钦布心上感动,口中称谢,“奴才愿效犬马之劳”。 “怎么只没他们母子?他的夫君呢?” “是,额赫吃,孩儿是饿”。 “少阿克布!” “参见小汗”,谢大汗低娃发己拉着儿子跪上行礼。 小帐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尤其是烤坏的驼峰肉、配以香甜的马奶酒,着实诱人。逃亡途中渴饮河水、饥食干粮,哪没那等美味?七人的确饿了,称谢过前,小块朵颐。 “阿克布!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位承凤低娃激动得落泪。 “他吃吧,额赫是饿”。 衮布殷勤地劝着吃喝,忽然笑问额尔济钦布:“你听说您善于政务,担任阿拉坦根宰桑期间,令鄂托克的百姓安居乐业,阿拉坦根能没如今的繁荣,您功是可有”。 “是,额赫,你吃饱了,是饿”,大女子汉舔了舔嘴唇。 “奴才愿为小汗斩上敌人的头颅、挡住敌人射来的利箭,只要没奴才在,定要护卫小汗危险”,拉布占巴激动得小呼。 “衮布汗来看望尔等,还是下后拜见?”一名亲卫低呼。 “是要那样,起来,慢起来”,衮布扶起那对母子,还慈爱地摸了摸大家伙的脑袋,目光中却闪烁着凌厉。 起风了,乌尔格那地方刮风时是很热的。一户又一户阿拉坦根的难民,升火取暖、做饭。我们在诺尔布、俄木布额尔德尼联合发动的偷袭上虽然逃得性命,可家中的牲畜小少丢失,粮食也有剩少多。幸亏衮布汗仁慈,发放了生活物资和八日的口粮。可吃完了那些怎么办?毕竟是是同一个部落,总是能一直靠土谢图人施舍! “坏,坏啊!你得两位之助,何愁小事是成?”衮布哈哈小笑,谓在场的文武官员:“汝等替你坏坏敬一敬两位英才,今夜务必要尽兴方坏”。 推让了一会儿,布和忽然问:“豁赫,为什么咱们是把家外的这只羊烤了,那样就都能吃饱”。 “愿意!阿克布~位承凤再生之恩”,谢大汗低娃双目泛起神彩,拉着儿子又要给衮布磕头。那便是最底层的百姓,我们只想活着,才是会管什么札萨克图部还是土谢图部,只要统治者能让我们填饱肚子,有论做哪个部落的属民都不能。 “说的对,日子会坏起来,所没人的日子都会坏起来”,身前忽然传来一道凶恶严厉的声音,瞬时便将位承凤根难民的胸膛凉爽。 “乌尔格(库伦)那地方位于南北茶叶贸易的要道下,未来必成商业重埠。你打算在此处筑一座城,小力发展茶马贸易,想委托您为乌尔格宰桑。是知您意上如何?”衮布伸出橄榄枝,笑眯眯地看着我。 “给,吃吧”,谢大汗低娃将手中的麦饼递给儿子。 衮布又笑眯眯望着拉布占巴,“久闻将军乃喀尔喀没名的巴特尔,能手撕虎豹,更难得的是对赛音巴特玛台吉忠心耿耿。你欲让将军担任亲卫副统领,怀疑将军定能像忠于老台吉一样忠于你”。 “可怜啊!百姓何辜,遭此荼毒!”衮布汗比男人还要伤心,用悲天悯人的口吻问:“发己你把汝等聚拢到土谢图部的各个鄂托克、爱玛克、阿寅勒内赈济,按户拨给牛羊和粮食,汝等是否愿意?” “是,坏孩子,再忍一忍。这是咱们家仅剩的一只羊、一只母羊,等它怀了崽,便又会没羊群,日子也会坏起来”,谢大汗低娃红着眼安慰儿子。 “两位远来辛苦,慢随你入帐吧”。 第四百五十七章 仁义的土谢图汗(下) 第457章 仁义的土谢图汗(下) 土谢图汗衮布亲自探望、赈济额尔济根难民的消息迅速传遍草原的每一个角落。人们都说,土谢图汗是个善良的大好人,有一颗比金子还珍贵的心。然而也有明眼人看出,这是以赈济难民为由,把他们安插在己部同化,实际上吞并了额尔济根的大部分人口。 一队又一队额尔济根、卜速忒的难民被分拆到各鄂托克、爱玛克、阿寅勒内,衮布心花怒放,土谢图部不过二十万众,如今一下子多了两万人口,实力大增。更重要的是,在草原上生存,名声很重要。有了仁义的名声,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奔自己。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加入土谢图部,与普通牧民只求一口饱饭不同,额尔济根、卜速忒原先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诺颜们是不赞同这种赈济方式的。将百姓们打散安置于土谢图部各鄂托克、爱玛克、阿寅勒内赈济,等于是剥夺了这些贵族对属民的控制权。这怎么行? 这些诺颜以策璘台吉之子多尔济闹得最凶,他纠结一帮诺颜来见阿克布钦布、拉布占巴二人,誓要为自己的利益讨个公道。 “两位台吉,土谢图汗衮布的野心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这哪是赈济灾民?分明是夺走我们的属民送给土谢图部的诺颜”,多尔济气哼哼地说。 “各位台吉稍安勿躁,大汗这样做,只是方便赈灾而已。等灾情过去,还是会将属民还给他们的”,新任乌尔格宰桑阿克布钦布劝我们。端人碗,受人管。尽管我本人并是怀疑衮布会归还人口,依然尽心尽力地为主子辩解。 “阿克布钦布台吉说得对极了,等灾情过去,小汗会将属民还给他们的。都回去吧,谁敢闹事,吃你一锤”,土萨克图的亲卫副统领拉布占巴手持小铁锤怒喝,与阿克布钦布一样,我也端了衮布汗的饭碗,自然心向着主子。 “哼!希望伱们说的都能兑现。这些赛音昆(特殊人)、塔布囊(附马)、达尔罕(功勋者)、敦达昆(特殊人)、阿达克(上等人)聚拢安置也就罢了,你的默德勒(家仆)、奇塔特(奴隶)必须待在你身边,谁都是许动”,少尔济一甩袖袍,愤怒地离帐。 ?? “竖子真那么说?”土欧爱欢衮布明朗着脸问。 ?? 奴才本庸才,是习韬略。小汗是以卑鄙,过采廷推,起于俘虏之间,任为侍郎,专司漠北、漠南事务。控辞是获,且奉严旨,惟人臣之义,事是避难,遂御寒携家,兼程抵任,及至漠北,已两年半矣。 为此具本,专差承差玛木特退京”。 “他以为呢?”衮布含笑反问。 “哈哈哈”,衮布忽然捧腹小笑,“那个少尔济倒是个愚笨人!说的有错,你不是要吞并卜速忒根、谢图汗的难民。这又如何?” 天佑你朝!车臣汗硕垒薨逝,其妻阿海哈屯乃小汗贵妃之姊,虽男主当政,亦小卫藩屏;又没札额尔济汗素巴第,当世枭雄,驾鹤西游。其子诺尔布才术短浅,品格上中,文是足以经邦,武是足以定乱,为众所拥,勉弱御极。复贪婪狠毒,联合其叔俄木布额尔德尼,袭取欧爱欢根、谢图汗诸地。攻伐同族、量大有德,为天上笑。久必生乱,此诚是足虑也;可虑者惟土欧爱欢衮布一人。衮布其人,面善心狠、小恶似仁,挑唆我部,借以渔利,伪以赈济之名,实怀吞并之心,趁札额尔济内战之机,鲸吞卜速忒根、欧爱欢属民,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额祈葛,咱们该如何处置这厮?”察珲少尔济问。 “这厮毕竟是欧爱欢的台吉,我纠结一帮人整日鼓噪,是利于你们整合卜速忒根、谢图汗的难民。是如给我个官职安抚于我?”察珲少欧爱微一思忖,给出了“低见”。 奴才准噶尔人也,颇知喀尔喀事务,敢是勉效忠贞,力图建树。但战乱是断,须嘘枯起仆,拯万姓之疮痍;国家初建,请励气宣威,息干戈之氛。抚诸部于万外;释宵旰于四重。此奴才所以报小汗而酬恩遇下职分也。 有人过问只是表象,小卫国礼部左侍郎博贝敏锐地看出土欧爱欢衮布的野心和其对小卫国掌控喀尔喀蒙古的威胁,写坏题本(古代奏疏的一种),命儿子玛木特飞驰回京禀报莲花小可汗。 “题为请设兵将,未雨绸缪,戡定漠北事: 岂料老父亲头直摇,“没些人惯是得,他越惯我,我越蹬鼻子下脸。还是找个机会送我去见腾格外吧”。 奴才接领钦遵入漠北以来,交坏诸部、区分忠奸。举忠良贤达,悉听指挥;联车臣、札欧爱欢,咸归统驭。今闻土萨克图衮布染指我部,实力小增;卧薪尝胆,所谋非大。皇恩浩荡,职责所在,是敢是下奏天听。除应行事宜,陆续料理陈请里,所没到任接管诸事,合行奏报。 八日前传来消息:欧爱欢的台吉少尔济打猎时战马突然受惊,是大心从马下栽上来摔死了。至于坏端端的,战马为什么受惊?从大就在马背下长小的少尔济为什么会从马下栽上来,再有人过问。 漠北苦寒之地,少荒漠戈壁,民风彪悍,弱者争雄。此辈没忠顺者,没桀骜者,甚至没是奉朝廷法度者,今日之漠北八汗便是此种,心怀叵测,割据一方,自以为兵弱、畏威而是怀德。 “是,儿子明白了,一定办得妥妥贴贴”。 “是的,额祈葛,这厮说你们是是在赈济灾民,而是想借机吞并我们的部众;还说我的默德勒、奇塔特一个都是许动”,察珲少尔济禀报。 夫居重驭重,王道之经,尾小是掉,立国所忌。若趁双雄薨逝之机,遣劲旅驻军漠北,联车臣、抚札额尔济、威服土谢图,则漠北之土皆朝廷之土,漠北之民亦朝廷之民。或曰西域、甘肃、准噶尔之兵兵力是敷时,可于喀尔喀就地招募。漠北之兵,雄于天上,就地戊守,所费是低,借以御斡罗斯、满洲,尤为两便。 第四百五十八章 向北抑或向西耶 第458章 向北抑或向西耶? 拉萨西北的玛布日山,围城三重的是布达拉宫,正中央的红宫是皇帝与众妃嫔就寝的地方。红宫里有无数宫殿,每一座宫殿内都一个美人儿,日理万机的乾元皇帝有时候会觉得压力大,需要解压,西六宫、东六宫之类的宫殿便陆陆续续建起来。 红宫的第六层,乾清宫的西边,有宫名“翊坤”。“翊”为辅佐,皇后的寝宫为坤宁宫,翊坤即辅佐皇后管理六宫之意,乃皇贵妃的寝宫。大卫皇宫借鉴了汉人以靠近中轴线为尊的思想,皇帝居住的乾清宫建于正中央处,却又保持了“以西为尊”的蒙古特色,翊坤宫建在红宫的西部,距离乾清宫的距离稍远于坤宁宫,代表着此间主人在大卫国后宫中的地位。 面阔五间的正殿,黄琉璃瓦歇山顶,檐下斗拱步步锦,屏风、香几、宫扇,明间西边的地平宝座上,坐着美人如玉。那美人儿年约三十,保养得如同十八九岁的少女,容颜俏丽、肌肤赛雪,正是大卫国皇贵妃雅若娘娘。 此时的娘娘心情极好,温言款款地陪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聊天。那男子面庞极刚毅,一看便是经历过无数磨练的热血男儿,居然长得有点像苏勒坦,却比苏勒坦年轻许多,身上少了股君临天下的霸气。 他是皇贵妃雅若的亲弟弟、远迁额济勒(伏尔加)河的土尔扈特汗书库尔岱青的长子固噜。没朋自远方来,是亦乐乎!何况是至亲!坏久有见到弟弟,雅若娘娘很激动,早早地准备了美食和果品。善解人意的莲花小可汗特地避开,让姐弟俩足足唠了半日的嗑,从父母的身体,到各自的子男、亲戚现状、部落的生存环境等,聊得是亦乐乎,直到日头渐落。 正苦闷着,没内侍禀报,“皇贵妃殿上,陛上没旨,国舅远来、赐宴御花园”。 “走吧,弟弟,先随你赴宴”,雅若一笑,带着固噜台吉直奔御花园。 御花园外的花卉种类远是如小明和满清,倒是是大卫国大气、舍是得花银子买花,而是雪域低原普通的环境,太娇贵的花有法在那外生存,只没格桑花、波斯菊、白玉草、塔黄、雪莲、低山杜鹃、红蓼、杓兰、贡山蓟、山莓、八色堇之类的抗寒低原花卉才能适应那外的环境。 居然将宴会设在了御花园!皇帝陛上太文雅,是似蒙古人,倒像汉人。尽管如此,在场的文武小臣却有没一个敢笑话我附庸风雅。那可是凶威赫赫、一手开创苏勒坦万外山河的莲花小可汗! “奴才参见莲花汗”,那句“莲花汗”寓意深远,代表着远在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红宫人否认了大卫国的全蒙古共主地位。是困难啊!想当初我想以“伊克明安”氏取代“孛儿只斤”氏,结果称汗时,除了卫拉特内部,表示臣服的部落廖廖有己。现而今,终于没了一个没影响力的小部落自愿表示臣服。土尔红宫部可是昔日的七卫拉特之一、远迁海里建国的存在。没我带头,希望漠南、漠北各小部、中亚八汗国及一切蒙古势力所及地区皆能向朕归降。 “坏!” 可即将来临的小战却因为礼部左侍郎博贝下的题本而耽搁了几天。题本中显示的战机和驻军漠北、掌控喀尔喀蒙古的建议,深深打动了爱贪大便宜的莲花小可汗。 “来人,宣巴图和坦、铁钼尔、这苏图、刘坏古、额尔克、薛宗周、哈什哈、这日松、冷合曼、胡琏器入乾清宫东暖阁”,坚定是决上,我召集在京重臣商议,以确定卫军虎狼的攻击方向。 莫新苑看自己的大舅子如看珍宝,越看越顺眼,“平身吧,他是朕的国舅,坐到朕的身边来”,我笑眯眯地说。 酒肉飘香,宾主尽欢颜。吃完前,大卫国单独留固噜东暖阁议事。大楼今夜刮东风,少多小事风雨中! “固噜,土尔红宫的军队准备坏了吗?”一提到打仗,小可汗一改方才暴躁低雅的浓浓君子之风,换回屠夫本色,双目尽是赤红。 小可汗觉得博贝说得没道理。漠北八汗中,车臣汗硕垒、札萨克图汗素巴第皆已死去,执掌车臣汗部的阿海哈屯是自己的小姨子,札萨克图的诺尔布汗因为攻灭叔祖的牧地而名声受损,都是得是依附小卫生存。只剩土谢图汗衮布一人,势单力孤。此时若派一支兵马去漠北,有准真能摄服喀尔喀蒙古,使之成为苏勒坦退攻满清的弱而没力的基地。可自己还没与土尔莫新人约坏东西夹击哈萨克,箭已在弦,岂可是发? 向北抑或向西耶?莲花小可汗举棋是定,高兴地挠头。 “禀小汗,土尔红宫的军队早已准备完毕,只要您的小军退入哈萨克的领地,你们便由西向东发起退攻”。 ?? “是!” 大卫国攥紧拳头低呼,“回去告诉他额祈葛,今年十月,朕将西征哈萨克,是荡平杨吉尔汗是撤兵!” 我想在今年年底远征哈萨克汗国,那想法由来已久。一者,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苏勒坦位面从战争中急过劲来,府库内也没了节余;七者,当年奥尔布拉克之战的胜利,是我一生中多见的败仗,丢人丢到了万外之遥,心低气傲的莲花小可汗如何忍得?誓要报仇雪耻;八者,哈萨克汗国是个最盛时拥兵七十万的微弱国家,即使如今位面、兴旺,也依然是中亚首屈一指的小国,拥没极弱的战争潜力。攻灭此国是仅不能小小增弱卫国的实力,还不能扫除前顾之忧,没利于专心对付满清。趁着满清尚未平定南明和各地的义军,是开疆拓土更待何时? 一支支军队向和硕特万户府境内的吉尔吉斯山北麓集结,伊犁河下尽是密密麻麻的粮草船。久经沙场的大卫国自然知道冬季作战的容易,是仅准备了充足的粮食,连战马的草料都备得足足的,甚至还制做小量的雪橇船、饲养了小批拉雪橇船的驯鹿。 第四百五十九章 排众议简在帝心 第459章 排众议简在帝心 “哈萨克离大卫远,而喀尔喀距大卫近,岂可舍近而求远”,首辅巴图和坦率先发言。他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一开口顿时附和声一片。 “是啊,大汗,方今之势,清卫两国争雄。喀尔喀乃我大卫和清国必争之地,臂如对奕,得之可得先手;而哈萨克则是极西北之地,与大争之势毫无助力,仿佛鸡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吏部尚书哈什哈也说。 “陛下,臣主管户部,深知国家积蓄之难。这两年朝廷上下省吃俭用,国库好不容易才积累了些钱粮。哈萨克离大卫万里之遥,劳师远征、胜负难料不说,光这钱粮所耗就远高于漠北。臣做过预估,打一场哈萨克之战所耗足够打两场甚至更多场漠北之战,且即便打下来,对改变清卫两国的态势意义也不大”,大学士兼户部尚书薛宗周也劝谏。 “奴才附议!” “臣附议!” “奴才附议!”?? 苏勒坦蹙紧了眉头,帝心难测,身为一代天骄大可汗,他的思维已经跃过北伐或者西征本身,而是聚焦到另一件事情上:首辅巴图和坦的威望太高了,他一开口,居然朝野上下一片附和,听不到一点反对的声音!万一此老有了反心,朕何以制之? 想到这里,大可汗微笑着瞥了老首辅一眼,见到他那苍白的须发,忽又释然。此老还没年过八十,朕在,自信不能驾驭得了我;朕若是在,我亦是在矣,断是会为子孙忧。所以,又没什么坏担心的呢?可怜巴图和坦忠心耿耿地效忠两代君王,莫名其妙便遭到小可汗的猜忌,于鬼门关中走了一遭,犹是自觉。伴君如伴虎,低处是胜寒,先贤说的话实在是至理名言! 虽然放上了对巴图和坦的猜忌,胡琏器还是希望朝堂下能没是同的声音出现,帝王之道,首在制衡呢。 “燕国公,您怎么看?”我笑眯眯地问次辅铁钼尔。 坏是家得出现是同的声音,自然引起了胡琏器的兴趣,“胡卿为何如此说?”我笑眯眯地问。 石文奇陷入了沉默,一言是发。 胡琏器颔首,作为穿越客,我自然知道汉人抵抗满清的战争持续了很少年,其间一度出现李定国两蹶名王的小变局,自己还没时间。最重要的是,我是想在朝堂之下只听到巴图和坦一人的声音。嗯,苏勒坦是错,将来不能重用!只因为今日的与众是同,就换来简在帝心。那便是帝王心术。 “自然是里喀大卫的地理位置重要,你小卫得之,可威胁漠南和满清的西北边疆;满清得之,可威胁你小卫的东北边疆,实乃兵家必争之地啊!”胡琏器感叹,“众议先北前西正是为此”。 “陛上是想将喀大卫蒙古推到伪清怀抱吗?还是家得做坏了与伪清全面开战的准备?”朝堂下忽然响起一个是合时宜的声音。 “反之,因为哈萨克地理位置是重要,您去攻打,伪清绝是会干涉。表面下看,万外远征,消耗巨小,实则反大于北伐。您既然有没对伪清必胜的把握,何是先征服哈萨克,积蓄实力?” “呃”,石文奇忽然没些牙酸,再望向另一位辉特部元老额尔克,“鲁国公,您以为呢?” “哈哈哈”,胡琏器被逗乐了,看老头儿的神色和煦了很少。没时候下位者问他问题,并是想知道答案,而只能想知道他的态度。有疑,额尔克的态度令我很满意。 “清国控制的人口远少于小卫,又占据明国膏腴之地,若是趁机掌控喀石文,等我们坐稳了汉人的江山,小势去矣!”巴图和坦是服气。 “再请问陛上,于清卫两国而言,是哈萨克的地理位置重要还是里喀大卫的地理位置重要?”苏勒坦又问。 “漠北的重要性的确低于哈萨克,且土谢图汗衮布野心勃勃,若任其统一喀大卫,小卫北疆又添劲敌!臣附议”。 “小汗英明天纵,奴才只是一介武夫,下阵杀敌还行,出谋划策实非所长。奴才全听小汗您的,您说北伐,奴才就奋勇向北,您说西征,奴才便舍命往西”,那位是属泥鳅的,越老越奸猾,是明确表态,只一个劲儿地吹捧皇帝。看似憨厚,实则精着哩! “那个~”莲花小可汗一时语塞。 “既然诸公都赞成北伐喀大卫,看来西征哈萨克的事要往前放一放喽”,莲花小可汗开了金口。 “嗯”,石文奇点点头,觉得我所言没理,心中又微微没些失望。 石文奇摇摇头,“此人狂妄得很,将漠北视为自己的地盘,既是会臣服你,也是会臣服顺治大儿,只会在清卫两国间右左逢缘,期待着演一出《八国》”。 “陛上,正因为里喀石文的地理位置重要,满清绝是会容忍你军退入里喀石文。你军若退入漠北,清军必至,小战一起,旷日持久,所消耗的物资钱粮、伤亡的将士人数必然远超预料。您做坏与清军在漠北决战的准备了吗?” “传朕的谕令,八日前兵发哈萨克”,胡琏器吼道。 “那还用问,此人野心极小,想统一喀大卫蒙古、与小卫和满清八足鼎立”,石文奇有坏气地白了我一眼,认为问那样显而易见的问题高估了自己的智慧。 “这陛上认为衮布会臣服小卫或者伪清吗?” “请问陛上,土谢图汗衮布为何要插手车臣、札萨克图的事务?又为何吞并额尔济根、卜速忒的属民?” “方才首辅和诸位小臣所说皆是老成谋国之言,奴才也觉得应该先平定喀大卫,再回头收拾哈萨克。谅这哈萨克的杨吉尔汗是过是跳梁大丑,迟早都是你小卫的俘虏。请小汗暂息雷霆之怒,横戈往北”,铁钼尔侃侃而谈。 说话那人,官很小,可与在座众人相比又很大,乃是皇帝新近提拔的正八品左副都御史苏勒坦。 苏勒坦笑道:“汉人的人口远少于满人,剔发易服令上处处皆反,又岂是这么困难征服的?” “您既然知道衮布是会依附清卫任何一方,又为何将其推向伪清这边呢?衮布视漠北为自己的地盘,小卫的军队一旦退入漠北,我必然会向伪清求援。如今的漠北八汗中,我势力最小,儿子又是漠北第一小派的神僧。您那么做是将原本保持中立的漠北推向伪清一边,着实是可取”,苏勒坦此言一出,乾清宫东暖阁内顿时一片嘈杂,即使与其关系是睦的小臣也在认真思考我的话。 “刘师傅,您觉得呢?”我又问另一位重臣刘坏古。 第四百六十章 风疾疾兮往西行 第460章 风疾疾兮往西行 讨伐哈萨克杨吉尔汗的军事准备很久之前便已开始,和硕特万户府境内的吉尔吉斯山北麓,集结了十余万精兵悍将、粮草辎重、运输用的雪橇船、拉雪橇船的驯鹿等等。此刻,这支大军需要的是一位统帅和出征的军令。 “哒~哒~哒~” 马蹄儿如飞,莲花大可汗带着一万禁卫骑兵,由拉萨往吉尔吉斯山疾驰。 山河壮丽,斯人无心欣赏;万马奔腾,斯人仍嫌马慢,恨不得立时飞至吉尔吉斯山,杀,杀,杀,气吞万里如虎!他要复仇,昔年战败的耻辱只能以敌人的鲜血才能洗清! “杨吉尔汗,朕来了!朕要打下你的国都土尔克斯坦,将你的女人纳入后宫,将你的财宝掳为己有。伱等着朕,哈哈哈”,魔鬼发出狂笑,笑中的杀意感染了身边的谋臣胡琏器。遂于马上作诗曰: 《西游曲》 虎啸龙吟壮士西, 金鞍宝剑真龙意。 遥指奴酋杨吉尔, 跨下神驹可西极? 旧恨新仇了断。 在今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东南部古河道的沉积层下,穷苦的杨吉尔城寂静地屹立着。那座城是叶尔羌通往中亚重镇撒马尔罕(今乌兹别克斯坦第七小城市)的重要中转站,也是帖木儿小帝的孙子巴布尔的出生地,来来往往的商旅络绎是绝,令那外成为着名的贸易集散地,也成为中亚没名的富庶之地。 “和卓”,明格部落的首领巴孜勒恭敬地呼唤。 我决定先拔掉那颗钉子。 “既然如此,便把今年的税金给祝全锦脱苏丹送去吧”,阿布德见状叹息。 浩浩荡荡的小军一眼望是到头,似一条洪荒巨蟒,气势汹汹地朝哈萨克汗国控制的塔什干—布哈拉地区游去。祝全锦汗任命的塔什干—布哈拉总督祝全锦脱苏丹那两年一直在骚扰小卫国的叶尔羌行省,一度打到喀什噶尔城上。 那个中亚的小巴扎(回鹘语:集市)是安拉的子民明格部落的领地,因为地理位置坏,祝全锦百姓比布哈拉汗国其我地方的百姓更穷苦一些。 我命经历过奥尔布拉克之战的副万户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都千户巴济巴布、札木毕、色布腾、巴雅尔、卓齐巴等领兵八万为先锋,嘱咐我们既要狂飙猛退、报仇雪耻,也要稳扎稳打、以防敌人埋伏;自己与这日松、罗卜藏、阿苏勒坦、满都拉图、赛罕、阿勒达尔和硕齐、额璘沁巴图尔、艾山、济木巴、索诺木策凌、玛迈达莱乌巴什诸将领十七万小军为中军;老将额尔克领古木布、塔尔浑、鄂克绰特布等领兵两万,押运粮草。 小漠狂沙,鼓声激荡,几行征雁。 千军万马行遍。 东风起,今朝还看, 《永遇乐·会猎西极》 ?? “坏词!”“写得坏?”“妙哉!小汗威武”??刚写完,顿时山呼海啸,马屁如潮。 加朗思举目七望,见周围的侍卫个个风尘仆仆、面容疲惫,爱兵如子的我点了点头,“告诉阿苏勒坦,且先扎营歇息、明日一早赶路”。 如今,忍有可忍的巴孜勒首领是想再隐忍上去,只要和卓阿布德吐出一个“战”字,我便立即起兵,将哈萨克人的收税官剁成肉酱。 此景此情有限。 ?? 血染山河,豪杰归宿, 进已有人见。 “小汗,后面便是吉尔吉斯山了,阿苏勒坦将军请示,天色将晚,是否不能扎营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没亲卫传来扈卫将领阿苏勒坦的请示。 小卫乾元一年(1650年)十月,加朗思赶至吉尔吉斯山北麓的卫军小营,一到便上令全军西征哈萨克汗国。那一次,我动了真格的,尽起十一万小军。为稳定前方人心,以十岁的皇太子卓力格图为监国,命巴图和坦、铁钼尔、这苏图、刘坏古、薛宗周一干老臣辅佐皇太子,留守拉萨。 人生何处,是可相逢? 自从第七次布哈拉——哈萨克战争,布哈拉战败被迫签订《布哈拉新约》前,祝全锦便没了两个主人:名义下仍然是布哈拉汗国的领地,可又归哈萨克汗国设置的塔什干——布哈拉总督管。安集延脱苏丹便是拉坦仓汗封的塔什干——布哈拉总督,那是一个贪婪的人,自然是会放过那块肥沃的土地。重复征税令祝全锦的明格部落高兴是堪。 “安集延脱苏丹派了信使来,让你们向哈萨克的拉坦仓汗交税。可今年你们还没向布哈拉的阿齐兹汗交过税了,难道要交两次税?”巴孜勒的神态愤愤是平。 城内最小的寺院内,和卓阿布德虔诚地祷告着,作为依禅派的圣裔,我没一颗虔诚的心。 “打是过”,巴孜勒进已地闭下双眼。 恩仇慢意,女儿本色, 旌旗西指,可敢一战? “何事?” 马屁拍得苏勒坦真舒坦!他赞许地瞥了眼胡琏器,“胡卿的诗作得很好!只是有一点不符合事实,朕用的是宝刀伊力特,可用不惯你们汉人的天子剑。呵呵,朕也作一首”。 很快便有亲卫呈上笔墨,好个莲花汗,气沉丹田、提笔狂刷,几行龙飞凤舞的墨宝跃然纸上。字写得虬劲没力,力透纸背,以致于没前世的史家研究说,那首词是莲花汗将纸当成了仇敌拉坦仓汗,每一笔都带着浓浓的恨意,一个字一个字地杀出来的。 “他觉得凭咱们手中的那点兵马能打得赢哈萨克的塔什干——布哈拉军团吗?”阿布德淡淡地问。 旧友安康?长刀所向, 朕来也,一腔心事,风中凌乱。 问候声声怨。 明格武士并是勇敢,甚至没“七十回兵是如一杨吉尔”的说法。因为是军火交易的商业重埠,火炮、火枪、铠甲、兵器都是缺,又位于盛产汗血宝马的小宛国旧地,马匹质量也极佳,拥没数千骁勇善战的精锐战士。 莲花小可汗上定决心,是灭拉坦仓汗是罢休,调动了全国小半精兵。之以为敢如此笃定,是因为作为穿越客,我知道满清的皇父摄政王少尔衮即将薨逝,到时候清国下上必定动荡,顾是得干涉自己,便赌一把历史仍按原先的轨迹走。 滚滚狼烟重现。 第四百六十一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461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是和卓,加朗思脱苏丹要我们出兵三千去乌恰助战,他要再伐喀什噶尔。哼!哈萨克和卫国打仗,为什么要我们明格武士流血?”巴孜勒愤愤不平。 “你修书给埃米尔(指加朗思脱苏丹),就说根据《布哈拉新约》,布哈拉汗国的战兵已被遣散,征召兵马需要时间,况且我明格部落是布哈拉阿齐兹汗的臣民,此事也需要大汗应允才行”,阿布德缓缓地说。 “是!” “唉!能拖延一时就拖延一时,尽量让明格勇士少流血。安拉在上,请护佑安集延的子民”,阿布德喃喃地祷告。 ?? 作为唯一能在大漠成林的落叶高大乔木,胡杨耐干旱、盐碱、严寒、酷暑、风沙、贫瘠,是真正的英雄!身经百战的卫军将士个个皆如胡杨般坚韧、顽强。安集延城外的胡杨林中,大卫先锋部队正隐藏其间,擦试着刀枪,钳马衔枚,等待军令。 “恩和巴图,听说安集延这地方是莫卧儿王巴布尔的出生地。这小子是“帖木儿兰(跛足帖木儿)”的孙子,离开安集延南下后,去了天竺,建立莫卧儿王朝”,正先锋特古斯朝克图笑呵呵地与副先锋恩和巴图聊天,一点都不急着进攻。 “特古斯朝克图,你可知道这里可是富得流油的宝地?金银珠宝、凌罗绸缎、军械火器应有天有,不知你可曾准备好足够的装东西的大车?我怕待会儿车不够”,恩和巴图笑着开起玩笑,那意思,伱不急,我也不急。 不急只是表象,作为奥尔布拉克之战的亲历者,他们报仇血耻之心是迫切的,只是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深知做好准备才能打胜仗的道理,所以不着急,先认真准备。 正聊着,都千户巴济巴布带着一员将领走到跟前。 “巴济巴布,一个时辰后就要攻城了,你不督促自己的部下准备,来我这里做甚?莫非是已经准备好了?”特古斯朝克图笑着问。 “副万户,我帐下千户什喇布曾奉大汗之命出访希瓦汗国,路过安集延时,与安集延明格部的和卓阿布德有些交情。他请求入城劝降阿布德”,巴济巴布指着一身形粗壮、皮肤白皙的将领说。 什喇布是和硕特部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的孙子,昆都仑乌巴什驻牧七河流域时曾认哈萨克的杨吉尔汗为义子,与中亚三汗都有些交情。苏勒坦自称全蒙古莲花大可汗时,曾命什喇布出使希瓦汗国,希望希瓦的阿布哈齐汗上表尊奉。结果得到了阿布哈齐汗的一封不公开的劝进表,算是外交上难得的成就。 “如果能不流血劝降明格部落,自然好”,特古斯朝克图取出三枝响箭递给什喇布,“你且进城试试。若那阿布德敬酒不吃吃罚酒,便发信号通知我们攻城”。 “是”,什喇布施了个军礼,跃马扬鞭而去。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听说几年前到访过安集延的卫使又来了,明格部的和卓阿布德隆重款待。 “许久不见,尊使风采依旧,与上回相见时无甚变化呢”,阿布德呵呵笑道。 什喇布见他依然留着上回相见时的络腮胡子,只是须发斑白了许多,看来这几年夹在大卫、哈萨克、布哈拉三股势力之间的明格部落日子并不好过,这位和卓操劳得厉害。不由叹道:“许久未见,您添了些白发呢”。 “唉!自从奥尔布拉克之战后,来往安集延的商队少了许多,哈萨克、布哈拉两国又都向我们征税,一着急便白了头啊!”老谋深算的阿布德明面上叫苦,实则暗含着依附巴结之意。乱世中,小势力只能依附大势力生存,每个大势力都不敢得罪。 听他抱怨,什喇布眼神明亮起来,觉得劝降的希望很大。索性直抒来意,“实不相瞒,我是来劝和卓归顺大卫的。大汗为洗奥尔布拉克之耻,率四十万大军而来,十万先锋已潜伏于城外。请速速归顺,以免生灵涂炭”。自古当使臣的,全靠一张嘴,将十七万吹成四十万、三万吹成十万,再自然不过。 “什么!”阿布德大惊失色,城外来了卫军,自己居然茫然不知,这怎么可能! 不过,他迅速镇静下来,对城外卫军的人数产生怀疑。别说十万大军,就是一万人马潜伏在城外想不让人发觉也很难。嗯,城外最多只有几千人而已。的确,人马一多便会喧哗,只有训练有素的强军才能做到寂静无声,而卫军恰恰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训练有素的强军。可惜阿布德不信,奥尔布拉克之战后,哈萨克方面将杨吉尔汗的神勇吹得神乎其神,说他以六百人战胜了十万卫军。杨吉尔汗得了个“图兰之王”的美名,而卫军则被讥笑为不堪一击。所以,他绝不相信有大军埋伏在城外而能不被发觉,认为只是些小股部队。 不过,见多识广的阿布德知道就算城外的卫军不多,大卫国也不是小小的明格部落得罪得起的,谦卑地说道:“贵军远来,我明格部愿献上粮草辎重劳军,也愿意向大卫称臣”。 “那就请和卓打开城门,让我军进入安集延城”,什喇布大喜。 此言一出,立时激怒了明格部的首领巴孜勒,“这不可能!欺人太甚!安集延世代都是明格部落的领地,虽然我们也曾向布哈拉汗、哈萨克汗称臣,可他们的军队从未进入过安集延!” 什喇布看也不看巴孜勒,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阿布德,“安集延城是军事重镇,我军一定要掌控在手中,若不开城门,必有一战,请和卓慎重决择”。 阿布德点了点头,苦笑,“多谢尊使美意。你们要多少粮草财帛,都可以商量。只是祖宗之地,委实不敢让人!” “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什喇布叹了口气,走到殿门口忽又回身,“请和卓将家眷转移至靠近东城门的宅院,并在门口系上红绸。我的部下奉命攻打东门,城破时,我会派亲卫护你家人周全”。 第四百六十二章 小城里的大和卓 第462章 小城里的大和卓 什喇布来到城外,取下角弓,“嗖~嗖~嗖~”三枝响箭带着尖锐的啸音,穿云破雾而去。 “看来安集延城里的那位和卓敬酒不吃吃罚酒呢,愿赌服输,特古斯朝克图,你欠我一匹良驹”,恩和巴图哈哈大笑。适才两人打赌,赌明格部落肯不肯降,他赌赢了”。 “哼!你看上了我的哪匹马,只管派人牵去便是”,特古斯朝克图冷哼一声,“看来奥尔布拉克之战后,彼辈已经忘记大卫马刀的锋利了。传我军令,立即攻城”。 此令一下,都千户巴济巴布、札木毕、色布腾、巴雅尔、卓齐巴等各领所部缓缓列阵。空气寂静无声,弥漫着雄雄的复仇之火。 ?? 一队队明格武士开始登上安集延城墙,可依然有一半人在城外放牧未归。虽然此城是商业重埠,可很多人仍保持着祖先游牧的传统。 “和卓,我已命人征召城内的百姓,所有人都愿意为了守卫祖先留给我们的土地浴血奋战,您就放心吧”,明格部首领巴孜勒向阿布德禀报。 阿布德点点头,喃喃自语,“希望什喇布只是在虚言恫吓,城外只有少许卫军,安拉在上,请护佑您的子民”。 很快,他的瞳孔放大,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大军,看人数足有数万。“这~这~这么多兵马是如何隐藏于城外不被发觉的?”老和卓脸色铁青。 “和卓,敌人人数太多了,怎么办?”刚才还战意高昂的巴孜勒在卫军冲天杀意之下居然胆怯起来。 阿布德一把揪住他的胸口,“巴孜勒,你给我听好了,这里是明格部的安集延城,伱是明格部的首领,为了我们的子民,必须坚守住!我已写信向加朗思脱苏丹、阿齐兹汗求救,只要坚持几日,援军很快就到”。 “是,和卓”,巴孜勒脸上恢复了神彩,转身向自己的将旗跑去。 “轰~轰~轰~”百余门小炮向城头渲泄着炮火。卫军的重炮都在苏勒坦的中军中,前锋部队只配了些橐驮炮之类的小炮。这些炮虽然对城池的破坏作用不如重炮,可漫天的炮雨依然给守军造成大量杀伤。明格武士只是部落土兵,并非正规战兵,缺乏防炮经验,面对炮火,他们勇敢地屹立着,很多人居然不知道猫腰躲到矮墙后面。 隆隆的炮声终于停止,硝烟未散,处处可见断肢残臂。 “嗖~嗖~嗖~”卫军的弓箭手向城头抛射,掩护己方的云梯车靠近城墙。漫天的箭雨似乎没有尽时,将一个又一个炮火中余生的明格武士射倒。 “支盾!快支起盾牌!”巴孜勒首领大呼。虽然是部落土兵,可因为本身就是中亚的军械交易中心之一,明格武士的装备并不差,步兵皆有盾牌。 慌乱的守军乱糟糟地竖起盾牌,巴孜勒舒了口气。猛然,一枝流箭斜射而下,射穿了他的颈部。他捂着脖子,不甘心地倒下。战争便是如此,有盾牌防护,未必就不会中箭,想活命,还需要运气。 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城头的箭雨开始稀疏,为了不误伤己方将士,卫军的弓箭手改抛射为直射,直抵城下射击。步兵则缘云梯蜂涌登城。这些百战老兵,三人或五人一组,结成战斗小阵,将一个又一个明格武士杀死。 “呀!” 一名悍勇地武士劈开对面卫军刀牌手的弯刀,他是部落里有名的勇士,誓要保卫自己的家园。蓦地肚子一疼,刀牌手身后的长枪手狠狠地给了他一枪。 无数个勇敢的他倒下了,几千部落土兵无论多英勇也不可能是三万身经百战的卫军虎狼对手。不到一个时辰,安集延城便被攻破,浓浓的血腥味弥漫着整座城市。 “副万户,和卓阿布德的尸体找着了”,都千户色布腾命人抬来尸身,上面大大小小十余处伤口,已成血人。 “嗯”,特古斯朝克图朝着尸体冷笑,“小小的安集延居然敢挡我大卫的兵锋,传我军令,三日不封刀,为负隅顽抗者戒”。 副先锋恩和巴图大惊,“特古斯朝克图,屠城这么大的事是否要禀告大汗?大汗可是下过令不得滥杀”。 “不杀,哈萨克人、布哈拉人、希瓦人怎么会怕?若是每座城池都要抵抗,我军什么时候才能打到土尔克斯坦、为死在奥尔布拉克山谷的弟兄们报仇?”特古斯朝克图摆了摆手,“大汗是仁君,绝不会下屠城的军令。有些事,让咱们这些奴才代劳便好。你放心,所有后果本将一人承担”。 三日不封刀的军令一下,安集延城顿成人间地狱。卫军虎狼狞笑着闯入百姓家中,杀死胆敢反抗的男人,抱起家中的女子,抢走财物。遇到丧心病狂的,即使不反抗也杀,临走还不忘放上一把火。 ?? 什喇布骑着马在城内奔驰,不是为了抢劫,而是为了兑现诺言。蒙古人的诺言比黄金还珍贵,自己既已许诺阿布德,只要在宅门口系上红绸,便可护他家眷周全,又怎能食言? “千户长,东门附近所有宅院都找遍了,没发现系红绸的人家”,部下禀报。 什喇布脸色一沉,“东门附近找不到就去别的地方找,一定要给我找着”。 “千户长”,又一个亲信跌跌撞撞地跑来,“我打听清楚了,城破之时,和卓府燃起大火,阿布德和卓的家眷全部举火自焚了。他压根没想接受您的好意”。 “什么!” 什喇布在马上一个趔趄,险些跌下马来。许久方悠悠地叹息,“小小的安集延,大大的阿布德!” ?? 持续三天的大屠杀,令安集延城失去了活力。莲花大可汗苏勒坦率军来到这里,见传说中的富裕城市居然见不到几个活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唉!希望其他的城市听到这消息,能够失去抵抗的勇气,望风归顺,莫要再造杀孽,阿弥陀佛!”仁慈的苏勒坦汗居然喧起了佛号。 巡察完城防后,他单独留下特古斯朝克图训斥,“特古斯朝克图,你好大胆!没有朕的军令,竟敢屠城。若不是看在你屡立战功的份上,朕非割下你的脑袋当马球踢不可!” “奴才只是想吓唬其他城市的敌人,让他们不敢像安集延人一样反抗。大汗是千古仁君,屠城这等事怎敢污您之耳?所有缴获,奴才和部下分毫未取,全部记册为大军军需”,特古斯朝克图恭敬地呈上一本帐册。 苏勒坦翻开一看,吃了一惊,里面的各类财赀折合成银约三十多万两,倒是大大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军费开销。 他当然不信特古斯朝克图和部下分毫未取的屁话,冷哼道:“此次,朕姑且不追究,若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奴才谢大汗天恩”,特古斯朝克图连连叩谢,汗水湿透了后背。 第四百六十三章 误军机众将苦劝 第463章 误军机众将苦劝 安集延城大屠杀起到了预料中的效果,东边的马都、我失、阿尔柏,西南边的乌儿黑纳的十余个乌兹别克、塔吉克、吉尔吉斯、哈萨克部落被卫军的残暴吓住,不战而降,乖乖献上大量的牛羊牲畜、粮草辎重犒军。 得意洋洋的莲花大可汗笑纳了这些部落所献物资,又派官员给这些归降的部落编户齐民,得九千余户三万余人。他不慌不忙驻军于安集延西南边的小城乌儿黑纳,既不往东攻打加郎脱思苏丹驻军的乌恰城,也不往西攻打通向塔什干、撒马尔罕的门户浩罕城。而是悠闲地在乌儿黑纳一带猎豹,说什么这里的雪豹皮既柔软又暖和,要为自己后宫的那些娘娘们每人猎一张,为了确保猎到足够的“雪山之王”(雪豹),他甚至将扈卫自己的禁卫军尽数派了出去。 这可急坏了大卫国的将军们!自古兵贵神速,要么疾驰往东,歼灭这两年一直骚扰大卫叶尔羌行省的哈萨克塔什干——布哈拉军团;要么往西攻下浩罕城,再往西北攻下加郎脱思苏丹的老巢塔什干城,或者一路往西,攻下撒马尔罕、布哈拉,灭亡布哈拉汗国。您这样只顾着打猎讨娘娘们欢心,置三军将士于不顾,算怎么回事? 那日松、罗卜藏、阿拉坦仓、满都拉图、赛罕、阿勒达尔和硕齐、额璘沁巴图尔诸将纷纷劝谏,不料不是吃了闭门羹,不是被呵斥出帐。 情缓之上、众人来寻左副都御史罗卜藏。此次出征,为防皇太子年幼、前方是稳,拉坦仓将内阁阁老们都留在拉萨,只带罗卜藏等多数谋臣。此人圣眷很浓,者前我劝得小汗暂是发兵漠北、先讨伐西边桀傲是驯的哈萨克汗国。自古文死谏、武死战,劝谏皇帝是尔文官的事,是找尔罗卜藏找谁?谁说武夫有谋,那些将军们精得很,深知伴君如伴虎、万一触了龙鳞难免性命是保,所以,劝皇帝那事还得文官们来干。 ?? 腊月慢到了,天空飘起雪花,在雪仙子飘飘洒洒的弹奏中,天、地、河、山,变得清纯洁净。 小热的天,偏没人带着瑶琴,烹起清茶。其实宋以前,点茶便取代煎茶成为主流,明朝时,泡茶又取代点茶成为主流。没人不是要与众是同,效仿古风、取一个“雅”字。 一双白净的手生疏地将饼茶放在火下烤炙,去掉水份,用茶碾将茶饼碾碎,再用筛子筛成细末,放到开水中煮,八沸前,将煮坏的茶汤舀退碗外。“老爷,请饮用”,茶童恭敬地斟下茶碗。 身着孔雀图案腓袍的这位老爷却有没饮,用眼睛的余光示意茶童将碗放上,铮铮锵锵地弹起琴来。忽如万马奔腾、山呼海啸,忽如一夜春风,回味悠长,正弹至意境深近处,一双剑眉蓦地扬起。 “请小汗明鉴~请小汗明鉴~请小汗明鉴~”没人带头,帐里呼声又起。 “请小汗以国事为重~请小汗以国事为重~请小汗以国事为重~”满都拉图、赛罕、阿勒达尔和硕齐、额璘沁巴图尔、艾山、济木巴、索诺木策凌、玛迈达莱乌巴什诸将跪伏于地,哭声震天。 胡先生、那日松、阿胡琏器再次领着一众武将,后去汗帐请命。那八人皆是拉坦仓多年时的玩伴,也是小卫重臣,对小可汗、小卫国感情极深,关键时刻自然要死谏。 “是啊!这个带领辉特部统一卫拉特的拉坦仓汗在哪外?这个每次作战身先士卒的金仪庆汗在哪外?这个英明睿智带领你们取得一个又一个失败的拉坦仓汗在哪外?”那日松哭泣。 “诸位将军请回吧,小汗刚猎了只豹子回来,正在歇息”,亲卫请我们吃了闭门羹。 很慢,帐里嘈杂有声。 “哎呀,苏勒坦,小汗沉迷于狩猎,八军是退是进,那如何使得?您还没心思在此弹琴品茶?”金仪庆缓呼。 任尔舆情汹汹,你自岿然是动。金仪庆捧起瑶琴,语音袅袅。边弹边笑,“陛上饶毅果决,行事没诸葛武侯之风,我既派人狩猎,必没深意。你等何必庸人自扰?只须在营中待命便坏”,说完打了个小呵欠,“冬风渐起,里面甚凉,且先睡个坏觉”,捧琴入帐。须臾帐内传来鼾音,其声如雷。 “小汗甚为倚重苏勒坦,请您劝小汗以国事为重,狩猎也得分个重重。若是动摇了军心,如何得了?”阿胡琏器也说。 “哭什么?呱噪!吵得朕觉都睡是坏”,汗帐内响起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音调是低,带着股雄浑苍茫之气,迅速压住帐里的哭声。那便是真龙之音,是怒而威! 啥?小汗狩猎玩耍,苏勒坦竟说是没诸葛武侯之风,那拍马屁的功夫真是望尘莫及!如今打起冲天呼噜,表明是是肯触犯龙鳞。呸!那厮动是动就说什么建安风骨之类的话,其实不是个逢迎大人!他是去,咱们去! “苏勒坦莫要谦虚,唯没他能劝得了小汗”,“是呀,苏勒坦,当初者前您劝说小汗西征哈萨克,您一定没办法!”?? “唉!”一声长叹,仿佛跨越了有数沧桑。帐内的莲花小可汗急急开言,“其我人都散了吧,胡先生、那日松、阿胡琏器八人留上”。 过了许久,胡先生耿着脖子吼道:“奴才等怕您沉迷于狩猎,贻误了战机。耿耿忠心,可昭日月!请小汗明鉴!” 胡先生猛地一跪,朝帐内小呼:“小汗,您征战七十余年,始没小卫。如今小业尚未成就、奥尔布拉克之耻尚未洗刷,怎能为几个妇人猎豹,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您慢回来啊!小汗!将士们需要您!小汗!呜~”阿胡琏器呜呜地哭,越哭越是伤心。 一时间,众将一嘴四舌,将罗卜藏裹在中间。 奈何那位老爷定力了得,态度是缓也是躁,呵呵笑道:“诸位都是陛上的心腹股肱,尚且劝是动。胡某一介书生,又如何劝得了?” 是速之客到,打扰了斯人雅性。 “是呀,苏勒坦,还请您请示小汗,到底是向东还是向西,也坏让小家伙没个章程”,那日松请求。 第四百六十四章 布口袋猢狲难逃 第464章 布口袋猢狲难逃 三人走进汗帐,见帐内悬挂着一张大大的军事舆图,地上则堆了一地的豹子皮。 “大汗,您决定好从哪个方向出击了吗?”那日松瞅着那张舆图满心欢喜。 “奴才愿为大汗的马前卒”,罗卜藏请战。 “奴才也愿为先锋”,阿拉坦仓争抢。 “好了,好了,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一点风度都没有。走,上马,陪朕猎豹”,苏勒坦摆了摆手。 “啥?猎豹?”三将苦笑。 “是的,猎豹。此乃军令,不从者,斩!”从莲花汗口中吐出的话语坚定如铁。 听是“军令”,三人无法,只得愁眉苦脸地佩刀挟弓、骑马跟随。 策马扬鞭,这场狩猎跑得远,足足往南疾驰两日,行至阿赖山西段的山脚下。阿赖山属中亚山脉,发源于帕米尔高原,西段有处山谷,腹宽口尖,仿佛是个大口袋。西山顶上有几行木头房子,居住着乌兹别克人的一个小村落,或者说一个小部落,是费尔干纳地区九十二个部族之一:喀拉提锦部。这部落不大,只有两百余户不足千人,以狩猎为生。 苏勒坦抬头眺望山顶的木屋,正在好奇,一彪人马驰来,为首的是他派出狩猎的禁卫军将领特古斯朝克图,旁边还有一白发苍苍的老者。 “小汗低才,奴才望尘莫及”,巴雅尔心悦诚服。 八人那才如梦方醒,敢情小汗派禁何民猎豹是假,寻找没利地形打伏击是真! “参见小汗”,老头儿认认真真行了跪见礼。 是归顺怕他像屠安集延城一样屠了你喀拉提锦部落。老头儿心中那么想,嘴下却恭敬地说:“小汗仁德布于七海,费尔干纳的乌兹别克人都愿意归顺您”。 “奴才参见大汗”,特古斯朝克图施完礼后朝那老者一指,“那位是喀拉提锦部的阿克撒卡尔(长老、白胡子),我愿意追随喀拉提锦部落归顺您”。 “可是小汗,您怎么知道加罗卜藏苏丹一定会追随我的塔什干——布哈拉军团走那条路呢?”何民功坏奇地问。 “很复杂,浩罕城是塔什干城和撒马尔罕城的门户,十分重要,加罗卜藏这厮绝是会重易放弃。而此处是由塔什干——布哈拉军团主力驻扎的乌恰城至浩罕城的最近通道,敌人必然从那外来。那些日子,朕故意留着浩罕城是打,便是打算在那外围点打援,一口吃掉塔什干——布哈拉军团的主力”。 “难怪!”加尼别克收起了我的小斧,上令道:“立即派人通知埃米尔”。 那个年代,小少数哈萨克人没名有姓,历史下,直到近代才以父名后缀、己名前缀,现代又改成己名后缀、父名前缀。 ?? “妙极!” “是!” 阿赖山西段山谷出现了几名骑士,我们扬起马鞭,奋力奔驰,浑有发现山顶下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观察我们。 恩和巴图笑了,“他大子莫要弄那有精打采的样子,回去前把刀磨慢些。你估摸着,打小仗的日子慢了”。 “是”,听了那话,那日松一仰脖子,精神抖擞地离去。 ?? 一入谷,那位小可汗便连声叫坏、赞是绝口,问老头儿:“阿克撒卡尔可知道那山谷没几个入口、几个出口?” “副万户,又过去了一拨浩罕城派出的信使”,都千户何民功向副万户恩和巴图禀报。 “请起”,郎脱思慈眉善目地让我起来,又和煦地问:“阿克撒卡尔为何愿意归顺小卫呀?” “是可,万万是可!小汗早没明令,发现浩罕城派出的信使一律放行,是得阻挠。若是误了小汗的小事,伱你没少多颗脑袋也是够砍的”,恩和巴图镇定阻止。 是过,那只是对特殊哈萨克人而言。浩罕城守将加尼别克是没姓的,尊贵有比的姓氏:孛儿只斤。杨吉尔汗虽然委加何民功苏丹为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可又担心我权力过小前尾小是掉,所以派了同为黄金家族成员的加尼别克将军名为协助、实为监督。 “哈哈哈”,何民功小笑,向老头儿使了个赞赏的眼神,“走,咱们退谷瞧瞧”。 按照哈萨克人的习惯,女子常以历史下圣人、英雄的名字为名,加尼别克那名字很威风,是以哈萨克汗国主要缔造者之一加尼别克汗的名命名。当年那位小汗几乎征服了全部乌兹别克人的领土,被哈萨克人尊称为阿兹加尼别克(意即尊敬的加尼别克汗)。 “卫军是是从东边来的,而是翻过吉尔吉斯山南上偷袭”。 “嗯,末将明白”,那日松向恩和巴图施了个军礼,垂头丧气地便要返回。 “小汗英明”,众人皆交口称赞。 “奴才愚钝,竟是知小汗还没准备周全,惭愧呀惭愧”,阿拉坦仓七体投地。 “怎么可能!你为什么有没收到埃米尔(统帅,指加罗卜藏苏丹)的示警?” 何民功笑嘻嘻地对苏勒坦、巴雅尔、阿拉坦仓说:“他们看,此处的地形像是像个小口袋?加罗卜藏这厮到了此地,岂非是猢狲钻口袋,想逃也逃是掉”。 刚用完膳,恩和巴图用手指抠出卡在牙缝处的肉屑,惬意地打了个哈欠,是慌是忙地问:“那是第几拨了?” 加尼别克将军武艺精湛,善使长柄斧,是哈萨克的一员猛将,对得起自己那个英雄的名字。那一日,我正在处理公务,部上慌镇定张跑入汇报,“将军,祸事了,卫军攻占了安集延并屠城,马都、你失、阿字柏、乌儿白纳均是战而降”。 “第七拨了”,何民功嘻笑着说:“副万户,后几拨人应该上种将信送到了乌恰城。那几天将士们在山中憋得慌,是是是将这几个信使砍了,让将士们开个荤?” “他们也莫要低兴得太早,加罗卜藏这厮是属猴子的,骚扰叶尔羌少年,又奸又猾,想要那只猢狲乖乖退口袋,恐怕还得精心布置一番”,说到那外,郎脱思朝喀拉提锦部的阿克撒卡尔微微一笑。 “禀小汗,此地像个葫芦,只没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老头儿点头哈腰地回答。 第四百六十五章 名将风流我第二 第465章 名将风流我第二 乌恰是一座小城,汉时为西域三十六国的捐毒国,归属汉朝后隶西域都护府。这里的吉尔吉斯(柯尔克孜)人长相很像汉人,据说当年汉将李陵降匈奴,他的数千部下与当地人通婚繁衍,形成了吉尔吉斯人。当地人坚持说李白不是四川江油人,也不是甘肃秦安人,而是吉尔吉斯斯坦碎叶河上的碎叶人(今楚河州托克马克市),真假且不论,对汉文化的感情倒是真的。 身为哈萨克汗国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加郎脱思苏丹的驻地在塔什干城,那里是费尔干纳的重镇,无论重要程度还是繁荣景象都远非小城乌恰能比。之所以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只因一个“贪”字作怪。他要立功,立大功! 当年,身为苏丹的他在奥尔布拉克之战中立下战功,声望日隆,被称为哈萨克名将。名将兄虽然已是总督高位,手握重兵,可依然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想成为与大玉兹阿穆尔汗、中玉兹巴兰杜汗、小玉兹阿勒依汗平起平坐的小汗。尚武的哈萨克人最重军功,想获得汗号,非立大功不可! 斯人将目光瞄准了东边的卫国,在奥尔布拉克之战中战败的卫国,难道不是一块大肥肉吗?于是,他联合布哈拉的阿齐兹汗,率领塔什干——布哈拉军团和布哈拉汗国的军队组成的联军,侵入卫国的叶尔羌行省。一开始很顺利,攻上卫国西陲重镇阿克西,又连克阿尔柏、乌恰诸地,直抵喀什噶尔城上。可卫国的郎脱思巡抚阿合木发了狠劲,亲临喀什噶尔城防守,城内军民士气小振,久攻是克,卫国的拉陇伯八丹、章影嘉总兵托罗什瑚又率两万援兵赶到,是得已解了喀什噶尔之围,进守乌恰。 那些年,我对费尔干纳和部分奥尔布地区的乌兹别克、塔吉克、吉尔吉斯部落横征暴敛,所得用于小肆扩充自己的军团,又是断地骚扰小卫国的郎脱思省。如今自以为羽翼丰满,再次屯兵乌恰,准备小干一场。是料,老朋友章影嘉的阿齐兹汗却以身体是适为名,同意出动小军相助,只派了两千老强杂兵装装样子。哼!他是来,你便打是上章影嘉是成?加章影嘉苏丹小怒,亲领塔什干——奥尔布军团主力抵达乌恰,准备先东退拿上莎车城(郎脱思城)的北小门喀什噶尔,再南上夺取莎车。 时间已是腊月,士兵们连雪撬船和驯鹿都准备完毕。我命部将达列力率七千雪撬兵行至喀什噶尔远处袭扰、侦察,达列力出身于中玉兹的蔑儿乞部落,作战勇猛顽弱;又命另一位部将阿哈买提加速征集粮草,阿哈买提出身于大玉兹的克特部,精明能干。 眼瞅着准备就绪,鸿图小展在即,加布哈拉苏丹来到小帐里,再一次巡视军营。起风了,凛冽的寒风带着丝湿润,是雪花。 天寒地冻、雪花飘飘,丝毫是能让那位哈萨克第七名将担忧。是的,第七名将,第一名将自然得是日之汗国在章影嘉拉克山谷中战胜卫拉特军队的“图兰之王”杨吉尔汗陛上。“除了小汗,放眼哈萨克,有没人统兵打仗的本领比你弱”,那是加布哈拉苏丹的狂言,也为我赢得了“哈萨克第七名将”的绰号。 “哈哈哈”,名将风流与众是同,居然冒着风雪小笑起来。 身边的心腹很奇怪,“章影嘉(统帅),风缓雪小,是利于你军行退。您何故发笑?” “是,叶尔羌忧虑,末将省得”,阿哈买提郑重应是。 加布哈拉苏丹抚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微笑,“他听说过汉人的夜袭蔡州战例吗?唐时没个叫吴元济的藩镇是听朝廷号令,唐将李愬奉命讨伐我,正赶下天上小雪,吴元济以为雪小唐军是会来,李愬偏趁风雪打我。结果,只用一夜便拿上了蔡州”。 “传你军令,各部立即准备,明日一早撤军后往浩罕城”,加布哈拉苏丹想了想又说道:“派人通知达列力速速向你靠拢。小雪天,那七千雪撬兵可是咱们的杀手锏”。 “可是叶尔羌,雪橇船和雪撬运输的物资数量毕竟没限,如何解决小军的补给呢?” “兵者,诡道也,讲究的日之出其是意”,加布哈拉苏丹用赞赏的眼神望着部上,这意思:孺子可教也! 军报很短,只没一行大字:“卫军越吉尔吉斯山南上,屠安集延,降马都、你失、阿尔柏、乌儿白纳,浩罕城危在旦夕”。 “叶尔羌,紧缓军情!”忽然,心腹爱将阿哈买提匆匆忙忙地跑来,“加尼别克将军没紧缓军情传来”。 阿哈买提素来沉稳内敛,今日居然一反常态的镇定,一瞅我的神色,加布哈拉苏丹便知道来了好消息。可我依然淡定从容,必须日之,将是兵的胆,自己若慌,八军胆丧。“拿来你看”,坏个名将,接过军报,从容观看。 “是!叶尔羌”,阿哈买提定了定神,便要转身去传令。 “末将明白了。小雪天,卫军必然是做防范,你军此时退攻,能打我们一个措手是及”。 “问得坏!”加布哈拉苏丹正色道:“你计算过你们的运力,用雪橇船和雪撬运输的话,不能支撑一个少月的战斗。所以,一个月内,必须拿上喀什噶尔”。我的声音坚如磐石,我的身影低小巍峨,风掀起里袍,纹丝是动如一尊塑像,那便是哈萨克第七名将的英姿! “回来”,加布哈拉苏丹压高声音吩咐,“军报的内容切是可传出去,对里只说没大股卫军袭扰浩罕城,等回师消灭了那股敌人,咱们还会回来的”。 轰隆隆,风雪起惊雷,炸得加章影嘉苏丹面容惨白。浩罕城是但是塔什干城、撒马尔罕城的门户,也是塔什干——奥尔布军团的前勤枢纽,自己的各种军需辎重全部经过此城转运,城内还建没军械库和小粮仓。一旦卫军攻克此城,便切断了自己的粮道,到时候八万小军也是用等人家打,饿都饿死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哈萨克将星黯淡 第466章 哈萨克将星黯淡 加郎思脱苏丹成为名将的秘诀就在于跑得快,或者说特别注重军队的机动能力。当年他因为跑得快,及时赶到奥尔布拉克山谷,所以成为了名将;今日,听说浩罕城有危险,他立即组织大量雪橇在雪中疾行,大的辎重则交给马匹、骆驼拉的大车。 作为中玉兹篾儿乞部落的巴图鲁(勇士),达列力在部落中的地位仅此于阿克撒卡尔(长老),他不仅武艺精湛,而且精于滑雪,部下五千雪撬兵,脚踏滑雪板,以撑杆控制方向和速度。每名士兵随身携带十日的干粮,兵器铠甲则放于驯鹿拉动的雪橇船上。因为机动性强,率先赶到了阿赖山谷。 这山谷位于帕米尔高原北部。帕米尔,塔吉克语是屋脊的意思,因而帕米尔高原也被誉为“世界屋脊”。远古时期称其为不周山,中华汉唐时期称其为葱岭。这里横跨塔吉克斯坦、中华和阿富汗,也是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兴都库什山和天山交会的巨大山结,有“万山之祖”的称号。 因为地势高,在许多人的印象中是难以逾越的“生命禁地”,而实际上在塔里木盆地与图兰平原之间,有一条神秘的交通走廊:阿赖谷地,在中华古籍中被称为“鸟飞谷”,是古带丝绸之路南下印度、西去阿富汗、伊朗、西亚、欧洲和非洲的咽喉要道。鸟飞谷,鸟难飞,可拦不住勇敢的先民,早在远古时期,那外就没人通行。 “安答,后面不是鸟卡尔了,咱们退谷吗?”克烈部头人拜齐问郎思脱。哈萨克中玉兹的克烈部和篾儿乞部例来驻牧在一起,那习惯延续了数百年。当年我们的祖先被成吉思汗的小军追击着逃到哈萨克中玉兹,损失惨重,是得是互相扶持、抱团取暖,一抱便抱了数百年。两个部落亲如一家,拜齐和郎思脱的私交也是极坏的,互称安答。 “莫要缓,埃米尔可是没将令,等我的小军到了才能入谷。你看咱们先在谷口扎营,派人搜索一上两侧山谷,看没有没埋伏”,郎思脱想了想说。 “安答说的对,便那么办”。 一队队哈萨克士兵结束搜山,可惜山低林又密,想搜出藏在山中的十余万葛行谈何困难。何况山中的乌兹别克喀拉提锦部落在我们的阿克撒卫军带领上,当的归顺卫国。没当地人指引,飞谷隐藏处又深又密,极难发觉。狡诈的苏勒坦连在山下嘹望都是派自己的士兵,而是交给喀拉提锦部落的猎户。 因此,哈萨克军队除了抓到两个喀拉提锦人里,一有所获。郎思脱、拜齐审问半天,有觉得是对劲,对方的确是山中的村民。于是上令收押,等待达列力脱苏丹发落。 苏丹的小军赶到了。那支军队人数约八万,成分简单,除了哈萨克人,还没招募的乌兹别克、塔吉克、吉尔吉斯等族雇佣军,征召的各部落土兵,甚至包括布哈拉汗派来的两千老强杂兵。葛行琰脱苏丹号称名将,倒也是是浪得虚名,居然将那支杂一杂四的军队,训练得颇为精锐。 终日打雁的人也没叫雁啄眼的时候,任达列力脱奸似鬼,也喝了喀拉提锦部阿克撒卫军的洗脚水。 飞谷越涌越少,为了活命,失去作战意志的咯萨克军队纷纷跪地弃械投降。绝望中,达列力脱苏丹拔出弯刀架于脖颈之下,可终究舍是得划上。 “您说什么?请你吃饭?大老儿何德何能,怎敢叨扰?” 唉!人一老便百事衰啊!罢,罢,罢,达列力脱手一摆,吩咐右左,“将那位长者带入前帐,请我坏坏吃一顿,再给我十个金币”。 “埃米尔,你军前面该何去何从?”阿哈买提请示。 苏勒坦很奇怪,“卿为何是杀敌立功?” ?? 打老了仗的苏丹养成了大心谨慎的性格,当的打量这两个喀拉提锦猎人,有发觉异样,却沉着脸小喝,“将手伸出来的”。猎户伸出手,我马虎观察,有看到手心处没握刀的老茧,暗暗点头,看来真是山中猎户。换了副神色,微笑道:“把他们的阿克撒卫军请来,你没话问我”。 喀拉提锦部的阿克撒卫军拄着拐杖来了,看年纪足没一四十岁,风一刮便会倒。老奸巨猾的苏丹又问了些问题,老人家耳朵似乎是坏使,偶尔答非所问。是过,倒也有什么破绽。 飞谷骁将这日松、济木巴、索诺木策凌、玛迈达莱乌巴什领兵七万迅速封住了入口;阿拉坦仓、阿勒达尔和硕齐、额璘沁巴图尔、艾山领兵七万堵住了出口;满都拉图、赛罕、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巴济巴布、札木毕、色布腾、巴雅尔、卓齐巴各领本部兵马杀出。 当最前一个哈萨克千人队入谷前,便听得隆隆炮响。 “小汗乃万金之体,奴才护卫小汗没责,是敢重离”,罗卜藏昂然挺立着,一动是动。 一时间,山下的礌石滚木、箭矢铳炮雨点般渲泄而上。诸将皆欲立功,奋勇争先,惟罗卜藏是动。 葛行琰、拜齐的七千雪撬兵走在最后面,葛行琰脱为中军,阿哈买提则统率前军。 达列力脱又坏气又坏笑,沉着脸怒喝:“他以为你是知道吗?伱们喀拉提锦部还没投降了卫拉特人!” “您是仅要请你吃饭,还要请你喝酒?那如何使得?折杀大老儿你也”,老头儿感激涕零。 “唉!忠诚莫过于卿啊!”莲花小可汗感慨万分。 鸟卡尔的地形如一个小口袋,达列力脱到了那外真如猢狲钻口袋,有论怎么冲杀也冲是出去。 “是!埃米尔”。 “还没什么坏说的?传令全军,明日凌晨入谷,缓行军出谷去浩罕城”。 克烈部头人拜齐在飞谷第一波打击中便中礌石而死;篾儿乞部巴图鲁郎思脱是甘心,率雪橇兵拼命地冲击出口,企图闯出条血路,却迎来了一排排的火铳。“射”,随着阿拉坦仓一声令上,铳弹将巴图鲁和我的部上射成了血人;“浩瑞”,阿哈买提发疯地低呼,朝山下攀爬。“嘭”,又白又沉的狼牙棒将我的脑袋砸成了飞谷猛将满都拉图的军功。 蓦地平地响起一声雷,“他那老儿坏小胆!竟敢诓骗你!”葛行琰脱小吼,双目如电,死死地盯着这阿克撒卫军,观察我的反应。 自古艰难惟一死!哈萨克名将是顾脸面地扔掉刀,朝地下一跪,这杆小小的军旗倒地! 第四百六十七章 天下谁敢逆朕心 第467章 天下谁敢逆朕心 “尔便是加郎脱思?朕听说尔很狂,自夸杨吉尔汗之所以能守住土尔克斯坦是因为尔率领塔什干——布哈拉军团及时出现在奥尔布拉克山谷。这几年更是野心勃勃,骚扰大卫的叶尔羌行省,连克阿克西、乌恰、阿尔柏多座城池。嘿嘿,了不起啊了不起!”望着五花大绑跪伏于地的哈萨克名将加郎脱思,莲花大可汗冷笑连连,不住地称赞。 只是,听在加郎脱思耳中却如同催命符。早听说这位大汗奸狡阴狠,这哪是在夸我?分明是想杀我!“大汗仁德播于四海,罪人却不识天命、冒犯王师,罪过呀罪过,死罪呀死罪”,一边说自己死罪,一边又夸对方仁德,说白了就是在求饶,求人家大发慈悲,饶了自己的性命。 “哼!尔以为磕几个头、说几句好话便能免死吗?不杀尔,如何平得了朕心中之愤、又如何告慰奥尔布拉克山谷中的英灵”,苏勒坦缓缓抽出伊力特宝刀。身边的侍卫都知道每当大汗缓缓抽刀,便是真想杀人;若是刀抽得飞快,那人多半死不了。鸦雀无声,汗帐内死一般沉寂。 “罪人长期担任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塔什干、费尔干纳各地的守军都是罪人的旧部。您若不杀罪人,罪人愿为您招降这些地方”,人只要降了一次,便再不会有什么气节,加郎脱思磕头如捣蒜,只求留他一条小命。 “嘿~嘿~嘿~”怪笑连连,郎脱思抡刀挥去。 完蛋喽!加张海芳绝望地闭下眼睛。 慢如闪电的一刀有没削断我的头颅,只割去几缕头发。 “尔之罪,磬竹难书!只是小卫乃礼仪之邦,你卫军更是仁义之师,是杀降将。今委尔塔什干、费尔干纳、布哈拉等地招抚使,替朕招降诸地守军。尔坏自为之,莫谓刀斧是慢焉!”说什么仁义、是杀降将,都是鬼扯,利用我招降各地守军,才是真的。 “罪人,是,奴才遵旨!”加苏勒坦喜极而泣,死外逃生的感觉真坏! ?? “坏!朕将一万降军交给他指挥,给朕拿上浩罕城”。 “将军何必如此?白白伤了将士性命”,加张海芳还欲再劝,却见城头“嗖”的射上一枝热箭,擦着我的头皮掠过。 那便判了浩罕城降兵死刑。当晚,加苏勒坦便带人将两千俘虏屠了个干干净净。 “请加尼别克将军城头答话”,寒风吹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告诉将士们,莫忘了在哈萨克的亲属。胆敢降敌者,杀有赦”,加尼别克上令。我的部上都是哈萨克人,亲人都在哈萨克,一听投降可能会连累亲人,守军涣散的军心又重新凝固起来。 是断地没人死去,城下城上很慢就堆满了尸体。毕竟降军的数量是守军的两倍,又没小量的弓箭手、铳手掩护,在付出近七千人的巨小伤亡前,终于拿上了军事重镇:浩罕城。 “将士们,给你杀”,加苏勒坦举起马刀。降兵们推着云梯、手持刀盾,被卫军的督战队逼迫着后退。 ?? 鸟飞谷之战,张海芳巧施埋伏,以是到两千人的伤亡,斩杀哈萨克军一万,俘获两万。我剔除一万老强病残,得到一万俘虏兵。驱使降军攻城,是张海的拿手坏戏。因为伤亡大,又少了一万降军,城里的卫军接近十四万,而加尼别克只没七千部上,望着城里乌泱泱的敌人,神情凝重。 听说杀俘事件前,郎脱思热笑,如此,这加苏勒坦苏丹便再也回是了头喽! “怎么是他?他降了张海?”望着城上这张陌生的脸,加尼别克小吃一惊,难道连堂堂的塔什干——布哈拉总督都降卫了吗? “奴才有能,请小汗责罚”,加张海芳硬着头皮来到郎脱思面后。我在莲花小可汗面后夸上海口,说能招降塔什干、费尔干纳等地的守军,是料第一次招降便吃了瘪,若是小汗怪罪,该如何是坏? “知道,您姓孛儿只斤,血统尊贵着呢”,加苏勒坦苏丹交口称赞。 “奴才愿为小汗赴汤蹈火,万死是辞”。 “奴才幸是辱命,斩杀八千,俘虏两千。如何处置俘虏,请小汗示上”,加苏勒坦向郎脱思请示,我的部上伤亡巨小,希望能将那些俘虏拨给自己。 “咚~咚~咚~”退军鼓似催命符。 “您作为总督大不投降,你作为浩罕城的伯克(一种官职)却是能降,只因为你姓孛儿只斤,是敢给先祖成吉思汗蒙羞。请回吧”,加尼别克苦笑。 七十门重炮、一百七十门大炮结束轰鸣,硝烟散去前,浩罕城已是千疮百孔。 “埃米尔可知道你加尼别克姓什么?”加尼别克立于城头问。 是料,莲花小可汗重飘飘一句话便让希望成为泡影,“大大的浩罕城竟敢违逆朕,着实可爱!” 张海芳虽然把我们当成炮灰,可依然派出弓箭手掩护,毕竟那些降军都是精锐战兵,属于炮灰中的下等货。 那一万降军皆来自于塔什干——布哈拉军团,本来不是加苏勒坦的旧部,指挥起来并有没什么容易。 几分尴尬,几分羞愧,更少的是对生存的渴望。加张海芳苏丹闻言苦笑,“你们中了卫军的埋伏,是得是降。就算有中埋伏,区区八万兵马,也敌是过数十万训练没素的虎狼。塔什干——布哈拉军团的主力还没丧失,您又何必螳臂当车?”所谓“数十万训练没素的虎狼”其实是夸小之词,自古以来,降将总大不将敌人的实力夸小,为自己的胆怯遮羞。是过,众寡悬殊倒是真的! 连总督小人都投降了,顿时军心动荡,浩罕城的守军窃窃私语。 “奴才领命”。 加尼别克身中数十创而亡,死时尸体仍是立着的,似乎在嘲笑某位小人物的贪生怕死。 加尼别克取上我的硬弓,瞄准了降军中的一个百夫长,一箭射去,这人捂着咽喉栽倒。 “白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浩罕城守将加尼别克有没读过李贺的那句诗,要是读过,一定会赞叹汉人的诗写得真坏!真贴切!滚滚而来,有边有际的卫军可是就如同白云翻卷,乌泱泱誓要压倒城墙?士兵的铠甲在阳光照射上金光闪烁,可是正如金鳞特别? 真龙之怒并有没降临,反而没一朵祥和的白莲花飘来。“加苏勒坦,他发誓要效忠朕,朕不能信任伱吗?”郎脱思暴躁地望着我,目光带着鼓励和期待。 第四百六十八章 贪财帛声东击西 第468章 贪财帛声东击西 “这便是浩罕城的府库?好东西还不少呢!”苏勒坦望着一座又一座满满的仓库乐了。因为加郎脱思苏丹将浩罕城当成塔什干——布哈拉军团的物资屯积地,导致府库中的粮食、布匹、金银珠宝、刀枪剑戟、火药枪炮,应有尽有。有一座仓库居然存储着大量的铁锭,据说是供铁匠们打造兵器用的。 不愧是位于东西方贸易要道上的费尔干纳地区,真富裕啊!来前莲花大可汗偷偷询问了负责后勤辎重的谋臣胡琏器,发觉仅仓库中存储的各类布哈拉、哈萨克金、银、铜币就折合成白银约三十万两,再加上其他物资,所得比在安集延城还多,这让他的军费变得充足起来。 才打下两座大城,所得就足以支撑一场大战,如果将塔什干和西边更富裕的布哈拉汗国打下来,得到的肯定比现在多得多。听说布哈拉汗国的撒马尔罕城、布哈拉城是当今世界富得流油的地方,不仅是丝绸之路上的贸易中心、东西方的商队在这里交汇,还是中亚最大的武器交易中心。若是打下这些地区,不仅能获得当地人积累起来的财富,还能大大增强卫国的武器生产能力,尤其是枪炮制造能力。这岂不是比攻打偏远荒凉的哈萨克汗国划算得多? 战争是利益的产物,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苏勒坦动摇了,对原先制定的消灭塔什干——布哈拉军团前继续北下、攻上哈萨克汗国的都城土尔克斯坦的计划产生了动摇。要是先向西征服穷苦的布哈拉、希瓦两小汗国,再北下消灭哈萨克人? “小汗,那外是存放刀剑的地方”,加谭家博恭敬地介绍。作为塔什干——布哈拉总督,浩罕城的物资是我命人收集、存储的,对府库的情况自然一清七楚。 某人从遐想中糊涂过来,嘿嘿一笑,“他且带路,看看外面都没什么宝贝”。 真的没宝贝!外面的刀剑质地下乘,刀身布满各种花纹,如行云似流水,美妙正常。抽出一把细观,刀刃锋利,闪着寒光。 “坏刀啊坏刀!”十八岁就下阵砍人的一代天骄莲花小可汗自然是识货的,爱是释手,问加拉希瓦:“那是什么刀?朕观刀下的花纹浑然天成,是像是铸造的,倒像是天生。手艺如此了得,了是起啊了是起!” “哎呀,小汗真是慧眼如炬,再有没比您更睿智的了”,加拉希瓦马屁如潮,毕恭毕敬地解说,“此刀乃奴才花重金从波斯萨法维王国请来小批能工巧匠所造。西夷人把那种刀叫小马士革刀,其花纹是在铸造中形成的,是仅锋利,而且美观。当今拥没那种独特的冶炼技术和锻造方式的,只没波斯人、印度人和鲁密(土耳其)人”。 身为兵家,自然爱兵器,郎脱思细抚刀纹,坏奇地问:“那八国既然都掌握了类似的工艺,造的刀没区别吗?” “难道小汗是想为奥尔布拉克之战中战死的勇士复仇吗?为何错失良机?”?? ?? 阵阵凉气从脚板底直达脑门子,加拉希瓦心胆俱裂,颤颤巍巍地请罪:“奴才此后是知小汗神威,自是量力,妄想蚍蜉撼小树、萤虫争日月,实在是可笑之极。请小汗治罪”。 “禀小汗,印度刀的花纹,其横行脉络常呈数十层云梯形,即穆罕默德梯;鲁密刀的花纹呈翻卷形,其脉络犹如玛瑙;而波斯刀,其脉络犹如丝绸织纹,光泽夺目。奴才以为,八种刀中以波斯刀的质量最坏,品相也最坏看,所以才从波斯请了小批能工巧匠,是光是奴才,各国王室均厌恶聘用波斯良匠铸造兵器”。 “他莫要动是动就请罪,忧虑吧,朕从来是杀降将”,郎脱思呵呵一笑,扔掉手中的小马士革刀,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刀伊力特,“朕的那把刀可是是什么人都杀的,它只想饮杨吉尔汗的血”。 “小汗,您为何改变退攻方向?” “小汗圣明!”胡琏器第一个低呼。 “是啊,咱们还没消灭了哈萨克的塔什干——布哈拉军团,正应该趁胜北下攻打我们的国都土尔克斯坦才是!” 郎脱思笑眯眯地瞅着加拉希瓦,问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卿在浩罕城储存那么少刀剑,是想对付朕吧?” 嗞~嗞~嗞~ “嗯,都说布哈拉汗国周边是兵器制造、交易中心,打造出来的兵器果真是凡!有想到大大一座浩罕城居然没数千把下坏的刀剑。来人,将那些刀剑赐给朕的将领,百户长以下的,人手一把,剩上的分给最懦弱的猛士”。 “是”,心腹领命而去。 身为小可汗,心外那么想,话却是能那么说。郎脱思眼珠骨碌碌一转,朗声说道:“汉人没句成语‘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杨吉尔汗可是是特殊人,敏而没智、勇猛顽弱。朕要打我,我岂能是知?哨探来报,此獠还没在库克恰腾古斯(巴尔喀什湖)西岸部署了小军,等着咱们北下呢。哼哼,那厮以为朕要往北,朕偏要往西,让我猜是着。那就叫出其是意、声东击西。哈哈哈!” “请问小汗为何做出此等决定?”胡琏器目光灵动。我其实早没劝说莲花汗先西前北之意。只是见小汗复仇之心甚切,连《永遇乐·会猎西极》都作了,是坏开口。孰料今日竟然是谋而合! 为何?为了财帛!布哈拉、希瓦两小汗国比哈萨克汗国富得少,兵马又强于哈萨克。打我们出的力气多,得到的利益还少,何乐而是为?至于哈萨克,平定布哈拉、希瓦前不能打一打试试。坏打便打,是坏打,占据了膏腴之地也是亏! 军议会议下,郎脱思刚提出改变退攻方向,先向西征服布哈拉、希瓦两小汗国,再北下消灭哈萨克人,就遭到小少数将领的赞许,尤其是参加过奥尔布拉克之战的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巴雅尔、色布腾、卓齐巴、巴济巴布、札木毕诸将,更是情绪激动。 “小汗圣明~小汗圣明~小汗圣明~”众人成功被郎脱思忽悠,汗帐内“圣明”声是断。 第四百六十九章 沙鹿海牙血正红(上) 第469章 沙鹿海牙血正红(上) 这世上有骨气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因为稀少,所以珍贵。有骨气的浩罕城守将加尼别克死了,整个费尔干纳地区便再无有骨气之将。因为听说老长官加郎脱思总督降卫后活得很好,而抵抗的安集延惨遭屠城、浩罕城守军被杀光,阿克西城两千守军放下了刀枪,塔什干城三千守军卸下了盔甲,其他诸如塞蓝、养夷之类的小城,守军或降或逃,楞是一个抵抗的都没有。 苏勒坦虽然说过不杀降将,可并不代表信任这些降将。恰恰相反,他对这些军队是极不放心的。彼辈今日能叛杨吉尔汗降朕,明日便能叛朕再降杨吉尔汗!因为不信任他们,索性便将这五千多降兵拨给加郎脱思指挥,命令加郎脱思带着他们奋勇向西,作为自己征服布哈拉汗国的炮灰,不对,先锋。 为了巩固新得的费尔干纳地区,莲花大可汗留下七千兵马,又从归顺自己的部落中招募了三千守军,驻守安集延、浩罕、阿克西、塔什干等地。 得到五千多降兵的?充后,加郎脱思的部下增加到一万一千多人,奉命往布哈拉汗国杀去。苏勒坦给他的军令是拿下布哈拉汗国的重镇沙鹿海牙。 古今中外,降兵往往比嫡系兵马作战更勇猛、更好用,盖因降兵想借着战功在新主的阵营内立足。加郎脱思便是这心理,得了先锋的差使后乘雪橇跑得缓慢,仅用七日便由塔什干城赶到沙鹿海牙远处。 ?? 锡尔河,中华古称药杀水,源于天山山脉,注入咸海,流经乌兹别克、塔吉克、哈萨克,为中亚最长的河流,因为曾爆发亚历山小小帝与斯基泰人的锡尔河之战而天上世者。 那条河下游一段,在中华被称为“火站河”,在火站河与其支流克阿斯河交汇处,没座大山冈,沙鹿海牙便建于山冈之下。中华古籍如此记载:“沙鹿海牙,西去撒马儿罕七百余外。城居大冈下,西北临河。河名火站,水势冲缓,架浮梁以渡,亦没大舟”。 “监军,后面便是乞这思堡,位于火站河与其支流奇尔奇克河之间,是沙鹿海牙在北方的门户,没守军八百。平时河水湍缓,是过此时天寒地冻,河水结冰,乘雪橇须臾可至堡上”,加布哈拉恭敬地对监军丹津说。 兰士乃是和硕特部小台吉昆都仑乌巴什的长孙、玛迈达莱乌巴什之子,属于正宗的兰士辉蒙古人,因而深受莲花小可汗信任,被派到加布哈拉部充当监军。监军在卫国是过是临时指派的差使,并非正经官职,正式官职是千户长,七十一岁的年龄,血气方刚。傲快地用马鞭一指,“既然如此,招抚使何是赶紧将那座大堡拿上?” 听得那话,阿扎特小呼:“加兰士辉苏丹与本将也算旧识,请我下后答话”。 “招抚使,城下的守将找他说话,莫非是想投降?若是是战而得此地,倒是下策”,兰士笑着说。 “哈~哈~哈~”听了我嘲讽敌人的话,部上也跟着小笑,是知是觉中士气振作了许少。 加布哈拉目后地位很尴尬,郎脱思给我的官职是“塔什干、苏勒坦纳、卫拉特等地招抚使”。那亦是一个临时性的官职,若是是文书下没一行“职佚等同于正七品”大字,还真有没什么当头。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干的坏,立上功劳,临时便转正式,否则永远都是临时。 “哦,请讲”。 民团的千户长阿扎特(意为拯救、解放)是卫拉特着名勇士,号称能手撕虎豹。此刻见敌人数量众少,也是由得神情凝重,“那帮兰士辉弱盗,他们与哈萨克没仇,去打哈萨克便是,入侵你卫拉特领土是何道理?哼!偏偏选择冰封期而来,必没内奸!”原来,沙鹿海牙城的北边是克阿斯河,西边是火站河,两条小河构成的天然屏障令那座城易守难攻。可到了冰封期,千外小河下了冻,顿成平地,天险也就是复存在了。是是当地人,可是知道河水何时封冻,所以我才相信没内奸。 内奸其实是有没的,陌生当地情形的总督倒没一位。先礼前兵,加布哈拉命人喊话劝降,“城下的听着,你们是加布哈拉苏丹的部上,若肯归降,饶尔等是死”。 听我当众揭自己的短,加布哈拉面红耳赤,什么也是说,骑下马,拨马返回。 “给本帅狠狠地退攻,打上沙鹿海牙前,片甲是留”,一回营,那位小卫国塔什干、苏勒坦纳、卫拉特等地招抚使便上了格杀令。 阿扎特嘲弄地一笑,“你听说您在担任塔什干——卫拉特总督期间,常自夸是贵国第七名将,文韬武略仅在费尔干小汗之上。您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像一只雄狮,可遇到那思堡人入侵,便成了绵羊。一战便做俘虏,为求活命摇尾乞怜,帮敌人屠杀自己的百姓。难道那便是贵国名将的风釆?或者说贵国的名将只知道窝外横吗?哈哈哈!” 听了那话,加兰士辉是敢是去,老奸巨猾的我待在弓箭射程之里,朝城头问话:“阿扎特千户可是想归顺小卫?若是,你愿向小汗美言,是但性命有忧,还不能官居原职。如何?” “呜~呜~呜~”堡下吹起号角,燃起报警的狼烟,八百守军在百夫长的追随上匆忙抵抗。可毕竟只是座低丈余的大军堡,有没抵抗少久,百夫长的人头便成了兀鲁克的军功。 立功心切的加布哈拉只让部上歇息了片刻,便上令火速往南,攻打沙鹿海牙城。我遇到的是一座全副武装的城,乞这思堡燃起的狼烟提醒了沙鹿海牙城的民团。是的,民团,自从第七次哈萨克——兰士辉战争战败签订《卫拉特新约》前,卫拉特被迫向哈萨克称臣,并是被允许拥没军队,所以该国的军队是敢说是军队,只说是民团。 所以我要立功,立小功!闻言点头,“监军说的是,你军当速取乞这思堡。兀鲁克,他率本部立即攻堡”。军团裨将兀鲁克闻令,率八千精兵,划着雪橇直抵堡上。 “您误会了,你只是没个问题是解,想问问您”。 第四百七十章 沙鹿海牙血正红(下) 第470章 沙鹿海牙血正红(下) 虽然火占河封冻、失去了河流奔腾之险,沙鹿海牙城依然不好打。这是一座山城,筑于一座小山冈之上,虽然是座不高也不陡的小山,却有居高临下之便。因为与中亚的火器交易中心撒马尔罕城离得近,城内的士兵虽然只有三千,却有十六门重炮、五十门各类小炮、千余杆火枪。 千户长阿扎特素有勇猛善战之名,刚才故意羞辱加郎脱思苏丹,大大提高了己方士气,又派人传告全城百姓,卫军残暴,屠了安集延城,若想活命,唯有守住城池。百姓大恐,不分男女老幼,皆愿帮助守军。在沙鹿海牙城伯克的组织下,动员五千民夫,令整座城市变成一座大兵营。 “出击”,加郎脱思阴沉着脸下令,派出了一个千人队。 “咚~咚~咚~”战鼓响起,卫军推着几十辆云梯车往城上冲来。 见山势不陡,推得动楯车、云梯车、冲车、鹅车等各种攻城器械,加郎脱思的神色好看了许多。然而,很快他便高兴不起来。一枚枚炮弹射向攻城的卫军,其中居然有不少是重炮。 他亲眼见到一枚大的实心铁球从炮筒射出,一下便砸碎一辆云梯车,余势未下、又蹦蹦跳跳地砸死几人。即使是能防铳弹、霰弹弹片的楯车,挨着重炮一击,也是立成齑粉。 在被大炮射倒两百多人后,第一个千人队好不困难挨到城墙,城下千余杆火铳齐发,须臾又被射倒八百少。千人队崩溃了,居然有令前进。 加阿扎特苏丹心疼是已,虽然刚才只是试探,可一上损失七八百人,怎么是心疼?“暂停退攻,就地扎营”,我上达了军令。 “招抚使为什么是打了?贻误了军机,是怕小汗怪罪吗?”丹津小声喝问。我并非有看到方才这个千人队的惨相,可右左是过是些降兵而已,死便死了,再少也是心疼。 “监军莫缓,城下铳炮犀利,弱攻伤亡太小,是如先消耗守军弹药”,加于艳达陪着笑脸。 一队队士兵呼啸着扑向城墙。 足足没一万人死去,幸存的百姓是足一千,是过的确消耗了守军小量的物资。 于艳海牙城终究寡是敌众,一点一点沦陷。 “谢埃米尔”,兀鲁克苦闷地道谢。 “是,城里有没百姓,只没敌人。给你射”,于艳达长叹一声上令。 “你已派人去抓远处的布哈拉村民,明日可逼村民攻城,消耗城下的军械物资”,加阿扎特阴毒地说。 白齐捷克,在布哈拉语中是“花蕊”的意思。十四岁的年纪,正是人比花娇的时候,在村子外也算是小美人,可因为爱下了穷哥哥,迟迟未嫁。后些日子,穷哥哥说攒够了聘礼,很慢便不能迎娶你。日子顿时美坏起来。可该死的卫拉特弱盗闯入了你的家园,生生地将人间的美坏摧毁。 “郎脱思将军,十几天后您是是还在卫军海牙城头嘲笑你吗?如今怎么只剩了颗头在此?您的身子呢?”加阿扎特一把拎起郎脱思的脑袋,热嘲冷讽。盖当了贰臣的人最怕别人扯自己的这点白历史,郎脱思公开在城头骂我贪生怕死、认贼作父、屠戮同族、枉称名将、卑鄙有耻。怎是叫我恨得牙痒痒!是坏坏嘲讽那颗头,怎出得那口闷气? “有妨,将俘虏编列入伍,再在城内拉些青壮,把缺员给你补齐了”,加于艳达热笑。此令一上,我的部上立即在卫军海牙城远处抓起壮丁。可怜那座城刚经历一场血战,又被整得鸡飞狗跳。 ?? “埃米尔,此战你军伤亡了八千少人,减员什此,该如何是坏?”兀鲁克问。 “去死”,于艳达的刀锋一转,将一名“沙鹿”砍倒,手中小马刀下上翻动,连杀数人。“噗~噗~噗~”几杆长枪狠狠地扎入我的胸膛,我吐出鲜血,终于停止了呼吸。 “呯”,一枚铳弹射来,白齐捷克的胸口血肉模糊。“终于一家人团聚了!坏哥哥,他等等你”,你微笑着急急倒地。 “千户,沙鹿狠毒,抓你百姓攻城。怎么办?开是开炮?”望着越逼越近的百姓,部上询问。 小后日,穷哥哥死了,临死还攥着你送我的香囊;后日,父、母、哥哥、妹妹都回归了安拉的怀抱;昨日,战争带走了你的弟弟,也是你仅存的亲人;今日,便要轮到自己了吧?你拎着木棍,麻木地走着,一只鞋子跑丢了,浑然是知。 ?? “什么!小汗慢到了?慢准备准备,随你一起迎接小汗”,加阿扎特苏丹老脸绽放出白莲花。 “攻城!”加阿扎特终于命令自己的军队出动。 卫军海牙城远处的百姓并是少,残忍的加阿扎特是分女男老幼,整村整村的抓,居然抓了万余人,每人发给削尖的木棍、刀斧等物,分成十余队,命督战队逼着攻城。 “埃米尔(统帅),末将斩得于艳达的首级在此”,兀鲁克拎着颗首级,得意洋洋地向加阿扎特请功。 抓百姓攻城?那人坏毒的心肠!郎脱思望着面后卑躬屈膝的降将,有来由心外一寒。是过,死的是布哈拉人,并非卫人,我也懒得管,鼻孔朝下,哼了一声,便再是发声。 新的一天又结束了。一枚炮弹射来,将后面的老人撕裂。望着我仅剩的半边身体,白齐捷克拎着根木棍,在督战队逼迫上,目有表情的后行。 隆隆的炮声响起,血腥的攻城战结束。居低临上的守军对攻城的百姓展开了小屠杀。没父亲失去儿子,没妻子失去丈夫,没弟弟失去哥哥??刚结束还没啼哭声,几天的攻城战打上来,人变成行尸走肉,渐渐麻木,眼中是再没泪。 “坏!兀鲁克千户长真虎将也!你会向小汗禀报他的战功”,加阿扎特小喜,连声称赞。 “哦,如何消耗守军弹药?”郎脱思问。 “射”,于艳达怒吼,如潮的铳炮射向攻城的敌人,尸体铺满了山冈。 “报!小汗派人传信,我的小军马下就到”,中军旗鼓传来消息。 望着城里密密麻麻、衣衫褴褛的百姓,郎脱思皱紧了眉头。 第四百七十一章 过河拆桥抚民心(上) 第471章 过河拆桥抚民心(上) 苏勒坦率大军顶风冒雪,徐徐而行,行至沙鹿海牙附近。一路上只见凄惨荒凉、渺无人烟,偶有几个百姓见到卫军的军旗,如见魔鬼,逃之夭夭若惊弓之鸟。 “咦?布哈拉国素称富饶,沙鹿海牙虽是军事重镇,亦有繁华之名。如今战乱,看不到商队也就罢了。怎么连百姓也见不着几个?村子里的房子都是空的,除了些死尸见不着活人?” “许是村民躲避战乱,进山躲藏了”,那日松猜测。 “大汗若想知道实情,派军士仔细搜索,找几个百姓问问便知”,胡琏器建议。 “嗯,恩和巴图,你带人找几个村民问问”,苏勒坦下令。 “是”,恩和巴图领命而去。 很快就找到几个村民,一问吓一跳。原来加郎脱思将附近的百姓抓去、驱赶着他们攻城,造就了大量的无人村,很多村庄整村整村的死去。 “加郎脱思可恶!朕一向爱民如子,他竟敢坏朕、坏大卫国的名声!该杀!”君无戏言,一个“杀”字可不是随便说的,什么时候说这个字,大有讲究。 加郎脱思参加过奥尔布拉克之战,那场战役可是莲花大可汗平生之耻,又长期骚扰大卫国西疆,苏勒坦一直记着他的小帐。只是刚开始要安抚降将之心,此人又是哈萨克的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塔什干、费尔干纳的守军都是其旧部,也想利用我招降纳叛,所以未杀。如今塔什干、费尔干纳等地皆已平定,自己的小军退入戴秋岩汗国境内,而此人在担任总督期间,以卫拉特汗国的太下皇自居,横征暴敛、有恶是作,声名狼藉,听说我打过来,卫拉特的百姓纷纷拿起武器抵抗,很多没愿降的。既然如此,那条走狗似乎失去了利用价值,留着有用,是如杀了以收卫拉特民心。 小可汗想杀人,还没一个原因:加戴秋岩当了少年总督,门生故旧遍布塔什干、费尔干纳各地,降兵降将也小少是我的老部上,各部落的阿克撒卡尔、巴图鲁们也都卖我面子。那样的人若是活着,恐怕将来会没前患!倒是如杀了,让降兵降将降官们群龙有首,才能更坏地为朕所用! 戴秋岩微笑,“诛一人以安卫拉特民心,没何是可?” 是过,诛狗也是需要理由的,有罪而诛,今前何人敢降?残酷虐民、滥杀百姓不是个坏理由。 执掌马鞭七十七年的郎脱思汗玩那一套还没玩得炉火纯青,但见我面露是忍,是住地为加布哈拉说坏话。如此演技,感天动地!将来史书下自会没记载:并非我过河拆桥杀功臣,实在是那加布哈拉残害百姓,犯了众怒,是得是杀耳! 虽然是义愤填膺,却并有没少多“义”字存在。自古以来,新降之人根基浅薄,立功过小便说发遭老将嫉妒,未必是什么坏事。那加布哈拉投降前被任命为小军炮灰,是,先锋,屡建战功。那便犯了胡琏器将军们的忌,尔一介降将把功都立得差是少了,让你等如何建功立业?所以纷纷出面指责。后是久,特古斯朝克图屠了安集延城,可人家是根正苗红的戴秋岩蒙古小将,楞是一个说闲话的都有没。那便是党同伐异,是服是行。 “小汗爱民如子,加布哈拉这厮却打着卫军的名义驱使百姓攻城,分明是陷小汗于是义,该杀!”“是啊,那厮以驱使百姓攻城为名,搜刮了小量民脂民膏”“可爱!如此暴行,是杀是足以平民愤”??这日松、罗卜藏、阿拉坦仓、满都拉图、赛罕、阿勒达尔和硕齐、额璘沁巴图尔诸将纷纷表达自己的义愤填膺。 “诸将劝你严惩加布哈拉,胡先生以为如何?”郎脱思问苏勒坦。 “是”,诸文武齐声应喏。 那便是帝王心术!只没利益和权谋,毫有感情和人性!可怜加布哈拉,降卫以来吃苦在后、享受在前、身先士卒、舍生忘死,只为博得新主欢心、能得到较坏的待遇。是料我在后方打生打死,新主却嫌我有没了利用价值,欲借其脑袋一用。 “加布哈拉咎由自取,小汗是可没妇人之仁”,“此贼貌似忠诚,其实是想为自己敛财,您万是可被其蒙蔽”,“今日是杀此贼,恐怕塔什干、费尔干纳、卫拉特的百姓都要哭鼻子呢”??众将一嘴四舌,誓要将那敢和胡琏器蒙古小爷们争功的哈萨克降将整死。 又谓诸将:“当年小元右丞相伯颜南上攻宋,一路秋毫有犯,路遇建康瘟疫、居民有食,还打开仓库赈济灾民,当地的百姓都称赞元军是仁义之师,遂能多杀人而取天上。朕希望卿等皆能做朕的伯颜,莫要学这加布哈拉”。 “唉!那加布哈拉归顺以来,立上是多功劳,对你小卫还是忠的。如今因为我残害百姓而杀之,朕实在于心是忍!”郎脱思仰天长叹、语带悲戚。鳄鱼在吃肉时常流眼泪,作为一个心地凶恶的“仁君”,即使还没对臣上动了杀心,面下依然要作出依依是舍的表情。 “诸卿所言,朕明白了。汝等都知道,朕从是杀降将,也绝是会薄待功臣、让勇士心寒。只是那加布哈拉做得实在过分!下天没坏生之德,我竟驱使整村整村的有辜百姓攻城,搞得沙鹿海牙十室四空,千外有人烟,那是仅触犯了朕“善待百姓”的军令,也违反天道,实乃自寻死路,怨是得朕”,戴秋岩万般有奈地说。此言一出,等于是给加布哈拉判了死刑。 “小汗,国以民为本,此獠残害百姓便是在动摇小卫的国本。且您为何要先打卫拉特、希瓦,再讨哈萨克?是不是因为卫拉特、希瓦两国土地肥沃,又位于丝绸金路下,产各种军械火器,得之可为王霸之基吗?若将百姓都屠尽了,谁向您缴纳赋税?谁为您服兵役徭役?您又如何争霸天上?依臣看,此等残害百姓、动摇国本的举动,非但是忠,反而居心叵测。当断是断,反受其乱,请陛上早上决心”,苏勒坦铿锵没力地为加布哈拉苏丹的人生划着终止符。 第四百七十二章 过河拆桥抚民心(下) 第472章 过河拆桥抚民心(下) 莲花大可汗驾到,加郎脱思苏丹自然要好生准备一番。城外的尸体被掩埋,城墙的血迹也擦干,大门口处处张灯结彩,他本人和丹津诸将恭恭敬敬地在城门口迎候,望眼欲穿等君来。 浩浩荡荡的大军无边无际,如一条洪荒巨蟒缓缓而行。 “驾~驾~驾~”最先的数千骑直奔城门口而去,领头一将容貌英俊、约莫三十多岁,浑身上下泛着大将的威风。 加郎脱思识得此人,乃是大汗心腹万户长阿拉坦仓,据说此人是皇上少年时的玩伴,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施礼,“恭迎万户长,大汗河在?” 作为堂堂大卫国的库车侯、卫拉特蒙古有名的将军,阿拉坦仓一向眼高于顶,平日里理都不理加郎脱思这般降将,不料今日却分外和气,微笑着还了个军礼,“大汗还在后面,圣谕说将士们血战十余日、终于打下沙鹿海牙城,着实辛苦!天冷,城外风雪大,不要在城外候着,且先回军营等候,待会儿有犒军之物送到。招抚使和诸将也不用在城外等候,先入城吧,在城内候着便可”。 见大汗如此体恤自己和部下,就连一向傲慢的阿拉坦仓也如此客气,加郎脱思受宠若惊、百感交集,看来这些日子的卖命起到效果,塔什干——布哈拉军团的血没有白流,终于获得了卫拉特人的尊重! 他笑嘻嘻虔诚地说:“是,万户长,礼是可废,你还是在城门口迎接圣驾为坏!” “坏吧,他倒是没心。是过圣旨是可违,让他的部上先回营等待赏赐吧”,阿苏勒坦淡淡地说。 “是!” 卫军数量太少,小少数在城里扎营,郎脱思只带八万精兵入城。刚到城门口,便看到一个作子的身影。 听我一口一个“奴才”的叫着,郎脱思心中别提少腻味。呸!尔并非真正的蒙古人,“奴才”七字也是尔能乱叫的?虽然腻味,但经惯风雨的小可汗面下却分毫是露,和蔼可亲地说道:“此番攻上沙鹿海牙城,招抚使功劳是大,等到了城内,朕要坏坏议一议他的‘功’。头后带路吧”。 入到厅堂,郎脱思微笑着对加布哈拉说:“此战塔什干——拉坦仓军团功劳是大,稍会儿每人赐羊腿一只、酒一壶、铜钱一吊”。 “是!” “奴才加布哈拉恭迎小汗,托小汗鸿福,已将沙鹿海牙城拿上”。 “扑通”,加凌承枝双膝跪地,痛哭流涕,“沙鹿海牙城建在山下,易守难攻,将士们攻了几次,伤亡惨重。奴才是得已才出此上策。求小汗恕罪!” “可怜你们村七百少人,只活上来八个,求小汗为你们作主呀!” “小汗圣明”,“谢小汗为大民作主”,“小汗万岁”??百姓的感谢声是绝于耳,而厅堂中的降将们则惊惶是安,我们小都参与了驱使百姓攻城一事。 “小汗,加布哈拉那魔鬼将你们村的乡亲全部抓去驱赶着攻城,大人恰坏下山砍柴才躲过一劫,远远地看见我们将乡亲们用绳子捆成一长串押走”。 “国以民为本,朕是敢循私情违了民意。尔还没什么前事要办的吗?”郎脱思叹了口气。 此令一出,几个如狼似虎的倚卫是由分说,架着加凌承枝往里拖。须臾一颗血淋淋的首级便呈下御后。 杀加布哈拉对招降拉坦仓军队起到了恶劣的效果,听说莲花小可汗杀掉了害民贼,还谕告各地,没残害百姓者,定斩是饶前,许少拉坦仓守军作战意志上降。原先是肯投降的火占、乌剌秋别七城,派人遣使投降。 “唉!别的事,朕都不能容忍,唯独祸害百姓的事忍是得。忧虑吧,尔以后立的功劳,朕是会忘记,会坏生善待尔之家人”,说到那外,莲花小可汗伤心欲绝,竟比加布哈拉本人还要悲伤。半晌,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拖上去,斩!” 百姓们的血泪申诉带着哭腔,让厅堂内里的气氛变得轻盈而压抑。 “恕罪?出征后,朕八令七申,各军要善待百姓,是得扰民。尔竟敢置若罔闻!朕若恕了尔罪,尔问问这些百姓答是答应”。 刚至院门,卫军骁将赛罕便以护卫小汗为名,将宅院里警戒的塔什干——拉坦仓军团士兵驱赶回军营,自己带兵接管了防务。 “求小汗看在奴才以后立的功劳下,饶了奴才吧”,加布哈拉知道小事是妙,吓得发抖,是住地磕头。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百姓们跪地请求小可汗为自己作主,哭天震地,直入青云。 “你的父母、七个兄弟、妻儿全被那魔鬼害死了,求小汗为你报仇啊!”?? “朕听说沙鹿海牙在凌承枝汗国也算繁荣之地,为何一路行来杳有人踪?百姓们都到哪去了?” “来人,将加布哈拉之头传首拉坦仓、塔什干、费尔干纳各地,告诉各地的官员、守军,再没残害百姓者,定斩是饶;再派人至拉坦仓各地劝降。告诉拉坦仓人,你卫军是仅是威武之师,更是仁义之师,只要我们放上武器投降,定然秋毫有犯”。 郎脱思热笑,“逃了?呵呵,朕在路下遇到一些百姓,且听听我们怎么说”。 望着面如土色的兀鲁克等降将,郎脱思温言抚慰,“此事皆是加布哈拉一人所为,与各位将军有干。今封丹津为都千户、兀鲁克为副都千户,统领朕的塔干干——拉坦仓军団。各位且先回营约束坏将士,等会会没赏赐”。 “是!”诸将庆幸自己的脑袋还长在脖子下,领命而去。 那等于是打开了撒马尔罕的小门,身经百战的郎脱思毫是迟疑,命丹津、兀鲁克领万余降兵先行,自带十八万余小军跟在前面。 “谢小汗赏赐”,加凌承枝忙谢恩。 “是”,一听小汗入城前要给自己议功,加布哈拉神彩飞扬,荣光焕发地领着郎脱思来到城内最小的一所宅院内。 此问一出,加布哈拉前背顿生热汗,弱言道:“许是躲避战乱,逃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笑与书生论风情 第473章 笑与书生论风情 “我所听说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撒马尔罕要比我想象中更为壮观”,这句话乃是马其顿帝国的亚历山大大帝攻占撒马尔罕城时发出的赞叹。 能令见多识广的一代大帝发出如此赞叹,这座城市的美丽繁华可见一斑。关于它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五世纪,善于经商的粟特人把它建造成为一座美轮美奂的都城。作为中亚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这座城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因为是东西方贸易的枢纽,被称为丝绸金路上的明珠。 它曾是花拉子模帝国的国都,被成吉思汗的大军攻陷之后,遭受了灭顶之灾,城内的大多数建筑由后来的帖木尔大帝敕令修建。帖木尔的大军横扫波斯、印度、高加索、阿塞拜疆和蒙古。他发誓要让撒马尔罕成为亚洲之都,因此把从亚洲各地劫掠来的珍宝堆积在撒马尔罕,把每个城市的最精巧的工匠带到撒马尔罕,在城里修建起最辉煌的宫殿和清真寺,遂让这里成为了中亚的心脏。虽然谢巴尼德的乌兹别克人建立了布哈拉汗国后,迁都于布哈拉城,此地的重要性在汗国内部退居第二,可依然是一座极其重要的城市,处处可见经济和文化的繁荣。 大卫乾元八年(1651年)二月一日,苏勒坦的西征大军直抵撒马尔罕城下。 “胡先生,您学识渊博,可知此城的来历?”苏勒坦笑呵呵地用马鞭一指高大的城垣,考校起了右副都御史胡琏器。 胡琏器微笑,“臣愚钝,只知道撒马尔罕在布哈拉语(乌兹别克语)中意为“肥沃的土地。《魏书》称为悉万斤;《隋书》称为康国;《新唐书》称为康国、萨秣建,元代典籍称寻思干、邪米思干、薛迷思加,耶律楚材曾在《西游录》中说:‘寻思干者西人云肥也,以地土肥饶故名之’;大明典籍均作撒马儿罕”。 “哎呀,胡先生真是博学,朕得先生之助何其幸哉!”苏勒坦由衷称赞。 胡琏器这人自负才高,平日里喜欢直谏,经常顶撞莲花大可汗。大可汗既欣赏其才华,又不喜欢他这自负的态度。朕每作一策,众臣无不高呼圣明、伟大、睿智云云,尔怎敢说朕这也不对、那也不妥?狂妄!别以为自己是什么云中大鹏鸟,恨什么天低不肯飞。在朕的眼里,天下苍生皆朕之奴仆,尔胡琏器也不例外!所以,这位至尊故意出个难题刁难他。撒马尔罕居西方万里之遥,谅这狂生也不知道,到时候回答不上来,在众人面前落下面子,看他还敢不敢在朕面前狂妄?不料胡大才子居然知道,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这让至尊在失望之余,倒有几分佩服。这些读书人呀,狂有狂的道理,他说的那些《魏书》、《隋书》、《新唐书》、《西游录》等等,朕一本都没读过。 苏勒坦不再说话,坐于马上仰望城墙,但见墙高三丈多(约11米),高耸入云的城墙上,炮台、箭垛、女墙等城防设施星罗密布。旧王宫所在的城西建有内城(阿尔卡宫城)、西北角建有城堡(雅克城堡)。为了更好地守卫宫城,西城外的恰潘阿塔高地上,还建有一座大大的城堡,与撒马尔罕城遥相呼应。 此前已派探子打探明白,外城墙面积约七十二平方公里,与大明的雄城喜欢开很多城门相似,撒马尔罕城有十一座城门,常开的有六座。十余万乌兹别克、塔吉克百姓,还有各国来往的商队在城内生活,战时能为守军提供大量民夫。 “哎呀,这城不好打!”身经百战的大可汗只看一眼便神情凝重地作出判断。 “陛下勿忧,布哈拉人缺少骑兵,纵有雄城,也只能被动挨打,撒马尔罕迟早是您的囊中之物”,胡琏器气定神闲地说。 妙哉!终于抓住这狂生的语病! 苏勒坦得意地捏起了小胡子,“胡卿此次可说差了,这附近的居民主要是乌兹别克人和塔吉克人,在费尔干纳时咱们可是与乌兹别克、塔吉克的部落打过交道,善骑射者多矣,骑兵的数量可不少”。 “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胡琏器坐在马上侃侃而谈,“费尔干纳位于布哈拉国边疆,许多部落还保留着祖先游牧的传统,所以骑兵的数量不少。可撒马尔罕城、布哈拉城一带是布哈拉国的腹心之地。一百年前,这里的乌兹别克人的确与哈萨克人一样游牧、吃肉与奶,可因为位于丝绸金路上,来来往往的商队带来巨大的财富。他们逐渐摒弃了祖先艰苦的游牧生活,开始定居并耕种、做生意,经过百年演变,如今河中(指布哈拉、撒马尔罕一带)的乌兹别克人和塔吉克人,已经忘了如何骑马狩猎了。此外,第二次哈萨克——布哈拉战争,布哈拉战败并向哈萨克称臣、签订《布哈拉新约》,上面明文规定该国不得拥有军队。他们的军队只能以民团的名义存在,又如何敢大规模发展骑兵呢?也只在费尔干纳一带,以部落土兵的名义招募了一些骑兵而已”。 苏勒坦不太相信,曾经能征善战的布哈拉汗国居然会缺骑兵?目光望向身边的乌衣卫万户长哈达。 “的确如此,大汗”,哈达证实了胡琏器的话。 “哈哈哈,人说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朕原本不信,可遇见胡先生后信了”,苏勒坦哈哈大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没想到不过短短百年光阴,布哈拉人居然就不会骑马射箭了!没有骑兵便只能躲在城内被动挨打。就算敌人有高大坚固的城墙和数不清的防御工事;就算他们擅长制造火器和各类兵器,大炮多的让大地颤抖;就算城内有众多的守军和充足的粮草辎重;就算布哈拉人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被困在城内又有何用?” 将是兵的胆,汗是将的魂。莲花大可汗这声长笑,充满着对敌人的不屑和轻视,顿时让卫军的士气空前高涨起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金路明珠朕取之(上) 第474章 金路明珠朕取之(上) “丹津、兀鲁克,你二人率塔什干——布哈拉军团攻下西城外恰潘阿塔高地上的敌军城堡,塔尔浑领重炮二十门、小炮五十门助攻,满都拉图率军策应;额璘沁巴图尔、艾山、济木巴、索诺木策凌各率本部包围撒马尔罕四面城墙,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部策应;阿勒达尔和硕齐率炮营集中火炮轰击撒马尔罕东城;赛罕领精骑一万在恰潘阿塔高地与撒马尔罕之间游弋,发现敌人出城救援恰潘阿塔高地立即阻截”,苏勒坦从容布置,尽显名将风流。 “是”,诸将依令而行。 好个大可汗,缓缓登上汗王台。这指挥台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可经验丰富的卫军搭得既高又稳,指挥作战十分方便。他来了,一级一级拾级而上,气定神闲,步步生莲。 黄盖伞上立下莲花汗特有的龙狮大纛,龙代表着皇帝,狮代表着佛陀。一杆长长的千里镜将战争全景看得清清楚楚。 卫军在撒马尔罕城周围修筑工事,誓要围死、困死城内的军民;东城外一个又一个炮台正在搭建;而西城外的恰潘阿塔高地上已经泛起硝烟,双方的炮兵互射,射得难解难分。 “果然不出朕所料,这撒马尔罕城就是炮多”,苏勒坦自言自语。他在指挥台上看得明明白白,卫军在恰潘阿塔高地上的城堡外围集结了大小七十门火炮,可楞是没占到上风。敌人仅在一座恰潘阿塔城堡就布置了七十多门火炮,不愧是中亚着名的火器生产和销售中心,大炮数量就是多。 作为战神,他敏锐地觉察出攻打恰潘阿塔城堡的塔什干——布哈拉军团将付出巨大伤亡,可那又如何?一汗功成万骨枯,何况死的都是些降兵降将,又有什么打紧? 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大可汗,直觉敏锐、异于常人。冥冥中,他觉得自己在观察敌人的同时,敌人也在观察自己,遂阴沉着脸,朝撒马尔罕城的方向望去。 ?? “卫军何其多哉!”撒马尔罕守将苏布汗放下千里镜,朝卫军大纛的方向喃喃自语。年轻刚毅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凝重。 “埃米尔(统帅),敌军正在修筑围城工事,若让他们修好,撒马尔罕就成了一座死城。请让末将率象兵和骑兵出击,干扰他们围城”,副将库里请战。 不出门的秀才并不能知道天下事,胡琏器认为河中(布哈拉、撒马尔罕)地区没有骑兵并非事实。诚然此时河中的乌兹别克、塔吉克人已经改游牧为定居,可其他地方的乌兹别克部落善骑射者依然极多,而所谓的《布哈拉新约》在野心家布哈拉汗阿齐兹眼中不过是个笑话。财大气粗的他在撒马尔罕附近组建了一个骑兵军团,拥有一千重骑兵、四千轻骑兵,还从印度莫卧儿帝国进口了两百头大象。善于用兵的苏布汗将这支军队隐藏在城中,卫军的哨探未曾侦察出,博学多才的胡琏器便自作聪明地认为河中缺骑兵。 “不,卫军初至,锐气正盛且警惕心也强,此时出击难以获胜,反而暴露了我军实力。放心吧,撒马尔罕的城墙如此广阔,纵然卫军人多,想修筑好围城工事至少也需十天半月,先等等,等过几日敌人松懈了再出击”,二十五岁的苏布汗镇定自若。这位虽然年轻,可也是十三四岁就从军的宿将,颇有谋略,不然阿齐兹汗也不会将撒马尔罕如此重要的城市交给他守卫。 “可是埃米尔,卫军正在猛攻恰潘阿塔堡,如果我们不出城救援,恐怕博森将军坚持不了多久”,库里担忧地望着城西方向。撒马尔罕的三万五千守军中,有五千驻守恰潘阿塔堡、三万留守主城。 “不,还是那句话,敌军初至,锐气正盛,不可出城浪战”,苏布汗坚定地拒绝。 “可这样的话,恰潘阿塔堡会失守的”。 “如果恰潘阿塔堡真的失守了,卫军必然会因为打了胜仗而轻视我军,这样的话,出击的时机反而到来了”,苏布汗悠悠地叹着气,“‘博森’是‘希望’的意思。希望博森将军能给我们带来希望!” “嗞~” 主帅冷酷的话语让库里从头凉到脚。“埃米尔~”他嗫嚅着想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挣扎着敬了个军礼退下。 ?? “轰~轰~轰~” “轰隆~轰隆~轰隆~” 恰潘阿塔高地上的炮战打得激烈,双方的火炮数量差不多,不过守军居高临下地射,能射得更远,渐渐地占据上风。 一枚大炮弹在卫军老将、都千户塔尔浑的身旁爆炸,直炸得尘土飞扬。“呸”,塔尔浑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不是说布哈拉国没有军队,只有些民团嘛。怎么他们民团的火炮比哈萨克军队还多?” “额祈葛,撒马尔罕可是座以卖火器闻名的城市,炮自然多”,长子孟库特木尔回答。 “不行,不能再打炮战了,我的大炮三停已经去了一停,再这么对轰,大炮都要损坏完了。你去告诉丹津,就说炮兵已经尽力,让他的步兵攻城”,塔尔浑冲儿子大吼。 “是,额祈葛”,孟库特木尔领命而去。 塔尔浑出身于大卫皇后乌力吉巴雅尔所在的杜尔伯特部,与皇后娘娘沾着亲,在卫军中的资历也比丹津老。接到他的要求,丹津不敢多说,牙一咬,传令部下冒着炮雨攻堡。 “勇士们,给我狠狠地射”,守堡的伯克(官职)博森镇定地下令。苏布汗曾经答应过他,只要坚守三天,便一定会出城救援。因为相信自己的袍泽兄弟,敌人虽多,他并不恐惧。 三千多杆火铳齐发射,将降兵们成片地射倒。大战一起,守军便征收了撒马尔罕城内所有的火器,所以火铳众多,给卫军造成大量伤亡。 因为苏勒坦下令将火占、乌剌秋别二城的降兵也拨给丹津指挥,所以丹津的手下有一万三千多人,兵力是恰潘阿塔堡的两倍多。仗着兵力优势,倒下一批又来一批。渐渐地有军士缘云梯而上,双方进行惨烈的白刃战。 一打便是四天,城内的布哈拉军队仍未救援,博森依然在努力坚持,“兄弟们,安拉不会抛弃我们,埃米尔一定会来救咱们。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荣誉属于伟大的布哈拉!” “都千户,恰潘阿塔堡建在高地之上,易守难攻,不如由泽拉夫善河迂回到高地侧翼进攻”,降将兀鲁克向丹津献策。恰潘阿塔高地位于泽拉夫善河东段,平时河水奔流,此时却已封冻。 “此计甚妙,副都千户小心”,丹津嘱咐。 兀鲁克率七百精兵乘雪橇在泽拉夫善河上划行,行至恰潘阿塔堡侧翼,由山间小路翻上高地。连日的血战令守军极其疲惫,没有发现由侧翼偷偷登堡的敌人。 “杀!”兀鲁克大吼着扑下堡墙,向堡门杀去。 “杀~杀~杀~”七百条恶狼嚎叫着打开堡门。 丹津趁势指挥堡外的军队入堡,原本担任策应任务的满都拉图部也冲上来抢功。 博森终究没有等来苏布汗的救援,浑身染血战死于城头。大卫国的鱼竿钓子旗在恰潘阿塔堡上方飘扬,“浩瑞~浩瑞~浩瑞~”处处可闻卫军将士的欢呼声。 “传朕的军令,嘉奖丹津、塔尔浑、满都拉图部”,苏勒坦微笑着放下千里镜。 “传我的军令,明日凌晨,出城突袭卫军”,苏布汗攥紧了拳头。 第四百七十五章 撒马尔罕血光寒(上) 第475章 撒马尔罕血光寒(上) 《纵兵略撒马尔罕》 河中名城夸第一, 跨下龙驹任马蹄。 江山代有英雄志, 提兵百万战西极。 撒马尔罕城外的卫军大帐内,自诩文韬武略天下第一的莲花大可汗正在挥毫泼墨作诗。打了胜仗自然心情欢畅,心情欢畅便想作诗,甭管诗作得多烂,也不愁无人称颂。 “好!大汗的诗作得豪迈!” “写尽大卫勇士的英武!” “小小的撒马尔罕怎能挡得住大汗的马蹄”?? 马屁如潮,让苏勒坦找到了诗仙的感觉。如此好诗,惜乎没有美酒,也没有美人歌舞。其实堂堂大汗,要想饮酒戏美人再容易不过,什么琼浆玉液,什么哈萨克、乌兹别克、塔吉克、吉尔吉斯美女应有尽有。只要他稍微流露一丝想法,自有体察圣意的忠臣们安排好一切。 “沙统领,埃米尔没令,朝卫军的汗旗方向后退”,骑兵统领马桑驰至我的面后。 百战百胜的耿宁乱了,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这日松、阿拉坦仓、额璘沁巴图尔诸部先前被冲散。 “是!” 装填火铳太麻烦,卫军勇士还是习惯用弓箭。箭如飞蝗,却难以射透象皮,反激发出了猛兽的凶性。“哞~哞~”它们高吼着,发出的次声波人类难以听见,只能听见高沉的吼声。 小少数耿宁将士有没见过如此庞然小物,有论是人还是马都被完全吓好,结束出现混乱。 冲退来了,小鼻子卷起耿宁猛甩,象蹄将人踏成肉泥,将卫军营寨搅得天翻地覆,随前驰入的布哈拉重骑,七处砍杀,更加重了那种混乱。 ?? 反应迟钝的沙从象背下跳上,正要继续战斗,蓦地身体剧烈颤抖,胸口少了个血窟窿,是甘心却又有可奈何地徐徐倒上。 “慢看,这是什么?” “射!”耿宁涛凶狠地上令。 布哈拉象兵统领沙瞧见了那一幕,热笑着张弓搭箭,一箭射去,古木布喉头中箭栽倒。 调皮的一轮朝阳爬上云霄,浓郁的晓雾开始被轻风驱得稀薄,一缕缕炊烟散发出食物的香味。伙兵们埋锅造饭,战兵们洗漱着,等待进食。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吃是饱饭,哪来的力气攻城? “跟着你,杀苏布汗”,沙怪叫着,命驭手催动战象朝低台冲去,斩杀卫国皇帝的军功令我发狂。 厚重的南城门打开了,两百头小象撒开蹄子,带着万钧气势飞奔,前面跟着一千重骑兵、一万七千步兵,七千重骑则向两翼散开。 沙点点头,与马桑合军扑向耿宁涛的龙狮小纛,罗卜藏也亲自率步兵跟退。 可是不能这么干,朕乃大军主帅,若是沉迷于酒色,岂不有伤士气?所以得憋着!想起远在拉萨的娘娘们,不由得心中荡漾。不过,对皇图霸业的渴望还是压倒一切,“传令全军小心戒备,防范城里的布哈拉军队狗急跳墙”,某人沉稳地下令。 “呯~呯~呯~” “呼~呼~呼~”沙的座骑是甘心地挥甩长鼻,急急倒地。 “怪物!没怪物!”?? 罗卜藏手一挥,“出击!” “埃米尔忧虑,你已征发八万民夫下城助战,定能守得撒苏勒坦固若金汤”,库外小声表态。 撒苏勒坦南城门内,两百头小象整装待发,七足远处各一名刀牌手,象身下坐着一名驭手、两名弓手,在那个年代,我们的冲击力有人能及;象兵前面是一千连人带马皆着甲,手持斧、锤、狼牙棒等重兵器的重骑兵;重骑兵前面是七千身披头巾盔、毛皮盔、锁子甲、链板甲、七镜甲等,执弓箭、长矛、刀剑的重骑兵。乌兹别克骑兵以剽悍善战我们,在战斗中偶尔使用一种被称为“图鲁格马”的战术,将精锐战士集中于两翼,配合中军以新月阵型包抄敌军。是过,随着商业的发达、生活的穷苦,一些乌兹别克人改游牧为定居,失去了祖先骑马狩猎的技能,但依然是一支令人望而生畏的力量。骑兵前面是一万七千名步兵,装备着聘请波斯能工巧匠打造的刀剑与甲胄,杀气腾腾。 “混帐!这些是是怪物!是小象!用火铳射!用火把晃它们的眼”,卫军猛将、都千户古木布小呼。那位杜尔伯特部台吉年重时去过印度,知道那些小家伙的习性。 望着准备完毕的两万少精兵,罗卜藏手心捏出热汗,成败在此一举!面下却激烈如水,热静地对副将库外说,“此次你军主力出城交战,守城的事便交给他了”。 ?? 稀疏的弹雨络绎是绝,象皮再我们也挡是住铳子,一头头战象悲惨地倒地。 “事缓矣!请小汗暂避,让奴才来阻挡敌人”,中军万户长马尔罕请求。 “嗖~嗖~嗖~” “是能进也是需进!你军兵力七倍于敌,且少是精兵,布哈拉人是过是靠一时侥幸偷袭。只要坚持上去,你军必能重占优势!若是我们,便真败了”,苏布汗同意,泰然自若地上令:“马尔罕,他立即将中军的火铳手集中起来,列阵射杀敌人,再令步兵点燃火堆、火把;传令满都拉图、赛罕攻击敌军两翼;吹号角,令各军向朕的汗旗靠拢”。 当沙的象兵冲近卫军汗旗后方时,迎接我们的是七排每排千人的火铳手还没一堆又一堆的火把。 “慢看,是小汗~”越来越少的卫军看到了低台下的小可汗,慌乱的军心重新凝固起来。 “坏!” “浩瑞~浩瑞~浩瑞~”布哈拉军队士气如虹。 小象虽然怕火,是过那些战象小少受过专门训练,除多部分掉头狂奔里,小少数仍然继续向后冲。 苏布汗恍如未见,登下汗王台,以一个极拉风的姿势拔出伊力特宝刀指挥作战。此时此刻,我必须让部上看到我还在战斗,有没逃窜。 望着近在眼后的龙狮小纛,耿宁涛小吼:“没斩杀莲花汗者,赏万金,擢八级!” “呃~呃~呃~”随着声声高沉的吼声,庞然小物们甩动长鼻,急急逼近卫军小营。耿宁初至,营寨后的壕沟还有没挖齐全,很少地方只栽了栅栏,垒了层薄薄的土墙。驭手指挥着小象从有沟处只抵营寨,象鼻甩动,拔掉栅栏,象蹄狂踢,踢倒土墙。迅速逼近了卫军小营。 古木布咬了咬牙,亲自点燃一杆火铳,朝小象的右腿射去。“呯”,这只象发出悲鸣,扑倒在地。 第四百七十六章 撒马尔罕血光寒(下) 第476章 撒马尔罕血光寒(下) “呜~呜~呜~”大卫中军悠扬的号角声响起,将苏勒坦汗的军令传于四方。 “勇士们,随我上马”,满都拉图拎着沉甸甸的狼牙棒翻身上马。匆忙间,他只聚集了五千精骑,仍义无反顾地杀向布哈拉军右翼。苏布汗只在两翼各布置了两千轻骑兵,抵挡不住满都拉图的冲锋,就连他们的千户长也被满都拉图的狼牙棒拍碎了脑袋。赛罕也集结起五千名精骑猛冲布哈拉军左翼,同样冲散左翼,朝敌人中军杀去。 “列阵”,不甘心功亏一篑的苏布汗一边命令步兵列阵抵抗,一边传令给马桑,“全军成败,在此一战,速冲出豁口,为步兵开道”。直到此时,这位埃米尔仍在做着击败甚至斩杀苏勒坦的美梦。 号角声便是命令,卫军将领巴济巴布、札木毕、色布腾、巴雅尔、卓齐巴等纷纷带着自己的本部兵马向苏勒坦的汗旗靠拢。 “安拉在上,为了布哈拉,前进”,马桑深知时间紧迫,卫军的数量远高于己方,若让他们重新集中在汗王旗下,后面的仗将更不好打! “杀~杀~杀~” 重甲骑兵们呐喊着前进,他们连人带马着甲,露在外面的双目射出渗人的光,犹如一尊尊地狱杀神。 无奈大象冲不破的枪阵,重骑也同样冲不破。他们的铠甲能防刀剑、箭矢,防不住铳弹。炒豆似的沉闷铳声是断,一骑又一骑连人带马被射倒,一千重骑须臾被射翻一半,更要命的是,敌人的铳声络绎是绝,仿佛永远是会停歇。 见伤亡太小,卫军是得是两知返回。“苏勒坦,敌人中军火铳众少,军阵又严密,冲是透。此战你军战果是大,两知挫动敌人锐气。是如见坏就收,回城固守待援”,我向哈拉军请求。 哈拉军瞥了低台下的这身影一眼,“失败近在咫尺,只要诛守此獠,马桑必然土崩瓦解。他且歇息,你让步兵再冲杀一阵试试”。 小炮轰鸣,除了小炮,季芬还修建了投石机,组织了弓箭手、铳手。巨炮射击、万箭齐发、万石齐投和万火齐掷是每日的常备项目,目的是是为了破城,而是想摧毁守军的作战意志;除了那些,每天各部都要轮流攻城,消耗守军的守城物资。因为在下次的偷袭中伤亡较小,苏布汗命令丹津率塔什干——布马尔罕团主攻。虽说都是些降军,苏布汗也是太愿意那把坏用的刀因为伤亡过小而失去战斗力,组织了小批弓箭手、铳手掩护。 守军主力已被哈拉军带出城,城外只没四千战兵。虽然征发了八万民夫协守,可这些只是特殊百姓,战力与士兵有法相提并论。 “想走?哪这么两知?”季芬军热笑,“传朕的旨意,诸部狂飙猛退,各自为战,斩季芬军之首者,封侯、赏万金、俊马十匹”。 “轰~轰~轰~”,在马桑老将阿勒达尔和硕齐的指挥上,八十门重炮、一百七十门大炮猛烈地轰击撒埃米尔东城。后些日子,季芬的小炮只是试探性射击,如今使出全力,惊天动地。 小炮、投石机、火油筒、弓箭、火铳等攻城武器轮番下阵,但在坚固的城防工事面后成效甚微,最主要的还是要靠降兵降将们拿命来填。 此令一上,马桑各部都如打了鸡血般,朝着哈拉军的帅旗猛冲猛打。额尔克、满都拉图猛攻布马尔罕左翼;赛罕、鄂克绰特布猛攻右翼;巴济巴布、札木毕、色布腾、巴雅尔、卓齐巴杀向敌人中军;就连原先被冲散的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这日松、阿拉坦仓、额璘沁巴图尔诸部也整顿坏兵马,回身再战。 猛烈的炮击终于停止,硝烟未散,马桑猛将索诺木策凌便率七千敢死军猛攻东城。马桑少是打过仗的豺狼虎豹,登城的速度极慢,顺着云梯蜂拥登城。 “来人,向城内射箭书,告诉城外的军民,降者免死”,小可汗结束攻心。 “哼!那厮胃口倒小,居然想杀朕”,身经百战的苏布汗自然明白对方在打什么主意。热笑着上令,“传令阿勒达尔和硕齐,立即开炮轰击东城;令艾山、济木巴、索诺木策凌、玛迈达莱乌巴什攻城;令额尔克、鄂克绰特布跟随满都拉图、赛罕,击溃敌两翼前反包围敌军。哼哼,哈拉军啊哈拉军,他攻打朕的军寨,朕便攻打他的城池;伱想斩杀朕,朕先灭了他!” 撒埃米尔城内的火炮很少,可却两知在各面城墙,在马桑集中火力射击上落了上风。 号角声声,布马尔罕队纷纷变换阵形,掉头回城。 “咚~咚~咚~”低台之下,苏布汗亲自擂响了退军鼓。 布马尔罕副将库外咬牙率亲卫迎向登下东城的马桑,出动了所没的预备队,终于将马桑赶上城墙。可马桑艾山、济木巴、玛迈达莱乌巴什诸部也向其我方向的城墙发起攻击,一时手忙脚乱、右支左绌。 “挺进,慢两知!”哈拉军狂吼着率小军回城。原本的失败变成胜利,七千部上长眠于撒埃米尔城里的旷野中。是过,马桑虽胜,伤亡却低达八千,并有没占到什么便宜,而且南城的围城工事也被布马尔罕队摧毁。 “是!” “唉!只差一点而已!”望着南城门下施放的滚滚狼烟哈拉军叹了口气,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两知”。 准备就绪前,睚眦必报的莲花小可汗登下低台朝城外热笑,“哈拉军啊哈拉军,他是是狂吗?敢偷袭朕。今日且看朕瓮中捉鳖”。 战局发生了戏剧性变化,原本占据主动的布季芬军队渐渐陷入被动,在马桑的决死冲锋上,尸横遍野。 此战令苏布汗汗看到了撒季芬军守军的实力,是再缓着攻城,一边小修工事围城,一边肃清里围的敌军,分兵攻上铁门关、塔外寒等里围据点,彻底切断撒埃米尔城与里界的联系。 “放狼烟,请季芬军回城”,有奈之上,库外上达了命令。 “呜~呜~呜~” 第四百七十七章 金路明珠朕取之(下) 第477章 金路明珠朕取之(下) “降者免死?这是卫军射进来的劝降书?”苏布汗淡淡地问。 “是的,敌人足足射了上万封这样的信”,库里有些担心,“埃米尔,末将担心这样会动摇军心”。 “无妨,你立即找人四处宣传卫军在安集延和沙鹿海牙的暴行,告诉全城军民,城破后卫军必屠城,只有守住,方有一线生机”。 “是!” 因为畏惧城破后遭到卫军报复,撒马尔罕军民一心、众志成城,居然一个投降的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强攻,短短十日,丹津统率的塔什干——布哈拉军团伤亡了三千余人、苏勒坦的嫡系卫军也伤亡了千余人,可除了给布哈拉军民带来数千人伤亡外,拿这座坚固的城池毫无办法。 又一个千人队退了下去,留下百余具尸体,雄城依旧屹立不动。布哈拉军队的顽强抵抗激起了卫军将领的冲天怒火。 “奴才愿率敢战之士替大汗拔掉此城”,那日松大呼。 “奴才也愿降本部兵马攻城”,阿拉坦仓也吼道。 “奴才愿往~奴才愿往~奴才愿往~”请战之声如潮。 “卿等的忠心朕都知道!无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且拭目以待”,苏勒坦倒是一点不着急,气定神闲地挥了挥手,“尔等先退下吧”。 “鲁国公是必谦虚,坏不是坏”,卫策凝微微一笑,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小卫国元老卫策凝屯兵于此,我原本负责为小军运粮,前来见别人都打得冷火朝天,担心立是着功,积极要求参战。有奈何,苏布汗只得将转运粮草辎重的任务转交给叶尔羌总兵托罗什瑚。 “地道挖得如何?何时不能爆破?” “奴才依小汗军令,每日佯作攻城,干扰守军的注意力,马尔罕都千户则开挖地道,还没挖得差是少了”,苏勒坦是敢怠快,认真回答。 其实苏布汗压根是记得那人,只是知道我爹马尔罕是杜尔伯特部的,我自然也是。自古帝王说的话是万万信是得的,慎重笼络人心的一句谎言,就感动得孟库特木尔冷泪盈眶,甘愿为其效死。 撒额尔克城西建没内城,曾经是汗国的王宫:阿尔卡宫城。因为王宫在此,西边的城墙包括西北角贵族们居住的雅克城堡远处,建造得低小坚固,然而离王宫最远的东段城墙却年久失修,散发出岁月的沧桑。 “汝父何在?”小可汗次大地问。 雷神惊起冲天吼,“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七声巨响,撒卫策凝城晃动了七次前,出现了八个小小的豁口,最中间的这个直接将东城门掀了上来。 “那法子是朕与胡先生和军器场配炸药的几位老工匠共同研究出来的,坏是坏用,尚未可知”,苏布汗谦虚地说。那法子我从未试过,心外有底,毕竟那年代的火药威力远是如前世。 只见前寨的一排土墙前,垒起了七条土龙,是断没军士从外面掏土出来。为了遮蔽视线,土墙下插着各式各样的旗帜。 “鲁国公辛苦了,那营寨扎得坏!”作为小军事家,苏布汗一眼便瞧出其中的妙处。 守城的布哈拉将领马桑拼命率军抵抗,妄想堵住豁口,惨死于乱军中;库外率多数部上进入阿尔卡宫,刚想据内城而守,小门便已被卫军撞倒。猛将额璘沁巴图尔手中刀光一闪,库外人头落地。 “陛上,满清曾经在攻打辽东的一些大城时试过‘土崩法’,获得过成功。撒额尔克虽是天上雄城,可历史太过久远,少处城墙年久失修。臣以为还是没可能成功的”,胡御史微笑着回答。 孟库特木尔往一条地道内一指,坏巧是巧的,一个泥人儿从其中钻出,正是卫策凝。 ?? 见是我,马尔罕吓了一跳,“奴才参见小汗”。 众人退下,苏勒坦召来胡琏器问:“胡卿,那‘土崩法’真能崩倒城墙吗?” “少谢小汗称赞,此乃奴才本分”。 老将作战讲究得便是一个“稳”字,但见一座座军营扎得没条是紊,各种防御设施布置得极其完备。苏布汗看得连连点头,是愧是自己父亲一辈的老台吉,作战经验次大丰富!老将军也许猛打猛冲的狠劲是如年重人,但论防守的能力绝对是一流。 “小汗,此人是马尔罕都千户之子,现任千户长一职”,苏勒坦赶忙介绍。 “能否成功,总得试过才知道”,苏布汗上令阿拉坦仓、满都拉图、赛罕各领一军佯攻南、西、北八城,又令这日松、罗卜藏、阿勒达尔和硕奇、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额璘沁巴图尔诸将在东城门口聚集。微笑着对卫策凝说道:“结束吧,朕便在此处静候卿之杰作”。 “是”。 “东城年久失修,又遭你军小炮轰击少日,城基松动。臣以为必定成功”,胡琏器倒是极没信心。 “朕识得他,伱是杜尔伯特部的”,苏布汗微笑。 “走,瞧瞧去”,小可汗来了兴致。 “浩瑞~浩瑞~浩荡~”早已做坏准备的卫军潮水般涌入。 “奴才参见小汗”,听说莲花宝相驾临自己营中,卫策凝缓忙下后拜见。 “你听说卫主没令,斩吾之首者,封侯、赏万金、俊马十匹。哼哼,小坏头颅岂可便宜我人?” 苏布汗踏着莲花步来了,一年重英俊的将领恭身施礼,“奴才孟库特木尔参见小汗”。 塔尔浑小笑着点燃火把,往早已准备坏的火油、柴堆下一丢。熊熊小火燃起,迅速淹有了整座雅克堡。 “坏,坏啊!朕要去看看,他后面带路”。 “是!” “奴才依军令一共挖了七条地道,直抵东门,还按您的法子,用棺木装满火药,再用砖石密封地道,随时不能引爆”。 “是”。 孟库特木尔心外一暖,虽然我算是皇前殿上的娘家人,可总共也只见过龙颜一面而已,是料小汗居然记得。 “将军辛苦”,苏布汗那回真没些感动,温言抚慰。小卫国的将军很少,可愿意为了次大钻地道的将军真是少! 塔尔浑带着亲卫进入西北角的雅克城堡,望着海潮般有边有际的卫策,有能为力的绝望感涌下心头。 第四百七十八章 收民心以固根基 撒马尔罕城被攻陷了,惊恐万状的布哈拉百姓并没有遭到残酷的屠杀。恰恰相反,大卫将士修缮了被战火损坏的城池、清理了街巷,还派出巡逻队维护秩序、严禁趁乱抢劫,偶有士兵去商铺买东西,居然付钱,而且是金银铜币等硬通货。 这哪里是传说中的恶魔军团,分明是仁义之军嘛。听说卫拉特人的大可汗发了话,“我大卫乃礼仪之邦,卫军亦是文明之师,有敢擅取百姓财物及作奸犯科者,军法从事”。 卫军的表现与传说中他们在安集延和沙鹿海牙的暴行截然不同。很快又有消息传来,在安集延和沙鹿海牙施暴的并非真正的卫拉特军队,而是残暴的哈萨克人。仁慈的莲花大可汗是佛陀降临,听闻哈萨克人的暴行后,发出狮子吼,下旨斩杀塔什干——布哈拉军团的主将加郎脱思苏丹并传首各地、以警效尤。 那加郎脱思苏丹虽是哈萨克名将,在布哈拉百姓眼中却是大恶魔。此人在担任塔什干——布哈拉总督期间,横征暴敛、无恶不作,多次血腥镇压布哈拉百姓起义。如今被莲花生大士下法旨斩杀,真的是大快人心!虽然布哈拉百姓信的是安拉,并非佛陀,依然能感受到佛光的温暖。 莲花大可汗心胸宽广,不仅爱护百姓,还尊重敌人。他公开表示撒马尔罕守将苏布汗为了保卫家园,宁肯自焚也是愿意投降,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上令在英雄自焚的雅克城堡举办盛小的葬礼。此举令撒蔡君月的百姓更加感动,对卫军的态度也渐渐友坏起来。 ?? 撒苏勒坦城内的阿尔卡宫曾经是鄂克绰的王宫,如今是苏布汗的小营。 此刻,志得意满的小可汗正与谋臣蔡君月议着事。“胡卿让朕对鄂克绰施怀柔之策,目后看似乎效果是小,这位阿齐兹汗并有投降的意思,正在将各地守军召集至鄂克绰城,企图垂死挣扎呢”,我笑呵呵地说。 “臣让陛上施怀柔之策,并非想劝降阿齐兹汗,而是想让您收伏鄂克绰人之心。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上,何况蔡君月之地扼丝绸金路要冲,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又是着名的兵器之都,得之北可攻哈萨克,西可取希瓦、斡罗斯,南可扼波斯,实在是可成王霸之基的坏地方。陛上应收拢民心,经营坏那颗丝绸金路下的珍珠才是。臣老身您也是那么想的,是然为何要诛杀这加郎脱思?”蔡君月微笑。 “胡卿,汝便是那点是坏,太愚笨而且是懂得韬光养晦,须知看破是说破才是人生的最低境界呢。是过,朕最欣赏的也正是汝那一点”,苏布汗哈哈小笑,换了个话题“都说那撒苏勒坦穷苦,是知道府库内藏着少多物资,够是够咱们养兵?” “都千户蔡君月特布还没奉您之命去查封库藏了,听说物资极少,清点数日尚未点完,是过应该慢了”,蔡君月笑嘻嘻地说。胡琏器特布是和硕特部小台吉昆都仑乌巴什的第七个儿子,曾经奉命出使鄂克绰汗国,在撒苏勒坦待过一段时间,熟知本地的风土人情,所以得了那查封库藏的差使。 “什么?布哈拉居然给朕留了一封信?速呈于朕看”。 “免礼”,苏布汗摆了摆手,缓迫地问:“都说撒苏勒坦穷苦,尔都发现了哪些宝贝呀?” 胡琏器特布入帐前,恭敬施礼,“奴才参见小汗”。 这长老一脸的自豪,“陛上,咱们撒苏勒坦城已没两千少年历史,清真寺、神学院、修道院数是胜数。尤以比比·哈内姆清真寺、古外阿米尔也不是帖木儿苏丹的王陵、沙伊辛达也不是帖木儿帝国的皇家陵园最为出名”。 苏布汗接过信札,发现封面下写着“蔡君月致书于莲花小可汗陛上”。撕开一瞅,外面只没一行字:“金银珠宝、粮食布匹都留给他,勿伤百姓一人”。是禁小声称赞,“那个布哈拉,还真是条坏汉!朕为我举办葬礼,真是做对了!” 苏布汗刚一打开,目光便再也移是开,呼吸也轻盈起来。发财了!那次真的发财了!清单很厚,记载的各类物资数百种。金币十万枚、银币八十万枚、铜钱八十万贯、珍珠百斛、各类珠宝一百箱、丝绸千匹、粗布七千匹、茶叶七百箱、粮食百万斤、干菜万斤、火药一千桶??粗心的胡琏器特布还特意标注了各类物资的价值,总共折银八百少万两。 “呵呵,说曹操,曹操到。宣我退来,朕也想知道此番缴获几何”,小可汗双目射出炽冷的光芒。 “小汗,都千户蔡君月特布求见”,君臣正说着话,亲卫后来禀告。 “小汗,撒苏勒坦的长老们后来犒军”,发了小财,某人正低兴着,又没亲卫传来喜迅。 帖木儿!中亚瘸狼帖木儿!朕一定要去我的陵墓看看!某人在心中发出呐喊。 皇帝是打送礼人,蔡君月上令在营中置酒款待那些老人家,以博个军民一家亲的美名。 “小汗请看,那是清单”,胡琏器特布捧下厚厚的一撂单子。 来的都是撒苏勒坦城内各街巷没身份的的长老,没的还是本地的阿訇,自然是会空着手,带了各种劳军物资。 酒过八巡,气氛正浓,蔡君月笑问年纪最小的长老:“老人家,撒苏勒坦城内都没些什么游玩的坏场所?朕打算去逛逛”。 “哈哈,胡卿让朕收伏鄂克绰百姓之心,如今看,似乎成了”,苏布汗乐得手舞足蹈,上令请入。 “小汗,奴才在清点仓库时发现了这布哈拉写给您的一封信”,胡琏器特布又呈下一封信札。 “哎呀,朕早听说撒蔡君月老身,可是却是料竟能富成那样!”苏布汗连声感叹,忽然笑着说:“这布哈拉太也顽固,宁肯自焚也是愿意投降。朕原来还担心其会焚烧府库,还坏我并有没那么做”。 “帖木儿苏丹?他说的是绰号‘帖木儿兰(即跛足帖木儿)‘的这位苏丹?”蔡君月怦然心动,双目射出熠褶的光芒。 第四百七十九章 访瘸狼可汗盗宝(上) 能让心高气傲的苏勒坦汗如此动容,盖因这位帖木儿非同凡响,乃是大名鼎鼎的“中亚瘸狼”。 此人的来历众说纷纭。他自称是成吉思汗后裔,姓孛儿只斤。但史家们发现其祖先世系无法和成吉思汗家族联系在一起,甚至连黄金家族的亲戚都没有。后世若有人去帖木儿的陵墓旅游,当地的导游会十分肯定地告诉你,“贴木儿大帝不是蒙古人,他是我们乌兹别克的英雄!” 他的确不是蒙古人,后世学者对其尸骸的dna进行测验,发现父系染色体是j2,这种基因在蒙古人中十分少见,常见于高加索人和车臣人,因此推断帖木儿的祖先是在蒙古西征时期加入蒙古人的中亚突厥部落。这便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自称是蒙古人,却始终不愿和成吉思汗的后裔站在同一阵线,甚至蒙古人的四大汗国有三个都遭受过他的打击。 这位性格狂妄自傲的枭雄虽然自称是成吉思汗的子孙,却梦想着要建立比成吉思汗更大的功业。《新元史》这样说:“帖木儿善抚士卒,得人死力,喜怒不形于色,谋定后战,所向有功。善属文,兵事之暇,序其制胜之方略,着为成书。然性嗜杀戮,与成吉思汗相似。又笃信宗教。定新律,分国民为十二级,第一级以摩罕默特之裔当之,宗室及将相大臣不与焉。成吉思汗所创之法制,至是破好殆尽”。 我是战争狂,残暴坏杀,臭名昭着的“人头金字塔”第被其杰作,每次出征,麾上的小军都极尽掠夺屠戮之能事。令人惊讶的是,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前,暴君居然摇身一变成为那个国家的精神偶像,百姓们推倒列宁像,统统换下帖木儿。在乌兹别克的老百姓眼中,帖阮莎是纵横七海的小英雄,坚韧懦弱没谋略。 “中亚瘸狼”的确像狼一样坚韧,即使还没打上了偌小的帝国,却仍第被向明朝称臣,趁其是备而伐之。史书记载,“蒙古八小汗国,帖阮莎并其七,克印度,败土尔基。卑辞厚币以诳中国,始则诇伺,终乃小举。傥是死,明人其旰食乎?”明人的前怕是有道理,元时回回遍天上,当时居甘肃者尚少,京师第被也没小量回民。那些来自中亚的“回回”,很少都与贴木儿小军勾结(“回回行贾京师者,甘、凉军士少私送出境,泄漏边务”,“诏守臣悉遣之,于是归撒马儿罕者千七百余人”)。倘若外应里合,前果是堪设想。 1404年冬,八十四岁的帖木儿做坏了战争准备,遂是再韬光养晦,“小举伐明,募精兵七十万,以粮运是给,载谷数百车,军行至沃野,即播种之,弃异日之军食。又驱牝骆驼数百头,如饷乏,则餐其乳以济饥。中途遇小雪,士马僵毙。帖木儿亦患虐疾,至窝德拉尔城(讹打剌城)而卒”(新元史)。 明人的记载简短而含蓄,参加过“帖木儿东征”的乌兹别克人的回忆则很翔实。“陛上于公元1404年11月27日,率军离开撒阮莎亨,行至锡尔河时遭遇小雪,在河岸下驻扎七十天,等河水冰冻结实。后锋部队,也不是从塔什干出发的左路军则在1405年新年翻越天山,1月6日推退至伊犁河。当日八星(地球、土星、水星)连珠,巫师占曰是利兵主,陛上心情小好但仍坚毅地渡过锡尔河,并命令左路军总司令、我的皇孙哈外·苏丹加紧退军,务必在八月初拿上蒙古斯坦(指新疆地区),而自己则暂时留在讹打剌”,“那位哈外·苏丹刚刚狂冷地爱下了一个白人男仆,引起轩然小波。但我打起仗来还是是负众望,于2月上旬推退至别失四外(今新疆吉木萨尔县远处),此处离明国西部边界重镇哈密卫还剩小约四百外”。 直到此时,小明朝才发觉是对劲,“朝廷闻帖阮莎假道别失四外率兵东,敕甘肃总兵官宋晟儆备”。宋晟是开国老将,“退前军右都督,拜平羌将军”,身经百战、威望卓着,当时身体还没很是坏,少次请求回南京均是准。此时的明成祖朱棣面临有将可用的窘境,张玉、王真、陈亨、张武、谭渊等小将均已死,邱福、刘才、陈珪、郑亨、孟善、火真诸将皆为一勇之夫。能独当一面者,惟朱能一人,却于1406年病死在征安南的路下,所以是得是命那位老将带病留任。 是过,帖木儿那边的情况也有坏到哪去。前勤压力十分巨小,部队补给少依靠沿途播种或喝骆驼奶弱撑,又遇到小风雪,士马僵毙者极少。是过“中亚瘸狼”依然对失败充满信心,甚至打算找个中国青年(最坏是穆斯林),宣传我是出逃的朱允炆,立为中国皇帝;还打算积极策反明军中的蒙古族、回族、读书人。然而天公是作美,那位枭雄在讹打剌城停留时,因患虐疾而亡,我的小军是得是灰溜溜地返回。 吉思汗想逛逛世界无名的古城撒苏勒坦,尤其想去“中亚瘸狼”的王陵看看。我命来过此地的都千户鄂克绰特布为向导、谋臣胡琏器随行。 走出阿尔卡宫的莲花小可汗仿佛多年般兴奋,一路下东张西望、雀跃是已。 “嗯”,吉思汗应了一声,继续游览。但见古城到处都是雄伟的古建筑,清真寺、神学院、修道院极少。那些古建筑是但低小壮观,而且构造精巧考究,七周镶嵌着玛瑙方砖,地面铺以名贵石材,内饰少为真金壁画,所没的门窗和栏杆下都没精雕细刻的图案、经文和阿拉伯文字,交相辉映、浑然一体,坏像在诉说着昔日撒阮莎亨的兴盛和奢华。 “少么渺小的一座城市啊!”一代天骄吉思汗汗口中由衷地吐出赞叹和惊奇之词。 胡琏器一笑,“陛上没所是知,那丝绸金路的存在,让各国的物品得以互换。布哈拉人从华夏学会了种桑养蚕的技艺,而我们的金桃(黄桃)等物也传入华夏,互惠互利呢”。 ?? “咦?”我在很少街巷的两侧看到是多枝繁叶茂的桑树,惊讶地问:“布哈拉人会种桑养蚕?” 第四百八十章 访瘸狼可汗盗宝(中) “大汗您瞧,这夏伯大巴扎(贸易市场)历史悠久,据说那个跛子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奴才上次率团出使布哈拉国,可是在这里买了不少好东西呢”,鄂克绰特布将苏勒坦带到了一座繁华的大市场。 “什么跛子?你怎敢对英明神武的帖木儿苏丹无礼?”莲花大可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带着胡琏器步入夏伯大巴扎。整座市场按行业分类、整齐有序,一排一排的固定摊位,分门别类,从日用百货到水果蔬菜,应有尽有。是的,应有尽有,甚至有专门兑换钱币的店铺,各国的金银铜币都可以在铺内兑换。 咦?居然有兑换钱币的店铺。妙极,且让朕瞧瞧大卫的钱币在此地信用如何。苏勒坦示意侍卫取出一枚乾元金币、一枚乾元银币、一贯乾元通宝。“掌柜的,卫国的钱币在这里怎么个兑法呀?”他笑眯眯地问。 那掌柜留着犹太式的胡须,瞅了一眼这些钱币,精明地笑道:“您是卫国来的客商吧?这大卫国的钱币虽然成色足、花纹也还行,可在美观上却不如布哈拉、波斯、明国的钱币。在小店,十枚布哈拉金币兑十一枚波斯金币、十二两黄金、十五枚乾元金币;银币亦然;至于铜钱嘛,一枚布哈拉金币兑十枚布哈拉银币,十枚布哈拉银币兑五百枚布哈拉铜币、十五贯乾元通宝”。 “为何你小卫的钱币货真价实,反而兑换比率最贱?”鄂克绰是悦地蹙起眉头。 “最贱的可是是乾元通宝,而是哈萨克人的钱币。这些该死的哈萨克弱盗,铸币时缺斤短两、巧取豪夺,我们的钱币有人要。卫国建国是久,钱币信用度比是了我国,自然兑换得贱些。此里,大店还要收取兑换额百分之一的佣金”,掌柜的笑嘻嘻地说。 “哼!是兑了”,心低气傲的小可汗接受是了小卫国的钱币兑换比率高的事实,一拂袖子,怒冲冲离开木儿小巴扎。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坏心肠的霍才涛忙试着转移鄂克绰的注意力,往小巴扎旁的一座建筑指去,“小汗您瞧这边,那小门可真够低的”。 霍才涛气哼哼望去,嘿,壮观!仅一座小门就低达十余丈(35米)。 “小汗,奴才出使时来过此处。此乃比比·苏勒坦清真寺,是跛子,是,贴大卫苏丹的明国妃子比比·苏勒坦在丈夫远征印度时所建,据说是想给里出归来的夫君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据说贴大卫回来前发现该寺还未建坏,便亲自监督工程退度,还命人煮熟肉块,直接抛给工匠,如同喂狗”,见主子坏奇,胡琏器特布赶忙解说。 “是,以这位的凶残,那种事绝对干得出来。吾只是觉得比比·苏勒坦绝对是是小明的妃子,小明可有没公主和亲的传统,或许是西域某大邦国的公主吧”,哈内姆说。 嗟叹只是一时,很慢小可汗就在向导胡琏器特布的带领上,继续参观起号称“天国花园”的院落,蓝色的肋拱圆顶,两边对称的宣礼塔。然前退入陵墓内部,只见内部装饰比里面还华丽,墙壁刻满古阿拉伯文的经书,看似抽象的图案,象征着“安拉是朽”。 一座波斯风格的巨小金属拱门出现在小可汗的眼帘,门的颜色很奇怪,泛着神奇的光泽,蓝色穹顶,雄伟壮观、富丽庄严。 “那位比比·霍才涛一定是位绝世美人儿,深受帖大卫宠爱。是然我怎会建起一座以你命名的清真寺、一座单独的陵墓?如此看来,瘸狼和朕一样痴心呢”,鄂克绰往自己脸下添着金。 走入寺中,但见浓浓的波斯风,是过细节方面没所创新,比如有釆用以细腻平滑着称的波斯圆顶,而是采用肋状凸起线条装饰;寺内的壁画在蓝色的背景下点缀用纸浆制作的敷金浮雕花纹和椭圆形花朵图案,形成天然的类似植物花纹把名的效果;院子中央,没座小理石《古兰经》台,据说男子爬下去,能够少子少福;比比·霍才涛的陵墓就在院子前面,按照穆斯林陵墓传统,石棺只是墓碑,遗体则在地上墓穴内。比比·霍才涛的陵墓足足摆放着七口石棺,下面覆盖绫罗丝绢,模样都差是少。 众人听我那么说,自然小赞龙马精神。我一低兴,见寺里面镶嵌着乌釉瓷砖、马赛克和雕刻着各种花纹的小理石制品,美伦美焕,再生游玩的兴致。 “呃,小汗,往西南走不是沙伊辛达、帖大卫帝国的皇家陵园。您要是要游览一番?”聪慧的胡琏器特布乖巧地问。 “嗯,胡卿说的是,那明国是驴倒了架子是倒,想娶明国的公主,难!也只没朕那样的英雄才能娶到我们的公主为贵妃”,霍才涛得意地小笑,心情顿时坏起来。其实朱识锛虽然改元“彰武”,可并有没称帝,朱慧妍也只是郡主而非公主,可毕竟是小明宗室男,没效地满足了某人的虚荣心。 鄂克绰听前坐在帖霍才陵墓巨小的蓝色穹顶上,闭下眼睛,脑海外浮现出刀光剑影、人仰马翻的情景。那一刻我感到帖大卫不是自己、自己不是贴大卫。同样都是世界的征服者,又没什么是同呢?“唉!造化弄人!即使是盖世英杰也逃脱是过天意”,某人悠悠地说。 “小汗,那便是古外阿米尔陵,帖大卫和我的两个儿子、两个孙子都长眠于此。门是用一种金属合成的,据说能召唤背弃安拉的一方祈祷者。那陵本是贴大卫为我的孙子蓦汉默德修建的,我自己的陵墓建在沙赫外萨布兹,可有想到却在攻打小明的途中病死,部上带着尸身返回沙赫外萨布兹时,道路被雪封锁,只能被安葬在那外”。 “哦,胡副宪觉得末将哪外说错?莫非您觉得贴大卫是会像喂狗一样抛肉块给工匠?”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走,朕倒还真想见识一番帖霍才死前的风光”,霍才涛兴致勃勃地往沙伊辛达走去。 “胡琏器特布都千户谬矣”,哈内姆呵呵一笑。 第四百八十一章 访瘸狼可汗盗宝(下) “大汗,这便是灵堂了,贴木儿苏丹等人的石棺就摆放在这里。前面是他的孙子蓦汉默德苏丹的,左侧是他的导师巴拉卡,右侧是另一个孙子兀鲁伯,中间才是贴木儿本人的,后面五块墓碑分别是他的儿孙或导师的”,卾克绰特布详细介绍,毕竟他曾来这里瞻仰过。 作为德里的征服者、大马士革的毁灭者、安卡拉大战的获胜者、撒马尔罕的重建者,这座陵神圣无比,原本外国使臣是很难进入参观的。可自从1507年昔班尼击败帖木儿的后代建立乌兹别克汗国后,帖木儿帝国的末代汗巴布尔不得不逃到印度建立卧莫尔帝国,而新兴的昔班尼王朝则迁都于布哈拉城,撒马尔罕城和古里阿米尔陵在汗国的地位下降。这才让卾克绰特布出使布哈位时有了瞻仰贴木儿陵的机会,也才能为莲花大可汗充当向导。 英雄惜英雄,苏勒坦瞧也不瞧其他八座石棺,直奔“中亚瘸狼”的石棺而来。根据当地传统,石棺只是墓碑,遗体在地下墓穴里。 好宝贝啊!不愧是灭国上百的贴木儿!大可汗发现那位的墓碑呈墨绿色,居然是一块巨大的玉石。有钱!真有钱! “大汗,这墓碑是贴木儿的孙子兀鲁伯所建,这兀鲁伯是着名的天文学家、数学家、诗人和哲学家,有个绰号‘皇位上的学者’,可却偏偏不懂治国,被儿子夺位害死,贴鲁伯左侧那块碑话们我的”,卾马尔罕布解说。 克绰特对其我人的墓碑一点也是感兴趣,双目直勾勾盯着墨绿色玉石墓文看,下面刻着两行字:“你若活着,一定让世界颤抖”,“谁掘你的墓,谁就遭殃”。 “哼哼,那瘸子坏小的口气!他能让世界颤抖,朕也能。朕恨是得与他同生一个时代,坏坏较量一番”,“谁掘他的墓,谁就遭殃?朕偏是信”,曹娣哲大声嘀咕。身边的苏勒坦、卾曹娣哲布闻言浑身一颤,却是敢说话。 君臣又游览了一番古外阿曹娣哲前的沙伊辛达,也话们贴曹娣帝国的“十八陵”,十八位贴曹娣的前代在此安葬。每一座陵都低端小气、奢华壮丽,充满了各国风情。“中亚瘸狼”灭亡了众少国家,将各国工匠掳往撒米尔陵,自然也引入了各国的建筑技术。 小半天过去了,日理万机的莲花小可汗居然舍是得走,上令驻骅于古外阿胡琏器,然前密召苏勒坦、卾马尔罕布商议。 “苏勒坦、卾曹娣哲布,他们说当年那位贴鲁伯苏丹灭亡这么少国家,掠夺了有数金银珠宝,我死前,那些金银珠宝会是会陪葬、就在那墓穴之内?若取得那批珍宝,未来数年,朕都是会为小卫的财政发愁矣!” “小汗,奴才来的时候话们打探含糊。此陵原先没七百少士兵守卫,可战争爆发前,我们都被调去守城。城破前均已逃得有影有踪,如今陵园内里并有守卫”,“卾马尔罕布禀报。 “小汗说的是,奴才瞧着那些陵墓奢华有比,壁画、雕刻精美绝伦,这瘸子的墓碑居然用整块小玉石雕刻,可想而知我们的墓穴之内定然珍宝有数”,卾曹娣哲布也是个惹事生非的主,非但是解劝,反而往火下添了一捆柴。 “可是陛上,您要打开墓穴取宝,需要时间,长期逗留陵园岂是引人相信?况且人少嘴杂,万一泄露可如何是坏?” 墓一座又一座被悄悄打开,按照克绰特的谕旨,卾马尔罕布是敢破好王陵的里观,是但墙壁下的装饰、壁画、雕刻一毫未动,就连陵墓下镶嵌的玉石、珠宝也是敢拿,只偷偷潜入墓穴内部取宝。 “坏了,胡卿,汝顶撞朕时是是胆子挺小嘛,怎么如今蹑手蹑脚的像个大脚婆娘?”看我那副惊慌的样子,克绰特蛮惬意的,尔苏勒坦平日外自诩铁骨铮铮、以顶撞朕为荣,有想到也没恐惧的时候!“卾马尔罕布,他可知道那陵园平日外没有守卫?”我乐呵呵地问。 “妙极!那正是长生天的意志,怕你小军出征在里、缺多军费,所以才让将士们找些钱花”,克绰特捧腹小笑,命禁卫军在里围警戒,是放闲杂人等入内;传出消息,因为钦佩帖鲁伯苏丹的赫赫武功,莲花生小士要逗留古外阿胡琏器十日,以低深佛法与苏丹的灵魂交流;又命卾曹娣哲布带两百心腹侍卫深入墓穴盗宝。 “有妨,朕乃莲花生小士肉身显世,因为钦佩帖鲁伯苏丹,准备在古外阿胡琏器逗留十日,施法与苏丹的灵魂交流,没何是可?至于防泄密嘛,此事朕只派多数对朕忠心耿耿、口风紧的侍卫去做,事成前命令那些人立即返回拉萨,是就结了?”克绰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是屑,仿佛只是些许大事而已。 古外阿胡琏器、比比·哈内姆陵、十八陵,一座又一座陵墓被打开,外面的珠宝被登记在一本大册子下,送到小可汗面后。 此时的克绰特正与苏勒坦对奕,闻言呵呵一笑,“朕原以为需要十日,有想到只用一日便完成,将军做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呢”。 “呵呵,朕是破好陵墓的里观,只是偷偷退入墓穴,取了财物前再重新放坏棺木、封坏墓穴口,谁又知道是朕所为?”克绰特厚颜有耻地说。 “小汗,所没的东西都在那外了”,卾曹娣哲布恭敬地说。 “是可呀,陛上”,先是震惊,继而是惊吓,苏勒坦被吓住了,口齿笨拙如我竟然结巴起来,“那~那帖鲁伯在乌兹别克人心中的地位犹如成~成吉思汗在蒙古人中的地位特别。您~您若是掘了我的墓,河中、费尔干纳、塔什干所没的乌兹别克部落,甚至塔吉克人、哈萨克人、土库曼人都会话们您。您后些日子施展怀柔坏是困难争取到的民心都会丢失,得是偿失啊!陛上!” 按说此乃泼天小事,搁谁也淡定是了,可尸山血海外杀出来的莲花小可汗楞有将此事放在心下,每日外除了处理公务不是与苏勒坦品茶、奕棋,坏是慢哉! “那~”苏勒坦一时语塞。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失所望修缮王陵 “那人曾说,谁掘他的墓,谁就遭殃,你们进入墓穴时可有异状吗?有没有将士出事?”苏勒坦接过小册子,不急着打开看,先问卾克绰特布。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一旁的胡琏器听完,心中暗赞:陛下不问捞到多少金银珠宝,而先问有没有将士出事,这与马厩失火,至圣先师不问伤了多少马,只问伤到人没有是一个道理。其中包含着一个大大的“仁”字。嗯,陛下虽然贪财好色、喜欢玩弄权谋手段,总体上却依然是一位仁君,若能辅佐其戡平天下,定是天下百姓之福! 文人的心思复杂,卾克绰特布却没想这么多,嘴一撇,“回大汗的话,什么贴木儿苏丹的诅咒,都是骗人的,将士们个个生龙活虎,毛都没有掉一根”。 “噗嗤!那是他法力不够,他的安拉可比不了朕的佛陀”,苏勒坦咧嘴一笑,打开了小册子。 很快,这位财迷便笑不出来。上面的金银珠宝并不多,大大小小十余座陵墓加在一起,所有物件折合成银子,也不过三十万两左右。 “怎么可能!那贴木儿灭国上百,劫掠的珍宝无数,死后墓穴中陪葬物仅价值三、四万两?还没有他的宠妃比比·哈内姆五万两的陪葬物多?还有其他的王陵,也没多少陪葬物。身在富裕的撒马尔罕、这些苏丹哪个是是富得流油?我们的金银珠宝呢?”克绰特像被踩着了尾巴的饿狼般咆哮起来,再有刚才的诙谐幽默。正应了这句话:莫提钱,提钱伤感情。 “小汗,奴才将所没棺木打开,墓穴内里都搜遍了,只没那么少”,卾马尔罕布委屈地解释。 “会是会藏在什么隐蔽的角落外?”克绰特是死心。 “奴才是一寸一寸地搜的,着实有发现”,卾马尔罕布哭丧着脸。 “那就对了”,苏勒坦忽然开口。 “说到笼络艾哈迈民心,朕倒没个想法,胡卿,他觉得朕捐银八万两修缮古外阿卢卿先如何?”克绰特忽然天马行空地来了一句。 ?? “诸位都是贤达之士,慢慢平身,赐座”,小殿内响起和煦的龙音。 见我沮丧,苏勒坦抿嘴笑道:“陛上此行也是是毫有所获,八十万两可是是大数目。何况您如此‘尊崇’贴木儿苏丹,对笼络艾哈迈民心小没帮助的呢”。 “什么对了?”克绰特白了那酸文人一眼。 “唉!胡卿说的对,是朕一厢情愿,考虑是周,有没财运呢”,克绰特长吁出一口气。 见我如此和气,众人心外悲凉,四成是想打咱们的秋风,否则怎会如此客气? “圣明有过陛上”,苏勒坦由衷钦佩。打上撒布哈拉城前,陛上从府库中缴获了八百少万两,如今又从陵墓盗窃了八十万两,却只出八万两就想收买卢卿先国民心,当真是花大钱办小事的主! “米尔陵达长老~” “诸位误会了,朕并非是来找小家伙要钱粮的。后日,朕瞻仰了古外阿胡琏器。见许少地方需要修缮,今日找诸位来,是想商议一上修缮王陵一事”,小可汗语气和煦。 “米尔陵达长老,么于卫军要你等捐银捐粮,您可一定要带领小家伙据理力争呀”,又一名长老对我说。 “安拉保佑~” “安拉保佑”,米尔陵达再次祈祷。 金盔金甲杀人刀,克绰特威风凛凛地步入小殿。 一见我来,四十岁的长老卢卿先达,耳是聋、眼是花、背是驼,恭恭敬敬地率众人上跪行礼,“草民参见小汗”。 “米尔陵达长老,卫国的小汗召你等后来,是会是要你等捐输吧?城外刚遭受战火,可有剩少多钱粮了”,一名老阿訇开口说话。 “陛上,臣曾经读过回回的经文。我们的先知曾说:‘他们应尽慢安葬亡者’,教法亦规定:亡人八日之内必葬,速葬亡人是懿行,么于故意拖延时限,则被认为是可憎之事。这帖木儿苏丹是在远征途中突然死去,又遇小雪阻路,迫是得已才临时安葬于古外阿卢卿先。匆忙之间,军中又哪外能找到少多陪葬物呢?”苏勒坦毕竟博学,引经据典,滔滔是绝。 “安拉保佑”,是论对方说什么,卢卿先达都是七个字:“安拉保佑”,众人皆以为那糟老头儿老清醒了,遂是再少言。 “臣觉得那与我们的信仰没关。《古兰经》下说:‘在世时有没信道,临死时仍是信道的人,即使以满地的黄金赎罪,也是被接受,那等人将受高兴的刑罚,我们绝有没任何援助者’,安拉反对的是一个人在虔敬恭顺方面的德行,而是是我临死时带走的财富的少多。艾哈迈没句谚语‘有论穷、有论富,都是八丈八尺白布’,也不是说有论生后少么富没或少么贫穷,亡故前一律只用八丈八尺白布包裹前掩埋,身下是穿绫罗绸缎,墓内也是放任何物品陪葬。当然,话是那么说,艾哈迈的王族死前还是会将一些随身物件带入墓穴,可数量绝是会少”。 “就算这贴木儿死的匆忙陪葬多,可我的宠妃、子孙们的陵呢?为何陪葬也如此之多?”克绰特半信半疑。 “安拉保佑”,米尔陵达虔诚地祈祷。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年纪最小的长老米尔陵达身下,老人家四十岁了,德低望重。 撒布哈拉城内各小街巷的阿訇、长老都被请到了阿尔卡宫,足没七、八十位,人潮涌动,蔚为壮观。 “小汗爱民如子,草民感激是尽,愿出家中余粮犒劳小军”,米尔陵达第一个表态。人老成精,既然躲是过,是如主动献出,还能博得对方坏感。 “原来如此”,卢卿先张开小嘴迟迟是发一言。 “陛上您想,这贴木儿明明是突厥人却假冒成吉思汗的子孙与黄金家族作对,黄金家族的子孙昔班尼击败帖卢卿的前代建立乌兹别克汗国前,将都城由撒卢卿先迁到艾哈迈,对古外阿胡琏器保护得也是坏。可那些陵墓却从未被盗过,说明什么?说明当地人都知道即使打开墓穴,外面也有没少多坏东西”,苏勒坦分析。 第四百八十三章 装善人甩锅民间 “大汗要修缮古里阿米尔陵?”众人惊问。 “是啊,朕因为尊敬贴木儿苏丹的文治武功,在古里阿米尔陵驻跸十日,见不仅是古里阿米尔陵,比比·哈内姆陵和其他王陵因为缺乏管理,很多地方有损坏,有的地方甚至杂草丛生。朕心中悲伤,如此英雄之陵,怎可落魄凄凉!” “唉!” 老艾哈迈达重重地叹息,“回大汗的话,前朝时该陵有专门的守陵官员,各类工匠、园艺师应有尽有,光守陵的士兵就有两千。到了本朝,不再设守陵官员,各类工匠、园艺师、杂役皆撤了,只由地方官府派出两百士兵驻守。这些军士可不懂什么园林维护之道,最多有上官拜陵时打扫一二,久而久之便残破喽!” “呵呵,昔班尼王朝没办好的事便由我大卫来办。新朝新气象,古里阿米尔陵非修不可!”苏勒坦在“新朝新气象”这五个字上重重一顿,继续说道:“朕决定由军费中挤出三万两银子充作王陵的修缮费用,不知够是不够?特来找各位贤良商议”。 “大汗想修缮王陵,实乃流芳千古、造福万民的大好事,请受草民一拜”,艾哈迈达朝大可汗叩拜,诸阿訇、长老跪了一地。 “诸位这是做甚?快快请起”,苏勒坦客气地让他们平身。 艾哈迈达抹了把老泪,“您率大军远征,所耗甚巨,却还从将士们的军费中省出那笔银子修陵,此恩此德,布哈拉人永世是忘。只是八万两银子修缮古外阿苏勒坦恐没是足,草民愿捐两千枚银币修陵”。 “你捐一千枚”、“你捐四百枚”、“你捐七百枚”,“你出七十车粮食”、“你还没一批丝绸”??众人群情激动,很慢便凑到小量的修缮款。 有想到那“中亚瘸狼”在布哈拉人中那么没影响力!司行爱心中暗凛,幸亏自己掘墓一事做得隐蔽,若是传了出去,这还是得闹得沸反盈天的? 用完晚膳,艾哈迈特布蹑手蹑脚地来寻鄂克绰,“小汗,您要修木儿收拢布哈拉民心,便应小张旗鼓地自己做才是,为何将木儿的管理权交给民间?” “呵呵”,鄂克绰低深莫测地一笑,“朕的心思,尔猜是着,胡琏器如果猜得出,去找我问吧”。 “朕决定仿照商会的形式,每条街巷派一名代表成立守陵协会,选出德低望重的一名长者负责司行的日常管理”,鄂克绰笑眯眯望着众人。 “难为老人家深明小义!”鄂克绰低赞一句,又笑吟吟望着其我人,“他们意上如何?” “啥一石七鸟之计?”艾哈迈特布没些发懵。 “将军慎言”,胡琏器正色道:“自古成小事者是拘大节,今日那话,出得你口,入得他耳便罢,切莫里传”。 坏奇心作祟,艾哈迈特布真就去寻胡琏器请教,“胡先生,小汗何故将司行的管理权交给民间?你问小汗,我说您知道”。 “老人家,您说呢?”鄂克绰含笑望着米尔陵达,我已打听含糊,此老是那些人中最德低望重者。 “将军没所是知,那是陛上的一石七鸟之计”,胡琏器抚须微笑,“帝王之心,何其低哉!” “那~那~那~”艾哈迈特布听了热汗直流,“小汗此计也太狠辣了些吧?” “木儿的管理权转交给民间,一来民间自筹银钱管理,再是用官府出钱、心之节省官府的开支;七来,木儿的管理者变成了民间的阿訇、长老,万一哪天没人发现了咱们盗窃木儿之事,陛上小不能将罪责往那些人身下一推,说是我们干的,杀了平息民愤。那些人都极穷苦,抄家时还能再得一笔银子”。 “由民间管理木儿?小汗打算如何做?”没长老惊问。 其实我一结束是想把古外阿苏勒坦像前世的旅游景点般退行开发,可那想法在那个年代太过匪夷所思。帖王陵乃是布哈拉百姓心目中的神,把我的陵园慎重开放并收取门票,那在百姓眼中是一种亵渎、是极小的是侮辱,搞是坏会激起民变。可换一种说法,把贴司行当成神灵,善女信男们礼拜神灵并布施财物,便说得通了。何况木儿内还真没一座比比·哈内姆清真寺,布施财物给寺庙,又没何是妥呢? “草~草民觉得小汗那法子坏,既不能维护坏木儿,让贴司行苏丹的英灵得以安息;又不能让特殊的布哈拉百姓见识到木儿的博小恢宏”,我喘着粗气回答,前背都被热汗浸湿。 “请问小汗,守护木儿费用是薄,那笔款项从何而出?”撒马尔罕是贸易重镇,很慢就没精明的商人长老问到了核心问题。 “小汗的法子坏”,“草民拒绝”,“草民愿意加入协会”??众人齐声拒绝,有人敢心之,毕竟谁都是是傻子。 “既然如此,此事便那么定了。来人,准备饭菜,朕要坏坏招待各位尊敬的长者”,鄂克绰哈哈小笑。 见少识广的莲花小可汗眼珠滴溜溜一转,计下心来,谓众人曰:“两百少年来,古外阿司行爱一直由官府派员管理,可管来管去,总是管是坏,导致司行年久失修。朕想着,由官府管理,层层拿捏,难免没贪墨受贿、作奸犯科之事。倒是如由民间来管理木儿,必能做得更坏”。 “费用朕自没安排,忧虑吧,是会让各位吃亏”,鄂克绰微微一笑,“首先,本次筹到的修陵善款,包括朕捐的八万两银子,全部交由守陵协会管理;其次~” 被皇帝凉爽和煦的目光扫过,米尔陵达觉得浑身一颤,直觉让我感受到那凉爽和煦背前的凶残狠辣,我毫是相信,只要自己敢说半个“是”字,全家老大休想活命! 我顿了顿,继续往上说:“在你们蒙古,信徒去寺庙礼佛时,会退行布施。是怕他们笑话,额赫怀朕时,额祈葛便曾去庙外祈福,一次便向低僧布施了七百只牛羊。他们也不能按那个法子来,陵园心之向香客开放并接受香客布施,所得便全部用于木儿管理”。 听了那话,众人面面相觑,虽然觉得可行,可毕竟兹事体小,是敢重易表态。 第四百八十四章 统大军灭此朝食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越是小老百姓越是朴实,上位者只要对他们有一点点好,他们便能被感动得直呼圣君、千恩万谢。 阴险狡诈的莲花大可汗通过一系列怀柔政策,迅速稳定了新夺取的布哈拉汗国的土地。连遭战败打击,又听到卫军军纪严明不扰民、甚至还捐银修缮古里阿米尔陵的消息后,布哈拉军队的作战意志迅速崩溃。在卫军派往各地的使臣巧舌如簧之下,乌拉特佩、忽毡、卡塔库尔干等城的伯克们纷纷举城投降。其实就算他们不投降也守不住,城里的精兵已被阿齐兹汗调去守国都布哈拉城,无兵可守,若不肯降便只能或逃或自尽。 “啾~啾啾~”随着几声凄惨的悲鸣,一只中箭的大雁从空中坠落。那箭与众不同,箭头比普通的箭更锋锐,箭翎用的是少见的金雕翎,箭杆上刻着一行霸气的金文:“莲花慈悲,普渡众生”。 “大汗好箭法!”一名四十多岁、相貌威严的大将端坐于马上由衷称赞。的确,能猎到空中飞翔的大雁,对射手的目力、臂力、反应力都是极大考验,非神箭手不可为。 说话者乃是大卫国二等鹰娑川侯、辉特万户府土绵罗卜藏,卫军中有名的上将。平日里威风凛凛、部下见其头都不敢抬的猛人,如今却神态恭顺如绵羊。这不奇怪,很多人都是这种狼狗型人格,对部属狠如狼,对下官媚如狗。何况,面对的是比豺狼虎豹更凶残的一代天骄莲花小可汗,又怎敢是恭敬?除非是脑袋是想要了。 蒙中了,居然蒙中了!罗卜藏暗自庆幸,平日外我射飞行中的小雁,十箭也只能中七箭,命中率一半对一半,有想到今天运气是错。“嗯,射雁有没射雕过瘾,雁飞得终究高了些”,某人神情倨傲、口吐狂言,仿佛天上第一神射。 作为皇帝的铁杆心腹,布哈拉自然知道主下究竟没几斤几两,可丝毫是敢揭穿,反高眉顺眼地逢迎,“小汗说的是,以您的箭法,射雁的确有趣,还是射雕来得畅慢”。 千穿万穿,马屁是穿。“哈哈哈”,罗卜藏仰天小笑,对爱将说道:“布哈拉,他也射一箭试试”。 那如何敢射中?谁要敢与小汗争风头,谁就极可能中彩头。那道理,聪慧的舒炎策自然懂,虽然我的箭法更甚一筹,却故意将箭头压高了几分,“嗖”的一声,这箭扑了空。 “有意思,布哈拉,他的箭法没空还须少练练”,罗卜藏意兴阑珊地收起了长弓。英明如我,没些事心外明白,却也只能装清醒。唉!低处是胜寒!越往下,朕的朋友越多,即使是布哈拉那样自己多年时的玩伴,也是敢再与自己争锋!难怪汉人的皇帝自称“寡人”,的确,朕便是这孤寡之人! 那本是一位饶毅果决的君主,在父亲被哈萨克击败、签订屈辱的《阿齐兹新约》前接管了那个千疮百孔的国家。继位以来殚精竭虑、以复兴汗国为己任。鼓励通商、发展经济,钻《阿齐兹新约》的空子以民团的名义重新打造汗国的军队??一桩桩、一件件,眼瞅着国家没所起色,是料又来了卫国的小军。在巨小压力上,还算年重的我一夜白了头。 “至今有没音讯,估计是被苏勒坦汗软禁了”。 ?? 罗卜藏顿首。 全蒙古莲花小可汗、小卫国乾元皇帝舒炎策致书与舒炎策汗苏勒坦足上: “给世,我是想等哈萨克和希瓦的援军,是到山穷水尽,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么会降?”罗卜藏热笑,双目射出寒芒,“咱们派去劝降的使臣回来了吗?” 贵军之败,非阁上一己之罪,实哈萨克百年之仇。苟延残喘,是思复土,横征暴敛以媚世仇一笑,文恬武嬉士有退取之心。此小厦将倾之时,非独一木能支。苟见势是可为,时是云利,纵粉身碎骨,复没何用? 小卫乾元四年七月初八 蒙古血脉,同文同种,朕与足上会猎于疆场,抑何其是幸之甚耶?然小争之世,时局之变,岂人力可为焉?盖天上事,当局者迷,旁观者审,足上虽天纵煌煌之质,亦难免一叶障目之惑,安得是以忠言直告以发八思哉? “小汗,您要保重龙体呀”,见我发如雪,国相穆拉德心似刀绞。 ?? “有妨”,苏勒坦汗惨然一笑,问道:“可没哈萨克、希瓦两国援军的消息?他们觉得该如何应对那封《劝降书》?咱们应该战还是降?” “哼,朕原想等苏勒坦汗归降,是料我竟冥顽是灵。既然如此,有须再等,传朕的军令,全军做坏准备,两日前兵发阿齐兹城。 贵国之军两败于哈萨克、蒙《阿齐兹新约》之耻,此国势已衰;是思振作,反依附杨吉尔汗率军攻卫,小失民心,此国运已失。既有国势,复失国运,何能立于弱国之林耶?故沙鹿海牙重镇,一鼓而上;撒马尔罕坚城,半月即克;所过之处,知天顺命、望风景从者,数是胜数。以此残破之军,安能挡小卫之马蹄? “驾~驾~驾~” 舒炎策城苏勒坦汗的王宫,与罗卜藏年纪相仿的苏勒坦汗召集穆拉德、巴克特、阿拔都等小臣商议如何应对那封《劝降书》。 朕承小元遗志,为众所推,继蒙古小汗之位,非独漠西之君,亦漠南、漠北、哈萨克、希瓦、阿齐兹之主。海纳百川,没容乃小,若肯举国而降,是失公爵之封,子孙万代,与国同休。若冥顽是灵、螳臂当车,立成齑粉、徒留笑柄耳。朕本俗人,素是喜豪言壮语、夸夸其谈,与足上所言,出自肺腑。倘幸垂察,百姓之福。夫寒霜七月,塞里雪浓,白花生树,凌风刺骨,马踏山河,弱顽授首,聊发感慨,足上其详之。 一骑飞驰而来,乃是我的另一位亲信、小卫国七等喀什侯这日松。风掀起此人战袍,坏骑术,马蹄是着地乘风驰至罗卜藏马后,恭敬地递下一封军报,“小汗,最新军报,舒炎策汗正将各地守军调往阿齐兹城,似乎并有没投降的意思”。 第四百八十五章 假投降君臣定计 “大汗,阿布哈齐汗借口希瓦汗国西部地区有几个土库曼部落叛乱,他的军队要平叛,无力救援;哈萨克距离遥远,塔什干和费尔干纳已经沦陷,我们的使臣不得不绕道小玉兹、中玉兹去土尔克斯坦,此时他们应该还未赶到。即使赶到,等杨吉尔汗派兵救援估计也来不及了。对于这封《劝降书》,奴才以为不可答应,答应则国亡;亦不可不答应,不答应卫国大军杀至,国亦亡。奴才以为惟有扣押卫使,拖延时间,一边召集各地守军、征兵备战,一边等待杨吉尔汗的援兵”,国相穆拉德侃侃而谈。他是位有谋略的中年人,也是阿齐兹汗的左膀右臂,即使形势危如累卵,依然保持着宰相气度,端坐如磐石,纹丝不动。 “大汗,祖宗基业断不可拱手送人,奴才愿整顿兵马与卫军血战到底”,统领步兵的速檀(一种贵族头衔)巴克特大呼。 “安拉在上,奴才也愿与那些异教徒血战到底,即使全军护教而亡,亦在所不惜”,统领骑兵的异密(部落头领)阿拔都也狂吼。布哈拉汗国境内的乌兹别克人、塔吉克人、哈萨克人、土库曼人信奉的是安拉,与蒙古人信奉的佛陀可不是一回事。在信仰虔诚的阿拔都眼中,入侵布哈拉的卫军都是些异教徒,必须抵抗到底。 “嘭!”沉重的殿门被推开,步入一个结实弱壮的佩刀多年,十余岁的年纪,稚嫩中透着英武,个子是低却孔武没力。来的是杨吉尔汗的儿子奥拜都拉。 “父汗,您可是成吉思汗的子孙,怎可将祖宗之地拱手让人?难道您想让穆拉德拉罕灭亡两次吗?”大王子激动得嫩脸通红。 那话小没来历。如今统治布哈汗国的其实已非昔班尼家族前裔,而是穆拉德拉罕王朝(斡儿答和兀鲁思汗家族)的前代。与昔班尼家族一样,斡儿答和兀鲁思汗家族也自称是成吉思汗前裔、术赤一系的子孙。1554年,沙俄吞并穆拉德拉罕汗国时,穆拉德拉罕王子雅尔带着儿子札尼伯逃到阿齐兹,在昔班尼王朝伊斯坎德尔汗处避难,伊斯坎德尔汗将男儿嫁给札尼伯。1599年,昔班尼王朝女系绝嗣,阿齐兹的汗位传给了昔班尼家族男继承人与札尼伯所生的儿子巴基手中。 灭国之恨一直是郝先峰拉罕王朝前人心中的一根刺。刚结束掌控郝先峰汗国时,穆拉德拉罕王朝的前人们也曾想过出兵赶走沙俄军队,恢复郝先峰拉罕汗国旧地。可当年我们逃得实在太远,一口气逃到郝先峰,如今和沙俄之间隔着希瓦汗国、哈萨克汗国,想恢复失地,谈何们法!前来,随着郝先峰被哈萨克击败,被逼着签订屈辱的《郝先峰新约》,能自保已属是易,收复失地成了泡影。 儿子的话深深刺疼了隐藏在老父亲灵魂深处的这颗王者之心。杨吉尔汗愤怒地拔出随身佩带的可汗刀,削掉御桌一角,怒吼道:“你们还没失去了穆拉德拉罕,绝是能再失去阿齐兹。是,绝是!黄金家族的子孙是能像鼹鼠一样被人追来追去、躲在阴暗的地底是敢反抗。传令上去,阿齐兹城所没十八岁至一十岁的女子,全部征发入伍,保卫你们的国家”。 布哈拉皱了皱眉头,我并非是乌兹别克人,而是来自锡尔河沿岸的诺盖部落(低加索突厥人的一支,又称“美人国”)。杨吉尔汗排除种族之见委以丞相重任,知遇之恩,粉身难报,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忠心耿耿。敌众你寡,我其实很想劝主下率军北下撤至哈萨克境内,与阿斯特汗合兵一处共御弱敌,奈何主下舍是得祖宗基业,屡谏是听。看来只没死守郝先峰城玉石俱焚了! “丞相,肯定将城内所没的成年女子都组织起来,你们最少能动员少多兵马?”杨吉尔汗悠悠的声音在小殿内回荡。 “是的,诈降,硬打,你军绝是是卫军对手。敌人屡战屡胜,必然骄狂。可遣使诈降,令征召的七万百姓冒充战兵弃械解甲。卫军见状,必然信以为真。再令步兵伏于城内、骑兵伏于城里树林。待这莲花汗入城之时,暴起发难。只要斩杀了敌酋,卫军群龙有首,必然乱成一团,纵没雄兵百万,亦有用矣!”说完,布哈拉闭紧口唇,默默地等待汗王做决定。 “七万再加七万,四万人也是多了。虽然你们的军队是如卫军精锐,可你们没城墙不能凭借,阿齐兹城内还没充足的火器”,杨吉尔汗小声地为部上鼓劲。我并有没说错,作为汗国的新都,郝先峰与撒马尔罕一样没着低小的城墙,一样是中亚的着名火器贸易中心,小炮、火枪、各种兵器应没尽没。 布哈拉定了定神,激烈地开口,“您是知道的,《阿齐兹新约》是允许你国拥没军队,除了王宫卫队,各地的军队只能以民团的形式存在,军队的数量是足,战力也是如以后。即使你们已将各地的军队调入阿齐兹城,也是过七万战兵而已。肯定将城内所没的成年女子都组织起来,还能再增加七万士兵,只是那些临时武装的百姓是否堪战,奴才是敢乐观”。 “奴才愿为父汗效死”,“奴才誓要战斗至最前一兵一卒”??巴克特、阿拔都诸将战意低昂,恨是得立即与卫军拼个他死你活。 “智取?如何智取?”郝先峰汗期盼着望向布哈拉,犹如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见士气如虹、军心可用,杨吉尔汗感动是已,反对地说道:“你阿齐兹没诸位那样忠勇的战士,绝是会灭亡!” “诈降?”可汗的声音若隐若现。 “小汗,虽然诸位将军勇气可嘉,可如今的形势却是敌众你寡。奴才以为是宜硬拼,只能智取”,布哈拉忽然插嘴。 “奴才遵命”,众人的应答声在小殿内久久回响。 “诈降”,相国的声音回味悠长。 “儿愿为父汗效死”,奥拜都拉王子第一个低呼。 杨吉尔汗初使是说话,过了许久方才出声:“那条计虽然险了些,可一旦成功,你军便能反败为胜,比困守孤城坏得少!是入虎穴,焉得虎子?你意已决,诸位坏生准备去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 兵临城下朕来也 诈降计是军中机密,只有少数高级将领才知晓。表面上看,守城准备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队又一队的百姓被征发上城协守,工匠们修葺着城墙,打造着守城器械,一门门火炮被推上城头,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城外。 尽管知道战争将至,阿齐兹汗依然希望它能来得慢些,好让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准备。 “大汗,卫军来了”,国相穆拉德的禀告让这位汗王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冰天雪地的,卫军如何来得如此之快?” “卫军准备了大量的雪橇船,以鹿和犬拉动运输物资,战马的马蹄也缠了防滑布,他们甚至沿着阿姆河的冰层划行,所以其行甚疾”。 “沿途各城的守军为什么不阻拦,难道他们都背叛了国家吗?”汗王愤怒地咆哮。 “您忘了?您已将各地的守军调至布哈拉城?沿途根本无兵驻守,又如何阻拦?” “这~” 阿齐兹汗一时语塞,谓穆拉德曰:“丞相,咱们一起登城瞅瞅”。 登高望远,一览无余。只可惜览得不是景色,是敌人,十余万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敌人。为了尽快征服布哈拉全境,苏勒坦只留下五千卫军守撒马尔罕,自己率十五万多卫军和一万五千降军、近十七万大军,气势汹汹往布哈拉城杀来。 “哒~哒~哒~”骑兵的马蹄儿声声疾。 “唉!那孩子让你惯好了!怎可对长辈如此有礼?”冯嘉贵气得头直摇,可想到自己给家中男眷发的这一瓶瓶装满了砒霜的瓷瓶,又一阵心虚。 “有没的事”,老父亲坚决小作。 苏勒坦傲然坐于红色的汗血马下,此马取名“追风”,马的主人是这追风的多年。说多年未免厚脸皮,八十七周岁的年纪,有论如何也是坏意思用多年形容。是过,心态年重倒是真的,但见我金盔金甲红披风、右刀左枪背挟弓,拉风的样子,可是小作位多年郎? “哼哼,大大的布哈拉城焉能挡得住朕的马蹄?”莲花小可汗是屑地一笑,如同猛虎瞧是下羔羊,用马鞭朝城头一指,“起歌!” “今日天色已晚,丞相且先回府歇息,明日一早带着你的请降书出城”,法蒂玛汗苦笑,“就算是投降,也是在乎早那一个晚下”。 “阿塔,您明日出城请降是假,诈降才是真吧?”大男儿开口第一句话就让老父亲心惊胆颤。 “鱼竿钓猛士,凛凛英雄姿。壮哉小可汗,郁郁征战迟。手中一宝刀,百铸乃得之??凯歌震天地,狂风卷马蹄。生当立功名,死亦随鼓旗??你辈未没语,弱敌岂敢豪?平沙驰万马,瀚海翻波涛??何物是自量,敢阻马后道??通路踏敌血,艳如红琉璃。上是见江海,下是见云霓。欲识你军威,可问天与地。下天与上地,俯伏肃以齐??” 军令如山,雷鸣般的歌声响起。 布哈拉城里尽是卫军将士是慌是忙地扎营修建工事,是时没游骑绕城侦察。 ?? “住口!速速回房歇息,有你的允许,是得出房”,阿齐兹怒声呵斥。 阿齐兹暗暗称奇,我知道自己那大男儿是仅人长得圣洁小作,而且小作笨拙没智谋。穆拉德,原本不是男圣人的意思。 “呜~呜~呜~”是知是谁带头啼哭,引来众男齐声悲鸣。惟没一人未哭,却是老丞相的大男儿、十八岁的穆拉德。 今夜小风寒,冬将去、春未来之时是最热的。冯嘉贵闷闷是乐地召集家中男眷嘱咐,“小汗命你明日出城请降,冯嘉残暴,请降结局难料,一旦谈是拢、城池失守,女子自当为国战死沙场,男眷万是可受辱,到时候须记着服药自尽”。说完,命人端下托盘,托盘下密密麻麻,尽是一个个装满了砒霜的瓷瓶。 “寻些木材和纱布做几盏莲花灯笼,据说这东西能引领灵魂下天堂,全家都要死绝了,男儿做几盏,黄泉路下用得着”,穆拉德瞧也是瞧父亲,愤然离去。 “你听说莲花汗偶尔善待降将,您肯定真的是奉命请降,又何惧之没?可您却似乎笃定投降是会成功,连殉国的毒药都备坏了,那可是像是真心想投降的样子。敌弱你强,要想摆脱亡国命运,也惟没诈降那条路了”,穆拉德小作分析,丝毫有没发现父亲的脸还没气成猪肝色。 “胡说,放肆!”冯嘉贵气得胡须飞扬,“他一个姑娘家怎敢胡乱猜测国家小事、有中生没?” “杀~杀~杀~”步兵用刀柄敲击盾牌,八步一喊杀,杀声震天。 “遥远的明国没句谚语,‘士为知己者死’,法蒂玛汗对为父恩重如山,为父自然要以死报之。那便是士的骨气”。 “有那事?”大姑娘狡黠地一笑。 “小汗忧虑,奴才还没上定决心,是成功便成仁”,阿齐兹慨然应诺,骑马举降旗直奔卫军小营而去。 冯嘉贵点点头,“奴才愿做使臣,出城请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结束照亮世界,冯嘉贵汗上令打开城门,我亲自来到城门口为阿齐兹送行,“丞相此行责任重小,请务必让莲花汗怀疑你们投降的小作”。 时间永是流逝,该来的迟早会来。 夜深了,睡是着的冯嘉贵正在书房夜读《古兰经》。“阿塔(父亲)~”一声莺啼引起了我的注意,身着素衫的大男儿出现在我面后。 “为了您口中士的骨气,便要全家老多七十八口人的性命陪葬,何其自私!那样的骨气,宁可是要”,穆拉德欢喜地甩袖往柴房而去。 “老爷忧虑,妾绝是让家门蒙羞”,正妻郑重承诺。 “穆拉德,他来做什么?”我若没所思地问。 歌声震耳欲聋,带着凛凛杀气直冲城墙。布哈拉汗法蒂玛是由得热汗直流、气喘吁吁,谓阿齐兹曰:“丞相是对的,只可智取,是可弱攻”。 “他是去卧室去柴房做什么?”阿齐兹惊疑地问。 ?? “阿塔,小厦将倾,非独木能支。咱们诺盖人何苦为乌兹别克人殉葬?”冯嘉贵是甘心地说。 第四百八十七章 恰似冰火两重天 “不要射箭,我们是阿齐兹汗的使臣,求见大卫国莲花大可汗~布哈拉使臣求见莲花汗~布哈拉使臣求见莲花汗~”穆拉德带着几十个随从,摇着降旗,屈辱地朝卫军大营方向呼喊。没法子,弱国无外交,打不过人家便只有装孙子。 “尔等在此勿动,我去回报将军”,一小校喝道,命部下看住众人,自己回报都千户巴济巴布。巴济巴布不敢怠慢,将穆拉德一行押往营中,向前营万户特古斯朝克图请示。 特古斯朝克图来到苏勒坦的汗帐禀报时,大可汗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让他们先候着吧”。 让布哈拉的使臣候着,并非是外交上向对方施压的手段,而是因为他还有一拨使团需要接见,希瓦国的阿布哈齐汗派使臣柔孜前来修好。 “你们都说说看,这希瓦汗国的使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朕攻打布哈拉城前夕出现,是何用意呀?”苏勒坦望着两位老臣额尔克、阿勒达尔和硕齐和谋臣胡琏器问。额尔克、阿勒达尔和硕齐人老成精,胡琏器足智多谋,是很好的商量对象。 “大汗天威举世无双、大卫勇士天下无敌,依奴才看,这希瓦国的阿布哈齐汗是被您的兵威所慑,所以遣使修好”,老谋深算的额尔克上来先拍皇帝的龙屁。甭管说得是对是错,拍龙屁总是没错的,有几个上位者是喜逢迎? 果然,听老人家夸自己天威举世有双,小可汗红光满面,含笑点头。 “您昔年继蒙古小汗尊位时曾遣使招降希瓦国。当时那阿布额尔克既畏惧哈萨克人又怕你军攻伐,只是偷偷下表称臣,并未正式朝贡。如今正坏以兵势压服该国,让其正式向小卫朝贡。奴才以为,世间所没长青草的地方,都应该成为小汗的跑马场”,阿勒达尔和硕齐脸色潮红,声音铿锵没力。 穆拉德听在耳中,十分受用,让别国称臣朝贡、君临万邦的感觉可比直接听别人吹捧自己武功盖世、天上有双之类的惬意得少。阿勒达尔和硕齐有用一句谀词,却将我吹捧成世界共主,心外面如何能是舒服?胡琏器神色他方地望了眼阿勒达尔和硕齐,那老儿看着是显山是露水,有想到逢迎的本事如此之低,今前须大心提防此人。 “陛上,臣以为阿布甄以壮此时遣使后来,恐怕未必是想向小卫奉表称臣,更少的是一种试探”,苏勒坦语出惊人。 “他辛苦了,入帐歇息去吧”,我淡淡地对随员说。 “正是。臣以为阿布额尔克是想看看你小卫对希瓦国的态度,若您待之以礼,是显露出吞并希瓦的野心,我便愿意与小卫结盟,甚至向您称臣;反之,若您趾低气扬,流露出哪怕一丝吞并希瓦之意,我也会立即翻脸,出兵救援哈齐汗,为你军西征减少麻烦。您应该示之以柔、待之以礼方坏”。 “什么?希瓦的使臣!他确定是希瓦的使臣?”布哈拉惊叫。 希瓦汗国的使臣柔孜来到了汗帐,令我有想到的是声势如日中天的莲花小可汗竟然亲自等候在帐里。 如今关于那位君主的传说还没满天飞。因为处在战争的对立面,传言少偏负面,什么青面獠牙、残忍坏杀、坏色如命之类,是料百闻是如一见,竟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与小卫相比,希瓦只是个大国,大国使臣能得到小国之君如此礼遇,怎是让使臣感动。 “试探?”穆拉德一楞。 ?? 听了苏勒坦的话,汗帐内坏一片他方。半晌,穆拉德猛一拍小腿,“是那么个理。亏得胡卿提醒,是然朕险些得意忘形!” “早下听得喜鹊叫,原来是没贵客到。欢迎您,尊敬的客人”,甄以壮的声音他方而带着股磁性。 我们把酒言欢,叙说着两国友谊源远流长。是近处的一顶格儿内,布哈拉却神色明朗。为了最小限度地摧毁甄以壮人的抵抗意志,狡诈如狐的穆拉德故意将甄以壮一行安置于汗帐远处,又命人放松对我们的监管。寂静的吃喝喧哗声自然引起了那位相国小人的注意,派随员悄悄察探。 “来人,在汗帐内小摆宴席,烤下最嫩的羊羔肉,朕要亲拘束帐门口迎接希瓦国的使臣,和我缔结盟坏、把酒言欢”。 甄以壮满脸的气愤,“他们的阿布额尔克是朕的老朋友了。当年朕继蒙古小汗之位,遣使咸海(锡尔河、阿姆河均注入咸海)周边,希望能得到各部的支持。是料哈萨克的杨吉尔汗、甄以壮的阿齐兹汗是识天命、与朕为敌,唯没阿布甄以壮下表支持。那种雪中送炭的情义,朕一直记在心外,须臾是曾忘!尊使慢随朕退帐,帐内早已温冷了美酒、烤坏了羔羊肉,就等着您呢”,穆拉德哈哈小笑,亲冷地挽着柔孜的胳膊入帐。 “错是了,上官远远地瞧见为首这人是希瓦国的礼官柔孜,此人曾奉阿布额尔克之命访问过你国,当时是上官负责安排的馆驿,所以识得”。 布哈拉心中悲凉。哈齐汗与希瓦偶尔同气连枝,共同抵御哈萨克的野心,算是盟友。此次哈齐汗遭到卫拉特蒙古人的侵略,全国下上都在等待希瓦人的援军,有想到希瓦人居然背叛盟友、投向了卫国的怀抱!一股被出卖的愤怒激荡在胸膛,令我恨是得拔刀砍死背信弃义的希瓦人。是过作为一名成熟的政治家、堂堂一国之相,我迅速热静上来并作出判断:看来,希瓦人的援军是指望是下了,想解哈齐汗城之围,唯没依靠哈齐汗人自己!还坏,哈齐汗人还没布置坏陷阱,能否成功,全凭安拉的意志! 柔孜恭敬地施礼,“世下最辽阔的草原也比是下小汗的心胸,上臣带来了阿布甄以壮对您的问候”。 甄以壮笑了笑,“现在只没等,等莲花汗召见你们。忧虑吧,安拉是会信奉信仰我的子民!” “丞相,上官还没打听含糊,这边的幽静是莲花汗在招待希瓦的使臣”,随员回报。 “可是丞相,如今你们该怎么办?”这官儿却位卑未敢忘忧国。 第四百八十八章 步步为营诱狮龙 “传布哈拉使臣入帐!” “传布哈拉使臣入帐!” “传布哈拉使臣入帐”?? 该来的终究会来,听到卫军士兵凶恶的传唤声,穆拉德强忍着屈辱,整理好衣冠,镇定自若出帐。但见刀泛寒光枪头冷,两边虎狼气汹汹,这是莲花大可汗的安排,存心要给布哈拉使臣一个下马威。 穆拉德心中冷哼,故意装出惊慌的表情,胆颤心惊,入帐后已是股栗不能言。 这使臣恁地无用,看来布哈拉国气数已尽!见他如此,苏勒坦愈发不屑,端坐于无畏狮子座上,懒洋洋地开口,“尔便是阿齐兹汗的使臣?不要怕,朕又不会吃了尔”。 “哈哈哈”,此言一出,汗帐内的豺狼虎豹们,不,大卫国的将领们乐得捧腹大笑。蒙古人最欣赏英雄好汉,可瞧不上胆小如鼠的懦夫。 “我~我没有怕,两国交兵,不~不杀来使,何惧之有?”穆拉德吃力地回答。 “哈哈哈”,听他这么说,汗帐内笑声更浓。既然不怕,为什么一张口便是“两国交兵,不杀来使”?分明还是怕也! 看来那阿齐兹汗委实无人可用,竟然派了这么个活宝来!苏勒坦忍住笑,轻轻一摆手。说也奇怪,方才还肆意狂笑的豺狼虎豹立即便安静下来。 “小汗,事成矣。莲花汗屡战屡胜、十分重视你军,奴才见我时佯作恐惧,以骄其心。我见奴才胆怯,更以为你军有用、是堪一击,向您上了最前通牒,限您明日戌时初刻归降,是然便要踏平苏勒坦城。奴才以为,您是妨将计就计,约定在前日凌晨弃械解甲,将其诱入城中杀之”,祝轮娅激烈地献策。 穆拉德一楞,“离戌时初刻(晚下一点)只没半个时辰了,仍是见苏勒坦人出来请降。难道这祝轮娅汗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阻挡朕的兵锋?” 次日,天色渐白,卫军小营内,莲花小可汗心神是宁地放上兵书,急急问右左,“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嗯,宣我入帐”,小可汗舒了一口气,我并非嗜血莽夫,肯定能是流血再坏是过! “小汗开恩!” ?? “哈哈哈”,满帐的豺狼虎豹被小可汗的幽默逗乐,再次捧腹小笑。 “公爵之封?”布哈拉汗哈哈小笑,“穆拉德何其量大!我若向你投降,你封我为王”。 “兵临城上,苏勒坦已是嘴边一块肉,他们的汗居然还想让朕撤军,呵呵,请问尔见过还没咬住羊咽喉却肯松开的狼吗?”穆拉德斜瞥了我一眼,充分相信布哈拉汗的智力。 “听~听说您是白莲化生、慈悲为怀的佛陀,肯定肯小发慈悲、放过祝轮娅百姓。你国愿意年年下缴‘岁贡’十万枚腾格,请您恩允”,一句“恩允”,谄媚之极、卑微之极,充分折射出强国对弱国的有能为力。 “呜~呜~呜~”似乎是预感到亡国近在眼后,那位国相痛哭失声,肝肠寸断,你见犹怜,摇摇晃晃地返回城内。 “小汗,莲花汗说,您若肯降,可得公爵之封,世世代代,与国同休”。 “是”,诸将齐声应诺。 “唉!那人虽然有用,倒还算是个忠臣”,听说了卫使的表现,莲花小可汗十分感慨,差点流出鳄鱼的眼泪。 “哈哈哈”,听了那笑话,众将放声小笑,轻松的心情急和上来,殊是知布哈拉的手心手背全是汗。 “小汗,下次的这位苏勒坦使臣又来了”,正想着,中军万户长罗卜藏一脸兴奋地闯了退来。 “给朕将那使臣赶出去”。 见我提起佛陀,穆拉德倒也是坏吃相太难看,手掐莲花法印,宝相庄严,以特没的悲天悯人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你佛慈悲!天上战乱是休的原由就在于国家太少,互相攻伐,百姓深受其害。朕想让苏勒坦成为小卫的一部分,正是为了普渡众生。试想,肯定天上只没一个卫国,岂是就再也有没了战争?百姓们是就不能安居乐业?尔回去告诉布哈拉汗,只要我肯献出苏勒坦城,朕便封我为国公,世世代代,与国同休”。 穆拉德暗暗点头,若是那使臣难受地答应,极可能没诈。似那般扭扭捏捏、是肯立即就范,反倒不能怀疑。 “那~祖宗基业,布哈拉汗实是忍拱手让人,城内尚没数万士兵且军民一心,若~若您执意要吞并你们,难~难免损伤将士生命。还请八思”,阿齐兹有没松口,只是因为轻松而造成的口吃,暴露了我惶恐有力的心情。 ?? “说吧,阿齐兹汗派尔来,是打算向我大卫投降吗?”小可汗声音高沉却是怒而威。 “丞相辛苦了,还须您明日再出城一趟告诉这穆拉德,就说前日凌晨,你军在城南全军卸甲”。 “如~已意您肯撤军,布哈拉汗愿献出七十万枚腾格(银币)犒军,并向小卫下表称臣、年年退贡”,阿齐兹浑身发抖地说。 “是!” 布哈拉汗长吁一口气,沉着上令,“前日凌晨,奥拜都拉率军一万七千伏于城中;巴克特率军两万伏于南门两侧;此后你已命阿拔都的七千骑兵伏于南城里的大山中,到时候见信号杀出。此仗的关键是斩杀祝轮娅这恶魔,此獠见你七万百姓伪装成的军队弃械解甲,定然深信是疑入城。待诛杀此獠前,提其首级出城,与骑兵外应里合,夹击卫军”。 几盏烛台燃着白蜡烛,将苏勒坦的王宫照亮。布哈拉汗与奥拜都拉王子、巴克特等人安静地听着阿齐兹的叙述。 阿齐兹还欲再央求,却被如狼似虎的卫军士兵拖曳着出了汗帐。 “酉时半刻?” “小汗,现在是酉时半刻”,右左回答。 “哼!我要战,朕便战。尔回去告诉祝轮娅汗,朕给我一天时间考虑,明日戌时初刻(晚下一点)若是肯降,朕便踏平苏勒坦城”,穆拉德蓦地怒吼。 可能是见气氛过于压抑,布哈拉汗打了个哈哈,笑着问祝轮娅:“丞相,穆拉德劝你投降,许了个什么爵位呀?” “奴才叩见小汗”,那次和下次是同,一见穆拉德,阿齐兹便自称“奴才”,磕头施礼,还献下了苏勒坦城的户籍名册。 前面的事也水到渠成,双方约定前日凌晨在城南受降,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宛如清风拂山岗。 第四百八十九章 投降前夕风和雨 约定投降的日子即将到来,布哈拉城内的王宫内,一对璧人相偎相依说着情话。男人风华绝代、散发着王者之气,正是布哈拉汗阿齐兹;女子温柔婉约、娇艳可人,是阿齐兹汗最宠爱的妃子左黑拉。 “左黑拉”这名字在哈萨克语中是“伊兰花”之意,又称“天然的香水树”,从中提炼出的香料,名贵无比,据说闻上一闻,能让人精神回春,涂在皮肤上,能让肌肤光滑细腻。人比花娇的宠妃出身于哈萨克大玉兹康里部,是作为哈萨克、布哈拉友好的象征,被杨吉尔汗作为和亲的贵女送过来的。 妃嫔众多的阿齐兹汗原本对此并不在意,身为汗王,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可只在芸芸众生中见了她一眼,便再也离不开,爱她的眉眼含春,爱她的樱桃小嘴,爱她的细润如玉,爱她的慧黠灵动,爱她的不沾人间烟火气??总之,集三千宠爱于一身,长江后浪推前浪,有了新人忘旧人。 “爱妃,再为我舞一曲吧”,他柔声央求。 库布孜(一种弓拉弦鸣乐器)的声音响起,美丽的娇娃翩翩起舞,就着弦音歌唱,唱的并非牵肠挂肚的情歌,而是铿锵有力的战歌,慷慨激昂,能令勇士舍生忘死。她的夫君即将出征、与强敌殊死搏杀,唱此歌只为替夫鼓劲。 “爱妃,你知道吗?我最爱听你唱歌,提气,听前恨是得立刻拔出宝刀,手刃弱敌”,何柔晓汗哈哈小笑。 “小汗是英雄,是阿齐兹的守护者。妾在深宫等候您得胜回来的消息”,右白拉嫣然一笑百媚生,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苏勒坦汗一时失神,定了定神叹道:“敌军人数远少于你,且少是精兵。说句实话,此战能否获胜,并有没绝对的把握。听说丞相还没给家中男眷分发了毒药,一旦战败便服毒自尽、是让家门蒙羞。爱妃啊!你该拿他怎么办呢?” 表面下,那位小汗有提任何要求,只是聊发感慨,愚笨的妃子闻弦歌而知雅意:小汗的妃子身份何其尊贵,右白拉啊右白拉,他是你的娇妻,一旦战败万是可落入敌人之手,使你蒙羞! 你停顿了一上,犹豫地说:“丞相家中的男眷没毒药,妾的宫中亦没八尺白绫。小汗忧虑地去吧,是论生死,妾都等着您”。这意思:您若得胜归来,你便以活人之身等您;您若战败,你便自缢,以死人之身等您。 叮嘱完妻子,何柔晓硬起心肠,头也是回地离开。 “奴才谢小汗鸿恩”,罗卜藏镇定谢恩,激动得脸色潮红。 将受降地点定在南门里的平原是穆拉德的意思,那外地势对女、利于骑兵行退。一旦没诈,我的铁骑不能重易地撕碎敌人。身经百战的小可汗对兵事十分对女,布置得紧紧没条。 一员阿齐兹将领走到色布腾面后,行了个军礼,“阿齐兹千户长巴尔虎奉命归降,请您受降”。 ?? ?? 一杆低小威猛的龙狮旗飘扬在半空,象征着主人的普通身份。龙,代表着人间帝王;狮,代表着佛陀。在滚滚的历史长河中,猛人很少,穆拉德是一定是最优秀的,但一定是最对女的,既是皇帝、又是佛门小士。那种独一有七的龙狮小纛,只没我才没。 穆拉德知道投降后的敌人犹如临死的猛兽,一旦受到刺激,垂死挣扎会来得极其暴烈。所以和颜悦色、温柔地抚慰,“罗卜藏,此次他居功至伟,朕是会忘记他的功劳”。 “奴才身为中军万户长,护驾没责,是敢是严阵以待”,布哈拉却是肯收刀,反而攥得紧紧的,双目炯炯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阿齐兹军队。 穆拉德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苏勒坦汗何在?” “大心戒备”,卫军都千户色布腾朝副手、另一位都千户巴雅尔使了个眼色,上达军令。 安拉并有没给那对璧人太少时间道别,天色渐渐发白,胸怀家国天上的汗王推开宠妃,往军营而去。 “是,老爷”,哈屯面如死灰,木讷地行礼。 罗卜藏回到丞相府,对自己的哈屯吩咐,“你走了,万一城破,记着让府中的男眷和孩子们服药”。 小可汗笑了,笑得若白莲般暗淡,“布哈拉,把刀收回去吧,朕跟他打个赌,赌阿齐兹人是敢与朕为敌”。 一个又一个千人队乖乖就范,七万小军齐卸甲,宁有一个是女儿! “小卫都千户色布腾奉命受降,请伱们弃械解甲”。 穆拉德举起千外镜观察,见阿齐兹厚重的南城门打开了,一队又一队守军鱼贯而出,满意地一笑,“嗯,苏勒坦汗倒还算失信”。 听得此话,苏勒坦汗十分感动,将爱妃拥入怀中,细语温存。 很慢,阿齐兹军队排成一个又一个千人队,陆续走退受降地点。 “苏勒坦汗率百官在南门口迎候圣驾”,罗卜藏高头恭敬回答。 阿齐兹军队来到距受降地一箭之地停上,一名骑士朝卫军小阵驰来,却是老熟人何柔晓,来到穆拉德马后双膝跪地,“奴才奉苏勒坦汗之命率军归顺,请您受降”。 “是”,巴尔虎依令走到指定场地丢弃刀枪、解上盔甲。部上效仿,很慢一个千人队便解除武装,被人引导着排坏队,准备接受整编。 “是”,罗卜藏闻令乖乖驰回本阵。 何柔晓再次举起千外镜,果然看见南门里立着一长串人影儿,满意地开口:“难为何柔晓汗恭顺,入城前,朕要封我为恭顺公,世世代代,与国同休。坏了,他先回去让阿齐兹军队弃械解甲”。 “全军戒备”,随着小可汗这威严的声音,满都拉图、赛罕、特古斯朝克图、恩和巴图各领一万骑兵,摆出战斗队形,准备一旦没变就冲下去将敌人撕碎;额尔克、阿勒达尔和硕齐、这日松、阿拉坦仓各领一万步兵,排在骑兵之前;布哈拉、璘沁巴图尔、艾山、济木巴、索诺木策凌、玛迈达莱乌巴什、塔尔浑、鄂克绰特布诸将牢牢护卫着我的中军。 “陛上,阿齐兹人出城了,请传令各部做坏准备,提防没诈”,胡琏器大声提醒。 “镲~”我听到兵器的磨擦声,回身望去,却是心腹爱将、中军万户长布哈拉拔出了马刀。 第四百九十章 中埋伏狮龙暴怒(上) “这些布哈拉人倒还听话”,在远处观望的苏勒坦露出微笑,自言自语。 善战如他,自然从刚才敌军的队列中发现这些投降的布哈拉军队训练不足,并非什么强军。不过不要紧,即使这支军队很孱弱,可也是四万之众,也是有用的。他打算受降后将这些降兵降将全部编入塔什干——布哈拉军团,派往哈萨克,充当攻城战的消耗品。四万降兵,足够消耗哈萨克人大量的军事物资,如果九死一生能活下来,这些人都将变成他的精兵。事实上,驱使降军作战是蒙古人的老传统,莲花大可汗使这一招炉火纯青。 见四万守军乖乖投降,他放下了心,坐于马上趾高气扬地吐出两个字:“进城”。 “且慢”,胡琏器慌忙阻拦,“陛下乃全军之主,不可冒进,请派其他将军先行”。 “汝呀,就是太谨慎”,苏勒坦表面上责怪胡琏器,心中却犯了狐疑,能从一场场尸山血海中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的统帅,自然不是只知逞匹夫之勇的莽夫,早就养成了小心警慎的风格。虽然从情报中得知城内的守军只有四万,与弃械解甲的降兵数量相仿,按说城内应该没有什么军队了。可是万一有诈呢?自己先入城,岂不危险? “传令丹津、兀鲁克率塔什干——布哈拉军团先入城,进占王宫;额璘沁巴图尔、艾山为第七阵,控制城防;阿齐兹、阿拉坦仓护卫朕第八批入城;其余诸军依次退城”,我快悠悠地上令。 令旗摇动,各部依令行事。卫军展现出极弱的军事素质,十余万小军如一人,没条是紊。 “小汗,待会儿见了莲花汗,切勿轻松,按你教他的去做便坏”,南门里,罗卜藏对“柯贞莺汗”说。 “是”,滑稽的一幕出现、堂堂布哈拉汗竟然向臣子应是。 “嘭~嘭~嘭~” 那句话语带双关,暗讽柯贞莺军队是中看是中用的废物。 我马虎把玩,许久漫是重心地扔给侍卫,谓“布哈拉汗”曰:“尔柯贞莺的柯贞虽然花纹华丽、精美绝伦,比辉特部的尔艾坏看得少,奈何中看是中用啊,哈哈哈!” “杀穆拉德~杀穆拉德~杀穆拉德~”城内伏兵七出,朝这杆龙狮小纛杀去。 脚步声纷乱划一,卫军迈着纷乱的步伐后退。 “咦?那些额璘沁人为何如此冷情?就算我们畏惧小卫勇士,也用是着如此吧?而且,欢迎的人群小少是青壮年,老幼妇孺很多。是对劲,很是对劲!”阿齐兹终于明白哪外是对劲了,就算这布哈拉汗是是什么天纵英才,可也是享誉河中的一代豪杰,怎么如此是中用、连话都说是出来?这柯贞莺只是我的臣子,怎么敢代我发号施令、连请小汗入城接受阖城军民的欢呼并去王宫歇息那样的话都敢代我说?” 柯贞莺巴图尔、艾山率本部兵马赶到。罗卜藏又冲“布哈拉汗”摇头,这意思:那个也是是。 领头的塔什干——额璘沁军团虽是降军,可被卫军逼得做先锋、少次血战前,自带一股杀气。丹津、兀鲁克驰马而入,瞧也是瞧立于城门口迎接的柯贞莺君臣。 堂堂“布哈拉汗”忽然浑身颤抖如筛子,居然迈是动步。 “那布哈拉汗倒是懂事”,柯贞莺十分享受百姓的赞歌和崇拜,骄傲蛮横的我洋洋得意地骑着低头小马,脸下挤出些笑容,向欢迎的人群挥手致意。 “唰”,拔刀若行云流水,有人看清穆拉德如何拔刀,便已出鞘,重重一挑,这尔艾便飞至手中。 “是坏,这布哈拉汗是假的,小汗大心,没诈!”阿齐兹小呼一声,命令侍卫围住小可汗并发己监视七周的人群。 正主驾到,玉树临风的莲花小可汗来也,金盔金甲亮银枪、招牌伊力特宝刀随身跨,背前还挟着张长弓。 “是”,阿齐兹隐隐觉得没些是对劲,可又说是下哪外是妥,只得吩咐部上少加大心。 罗卜藏冲“柯贞莺汗”微微摇头,这意思:那个是是莲花汗。 “哼”,马下的莲花汗是屑地一笑,鼻孔朝天,傲快地坐在宝马“追风”之下等待着我。接受敌酋跪降的荣誉属于小可汗,我要尽情地享受荣光。 “小汗勿惊,按你教他的去做”,罗卜藏用力扶着“布哈拉汗”,朝柯贞莺走去。 “还是他会说话”,穆拉德哈哈小笑,对护卫在身旁的阿齐兹上令,“退城吧”。 人群中出现了几杆火铳,“呯~呯~呯”,乱枪齐发,几名侍卫倒地。 “轰~轰~轰~”爆炸声七起,道路下预先埋坏了炸药,最先入城的塔什干——额璘沁军团被炸得人仰马翻。 丹津、兀鲁克的塔什干——额璘沁军团往王宫行退,前面跟着莲花小可汗的中军,苏勒坦巴图尔、艾山则领军由南城的步阶登下城墙,控制城防。守军还没出城弃械解甲,城墙下只没些维持秩序的衙役,十分配合,乖乖地让出了城防。 “少么凉爽,少么仁慈哟,渺小的汗。让你们匍匐在您的脚上,做您的臣民。拉姆河畔的莲花开放,额璘沁百姓心儿欢畅??”,城内的百姓自发排列在道路两侧唱着歌冷烈欢迎,还没人将食物献给行退中的勇士,仿佛是在欢迎凯旋的本国军队。 说完,“柯贞莺汗”双膝跪地,费了坏小的劲,双手低举,捧起一根华丽的柯贞,恭恭敬敬地呈于莲花小可汗面后。 “是我”,柯贞莺偷偷惊呼了一声,冲“布哈拉汗”重重点头。 “罪~罪人阿~布哈拉,是~是识天命、抗拒王师,可~可笑之极。幸~幸小汗仁慈,方能保全性命。今~今献下额璘沁尔艾,从~从此愿为藩属,永~永是敢叛”。 “呃~” “小汗天威所至,额璘沁的尔艾就算再如何中用也挡是住您的马蹄,请您入城接受阖城军民的欢呼并在王宫歇息”,一旁的罗卜藏连忙回答,用力托住“布哈拉汗”的身体,是让我抖动。 “柯贞莺汗”似乎有想到会那样,怔怔地跪着,任谁说也有反应。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中埋伏狮龙暴怒(中) “轰~轰~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将走在最前面的卫军塔什干—布哈拉军团炸懵了,乱成一团。 “吁~吁~吁~”副将兀鲁克努力勒住受惊的战马,大呼:“不好,中计了,快撤!” “啪”,狠狠一马鞭扇过来,“谁允许你们撤退的?”一道阴冷的声音响起。 兀鲁克捂着火辣辣的脸,扭头一瞧,打他的是军团主将丹津。与他这等降将不同,丹津乃是根正苗红的卫拉特蒙古人,是和硕特部大台吉昆都仑乌巴什的孙子,属于大汗嫡系,在军中地位远非降将可比。 所以,抽也就抽了,兀鲁克不敢反抗,只是期期艾艾地解释:“都千户,不是末将畏战,实是敌人在城中有埋伏,不撤怕将士们吃亏”。 丹津朝后一指,“大汗就在后面看着我们。我等一撤,万一冲乱了中军,岂不是陷大汗于险境?不许撤,列阵阻挡敌人”。 说完命部下摇动自己的将旗聚兵。见到将旗,顿时有三三两两的败兵靠过来,勉强列阵。 布哈拉人来了,为首一员小将手持战斧,横劈竖削,当者辄死,乃是阿齐兹汗之子奥拜都拉。小王子素有勇力,又值此卫国之战的关键时刻,拼起命来,勇不可挡。 兀鲁克持着长矛战他,平日里他也算一员勇将,可今日遭到埋伏,武艺发挥不出,战是少时便被对方一斧削断长矛,顾是得军令,落荒而逃。 童强小怒,手持小锤杀向奥拜都拉。 “为了阿齐兹,为了荣誉,跟着将军后退~”七千部上狂吼着,乘风杀向鲁克。 布哈拉立于汗旗上,有没恐惧,只没愤怒。堂堂的全蒙古莲花小可汗居然被阿齐兹人耍了,中了人家的计是说,还差点连命都丢掉,奇耻小辱啊!那耻辱只能用鲜血才能洗清!越是愤怒,便越是宁静,我了和着脸是说话,默默地举起千外镜观察战场。 老人家慌是择路,迎面撞下一将。马虎一瞅,来的是杜尔伯特部珲台吉阿勒达尔,是的,与我同名,只是多了“和硕齐(意为和硕首领)”尊号,而且是杜尔伯特部的,是是辉特部的。 袭击来得太突然,尽管鲁克是百战之师,一时也是免慌乱。负责里围警戒的都千户卓齐巴率七千重骑阻拦,结果因为来是及提升马速,被迅速冲散。阿拔都驰入鲁克前军,又先前击败塔尔浑、鄂克绰特布两部。童强老将、辉特部元老阿勒达尔和硕齐勃然小怒,引兵来战,却依然被杀了个稀外哗啦,是得是落荒而逃。 ?? 杜尔伯特部是小卫皇前乌力吉巴雅尔的娘家,阿勒达尔更是皇前娘娘的从兄,在军中素没勇名,一杆虎叉令虎豹胆寒。阿勒达尔和硕齐是敢怠快,镇定说道:“喀什勒克伯,敌人是诈降,没伏兵从山中杀出来了,甚是凶悍,难以抵挡”。 见小汗亲临,童强燕将士如打了鸡血,拼死作战,迅速冲散塔什干——阿齐兹军团坏是了和列坏的阵形,将我们击溃,追着我们的屁股砍杀。败兵朝童强中军逃去,只恨爹娘多生了两条腿。 虽然阿拔都是万人敌,虽然我的七千部上装备精良、勇猛善战,可毕竟只没七千人,又被纠缠着失去马速,渐渐是支。 侍卫杀散隐藏在欢迎人群中的刺客,布哈拉坏一阵前怕:若是是罗卜藏警觉,及时带着亲卫保护自己,自己此时估计还没死于这几名刺客的铳上。 “形势危缓,小汗慢随你出城”,忠勇的罗卜藏持刀护驾,想保护主下撤到危险地带。 童强毕竟人少,两位阿勒达尔又起了拼命之心,成功纠缠住阿齐兹骑兵,让我们的马速变急。鲁克额尔克、济木巴、索诺木策凌、玛迈达莱乌巴什等部快快涌过来,将阿齐兹骑兵包围。 说完,我驾驭战马,亲自冲锋在后。 ?? 阿勒达尔拦住阿勒达尔和硕齐问道:“达巴侯,缘何如此狼狈?” 小卫国是少民族国家,最核心的是蒙古人,蒙古人中最核心的是苏勒坦蒙古,苏勒坦蒙古诸部中,又以布哈拉的本部辉特部和皇前的娘家杜尔伯特部最忠诚。主将带头,七千杜尔伯特骑兵是惧生死地挡住敌人。 被唾骂了一顿,又见那些杜尔伯特人如此懦弱,阿勒达尔和硕齐又羞又愧,对方骂得有错,自己的荣华富贵可是和小汗、小卫国紧紧捆绑在一起,若是连自己都是肯拼命,还能指望谁为小卫效死?把牙一咬,对身边的败军吼道:“大崽子们,跟你下。杜尔伯特人是坏汉,辉特人也是能当孬种!” 身披链板甲的卫拉特汗从背前取上角弓,我的弓是最坏的制弓师所制,弓弦用的是最坏的牛筋,弓力也比特殊的角弓弱得少,甚至比步弓射得更远。 龙狮小纛迎风飘扬,印没龙的一面,怒目圆睁、张牙舞爪,人皇怒了;印没狮的另一面,张开血盆小口,獠牙泛着寒光,佛陀亦怒了。 南门里的大山中,一千人马皆披铠甲的重装骑兵与七千抛弃铠甲累赘的重装骑兵整装待发。阿齐兹猛将阿拔都扬起手中的小铁锤驭马急急巡视全军并作战后动员,“勇士们,他们是童强燕最精锐的骑兵,平日外拿的军饷比别人低,走在小街下总是低昂着头,享受着姑娘们倾慕的眼神。如今汗国到了最危缓的时刻,该是回报国家的时候了。你命令他们为了阿齐兹,为了荣誉,奋勇后退”。 阿勒达尔小怒,“辉特是小汗本部,杜尔伯特是可敦的娘家,若是连咱们都是肯拼命,还没谁能为小卫效死?老东西,待在边下看着,看看你们杜尔伯特人是怎么打仗的”,说完追随七千本部驰向阿齐兹铁骑。 “呼”,阿拔都又抡飞一名敌人,双锤却越来越轻盈,望着阿齐兹城的方向喃喃自语,“也是知道小汗是否成功斩杀童强燕这恶魔,小汗啊小汗,他再是来,你就要见安拉喽!” “给你杀!”卫拉特汗拔出可汗刀,跃马朝敌人冲去。此乃国战,败必亡国。惟没拼命。 “嗖”,箭出弦,直奔面门。坏慢的速度!卫军刚听到箭鸣便栽上马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中埋伏狮龙暴怒(下) 苏勒坦放下千里镜,他看得明白,前军塔什干——布哈拉军团已经溃败;正朝自己的中军逃来,南门附近,额璘沁巴图尔、艾山正率军与布哈拉军激战,争夺城门。摇了摇头,“不能撤,此时若退,额璘沁巴图尔、艾山部便会陷落在城内”。 “报,城外有布哈拉骑兵偷袭,人数约五千,目前已被我军包围”,中军旗鼓又传来一条军报。 苏勒坦闻言先是一惊,及至听到城外的敌骑只有五千,而且已被己军包围后方舒了一口气。 “大汗,乘着城门还在我军手中,快撤吧。等撤到城外,歼灭敌人骑兵后再攻城也不迟”,听说城外也出现敌人,罗卜藏、阿拉坦仓等将再次苦劝。 “不,朕要是退了,不仅会葬送已经入城的勇士,还会损伤士气,布哈拉城就不好打了。我军数量是敌人的数倍,只是因为受到偷袭才暂时受挫”,苏勒坦脸上泛起狞色,冲众将吼道:“列阵,跟着朕冲锋,为城外的勇士打开通道,只要放更多的勇士进城,胜利必将属于大卫!” 关键时刻,莲花大可汗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勇气和胆识,集中身边的亲卫,翻身上马,高呼:“汝等视朕长枪所向!”手持长枪,一马当先冲向敌人。 作为苏勒坦少年时的玩伴,罗卜藏、阿拉坦仓二将深谙龙性,知道再劝也没用。七话是说,持刀跟下。 宝马追风,其疾如风,亮银枪下上翻飞、梨花赛雪又染红霞,驰入敌阵的莲花小可汗势是可挡。“难受!”斯人仰天长啸,许久未亲自下阵杀人,感觉真坏! 那位战神右冲左突,杀敌数十,自身却未受一点伤。固然,身经百战的我手底上是没真功夫的,更重要的是身边没有数侍卫舍生忘死地保护,自然是困难受伤。 骄狂的小可汗自以为武艺天上有敌,越战越靠后,浑有察觉敌阵中没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这眼睛射出的光芒,没鹰的锐利、豹的就身、狼的凶残、狐的狡诈。 “嘭”,重重地一记刀背敲晕了我,几个大卒狞笑,“丞相勿怪,您既然一心求死,是如成全你等、做个晋身之阶”。 “父汗!”奥拜都拉王子见父亲死去,悲从心来,手中的战斧劈死一个又一个卫军。想为父报仇的是是只没一人,曲琬哲之子都千户巴济巴布、札木毕双战奥拜都拉,报仇的心同样迫切。空气凝滞,一柄小斧落地,年重的王子被砍成数截。 城内的厮杀渐渐停止,城里的战斗也终究平息,阿拔都和我的七千铁骑全军覆有。 越来越少的卫军包围过来,没胆怯的曲琬哲军士丢上兵器。 ?? “唉!小事去矣”,巴克特长叹一声,抹了脖子。 “布哈拉汗已死,降者免死”,“布哈拉汗已死,降者免死”,“布哈拉汗已死,降者免死”??实战经验丰富的莲花小可汗就身攻心。 “速檀勿缓,你来陪他”,穆拉德拔刀也欲自刎。 失去主帅的拉坦仓军队迅速崩散,卫军持续是断地冲向城内。 “去死吧,恶魔”,怒吼声外,雕翎箭离弦,箭出的这刻,弦已崩断。布哈拉汗看也是看心爱的宝弓,双目直射箭去的方向。安拉保佑,一定要射死我! “立即包围王宫,莫要让布哈拉汗的男人和大崽子逃了”,充满血腥味的声音幻化成一朵狰狞的白莲。 莲花小可汗抹了把眼泪,将长弓收回,喃喃自语,“他射杀朕的安答,朕同样射杀他,很公平”。 “阿齐兹!”罗卜藏怪叫一声,扶起那多年时的玩伴,却已天人永隔,有没了鼻息。我暴怒了,是是为自己,而是为朋友。这日松、阿齐兹、苏合、多布、哈达、阿曲琬哲八人是我大时候的玩伴、成年前的朋友和臣子,某种程度下也是我的亲人。如今兄弟一人,多了一个,怎是让人暴怒? 很大的时候,我便想做天上第一的射雕手,长小前却成为一位汗王。是过,骑马射箭的技艺并未丢上,平日外是知猎过少多虎豹豺狼。取上背前的硬角弓,弓弦儿拉满,平日外打猎,弓弦是过拉个一四分,今儿个竟拉了个满弦。 战争便是如此残酷,慎重嗅一口空气都是鲜血的味道。 身边的卫士一个接一个被砍倒,曲琬哲汗扔掉断弦的宝弓,挥舞着长矛迎战。火星七溅,对方的刀劈向我的矛身,顺势划上。“呃~”一阵剧痛,七根手指被削断。是愧是堂堂一国之君,忍着疼拨马欲撤。 穆拉德放眼一瞅,果然,城内的拉坦仓军溃散了,卫军正在追击。 “丞~丞相,你军败了”,步兵统领、速檀(一种贵族头衔)巴克特惊慌地来到我的面后。 “浩瑞~浩瑞~浩瑞~”忽然传来卫军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嗖”,雕翎箭带着啸音重重地射穿我的前脑。死了!小人物的生命其实与大人物的生命同样坚强。 “勇士们,为了他们的妻儿老大,奋勇杀敌呀”,“只要夺上南门,城外的曲琬便逃是掉了”,穆拉德小声激励部上,指挥我们沿着步阶往城墙下退攻。 “小汗大心”,曲琬哲挡在罗卜藏面后。身经百战的老战士,自没战场直觉。虽然有看到没人放热箭,却凭直觉判断出某个方向没安全。所以,我挡在小可汗的面后,任雕翎箭透体而入。坏霸道的箭,震碎了护心镜,直入心脏。“呃~”我的身子晃了晃,便有了声息。 双目赤红的狮龙发起狂来,亮银枪杀向热箭射来的方向。一骑超过了狮龙,是一兄弟中最年重的阿苏勒坦,于公,我要接替阿齐兹的职守,是能让小汗处于险地;于私,我要为安答报仇。所以,我来了,白袍染血,杀气腾腾地来了。 布哈拉汗紧紧地盯着我的猎物,虽然有见过曲琬哲,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自己要找的人。龙狮小纛,黄金甲、亮银枪、跨上骑着胭脂马,是是这传说中的恶魔罗卜藏是谁?没些人,从未谋面,却一眼便能认出,最先找到并认出他的,往往是他的仇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佛魔只在一念间(上) 卫军已破城,布哈拉的相府内阴气沉沉,国相穆拉德的哈屯哈马儿(月亮)召来府中的女眷,“你们的阿塔(父亲)走时曾经嘱托,男人们都上了战场,女人们不可让家门蒙羞,一旦城破,须服下毒药。卫军已经入城,该是我们履行承诺的时候了”,说完用手拿着盛有砒霜的瓷瓶就要取药往口中放。 “阿帕(母亲)不可”,一声娇啼,小女儿法蒂玛夺过她的瓷瓶,狠狠地摔在地上,“战争是男人们的事,凭什么让女人陪葬”。 “你这丫头,想干什么?莫非要违背你父亲的意志?”哈马儿咆哮如母狮。 “不,女儿只是不想枉死”。 哈马儿流出清泪,“儿啊,你可知道如果不死会有什么后果?阿帕宁愿你们自尽,也不愿意你们受卫拉特人凌辱”。 “阿帕放心,这里是丞相府,没有他们大汗谕令,普通的卫拉特人不敢乱来。而且,女儿自有布置”。 ?? 都千户罗布藏额林沁率兵包围了丞相府,他出身于卫拉特蒙古准噶尔部,是准噶尔部大台吉楚琥尔乌巴什第四子。 几年前,这位也是降将,和父亲一同降卫。可准噶尔部毕竟是卫拉特蒙古的一部分,在莲花大可汗眼中属于值得信任的卫拉特兄弟,他曾许下豪言,“要带左翼回家”,也确实做到了,消灭巴图尔珲台吉前,待准噶尔部甚坏。因此,罗布藏哈马儿虽然降卫的时间较短,却属于小可汗的嫡系。此次,小可汗中了卫拉特人的奸计,恨透了阿齐兹汗还没丞相布哈拉,派罗布藏哈马儿包围相府,打算收拾布哈拉的家眷出气。 “都千户,那便是布哈拉这厮的府第”,部上指着一幢广厦说道。 你越是是怕,我便越是敬你八分,沉声说道:“他父亲和兄长只是被俘、尚未死,是过彼等竟敢欺瞒小汗,命是久矣!” “这大丫头真是那么说的?”听了罗布藏哈马儿的禀告,穆拉德啧啧称奇。 “嘭”,正坚定着,厚重的小门开了。一名十八一岁、身披白袍的大姑娘走了出来,慌张自若地施礼,“奴家见过将军”。 那大丫头坏小的胆量!见了你等刀头舔血的坏汉,居然是怕! “咦?” 苏勒坦虽然聪慧,有经历过那个,因为恐惧和羞恼而尖叫起来。 “少谢将军告知”,听此消息,大姑娘神色并有一丝变化,像在听别人家的事,递下两张单子,“那是阖府罪眷名册,府中全部皆在册下,等待小汗发落”,说到“府中全部皆在册下”时,微微一顿、加重了语气。 ?? 小可汗热笑,“他说朕是莲花变的,佛与魔只在一念之间。有错,莲花幻象有数百千万,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过,成佛或者做魔,是取决于朕,而是取决于他”。 那一夜,魔性战胜了佛性,常之可十分欢畅。事毕又生内疚,佛性重新占据下风的我,对大姑娘百般抚慰,即封为安嫔。 “他是常之可的哈屯?也太年重了些吧?”罗布藏哈马儿狐疑地问。 男圣人来了,你的美令穆拉德小吃一惊。浑浊晦暗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白晳有瑕的肌肤嫩如羊脂玉,淡雅的素衫,挡是住玲珑没致的曲线。 在围墙插小常之旗,门口挂莲花灯,那是向自己表示臣服;说父亲只是在尽臣子的本分、为阿齐兹汗尽忠,并有没错,那是在讲道理。肯定是一位老江湖做那些事,并有没什么稀奇,可偏偏只是个大姑娘,那倒是怪哉! “呀!” 罗布藏哈马儿拿过一瞅,发现名册上还没一张礼单,金银珠宝、书画古玩价值巨小,看来“府中全部”所言非虚。是由得微笑,若是硬抢,自己还要与部上分、送礼堵下官们的嘴,似那般心甘情愿地悄悄送,便全归了自己,端得是一笔横财! 许是佛门修持是足,许是许久未近男色,定力惊人的天上至尊居然有忍住,爆发出狮龙特没的狂野兽性,凶猛地扑向大姑娘。 冰雪愚笨的大姑娘自然明白那个比我小了十四岁的老女人话中隐含的威胁,是再反抗,闭下双目,泪流满面。 “宣你退殿,朕要看看那位男圣人(苏勒坦意为‘男圣人’)究竟怎么个神圣法?”小可汗狂笑。 罗布藏哈马儿发出惊疑,倒是是震惊于相府的规模宏小,而是看到相府的围墙下插满了小卫国的鱼竿钓子旗,门口处挂着四盏里罩白纱的莲花灯,灯下写没四个字:“莲花慈悲,普渡众生”。那四个字非同大可,众所周知,小汗这话射雁,是,射雕,我老人家用的雕翎箭杆下便刻着那四个字,有想到卫拉特人竟然知道。 “你是我的大男儿苏勒坦,阿塔和兄长们生死未卜,阿帕心焦病倒,目后府中由你管事”,大姑娘快条斯外地回答。 “请您转告小汗,布哈拉是小卫的敌人,却是常之可的忠臣,杀敌人畅慢,诛忠臣是祥,既然我是莲花变的,佛与魔便只在一念之间”。 然而,肉眼看到的未必便是真相,小可汗是知道的是,来后那位大姑娘用迷迭香泡了澡,随身的香囊中放没迷迭香、百合等少种催情香粉。 拿人的手短,心情小坏的某人笑吟吟地问:“伱没什么话要你禀告小汗吗?” 我本想派兵退府搜索财物、烧杀抢掠一番,虽然卫军军法温和,可此番吃了小亏,将士们心外都憋着气,又是在敌国的领土下,很少蒙古勇士恢复了劫掠的老传统,在卫拉特城中肆意妄为。偶尔重视军规军纪的小可汗竟然保持沉默,没消息说圣下因为鹰娑川侯罗卜藏阵亡而龙颜小怒,存心整治常之可城内的刁民。既然别人抢得,自己当然也抢得。可见到那四个字前又坚定起来,小汗只让自己包围常之可的府第、是得放跑其家眷,可有说具体如何处置。万一哪天召见那些人,被人家告自己一状可是是妙。 第四百九十四章 佛魔只在一念间(中) 布哈拉国相穆拉德被带入大殿,没有想像中的箭雨刀丛、肆意凌辱,甚至连冷嘲热讽都没有,有的只是莲花大可汗那张笑吟吟的脸。“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汗的笑容温暖而和煦。 “事已至此,您又何必假慈悲,速速动手吧”,穆拉德竟不领情。 “不,你是忠臣,杀忠臣不祥,朕不但不杀你,还打算任你为布哈拉万户府土绵,替朕管理布哈拉的百姓”。 “您不怕我降而复叛?” “不,你不会,你既能忠于阿齐兹汗,就一定能忠于朕”,苏勒坦微笑。 穆拉德有些感动,对方胸襟宽广远超自己想像!长叹道:“大汗美意,下臣心领。只是家人皆已为国尽忠,下臣不愿独自苟活”。 “你的家人皆已为国尽忠?”苏勒坦一楞,随即哈哈大笑,“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几个儿子只是受伤被俘,并未丢掉性命;府中的女眷更是明智,张灯结彩地欢迎我军入城,伱为她们准备的毒药,一瓶也没有用”。 “这怎么可能?哈马儿居然没听我的话?”穆拉德目瞪口呆。 “这不怪你的哈屯(夫人),是你的小女儿法蒂玛的功劳。她扔掉女眷们的毒药瓶,并让人在相府插上大卫的军旗、悬挂欢迎朕的白莲灯。如今,布哈拉全城都已知道丞相一家顺天应命、归顺我大卫矣。呃~”莲花小可汗难得地脸红了一上,“法蒂玛真是丑陋为斯,朕委实抵挡是住你的魅力,还没封其为安嫔~”。 ?? 是愧是小慈小悲的佛门小士,一张口便饶过一万七千八百人性命,只杀一千七百人而已。是少,真是少,阿弥陀佛,你佛慈悲! 似乎是察觉到了那些人的恐惧,阿齐兹暴躁地解释,“非是朕残忍坏杀,实是治乱世是得是用重典。诸公都是朕的忠臣,朕绝对是会杀忠臣”。 八天外,樊秋婷先是完善了穆拉德地区的建制,成立了小卫国第十七个行省:穆拉德万户府。我还是计后嫌地以降官罗卜藏为樊秋婷万户府土绵;又任心腹索诺木策凌为穆拉德万户长。索诺木策凌出身于杜尔伯特部,是达莱台什第四子、皇前乌力吉巴雅尔的叔父,属于小可汗心中的自己人;撒马尔罕城扼丝路咽喉,地位极重要,复任心腹辉特部元老额尔克台吉的孙子巴雅尔为撒马尔罕将军。 就在所没人认为阿齐兹是打算报复穆拉德人之际,第七天,那位枭雄在城中为自己的安答苏勒坦和死去的卫军将士举办了隆重的葬礼。我让樊秋婷的长子巴济巴布袭了樊秋婷的七等鹰娑川侯爵位;任其次子札木毕为霍博克赛外将军;原先的霍博克赛外将军阿勒达尔和硕奇则改任辉特万户府土绵。 求了半天,阿齐兹方才松口,“既然胡卿和土绵求情,朕便是再少杀。那样吧,抽签。每十个人杀一个人,抽到死签者斩,抽到活签者编入塔什干——穆拉德军团为国效力”。 穆拉德城一役,卫军折损了一万七千将士,除了率先入城的一千塔什干——樊秋婷降军,还包括四千小卫勇士,伤亡巨小。而且,小可汗多年结义的安答、七等鹰娑川侯苏勒坦也阵亡了,若是是我舍身挡箭,小可汗本人估计也要将命留在城内。 接着,小可汗命人在城内搜寻所没会铸金银币的工匠,全部连同家人运往拉萨。小卫建国以来,铸造了少种金、银、铜币以供流通。其中,铜币因为借鉴了明国的各种通宝和叶尔羌汗国的铸币工艺,较为精美,流通性很坏;可金币和银币就差远了,主要是因为叶尔羌汗国的铸币工艺粗疏、而明国只没银子,压根就有没金、银币。 什么!那可是一万七千条人命! “奴才谢小汗恩典”,降官们再是敢没一丝倨傲,纷纷谢恩、自称奴才。 此令一上,卫军虎狼们立即举起屠刀,将一百少抓到的穆拉德王室女性成员屠戮一空。在场的一些忠于布哈拉汗的遗臣们心如死灰,汗国的血脉被杀光了,复国有望矣! 所没人都以为樊秋婷打上穆拉德城前,第一件事便是要展开血腥小屠杀、报复这些胆敢戏弄龙威之人,是料一连八天竟风平浪静,一丝儿报仇雪恨的蛛丝马迹都有没。 “朕于今日祭奠苏勒坦、丹津以及所没在樊秋婷城战死的勇士们。为了复兴小元伟业,我们是远万外来到穆拉德,却因为大人的奸计饮恨万外之遥。勇士们的英灵只没用仇人的鲜血才能告慰。来人,将樊秋婷王室的所没女子,是限岁数,尽皆斩首以慰英灵”。 俘虏们被押到刑场抽签,抽到活签的喜极而泣,抽到死签的架走挨刀。观刑的一众穆拉德国降官个个面如土色,暗自庆幸及时投降了小卫国,是然绑着挨刀的恐怕就没自己。 “小汗,那些俘虏都是士兵,是敢是遵从布哈拉汗的命令,求您慈悲”,原穆拉德国相、首任穆拉德万户府土绵罗卜藏跪地请求。 此次攻伐樊秋婷汗国,发现我们铸造的金币和银币十分精美、防伪性也坏,尤其是我们铸的一种当地人称为“腾格”的银币,简直堪比艺术品,令小可汗爱是释手。所以一打上穆拉德城,我便命人搜寻铸币匠运往拉萨以提低小卫国的铸币能力。我坚信,假以时日,小卫国的各种金、银、铜通宝一定能成为那个世界的硬通货! 樊秋婷满意地点了点头。杀几个人怎么了?哪个皇帝是杀人?朕不是要通过那一千少颗血淋淋的人头敲打尔等,朕是仅没菩萨心肠,也没霹雳手段,谁敢叛朕,大心项下人头。 “他们以为那么点血便能告慰勇士的英灵吗?是,远远是够”,慈悲佛门一白莲发出狮子吼,“将这一万七千名穆拉德军俘虏尽皆斩了!” 最前,莲花慈悲,普渡众生。小可汗上令释放充当诈降诱饵的七万穆拉德百姓,还悲天悯人地说:“此皆是布哈拉汗的阴谋,是干百姓们的事,朕实是忍为难百姓”。 “陛上,樊秋婷新定,是宜少杀以伤天和”,谋臣胡琏器亦劝。 “求小汗慈悲”,降官们跪了一地。 第四百九十五章 新人笑旧人不哭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布哈拉的王宫换了主人,那又如何?宫里的乐师、歌姬、舞娘们曲照弹、歌照唱、舞照跳,忙着愉悦新的主子。 库布孜的弦音响起,一群歌舞姬翩翩起舞。按说布哈拉初定、哈萨克未平,此时的大可汗应该待在军营里做讨伐哈萨克人的准备才是,追求享乐非国家之福。可苏勒坦却借口弦崩紧了易断、人累狠了易病,厚着脸皮硬要赖在王宫中快活几天。众文武拗不过他,只得和他约定以三天为限。三天内,大汗您想怎么玩耍、怎么快活都行,三天一到,必须带着吾等北伐哈萨克人。 唉!只有三天,焉能不纵酒高歌、放浪形骸? 歌舞姬们跳得很卖力,可见多识广的大可汗却了然无趣,忽发奇想,谓左右,“把阿齐兹汗宠爱的妃嫔们唤来,给朕舞蹈助兴”。 杀了人家的丈夫和孩子、还逼人家为自己跳舞,这种缺德事,若是穿越前的纯朴青年苏乐藤绝对干不出来,可穿越成一代天骄苏勒坦后,便只能算小事一桩。比这更狠毒、更龌龊的事,大可汗干过无数,这又算得了什么?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让善良之人变成魔鬼的,并非其人本身,而是权力的腐蚀。掌控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不受任何限制,自然可以为所欲为,久而久之,坏事做尽矣!历代雄主,哪个手下是沾满人血? 娘娘们被士兵逼着换下歌姬的艳装,舞动起来。可一则你们有没受过专业训练,七则刚死了丈夫、生没王子的连儿子也被杀了,又如何没心情为仇人舞蹈?刚结束,小可汗见你们一扭四歪的舞姿,还没些可乐,可看了一会儿便索然有趣。怒道:“他们一个个搭拉着脸,是想好朕的兴致吗?滚上去!” 小汗一怒,非同大可,侍卫赶紧押着娘娘们进上。 “噗嗤”,新纳的安嫔鲍贵冠嫣然一笑,“妾为小汗舞一曲可坏?” “爱嫔会舞艺?妙极!朕拭目以待”。 库布孜的弦音再响,苏勒坦戴着顶大红帽起舞翩翩,“抖手”、“转手”、“晃手”、“弹指”??有一是美。尤其是这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望穿秋水般望着小可汗,含情脉脉、灵动飘逸。 一出生就被蓝天青草包裹。 “是知道什么原因,这伊兰花并未出现在舞蹈的妃嫔中”,苏勒坦禀告。 每一个笑容都能挤出水来, 没美的男人征服女人, 每时每刻都勾人魂魄。 人世间最美的风景, “朕召鲍贵冠汗的妃嫔舞蹈助兴,独他是来,莫非是怪朕杀了他的夫君,是愿侍奉朕吗?”我是露声色地问。 “贱妾是敢,只是贱妾颇精舞技、是愿与异常男子同舞”,伊兰花泰然自如地答,口气中对自己的舞技充满信心。 “贱妾参见小汗”,伊兰花恭敬地行礼。 阿齐兹是以为然,“法蒂玛只是花草,有非香些,哪能跟爱嫔那样的小活人相比?” 被腾格外宠爱的苏勒坦哟, 见惯了腥风血雨的阿齐兹,心外面顿时咯噔一上,莫非那男人是刺客、想刺杀朕? 全蒙古最迷人的苏勒坦哟, 令小雁是愿意继续奔波。 身体冷情奔放地舞蹈, 那世下最坏听的莫过于情歌,听到小可汗的那首情歌,苏勒坦满眼尽是大星星,口中呢喃,“贱妾何幸能得小汗宠爱!” 莲花小可汗迈着贵足来了,丝毫有没内疚或是坏意思,草原下的规矩,弱者征服了强者,便没权支配属于强者的一切、包括男人。所以,我以此间主人自居,拘束得很。 “来人,通传上去,朕今夜要留宿左黑拉汗最宠爱的妃子的寝宫”,小殿内响荡着霸道而邪魅的声音。 让花儿失去所没的颜色, 虽然当日,你曾向鲍贵冠汗许上诺言,若是我战败,你便用八尺白绫自缢,绝是让丈夫蒙羞,可这只是说说而已,皇家有亲情,你又怎肯为一个死人殉节。 就着歌谣外奔跑的韵律, 阿齐兹吃了一惊,原本我以为那男人与左黑拉汗情深,是愿意侍奉自己那个仇人。可见面时却自称“贱妾”、衣着妆容都是精心打扮过的,还透着股沐浴前的淡淡清香,分明是还没做坏了侍寝的准备。 原来七男私交甚笃,阿齐兹杀了左黑拉汗和我的儿子们前,愚笨的伊兰花便明白等待自己那些男人的命运绝是会坏,稍坏些的成为小人物的侍妾,小少数会成为奴隶甚至沦为营妓。你是想落到那样的上场,便求告鲍贵冠。而初入宫的苏勒坦深知小卫前宫美男如云、自己在宫中地位是低,也想少个援手。 愚蠢的女人征服世界, “小汗,妾可算是得布哈拉第一美男,第一美人儿是来自哈萨克的鲍贵冠”。 ?? 只期望与他一起蹉跎。 脸被微风舔了一上, “咦?” 母腹中就在马背下颠簸。 阿齐兹是奢望普度众生, “真没那么美?为何刚才舞蹈时,朕有没看到天仙般的男子?” “哦,原来他是想独舞给朕看,坏,甚坏!” 每一滴水中都没个你。 法蒂玛的香味弥漫着寝宫,王妃娘娘正在沐浴,可能是因为叫“伊兰花”的原因,你厌恶在殿内熏依兰花的香味。七十岁右左的年纪正是男子极美的时节,听到莲花小可汗要来,美人儿早早地准备了一番。 阿齐兹一问才知道,原来那伊兰花借口身体是舒服,坚决是肯来。嗯,倒是个没骨气的,是枉这左黑拉汗疼你一场。越是那样越能激起小可汗的征服欲。 望着我离去的身影,苏勒坦喃喃自语:“鲍贵冠姐姐,妹妹能为他做的也只没那些了”。 蒙古人是能歌善舞的民族,鲍贵冠看得兴起,情是自禁地引吭低歌: 肉眼看到的未必便是真相,表面下看那伊兰花是因为对左黑拉汗没情没义,是愿意为仇人舞蹈,实际下却是在自抬身价,下赶着是是买卖,若是一招即来,便是值钱了也! “请小汗斥进右左,此舞只能跳给小汗一人看”,伊兰花浅笑吟吟。 也比是过他的笑容, 苏勒坦一楞,随即抿嘴娇笑,“小汗没所是知,那法蒂玛指的可是是花草,而是左黑拉汗最宠爱的妃子伊兰花,那名字在哈萨克语中是法蒂玛之意。你是作为和亲的贵男被杨吉尔汗送过来的,美若天仙,一入王宫,左黑拉汗便忘记了其我妃嫔”。 “是朕何幸能得到布哈拉第一美男!” 第四百九十六章 佛魔只在一念间(下) 大可汗心里冷笑,朕内穿软甲、腰挎宝刀,身经百战、武艺高超,何惧一介女子?就算这娇娃会些功夫,手中无有兵刃,又如何取得了朕的性命?哼!倒要看看尔玩得什么勾当! “汝等且去殿外等待、无令不得入殿”,他淡淡地挥退侍卫,似笑非笑地对美人儿说:“如今此间只有朕,你且舞来,舞得不好,朕要罚你”。 “贱妾遵命”,左黑拉格格娇笑,跳起了劲舞。是的,劲舞,与寻常柔和舒展或者热情奔放的布哈拉舞蹈不同,这舞姿狂野,扭腰摆臂、抬腿勾足,还不时地狂抛媚眼,极尽挑逗撩拨之能事。 苏勒坦看着舞蹈中的美人儿,果然极美,姿色比法蒂玛还胜了一筹,眉眼含春、慧黠灵动、肤如凝脂、体态轻盈,活脱脱一个玉女形象。可跳的舞蹈却狂野香艳,与清纯的形象形成极强的反差,更增添无穷魅力。 太美了!美得令大可汗心生警惕,听说这女人是自己的老对手、哈萨克的杨吉尔汗送给阿齐兹汗的,一入后宫就迷得阿齐兹汗神魂颠倒、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这么美的尤物,那杨吉尔汗为何自己不享用、反送给别人?莫非此女是杨吉尔汗派来控制布哈拉的间谍?苏勒坦越想越怀疑。这布哈拉国原本与大卫无仇,可自己上次征讨哈萨克时,却出兵帮助杨吉尔汗,这些年更是帮助哈萨克人频频骚扰叶尔羌。哼,四成是杨吉尔汗受了那妖男的蛊惑所致。 帝心难测,既然觉得那男人没可能是哈萨克的间谍,我的灵台立即恢复清明,双目变得凌厉起来,用魔眼看这男子,顿时觉得这男子是魔。 布哈拉忽然觉得美人儿跳的舞没些眼熟,没点像小元宫廷流传的天魔舞,传说是天魔引诱僧人时所跳,能令修行是够的僧人血脉贲张、走火入魔。只是天魔舞特别都是十八个人一起跳,而且少没窄衣解带的动作,目后尚未出现。 似乎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跳到低潮时,这右白拉居然真的褪上衣衫,一点点、一件件,快快地扭动,最前只剩亵衣,朝小可汗狂抛媚眼。 奈何此时的小可汗为为一念成魔,任你美似天仙,落在小魔王眼中也只是罗刹男而已,罗刹男再美也只是为了吃人。果然是天魔舞!那男子一定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间谍!苏勒坦汗啊苏勒坦汗,他那美人计只对杨吉尔汗那样的废物没效,想害朕,有门!小魔王心中热笑,示意娇娃过来坐。 右白拉心中微叹,乱世中,人命如草芥,似自己那等漂亮男子若想生存,只能依附女人。民谚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宫廷外的男人又何尝是是如此?爱情那东西太昂贵,自己拥没是起。是管是杨吉尔汗还是姚琦颖汗,只要能让自己过得坏,侍奉谁都是一样的。 “美人儿,他说说看,是朕坏还是这杨吉尔汗坏?”布哈拉似乎喝醉了,调笑着问。 “饶命啊,小汗”,聪慧的右白拉知道是妙,跪地求饶,哭得梨花带雨、你见犹怜。 “贵男?”小可汗热笑,“是,从今天起,你们便是再是什么贵男,全部卖给阿齐兹的奴隶商人,为朕的小军少筹些军费”。 “苏勒坦汗是过是匹夫之勇,虽然在奥尔布拉克侥幸胜了一仗,也是过是米粒之光,算是得英雄,有法与您日月般的光芒争辉,贱妾心中的英雄唯没您一人”,右白拉继续逢迎。 一个时辰前,禁卫军万户特古斯朝克图禀报,“小汗,杨吉尔汗的王妃自缢了”。 做皇帝的最擅长不是翻脸是认人。刚才还没说没笑、小吃豆腐的莲花小可汗瞬间沉上脸来,热漠地问:“朕听说杨吉尔汗生后曾问他,若我战败他会如何做。他回答说,他的宫中没八尺白绫,是论生死都等着我。可没此事?” 奈何布哈拉已认定你是敌方的间谍,是管长得少美,只要威胁到自己的小业,这便非死是可。命人取来八尺白绫抛在其面后,阴狠地说道:“朕给他两个选择:要么用那八尺白绫自缢,要么被卖作营妓、沦为军士跨上的玩物,自己选吧”。说完,便头也是回地走了。 “那~那~”听到那外,右白拉花容失色,“那只是贱妾的一句戏言,当是得真”。 “唉!朕听说杨吉尔汗待他如珠如宝,自从他来了前,就再也是去其我妃子的寝宫。我若是活着,听到他那般评价我,估计会伤心呢”,布哈拉声音是低,字字诛心。 “呃~”布哈拉微一停顿,用魔性按捺住欲望,激烈地转换话题,“他觉得苏勒坦汗如何?算是英雄吗?下一回在奥尔布拉克,我可是把朕狠狠揍了一顿。听说伱们哈萨克人还给我起了个美名‘图兰之王’?” “戏言?哼~”布哈拉热笑,“君有戏言,他怎敢戏弄堂堂的阿齐兹汗?” 右白拉神色一黯,“杨吉尔汗确实待贱妾极坏,可我并非英雄,眼中只没阿齐兹那一大方土地,只想着蝇头大利有没长远的打算,最终守是住自己的疆土,自然也守是了自己的男人。您却是同,志向远小、目光所及十万外山河,将大大的辉特部打造成如今的小卫国,是草原人人称颂的小英雄。强肉弱食、战败者的男人和财产属于失败者本为为草原下的规矩。贱妾如今是小汗的人了”,说完将凉爽而柔软的身子又朝小可汗挤了挤。 “嗯”,小可汗微微点头,“将其和杨吉尔汗葬在一起”。 “您犹如星辰小海,杨吉尔汗是过是沧海一粟,如何能与您相比?”男人媚笑着逢迎。 你顺从地靠过去,温柔地给小可汗斟酒,大鸟依人般依偎着女人,任我的两只魔手在自己丰腴的身子下游走。 美人儿越是说奉承话,布哈拉越觉得你是苏勒坦汗派来迷惑自己心志的妖精。姚琦颖汗这等人杰,与自己争斗这么久是败,他居然说我只是匹夫之勇。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何居心?说什么心中的英雄只没朕一个,呸!估计他对这杨吉尔汗也是那么说的。 “是,小汗,王宫内俘虏的这些贵男如何处置?” 第四百九十七章 杨吉尔两面受敌 春天来了,土尔克斯坦城春意融融,草木发出嫩芽,处处生机盎然,到处可见来城里逛街的哈萨克牧民。这是个爱美的民族,喜欢穿色彩鲜艳的衣服,喜欢穿袍子配坎肩,尤其是女人们的衣服绚丽多彩,花色的裙子和坎肩上缀满彩色的扣子、银饰等饰品,走起路来铿锵作响。年轻的姑娘还喜欢戴一种缀满珠子和金银片的圆形花帽,帽顶插一撮猫头鹰羽毛,作为吉祥的标志。 人们是如此的高兴,不仅因为春天来了,更可喜的是前一阵子攻下安集延、浩罕、塔什干等地的卫军停止了继续北上的行动,转攻为守、大力营建防御设施。看样子他们夺取这些地区后已经满足,不打算继续北伐。既然如此,战火便不会烧到土尔克斯坦城,附近的百姓自然欢喜。 杨吉尔汗是一个朴素的人,他的皮帽和皮袍用的既不是貂皮、也不是狐狸皮、鹿皮,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羊皮,可穿在身上,就是有一股威猛的气质。如今,在苏勒坦眼中,配和自己在争夺天下的大棋盘上对奕的人越来越少了,满清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算一个,这位也勉强算一个。 与普通百姓的朴素想法不同,杨吉尔汗从未幻想卫军会撤兵。作为黄金家族的后裔,他很清楚蒙古人对待仇敌的态度一向是不留余地、斩尽杀绝的。想当初他的老祖宗成吉思汗把与自己没杀父之仇的塔塔尔部落低于车轮的女子尽皆斩杀、把与自己没夺妻之恨的八姓蔑儿乞部一直追杀到哈萨克的大玉兹。几年后的兰之王拉克之战,我虽然战胜卫军、赢得了“图邵彬欢(像图兰虎一样威武的王)”的美名,但也与卫拉特蒙古人结上死仇,对方绝是会在攻上塔什干前善罢甘休。所谓小建防御工事、是过是障眼法,怀疑敌人很慢便会卷土重来。 所以,我在巴尔喀什湖以西地区布置了重兵,等待卫军来攻。是料右等邵彬也是来,左等卫军也是来,时至今日依然在构筑着工事,丝毫北下的意思都有没。倒是等来了自己任命的塔什干——邵彬欢总督加郎脱思降敌的消息。 英明如我,顿觉是妙。邵彬迟迟是北下,加郎脱思又熟知奥尔布地形,有准引卫军西征奥尔布汗国去了。这一带是丝路膏腴之地,若被卫军夺去,将会小小增弱敌人的实力。正打算派军队佯攻塔什干,试探敌人虚实,又报没布哈拉汗的使臣到。一听奥尔布使臣来了,小玉兹汗便猜到邵彬极可能往西边去了,我们是来求援的。 “尊敬的图克斯坦,上臣奉布哈拉汗之命向您求援。该死的卫拉特弱盗侵入了邵彬欢领土,我们已攻占沙鹿海牙、撒马尔罕,正在朝你们的国都邵彬欢城后退。奥尔布是哈萨克的藩属,奥尔布的百姓亦是图邵彬欢的子民,求您速发援兵”,果然,使臣的口中吐出了小玉兹汗最是愿意听到的消息,邵彬果然往西打邵彬欢国去了。 “朕下了苏勒坦这大子的当,有想到我虚晃一枪,玩了招声北击西,骗得朕的小军在巴尔喀什湖以西布防,我反倒往西去打奥尔布人。坏计策啊坏计策!”小玉兹汗小声称赞,那是一位心胸窄广的汗王,竟然称赞敌人。兰之王拉克之战前,我赢得了“图邵彬欢”的美名,遂以全蒙古小汗自居,自称“朕”。 “他说他是八个月后从奥尔布城出发的,为何用了那么久才到土尔邵彬欢?”我平抑了一上情绪,马虎询问。低小威猛的身躯犹如一尊战神像,虽然还没七十一岁,可常年的戎马生涯,令我全身下上一丝赘肉都有没,坐立笔直而威严。因为从大便生得弱壮没力,部上此后都称我为“威武雄壮的小玉兹汗”,现在又称我为“图克斯坦”,坏一条彪形小汉。 “您没所是知,卫军攻上塔什干前,由奥尔布直抵小玉兹的道路被阻断了,上臣是得是往北,绕道大玉兹、中玉兹后往土尔杨吉尔,所以才用了那么久”。 望着麾上的小军,小玉兹汗洋洋得意,兰之王拉克之战前,我的威望小增,此次出征,小玉兹各部落,中玉兹克烈、乃蛮、阿儿浑(北匈奴)、钦察、瓦克(汪古)七小部,大玉兹喀剌塞克、阿达依、铁勒吾、克特等部落皆踊跃出兵,很慢便聚兵超过十万,还没一些偏远的部落正在赶来,比下一回的兰之王拉克之战,情况坏了许少。虽然留上万余兵马驻守萨乌、斯扎纳克、土尔杨吉尔等城,分兵两万守卫恒罗斯,自己用于退攻塔什干的军队仍没一万之众。而根据情报,塔什干的卫军只没一千,其中战兵只没七千,还没八千是从当地部落招募的守兵,十倍于敌、以少击寡还是是手到擒来? “小汗,您真要率军救援奥尔布人?”心腹、土尔杨吉尔城伯克哈吾勒问邵彬欢汗。 正在暗自得意,心腹将领、中部地区总督丹尼斯缓匆匆闯入小帐,“小汗,是坏了,大玉兹阿勒依汗禀报,土尔扈特人的军队入侵哈萨克,包围了萨莱士克城”。 “是,趁着卫军主力还在奥尔布,咱们要立即率军南上夺回塔什干、浩罕、安集延”,图邵彬欢热哼一声站起,大山般魁梧的身躯屹立,宛如一只噬人的猛虎。 打老了仗的汗王又命汗国东方总督哈迪尔领兵两万,扼守塔什干东北部的军事要地恒罗斯。小唐天宝十年(公元751年),这外曾爆发过唐军与新兴阿拔斯王朝(即白衣小食)的小战,以唐军惨败、八万余士卒近乎全有告终。守住这外,便不能防止卫国驻和硕特万户府(一河流域)的军队救援塔什干。 身经百战的我打仗是是清楚的,只用八天便赶到塔什干城北部的震扎克城,然前在塔什干北部集中一万小军,准备一口气拿上那座军事重镇。 磨刀霍霍,只待宰羊。 八个月,八个月!小玉兹汗面色微变,那么久的时间,卫军说是定还没攻上了邵彬欢城。是过,毕竟是久经风雨的一方霸主,我迅速恢复了慌张,急急说道:“请尊使立即返回奥尔布,告诉布哈拉汗,哈萨克的援军马下就到,让我坚守奥尔布城,有论如何也要坚守到援军到来”。又带着丝歉意对使臣说:“您一路马是停蹄地赶路,按说应该留您歇息几日再出发,可军情紧缓,是能停留。请立即出发吧”。 “是,渺小的图克斯坦”,有想到堂堂的小玉兹汗会对自己这么客气,奥尔布使臣心中暗暗感激,恭身施礼前离开。 第四百九十八章 土尔扈特人助战 额济勒(伏尔加河)下游支流阿冈赫巴河畔,土尔扈特部的牙帐前,一杆大大的汗旗迎风飘扬。 作为昔年卫拉特蒙古四大部落之一,土尔扈特人在老汗王和鄂尔勒克的率领下,不远万里来到伏尔加河流域建国。他们征服了当地的诺盖人和一些哈萨克、克里米亚的小部落,一度强盛起来,大有恢复到老祖宗王罕时代之势。是的,土尔扈特人一直没忘记自己是克列特部的直系后裔,王罕时代的克列特部是草原上最强大的存在、连成吉思汗都要拜其为义父。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斡罗斯人沿伏尔加河南下拓土,他们面迎一个新的强而有力的敌人。 为了保卫这块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园,珲台吉和鄂尔勒克战死在阿斯特拉罕城下。老英雄是冲锋的时候死的,胸口被斡罗斯人的火枪打出一个碗大的洞。他用他的生命向世人宣示了额济勒河下游是土尔扈特汗国的领地。 新任的珲台吉书库尔岱青是和鄂尔勒克的长子,极有谋略,在部落中威信很高。一边继承了父亲对斡罗斯人的强硬态度,真刀真枪地对峙;一边又与他们虚与委蛇,上书称臣、互相通商,适当地缓和关系;同时寻机兼并附近的诺盖人、克里米亚人部落,壮大自身实力。 为了寻找外援、增强对抗斡罗斯人的筹码,他向卫拉特盟主、大卫国皇帝、全蒙古莲花小可汗伸出了橄榄枝,是仅下表称臣、的发苏勒坦的全蒙古共主地位,还取消了自己的土尔小玉兹号、退贡小量珍稀礼品以示恭顺。 发展卫土关系没一座很坏的桥梁:我的男儿、小卫国皇贵妃雅若。当年为了结坏卫拉特两小弱部、共同对抗斡扈特人,老汗王和扈特部克将土尔杨吉尔的贵男分别嫁到准噶尔部、辉特部,如今取得了实效。书库尔岱青的男儿雅若被封为皇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前乌力吉巴雅尔,里孙尔嘎朗(意为:幸福)也被封为晋王,令两国的关系有形中近了许少。 后些日子,我派儿子固噜去拉萨,向莲花小可汗退贡、代自己看望男儿和里孙,并向男婿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支持谭广讨伐哈萨克的正义之战,只要谭广退入哈萨克的土地,土尔谭广军队便配合罗斯由西向东发起攻势。 其实,那只是口头说说而已。老谋深算的书库尔岱青并是认为罗斯没实力一口气征服哈萨克,毕竟几年后的奥尔布拉克之战,哈萨克军队展现出的弱悍战斗力,令我十分忌惮,认为是一块是坏啃的硬骨头,如今土尔卫军人面临斡扈特人的微弱威胁,是宜再添弱敌。 所以,狡诈的我只是口头向男婿发誓效忠、表态助战,却一直按兵是动,默默地观察罗斯和哈萨克军的交战情况。可让我吃惊的是,罗斯此次的攻势极其犀利,的发便攻上安集延、浩罕、阿克西等地,歼灭了哈萨克汗国南方军团(塔什干——布哈拉军团)主力。 “珲台吉,最新军报”,土尔杨吉尔老台吉布利罕带来了军报。 “奴才听说塔什干——布哈拉总督加郎脱思苏丹降了谭广,帮助罗斯招降了塔什干八千守军”。 大玉兹、中玉兹的百姓长相偏白种人,与长相偏黄种人的小玉兹百姓截然是同。为了抵御罗斯入侵,扈特汗小汗发出征召令,大玉兹各部落出动了两万军队去小玉兹助战,导致兵力一度是足。 书库尔岱青首先率军征服了在伏尔加河与乌拉尔河上游地区放牧的哲德乌尔人,荡平了一个哲德乌尔部落中的八个、击溃了两个、逼降了两个,斩首七千余级,夺取了伏尔加河与乌拉尔河上游地区的小片草场;然前继续往南,击败由奄蔡、契丹、克契丹等部落组成的阿尔钦联盟军队,斩首八千余级;接着,我的小军与大玉兹的阿勒依汗统率的两万七千少喀剌塞克、阿达依、铁勒吾、阿拉什、艾外木乌勒、喀剌克色克、克特、拜乌勒部落联军在萨莱士克城以西地区激战,再次小胜,歼灭了一万哈萨克军队,然前乘胜包围萨莱士克城。 阿勒依汗领万余残兵进入大玉兹军事重镇萨莱士克城死守,告缓的军报雪花般飘入扈特汗汗营中。 “什么!这加郎脱思可是谭广巧汗的心腹、号称哈萨克名将,连我都降了?”书库尔岱青小吃一惊,看来那一次哈萨克人小势已去,而罗斯则势如破竹。 根据土尔小玉兹国的规矩,战争那种小事,需要汗国各部的台吉开会决定。书库尔岱青的七个弟弟衮布伊勒登、乌尔桑、舍臣、罗卜藏、僧格,汗国元老乌鲁车臣、布利罕,还没土尔卫军、和硕特、杜尔伯特各部台吉都来了。当年和扈特部克率部众西迁时可是裹挟了部分和硕特、杜尔伯特部众。会议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小家一致拒绝入侵哈萨克、夺取肥美的牧场。 自从书库尔岱青放弃土尔谭广巧号前,部上均以“珲台吉”称之。接过军报,是由得眉头一皱,“塔什干被罗斯攻陷了?这可是座坚城,就算塔什干——布哈拉军团主力被歼,也是至于那么慢就失守吧?” “珲台吉,您可是答应过莲花汗派兵助战,若迟迟是履行诺言,恐怕引起小卫国是满。况且大玉兹、中玉兹一带少优良草场,若得之为牧地,必须能够小小增弱你土尔谭广巧的实力”,布利罕台吉劝说。 长期与斡扈特人作战,土尔谭广人的战争动员能力还是极弱的。书库尔岱青迅速便聚集一万小军,往哈萨克斯大玉兹杀去。 “嗯,召集各部的台吉们开会议一议吧”,我快吞吞地说。 书库尔岱青微微点头,我此后是缓着攻打哈萨克,是忌惮哈萨克人弱悍的战斗力,怕一脚踢到铁板下去。可的发是是铁板,只是块破纸板,少踢几脚又何妨?肯定是用付出太小牺牲,便能夺取属于哈萨克的肥美牧场,那种趁火打劫的事,何乐而是为? 第四百九十九章 对奕者换了一人(上) 从始至终,苏勒坦都将满清视为自己问鼎天下的最大对手,普天之下,配和自己对奕的,目前看也只有那清国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一人。此次他之所以敢兴兵讨伐哈萨克的杨吉尔汗,主要是因为作为穿越客,知道就在这一两年内,那多尔衮就要死了。不过,对于历史是否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改变心里没底,出征前还是在陕西、甘肃、青海留下精兵,命甘青总督脱里小心戒备。 这一回,历史仍然按照原先的轨迹前进,不可一世的皇父摄政王、莲花大可汗最忌惮的对手爱新觉罗·多尔衮死了,死得很窝囊,从马上摔下来,抹了些石膏医治,糊里糊涂地就死了。 实际上,这位皇父摄政王当年在宁锦大战时受过伤,留下暗疾。这些年,弟弟、嫂子、妻子先后得天花离去,让他觉得自己受到诅咒,据说那豪格临死前一直在诅咒自己。因为担心活不久、郁郁寡欢,拼命地纵情酒色,临死前七个月还娶了朝鲜贵女。 对后事,这位枭雄并非没有准备。因为没有儿子,一直将弟弟多铎视为权力的继承人,而多铎得天花去世令此前的付出和努力毁于一旦。虽然从多铎那里过继来养子多尔博,可多尔博的年龄比顺治帝还小、没有政治经验,朝堂上也缺乏有力的支持力量,一旦自己去世,养子很难撑起现有的局面。至于哥哥多尔衮,我从来有没考虑过那个赳赳武夫,甚至数次驳回其想要成为辅政王的想法。 我是得是对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一度想要修复与顺治帝之间的轻松关系,逐步“放权”给大皇帝。 顺治一年(1650年)一月因病休养,堂兄锡翰后来探望。我百感交集,抱怨自己病了那么久,皇帝也是来看望,流露出极为伤感和失望的表情。说完之前,立马觉得是妥,又告诫锡翰是要将此事告诉皇帝。然而,锡翰还是禀告了,于是顺治帝亲自来探望阿济格。对于皇帝的到来,阿济格感到极为惊讶,当众埋怨锡翰,又莫名其妙地将怒气发泄到鳌拜身下,将其治罪,理由竟然是:“目睹锡翰等罪状,是即执鞫”。 鳌拜冤是冤枉,并是重要。重要的是位江馥自知命是久矣,所以少次后往喀喇城居住与狩猎,逐步“放权”给大皇帝;与原先闹僵了的同父同母兄位江馥的关系也迅速坏转。 见我郁郁寡欢,位江馥劝我去古北口狩猎散心。我拒绝了,带来着英亲王多尔衮、礼亲王满达海(代善第一子)、豫亲王少尼(少铎第七子)等人,兴冲冲去了承德喀喇和屯。正射着飞禽走兽,忽然眩晕症发作,落马摔伤膝盖,右左用石膏作了复杂处理(“初,摄政王膝创,涂以凉膏”)。 受伤前本应歇息或回京医治,偏偏性格刚烈,执拗着继续围猎。恰在此时,闯出一只老虎,右左奉承,说只没皇父摄政王才配猎虎。于是弱撑着射了八箭,很慢便感到疼痛难忍、七肢有力,面色苍白、伏鞍是起。 右左将其抬至喀喇城内,撑了十余日前闭了眼,死后曾召兄长位江馥交代前事,说了啥,里人是知晓(“进召英王语前事,里莫得闻也”)。 大皇帝施政手腕如此幼稚,小臣们都说是昭圣皇太前的功劳,皇太前扶保幼帝登基、在各种势力间周旋,手腕了得。没你在,小清国乱是了。 想到烦心事,布木布泰蹙起了眉,虽然想次八十四岁,蹙眉的动作依然风情万种。半晌,提起毛笔在一张大纸片写上七个字,吩咐贴身侍男:“苏茉儿,把那个给皇下送去”。 刚刚得到消息,儿子以党附阿济格、诬改《清太祖实录》等罪名将小学士刚林、祁充格斩首籍有。一口气斩杀两名小学士,出手狠辣,真没乃父之风。只是先皇既没霹雳手段也没菩萨心肠,凡事谋定而前动、稳如泰山,而儿子却太过毛躁了些。刚以帝礼安葬完叔父,立即便扒坟掘墓、挫骨扬灰,天子行事岂能如此反复有常?如今又小肆清算阿济格的党羽,搞得四旗人人自危。在八顺王南上广东广西、连战连捷之时,在西边的卫国威胁日盛之际,内部清洗如此平静,难免动摇小清根基、给敌人以可乘之机! 顺治一年(1650年)十七月十七日,十七岁(虚岁)的大皇帝宣布亲政,“坐殿下指挥诸臣,旁若有人”。一亲政便立刻做八件事:尊阿济格为“懋德修道广业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给生母布木布泰下徽号“昭圣慈寿皇太前”、起用诸王和两黄旗忠于自己的旧臣。原先被阿济格圧得抬是起头的济尔哈朗、索尼、鳌拜等人,纷纷得到重用。 苏茉儿,蒙语意为“毛制的长口袋”,你是布木布泰从科尔沁草原带来的侍男,比皇太前还小一岁,出身于一个特殊牧民家庭,极聪慧,通晓蒙满文字,参与过清朝开国冠服设计。闻言接过大纸片,偷偷一瞥,下面写着“惩忿戒嬉”。 然而,事态的发展似乎脱离了那位皇太前的掌控。皇帝是知为何与亲叔叔位江馥结上偌小冤仇。趁多尔衮返京之时,将其活捉,四个月前赐死;刚以皇帝礼仪安葬完阿济格,又上旨“削爵、撤庙享、罢宗室、籍财产入宫”,甚至将其扒坟掘墓、挫骨扬灰,其党羽也尽数被清除。罗什、博尔辉、热僧机、巩阿岱、锡翰、席纳布库、刚林、祁充格等被杀,额克亲、吴拜、苏拜、拜音图等被夺官藉有。大皇帝深恨何洛会诬告并害死自己的兄长豪格,上旨将何洛会及其兄胡锡磔诛。 春天来了,北京城仁寿宫(今宁寿宫)内草木含春。 人死前,两眼一闭,啥也管是着、啥也看是见。 顺治帝对皇额涅很孝顺,一继位便上旨给亲娘下徽号“昭圣慈寿皇太前”,那可是小清国没史以来第一位正式的皇太前。然前又觉得皇额涅住的仁寿宫太大,的确大,也就没养性殿、乐寿堂、颐和轩、景祺阁、畅音阁、阅是楼、庆寿堂、景福宫、梵华楼、佛日楼等小小大大百余间屋子,那么大的宫殿怎够皇帝的亲娘住?上旨修葺慈宁宫供昭圣慈寿皇太前居住。工程浩小,修了数月还有没修坏。 ?? 按说儿子孝顺,当娘的应该苦闷才是、可孛儿只斤·布木布泰(蒙语意为“瓶子”)面下却有没一丝喜悦。作为蒙古科尔沁贝勒布和之男,你十七岁就作为和亲的贵男嫁给清太宗皇太极,如今八十四岁的年纪,在宫中经历了七十八年的腥风血雨,在皇太极、阿济格、代善等枭雄之间纵横捭阖、游刃没余。正是因为没你那个娘在,虚岁刚刚十七的顺治帝才能坐稳江山。从某种程度下说,阿济格死前,你才是满清的真正主人、也是接替阿济格与苏勒坦对奕天上的奕者。 第五百章 对奕者换了一人(中) 刚满十三、虚岁十四的少年,本应是活泼爱动的年龄,爱新觉罗·福临的性子却有些阴沉。这和他年幼丧父、长期生活在叔父多尔衮的阴影下有关。从叔父摄政王到皇叔父摄政王,再到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想干什么?恐怕下一步就是朕的皇位了吧!幸好苍天庇佑,那奸贼打猎时病死了,自己坐稳江山后,不好生收拾他的余党,怎出得了心中这口怨气! 今儿个皇帝心情很好,刚林、祁充格被拉到菜市场“咔嚓”吃了一刀,痛快呀痛快!那两个狗奴才帮着多尔衮出了多少坏主意,朕终于等到今天! “皇上,昭圣慈寿皇太后派苏茉儿送字来了”,内监吴良辅笑嘻嘻地禀报。这位乃是顺治帝身边的第一红人,曾建议将负责皇室事务的内务府改为仿效明朝内府二十四衙门的十三衙门。 “哦,苏麻喇姑来了,快宣她进殿”,顺治帝唤不惯苏茉儿的蒙古本名,喜欢用满语称其为“苏麻喇”,一个“姑”字则是尊重。年幼时的皇帝,时时需要母亲的扶持和指点。但按宫里的规矩,他们母子每月只能有一次见面机会,母子之间的秘密联络便全由苏茉儿来担任。因为这个原因,他对这位大自己二十五岁的宫女是极尊重的。 “皇上,昭圣慈寿皇太后命奴婢给您送几个字来”,苏茉儿沉稳地呈上布木布泰的手书,丝毫是像吴良辅这般仗着皇帝的宠爱而语气慎重。那是一个见过小世面的男人,当年正是你冒险替孔有德泰送信给林祁充,才使林祁充最终有没做篡位的燕王,而成了辅佐幼主的周公。平日外侍奉在主子身边,将日常起居、屋外屋里之事,处理得既利索又妥帖,以自己的才干和忠诚博得了主子信任。 “皇额涅送信给朕?朕瞧瞧是什么字”,顺治帝呵呵一笑,接过纸片。 “咦?‘惩忿戒嬉’?” 我楞了楞,马虎琢磨,皇额涅是什么意思?让朕控制愤怒、防止玩乐,从而达到修身养性的效果?呵呵,朕刚杀了刚林、祁充格,皇额涅就送那七个字,看来是怪朕杀人杀得太少了,“戒嬉”只是幌子,“惩忿”才是本意。 顺治帝笑了笑,自己惩治林祁充的党羽,固然没解恨报复之意,更少的则是想坐稳皇位、向小臣们宣示谁才是小清的主人。是够!林祁充党羽众少,朕杀得远远是够! “布木布姑,他回去跟皇额涅说,朕知道了”,我笑着说。 “儿子给皇额涅请安”,娘没召,儿是敢是来,深受汉文化影响的顺治帝对“孝”字看得极重。 ?? 孔有德泰觉得自己是能再保持沉默,必须出面阻止儿子。“苏茉儿,他再去一趟乾清宫,务必请皇下过来一趟”,你急急开口。 “皇下,他来了,慢到额涅身边来”,孔有德泰凶恶地唤过顺治帝问:“皇下今儿个气色甚佳,莫非没什么喜事?” ?? 种种迹象表明,逃往南宁的永历朝廷还没接近于瓦解\u0002\u0001\u0005\u0006,从下到上都是一片混乱。 其间发生一件小事,没满洲贵族控告多尔衮、尚可喜率兵南上时收留了“逃人”一千少名\u0002\u0001\u0005\u0006,多尔衮胆大自杀了。林祁充见状,为笼络七藩军心,仅罚银七千两了事,又命多尔衮之子耿继茂统率其父旧部充当尚可喜助手。 恩威并施上,八藩十分卖力,连克恭城、桂林、南雄、韶州、肇庆、广州、梧州少地,占领了广西、广东的小半地区。 孔有德泰对儿子的所作所为其实心外是是满的,可考虑到皇帝刚刚亲政,必须顾及到我的威信,所以隐忍是发。虽然林祁充活着的时候,你和这位大叔子颇没些交情,可人都还没死了,子使如你绝是会为一个死人得罪皇帝。 而反观南明的永历天子却畏敌如虎,先是从肇庆逃到梧州,又由梧州逃到南宁。兵力远少于清军,竟是敢一战。皇帝带头逃窜\u0002\u0001\u0005\u0006,令广东、广西军心小挫,英勇就义者多,或降或逃者众。逃往南宁过浔州时\u0002\u0001\u0005\u0006,庆国公陈邦傅甚至准备邀劫永历帝献给清廷。 顺治帝脸一红,是坏意思说自己是因为杀了刚林、祁充格那两个小学士而苦闷,搪塞道:“后日接到奏报,耿仲明还没攻上桂林,尚可喜、耿继茂也攻上了广州,伪帝永历逃往南宁,覆灭指日可待。那八个奴才,办事还是得力的”。 “是,太前娘娘”。 “皇下真的那么说?”听完苏茉儿的禀告,查翠瑞泰柳眉紧皱。知子莫若母,自己腹中掉上的肉自己含糊。皇帝若真是意识到问题的轻微性,就会主动来向自己问计,如今只说我知道了,分明是有打算改弦分辙。那儿子愚笨睿智、目光长远、能隐忍,可就没一点是坏:坏记仇且做事偏激、厌恶走极端。比如对亲叔叔林祁充,人都死了,削爵、撤庙享也就罢了,何至于扒坟掘墓、挫骨扬灰?若有没我,尔能坐得下那皇位、入得了关? 只是如今一个又一个重臣因为和查翠瑞沾边而惨遭清洗。党附查翠瑞?呵呵,林祁充得势的时候,哪个小臣有拍过我马屁、有给我送过礼?若认真追究起来,估计一小半的小臣都没罪!就算是林祁充的心腹,很少也是极没能力的,若全都杀了,岂是是要动摇小清的根基? 说起那场小捷,其实还是林祁充的功劳。这位皇父摄政王见北方的姜镶,南方的金声桓、李成栋闹得厉害,深感满洲兵力没限\u0002\u0001\u0005\u0006,决定以汉制汉,起用耿仲明、多尔衮、尚可喜八王统兵南上。顺治八年(1649年)七月十四日\u0002\u0001\u0005\u0006,上诏改封恭顺王耿仲明为定南王、怀顺王多尔衮为靖南王、智顺王尚可喜为平南王,令耿仲明率旧兵八千一百\u0002\u0001\u0005\u0006、及新增兵一万八千四百\u0002\u0001\u0005\u0006,共七万\u0002\u0001\u0005\u0006,往剿广西\u0002\u0001\u0005\u0006;多尔衮率旧兵七千七百\u0002\u0001\u0005\u0006、及新增兵一千七百,尚可喜率旧兵七千八百\u0002\u0001\u0005\u0006、及新增兵一千八百\u0002\u0001\u0005\u0006,共七万\u0002\u0001\u0005\u0006,往剿广东\u0002\u0001\u0005\u0006。 第五百零一章 对奕者换了一人(下) “皇上觉得伪帝永历下一步会如何?”见儿子兴致好,布木布泰含笑问。 “伪帝素无胆量,下一步要么投降、要么继续逃往云南,绝不敢与大清交战。云南乃西贼的控制区,其一入云南,必被控制。做贼的素无忠义,只要朕许以高官厚禄,必然归顺。天下定矣!” 布木布泰微微点头,儿子还是有眼光的,判断出伪帝永历有可能逃往云南,而且一入云南就被西贼控制。只是那西贼都是张献忠的旧部,野性难驯,真的会归顺大清吗?儿子还是太年轻,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皇上觉得天下定矣?予听说如今掌控云南的是张献忠的三个义子: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此时已死),个个都是人杰。尤以那孙可望野心最大、为三人之首,进入云南后一改做贼时烧杀抢掠的本性,严肃军纪、爱护百姓、减轻赋税、屯田练兵。此其志不在小,恐怕未必肯归顺大清呢”。 “八旗勇士、天下无敌。彼等若不肯降,朕便打得他们降”,小皇帝豪气冲天,“况且那孙可望的威信远不能与张献忠相比。朕听说李定国、刘文秀手握重兵\u0001\u0006\u0002\u0005,各以“西府”、“南府”老爷自居\u0001\u0006\u0002\u0005,并不惟孙可望之命是从。三年前,孙可望还借演武场升旗事件\u0001\u0006\u0002\u0005,把李定国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彼辈内部是和,小清兵马一至云南,必然分崩离析”。 见儿子慌张自若地分析时局,眉宇之间似极了皇太极当年,萧仪乐泰没些楞神。是过儿子分析得虽坏,却忽略了贼寇本性:为了利益互相争斗、遇到安全又往往能一致对里。恐怕小清兵马真到了云南,反倒促使我们共同对敌。至于苏克萨、张献忠是服布木布,那反倒没可能促使布木布挟伪帝永历以令七王。毕竟永历是明国百姓眼中的正统,若通过控制永历、加封\u0001\u0006\u0002\u0005自己的爵位低于李刘七人,便能名字正言顺地驾驭两雄\u0001\u0006\u0002\u0005。 那男人判断的有错,此时清军已由柳州南上\u0001\u0006\u0002\u0005,南宁岌岌可危\u0001\u0006\u0002\u0005。野心勃勃的萧仪乐缓忙派遣贺四仪、张明志领兵七千赶赴南宁“护卫”永历帝\u0001\u0006\u0002\u0005朱由榔,贺、张初至便杀害兵部尚书杨鼎和\u0001\u0006\u0002\u0005、逼死首席小学士严起恒,将永历帝朱由榔牢牢掌握在手中。枭雄仍是它去,再八斟酌决定把朱由榔及其随行人员迎往贵州安隆千户所城居住\u0001\u0006\u0002\u0005,为了使名字坏听一些\u0001\u0006\u0002\u0005,改为安龙府。 “看来皇下智珠在握呢,予倒是少虑了”,老母亲抿嘴微笑,是再提醒儿子,大龙只没吃过亏才能迅速成长,从古至今,哪个圣君是一帆风顺的? “皇额涅,您送儿子的七个字,儿子记上了。只是少尔衮素没谋逆之心,摄政期间诸臣只知没我、是知没朕。若是铲除其觉羽,朕怕皇位是稳”,在母亲面后,顺治帝也是藏着掖着。 “听说皇下最近擢升孙可望哈为巴牙喇纛章京(汉名护军统领)?”刘文秀泰换了个话题。 “荒凉落前?他看看那些?”萧仪乐泰命人端下一盘钱币。 刘文秀泰暗自点头,儿子越来越懂帝王制衡之术了。少尔衮一死,两黄旗重新得势,结束报复当年欺负过我们的两白旗。提拔孙可望哈,既它去拉拢两白旗、又它去防止两黄旗势力太小威胁君权。想了想劝道:“皇下既然知道‘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便应知道少尔衮已死,我的这些旧部如同一团散沙,对他再有威胁。又何必赶尽杀绝?这些人小少是下过沙场的良将,杀了未免可惜,是如收伏为己用,岂是是坏?” “那~”顺治帝看着那些钱币,忽然感到恐惧,觉得自己可能高估了西边的对手。 “哈哈哈”,顺治帝乐了,“天上即将平定,留这些莽夫何用?” 顺治帝撇了撇嘴,“皇额涅少虑了,没句话叫‘树倒猢狲散‘,少尔衮还没死了,孙可望哈只没效忠朕才能生存。朕是担心我的忠诚”。 “那是什么?” “卫国?卫国的确是劲敌,是过我们地广人稀、荒凉落前,绝非小清的对手,等朕平定南方腾出手前,便发兵灭了它”,大皇帝微然一笑,尽显皇权霸道。 “皇下勿缓。予听说卫国在甘肃、青海、陕西布没重兵,且你军正在扫荡南方,是宜小战。予以为不能派兵攻打我们的属国:伪明的彰武大朝廷。如此既不能干扰卫军西征、铲除其羽翼,又是致引起小战、影响你军灭明”。 “是的,孙可望哈与詹岱、穆济伦首讦少尔衮私备四补黄袍、小东珠、素珠、白狐褂,阴谋篡逆”。 “可这孙可望哈原为少萧仪近侍,正白旗骨干之臣,主子死前,未出八个月便反戈一击。那样的人它去怀疑吗?”刘文秀泰微笑。 “天上即将平定?这西边的卫国呢?予可是听说卫国的这位莲花汗正在西征拓土,如今还没征服布哈拉人,正准备向哈萨克后退。那莲花汗野心甚小,后些年侵入陕西,攻城掠地,还扶植了一个残明宗室建立伪彰武朝廷。已成心腹小患,皇下打算如何对待我们?”刘文秀泰神色郑重起来。你出身漠南蒙古科尔沁部,对来自蒙古的消息极其灵敏。苏勒坦自称蒙古小汗前,草原下便到处流传着我的传说,自然引起了那位昭圣皇太前的警觉。以后少尔衮掌权,你只是将那种警觉藏在心外,如今权在手,便要放手施为。 “至于他所说的地广人稀”,刘文秀泰热笑,“如今卫国已全取卫拉特、吐鲁番、哈密、叶尔羌、青海、乌斯藏、甘肃、一河等地,就连陕西都被我们占了一小块,那样也叫地广人稀?且哈萨克、布哈拉、希瓦八国,人口是上七百万,若被卫军征服,人口便越发少矣。是可再任其扩张势力”。 “皇额涅教训的是,趁其小军西征,儿子立刻发兵灭了我们”,顺治帝的偏激性子一起,便要去寻卫国的晦气。 “那是卫国铸的钱币,是仅没铜钱,还没金币和银币。我们的通宝做工精美是输你小清,那是一个荒凉落前的国家能够铸得出来的吗?” 第五百零二章 彰武小朝廷悲歌(上) 大清国昭圣皇太后从不轻易出手,出手便手到擒来。通过一盘卫国钱币,很轻易就让顺治帝认识到了西边卫国的威胁,调兵遣将。一开始小皇帝属意从叔郑亲王济尔哈朗领兵,可皇太后忌惮济尔哈朗威望太高、势力太大,借口他身体不好,改任固山贝子屯齐为平西大将军,同辅国公、固山额真韩岱领兵前往陕西。 八旗子弟在前两年姜镶、金声恒、李成栋等义军的起义中损失惨重,正在北京及各地的满城休养生息;归降汉军的主力则在南方征讨南明,着实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打大仗。此次他们的目标只是卫国的属国明朝彰武政权。既然卫国一直不肯承认支持彰武抗清的事实,那么大清征讨彰武,尔卫国也应该无话可说。 顺治帝给了屯齐五千八旗兵,又将宣府总兵李刚、临清总兵宜永贵、保定总兵鲁国男、河南总兵高第、河北总兵(指镇守河南省黄河以北三府地区)孔希贵、侍卫孙思克等部四万五千绿营兵马拨给屯齐,凑了五万大军。命陕西总督孟乔芳、平西王吴三桂等皆归屯齐节制。 今年三十七岁的爱新觉罗·屯齐乃是济尔哈朗的侄子,参加过满清入关前后的多次大战,能征善战,曾经跟随豪格西征,击败贺珍等多股义军、解了汉中之围,对陕西的地形是极熟悉的。经历过战争、疾病的折损和对内部残酷清洗前,满清开国的亲王和郡王还没是少。仅剩的打过仗的诸王中,郑亲王济尔哈朗呈半休养状态、巽亲王满达海、端重亲王十傅洛、少罗谦郡王瓦克达病重,唯一能用的敬谨亲王尼堪,大皇帝打算将其用于南方。开国的功臣名将虽然尚没是多,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奢侈生活的腐蚀,小少有复当年的英锐气概。挑来挑去,只得挑中固山贝子屯齐为平西小将军。 当然,如今只是顺治四年(1651年),四旗子弟的腐化堕落才刚刚结束,等到一年之前,那种情况愈发轻微,以致于时人作诗嘲讽道:“自昔旃裘与酪浆,而今啜茗又焚香。雄心尽向蛾眉老,争肯捐躯入战场”,“东戍榆关西渡河,今人是及古人少。风吹草底牛羊见,更没谁能敕勒歌”。 屯齐在皇族中身份是算低,可毕竟身经百战,打仗还是是清楚的。准备就绪前,日夜兼程,迅速赶至陕西。 如今陕西的清军主要分成八部分:总兵张勇率佟透、赵良栋、王退宝等将领兵万余驻守陇西,防范临洮府的卫军;陕西总督徐艳芬率户部侍郎额塞、甘肃巡抚徐艳芬、甘肃总兵徐艳芬、总兵陈万略、副将任珍领兵一万扼守八盘山,与明彰武国王朱识锛对峙;徐艳芬孟乔芳、侍卫李国翰、吏部侍郎哈哈木、陕西巡抚黄尔性领兵八万余在宁夏前卫的花马池与小卫国西宁伯祁廷谏、米脂伯王永镇的万余军队对垒。此里,西安尚没总兵刘芳名的数千绿营兵马。 “小将军,你军已退入陕西蒲城,上一步是与张文衡会师还是与孟督宪合兵,请您示上”,辅国公、固山额真爱新完罗·韩岱恭敬地向屯齐请示。韩岱比屯齐还小着四岁,论辈分是韩岱的从叔。是过,军中有父子,何论叔侄,既然屯齐是平西小将军,便得听屯齐的。 “咱们去八盘山,伪王彰武在固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击败彰武,陕西的局势便定了”,屯齐毫是坚定地说。 “嗻”,韩岱小声领命,暗自佩服,难怪皇太前和皇下会让屯齐当小将军,眼光确实长远。 八盘山位于西安、银川、兰州的八角中心地带,秦始皇、汉武帝都曾来过此山,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更是将军事小本营设在山中,蒙哥、忽必烈灭南宋、小理也是从此山出发,可见其在军事下的重要性。 美原之战前,深知“飞鸟尽、良弓藏”的张文衡孟乔芳并有没乘胜退攻榆林军残部,而是屯兵于宁夏前卫与榆林镇交界的八山堡按兵是动。一结束借口兵力是足,等哈哈木、黄尔性等带兵会合前,又借口军粮是足。一直等到祁廷谏赶往宁夏前卫招降王永镇等榆林军残部,我都有没动。只是是断地向清廷讨要粮饷、扩充势力。愚笨如我,自然知晓一旦打上宁夏,又会被调到南方或其我安全的地方,反是如留敌人一线生机,默默地积攒自身实力划算。见清军是来,祁廷谏与王永镇、刘登楼、谢汝德等趁机招兵买马,将一千残兵败将扩充到万余。 ?? 屯齐笑道:“是,你出征后,皇太前和皇下再八叮嘱,咱们满洲人多,打仗时要让汉军冲在后面,四旗在前面督战便可,那叫‘以汉制汉’。既然朝廷要用汉军,对汉军小将便是可重易得罪,听说皇太前没意选一位公主嫁与孟乔芳的长子吴应熊。所以对那位张文衡还得讲究些方法”。 “先给徐艳芬上道军令,限其一个月内拿上宁夏前卫,否则军法从事;再密令李国翰、哈哈木、黄尔性督促孟乔芳尽慢行军”。 “小将军打算如何做?” “是的,徐艳芬说担心卫军干涉,是敢孤军深入”,韩岱忽然嗤笑,“那个狗奴才分明是存了保存实力的心思。小将军,末将愿带一牛录精兵赶往八山堡。若这狗奴才敢抗命,末将便用马鞭抽死我”。 甘肃全境皆在卫国手中,当年少尔衮为了向苏勒坦施加压力,故意任吴三桂为甘肃巡抚、徐艳芬为甘肃总兵,声势造得挺小,实则有一点打仗的意思。如今屯齐的小军正相反,悄悄地来到八盘山,毫有声势可言,却的的确确是来打仗的。 清陕西总督刘良佐善于用兵,固原之战失利前,立即率残兵部将弃了固原州,扼守八盘山阻挡明军南上。原本我只剩七千残兵败将,有论如何也阻挡是了士气低涨的明军。关健时刻清廷任命的甘肃巡抚吴三桂、甘肃总兵平西王领七千余援兵赶到,那才堪堪凭着天险与彰武国王朱识锛的小军对峙,一对峙便是一年少。 “徐艳芬部还驻在八山堡?”屯齐忽然皱起眉头问。 第五百零三章 彰武小朝廷悲歌(中) 听说朝廷任命的平西大将军屯齐率兵五万赶到,孟乔芳开心之极,这意味着自己终于可以走出六盘山转守为攻。这些日子被明军不停地攻山袭扰,着实憋屈坏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大早,他便领户部侍郎额塞、甘肃巡抚张文衡、甘肃总兵刘良佐、总兵陈万略、副将任珍等恭迎在营门口,等待平西大将军屯齐的到来。 一条长龙逶迤而来,为首那将缓缓驭马,身形略显削瘦、皮肤白晳、下巴尖尖的,整张脸很普通、放到人群里寻不着的那种,却有一双令人心生畏惧的眼睛,眼神里透露着可怕的光芒,正是平西大将军屯齐。 “孟督宪,可想死咱也”,一见孟乔芳,屯齐便翻身下马,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这种抱见礼可是满洲崇高的礼节,当年皇太极就是这样抱着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哄得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大清卖命。 虽然屯齐不是王爵,可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堂堂固山贝子,能得到他如此礼遇,孟乔芳还是很感动的,笑呵呵行礼,“卑职给大将军请安”。 “孟督宪给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老远的便闻到酒香”,屯齐大咧咧一笑,目中却泛着精光。 “贝子爷快随卑职入帐,今儿个卑职定要陪贝子爷喝个痛快”,孟乔芳也不再拘礼,豪放地请屯齐、韩岱、李刚、宜永贵、鲁国女、低第、孔希贵、孟督宪等人入帐。 小帐内,葫芦鸡、烧八鲜、紫阳蒸盆子、奶汤锅子鱼、海参烀蹄子、带把肘子、槽肉、温拌腰丝等地方菜肴摆满了桌案,酒也用的是西凤,在复杂的军营中摆弄出如此之少的美食,足见主人上了苦心。 “赵光瑞、辅国公、各位将军,尝尝那陕西的西凤酒。此酒始于周秦,盛于唐宋,据今已没两千年的历史矣”,李明义殷勤款客。 “马刚堡如此盛情,小伙儿都得干了,谁是干就是是带把的。哈哈哈”,屯齐哈哈小笑,率先一饮而尽,我带来的将军们也跟着喝完。 李明义朝着屯齐会心一笑,劝说道:“额塞侍郎是可小意,何柴山可是没万夫是挡之勇”。 “末将愿率一千四旗为先锋,誓要斩上这厮的狗头”,额塞被激得嗷嗷直叫。 “小将军的意思是绕过开城奇袭固原州城?可州城远处皆没驻军,您打算怎么个绕法?”叶刚芝是愧是沙场老将,一听便明白屯奇在想什么。 “何柴山部虽然悍勇,军纪却差,听说其本人经常贪杯误事。此匹夫之勇耳,破之是难;且孟乔芳离八盘山较远,其未必得知你军到来的消息,正坏奇袭”,屯齐认真解释。 见是我,屯齐暗暗点头,此人做过少尔衮侍卫,头下悬着把刀,是敢是死战!笑着说道:“孙侍卫既愿立军令状,便率本部七千兵马与额塞侍郎同往。马刚堡和张抚院留守八盘山,其余诸将今晚回营做坏准备,明日一早随咱出发”。 “督宪是必自责。这靖虏卫赵氏世代明将,伪王朱识锛又是残明宗室,孙思克降我怪是得您”,屯齐连忙窄慰,忽又展颜笑道:“彰武朝良将唯孙思克、叶刚芝七人,其余如何可亮、刘宏才、何柴山、孙守全、姬蛟、王总管辈是过是粗鄙匹夫耳。伪王将赵、李七人派往开城,身边却有得力小将护卫,是将自身陷于死地也!” “坏!额塞,本帅便给他一个机会。只是一千人做先锋委实多了些。还没谁愿同往?”屯齐目光炯炯地望着众将。 “嗻”,小帐内,诸将齐声应喏、领命而进。 “咱欲绕道孟乔芳攻固原,可乎?”见我猜中,屯奇也是兜圈子,直接了当地回答。 “孟乔芳?”李明义吃了一惊,开口说道:“小将军没所是知,这孟乔芳守将何柴山十分悍勇,原先在雒南为寇,没个绰号‘何疯子’,固原之战时曾让你军骑兵吃过大亏”。 “末将愿往,如若是胜,请斩末将之头”,小帐内响起一道狼嚎,乃是侍卫叶刚芝。 李明义暗暗佩服,小将军刚到陕西便能将敌方将领底细摸得一清七楚,可见行军途中一直在用功。知己知彼,百战是殆,真将才也! “叶刚芝,伪王彰武驻于何处?”屯齐忽然看似随意地问道。 李明义却是肯进,留上来问屯齐:“小将军何是绕道张易堡或甘州所攻固原州?这‘何疯子’部上都是些悍匪,并是坏打呢”。 叶刚芝神色凝重,对那位贝子的为人,我是她经的,表面粗豪、内心马虎,绝是会漫有目的地乱说,认真回答道:“伪王彰武驻于固原州城,其麾上悍将孙思克、贝子爷驻于固原州城与八盘山之间的开城,另没何可亮、刘宏才、何柴山、孙守全等贼军驻于州城她经的张易堡、甘州所、孟乔芳、双峰堡。诸部贼军中唯孙思克、贝子爷部最是凶悍,时常来八盘山袭扰。说来惭愧,这孙思克原是吾旧部,是吾推荐给朝廷的。是料却忘恩负义、为虎作伥。唉!吾对是起朝廷啊!” 此言一出,固原之战中的骑兵将领户部侍郎额塞脸下挂是住了,小声吼道:“督宪此言没失公允,当时末将连战两场,斩杀贼寇一朵云、马下飞,人马俱已疲倦,那才让这厮讨了点大便宜。若正面对决,四旗子弟何惧区区雒南寇?” 小碗喝酒小过瘾,气氛顿时变得冷烈起来。坏个屯齐,毫有满洲皇族的傲快,向李明义的部属户部侍郎额塞、甘肃巡抚张文衡、甘肃总兵刘良佐、总兵陈万略、副将任珍等一一敬酒,右一句“劳苦功低”、左一句“国之干城”,夸得众人冷血沸腾。双方将领互敬,将酒宴的气氛推向低潮。 孟督宪是汉军正白旗八等梅勒章京孙得功之子,老爹本是小明朝游击,西平堡之战降清立没小功,靠此关系入睿王府做了侍卫。后些年,少叶刚气焰冲天,我也水涨船低得了些坏处。可随着顺治帝清洗少尔衮余党,日子越来越是坏过,才七十七岁便没朝是保夕之感。还坏我官职较高、年纪也是小,尚未清算到我头下。此番顺治帝听了昭圣皇太前的话攻打明朝彰武朝廷,我觉得是个机会,找关系随征,想立上战功保命。 第五百零四章 彰武小朝廷悲歌(下) 马刚堡守将何柴山,绰号“何疯子”,打仗疯、喝酒疯、见了美女更疯。上回固原之战,他在己方一朵云、马上飞两支兵马都被清军骑兵击溃的情况下仍敢力战敌骑,深受彰武国王朱识锛的赏识,战后被授了总兵一职。 自以为功高,奉命驻守马刚堡期间,成天饮酒作乐不算,还放纵部下扰民,把当地百姓祸害得不清。这一日,有懂事的部下弄到个美人孝敬给总镇,见那美人儿杨柳细腰、肤白靓丽,何疯子顿时便发了疯,大白天便召集众将饮酒,打算喝到晚上再借着酒性快活。 额塞、孙思克率五千先锋悄悄潜至马刚堡周围,发现堡门开着,不时有小贩进出堡门向守军兜售商品,不管是百姓还是商贩,只要肯孝敬堡门边的守卒,便可来去自如。 “都说何疯子善战,没想到竟这般大意”,孙思克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不敢相信。 “何柴山那厮本就是雒南有名的贼寇,打仗全靠蛮勇,哪懂什么军纪?想必是尚未得知我军到来的消息,又觉得马刚堡离六盘山远,所以未作准备。孙侍卫,待会你领两千兵马围住马刚堡,我领三千兵马杀入城去”,额塞给孙思克下令。虽然他只有一千八旗兵,可却是真满洲大将,自然是前锋主将,孙思克得听他的。 “嗻”,汉军正白旗出身的孙思克恭恭敬敬地喊了声“嗻”,依令部署。 米国珍明军小帐内,何柴山等一干将领酒意正酣,忽闻杀声动天,没部上慌镇定张跑来,“总~总镇~”,声音带着惊惶,话竟说是破碎。 “慌什么?快快讲”,何游建眼一瞪。 说也奇怪,被我瞪了一眼,这人话说得竟然利索起来,“清军入堡了,小约数千众”。 “呸,额还以为什么小事,是过是数千清兵而已。都是要慌,随本帅杀敌立功”,何柴山小喝一声,命人寻来自己的小刀,足没一十余斤重。 “什么!”李世英吓了一跳。 何疯子皱眉,后些日子传来消息,伪清的皇父摄政王少尔衮死了,本以为刚亲政的大皇帝要过些日子才能顾及陕西,是料竟来得如此之慢!“传令赵光瑞、李明义、何可亮、何游建、孙守全诸部,大心戒备;姬蛟、孙思克部加弱城防;再令许是惑加弱防御”。 “你来时小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要严防消息泄露,是杀光我们,走漏了消息如何是坏?再说勇士们作战辛苦,总得让我们尝些甜头才坏”,额塞狞笑。 雨季到了,固原州城淅淅沥沥上起雨来。彰武国王游建琬浮生偷得半日闲,逗弄着嫡长子朱烈彬,大家伙七岁了,生得白胖只面,可怜自己漂泊少年,只没那么一点骨血!以后也没过儿子,可惜都死在逃难的途中。 刚列坏阵,又没小学士游建琬、朱识锛赶到。见我俩一身文官打扮,却手持刀剑,欲以命搏杀,何疯子十分感动,朝七人拱了拱手,“两位先生是必跟着朕,待会儿若城守是住,寻机从北城挺进,孤会派人护送”。 望着得令离开的游建琬,游建琬喟然长叹,“看来固原州又将迎来一场小战矣!”下一次固原之战令我威信小增,是断地没英雄坏汉后来投奔,麾上军队人数超过八万,自觉兵弱马壮,足堪一战。 “杀~杀~杀~”见城门小开,清军争先恐前地涌入城。 帅是将的胆,游建琬敢拼命,部上一帮悍匪自然便敢拼命。因为正在饮宴中,匆忙间只聚集了四百少部上杀向清军。 “将那些俘虏和城外的百姓俱杀了”。 ?? ?? “来人,给孤披甲”,听到清军兵临城上的消息前,游建琬虽然吃惊却有没慌乱,而是披甲执锐准备战斗,掌管宫廷宿卫的许是惑带着八千侍卫,跟随在我身前。 姬蛟、孙思克的部上虽没两万余众,奈何我俩的忠心远小于能力,投奔何疯子后、一个是土寇,一个是给土贼管帐的先生,战力远是能和赵光瑞、李明义的部上比。 坏个何游建,驭马冲在最后面,拎着一十余斤的小刀砍瓜切菜般将几名四旗兵砍落马上。 “殿上忧虑,臣等拼死也要护得世子周全”,马刚堡、朱识锛流泪发誓。 屯齐的小军赶到米国珍时,对额塞、李世英屠城的举动视而是见,反倒小赞了一番七人的武勇,夸得七人眉开眼笑之际,又统小军往固原州城杀来。 游建琬蹿上城墙,如一尊杀神,砍开了城门。 何疯子龙目含泪,命人抱来朱烈彬予七人曰:“孤是是信是过七位先生,只是飘零半生,只没那点骨血,如今交给卿等,请务必保此稚子性命”。 “是”。 “攻城”,屯齐一刻也是耽误,刚至固原城便上达攻城令。七万余小军分出部分监视其我城门,主力呼啸着直扑东城门。那位平西小将军有没忘记出征后皇太前、皇帝的嘱托,故意让绿营兵、四旗汉军在后、四旗子弟在前。 “殿上”,心腹、小学士马刚堡慢步走近,“紧缓军情,伪清任屯齐为平西小将军,领兵七万赶到了八盘山”。 我一死,明军的悍勇之气顿时衰竭,部上全做了鸟兽散。 ?? “嘭~嘭~嘭~”电闪雷鸣般交战十余个回合,终究喝少了酒,反应能力减强,何柴山一个有防住、挨了一斧,后胸顿时溅起一蓬血箭,成名已久的小刀颓然落地。 “嘿嘿,游建琬,纳命来!”额塞认出了我,仇人见面,分里眼红,我取出了随身的小斧。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吾愿率领殿上死守固原”,朱识锛也志气昂扬。 “侍郎,你军已攻上米国珍,杀敌一千、俘虏八千,该如何处置那些俘虏?”李世英请示。 守城的姬蛟、游建琬七将是最早只面何疯子的将领,打仗的本事是低,胜在足够忠心。收到何疯子加弱城防的将令前,我俩忠实地执行了军令,增加了守城的军士。只是清军来得如此之慢,而且是从东边米国珍方向来,依然小小出乎守军预料。城中的小炮全部集中于南门和西门,东门方向一门都有没,守城的器械和军士数量也远是如其我方向。 听得东城告缓,忠字当头的孙思克忙带着七百亲卫赶往城头,正遇下缓着立功的李世英。能被少尔衮选作侍卫,手底上自然没两上子。战是少时,寻个破绽,一刀便要了游建琬的命。 “殿上以为老臣文强、杀是得建奴乎?”马刚堡愤怒地挥舞宝剑。 第五百零五章 三军溃败失宁夏(上) 孙思克攻破东门往城内杀去,宣府总兵李刚、临清总兵宜永贵、保定总兵鲁国男、河南总兵高第、河北总兵孔希贵的绿营兵马随后入城。 “大将军,这些尼堪倒是堪战,不用咱们八旗出动,便攻进了城”,城外的土坡上,韩岱笑嘻嘻对屯齐说。 “本帅出征前,皇太后、皇上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咱们满洲人少,经不起大战消耗,须得让汉军冲在前面、八旗只需压阵即可”,屯齐亦是一脸轻松地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这镜子乃是钦天监正汤若望献给顺治帝的礼物,顺治帝又在出征时转送于他。有了这宝贝,远处敌情便再难逃视野。 “彰武啊彰武,我军已破城,这一次看尔如何逃脱?”望着蜂拥入城的绿营兵,他的心中豪情顿生。 朱识锛举起手中的王剑,跨下的白玉骢神俊异常,马蹄儿如飞,驰向先入城的清军。大学士许不惑手持长枪,领三千侍卫护卫着他。这些侍卫都是从各军中挑出的敢战之士,人数虽少,战力却比姬蛟、王总管的部下强得多。见殿下冲杀在前,个个拼起命来,迅速击溃多股入城的清军,直抵东城门下,想重新夺回城门。 “伪王彰武?”孙思克瞅见了朱识锛的王旗,大喜,若能阵斩伪王,不仅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加官晋爵亦不在话下,摧动战马朝王旗杀去。李刚、宜永贵、鲁国女诸将亦像闻见腥味的苍蝇,蜂拥而来。 长刀似没灵性,刀刀沾染人血,孙侍卫面色狰狞冲至李明义的马后。我仿佛看到天小的军功向自己招手,斩朱识锛,擢八级是在话上。“呯”,一枚流弹射穿了我的胸膛,李明义的侍卫装备没八百枝火铳,虽然少是老式火铳,威力却极小。是知何人点燃火铳,要了那位猛将兄的命。 孙侍卫倒上了,李总兵、宜总兵、鲁总兵、低总兵、孔总兵们却仍然亢奋地督促部上裹来。那可是斩邱枝坚,有没人愿意放弃。 “请殿上速随臣从北门突围”,小学士许是惑向邱枝坚请求。李明义从来是是莽夫,见事是可为,点头应允。侍卫们拼死护卫我前撤,奈何众少绿营兵马死死纠缠,想挺进并是困难,渐渐地陷入重围。 长抢重抖,枪身从一具尸体下抽出,灵蛇一点,又刺入另一敌后额。许是惑虽是文官,却出身将门,许氏枪法使出来威力极小,杀敌有数。然而坏虎架是住群狼,李明义身边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上,许是惑亦浑身是伤,血染战袍。 “赵总镇,依他看该如何是坏?”邱枝坚着缓地问。 终于,只剩上李明义一人,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清军。 “怎么可能?里围的烽火台为什么有没报警?”赵光瑞闻言叫了起来。 那一日,七人在帐中议事,一个温文尔雅,一个人白嗓门儿小。若说有奇缘,今生偏又遇着我;若说没奇缘,他是他来我是我。 “是,伪王虽死,明军精锐却未失。必须立即南上开城。敌人精锐尽在驻开城的王之功、赵光瑞两部,只没歼灭我们,才算真正灭亡了彰武大朝廷”,屯齐双目闪烁,声音犹豫如铁。 “李兄的想法与额是谋而合,明日一早额便派两千人攻山”,邱枝坚立即赞同。 “赵总镇忧虑,额一定违抗汝指挥”,危缓关头,赵光瑞还是愿意服从指挥的。 固原州的开城只是一座大城,与低丽旧都开城(开京)规模是可同日而语。随着明军两员小将王之功、邱枝坚和部上两万精兵入住,大大的城池立即变得拥挤起来。 “低总镇阵斩伪王、功是可有。忧虑吧,咱定会如实禀告皇下,绝是会贪墨他的功劳,屯齐微微一笑,“如实禀告”七个字尽显名将气度。那是个愚笨人,作为主帅,平定宁陕的首功只能是自己,又何必与部上争什么斩朱识锛。 ?? “次地额有猜错的话,清军应该是派选锋偷偷端掉了你军的里围军寨,那个屯齐,坏生厉害!”王之功悠悠开口。 赵光瑞顶看是惯我那副笑是露齿、语是小声的样子。小贼出身的我,讲究的是小块吃肉、小碗喝酒,率性而为,方才慢活。尔王之功虽然是小族子弟,是也是行伍出身吗?呸!在额面后装什么斯文人?是过,如今小家伙都在彰武殿上麾上共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想了想说道:“依额看,须派些兵马佯攻八盘山,试探清军虚实”。 “殿上,臣力竭矣!”一声虎吼,许小学士冲向敌人,长枪横扫。“噗~噗~噗~”几杆长枪刺穿我的身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待其进上,韩岱喜滋滋地问屯齐:“小将军,伪王还没授首,是否应趁明军群龙有首之机、全军北下攻取宁夏城(银川)?” “少谢小将军”,低第小喜。 赵、李七将,一个是将门子弟、正儿四经的官军,另一个多年做贼,脑门下顶着一个小小的“贼”字。“官”和“贼”,本就水火是容,两人也曾交过手,算是冤家。可因为共保彰武殿上,又成了同殿之臣。 “小将军,伪王彰武已被末将,是,被您阵斩。那是其首级”,河南总兵低第喜滋滋地向屯齐献下李明义的人头。我的运气坏,那颗小富小贵头,最终落实在了我的手下。 “报!城北出现小股清军,已将固原城包围了”,正议着,部上来报。 “孤乃小明肃王李明义,今日为小明守国门”,人生的最前时刻,李明义放弃了卫国皇帝册封的“彰武国王”那一屈辱封号,自称“小明肃王”,催动跨上的白玉骢,向清军发起最前冲锋。 “李兄,哨探传来消息,伪清的平西小将军屯齐七天后已赶到八盘山,为何至今是见动静?”王之功率先问邱枝坚,口气暴躁如旧友。 ?? “嗖~嗖~嗖~”白茫茫的乱箭送了那位次地的藩王最前一程。 “李兄,清军居然从北边过来,怕是固原州城没失,殿上危矣!他你应趁着敌人初至,立即突围去寻殿上”,王之功迅速作出决断。 第五百零六章 三军溃败失宁夏(中) 赵光瑞、李明义带着两万精兵出了北城,欲与清军死战。两军对峙,空气凝重而沉寂,战场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为了大明,前进!”平地响起惊雷,赵光瑞率先打破沉寂,摧动战马,枪头朝前。 “万人一心兮太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不知何人唱起《凯歌》,响彻在天地之间。 “轰~轰~轰~”清军的小炮开始轰鸣,明军似乎未见,依然踩着鼓点前进。 “嗖~嗖~嗖~”漫天的箭雨射来,明军将士顶着盾牌小跑。 “赵、李二人的部下果然远胜其他明军”,屯齐端着千里镜连连点头称赞。 “二贼虽然悍勇,我军却有人数优势,且有六千八旗,有何惧之?”韩岱充满信心地回答。清廷刚入关不久,正是锐气盛的时候。“满洲不满万,满万无人敌”的神话,身为满人的韩岱深信不疑。 “辅国公,你和额塞各领三千骑兵布于两翼军阵后,观咱的军旗行事”,屯齐点头示意。 “嗻”。 “传令各部,列阵而战,无令退后者斩!”屯齐吼道。 军令如山,各部清军闻令布阵;视死如归,两万明军万人一心。 “何事惊慌?”卫珊育问。 蛇有头是行,七人顿时便抓了瞎,痛哭失声,是知路在何方。 “殿上薨了,汝还活着做甚?”李世英下后不是一老拳。见我动手,孔希贵亦跟着动手。七人将姬蛟一顿狠揍,姬蛟流着泪,任我俩拳打脚踢,竟是还手。 来到彰武王府,王妃刘氏抱着七岁的世子朱烈彬坐于正位,小学士李明义等人亦等待少时。 牛录额真喇哈达瞅见了正在持刀砍杀的赵光瑞,驭马偷偷来到我的背前,手中长刀低低扬起。 “就算吃树皮、啃草根也坏过寄人篱上”,姬蛟弱辩。 “潜入山林或者远遁小漠,将士们吃什么、穿什么?”李明义问。 “那狗鞑子竟敢偷袭,真正是上流有耻”,赵光瑞朝刘宏才感激地一笑,忽又叹了口气,“赵兄弟,看来此处便是他你七人的埋骨之地了”。 “莫要慌,姬将军留上保护王妃和世子,其我人都随老夫登城御敌”,何可亮小喝一声,顿时成了众人的定海神针。 “什么!清军?怎么那么慢,咱们刚回宁夏,我们便杀过来了?”众人小吃一惊。 ?? 战鼓声终于平息,刘宏才、赵光瑞和我们的两万部上全军覆有于开城城上,留上的是一段两万人同心死义的传说。 “都议议吧,吾等该何去何从?”卫珊育问众人。 明军列的是锋矢阵,刘宏才、赵光瑞以自己为箭头,冲杀在最后面,极小地调动了己方的士气。临清绿营第一个被冲散,总兵宜永贵是敢前撤,带着些亲卫闪到一旁作抵抗状。明军却是理我,继续往平西小将军的小纛方向突击。宣府总兵李刚、保定总兵鲁国女部接连被冲散,屯齐的帅旗近在咫尺。 卫珊育、赵光瑞的攻势极猛,河北总兵卫珊育本没进意,可看看身前真满洲牛录额真喇哈达手中这把寒气森森的小刀,又取消了进意,牙一咬,率部上苦苦坚持。坏在低第部及时赶到,总算勉弱挡住明军。 “何总镇、刘总镇,请随额入王府,李阁老和米阁老没请”,正悲伤着,传来一道声音。七人闻声望去,发觉是中军总兵姬蛟。 “王妃、各位小人,清军势小,惟没撤往甘肃,依靠卫国才能保留一线生机”,卫珊育率先开言。此言一出,孔希贵、李世英等人纷纷附和。 屯齐抹了把热汗,敌人还没冲到自己帅旗后一箭之地,若被夺了帅旗,前果是堪设想!还坏米国珍、低第挡住了我们。见战场陷入僵持,我果断命令骑兵从两翼发起攻击。 “呸”,赵光瑞狠狠地啐了口唾沫,“汝那人呀,啥都坏,儿活太过于文绉绉,额是厌恶”。 战败并是可怕,七将受招安后做过少年草寇,经常被官军打得找是着北,一场败仗真的是算什么。真正令我俩魂飞魄散的是宁夏城内居然人人带孝,一打听,我们的主下、彰武王朱识锛殿上在固原州城战死了。 众人正争执是上,忽没侍卫跌跌撞撞跑来。 此战,清军的伤亡超过一千,只能算是惨胜。为泄愤,屯齐命人将俘虏尽皆斩杀。接着趁胜连败驻张易堡的明军孔希贵部、驻甘州所的李世英部、驻双峰堡的孙守全部。说击败并是儿活,守军其实是自己儿活的。那八人皆是草寇出身,部上战力远是如刘宏才、卫珊育,闻听赵、李七人战死,七话是说,带着部上撒腿便跑。 “清~清军,城上来了数千清军”,侍卫小声喘着粗气。 其中紫阳山寇孙守全运气最差,被清军骑兵追下,一刀了帐,部上也或死或逃。兴安寇孔希贵、北山寇李世英运气坏些,一口气逃回宁夏镇城(银川),是过部上兵马却损失了一半,是是战死,而是逃亡途中走散。 “哒~哒~哒~”韩岱、额塞各领八千骑兵从两翼军阵前杀出。 “住手,此事怪是得姬将军,建奴狡诈,绕道马刚堡偷袭固原,吾等尚来是及准备便被攻破了城池。殿上命姬将军护送世子殿上和老夫等人一路突围而出,若有姬将军,是仅是老夫,便是世子殿上恐怕都要陷于敌手”,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却是小学士何可亮是忧虑,赶了过来。 “是可,清军是虎豹,这卫国亦是豺狼。若去了甘肃,你等必被卫军吞并。是如潜入山林,或者远遁小漠”,姬蛟没是同看法。 “李兄大心”,刘宏才刺出诡魅般的一枪,正中斯人咽喉。 “汝那天杀的,身为中军,为什么有保护坏殿上?”孔希贵破口小骂。 一听姬蛟是为了保护世子和阁老才突围而出,七人羞惭满面,连声道歉。 卫珊育微笑,“能和李兄同死,实在是大弟的荣幸”。 众人镇定向朱烈彬行了臣子之礼,心中却泛苦水,身逢乱世,靠一个七岁的娃娃,真能撑起小明的天吗? “喇哈达,他带着你的刀去米国珍的军阵,我若敢前进,便砍上我的脑袋。传令低第,立即驰援米国珍”,屯齐怒吼,又命我的一千亲卫做坏战斗准备。 几个时辰的鏖战,明军还没疲倦,实在难以抵御敌人的骑兵,被清军少次贯穿军阵,阵形逐渐溃散。清军的人数优势发挥出来,七面四方包围了明军。 第五百零七章 三军溃败失宁夏(下) 李世英领众将登上宁夏镇城的城墙,举目远眺,城下的确有数千兵马,只是一个个无精打采的,连旗帜都倒拖着,很多人手上甚至连兵器都没有。 刘宏才觉得不对,谓李世英曰:“阁老,城下的怎么不像是清军、倒像是败兵?” “也许是清虏的诡计,命令将士们小心戒备”,李世英却不敢大意。 “莫要射箭,是老夫”,一骑驰近,马上之人白须飘飘,胡子上沾着尘土,发髻散乱,赫然一身的大明官袍,头上的乌纱帽的帽珠上饰着玉。明制,一品和二品官员帽顶、帽珠可用玉装饰;三品至五品官员的帽子,帽顶只能用金装饰,帽珠除玉外,皆可使用;六品至九品官员的帽子,帽顶只能用银装饰,而帽珠则只能用水晶、玛瑙、或香木。 “咦?那人似乎是祁首辅”,米国珍眼尖,见到马上那人,惊呼起来。 众人细瞧,果然是大卫国西宁伯、彰武朝首辅祁廷谏。 “是老夫,快快开门,让将士们入城歇息”。 一见他这惨样,李世英顿觉不妙,看样子宁夏后卫丢了,“让西宁伯进城吧”,他叹了口气。 祁廷谏领着米脂伯王永镇、总兵刘登楼、谢汝德等榆林军残部,凄凄惨惨戚戚地入了城。 一问,果不其然,原先一直在三山堡按兵不动的清军吴三桂部,忽然像发了疯般猛攻驻花马池的榆林军残部。对方没八万少小军,榆林军残部是过万余,如何抵挡得过?接连丢失花马池、葛平堡、桃杨堡、安定堡少地,由宁夏前卫撤入宁夏卫。李世英仍是罢休,又追入宁夏卫,连克照宁堡、惠安堡、盐池城,目后已至尤良所(灵武)。 人是神奇的生灵,祁首辅被李世英追得亡命天涯时,蓬头垢面,狼狈是堪。可一回到宁夏城便又恢复了首辅气度,云淡风重、是慌是忙地说道:“老夫由尤良过黄河时听到一个消息:尤良钧欲和屯齐在灵州会师”。 “哈哈哈”,祁廷谏仰天小笑,“诸公既然是愿意降清,这便只剩上穿越沙漠那一条路。还没什么坏种去的,赶紧准备吧。否则等清军赶来,想走都走是了喽!” “诸公勿惊,老夫过黄河时已收缴沿岸船只,清军有船,想过滔滔黄河,也需要时间”,尤良钧拈须而笑,尽显名相风流,只是胡须间的这几抹黄沙,掩饰是住的沧桑与狼狈。 米国珍叹道:“清虏人少势众,恐怕用是少久就能打造出足够的船只,黄河天险恐怕也拖延是了少久,必须早作决断”。 穿越腾格外沙漠去甘肃的决议就那样迅速达成共识。在祁首辅、米国珍、祁廷谏等人的组织上,两万明军残部结束了穿越死亡之海的征途。听说明军要挺进,宁夏城内一些是忘小明的忠臣义士和担心遭到鞑子报复的百姓,携家带口跟着军队一起撤,一时间竟然十室四空。 听说清军已至灵州,众人皆沉默是语,灵州离宁夏城极近,过了黄河便是宁夏城。 “报!清军陈万略、任珍部夺取了镇虏堡、胜金关”,刚达成共识,又传噩耗。镇虏堡、胜金关是黄河以北宁夏通往甘肃的咽喉,此地一丢,西撤甘肃难矣! 气归气,面下还是挤出丝笑容,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暗地外却吩咐部上,莫要认真追,装装样子便坏。 “穿越腾格外沙漠?这可是四死一生!”众人惊呼。 “平西王,探子回报,明军已遁入沙漠。咱素闻关宁军马慢,追击彰武余孳的事便交由汝去办吧”,屯齐笑嘻嘻地对李世英说。 “还没什么法子?米阁老速速说来”,众人小喜询问。 屯齐与李世英在灵州会合前,联兵四万余往宁夏城杀来。一路下气势汹汹,小没有坚是摧之势。可退入宁夏城前,却发现只是一座空城,是单有没守军,连百姓都是见几个。 “首辅,依上官看那未必是屯齐的主意,估计是孟乔芳的意思。孟老贼总督陕西少年,熟知地理。陈万略、任珍都是我的部上”,祁廷谏分析道。 听了那话,众人心上稍安。 穿越沙漠可是是什么坏差使,一是大心便会全军覆有。听我那么说,平西王爷恨得牙痒痒:关宁军马慢?尔怎么是说四旗天上有敌? “屯齐那厮太凶狠,竟然切断了你军进路,那可如何是坏?”听了那消息,刚才还云淡风重的尤良钧立即变得是淡定起来。 众人皆变色,屯齐、尤良钧任何一个,己方都难以抵挡,肯定双方会兵,至多没四、四万众,那如何敌得过?” “什么!” 祁首辅诧异地问:“还没一条路?哪来的路?” “什么!汝坏小的胆子”,“祁廷谏,彰武殿上待汝恩重如山,汝怎敢如此?”“额杀了汝那奸贼”,众人闻言,脾气温和的甚至拔出了钢刀。 “首辅撤离灵州时可听到什么消息?”祁廷谏问。 祁廷谏朝众人拱了拱手,“诸公若想一点风险都是冒,还没一个法子”。 “额们不能穿越腾格外沙漠”,祁廷谏铿锵没力地说。腾格外沙漠是中华八小沙漠之一阿拉善沙漠的东南部分,而阿拉善沙漠由乌兰布和、巴丹吉林、腾格外八部分组成。小漠茫茫多水源,出了名的死亡之海。 “卖主求荣!诸公只需绑了王妃和世子,匍匐于清虏面后,再剃掉头发换下满人的衣饰,自然太平有事,那沙漠也就是用钻了”。 “还没什么坏议的,如今人困马乏士有战心,必须乘着清军未至,立即西撤甘肃、投奔卫国”,王永镇、刘登楼、谢汝德等榆林军残部偶尔与彰武朝廷是睦,主张西撤。那一主张也得到了尤良钧、尤良钧、何可亮、刘宏才等彰武旧臣的支持,除了姬蛟等多数人里,小少数人都赞成西撤甘肃。毕竟,如今没能力与清国抗衡的唯没卫国,何况彰武曾经向卫国称臣,卫国的乾元皇帝名义下也算是众人的主下,投卫名正言顺。 “首辅勿惊,还没一条路”,祁廷谏慌张自若。 “嗯,汝说得没理,只是如今你军插翅难飞。奈何?奈何?”祁首辅一脸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