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的邻居221C》 第一章 (捉虫) 伦敦机场内 干净整洁的厕所门口亮着白色灯光,拖得反光的地板上人来人往,过往的人大部分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那个站在男厕门口等人的小女孩儿。她穿着米色修身风衣,一头墨色长发从肩上泄下,娇小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大墨镜,只露出水润的唇与下巴,女孩儿依靠着几个大旅行箱,态度很悠闲。 悠闲是表面现象。 巫真放在箱子上的手指正在不停地小幅度的敲打箱子。 是一曲钢琴奏鸣曲,黎明。 只是右手部分的独奏练习,有的时候,巫真喜欢把左右手分开来演奏,或者是只用一只手完成简洁的乐章。 本来等人已经让人很不爽了,还被那么多人围观。 真是...... 一只手有些敲累了,她停下手,拖着几个大箱子,换到女厕所门口继续等。 看她的人少了些,果然站在男厕门口等人是个错误吗?! “巫真......”一声虚弱的呼喊声从男厕门口传来。 巫真闻声,转头向男厕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男厕门框上攀着,巫盼扶着墙,太阳眼镜挂在脸上,向巫真方向遥遥伸出手,以太后高贵之姿等待小太监搭手。 “扶我......” 巫真太监环抱着手臂,并不打算搭理那只爪子。 “巫盼,你是掉到厕所里去了吗?” 巫盼面色一肃,说道:“怎么跟哥哥说话呢!”跨着长腿走到巫真面前,接过箱子,两人一起往机场外走去。 “我只是有点晕机,跑到厕所吐了一下而已。” “你吐了整整一曲奏鸣曲的时间。”巫真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表。 “你居然计时?” “你总得让我找点事做。”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走出伦敦机场大门,外面是雾蒙蒙的一片,伦敦的高楼大厦隐藏在雾里看不分明。 巫盼轻快地吹了声口哨:“伦敦,雾都。” 两人拦下一辆taxi,将两个大箱子放入后备箱。两个人都没有坐前排的习惯,一左一右开门坐进后排。 “贝克街221b。” 巫真报了一个地名,车子启动,向前驶去。 “哈德森太太一定等急了,要知道我们已经迟到好久了。” 巫盼却问: “你很不安?” “为什么这么说?” “我感觉得到。”巫盼耸了耸肩。“我们是双生子。” 是的,在一样的黑发肤色下,被墨镜遮住的脸庞,几乎完全一模一样。一母同胎,一息而生,出生时间只相差短短几分钟,他们是彼此的半身。 “或者更科学的说法,是从你那两分钟看一次窗外的行为观测出来的。”巫盼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懒腰。车子内温度与行驶平稳的速度让他有了些困倦。 “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巫真从小第六感就特别强,经过巫盼多年实践观测,一般巫真感觉不好的时候,多半是会要发生什么事了。 巫真眉头蹙着:“说不上来,你记不记得那次我从树上掉下来,把你压了个半死?就是发生那之前的预感。” “得,这次倒霉的还是我。” “往好处想,也许不一定呢。毕竟我也受伤了。” 车子停下,巫盼付了钱,,下车掏出行李,两人站在221b门口,身后汽车驶走。两人吃力的将两只箱子搬上台阶。 巫真敲响了221b的门,过了一会,们里传来脚踏在地板上的声音,巫真摘下墨镜,挂在胸前。门啪嗒一声打开,一个热情的带着三分亲切的中年妇人出现,巫真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伸出手和哈哈德森太太握了握。 “你好,哈德森太太。” “你好,你一定就是双胞胎里的真·巫吧?” 巫真静默了一下,笑着说:“您猜的没错,哈得森太太。” 巫盼摘下墨镜,和哈得森太太自我介绍。 “进来吧,小家伙们。” 巫盼经过巫真身边的时候,轻快的吹了一声口哨,小声对她说:“你好,真污。” 然后赶紧拖着箱子跑了。 没错,她的名字倒过来念就是:真巫。谐音:真污。 所以说外国人叫人名字时名在姓前的习惯真是太讨厌了! “之前在电话里谈过,你们是来看房的,但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只剩下这一间了,孩子们。” 哈德森太太抱歉地看了他们一眼,掏出钥匙打开了一间屋子,屋子上有个铜名牌,上刻着:221c。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哈德森太太推开门,三个人一起走了进去。 “这里原来是一间地下室,两个人住足够了,只是太阳下午就照不进这里了。” 屋子是两室一厅,有壁炉,厨房和厕所在门外,是公用的。 “如果你们看中的话,我立即叫人把家具搬进来的。”哈德森太太看着他们,并不抱太多希望 巫真认真的观察着屋子,突然,楼上传来连续砰砰砰的几声响,巫真抬起头看向楼上,疑惑的问:“这是枪响吗?哈德森太太。” “哦,神!”哈德森太太惊慌失措,小声念叨了一句,双手不安的搓揉着,匆忙说了一句失陪,便上楼去了。 巫盼半眯着眼,双手放在裤袋里插着,一直不发评论,眼见哈德森太太走了,才说:“你是怎么想的?” 不为别的,他们俩从小在家娇生惯养,出来历练是一回事,这里的环境怎么看也太糟糕了又是一回事。 “因为穷,哥哥,我们没钱了。” 巫真认真观察着房顶,以便确认有没有漏水的地方和裂缝。房屋内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人打扫,壁炉里积了许多灰尘,有些墙角处结了灰白色绒状的蜘蛛网,除此之外,还算不错。 巫真看向巫盼,“嗯,家给我们打的钱,交完学费和房租后只够我们生活两个星期呢。”又补充一句,“而且是这的房租。” 这里是市中心地段,一般来说价钱都不会太低,但离他们的学校近,从哈德森太太给出的价格来说,这简直称得上是最经济实惠的一种了。 巫盼认了命,无奈的耸耸肩,说:“好吧,至少希望邻居不那么糟糕。” 话音未落,楼上又传来几声枪响,这次两人都听清楚了,真是枪响。 一个持枪并且不分时间地点开枪的人。 怎么看也不是理想中的邻居。 巫真和巫盼互看一眼。 显然,有一个好邻居这个愿望落空了,他们这个邻居是一个爱玩儿枪的,极不安分分子。 楼上的门关着,听不见在说什么,枪声是没有了。只见哈德森太太忍无可忍的冲下楼,嘴里不断的念叨着神。到了下面,看见巫真巫盼,定了定心神。 “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想我们以后就要住在一起了,。”巫真嘴角弯起,露出一个笑容,伸出手。哈德森太太一脸惊喜的反握住她的手,满怀感情说:“好孩子,要是住不下去了随时和我说,剩余的房租可以结退给你。” 所以说这里的居住环境到底是有多不理想! “哈德森太太,楼上的住户……” “哦,你们可别去打扰他,他喜欢安静,而且有时候脾气非常不好。总之你们别去打扰他就是了。” “他一个人住吗?” “以前有约翰和他一起住的,不过前段时间约翰结婚搬出去了,就一个人住了。” “约翰?” “一位可敬的医生,真·污,孩子,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所以说这种叫法真是太讨厌了。@( ̄- ̄)@ “嗯……哈德森太太,你可以叫我真。” “哦,真,有问题随时来找我。可怜的孩子,来到异国他乡一定很不好受吧。”哈德森太□□慰似的拍了拍她肩膀。 “其实,还好。” 巫真花了一个下午时间打扫屋子,巫盼半道跑了,他讨厌打扫屋子,巫真也讨厌打扫屋子,但总得有人打扫。 为了应景,真是为了应景。 所以巫真从大行李箱中翻出一件黑白相间的洛丽塔样式女仆装,束起头发,显得无比清爽。 巫真哼着歌,拿着一柄a的鸡毛掸子,四处有节奏的挥舞。 就在她搬来的第一个下午,她见到了传说中不好相处的邻居。 “你是新搬来的。”低沉华丽如大提琴一般的声音在她身后快速响起。 巫真转过头,看到一个西装笔挺的修长身材的男人,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卷发。 他虽然是在提问,但用的是肯定句。而且到目前为止,这个“不好相处的邻居”还很有礼貌。 “是的,你是住在楼上的吗?”巫真问。 他当然是住在楼上的,她当然知道他是住在楼上的。那么他们是在进行什么看似不必要实则是陌生人相见开场白的客套啊! “很显然,是的。” 巫真感觉面前的人烟灰蓝色眼睛如鹰视一般迅速观察着她。原谅她用观察这个词,因为他的眼睛实在是不带任何的感□□彩,就像是一个最冷酷的观察家,审视着他的实验品或猎物。 “之前的枪声......” 巫真话还没说完,他就收回那种审视的眼神,迅速而礼貌的说:“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消遣,夏洛克·福尔摩斯,我的名字。” 他伸出手,巫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她敢保证夏洛克的脸上出现一闪而逝的表情,这种表情,她以前在一些专家做实验思索得出某种结论时看到过。 所以,她这是被实验了? 有谁会对一个刚见面的人有这样的“兴趣”? 又有谁会在无聊时放枪做消遣? 第二章 大脑机能飞快运转,得出这一切只在三秒之内,巫真很快的笑说: “真·巫。叫我真就好。” 夏洛克·福尔摩斯收回手,说:“抱歉,你有异装癖吗?” 巫真:“……什么?” 夏洛克给出了解释: “非常简单,从你打扫灰尘这么大的屋子却穿着一件昂贵精致的裙子,而你们却没有足够的钱去租一间明亮些的房子,看得出来这十分不符合常理。并且你那边开着的箱子里露出不少款式不一的精致的衣服,你对于异装的狂热显而易见。so……”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常理吗??对第一次见面的邻居讲这些话真的好吗?! 巫真强制镇定了一下神经,说:“准确的说,是cosy。” “嗯哼。”夏洛克抿着唇,点了点头,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又突然说道: “你在找工作。” “是呀。”她的这位邻居神奇之处实在太多,她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了。 手机发出提示,夏洛克拿出手机,手指在键盘上灵活按动。 然后夏洛克就走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巫真踱步到茶几前,合拢起了上面的求职页面报纸。直起身来,紧握鸡毛掸子,环视屋子,悠长哼了一声,再次打扫卫生。 中国的鸡毛掸子是有多种用途的,进可用来打扫,退可用来揍人。正用打扫,倒用打人。 门口走廊传来脚步声,巫真聆听辨认,开始松筋骨。 门吱呀打开一条缝,门外的人推门进来。 一条鸡毛掸子劈向刚进门的巫盼,巫盼条件反射的一躲,躲过了突然袭击,同时高声大叫道:“太后饶命!” 巫真顺势收回鸡毛掸子。 “你个叛徒。” 竟然敢在打扫卫生的时候逃跑掉了! 巫盼标准动作单膝点地,献上手中东西,打开纸袋子: 一块派。 一块有着十几个死不瞑目鱼头的派。 “这是什么?” “仰望星空!” “味道怎样?” “吃了就知道。” “看起来好像是咸的,我尝尝。” 尝完之后: “巫盼。” 当巫真生气预备发火的时候就会叫一个人的名字。 巫真没回答,多年的相处已经让他熟知妹妹的性子,面无表情的直接飞逃出房门。 迎面遇上一个人,那个穿着警官服带着枪的短头发男人吓了一跳,看着与巫盼擦身而过,快速上楼。 哈德森太太解释道:“那是格雷警官,别担心,他不是来抓人的。” 巫盼:谁担心他是不是来抓人了,我们可都是知法守法的良民。 巫盼扶着楼梯扶手,望向上层。巫真在他背后道:“看来,我们这为邻居很不简单啊。” “巫真,你的观察能力退化了。” “并没有,我只是提醒你。” 巫盼依旧看着楼顶,说出无关此时事情的话语:“你真的相信我们来伦敦只是所谓的与国际接轨?” 巫真想起出家门时巫妈挥着小手绢高兴的说两个猴孩子不用回来了的场景。 看起来很符合巫妈的性子。 在那种情况下,她还是始终只以为他们两个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即使他们已经成年了。 什么都不愿与他们说,一家人一起分担。 巫盼转过头,正好对上巫真清净明亮的目光,她的眼睛太过黑白分明了,太过冷静清醒了。哪怕那双眼睛是天生的带勾带笑模样,也抵不过眼睛的主人目光一直那么坚定。 不消说,两人一堆事,就彼此心知肚明,他们是彼此的半身。 “在不需要回头的时候不必回头,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去与之抗衡。” 是呀,即使知道了又怎样,他们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由着家长将他们送到国外。 走下去。 “我需要一个助手,雷得,我需要一个助手。”夏洛克坐在沙发上,双手合十,再次强调了这件事。 雷斯垂得摸了摸鼻子,说:“我叫格雷。” “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 “我本来就叫格雷!”雷斯垂得握拳抵在唇部,咳了一声,“总之,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办案。” “我,需要,一个,助手。”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玛丽就快生了,华生总得陪在玛丽身边。除此之外,也许你可以考虑一下麦希尔,他活干得不错。” “的确。除了干杂物之外,简直一无是处。雷斯垂得,和他比起来,不得不说你还是有用的。” “......我该高兴吗?” 雷斯垂得拉了拉领结,准备继续说下去,被敲门声打断了。 巫真站在门口,敲了敲打开一条缝的大门,礼貌的问道:“请问,我能进来吗?” 此刻气氛太尴尬,事实上只要他和夏洛克共处一室,他就没有觉得不尴尬的时候。雷斯垂得求之不得巫真的到来,他示意巫真进来。 “请进。” “哈德森太太让我送点烤好的苹果派上来。”巫真手里捧着苹果派,笑得很真诚。 巫盼买了两块“仰望星空”,她吃了其中一块的一小部分,两个人表示都不想再吃了。哈德森太太看到他们对着一块派无可奈何,特地烤了苹果派送给他们吃,顺便让巫真送苹果派上楼。 尽管随意打量别人屋子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巫真还是不可避免的问到了空气中的硝味,墙壁上还有用子弹打出的图案。 “谢谢。”雷斯垂得双手叉腰,平息自己的气息,他友好的问:“你是新搬来的?” “是呀。” 雷斯垂得没说话,脸上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同情。 巫真不明所以。 哈德森太太端着泡好的茶上来,看见巫真,微笑说:“dear,辛苦你了。” “不客气。” 哈德森太太与对巫真热情得不得了,夏洛克坐在沙发上,将琴弓搭在琴弦上,拉动。雷斯垂得拿起一块苹果派往嘴里喂。 “味道不错。” “当然了。”哈德森太太说,“夏洛克,我上次送来的食物盘子呢。” “我不知道,大概,在冰箱里。” 哈德森太太嗔怪一句,起身去冰箱拿盘子。 巫真站的离冰箱近,就顺手打开冰箱。冰箱里冒出冷气,里面东西不多,放得杂乱无章,但有一个东西特别醒目,放在正中:一颗人头。 巫真:“......” 哈德森太太见巫真僵住,走到冰箱前,随机爆发出一声尖叫:“夏洛克!” 夏洛克换一首节奏欢快的曲子:“别激动,哈德森太太,那只是我一个测试人死后唾液多久凝固的小小实验。” 哈德森太太已经气到没话说了。 巫真自顾自的绕过人头,拿出盘子,然后爽利快速的关上冰箱。 她实在不想再看见死白色浮动眼珠和湿漉漉的蛋白质发丝。那简直比吃是个翻白眼鱼的“仰望星空”还让她感到难受。 夏洛克啦曲子的手顿了顿,优雅的节奏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断层。不过没关系,这一屋子的人中除了他没人能分辨得出来。 巫真下楼时,哈德森太太无力的扶着沙发背。 下了楼一转弯就可以看到221c的房门,巫盼正在读报纸,看到桌上有玻璃壶红茶和小甜饼。 巫盼听到她的步子声,抬了抬眼,问:“你很无聊?” 巫真颓然倒在沙发上,大叹:“太无聊了。” 除了刚才禁受到人头的“恐吓”,那稍微刺激了一下她的神经。 巫盼抖了抖报纸,清清嗓子说:“我今天回来的时候,旁边无人的电话亭一直在响。” 电话亭一直在响,就说明有人在监控巫盼,隔一段路有一座电话亭,那人有本事将巫盼走的那一条线路的电话亭全部监控拨通,并且使电话亭内一直无人。 这就有趣了。 巫真直起身。 “然后?” 巫盼听到了电话亭的铃声,但他没理。他生性中带一点不羁的叛逆,不断在他身边响起的电话铃声勾起了他的兴趣,但同时也激起了他性格中略带趣味的反抗。 很好,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监控我是吗?利用电话铃声来提醒我?但你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我无视铃声,我看你准备怎么做。 “我没理它。” 巫真又倒下去,身体在沙发上挪动,寻找舒适的位置。 “彭”“彭”两声叩门声,独特优雅低沉的嗓音响起。 “miss巫,请出来一下。” 巫真走出门,半靠在墙上。 “有什么事吗?” 夏洛克双手插西服口袋,习惯性抿了下嘴唇。 “我想请你当我的助手。” “什么?” “薪酬优厚,唯一的条件是需要24小时随时待命。”夏洛克快速说完,然后等着巫真的反应。 接受这个职位? 而雇主是一个公认的危险分子。 如果是平时,她绝不会接受的。只是她最近真是太无聊,而且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很危险,并不是说他是纯粹恐怖分子,只是,危险......但她喜欢危险,甚至于隐形热爱危险。 所以,为什么不呢? 她伸出手,微笑道:“我叫真·巫,你可以叫我真,来自中国,现居贝克街221c。很高兴认识你。” 夏洛克也笑了下,看得出来他不是常笑。推动两颊肌肉使嘴角上扬这似乎更突出了他那双烟灰色清澈瞳孔的美丽。 “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英国,现居贝克街221b。” 第三章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问。” “为什么,你要我当你的助手?” “你对尸体并不陌生。” 说完,夏洛克停顿一下。 “你对尸体有一定的熟悉程度这是显而易见的,二你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温文有礼,这太过头了。” “也许我只是单纯讲礼貌。” “‘也许’?一个见惯了尸体的人除了法医医生这种职业需要,要不及时一个心理素质极高的隐形犯罪分子,要不就是一个对生活失去热枕的精神患者,你显然不是后者。so......” 巫真的瞳孔是很纯粹的黑,她和巫盼琉璃色瞳色不同,黑色瞳孔很容易投射人影。她细细的观察面前的人于是漂亮的眼睛里映出夏洛克身影。 一切只有几秒。 “不可思议。” 夏洛克眉梢愉悦的挑起。 “我只是对心理学略有涉猎。” “值得说明的是,我并不是异装癖。我只是喜欢演戏,实验不同情境并将其融入生活中来,仅此而已。以后要合作,又是邻居,我想把这些都说清楚。” “以后有许多机会。” 巫真上街去超级超市采购食材,回来路上巫盼打来电话。 “你找到兼职了?在你们大学里当一个天文学教授的助教......你对天文学感兴趣?” “对,我在回来路上,刚才在超市里碰见中国人,拉着我谈了好长时间,说很久没和人用中文交谈了。” “叮铃铃——”一座红色电话亭响起,空无一人。 巫真往电话亭扫了一眼,继续走。 “唐人街里面虽然有中国人,大多数说的不是普通话,听着比听英语费劲,我猜广东那边听的可能轻松点,何况那哥们英语都说的不大利索......我怎么知道?他说的呀。” “叮铃铃——”又一座红色电话亭响起。一个路人正好走到电话亭旁边,疑惑地进去接起电话。 “嗯,我也找到兼职了,当我们邻居的助手,他之前的助手休产假了......他妻子的产假,不是他的。” “叮铃铃——” 巫真抬头四顾,看到街角英伦风味建筑物上一架摄像机泛着红光,镜头前红点围成的圈像一只眼睛,正好对准她。巫真回过身,眼神瞄准她身后刚刚经过的地方,是家银行,银行前安置的一架摄像机,刚好也对着她。镜头里红圈看着她。 “不说了,我还有点事呢,估计会晚点回来。拜。” 电话亭铃声一直在响,巫真收起电话,走进去,接起话筒,等着对方说话。 “你好。”电话里响起沉闷公式化男声。 “你好。” “请上车。” 巫真举着话筒贴在耳边,回头看到铁红色电话亭外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被摇下,里面一位短发女士抬头看了巫真一眼,低头按着手中的黑莓,仿佛她一直都是那个低头按手机的姿势,从未变过。 巫真对电话里说:“要是我不上车呢?” 车里的女士好像又收到了一条短信,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黑色女士□□,瞄准巫真。 真是有力而无声的威胁。 叫你作死! 巫真暗骂自己一声,自己这个看见危险就想试一试的坏毛病真得改了。这么想起来,她能安全不掉胳膊不掉腿地活到这么大还真是不可思议呢......也许得托了中国境内不允许携带危险物品的福? 一上车,巫真立即被绑上眼睛。 人在黑暗中感觉系统会比较发达,巫真感到车子行驶,转弯,停下,发动。绕了几个圈之后,她记不清路了。 车内很静,司机像一个幽灵,上车伊始便听不到他出什么声音。黑莓按键声发出细微不可闻地手指敲打声。 “嗨。” “嗯......” “你叫什么名字?” “乔娜。” “是真名吗?” “不是。” ...... “你在玩什么游戏?”巫真问。 良久之后,黑莓小姐回答:“嗯......” 巫真试图和黑莓小姐套近乎,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眼罩被解除,光亮涌入眼中,巫真眼睛酸涩,不由自主流出了几滴泪水。揉干净眼泪之后,巫真发现她现在正在一所地下停车场模样的地方。 没有车,空旷旧,顶部成排灯泡发出刺眼光亮,地下有明显汽车轮胎摩擦痕迹。看起来在某种程度上曾被当成地下赛车场。伦敦有这样的地方吗? 以及——一位穿着西装拿着伞的男人站在地下停车场中央,非常醒目。 每个人的身上都有一种独特的气质,有的人天生能轻易分辨出来那种人是哪种人。 疯狂的,危险的,不安的,冷静的,善良的,温和的,庸俗的...... 像某种动物具有雷达扫描功能一样。 巫真大致能一眼分辨人的“种类”。 巫真发誓,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过危险与英伦审视风度并存的人物,这还是新鲜的头一次。虽然那人发际线有点退后。 那人单手支撑着伞,开口:“来自中国的真·巫,小姐,你好。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我似乎并没有害怕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大老远你把我‘请’过来,为的是什么事呢?”巫真特地咬重了那个“请”字。 “你的邻居。”那个人停顿了一停顿,优雅的换了个姿势站立,说道:“我想请你,帮忙监视你的邻居。” 巫真扫了一眼四周,问道: “你是谁?” 那人神态悠闲。“我想,你没必要知道。” “你为什么对你的邻居那么感兴趣?”巫真继续问道。 “我很抱歉我还是不能回答你,但你可以知道,你的邻居,是伦敦最危险的人物之一,而我和他之间,有一些错综复杂的关系。” “情敌?” “不。” “那就是,前男友?” 那个人被呛了一下,略微抬下巴,姿态依旧优雅。 “事实上,并不是。为什么你会这么以为?” “这里是英国伦敦。”巫真其实更想说这里是腐国的,她想眼前的人可能听不懂这个梗。 “所以。” 这并不像个问句,他的神态以及语气就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甚至饶有兴味的注视着他的目标,或者猎物,戏弄它们,等待恰当时候,伸出利爪,优雅的捕猎早已落入套中的猎物。 等等......这气场莫名熟悉她貌似在哪里感觉到过。 想起来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的气质是在太独特,令人过目不忘。面前这个人,和他独特的气质有异曲同工之妙,除了长相上的差异,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巫真偏了偏头,认真打量眼前之人。 “所以......你和你的邻居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轻笑出声:“求知欲过旺的小姐。” 巫真分析道:“亲戚?兄弟?可能是兄长,因为你看起来比夏洛克大一点。”或者说发际线更退后一点。 “我是他的兄长。以及。”麦考夫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翻开查阅。然后说:“我了解到你的经济状态并不太好,如果你需要,我每个月会支付给你一笔可观的费用。” “用以监视你的弟弟?” “对。” “什么样的哥哥会监视自己的弟弟?” “什么样的弟弟会需要哥哥的监视?” “经常向墙壁上开抢的弟弟?”巫真并不想笑,但她还是笑了。 “他又这样做了吗?” “我想是的。” “天。”那人轻声说,偏过头流露出不忍直视的样子。“我的要求不会使你太过为难,接受这个要求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抱歉,我拒绝。” “理由。” “我认为,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并不需要被监视,任何人都不需要过度的监视或是保护。福尔摩斯先生,你有些控制欲过剩了。” 说完,巫真转身就走。 麦考夫·福尔摩斯并没有阻拦她,只是静静的拄着他那把黑伞,抿紧嘴唇看向地面。 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巫真回来了。 她说:“我不认识路。” 麦考夫没抬头,保持那个姿势,但笑了。 笑你个头!我是真不认识路!七拐八绕的开到这个废弃停车场哪个天才能给她指出路来!她现在连停车场门口都找不到! 巫真内心狂躁的犹如非洲草原上群狮奔腾。 表面依旧优雅得不行——她要做一个优雅的女子,哪怕不行的时候也要优雅。 “送她回去。” “221b。”巫真坐上车,报地名。 车上黑莓小姐依旧低头按手机,司机依旧像个幽灵,只是这次她没有再被蒙眼。 车子行驶到221b门口。 巫真下车,车子无声行驶走。 备课街上车辆行人声色各异,在平时,贝克街221b就像一个隔绝了外界的保护区,杜绝死亡,杜绝无关紧要之人,打开221b的大门,伦敦去的喧闹与暗流涌动交汇,只有最细心的观察家才可把握。 现在,她要去见最细心的观察家了。 第四章 上楼进屋,夏洛克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外往下望,抿了一口咖啡,他说:“那是麦考夫的车,你见过麦考夫了?” “如果麦考夫是你的哥哥,我想是的。” 坐在沙发上,巫真还是忍不住问:“什么样的哥哥会监视弟弟?” “哦——”夏洛克将咖啡放在杂乱的桌子上,“意料之中,他这一套把式还玩不腻吗!” 夏洛克窝在沙发中,翘起腿搁在桌子上:“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是要我监视你。” “你收钱了吗?” “没有。对雇主要保持最起码的*尊重。” “太可惜了。你等会有时间吗?”巫真还没开口,夏洛克就道:“没时间也请留在这。” 多么专横的雇主。 巫真:“......有事?” “有一个客人来,准备一下。” “怎么准备,是预约的客人?” “是。” 人生第一个案子的第一个客人。 巫真有些兴奋起来,暗自捏了捏手心,有层细细的薄汗。 “我能了解一下以前你办的是怎样的案子?” “我不想打乱我的思考。”夏洛克双眼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抬,莹白色的光覆盖在他脸上,瞳孔是少见的烟灰色带一点通透的绿,玉一样。巫真看着他的眼,稍微的失了神。 “我知道了。” 巫真深吸一口气,连忙说。有些人凝神细思的时候非常讨厌人打扰,巫真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小时候脾气不好,动辄怒吼,巫盼还批判过她说她吼声像狮子。真讨厌。 不过,探案,接待委托人,不知底细的悬疑谜题在等着她,想想就兴奋。 这实在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委托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是她。一个伤心的女人,一个满心满眼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雇主,她会掏出精致的女士小□□,然后流着眼泪,对曾经伤害她的人,砰砰砰砰开枪,绽出血花。 啊啊啊啊啊...... 巫真决定,她现在一切得顺着她的雇主,这个特立独行地,有些怪的邻居。巫真几乎莫名对夏洛克燃起了一种信心,由夏洛克身上蔓延出来的,类似爱屋及乌的信心: 能来找气质这么独特的夏洛克办案的,一定也不是普通人。 巫真背着手,踱小碎步,走到窗边,满怀期待。 一个穿着黑色简约风衣的女人出现,同色帽檐下露出微卷栗色头发。她疾步到了221b附近,行色匆匆,昂然而行。由于视野限制,巫真大致推断出这个女人正走向221b门口。 【叮铃——】 楼下门铃响了,哈德森太太声音在楼下响起:“夏洛克,有客人。上楼就是了。”最后一句话是对门外的黑衣女人说的。 皮鞋蹬在木质铺平地毯的楼梯上,两者的碰撞沉闷,声响却很鲜明。 刚才巫真在楼下看到的黑衣女人上楼来,立在门口,门半掩着,但是因为夏洛克闭目养神,和巫真失神了,都没有看向门口。黑衣女人右手手指曲起,“扣”“扣”两声,敲了下门。 巫真眨了下眼,向门口看去。 黑色帽檐下,栗色长卷发下,是一双沉静的碧色的眼,肤色白皙,脸上微微点着褐色雀斑,掩盖在白色妆面下不甚明显,轮廓带着西方女人特有的硬朗。她的美丽主要来源于气质。 巫真:“克拉丽丝阿姨?” 她抬眼看室中两人,目光看到巫真时,不自觉惊喜起来。 “天啊,真,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 两个人张开怀抱,亲热的紧紧拥抱在一起,克拉丽丝看起来很惊奇,也很欢喜。她最近卷入了一些麻烦事,身在异乡,四面无靠,巫真的出现不得不说让她的心定了一定。但同时,她不能让巫真卷入自己的麻烦事中,这很危险。 克拉丽丝帮巫真理了理鬓发,担忧道:“你们两个在英国过得还好吗?我有好长时间没跟你的父母联系了,都不知道他们近况怎样了。” 夏洛克苍白着脸色,咳嗽了一声。 巫真道:“他们都还好,你呢,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说来话长。” 克拉丽丝拉着巫真的手,想找个地方两人一起坐下。室内唯一一个长沙发被夏洛克占领,他正面无表情的望向窗外,单手撑着下巴,手腕颜色霜一样白,一双眼睛流露出很不耐烦。 他是绝对不会让出沙发的。 克拉丽丝是非常会解读人的心思,观人入微,巫真就是受了她的影响,觉得能读懂人心这项技能实在溜到飞起,才一入心理深似海。 夏洛克非常不客气的打断了她们的对话,说:“你们聊好了吗,现在能否进入主题了呢。”语气绝对不是亲和愉快的英国绅士专用语调。 在夏洛克的迫切希望下,克拉丽丝放开了巫真的手,两个人各站一边。看上去如同要相对应的石像。 克拉丽丝看向巫真。 巫真含笑说:“请坐。” 坐在哪呢?夏洛克办案有一个专用区域,沙发挪开正对至墙壁对面,沙发是夏洛克的专属位子,墙壁下摆上木质椅子,有一种狭窄的危险感。 克拉丽丝坐上椅子,宽大的风衣正好把椅子覆盖,坐姿很优雅很标准,像是特意练过的。她拿下头上戴的帽子。 “首先,先生,我希望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不要被人知晓。以及这位小姐。”她看向巫真。眼中带着柔和的审视。巫真眼底一片安定,并没有异色。这让她放心了点,人终究会成长的,巫真也不是曾经那个小女孩了。 “我不知道你是否值得信任。” 夏洛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冷笑,他双手习惯合十,搁在修长的腿上,抿着嘴唇:“我保证。” 巫真知晓她不放心,甚至于不信任这里的人——特指夏洛克,也道:“我保证,这里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流传出去。” 可是这种口头保证到底有什么用,巫真实在不知道。 或她要的并不限于口头?夏洛克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安然接受于威胁的人。 克拉丽丝看着像放了心,友好道:“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叫我克拉丽丝就好。” 巫真:“克拉丽丝,你这用词就像警察。”她一项称呼克拉丽丝直称其名,克拉丽丝告诉她这在她的文化中显得亲昵。 这是调笑的一句话,场面很细微的静了一下。 巫真感官何其敏锐,多年的训练使她近乎条件反射的感觉到不合适。 “我是说错什么了吗?” “不。”夏洛克带着笑意的语气说:“你说的很接近了,不过是更隐晦的。” 夏洛克这语气就像看热闹似的。 巫真猜测:“不会是......特工?” 巫真的笑容有些僵硬,不会吧?啊?不会吧?相处多年的克拉丽丝竟然是特工?她是不是不该相信夏洛克的话? “对。为什么你这么快猜出来了。”夏洛克疑惑。 “夏洛克先生,我看着很像愚蠢的人吗?” 夏洛克不说话,靠在沙发上。 “......喂,你倒是说清楚啊。”巫真觉得脑门上青筋有点蹦,这信息来的太突然了,而且夏洛克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他是在说一个既成事实,这就更令人感到焦灼了。 “愚蠢的金鱼。”夏洛克小声嘟哝了一句,语速飞快。 但巫真听得一清二楚。 没错,她眼神是不行,看不太清东西,小时好像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砸伤了脑袋,伤了眼睛,但是耳朵听力出其的好。 从小到大,只要见过她的人没人不说这孩子看着一副聪明相,而且,在智商和学习能力这方面,除了故意让着,她几乎从来没有输过,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几乎从来没有输过。 那一摔并没有摔坏她,反而好像砸开了了她人生新的大门。 夏洛克这行为这话,这是对她的挑战啊。 身为一个学霸,这能忍吗? 嗯,能忍。 毕竟对方可能已经超出学霸范围,从容迈向另一个超神境界了。 第五章 克拉丽丝有些坐不住,神色略微尴尬且慌张,她匆忙看了一眼巫真,巫真并没有多在意她的表情。克拉丽丝安了心,随后她近乎切换似的,眼神放空有种茫然的美,似乎刚才一切都不存在。她听不懂那话。 “为什么说我是特工?你到底在说什么?” “克拉丽丝·史达林特工。别装了,我是否要提醒你在你一进屋我就看穿你了。” 两个人话语没有针缝可插,场面一时凝固起来,克拉丽丝感觉空气中有一种沉重的窒息感。 “这不可能。”克拉丽丝不可置信,她犹豫两秒,坚定地得出了答案。“你一定事先调查过我。”这是变相承认了自己是特工的身份。 夏洛克:“呵呵。” 巫真很是震惊,一时近乎哑然。“......你......”爸妈他们知道吗? 克拉丽丝立即道:“真,这件事以后再向你解释,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伤害过你们的事情,与你们的结交真的只是朋友之间的互相欣赏。” 她看向夏洛克的脸严肃起来。 “回答我。” 夏洛克看着眼前近乎闹剧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对。” “这......这......,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能帮我找到他了。” “谁。” “一个医生,心理医生。” 巫真情绪平静。 毫无感情的想到:噢,还是个同行。 “你为什么要找他,要杀掉他?不是,他是你的目标,但你的上司给你下达的任务并不是干掉他,在提起他的时候,你的眼睛里并没有杀意。” 克拉丽丝小姐并不习惯被人如此分析,她飞快的眨了两下眼睛,我见犹怜。 “你可以开始说你的事了。” “我以为我在电邮里说过了。我听了你的传闻,他们说你很神奇,只一眼,就可以看穿一个人。” “的确如此。但我并不是神,也只擅长破案。”夏洛克的话很自谦,但语气里并没有自谦的意思,尤其最后一句,带着浓浓的傲然。 “我看过他的照片,有理由相信他有犯罪倾向和意图。” “怎么可能,他是一名令人尊敬的医生,只是近来出现一些状况。我有一些事,必须得拜托他才行。” 夏洛克没答话,从档案里抽出打印的医生的照片,递给巫真:“你试着看看。” 巫真接过照片,一看,是有点那个意思,眼眶深邃凹陷,带有极强的侵略性,神色和常人完全两样。巫真有理由相信他是一个意志非常坚定的男人。 巫真:“这年头学心理学道怀疑人生乃至变态的不在少数。” 她是赞同夏洛克的。 夏洛克:“哈哈。” 他连笑也只是一个微笑的弧度,带着伦敦雾霾天隐在雾中的森然和凉薄意味。 克拉丽丝:“拜托你们了,我只想找到他。” “你背后的老板是谁?” “我并没......” 夏洛克打断了她的话:“你身上穿的大衣虽然是名牌,但款式已经是三年前。”夏洛克探身向前嗅了一嗅,皱皱鼻子继续说:“不算廉价的香水。但,你告诉我这样一个人可以支付这么大一笔款?而且,我刚才说‘你的上司’你第一时间并没有否认。” “真是瞒不过你。”克拉丽丝称赞道:“这也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真实身份是fbi探员,上司是林杰克·克劳福。现在满意了吧?” “你这个案子,我们接了。”夏洛克懒散的坐在沙发上,眼神里是压抑的平静。 “谢谢。” 克拉丽丝从大衣里掏出一个信封,很厚,信封被里面东西撑得鼓出一个长方形。按照一般常识,这里面装的是不明面值的钱。 克拉丽丝将信封放在茶几上,说:“这是定金。” 巫真挺诧异的,但仔细一想,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一般来讲,通过银行转账才是最保险的,因为有转账记录可查询,双方都赖不了账。直接现金交易,克拉丽丝这是不希望任何人可以追查掌握交易证据的意思。 夏洛克只扫了一眼。 克拉丽丝站起身,穿戴好,如同刚到221b时一般,她说:“我走了,真,你不是想听我的原因吗,今天下午三点,我来找你,就在这楼下的面包店里。我得先去理一理思路,而且我还有事要做。” 巫真道:“好,我等你。” 克拉丽丝拉开门把,走了。 夏洛克说:“骗子。” 巫真:“谁?夏洛克,我并不认为她是骗子。” “或者你可以请我帮你分析一下,看她说的到底是不是谎言。” “不,不必了。” 巫真心里也没底,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自己家实在没什么可以让克拉丽丝贪图的东西,唯一的可能是克拉丽丝眷念年轻时乃至现在,与她母亲的友情,这是十分珍贵的。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哼哼。等你下午赴约回来我再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克拉丽丝到底是不是骗子。” “你真像一只猫。” 夏洛克疑惑:“什么?” 巫真回答:“死骄傲!” 夏洛克:“哼......” 巫真为了赴约,中午抽空洗了个澡,洗了头发,换了身衣服,一切做完之后,巫真用吹风机嗡嗡的吹头发,这算得上高级迎宾程序。她想,其实没有必要那么“隆重”,只是见个面听个故事。 因为不论克拉丽丝说了什么,那都是既成事实了。 既然是既成事实...... 切。 果然还是在意。 巫真巫盼自在娘胎里开始的斗争,至今已有近二十年,巫盼自小嘴巴不饶人,却唯一夸赞过她的一个品格,就是强大到变态的接受能力。 在巫盼的设想中,大概其就是火山爆发世界末日,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人们惊慌失措四处寻死或逃生,巫真还能站在窗前,看着岩浆爆发的火山,喝一口清茶,然后说:“哦,末日了啊。” 实际上这也只是在末世时,若是平时日常,巫真反倒是不怎么进入“变态的接受能力”的状态。 221b的日常巫真接受的很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平常的。巫盼对于一个疑似杀人碎尸的邻居,是带有抵触情绪的。他和夏洛克几乎碰不到面。 巫盼此时不在家,他出去玩了。 与克拉丽丝约定的时间接近了,还有三分钟,巫真不急不忙出门,将门关上。出门就是面包店。 克拉丽丝是准时到,一分不差,店内黑色边框的挂钟分针刚好指到十二点,克拉丽丝推门进来。 神乎其技一般的准确性。 令巫真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全世界时钟不可能都走表准确。 巫真知道克拉丽丝在赴约这方面的习惯:她不喜欢迟到,不喜欢早到。她的准时准点,是真的准时准点。 克拉丽丝拉开椅子,坐下前双手顺抚短裙。 巫真将为克拉丽丝点好的冰咖啡轻推到她面前,期待的看着她。 克拉丽丝解开背包,拿出一个u盘,推到巫真面前。 她们两个无声息做这一番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进行一个地下暗桩交易,在这明堂堂的面包店里。 巫真想,真是尴尬了,当着面说不出来的话,到底有多严重? 这个u盘,她是看还是不看? 旁边的食客已经用看报纸端杯子喝咖啡这种毫无意义的行为,来掩饰自己偷窥她们这一桌的鬼祟行动了。 克拉丽丝不可能没有察觉,对她来说这无所谓。 她是特工,不是间谍,递一个u盘不会给她惹麻烦。 不用那么小心翼翼。 而且这里的特工......并不只有她一个,有相熟的面孔,不过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图,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任务目标是谁? 克拉丽丝目光看向巫真,巫真察觉到,抬起头和她对视。克拉丽丝瞬间优雅不着痕迹的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嗯,侧影很美。 这并不代表刚才她与她对视那一瞬间空气中擦出的火花就从没出现过。 克拉丽丝怎么了? 克拉丽丝看起来与上午并无不同,碧色眼珠看起来总是水波微漾。 “我原本想当面和你说的,可还是觉得录在u盘里,话能比较说得出来,而且,隔墙有耳。” 巫真抬眼向面包店老板看去,他正一边擦桌子,一边偷眼看克拉丽丝。 这个水性杨花的面包店老板查特吉!不是和哈德森太太在要好吗。 第六章 克拉丽丝苦笑一下,说:“我很抱歉。” 巫真:“也许这话说得过早了,在我看来,你并没有欺骗过我。” 克拉丽丝欣慰的笑了一下,拿起包走了。 巫真如她来时一般,注意到墙上钟的时间,不到三分钟,克拉丽丝的冰咖啡杯壁上还没开始挂水珠。 克拉丽丝阿姨,职业病得改呀。 每次说话都说不了太久,叙旧闹得和接头一样。 巫真将两杯咖啡慢慢喝完,起身回屋。 坐在书桌前,并没有打开u盘看的意思,想了一会,还是决定把u盘放进抽屉里,等巫盼回来,一起看,这样比较壮胆。 楼梯上脚步声又响起,这脚步声节奏是夏洛克的。 巫真推开门出去,向楼梯上看去。 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扶着楼梯,向下看着她。 巫真:“你是谁?” “你的雇主。”夏洛克一把撕掉胡子,露出光洁的下巴。 “失礼了,你这是变装?” “嗯。” “趣味真独特。”她都不会选这么邋遢的造型,爱美之心应该人皆有之呐。 “不不,这是为了案子。” 巫真给了一个我理解你的眼神,退回房间把门关上。 夏洛克看着关闭的房门,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毕竟以后同处一个屋檐下又是他助手,不必要的的麻烦误解就省了。 他稍稍站了一会,还是选择转身回房。 解释这件事太轻了,他有更有趣更重要的事要做。 阳光亮得人睁不开眼,像是同时用三个220v的灯泡照眼睛。光里有三角形的东西,一闪而过,隐在光里,看不太分明,又一闪,光中有极淡的影子。 巫真努力想看清那个三角形的东西,越来越清楚,清楚过头了,巨型石块垒成,黄色的沙在上面颗粒分明,有小虫子沙沙爬过,一道浅沙印。目光所及只能看到一两块石块,她仿佛处在一个视线很矮的状态。 一转身,视野就扩大了,她站在高处,上面是晴空万里,无云无影,下面人小如瓢虫,各个穿得色彩分明,鲜艳的披纱绣着金边。 不要,不行,不能再继续看下去了。 巫真挣扎,尖叫,眼皮不断想睁开。突然心往下一沉,再睁开眼,眼前一花,看清了眼前的黑暗,这黑暗是熟悉的。 是她的卧室。 她在她的卧室里。 巫真大口吸进一口气,冷气灌入肺中,清醒了些。 “呼.......呼,哈。”巫真支撑身子坐起来,厚重如黑夜的头发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卧室空调开得足,冷气从毛孔里无孔不入的钻进身体。 卧室门敲响,“笃笃”两声过后,巫盼的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显然是被她惊醒,起来询问情况。 “没事吧?” “没事。” 真奇怪,声音出口,居然是正常的。 “那好,做噩梦了和哥说啊。” “好。” “门外没声了。” 巫真眼角一花,黑暗里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巫真迅速把夜灯打开,室内一切看得清楚,黑影不存在了,纹花墙纸上的纹理一清二楚,看着就像远古时候的小人壁画,人影瞳瞳。 巫真慢慢的,把脸埋在掌心里。过了很长时间,她躺下,扯好被子,睡觉。 清晨初临,窗外鸟鸣叫声吱吱喳喳,音节乱成一团。 巫真顶着黑眼圈,起床梳洗。 刷牙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下明显有黑眼圈,乌黑及腰头发披散,眼神阴郁,看上去就像一个女巫。还满嘴白色泡沫。 巫盼卧室的门还关着,还没起床。 “砰!”楼上传来枪声。 巫真向楼上方向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当然只能看到墙壁。漱干净口中泡沫,巫真用湿毛巾蒙住整张脸擦洗。 楼上枪声又响起,哈德森太太的抱怨声也响起。这次的枪声格外的大,估计夏洛克忘了安装□□了。 巫真揉着眼睛上楼去,221b的室门和夏洛克卧室门正好完全相反,通常都不会锁。卧室不许任何人进,夏洛克对巫真说明过这一点。对巫真来说,这点提醒就像是果树上又结了一个果,因果子数量太多,而实在引不起重视。 当然,尊重雇主个人*还是要的。 门虚掩着,巫真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一开门,正好迎上枪响,巫真几乎来不及捂上耳朵。事后怔了一会,后知后觉的拍拍耳朵,觉得有点聋。 “我要申请工伤。”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走上前拿开她捂耳朵的手,认真看她耳朵,巫真不知道他看出什么了没。 “准了。” “你真是好说话。”得到批准,巫真不怎么开心:“我的耳朵真出问题了?” “没。” “那你为什么要批准?” 夏洛克顿了一下,极小声极快速道:“我想你会需要工伤赔付的。” “什么?” “没什么。” 枪弹痕迹就在靠门边的暗红纹金墙纸上,弹道擦着门边过,子弹擦着巫真过,只有有十多厘米的距离。巫真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走到沙发上坐着。 “为什么一大早开枪?” “晨间运动。”夏洛克神清气爽的伸个懒腰,非常轻松。 巫真还是觉得耳朵不太舒服,有点嗡嗡声,伸手拍了拍。 “没大问题,一会就会好。” 夏洛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皮夹,非常漂亮的一个弧度,扔给巫真。巫真敏捷接住,到手发现是一个钱包。 夏洛克说:“交给你保管。” 搞什么?巫真不知所以。 “给我去买点东西,地址和所需物品写在一张纸上。”夏洛克说:“嗯,拜托了。” 巫真打开皮夹,里面装的一沓欧元,还有几张□□,夹着一张纸。 “密码写在□□背面。” 巫真:“你把钱交给一个陌生人保管,合适吗?或者这只是考验?” 夏洛克:“怎么,我不该信任你吗?” 这话真叫她难说。 “可以,你当然可以信任。” 抽出白纸,上面写的地址和东西,甚至还有到地址的时间。还好,要买的东西不算多。 “现在就去?” “是的,现在就去。” 巫真转身出门,夏洛克叫住她,抿了一下嘴,烟灰色眼珠向窗外看去,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一路顺风。” 巫真笑道:“借你吉言。”转身出门。 室门一贯,夏洛克眼神盯着窗外,若有所思。大约一分钟,巫真从221b出门,在街道上渐行渐远。她回头看了一眼,夏洛克正好在落地窗边,是一个阴暗模糊的修长人影。他挥了挥手。 真是奇怪的人,不过很有趣。巫真按照地址上的地点走去,有点远,清晨没那么多的士,走了一会,才拦住一辆无人的的士。 夏洛克是个奇怪的人,巫真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安心感。她早就察觉到与正常世界总有一种透明的不可逾越的隔膜,她的思想不属于普通正常人的范围,她不会去过正常的,普通的,无聊的生活,她向往危险,向往死亡,蠢蠢欲动,所以不同。夏洛克算是她的同类。 只是一个披了人皮,一个完全赤-裸。 夏洛克估计也察觉到了,因此才找的她。 街上稀稀拉拉的走着几个人,夏洛克给的字条上不止有地址,其中在一个咖啡店低智商,还表明了到店时间,巫真好像明白了什么。 东西卖的太零散,巫真路过一家花店,黑洋铁镂空花型店标,店铺名称眼熟,展开字条一看,果然有。 夏洛克只标明买一束花,没说明白,电话打不通,巫真就自己拿主意。 在花店老板娘手里拿了一束玫瑰。 最热情,最富爱情,最为人称道,最满大街都是的,玫瑰。 这是最不容易出错的一种花。 花店老板娘身材圆滚滚的,爱笑,这里很少看到头发黑得这么彻底的外国人,她看着巫真很是热情好奇。 第七章 结账时看到一朵花,白色透明,花瓣薄如蝉翼,纤纤弱质,渺渺如仙。挤在众多花簇中,不起眼但极美。 巫真说:“那朵是什么花?” 花店老板娘将挡住那朵花的花簇拿开,是一小盆圆滚滚绿色带刺的仙人球。 仙人球上开的花,竟然这么美。令人意想不到的惊艳。 巫真说:“把那个一起拿上。” 花店老板娘挥挥手,极大方的让巫真连花盆一起把那盆仙人球端走了。 手机设定时间到了,还有十分钟,就到夏洛克设定拿咖啡的时间。巫真匆匆左手抱着花,右手端花盆,臂弯里一纸袋东西,跑在风中。 感觉自己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中间还牵着一个胖娃娃。 风一般奔跑在英国街巷里。 特拉风。 不知为何,万般滋味涌上心头,身在异乡,为人打工,自己从前在家过得可是公主般滋润的日子啊。 唔,虽然“宫”里还有皇上,皇后,盼皇子,二狗子。 咖啡店门铃一响,再一响,巫真抱着花,有些拘束的腾不开手开门,不前不后卡在门中,一边悔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放下花盆再开门。 一只男人的手替她撑开门,解了围,巫真心中霎然一感动,几乎热泪盈眶,进了门,回头道谢,一怔。 那男人的脸她在照片里见过,那一双眼睛令人非常不能忘,极具侵略性。而此时,他一身西装风度翩翩,脸上笑容从容不迫。 拒绝了巫真的道谢。 巫真手机时间滴滴响,听起来犹如音乐背景。 正好到了设定时间八点,一分一秒不差。 巫真脑海里闪过克拉丽丝,同样的一分不差,极度守时。 再一感觉被夏洛克算计了,怪不得他临出门时会对她不好意思,去你的不好意思。 他走到柜台前,点了一杯咖啡。 克拉丽丝提供的照片上下方写了他的姓名,汉尼拔,这个男人叫汉尼拔。 她是不是该为她的雇主做点什么? 巫真抱着花,走到柜台前,思量片刻,很拿不定主意。问汉尼拔:“请问先生,你点的是什么?” 汉尼拔没说话,眼神中的笑意令人捉摸不透,他用手指轻扣桌面上咖啡单子,巫真低头看,指着他刚才指的地方,对服务员说:“请给我来一份一样的。” 巫真转过头来,对汉尼拔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谢谢你。” 汉尼拔:“不用谢。” 服务员收了钱,开始冲咖啡,空气中弥漫起咖啡的浓香,馥郁中令人提神醒脑。 她的确很需要咖啡,昨天的两杯咖啡是个错误,她闭着眼睛煎熬到下半夜,才终于把自己折腾的晕晕乎乎入睡,做的还是噩梦。导致眼下青黑。她脸蛋不施粉黛的白皙,倒有几分阴郁之美。 二十岁是个关,以后果然要少熬熬夜。 汉尼拔早已拿到他的咖啡,单手撑着柜台,饶有趣味又不失稳重的说:“有兴趣与我共进早餐吗?美丽的小姐。” 巫真接过咖啡,转身抬头看他。“当然。” 巫真的早餐吃的相对简单,一般是三明治。 两个人找了一处靠风景优美河岸的长椅,有众多鸽子也在河边。鸽子土黄微红的喙在她皮鞋上轻啄,一下一下,专注无比,巫真脚一挪,它就没兴趣,踱步走开了。 三明治是汉尼拔跑去买的,两个不同口味,让巫真挑。 巫真手中三明治被她吃掉一小半,汉尼拔的一口没吃,他看着她吃,很专注的眼神。 巫真咀嚼三明治的速度慢了下来,心说这里面不会投了毒吧? 她看着汉尼拔的三明治一口没动,说: “不喜欢三明治?” “嗯,是不怎么喜欢。”汉尼拔移开目光。 “那你喜欢吃什么?” 汉尼拔轻轻凑近巫真耳边,盯着她的白嫩的面颊,在巫真看不到的角度并没有笑,他说:“你。” 巫真笑起来。 汉尼拔也笑了。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真,真·巫。” “珍?” “不,真实的真,与珍同音。” “真是非常美妙的名字。”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真实。” 汉尼拔伸手,在离巫真脸上还有一段距离,欲触未触的用大拇指蹭了蹭。巫真下意识躲了躲,汉尼拔收回手。 “你看起来没休息好,做噩梦了?” “嗯。”巫真并不愿多回忆起。“一觉醒来,大部分都忘了。” “你看起来并没忘,那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令你感到悲伤的梦,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巫真紧皱眉头。 汉尼拔:“令你感到不快了吗?” “还好。”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吐露心声,所以,还好。 “我太久没遇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了,不免有些失态。” 他风度儒雅,语气真诚到令人难以责怪。 “可说话的人,有那么难找吗?这世界上都是人。” “你错了。”汉尼拔说:“我是一个心理医生,当你站在一个心理医生的视角看人的时候,有些人并不是所谓的‘人’。” 真是抱歉,她作为一个心理系学生,暂时还没有达到看人不是人的这样的高度。 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拥有极为辉煌的履历,她的特工阿姨正在追查他,目的是为了找他帮忙,而她背后的人,很可能是国家。 巫真心里一动。 这样的履历,她的教师都得跪。 他这样的人是为何出生为何存在的,暂时不知道,但是既然这么一个心理界大拿肯坐下来,平和甚至吐露出一点哺育后辈知识的意思。那就得赶紧抓住这个机会。 “我是一个心理系在读学生,不知你能否解答我的疑问。” 这句话好像太正式了。 失算,和之前的气氛衔接不上,容易给他转折生硬的新人才会犯的错误的感觉。 算了,反正都说出口了。 “你说。” 还是把话题掰回人身上吧。 “一个人的自制力能有多强?我如何能做到这一点?” 还是失算。 这话真像在搜索引擎上提问。 她咬着嘴唇,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不对。 譬如她克拉丽丝阿姨,不允许自己出错,以前还好,近些年来在时间观念上简直变态。 幸好她只是要求自己这么做,要是延伸到身边的人,巫真想想都觉得,得疯。 “人是一个拥有极大潜力的生物。世界上可控的东西太多,你若想有控制他们的能力,首先学会控制自己。” 巫真只恨自己没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不能做小抄。 凭记忆记的非常容易出错。 她决定从此刻起严格要求自己,锻炼记忆力,一个字都不能错。 汉尼拔并没有想给巫真上课的意思,一直在闲谈式的说话。 “我偶尔会来点这样的小实验,给自己添加点乐趣。” “什么实验?” “了解自己的思想,才能掌握自己的意志。” “我不明白,一个人如果真能完全掌控别人意志与自身意志,那得多可怕。” 汉尼拔深深看她一眼,他眼眶深邃,让人觉得一眼望不到底。 巫真莫名觉得心慌。 “很遗憾,你作为一个心理系学生,这点必须得学,到什么程度,看你自己。我们来做一个小实验好吗,来看看你的思想到底被什么禁锢了。” “好。” “闭上眼睛。” 巫真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颤动。 “想想有一只鸽子在你手里,你捧着它,感觉如何。” “还好。” 手中仿佛真的有个鸽子,羽毛的触感和刚才她抚摸脚边鸽子差不多,汉尼拔不会真的放了个真鸽子在她手上吧? 巫真想着想着,噗呲一声笑了。 如果真放了,那就太逗了。 “现在放飞它。” 巫真捧着“鸽子”的手向上一扬。耳边仿佛能听到鸽子振翅的声音。 “不要睁眼。”汉尼拔说:“你的手上还有一只鸽子。” 嗯,刚才的“鸽子”放飞了,她得想象自己手中还有一只“鸽子”。这只“鸽子”,得是真的。 她好像不太能摸到鸽子圆滚滚的肚子。 这只鸽子比起刚才的,好像有点重。 第八章 “现在放飞它。” 巫真捧着“鸽子”的手向上一扬。 这次鸽子并没有飞。“沉甸甸”的还在手上。 巫真闭着眼睛,手捧着“鸽子”,猛地向上一扬。 “鸽子”还在手上。 “不行,好像粘在手上了。” 巫真再次试了一下,还是在手上。 真是烦人。 没有听到汉尼拔的声音,巫真干脆分开双手,不扔了。 就算真有鸽子,让它掉下去就好了。 “不行......” 回头一看,没人了。 现在有了一个新的问题,汉尼拔去哪儿了? 巫真低头,将仙人球花盆捧在手里,觉得心里有点堵。 今天被人耍了。 两次。 摇摇仙人球的花盆,仙人球花随之摇摆。如果花有意识,现在它应该被巫真摇吐了。 摇着摇着,巫真大拇指没抓稳花盆边,滑了一下,被过长的仙人球刺中,竟然扎进肉里去了。 □□一看,拇指上一个针尖一样的小红点。 她从小受伤了就不容易出血,这要是换巫盼,血就会呲的一下就飚出一条头发丝粗细的痕迹。 含住大拇指,用唾液消毒。 该死的夏洛克,该死的汉尼拔。 该死的算计人的混蛋们。 巫真眼前出现了一双鞋。 女士长靴。 抬头一看。 是克拉丽丝,气喘吁吁的,头发被汗粘住,她伸手拨向耳后。 “你这是,跑完步回来?” 克拉丽丝:“汉尼拔在哪?” “他跑了。” “我知道,我刚才看到你们坐在一起,然后他起身好像是去买东西,然后就不见了。他没回来?” “他跑了,是因为他发现了你的跟踪?”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克拉丽丝坐下来。“你怎么会跟他一起?” “嗯,执行任务。” 虽然是被动任务。 “行。”克拉丽丝道“我先走了,有消息再及时告诉我。” “好。” 留下巫真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巫真也不抱着仙人球花盆了。仙人球的花终于可以安静的做一朵美花。 巫真低头看自己手心里的掌纹。 嗯,还是学到了知识的。 譬如如何催眠一个人使她陷入自己的回忆然后赶紧不着痕迹的跑路,这点非常之宝贵。 简直太宝贵了。 一滴血突然滴到掌心,她掌心洁白,近乎没有血色,这一滴血分外鲜明,红得简直耀眼:阳光反射在血滴上,折射出了不明显的一道光。 巫真咽了口口水,味道带着腥气,从口腔蔓延到鼻腔接缝处,呼吸都带着腥气。 难得这时候她还记得不能用手擦,否则擦得满脸都是。一只手接到鼻子下,另一只手从包里掏出纸巾,仰面朝天,往鼻腔里塞纸巾,吸收血液,免得被血液回呛到气管里,引起剧烈咳嗽。 到时场面一片混乱,而她只有一个人,应对不来。 怎么就出鼻血了呢? 巫真觉得脑袋清醒,但是不能思考,不愿思考。 过了一会,鼻血好像止住了。 用水冲洗鼻子,做了一些应急措施之后。又坐了一会儿,巫真觉得没大问题了,抱起一大包东西,起身打车回221b。 巫真将许多东西一下子放在桌子上,夏洛克凑过来,问:“你买的什么?”如果巫真此时凝神细听,应该听得出来他不平稳的气喘,但巫真此时根本没有精力去细听留意。 巫真有气无力的说:“你清单上的东西。” “哦。” 巫真疑心鼻子里还有鼻血流出,用手指触了下鼻子下。 夏洛克:“你流鼻血是因为鼻腔受刺激破裂,在短时间内服用大量镇定药物非常有害,劝你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以及。”夏洛克用手指了指巫真。“你不该吃那个三明治的。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吃,尤其这个人还是你的目标任务,简直天真。” 巫真非常虚心接受批评。 问题是,她怎么知道身在伦敦,身边没一个省心的人,连一个三明治都可以是下药利器。 戒心是有的,不是说随便什么人的东西都吃。 三明治是她看着买的,鬼知道他什么时候下的药。 以前在各国旅游的时候她也经常请别人吃饭和被别人请吃饭,都是见面之交萍水相逢。热情洋溢,善良暖心。有时被邀请,夜里围在海滩上篝火边唱歌吃肉,坐在荒无人烟的路边吃土等搭车,大家一起吃啊喝啊,都没问题呀。 到这里就真是要命了。 她站在那里,双目迷茫,脸庞上隐约有未擦净的残血,在鼻子旁边显出一块不明显的淡红色,抹了腮红一般。 “药物副作用。你应该坐一下,对你有好处,看起来还不是很致命的药物,他对你手下留情了。” 巫真:“谢谢啊。” 这句话她本身想说出反讽的效果,现在听来,由于自身状态不太好,效果不明显。 夏洛克试探着,用手一推她的肩膀。巫真腿一软,果然向后倒去。 后面是沙发,软软的很有弹性,她倒坐在沙发上,不挪窝了,整个人有气无力的——为自己的愚蠢而生气,不想搭理人。 巫真掐着一个抱枕,思索自己为什么就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她为了任务,接近他,他呢,就势与她交谈。 好一个将计就计。 一山更比一山高,她认栽了,认的不甘心。 要是自己再聪明一点,戒心再重一点,就不会栽了。 怀中的抱枕被她又攥又掐。 夏洛克默默观察一切:“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偶,苍白无力,肢体僵硬。” “我还是能动的,以及,我要报警。” 等下雷斯垂德来了,和他备个案。 “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我,嗯,觉得心跳有点快。” 胸腔里仿佛只剩下一颗心脏。 嘭嘭,嘭嘭,嘭嘭...... “你先休息一下。” 说着,夏洛克自顾自的走开了。过了一分钟,手里端着杯水,坐到巫真旁边,递给她。 巫真接过来,抿了一口。 夏洛克对她笑了一下,巫真觉得,他应该是想要表达友好。 “鸽子是什么?” “嗯?” “你们谈论的鸽子。” “河边的鸽子?” “你心中的。” 巫真放下水杯,心脏被迫平复了。 那只该死的,怎么也丢不掉的鸽子。 这算是被挖出来的隐秘。 然而她此刻一点也不想谈论这个。 等等...... “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们坐的长椅旁边有监控。” “你怎么有权利......你黑了伦敦监控系统?!” “不,只是暂时控制了那一片街区的监控系统。” “监控系统听不清声音。”巫真不可置信。 “或许是你包里有监听器。” “夏洛克!” 巫真要发火,夏洛克赶紧打断她。 “你喝水。”他握着巫真的手,将她手中的水杯往她唇边送,几滴水珠溅出来,落在她脸颊上,饱满的唇上。 他与巫真说的话,隐藏了一半。他的确是黑了伦敦泰晤士河边区域的监控系统,以及有窃听器的存在。但当时,他与他们,相隔不过一个泰晤士河边长椅到另一个泰晤士河边长椅的距离。 他变装了。 去跟踪巫真,借由她,去接近任务目标。 不得不说,她还是很有亲和力的,有种令人一望便向与之交心的纯朴感,她有一双未受过污染的眼睛。 然而这世上是不存在未受污染的人的,这就有趣了。 更有趣的是,他的目标,对她也产生兴趣。虽然这个“兴趣”的产生后果代价惨重。 ...... 巫真觉得脑内血液就像手中水一样凉。 头痛,不过还好。 她现在感官好像迟钝了。 真庆幸她还能察觉到这一点。 是吧,真庆幸。 “又流下来了。” 夏洛克抽几张纸给她,巫真接过,往鼻子下一沾,血液在纸上洇开。 她心疼她这些血。 “这么流下去没事吧?” 夏洛克:“我已叫了救护车,等会就到。” 巫真盯着他。 夏洛克指了指鼻子。 巫真赶紧捂住鼻子。 夏洛克狭促的微笑,他的笑是通常不出声的。 第九章 克拉丽丝站在221b室门口,刚才的话听到个无头有尾,问:“这是怎么了?走的时候看她还好好地。” 在泰晤士河边的时候的确是好好地,突然地就流鼻血了。 巫真:“工伤。” 夏洛克有安慰她的意思,附和:“是的,工伤。” 克拉丽丝:“你们两个,没问题吧?” 夏洛克:“你来干什么?” 克拉丽丝放下手提包,替巫真换张纸巾。“我来问案子进展。” 新换的纸巾瞬间又洇湿一大片,鼻腔里是清爽多了,看得巫真直心疼——本来就没多少血,。 巫真制止克拉丽丝继续换纸巾的手:“别换了,别把血都吸走了。你再换个卫生巾来,我就不用去医院了。” 克拉丽丝干脆把餐巾纸搓成两团,给她塞鼻子里。问:“感觉怎样?” 都这样了能怎样。 巫真没好气的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你要的情报基本上已经掌握在我的手里。他的住址,来到伦敦经常去的地方。”夏洛克从桌子夹层里抽出一叠照片。有从监控视频打印出来的照片,有立拍得拍的,曝光的有些过度。 克拉丽丝拿起来,一张一张抽看。 汉尼拔裤脚上溅的泥点,打开钱包里的某酒店磁卡,街道街牌号,酒店正面照,铜门牌号,泰晤士河边长椅。 从克拉丽丝的角度看,太不专业了。 立拍得这种东西,只有在玩乐拍照留念的时刻才用得上,用来追查偷拍人,简直是等着被发现。 21世纪不都普及智能手机了么。 “他的酒店房间最近有人进去过,但没见出来。” 麦希尔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他来了,喘粗气从兜里再次掏出一叠照片,立拍得拍的,曝光度稍微好了一点,显然熟练多了。 克拉丽丝接过照片。 汉尼拔和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的背影,连续跟拍,照片最后他们一同进了酒店大门。 “你是怎么做到的?” 麦希尔总像是站不住,一会换一个姿势,偶尔露出深思观察人的神情。 克拉丽丝的声音一直是平和柔顺的,她翻看照片:“跟在汉尼拔身后,而不被发现,用的还是立拍得,你似乎很有天赋。” 麦希尔用手揉了揉鼻子,手指上沾灰,看上去像洗不掉的陈年黑痕。“谢谢。” 巫真仰面倒在沙发上的造型在这间屋子里很独特,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噗呲一下说:“她怎么这个鬼造型,太可笑了。” 巫真冷笑,一只手蒙住鼻子,另一只手缓缓举起。 克拉丽丝柔和的按下了巫真的手,以免她比出什么不好的手势。 救护车的声音响起,落地窗透明白色窗纱风吹得飞起,闪过红蓝两色光。救护车门打开,下来救护人员,抬着担架上来了。 巫真腿软脑蒙,是被人抬下去的。 窗帘是巫真新换的,地毯也换了,趁夏洛克白天睡觉的时候,当然他醒来也并不关心自己的窗帘到底怎样了。巫真坚信,再过一段时间,他会发现室内四处活动的小生物少了一些的。 克拉丽丝和夏洛克把巫真送上车,哈德森太太也跟出来,布满皱纹的手拉紧肩上丝帛披肩,满脸担忧,她是现在才知道巫真身体不舒服。 “可怜的孩子,她会没事的。” “是的哈德森太太。”说完,夏洛克毫不犹豫地转身上楼,身后众人跟着他进屋。 克拉丽丝:“真难得她撑到现在。” 车上有精密仪器,巫真嗅到消毒水混合血腥气,让人安心的味道。 护士看出来她略有放松。给她手背消毒,边问到:“你很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我是医学生。” 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可是护士懂了。 “噢,自己打针会吗?” 护士把飙生理盐水的针头递给她。 巫真:“......我心理系的。” “哦。”护士淡定地把她消好毒的手拉过来,找血管打针。 ...... 从221b出来之后,克拉丽丝带上帽子,拉拉帽檐,遮住半张脸。她低着头,露出来的头发是浓厚的棕色,近乎墨色,发丝僵硬隐隐反光。 她一路搭车到照片上的地点,照片还在夏洛克那,她记熟照片上的内容,带着照片反而麻烦。 她堂而皇之地进了酒店正门,螺旋式水晶楼梯上楼,整座酒店在淡黄灯光下显得一尘不染。 门牌号304,门口放着一盆绿植,克拉丽丝低着头,确认透视镜里看不清她的脸,敲了敲门。 没声响,再敲。断断续续敲了大约一分钟。这所酒店的隔音效果不太好,304房间门没开,305房门打开了。 房客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白人,两条臂膀上纹身繁杂,他一开始是带着怒气开门的,看见克拉丽丝,反而没了脾气,说:“敲门干嘛,找人?” “是的,请问304的房客去哪了呢?” 克拉丽丝这么好的态度,他脾气一下子全消了。 “是你朋友?你没电话?” “电话打不通。” “我今天一天都在房间里,没听见304的回来。” “谢谢。” 确认汉尼拔不在屋,克拉丽丝走出酒店,采取下一步行动。 夏洛克给的照片,有酒店周遭全貌,组合起来应该能拼出一份酒店三d建模。 304房间厕所窗户对着一度高墙,两座楼之间是个狭小肮脏的夹道,管道密布,令人不敢相信如此辉煌的酒店后竟然是藏污纳秽如此不堪之地。 克拉丽丝拉开随身背包,从里面掏出一条铁爪爬墙钩,算好角度,一下子悬在两层左右地方。这所酒店的这面墙实在是有太多可下手的地方了,反而麻烦。 克拉丽丝使钩子松开,算好角度再甩一次。 勾在预调位置。 克拉丽丝抓住绳子,轻身几个腾挪,翻进了304厕所窗户。 厕所内触目的白,然而带着一种不洁感,镜子,手巾,地板,白瓷地砖缝里有点红色,克拉丽丝蹲下身,脱下黑手套,用手指一抹,手指上仿佛沾上一层淡红色。 浴缸里塞子的颜色有点不对,和地砖缝里一样颜色,但明显得多。 克拉丽丝用手指间扣,指甲上沾上一点红铁锈色。 克拉丽丝在衣服上擦掉指甲上的红铁锈色。 初步确认为血。 真希望不是人血。 克拉丽丝推开磨砂玻璃门,房间内静悄悄地,克拉丽丝不由自主放轻脚步,行动像猫一样。她找到卧室门,转动把手,推开,门发出吱呀一声。 空无一人,卧室床上有凹陷褶皱,一个人的形状,汉尼拔曾在床上躺过。 汉尼拔的行李箱很小,他几乎没带什么东西,箱子内只有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自带刀叉。其他的估计都带在身上。 克拉丽丝拉上行李箱拉链,伪装成从未被人动过的样子。 她莫名有些不高兴。 真是个生活极简的人,这样她能找出来的可疑证据少之又少。 克拉丽丝起身,出卧室。 她想去打开放在客厅角落的小冰箱。 夏天有酒店会特意摆放冰箱,为客人提供方便。 冰箱里冰镇的一般是事物饮料。如果是女客人,譬如她,会把自己化妆品冰进去。冰箱是一个小巷子,锁住新鲜,但保险柜与保鲜柜只有一字之差。 第十章 克拉丽丝手按在冰箱门上。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汉尼拔的话。 的确有可能杀人后将尸体藏在冰箱。 ——之前业内有汉尼拔传闻,在业内,他是一个不宣之于口的神话,有崇敬有狂热自然有诋毁,近年来竟传来他吃人这种耸人听闻的消息......据说有证据。 ——前一月有线报说一个人不见了,消失前接触过汉尼拔,最后找到了他的骸骨,那么短的时间,不够白骨化的时间。 ——在约一个小时前,她看到一张汉尼拔与另一个人并肩走入酒店的照片,那个人自从进入酒店就没看见出来。汉尼拔把他藏哪儿了? ——冰箱能冷冻食物。 克拉丽丝犹豫了一刻,开始使劲,打开冰箱门。一股腥气扑面传来,冰箱里橙色灯光亮着,映成了一片血色。 里面的东西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来。 把大象装进冰箱,要花几个步骤。 那么把人装进冰箱,要花几个步骤? 饶是克拉丽丝见惯了血腥场面,也被惊到半天不能平复那股恶心感。颤抖着手猛地一下关上冰箱门。 这人......这死人......汉尼拔吃了他。 ......这是用来吃的啊...... 呕...... 那,那个随身携带的刀叉...... 这间酒店没提供做饭的地方,所以是,生吃,直接从生生从骨头上割下来,吃。 克拉丽丝半跪在地上,手撑地,干呕几声,胃中抽搐。 她扶着冰箱站了起来,掏出手机,屏住呼吸,打开冰箱门,拍了几张照片,这可作为证据。 报警,或是不报。 她自持自身就是受过精良训练的警察之一。 汉尼拔现在还不确定位置,要是打草惊蛇,再要抓到他,可就难上加难。 况且这样一来,那群想升官想疯了的只会吞食的饿狼肯定会不择手段将功劳归于自己头上。 她费了这么多心思力气,这功劳该是她的,谁也抢不走,谁也不能抢走。 克拉丽丝深吸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一些。 她在屋内寻找趁手的武器,棍子是最不伤人的,这没有,有餐刀,有水果刀。开刃的,非常锋利,怕是在汉尼拔手里已经见过血。 克拉丽丝挑中水果刀,在手里掂了掂重量。真是削水果的,一个巴掌长,金属刀柄刀身,刀尖圆钝刀身锋利,简单来说,这种刀捅一刀都不一定捅得进去,得砍,得劈,或者切。 克拉丽丝后悔自己一时疏漏,这次没有带枪来。 否则一枪中腿,两腿都打,他再大本事也插翅难逃。 克拉丽丝在门口一侧躲着,准备汉尼拔一进门,就将他制服。 等待是最无聊的。 整间房间唯一有声音的就是秒针在走动。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咔”“咔”的走着,极有规律,富有节奏,像人的心脏。时钟秒针走动的声音特别单调,单调也有单调的好,一昧的单调,一昧的准时,永远向前走,就不会瞻前顾后地犹豫不决。 这世上多少事是败在犹豫不决上的? 她时刻箭在弦上,门外有动静,门卡开门“滴”的一声,在此时无异于惊雷。然而她按兵不动。等,得等最好的时机。 门缓缓被推开,一切在克拉丽丝眼中都如同,慢镜头播放,门大开,门外人的衣角出现,汉尼拔向门内踏进一步,侧脸出现,突然注意到她,神色一紧。 克拉丽丝浑身肌肉绷紧,几乎在瞬间挥刀割向汉尼拔的脖子,他扭头就跑。 该死的! 克拉丽丝追上去,脚尖一踏地,在墙壁上蹬两步借力,凌空一脚飞起,踹向汉尼拔后背,正中目标。 汉尼拔被踢翻,撞在走廊墙壁上,闷哼一声,正面对着克拉丽丝,明明是危急的时刻,他却在笑,很奇异的笑容,如大海般深沉的蓝眼睛里蕴含着莫名笑意。 走廊不宽,一人长。克拉丽丝擦着墙壁跌落,紧急的起身,扑向汉尼拔,手中握着匕首。 汉尼拔的手一直放在大衣口袋里,克拉丽丝扑向他,手中刀直刺向他,看架势,那刀的位置并不是冲着要他的性命来的。 克拉丽丝躲过汉尼拔屈膝踹过来的一脚,突然感觉腹部被什么刺中,一处很小的痛点。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刚才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不到半个手臂长。她实在是太低估了汉尼拔的反击能力。 克拉丽丝倒地,一时竟然不能站起来。现在她有空闲时间,能看清楚汉尼拔的笑容。 刚才被刺的地方同感已经消失了,有一种钝钝的麻木感。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那可不一定呢,小姐,你刚才要杀我,我做了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克拉丽丝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调动自己的肢体,她张着嘴,茫然喘着气。 ......汉尼拔,他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学家,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药剂师。 巫真之前,就着了道......现在她也,哦,该死的...... 明明是隔音这么差的酒店,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出来...... 克拉丽丝顺着墙壁慢慢倒下去。 汉尼拔似乎并未走。 有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 “喂?医院吗,这里有个女人被袭击,地址是......” 克拉丽丝倒在地板上,感到周身一片寂静,耳中只有极小的嗡嗡声,耳廓有些微凉,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 巫真醒来时,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直照进眼睛里。 第一个念头:被ufo绑架,正在手术台上实验开刀调研中。 第二个念头:床头放着的这束百合花真大,一朵朵淡粉色偏白花一片片绿色叶子攒成一簇,花朵枝干叶子加花托营养土得半米高,都挡着她视线了。 她在医院里。 工伤,这绝对是工伤。 夏洛克别想跑掉责任,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 巫真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手背上一阵酸痛。一看,贴了两条白□□用胶布,跟个二似的,她这是打过针了。 巫真半靠在床靠上,视线一高,看东西就明朗了。水仙花那头,是一个纱布裹得像木乃伊似的大头。 她又坐起来了点,以便看得更清楚,把百合花枝干往下压,枝叶相触相压细碎作响。 这是个双人病房,异常整洁高档,基本仪器具备,她在靠里的一个床位,靠窗的床位上坐着一个大头人,确定为女人——桌子上放着她的化妆箱。 听见细微动静,那个大头人回头。她有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一双冷漠的眼睛,还有一手的卡牌。 她有一张乍看很美的脸,可巫真的眼光多毒,她看出来那女人的五官并不多美,在欧洲审美里顶多算清秀,脸上的浓厚相宜的妆容使她五分颜色画成九分美颜。 这女人有一双画山点水的巧手。 化妆高手呀。 再好的妆容也没办法掩盖自身的憔悴,她不可能在眼睛里上妆。 ——眼里有血丝。最近几天没睡好或哭泣过。 ——嘴角有血泡。用了粉底遮盖但显然不怎么管用。最近着急上火,有急火攻心的事情发生。 除此之外,她看不出什么别的了。 ——她此刻在医院里,头包得像个木乃伊。头部受伤,病单上写她轻微脑震荡。 她偷师偷的不到家。要是夏洛克在这的话,说不定连她前几天去过什么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堪称火眼金睛,不对,应该是精密雷达扫射器加中央电脑。 巫真表示善意,既然是同一个病房的病友,不管要相处多长时间,至少今晚她们有缘,那就是友好的。 “你在一个人打扑克?” “这是塔罗。”女人扬了扬手中的牌。 “那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巫真想了个合适的词,总不能说是呆若木鸡。 “在与它们做心灵感应,它们会出现,并指引我。” “它们......一直都出现吗?” “不是,只有在最近。” “哦——”拖长的音调里有了然明悟的意思,也带了点同情的意思。 以前没出现,而她最近伤着了头。 第十一章 巫真自有生以来生活在一个科学世界里,学医之后受到不少熏陶,由无神论者路人阶层,转到路人粉将近粉阶层。 对于她说的东西,不排斥,也不完全接受。 近两百年来,是人类进化史上堪称最辉煌的一段,科学用众多铁一般的事实表明,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是不存在的,在绝大部分文学著作口头用语里,都是作为修辞手法来形容作恶多端的人。 换而言之,怪力乱神的东西,都是人,或人凭空想象出来的。 如果存在,只会存在在人的心里,那里是它们滋生的土壤,也只能在那里滋生。 而这个人,很明显的是伤着了头部。 出现一些幻觉是情有可原的。 “我叫苏菲。” “你叫我真就好。” “真?(zhen)” “是的。” 苏菲向放水仙花的桌上一努嘴。“你哥来过,看你只是睡着了,守了很长时间,一个电话来,走了。留了张纸条放在百合花里,说是很重要。” 巫真向桌上看去。 只看得到生命旺盛怒放娇妍的百合花。巫真扒着百合花,两只白瘦的手臂在花丛中摸纸。 所以说留字条就留字条,干嘛学人家把字条放在花簇中,不怕字条湿了糊了字耽误事? 苏菲看着她半个身子被大花簇挡了,只能看见张小脸,她很快从中捞了张纸出来,低头读,她又看不见她了。 巫真读字条:我走了。 对的,就这一句,黑水笔写在信纸上。 纸条正面反面对着光看了,都没什么特殊的,就普普通通三个汉字:我走了。 走就走啊,你留什么字条啊,我醒来看不见你我难道不知道你走了? 巫盼的风格,最喜欢在任何时候都给对方带点小欣喜,虽然他的“小欣喜”时常与对方对不上。 巫真把字条一揉,手腕稍稍一使力,投篮似的扔进垃圾桶里。 正中垃圾桶。 巫真挺高兴的。 苏菲眼瞅着纸团投进床尾处的垃圾桶。说: “有个高个子男人也来看过你,黑色卷发,和医生说了点什么,很奇怪,我听说这的医生都很贵,自持名医身价高懒散得很,就算住最好的病房也通常不大来巡查,他一沟通,医生就常来。” 巫真在花的这边无声冷笑。 天真的人儿,夏洛克和人“沟通”,不叫沟通,确切讲那叫威胁。 冷笑归冷笑,这话一听,心里暖乎乎的。她这个雇主,对她还是上了心的,也没枉费她受了这样一番苦。 但是她至今搞不明白,夏洛克叫她与汉尼拔接触,到底目的是为了什么。或者只是要她观察一番?或者他观察?在视频里观察?就为了他坐在监控下的那短短二三十分钟? 接下来的几天。巫真都在医院恢复,接受检查。 她也有幸见识到了她的病友,苏菲小姐与医院医生护士对抗史。 苏菲小姐是一个好病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她按时交钱,治病时要检查要打针吃药,毫不含糊的照办。 医生护士的话都听。 在化妆衣着上,她是一个讲究的人,这种讲究体现在:坚决不穿病号服。 头包得像木乃伊也不穿。 每天全套妆容,深v真丝睡衣,外披同材质围巾,绕脖一圈后轻飘飘垂在洁白的胸口。 她面对护士,振振有词:“只是伤着头,我穿什么衣服管你什么事?” 护士衣服见惯风雨波澜不惊的态度:“行,你穿。”一指整间病房,手指几乎三百六十度画了个圈。在圈的范围内,摆放着各种包装零食,酒类补品维生素,各种口味都有。 这是病友们送的。 “这些,没收。等你出院能吃了再去门诊那领。” “这里有一部分是可以吃的。”苏菲直视护士的眼睛,在护士说出口前,她下巴往右边抬了抬。“她可以吃。” 她指的是巫真。 巫真和苏菲比起来,简直就是各个护士梦寐以求的乖病人。 护士没话说了,收走了部分酒精饮料,辣制品,各种维生素。 ...... 苏菲特立独行,化妆换衣服,抽烟不喝酒。 以及宣传迷信思想。 直接表现为忽悠到各个病房里能走动的病友,让他们在有空不用接受检查的时间,搬着凳子,带着虔诚的信念,到苏菲病房中求她占卜。 苏菲是个游历各国的职业占卜师,据说很有名,上过电视。 巫真不知道求苏菲占卜那些人交钱了没,只眼见着各种薯片麦片牛奶布丁甚至还有违禁品辣豆鱼片,在短短几天之内摆满了巫真和苏菲所在病房。 医生护士没收都来不及,他们工作也忙,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巫真从包装袋里捻起一片薄脆薯片,叹为观止:“你简直是一个邪教头子。” 苏菲悠闲靠在半人高的舒适靠垫上,看着巫真享受着她的胜利果实:“怎样,还相信我的话吗?” 这是对那天晚上巫真略带同情的眼神予以回击。 巫真觉得苏菲此时有种福泽天下的气势。 看在这几天的零食饮料的份上,也不能说不信。 巫真:“我信。” 苏菲要的就是这句话,这两个字,内心非常舒适满足,像出了一口长长的气,不是蓄意报复让对方服输之类的气,她自己觉得更像是朋友之间的意气之争的游戏,既然我凭实力让你说出了这句话,这口气也就散了,就好了。 巫真好像完全没有身在游戏中的自觉。 不论如何,她就是不想让巫真说不相信她的话。 病房的门被小心扣响两声,不会是护士,他们不会这么小心敲门,一般来说,也不会在门口等人说请进。 苏菲:“进来。” 白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抱着一纸袋东西走进来。满面含笑:“多谢苏菲巫师,多谢多谢,你真是灵啊。” 这个男人巫真认识,前两天在苏菲这占卜了一下,好像求的是身体健康。他被检测出体内有个肿瘤。 当时苏菲解读出来的是:有惊无险。大概是这个意思。 男人把纸袋放在堆满东西的矮柜台上,对苏菲说:“肿瘤结果已经下来了,是良性的。” 苏菲说:“嗯。” 看表情,她对此事毫不意外。 “钱已经打到你的帐上去了,多谢,多谢。” 说着,男人走了。关上门。 巫真这两天见了这么多病人,也听了苏菲解读牌面的大致过程,她的解读是有些双面性的,是好是坏,全凭人心,当然也有正面解读与负面解读,只是效果如何,不可知。 巫真这边好奇,苏菲立即说:“看了这么多天,你就不好奇?不想试试?” 说实话,真是有点想。 “占卜吗?” 苏菲纤长细密的睫毛扇了扇。 “不占。” 巫真轻轻巧巧的答:“这是一个心态的问题,说重点就是,人的一生中每一个时刻都要用积极正面的思想思考,万一占出不好的结果呢,那很影响心情的......何况我不接受以任何形式来的推销和安利。”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苏菲斜瞟她一眼。 “即使我们已经这么熟了?” “对。” “即使你吃了我的薯片以及零食?” “......对。”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会她的话都没办法说的很硬气。 苏菲低头看着牌面,她苍白的手青筋微凸,涂着红指甲,在牌面上点了点,撇了撇涂玫瑰红的嘴唇。 “大不了送你一个体验占卜。” “现在,能抽牌了吗?”苏菲问。 巫真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坚持呢?” “因为很好奇,我这些天广纳信众,虽说他们也不是百分百相信我,可你与我一个病房,如此近距离接受熏陶,就是没把你纳进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意志坚定呗。 第十二章 但是就这么以确定自己意志坚定以后,巫真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坚定了:大不了就占占呗,有什么大不了?反正自己意志坚定? 巫真赤脚丫下床,踩到鞋子上,坐到苏菲床尾。 “来吧,占吧。” 苏菲盘腿坐床头,满意的微笑。 一切准备好之后,一沓牌放在巫真面前,让她抽。苏菲按住那沓牌,郑重告诉巫真: “要诚心。” 巫真的心很诚。 她从一摞塔罗牌里抽出一张,放在苏菲的牌阵里。 苏菲挑了挑画出来的细长眉毛。 “只一张?” “足够了。” 将牌面翻过来。 一个穿着铠甲拿着黑色旗帜的骷髅,骑在马上,俯视众生。它的脚下是一片哀嚎倒伏的人类。只有纯真能与它注视。 巫真楞了一下。 死神。 但是对巫真的牌阵,是倒立的。 倒立的死神。 “最近很少见到你这样抽出死神牌的家伙呢。” “怎么说?” “嗯......你心里求的是什么?” 巫真在心里回想了一下。她心中最大的担忧,也是最大的疑惑。 “英国之旅。” “绝处逢生。”苏菲顿了顿,说:“是个好兆头。” “是呀。”巫真开玩笑似的说道:“绝处逢生,逢生,至少我可以活下来。” “是啊,至少你可以活下来。”苏菲头低下,语气认真而惋惜,头上戴的固定仪器有点重,她得时不时扶住它。 巫真盯着牌面,一时无语,若有所思。 见鬼的,她还真有点说对了。 来英国这么久,资本主义腐朽的光圈没享受到,危险到是接踵而来。逢生,说对了,要不是逢生了,她也无法出现在这里。 小心问道:“准吗?” 毕竟是自己占卜得出的结果,而且还不太好。 阳光在玻璃窗上投射出一片虚假的彩虹,透明与多彩。苏菲看到,她们两个人坐在阳光下。巫真的肤质有种透明的白,眸色是湿漉漉的纯黑。 一个妆容巧点,画龙点睛。一个不施粉黛,浑然天成。 噫,真是有种奇异的对立的糅合感。 “啊。” 苏菲收回眼神,再次扶了扶脖子,不是头,是脖子。她像是落枕了,这一天脖子都僵僵的不舒服。 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有彩虹,有美人,可惜她的脖子并不美好。 “准不准,看你信不信。” “你这话太虚了。” 没有得到答案,巫真干脆就不去信这个,毕竟兆头不怎么好。 医学上讲信则灵不信则不灵,这也是有一定依据的。你若是自信,则一切顺利,你若是觉得不幸,则万事不顺。 这是一种心态问题。 也是乐观的人与悲观的人看世界角度本来就不同。 巫真想做个乐观的人。 “那我不信了。” 苏菲扶着脖子,有点生气:“你只信好的嘛?” 巫真点点头:“生活是要自己创造的。美好的一天由一个美好的心态开始。如果有了不好的心态,那怎么有美好的一天。” 苏菲:“回你自己床上去!” 苏菲赌气就没和巫真说话了。 巫盼来看巫真,看到她有一个后背背着她不理她的病友。小声说:“闹脾气了?” 巫真无奈说:“嗯。” 话头到此,巫盼对苏菲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巫真躺在病床上,把经过原原本本全复述了一遍。 巫盼说:“全胳膊全腿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中毒。” “什么毒?” “我也不知道。” “你能长点心吗?” “能。” “切,答应的好听!” 巫真把经过原原本本全复述了一遍。 巫盼巫真对视,双方盯着对方的眼睛,巫真试图从巫盼眼神中解读出点什么,但她随即意识到,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秘密。 一阵沉默之后,巫盼突然双手捂脸,带着哭腔委屈道:“妹妹长大了,成大姑娘了,都有人看中你了,真真是时光如梭,想当年你尿的床单还是我洗的呢。” 巫真额头上开始爆青筋。 “我从两岁起就没尿过床!” “谁说的。” “妈说的,尿床的家伙是你,我们只是睡在一个摇篮里而已!” 场面突然冷静下来,没人觉得尴尬。苏菲有两次似乎想回头看看,但也是似乎想回头,终究没回头。 巫真重新开口:“我想起来你之前说过,你经过电话亭的时候铃声总是响,有这么一回事吧。” “昂。” “现在还有这种情况出现吗?” “没了,怎么了?” “哦,那他大概是放弃了。” 巫盼一挺身从沙发上坐直:“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就是我被人绑架了一回。”巫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眼珠子不错的盯着水杯清澈的底部。 巫盼:“......这种事情开始就要说好嘛。哪个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架我妹妹!” “不知道什么人,他们保密措施做得很好,并且能够控制银行预计民宅上的监控系统。我怀疑报警对他们没有作用。” “这就有点棘手了,我们初来乍到,没可能......” “他要我帮他监视夏洛克。” “......重要的事情要先说。” “哦。”巫真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 “哦?”巫盼一副“我说了这么多你只给我一个‘哦’的难接受的表情”。 “他付给我一笔优厚的资金,但是我没接。” 巫盼知道巫真虽然有时候思想并不在常人一条线上。但大事上她是有分寸的,而且有超乎寻常的直觉。 “我觉得他很危险,后来他对我说,他是我们邻居的哥哥,虽然是我自己先猜出来的。一对奇怪而危险的兄弟。” 很危险,这话包含了许多意思,危险并不是单一的,是多元的。 意识到自己被盯上是一种危险,被枪口指着头又是一种危险。巫盼巫真自脱离摇篮起便随父母走过七大洲八大洋,也能自称自己是五湖四海皆看过的人了。 巫真并不认为这次危险于以前的危险没有区别,区别大了。 巫盼说:“比起我们的邻居如何?” “有过之而无不及。” 巫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伦敦处处是危险。” 是啊,巫真想到那个三明治。还有电话亭,还有医院。 这么综合一起想想。 ......她最近是真有点不走运。 苏菲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面朝窗外,冷哼了一声。 她几天后检查报告下来后出院。苏菲把所有的零食全送给巫真了,背着护士医生一众人,关门偷偷开了瓶红酒,一人一个高脚杯端在手里,红酒荡漾,依旧没和她说一句话。 苏菲赌气,是能一口气气很长时间的,持久而悠长:谁叫巫真说不相信她呢。她在等巫真说相信她。 但巫真依旧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亏她还是学心理的! 巫真端着酒杯,是挺感动的,几乎热泪盈眶,可是苏菲不搭理她,她也不能多说些什么。碰了杯之后,一口饮尽,把自己电话号留给苏菲之后,她搭车走了。 夏洛克很奇异的站在医院门口,接她,帮她把一大堆零食抱上出租车。 巫真心里一直觉得怪怪的:对于夏洛克来接她这件事。 安静的出租车内。 巫真小心开口:“你,有事找我?” “嗯?没事,没事我找你干嘛?” 这番话说的真直白。 巫真松了一口气——夏洛克终于正常了。 “你这几天收到了克拉丽丝发的短信没?” “没有。” 夏洛克脸上不无遗憾。 “汉尼拔逃跑了,打伤了克拉丽丝。” “什么?!”这几天在医院通信封闭,巫盼也没和她说过。“那......” “她没大事,被她的同事接走了。” “哦。”她问:“你接下来去哪?” “继续这件案子呀。” 汉尼拔待过的酒店里发现了人的尸骸,震惊伦敦,这件案子由雷斯垂德警官负责,他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夏洛克不准备去指点迷津,他知道凶手是谁,那这个案子就失去了乐趣性。 汉尼拔逍遥法外,夏洛克得继续追踪,作为助手,她有得忙。意外的是,夏洛克并不这么打算。 “回去休息一会吧,晚上有时间吗?” “有。” “陪我做点事。”夏洛克看向窗外,侧脸如一尊有生命的石膏像。 巫真看着他的侧脸,夏洛克敏锐察觉到,回头,看向她的眼睛。巫真没有躲,没有在意他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睛,略有些沉迷。 “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美吗?” 夏洛克有点不能适应,带了点迷惑的神情:“什么?” 巫真轻笑出声:“一定没有。” 夏洛克抿紧嘴唇,是一个笑容。 第十三章 巫真觉得自己可能还没完全好,或者出院之前与苏菲喝的那杯酒起效果了,要知道红酒入口,醉的是后劲。 她说话有点不受控制,但意识清醒。就是这点奇怪,有时候说话就像变了一个人,但,意识清醒。 “如果我爱上一个人,一定是会先爱上他的眼睛,然后是智慧。你两样都有。” 夏洛克偏了偏头,说:“真的?” 巫真笑起来:“当然。” “那你再说一遍。” “我欣赏你的眼,与智慧。” 夏洛克按下录音键,巫真刚才说的话从他手机里播出来:我欣赏你的眼,与智慧。 他又按重播。 我欣赏你的眼,与智慧。 ——他刚才偷偷地在巫真说话时按下录音键,录下来了。 巫真听完自己说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你不反对,我就把这段保存下来。”夏洛克勾了勾嘴角,有点恶作剧的味道。 巫真说:“反对。” “可能我忘了告诉你,反对无效。” 巫真说:“奥,想留就留吧!我又没说假话!” 车子一路行驶到221b门口,一开门,哈德森太太闻声赶来,抱住巫真,说:“好孩子,没事了,原谅我这几天有事,没能来看你。” “谢谢,哈德森太太。”巫真回抱她。 “烤箱里有烤鸡,等会就可以吃了。” “我想先休息一下。” “去吧。”哈德森太太拍拍她的后背。 巫真进屋,关门。 夏洛克突然问哈德森太太:“你当时和你的老公是怎么认识的?” 哈德森太太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夏洛克转身快速上楼,面无表情。 哈德森太太在略黑暗的楼下,看着他上楼,扶着楼梯把手,喃喃开口:“喔,那是一个浪漫的故事......我的烤鸡。”匆匆转身进屋。 ...... 巫真睡了一个很悠长的觉,没有梦境,没有任何隐在光明隐在黑暗里的东西。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屋子里黑暗一片,巫真摸索开了灯。看着屋内欧式摆设,一片安逸。 黑色雕花小钟上时间才六点多,晚饭时间。 当天晚上,约莫七八点钟,巫真洗完澡,穿着一身白色蓬松齐胸露肩休闲裙,必要或是懒的时候可以当睡裙用,湿头发披散肩上。就这么下到楼底下三明治店铺去买面包。 三明治店铺兼卖面包与一些纪念品,面包做的很好,不少人专程来买。 店老板是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大叔,叫做查特吉,一激动面色就容易变红。 巫真叫它“愤怒红”或者“激动红”,当然是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与哈德森太太关系很好。巫真不止一次的看见他靠在柜台上,与哈德森太太眉目传情。 怪不得自从前些日子开始,哈德森太太每天都春风满面的样子。 ......直到巫真听到查特吉在打电话,嘴里对电话里说着:“亲爱的......”看见她来了,神色匆匆的走到后厨烤面包的屋子。一个小店员出现挡住她的视线微笑着问她要什么。 买完面包回去,看见哈德森太太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不时捂嘴大笑。 手边,沙发上,口袋没有凸起,以及一米之内随时可接触到的地方都没有手机的踪影。 不像是接完电话的样子。 他们这么近,也不需要打电话。 “哈德森太太,你刚和谁通话了吗?” “没有啊。” ......人渣...... 不,不能这么想,要是查特吉是在和家人通话呢,“亲爱的”对于英国人来说只是一个口头表示亲昵的称谓。 那么,与家人通电话的时候需要面色尴尬的躲避她吗? 不能。 所以。 人渣。 “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转过头来,看着巫真。 巫真面色慎重,想将这件事情告知哈德森太太,心里也有顾虑。 “如果你爱的人出轨了怎么办?”巫真委婉道。 “孩子,你不会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吧?”哈德森太太小心翼翼地说。 多好的一个人呀,巫真挺感动的。 “不是,只是问问,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办呢?” “oh,我可能会打断他的腿。” 前操纵贩毒集团重要人物的妻子兼酒吧女郎哈德森太太如是说道。 巫真:“......” 所以,她现在应该先不关心哈德森太太,而是该关心那个多角恋店老板的腿了吗? 最终她还是没来得及说,因为警车到了楼底下,雷斯垂得警官又来了。 巫真推门进去,铜门铃与玻璃门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一眼看见了正对门口的柜台,柜台透明玻璃隔着各种看起来很美味的蛋糕。查特吉坐在店内特定休息区小圆桌前,泛着红亮光的脸上满面不自然,他的对面的人有着一头黑短卷发与标志性的风衣。是夏洛克。 巫真好像从哪里听说过,短发是只有颜值高的人才玩得起的发型,否则会丑成渣。但夏洛克看起来还可以吧。 巫真恍惚盯着那一头卷发失神。 大约是店老板是不是飘到巫真身上的眼神太过炽热,夏洛克抽出空隙,顺着他的目光锁定了看着他(头发)失神的巫真。 夏洛克很少有的愣了愣。 巫真归过神来,面色如常,冲他微笑了一下,转身去选购面包。 “真,过来。” 巫真:“干什么?” “过来。”夏洛克说完,转过身继续面对查特吉。查特吉看着他,眼角一抽一抽,从怀中抽出小手帕,擦了擦汗。 如果她没看错,那是哈德森太太的手帕吧?她前段时间看见哈德森太太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 巫真走了过去,挪开椅子坐到小圆桌边。 夏洛克说:“这位是这个店的老板,至于他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我想请你帮我们做个见证。” ——抱歉她只想得到婚礼的见证。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夏洛克你,口味这么重么? 不对,查特吉大叔,你是。男女老少,通吃? 巫真竭尽全力使自己不做出奇怪的表情,太让人震惊了,人性真是深不可测不可捉摸...... 她要学的还很多。 “......什么见证?” 夏洛克先提醒她说:“你别想多了。” 巫真讪笑了两声。 “这个男人要是卖给我一根烟的话,他将会遭到‘报应’。至于这个‘报应’,我方才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现在只是需要你帮我做一个见证。” “没问题。” 查特吉的汗流的越发多起来,不住的用小手帕擦自己的汗,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面色通红。 如果只是要戒烟的话,至于威胁人么? “夏洛克你这戒烟的动静闹得大了点。”巫真说:“你看看他。”指了指查特吉。 “不这么做的话他是绝对不会遵从我的话的。”夏洛克的头微微昂起,光与影打在上面,像一座雕砌完美的雕像。 “我绝对不会再卖给你一根烟丝。”查特吉小声怨愤道,头低着。 “非常好,记住你说的。真,跟我来,我们还需要去其他店去商议这件事。” “你确定?”街道上灯柱灯光已经亮起,两旁店铺上店招牌亮光,从玻璃窗外望去,五光十色。 “非常确定。” 接下来,巫真有幸见到夏洛克飞快流利而不顾情面的说出让那些有售卖烟的店铺老板面色大变的话。 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脸,巫真有些于心不忍。 第十四章 去到第三家店铺结束出来的时候,店老板在他们出去之后立即叫人将店门关上——生意不做了。 “阿嚏咦——” 巫真打了个喷嚏。 伦敦的夜有些凉,特别是对于巫真这样只穿了一条单薄裙子的人来说。 走一走就不冷了。 巫真双手交叉搓搓手臂。却感觉到一件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到她身上,她抬头看向夏洛克,他却早就走到前面,穿着笔挺西装,身影修长。 巫真第一个念头:他是不是穿的多了? 又是西装又是大衣的。 接着她笑出两个酒窝出来,大喊道:“谢啦!” 夏洛克回头说:“跟上,还有几十家店要跑。这附近两英里内的店铺都不能放过。” 他的脑海中有整座伦敦的精密地图,任何一个细微的地点都会被他所知。并计算出最合理的道路,直达目的地,不受干扰。 但是在这个微凉夜晚,夏洛克第一次觉得,绕远点路也没关系,可能? 巫真习惯早起跑步,通常是六点钟,这个夜晚她没睡,起床时天还是黑的,会看到路灯还亮着,发出透白的光,薄如蝉翼,如同月亮女神的轻纱笼罩。微凉的湿空气吸入肺中,令人十分舒适。 跑完步,大约到七点钟。洗完澡出来,可以看到桌子上摆着哈得森太太做好的早餐,面包鸡蛋与咖啡。 哈德森太太只做了三份早餐。 巫盼这几天跟着他的导师一起做一个天文观测项目。吃住都在学校里。 一般是由哈德森太太将夏洛克的早餐送上去的,但是自从夏洛克将房门钥匙配了一把给巫真保管,她可以随意进出之后,送饭这个任务莫名其妙的就落到了巫真头上。 巫真端起早餐上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没关,留了一条缝,巫真一推门,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穿着深蓝睡袍的夏洛克。 听见动静,夏洛克迅速坐直,面色苍白。 看着巫真进来,夏洛克瞬间的眼神立即变化,如同一个吸血鬼盯上自己的猎物,猎物的滋味很不好受,巫真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夏洛克眼神淡漠的移开。 “你又一整晚没睡?” 巫真将餐盘放在沙发桌上,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说:“夏洛克,坚持住,这是你戒烟的第一天。” 夏洛克双手抓住沙发枕枕边,用枕头蒙住自己的头。 声音闷闷的传来:“我不需要尼古丁,我需要的是案子!自从上一个案子结束之后就再没有有趣的案子了,伦敦就不能多点凶杀案吗!” “你最好睡一觉。” “我需要清醒。” “睡觉。” “清醒。” “睡觉。” “清醒。” 或许是两个人都意识到这种讨论没有意义且十分幼稚,都静默下来。 夏洛克扬起一抹奇异的笑,语调上扬:“真,我真羡慕你。” “我知道,因为我的脑子基本不需要转动。” 巫真在夏洛克伸手拿咖啡之前抢过加了两块糖的咖啡,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你在做什么?” “很明显,喝光你的咖啡。你需要睡眠。” 夏洛克盯着她的脖子,像是看见咖啡在她的血管中流动,突然偏过头去。又站起来,走向卧室。 “你在干什么?” “换衣服,准备继续探访店铺。” “我知道,但是为什么你换衣服不关卧室门?” “我从不关卧室门。” “那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看到什么?”夏洛克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说:“欢迎你来看。” 巫真没话说了,她不是女流氓,也不想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so 夏洛克再一次胜利。 走出围绕贝克街两英里范围内的最后一家店铺,巫真还在回味刚才店老板如同见鬼一般的神情。 夏洛克的办事效率奇高,几天时间内拉着巫真走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几乎每一条小巷内的小商铺都能被他知道。 他似乎将“恐吓”当做一种新的乐趣,代替吸烟给他的兴奋感。 也因此,每家店铺老板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惊吓。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夏洛克拿出手机看时间。 “已经中午了,这附近唐人街有一家饭店还可以,去那吃饭。” “你对唐人街感兴趣?” “案发地点。” ......怪不得。 唐人街上用铁丝悬挂着一排一排的红灯笼,这里的店铺门面通常用红色装饰,好像在人们印象中,中国就是红色的,鲜明的红。 这家店装修豪华,室内悬挂金黄色古典宫灯,里面亮的是电灯泡。暗色墙面,光线不甚明了。和普通的中餐馆一样,人声有些吵杂。点单的服务员是一张亚洲年轻的面孔,看见巫真后眼神亮晶晶的,只是问她要点什么。 他们坐的是临街的窗户,远离人群,等餐时夏洛克习惯性往窗外看。服务员先端来果汁,巫真端起润了润口。 “在看什么?” “麦考夫的眼线。” “......” “他给你安排了眼线,用来监视你?” 不管听过见过多少遍,巫真还是不怎么能习惯这对兄弟的互相针对。他们之间的行为就像一方欲图掌控另一方行为,被掌控的不断反抗,并成功。这种行为周而复始,双方都不会疲倦。 看,多奇怪的逻辑行为。 简直就像两个高智商之间你来我往互相挑衅的游戏。 “你从哪看出来的,我怎么没发觉呢。” 巫真自认为自己的侦查能力还不错的。 夏洛克总结道: “你的脑袋对危险毫无预知能力。” 所以夏洛克不准备告诉巫真监视他的是顶尖的特工。 “毫不意外,世上有几个人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呢。”巫真耸耸肩,无所谓的说。 她是心理学专业的,不是学刑侦。专业不同,中国有句古话叫做隔行如隔山,侦探学弄错了,她也不会妄自菲薄。要是自己专业知识错了,巫真觉得自己会羞愧死的。 夏洛克低头安静吃饭,餐桌上只剩刀筷盘子碰撞细微声音。 “马屁拍的不错。”他说。 “......” 巫真挑起一筷子面,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不知怎样下嘴。末了,她说:“谢谢夸奖。” 夏洛克呛了一下。 巫真专注的往面里加辣椒,一个女人走在过道上,不慎脚底一滑,手中端着的咖啡不小心泼到她的雪纺上衣上,咖啡渍立即浸湿了一大片。 巫真被烫得条件反射的站起来,用手将衣料与皮肤层分开,咖啡水滴答滴答流在地上。 这件衣服她很喜欢的,恐怕以后不能穿了。还好今天没穿裙子,穿的是牛仔裤配上衣,要不然整条裙子都得完。 吃个面也能遭殃。 她最近运气果然差到爆了。 “ho,太抱歉了,真是对不起。” 那个人连忙放下咖啡杯,抽出纸巾,帮巫真擦衣服。衣服不滴水了,但留下的咖啡渍还得去洗一洗。 巫真拒绝了那个女人的道歉。去厕所处理衣服去了。 巫真走后,夏洛克淡漠的看着不愿离去的女人。 “珍妮,如果我是你,我会泼得更专业一点。” 被一眼看破猜出名字的珍妮脸上很尴尬,但一个特工的素质使她尽快平静下来,十分具有职业素养的说道: “事关重要,这几天你又都和巫小姐在一起,我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我不得不这样做。” “so,你就泼了一杯滚烫的咖啡?” “......我认为这可以显得逼真一点。” “我不这么认为,或许你可以端着咖啡到冷风里去吹一吹再回来,说不定能顺便冷静一下你那毫不转动的头脑。” 珍妮脸上开始幅度很小的抽出,她有些绷不住了。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扭动一下,她张嘴想继续说话。 夏洛克打断了她的发言,毫无感情且严肃的说:“我会向你的老板投诉你,你不适合继续监视,或者说,不合格。” 为什么?就因为一杯烫咖啡? 珍妮觉得她的人生观受到了打击。 第十五章 ...... 巫真找了半天才找到厕所,厕所旁放着两盆一人多高的茂盛植物挡住门口,净化空气。 真贴心的设置。 进口的气味可不能和出去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男女厕所分别在左右两边,洗手池是公用的,一面占满半个墙壁的镜子。巫真站在镜子旁,踮脚使沾有咖啡渍的那一块衣角接触到水,抹上洗手液清洗。 被咖啡泼到的地方刚开始感觉到烫有点疼,后来吹冷了就感觉不到了。她的肤质细腻,用巫真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肌肤“娇气”。腰部余留一块淡红,暖橘色的厕所灯下看着没什么。巫真认真搓揉衣角,清洗干净,放到烘手机下吹。然后对着镜子看还有没有显眼污渍。她的视力时好时坏,太阳下还好,在暖橘色的灯光下看不太清楚东西,一双眼睛盯着咖啡渍,怕没洗干净,得再洗一遍。 “呀,怎么伤得这么重。”一道温和男声从巫真背后响起。 巫真抬头看向镜子,一个个子高于她的金发男子站在她身后,低头关切的看着她的腰间,然后,伸出手掀起了她的衣服。 掀 起了 她的 衣服 ! 粗线条如巫真,此时脑门上也蹦出了一根青筋。 巫真右手捏在金发男子的手腕脉门处,一个旋身扭转胳膊在金发男子懵呆其间将他反手锁趴在洗手台上。 洗手间里的人都惊呆了,还有各异发色的女子为她叫好:“对色狼就该这样!” 金发男子:“......我没有恶意,更不是色狼。” 他接着说:“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伤? 是说那块烫红了的地方。 那,那叫伤? 嗯,一定是英语与中文同步翻译之间出了差异。 “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要把你送去警察局了。” 男子无奈道:“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再者说,我有哪一点对你构成了性/骚扰的地步了。” 巫真想了想,还真没有,按照他那个说法,罪名根本不成立。 “你的行为太过激了。” 说着,巫真松开了他的肩膀。 金发男子揉着肩膀,心说到底谁过激了。 “我是一名医生。”他递了一张名片给巫真。 巫真接过来,一看。 狄伦·威尔斯。外科医生。 最近总是遇到医生。 “小姐,你长得真漂亮,我们能认识一下吗?” 自从来到英国后,巫真习惯了这种热情的搭讪方式,世界各国的人对于美女都是很热情的,更何况有着异域风情的美女,简直抢手。 不愿意或是不喜欢的话,直接回绝就好。 但是这么别开生面的初次见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了,洗手间不是个好的搭讪地点,下次别再随便掀别人的衣服了。” 巫真走出洗手间,头也不回。 “这么久?” 巫真皱了皱眉,还是没把洗手间里发生的事告诉夏洛克。 随便扯了个话:“嗯,污渍很顽固。”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夏洛克看向窗外,静静的,美如画。 窗外有一个抱婴儿襁褓的女人,站在路灯柱下,略有些狼狈。 巫真望过去。 穿卡其色大衣,里面穿的厚毛衣,穿的拖鞋,发丝凌乱是她显得狼狈的最大原因。除此之外,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刚出孕期的母亲。 甜品上来了,巫真挖了一勺。 “有古怪?”她边吃边问。 巫真又挖了一勺冰沙。 “没什么。”夏洛克看到那盘被巫真挖了一半走的冰沙,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勺进嘴。皱了皱眉。 他不爱吃甜品。 只有麦考夫才爱吃这种食用色素混合产物又损害牙齿的东西。 所以他才那么胖,还秃顶。 呵。 “少吃点。”夏洛克说。 “甜品中含有令人幸福的物质,怎么能放弃呢。”巫真将剩下的冰沙占为己有,一口一勺吃得心满意足。 很少在她脸上能看出这种满足的表情,她反应在外部的表情一直都很细微。 “所谓幸福反应只是化学物质产生的人脑中的应激反应。”夏洛克将盘子夺过来,用勺子挑起一小块闻了闻。 “夏洛克,这不是化学实验品。”巫真又把盘子夺回去。店里面开着很足的暖气,夏洛克的标志性风衣都忍不住搭在椅子上。冰沙快融化成甜水了,得赶快吃才行。 脑中想起夏洛克刚才注意的那个抱孩子的女人,他多注意了她一会。像夏洛克这样连格雷·雷斯垂得警官都不看在眼里的人,怎么会对一个人多加注意。 有古怪。 巫真向窗外看去,那个女人还在那里,举着电话嘴唇蠕动,苍白脸色脸颊消瘦,神情好像很兴奋。 身为一个心理学学生,巫真第一眼仔细看过去,忍不住面色严肃了点。 那个抱孩子的女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似乎有产后忧郁症初期症状。现在虽说暖和起来,但对于一个刚出孕期的女人虚弱的身体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她的家人呢,怎么没照看好她。 “她拐带了那个孩子。” 巫真:“嗯?” “想知道答案?” 巫真摇了摇头:“少来,我才不猜,夏洛克,你要不自己告诉我,要不你就别说憋死算了。” 夏洛克得意的笑容刚挂在眼梢,就忍不住挑了起来。 果然是观察入微,相处不久,不自觉连他的习惯都摸得一干二净。连她自己都不一定察觉到自己在不自觉在观察和分析身边的人。 身为她的专业课老师一定非常荣幸。 毕竟是他一手带起来的。 “她抱孩子的手法不娴熟,从孩子一个劲哭看得出来。没有带婴儿上街配备的装备。五个月大的婴儿的母亲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她生过孩子,从她脸上的妊娠斑可以看出来。她看那个孩子的眼神就像失而复得。看脸色大病初愈,有可能她原来的孩子夭折或是死胎。” “外衣中有病号服,有可能刚从医院出来,看见别人的孩子临时起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脚程不会太远,我看见她从taxi上下来,她脚底拖鞋沾上的泥只有中央公园才有的,据中央公园最近的医院我想想,巴茨医院。” 窗外的女人一直抱着婴儿坐在路灯柱下的公共座椅上,婴儿不停嚎啕大哭,女人的脸色更加苍白。 巫真拿出手机,拨通报警电话,几分钟之后,警车闪着双色灯光赶过来了。那个女人显得张皇失措,坐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样子,最终她低下头,用眼神余光偷偷的瞥视那些警察的动静。 来的几个警察中还有熟人,格雷警官也来了。他从车里走了下来,双手很有气势的插着腰四处张望,看到了窗户里的他们,和那些年轻警官打了声招呼,向他们走来。 格雷走进餐厅,在过往食客中挤呀挤的走到了夏洛克一桌跟前。 “为什么你们俩会在一起?” 格雷警官你这种说法翻译成中文很让人有误解呀。 巫真眨了眨眼。 “事实上,只是一起吃饭而已。” 他们不是在一起了,而只是“在一起吃饭”了。 餐点已经撤下,咖啡对夏洛克来说是必需品,他一边往咖啡里加糖块一边说:“为什么你会在这儿,我不认为一个小小的绑架案会让大名鼎鼎的格雷警官出动。” 这种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的方式果然是夏洛克不想回答问题的最佳掩护...... 格雷果然中套,不自觉摸了摸鼻子,声调下降了几个分贝,嘴唇有些嗫嚅:“你知道的,我得负责你的安全。” 夏洛克讽刺道:“你什么时候成了麦考夫的走狗?” “......不是走狗,我只是他的下属,而已。”格雷也想转移话题,他将希望放在了巫真身上。 “最近好吗?” “没什么大事。” 格雷指了指窗外:“刚才是你报的案?” “嗯,因为夏洛克不想管这些,所以。” 能指望一个高功能反社会性分子报案去解救一个小孩吗?在一次闲谈中,夏洛克亲口对她承认过,他没那么好心,也从不是一些人心目中塑造出来的标准英雄。她的雇主,是一个热爱热爱犯罪行为的侦探。 “做的好。”格雷说道。“永远别指望他这么做。” 夏洛克对格雷笑了笑,皮笑肉不笑那种。 第十六章 窗外,几名警官围住那个抱婴儿的女人,她显得很紧张,抱紧婴儿,婴儿被勒得紧了,嚎啕大哭。一名女警慢慢上前,他们也看出来这个女人情绪不对劲了,试图采取温和的方式来进行谈判。 “有人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我想我们需要去警局走一趟,做个鉴定。” “不!”那女人尖叫,把孩子揉进怀里。“他就是我的孩子,你们谁也别想夺走他!” “你安静,镇定下来。” 警察们怕伤害到孩子,不敢轻举妄动。 女人像是崩溃,带着哭腔不住尖叫,重复一句话:“你们别想夺走我的孩子。” 周围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格雷看事情往不可控制方向发展,跑了出去。巫真也跟了出去,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那女人歇斯底里的大哭,指甲不经意间划到婴儿脸颊,留下三条红痕。 警官们已经在商量选择强制性抱走婴儿制服女人了。巫真提出让她试一试。几名年轻警官不同意让一个外行人来处理这件事,格雷说:“让她试试吧,我们在一旁伺机行动。” 周围安静下来,围着那抱孩子的女人,她犹在哭。巫真走出人群,站在离女人三步远的地方,不远不近。 巫真发出由衷的赞美:“这是你的孩子吗,真漂亮。”她的声线干净,使人平静。 女人慢慢收了哭声,脸上因为哭得用力过猛红成一片,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她:“谢谢。” “他长得真好看,一定是遗传了你吧?” 孩子哭声犹在,女人刚刚歇斯底里过,本来就孱弱的力气用尽,只记着抱紧孩子。她的孩子。众人都不相信这是她的孩子,这怎么可能不是她的孩子,这么小小的一团,就像她在产房里看到的一样。她只是睡了个觉,他们就哭着告诉她,她的孩子不在了。他们哭什么,她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在了!一定是被人拐跑了,看,这不是找回来了嘛! 女人亲了亲婴儿脸颊,肯定而充满幸福到:“当然,这孩子长得随我,不像他爸。” “他爸在哪儿?” “在来的路上” 女人对巫真笑了,眼光失神的看向巫真。 这个女孩的眼睛真漂亮啊,黑色眼眸清澈可见,但她给人的感觉却像是......维多利亚河中盈盈脉脉的水波,静谧而镇定。眼尾稍稍自然的勾起,她笑起来一定很好看...... ......真美好的感觉...... 如果她的孩子长大了...... “他们都不信我,还是你相信我,等他爸来了之后,我给他看孩子找回来了。”女人眼神痴迷起来。 警察早就默默疏散群众,隐藏起来了。周围空出一大片,巫真不知不觉间走进了那个女人。 女人一直哄着大哭的孩子,那么开心,开心得忧愁起来。 巫真轻轻蹙眉:“他哭的好惨。” 女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也蹙眉。 “那怎么办呢?” “我会哄孩子,把你的孩子交给我,我哄哄他,他就乖了。” 女人不相信那些警察和其他人。但她说:“你的孩子”。她相信她,那她也相信她。女人轻轻凑近孩子的脸,说:“乖。” 巫真轻柔的接过孩子,像是怕惊扰了一个人的梦。用正确的姿势抱着孩子,他的哭声果然消了点。女人放下心来,准备接过孩子。巫真对她挺放松的一笑,女人也笑。 巫真突然转身拔腿就跑,女人脸色大变,尖叫一声便追。几名警察围了上去,制住了女人。 “你这个骗子!骗子!” 能救回婴儿不容易呀,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巫真抱着婴儿,对格雷说:“她需要心理治疗,她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很可能是产后忧郁症导致的心理扭曲,一定要和她的家人联系沟通。” “我会的,但在那之前,她得先去趟警局。”格雷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收车走了。 巫真看着警车走的方向,对身旁的夏洛克说:“他真是来看你的?” “没伤着吧。”夏洛克目光在巫真身上搜寻。就像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仔仔细细,毫不放过一个角落。 “没有,她精神上都已经很虚弱了,我看她连坐在椅子上都是勉力支撑,哪有力气伤我。” 夏洛克满意的收回目光。 巫真估计,如果夏洛克真是一台人型电脑的话,会不会连她的头发丝有几根都能扫描出来。 但是夏洛克先生,你不知道如果你的目光不那么严谨,颜值不那么高的话,这种行为很像用眼神猥/亵吗!? “走吧。” “走哪去?” “回贝克街。” 巫真脱掉鞋进玄关,口袋里手机震动,来电显示巫盼的号码。 一接电话,巫盼略带怨念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来:“小真子,我不打电话你就不知道给我打是不是。” “哪儿敢呐,老佛爷,小真子这不是怕打扰您科研进度嘛。”巫真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开鞋柜找拖鞋。鞋柜里放满了鞋,巫真琢磨着是不是要把鞋子拿出去晒一晒,放时间长了容易长霉。 算了,还是等几天吧,现在正事太多,堆积起来没办法腾出闲心来晒鞋子。 “这还差不多。”巫盼心满意足了。 “你们那个科研项目做得怎么样了?” “我也就打个下手,主要的理论我们教授都做得差不多了,准备出书。只是论文写不完呐写不完。”巫盼声音都快哭了。 “该,叫你报双学位。” “你这是嫉妒。” “我太嫉妒你有写不完的论文了。”巫真诚恳道。想到夏洛克以前说她的一段话。“熬夜去吧,盼熊猫。” “嘤嘤嘤嘤......” 鉴于*性保密性比较好的缘故,他们讲对话都是用中文,电话那头传来咔哒门被打开的声音。一个粗豪嗓子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盼,你怎么躲在厕所里哭呢,你们讲的话我都听不懂,教授找你呢,说你可能便秘了让我来找你,你是为了便秘哭的吗。” 电话那头巫盼没说话。 他只是没锁上厕所门而已。 为什么...... 巫真估计他也没想到,有人会突然直接拉开厕所隔间门,然后问他,为什么嘤嘤嘤,为什么因为便秘了哭泣。 太有画面感了。 巫真嘴角一勾,不厚道的笑了。 电话那头,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那个粗豪嗓子突然嚎道:“盼,你拿拖把干什么,你干嘛向我走来,哎哎哎,我喊人了啊。” 巫盼冷静对电话说道:“小真子,哀家要降妖伏魔去了,挂了。” “好嘞,下手轻点,毕竟同学。” 巫真按下挂断键,默念。 哈利路亚。 巫真从书桌上抽出几本专业课书与论文u盘,放进背包里,看了下墙上圆钟盘的时间。转身出门把门锁了,与哈德森太太说道:“我这几天可能不会来,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哈德森太太点了点头、 “你要到哪去?”夏洛克从楼梯上往下望,手里端着笔记本电脑。 “去学校。” “学校?”夏洛克眉梢挑了挑。 “......夏洛克,我不是全天都陪在你身边没有事做的。” “原来这样。”夏洛克转身消失在楼梯间。 哈德森太太从柜橱里拿出一纸袋小饼干。 “带着吃吧。” “谢谢。” 巫真走出门之后,哈德森太太对着楼梯上说道:“你不用表现得这么冷淡的。” 楼梯上传来声音:“我没有。” “哦,你还不承认。你从不关心别人的行踪。”哈德森太太笑得胜券在握,感叹道:“为什么福尔摩斯不能谈恋爱呢,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你的哥哥麦考夫也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什么时候麦考夫开窍了,该给他的弟弟做个表率才好呢!” “我,没有!” 夏洛克的声音一字一顿的从楼上传来。 哈德森太太抱怨一句:“你真不可爱。” 夏洛克:“......” 第十七章 安娜贝尔狠狠的拥抱了下巫真,巫真回以同样热情的拥抱,在巫真感觉自己腰快勒断了的时候,两人放开对方。 安娜贝尔有着一头蓬松的红头发,热情似火,她用了很多护发素润发剂都没办法改变她如同猛张飞般的发质,只是让它们看起来更加光滑顺眼,依旧蓬松。 而且她听信理发师闲聊时的话,扎头发对头皮和发质有一定伤害,所以从不扎头发,自然披散。巫真和她拥抱时,整张脸几乎埋进她的头发里。 像鸵鸟把头埋在沙里。 安娜贝尔十分兴奋的说:“你知道吗,我上午碰到一个跟你长得好像的人,我的天,那简直就是你的性转翻版!” “你在哪里碰到的?” “天文部那里。” “嗯,可能是我哥。” “他还会中国功夫呢!我看见他追着一个人在跑,然后拿手中的木棍在那个被他追赶的人底下一扫,那个人就倒了。” 那叫横扫千军,还有,那不是木棍,那是拖把棍,巫盼是把拖把头拆了还是打掉了?要赔钱的。 安娜贝尔眼睛亮闪闪的,满含憧憬。“你们中国人都会中国功夫吗?” 巫真深沉道:“是的,但是我们一般都很低调,别人问起都不带承认的,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们都有规矩的。” 安娜贝尔连忙点头:“我发誓,不会说出去,不会让你为难的。” 安娜贝尔手表滴滴滴滴的响,她看了一眼手表,急急的说:“专业课老师让我们早点到,不然扣学分。我先走了,拜!” “拜。”巫真甩了个飞吻给她。 安娜贝尔遥遥对她muma了一口。 安娜贝尔是地质学高材生,在见第一面的时候,一脸热情洋溢的问巫真有没有梦想。不等巫真回答,就脱口而出她的梦想是周游全世界,了解全世界地质学。巫真之前走过一些国家,她们俩很聊得来。 一来二去,聊成了朋友。 啊......这大概是她身边为数不多的拥有正常人生正常人性格的朋友吧,虽然单纯了些。 真美好,嗯,真美好。 英国的咖啡馆是个好地方。 消磨时间,不二良选。在咖啡馆里点一杯咖啡,就能让你坐一下午,聊作消遣。 巫真以前有时想静静了,又有时间,想避开人群,就会随意找一个干净咖啡馆,坐一下午。 发呆,就发呆。 在这里,举目无亲的,朋友又不多,安娜贝尔与巫盼,和她不是一个专业,时间对不上,他有自己私人生活,她也有自己私人生活,安娜贝尔可不会无聊,她会去找一个男朋友,两个人一起亲亲我我做消遣。 怎么算都没巫真的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独在异乡为异客。 她是“异客”。 咖啡馆是个好地方,异客也可以常坐。 这都是当夏洛克助手之前的事了。 之后她几乎一有空闲时间,就被夏洛克拉去,各种惊险各种刺激挑战小心脏的事一个接一个,刺激到她根本没时间感伤。 像这样能一个人单独喝杯咖啡坐一下午的时间,真的很少了。 巫真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是最近才锻炼出来的。 办案真的很锻炼人。 要能破案能打能杀,还好她有武术底子支撑,不然累也累个半死。 巫真协助夏洛克解决了一个案子之后,有一段时间产生了自己能力拔山兮的错觉,好在每日与夏洛克相处下,在他天才智商碾压下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是天才,天才到变态。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男人。 汉尼拔是个大头,很棘手,她狠栽进去,竟然自己也不觉得意外。 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逮到没。 啊,苏菲也没给她打过电话。 失策了,也没问苏菲要手机号,去医院,苏菲紧接着她之后就出院了,找不到人。巫真还挺想她的,苏菲的各种美食给她了好印象,美食是能让人从本质上记住一个人的好的。 咖啡热气冒起,被冷气很快压下,巫真抿了一口咖啡,热流顺着食道下滑,进入胃中,她有种放松的恍惚感。 突然后背一个激灵,像是背上被铁片轻刮了一下,未触及到表皮,反而让人越生寒意。 有人在看她,来英国之后,看她的人多了,但这么坐如针毡的感觉会是谁? 巫真直起身子四周环顾,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汉尼拔。 他来了。 巫真脸色有点不好看。 谁害她进医院的她可没忘,医生嘱咐过,药量要是再大一点,她去的就不是病房而是太平间。 多可怕! 多让人后怕! 巫真二话没说掏出手机开始拨打夏洛克电话:她算是明白了,有时警局电话占线,忙不迭以,夏洛克电话冷冷戚戚没人打,一打反而通畅无比。 只响了一声,挂断了。 因为汉尼拔说:“替我问克拉丽丝好。” 巫真喉咙干涩:“你怎么知道克拉丽丝。” “她是个天使。”汉尼拔由衷赞叹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吃人的事,你怎么敢在这里出现?”巫真压低声音,为了不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恐慌。 汉尼拔看起来并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他很平和的,坐到了巫真对面,唤来服务员,替他上了一杯咖啡。 “我找到你,我就来了。你的疑问很多。”汉尼拔深深地,望着巫真,两个眼眶深邃无比,像是黑洞般吸引人。 巫真不和他直视,她知道自己斤两,不和他正面较量,也不说话不受他干扰。手指在桌子底下默按手机按键,给夏洛克发短信。 他来了,一切就能解决了。 汉尼拔把她的一切动作都收入眼中。 服务员是个瘦高个,放下咖啡之后就走了,一点没察觉这一桌的异常。 巫真镇定。 汉尼拔不打算让她继续镇定,也不准备让她走,用克拉丽丝吊着她,他知道这样她就不会走,而且似乎笃定了,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会出手,她是安全的? “克拉丽丝最近和你联系过吗?” 巫真不答话,汉尼拔几乎自问自答。 “看来没有。” “一定没有,她那种情况,保住命就不错了。” 巫真心头狠狠一惊。 “她漂亮而且优雅知性,我不打算动她,她送上门了。我一直收拾的很干净,她拍照做证,我来不及收拾,这事就捅出来。对谁都不好——他们有求于我。哈哈哈。” “可怜的克拉丽丝......” 巫真终于看向汉尼拔。 她始终还是太年轻了。 汉尼拔问:“让我们来继续上次的治疗,‘鸽子’是什么?” “这么直白就问出来?”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我也不喜欢随意说出自己的事。” 汉尼拔盯住巫真。 那种感觉很怪异,就好像被某种蛇类盯住,阴湿晦暗,不能见光的秘密被人一眼看穿。巫真学心理的,被训练的很敏感,这种感觉放大加倍,分外难受。这个时候若是显出一点弱势,她就完全输了。 空气好像黏着,凝涩不动。 一杯咖啡被哐当放在桌上。 “先生,你的咖啡。”非常标准的英伦发音,甚至带了点戏剧夸张的味道。 这种无声的交流被切断。汉尼拔非常不悦,他差一点就可以套出鸽子是什么了——只要巫真松懈,崩溃,都行,只差一点。 巫真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后背濡湿一片。她反手摸了摸后背,瘦,隔着衣服都能摸清楚有几节脊椎,她看起来不是很瘦,因为骨架子生得好,肉少了也不见得多突兀,多瘦骨嶙峋。这不是偏食,不是营养不良,这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抑郁,已经减轻了的。回顾过往,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过来的,因此越发憎恶戳穿那只“鸽子”的存在。 一个秘密就让它作为一个秘密,让她以后带进坟墓里一起埋葬是最好结局,谁都不戳穿,都当它没存在过。 人死一切烟消云散,这是她最大的期望。 甚至可以在残酷冰凉的现实中带了点难得的罗曼蒂克的意味,不好吗? 多好啊。 汉尼拔真是挖人伤疤的一把好手。 第十八章 “我很好奇,你是有什么胆子继续坐在这里,纹丝不动的。”巫真说。 汉尼拔的态度很悠闲,至少没有露出一丝慌张,要知道他现在正在被通缉。 汉尼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眼睛始终盯着巫真,悠闲的,看好戏的状态。 如果换了一个人这么轻佻的看着她,巫真会立即发火,本质上来讲,她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是汉尼拔,他此时看巫真的眼神始终带着很沉重的阴测测的意味,令人后背上汗毛细细密密的站成一排。 他先开口:“你觉得你的老板可以抓到我吗?” 巫真说:“你以为他抓不到吗?你犯的是杀人罪,被抓到的后果你比我懂。而且,他最喜欢你这种聪明人了,因为和你斗智斗勇的过程很好玩,类似猫捉老鼠,但这个游戏向来很残忍。”巫真小声补充道:“可能死伤一些人。” “哈哈。” 她就知道他们不会对死多少人感兴趣的,就知道,干嘛说出来呢。 汉尼拔只笑了一半,收了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他的太阳穴,汉尼拔纹丝未动,巫真从他眼中看出一丝变态的兴奋。 夏洛克遮挡住这里的小动作,毫无感情的说:“继续笑。” 汉尼拔没有笑。 咖啡馆是一个一个昏暗的小隔间,两边拉上咖啡色镶蕾丝帘子就什么都看不见。夏洛克反手解下他那边帘子的挂钩,帘布流水一般厚重的滑下。巫真解下她那边挂钩,两边帘子合上,密不透风。 “你这样很危险,如果外面有人拿枪扫射。”汉尼拔话没说完,夏洛克打断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汉尼拔:“你当然有本事找到我,那么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夏洛克:“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汉尼拔:“你憎恶警察,因为他们从不信任你,还利用你。” 夏洛克:“你接近她,调查我,一定有个动机驱使你这样做。不同于你之前吃人,你指导她误导她,她身上有什么你感兴趣的。” 汉尼拔:“如她所说,如果我死了,这世上聪明的人又会消失掉一个,到那时该多无聊。” 两人的对话牛头不对马嘴,针锋相对,巫真在一旁听的糊涂,他们又突然一起闭嘴,非常静默。 夏洛克迟迟未扣动扳机。 巫真有一丝心悸,仿佛他刚才的话出口,就错失掉一些时机,或者另一些人改掉原本的主意。这种感觉来的很不稳定,像一个气泡,浮动漂浮,无声无息就悬浮在空中,你知道它随时会破,但是它没破。 咖啡馆装有一只老式时钟,到了整点,钟上小木屋木门打开,小布谷鸟就会出来报时。 巫真经常看时钟,不是她有多守时,她是喜欢看时钟。 之前她收到一条不明所以的短信,有人要她“小心时间”。 一片静默下,她条件反射的又去看时钟。右手微微掀开帘子,露出一线,视线正好看到老式时钟。 正到整点,小布谷鸟出来。 “布谷——”“布谷——”“布” 汉尼拔突然抱住头,向角落藏去。 “谷——” 嘭旷—— 时钟突然爆炸,店内灯管被震碎,一个人影扑向巫真,替她挡住了全部视线,将她护在身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嘈杂声渐起,一切尘埃落定。 巫真的心情有一种茫然的平静。 咖啡馆里响起断断续续的哀嚎声。 巫真睫毛颤动,抖下灰,艰难抬头向护住她的人看去。那人看起来灰头土脸,反倒比之前容易辨认,一身黑白服务员衣服,系着黑粗布半腰围裙,身量匀称,一头黑卷发沾了灰,像是瞬间白了头,白的很不均匀。 “夏洛克?” “嗯。” 时钟上的小布谷鸟被炸到巫真脚边,巫真不小心踢到它,咕噜噜滚向一旁。顺势看汉尼拔的位置,早就没有人了。 他在混乱中在爆炸尚未平息的时候就跑了。 是不是察觉到夏洛克来了? “上咖啡的服务员是你?” “明显是的,你根本没看出来。” “这种时候就别刺我了。”巫真被灰尘呛到,咳了几声。 “你为什么不抓他?” 夏洛克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流光溢彩:“那多无聊。” 窗外鸣笛,双色光乱闪,大部队到了。 还有熟悉的白色救护车和披在肩上的毛毯。 护士也是熟悉的那个,她看见巫真,认出她来了,惊讶的说:“又是你?” 巫真讪笑:“我也不想的。” “什么都别说了,来来,做检查。” 巫真和夏洛克披着毯子挨着坐在长座椅上,周围也都是披着毯子东倒西歪或神色疲惫或一脸懵逼的受害者顾客。 巫真往夏洛克方向偏了偏头:“又让他跑了。” 这个“他”心领神会,都知道是谁。 夏洛克把头往巫真方向侧:“钓大鱼。” “还有大鱼?” 汉尼拔就够难对付的了,他背后还有帮他的人? “目前还在调查当中。” 巫真想起一件事来,不管这件事是不是夏洛克有意做的,他还是解了她的围。 “对了,谢谢你上的那杯咖啡,真是时候。” “应该的。”夏洛克老实不客气。 巫真估摸着他的语气与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对他的一些总结,他的这个“应该的”,应该是说,她谢他是应该的。 嗯。 挺自恋的,不过是该谢。 “不过。”夏洛克话锋一转。说:“你要是想谢我,就挑一个合适的时候,告诉我鸽子是什么。” 怎么一个个都来问,不问到不罢休的是吧? 还是之前没告诉,所以都激起了好奇心了,好奇心比答案本身更难打消。 可是不能告诉。 巫真决定装傻到底:“红烧乳鸽?你要是想吃我给你做。” 夏洛克斜瞟她一眼,不点破不说破,哼了一声。 巫真把肩上毯子拉下来,顶在头上,当成印度纱巾来使。或者可以放在别的什么地方,毯子接触到肌肤的部分毛毛糙糙的,冷气开得很足,又不接触皮肤了,这样刚好。 “夏洛克。” “嗯。” “你为什么扮成服务员模样,你知道会爆炸?” “不,我猜到汉尼拔察觉到我的追踪之后肯定会采取一些手段,让他得以安全逃脱。”夏洛克感觉很好笑,噗呲一声。“没想到是爆炸,老套。” “但很有用。” 他们现在都在这,而汉尼拔逃了。夏洛克不打算追,巫真劫后余生,恍然想起克拉丽丝的安危,乖乖坐在那打她电话,总是打不通。身体在毯子下缩成一团,毯子把她和外界隔绝了,她只顾着专注而焦急的打电话。 “他离开之前还不忘记见你一面,只是单纯为了鸽子?” 夏洛克对这一点很是疑惑,如果是他,在此刻应该立刻逃离这个危险地方,凭他对汉尼拔的分析,他是个相当理性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那么想要诱导巫真说出“鸽子”到底是什么,是一个人的拟化,还是一段回忆,一个深埋记忆里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让汉尼拔如此在意。 他是足以做他对手的人。 他感兴趣的,他自然感兴趣。 巫真不答,她忙着打电话,一通一通,手机放在耳边听到的只是忙音,打不通,就没有丝毫作用。 巫真单纯重复机械式动作,她自己心里隐约清楚,这算是一种安慰。 夏洛克不悦,无论人们对他是讥讽还是赞美,平时基本没人会忽视他。夏洛克双手抓住巫真头顶上的毯子,左右各一边,像抓住她的长耳朵,重新吸引她的视线,使她面对他。又重复了一遍:“他离开之前还不忘记见你一面,只是单纯为了‘鸽子’?” 巫真在毯子下的眼神很不耐烦。 “不然还是为了什么?” 夏洛克咬重舌音:“鸽子。” 真烦。 巫真决定回去就做红烧乳鸽吃,她买一整只,亲自操刀剁,一刀一刀把鸽子剁碎泄愤。 这世界是怎么了,人人都关心她的“鸽子”。 夏洛克笃定,非常自信,他把这当成一种愉快的游戏,他与汉尼拔是参加者,互相竞赛,游戏核心是巫真,的鸽子。 “你会告诉我的。” 巫真感受到了来自夏洛克的“威胁”,眯起眼睛,嘴角挂有一丝冷笑。 看来不止要红烧,八大菜系各来一遍。 直到夏洛克打消他那莫名其妙燃起的兴趣。 不然他会见证一个鸽子终结者的崛起。 第十九章 检查结束。 两个人身体精神状态毫无问题,巫真觉得他们检查的不胜准确,这里明明有一个高功能反社会症在这里! 检察人员放行。 夏洛克看着巫真搭上taxi。拿起电话拨打麦考夫的手机号,迎着下午阳光沿着街道走回221b。 “亲爱的哥哥,我需要苏格兰场监控查看权,全权。不,我不亲自去,让苏格兰场传送过来。” “不,我很忙,亲爱的弟弟,你为什么不亲自去申请呢?”麦考夫的声音中透着看好戏的语气。 “或者我可以黑进苏格兰场系统,顺便再给他们留下点难忘的小礼物。” “......你知道这会造成苏格兰场大乱的对吧?” “oh,我当然知道。” so,这是威胁。 “......ok。” 麦考夫想到苏格兰场里的某个人会因此几天不能睡觉熬通宵而大发脾气,妥协了。 巫真想去图书馆看书,还在回校的车上,巫盼一通电话打来。 “小真子,来话剧社一趟。” 巫盼以为她在学校。 谁能知道她刚经历了一场爆炸。 巫真下车后直奔话剧社,她的记忆力超好,这似乎与她是个路痴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 但,现在不同了。 巫真模仿夏洛克试图在脑海中建起一座记忆宫殿,不过并不成功,她目前为止只得到了一张“平面图”,还需要随机触发点触发记忆,但用来记校内地址足够了。 话剧社平时的活动地点通常在礼堂。礼堂不常用,一些心思活络的人打着主意想占据礼堂。话剧社社长是个能说会道的厉害人物,向校长申请两次成功,在一干社团艳羡眼光下大摇大摆占据偌大礼堂。 巫真站在门口一眼望去,感觉像是进入到新世界。 礼堂里杂乱摆放着各种大件小件木架背景。一些人穿着欧洲中世纪古装走来走去,或帮忙或添乱玩耍,一抬脚踩凳子系鞋带,裙底下露出的球鞋,一弯腰低头捡东西,假发掉在地上啪叽乱成毛线。 礼堂里窗户太高太少,闷热不怎么透气。中间有人在兜售冰棍雪糕,走到巫真跟前:“来一根?” 巫真买了一根,边吃边找人。 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抱着一沓疑似资料的纸张走过她身边,倒退回她面前,扶了扶眼睛。巫真看到镜片寒芒一闪,如同宝剑出鞘收鞘。 “你好。” 恍惚间,巫真有种自己被盯上的感觉。 “你好。” “我是洛蒂,你的名字是什么?” “叫我真就好。你们这有个叫盼·巫的人吗?” “有,他是你的兄弟是吗?你们长得真的好像的。” “是我的兄弟,我们是双胞胎。” 巫真又看到洛蒂眼镜片上寒芒一闪而逝。 “你有没有兴趣参演我们的一个话剧,叫做《两个公主的复仇》。” “真!”巫盼先闻声而后见人。戴着黑卷假发,穿公主服,高大修长身量被柔化,容貌修饰过后竟然与巫真别无二致,只大了一号。 一个长卷发,一个长直发。像一面对立的镜子。 洛蒂的眼镜片已经挡不住她眼中精光四射了,她嘴角勾起诡异弧度,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那只爱咧嘴笑的猫。 “请你一定要参演这部话剧!请一定参演!” 洛蒂诚恳的恳求,手中攥着话剧本,态度无比诚恳,眼中透露出狂热的光芒。 巫盼耸耸肩,摊开手无奈说道:“我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事。”他伏在巫真耳边小声道:“她是社长,该怎么说,她这个人对于话剧有非一般的爱好,简直可以说是狂热癖好,你要是不同意,她绝对会发疯。” 巫真也小声说道:“怎么可能?” “你以为我是怎么同意扮女人的?”巫盼咬牙切齿道。 “请一定参演!”洛蒂宛如恶魔诱惑小天使一般。“我们社长可以有权给你加学分的哦。” 好吧,为了学分。 “我演。” “先去化妆。” 洛蒂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剧中双子了。推着巫真去化妆间,亲自操手,替巫真化妆,衣服大了一号,她巧手用珠针固定衣服褶皱,咬着针头手工缝,将衣服临时改小,非常贴合巫真身材。 巫真想起刚才看见的不对劲的事情。 “巫盼是怎么有胸的?” 洛蒂手下忙个不停。 “塞布料!” 出来后,一样的妆容,一样的服饰,面容经过修饰,化妆师用粉底柔和化巫盼的脸,削眉,涂唇,粗略看几乎一样。身量上巫盼比巫真大了一号,没关系,他饰演“姐姐”。 不同于话剧社其他人员的高鼻深目,巫盼巫真犹如混血儿一般的面容为他们打开了一条路,洛蒂说,要是眼眸偶尔流露出的阴郁气质那就完美了。 “公主”是来复仇的。 话剧社的人员,为他们鼓掌,赞叹。 巫真提起裙边,弯腰行礼。巫盼高兴的抱拳行礼,洛蒂用话剧本猛打了一下他的后背,他才不情愿的行了一个弯腰礼。 为了不妨碍他人做事和不被打扰,三人站在较为空旷的讲台上。 洛蒂给他们讲戏。 “剧本是这样的,一个骑士爱上了一对双胞胎公主。他先爱上姐姐,后又喜欢上妹妹。骑士就这么日复一日的与两位公主陷入恋爱中。”洛蒂语气变得阴森起来:“然而,这是一个阴谋,他以为她们两个互相不道他与对方的事,没成想,这本来就是两姐妹对他的戏弄与复仇。在姐妹俩之间的周旋使他苦不堪言,甚至神经因为两姐妹的蓄意出现混乱,整个生活陷入一团糟之中。他最后被两姐妹复仇成功,喝下早已藏好了的毒。” 洛蒂的语气又出现一个转折,宛如梦幻般的语气。 “然而,毒并不致命,他睡了过去,直到王子将他吻醒,完美结局!” 洛蒂很高兴,几乎要转圈表示她的兴奋。 巫真有问题: “最后这幕,不是睡美人吗?” “是!” “男版的睡美人?” “是!” “王子是男的?” “是!” “那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问!” “那两位公主对骑士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折磨他?” “这个......我还没想好。你就说这故事虐不虐吧!结尾甜不甜吧!” “虐!甜!”巫盼抢答道。 洛蒂看向巫真,她在等巫真拿出态度。 巫真一看苗头有点不对,立即鼓掌:“真是一部好剧本。” 洛蒂满意了。 巫盼说不出话来,只鼓掌。 洛蒂转身对着整个剧场,小手一挥。豪情万丈道:“王子要帅!骑士要帅!公主要美!” 剧场大而空旷,她的声音明显回响了三秒。 整个剧场里的人放下手中活计,机械式拍着手,一片掌声,没有喝彩,以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默默抗议。 洛蒂胸膛中长舒一口气,非常满足:“开始排练!” 巫盼小声对巫真说:“千万不要和搞艺术创作的人犟,否则她们搞死你,刚才反应不错,我就知道你能应对。” 巫盼可不是谁的话都听的,竟然面对洛蒂这么乖这么服从。 巫真看着洛蒂的小身板,仿佛其中蕴藏着无穷精力,非常的佩服。 舞台剧上的彩排排了两天,洛蒂对王子的扮演者很满意,除了他看两位公主扮演者的眼神,看巫真的还算好,还能算深情,但是看巫盼的那就非常怪异,他们两个人之间总是不能很好的磨合。 “王子”一把拉下厚重的假发,拿在手里扇风。“这非常正常,他是男的。” “那又怎样?”洛蒂觉得他这个念头简直不可理喻。“这是演戏,演戏你懂吗?” “我不管,你给我换个女人。” 洛蒂看向巫盼。 巫盼两手一摊,乐得清闲:“我无所谓。” 洛蒂这两天排练下来,对他们俩的角色已经确定下来。内心也很纠结。这么大一个校园,双胞胎未必找不到,可是他们俩这脸,这颜值,这配合感,不是随便一对双胞胎能演出来的。 洛蒂暂停了排演,躲开所有人自己一个人思考去了。 王子和公主的戏份是统一不了。 三位主演各自玩去了。 第二十章 巫真在图书馆看了一下书,又跑到校外去找美食。 找着找着,一边吃一边走,她发现了一家占卜店,是新开的,油漆的气味还没消散,内里面的装潢已经布置得当。 里面一张躺椅上睡着一个人,单手放在额上,看不清面孔。 巫真隐隐觉得眼熟,多看了两眼。 ...... “苏菲,不要再摆弄你那些瓶瓶罐罐了。” 祖母苍老的声音在苏菲耳边响起。模模糊糊的,苏菲感觉自己正在涂指甲油,鲜红的一道,被小刷子涂在她指甲上,鲜艳无比,指甲油没有干,泛着水汪汪的红,干了之后就像形成一层甲壳。 她一只手指一只手指的仔细涂着,干什么事都没这么仔细。 她爱美不是遗传的,从她爱尔兰裔的祖母身上可以看出来,窗格外红枫叶飘飞,她披着一条厚重的针织五色披风,披风颜色晦暗,显得肮脏,但这条披风她昨天才洗净晾干。她与苏菲对坐,那张桌子就像隔开了时间的洪流。 祖孙俩简直不像一个时空的人。 她祖母的父亲是爱尔兰人,祖母随他入了爱尔兰籍,却忠实的遗传了身为飘荡的吉普赛人母亲的血液。 一年要换好几次房子,他们至今是租住的,生活质量也不差,靠给人占卜过活。 近几年科学技术飞涨,但是占卜星座这个行业,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大批的有钱人举着票子追着他们,找不到人,电话里占卜也行。 母亲与父亲同行,她母亲生性无拘无束,浪漫随意,生出来的女儿是任她自由生长的,不操心,不长皱纹,至今看起来就像二十七八近三十的人,和她父亲两人生活非常快活。 就剩她和祖母在一起。 祖母年纪大了,不方便四处游荡。她们就在英国定居下来,说起来,她本来也算半个英国人。 她双手捧着一个水晶球,布满皱纹的眉头紧蹙,藏在披肩下的身躯臃肿。 “苏菲,我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苏菲满不在乎的举起涂好指甲油的手,在阳光下仔细看,手指甲泛着亮晶晶的光。这个牌子的化妆品不错。 “我们这次得搬走。” “怎么?”苏菲态度严肃了点。 她祖母一年要叨唠多少次“不好的预感”,但没有一次,没有一次是需要她们搬走的。 “我们得搬走。多的我也说不上来啦,我们去找你的父母。” 这么严重? 苏菲猛地坐起身,突然感觉脑部一阵眩晕,阳光透过眼皮照射瞳孔,她挪开沉重的手,呻.吟了一声。 门口的光线有变动,影影绰绰一个苗条的身影站在门口。 她直起身,看了过去:“真?” 巫真确认了是她,不知为何感觉松了一口气:“嗯。在补觉?” 在医院的时候,苏菲就经常睡觉,不分白天黑夜,美而言之美容觉。 “不是,做了一个梦。” 苏菲有些头疼,看见巫真她是很高兴的。“手里拿的什么?” 同样是喜欢吃的人,巫真了解她这说句话的心思,心想零食是保不住了,进屋坐在一张高脚凳上。把手里纸袋分享给她。 苏菲边吃边说:“真,你大老远来英国,你父母怎么办?我听说中国人都是很重孝道的。” 巫真觉得她的曲解有点深,解释道:“这和孝道没关系。我来这是为了进修,只是也好长时间没联络他们了,他们那边也一个电话没打过来。” “唔。”苏菲咽下满嘴的食物,她这个时候不太像是那个坐在病床上高高在上的女神,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巫真的侧脸有点像她所见过的洋娃娃,大眼睛长睫毛,眼窝深陷,皮相白净,嘴唇红嘟嘟的,如果洋娃娃长大了,由可爱变得窈窕,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苏菲笑嘻嘻伸手去捏她的脸,力道重了点,变成了掐,巫真一把打掉她的手。 “想听我的故事吗?” “嗯?”巫真一下来了兴致,她不是八卦的人,只是喜欢听故事,这两者区别好像不大,前者是琐碎的,看好戏的,仿佛能自身参与进来。后者是成章成片的,观赏性的。 “想啊。” “我和我的父母,和你的情况差不多,只是我联系不上他们了。” “他们在外旅游,与我的祖母一起,乘坐了一架飞机,可是下地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就好像在那架飞机上蒸发了一样。我找了几年,游历各国,也没找到。” 出事之后,之后她去了哪里呢。 好像哪里都去了。 似乎那个地方都有她的亲人的一点消息。但就是找不见人,仿佛冥冥之中,有个幽灵,引导着,她去往各国,去参与各种事。 ...... 我的父母热爱旅游,经常不见人影。 直到有一天,他们彻底不见人影了,电话打不通,唯一的联系方式失去了。后来祖母说他们不好了......你知道“不好了”的意思。我不信,就四处去联系。没几天,祖母不见了。也是联系不上。 当时我快疯了。 又过了几个月,还是不见踪影,报警没找到,他们在地球的另一面失踪的,去哪找呢。 没办法,过了几个月,我自己平静了点,就上路,当时很迷茫,不知道去哪。但就是不想待在家里,那已经不像个家了。 以前是不论到哪里定居都有个计划的,这次什么计划都没有,就走了。 第一站是哪我也记不清楚,当时思绪混乱,找也找不到。 后来渐渐找回理智了。 钱花的差不多了,我就给人占卜,有人信这个。后来去的地方越多,经验越来越多,互联网时代,我建立了个自己的网络平台,名气越来越大。钱就滚滚而来了。 路费不愁,我就更加想要找到他们。 你知道埃及这个地方吗,热,很容易晒黑,去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为什么要去呢。没想出结果,特意为自己占了牌,飞机遇上大气流,一阵颠簸混乱,牌阵散了,我就收手不继续。 没想到,去的当天,就热化了我带去的十只香奈儿唇膏。恨死我了。 嗯。 我呢,在埃及救了一个小男孩。 大概十三四岁,他当时处境很危险了,从高处跌落,躺在一块沙石块上,呼哧呼哧喘着气,长手长脚的,身体下一大滩血迹,差不多干涸了,太阳那么大。 当时吓坏了我,后来一想,他还在喘气,就是还有活路。 我就去打当地急救电话,之前存了号码的,就怕有个什么意外,没想到这时候用上了。 送去医院,我一路陪着,交了钱,我就走了。 我挺可怜这孩子的,我也挺可怜我自己的,家人生死不明,我算是个孤儿。 挑了个最热的时候来埃及,很后悔,不过如果我不来,这孩子估计也不能活。 我们算是有缘呢。 之后说的事,也和这个小男孩有关。 我是很相信缘分这件事,譬如我和你,如果不是在同一间医院病房待过,我们也不能成为好朋友。 埃及很大,但是白肤色的人很少,我找了很长时间,皮肤都被晒成小麦色,这并不好,太阳暴晒,我防晒措施一层一层严密防守,防晒霜都晒化了,脱皮脱得很严重。 我定了回程的机票,好巧不巧,就在那一天,我收到了从医院来的电话。 是用埃及语夹杂英语的语言说,口音太重,我才知道是那个小孩找我,说是报答。 早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打死我也不要他的“报答”。 ...... 苏菲讲的口渴,停下来去倒了两杯蜂蜜水,一杯给巫真。 巫真把玻璃杯端在手中,透过玻璃杯呈现淡黄色,杯底未化开的蜂蜜粘稠聚在一起,轻轻一晃,粘稠的蜂蜜旋成一个漩涡,像埃及的流沙。 埃及这个地方,她也去过的。 天很高,金字塔也很高,触目的晴空万里让她闪了眼睛,那里对她来说,潜伏着一个巨兽,就在阳光之下,金字塔之上。 苏菲润完口,皱着眉头微微颤抖着骂了一句脏话,对于她经历的事,她始终带着一丝庆幸,也尤有余恨。 “你知道那群混蛋有多么混蛋吗?” 巫真捧着杯子,双手冰凉,“混蛋的二次方?” 苏菲楞了一下。“对,你真是说准了。不过你这状态......” “啊?”巫真像大梦初醒,说道:“你继续说。” 苏菲白了她一眼。 第二十一章 ...... 用我祖母常用的一句话:他引来了祸端。 她是胡说,我是认真的。 当时接到医院电话,医生告诉我基本情况后,是一个男孩子接的电话。 他说,我想当面请你吃个饭,行吗?你救了我,给你道谢,行吗? 当时他的声音非常诚恳小心,他继续说,就在中午,行吗? ——我是下午的航班,吃顿中饭是有时间的,所以我答应了他,当时想,他也不像有钱的人,饭后我来结账。 ......当时就该吃穷他。 地点在一家当地餐馆,并不是很整洁,但居然有空调!一个密闭的小屋子,厨房在外,烟熏火燎,开了空调有一股散不出去的怪味。 我还记得当天我只涂了个眉毛嘴唇,反正是去见小屁孩。我一眼就看见他了,没有什么人,他一个坐在正中间,看见我,就咧着嘴笑和我打招呼,英语很生涩。 看我来了,说了几句话,我也记不清说的是什么,他英文非常不好。饭好了,他从外面端进来,态度很殷勤,还给了我一个勺子,半个手掌大,可我们吃的是手抓饭。 那盆手抓饭我到现在印象还很深刻,里面有颗钻石,我当然吃出来了,他却很紧张,想要扑过来要我吞进去。他的意图应该是想要我把饭和钻石一起吃进去,然后要挟我干什么什么的。 我觉得这孩子没脑子。 钻石是能随便吃下去的吗,我吐出来,把钻石扔得远远地,好让我逃跑多一点时间。对了,你扔过钻石没?啧。 他转身去捡钻石,我跑到门口,店主柱子似的堵在门口看情况,门打不开。我就抬脚踹,高跟鞋跟一下断了,店主吓呆,店里的其余顾客都躲得远。 他跑到我跟前,抓住我,拿着钻石,不断用英文重复一个词:酬金!酬金! 双方都冷静下来。 我说:你当我傻。 然后他和我说:吃下肚,就等于收了酬金,这样你就没法回绝了。 我觉得这孩子是真傻。 他说,他要我帮他躲过他家人的追踪,他家人虐待他,他逃了,这钻石是他捡的,如果我帮助他,就是我的。 我当时也是胆大,居然就同意了。 ...... “我能抽支烟吗?”苏菲询问。 巫真不喜欢闻烟味,沉浸在苏菲讲的故事里,摇了摇头。 苏菲抽出一支女士香烟,夹在手指间笑道:“别担心,我只是询问,你的意见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她耸了耸肩。 巫真说:“后来他怎么样了?” “那个啊,不知道。我说过吧,我后悔救了他,因为他给我添了非常大的麻烦。” “继续说。” 巫真的确很想知道这个真实故事的结局,她总觉得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耳熟。 苏菲任性道:“不想说了。” “我讨厌讲故事讲一半的人,继续说,我请你吃饭。”巫真鼓励她。 “不,你个喜欢听故事的小女孩。”苏菲手指轻刮了一下巫真脸颊,巫真躲开了。 苏菲柜台上的花瓶被一枪打爆。发出极大的响声,继而又响了一枪,离她们两人很近。 巫真临危不惧,敏捷的找到隐蔽的墙角躲,苏菲吓了一跳,顺势从椅上滚下,趴在地上。巫真躲在墙角向她招手。苏菲爬过去,才得以喘息。 苏菲心跳得不行:“这tm怎么回事!” 巫真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许是什么仇家,或者只是一起普通的枪击。” 苏菲:“......仇家,我的仇家找到这了?” 巫真把头发用手腕上的橡皮筋绑起,视线顿时开阔许多:“不一定吧。”也许是她的,管他是谁的。 “有没有别的出口?” 店里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然后再是通向内室的门,那是条死路。 苏菲摇了摇头,满头的长发像海藻遮住了她的脸庞,她伸手拨向耳后,不过没什么用。 巫真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这一切在一分钟之内发生,外面的枪声已经停止,街上的行人被吓跑,竟然静得能听见苏菲店里时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 然后是人的脚步声,踏在花瓶碎得死无全尸的碎片上,咯吱咯吱,走来的人穿的是皮鞋。 苏菲盯着巫真看,她此时想出去和外面的人拼了,但是眼睛定住了,只盯着巫真看。 巫真看到那个人的影子了,长长的黑影子投在墙壁上,离她们越来越近。手里端着枪,随时准备射击。 巫真知道他是非常赶时间,外面一定有人报警了,警察就快到了,他需要在短暂的时间内杀掉她,或者苏菲,或者她们两个。但他不确定她们手里同样有没有枪。她是手无寸铁的。 巫真紧咬下唇,非常紧张也非常镇定。 站在她身旁靠墙壁里的苏菲颤抖着,从裙子下掏出藏匿许久的一把小□□,枪柄用力捏在手里,不住抖动。巫真瞪大双眼,指着她那枪,苏菲会错意思,烫手山芋似的将小□□塞给巫真。巫真拿着小□□,一刹那间有生的喜悦,也有将死的迷茫。 苏菲是不中用了,只能把宝压在她身上。 她是会开枪的,拿夏洛克的枪做过练习。好吧,哈德森太太墙壁上的枪子“杰作”也有她的一份,都被不知情的哈德森太太算在夏洛克头上了。 她们躲的地方有面大的化妆镜,可以移动。巫真有了主意,对苏菲说。 时间紧迫,苏菲也是有胆量有过见识的,一咬牙,竖抱着化妆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地下有碎瓷片,她一路不受控制滑过去,反而比自己冲还要快。 化妆镜反射的光闪花了杀手的眼睛,他条件反射的闭着眼睛扫射了几枪。巫真在苏菲冲出去之后紧跟着就闪身出来开枪了,她没有反光刺眼的干扰,瞄准开枪,子弹只有两颗。巫真开了两枪之后再也开不响,意识到这点,她立刻闪身躲起来。 一阵嚎叫,巫真和躲在另一边的苏菲两厢对视,意识到好像打中了,就小心翼翼的出来。 室内溅了不少血,巫真一枪打碎了他下巴骨,波及到喉咙,颈动脉应该也受了伤。不然不会出这么多血。越靠近脑部,痛感越重,他现在应该暂时丧失战斗力了。 苏菲赞叹说:“你打的真准。” 巫真不敢居功:“我瞄准的是心脏。”还有一枪没打中,不知道打哪儿去了。 苏菲说:“别说煞风景的话。” 第二十二章 “你救了我们,干得好。”苏菲大力拍巫真的肩膀,她比巫真高一个头,紧紧把巫真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按住她后脑勺,像是抱巨型洋娃娃。 讲真的,巫真不是很喜欢苏菲此时身上香水混汗水混发香的味道,不过自己现在身上味道也不怎么样啦。 苏菲松开巫真,径直跑到柜台拉开抽屉,拿一束登山绳出来,紧紧绑住在地上挣扎扭动的杀手的手腕,双脚。 她们两个站在一地废墟里,劫后余生。 苏菲问巫真:“你知道怎么逼问人吗?” 巫真摇了摇头:“他没法说话。” 杀手下巴骨被击穿,啊啊痛苦乱嚎叫,的确无法讲出准确音节。 “看来我来晚了。” 苏菲霎时间头皮一麻,大叫:“真,枪!” 巫真安抚她:“没事,熟人。”又对夏洛克说:“至少你比警察来的早。” 夏洛克跑步来的,扶着门框气喘吁吁。“愚蠢的出租车司机走了一半不肯载我,说有枪击案。当然有枪击案,否则我为什么要来?” 巫真问:“等等,你知道这些会发生?” 夏洛克答:“嗯,是啊。” 苏菲一瞬间冲上去,欲图施暴。巫真提前一步察觉她的情绪,死死抱住她的腰。 苏菲大叫:“你到底在干什么!” 巫真身形体重不足以拦住苏菲,但是可以作为一个小型秤砣坠住她。地滑,苏菲使不上力,两个人慢慢移动。 夏洛克毫不为所动。 “她怎么了?” 巫真解释道:“她只是神经崩得太紧,原谅她,你要知道,生活中性格越强势的人,濒临崩溃时情绪反应也就越大。比如说,抖s都比m要更......那什么。你不懂我刚才说的话吧?”侦探宅应该不会关心性格之间的差异。 苏菲不再试图移动,一甩过头看巫真,满头头发划过空气,蓬松而厚重,鸟羽似的根根炸开。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帮他?” “说实话,他是我的雇主。”巫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苏菲声调拔高:“仅此而已!” 夏洛克意料之外的横插一脚:“仅此而已?”难道不应该有点别的什么感情? 巫真眼皮跳得厉害,就知道今天没好事! 巫真试图转移话题:“你,夏洛克你怎么知道,这会发生枪击案?” 夏洛克停顿了一下,讲解道:“很简单,因为我调取了这里街区的监控。” 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 巫真:“你能调取街区监控?” 夏洛克:“嗯哼。” 苏菲扭头:“我听见警笛声了。” 夏洛克对巫真说:“我本来是来救你的,但是。能让我和这位苏菲小姐单独谈谈吗?” 巫真踏着一地碎片准备出去,苏菲拽住她手腕,不让走。并嘲笑:“为什么?” “哼?因为你并不会想让我现在说出来。” 夏洛克看着巫真,苏菲盯着巫真,巫真谁也不看。 “我......”巫真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说:“我想不出理由了,随你们怎么闹吧!” 这烂摊子她不伺候了! 巫真手一甩,小黑皮鞋咯吱咯吱踏着一地废墟残瓷血迹,出去透风。 外面的空气清新流动,心情稍微放松,警车驾临。还是熟人,首先看到巫真,径直向她走去。 巫真打招呼,首先澄清自己:“多诺万警官,我是受害者。”态度诚恳,表情到位。 多诺万:“很高兴见到你,哇哦,受害者在这好端端站着,那么,凶手在哪?” “或许在里面地上躺着,我觉得他需要一辆救护车。” 多诺万偏头告诉身边的人:“叫救护车来,你们先进去抢救一下。”又说:“我最近怎么总是见到你。” 巫真微笑:“我也不想的。” 多诺万打趣:“好歹现在没受伤了?” 巫真无奈一笑:“我尽量避免。” 室内进了警察,夏洛克出来,苏菲正在被盘问,态度倨傲而生气,很不耐烦。她们把一切都解决了,警察才来,苏菲的性子根本忍受不了,没当场翻脸已经给面子了。 一见到夏洛克,多诺万的脸立即沉下来。 夏洛克站在巫真身边。 多诺万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你?” 巫真小声对夏洛克说:“看来你女人缘不怎么样啊。” 夏洛克问:“可以回去了吗?” 多诺万:“不,不行,你们还要录口供” 巫真对他点点头。 夏洛克拉起巫真的胳膊,离开,走得很潇洒。 多诺万在他们身后大叫:“你们去哪?” ...... 夏洛克走了一段路,突然问巫真:“你想去哪?” 巫真猝不及防:“去吃冰激凌?” 夏洛克:“......也算给出了答案,地点。” “随便,那不是有流动冰淇淋车嘛。”巫真向前一指。一辆粉红色改造车,车顶上一个大冰淇淋模具,有零散几个人等在车前。 夏洛克:“真,你坐在那等等。” 几步地方,街边绿荫大树下长椅空着,夏洛克指的地方就是那。 “好。” 过了一会,夏洛克出现了,手中举着一个雪白的甜筒。递给巫真。 巫真接过甜筒:“谢谢。” “吃甜品会刺激脑内神经兴奋。”夏洛克说:“所以麦考夫沉溺甜品,不可自拔,胖得都不能见人” 其实麦考夫身材没夏洛克说的那么胖,英国中年男人普遍身材,麦考夫有着健身的心,只是夏洛克身材修长,两厢对比起来,麦考夫完败。夏洛克觉察出来,并借由此时常打击他的哥哥。 巫真不可抑止的笑起来。“夏洛克,下次还给我买甜筒吗?” 夏洛克瞥了她一眼:“不一定,也许买圣代。” 夏洛克手机提示音响短暂一声。 巫真扬起脸,看向街边监控器的方向。然后脚尖点地一划,由木椅这端滑到了夏洛克那端。 “你怎么能第一时间觉察到呢?” 她十分纠结这个问题。 夏洛克思量语言,不能说他监视她,她会生气。 “我监视......过这里。” 巫真向他束起大拇指。 “整个伦敦都处在你的监视之下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夏洛克等着她的表扬,巫真半天没动静,忍不住问:“你的词汇量就那么一点吗?” “不,人类的语言已经不足以表达我对你的赞美之情了。” “非人类语言也行。”夏洛克矜持道。 巫真想了想,小心翼翼又包含感情的“喵”了一声。 第二十三章 夏洛克奖励似的揉了揉她的头。 巫真电话响了。 夏洛克皱眉:“谁?” 巫真:“苏菲。”按下接通键,还没来得及说话,苏菲在电话那头就说:“你丢下我,和那个什么,侦探,跑了?” 苏菲语气很平静,没有带质问的意思。巫真反而觉得伤到她了。 她期艾道:“是啊,你还好吧。” “很好。” “......真的?” “当然,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你说什么呢。”巫真话锋一转:“除非你把你那个故事的结局告诉我。” 苏菲那边好像噎了一下。半响才说:“后来逃跑失败,那个小男孩死了,我也受了重创,被家人给接回去了。” “等等。”巫真有些恍惚:“你的家人不是没找到吗?” “是啊,没找到。”苏菲说的理直气壮。 巫真气得不行:“你这是烂尾,是胡编乱造,是要被雷劈的!” “呵呵,天真的小女孩。挂了。” 嘟—— “嗯?” 巫真食道里好像吞了细小刀子,一脸不好受。转念一想,这是苏菲的私事,她不愿多说,那她还是不要多问,这样要讲礼貌......但是有本事苏菲最开始也别说呀! 巫真郁闷的按触屏,退出界面,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显示的是她所在地的号码。巫真接起:“喂?” “哈喽?” 巫真:“请问你是谁?” 对方听出了巫真的声音,声音霎时间热络起来: “你的社长,不,不该说社长,你不是我们社的人。天哪我都忙晕了,真,你快回来,事情我都解决好了,来排练,我还要再和盼打电话,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洛蒂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得到巫真肯定回复后果断挂断电话。 巫真收起手机,略略沉吟,终于开口问夏洛克: “我们学校有一场演出,可以让亲戚或者朋友来参加观看,你来不来?” “嗯,我是你朋友。” “当然。” 夏洛克诡秘的笑了一下,巫真说:“去不去?” “当然去。” “太好了,到时我给你要一张内部票,一定来捧场啊?我要去彩排,先走了。” 巫真背起包,在街道间树下跑了一段路,停下来,回头看长椅上的夏洛克,夏洛克还坐在长椅上,看不清他在看什么,静默着。 巫真犹豫着抬起手,默默地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快速跑了。 ...... 三天之后,舞台剧开演,洛蒂在后台捏着剧本嘱咐主演们,王子扮演者是她又招来的一个帅哥,金发碧眼。巫盼私下说这人一定是洛蒂威胁来的。 洛蒂捏着剧本,看起来比主演们还要紧张:“听着,排练时间紧迫,但是你们在排演时间都表现的很好,重点是不要怯场知道吗?” 巫盼与巫真一样扮相,态度气定神闲甚至毫不在意:“安啦。” 洛蒂娃娃音低沉下来,沉着脸色威胁:“如果这个剧搞砸了,我就杀了你,还有所有搞砸的人!” 主演们精神一震。 她拔高音调吼道:“你们都知道了吗?!” 众人齐声道:“知道了!” 洛蒂平复情绪:“很好,重点是不要紧张,知道吗?” 众人:“知道了!” “去吧去吧。” 台上布景都按照中世纪的来,灯光打得阴暗,这是一出阴谋与爱的复仇剧。虽然巫盼直到上台前都在吐槽。 巫真一直觉得艺术细胞一定只遗传给了她一人。 巫真与巫盼携手出场,演出间隙还特地看了一眼台下。 没看到夏洛克,但是她看到了雷斯垂德警官......捧着一个平板。雷斯垂德警官神情显然很萎靡,任然振奋精神看演出,目光与巫真对上,还咧了咧嘴角,微笑了一下。 巫真当时差点念错台词。 ——雷斯垂德警官捧着的平板,里面是夏洛克的脸,隔着网络与屏幕,夏洛克向巫真笑了笑。 台上,巫盼举起匕首,声情并茂大声哭诉道:“你这个恶魔,你使我们姐妹的生活变得糟糕,你要我们一同陪你下地狱!” 王子捂着胸口,半靠在墙壁上,痛苦的说道:“瑟菲娅!瑟菲娜!你们两个,竟然这么恨我吗?瑟菲娅!放下你的匕首!你的爱已经扭曲!你的心已经扭曲!瑟菲娜,你该阻止你的姐姐!” 巫真一把夺过匕首,大声倾诉:“不!我不会阻止姐姐!我要亲手杀死你!” 王子:“天啊!” 巫真刺向王子的胸膛,假血飙了一地。 台下,雷斯垂德捧着平板,呆滞的歪着头,昏昏欲睡,看了一阵,对平板里的夏洛克说:“这剧好狗血,台词真水,对吧。” 没有得到答复,雷斯垂德把平板翻转过来,才发现夏洛克早就已经离开摄像头前。雷斯垂德警官喃喃道:“真聪明,我为什么要替你来这里呢。” 他左边的女士找他借纸巾,哭得不行。 “他们太惨了,呜呜呜呜。” 雷斯垂德:“哦。” 他右边的男士两眼放光,对他说:“那个王子好艳福啊,两个美女。” 雷斯垂德:“哈。” 雷斯垂德来了兴趣:如果他知道其中一个是男人会怎么样? 也许自己终于能理解了夏洛克的恶趣味。 ...... 舞台剧结束,巫真第一时间在后台找捧着平板的雷斯垂德。很好找,因为不是谁都捧着平板来看剧。 平板里,夏洛克要雷斯垂德把他举高,举过头顶,雷斯垂德无奈照做。 巫真演出完很兴奋,感觉整个人都放着光:“怎么样?” 巫盼飘过,拿卸妆棉沾卸妆水擦脸上的妆容:“说实话不怎么样。” 巫真嫌他不会看时候说话,把他搡开。 夏洛克沉默着,点了头。雷斯垂德差点就像揭发他的说谎行为。 巫真高兴得双眼放光,原地转了一圈,激动:“你也觉得好对不对,我的演技真是爆发了!” 夏洛克肯定道:“你的演技是可以。” 洛蒂跑过来,拥抱巫真,两个人都很高兴。 “演出真是完美落幕!” 一旁,雷斯垂德捧着平板。 夏洛克:“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她实话。” 雷斯垂德:“得了,她都没介意你在平板里看她的演出。” 夏洛克:“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雷斯垂德:“我也是,但,你知道的,你威胁我。所以我来了。” 第二十四章 一天闲暇时,夏洛克站在厨房长桌前做实验,巫盼站在门口轻扣三下门。夏洛克的大门向来不关,他引起夏洛克注意,但是没有进居室内。 夏洛克摘下护目镜,放下滴管,坐在沙发上。 这是个意外来客,但情理之中。 夏洛克松了松肩膀,正襟危坐。“请。”他伸手对他对面座位伸了伸手,示意他入座,不要站在门口。 巫盼倚着门框,眼神半明半暗,抱着手臂,说:“免了”说完之后觉得自己这个动作和口气挺潇洒挺像那么一回事的,心里还有些得意。 “你想找我说什么。” “我听过你的名声,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 夏洛克镇定自若。 巫盼掀了掀眼皮,继续说:“你对我妹妹是怎么看的?” “我想我们之后会相处很长时间,非常长。如果你的妹妹愿意的话,这个时间可以是我活着的所有时候。” 夏洛克盯着他的脸,眼神像是被触动,转移到落地窗外。她来了。 “你就这么有自信?” “我想是的。” 巫盼听了这话,有些咂舌。 就这么着? 嘿,这滋味可真不好受,她在他身旁近二十多年,悉心照料,有人说双胞胎是一体共生的,这话他信。 然后他一体共生二十多年没怎么分开过的妹妹,就这么被人预定了?夺走了? 凭什么呀。 就他自己来说,就算娶了妻子,也不会丢下妹妹的呀! 仔细想想,巫真可能并没有那么没良心,不会丢下他这个哥哥的吧?啊?啊? 不过...... 巫盼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件事情不解决,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呢! “她好像没对我说她喜欢上什么人了啊。”就算没说,凭他的智商,至少也能看出来。但是没有,巫真没有恋爱的迹象,但到了恋爱的年纪了。 异国他乡,一切都不容易,巫真其实打小是个特别听话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孩子,小时候长得观音座下的小玉女似的,粉嫩,乖巧,笑起来眼睛像道月牙,甜甜的。无论搬到哪里,左邻右舍都喜欢她。只是有一点,时间长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看得出来这个小女孩听话懂事,但对人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他呢,男孩子,皮一些,带着一些孩子四处捣蛋,不太招人待见,但天性热络,嘴巴讨巧又是小孩子,邻居们笑骂归笑骂,也喜欢他,有时候比喜欢巫真更甚。 他听人说过,同龄的女孩子要比男孩子要成熟一些,他对这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不与置喙,但巫真的确是比他要显得成熟懂事一些。毕竟年龄摆在那里,她懂事得也有限。 话说到这,巫真自个从小独立是一回事,他尽力要保护好巫真是另一回事,这是做哥哥的责任,也是双胞胎的承诺。 夏洛克这次沉默了很久:“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 巫盼踱步到沙发跟前,袖子挽在手肘处,双手插兜。他的皮肤也很白,露出的手臂颜色在淡淡的阴影中纯白似的干净。 “的确是不劳我操心,世界上帅哥那么多,她又是个颜控会员,真喜欢上谁还不一定呢。” 房间外传来一阵蹬蹬蹬上楼梯的声音。 两人默不作声了。 巫真进入221b,黑色亮漆小皮鞋蹬蹬上楼,打开房门,夏洛克和巫盼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边,互不干扰,也没发生什么交集。 夏洛克修长的腿交叉,皮鞋跟搁在低矮的沙发桌上,电脑放在腿上,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眼神像是在搜索什么。 巫盼腿没有夏洛克长,不甘示弱的翘着二郎腿,不明朗的光线下,巫真乍一看以为看到了一个闭目养神的自己,还好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没被吓到。 “你怎么上来了?” 巫盼不是个喜欢走访邻居的人,平时除非有事或是穷极无聊轻易不上楼,见这个他口中“没事喜欢玩枪”的邻居的。 “来视察你的工作。” “还视察,你以为你领导啊。”巫真笑着坐到沙发中间余出来的位子上,感觉一下子就不对起来了。一左一右,夏洛克和巫盼都在做自己的事,可巫真就是有种空气凝滞的不适感,让人拘谨,稍微活动了下脖子,感觉到骨头轻微咔咔响。 她准备说点什么,随便说什么,现在这感觉太奇怪了。 夏洛克搜索完毕,停止敲打键盘,合上电脑,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响。 “谁的手机响了。” 夏洛克出声了。巫真竟然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手条件反射摸向小背包,但她是手机向来不调静音的。 巫盼疑惑的嗯了一声,接着触电般的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不停震动的手机,接通。 “喂,恩恩,我在住处,马上就来。”巫盼接着电话起身便走。 巫真拽住他的衣角,做口型:“谁啊,这么积极。” 巫盼也做口型:“教授。” 身为在校学生,教授的事情比天大,巫真能理解巫盼时不时如同接到他教授电话时如同瞬间炸毛一般的反应,但还是心存鄙视,看那架势,就跟接到一个极难伺候的公主病娇气女朋友电话一样,怂。她对她尊敬的心理学教授都没这么谄媚呢。 巫真闭着眼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晚上回来吃饭啊。” 夏洛克说:“晚上有事。” “这样,哥你在外面买着吃吧。” 巫盼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动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走了。 房间只剩下两个人。 巫真问:“他怎么了?” 夏洛克含糊不明的说:“大概是气到了。” 巫真咬咬下唇,颇为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你们,吵架了?” “我不认为这个词是这样理解的。” 巫真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为何你每次都能将人呛个半死?” “因为我比他们都聪明。” 骄傲与天才是夏洛克的专属,即使有人不喜欢他的骄傲,嫉妒他的天才以及哀恨自己的平庸,却没有人会质疑这一点。 他是个当之无愧的,却喜欢尖锐嘲讽别人的天才。 夏洛克踱步到巫真面前,两人相差不过半步,巫真微微昂起头看他。背着光,夏洛克的轮廓隐在阴影下,越加立体深邃。巫真恍惚间心头一悸动,她好像有点分不清对于夏洛克的感情,雇佣?友情?亦或是迷恋? 迷恋他的天才。 “我见过许多的聪明人,iq高的,eq高的,有的iq高却不懂得感情为何物,你的情况与他们不同。你知道并能分析每个人的情感,这点和高eq非常相似。夏洛克,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愿去了解他们,并且有意识的剔除自己内心那条感情线。” 夏洛克彻底走到巫真面前,两人足尖抵着足尖,巫真的脚往后缩了一缩,夏洛克欺身上前,在她耳边说:“我的心理医师,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呼吸声在耳边,莫名的痒,巫真突然有些紧张。 夏洛克向后退一步,正了正衣襟,面色如常,不苟言笑。 “我不告诉你,自己猜。” 巫真:“你知道吗,有时我会忍不住想揍你。” 夏洛克:“随时欢迎。” 第二十五章 清晨,巫真上去叫夏洛克吃早餐,打开房门,看到夏洛克卷成一团躺在沙发上,仰面朝天,。巫真觉得有点像她老家里那条猫懒懒晒太阳的样子。 “真,把桌子上的笔拿过来。” 巫真在一桌放着各种版的报纸的桌子上翻出一支笔,丢给夏洛克。 夏洛克伸手接住,扫了一眼。 “不是这个,是录音笔,找到之后放音。” 巫真耐着性子又翻找报纸,找到一支钢笔,上面有寻常钢笔没有的按钮。一按,声音出来了——这是一支伪装成钢笔的录音笔。 里面的声音是法语。 估计又是夏洛克以前接的某个案子留的信息,或是想请他办理案子的人送的资料,如果要是正在进行的案子,他不会这么悠闲的躺在沙发上,而手边没有任何刺激神经的东西。这不科学。 夏洛克躺在沙发上偏过头,看着巫真的脸,说: “有什么问题就问。”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你叫我来就是为了拿录音笔?” “嗯哼。”夏洛克说:“不全是。” 夏洛克在沙发上动了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扔给巫真。 “......夏洛克先生,要是你再把手机扔坏了,我可不会再借给你手机了。” 夏洛克轻轻笑了起来:“真,你觉得不在你手机上安装微型跟踪器我就找不到你的行踪了吗?” 巫真端起一杯水,仔细端详夏洛克的手机。 “夏洛克先生,你这个手机里有很重要的东西吧?” 夏洛克坐起来,试图在她的眼睛里分析出什么。 纯黑,如同黑曜石般的瞳仁里,有他的影子倒影。 夏洛克看见巫真拿着手机的手改为用两根纤细手指捻着手机,她手中端着的水,在手机正下方。 夏洛克:“......真,那里面有整个英格兰的数据库以及各个大使的详细资料和行踪,你知道毁掉它后果会多严重吗......” 巫真依旧一副认真到不行的样子:“哦,这样子呀。” 捻着手机的两根手指开始晃动,手机像是随时都会“噗通”一声掉落水中。 “......真,毁了它,麦考夫会疯掉的。虽然我很乐意看见这样,但是......” “嗯哼。” 夏洛克不说话了,改为凝视她,烟灰色瞳孔里流露出无限深情,他真是一个天生的好演员、试图用美人计来解救巫真手中他的手机。 “夏洛克先生,你知道的,这招对我不管用,你知道我要什么。” 巫真笑着啧啧了两声。如果现在要是有手空闲的,她真想摆出个胜利姿态。 “真,你忍心吗?” “哦,先生,我非常忍心让伟大的无所不能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侦探先生看着他亲爱的手机从此报废,最好能够看见他哭泣流泪,好让他记住他的邻居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窗外响起警车的声音,贝克街经常有警车呼啸而过,巫真对此并不在意。 夏洛克又恢复那副淡漠的样子,微微垂着头,说: “好,我发誓不再跟踪你了。” 巫真小小欢呼一声,放下水杯,把手机扔给站在沙发前的夏洛克。 夏洛克接住手机,往后一抛,手机安全降落在沙发上,他上前一个箭步捉住了在欢呼中松懈的巫真。 巫真练过武,身体灵敏度比常人要高,夏洛克一凑近巫真就反应过来,上挡下勾,却猝不及防的被实战经验丰富面对过真刀真枪的夏洛克放倒了,两人一起跌到地毯上。快跌到地摊上时夏洛克迅速翻身,当了巫真的肉盾。 尘埃落定,巫真从被偷袭中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倒在夏洛克身上,而夏洛克一个旋身,就将形势逆转。 “我记得英国绅士是不会对优雅的女士出手的。” 夏洛克贴近巫真耳朵说:“记得吗,我不是好好先生,我是高功能反社会性分子。” 巫真一咬牙,使出全力,双手抓在他双肩,又将形势逆转。但是这姿势,简直就像是......她扑到了夏洛克。 怎么可能。 巫真严肃脸,抬起腿想站起来,无意间发现这个姿势更像是她把夏洛克扑到,然后坐到他身上...... 夏洛克冷静的看着她。 “你想做什么?” 巫真觉得自己的理智快崩溃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开,巫盼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真,你在这里吧,我们教授要我去......” 房门大开,巫盼一副咬了舌头的样子。后面跟着哈德森太太,雷斯垂得警官,以及麦考夫。 人都到齐了吗? 巫盼:“老妹......生猛啊。” 他原以为是夏洛克对巫真感兴趣的,没想到没想到.......啧啧。 巫真觉得自己从此没脸在大家面前了。 麦考夫手臂上悬挂黑伞,笑得很高深莫测。 “well,well。我亲爱的弟弟,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夏洛克不带感情的说:“滚。” 门口的人呼啦一下退了个干净,巫盼最先冲到楼梯口,带着诡异莫测的笑容,麦考夫优雅的下楼梯,还是哈德森太太好心把门关上。 夏洛克支起上身,将身体僵直不动的巫真抱起来,放到地毯上,站起来,整了整衣衫。 然后看着巫真缓缓地,默默地,无声地蒙住了自己的脸。 “事已至此。” “闭嘴夏洛克!”巫真恼羞成怒道。 “你知道巫盼知道了就相当于我父母知道了吗?你知道我父母知道了就相当于我亲戚全部知道了吗?我这脸一直从英国丢到中国老家全体去了,要知道我之前的形象一直都是乖乖女的呀!” “乖乖女?你?” “我父母希望我一直能乖乖的,听话懂事。” “然而你热爱冒险,热爱危险。真,你做过自己吗?” 巫真沉默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自己,我在父母面前,十几年都是这样,我爱他们,不想让他们为女儿的突然改变而担惊受怕,他们骨子里是很传统的人,接受不了太大的变化,那对他们来说是折磨。” “哦,我想我该教给我的助手什么叫做脱离了笼子的鸟儿。”夏洛克蹲下身,修长的身体,非常自然的姿态。 是啊。巫真怔怔的想。他做什么都是自由的,是随兴的,不受世俗偏见的目光,沉浸在案子里,多快乐。 她羡慕这种快乐。 而她是一个活在别人眼光里的人,从来都是这样。 夏洛克与她对视。 巫真头一次在夏洛克眼中看见他这般认真的对待一个人,而不是对待一件他十分感兴趣的案子。 也许,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巫真揉了揉眼角,她是特别的,那又怎样?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起来了?” 夏洛克哼笑一声:“我的助手有情绪了,我不该哄哄她吗?” 巫真:“哄得挺好。” “但,我说的是真话。” 夏洛克道:“我以前和你说,我没有朋友,其实有一个。” “是约翰医生吗?” “哈德森太太告诉你的。” “她说他是一位可敬的医生。” “确实如此,他自认为是我唯一一位朋友,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没见到你们联系过。” “他结婚了,没那么多时间,而我们只是朋友。” 221c的下午是昏暗使人沉睡的,阳光经过落地窗的过滤只剩下稀薄的一层浅淡光芒。他们跪坐在地摊上,房屋穹顶突然高起来,而夏洛克的侧脸,带着落寞与嘲讽的笑意。 他不是不知道孤独的吧。 再摒弃自己感情的人,也终究是人。 人是不可能完全抛弃自己的感情,只能压抑,用连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力度,来压抑心中的孤独。 孤独是种什么滋味,那是黑夜里的哭泣,是内心的荒芜,是在喧嚣的人群中,在落日下,背靠铁栅栏,看着别人嬉笑一团,阖家欢乐。你在人群中穿梭,那多热闹的地方。 一切却都和你没有丝毫关系。 世界上的芸芸众生追不上自己的脚步,是否和与世界断了联系,同样孤寂? 就像她一样。 巫真在这一刻,有些明白了。 巫真所幸自己还有巫盼。 而夏洛克,除了一个和他针锋相对偶尔关心他的哥哥,什么可依靠的人都没有。 巫真像是许给他一个誓言一般,说:“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是朋友。” 夏洛克幅度很小的震动了下胸膛,瞳孔微微缩小,唇瓣轻吐出一个词。 “女朋友?” 巫真觉得这个词不对劲,英语里是把“女性朋友”和“女朋友”念同一个单词,但是其中的含义大相庭径,只是这样念也没错。 巫真郑重道:“是的。” 夏洛克强调道:“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巫真再次郑重道:“我愿意。” “magad。”夏洛克身体向前倾,抱住巫真柔软的身体,下巴埋在她的肩窝,在巫真看不到的地方,落寞的神情不复存在,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计划,通。 他的小邻居,还真是意外的心软。 这样一个人儿啊,怎么能让人轻易放下。 第二十六章 巫真犹自安慰式的拍拍他的后背。 (滴滴)(滴滴) 短信铃声响起,夏洛克放开巫真,站起身来。巫真依旧跪坐在地,从牛仔裤中掏出手机。 安娜贝尔的短信: 【真,你死哪去了,下午有演讲要开始了,老师要清点人数的,快来快来!】 【ann】 “哦,我得去趟学校。” 巫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 夏洛克给她一个被信任的暖暖的笑容。“再见。” “再见。” 今天的夏洛克真奇怪。 巫真下楼,猛然间想起刚开始是夏洛克安慰她,后来又怎么变成了她安慰夏洛克了。 她笑着甩甩头,把脑中一些荒诞的念头甩出脑去。 在路边招了一辆taxi,坐上车赶紧到学校去。 夏洛克一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她上车,看着她坐的那辆车子远去。 嘴角一直勾着,笑着。 这是很罕见的事。 他在没有案子时,怎会如此平静和满足。 啊,另外真想看看真她在知道她以为的所谓“女性朋友”,是“女朋友”时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你那般郑重的承诺过,即使是我的谎言欺骗,你也别想我会放手。 匆忙赶上,人山人海的礼堂里,巫真站在门口,看着一片不同发色的人,在里面找到一头鲜艳的火烈鸟似的发型,那个发型的主人眼尖,老远就对她招手。 安娜贝尔坐在礼堂的第二排,前面一排就是教师群。 巫真入座后,安娜贝尔凑近她的耳朵用手捂着,小声说:“近距离方便观摩帅哥。” 台上一人正在演讲,声音娓娓动听。 巫真一看,帅哥是标准帅哥,她也认识。 那个在唐人街餐厅厕所里给她留下一段不怎么美好印象的人,最后还给了她一张名片。 迪伦·威尔斯,外科医生。 没想到是她们学校毕业的。 “老师说都是心理外科都是医生,让我们来瞻仰一下前辈的风采。”安娜贝尔呲笑一声:“在场的女生有哪个不是为了颜值来的?” “我呀。”巫真开玩笑似的说。 安娜贝尔笑着轻轻锤她一拳。 “他是我们医学院的高材生呢!”安娜贝尔咬着果汁吸管纠结的说:“人长得帅又有才华,上帝真是不公平。” “要是你是男的,看到他你会觉得更加不公平。” “为什么?”安娜贝尔终于肯放开那跟被咬得皱巴巴可怜兮兮的吸管。 “你看周围男生的表情,不屑中掺杂嫉妒,艳羡中还有一丝愤怒。”巫真努了努嘴,让安娜贝尔看。 安娜贝尔环视一圈,捂嘴惊讶道:“还真是。” 巫真莫名感叹。 “在英文中,‘女朋友’一词表示什么。” “女性朋友啊,比如你就是我的女性朋友啊。”安娜贝尔不以为意。 “哦,这样子。” 巫真心底最后一丝顾虑被打消。 她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买了,还帮别人数钱。 投放ppt的屏幕上闪出一副又一副的图片,心肝脾肺肾的解剖图和专业术语层出不穷,没有一点医学知识,根本听不懂。 巫真主修心理学,对外科兴趣不是很大,为了显示尊重,安娜贝尔那么爱说话的人一个字都没有吭声,全程看着台上演讲的狄伦的脸。 演讲结束,众人散场。 巫真和安娜贝尔坐在第二排的中间,左右两边的人没有散尽,他们出不去。台上的狄伦下来,和第一排的导师们仓促握手,赶紧在第二排出口处堵住了巫真。 他笑着挠挠头:“你好,又见到你了。” 巫真微笑:“你好。” 脑海里闪过夏洛克对她说的话,她可以做自己。 其实有逆反心理存在的她颇为不想理这些客套,也不怎么想理这个印象不好的狄伦。 可是,这不是虚伪,这也不是做自己,这是礼貌,中华民族基本的礼貌。 社会是通过礼仪来确认组成的。 不学礼,无以立。 巫真通过一个又一个的实践和前辈传下来的东西,来确立自己的正确人生观,只有拥有正确坚定观念的人,才是一个合格的,不受病人影响的心理医生。 再说,......整天想这些虚的,她就要和她的病人做病友了。 安娜贝尔在巫真后面眼睛发亮,一副逮到八卦的模样。 狄伦:“我是第二次听到你的声音。” 巫真:“我也是第二次见到你。” 他们“见面”一共是两次了。 他的出场方式好特别呢。一次厕所里冒昧打搅,一次讲台学识演讲。 狄伦双手插兜里,态度随和。 “我在台上看你听的并不感兴趣。” “我对外科确实没太多的兴趣。”巫真实话实说。 “这样啊。” 巫真抱着一沓书本站得有些累,关键是晚饭时间到了。她饿了,身后的安娜贝尔的肚子的叫声她已经能听见了。礼堂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闲杂人,估计食堂里已经没位置了。 “现在是晚饭时间了吗?” “是的。” 安娜贝尔说:“一起吃晚饭吧。” 狄伦楞了一下,笑道:“好啊。” “去食堂吃还是在外吃?”巫真询问意见。 狄伦笑得更加开心:“都可以、” 安娜贝尔:“怎么可以在食堂吃呢,去外面。” 巫真与安娜贝尔说说笑笑,狄伦陪在一旁。走到通向校口的道路上,安娜贝尔突然指着前面站着的一个人,猛摇巫真的手臂:“真,你看!” 看什么? 巫真的眼神向来不太好,隔了四五十米,看人都是模糊的。 不过那个人的轮廓怎么看怎么熟悉。 头发部分......黑的。身体部分......黑的,初步断定为穿着黑色长衣。 啊,好熟悉的标志性的一身打扮。 “夏洛克。”巫真不自觉说道:“他怎么来这了?” 安娜贝尔惊讶道:“行啊你,认识这么多帅哥也不跟我说一说,还是不是朋友了。” “你不有男朋友了嘛,汤姆长得还可以呀。”巫真白她一眼。 “那不一样,家花哪有野花香。不准摘还不准人惦记了?” 夏洛克见巫真走进了,于是走下台阶。抿嘴笑了下——他向来不喜欢大笑,这可能是他愿意对人(或金鱼)流露出的最大“笑意”。 就心而论,她现在其实是不太想看见夏洛克的,毕竟之前和他说了那么一番话。 她心里有点乱。 “我能邀请你共进晚餐吗?”夏洛克绅士的说道。 心里更乱了...... “我们三个正准备去外面,一起?”安娜贝尔说。 狄伦说:“那就定四个人的位子。” 夏洛克拒绝了:“不,就我们两个。” “夏洛克别闹。”巫真懒得猜来猜去了,直接问是最省事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哦,真。你是真的想太多。”夏洛克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笑容。 巫真莫名其妙放了心,心里那团线一下子不重要了,在不影响正常生活范围内的乱,就让它乱去。 “走吧,去哪吃。” 民以食为天,吃还是最重要的。 “案发现场。” 也就是意味着,她可能面对着一堆血淋淋的内脏或是狰狞僵直的面容以及各种难闻的气味来......下饭? 那可真够重口味的。 巫真脸色一黑,喉头一拧,觉得胃里面空荡荡的但就是有什么东西想要翻出来。 夏洛克看见她这模样,猜出了七八分,赶紧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怎么又知道我想的不是你想的我想的那样?” “well,那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不是你想的我想的你想的那样?” 巫真制住了这个话题。 这就像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那样,再讨论下去也没个结论。 巫真抬起的心在半空中顿了一下,再次落地,跟上夏洛克。夏洛克走在前面,也不知道怎么,他竟与她相隔距离总能不超过一步,亦步亦随。 巫真快,他也快,巫真慢,他也慢。 后来巫真一步跨两步,赶上了夏洛克。 法国梧桐树下,叶子纷纷洒洒在走道间,从树杈树叶间隙透过的阳光,忠实的映出了两个人的影子,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夏洛克的影子要比巫真的长上许多,他总是走在前面,但这次,有人与他并肩了。 第二十七章 巫真还是想多了。 所谓案发现场,的确是案发现场,不过据说是几年前的案发现场了。没有她所想的那些东西。是个专职卖酒的小餐厅。这从他们一进门就摆满了酒的架子上可以看出来,这里的老板非常热爱酒文化,或者喝酒。 巫真不喝酒,但她懂酒的牌子,架子上摆放的大多是烈性酒。浓烈而刺激。菜单背面印的全是酒的牌子。关于饭食只占了全部版面的四分之一。 这家餐厅内的灯光设计的很低调,桌子上摆放有专门的蜡烛,他们一就坐,胖胖的老板就带着暧昧的笑容将蜡烛点起来。语气很是熟络; “夏洛克,一切照旧,你来吃饭只要餐牌上有的一律免费。从来没见过你带女孩来吃饭,还是未成年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巫真说的。 关于这点,巫真很想一个身份证拍在他脑袋上,大吼:看看身份证,老子早八百年成年了! 然而不能这么嚣张,要低调,低调。 “不,我早成年了。” “哦,这样这样。” 夏洛克对胖胖的餐馆老板露出一个微笑,他显然和餐馆老板很熟悉,餐馆老板伸出厚厚的手,带着笑容在夏洛克肩上一拍,说:“加油哦!”然后就去后厨了。 夏洛克没拒绝他的好意。 “你之前帮过他的忙吗?就像哈德森太太一样。” “在多年前我帮他证明了在三起特大恶性谋杀案的发生当时他正在别的地方入室行窃。” “你,帮他洗刷了罪名?”巫真觉得新鲜,夏洛克还干诉讼律师的活儿吗? “只是谋杀罪名。” “干得不错嘛boy。”巫真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要学哈德森太太说话,再有就是,我比你大。” “并没有,哈德森太太不会这么说话。”巫真学着哈德森太太的语气,因为哈德森太太秉承了英国传统房东太太的一切优雅的特性,齿不外露是其一,她用手捂嘴做惊讶状:“哦,夏洛克。” “......真,停下你拙劣的演技。” “并没有,明明演的很好。” 巫真对于这家的菜品并不抱太多希望。 你能指望一个专职卖酒副业饭馆的小餐厅做出来的饭菜能有多喝口味呢,对于爱酒的人来说,一切可能的吃食都是为了下酒而准备的下酒菜。 事实证明,这家的菜还可以。 这餐饭吃的很顺心,出餐厅后,夏洛克说:“你明天有活动去医院里□□心护工对吧,我能一起去吗?” “你怎么知道的?” 巫真发现最近这个“你怎么知道的”问句她用的太多了。 夏洛克就是个谜。 “你怎么知道的,夏洛克”“夏洛克,你太神奇了,你是怎么得出来的?””哦,夏洛克,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呢?”诸如此类的。 “我看了你的时间安排活动表。” 事实往往来的很简单不是吗......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教师是很愿意再加一个人去的。” 巫真是心理学系学生,老师推荐她去的医院自然是精神病疗养院。 这不是她第一次去了,学校在一个月之前组织这种活动,之后就以自觉性为主,加学分为辅,要求学生自觉去医院或疗养院做义工,。她的心理学教师帮忙安排是怕学生缺乏自主性,在到达精神病疗养院当天,还是有几个学生没能来。心理系学生本来就少,这次来的人里,加上巫真,只有三名学生。一名教师,还有夏洛克。 这本来就是教师自己组织非强制性的,在教师点完名气呼呼的发现少了几个人之后,大声称赞了跟随巫真一起来的夏洛克,有多么的伟大而有爱心,肯去帮助需要帮助的特殊人群。 夏洛克冷笑着嘲讽了教师的行为:“我在这里并不需要任何称赞,这种称赞是在愤怒之下毫无意义强加于别人身上的,愚蠢的行为。” 可是当我夸你的时候你还是很开心啊。 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嘛,夏洛克。 巫真暗自长叹了一口气。 教师举着小红旗,对着只有四人的队伍高喊:“跟我来。” 在医师那里领了护士服,带着一个实习的袖章,由护士带他们。 正巧,带领巫真的护士已经带过她一次了,两个人熟得很。护士拿个病历站在医生旁边,看见巫真,直乐呵。 夏洛克腿长步子迈的大,走在前面。护士拽着巫真走在后面,她伸出手指指了指夏洛克的背影,凑近巫真,大大咧咧地问。 “那个,你男朋友啊。” “怎么会。” “怎么不会,不然人家平白无故跟着你来这做义工啊。” “来这当义工挺好的。” “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你们在疗养院接触到的病人是没有威胁性的那一部分,有威胁性以及攻击意图的病人,都会被穿束身衣关进特殊的单人房间,免得伤害别人伤害自己。有很多医生护士遭受过看似安全的病人突然袭击,被咬啊被泼热水啊被打啊什么样的都有,因为他们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行为准则来判断。凭这个危险性,很多除心理学之外的护士学员平时都不乐意来精神病医院实习,光这个名声就把人给吓跑了。” 巫真想了想:“只能说,夏洛克很不一样。” 护士捂着嘴乐了:“你看,这就在你心中特别了吧?” “不是,我说你怎么总喜欢将人凑成一对呀。” “怎么是总,也就那么一两对。我听你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宁愿拆十座庙宇不愿意毁坏一桩婚事。”护士饶着舌头把翻译成中文艰难的说出。 巫真讶然:“这和结婚有什么关系。” “护士小姐护士小姐。”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中年女人从病房出来,急匆匆赶上巫真身边。 夏洛克顿住脚步,站在前面等待巫真。 “我有一个秘密给你说,别人我不告诉!” “什么秘密啊?”巫真温和的问。 护士的脸板起来,据她说这是职业习惯,精神病人也是人,是人就有劣根性,看你好欺负那就蹬鼻子上脸了,柿子还挑软的捏呢。但也不说是不关心不关爱了,关爱病人归关爱病人,正常工作归正常工作,那是不渎职,不是好欺负。 护士曾建议巫真也这样做。巫真笑着拒绝了,她笑着对别人,别人看见笑容也会心情好,这也算是一种习惯。 “我做了一个梦!”她大嗓门高兴道。 在走廊里散步的病人有的似乎毫无知觉继续走路,有些猛地回过头看她。 她大声说:“我梦见了龙,长着大翅膀在天空中飞,好想吃!” 护士板着脸说:“我去向护士长申请晚餐给你加个鸡翅膀。” 那个病人欢呼一声走了。 “有些时候,他们就像小孩子一样。”护士摇摇头,无奈道:“但我们不清楚,他们什么时候会有攻击行为,造成的危害绝非小孩子可以比拟的。” 护士讲完一些要点,因为之前带过巫真,这些话讲的很快。她是个不怎么需要别人费心的家伙,自己会默默记住预习很多东西,对一些事物能很快上手。护士将手中东西塞给巫真,急匆匆跑去厕所,解决人生大事去了。 夏洛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眼神淡漠而又锐利的在四周快速过滤信息,他的视线焦点大部分放在经过巫真的人身上,房顶,树丛,一些隐蔽角落也在他的视线之下。 巫真巡视病房里的人,看着病例,眼神却不自觉飘到夏洛克身上。 事实上,她对于他今天能来十分的感到奇怪。 “夏洛克,你今天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吗,类似于案子?” “我认为没有。” 如果忽略掉那塞满邮箱的委托人发来的信件的话。 “为什么不和别人一起去到处走走看看联络感情呢?” 话一出口,巫真就有些后悔,她记得前几天夏洛克刚和她说过他没有朋友的事了,然后她现在给了他会心一击——如果他十分在意有无朋友的话。 夏洛克那纯正烟灰色有时会闪着莹绿异色的瞳孔注视着巫真,像笼了一层伦敦的薄雾,唇瓣抿起,他表示自己很遗憾。“我说过我就只你一个女朋友,再没有其他朋友。” “......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 “我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事的。” “这没什么。” 巫真转移话题:“这都多长时间了,她怎么还没好呢。”掏出手机低头看时间。 蹲个坑蹲了三十多分钟,不会是掉到厕所里去了吧? 夏洛克从口袋拿出手机,看屏幕。 “她正在赶来的路上,和一个年轻医生交谈。” 巫真凑近夏洛克身边,周围光线强导致手机屏幕有点暗,但这并不妨碍巫真看清由上而下视角的,有着一头棕色长发的互市正在和一个穿白大褂医生边走边聊。 ......夏洛克是神奇的。 第二十八章 绝对。 巫真觉得自己应该早已习惯了这一点,否则现在的内心怎会毫无波澜还有点小激动。 “怎么做到的?” “我黑进了他们的监控系统。”夏洛克补了一句:“非常容易,他们到现在还没发觉。” 两人走出画面边缘时,夏洛克手指调出界面,点亮下一个画面,护士和医生面对面不知在谈些什么,只看得到护士的脸笑的很开心。 “没有声音吗?” “可以有。” 夏洛克意味不明的看了巫真一眼,手指在手机上按动两下。 声音模糊的从手机上发出来。 【这周末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不如去外面。】 【说定了,先去看场电影。】 护士一手插在护士服口袋,一手挥手告别。迈着轻松的小步子走在走廊。手机画面没有护士的人影了,护士在他们所在的走廊拐角处出现,还心情很好的大声道:“你们挤着一团在干嘛?” 在参观你的人生大事进行中。 巫真笑的有些诡秘,这笑容来自一个刚刚看到别人不算秘密的但她之前一无所知的人的面庞。 夏洛克深深觉得巫真被自己带坏了,嗯,这样很好。 他们会拥有统一的价值观。 护士走到巫真面前,拿回了病例。 夏洛克关了手机屏幕。 一天的义工时间结束。 夏洛克晚上接到一个他感兴趣的案子,思索到忘乎时间,在半夜将巫真一个电话吵醒。在半梦半醒之间的巫真听到电话里夏洛克说: “速来,上楼。” 巫真摸着黑按亮床头灯光,眼睛适应了光线,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夏洛克”,表情呆滞,内心愤怒,她按了挂断键,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上楼,钥匙打开夏洛克居室的大门,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蜷缩身体端坐,神情严肃,眉头微蹙。骨节分明的手伸得十分自然,毫无愧疚。 “真,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巫真的神情自她被迫起床起一成不变,两只白嫩如玉的小脚快速迈着小碎步经过沙发时十分顺手的捞起靠背枕。直接呼在夏洛克脸上。柔软的枕头是没有什么攻击力的,巫真欺身上前,将夏洛克狠狠按到在沙发上,枕头蒙住他的头部。 三秒后。 夏洛克看不见表情,躺在沙发和巫真之间一动不动。 “......不要闹了。” 巫真松开枕头,从睡衣兜里拿出手机,十分随意的扔到夏洛克身上,神情终于有点松动,冷哼一声后,转身下楼。 深藏功与名。 夏洛克捏着手机用手臂支撑在沙发上半坐起来,在心里牢牢记上一笔。 他的女友不喜欢半夜起床,并且带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夏洛克是个精力旺盛的夜猫子,巫真讨厌在睡梦中被强制叫醒, 巫真觉得,自己必须和雇主达成统一的价值观才行。 “比如,晚上十二点至早上六点之间我绝不工作。” 夏洛克用刀叉割盘子里的牛排,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 “这是你固定的睡眠时间?” “敢打扰我你就死定了。” 巫真着重这一句。 “怎样死定了,像昨晚那样?” “天哪。”哈德森太太端着两杯茶进221b的小餐厅区,在夏洛克和巫真面前一人放了一杯。“谢谢。”他们同时说。 “不客气。”哈德森太太慈爱的笑道:“让我们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你们昨晚怎样了。我是听见有上楼的声音了,你知道的,人老了梦中就容易被惊醒,天,我的皮肤会因此越来越差的。” “没怎么。”夏洛克简明扼要。 哈德森太太温和的看向巫真,试图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有案子。”巫真组织了半天词语,删除掉一些令人误会的,得出这个答案。 哈德森太太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走了。 “夏洛克,你真不该只关心案子的。” 夏洛克不动声色地切割牛肉。 他的确不该只关心案子,但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他的目的。 巫真抿了一口红茶。脑中闪出了一个想法。 “我会把你的逸闻趣事添油加醋加上照片一番卖给报社,我记得以前有人这么做过,赚了不菲的稿费。” 她当然不会这么做,这不是她的性格。把她的经历发到知乎论坛里到是有可能。 夏洛克说:“真。” “嗯哼?” “稿费记得分我一半,上次你没有接受麦考夫的请求真是太可惜了。这次别错过哦。” 巫真顿时有一种想掀桌子的冲动。 巫真吃掉自己盘中最后一块牛肉,用叉子插起最后一小颗西蓝花,吃掉,然后用餐巾擦擦嘴。拿起背包走, “真。”夏洛克说:“最近上街时小心点,新认识的朋友要多加注意,不要来往过密。”着重了句尾一句。 巫真楞了一下,说:“好。” 因为夏洛克从事侦探业,有些人怀恨在心会跟踪他或他身边的人,但是对于夏洛克完全够不成伤害,加之麦考夫帮他解决掉了一些,能让他说出“最近上街时小心一些”的话的人,估计她真得小心些了 ...... 如果夏洛克让她“小心”的人是指麦考夫的话,巫真坐在黑色轿车里想,即使她再小心,也没用。 巫真端坐在车里,双手放在膝盖上。 不是以绑架的形式,而是被邀请坐这辆车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尽管才被绑了一次。其实这次也差不离,当她看见同样的人同样的车停在她面前时,她就知道英国政府要见她了,自觉走上车。 她一个外国留学生,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老实一点好。 “你好?” 巫真和旁边低头按黑莓手机的穿西服裙的女人打招呼。 “你好。”她没有抬头,如此回答道。 “你今天叫什么?” “我想想,珍。”她抬了下头,眼神没有看向任何一个地方,低下头继续带着微笑按黑莓手机。 巫真在无聊中决定,以后就叫她黑莓小姐,因为她身边唯一一成不变为她所知的东西就是她手中的黑莓手机。 车子行驶了一会,停了。 “到了。”黑莓小姐依旧头也不抬。 巫真透过车窗看见铜铭牌:第欧根尼俱乐部。 黑莓小姐在前面带路,手中依旧按着手机。 巫真善意提醒她:“走路玩手机容易得近视。” “谢谢。”黑莓小姐说,但显然没有听从她意见的样子。 走进第欧根尼俱乐部,站在前台的侍者微笑着用手语和她打招呼,夏洛克教过巫真一些手语,那是欢迎的意思。 巫真用手语打了一个:【谢谢】。侍者回:【应该的】。 同样一间屋子。 麦考夫依旧坐在正中央有着古朴意味的英式靠椅上,双手搭在椅子把手上,悠然自得,高高在上。 巫真主动和他打招呼:“麦考夫,最近减肥很成功嘛。” 麦考夫很明显的愉悦了下,嘴角勾起的弧度和夏洛克有几分相似之地,他指着他面前的座椅,说:“请坐。”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我弟弟的事情。” 巫真好整以暇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拿下头上遮阳的素色花边编织帽,轻轻扣放在修长的腿上。 “你什么时候找我来不是为了谈你弟弟的事?” 麦考夫微微昂起头,语气风轻云淡。 “那么,我的弟弟最近没有惹出什么事吧?” “我不是间谍,先生。” “你当然不是,如果你是,那么你就不会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了。如果你认为你可以是我和夏洛克之间的间谍的话,你随时都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些许你想要的东西。” 巫真静默了好一会。 出于礼貌和想听她会说什么,麦考夫一直在等着她开口。 “看得出来你很想念夏洛克。” “出于一个哥哥对调皮的弟弟的责任。” 可是你口中的“调皮的弟弟”是一个随时有可能有能力去炸掉英国会议楼的比国际恐怖分子还要危险一百倍的人物呢! “我听他讲你很忙,为什么会专门抽时间来见我从而了解他的近况呢?” 麦考夫沉默了。 也许如他所说,他真的只是关心夏洛克。关心他的亲人,也是与他略微接近的同类。 夏洛克曾说过,麦考夫的智商远在他之上。 连夏洛克那超乎常人的智商他都看不上。 那么,他一定很孤独吧。 巫真松口道:“也许我可以给你拍几张夏洛克的近照,只是照片。” “不用。”麦考夫拒绝了她。“我要是想见他,打开电脑就能看见221b的监控。” “......你最近没有打开电脑看过吧,摄像头都被夏洛克拆掉了。”巫真突然想起什么,一脸纠结,说话有些吞吐。“只是我没想到,你连浴室里面也安装了监控。” 她和夏洛克在浴室里面拆除监控头的时候,他的手指头狠狠掐着拆下来的监控头,苍白肤色手背上青筋爆出,嘴角的冷笑连她都有点瘆得慌。 第二十九章 “我从来不在夏洛克洗澡的时候看浴室监控。” “你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在洗澡呢?” “......” 麦考夫神情略显落寞。 “这样啊......你有没有检查过你的房间?我们毕竟是兄弟。” 巫真心中警铃大响。 “他要是敢在我的房间里装监控,我们友谊的小船就走到了尽头。” “友谊。”麦考夫在嘴里慢慢咀嚼这个词,像是要把它咬碎,用一股强烈而缓慢的气流将它吐出。他抬起头,“关于这点,我从哈德森太太那里听说,你同意做他的女朋友了?” “是的。”巫真觉得这句话有歧义,特地说明:“是女性,朋友。不是女朋友。” “哦,这样。”麦考夫双手手指交叉,优雅的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我并不相信,我那弟弟的心思深暗得有时连我都猜不透。” “我相信就行了。” 巫真心里有些发毛,这一对兄弟就没个正常的,正常过也是好的呀! “麦考夫......你没有女朋友吧?”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怪不得。” 世上有几个人能够接受福尔摩斯一家的天才头脑的同时接受他们头脑的另一种方式的变态呢。 简直注孤生。 “夏洛克不希望你继续单身下去。”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和他有什么关系。” “如同你是他哥哥,他是你弟弟。” “让我听听,我那个亲爱的弟弟还说我什么了?”麦考夫锐利的眼神盯着巫真,蓝绿色瞳孔中神色无比认真严肃。 巫真大大方方。 “他说你要是再找不到女朋友,就找个男朋友,总比一个人好。” 麦考夫开始努力的深呼吸。 原话不是这样的,意思是差不离,但巫真修饰了些夏洛克嘲笑中带着嘲讽的语气,眉梢扬起,以及语言上的一些过于刺激的词,还有略去了人名:“......雷斯垂得不是效忠于他?终于有一个人可以接受他了他该感天谢地才是。” 夏洛克到现在还在介意格雷的“背叛”呢,但他终于认真记住了格雷的名字。 这么想来,夏洛克的原话她改太多了。 但是不改的话,麦考夫一定气得够呛。 除了问夏洛克的事情,麦考夫其实也不愿意太费神,巫真看出来,主动说:“时间不早了,告辞。” 麦考夫微笑示意她可以走了。 在走之前,麦考夫说:“真。” 巫真停下脚步回过头。 “不要做一些危险的事情。” 就她所知,英国政府应该不会那么好心的提醒她。 果然: “......那样会让夏洛克也陷入危险。” 巫真在暗影里笑着将帽子按在头发上。 “谢谢提醒,拜。” 苏菲开着一辆银色的雪佛兰,与巫真去兜风散心。在英国大街小巷内穿梭,手指夹着一根有细长过滤嘴的女士香烟,开着车窗。巫真不喜欢烟味,自觉从烟雾缕缕的车前排坐到后排,大开车窗。 风灌进车内,非常惬意。 等了半天,车又经过几个街区,苏菲闭着嘴一言不发,女士香烟燃烧到了尽头。她把烟头往车内烟灰缸上一摁,熄掉烟,细长过滤嘴就放在烟灰缸凹槽处,随着车子颠簸发出声响。 对面行驶过来的一辆车上坐着一只哈士奇,头伸出车窗外张着嘴吐舌头,对窗外“汪”了几嗓子,很兴奋,车内小孩使劲把哈士奇往车厢内拽。 嗡嗡...... 巫真的手机震动,点亮开一看,是夏洛克的短信。 【你在哪?】 【s·h】 巫真有心和他开玩笑。 【s,你的跟踪器不管用了?】 【w·z】 夏洛克在她手机里安装微型跟踪器,被她发现,于是找到技术部相识的乐于助人的学霸同学帮她拆除了。 【它随时管用。】 【s·h】 【怎么可能。】 【w·z】 【你以为你把手机里的摆设跟踪器拆除了就行了吗?】 【s·h】 平心而论,巫真真的很讨厌这种随时被人监视的感觉,平时下载一个app她都在“请求定位手机权限,是否允许?”里选的“禁止”。尽管她再怎么喜欢夏洛克,也不会想要被人监视。 【z,我不会干扰你的生活,但是我决不允许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s·h】 上次?哦,是指在苏菲店里差点被枪击。 他在乎她呢。 巫真无声微笑,嘴角止不住的扬起。 苏菲双手握方向盘,看着倒视镜,问:“怎么了?” “苏菲,你说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是什么,是不是会突然的,抱住她?” “你被人抱了?”等红灯的时机,苏菲重新抽出女士香烟,车载打火器点燃,她深深吸了一口。 “我朋友的事。”巫真决定用这个国内用烂了的借口。 “我突然抱住你,你会不会以为我喜欢你?” “怎么可能。” 你是女的呀。 “是啊,还是你对他有意思了,才会这样想。哦,你朋友你对他有意思了。” “......看出来了就直说。” “我还想配合你的。”苏菲笑得发抖。“谁?那个侦探?” “是啊。” “难怪,他长得挺不错的。不过不是我的菜。” “你的菜?” “我喜欢会讨好我的,像绵羊一样温顺。” 苏菲性格强势,是会喜欢伴侣性格上弱势一点的。 “温顺......” “是啊。你这么纠结也没用,把手机给我。”苏菲把车往旁边一靠,停在停车位,戴着五色斑斓水晶手珠串的手向后一伸。 巫真的电话从不随便给人,她把苏菲的手扳回去。索菲“啧”了一声。 “胆小鬼。” “稳妥起见,我自己来。”巫真打出了短信。 【s,你喜欢我吗?】 【w·z】 苏菲身子向后挤,看她发的短信:“直接问你当不当我的男朋友不就行了嘛?” “苏菲女王,我服了。” 巫真发出短信的时候倒没什么,后来回过神来一想,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在油锅上煎熬一样。 冲动! 太冲动了! 冲动是魔鬼啊! 要是他拒绝了这朋友都没得做啊! 巫真在手机上搜索,恨不能撤回这条短信。苏菲伸出手掌,一按巫真的脑门,向上一推,巫真头随着她手掌的力道向上一昂。 “额,你干什么。” “怂货。”苏菲不屑道:“给你做个仪式。” “哪门子的仪式。” “我看你有危险的时候向上冲得挺快的,一遇到感情上的事就怂了。还给人做心理辅导呢,你也就那点本事了。” 巫真盯着手机不说话了。 嗡嗡..... 巫真手机响了,她先深吸一口气,然后对苏菲也是对自己说:“结果怎么样我都认了。” 颤抖着手打开短信。 【好。】 【s·h】 这个“好”字,是指:我同意你做我的女朋友,或我们俩在一起,好。 根据之前夏洛克曾表示让她当他“女性朋友”,而周围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女朋友”来看。 如果这是真的,夏洛克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巫真的电话铃响了。 夏洛克打来的。 “我们在一起吧。”夏洛克在电话里说。“这样还不够郑重,等这次案子了结,我们再一起正式确立彼此身份。” “好。” “从现在开始,不允许沾花惹草。” “这话应该有我说。” 巫真甜蜜的笑了。 “不允许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类似于学长和导师。” “我才不会。” “我记住你的承诺了。” “我也一样。” 电话通完。巫真像抽干力气一样倒在后座上,双手举高,眼睛睁大。 苏菲看着,问: “感觉怎么样?” “像是被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砸中了。” “馅饼还是陷阱?” “我不知道。”巫真心里突然一下平静了。“同意和夏洛克一起,感觉就像是你看着一罐美味的蜜糖,甜蜜诱人,但是里面掺杂了砒|霜,你要吃掉蜜糖,就必须接受里面有砒|霜的事实。” “我到觉得你们问题不大。” “为什么?” “真,你以为你是无毒的吗?在我看来,你的毒性大着呢,得慢慢挥发,不经意间就中了招。” 有交警走过来,敲了敲车顶,问:“你们停在这的时间够长了,怎么还不走。” 苏菲向后一指:“我的朋友病犯了,不能受颠簸,在这歇歇。” 巫真配合的捂住胃部位,一脸痛苦。 “好啦好啦,快走。” 苏菲一踩离合,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车子绝尘而去。 巫真还躺在车后座,感慨道: “唉,我今后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苏菲说:“汪汪。” “你好啊,单身狗。” 苏菲猛踩刹车,巫真险些跌下后座。 “你这是嫉妒。” “嫉妒怎么了,我分分钟找个男朋友给你看。” 第30章 泰晤士河 一个身影站在泰晤士河边,初生的朝阳给泰晤士河镀上一层淡金色,泛着白沫的河水一波一波打到他的皮鞋上,灌进鞋里,从铺满砂砾的河岸冲刷下去,他手中捏着一张发皱被汗浸湿的白纸。举起拿着白纸的手,颤抖着将白纸塞进嘴里咀嚼,吞咽。 食道里塞进一团潮湿的纸不好受,他梗着脖子再次咽下去,露出诡异的微笑。 脱下鞋子,抬起穿着白袜子的脚,一步一步向着泰晤士河里那深邃的蓝色和黑暗走去。 神会保佑他的。 神会保佑他的。 神会保佑他的。 他即将见到神。 咕噜噜噜...... ...... 221b楼下警车蓝红色光芒闪烁,夏洛克将小提琴谱翻过一页,继续拉小提琴,悠扬的琴声奏起。夏洛克闭着眼睛,头稍微偏向小提琴,十分满意和放松。 雷斯垂德外套搭在手上,衬衫湿一块干一块,他喘着气伸手拨了拨凌乱的头发。 “夏洛克,你得让我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夏洛克依旧闭着眼睛拉小提琴。 “不行。” “那我去借用底下的浴室。”雷斯垂德转身欲走。 夏洛克的公寓比他的公寓离出事的地方近,他想着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同时也想好了夏洛克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拒绝,哈德森太太十分善心,只是毕竟是女浴室,但哈德森太太年过半百,借用没什么大问题。 因此雷斯垂德转身走的十分决然,甚至有点未卜先知的潇洒感。 楼底下的浴室自从巫真巫盼两兄妹搬来之后就变成了公用的,巫盼经常不在221c,那间浴室只有哈德森太太和巫真在定期使用和清洗。 而雷斯垂德想借用? 夏洛克嗤笑一声,说:“你敢。” 雷斯垂德单手倚着门框,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夏洛克谈判一下,在乍暖还寒的季节,让他被湿衣服披身而不借用温暖的浴室给他洗澡的行为,是极不人道的。 夏洛克放下小提琴,任由窗外的风将小提琴谱乱卷的哗哗直响。 “壁炉上有伏特加。” 喝酒可以暖身体,这是英国人的常识。 雷斯垂德眼神不住的往壁炉上装着半瓶酒的酒瓶上飘,但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身为一个公职人员,他从不在当值期间喝酒。 “不,不用了。” “说吧,你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夏洛克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甚至说是满心欢喜。 “好消息?” “你浑身湿透裤管膝盖部分有淤泥砂砾印迹,明显是在河边跌了一跤。而你的鞋底沾着泰晤士河岸独有的泥土和砂砾,在你踏进221b室内的时候全部蹭到地毯上去了。巫真知道一定会崩溃的,这地毯是她昨天费了半天劲才洗好烘干。借个浴室借到221b而且还行色匆匆,这个案子一定很紧要,甚至于你想把洗澡和找我安排在同一时间线上。以及。” 夏洛克一口气说完所有的线索,然后很让自己舒心的卖了一个关子,等着雷斯垂德着急。 雷斯垂德熟知夏洛克的性格,一般在这个点停顿的话说出来都是语不惊死人不休。他有些头痛,分不清是感冒还是因为夏洛克。 “快点。”雷斯垂德无奈道。 “以及你并没有注意到你膝盖淤泥上和鞋底边沾着少量棕色短毛发,像是人的头发。你在尸体旁边摔倒的,哦,真不幸。” 雷斯垂德瞬间将鞋底在地毯上蹭,拿起沙发上搭的一条毛巾猛抽裤管淤泥部分,他是经常接触尸体之类,但不代表一部分人体组织沾到他身上时他会毫无反应,这条裤子还是新买的,他不该穿着他办案的,虽然价格也不贵。 雷斯垂德将毛巾折叠一下之后放回原位。 夏洛克看着一切的发生,默默地说:“真会疯掉的。” 她讨厌人体组织,准确的说,是讨厌分散的略微腐烂或是彻底腐烂的人体组织出现在家中,在这方面反应十分强烈,但没见她对头骨先生表示出什么不满,她有时还擦一擦它呢。 “不,她不会。”在雷斯垂德印象中巫真一直是个优雅而礼貌的女子,永远不会大吼大叫像个泼妇。 “你听说过压抑的发疯吗?” “额,吭。”雷斯垂德咳了一声,“不告诉她不就好了。” “真比你想的要聪明,她只是偶尔不说,类似于某种阴险的沉默。”夏洛克想到某个场景,低沉的笑起来。 “这样说你女朋友真的好吗?”雷斯垂德摸了一下鼻子,仰起脖子打了个喷嚏。 他真的感冒了,都怪夏洛克。 “真呢?”雷斯垂德问。 要是有巫真在,他至少能得到一条温暖干燥的浴巾和一杯热水。 “超市里面。”夏洛克快速回答,然后双手合十,认真道。“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你到底给我带来了怎样的消息。” ...... 巫真推着手推车,在一片明亮而不刺眼的环境中挑选商品,车轱辘在小方块地砖上卡啦啦啦发出声音,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推着手推车转过弯,巫真捂住了自己胸口。 饮料区按照颜色种类排的整整齐齐高矮一致,一眼望去和谐无限。 啊...... 怎么说呢,这种感觉真是,太舒心了。 类似于炎热的夏天穿着短袖叉着腰,烈日下灌下一瓶冰可乐,“哈”的一声吐出一口气。或者是早晨在舒适度爆表的被窝里起来,发现今天休息,慵懒的躺下重睡。 从饮料区对面转弯过来一个人,推着手推车。显然他先注意到的是巫真,而不是让巫真感叹英国超市内也有万能大妈的整齐货架。 “嗨!”狄伦推着手推车走到巫真面前,两眼放光和她打招呼:“好巧啊!” “好巧。” 让巫真颇为在意的是狄伦身上穿着一件印着狼头像的短袖,或许不是狼是哈士奇,因为没有一匹狼会吐着舌头卖萌,尽管眼神那么严肃。 这短袖是在哪买的? 第31章 香水味 狄伦注意到她的目光,捻起短袖上的图案头,向前抖了抖,灿烂的笑着说:“嗷呜......” 巫真一下子被逗乐了。 “你也来逛超市啊。” “是啊。”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学长呢,怎样,上次的演讲还不错吧。” “非常好,真不愧是我们学院出来的。”实际上她就是陪安娜贝尔来看帅哥的,也就是狄伦,安娜贝尔全程看帅哥,演讲她很认真的听了,但没听懂事后因为专业不同用不上,也没做复习。 狄伦哈哈大笑。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了呢。”狄伦无不遗憾的说道:“我还向你的同学要了你的电话号,但是一直都没敢拨。你知道吗,再次见到你,我真高兴。” 这已经类似于隐约的告白了吧? 巫真含糊其辞:“嗯。” 狄伦挠了挠头,说:“我能请你喝一杯吗?今晚。” “恐怕不行,我接下来还有事。” “约会?”狄伦犹豫着说。 “不是。” “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了?”狄伦丝毫不掩饰他想要追求巫真的心思。 巫真十分明确的感受到了。 但是这心思吧,真说不准。外国人都比较随兴,看你长得好看,就追。或者你小有名气,也追。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也不一定认真。 安娜贝尔那么老实的一个地理系学生,带着大厚眼镜片,虽说最近几月为了方便转改戴隐形眼镜了,也处过不下四个的男友。 最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有男朋友了,夏洛克也有主了。 这就更不能让人心存暧昧了。 巫真老实说:“我有男朋友了。” 狄伦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伤心。 巫真觉得他的情绪起伏太大,这样不好,在她看来不能很好控制情绪对一个心理医生来说不是件好事。狄伦不是心理医生,也许阳光型的人就这样吧,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夏洛克也是,但他比较沉稳,或者说毫无兴趣浪费表情。 狄伦好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巫真回过神来,说:“抱歉,我没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狄伦又重复了一遍,眼神无奈而悲伤:“一定得很聪明的人才能配得上你吧。” “不一定,但他是十分聪明的人。” “比我还聪明?” “在如何运用大脑以及破案这方面,没人能比得上他。”巫真心中有着淡淡的骄傲。 那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啊。 而她在和夏洛克·福尔摩斯谈念爱,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真神奇,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怎么会接触到夏洛克呢?接触到这个不符合常理的奇迹般的人物。 “他,是谁?”狄伦问。 “夏洛克。” “他怎么样?” “非常好。” “我能认识他吗?” “当然,只要他愿意。” “他爱好是什么呢?” “大约是案子。” 巫真对于狄伦这么紧密的询问关于她男朋友的*有些不悦,狄伦看出来了,很快止住了这个话题。 狄伦侧着身子指着他来时的通道,又指了指他的手推车,说:“生鲜区在大卖,我挑了一些,特别新鲜。” 巫真目光顺着狄伦手指的方向看向他的手推车,里面的确放了一些生鲜,但最让人瞩目的是成打的各种用途的清洁液,三提清洁巾,几大瓶空气清新剂,这些几乎充满了他的购物车。 巫真怔了一下,第一个念头是:很严重的洁癖,疑似强迫症,这种人的性格一般很难忍受瑕疵,和他随兴的穿衣风格不像啊。 “嗯,我晚餐正想做一道生鲜呢。” “我也是,但是挑选生鲜也要有方法的,我教你。”狄伦开始兴致很好的讲一些关于挑选食品的方法以及怎样看新鲜度。 这话头起的有点像小区大妈相遇时的情景,家长里短,琐事繁多。你今天买的什么菜啊,那个地方那家超市在打折,一清二楚,堪比专门调查蔬果界的特工,那是看不见的战场。 巫真自小练成买菜的一把好手,脑中厨房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起锅了。 狄伦说到一般,恍然间记起什么,抱歉说道:“真,你快去生鲜区,免得没有了,刚才我去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在买呢。” 巫真说:“那我去了。”手条件反射的推手推车去往生鲜区。 “再见。” “再见。”狄伦挥挥手。 巫真并不想继续这略显尴尬的对话,急忙推着手推车去生鲜区。 果然她还是错误估计了英国大妈们的战斗力,与中国大妈们如暴风过境席卷一空的战斗力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她去往生鲜区的时候还剩下很多,生鱼剩得比鲜虾多,而且价格贱。巫真挑了几条在国内卖的很贵的鱼,准备今晚做鱼生吃。 ...... 巫真拎着一大包东西回到221b的时候,雷斯垂德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还是倚在门框的标准姿势,见巫真出现在楼梯口,心平气和的和她打了个招呼。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怎么和平了。 夏洛克向巫真揭发了雷斯垂德的“恶行”:他把雷斯垂德往地毯上蹭腐烂人体毛发的恶劣行径带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态向巫真一一禀报。 巫真眼尖,瞅见搭在沙发上的白色毛巾上出现杂色缕状不明物,将毛巾翻开来,她眼神不太好,凑近眼前看才看得清细小的东西,白色毛绒里混杂人类短发,鉴于夏洛克之前所说。巫真改用两根手指夹起来,然后冷冷的瞥了一眼雷斯垂德。 身经百战的警长雷斯垂德被那一眼看得有点慌,他不知道他慌什么,但表面上岿然不动。“怎么了,只是一点头发。夏洛克还在冰箱里放人头呢。” “只是一点头发。”巫真半明媚笑道:“也许你没有看仔细你在踩到人家头发的同时还带下了一点可爱的浮肿发臭的头皮。以及糟践了我劳动一天的成果。为什么你不去麦考夫家用他的地毯和毛巾呢?顺便说一句,夏洛克的那台冰箱被禁用了。” 夏洛克笑声沉在喉咙里,肩膀笑的发抖,找补一句:“又买了一台。” “我和他只是上下级关系。”雷斯垂德说的很没底气。摸了摸衣服,已经被体温烘干了。 雷斯垂德的性格可以说是软萌了,好欺负,肯认错,怪不得能在福尔摩斯兄弟中间游走,虽说处处碰壁,但依旧坚持不懈。巫真很生气,但是不便于继续。 “真,过来。”夏洛克向巫真招手。 “怎么了。” 夏洛克揽过巫真,鼻子嗅了嗅。“你跟谁见面了?” “没有谁啊。”巫真不明所以。 “你身上有大卫杜夫香水味以及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如果只是和他擦身而过,不会留下如此浓郁的味道,你们交谈了很长时间。” 一说空气清新剂,巫真想起来了。 “是狄伦。” 和狄伦说话的时候的确能闻到一股香水味儿,但是超市内气味很多,她没注意,因此沾上了味儿,好的香水味儿存留下来的时间是持久而悠长的,难怪夏洛克会闻到。 “狄伦?” “我学长。” 一个小警官跑上221b,递给站在门口观望的雷斯垂德一个档案袋。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雷斯垂德将档案袋放在沙发桌上,说:“我走了,目前的信息都在这里。” 巫真说:“拜。” “拜。”雷斯垂德留给她一个背影,他本来要回去换衣服,衣服干了就不用换了,但时间不紧急的话,他还想缓一缓,巫真说毛巾上沾有腐烂组织,也就是说他的贴身的裤管上沾有腐烂组织,还是恶心到他了,最近他受了某人影响,生活开始变得整洁起来,至少不邋里邋遢到一副随时为公献身的精神面貌了。 221b内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学长?他在追求你。这是一场蓄意的见面,一个男人是不会把空气清新剂和香水混合着用的,除非他经常在混有空气清新剂的房间里活动,衣物上已经浸染了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洗不掉了。而他特意喷了香水,这是个约会的征兆,却不慌不忙和你在超市里谈了半天,很明显他的目标是谁。” 巫真不置可否,挑眉道: “我拒绝了他,还是你以为我会受到诱惑?” “不会,我的小心理学家比谁都坚定。” “嗯哼。”巫真对夏洛克的信任态度表示满意。 “以及,若他真的对你下手,我也有信心把你抢回来。” “夏洛克。” “嗯。” “你这话说得太霸气了。”巫真的语气是欣喜的。 “我知道。”夏洛克说:“你可以崇拜一辈子。” 第32章 三具尸体 “所以,雷斯垂德又有案子交给你办了?” “我想是的。”夏洛克弯腰拿起沙发桌上的档案袋,棕色牛皮纸,牛皮纸上有指印按下的褶皱,档案袋很薄,在手指间几乎没什么厚度。这从侧面证明了雷斯垂德给他的线索绝不会很多,呵。 夏洛克绕开圆孔处的白线,抽出几张纸,和夹杂在其中的照片,像扇子一样展开,在每张纸的左上角印有人物头像,以及出生年月日,工作单位,人物生平,生猝年,另外的纸张和照片上印着死因和死状。这是三份死亡报告。 夏洛克认真审查了三份报告,半惊讶半平静道:“只有三份?”手臂一伸,随意的将档案递给巫真。 “应该还有更多的。”他说。“显然他们目前只找到了这些。” 巫真反手将头发用皮筋绑上,仍有几缕黑色的调皮碎发垂在她的脸颊上。接过档案,第一眼先是看到最上面的照片。 浮肿的尸体,面庞青白色,被身上衣服绷着,涨得像个人形皮球,一戳就爆的那种。 所以说,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要淹死,太难看了。妈都认不出是谁。 “谋杀,自杀?”巫真问。 “身上。”夏洛克回答。 巫真闻言,一张张照片拿出仔细看,一看明白了,怪不得刚才查看照片时心里一股怪异感。尸体脚上通通没有鞋子,一开始想到的是喜欢收集死者鞋子的变态,这样的案子有过。 再一看,男人穿戴的西装革履,女人也穿着品味不俗,却甚至连手表,项链,戒指这种基本点缀装饰物都没有。男人身上没有就算了,女人身上也一点装饰品都没有,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像是自杀。 夏洛克陷入沉思,他在办案子时都是很沉默的,很少对闲人说话,只有当着众人的面破案或是解开一个棘手的谜题时,才会滔滔不绝,神采奕奕。 巫真抽动照片,微微偏着头迎着光查看第二张照片,以及第三张照片。都是在河岸边,很眼熟的河岸。她注意到照片把一座圆顶建筑,上面插着若干尖柱子的剪影照进去了。 “这是泰晤士河?” “是的。”夏洛克说。 第二张照片不是在河岸同一地点,但还是能看到一点圆顶建筑尖柱子的顶尖。第三张换了一个场景,打捞上来的尸体身下砂砾颜色和前两张基本上是一样的。 三天时间,同一条河,三具尸体。 鉴定结果为尸体上无伤痕,初步断定为自杀。 因为尸体浮肿无法快速检测死者正确死亡时间,档案上显示死亡时间初步断定为二十二号至二十四号一天死一人。 那么一个新的问题就来了: 三个人约好了分别在一、二、三天,在同一条河,褪去身上所有装饰物,投河自尽吗? 荒谬。 “英国的自杀率高吗?”不论自杀谋杀,这样消耗人口,长此以往下去可不得了呢。 “很显然不高。”夏洛克说:“一般来说心脏猝死的比率更大,谋杀、情杀、仇杀稍次。” 自杀不成立,谋杀未见端倪,雷斯垂德为什么要把这份档案一开始就拿来给夏洛克呢,想要在其他警官破案之前先一步“破案”抢功?从来没有过。 没事找事? 雷斯垂德不是那样的人,她是说,谁会没事来夏洛克这儿找虐,天才通常瞧不起智商比他们低的人物,夏洛克直接表现为嘲笑加蔑视,心灵上的打击。 而与雷斯垂德关系最近也最指使得动他的,麦考夫。会是他吗? “不够,不够,还不够。”夏洛克猛地站起来,穿着皮鞋直接从沙发桌上踩过去,走了几步,走到做实验的实验桌旁,迅速转身,微笑着问巫真。 “我们晚上去饭厅吃饭吧。” “夏洛克先生,你上一秒还在讨论与思索案子的事情。现在却说要和我去饭厅吃饭,转遍太快了吧?”巫真也微笑着说。“让人猝不及防呢。” “哦,这是我的风格。”夏洛克歪头笑了一下,烟灰色眼睛里闪着莫名快乐的光。 巫真太熟悉这种从他眼睛里散发出的光芒了。 “这次的案子让你很感兴趣。” “是的,非常对。” 夏洛克走进起居室,拿起西装外套往身上披。 “但是还不够,还会再死几个人,让雷斯垂德在泰晤士河边加强守备,说不定能直接逮到想要投河自尽的人!这样能省下我们一大笔功夫。” “还能救下一个人。” “是的。” 夏洛克打开221b大门,向巫真做了一个“请”的绅士手礼,含笑颌首。 巫真装作提着裙子,微微一点头,款款而出。 能够在饭厅看见麦考夫,这简直比天外陨石直接命中地球的几率还低。在此之前,巫真只在三个地方看见过麦考夫,221b夏洛克的居室,第欧根尼俱乐部,以及非自愿去的那个有着莫名恐怖意味的地下停车场。 因此对于餐厅里除了他们三个之外空无一人的状况,也不奇怪了。 或许餐厅方面应该在门口挂一个“今日休息”的牌子,那样别的顾客就不会以为这里还在正常营业从而进入,如同误入仙境的爱丽丝一样,夏洛克是那只引导爱丽丝的兔子——巫真丝毫不怀疑夏洛克在进入这里之前已经看穿麦考夫的把戏,更何况,餐厅第一重门,是玻璃做的。她眼神不好,看不清餐厅里面被人包场了。 大英政府是需要保护的。 麦考夫坐在餐厅中央的一个铺着精致白桌布的桌子边座位上,他基本不离手的黑伞挂在椅背上。这个桌子看起来与其他桌子很不一样,因为它铺着别的桌子享受不来的精心准备的精致桌布,以及麦考夫·福尔摩斯纡尊降贵的就座,它应该感到荣幸,甚至可以在漫长的餐桌生涯内向其他桌子夸耀一生了。 看见夏洛克和巫真推开玻璃门进入餐厅,站在餐厅门口,他习惯性嘴角勾起微笑,招了招手:“这里。” 第33章 一个苹果 夏洛克牵着巫真的手径直走到餐桌旁边,拉开椅子,让巫真先入座,然后自己再坐下。 麦考夫对夏洛克此举表示小小的惊叹,略有些肥肉的脸上露出神秘莫测意味不明的笑容:“我亲爱的弟弟,你这是怎么了,竟然喜欢上女人。”转过头和巫真说:“我并不是说夏洛克喜欢上你是错误的,在我看来,你是一个相当讨喜的女孩,因为你聪明且识时务。然而,我们兄弟两个,在夏洛克二十七年的岁月里,一致认为他绝不可能喜欢上人类,尤其是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我也认为这样,在和夏洛克确认关系之前,我一直认为他会和头骨先生相亲相爱。”顿了顿:“一辈子。” 夏洛克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巫真耸了耸肩,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丝毫不感到紧张。“你没发现从某一段时间开始,我对头骨先生就开始精心保养她了吗?哦,是她,还是他。” “真。” “什么事。” “我想你需要加深对我的了解,用你那微薄的观察力。” “是的,夏洛克先生。”巫真微微笑。 “我认为她不需要再加深对你的了解了,到是你,需要加深对她的了解,夏洛克,你不会不知道,有人在追真吧?” “我当然知道。” “哦,他是谁?” “一个喜欢把空气清新剂和香水混合着用的家伙。”夏洛克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了笑:“并且带有狐臭。” “狐臭?”巫真不可置信道。没看出来啊,狄伦竟然有狐臭,巫真对狄伦的印象大打折扣,那么一个帅哥,走进一闻,带点臭味。 “因为他大量使用空气清新剂吗?” “那是一部分原因,空气清新剂里混着男式除臭剂的味道,并不浓烈,这说明他的狐臭并不严重,他身材好吗?”最后一句话是问巫真的。 “还不错,看得出来经常在运动。” “嗯,那么,偶尔使用点除臭剂也就无伤大雅了。”麦考夫说道。 “你最近又胖了一磅,麦考夫。” 正好戳中通点,麦考夫梗了梗脖子,然后微笑:“我最近在运动,每天。”很难坚持下去,但只要一想到记忆中夏洛克经常对他身材表示嘲讽的脸,麦考夫就有了动力。 “牙疼治好了。”夏洛克观察说道。 “我的牙科医生非常尽责。” “以及......” “不若我们来说说你的新女朋友的事吧。”麦考夫打断他,以防夏洛克再说出什么能把他气到的话。 他怎么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弟弟,尽管他是他从小到大唯一说得上话的“玩伴”。 “新女朋友,难道还有旧的吗?”巫真问。 这是一个语法上的故意扭曲误解。 “当然没有。” 麦考夫和巫真同时笑出来。 “麦考夫,该进入正题了吧。” “我认为应该如此,夏洛克,雷斯垂德给你的那份报告你一定看了吧。” “是。” “有何感想。” “接下来,还会继续死人,这件事情不会这么停止的。一件事物的表面越是简单,其中蕴含的复杂性也就越大,这不只是单纯的自杀那么简单。” 就像蔚蓝的大海,表面一片澄澈,往下,越往下,那是让人窒息的一片海底黑暗世界,拥有各种危险凶猛,几千亿年前一直生活畅游在其中的,未曾进化的海洋生物。 “自杀,你肯定了是自杀。” “是的,除了自杀还有别的解释吗。关键是,那几个人为什么自杀。” “‘几’,夏洛克,你给出了一个相当模糊的数字。” “你该不会认为那只是死了三个人吧,相信我,雷斯垂德明天一大早去泰晤士河边,还会收获一具意想不到的惊喜。” “三个人,三天分别死亡,照你的说法,接下来还会继续有人死亡。很久之前有人用五个橘核作为恐怖袭击的警告,这次的死亡,夏洛克,告诉我,你的想法是什么。”麦考夫的语气一直波澜不惊,带着纯正的伦敦口音。 “在案子未完之前我将什么也不会说。”夏洛克说:“麦考夫,你是否早已知道答案。” 麦考夫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逐渐低沉,他说:“夏洛克,你自己去找答案吧,这次的案件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样。” “我会的。”夏洛克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人命的丧失引起不了他的兴趣,忽略掉感情,人生,生死,一个有机物体的腐烂,其他有机物体的哭诉,若是这么想,的确没什么好关心的,就像看见一个苹果被放在桌子上,一天一天它慢慢烂掉,这是一个陌生的苹果,现在可以叫它陌生的,烂掉的苹果。 第34章 四个人 从餐厅出来之后,夏洛克和巫真决定还是去以往在唐人街经常吃饭的餐厅。顺便联络了一下遍布在泰晤士河岸处的夏洛克的流浪汉们,这是夏洛克获取情报的重要源泉之一。 流浪汉笑容僵硬,伸手说:“先生,给点钱喝茶吧。” 夏洛克将手中零钱卷递给流浪汉,与巫真去下一个地点。流浪汉在他们身后展开零钱卷,一张白纸条夹在里面。 “这些人是我最得力的情报员,比苏格兰场的警员更高效。这么说吧,他们住在下水道里,住在这个城市的底下脉络之中,无处不在,而且绝不止一个或是一组,他们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盯梢任何人,绝不会有人因为一个流浪汉在身边而感到自己是处在被人监视之下。” 夏洛克的流浪汉的效率果然高,第二天天未亮,夜幕一片漆黑。夏洛克接收到了短信。三张照片连续拍,没开闪光灯,照片中只有路灯照亮,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盘发的面目模糊的女人正在脱下鞋子,因为是连续拍,所以只拍到她脱鞋子和将鞋子拿到手中之间的三幕。 卧室一片黑暗,夏洛克在手机惨白的灯光下勾起嘴角,悠长的哼了一声。他早有预料,必定会出事。 夏洛克飞快穿衣,只用了一分钟就走到门口,脚步高频率的下楼,敲开221c的门,巫真穿着睡衣一脸懵懂的站在门口。 “去换衣服。”夏洛克命令说。“有人在泰晤士河投河了。” 巫真登时一个激灵,她的睡裙是可以穿出去的,不换也行,披上外套穿上小皮鞋就和夏洛克出去。 伦敦是座不夜城,出门伸手一拦,就拦上了一辆。 “泰晤士河,赶快。” 车子启动,泰晤士河离221b还有点距离。出门匆忙,坐上车,巫真这时候才得空问:“那人怎么样了。” 夏洛克按着手机,翻动手机屏幕。车窗外一辆小轿车呼啸而过,路上车少人少,夜间车开得格外快。 “出门时我叫他们把她拦下。”‘他们’是指拍照的流浪汉,拦人的价钱另算。 将手机上照片给巫真看。 一个流浪汉将一个西装女人制伏在沙地上,不明布片堵住嘴,另一个在拍照。按照发过来的闪光三连拍来看,她在不断大幅度挣扎,流浪汉几乎制不住她。 “这是绑架吧。”巫真说,当然不绑的话绑架案就演变成谋杀案了。 已经基本确认为谋杀案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对于她是这样,对于夏洛克,那就是一场充满乐趣的探索破案吧。 “再快一点。”夏洛克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也许是因为刚才听了他们之间略显诡异的对话,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车速真的比刚才快了不少。 到了地点,泰晤士河边灯柱沿着河岸一条线矗立河岸,一串灯光如同珍珠般串连。依稀可见一个人影站在他们下车不远处,在看风景,三五个人成群勾肩搭背经过,大声叫嚷放浪形骸,歌声高昂吐词含糊不清。 他们沿着河岸搜寻,几乎一眼就发现了照片中绑着西装女人的那个地方,沙地一片凹陷混乱,一条长长的拖拽形成的线延伸,夏洛克和巫真跑起来,顺着那条线找到藏在一个相对隐蔽角落的三人。 两个流浪汉中的一人见到他们,连忙招手,等他们走到近前,说:“我们好不容易止住了她,怕她挣扎,把她打晕了。”说着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我们隐蔽的很好。” 是很好,他和她几乎毫不费力的就找到他们所在的地点了。 夏洛克面无表情上前一步,伸出手扒开女人的眼帘,亮起手机灯光看了看她瞳孔,熄灭手机灯,表扬道:“不错。”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钱,放到流浪汉的手里,然后挥手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巫真蹲下身,来搜检女人身上带了些什么。别说,大半夜的干这个还真有点紧张,这还是她人生头一次呢。 巫真表面上镇定不已,手心里不断地出汗,半是兴奋半是紧张。 夏洛克看了她一眼,说:“有趣吧?” 巫真眼中隐隐放光,极重的“嗯。”了一声,深吸气。 “什么证件都没有。”巫真拨开女人衣领,然后拿起女人的手,在她指骨那里仔细看了看。“小指有带戒指的晒痕,很深,脖子上也有项链的晒痕,不深。夏洛克,你来看看。”巫真怕她看的不仔细,这活儿还是让专业的来。 夏洛克早就看穿了,双手插兜,随意说:“她结过婚,婚姻不顺,可能早在一二年前就离婚了,有一个孩子。办公室打字员,薪水不高,但她的消费水平不低,很可能遭遇贷款危机。近期出入过医院,身体有问题。” 在巫真面前,夏洛克向来是不准备谦虚的。所以说完一切疑点之后,直接骄傲的问:“怎样?” “夏洛克,还需要我说嘛?”巫真站起来,含笑看着他。 已经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夏洛克眉眼间看起来有种沉着的开心,说:“叫雷斯垂德来吧,被人发现了就只能我们去找他了。” ...... 雷斯垂德半夜一个电话被人叫醒,这是常事,三班倒经常熬夜盯点他早就习惯。带着浓厚的鼻音,问:“谁?”然后支撑着眼皮,看一眼电话屏幕,“真,有事?” “有人在泰晤士河投河。” “什么?在哪?泰晤士?”雷斯垂德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等着,我马上来,夏洛克在你旁边吗?” “是的。” “你们等等我。我一会就来。” ...... 巫真和夏洛克在夜晚河边,吹着夜风,头发丝飞扬,轻触到脸颊上。 “好美的景色。”巫真将发丝别至耳边,回身看了一眼平躺在河岸上被绑住的女人,关心道:“她怎么还没醒。” 后颈这个地方十分脆弱,连接着大脑与脊柱,神经束繁多,受到打击后会产生强大的神经电流冲击脑部,使人昏厥。为什么电视里电影里架势做足了,一劈后颈人就晕了,就是这个原因。有的人劈后颈手重没分寸,一劈下去,人容易休克死亡。她替她检查了,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怕自己学医不精,毕竟专业是心理呀。 巫真真是担心。 别人没自杀成给他杀了,她细究起来得算从犯。 夏洛克肯定道:“她只是昏厥而已。” “哦。”有夏洛克这句话放心了。 雷斯垂德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不过十几分钟,几辆警车闪着双色光,呼啸到了泰晤士河边,警察下车,按照指示将女人搬上车,送到警察局。 “搜捕证什么时候能办下来。”雷斯垂德问旁边的一个小助手。 “现在警局内没人上班,大概还要......额,我不知道。” “之前死的那几个人调查清楚了吗?”夏洛克问。 “他们的资料我都发给你了。”雷斯垂德回答。 “我要出入他们室内的权限,调查一些东西。” “可是......” “四个人,格芮!他们不会停止的,还会死更多的人。问题来了。我们现在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去死。你必须给我权限。” “我叫格雷。”雷斯垂德不住的摸鼻子。 “什么?”夏洛克问。 “发音不同。” “嗯。”夏洛克抿了抿嘴。 雷斯垂德说:“好,我去给你申请,时间可能久一点。” 警车那头招手,示意雷斯垂德要走了,雷斯垂德说:“拜拜。” 看着警车匆忙来又匆忙走,夜太晚,周围彻底没人了。泰晤士河岸边上重新只剩夏洛克和巫真。 巫真打了个哈欠,揉眼睛,揉出点眼泪,手指捻了捻泪水,借着拨弄裙子的动作,随手擦在裙边上。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里打不到车。”夏洛克四周环顾。 都深夜了,又是泰晤士河边比较偏的地方,要不是有流浪汉专门在这一带盯着,人家自杀还真找不到。 第一具尸体是时候到了浮上来的,接下来第二具也是,第三具是被冲刷到河边,被人发现。接下来的第四个人,好歹没让她变成“第四具”。 “等待第二天清晨吧。” 巫真和夏洛克沿着河岸走回去,走到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时,终于打到了车,一路回到221b,下车时还是夏洛克轻轻地推醒巫真,车外,天上已经有些蒙蒙亮。 “你流口水了。”夏洛克指着巫真下巴。 “什么?”巫真赶紧摸下下巴一圈。没有。 夏洛克恶作剧成功般的笑。 巫真气呼呼的下车,打开221c的房门,想要关门时,夏洛克手一拦,门就没办法关上了。 “晚安。”夏洛克看着巫真。 巫真想了想,回道:“早上好。” 第35章 房间 雷斯垂德差人将批下来的搜捕证送到221b,夏洛克第一时间带着巫真去了被害人的家里。第一个去的是那个被他们抓到的女人家里,她单身且孤独。因为她现在还被捕在警察局,进入她的房间只需要警官拿出她的钥匙开门便可,以及一张不会被法院判定为非法闯入民居的搜捕证。 这是一间有些杂乱的房间,堆积了几天的散乱的衣物撒在床上,窗帘半掩着,被风吹动飘飘然,桌上摆着她与已成年的孩子的合照,已经蒙上灰尘。 房间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夏洛克敏锐的嗅了嗅,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 巫真没有跟在夏洛克后面查看房间,她知道自己即使和夏洛克保持在同一视野,看到的东西也不完全相同,他们一开始是两个世界的人,而现在两个世界相容了,彼此都注入了新的活力,尽管一开始是那么的不同。 鉴于四个被害者被找到的时候都没有穿鞋子,巫真进屋头一个看的就是鞋柜。巫真从包里掏出便携式相机,开始四处拍照取证。 “你在找什么东西。”巫真举着相机好奇的问,眯起一只眼睛,认真的从相机摄像里看着相机里的画面,夏洛克在忙东忙西。夏洛克在他办案时动作向来迅速无比,巫真不断移动摄像头,才能捕捉到夏洛克身影。 “现在还不确定。”夏洛克说。 巫真手指轻轻一按拍照键,轻微的一声咔嚓,夏洛克打开窗帘查看外面景象的动作便被捕捉下来。 洁白近乎透明的窗帘飘然蓬松,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夏洛克打开窗帘的手渲染了淡金色,唯有他背对着镜头的身影是黑色的,黑色的西服在光影效果下投射出一片暗黑。 巫真暗暗给拍出这张照片的自己叫了一声好。 真是美好的画面,只可惜地点不对,在别人家里。 “你说把221b的窗帘换成白色怎样?”暗红色的窗帘耐脏,但是脏了看不出来也是不好,靠近了就能感受到灰尘的存在在落地窗帘上。 “什么?”夏洛克脑袋里一闪而过这句话,不到一秒分析出这句话与案件无关。然后想起一件依旧与本案无关的事情,回过头来问:“你喜欢白色?” “我喜欢白色和黑色,两种极端的颜色,但也极端的互相融合。”巫真端着相机,手指一按咔擦一声,夏洛克在窗前转身的画面定格在相机里。 夏洛克打开化妆镜前的首饰盒子,东西不多,他飞快的检查着一个一个打开又合上,眼珠不断转动,四处观察取证了一会,然后说:“走吧,去下一家。” 帮他们打开大门的警官说:“你们这是打算四家全部都看吗?”语气很不耐烦,他本来就不怎么想接下这么个带人去检查的活,他这个时候是可以躲懒清闲的,一时间抱着粗壮长毛的胳膊在一旁等得很不耐烦。 夏洛克没有半分生气的样子,轻快且快速的说:“是,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去你家搜查证据,只要你家有证据或被害人。” 警官张了张嘴,怏怏的没话说了,带着他们坐出租车去往被害人家里,本来划下来给他们办案代步的有一辆警车的,但是夏洛克拒绝坐警车,而且要不是雷斯垂德特别要求,他连那个碍事的警官都不想带。 夏洛克接着检查了剩余被害人的住所,有一个人独居还有两个有同租住者,但关系好像不是特别亲密的,对他们突然投河的事情也不是特别了解。有一个人满脸晦气的对巫真说,他早就看出他(那个投河者)之前不对劲了,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沉默寡言,听说还信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宗教。 搜查还没结束,安娜贝尔打来电话,说是学校有紧急事项,语气急得不得了。巫真挂掉电话后,对夏洛克说:“学校有事,先走一步。” 夏洛克正在全神贯注的办案,闻言楞了一下,有些别扭的说:“你什么时候毕业?” 巫真闻弦歌而知雅意,轻轻笑了一下,说:“毕业了之后我还要工作的呀。” “来继续为我工作吧。”夏洛克斩钉截铁道:“我可以教给你更加精深的心理学。” “那你帮我修改一下论文我在考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能力做到。” “可以。”夏洛克毫不犹豫的态度让巫真获得了极大的安慰与说不清的喜悦心情。 啊,有一个高智商学霸邻居......现在是男友,心情是多么难以言表的喜悦。 “那我,考虑看看?”巫真背着手,微微低着头,愉悦的踮了踮脚尖。 “好好考虑。”夏洛克伸手摸了下巫真的头发,摸完之后,心情也挺好。他的小女友的头发很柔顺,手感很好,很好。 巫真匆匆赶到课堂上,安娜贝尔向她招手,巫真看到后从一排座位中间挪到她身旁。两人在上课途中,巫真口袋里手机震动,显示收到了一条短信。 【把你那个学长的联系方式给我。】 【s·h】 【我没有留他的手机号码,有什么用处吗?】 【w·z】 【当然。】 【s·h】 巫真小声问安娜贝尔:“你有狄伦的联系方式吗?” 安娜贝尔压低声音:“什么?你看上学长了?槽,我不想和你抢男友。” 巫真解释道:“不是,是我男朋友想要。” 安娜贝尔立即舒了一口气的样子:“那就好,我短信发给你吧。” “不能口述吗?” “不能,这号码是我千辛万苦才要到的,要是被别人偷听去,我心里不爽。” “好吧。” 安娜贝尔低头操作手机,巫真收到一条来自安娜贝尔的短信,转发给夏洛克。 安娜贝尔发完短信后低头转笔,长杆彩色笔在她手上舞出一朵花,她罕见的沉默了一会,抬头张嘴对巫真说:“这不对啊。” “怎么?” “你男友要狄伦学长的电话号码做什么。” “也许有用吧。”巫真心里也不是不疑惑的。 “找茬?不爽他接近你?” “不......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他应该不会采取问我要电话这种方式,他会自己避开我去查的。” “牛......”安娜贝尔用笔端搔了下头发:“不过我男友也不差啦,长得帅就行了呗。” 放课后,巫真去街上买吃的,想起索菲的店在附近,顺便拎着一袋包子去找她。 索菲的店平时没看见几个人来,巫真来的时候也很冷清,但就是一直没有因为经营不善而倒闭,巫真猜测还是有人来找索菲占卜的,只是人少钱多而已。 巫真将包子放在索菲面前,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索菲正在素手泡茶,用的茶具十分典雅,是古朴素雅的中国茶具。 巫真一看就勾起了思乡情绪。吃的包子实在不像个包子,皮厚肉馅小,味道不正宗,跟她惯吃的正宗包子没法比。 索菲将一杯茶用十分风雅的手势端给巫真,巫真端正接了,品了一口。 “怎样?”索菲问。 “你这茶,烫了。” 索菲:“......” “哈,开玩笑的,味道不错,就是不醇。” 索菲:“你找我有什么事?” “来看看朋友不行么?” 索菲的嘴角勾了一下:“当然可以。” “不过说到烦心事么,最近到还真有一个。” 索菲起身,走到占卜台前,拿出一摞牌,码好,示意巫真挑一张。 巫真手指拈起一张牌,还没翻开,索菲说:“忘了说,友情价给你打八折。” 巫真没翻开牌面的手顿时放下了。 “要钱的呀?” “......这是资本主义社会。”索菲无语了,考虑着是不是以后给巫真免单,想想还是算了。 “索菲你玩呢,我是穷学生,没钱。” 两人天南地北的扯了一会,巫真临出门时,索菲叫住了她:“真不看看你挑的牌是什么?” “不了,我自己的命运我自己做主。” 这条街上有很多带着个人风味装潢精致的小店,巫真每次来都能发现惊喜。偶尔是美味小食店,偶尔是风格衣物店。这种意料之外的惊喜往往令人欲罢不能。 巫真在街上走着,眼神余光突然被什么吸引了。 那个咖啡店里的是...... 这条街果然每次都能给她惊喜啊,夏洛克和狄伦竟然在同一桌喝咖啡。 他!们!两!个! 喝!咖!啡! 巫真心里猛然跳了一下,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转念一想,自己坦荡荡的,慌什么啊。心里这么想,但脚步胶在地面,就是忍不住躲在一个建筑后面偷看。 第36章 在看 “我一直在想,与你交谈的场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狄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眼神放空“看”着咖啡杯口,碎金色短发蓬松得遮住了一半洁白的额头,他在笑。有些意味不明的笑意。 夏洛克对他到底在想什么并不感兴趣,烟灰色眼珠一转,瞥向窗外,若无其事的收回眼神。 夏洛克看向窗外只是一眨眼的事,窗外躲在广告牌后的巫真条件反射的缩回好奇的目光,一秒过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裙是否露出广告牌遮挡范围之外。抬手一抹额头,额头上有做贼心虚出的一层薄汗。天,真是可怕的观察力。 咖啡店内放着悠扬舒缓的音乐,这家店播放音乐用的是复古留声机,大铜喇叭花以一个婉顺的姿态微微下垂,泛着铜光的大喇叭花线条优美。 狄伦桌上的那杯咖啡自从上桌来就没有被他注视过,他一直在观察夏洛克。 “哦?”夏洛克往咖啡里丢了两块方糖,搅了几圈,端起咖啡杯抿一口。 “我早就听说过你,也许你在外界并不十分有名。但在我们这个圈子里,顶尖天才与底层末流共存,龙蛇混杂的地方,有人把你当做神像一样顶礼膜拜,或者妄图摧毁。你知道吗,我们这种人是很极端的。” “嗯。” 狄伦看出了夏洛克的不在意,眼中的光芒有些熄灭。他扯了扯领口,从鼻腔里深吸一口气,换了一种说话方式。 “她是个很好的女孩,不是吗?” “嗯,谁?” “你不必装作不在意,更何况你今天约我出来,不就是为了我接近她?”狄伦嘴角弯起,好心情消失,又狠狠皱了下眉头。“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呢。我是说,她是很可人儿,也有那么一点与众不同,白得像中国精致的瓷娃娃。但是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以及。” “以及?你还想听什么?” “真的事轮不到你置喙,我想以你的智商,不会听不出来我在问你接近她的目的。对吧,罪犯先生?” “你怎能确定我是罪犯,就算我是,你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不怕我偷溜走,让你们一场空吗?”狄伦的眼神恶狠狠的盯住夏洛克,不知是他天生笑眼,还是他本来就在笑,只是用恶狠狠的表情装饰自己。夏洛克能从他近乎恶意慢慢的眼神中看出一种轻松的笑意,一种他见惯了的,所有布局智商稍微高一点的罪犯,在机关算尽走投无路被逮捕时近乎畅快淋漓的轻松笑意。 每个罪犯都不同,却也都相同。 狄伦带着那种轻松的感觉,将双手手肘搁在桌子上,双手交握,搓了一下手。“哦,哦。差点忘了,我得回答你问题对吧,毕竟我很崇拜你,对于偶像提出的问题是决不能不回答的。” 狄伦舔了一下嘴唇,斟酌了几分钟,随着时间的推逝他的眉头重新狠狠皱了起来:“我......我只能这样说,你再多调查她一下吧,这个女孩,背景挺好玩的。不过那就不在伦敦范围之内了” 夏洛克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狄伦紧张盯着夏洛克,看起来不是很愉快。 “我说错什么了吗?”狄伦问。 “为什么你不能说完你所知道的?亦或是你的组织不让你说?是谁?” “福尔摩斯先生,你的问题太多了。”狄伦不准备多说些什么了,对着玻璃反光重新整理脸部表情,平复心情。突然他看到了什么,指着窗外告诉夏洛克说:“真在外面呢,她在看我们吗?”。注意到巫真在看着他,扬着一脸很阳光的笑意向巫真打招呼。 窗外,巫真也扬起手,和狄伦打了个友好的招呼。 看来“侦查”行动再进行不下去了,坐在路边遮阳伞荫蔽下的小座,等着夏洛克出来也不错。 巫真对小座上的服务员说:“帮我上杯橙汁。” “好的。”服务员右手夹着托盘,热情洋溢的扭着屁股去端橙汁。 咖啡馆里,狄伦嘴无声的动了动。巫真眯起眼睛仔细看去。 他一直在重复一个口型。 我……知道…… ……秘密…… ……你 我……知道……你……的……秘密? 巫真读唇语读得入神,不由得向前走了两步。 街上人来人往,有路人走路急,过街时推搡其他路人,巫真受了波及,往前一个踉跄,站定抬头看,狄伦已经回过头去面向夏洛克。 刚才距离有点远,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 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什么意思。 “小姐。” 服务员端着橙汁出来了,站在遮阳伞下喊她。 巫真走去遮阳伞下坐着,边喝橙汁边思索。看见服务员将刚走的客人给的小费装进口袋里,单手转篮球那样转着托盘,吹一声短促愉悦的口哨。 ...... 第37章 红沙发 “如果你不抓捕我的话,我会在警察到来之前逃跑的。”狄伦说。 “那你就跑吧。”夏洛克说,同时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狄伦:“......” 狄伦也想要向后靠椅背,猛地制止自己,看起来就像是背部痉挛了一秒似的。狄伦摊开双手:“随你怎么说。或者你想说我根本逃不过警方的追查,这是不可能的,伦敦警方的无用你是知道的,办件小案子就需要你的协助。这种情况下,只要我想走,我随时就能走。” “所以,你为什么不走。”夏洛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乎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狄伦:“我会走的,你永远也找不到我。” 说完,狄伦深深看了夏洛克一眼,起身离去。 夏洛克掏出手机,手指按键发了条短信给雷斯垂德。往窗外看去,之前巫真所在的位置有人坐了,巫真则不见踪影。 夏洛克招来服务员结账,走出咖啡厅,阳光有些刺眼,他伸手遮了遮,走过街。巫真果然已经不在那个路边小座了。 “服务员。” 服务员小姐扭着腰臀热情洋溢的过来了。“什么事,先生。” “刚才坐在这的那位异国黑发小姐什么时候走的?” “哦,她呀,刚走不久。” “走之前状态怎么样?” “呃,那倒不清楚,这儿人太多了,我怎能注意得过来?” 夏洛克给巫真发短信问地址。 【你在哪?】 【s·h】 十四分钟后,巫真的短信到了。 【街上。】 【w·z】 【那条街?】 【s·h】 【放心吧夏洛克,我安全得很,有一些私人问题要处理。】 【w·z】 【但愿你安全。】 【s·h】 【......安全得不能再安全了。】 【w·z】 夏洛克看自己的意思巫真已经完全领悟到了,于是放心。 ...... 伦敦。 夜幕降临,灯色靡煌。钢筋水泥高楼林立。 “是的,先生,我会注意的。听说有一个人被抓了......不会中断吗?太好了。会有人替补上她的位置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放心先生......不,我并不是......好的。” 说话的人语气非常平静真诚,他握着电话的手泛青筋,将电话放在桌上,对着桌前的镜子整了整领结。这镜子他不常使用,已经蒙上一层薄灰,家里没人,又请不起钟点工,那层灰就一直在那。 解下双手袖扣,手表在手腕上扭了扭,这手表他很喜欢,是以前家人送他的圣诞节礼物。手表也解下放在桌前。对着镜子活动了下脖子,清几下嗓子。他准备好了。 咚咚咚—— 门响了,有人在敲门。 他咕噜了一句:“怎么现在还有人找我。” 走过去把门打开,脚步蹒跚了一下,回头犹豫的看一眼桌上的那些东西。走去把门把一转,门开了。他瞬间被门外“开门”的力道弹飞,重重跌倒在地上,抬起头,发现一个枪口对准他,一队武装人员迅速在他房间内散开,分散检查。 他眼前几乎一片黑暗,嘴唇哆嗦着:“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样不公平!” 最后一句发了疯,朝枪口撞去,那个持枪对准他的武装人员接到命令,要留活口,当即收枪反手将他制服在地。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神啊!神啊!”他不断在地上扭动,如同一只扭动的蛆,脸上爆出通红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神啊!神啊!” 始终逃不出那股钳制他的力道。 他被迫趴在地上呜咽。 “神啊,神啊......” ...... 雷斯垂德接到夏洛克发来的短信,内心非常雀跃,几乎是看完短信的一瞬间就动身去准备这次抓捕,短信上给出三个地址,有两个标注的是接下来准备投河自尽的人的地址。还有一个比较重要,是主谋。雷斯垂德准备亲自去抓捕,当然这次的功劳格莱森那个家伙可没有份,这个案子在他手里破了,一定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一队人潜行至公寓楼,雷斯垂德敲响门。半天无人应,他再次敲了下,说:“有人在吗?” 还是半天无人应。 雷斯垂德做了一个手势,退后。他后面的武装警官上前用枪瞄准门栓开了两枪,猛地把门踹开。 室内一片黑暗。 警察踹门进去之后,警用手电筒四处扫射,发现了人影,光芒直聚成一束,将狄伦所在地方照成一个巨大圆光点。强烈的灯光,使狄伦的视网膜受到刺激,不由得分泌出了几滴泪水。 狄伦面无表情,抬起手,遮挡眼睛,坐在正朝门口的红沙发上一言不发,身边放着手机。 众多枪口对准他,见他没有挣扎的意思,一个警察收枪,从腰间解下手铐,将狄伦的双手拷上。整个过程狄伦无比配合,特警们缉凶无数,鲜少见到这么配合的人,而且眼前的人没有丝毫惊慌。 雷斯垂德特意观察了下,按照整个屋子家具布置,红沙发原本朝向并不在门口,而是有人特意将它换了朝向。所有迹象表明,眼前这个犯人是有极大可能故意等着他们。 自投罗网? 还是怎样。 总之,这次抓捕没有遭到丝毫反抗,雷斯垂德对这个结局还是很满意的。 狄伦被人压制着,经过雷斯垂德身边的时候,突然开口问:“夏洛克·福尔摩斯在哪里?” 雷斯垂德注意到他眼下有青黑,神色是压抑着的平静,头发有汗湿的迹象,难道他之前做了一番心理挣扎? 为什么? “他不在这里,去警局见他吧。”雷斯垂德怒叱道。“走,走。收队!” 夏洛克此刻不在警局。天还没黑时,他就去找巫真了。 本来巫真只是短暂的离去,没想到夏洛克到处找都找不到人,221b不在,学校不在,常去的索菲店里也不见人影。 这个时候案子还没确定狄伦是否有其余的帮手,难保不会有心存狠辣去报复他身边的人的存在,光凭一条“放心”的短信,怎能让他放心? 他从没感觉心里这么着急过,再次给巫真发了一条短信。 【最后一次问,你在哪?】 【s·h】 从巫真的短信看,她那边到是很平静,并没有遭到不测。 回: 【怎么了?谁惹到我们大名鼎鼎的侦探了?我在泰晤士河畔。】 【w·z】 字里行间,并没有不妥。 夏洛克打车赶往泰晤士河边。 司机问:“你去哪?” 泰晤士河很广,可去的地方也很多。夏洛克说了一个地名,那是上次他们抓到那个欲图投河的女人的地方。那边有很好的风景。 天已经快晚了。夜幕降临,泰晤士河边云卷云舒,像一层一层翻滚着的火焰。河边空气带着一种潮湿的清新气息,略有一点泥土腥气混在其中。 巫真果然坐在河岸旁看河。 一头秀发与薄纱质地衣服一同被扬起来。夏洛克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跑得太急,气呛住了。夏洛克咳嗽了几声。 巫真帮他顺气。 “我觉得案子结束了,就想来看看泰晤士河。” “跟在我身边是很危险的。”夏洛克说:“我必须得无时无刻注意你的安全。” “这样啊。” “泰晤士河好看吗?” “这个么,我来英国这么久了,除了那天晚上也没好好看过泰晤士河,头一次好好看它,新鲜得很,它自然是好看的。等到把看见泰晤士河当成日常了,再美的景色也会黯然失色的。” “不会,我每次看见景色时,都有一番新的惊奇。” “哦......夏洛克,我以为你不会抒情的。” “这不是抒情,我只是实话实说。” ...... 天边的火焰云朵逐渐暗淡下来,如同逐渐熄灭的红碳火,夜幕降临,路灯如珍珠般一个一个亮起,在河岸串成一串珍珠。 巫真喜欢看路灯一个一个亮起的时刻,那就像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一样,天空中白天与夜晚交替,人间自有一套规则,路灯的亮起就是分界线,而她等到了看到了这条分界线出现的时刻。 巫真晃了两下脚丫子,心情好得哼起歌来,自然是家乡的歌曲曲调,不过曲调音乐这种东西,不分国界。 “狄伦,他是主谋吗?” “是这件案子的主谋,目前还不确定他背后的人是谁。” “这件事还没完呢,是不是夏洛克,还没完呢。” “那对我来说没区别,案子更有趣一点才好。” “也对,生活真是太无趣了。” 夏洛克的手机收到短信提示,是雷斯垂德发来的。 【那个犯人说想见你,他说他有些重要的事情只和你说,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 【g·l】 【我这就来】 【s·h】 “巫真,走吧。” “去哪?” “去警局。” “我还想在这再坐会儿,你去吧。” “好。” 夏洛克搭车,直奔警局。巫真在河边,这是一个车流量较少适合休闲的地方,夜晚有不少人来这坐着,什么也不做,就放松自己。 巫真慢慢躺下去,双手交替垫在脑后。光着脚丫,哼着歌儿。周围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她此时显得并不起眼,悠闲在人群中。 一个人慢慢走到她正头顶处站着,巫真感受到光线的变化,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人轻轻一笑,在巫真身边坐了下来。 第38章 警局 警局。 狄伦被绑在一件封闭的审讯室内,浑身湿透。这间审讯室的结构是四周安装玻璃,外面可以全方位观察里面,但从室内绝不可能看见外面。 狄伦双手绑在椅把手上,双脚锁在椅凳腿上。绑的很牢。 他从进来,被轮流审讯开始。就没有说过任何有关案件的话。只是重复在提一个要求: 要求夏洛克·福尔摩斯来。 所有的问题他只和他说。 以雷斯垂德为首的警察在外商议半天后,决议要夏洛克来一趟。把这件事情告知给狄伦。 狄伦顿时如释重负,头松松的向后仰去。“干得好,哥们。让他来了,我就什么都说。” 狄伦形态疲惫而疯癫,那个警察低声咒骂了一声,走了出去,把审讯室重新锁上。 整个审讯室就剩狄伦一人。他可以猜测,外面的人就像在动物园里看被封闭起来的毒蛇一样,用眼睛狠狠盯着他。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果夏洛克知道他没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狄伦·威尔斯 职业,外科医生。 其实从私心里来说,他并不喜欢这个职业,只是因为他父母皆是外科医生,祖父是著名外科医院院长,才被迫选择这个家族职业。 走上这条路是非常自然也非常不愿意的,初上大学时,他整个人是阴郁的,沉默寡言的,他不想这么被人安排一生,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无法与父母据理力争,只要有个目标,他就好,可是没有。 长此以往,他偶尔说出来的话也是带有些许戾气,就算长得再好看,这种情况之下也没人愿意接近他。他这算是认为他大学生涯中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他丝毫不愿接触那些庸碌得比虫子还不堪的人。虫豸也有自己的鲜明的目标,他的同学们只会做些庸碌平凡的事,团团挤在一起,分成一个个惹人讨厌的小群体以便去更好的讽刺其他团体。 直到开始解剖课,他喜欢这门课程。 其他同学初接触这门课的时候,总是会很不适。而他完全是兴奋,看见肢体被切割的那种兴奋,仿佛间唤醒了另一个他。 他在这门课上表现优异,得到了导师的大加赞赏,其中不乏夸大,因为他的家室实在优渥。 自那开始,有时候做梦,能梦见他解剖*,不是那些僵死的肢体,是鲜活的,还在挣扎着的*。醒来他得忘了这一切。他知道这样不对劲,所以他不能表现出来。 一直压抑着,有时候一觉醒来,他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越得到导师与同学的夸赞,越得到社会的认可奖牌的封赏,这种压抑与空虚就越烈。 哦,对了,也多亏了他的曝光度够高。从那个人找上他开始,就不用再压抑着了,他可以再另一个世界里做另一个自己。也渐渐的不满足于只是动手术刀。那个团体里的人智商都超出常人,他想要在智商上赢。 设计陷害谋杀。第一门课他学得很出色,但是没有得到那个人的赞赏。 还不够好,还不能让他满意。他得去挑战他心中的偶像。 夏洛克·福尔摩斯。 很明显他失败了。 ...... 审讯室中只有一把椅子,椅子上绑着狄伦。精疲力尽地仰着头,眼神不知看向何处,嘴角在笑。 “真是个疯子。”一个警官推门进来,大声斥骂他,脸上浓密的棕胡子以野草般的旺盛生命力占据了他半张脸。 狄伦勉力抬起头来,眯着肿胀的眼睛看那个骂人的警官。 ——真是有趣,这个大胡子警官挑了个不合时宜的时候进来骂他,而且骂的虚张声势,他声线在发抖,脑门上全是汗。 左手拿警棍。右手……里面好像攥着什么。 狄伦努力回想起来,这个大胡子警官刚才拿警棍逼供的时候,好像并不是左撇子。 狄伦猝不及防又挨了一警棍,内心不住骂娘。 他是经历过一些犯罪活动,但是基本上都是脑力活加动手术刀,不耐打,更不耐被打。 又一个警棍挨在身上,打的还是之前淤青地方,狄伦闷哼一声,呲牙咧嘴。 大胡子警官似乎就是在等他出声。右手猛地按住他的嘴,挥起警棍大声斥骂道:“喊什么喊!” 听,声线抖得更厉害了。 狄伦这么想着,反应过来他右手里藏的有东西。大胡子警官凑近他,小声而快速的嘀咕:“吞下去!” 狄伦挨了几闷棍,反应不及从前,舌头不由自主的就卷进嘴里。 吞下去便一个激灵,欲图作呕。 万一是□□呢!他就死定了! 那个大胡子警官的手一直捂着狄伦的嘴,使他不能呼吸。大约一分钟之后,他哆嗦着放开了手。 对于狄伦来说,这一分钟大概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药丸还是吞下去了。 狄伦垂着头,碎金色头发汗湿凌乱的搭着,身体绷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像是劫后余生却要立即面临生死问题。 这到底是什么药! 狄伦刚要怒吼,大胡子警官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捂住他的嘴。哆嗦着咕隆道:“莫……” 门外的警官过来了,看着审讯室里的气氛不同往常,打开门问情况。 大胡子警官腿都在发抖。“没什么!” 所幸狄伦只听了一个音节,便若有所思的不闹了。 大胡子警官几乎感觉自己重活了一回,肥胖的身躯撑着蓝色警官服,汗洇湿全部贴身衣料,浅蓝变深蓝。 那个推门进来的警官关门走了。大胡子保险起见也跟着走了。临走时最后在狄伦耳边咕噜了一句:“那个药,装疯。” 狄伦垂着头不说话,看不清脸色阴晴。 大胡子警官赶紧走了。 室内又只剩狄伦一个人,他抬起头,环视四周,觉得透明的玻璃背后四处都有窥探的眼睛贪婪的盯着他。 只要他说出来,承认他是连环杀人案凶犯。他们就能升官发财,耀武扬威,这些贪婪的欲念,这些眼睛。 只要他说出来。 他会说的。 说什么呢......让他好好想想。 ...... 第39章 七宗罪 “哦,夏洛克,你终于来了。”雷斯垂德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他向后一指,是审讯室的方向。夏洛克顺着他指的地方走去,两个人并肩快步走。 “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但是里面犯人已经招供了。”虽然形态有些疯癫。 “什么?”夏洛克咬重这个单词,一脸难以置信。 “显然,我们还需要审核一下他招的口供的真实性。”雷斯垂德话里明显有轻松的意思。案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破了,他其实乐得轻松。判断真实性可比严刑逼供却什么都不说最后出了事要好得多。只需要一个心电图测试,外加一个刑侦心理专业人员来就好...... “怎么样,这个案子不用你协助,我们就能破。”雷斯垂德语气里不尽然有得意,农奴一朝翻身做主人的意思,真是扬眉吐气。 夏洛克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审讯室前,透过单向透明玻璃观察里面正在招口供的狄伦。观察之认真,使他整个人都像壁虎那样贴在审讯室壁上。一些警官忙碌中不时看这个奇怪的人一眼。 雷斯垂德站在他身后,眼神再狄伦和夏洛克指尖徘徊。他是真的害怕夏洛克再检查出什么问题,就这样结束该多好。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说自己是连环杀人犯吗?” “嗯?嗯!是这样的。他一直都在重复自己是无辜的,后来终于松口,说只要见到你,他就什么都说。” “呵。” “......有什么不对吗?哪里出错了吗?” “你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出错了。”夏洛克直起身子,整了整大衣。“那不是‘狄伦’的眼神。” “什么意思。”雷斯垂德脑中一时间划过无数种可能,但他一种也没有抓住,也不敢肯定。 “吼。”夏洛克轻轻一声嘲讽,语调尾音微微上扬。“我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就发现了他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症状。这不是狄伦,或者是另一个‘狄伦’,现在你可以定罪了,他是连环杀人犯。但‘狄伦’不是。” 雷斯垂德捧住脑袋,不是很能接受这个答案。 一个人是杀人犯的,另一个人不是,然而这两人是同一人。等于说,他一般有罪,另一半无罪,若有罪的他服刑,则无罪的他也得服刑,然而在英国人权之中这是极不人道的行为,若经报纸添油加醋报道出来,对警局绝对是强大的负面影响,他则绝逃不脱干系。 “也许我应该将这个难题甩给律师......”雷斯垂德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松开捧住脑袋的手。 “对了,夏洛克,你怎么今天不去讲述破案经历了?”雷斯垂德问。 身后审讯室内,狄伦正在慢悠悠的讲述自己犯罪经历,身旁一堆警官记录,录音笔,笔记视频。 夏洛克烟灰色眼珠向下一撇雷斯垂德,紧抿薄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将大衣里的一个u盘甩给雷斯垂德,义无反顾的走了。 雷斯垂德匆忙接住u盘,在他背后大喊:“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破案!” 夏洛克没有回头:“空气清新剂!” “空气清新剂。”多诺万警官在雷斯垂德身后怪模怪样学了一句。“谁能凭空气清新剂就判定一个人有罪的,胡扯!我早跟你说他不靠谱!” “多诺万!” 多诺万抱着胳膊,翻了个白眼。 雷斯垂德早已习惯多诺万对夏洛克的看不顺眼。这是可以理解的事,夏洛克是天才,但是他从不轻易让人走进他的世界,多诺万只窥探到了夏洛克世界的一角,她是没有办法理解夏洛克的。 雷斯垂德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以前凭借一张餐巾的折叠方式推翻了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据,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如果你了解他们家族的人他的唯一兄弟......算了,来吧,让我们来好好查查空气清新剂到底是怎么回事。” 多诺万:“或者,我们可以直接去问那个家伙,他不是都招供了嘛!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多说。” “夏洛克说他疯了。”雷斯垂德摸了摸头发,他心烦的时候就会这样做。 多诺万警官走在前面,扮鬼脸小声嘀咕:“我看是他疯了。” “嘿!”雷斯垂德叫住了一旁经过的安德森。把u盘给他。“看看里面有什么!” 安德森接住u盘,晃了一下,说:“是的,长官。” ...... “神用七天创造人类,相应的地狱有七宗罪。七天,七个人,本来只要死七个人就好了。没想到被人破坏了。”狄伦说话时不紧不慢,心电图一点异常都没有。 雷斯垂德抱着胳膊很有气势的站在门口,皱眉紧盯着狄伦的表情。 夏洛克说,这不是狄伦。 他对狄伦了解不深,一时间也分辨不出什么。 “你这是利用宗教来谋杀!” “不,不,不,入教完全是自愿的,就像他们去泰晤士河也是自愿的,他们是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罪恶,我精挑细选了七类犯罪了的人,傲慢、妒忌、暴怒、懒惰、贪婪、贪食及□□。所以总共有七个名额。”狄伦说到这里,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很轻微的在嘲笑。“这七个名额,是这七个人打破头才争抢来的,换而言之,你们,毁灭了他们最后的希望。那些活下来的人真不幸,永远也没人会宽恕他们。” 有一个警察按耐不住,猛地拍桌子,桌子震动,桌上一杯水登时倾倒。 他说:“狗屁!” 狄伦抬起眼睛,因为消瘦和精神上的剧烈折磨,他眼眶凹陷下去,灯光下眼眶深陷,眼珠子却显眼,看上去犹如极地冰蓝的冰块。“你经历过绝望吗?” 那个警官青筋暴出,还想再拍桌子,被同僚硬拉了下去,退出这场谈话。 安德森拿着u盘走到雷斯垂德身边。看了一眼审讯室里的战况,小声说:“这里面是自杀的那几个人在同一天不同时段出入同一个酒店的影像,其中还有不少陌生面孔的人。” “那大概也是他的信徒。”雷斯垂德了然道。“这影像帮了大忙了。” 安德森看着雷斯垂德侧脸,吸了一下鼻子,踌躇满志的说:“其实这没什么,我是说,给我时间,我也能做到,这不过是一段影像。” “是是,我给了你多少时间,连个屁都没放出来。”雷斯垂德拿回安德森手上u盘。小心放进自己上衣口袋。这是关键证据,可不能弄丢了。 狄伦获准被松开椅子上,不过双手需要被拷上手铐,一左一右两个高大警官守着他。狄伦的声音越说越含糊,几乎是直接面对着他的一个警官发现了他的异常,他看起来太疲惫了,太狼狈了。不过对待犯人可不将就这些。 狄伦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最前面的一个警官不得不伸长脑袋才听得到他说什么。 狄伦突然以极快速度揽住了那个警官的脖子,手铐链子勒住他脖子,马上周围警察迅速动作。狄伦在被制伏前,咬掉了那个倒霉的警官脸颊上一块肉。 经过专业人士鉴定之后,在没有被法庭审判之前,犯人狄伦被送往本市看管最严密的一家精神病院。 ...... 221b 夏洛克穿着睡袍,端着咖啡,从巫真身边一趟又一趟的经过。 巫真趴在沙发桌子上,正在写论文的手稿。 夏洛克端着咖啡从门口走向餐厅,并喝了一口咖啡。 夏洛克端着咖啡从餐厅走向门口,并喝了一口咖啡。 夏洛克端着咖啡从门口走向餐厅,并喝完了咖啡。 夏洛克重新倒了一杯咖啡,并走向门口。 巫真下巴垫在桌子上,乌黑眼珠不错的盯着刷刷写字的笔尖,开口道:“夏洛克。” “那天你去见了什么人,很晚才回来,以及,送你回家的那个年轻男人是谁?”夏洛克等的就是巫真先开口,他几乎迫不及待。 “那天?”巫真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只流氓兔。 “前天。” “以前的邻居大哥哥,在伦敦偶遇了。” “哦吼,大哥哥,我希望你没有忘记你的狄伦学长。” “当然没忘记。”巫真直起身子,含笑看着夏洛克。“所以,你这是在吃醋。” “没。” 夏洛克飞快否定,并喝了一口咖啡。 巫真复又没有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只夏洛克猫,加上脸红的表情。 “狄伦被送往哪家医院了?” “猜。” “报纸上应该有吧。” “哼。” “我想去看看狄伦。” “可以,你不必向我说。” “哦......夏洛克,我怕你吃醋。” “......” 第40章 艳阳 狄伦这种犯人,本来是不能随意见的,但那是在一般情况之下。夏洛克动用了一些手段,巫真得以顺利见到狄伦。 他的□□情况比在审讯室更厉害。在一个长方形白色房间里,里面放着一张长方形桌子,对着门的那面墙壁上方有一面小小的窗,依旧是白色的。狄伦穿束身衣,手脚被绑的状态。坐在那扇小窗子下。巫真穿着黑色蕾丝边短裙,面前桌子上放着一顶白帽子,坐在他对面桌子前,身后是门。门外守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守卫。 “太阳真晒,不是吗?”狄伦看着桌上她的帽子,面色很温和。就像那天在超市偶遇时候一样。 “季节到了。”巫真也很温和。 听起来就像是两个朋友在茶余饭后谈话一样。 这次见狄伦,是她临时起意。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就是横着的一根隐刺。既然是隐刺,拔也好不拔也好,只是横在那里终究还是不舒服。巫真知道这次来见狄伦,不是为了拔刺的,他拔不掉她心中那根刺。 巫真只是想知道,他对那根“刺”了解多少。 狄伦眯着眼,看了她很久。巫真始终没看向他,因为近视,因为桌子的距离有点远,看了也看不出什么。 “人都是有点小秘密的,不是吗?”狄伦挑起话头,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你害怕了。” “害怕,为什么?” “......你真是个相当不诚实的姑娘。” “人都是有点小秘密的,不是吗?”巫真反问。“况且我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也从来做事问心无愧。而且,你此时更想见的,不是夏洛克吗?” “不不不,我在他那里完全失败了。我自首了,结果还是没有看到想要的结果。他完全对我漠不关心。不过也对,我害了那么多人。那些警察这些天对我灌输的这些知识,差点被他们成功洗脑。那些人是自愿投河的。夏洛克破了案子,他也应该知道。” 夏洛克从来只对案子报以极大的热情,案子已结束。对他来说狄伦就是一个已被攻克的难题,解开之后再无可看价值。为什么要关心。 巫真知道原因,所以说:“你真傻。” “闭嘴。” 在一阵沉默之后,狄伦说:“或许你可以考虑为我们做事。” “你真傻。”巫真再次表示对狄伦的不屑。 “......夏洛克不会知道的。” “你已经认为他会知道了。” “我没有认为。” “你已经认为。” 狄伦噗呲一声笑了:“我差点忘了你是心理系高材生,你的导师对你很是夸赞。看不清表情也没关系吗?” “我可以听声音。” “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我也是。”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也许你得认真考虑一下。所有在夏洛克身边的人都是他们的狩猎目标,没有一个人逃过这个。” “你说谎,哈德森太太就没受到威胁。” “哈哈哈哈。夏洛克不会为了哈德森太太的安危而受到控制。” “他会去报仇。” ...... “你知道多少。”巫真不耐烦继续兜圈子,干干脆脆单刀直入。 狄伦靠在被椅上,眼神迷离,像是在回想往事:“当年你在埃及,还那么小,那么可爱,却做出那么令人寒心的事,真是人不可貌相。照片上也是个大太阳天气,你笑得真灿烂。你真是个坏孩子。” “埃及的天气总是很热。”巫真藏在桌子下的手指不由得攥在一起,削葱根般洁白的手指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他知道全部。 他知道全部。 他知道全部! “金字塔看起来也很瑰丽,只可惜我没有去过。” 谈话在狄伦带着感叹的声音中结束。 一个警官推门,在门口提醒道:“时间到了。” 巫真拿起桌上的帽子,戴在头上,走出白色房间。她走得很快,身后警官来不及问情况,巫真已经走远。警官不能擅离职守,他深深而疑惑的看了白色房间里闭目养神带着一丝得意的狄伦一眼,咔哒一声关了门。 巫真在走廊间快速走着,下楼梯,走到楼与楼间一个小空地上,脚步才放慢。她感到胸口闷,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还闷,于是不断深呼吸。不断提醒自己。那些都过去了。可是还是胸闷,肚子那一块也疼了起来,仿佛肠子在抽动,疼,但是还在忍受范围之内的疼。 巫真想蹲下,但是那疼痛并不足以让她疼得蹲下,又怕被别人看见窘态上前询问。一步一步向前挪。 她害怕想起从前的事情,所以疼痛对她来说是一种很好的分散注意力的化学反应。 艳阳下,巫真带着汗珠的脸颊越显苍白。 手提包中电话响了。巫真掏出电话,按接通键:“喂?” “真,是我。” “老师,有事吗?” “之前让你跟着摩梯末医生实习的病例,预约改今天下午两点半了。” “好的,我会去的,谢谢。” 电话挂断,巫真看着屏幕迅速熄灭,把手机放进手提袋中。拍拍自己的脸颊,巫真想给自己鼓励,发现拍两下脸颊无济于事,脸是略微冰凉的,拍多了吧,像是在自虐打脸。自己都觉得好笑,停下动作,向外走去。 离下午两点半还有四个小时,她有足够的时间回去舒舒服服洗个澡换衣服并且吃顿哈德森太太精心烹制虽然味道并不会怎么好的午餐,嗯,至少省钱经济。 人生瞬间又美好了啊...... ...... 下午的这个病例是个十岁孩子,因为父母之间对他的长期冷暴力,极度自闭。巫真原先以为是因为家庭不和父母之间的争吵所造成的他的自闭。 跟进之后才发现,他的父母感情好得很,双方彼此欣赏,就如同苍蝇与屎之间不可分割的关系。 他的家庭被父母自动划分成两个部分,他父母站在同一阵营,他站一个阵营。 于父母而言,他是巨大的拖累。这个十岁小孩,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摩梯末医生是个中年女性,个子不高,但是身材敦实,面目温和,穿上白大褂给人一种安全可靠的感觉。她是个靠智慧与知性吃饭的白衣天使。因此巫真初到她手下时,她对于巫真这种外貌犯规的年轻菜鸟,一开始是不屑的。 后来相处下来,发现巫真是个懂礼貌肯上进的心理系高材生,聪明伶俐,自然开始喜欢了。开始在有限的相处中倾囊相授。她非常厌恶接触电子产品,因此不会用智能手机,输入电脑也是由她手下带着的实习生来操作。 巫真来之后,由巫真代劳。 赶到诊所之后,巫真带上实习工作证,穿上白衣天使装备,开始工作。 第41章 渔夫和恶魔 巫真收起太阳伞,推开诊所的透明玻璃门,立即感受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前台护士在翻看病例,见巫真进来,打招呼:“真,你来了,摩梯末医生在等着你。” “还是上次那间?” “是呀,别担心,记录我帮你填。” “谢啦!” 巫真敲了敲门,门里传来软糯的一声:“进来。” 巫真打开门,就看见哈德里光着小脚,站在门口,张开怀抱,眨眼睛看着她。巫真立即也张开怀抱,走去抱他,哈德里扑到巫真身上,紧紧抱住她,脑袋蹭了蹭她的腹部——对于一个十岁小孩来说,他有些矮了。幸运的是矮得精致,sd洋娃娃般的面庞,浓密的长睫毛,一头蜜糖色的柔软发丝。没有人看到这样的孩子会不打心底喜欢。 巫真蹲下来,和哈德里行了个贴面礼,哈德里长长的睫毛扫到巫真脸颊上,痒痒的。 巫真笑着捏了捏哈德里的小鼻子,开玩笑道:“哈德里的睫毛这么长,分点给姐姐好不好呀?”摩梯末医生在办公桌后笑得开心,她很乐于看到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特别是哈德里不排斥,这样的信任关系对他康复有好处。 哈德里在丹麦经受治疗长达两年之久,后来转到英国,由她接手。她试过各种方法,如今看起来还没有巫真一出马管用。 “好呀。”哈德里眨眼睛,很认真回答。 巫真牵起哈德里的手,将他安放在座椅上。开始一天的心理治疗。 ...... 一天的治疗结束,哈德里扯住巫真的衣角,坐在座椅上扬起小脸说:“真,我想邀请你去我家。” 摩梯末医生笑着赞同:“对治疗也有帮助。” 摩梯末医生之前和她谈过,既然哈德里喜欢她,那就让她以邻家姐姐柔软的姿态去包容他,打开心扉,这样对他的后期治疗有帮助。一个让人信任的医生,总比让人戒备的医生要好。摩梯末医生入这一行已经不下十五年,成就不小,看人做事非常的理智冷静,却有时不免显得缺乏人情味。 巫真欣然同意。 哈德里是有专属司机的,来接他的车辆并不显眼,就连停放车辆的地方也选在不显眼但容易拐出停车场的角落。 托麦考夫的福,巫真在经过几次自愿与非自愿之间徘徊的“绑架”之后,衍生出了一样本事:鉴别人物气质。这是一项很重要的技能,就像福尔摩斯兄弟的气质就不是单纯的气质,是气质+气势+危险+暗藏汹涌+偶尔表示出来的对金鱼之蔑视。 很复杂,但是凭借一个人的气质,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他是什么样的人,经历过怎样的事。 这个身量高大的司机看起来很是训练有素,肌肉发达,上车之后一言不发,专心做事。 哈德里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上车之后低头专心看自己的手指尖。不时给巫真看看,一点轻微的声音都没发出过。 一阵行驶过后,车辆拐进别墅区。 对于哈德里的家世,巫真一直持有抱有怀疑的态度。 当初在填写资料的时候,哈德里父母职业那一栏,填的是化学老师。他的父母双双都是化学老师,然而英国的教师群体再怎么样也不可能住进这么豪华的富人别墅区。哈德里的父母也不像出来单打独斗拼搏生活的富二代。 怀疑归怀疑,巫真不可能去问哈德里,这个小男孩一直让巫真有一种想保护他的柔软冲动。巫真一度觉得是自己潜在的母性光辉大爆发。 再一说,即使问了哈德里也不肯说,沉默是他最好的保护层。 司机下车,将靠近哈德里的车门打开,哈德里下车。巫真从另一边下车。眼前的房子是个三层小别墅,房门是棕色大门铜门环上雕了一个兽头,巫真隐约觉得那个兽头眼熟。 哈德里掏出钥匙,打开门,整个一楼一览无余,一个巨大的沙发摆放在中间,有个大屏电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家具。这间房子,洁白素净,除必需品之外,几乎空无一物。 哈德里牵着巫真的手,向螺旋式楼梯上走去:“真,我弹琴给你听。” “好呀。” 哈德里走得不慌不忙。 “你父母怎么不在?” “我不想他们回来。” “他们,很忙吗?” 哈德里说:“不,只是我不想他们回来。他们也不回来。” 二楼有一架黑漆钢琴,保养得很好。二楼的情况同一楼一样,除了一些必要的大摆件之外再没有别的,一些琐碎的日常使用物品几乎不见踪影。 “我弹琴给你听。”哈德里扬起一个笑脸,坐在钢琴椅上,郑重其事地打开钢琴盖子,手指轻轻拂过一排琴键,像勇士轻拭宝剑锋芒。 “洗耳恭听。” 哈德里深呼一口气,短短的手指在琴键上敲击,异常灵活。 是一曲悠扬的《黎明》。 巫真顿时欣喜起来,这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是不断练习了几百遍的《黎明》。 巫真是在国际钢琴比赛上获过奖的,哈德里的这首《黎明》,弹得可以说超出了他这个年龄的水准,非常流畅。这一刻,哈德里是沉浸在钢琴乐曲世界里的。 对于一个十岁孩子来说,他实在是太悲哀也太出色了。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天才,巫真想起夏洛克。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是不被人理解而悲伤的? 嗯...... 仔细想想其实不太现实。 就福尔摩斯兄弟偶尔谈论童年时的事迹来说,他们在智商上超出常人的优越来说,不把别人欺负打击哭已经算是仁慈了。 果然天才与天才之间也是不一样的。 哈德里收完最后一个音,收剑入鞘一般。 哈德里带着期待问:“高兴吗?” “能听到这么美妙的曲子,是我的荣幸。”巫真诚恳道。 哈德里笑得灿烂。 巫真问:“最近睡得好吗?” “还可以。” “做了噩梦了没?” “没呢。”哈德里坐在钢琴凳上,脚尖点不着地面,晃悠着两腿,脚上皮鞋随着他的节奏碰着凳子。“不过我的朋友做噩梦了。” 朋友?哈德里这么内向的性格居然交上了朋友,是一个好事。巫真从善如流的问道:“你的朋友做什么噩梦了?” 哈德里摇了摇头,又不打算说了。 “我先给你讲一个童话故事吧,不对,猜一个谜。注意听——从前有一片大海,一个渔夫在海边捕鱼,可是他捕呀捕呀,怎么也捕不到鱼。后来他祈求上天,这是他最后一次收网,如果再捕不到鱼,他就只有饿肚子啦。” 哈德里说到这里停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词语。 “果然,等到他最后一次收网的时候,他打捞上来了一个瓶子。瓶盖上面刻有所罗门封印,看起来很值钱,渔夫就想看看瓶子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并卖钱。后来你猜怎么着,他放出了一个恶魔。” “恶魔说,它要杀了那个渔夫。并且说了如下的一段话:在它被困在所罗门封印的一百年里,如果有人来救它,它就会给他许多金银财宝。在它被困第两百年里,它许愿将它所有地下财宝交给救它的人。在它被困的第三百年里,它许愿要杀死那个救了它的人。” 故事讲到这里,巫真看出来哈德里是不打算继续讲下去了。 哈德里问:“那么,你猜那个恶魔为什么在第三百年里就要杀了那个救它的人呢?” “极度希望过后的极度绝望。” 哈德里一愣,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长长的睫毛在他婴儿肥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你和那个人说的一样啊。”哈德里默默说:“可是我搞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懂。” “啊?” “这个理解起来太痛苦了,你不要懂。” 哈德里又不说话了,默默地,团坐在小沙发上。 第42章 噩梦 “你还没有讲那个梦。”巫真轻轻提醒他道。 哈德里抬起眼看了看巫真,眸中还是不解,但他不再纠结那些了,提起兴趣,坐直小腰板。 “从前,在一座城堡里。” 巫真含笑等待,这是个童话式的开始。 “生活着一位公主和一位王子。但是除他们之外,还有一只恶龙。恶龙想要吃掉公主,王子保护着公主不被恶龙吃掉。但是王子打不过恶龙,只能牵着公主柔软的手,不断地逃跑,逃跑。这个城堡有着无限延伸的铁红色楼梯,公主和王子手牵手,沿着楼梯不断往下逃。逃啊逃啊,逃啊逃啊。 逃啊逃啊,恶龙很可怕,惊慌失措的王子只能不断牵着公主逃跑。可是有一天公主厌烦了逃跑。她依旧温柔,依旧淡雅,她怀着这样的姿态,与恶龙合谋,杀死了王子。 原来,恶龙的目的从来不是吃掉公主或王子,它只是想要占领这座城堡,城堡原本的主人是王子。公主与恶龙结下契约,城堡是恶龙的了。 但是过不了多久,恶龙发现它无法在这座城堡里生活,与它最初的目的非常不符合,于是恶龙退位,公主成了城堡新的主人,并且到现在。” “这是你的梦吗?” “不是。” “那是谁的?” 哈德里看了一眼钢琴。“是我的钢琴教师的梦。有什么问题吗?” 真是个聪慧且敏感的孩子,一下子抓住了她问话的原因。 “这个梦里有三个主人公,公主,王子,以及恶龙。” “嗯。” “其实还有一个。” “谁?” “那座城堡。这三个主人公,一直在争夺那座城堡。” 哈德里小脸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巫真噗呲一下笑了,说:“好啦,不过是个梦,也不是你的梦,不必担忧。” “可是优斯塔斯......” “谁?” “我的钢琴教师,他看起来很在乎这个梦。” “他是个成年人了,不管是一个梦,还是一个事故,他都有能力去解决。我想他最初给你讲这个故事,并不是想要你为他担忧。对不对?” 哈德里认真考虑了一下,说:“对!” “那么,哈德里应该开心起来,不应该为了这点事而皱眉头。对不对?” 哈德里“嗯”了一声,脸色并未开心起来,但他很努力的把皱起的眉头舒展开。 窗外突然响起了爆炸式的摇滚乐曲声音,巫真吓了一跳,起身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走到玻璃窗户前,摇滚声更加刺耳。巫真一抬手把窗户关上,才觉得声音不那么难受。 “这是怎么了?” “每天都会有的。”哈德里小声说,对这刺耳的音乐声显得漠不关心。 “那你怎么练琴呢?” 哈德里一言不发,从兜里掏出两个耳塞给巫真看。 “......哦,这样。” 耳朵堵上了就听不见摇滚声,但是练琴的时候,难度就得加大,哈德里很可能只是凭借熟练的手感和内心里打奏的节拍来弹琴,贝多芬晚年耳聋,也是用牙齿咬着筷子抵在钢琴上,用骨传导来弹琴。说不定在哈德里心里,也时时刻刻流淌着一曲悠扬乐曲,所以他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这小区的保安不管吗?” “不知道,没用。” “沟通了也没用吗?” 因为有噪音,巫真的声音不得不提升,哈德里的声音还是那么小,巫真凑近他,才能听到他说的是什么。 巫真只是短暂待了一会,因为两个人彼此有点无法交流,一直到巫真走之前,中间音乐声只间断了一会,巫真还以为那家人良心发现了,声音调小了。没想到没过几分钟,声音重新加大。 巫真出门,沿着别墅区街道走回去,风有点大,不断将巫真的长裙裙边卷起。路上碰到了一对不断喳喳细语的夫妻,正往哈德里住的别墅走去。仔细看看,那对夫妻身形有点像偶尔来接哈德里的夫妻的身形。 是他的父母终于回来了吧。 ...... 案发现场,众多办案人员穿着蓝色防护服正在忙碌,拍照取证,封锁现场,驱赶围观群众。忙得不可开交,秩序井然。 雷斯垂德接到一件新的案件。 在没有任何人的房间里,屋主身死,经法医鉴定,初步确定为是中毒。 现场采证,有众多人员的指纹,据说是死者的摇滚朋友们,但是一个一个经过排查之后,初步确定为没有重大嫌疑,一个重大的也没有。 已经有人凭借多年办案经验办案手段,综合资料,判断以后再查下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虽然还是得继续查下去,不放过一丝希望。 这希望寻找的时间有点长,局长限定的时间有点短......是太短了。负责此事的雷斯垂德感觉自己已经看不到希望。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雷斯垂德爆了一句粗口,脸上的因为愤怒泛红。 多诺万警官在一旁劝道:“只是暂时找不到证据而已。别着急。” 雷斯垂德火气不减:“你倒是告诉我证据在哪?” 多诺万警官也烦躁,将齐肩蓬松头发往后一抹,翻着白眼不说话了。 雷斯垂德这么一吼,到将火气泄掉了不少,反倒是冷静下来,反思刚才自己对多诺万那一吼实在是不够绅士。道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多诺万警官阻止他道:“我知道我知道,跟随你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 雷斯垂德不断点头,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到后来也不像是赞同多诺万的话,倒像是找了一个解压的方法。 雷斯垂德把手掌一拍,宽厚的手掌拍响的声音并没有多响,他却像是拍亮了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一盏灯。 “所以,让我们冷静下来,来看看那个该死的犯人到底留下了什么让我们可以抓到他的痕迹。来,让我们学着夏洛克的办案方式,来看看这间屋子里到底有什么。衣服橱柜,摆放的物品,死者的恩怨,酒杯的唇纹,指甲里的泥垢,以及地板上的灰尘,地板上的灰尘!天哪!”雷斯垂德转移目标,回头对安德森大声说了一句:“死者的尸体送检了没有!” 安德森知道雷斯垂德此时心情不好,正准备离他远点,一不留神被点名,有点结结巴巴:“送,送了,从表面上看是中毒,但是不确定是那种毒。”话说到后面,也说溜了。 多诺万补充道:“我们从这房子里搜出了麻醉药品,以及一些违禁药品。这些人就喜欢搞一些这个。” “所以,有意外死亡的可能性?”雷斯垂德问。 “是的,但是只有可能性。”多诺万不敢把话说得绝对。 雷斯垂德沉默半天,叉着腰有些焦躁的踱了几步。最后仿佛下决定似的:“我们把夏洛克找来吧。” 多诺万以及安德森迅速反对: “不行,怎么能行!” “他知道的够多了,你难道想所有的事情都靠夏洛克吗?” “对啊,我们警局的重案他知道的不少,要是泄密,我们也脱不了责任。你想想局长发怒的样子,想想?” “头,你也该自己办几件案子,向夏洛克证明自己。” 雷斯垂德疯狂的摸头发,几秒之后,理智下来,又爆了一句粗口。 多诺万劝道:“我们都相信你,我们所有警员。” 雷斯垂德感觉压力很大。 ...... 221b 夏洛克与巫真对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夏洛克整个人蜷缩在印度飞椅沙发的大靠背里,抱着腿,整个人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巫真端起一杯摩卡咖啡,加牛奶加一块糖,很平静的在看报纸。 夏洛克向天花板哀嚎一声。 “真。” 巫真的眉头跳了一跳。 夏洛克问:“为什么没有案子,为什么!” “我也很奇怪。”巫真说:“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案子连轴转,夏洛克,没有案子说不定只是老天提醒你,需要休息一下?” “那么,这一定是个残酷的老天。”夏洛克再次哀嚎一声,哀嚎结束,瞬间把目标转向身边的巫真,摆出仔细打量分辨的气势:“你......” “什么事也没有。”巫真条件反射的快速答道,近乎一种自我反应机能了。在夏洛克仔细“分析”她之前,迅速切断夏洛克话语权。 “那报纸不好看。”夏洛克说。“而且自从你进屋开始,我就知道你最近发生的事了。” 多可怕呀这人...... “......我还没看多少。”巫真决定还是谈报纸,总比谈她好。 “我给你说一下内容你就知道不好看了。” 这次哀嚎的是巫真:“你敢!” “我就要说。” “夏洛克!你知不知道剧透是一种值得所有人鄙视的行为!我这报纸白看了!” “那你为何不看我,我们玩游戏。” “不要,除非你不再重新游戏制定规则。” “那些杂乱无脑的规则早该被抛弃,如同丢掉脑海最深处的垃圾一样。” 巫真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在夏洛克面前乱晃,嘴里咕噜着什么。 巫真两只白生生纤细的手在夏洛克面前乱晃,晃得他有些心痒,想要抓住那两只手。 “你这是在干什么?” “给你施咒,让上天给你一个案子。”巫真把双手往天上一举,说:“好了。上天会给你个案子。” 夏洛克噗呲一声笑了,并嘲笑她:“这都21世纪了。” 叮咚—— 门铃声,按铃的力道大,铃声只响了半秒。 ——有案子。 第43章 门徒 ——有案子 夏洛克接受到这个讯息,立即从沙发上蹦起来,前去开门。 他等太久案子了。 猛一开门,门外眼睛红肿的中年女人吓了一跳,连忙用尾指把眼角最后一滴泪水拭去,昂起脸,脸上是妆容勾画的精致面容。 “请问,夏洛克·福尔摩斯在吗?” “我就是,请进。”夏洛克闪身直接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示意那个中年女人坐在座椅上。巫真在一旁按下录音笔。 中年女人在悲伤之下任不忘抚平因坐下而导致的衣角的褶皱,她端坐在沙发上,是一位优雅而悲伤的贵妇人。 “先生,我先要你保证你一定能抓住杀害我儿子的犯人。” “如果你的案子比较有趣,那么这世上没有什么犯人是我抓不到的。”夏洛克尽力保持一贯态度。巫真看出来他被这段时间的无聊无案件给闷坏了。 “有趣是什么意思?”贵妇人挺直腰板,身体前倾,仿佛夏洛克刚才说的话不可原谅。“你认为我儿子的死亡的案件有趣吗?” “请问这位夫人怎么称呼。”巫真问道。 “叫我卡拉瑟斯夫人就好了。”卡拉瑟斯夫人的面色并未缓和,她紧紧盯着夏洛克,仿佛是要一个交代。 “我只能说,如果你想要又快有准确的查出案件,那么你只能找我们这位世上唯一的咨询侦探。”巫真的话放在那里,并补充道:“卡拉瑟斯夫人,你因为儿子的被害死亡遭受打击,现在更应该理智起来为他找到害他的人。” “我很抱歉。”卡拉瑟斯夫人说道。 英国人是十分注重礼仪,甚至有点礼仪强迫症的。这句抱歉的含金量可能不那么高。但夏洛克毫不注重是否卡拉瑟斯夫人道歉。如果她现在需要人们对她温柔点,那他不介意用这种方法让她把案子完全委托给他。 “所以,您刚才说您的儿子被人杀害了吗?” “是的。” “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又来了,夏洛克式炫耀。 巫真用本子挡住嘴,细微的声音说:“夏洛克!” 夏洛克也几乎不动嘴唇的小声道:“我就是爱炫耀。” “因为我不信任他们,他们查了这么多天,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整个房间根本没有我儿子被害的痕迹。如果不是中毒,他们几乎都要确定为自然死亡。”卡拉瑟斯夫人一说到关于她儿子的死亡就激动起来,说完,只能再次平复自己的心情。 “中毒?”夏洛克两手合拢,交叉。 “是的,但是还没有确定为什么毒。”卡拉瑟斯夫人再次拭去眼角泪水,巫真递了张纸给她。 卡拉瑟斯夫人接过餐巾纸,说:“谢谢。”轻轻用餐巾纸一角按了按眼角泪水。 “现场没有任何痕迹,指纹,鞋印这些东西?你的儿子是自愿吃下那颗□□的吗?” “警官们说目前为止什么都没能检测出来。以及不是,他怎么可能自愿吃下□□。我的儿子我知道,他虽然整日整夜的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一起通宵玩摇滚,但是是十分爱惜自己生命的,自从进过一次医院之后,他吓得每天都吃各种维生素,最近很少喝酒了,只是一直在抽烟。我儿子是十分乖巧的,他以后还有机会继承他父亲的产业,怎么就......我一定要抓出那个凶手!请你帮我!多少钱我都给!” “有趣。” “什么?”卡拉瑟斯夫人因为哭得太久,眼角不时有些痉挛,时不时发作耳鸣,她怀疑刚才没有听清楚夏洛克的话。 “我是说。这个案子我接下了。” “很好。”卡拉瑟斯夫人说:“夏洛克先生,我委托你请你一定要找出凶手。” ...... 卡拉瑟斯夫人走后,巫真将录音笔重新播放一遍。 夏洛克将西装外套往身上极利落的一穿,回头看巫真。“你觉得怎样。” “你对这很有兴趣。”巫真一边听录音笔一遍说。 “不,我是说你的看法,对这件案子的看法。” “要听实话吗?” “嗯。”夏洛克点头。 “没有。”巫真老实答道。 夏洛克含笑道:“我也没有,在抵达案发现场之前,最好不要擅自决定对这件案子的主观意见。真,你快出师了。” “哦?夏洛克先生,我何时拜入你的门下了?” “也许是自从你答应做我女朋友那天起。”夏洛克的答案是肯定的。 巫真故作苦恼的说道:“哦?那可真是糟糕,我得当你一辈子的门徒了。” 夏洛克低沉的笑声响起,他说:“走吧,去案发现场。” ...... taxi一路到达卡拉瑟斯夫人所说地址,是一个很豪华的别墅区。卡拉瑟斯夫人的儿子虽然为了玩摇滚不务正业和卡拉瑟斯先生近乎决裂,但是卡拉瑟斯夫人时常挪出钱来接济他,此处的房产是在卡拉瑟斯夫人名下的。 到达后,巫真先下车,站在车门前。站在外面都可以看出别墅区内出了事故,红蓝两色灯通天彻夜的亮。 “我就说对这个地方眼熟,哈德里也住在这里。” taxi在他们身后驶出去,夏洛克说:“你的病人。” “是呀。一个很可爱的小孩......这事我应该没对你说过吧?” “的确没有,你上个星期天回来,我见你腹部沾有人类幼崽的毛发。根据时间地点,以及你以前偶尔说过的病人信息来推测,男孩?” “夏洛克你够了。” 夏洛克哼了一声,向前走去,边走边说:“挠头挠多了容易秃顶。” “嗯,也是,哈德里有时喜欢挠头,以后别让他挠了,免得以后小小年纪秃顶。” 别墅区有点大,夏洛克和巫真走了好一会才走到。 “为什么刚才门卫没有拦我们?” “不知道,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让门卫不要拦来别墅区的人。犯罪者都有重回犯罪现场的变态心理,或者回味案发当时滋味,或者试图消灭证据。利用这一点,可以筛选出一部分人来。” 雷斯垂德一脸愁容的站在黄黑色封锁外抽烟解烦。 多诺万和安德森说的有道理。 但是,他采用一般的司法程序鉴定真是有些为难。没有指纹,鞋纹繁多——死者生活邋遢,不拖地,诸多脚印随便踩在地上,混杂在一起。有他摇滚朋友的,有附近许多邻居保姆的。有些人来他这就是为了投诉整天制造杂音,虽然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雷斯垂德熄灭掉最后一根烟,忧伤的望天。 他身后,多诺万站在死者别墅门口,抱着胳膊,看着雷斯垂德落寞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安德森出现在多诺万背后,幽幽的说:“我们的头......” “很好。”多诺万打断安德森的话,转身进屋。 安德森耸了耸肩,也进了屋。 雷斯垂德暗自心烦,无意中眼角一瞥,远远的瞥见夏洛克和巫真并排走来,内心顿时有一种难以言表的被救赎的激动感。 是来找他的吗?是来为他解决案子的吗? 哈利路亚! “夏洛克!”雷斯垂德热情的打招呼。 夏洛克也看见了挥舞双臂的雷斯垂德,对巫真说:“为什么他到处都在?”语气中很有嫌弃的意思。 他一直坚定不移的认为雷斯垂德是麦考夫放在他这里的间谍,双面人,以及卑鄙的告密者。 “往好处想,我们这次进去方便多了不是吗雷斯垂德很欢迎我们。”巫真也挥起双臂,很高兴。 “嗨!”雷斯垂德热情不减。 夏洛克和巫真走到雷斯垂德面前。雷斯垂德说:“你们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夏洛克说。 “夏洛克被一位夫人委托来侦破这个案子。”巫真说,“我们能进去吗?” “当然。”雷斯垂德欣然答应。 夏洛克跟随雷斯垂德进屋,正在和别的警官讲话的多诺万一看见夏洛克终究还是来了,翻了个白眼,她走过雷斯垂德身边,说:“长官,骨气呢。” 雷斯垂德咬着牙降低声音,说:“闭嘴,多诺万。” “......是的。”多诺万懊恼的走回去,继续和别的警官讲话。 “你不要介意。”雷斯垂德转过来劝道夏洛克。 夏洛克说:“不会,多诺万的智商上升到你这种程度,我才会介意她的愚蠢。” 雷斯垂德:“......” 巫真安慰雷斯垂德:“你不要介意。” 雷斯垂德说:“习惯了。所以,夏洛克,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哦,你认为我们站在这里不动,就能够破案吗?” “但是,夏洛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是来破案的,这是我们之间拟好的惯例。你知道,警局的名声不能被影响。” “可是这里到处都是人。”巫真说。 “没错,所以,你们得换上警察的衣服。” 雷斯垂德打了个响指,招来一个警官。“你去找人换两件警官服。” 巫真有轻微的洁癖。现在天气炎热,每个人身上都出了一身臭汗,想想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巫真就觉得浑身别扭。 她笑着拒绝了。 “我还是穿自己的衣服就好。” 夏洛克皮笑肉不笑道:“你觉得我会穿吗?” 雷斯垂德:“我知道你一项拒绝得十分干脆。所以,不用去拿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那个警察说的。 夏洛克开始在雷斯垂德的掩护下四处检查,在场所有人在雷斯垂德授意下只当做看不见,有不明白的人都会被知道内情的人忽悠过去。 屋内摆设杂乱不堪,灰尘很少,看起来有经常打扫过。屋子有个大地下室,地下室光线昏暗,这几天连夜开了灯,顶上一只大圆形吊灯,是迪斯科厅常用的灯。地下室有许多杂乱的吉他,萨克斯,话筒,鼓架,喇叭,音响等,价格都不便宜。这些乐器连着电脑数据线,一条条数据线在地下,被人踩来踩去,沾了灰尘和脚印。 地下室闷热,不通风,只有几扇大排风扇运作,依然让人流汗不止,雷斯垂德叉着腰,说:“前天死者的朋友想要要回他们放在地下室里的乐器,我叫人把他们挨个审讯了一遍,他们对此事都不知情,都是听说死者死讯之后,想要拿回寄放在他这里的东西。东西是暂时不可能还给他们的了。” 人死灯灭,人走茶凉。不是没有道理的。 夏洛克在地下室检查了一圈,就上一楼客厅,死者是在浴室死的,死在浴缸里。一开始发现他的人以为是溺毙,后来法医发现水并不是致使他死亡的第一原因,是中毒引起的身体抽搐和麻痹,无法呼救。 夏洛克仔细检查了浴室。 “毒是进入他的胃里,他平时放药品的地方在哪?” “橱柜。” 夏洛克直奔厨房。那里的柜子里空无一物。 雷斯垂德解释说:“都让法医拿去检验了,大部分都是维生素,瓶子上的指纹有他一个朋友的。那个人已经被关起来了,不过他怎么都说是因为自己家没钱买不起,只能偷偷吃死者的。死者平时绝对不会让人动这些药品维生素,但是放置的柜子不会设锁。” 卡拉瑟斯夫人曾说过,她的儿子十分惜命,于是经常吃维生素片补充体内维生素,说不定是惜命吃丧命。 巫真觉得,有很大可能毒在维生素片里。药品是一般人想到投毒不留痕迹的最好东西。 第44章 空气 “中毒结果检测出来了没?”巫真问。 “还没,检测结果检测出来的话报告会直接送到警局,不过你们可以去问问。”雷斯垂德热心回答。 “走吧。”夏洛克从屋子里四处检查回来,一脸面无表情。 “去哪?” 巫真问。 “去找法医。” “直接去吗?”巫真有些忐忑,法医能同意吗?还有,她不想见到尸体,受不了那个味道,想象都受不了。 “这个,恐怕就得找人了。”夏洛克潇洒的掏出手机,边按按键边向前走去。 巫真想要跟上去,却被多诺万警官和安德森警官一脸神秘莫测的单独拉到一旁,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两个人却跟做贼似的,生怕给夏洛克看见。 多诺万警官目含希望,道:“怎样,我上次给你的建议考虑过了吗?” “什么建议?”巫真有些蒙。从见面到现在,多诺万警官和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可她还真是没记住几句。 “考虑一下分散注意力,什么的,总之不要把中心放在夏洛克身上。” “为什么。” 安德森警官挠头,组织词语,想到什么似的,指一指外面夏洛克走的方向,又指一指巫真,说:“你这么,嗯,一直追赶他,不累吗?” “追赶?” “听着,真,夏洛克是个怪人,你和他在一起没有好结果的。在他身边发生的危险的事,你也经历了不少对吧。我知道你还有个哥哥,就算你不介意,你哥也不会放任你继续下去的。” 巫真明白了: 这两人,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要驱赶或劝服在夏洛克身边亲近的人啊...... 安德森警官和多诺万警官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想要她回心转意。 巫真说:“你们说的这些,我全都知道啊。” “知道你还和夏洛克在一起?”多诺万警官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就是因为知道,诚如你们所说,我的确是经历过不少的危险了,可谁见我退缩过吗?” 多诺万警官:“......” 安德森警官:“......” 仔细想想,巫真还真没有退缩过。 巫真微笑道:“至于我哥哥,在这种事上他完全尊重我的选择。我相信我的父母也是。” 潜台词是:所以你们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呢?嗯? 夏洛克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来:“真!” “我在。”巫真应道。 多诺万警官和安德森警官明显是暂时不想理她了,于是告别这环节省了,巫真乐得自在,呀,在英国各种繁文缛节都得入乡随俗的学着,要是不照“规矩”来,免不了背后被人指摘,怪不自在的。 现在这种情况倒好。 雷斯垂德略带欣慰的说:“有什么困难找我啊。” 巫真笑着说:“好。”转身出门去了。 雷斯垂德重重的拍了拍安德森警官和多诺万警官的肩膀,一种做家长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就像是自家的猪终于拱了一颗白菜,而且这棵白菜堪称忠心不二。 “哈,没想到夏洛克竟然也能被人这样接受啊。” 安德森警官一言不发,从雷斯垂德手下溜走。多诺万警官单手捂住脸,不想看见如今这个局面。 ...... 巫真走出屋子的时候,一阵大风刮来,卷着落叶和灰尘,这里种的树叶子比较小而轻,飘然到巫真头发上了。巫真用手掸了掸头发上的碎叶子,看到夏洛克一个人站在门口,知道她没出来,在等她。 “不走吗?”巫真突然感觉心情有点好,天空很蓝。 “暂时不。”夏洛克饶有趣味的嗅了嗅空气。说:“你刚才和安德森警官谈过了?” “还有多诺万警官。” “哦?看来他们两又用的是同一牌子的男式除臭剂。”说完,夏洛克指着隔壁的别墅说:“我们去那里看看。” 等等,这信息量有点大...... 巫真顺着手指处望去,那栋别墅门口很热闹,呼啦啦围了一圈人,看样子有警察,有居民。 双方是在用嗓子吼着说话,站在小区花园栅栏前,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一听,才知道是警察为了调查附近居民取口供,结果闹出了矛盾:这所房子的主人定了今晚的飞机,但是这个关头怎么可能放人走,万一是嫌疑杀人犯怎么办?矛盾一触即发,于是两方吵起来了。 正在别墅口执行公务被阻的警察很恼火,摆出强势态度,一字一顿,加重音调说:“先生,你不能离开,否则我们有权力将你作为犯罪嫌疑人欲图畏罪潜逃抓起来。” 这家屋主,是一个带着明显白种人肤色的高大男人,身体却很瘦弱,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态度倨傲,带着点被气得发慌的恼怒:“那就来抓!我是合法公民,你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就抓我!”他的妻子比他小一个头,在一旁气势却很足,紧抓着旅游箱。 看起来还有一对夫妻,似乎也是这里的住户,在一旁看热闹,懒散滑溜的语调说:“他们又没犯事,你凭什么不让他们走啊。” 那个警察额头上青筋凸显,原本较白的肤色也蒙上了一层愤怒的红色,他试着不让自己发怒,依旧咬字清晰:“他们不能走!先生,你们无权为他们说话,你的嫌疑也未洗脱,在监控里看到你也曾敲响过死者的门,并且进去了。” 那个刚刚煽风点火看好戏的男人顿时就怒了:“我只是去找他们理论,那小子的音响声音放太大了!”说完东张西望无处撒气,拉着他的妻子气呼呼的走了。 那个警察和他的同伴继续他的工作,要求别墅夫妇配合他们的工作。得到的结果当然是否定的,要不是他腰里配着枪,那对愤怒的夫妇可能早就冲出去了。 巫真和夏洛克在别墅院子白木栅栏口看着,恍然记起。“那对夫妇就是哈德里的父母。”那天他们在小区内擦身而过,那对夫妇则没认出她。 “你那小病人的父母?” “嗯,没想到那天听到的噪音居然是死者发出的。”真是奇妙的事情,几天前咫尺距离,魔音绕耳,她还狠狠吐槽了那个大白天制造噪音的人。现在噪音源没了——人死了。 第45章 真,过来 巫真想过去看看,哈德里在不在,家长在孩子面前这样跟人争吵,一般来说没问题,可哈德里有自闭症,内心敏感而脆弱,他必须得人时刻照顾着,尽可能不看一些过激的画面。 面前的锁着的护栏阻挡了她的路,巫真招手准备叫哈德里父母来开门的。 显然夏洛克不想那么麻烦,他右手按在护栏上,侧身一跃借力就跳了过去。 夏洛克跳过去之后,整理了一下西装,笑说:“需要我帮忙吗?” 护栏有小半米高,巫真的运动神经并不弱,这点高度跳得过去,但她今天穿的是裙子。 “好啊。” 夏洛克双手抓住巫真的腰,一提劲,把她抱过来。抱到半空时,巫真脚蹬在护栏上,向前有个冲缓。 哈德里的母亲看见了这一幕,并且认出了巫真,她惊奇道:“巫医生?你怎么会在这?” “我来看看哈德里。”巫真回道。 “哈德里,奥,哈德里他在楼上。”哈德里的母亲向二楼一指,面色比刚才对警察时要缓和许多,甚至带了热情的笑意。“哈德里经常说很喜欢你,你知道的,他和别人不一样,但是每次提起你的时候,他都比说别的事情看起来更高兴一些。” “哈德里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我也很喜欢他呢。”巫真心里暖暖的。 一个孩子的喜欢是最真诚的,这是她初次接到正式的一份心理工作,巫真自己是对哈德里上了心。 巫真沿着螺旋式楼梯向上走去,走到一半时,门外争吵的声音已经减弱了,夏洛克的声音富有磁性,因此在杂乱的争吵声中显得特别好认,楼上的亮光朦胧照下,隐隐传来钢琴曲的声音。 这种时候,哈德里还在弹钢琴? 巫真走上去,四面玻璃窗大开,阳光折射,哈德里的身影坐在钢琴前,显得那架钢琴就像一个巨大黑色的兽,优雅的伏在哈德里面前。 巫真上楼的声音并未惊动哈德里。 他在自己的世界里。 巫真的脚步顿了一顿,还是下去了。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 短短的一段时间,楼下的争吵对象就已经瞬息万变,夏洛克显然之前说了什么,让哈德里的父亲改变了攻击对象。那个警察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呆滞,与尚未平息的怒火。 “你在说什么!”哈德里的父亲,那个戴着眼镜的瘦高白种男人大声吼道:“你信不信我告你栽赃诽谤!” 哈德里的母亲见巫真下来了,也大声道:“真是不可置信。巫医生,你来评评理!” 夏洛克此时的态度却突然变了,非常抱歉的对他们说:“是我搞错了,刚刚走的那对夫妇才是嫌疑最大的。” 哈德里的父亲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愣在那里。 那个警察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哈德里的母亲继续关注巫真,指望她说些什么。有点巫真是和这个人一道来的,所以只能指望她的意思。或者只是指望同性的帮助。 巫真站在楼梯上,并未下来,夏洛克烟灰色的眼睛望向她,两个人的目光彼此相望,富含深意。 巫真说:“别担心,太太,我相信你们是无辜的。” 她站在他们这一边。 间接肯定了夏洛克变换莫测的话。 哈德里的父母被安抚了。 夏洛克对哈德里的父母说:“非常抱歉,不过我想我们可能要先走了。” 巫真说:“是啊,我们还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 出栅栏还是用的之前那个方法。巫真其实看到了栅栏的门是由内往外开的,栓链一拨就可以开门,但她没来得及说,就被夏洛克抱出了栅栏。于是乖乖闭嘴。 夏洛克出了栅栏,就掏出手机鼓捣,手机短信发出提示音响起一声。 巫真遥遥回望看见,那个在别墅门前的警察争论间掏出手机,在看。 ...... 冷色灯光实验室,许多白衣人员冷着脸匆匆穿过。实验台上也有人带着面罩专心做实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真是熟悉的味道。 “嗨!”一个按各自杂金色头发的妹子,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欢快的和夏洛克打了声招呼。 “嗨。”夏洛克转身和巫真介绍到:“这是茉莉·琥珀,这的法医。” 巫真打招呼道:“你好。” 茉莉迈着小碎步小跑过来,疑惑的眼神看向巫真:“你好。”然后问夏洛克:“这是谁?” “我女朋友。” 茉莉盯着夏洛克的眼睛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又有点庆幸。 “你女朋友?我是说,我是想告诉你,我已经和汤姆订婚了。”茉莉从口袋掏出手,手指上带着一枚金戒指。茉莉注意到巫真,眼神飘忽,不断地打量她:“订婚戒指。” 巫真要是现在还没猜测到茉莉的小心思,那心理学专业就不必读了,直接退学去好了。 她夸赞道:“很漂亮。” 茉莉:“谢谢。额,祝你们,幸福?” 巫真由衷的说:“谢谢。” 真是个放得下的女孩子,眼神里并没有怨恨等负面情绪呢,只是好像有一点失望? 心理学是个很磨人的专业,首先要读懂别人的心思,初入门的时候是最迷茫的,你以为你懂了,但是你没懂。经由导师教导,入门了,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人的心思往往是最莫测的,也是最让人难受的,你看清了,你发现大部分都是黑暗,或者由黑暗里滋生出来的阴险毒辣的心思,如同毒虫一样让人恶心。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放弃疲惫的心思的。 这种时候,赤子之心就显得异常珍贵。 巫真特别容易对心地善良懂得坚持的人产生好感,夏洛克独得宠爱。虽然他并不十分善良,且为了案子不择手段,但他从未害过人,一次也没有。 茉莉:“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夏洛克制止了她继续说话:“这几天有个叫做伍德利·卡拉瑟斯的男人被送到你们这里来了吧。” 茉莉噎了一下,低头看自己手中的清单。说:“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正在接受检查,从他的肠胃里取出来了点东西。” “我要解剖他的尸体。” “可以是可以,但尸体现在在走司法程序保护,你得有那个权限。我帮不到你。” 夏洛克毫不在意,扬起手来,手指间夹着一张卡。“噢?那就不用担心了。” 夏洛克对这里熟门熟路,如入无人之境。手指间夹着的卡在测卡器上“滴”的一声,门打开了。 里面实验室的气氛比外面要紧张得多,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很有威严的中年秃顶男人,看着夏洛克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立即走上前来,说:“先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个掌管电脑的年轻人小跑过来说:“医生,电脑显示这位先生拥有最高权限。” 中年秃顶大叔让开身,说“请进。”然后就着转身的时候走了。 茉莉在前面领路,走到冷冻室前,拉出伍德利·卡拉瑟斯的尸体的推车,冷冻白气弥漫开来。伍德利是个玩摇滚的人,披肩长发卷曲,覆上一层冰霜。巫真根据他别墅里的装扮,衣服,推测他应该带着玩摇滚人最明显的特征,只是死后,在冷藏室里,他只盖了一件白布。人死烟消云散,这句话亘古流传,总是没错的。 夏洛克盯着尸体,眉头微微蹙着,往手上套白色乳胶医用手套。 茉莉说:“有点腐烂,找到他的时候,天气很热。” 巫真说:“在他肚子里发现什么了吗?” 茉莉:“一小堆疑似胶囊药丸的外皮。” 巫真想起卡拉瑟斯夫人说的话,她儿子是个惜命的人,所以他天天都吃维生素。 问题可能出在维生素这里,知道了□□是什么,就可以顺着□□顺藤摸瓜找到犯人证据,只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还有一段破案中的路要走呢。 夏洛克戴好手套,戴上口罩,从上身掀起遮尸体的白布,然后两手轻轻拨开伍德利的肚子上那一道开痕:是之前法医切开他的胃,取证留下的。 巫真和茉莉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无他,这场面着实有点让人接受不了。 “真,过来。”夏洛克说。 “什么事?” 要她协助办案的话,她精通的是心理,难道要她对着一堆血肉模糊的肠胃来推测这个人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 巫真硬着头皮走上去。 夏洛克说:“从我的口袋里掏出手机。” 原来不是要她参观肠胃啊。 巫真掏出手机,拿在手里,然后呢?她看向夏洛克。 “拍照。” “哦。” 巫真了悟了,不可避免了,拍了一张肠胃照。 巫真拍好之后查看照片,然后眼神越过手机瞥见夏洛克带着白乳胶手套的手指在胃中翻动,淡定的又拍了一张照片。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再继续下去就没那么艰难的,只是过后会觉得自己真是大无畏的勇士。 “咔嚓” 巫真重新找了个比较清晰的角度,又照了一张。 第46章 他来了 夏洛克在单独批出来的实验室里观察显微镜下的物质,是刚从死者的胃部取出来的,再加上调来的之前的取样。 茉莉早就避开了,她被人叫去还有工作要做。 巫真在一旁也帮不上忙,拿出手机看哈德里给她新发的一条短信。哈德里之前存了她的手机号,有时候会给她发一些列如: 【吃饭了。】 【我在弹琴。】 【他来了。】 【睡了。】 之类的话。就像是在记日记,或者说多了一个笔友,只是这封信是单程信,不接受回途信。巫真试过给他回信,但是发出去之后就和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回音。直到再见到哈德里的时候巫真问哈德里,哈德里只说不能回,至于为什么不能回。 哈德里又沉默了。 这次他发的是: 【在收拾,不能走了。】 不能走了? 对了,哈德里的父母之前跟警察办案之间发生了矛盾,这期间他们是决不能走的,会封锁掉他们的行程,或者完全监视。现在采取的应该是前者。 巫真给他发:【为什么不能走了?】 她知道不会回信,但是,总得试试吧?手机对面的哈德里总会希望有回音,他只要怀着这点希望,只要回了信,那就是一个小小的进步。 哈德里又发了一条: 【他来了。】 手机叮咚声再起,还是哈德里的信: 【他说要带我走,我不走。】 巫真意识到这不是给她的回信,只是哈德里惯常对她的一种倾诉方式,对一个陌生的笔友的倾诉方式。同时心里存着疑惑,哈德里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不像是他父母的样子,看字面意思,是他认识而且不反感的人。 【为什么不走?】 巫真继续发。 哈德里发: 【我好不容易熟悉了这里。】 这是?这是 “哈哈哈哈。”巫真心中一阵畅快,恨不得仰天大笑。她围着正在做实验的夏洛克轻快的转了个圈,裙子边扬起来,再落下。 “怎么了?”夏洛克看着她高兴,心中也高兴,只是从不表露出来。 “哈德里给我回信了。” 对于这事,夏洛克也知道,巫真这么对哈德里上心,他也知道。冷哼一声,继续做他的实验。 夏洛克态度突然变化,巫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怎么了?” 夏洛克说:“别打扰我。” 巫真:“......” 夏洛克猫真难哄。 切...... 巫真继续发: 【那就别走了。】 依旧石沉大海。 “氰酸钾。” 夏洛克直起腰,面色轻松而嘲讽。 “就这么简单的事情。” “也许人家要走的程序多呢。” “所以说我讨厌机关。” 巫真:“嗯哼。” ...... 夏洛克接下来又去了警局,调出查看监控视频。雷斯垂德就站在一旁,撑着手臂看着他,身上一股很重的汗味。 屏幕上人影闪过,有几个人“熟人”出现在画面上。 不巧的是,那天在哈德里父母门前煽风点火的一对夫妻,在伍德利门口争执时,那个男人被伍德利一拳击中腹部,打倒在地,拖进门内继续打。女人则吓坏了,大声尖叫。画面上没声音,也没人来理他们,估计是音乐声太大,呼叫声完全被杂音所覆盖。 伍德利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扰民,巫真估摸着,肯定有人投诉他,但是通通被卡拉瑟斯夫人的权力与金钱所平息。 雷斯垂德指了指画面上,伍德利已经完全拖着那个男人没进门去,看不见身影,只有一双胳膊和头在外面挣扎。打人不打脸,伍德利估计是深谙这个道理的人,那天见到的男人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点伤痕,只是走路有点蹒跚。 “我们怀疑他当时有点不正常。” 这可以构成犯罪动机:蓄意报复。 画面上出现的每个人都有犯罪嫌疑,在未找到真正的犯罪嫌疑人之前,一个也洗脱不掉。 雷斯垂德单手撑着桌子,浑身散发着汗味,查了几天,他已经从最初办案的紧张中抽丝剥茧的退出来。忙了几天脚不沾地,现在好不容易能短暂休息一下。他随意的问:“夏洛克,你看出什么了吗?” “这人是凶手。”夏洛克倒退监控视频,指着画面上一个男人说道。 那个男人,是哈德里的父亲,哈德里的母亲也在一旁。 雷斯垂德撑着桌子的手一滑,差点没跌倒,不过也大跌眼镜。如果他有眼镜的话。 巫真其实有些猜到了,但私心里讲,她不太愿意哈德里的父母是凶手。 巫真:“犯案动机呢?因为噪音?” “有些人犯案是不需要原因的,或者只是因为一个很小的诱因。列如噪音。无论你怎样不相信,他就是凶手。” 雷斯垂德说:“但是瓶子上没有指纹。” 夏洛克说:“当然没有,他用了一种方法,把指纹覆盖消除了。那天我在他家里与他握手,竟然没有感觉到他的指纹和掌纹,他的妻子也同样。” “这不可能。”雷斯垂德不可置信,但又不能不相信,因为说出这话的人是夏洛克。 夏洛克道:“现在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在他家里找到氰酸钾和指膜覆盖机。” 巫真:“都这么多天了,他应该早就把可能剩余的氰酸钾倒进下水道了吧?” “不,这两天下水道里并没有出现投毒情况,指膜覆盖机这种东西不能随意丢弃,他这两天着急要走,反而露了马脚。哼,又是一个只会杀人不会隐瞒没有智商的杀人犯。” 夏洛克,你这么损他真的好吗?杀人犯也是需要尊严的好吧,至少他成功杀了人。 巫真默默吐槽完。又说: “哈德里之前给我发消息,说他们在收拾东西,要走了。” 夏洛克:“雷斯垂德,听见了吗?” 雷斯垂德顿时一个激灵,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说:“我立即去集合人,去抓捕。”推开门跑出去了,动作迅疾到简直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 夏洛克:“我们也去。雷斯垂德到了,人早就走了。” “好。” 第47章 机场 巫真电话响了,是哈德里打来的。 “这怎么可能。”巫真诧异的接起电话。 哈德里说:“真,他们......” 哈德里话没说完,被人捂住嘴,发出呜呜的挣扎声音。 巫真的心一下子提上去。 电话那头再开口,并不是哈德里声音,对方用了变声器,滋滋的电流变声效果像是鬼爪,挠着那头电话。 “哈德里在我手里,不要惊动任何人,否则我就撕票。接下来的话你只听就好,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巫真神色凝重的嗯了一声。 “搭车来希斯罗机场,给你两小时时间,过时不候。” 电话那头挂断。 巫真把电话捏在手里,问夏洛克:“你现在还在监听我的手机吗?” “我......不想骗你,是的。” “有追踪器吗?” “嗯。”夏洛克肯定的一点头。 巫真说不出上来什么心情。“干得好,继续保持。我有急事,先走一步。”巫真顿了顿脚,再三斟酌,把这件事告诉夏洛克,是小心恳求的姿态,她怕夏洛克阻拦她:“我不想瞒你,哈德里被绑架了,对方要我一个人去,我得去救他。” “所以你认为我会放行?” 夏洛克态度一如她所料,根本不同意。 “我只是想后方有保障,你会来救我的对吧?呐?” “说得好,我想对方也会很高兴多一个人质。”夏洛克说:“是什么给了你自信心,让你以为闯虎穴会全身而退?” “我想我们需要进行协商了。” “你说。” “我是去谈判的。” “对方指明要你去,很明显对你有所图谋。” “哈德里不能不救。” 巫真自己也在衡量,哈德里的性命是性命,她的性命也是性命,自己的安全不能不考虑。她也不想一个人闯虎穴的。可是,后方有夏洛克呢;只要他同意,她就有了底气。 巫真认真的看着夏洛克的双眼:“夏洛克,你难道不能保障我的安全吗?” 夏洛克也看着她,烟灰色眼珠里闪着冷蓝色微光,他松了口,温柔道:“我很高兴我的女朋友如此信赖,甚至愿意托付人身安全与我。你去吧。” 巫真高兴得踮起脚抱了他一下。内心涌上一阵安全感。她拍了拍夏洛克肩膀:“我走了,等我的好消息。” 夏洛克看着巫真上了车,掏出手机按下程序,一个醒目的小红点缓慢移动。 看来,有必要采取一些极端措施了。 巫真赶往希斯罗机场,这是坐落伦敦市的最大的一所机场,也是最为著名的国际机场。几个月前她从希斯罗机场下飞机,一路赶往221b。现在她要为了一个小孩子,孤身前往。巫真觉得自己疯了。 距离希斯罗机场有一段漫长的车程,等待时间流逝是世上最磨人的事。巫真一路试图打哈德里电话,无人接听。 车速飞快,巫真透过车窗,看到有人对着空荡荡的马路拍照。车子“咻”的一下掠过,举着手机拍照的人很快消失在她视野里。就像一个倏忽出现倏忽消失的野鬼一样。 巫真留意着,一路上看到了七个这样的人,七个,是不是夏洛克特意安排追踪她的行迹的?最坏的猜想,如果不是夏洛克安排的,那就是绑匪安排的。他们知道她上的出租车车牌号,并一路监视她。 希斯罗机场来往车辆入如织,天上不时有飞机低空轰鸣而过。 巫真一脚踏入机场大门,电话铃声响得毫无征兆。她的手机重新设置恢复出厂设置,没有再设置铃声,用的手机自带铃声。请高手重装系统软件,为了防止夏洛克入侵,能想到的手段都使了一遍——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哈啰?”绑匪说:“看来你如实的照做了,身后并没有警察来。” 巫真站在机场大厅门口很是扎眼,自己挑一个隐蔽的地方走去。“把见面地点安排在国际机场,你不怕被发现?” “他们该担心发现我是否会激怒我,万一我携带烈性炸药,‘嘭’!死的人只会比平时更多。” “你带了炸药?”那事情就难搞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你为什么要绑架哈德里,他只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没有钱,也没有什么秘密。” “哦?”绑匪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求知欲和耐心:“那么,你为什么来救她?” “因为责任,作为一个医生,我知道他不能被轻易放弃。以及,哈德里是男孩,你语法用错了。” “哦?” 巫真咬了咬下唇,和一个绑匪讨论语法,而且绑匪听起来也有兴趣。这不是什么太糟糕的事。糟糕的是,这个绑匪一直在和她兜圈子,说话凌磨两可,充满不确定性。 这什么绑匪啊,太不专业了,要钱就要钱,要人就要人,兜那么大一个圈子,目的是什么?自从踏入机场,感觉对方一直都是很有耐心的以亲切聊天的形式和她交流。 电话对面的,不会只是一个恶作剧吧? 变声器可以买,一个电话,哈德里说话时捂住他的嘴制造假象。 还是不像。 谨慎行事为好。 “你叫我来,是为了让我站在机场和你聊天?” “当然不是,你可以过来了。” 巫真在绑匪的一路指引下走到了私人机场停机坪。有几架飞机停落,其中一架下面站着不少穿黑衣服的人。 绑匪说:“我想你可以直接过来了。” 巫真挂断电话,心怀忐忑地向那一架飞机下走去。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白人保镖站成两排,把后面遮得严严实实。保镖突然分两拨从中间分开向左右移动。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张开怀抱,右手拿着手机,开怀大笑。 “惊喜!” “罗涤?!”巫真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罗涤是她跆拳道社师兄,年纪轻轻就拿过全国竞标赛冠军,听说一直在国外进修。罗涤给她传真的照片都是在深山老林里,一群赤膊大老爷们,各色人种都有,一大通性就是看起来没洗干净,罗织在其中被衬得干净雪白。手机不许带,山上没wife没信号,偶尔能下山撒撒欢。 罗织说是修身养性,锻心炼体。巫真一度怀疑过他是在和熊搏斗,瀑布下面禅坐。 罗涤好久不见巫真,甚是想念,正要来个抱抱举高高,巫真面色不好,把他推了回去,罗涤愣了,觉得玩笑开大了。 “绑匪是你?” “不不不,这是个......测试。我想试试你变了没有,现在的人一天一个模样,要知道如果我亲爱的小师妹变了性格,师兄我会很伤心。” “理由编的不错。” “哈哈,你还生气吗?” “我怎么敢对要炸飞机场的人生气。” “你就是在生气。” 巫真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和哈德里,是怎么回事?” “我是雇来的保护她的保镖。” “你的语法......”巫真正要纠正他。罗织说:“哈德里是女孩。” 巫真一脸:“你在开玩笑。” 罗涤说:“她是我的雇主委托保护的人,性别一栏上的确写的是‘女’,还有她上厕所进的是女厕。我想她从小是被当做男孩养的,但是‘不能走错厕所’这一常识,她的父母应该教给她了。” 哈德里坐在私人飞机里,透过小圆铁窗看到巫真,很高兴的走出飞机。穿的黑色条纹吊带裤白色衬衣,头戴贝雷帽,有种伊丽莎白时期的年代感。 哈德里以前不这么打扮,巫真有时会看一些复古杂志,里面有各个时代精美服饰器物图片,画面一帧一帧,精美得让人窒息。被哈德里看到了,他们两个就一起看,哈德里的穿衣风格从此像脱缰野马一样,一个不注意,就奔腾出去老远,拉都拉不回来。 “真。”哈德里扑到巫真怀里,默不作声。 “哈德里,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子。” 巫真给了罗涤一个:“你看吧”的眼神。罗涤小声说:“她才十岁,从小被当男孩养,分不清。” 巫真腾出手,给夏洛克发短信。 【警报解除,是个玩笑,对方是我朋友。】 【w·z】 罗涤凑上去好奇的问:“你给谁发?” 巫真说:“你干的好事还敢问。” 第48章 师兄 罗涤伸手臂搭上巫真的肩膀,巫真抬眼看他一眼,小眼神看起来不对劲,顺手把手机屏幕抱在怀里。 “你和我们一起走吧,哈德里会非常高兴的,我也是。” “哈?” 不是在偷看她手机上对话啊。 “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我听巫盼说,你还住院了?” “你脑袋秀逗了,我是留学生,一走了之学业怎么办。”巫真没把他刚才说的话当回事,这是不需要考虑的,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走。 罗涤站在她身后,像只温和的大怪兽,突然猛揉她的脑袋,巫真头上霎时间乱得鸟巢样。巫真跑开,拼死护住她一头长发。 “你知道长头发乱了梳起来容易打结嘛?头发要掉的!你知道嘛!我头发本来就少,这下要秃了,啊啊啊!” 巫真自从来到贝克街,就时常有掉头发的忧愁,每天清晨梳头发,一梳子下去头发丝飘飘的落满地,团成团丢垃圾桶里,会有一种贞子换地方居住出来溜达的错觉。 掉了这么多时候,也没见秃。女生能秃顶的近乎没有,巫真每梳一次头发洗一次头,就杞人忧天一次。 哈德里坐在一个戴墨镜高壮保镖臂弯里,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安静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巫真问:“哈德里,你父母也在这里吗?” 她的父母是嫌疑杀人犯,被警察追捕,哈德里无罪,但也不应该能这么悠闲的一走了之,她会被专门的人保护起来,不是乘坐私人飞机出国。 哈德里摇了摇头:“他们并不是我的父母。” 罗涤摊手,无奈道:“别看我,我只是个保镖。” “你的待遇明显和别人不一样啊。” “这是我主恩典。”罗涤开心的指哈德里。 哈德里说:“我喜欢他。”她看向巫真,面无表情的娃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暖意的微笑。“也喜欢你。” “为什么说他们不是你父母呢?” “从名义上,他们就只是我的养父母。” 哈德里的背景霎时间复杂起来。一直以来旁人认为的父母只是养父母,她背后有更大的背景,目前来看财力雄厚是一定的,似乎还有相关背景。那她真实的父母呢?为什么会放心将她交给那样一对夫妻抚养? 哈德里背后的水深得让她想不通。 “哈德里,你知道这飞机的主人是谁吗?” 哈德里对巫真是不隐瞒的,她没有隐瞒的意识:“是......” “抱歉。”罗涤打断了哈德里:“你不能说。” 哈德里嘟脸有些生气。 巫真:“这也是保镖的职责?” “对,真,你问的太多了。别让我难做。” 儿时的伙伴因为彼此的利益关系出现了细微隔阂,这种情况下也问不出什么,放弃追问。 巫真叹了口气。 “你们要离开英国,去其他国家生活吗?” “是啊。”罗涤表情看起来轻松多了。 哈德里对外界情感感知能力太低,并不能明白巫真与罗涤态度之间的变化如此之快。她茫然左右顾视看两人。 “真,不一起走吗?” “是啊。真姐姐有她的事情。”罗涤爽朗的一拍巫真肩膀,对哈德里笑得开怀。 哈德里低下头,小声说:“涤,不许笑。” 她不能明白在别人身上发生情感变化,因此讨厌别人做出她不能理解的事情,比如,罗涤为什么这么喜欢笑,笑得这么轻松。明明巫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和她一样静默的,只不过,巫真对她的静默,让她觉得莫名心安。仿佛两人一起处在一个安全的世界,是巫真打开了那个世界的门,把她带进去。 保镖起的是□□作用,没有雇主说不让笑就真不笑的道理。 罗涤转圈背对哈德里。面对巫真做了个“真无奈”的表情。 穿着航空制服的男人走到罗涤旁边,提醒他:“起飞时间还有十六分钟。” 罗涤略带欣慰:“最近空中气流不稳定,就算不赶,私人飞机起飞也要挑个好时间。还好你提前到了。” 不是为了气流,是为了哈德里需要尽快转移。两人心知肚明。 她假装生气偏移话题:“所以,你假称绑匪威胁我就是为了赶时间?” 哈德里想纠正巫真说的话,但是她不喜欢开口,静默的纠结着,盘算开口还是不开口。 “哈哈哈,我们就不要在意这件事了。”罗涤心虚,抬头看向天空。这里是机场,飞机不再是高空中的发亮的光点,飞机底起低落,庞大的铁躯体载着不知身份的陌生人。 “这次一走,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哈德里是被牵连的,不会在电视上出现,她犯事的养父母被制裁与她没有关系。” “嗯,那就好。” 巫真为了救哈德里来,哈德里获救后不可避免的就要被一些抚养机构或者被盘问。罗涤受命私下带走哈德里,哈德里可以避免受牵连。两人似乎处于对立面。 巫真的初衷只是来救哈德里,其他的根本没考虑也不想考虑。 哈德里的话题是个禁忌,但是她养父母不是。他们可以尽情的鞭策她的罪人养父母,可是为了哈德里的感受,他们刹住了话题。 “时间到了。” 巫真:“拜拜。” 众多保镖鱼贯而入,众人都登机完毕。哈德里坐在靠窗的地方,在小圆窗离挥手。 罗涤还没登机。 巫真最后单独嘱咐他:“其实你不妨给哈德里她......买一些女孩子穿的裙子的。” “啊,她有女孩子的衣服。” “我不是说这个。” 她说的衣服当然不会是普通的衣服,一想到哈德里穿上小裙子的可爱模样。巫真假装低头垂眸看地,忍不住的嘴角上扬。 真是美好呢...... 罗涤:“你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对劲。” “是吗?”巫真清了清嗓子。“以后还会再见面的吧?” 罗涤心中涌上一股惆怅。“大概吧。” 实在是不能不登机了,罗涤给了巫真联系电话,然后登机了。 巫真透过隔音玻璃看飞机冲上天空,消失不见。 小时候放过风筝,断了线,就飞远了。飞机起飞,断了线,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哈德里。她在心理咨询室里登记的资料也得处理。 巫真打电话询问蒂莫提医生。 “你说哈德里,他走了?那他剩下的疗程他家人不管了?” “哈德里是女孩。” “什么?!” 巫真初次得知哈德里是女孩时她也是这样反应,现在惊讶转移,顿时心里一阵舒服。 “我也是才知道。她的资料还是保存下来,她......养父母犯事,是不会处理她的事了。” “好,就这么办。”略略停顿了一下,蒂莫提医生拔高音调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这么多人都没看出来哈德里是女孩子,是不是傻。”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又不负责身体体检,她从小当男孩子养的。” ...... 雷斯垂德理了理思路,犹豫着说:“所以,你说要我们抓捕犯人,现在抓到了。证据呢。” 夏洛克不可置信道:“真不敢相信你们现在还没掌握证据。” 雷斯垂德惭愧。 多诺万:“真不敢相信,头,你没有证据就要我们抓捕犯人?” 雷斯垂德说:“因为夏洛克说......肯肯......所以,夏洛克,证据是什么?” “指模覆盖机在哪?” 一个警员把一堆乱拼凑成型的机器残骸用铁托盘端上来。 “我们按照那位先生说的。”他看了看夏洛克,继续说道:“在每个下水道垃圾桶垃圾堆里翻找,只找到了这些。还在他们家壁炉里找到一点碎片,有被烧过的痕迹。” 夏洛克嘲讽道:“谁会在自家壁炉里毁灭证据。” 雷斯垂德戴手套翻检一下机器残骸。 “完全拼凑不成形,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那个警员摇了摇头:“没有了。” 夏洛克:“吼,我就知道。” 雷斯垂德:“夏洛克,我叫你来是帮忙的,不是来说风凉话的,而且你还迟到了。” 他当然迟到了。 他的小女朋友的朋友给她开了一个玩笑。他紧张而又兴奋的做完接应控制,安全准备准备大干一场。却在机场里收到巫真的电话,被告知是个玩笑。 至于他们的小动作。什么师兄,什么抱抱。有监听器在听得一清二楚。夏洛克内心十分不爽,还是在飞机起飞抽身离去,走得异常潇洒。 只可惜没来得及在飞机上安装□□。 而巫真自始至终没发现他。 夏洛克:“你想知道答案,嗯?” 雷斯垂德有不好的预感。 “去把巫真找来。” 雷斯垂德隐隐觉得头疼:“为什么你不自己找?” “你可别后悔。没有确凿证据却抓捕犯人,警官,你怎么敢?” 雷斯垂德被夏洛克坑惨了,大叫道:“好,好,我帮你找!祖宗!” “那就好。”夏洛克显露出小心眼,狭促的笑道:“我要她给我道歉。” 青梅竹马的师兄?上次那个人,也是他吧? 在夏洛克的压迫下,雷斯垂德顿时对巫真生出盟友心思。 第49章 绑架 “给我个理由。” 雷斯垂德把自己当个传话的,不想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把巫真一个电话叫到杀人现场,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好戏,这种戏码百年难得一见,多诺万自觉留下。巫真还没到,夏洛克在敲手机。 两人站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雷斯垂德:“有酒吗?” 多诺万:“有,嗯......死者的。” 巫真接到电话,从机场搭车返回,一路上,特别留意那些幽灵般的人还在不在。第一个举着手机的人出现,巫真心里咯噔一下,透过车后窗向后看去确认。举着手机的人影已经渐渐不见了。 司机猛踩刹车,巫真撞上前排座椅靠背。车子发出极为刺耳的刺溜声。 在司机前面行驶的三辆车子突然合并在一条线上,并且停车,这才导致了司机猛踩刹车。巫真乘坐的出租车车胎冒出黑烟,从车窗可以看到。 司机停稳车之后立即暴怒,一甩车门出去和对方理论。前面三辆车子上下来两个穿西装的男人,人高马大。 司机被其中一人枪指着头迫不得已坐回驾驶室。 “嘿!嘿!哥们,冷静。” 拿枪的人手指曲起,扣扣两下敲车窗,低头看向车内后座。 巫真把车窗摇下。 对方用生涩的中文说:“请,巫小姐,走一趟。” 走吧,看着架势,不走不行了。 巫真下车,对方说:“手机。” 这是要她交手机了。 巫真静默了一会,对方抬起枪,指着她太阳穴。巫真眯起眼睛抬眼向他看去,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漆黑枪口离她的太阳穴又近了些。 “你的主人,是不是对你下了不能伤害我的命令?” 对方沉默了一会,说:“不一定。” 巫真轻笑一声,把手机丢给他:“你最好贴身保管。” 枪口落下。 她上了中间一辆车,三辆车辆驶回机场,还是原来的地方,一架飞机停在飞机场上,挟持她的人打电话,电话结束,她被枪指着头,上了飞机。 这的主人戒心太重,明明她一路都配合无比,真是个硬茬。也不知道夏洛克撤了他那些探子没,没撤就好啦,他可以第一手得知她被绑架的消息。巫盼会急疯的。 整个飞机舱一览无余,暖黄色的灯,两侧布有宽阔的真皮沙发,富丽堂皇,金属质感与柔软真皮的完美融合。 巫真在一侧沙发上坐下,枪手的枪口始终对着她。 飞机桌上放了一束花朵,花瓣薄得像纸,白色,花瓣上沾了脏东西,有些萎靡,开得像祭祀死人的纸花。 巫真认得花的种类,是她非常喜欢的花,木芙蓉,小时候老家院子里栽种一大片,开花时一大簇一大簇的开,薄得像天女的轻纱,整个院子里汇成嫩粉与鲜红交织的柔软海洋。 她从未想过白色的木芙蓉能开得如此丧气。 整个飞机舱富丽堂皇,桌上花瓶却特意插了一束这样的花,突兀的败笔。 一个男人走进她所在的飞机舱,手指加着酒杯,金棕色酒液在他手里摇晃。他悠闲的在巫真对面软皮座椅上坐下,坐姿极为舒适。 “我明明嘱咐过哈德里,让她把你一起带上的。一定是我太宠她了,才让她如此放肆。” 巫真闭口不言。 “你可以叫我优斯塔斯,不必告诉我你的姓名,我早已知晓。” “这是你的真名?” 优斯塔斯挥手,一直拿枪指着巫真额头的枪手收枪退下。 “看看,他把你吓坏了。” 他并未回答巫真的问题。 “瞧瞧我为你挑的花,多么漂亮,只可惜不能盛开很长时间,轻易就弄脏了。” “你为什么绑架我?” “瞧瞧,毫不废话。为什么不来享受享受这里的舒适环境呢,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不喜欢这里。”巫真只想切入主题。无缘无故的绑架是不存在的。 优斯塔斯抿了一口酒,“那么,这架飞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绑架我,要的什么?” “我听说,你的阿姨给了你一个东西。” 巫真一时间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东西。 “没关系啦,反正我也不是非常想要,应该是你,想要把它给我。但是,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你想要去哪游玩?” 飞机缓缓在跑道上移动,整个机舱非常平稳,优斯塔斯手里端着的酒液都没有大的颠簸。 巫真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的话对于一个绅士来说非常失礼,但是,你有什么毛病?” 优斯塔斯阴沉着脸,不说话。 巫真能够接受夏洛克的别扭的脾气,却不能忍受也不愿意忍受优斯塔斯。 “你的心理医师在哪里,他显然没有尽到职责。” “在你身下坐着。” 巫真:“......” “他的皮十分柔软是不是?”优斯塔斯喝光酒杯中的酒液。“你不会想要激怒我的。我明确告诉你吧,我想要夏洛克,你只是我抓住他的一个工具,所以还是乖一点。” 优斯塔斯说:“旅途真是太无聊了,所以,让我们来聊一聊为什么夏洛克会选了你?” 真是个讨厌的问题。 经常有人问:为什么你会和有资格夏洛克在一起,为什么夏洛克那么危险使你受伤你还不远离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是,她热爱危险,并不代表她乐意找死。见过有人去蹦极,见过有人蹦极不系保险绳的吗? 对于她,夏洛克就是那根看不见的安全绳。 悬崖再高再险,她也不怕。 所以退出吗?退出夏洛克的世界? 不可能。明明确确三个字:不可能。 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就算以后分开,现在也还是在一起了。巫真相信缘分使然,他们有这段缘分,那就好好珍惜。至少到现在,经历过生死界限,巫真从没想过退出。 不过他们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夏洛克的世界也确实太危险。她的男朋友在不知不觉中惹上了不少麻烦呢。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会来救我呢?” “因为我这么认为,而我从未出过错。” 看见巫真略带怀疑的眼神,他笑着补充道:“如果我错了,我会把使我犯错的人杀掉。” “你杀不掉夏洛克。” “我杀得掉。” “不,我相信我们所有人都死了,他也还不会死,因为他是夏洛克。” 优斯塔斯大笑,他的嗓音细而润,笑音音调拔高,意外的却并不难听。只是其中暗含的讽刺意味,听了总让人莫名起鸡皮疙瘩。 巫真:“你喜欢夏洛克吗?” 优斯塔斯露出疯狂的笑容:“是的,我实在太爱他了。” 巫真内心难得忧虑。 夏洛克真是招蜂引蝶,前有狄伦赴死表白,后有优斯塔斯极端绑架。情敌们各个前仆后继,死而后已,一个灭了又来一个,难不成全天下都是她的情敌吗!? 优斯塔斯一拍手,枪手推舱室门进来,躬身而立,非常恭敬沉默。优斯塔斯细白的手指指着巫真,放空的眼神没有看任何一个人。 “看好她。” 枪手再次举起枪,枪口对着巫真。 现在还玩这套有意思吗?她人都在不知几千米的高空中,飞机上一群持枪的黑衣大汉,能逃哪去?飞吗? 不过这真是她见过的航空管制最松的一次了,枪·支随便带,危险人物自由出入。 资本主义社会金钱万能。 巫真:“毫无用处的威慑。” 优斯塔斯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皮笑肉不笑:“亲爱的这是个游戏。” “赌注是什么?” “他的命,和......你的命。” “有意思,继续说。” “三种结局。一:他一直拿稳枪,相安无事。二:他擦枪走火,你没命。三:他拿不稳枪,他没命。输的人不论生死我会扔下飞机哦。” “我比较倾向第四种,他对你不满,擦枪走火,你没命。” 优斯塔斯脸上带着神秘莫测而又僵硬的微笑,看着巫真。 巫真:“不过第四种是最不可能的,毕竟他没那个胆量。” 优斯塔斯:“哈哈哈哈,你真幽默。也许激怒他的是你?” 巫真:“你没对我下杀令之前,他不敢动手的,而你留着我有用呢。” 优斯塔斯并没有答话,接下来的旅途,优斯塔斯故意阴沉脸看着巫真,丝毫不开口,嘴角诡异的笑容隐若现。一直在心理上对她进行一种压迫。 他想让她猜测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甚至下杀令都有可能,要的就是她没有把握,一直吊着心。 巫真只是很烦他那种表情,并没有考虑太多他的话。优斯塔斯性格变幻莫测,他的话也不可轻信,那样就不用费心分析了。 只是被人这么一直盯着很难受。 若是夏洛克在,百分百无视他,甚至鄙视优斯塔斯这种被他自己并称之为幼稚的行为。 坐在这的是巫真,她只能表面无视。而且一旦她闭眼不看,优斯塔斯会故意向她丢东西,有时是橘子,有时是刀子。沉甸甸的水果刀,撞到机舱壁上铿锵一声响,不止一把——鬼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的。 优斯塔斯没有训练过,准头不好,可要是歪打正着扔中她,那可不得了,巫真不能不防着。 巫真恨死他这种故意激怒人的游戏行为了,实在没有办法,全程和优斯塔斯两双眼睛对着看,优斯塔斯满意的笑了一下,恢复阴唧唧的表情,整个飞行途中一路保持,手里的橘子拿来剥着吃,吃的时候也盯着她。 下了飞机之后,优斯塔斯对她暂时失去兴趣,不盯她了。 巫真实在是松了口气。 下飞机后,一路被蒙眼,戴墨镜低头盖帽子。身边一群人围着,上了车,才被允许摘下眼罩,这是辆豪华商务车,车窗都用黑布蒙着,密不透风。 车内坐落两个人,她,还有那个一直拿枪对着她的枪手,他坐在她对面,像一座小山,枪收起来,他背后有个小窗,打开能看到驾驶室。 巫真:“又是你啊。” 枪手不答话,默默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啊?” 巫真隐约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对了,她曾在这样的封闭空间问过黑莓小姐,她没有告诉她名字。 枪手摇了摇头。 巫真:“哦,你不能说话对吧。” 车辆只有在饭点的时候才会停下,小窗会打开,送饭进来,商务舱车门是绝对不会打开的。 车内几乎不分昼夜,一直点着灯。也不知过了多久,巫真没有睡意,有些疲累,也不算很饥饿。密闭的空间容易唤起人内心不安与惶恐,她依照自己生物钟判断,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感觉却像是过了几个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真是太准了。 巫真没有娱乐项目,效仿优斯塔斯盯着她一样盯着枪手,他闭目养神。巫真有种穷极无聊的感觉,拿起桌子上的橘子红苹果香蕉橙子桃子向他扔去,她的准头比优斯塔斯的准多啦。 但枪手总是能躲过,或者用手臂格挡,或者接住把水果放回桌子上。 “你不是狙击手出身吧,狙击手被扔中也不会动的,被火烧也不会,你听说过邱少云吗?少云·邱。” 枪手没说话,并向巫真扔回一个苹果,正中脑门。 巫真被冲击力撞得向后一仰,擦掉脑门上几滴苹果汁水,向他扔去一个桃子,他接住,吃了。 巫真大叹一声无聊,缩回座位里。 车辆又一次停下,车门被打开的瞬间火红阳光灌入车内,枪手掏出枪,指了指巫真,又指了指门外。 巫真出车门,一双手接住她,扶她出来。巫真闻到一股扑面而来消□□水的气味,完全抵消了四周花香。 “好久不见。”狄伦笑道。 巫真惊讶了一下,说道:“你的上司是优斯塔斯。” 狄伦:“如果他重新换了个名字的话,我想是这样。我一直搞不懂他这个怪癖,明明不换名字也没人能奈何他。” 巫真:“我也搞不懂你的洁癖。” “我没有洁癖,我只是爱干净。”狄伦笑着从西装口袋里抽出消毒湿巾,极为仔细的擦手,然后塞了张消毒湿巾给巫真。 巫真接过,并不擦手。 狄伦皱起眉头,严肃的拉过巫真的手,用消毒湿巾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每根手指都不放过。 狄伦手劲大得很大,巫真挣脱不了,说:“你的洁癖什么时候变本加厉了?” 狄伦:“让我想想,自从在审讯室里被抽打得满身大汗狼狈不堪之后?哦我的神,我现在根本无法忍受任何汗味和封闭空间,会恶心死我。” “所以,你承认你这是洁癖了?” “可爱的文字游戏。” “你们每个人的语气,能不能不那么......嗯。”巫真暂时想不出形容词来。 就像是小女孩对洋娃娃说话一样,她潜意识里认为这个洋娃娃是个可爱的玩具。 “是吗,毕竟......”狄伦站在巫真面前,手指并成掌,从巫真头顶掠过,高度正好到他胸口。“毕竟我们之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巫真仰着头愤怒的瞪着他。 巫真身高一米六多一点,巫盼比她高十公分左右。西方人普遍长得人高马大。环顾四周,没有闲杂人等,这里所有人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高手,肌肉发达壮如小山,比她高一个头不止。狄伦经常锻炼,也不差,自然而然的以身高体重方面优势蔑视她。 没关系,反正她靠的是智商以及随时可以冷静的精神控制力。 嗯,没关系。 狄伦带着巫真沿着鹅卵石路四处参观。 “这是优斯塔斯名下私人山庄,当然,是别人转让给他的。” 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转个拐角就能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岗。 巫真:“这里原本的屋主还活着吗?” 狄伦:“他在一起空难中死去了。” 巫真:“嗯,我就猜到他不能还活着。” 狄伦笑道:“说什么大实话。” 巫真:“这里是什么地方?” 狄伦:“丹麦。今晚八点会有一场歌舞剧,票买好了,去看吗?” 巫真:“优斯塔斯在打什么鬼主意。” 狄伦:“你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你对于优斯塔斯来说,是个勾夏洛克上钩的诱饵,暂时不会有危险,不过如果夏洛克一直不来,那就说不定了。他嘱咐我要我带你好好玩玩。” 巫真在一簇花丛前停下,问:“什么话剧。” “麦克白。” 巫真摘下一朵花,无名指被藏在花下的蜜蜂尾针刺中,十指连心,不是一般的疼痛。 “莎翁的名剧,四大悲剧之一。麦克白最后因自身的疯狂与猜忌导致众叛亲离而死......有药吗?” 狄伦只带了消毒湿巾。 “消毒湿巾,要吗?” 消个毒也是好的。巫真接过湿巾,用湿巾搓揉。这儿的蜜蜂厉害了,也没看清什么种类的蜂,个头小拇指小一点,她无名指被叮后麻痹,又麻又疼又痒。 “他放心我看剧,不怕我趁乱跑了?” “你的疑心病和他的也不相幌让,你怎么肯定你跑得掉呢。” “好你不要说了。” 八点快到了,给她准备的卧室里衣橱挂满了衣服,巫真换了一身。和狄伦坐上车,去看话剧。 上了车发现车内还有一人。 巫真:“呦,又是你啊。” 枪手坐在车内,默默点了点头。 第50章 吸血鬼 暗红厚重幕布一拉开,灯光骤然亮起,台上的人物在华丽的服装中活过来,于配乐中翩翩诉说心事。 台下一片昏暗,更显得台上人灯影璀璨,妙不可言。 巫真坐在二楼,一个突出的阳台状小隔间。堪称左青龙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只可惜都是为了防范她逃走,不然巫真会觉得,这标配这阵仗,真心霸气。 小阳台上有两个宫廷式座椅,巫真在左狄伦在右,中间隔着一张象牙色高脚小茶几。 整个小阳台沉默在阴影里,只能看到对方在光影中模糊的轮廓。 巫真只要站起来,往前一步,半人高的阳台不足以阻挡她。底下是黑压压的头顶和软座。小阳台离地有两层楼矮一点的高度,要是跳下去,人群和软座可以缓冲。 只要别伤了颈椎就好。 巫真呼吸放得小心,生怕身后的人听到她呼吸有异。据说经过魔鬼训练的高手耳力极强,可以从听一个人呼吸以及心跳来判断那个人的状况。难保她身后没这样的人,优斯塔斯是有能力雇佣这样的高手的。 她捏了捏手心,调整呼吸。 台上的戏达到一个小高.潮,麦克白和麦克白夫人,在暗夜中谋划,终于杀死了国王。台下响起一小片压低声音的惊呼声,是观众入戏太深,情不自禁。 巫真也装着入戏,站起身来,走到阳台白膏石栏杆处,手心里都是濡湿的汗,纤长十指紧紧抓着栏杆,皮肤如膏脂般细腻。 电影里面演的都是假的。 什么从观影台二楼跳下去双脚着地还能潇洒走街串巷跑千里,警察在后面一路追还追不上。 都是扯淡。 这么高的高度,标准的着地姿势跳下去,腿都得被后坐力麻半天。演员可以吊安全性极高的威亚,她连一根钢丝绳都没有。 两边倒是有扯幕帘用的粗绳子,多股绳子拧成麻花,可惜太短。 麦克白刺杀国王的一幕已经过去。 她站的时间太长了,容易引起怀疑。 狄伦在她身后咳了一声。 巫真绷着神经回到座位,狄伦早就准备好一张消毒湿巾,她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递给她。 巫真神思恍惚的接了。 狄伦:“你怎么会去摸那个栏杆,上面不知道多少人碰过,细菌啊汗渍啊口水吐沫啊,想想我都受不了。” 巫真用消毒湿巾擦手,幽幽转过头看他:“你的座椅也不知道多少人坐过。” 此话一出,狄伦顿时有些坐如针毡。 巫真正心烦,不知道如何逃走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看见他满脸不适的样子,更烦了。迫不得已安慰他:“你和座椅中间还有一层干净的衣服隔着,怕什么。” 她咬重“干净”两个字。 狄伦看起来好受了些,巫真反而不好受了——刚才好歹还有一个人陪着她烦躁,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心烦。 说心里话,她其实并不想狄伦好受。 之前他妄图利用追求她接近夏洛克一事,虽然未遂,夏洛克还用计把他送押警局,这事在心里始终是个膈应。 玩弄感情的人,比玩弄利刀的人更可恶。 巫真虽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喜欢他,但是依旧从生理和心理上鄙视他。 空气很闷,巫真松了松白衬衫的衣口,滚边宽口白袖轻飘飘的贴着她的皮肤。她想远离这个狭小的小阳台,却只能再次走到栏杆处。 狄伦不知道怎么又惹她生气了,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有些嫌弃她再次把手搭在白膏石栏杆上。 狄伦注视着她的手,内心里想自从一别,也有些日子了。巫真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更加瘦弱,瞧瞧那一双手,瘦得犹如鸡爪子。 夏洛克不会照顾人,她瘦了,但是应该感到荣耀,因为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夏洛克。 巫真今天穿白衬衫上衣宽口袖子,陪黑色丝绸西装裤,扮相干净利落,还带着一点小俏皮。狄伦初看见她这一身装扮,还惊艳了一下。 现在看起来,这套衣服并不好。她站起来,走到栏杆那里。光线暗淡,她下半身便犹如隐没在黑暗里,只留一个沾着光与影的美丽上身与头颅。狄伦看得有点惊心,生怕她自下而上的消失了。 巫真突然探身向前,像是要跳下去。 狄伦一个激灵,一个箭步上前扯住她后背衣服往回拽。巫真被扯得一个踉跄,并没有发怒。 狄伦阴沉着脸笑,看起来诡异:“你是想找死?你第一时间跳下去,他们就开枪打断你的腿,直到夏洛克来之前都不会给你治。” 他指向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山一样的“保镖”。 巫真低着头不说话,看起来很是老实。 “我眼神不好,想凑近看看。” 狄伦猛推了她一下,巫真脚步踉跄一退。还是低着头,右手搭在左手手肘处,看起来有种怏怏的老实。 确认她是真老实了,狄伦从胸膛里松了口气。 优斯塔斯下了死命令,要是她逃了,受了伤,丧了命。他狄伦就得原模原样的“受”一样的伤,一样的丧命,死法必须一模一样。 狄伦根本不想带她出来,待在庄园里最是保险。又是优斯塔斯说的,要她好好玩,尽情的玩,往惹眼的地方玩,什么招摇玩什么。什么时候夏洛克来了,或是夏洛克不来了,她也就玩不到了。 优斯塔斯的本意是让他带她下下水(河里游游泳),上上空(高台转一转),有利于卫星探测仪和监控发现巫真。狄伦想了个折中的方法,带她来看话剧。他不能不保险一点,他的命现在和她的命在一起拴着呢! 而且只要没有过错,他就可以当面见到夏洛克,当面质问他为什么...... 狄伦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巫真。 都是因为她,夏洛克才有可能会来。 只有巫真自己知道自己抓着胳膊的手到底有多用力。 她低着头,内心波澜万千。 她一直觉得演麦克白的人眼熟,刚才在台上,她亲眼见到那个“麦克白”,突然的就向她飞了个眼神。 那一刹那眼神的交汇,巫真有种惊悚的喜悦感。 本来嘛,台上是一出戏,台下是一出戏。“麦克白”看她的眼神,霎时间把台上台下串联起来,混沌成了一出。 麦克白的个子高大,修长,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彩,白色粉底掩盖他的面容,灯光模糊他的容貌。他宛如莎翁剧中的麦克白,活灵活现的走出来。除了刚才的那一个明明确确打破界限的眼神。 巫真暗自心想:除非他再给我一个眼神,负责刚才那个就当做是错觉。她不会去冒险的。 台上的“麦克白”面对观众,展开怀抱,眼神再次望着巫真,这一次,持续了三秒之久。 三秒,足够了。 巫真安安静静的看完全剧,并向狄伦委婉的表达出了想要去后台看看演员的愿望。 狄伦因为优斯塔斯的命令,不能拒绝巫真。 而且他看出了巫真的弯弯道道的坏心眼子。他敢打包票,如果这次不让她去,她回去后一定会在优斯塔斯面前告他的黑状。 优斯塔斯正愁没有乐趣玩呢。 他如果自动送上门,那就是脑袋坏掉了。 狄伦:“可以,但我要陪同。” 巫真:“那是当然的,我怎么会撇下你独自去呢,那不是让你难做嘛。”巫真满意的拍狄伦的肩膀。 “能够在后台见到演员是我一生的梦想,谢谢你。” 狄伦皱着眉头把她的手拨开:“你的梦想还真是渺小。” 巫真:“梦想不大,但其实有很多,梦想这东西,时时刻刻会产生的。” 狄伦:“那最近的一个呢。” 巫真轻轻一笑:“活着回去,渺小吗?” 狄伦:“那还真是远大的梦想。” ...... 狄伦把巫真留在原地,自己去后台交涉。一群戴墨镜的黑衣人围着她,密不透风的防守。巫真坐在座椅上,态度悠闲。 巫真问一直跟着她的枪手:“你有梦想吗?” 枪手不答话。 她又问其中一个黑衣人:“你有梦想吗?” 黑衣人:“我梦想你不要惹事。” 巫真笑道:“哦,那还真是远大的梦想。” 黑衣人向前一步,枪手拦住他,两人对视一眼,都退了一步。 巫真到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隔着两幅墨镜看出对方的眼神的,但是她准备不调戏他们了。 狄伦交涉完毕,走过来,阴沉着脸。 “同意了,主要是那个麦克白主演同意的,你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搞猫腻。” 巫真:“你想多了,也许只是那个主演对粉丝很是热情呢。” 后台看起来比散了场的观众席还要杂乱。演员换衣服不避着其他人,光明正大的在后台穿比基尼换衣服卸妆,且身材火爆。 狄伦看了不少眼福。 巫真手肘轻轻捅捅他,说:“感谢我,让你大饱眼福。” 狄伦低头看着她,神情复杂:“你变了,你以前不这么跟我说话的。” 巫真:“是啊,那是在你假装温和师兄,我尽力躲着你的时候,你能看到多少真正的我?我还调戏过夏洛克你也不知道呢。” 巫真看到有一个人穿着麦克白向他们招手,微笑着径直向前走去,心里不断打鼓,是那种小花鼓,鼓上系着小红绫缎子飘啊飘,小木锤子咚咚咚咚敲个不停。 狄伦大跌眼镜:“什么你......” 夏洛克于他,是神,他的神被人调戏了! 狄伦快步上前,后台人群一下子拥挤起来,遮挡住他的视线。 面前穿着麦克白服装的人并不是夏洛克,只是穿上戏服之后,身段和夏洛克有些相像。远远地看了个轮廓,加上灯光效果,模糊了视线。 巫真感觉自己心里敲响的红绫小花鼓,由咚咚咚变成了梆梆梆,是一个缺了牙的老和尚拿着锤子在敲木鱼,音调参差不齐。 然而,还是怀抱一丝希望。 巫真问道:“你打算吃鸽子吗?” 自从汉尼拔挖出“鸽子”的事情,巫真此后当真做了一个月的鸽子宴。夏洛克哈德森太太吃到此生都不准备再吃鸽子。巫盼那段时间住校,得以幸免。 从那之后。他们之间约定了一个暗号。 问:“你打算吃鸽子吗?” 答:“这辈子都不打算。” 约定如果夏洛克找了她不认识的“间谍”,那么用的暗号一定会是这个。 “麦克白”笑着摇了摇头:“不。” 巫真期颐道:“是不是少了几个单词呢......” “麦克白”:“可爱的小姐,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狄伦赶上她,看到“麦克白”,了悟道:“怪不得你想见他,大帅哥。你对得起夏洛克吗?” 巫真没理他。 “莱斯塔特,我的名字。”他优雅的抬起巫真的手,轻轻的在手背上一吻,湛蓝眼珠望着她,给人的感觉却犹如大海般幽暗,勾人入胜。 巫真收回手:“你为什么要抛那个眼神?” 狄伦:“他,先那个,你的?” 这是个调戏事件,并不是巫真所想的绝密营救,很失望,无可奈何,夏洛克至今也不知道在何处,也许还在221b喝茶。 巫真瞥他一眼。既然这件事本身是个误会,她也不怕他再误会更深。 莱斯塔特道:“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很美味。” 美味? 汉尼拔也曾说过,她看起来,很好吃。后来证实汉尼拔是个吃人魔。 这句话只能让她感受到一点惊悚。以及觉得,任人宰割。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连面前的帅哥如此优雅陶醉的在手背上一吻,也抵消不了这种宛如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的奇妙感。 巫真:“你到底是什么人?” 莱斯塔特牵起巫真的手,一只手臂背在身后,是中世纪绅士的礼仪。现在做这套礼仪非常的古老而不合时宜。奇异的是他退了戏服的华丽外衣,只穿白色敞胸中衣,卸了妆面露出本来面目,不显得突兀,反而有种黑夜般的致命诱惑。 他牵着巫真的手来到窗边,窗外是海港,灯火璀璨倒影成双,浓稠的黑夜被直竖向天的五彩灯束打散。 “你相信世界上有吸血鬼存在吗?” ...... 巫真:“如果你是吸血鬼,那么我就是女巫。” 狄伦一声轻笑。 莱斯塔特歪了歪头,对狄伦说:“我并不认为吸血鬼是个传说。” 狄伦睁大眼睛,心存怀疑。他是怎么知道他心里想的事情的。 巫真:“我要走了。” “再留一会。”莱斯塔特抓住巫真手腕,带她转了个圈,将食指轻轻放在她的嘴唇上:“可不要眨眼。” 话音刚落,他抱起巫真,飞快的一头栽下窗外。狄伦暗骂一声,召集人手就去抓捕。 巫真没有入预料之中的一头栽下地。在一阵眩晕过后,她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莱斯塔特早已松开了她。在一旁弯腰大笑,他扶着一块大石头坐下,形态恣睢。 “你看见他刚才的表情了没!哈哈哈哈!” 巫真慌乱过后镇定下来,不容她不相信眼前的事情。 “你真是吸血鬼?” 莱斯塔特手指摸着自己的尖牙,湛蓝眼珠在黑暗中发光,道:“我从没有否定过。” “所以,你带我来着,是为了吸血。” “你的运气真好,我早已吃饱了。” 巫真抿着嘴,神色复杂。 她可不认为他掳走她是为了大半夜有个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赏诗词念歌赋的。 巫真:“这里是哪?” 莱斯塔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摊开两手:“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他们找到你会费一番时间。” “谢天谢地。”巫真当真合掌拜了拜,她相信她态度随意但内心虔诚。 拜完,她立即就生了想走的心思。顾忌莱斯塔特,她正面对他,倒退着走去出口。 “改日再会。” 莱斯塔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蓝眼珠闪着暗黑的微光,巫真发现自己拔不动脚。是遭到威慑,还是......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重获新生的机会......” 巫真喉咙有点梗:“为什么是我?” 莱斯塔特目光放长远,在出神,一瞬间就回到了现实。吸血鬼的过去一片黑暗,他不喜欢追忆过去,除了一些有趣的事。 “你很像我曾经养的一个小女孩,洋娃娃,非常可爱,只要不触怒她,她就非常驯良——疯起来也是真疯。” “那么她现在。” “我希望她死了,当然她也是真死了,后来被毁灭了。如果她活着,长大了会不会是你这样?” “不会。” 莱斯塔特:“你真不讨喜,至少她还会骗骗我。” 莱斯塔特打了一个响指,巫真发现自己可以动了,抱着胳膊。 这能力真是恐怖。 他说:“走吧,我会再来找你的,只要你想通了。” 巫真没有停顿,跑得飞快——她要赶在狄伦找到她之前,顺利想办法逃跑。 莱斯塔特的身影渐渐在树影中消没。 “well,well,我亲爱的路易,我想你了。” ...... 巫真以为她至少能跑一段路的,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优斯塔斯在丹麦的势力,几乎可以和夏洛克在伦敦的情报网相媲美。 巫真只跑了三条街,就被抓住了。 一大群黑衣人涌现在街口,堵住去路,行人避之不及,巫真成功被抓获。请上了一辆车。车里有狄伦,还有那个枪手。 巫真对枪手说:“你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优斯塔斯的心腹?” 狄伦:“我也纳闷,他从没表现过重用你的样子,可每次一到关键时刻,你就在,他手下死得不计其数,你至今还活着。” 被围攻的枪手:“......有意见?” 巫真:“厉害了。” 狄伦:“真不得了了。” 巫真:“他居然说话了。” 狄伦:“厉害了厉害了,我都没听他说过话。” 巫真:“毕竟是狙击手要时刻保持冷静嘛。” 狄伦:“呦呦呦呦......” 枪手最有利的武器不是嘴,是枪,当他把枪抬起来,车内世界一片安静。巫真狄伦各自偏过头去看车窗外。 ...... 庄园内,夜幕降临,偌大的餐厅灯火辉煌,长长的餐桌前,哈德里坐在最靠近上首的一侧桌边,玩着手指低头不说话。罗涤尽忠职守的站在她身后。 整个餐厅一片安静。 长餐桌上摆放三副餐具,一副在上座——优斯塔斯,一副在哈德里面前,一副在她对面——为巫真准备的。 优斯塔斯去花园逛,实则生气——巫真到现在还没有来。 他似乎忘了是他要狄伦带巫真去看戏剧的。 哈德里早在巫真之前上飞机离开,在优斯塔斯的命令下,她被带去溜了个弯,才被放回来。 这对哈德里来说,是个打击。 她被爸爸嫌弃了。 虽然这个“爸爸”,是领养她的养父母,本质上和在英国照护她的养父母,并没有什么区别。 巫真下车踏入庄园镂花铁门内,被一旁守候的人告知哈德里等她吃饭半天了。 顿时加快脚步,飞奔回去。 哈德里还在庄园内等她开饭,她的存在说明现在的状况还不太糟糕,她等她吃饭呢,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心怀希望的? 一进饭桌,偌大的饭桌只有三副餐具,优斯塔斯早已坐在上首,哈德里见她来了,抬起头又低下头。自认为做错事的孩子,没有资格发言,也没有资格抬头吃饭。 巫真入座。并不看哈德里身后的罗涤,罗涤也装作不认识她。 他完全不知道巫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不过既然她不希望被这里的人发现他们认识,那就顺她的意好了。 巫真注意到哈德里没精神。关心道:“哈德里,你还好吗?” 哈德里抽动一下小鼻子,感觉到一层淡淡的委屈。 她是个内心脆弱的小孩,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巫真说:“哈德里,抬起头来。” 优斯塔斯优雅的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制止巫真:“嘘,嘘,嘘。” “你打扰到她了,她喜欢安静。” 巫真一张口,优斯塔斯就说:“你闭嘴。” 巫真气到冷笑,简直说不出话。 优斯塔斯说:“坐下安安静静吃饭,哈德里饿着肚子等你半天。哈德里,回答我,饿不饿。” 哈德里微小的点了一下头。 “那我们不要让这个姐姐打扰到我们吃饭了好吗?” 哈德里低着头,不说话,默默地,点了点头。 巫真起身离开,她再也不能忍受这幅场景。优斯塔斯使了个眼色,狄伦无奈跟上。 优斯塔斯说:“看看,她软弱无力,多不关心你,这么简单就放弃你了。” 哈德里极小声说:“没有,她没有,她不会的。” ...... 巫真在前面飞快走着,狄伦一下子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回来。 “放开。” 巫真神色冷硬。 狄伦不得已放开。“你不要这样,你自己都是自身难保。” 巫真继续向前走。 狄伦跟在后面:“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哈德里,有相同的经历?” 巫真没回头直接说:“我家庭美满,阖家幸福。” “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心疼,你知道吗。我不想放弃她,哈德里是个好孩子,她心底善良,她只是被那个媲美恶魔的优斯塔斯操控了。而且我根本没办法救她。她应该有个美好的童年的,不应该被迫成为一个自闭症儿童!” 巫真一连串说了这么一长串话,顿了顿脚,狠心继续逼迫自己向前走去。 哈德里在她意识里,一直是在默默的蹲在角落,白幽幽的一团。很善良,也很寂寞。她不想放弃她,感觉就像放弃了另一个自己。 狄伦没有追上去,想让她自己静静,又怕她闯进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只好再次跟上。 ...... 自从雷斯垂德那通电话打过之后,巫真从英国蒸发了。雷斯垂德最近接了个案子,是经常在机场往返跑的出租车司机死亡事件,他的出租车在河底下被打捞出来,尸检结果显示他早已在溺水前死亡。 这是一起离奇的案子。 雷斯垂德想请夏洛克帮忙,只是想想。他知道夏洛克现在有得忙。因为巫真失踪了,他调查,麦考夫却出面阻止。 ...... “我亲爱的弟弟,作为一个合格的哥哥,我一向是十分支持你的事业,虽然如同儿戏,但好歹对你阴暗的自信心有些许帮助。但是这次,我想恐怕我得阻止你。” 第51章 禁行 221b内。 “真是难得出现一次呢,麦考夫。” “夏洛克,我来找你并不是想要吵架的。”麦考夫压低声音,“虽然每次几乎都会发展成为吵架。” 麦考夫端坐在宽沙发上,随身携带的黑伞拄在手里。夏洛克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侧身对着麦考夫,身形修长。 黑莓小姐自觉站在关闭的室门旁边,低头看手机,时不时按键,对这间室内发生的事充耳不闻。 “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阻止我吗?” “不,夏洛克。”麦考夫说道:“我是为了让你能活下来。” 他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个天才,从小便是,虽然智商上比不上他,但是依旧鹤立鸡群,一骑绝尘甩掉那些金鱼几条泰晤士河。也因此受到世人不少偏见,他的古怪性格是遗传自他身上。 他们的父母没有性格上的问题,母亲是个数学家,他们优秀的大脑与严密的逻辑遗传自母亲,没有继承到他们母亲随和的性格。 自从小时候起,他们便发觉自身与其他普通小孩不同了。 他选择相信自己优秀的大脑,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天才弟弟都无法追上他思维的步伐,他尽力让自己优秀的大脑发挥它因有的作用。 他的弟弟,夏洛克,选择另一条路,他割舍不下自己内心的一部分情感,尽管他尽力漠视自身情感需要,却依旧无法否认它。夏洛克是敏感的,众人的逃离对他是刺激,在青少年时期,他曾一度厌世堕落,为此他们立下一个约定。 后来,他终于学会了保护自身,终于认清了现实。 这很好,他麻烦孤独而天才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然后,巫真来了。 她并没有打破他的世界,反而以一种温和不容拒绝的姿态,填补了夏洛克世界被人破碎的那部分。 她独立,她自信,因此不受外界对夏洛克评论的干扰。 他很高兴。 问题是,巫真带来的不只是好的一面。夏洛克有了巫真,夏洛克就有了羁绊。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麦考夫:“你不能去找她。” 夏洛克冷读麦考夫的表情:“让我来猜猜,你知道是谁绑走真,以及,那个人很危险。” 麦考夫默认了。 夏洛克:“他是谁?” 麦考夫:“你不能去,他们已经出了英国。” 整个英格兰是他的管辖范围,同时也是一个限制,出了这个区域,他的手很难继续延伸下去。 夏洛克:“感谢你给我更多的情报?” 麦考夫:“她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夏洛克:“那么,我要找到她的尸体。” 麦考夫:“然后娶了它?” 夏洛克:“好主意。” 麦考夫:“听听,我亲爱的弟弟,你在说什么蠢话。” 夏洛克:“麦考夫,你真是孤独太久了,都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了。”他咬重了“情感”这个词。 麦考夫内心受到了打击。 他向来独善其身,精密筹谋,不把任何人真正放在眼里,也因此没人与他深交。 麦考夫像是自言自语:“我讨厌这个话题。” 夏洛克拿起西装外套,打开室门。“我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让我们结束它吧。”夏洛克对黑莓小姐做了个“避让”的手势。 黑莓小姐轻轻点头,侧身让到一旁。 麦考夫唯恐夏洛克走远了听不到,气沉丹田吼道:“我会下令禁止近期伦敦上空全部航班出行!” 夏洛克声音远远传来:“随你喜欢!” 麦考夫颓然向后靠向沙发。 “啊。” 黑莓小姐走进来,眼睛不离手机屏幕。“我觉得您不需为他担心。” 麦考夫后脑勺垫在沙发靠背上,捏了捏鼻梁骨,问:“为什么。” 黑莓小姐:“他是夏洛克,我是说,他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不仅仅是您的弟弟。” 麦考夫:“但愿如你所说。” 黑莓小姐:“航班还需要禁制吗?” 麦考夫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近期天气预报检测有台风登陆,正好是个极好的理由,连天神都站在他这一边,虽然他是无神论者。 麦考夫:“当然,如果他有能力,那证明给我看。” 连黑莓小姐都觉得,她的上司这次有些过于任性了。 她选择一如既往尽忠职守的服从,从不问缘由。 ...... 马洛伊已经在221b蹲点蹲了一个月之久。 他是一个尽忠职守的记者,即使再蹲一个月的点,他也会毫不犹豫的蹲下去。为了采取当事人的第一手资料,他费尽心机,跟踪当事人。 “世界上唯一的咨询侦探。” 这个人的第一手的资料要是拿到了,他马洛伊写的文章一定可以刊登在各大报纸上,从此扬名国际。 想想就非常激动。 马洛伊拿稳手上的“炮筒”相机,蹲在角落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 问题是,他还没想好怎么继续去找夏洛克·福尔摩斯开口,他已经被拒绝好几次了,回顾往昔画面,无一不失败: ——夏洛克冷着脸:“不行” ——夏洛克一抻黑色风衣,冷着脸:“不行。” ——夏洛克无情的甩上221b的门,声音在关门的瞬间传来:“不行。” ——夏洛克牵着一个女孩往前走,留下两个潇洒的背影:“不行。” “不行。” “不行。” “滚。” “不。滚。” “滚远点。” “不,我不想再见到你。” ...... 失败的经历越积累越多,夏洛克现在已经完全不待见他了。但是这次,有点不同,他得知夏洛克在为他的女朋友兼室友的失踪而烦恼。 就是上次那个夏洛克牵着走的女孩。 他可能恰好知道她在哪里。 ...... 出了221b的门,夏洛克感觉天地苍茫,车辆飞驰,钢筋铁楼,各种信息在他脑海里光速过了一遍,关于巫真的踪迹,就是遍寻不获。 绑匪若是绑架,一定会发出勒索信,若是杀人,没必要专门把尸体运送国外。 麦考夫默认有危险,不会骗他。巫真身家历史清白,不可能惹上什么危险人物。 那么这次,是冲他来的。 他打定主意要去见一个人,抬腿便走。 “福尔摩斯先生。”马洛伊从角落冲出,扛着相机紧赶慢赶追上夏洛克。“等等......等等,也许你这次有兴趣接受我的采访。” 夏洛克头也没回,走得飞快:“你哪里来的自信。” “我有那个女孩的资料!” 夏洛克停下脚步:“谁?” 马洛伊知道自己成功了:“那个女孩,就是经常和你走在一起的女孩,外国人,矮矮的,长头发很厚重,像个洋娃娃。” 夏洛克招手,一辆出租车停他身边。他打开车门,对马洛伊说:“跟我来。” 马洛伊兴奋的钻进出租车内,坐在后座。夏洛克随即坐了进来。报地名。 马洛伊默默记在心里。 车辆停在一间占卜屋前,马洛伊探头望了望,屋内灯光暧昧,摆放物品意外的有层次——他一直认为占卜屋是杂乱如垃圾堆的。 店主人看起来并不欢迎他们。 ——先是不欢迎夏洛克,继而株连了他。 苏菲穿着五彩毛线编织的蝙蝠衫,非常宽大,露出白皙锁骨,下身紧身皮裤。如海藻般的头发自然散落,画着浓厚烟熏妆,精致的脸上满是不欢迎。 苏菲:“真最近都没来找我,是不是你在背后说我坏话!” 夏洛克:“她终于意识到你不是什么好人了。” 苏菲:“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你个萝莉控!” 夏洛克抿着嘴,懒得与她解释。他今天找她是有正事要办。 马洛伊对苏菲伸出友好的手:“你好,我是马洛伊,是个记者。” 苏菲勉强伸手握手。 马洛伊:“那个,不请我们进屋坐坐吗?福尔摩斯先生好像是专程有事来找你的。” 苏菲:“你找我有什么正事。”说着转身进屋,推开两扇玻璃门,空调冷气一下涌出。 夏洛克:“真,她失踪了。” 苏菲:“什么?” 第52章 编号 苏菲:“她怎么会被绑架的?再一次?” 震惊之下,苏菲忘了邀请他们进屋。马洛伊看情况,扛着相机自己进屋,放下相机。他这相机太重了,虽然性能优良,抗得他肩膀酸痛。 夏洛克:“看样子,你并不知道?” 苏菲警觉起来,压抑着愤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掏出扁平光滑的香烟盒,抽出一支女士香烟点燃,屋内烟雾缭绕。 马洛伊自从......后,嗅觉系统变得特别敏感,烟雾让他的鼻子很反感,他多年未曾抽烟了。 夏洛克暂时在名单上划去苏菲的名字,是不是真的与她无关,还得进一步证实。 马洛伊略显尴尬的坐着,举起手:“那个,不是说让我来说的吗?” 夏洛克恍然惊醒的样子,对苏菲说:“他说他有巫真的情报,我特地带过来给你听听。你,叫什么名字?” 苏菲不知道夏洛克到底在搞什么鬼,按下疑惑,关上店门,与他们两人坐成一个圈,压低声音,防止有别的人听到。 气氛不是很缓和,马洛伊咽了口口水。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只录音笔。 苏菲看着他按下录音笔的录音键,举起对着夏洛克。 “麻烦你把刚才的承诺再给我说一遍。” 苏菲瞬间泄气,带着嘲笑的哼了一声,抱着胳膊看夏洛克反应。 夏洛克劈手躲过录音笔,声调无起伏的对着录音笔重复了一边:“我,夏洛克,在交易达成之后,会接受记者马洛伊的采访。” 按下录音键结束,扔回给马洛伊怀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马洛伊兴高采烈手忙脚乱的接住,听了一遍,还是有点不满意:“如果能再详尽一点就好了。”看着两人对他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善于不耐烦。他挺直了腰板,咳了一声,从背上一直背着的黑色旅行包中掏出一台笔记本,放在桌上。 打开笔记本,点开文档,照片排列,照片拍得异常仔细,马洛伊看着清晰的镜头,不由自主在心中感叹现在的技术就是好,能拍出彩色照片还不会糊掉,立体成像,连人脸上的毫毛都能拍得一清二楚。 比如说那个黑衣男人脸上的小坑,都能看见! 以前的照相技术根本没法比!只能照黑白照! 夏洛克迅速在脑海里检索了一遍,照片地点是通往机场那条路,三辆车横档在路上,一辆出租车好像被逼停,巫真被“请”出车。交手机,被拿枪指,上车,走人。 夏洛克的手指攥得咯吱咯吱响,突然他指着屏幕上一张照片,说:“把这个放大。” 马洛伊只是给他们展示照片,鼠标一点照片一闪而过,他点回去,把夏洛克说的相片放大。 照片上巫真的脸正朝向镜头,黑衣人在她身侧伸出手。这是在交手机之前的照片,应该是向巫真讨要手机时发生的。 夏洛克:“她的眼睛,是看向镜头的。” 苏菲在烟灰缸里按熄灭烟,凑近看。 夏洛克接着把剩下几张图片连起来看。马洛伊用的是连拍,这几张图片基本都差别不大,他当时原本准备删了的,后来搞忘了就算了,反正不占内存。 几张照片连着点开,巫真的眼睛始终盯着镜头,只有口型不同。 夏洛克会读唇语。他试着把巫真会的几种语言全部检索一边,没有完全对上的。夏洛克惊醒,她说的不是英语,不是中文,是最简单的,全球通用的,阿拉伯数字。 夏洛克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马洛伊惊叹道:“你还会读唇语,厉害。”苏菲指尖按着那张纸,问:“这是什么意思,她说数字干什么。” 夏洛克:“她之前去了机场......是飞机编号。” 巫真和他说哈德里被绑架,她只能只身前去,他派人在暗中保护,自己也随后一步赶去,机场保安随时待发。但是她后来发短信说警报解除,是个玩笑。确认真的无事之后他就把人都撤了。 这串飞机编号,是当时她见的人所乘坐的飞机编号。 她不像是仓皇逃离,要是遇到危险,她有能力把事情闹大,然后全机场都会出动。歹徒也会有忌惮。这么说明骗她去机场的人可能没问题,反而单独在路上被捕。那个要她去机场的人还是逃不了嫌疑,据说......是认识的朋友? 马洛伊在网上输入那串飞机编号,搜索不出来。他很泄气。“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夏洛克掏出黑莓手机,在手指间灵巧的转了个圈。居高临下的看着马洛伊:“你不会认为你那破电脑有什么用吧?” 夏洛克一番话说得马洛伊脸上不太好看,他原以为自己帮了夏洛克这么大的忙,至少他会对他客气点。但是他不知道夏洛克对谁都是这个样子,只有巫真例外。 苏菲没那么好心去安慰他,坐在一旁观赏马洛伊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肤色很白,二十出头近三十岁的模样,五官端正,有点帅哥的意思,生气的时候不会涨红脸,反而有一种铁青的经络在他脸上浮现。 苏菲觉得很奇怪,涂了红艳指甲油的手指尖直接点在他脸上鼓起的经络上去,触感冰凉凉,没有人气。 马洛伊不耐烦的一把打掉她的手——这里人人都当他是个好欺负的!哪怕他的岁数比这里的人加起来都大。 苏菲“呦”了一声,摸着被打的手也不恼,因为内心并没有把他当敌人看。她摸着指尖,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碰到马洛伊的一瞬间,她感觉非常不好,他身上像是有墓地的气息。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披着一个占卜师的皮,而据说他们这一脉是招神唤灵的巫师。 她是新时代的杰出女性,却生活在一种旧时代的氛围熏陶下,两种思想激烈碰撞,导致她不属于任何一方,她的思维在这两种思想折磨下渐渐的自成一脉,形成了名叫苏菲的人的独特思维。 她有时候也会惊奇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 有巫师,她信。能招神唤灵,她不信。 而对占卜这一事,深信不疑。 即使见到再多现代科技破解传统迷信,占卜师这一行业被一部分人说成冷读术心理学,她始终相信世界上还有科学完全解释不了的东西,比如,冥冥之中,她手中的塔罗牌真的能预测一些事。 凭借直觉,她对马洛伊起了兴趣,恨不能当场给他占卜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命运走向。 夏洛克看起来已经得到结果。 马洛伊觉得苏菲盯着他的眼神变得不对,他转移注意力问夏洛克:“搜到什么了吗?” 夏洛克说:“这架飞机最近的行程落点在丹麦。” 苏菲:“丹麦,那是个好地方。不过已经出了英国,你要去吗?最近有丹麦的航班吗,我去订。” 夏洛克:“我猜你订不到。” 苏菲:“为什么?” 夏洛克无奈地摊了一下手:“可能是因为暴风来临。” 他没有说真话,扯了个借口。 最近真的有暴风来临,苏菲和马洛伊深信不疑。 苏菲:“那怎么办?”她紧张起来:“你不会不去了吧?” 夏洛克冷静道:“有可能。” 苏菲在一瞬间的纠结下,冷笑一声说:“怎么,巫真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夏洛克:“我没必要为她送命。” 苏菲猛地站起来,说:“你是在骗我。” 夏洛克:“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苏菲:“我......” 夏洛克冷笑,径直出门了。马洛伊慌乱的将笔记本塞进背包里,扛起相机连忙追上去。背后,苏菲猛地将一个沙发靠垫甩去关上的玻璃门。 她太容易失控了。 马洛伊紧紧跟在夏洛克身后,有种誓死做一条夏洛克跟屁虫的感觉,尽管他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去救她?” 夏洛克,望向高楼大厦包围的天空。一阵风吹过,尽管在城市中央,现在的风已经带了一丝寒意,入秋了。他真的很想很想巫真,此刻,在原本的思念上,又加了一层。 巫真从不会像个傻子一样只会跟在他身后问东问西,在他看来尽管能力可能不足,她是一直在试着追上他,他愿意她进入他的世界,与她分享一切。 夏洛克想起那次在夜晚和巫真一起走在街道上,灯光繁华,他们所经过的店铺无一不闻风而关门。巫真看起来有种静默的开心,他那时候不觉得冷。 他默默拢了拢衣领,低沉声音说: “真冷。” 马洛伊搓了搓手,附和道:“我也是。”他不冷,感觉不到冷,但既然偶像说了冷,他认为自己自然也应该冷。 夏洛克瞥了他一眼,拔腿就走,走得飞快。 马洛伊连忙跟上。在走路的速度这一块,一般人赢不了他。 第53章 早餐 巫真一气之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狄伦在外面站了半天,刷了半天手机,没看见巫真有开门的意思,放心走开了。 房间很宽大,小沙发对着壁炉,地板全部铺地毯,巫真脱了鞋赤脚在屋内走,茫然无措,她不是没有主意的人。她的大脑此时完全的被清空,空无一物,这些天接收的信息太多,但有一条很明显:她不能坐以待毙只等夏洛克来救她,她得做点什么。 巫真走到小沙发边上站了几分钟,一双有神的黑眼珠看着壁炉。壁炉这东西有种让她回到了221b室的亲切感。巫真踱步走到壁炉前,蹲下,用橡皮筋把头发绑起,她探身把头伸进壁炉里。 壁炉里有个发光的小红点,她伸手去摘,喀嚓地就摘下来。托夏洛克的福,她认出这是个小型窃听器。 巫真微微笑。这个壁炉真的让她有回到221b的感觉,壁炉里一样的有窃听器的存在,不一样的是夏洛克壁炉里窃听器懂得隐蔽自己:它不发光。 巫真把它放在小茶几桌脚边,抬起小茶几桌脚对准窃听器,碾压碎了它,然后把碎片扔出房门。 巫真关了灯,整间室内一片黑暗,并没有什么光点在闪烁,她又开灯。默然心想要是此时手机在身边就好了,手机摄像头在黑暗中敏感度比人肉眼要灵敏。 她赤着脚,如同灵猫一样在整间屋子内潜行,悄无声息,在一切可能地方搜寻。隐蔽的地方,列如床下,床垫下,梳妆台后,小茶几下。 她整整搜了一个多小时,摘取了不少战利品: 两个监视器:一个在门框上,一个在梳妆台镜子后面,镜子是单向镜,从镜子后面可以透视。 三个窃听器:一个被她碾碎扔出门外,一个在床下,一个在梳妆台底下。 ——优斯塔斯是不是连她的梦话都要监听?真是变态。 巫真效法第一个监听器,全部在桌脚下无情地碾碎,干净利落地扔出房门。 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巡视经过,碰见她扔东西,站住脚透过黑墨镜盯着她。 巫真微笑了一下:“晚安。” 顺手“嘭”的一下关上房门。 黑衣人带着有线耳机,他从耳机上拉下隐蔽式小话筒,对话筒说:“先生,她发现了。” 狄伦穿过大理石螺旋楼梯,向下走,眼睛不离手机上游戏界面,蓝帽子管道工蹦上蹦下,用脑袋撞砖头,砸出金币。他耳朵上带着耳机,一闪一闪发光。 “她发现了几个?” 黑衣人为难的看着一堆残骸,蹲下来,用手指拨了拨。 “我不知道,全部都变成碎片了。” 狄伦的马里奥管道工在拯救公主的路途中死掉了,死亡音效响得欢快。狄伦向天翻了个白眼。 “你再好好看看!” 黑衣人无端被殃及,很无辜。“抱歉,先生,我真的数不出来。”鬼知道那个女孩是有多大的火气才把这些坚硬外壳的东西碾得像小甜饼渣滓。 狄伦暴躁的抓了抓碎金色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你把碎片收集,我来拿。” “是的,先生。” 巫真趴在牛奶色门缝处偷听,动作轻微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她并不知道自己搜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全部,关门进屋后听见黑衣人打电话,才灵光一闪想偷听他们对话,现在看来,她碾得实在是太碎了,他们都辨认不出来,早知道就不碾那么碎了! 巫真暗自懊恼。 狄伦赶到巫真房门口,黑衣人已经拿一个小手帕将所有碎片聚合包在一起,捧着递给他。 “先生,这是全部了。” 狄伦接过手帕,仔细数了数,拼不还原,窃听器里面细小的线路都被扯掉,看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这下好,亲妈都认不出来。” 狄伦对黑衣人说:“你先下去吧。” 黑衣人走了不远,听见笃笃笃,回身一看狄伦在敲门,他急忙头也不会的走了。 狄伦:“睡了吗?真?” 巫真在门内,听见敲门声那一刹那后退了一步,在门口静等,数了五秒,五秒后,开门,笑容可掬。 “有事?” 狄伦把门撑开,为了防止巫真摔门,他单手扶着门把手,站在门口。把手里碎片给她看。 “你碎了几个?” 巫真思考了一下:“让我想想,哈,你安装了几个?” 两个人都想从对方那里得到答案,狄伦扫视巫真,她赤脚站在地毯上,一头乌黑长发自然柔顺,白净的脸蛋一脸纯良,水润的黑眼珠像是嵌在眼睛里,她眼中有种温和的气质。 狄伦自下而上的审视她,知道她不像表面上那么令人省心,她不是个好的被绑架者。 狄伦咕噜了一句:“浓缩的都是精华。” 巫真:“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告诉我你拆了几个又不会死。优斯塔斯不知道准确数目会生气的。” 巫真高兴道:“我很乐意看到他生气。” “你个坏心眼的女孩。” “那看对谁了,对优斯塔斯,和他派来监视我的小哥,心眼没必要好。” 更何况,她不想换个衣服都处在监视之中,夏洛克都没这么变态,他至少不会在浴室里装监控。不不,在浴室里装监控那是麦考夫干的事,夏洛克顶多是黑了人家的监控挪为己用。 夏洛克,真想马上就见到你。 狄伦看她突然间安静下来,有点不适应的挠了挠后颈。 “你真的不准备告诉我你拆了几个?” 巫真:“对,除非你自己去数。” 他如果真的动手数,那就直接把藏匿的地方告诉她。除非把她赶出去,或者干脆不数。 狄伦看着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颇为无奈。 “好吧,我自己去查监控画面,看能打开的还有几个。但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春光,那就......嗯哼。” 巫真向外一指,压低声音怒道:“滚。” 狄伦举起双手,假装投降,大笑着离开。“事先说明,我对你没有半点意思。对了,夏洛克怎么还不来救你,不会是抛弃你了吧?” ...... 巫真把门关上,靠着门缓缓滑下。 她不是不害怕的。 独身一人,处在别人完全的监控囚禁下,生死未卜,漂泊无依,这一秒活着,下一秒可能就会死。 她不是身经百战的女强人女超人,她只是个普通的二十来岁的女孩。之前做过最危险的事,就是在近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上蹦极,以及经常一个人夜晚去各种隐蔽老旧的地下室探险,深山无人的溶洞深处。带着手电照明,小型电击器防身,探险用绳子还有各种东西,以防要下去什么地方。 有些年代的地下室无人清理,看起来如同鬼屋,她不怕。溶洞里成片成片的黑蝙蝠挂壁,夜晚蝙蝠群出来活动,溶洞里睁开了无数双眼睛。 一个人也无妨,因为没人愿意和她一起做这种事,巫盼也不愿意。他和她终究还是不同,他喜欢阳光,她喜欢黑暗。 老鼠成群,蝙蝠成堆,高山峻岭,诡秘幽林,鬼屋奇谈。 她都走过。没有一个,能令她像在这所庄园里那么害怕,无助。 等待是最可怕的事,能激发出人内心的最软弱的一面,然后崩溃。 优斯塔斯是个精神疯子,且握有大权。天才与疯子,仅有一线之隔,区别在于关在疯人院,还是没关。这座庄园就是优斯塔斯的疯人院,是他杀人不见血的乐园。 他坐在这座庄园里,关着她,等着夏洛克。大家一起玩游戏,大家一起疯,大家一起死。 她尽力使自己不要去想自己现在的处境。保持镇定,什么都不想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 恐慌是一定的。 相反越是恐慌,越要镇定,必须镇定。如果她精神上崩溃了,夏洛克即使来了,也不会愿意看到她这幅样子。 可是,夏洛克,你为什么还不来。 ...... 巫真背靠冷硬的门,抱着头,乌黑齐腰秀发把她整个人笼罩在千丝万缕的黑线中。她良久的静默着。 她站起来,拨开覆盖在脸上的头发,脸上的表情像是惊异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样一种境地。她自己可从来不是只会等待救援的人。 赤脚走到梳妆台前,用梳子一下又一下梳头,全部头发理顺之后,她把它们全部盘起来,她的手心是冷的,头发触手冰凉滑顺,泛着华泽的柔光。 镜子里的她是整洁的,镇定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辫子像条蜿蜒的大黑蛇温顺的盘在她头上,搭在秀丽的额角,单只看秀发,就非常的美丽。 她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得逃跑。夏洛克是不可靠的,所有人都是不可靠的。她得靠自己。 但,不能只靠自己,她个人的力量不足以与优斯塔斯抗衡。 ......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巫真不慌不忙起床,昨天晚上她睡得出乎意料的好。今天精神堪称饱满;怀着一个好心情,她起床去开门。 叩叩叩。 狄伦再次敲响门,巫真立即就开了门,她看了看门外,确定有门铃的按钮,然后按了按,确定按钮没有坏。 狄伦闻弦知雅意,立即就一副讨好的笑容说:“我怕门铃响得太大吵醒你了嘛。” 巫真点头:“谢谢。”结果没差,反正她总是要被吵醒。 狄伦见她好心情,自己也愉快几分,昨天晚上马里奥还是没通关,他通宵玩了一夜。眼睛里布满血丝,精神居然还不错,只是脑袋里想不了任何事情,自己无知无觉的。 “优斯塔斯要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是礼物,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他说他等不及要你看到了。” “是吗。”巫真的劲头不大,淡淡回复:“等我一下,我梳洗好就去。” 狄伦笑道:“好,你快一点。” 屋内自带洗手间,十几分钟之后,她梳洗好出来。狄伦靠着墙壁在玩手机,咕噜道:“这关我怎么都过不了。” 巫真凑近看了一下,对于他玩马里奥这种老版游戏不是很震惊。淡淡道:“这关我玩过,很简单。” “是吗。”狄伦很不服气,把手机递给她:“那你试试。” 巫真回绝他:“不试,赢了我有什么好处。” 狄伦带着她走到餐厅,哈德里早早的等待在餐桌上,乖乖的坐着,一声不发。罗涤站在她身后,是个寸步不离尽职尽责的保镖。 狄伦替巫真拉开座椅,自己坐在她下首座椅。 “现在我真觉得我就是一个全职保姆。” 巫真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 “你?”如果她没记错,而且他也没有隐藏身份的话,狄伦的职业,不是外科医生吗? 狄伦受到了打击:“我不至于连保姆都不合格吧?” 巫真:“我见证了一个外科医生的堕落过程。” 哈德里坐在巫真对面,对侍者说:“可以开饭了。” 菜品如流水般的上桌。主餐是全麦面包配红酒,高级熏培根配鸡蛋奶酪,玫瑰红的甜菜汤,新鲜鲜红浆果。哈德里面前没有红酒,她喝牛奶。 巫真不习惯一大早就喝酒,事实上她没有任何喝酒的习惯,她招来侍者。 “请给我换成牛奶。” 狄伦立即就笑出声,捏着嗓子说:“小孩子吗?麻麻,我不能喝酒,请给我换成甜甜的牛奶,因为我是未成年人。你真的有二十多岁?不可思议!” 巫真想起来以前和安娜贝尔一群朋友进酒吧被查身份证的悲惨经历。停下切盘子里的鸡蛋的餐刀,默默从丹田里提起一口气准备反击。 狄伦看见她放下餐刀立即就老实了,乖乖的切着培根,巫真瞪着他,他纯纯的眨着眼睛的看着她。 巫真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她做什么事都要看时机,立即就感觉自己失了反击的机会。 四个字:大势已去。 江湖吵架规矩,这时候再反击他尽可以说她无理取闹,他已经稳稳站在道德高地——因为他“老实”了。 狄伦内心笑得畅快,表面尽管抿着嘴笑,拿着餐刀切餐盘里的培根,怎么切怎么高兴。 巫真暗搓搓的憋着一口气,吃完了早餐。 哈德里时而眨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她小嘴上沾了一圈牛奶。罗涤抽出纸巾,仔细地替她擦嘴。 巫真瞥了他们一眼,与罗涤眼神对上,一瞬间移开。 巫真不知道他是为什么担任哈德里的保镖,她并不愿意罗涤搅进这趟浑水。 罗涤很想抓住巫真问个明白,只是他们一直没找到合适时机独处,巫真好像是被作为俘虏抓进来的,优斯塔斯警觉性太高,他不敢轻易冒险。 看来只能从哈德里身上下手。 他轻轻拍了拍哈德里的背,用眼神暗示她,鼓励她勇敢上前搭话。 哈德里接收到罗涤的目光,小手攥成拳头。态度期期艾艾。她一直认为是自己导致巫真落到这步田地,不怎么敢再次和她说话。 “那个,真,你,你最近过的好吗?” 巫真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哈德里居然主动和人搭话,内心有点小激动。 “我最近很好,嗯,非常好。” “我能和你一起逛街吗?” 巫真觉得自己在做梦,哈德里,逛街?要知道她患有自闭症,现在知道是优斯塔斯迫害的她,她本来可以是个健康的小孩子。 她从接手哈德里开始,就一直期待她跨出与人交流,融入大众的一步,现在等到了,而且这一步简直是巨人的一步。 巫真欣喜到不知所措。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逛街?” “吃完就去。” 狄伦放下餐刀:“不不,不行,你这几天的行程有安排。等会你还要和我去揭开优斯塔斯的礼物,如果你不去,他会生气的。” 哈德里立即警觉道:“优斯塔斯不要生气,我们不去了。” 狄伦非常满意她的懂事,安抚哈德里说:“乖。”哈德里害羞的低头。 狄伦转头看向巫真,温柔说:“乖。” 巫真想优雅的给他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