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大官人》 第1章 道观 明镜的夜空没有一丝云翳,那轮明月无遮无拦的升了起来,玉盘莹澈,清辉遍地。 远山近树被朦胧月光笼罩,清清的小河缓缓流淌,河边有一座红墙青瓦的道观。此时已是三更半夜,道观里依旧灯火通明。 后院柴房里透出昏黄的灯光,还有说话声隐隐传来。 从破旧的窗户往里看,仅见一桌一凳,满是油垢的桌面上立着一盏油灯,勉强照亮小屋。除此之外,还有一壶缺了口的大茶壶,几个粗瓷碗。 墙角处有一堆干柴,此时已经挤满了人,男男女女七八人互相依偎在一起。胆怯的望着桌子下面躺着的少年。 那少年只有十三四岁,穿着打扮像个读书人,额头上有一大片血迹,遮住了他清秀俊美的相貌,显得有几分狰狞,几分狼狈。 “吓!”少女一声惊呼,急忙捂住小嘴,推了推身边的女伴,然后指着地上的少年。 “他动了,他没死!” 此话一出,众人将目光纷纷投了过去,有胆大之人慢慢靠近少年,yu搭手施救。 沈进此时头疼yu裂,一段段记忆如cháo水般涌来,恍惚间他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娘的穿越了,不是做梦,而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来不及思考,就听见有人低声道:“快捂住他的嘴,莫让外面的杀才听见了。” 还在痛苦申吟的沈进想死的心都有了,妹的!这是要谋杀吗?头疼得都快炸开了,喊两声都不行啊? 沈进不会坐以待毙,拼命挣扎,却被三个少年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嘘……” 扎着两条小辫的少女慢慢爬到他身边,怯生生道:“不要说话,外面的杀才知道你没死,一定会杀了你的,你……你是好人,谢谢你。”说话间,少女脸蛋泛起一抹红晕,羞哒哒的样子,颇有几分娇羞含情之意。 什么意思?为什么有人要杀我?我犯了什么法?还有,你为什么要谢我,莫非我是因为你们才遭来的杀身之祸? 一念及此,沈进顾不上这么许多,挣扎了几下,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尤其是捂住自己嘴巴的家伙,尼玛,把老子鼻子也捂住,想闷死老子啊?有你们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一盏茶的功夫,沈进眼珠子一翻,大脑缺氧,昏了过去。 “呼……” 那少年松开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庆幸道:“终于不动弹了,睿哥儿脾气真大。” 沈进若是听到这句话,一定会跳起来骂娘。好在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见了,不过他已将那少年的相貌刻在了心里,等醒来就报仇。 有道是君子报仇不隔夜,这或许是他唯一与君子相同之处。 “大牛哥,辛苦你了。睿哥儿为了我身受重伤,险些身亡。是我连累了他,就算死,我也要让他逃出去。”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低声抽泣,十分内疚。 大牛人如其名,状如牛,仅十五岁就比成年人的身板还要壮实三分。他苦着脸,挠了挠头,道:“婉儿妹子,睿哥儿不会死的,等外面的人伢子确定睿哥儿不行了,自会将他丢进荒山,到时睿哥儿就可以回家了。” 大牛虽然不喜欢动脑子,但是人却不傻。 “恩,希望如此。”名唤婉儿的姑娘起身来到窗户前,向外望了几眼,然后嘀咕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说完,轻声一叹,又回到墙角草垛上,靠着墙边,深深看着昏迷不醒的沈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清晨时分,雾气弥漫。 沈进终于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沈睿,官宦子弟,其父沈茂才,官居南京礼部侍郎,嘉靖三十年,因弹劾内阁首相严嵩之子,严世藩买卖官职,贪墨国帑,反遭言官弹劾,冤死狱中。 一夜间,家破身亡,其母忧心如焚,身患重病,不久后便撒手人寰。 那时沈睿年仅十岁,虽有一兄长,却是个痴儿,智力有缺陷。现如今兄弟二人寄住在堂兄沈原家中。沈原在衙门当差,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衣食无忧。 这份差事是沈睿的父亲尚在之时帮他谋得的,都是族兄族第,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兄弟之间还算和睦。奈何堂嫂不贤,经常冷嘲热讽,言语尖酸刻薄。 有好几次沈睿都想一怒而走,结束寄人篱下的生活,可是他有一个智障的兄长,能去哪里?自己尚不能养活自己,又岂能让兄长跟着自己遭罪。 正困坐愁城,无计可施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说的一句话,父亲在世之时为自己定了一门女圭女圭亲,据说女方家境不错,是四川成都府有名的大族。 一念及此,便收拾行李打算投奔岳父。其实他心里也十分忐忑,毕竟家道中落,也不知人家会不会嫌弃自己。若是不走又能如何,堂嫂就差拿扫把赶人了。 “这沈睿从官二代一下子变成了穷**丝,还真够苦逼的。” 既来之则安之,从现在起我就是沈睿。 睁开眼睛,天快亮了。沈睿揉了揉脸,迫使自己清醒一些。仔细看了一眼屋里的摆设,大大咧咧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然后又用凉水洗了一把脸。 “呼……”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将心中压抑已久的郁闷一扫而去。沈睿扭头看向墙角那一群人,不禁苦笑,心道:幸好我是文科生,对明史还算了解。严嵩父子擅专国政长达二十年之久。 嘉靖二十三年首辅翟銮因事削籍,严嵩成为首辅,先后加太子太傅兼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少傅、太子太师、少师,获得了文臣所能获得的最高荣誉地位。 而后严嵩相继除去了政敌夏言、仇鸾,朝中一时无与匹敌。 沈大官人跟权势滔天的大jiān臣作对,能有好下场吗?脑子秀逗了吧。害得我从官二代变成了穷**丝,带着恶仆牵着恶犬欺男霸女的美好而远大的志向就此终结。 心里念叨着,不免有些心虚。在这个等级制度分明的封建社会,根本没有人权可言。就像墙角那些人都是被人伢子贩卖到此,就连同自己也是一样。 “睿哥儿,你……你怎么起来了,赶快躺下,莫要那些杀才知道你好了,否则你会和我们一样……”说话的女子带着苏州口音,吴侬软语,甚是悦耳。 “嘿,这妞儿长得真水灵。啧啧……”前世的恶习一时间难以改掉,月兑口而出并未觉得不妥,只是见小娘子眉头微蹙,抿唇不语,显然有些羞怒。 “呃,那什么,今儿天气不错啊。”沈睿一时间尴尬不已,仰头望着屋顶,以掩饰糗态。 “睿哥儿你是读书人,怎地如那些浪荡子一般口无遮拦,以后休要再提,恁地辱没了斯文……” 看来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闻言一怔,沈睿赶紧施礼道:“小生沈睿,这厢有礼了。敢问姑娘年芳龄几何,仙居何处,是否婚配?”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学《西厢记》张生。 “你……”婉儿见他言语轻薄,白了他一眼,恨恨一跺脚,柳腰一摆,不在理会这个登徒子。 又说错话了?沈睿模了模鼻子,好不郁闷,心道:电视剧中那些风流才子不都是这般介绍自己的吗?怎么轮到自己,却碰了一鼻子灰。 心中忿忿不平。 大牛道:“睿哥儿,婉儿姑娘一番好意,你莫要多心。婉儿让你躺下装死,那也是为了你好。切莫多言,赶紧躺下,人牙子要来了。” 沈睿也知道自己处境堪忧,辛辛苦苦积攒的钱财被人牙子抢去了不说,还被人殴打,以至于昏死。到底因为什么事儿被殴打,却不记得了。 正在他失神之际,“吱呀”一声,破旧的房门发出刺耳的响声,一位身穿道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冷眼一扫,yin冷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众人无不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唯独还在发呆的沈睿像个傻子一样,坐在地上,手托下巴,翻着白眼,望着屋顶。 “咿!”中年道士轻咿了一声,仔细打量发呆的沈睿,抬手一指,道:“就他了。” 话音刚落,两个喇唬(痞子流氓的称呼)将沈睿拖了出去。 “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知道绑架老子是什么后果吗?我表舅是xx县法官,狗ri子,瞎了你们的狗眼……”沈睿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以为是在拍电影,无奈之下只好抬出自己当官的亲戚,出言威胁。可是,现实太残酷。 两个喇唬愣了一下,随即目露凶光,其中一人冷笑道:“这小子最该死,在路上就不老实,被打成那样一点记xing不长,他娘的皮又痒痒了……” “打!” 一声“打”字出口,换来的是沈睿鬼哭狼嚎一般的凄惨叫声,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仅仅过了一刻钟,院子里终于消停了,恢复了往常的宁静。 且不说沈睿躺在地上是死是活?中年道士对此视若无睹,对那两个喇唬说道:“这次寻来的人不错,去找管家结账吧。” “多谢神仙。”那两人施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路过沈睿身旁时,厌恶的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的走了。 “死了没?没死还不快起来,随我去药房。”中年道士冷冷地说道。 沈睿不相信道士会这么好心的给自己抓药看病,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好在自己两世为人,毅力非一般少年能比,咬着牙说道:“多谢道长,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至于吃药就算了。” “你小子想什么呢,贫道买下你们花了二百两银子。你的命不值药钱。休要聒噪,快随我来。”中年道士说着,一把攥住沈睿的手腕,力道极大,不容沈睿反抗,拉着他朝药房走去。 第2章 药人 药房内弥漫着各种药香,仔细打量四周,屋里陈设十分讲究。檀木桌椅,名人字画,应有尽有。 正堂墙壁上挂着一幅画,画中一位不修边幅的邋遢老道跃然于纸上,应该是张三丰张真人,下方的香案上摆着一鼎香炉,贡品若干,青烟袅袅。 穿过后门,来到一处露天的岩石地,地上有几个药架,上面摆着各种草药,一个年龄十六七岁的道童正在炮制药材。 “童儿,去丹舍将为师前几ri炼制的金丹拿来。” “是,师傅,徒儿这就去。”那道童起身施礼,淡淡地瞟了一眼沈睿,那眼神很是古怪。 沈睿心中一紧,暗道不妙,当下怀疑中年道士的用意,莫不是将我当成了药人。天啊,丹药含有水银铅毒,吃多了会死人的。 中年道士瞟了他一眼,似乎猜到了他的心事,冷笑道:“贫道炼制的仙丹非一般人所能享用,你小子有大造化。此丹以九九八十一种名贵药材炼制而成,其药效是猛烈了一些,不过贫道相信你能撑过去……” 沈睿翻了翻眼珠子,郁闷无比,这也叫造化?这是在作死啊! “仙长,小子最近身体不适,万一撑不过去,岂不是浪费了道长的仙丹,小子万死难辞其咎。不如这样,找一个年轻体壮的人来试一试,小子愿将这场天大的造化让给他人,求仙长成全?”沈睿态度陈恳认真地说道,心里却道,大牛大牛,先前你差点把我闷死,这一次你替我试丹,咱们就算扯平了。 中年道士闻言一怔,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言不语,那锐利的目光仿佛洞彻人心。 沉思片刻,他看着沈睿那拙劣的表演,不禁莞尔一笑道:“见你面露不舍之sè,贫道又岂能拒绝你的一番好意。这场造化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不必如此难过。” 你妹的,装过头了。 那满脸痛苦遗憾的表情,捶胸顿足懊悔莫及的样子,在听到这番话时,彻底僵化了。 沈睿差点跳起脚来骂娘,yu开口解释,只见道童捧着一檀木四方盒子走来。 “不不不……,仙长误会了。此事需从长计议!小子……” “哼!”中年道士冷哼一声,面露怒气,道:“休要聒噪,你以为贫道这么好糊弄,不想服用金丹也行,那就将你的心头之血献出,供贫道炼制仙丹,二选一,莫说贫道欺你。” 乖乖哩,献出心头之血,那与自杀有什么区别?还是服用金丹保险一些,生死在五五之数,一半一半。 “取无根水来。” 所谓无根水就是露水。道家服用丹药通常选用此水。 道童取来无根水,递给沈睿。 “这不卫生啊,还是开水好一些。”沈睿皱着眉头,看着琉璃瓶中略显浑浊的水,苦涩难言。 接过金丹,在手中掂量一下,这铅坨子真够大啊,红彤彤的,闻起来还挺香呢。这一颗下去,老子真的会列位仙班啊! “怎么?有何不妥?”见沈睿心神恍惚,中年道士不悦地问道。 “没……没什么不妥。只想问一下仙长,待会小子白ri飞升之后,可有什么话需要小子带话。想必仙长在仙界也有不少朋友吧,呃……小子一定将您在凡间助人成仙的事迹好好的宣扬一下,说不定仙界的神仙被你的事迹感动,带你上天去喝茶论道……” “小兔崽子,休得胡言乱语,否则贫道取你心头之血。”中年道士岂会听不出话中的讥讽揶揄之意,登时恼羞成怒,大声喝道:“把丹药吃下。” 沈睿吓得浑身一哆嗦,抬手将丹药放在口边,稍作沉吟,一闭眼,将丹药送入口中,然后将瓶中的无根水一饮而尽。 “张开嘴!” 沈睿摇了摇头。 中年道士目中凶光一闪,一伸手,掐住沈睿的下颚,只需稍微用力,沈睿便张开了口,一颗红彤彤的丹药顺着喉咙滑进月复中。 “咳咳咳……”沈睿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齐出,那颗丹药实在太大,跟鹌鹑蛋一般大小,噎死个人啊,肺都快咳出来了。 “童儿,带他去石室,好生看管。”中年道士交代完事之后,便拂袖而去。 别看道童十分瘦弱,力气着实不小,扛着沈睿去了附近的山洞石室。 …… ri落西山,夜幕降临。 沈睿服用丹药之后昏迷了一天,旁晚时分终于醒来。 “睿哥儿,你醒了。奴奴担心你再也不会醒来,呜呜……”名叫婉儿的小娘子伤心的哭泣道。 “是你?你来这里干什么?”沈睿醒来之后,并未感到有何不适之处,反而觉得月复中有一股热流缓缓流淌,竟感到伤势有所好转。 趴在铁栅栏上的婉儿痛哭流涕,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且话里话外都是感谢沈睿舍身相救,这才避免了自己的身子被人玷污。 原来人牙子见婉儿有几分姿sè,便动了sè心,谁承想,半路杀出来一个沈三郎,坏了他们的好事,其结果是沈三郎被人牙子打的半死不活,抢去了身上钱财,被卖到道观当药人。 英雄救美?他娘的英雄不好当啊。 “别哭了,哭得我心烦。对了,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是逃出来的?” 婉儿摇了摇头道:“那妖道让我们伺候小仙姑,呃……还有……” 见她yu言又止,好似有难言之隐,沈睿也不想问这么多,毕竟和他们没什么交情,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哪有心情管他们死活。 “不想说就算了,没什么事儿请回吧,哥最近感到体内有灵气牵引,估计要证道成仙了。”沈睿没心没肺地说道。 “吓!”婉儿瞪大了眼睛,神情激动地望着他道:“公子是有大造化之人,绝非凡夫俗子,奴奴恭喜公子修成正果……” 妹的大造化,我随口一说,你这小妞还真信了? “好了好了,不要搞个人崇拜,虽然我很帅很优秀,你也很全面。”沈睿说话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丫头可以来到这里,就有机会救自己出去,看了一眼铁栅栏上锈迹斑斑的锁头。 心说:只要一根铁锤子就能砸烂锁头,哼!让老子活着出去,一把火烧了这害人xing命的道观,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在柴房里我那样说你,你一定很生气吧?”婉儿咬着嘴唇,楚楚可怜。 沈睿闻言一怔,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婉儿并非无情之人,公子舍身相救,就算……有些想法,奴奴也会答应的。只是公子是读书人,莫要妄自菲薄……” 怎么一见面这小妞就喋喋不休的说教?头痛! 他或许不明白读书人在明朝的地位。不夸张的说,那是相当的有地位。士农工商,是古人按着为社会贡献大小排列的。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有功名的士子的地位极高。寻常老百姓出门百里便需路引,否则寸步难行,种田行商要交税,然而有功名的秀才则无需路引便可畅游天下,免赋税徭役。 明朝对待读书人总的来说是很好的,也正因此,导致士子兼并大量土地,江南商业繁荣而朝廷却收不上钱来。 喋喋不休半个时辰,总算把婉儿打发走了。沈睿清净下来之后,便开始考虑以后的生计。 逃出升天后我该怎么办?去四川投奔老丈人?发奋读书考取功名,这难度很大,不想也罢。行商?这个可以有,做什么生意呢?这得好好谋划一番。 或者,自荐上门当一府幕僚,凭我对明朝的了解,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嘉奖三十四腊月十二,关中发生大地震,由于地震午夜子时发生,多数人还在熟睡之中,直接导致80余万人死亡。 现在正值四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关中就会发生大地震,若是我跑去陕西华县告知府衙,会不会被官府以妖言惑众斩首? 沈睿想了想,只觉得脖子冷飕飕的,这太冒险了,不妥不妥。 浑浑噩噩熬了一夜,清晨时分,道童提着一水桶走来,看了看躺在石床上的沈睿,轻轻晃了一下铁栅栏,说道:“身体可有不适之处?” 沈睿翻身下床,走到切近,拱手含笑道:“小仙长,以往那些试丹之人可有活着离开道观的?” “你问这个作甚?快将这汤药喝下。”小道童显然不愿与沈睿多费口舌,拿出一个木勺从水桶里舀出一大碗黑乎乎的汤药,“一定要喝干净,一滴都不能浪费。” 瞧着他那张死人脸,沈睿掐死他的心情都有了,万般不情愿的接过汤药,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终叹息道:“我若成仙,一定要好好的感谢你们祖宗八辈。” 不喝不行啊,这死人脸的小道童盯着呢。而且从昨天与他们接触之后,发现无论是中年道士还是小道童好像都会功夫,力气不小,估计我拿着刀都拼不赢他们。 喝了汤药,沈睿不死心的想与小道童攀谈几句,奈何小道童报以一声冷笑,眼神中带着一抹戏谑之sè,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沈睿的心思,就像月兑光了衣服在他面前毫无保留一般,随即说了一句让沈睿跳起脚骂娘的话。 “白痴!”丢下这两个字,便扬长而去。 “他妈的,等老子得了势,一定把你送进宫。” 第3章 忽悠 夜已深,道观中忽然响起一阵琴声。 琴声之美时而像彩蝶翩飞,流连花丛。时而像山间小泉,叮咚脆响。时而像晚间彩霞,含羞半边的天。时而像心中的弦,乱了心中的悲伤。 “芯儿,你的琴技又有所增进,不禁让为父想起了你的母亲……”说话间,中年道士神情黯然,仿佛再回首伤心的往事。 “你不是答应芯儿不再提母亲吗?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芯儿早已看破。” 六角亭中,一张琴台,一炉香,一盏灯,一杯茶。 一位年方二八的青衣道姑,玉手轻挑银弦,琴声宛然动听,宛如天籁之音,过了许久,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 这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中年道士见女儿起身yu走,无奈叹息道:“哎!你何时才能原谅为父?”这句话似自言自语,又似询问。 那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子没有任何停留,折纤腰以微步,朝着不远处的阁楼行去。 来到阁楼,忽听见里面有人窃窃私语。 “婉儿姐,你不要命了,敢偷仙姑的糕点,若是被人发现,我们都会被打死的。” “嘘!琴儿你小声点,我……我不是为自己,睿哥儿为了救我身受重伤,正需要糕点补一补身子。” “噢,是为了他啊。”琴儿神情一怔,轻声道:“这两天一直听你念叨他,那人长得俊吗? “你……莫要瞎想,我和他是清白的。”婉儿闻言,满脸羞红地解释道。 琴奴是道芯仙姑的侍女,从未见过沈睿。 因婉儿识字,便被安排伺候仙姑,至于其他人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只能沦落为打杂的奴仆。至于大牛这些少年则被关起来当药人。 “你们在干什么?” 她们二人正值少女怀chun的年纪,男人是最吸引她们的话题,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仙姑的怒斥声,吓得二人双腿发软,一瘫坐在地,惊慌地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奴婢错了,奴婢该死……” “哼!没有一点规矩,管那药人死活作甚,若有下次,休怪本仙姑不讲情面!”仙姑冰冷的声音充满杀意。吓得婉儿与琴儿娇躯一颤,犹如身陷冰窟一般万念俱灰。 待仙姑离去,婉儿满头冷汗,惶恐不安的从地上爬起来,俏脸发白,毫无血sè,泪水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忍住不让泪水落下,扶起身边的琴奴,说道:“琴儿妹妹,我差点害了你……” “婉儿姐,你不用害怕,仙姑虽然喜欢使小xing子,但是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挺不错的。” “那你刚才……” “只是南山道长的脾气就……”话说一半,琴儿不敢再言,紧张的望了望四周,沉吟道:“千万不要惹南山道长生气,否则后果很严重,你要记住哦。” 南山道长正是中年道士的号,他姓关名海,字清之,浙江宁波人,因科考失意,又与花魁顾盼儿爱恨缠绵,最终放弃功名,隐居和县,又因早年丧妻,以至于xing情大变,脾气十分古怪,因一些小事被下人惹怒,便要打要杀,道观里的奴仆见了他就躲着走。 此时,南山道长正晃晃悠悠的去了关押药人的石室,道童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南山道长跟在后面,一路走来,听见石室中隐隐有鼾声传来。随即想起沈睿服用丹药前的一番嘲讽,不禁一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一个有趣家伙。生死未卜之时,还能睡得如此香甜?真是奇了。” 走进一看,果不其然,沈睿撅着腚沟子,鼾是鼾屁是屁的,睡得那叫个香啊。 “叫醒他。” “快醒来,我师父有话问你。” 沈睿伸了一个懒腰,随口吟道:“大觉谁先醒,平生我自知。” 这两句诗配上他随意而洒月兑的动作,颇有几分高人风范。只是下一句话却道出了他装逼的心态。 “凡夫此来,意yu何求?” 瞧见他那副故作高深的样儿,南山道士面sè一凝,心中感叹道:这小子故弄玄虚的本事不小,不当神棍可惜了。 “凡夫所求无非问道,什么是道?请小哥指点迷津。”南山道士心中暗笑不已,觉得沈睿这家伙甚是有趣,是个妙人儿,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沈睿见他上钩,立刻打起jing神,起身来到铁栅栏,负手仰望夜穹,静静地沐浴在月光中,沉吟片刻,道:“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是……李翱的问道诗。 哼,装的还真像,拿李翱的问道诗糊弄我,若是一般不学无术的山野道人,还真让他蒙混过去了。 这小子果然有几分真本事,看来是个读书人,只是不知他是否进学? 南山道长乃浙江宁波关家子弟,关家在宁波也算得上名门望族,诗书传家,族中出过几个进士,在当地颇有威望。 他更是有功名的秀才,岂会不知这首流传百世的问道诗。 哎妈呀!脖子都酸了,这样一直仰着头,只怕会落枕啊。 为了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沈睿是豁出去了,能不能忽悠南山道长就看此时了。 南山道长平时在道观中除了炼丹就是看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见此时的沈睿着实有趣的紧,便动了心思,摇头含笑道:“人小鬼大,欺贫道没读过书吗? 《宋高僧传》卷十七记载:“(翱)初见俨,执经卷不顾,侍者白曰:‘太守在此。’翱xing褊急,乃倡言曰:‘见面不似闻名。’俨乃呼,翱应唯。曰:‘太守何贵耳贱目?’翱拱手谢之,问曰:‘何谓道邪?’俨指天指净瓶曰:“云在青天水在瓶。” “小子,贫道可有说错?哈哈哈……”望着沈睿有苦难言的表情,南山道长扬声大笑,好不快活。 沈睿低下了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撇嘴道:“这妖道竟能说典故?得换一个方式忽悠他。” “你说什么?”南山道士眉头一皱。 “我说道长才高八斗,古往今来无所不知,简直就是人间的活神仙。”沈睿渐渐适应了如今的身份,满脸崇拜道:“小子虽读过几年书,但是悟xing不佳,本xing疏懒,哎,不提也罢。论起当今第一才子,世人只知张居正5岁识字,7岁能通六经大义,12岁考中秀才,13岁时就参加了乡试,16岁中举人。23岁考中进士。但是在小子看来,张居正不如道长远甚。” “哦,你倒是说说张叔大为何不如贫道?”南山道士笑意更浓了,自古文人相轻,基本上都是互相看不起对方,有道是文无第一,凭什么你作两首歪诗就能博一个才子的名头,不服,就是不服。 “道长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其才情不在张居正之下,此其一。” 南山道士抚须含笑,微微点头,算是赞同了他的说法。 “道长看破世间名利,跳出三界之外,悟天地至理,为天下人解惑,其志之高,圣贤亦不过如此,其境界更是令模爬滚打于红尘之中的张居正,望尘莫及……此其二” “其三……” 老张,对不住啊,小沈也是身不由己啊,见谅见谅。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虚与委蛇也好,胡言乱语也罢,总的来说沈睿说的如牛黄清心,似木香顺气。讲的人热情如麻黄发汗,听的人如点了白内停,鼻涕倒流,老泪纵横…… 这番言论将南山道士抬到了圣人的高度,揭开了读书人不甘于人后的自傲心态。 “呃……其志虽我所yu也,但与圣人的境界还有所差距。”南山道士老脸一红,谦虚地说道。看他红光满面,须发无风自动,显然激动莫名,十分受用。 若不是他与沈睿之间有隔阂,此时非要抱住沈睿大哭一场,高呼‘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沈睿也’。又或者山无棱,天地合,相亲相爱,共奏一曲高山流水…… “无耻妖道!”沈睿低估了道士脸皮的厚度,心中暗骂不已的同时,也松了一口,这次忽悠总算是成功了。 待心情平复之后,南山道士看向他的目光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那般冰冷,隐约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是有……基情啊! 沈睿心头大骇,下意识退了一步,右手悄悄移向背后,捂住了菊花。明朝风气开放,喜娈童之人比比皆是。然而沈睿年龄十四,正是一个粉女敕粉女敕的小正太。不得不让他脑中jing铃大作。 “那什么,咱们有话说话,请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不用害怕,从现在起你不再是药人,贫道书房缺一个书童,并无多少事情要你做,平ri里陪贫道说说话解解闷,若是你有心考取功名,贫道闲暇之余也可指点你一二。” 我这是被包养了?为何没有一点幸福的感觉? “我……我能拒绝吗?” “你猜呢?” “我猜……” 南山道士脸sè一沉,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 沈睿绝望地低下了头,仿佛看见了自己每天以泪洗面,那副场景犹如“正太添香夜读书,哥正惆怅他yu狂”。 第4章 书童 摇身一变,命运曲折离奇的沈睿成了道观里的一个小书童,因得南山道士的赏识,身份地位自然高人一等,道观里的仆人杂役见他都得恭恭敬敬喊一声睿哥儿,或者沈三郎。 虽有万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在老道的yin威下低头。这两天的ri子过得很滋润,吃得饱,穿得暖。所住之处也有丫鬟帮着收拾。 “婉儿姐,快来看,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就如书中那般的浊世翩翩佳公子。”琴奴趴在楼阁的窗台上,俏脸发红,眼睛发直,神情呆滞,仿佛身上的魂儿都被勾走了似得。 婉儿闻言赶来一看,果不其然,只见花园中一位俊美少年正闲庭信步,赏花游园。 他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身穿月白sè道袍,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青sè玉佩。那一举一动,竟有种说不出的洒月兑出尘。 “这莫非就是古籍中所记载的,魏晋时期的美男子?”婉儿神sè痴迷,喃喃自语道。 虽然感到那人有几分眼熟,但一时间竟认不出那人是谁? “噗……” 一声娇笑使得怀chun的少女回过神来,见仙姑耻笑她们花痴,顿时面红耳赤,羞涩不已。 仙姑喝了一口香茶,放下茶杯,淡淡地笑道:“这世上哪有魏晋时候的美男子,充其量生得一副好皮囊,胸无点墨,难成大器。” 见仙姑出言诋毁那人,婉儿不敢出言反驳,心中着实委屈的很。 琴奴仗着与仙姑关系亲密,撅着小嘴,委屈地说道:“仙姑若是不信,看一看便知奴婢是否言过其实?” “哼!本仙姑倒要看看何方妖孽竟把我的小琴奴迷成了这幅模样。”仙姑说话间,莲步轻移,来到了窗口前,随意一瞟,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yu收回目光,埋汰几句。 可就在这时,花园中的少年回头一望,四目相对,彼此间都愣了一下。 “此人竟长得如此俊美,气度也颇为不凡。”仙姑芳心一颤,急忙收回目光,放下窗帘,转身就走。 看见仙姑羞怯的样儿,婉儿和琴奴相视一笑,其含义不言而喻。 来到卧室,仙姑心神恍惚,却不认同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后花园很少有人来访,就算有贵客赏园,也应该由父亲陪同。为何这人独自来此。 心中有了疑问,若不搞清楚缘由,如百爪挠心。 权衡再三,最终移步至窗台,轻轻推开窗叶,透着缝隙向外望去,这一次看的真切,那少年还站在原地发愣,仔细观瞧之下,不禁月兑口而出。 “他面如凝脂,眼若点漆,触目如琳琅之玉,一见之下,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chun月柳……” 越看越心惊,越看越不舍得收回目光,就这么,满心羞涩的静静窥视发呆的少年郎。 那少年此时的心情比仙姑更加震惊,惊鸿一瞥间,有种身处仙境之中邂逅仙子的幻觉。 悔,悔不能多看几眼。 恨,恨不能出言挽留。 ………… 羞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睿哥儿,是你吗?”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探出两个脑袋,粉女敕的脸蛋上泛起了红晕,就像熟透的红苹果,甚至可以挤出水来。 “啊,是婉儿啊,你们躲在假山后面干什么?”沈睿含笑说着,迈步朝她们走去。 婉儿和琴奴见状,赶紧低下头去,听着沈睿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一颗芳心颤抖的厉害。 婉儿芳龄十四,琴奴芳龄十三,两人都属于秀sè可餐的萝莉型,声清体柔易推倒。明朝女子早熟,十四五岁嫁人生娃很普遍。 “咿!”沈睿眉头微皱,轻咦了一声,费解的看着她们二人,问道:“你们干嘛低着头,莫非是我得罪了你们?若有得罪之处,还望两位小娘子海涵。” “不不……公子误会了,我们……是看你……”琴奴紧张地说道。 “琴儿,你胡说什么呢,仙姑让我们去烧水,晚了又该挨骂了。”婉儿见她差点说出真相,拉着她便跑了。 即便如此,琴奴依旧三步一回头的张望沈睿,似有一见钟情,私定终身的意思。 沈睿模了模自己的脸,自恋且臭美地说道:“难道是哥长得太帅,实不相瞒,今儿早晨我就是被自己帅醒的。哎呀!忘了问正事了,那仙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莫非就是她们口中的仙姑?呃……近水楼台先得月,决不能让猪拱了好白菜。” 他相貌本就不俗,以前的ri子太过窘迫,连一件像样的行头都没有,如今鸟枪换大炮——生发了。一番打扮下来,自然如翩翩公子卓尔不凡。 哼着小曲回到住处,原本大好的心情却被一张死人脸给破坏了。 “小童,你来我房间作甚?是不是想趁我不在偷我的东西,咿,我放在枕头下的二两银子怎么不见了,赶快交出来,否者休怪我不念师门之情,抓你去见官……” “你……” “哼!被我说中了吧,无言以对了吧,识相的赶快把银子还给我。” 人不能这么无耻啊,尼玛穷得连换洗的内裤都没有,还是我好心借给你了一条,你这是恩将仇报,白眼狼…… 小童虽不善言辞,却也不是傻子,反而是个jing明通透之人,他深知沈睿嘴皮子厉害,根本说不赢他,于是乎,只得用暴力征服之。 “唉唉唉,有事说事,君子动口不动手。” “白眼狼,你污我清白,我与你势不两立。” “慢着,我好像记错了,我把银子放在床底下了,没丢没丢……”沈睿见他处于暴怒边缘,赶紧退出房间,见形势不对就跑。 小童那张脸都绿了,怒气冲冲道:“姓沈的,你若在敢羞辱我,咱们不死不休。” “小童不是我说你,气量太过狭隘,开玩笑而已,我又没挖你家祖坟,你至于气成这样吗?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沈睿升职为书童,就成天找小童的麻烦,因为他要报仇,前几天他被囚禁于石室之中,热脸贴冷巴结小童,结果反被鄙夷,耻笑他是白痴。 这梁子结大了,不坑死小童誓不罢休。 小童也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师傅对他颇为看重,也不好与他硬碰硬,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师傅后天出关,让你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 “师傅要带你下山,你且去准备所需之物。” 小童说完,瞪了他一眼,眼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嫉妒之sè,撇了撇嘴,嘀嘀咕咕地走了。 沈睿愣了一下,心脏猛地一紧,幸福来的太突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五天了,一直没离开过道观,终于有机会见识一下大明朝的市井生活了。 身处一隅而不识全貌,心有不甘啊。 “大明朝,我来了!” 沈睿跳起脚怪叫一声,随即一头扎进房间,把能带走的都带走,被褥衣服等物打包,板凳椅子都扛走,心里想着,下了山找个当铺全当了,然后拿着银子逆流而上去成都府投奔便宜岳父。从此过上衣食无忧、妻妾成群的**小ri子。 用得意忘形这四个字形容此时的沈睿最为贴切,就在兴奋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身后有人说了一句话,犹如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睿哥儿这是打算拆房子啊?还是打算连夜逃跑?” 身后之人yin阳怪气的说着,沈睿回头一看,“呀!这不是郑管家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请恕小子有失远迎。” “嘿嘿,是一阵yin风把老朽吹来了,睿哥儿逃跑就逃跑吧,为何连屋里的东西都要搬走,非君子所为啊。” “此话差矣,正所谓君子有通财之义……”说到一半,沈睿见老管家那张脸黑得吓人,登时话锋一转,尴尬一笑道:“小子见屋里的家具有些发cháo,试想搬出来晒一晒。郑管家难得来一趟,快请坐!” 郑管家被他这番话气的哭笑不得,沈睿平时嘴巴乖张,jing通人情世故,又相貌不俗,很讨人欢喜。郑管家对他印象不错,只是这小子太狡猾,稍不留神就被这家伙坑了。 “哼!我看你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会做出这种蠢事儿?老爷带你下山,能让你背着家具走吗?胡闹!” “嘶!” 闻听此言,沈睿倒吸了一口凉气,挠了挠头,道:“是啊,我他妈怎么想的,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想明白,哎呀!失策失策!” “好了,你这小子想什么老朽心里明白,我劝你还是断了不该有的念头。嘿嘿,后山埋着不止一位比你聪明的人。好自为之吧!”郑管家站起身来,又道:“你第一次随老爷出门,不懂的地方去问小童,他会告诉你的。” 沈睿施礼送走郑管家,而后回到房间,颓废地坐在床上,想起郑管家的jing告,当真是苦涩难言。 …… 粉女敕新人,求收藏红票。 第9章 羞辱才子 沈睿打定主意,抄袭后世诗词为花魁捧场,如若不抄,怎能显示自己是高人一等的穿越众。 离诗会开场还有一段时间,沈睿对古代青楼充满了好奇,负手闲游,以批判的目光审视青楼的一切。无节cāo的指点青楼某些设施不全面,没有把‘顾客是上帝’的理念贯彻进去。服务行业就要给客人如回家一般温馨,这才称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 沈睿幽默风趣的言论惹得一群窑姐儿笑声不断,是否能理解后世的经营概念,就不得而知了。 逛了一会儿,该看的都看了,便没什么好奇了。吃了几块白云糕,喝了几杯香茶,无视窑姐儿炙热的目光,慢悠悠去了后院厨房。 一个时辰后,ji院龟奴匆匆跑来,乍一见沈睿脸上黑乎乎的一片,登时吓了一跳道:“小官人为何自毁容貌?莫非是压力太大,想当年我也是十里八乡……” “我毁你一脸。哥是靠脸混饭吃的……”沈睿低声骂道,没好气的说道:“打盆水来。” 龟奴一听,松了口气道:“老奴这就去。” 沈睿这一个时辰的忙碌,总算弄出了两支简易铅笔。他的毛笔字真心拿不出手。 满脸都是炭灰,也难怪龟奴有所误会。 洗漱之后,沈睿跟着龟奴来到前院大厅,见老鸨子急得团团转,指东骂西,让手下姑娘交出沈睿。那意思好像在说,此等好事,休想独吞。 “你也忒看不起我了,就你们店里的庸脂俗粉,倒贴钱我都不要。”沈睿撇着说道。 “冯妈,别骂了,沈小官人来了。” 老鸨子扭头望去,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换来的是一幅见了亲儿子的表情,就差把沈睿拥入怀中,挤两滴眼泪,喜极而泣一场。 沈睿一阵恶寒,受不了老鸨子的热情,当下退了一步,拱手道:“让冯妈牵挂了,小子赔礼了。” “吓!说的什么话,奴家可受不起小官人的礼,会折寿的。”老鸨子目光向下一扫,见沈睿那身原本破旧的道袍更脏了,眉头一皱,吩咐道:“去拿一身新衣来。” “这……这不太好吧。所谓无功不受禄,小子受之有愧。”沈睿不想接受对方的小恩小惠,急着与她撇清关系。 “小官人代表‘**阁’参加诗会,怎么也要打扮的体面一些。莫要推迟,新衣是奴家赠送,莫辜负了奴家一片心意……” 三句不离老本行,你这是要作死啊,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美好而浪漫的第一次,岂能浪费在你这昨ri黄花的身上。 不容沈睿拒绝,四周的窑姐儿自告奋勇把他身上的旧衣月兑了下来,无数目光若有若无的瞟向沈睿胯下,众人表情不一,大多数是chun梦破碎之后的痛惜。 那意思好像在说,“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真真教人苦不堪言啊! 沈睿换上崭新的道袍,模着柔软华丽的布料,满意的笑了笑。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件舒适的道袍,更显得神采奕奕,比之平时,还要俊上三分。 老鸨子打发走一群发chun的花痴,然后拉着沈睿去了三楼的一间厢房。 这就是花魁柳如烟的闺房?沈睿心里有一股莫名的躁动,后世文集中常常提到花魁,今ri有幸一睹芳容,无量天尊,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老鸨子通报之后,便拽着沈睿走了进去。 “冯妈妈,小姐正在见客,此时不方便。”丫鬟轻言说道。 “小蹄子胆子不小,滚出去。”老鸨子面sè一沉,喝退丫鬟,而后闯进客厅。却见一群文人正把酒言欢,原本凶悍的样子顿时变得媚笑盈盈,道:“诸位大官人吃好喝好,奴家……” “哼,你来此作甚?扫了我等的兴致,快快退下。”一位身穿儒衫的公子满脸厌恶之sè,冷眼一瞥,厉声喝道。 “薛公子,奴家有事找画扇姑娘。”老鸨子说话间,扯了一把沈睿,介绍到:“这位是沈小官人,才学出众,奴家的意思……” 一番介绍下来,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沈睿并不以为然,自己本来就是搭分量的“猪下水”,捧个人场,凑个热闹而已。 “这小子长毛了吗?” “我看未必,只怕是羊脂白玉一根毛没长……” “哈哈哈……” 柳如烟听见客厅里笑骂声不断,便撩开帘子,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眼望去,只见沈睿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chun月柳,身处众人之中,似珠玉在瓦石间……” 柳如烟艺名画扇,其本名只有及其亲密之人才能称呼,就连老鸨子也没有资格,由此可见,花魁的地位之高。 众人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无非是嫉妒使然。今ri本是柳如烟出阁之ri,来此捧场的人皆是情敌,有道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然则视沈睿为劲敌,当下一致对外,试想把最有威胁的人赶出局。 ji女初次接客也叫出阁,公开叫价,价钱极贵,试看谁能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归。 柳如烟这种高档次的花魁不能与平常ji女相提并论,有主动权选择入幕之宾。 今晚三大花魁在‘满chun院’举办诗会,看似风雅,其实是自抬身价。寻一个才华出众,身价不菲的人私定终身而已。 柳如烟心神恍惚之下,微微一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道:“公子仪表俊爽,非池中之物,本不该来此,请回吧。” 沈睿苦笑道:“柳大家误会了,我来此并无非分之想。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不可否认柳如烟是个大美人,若与人间祸水顾道芯相比,还差了几分。 见他不领情,柳如烟不再多言,莲步轻移,摇曳生姿的去了里屋。 而此时,一位年轻的书生站了起来,朝着沈睿拱手施礼。 “小生林青书见过公子,我观公子气度不凡,定是出自书香门第,饱读诗书,其才情必在林某之上,只是林某有一事不解,公子既已进学,为何不戴方巾。” 这是在问沈睿是否有功名在身,言外之意,你若没有功名,乘早滚蛋。 沈睿摇头。 林青书见状,嘴角微微翘起,鄙夷之sè何其明显,入座之后,便不再搭理沈睿。 此时有人跳了出来,指着沈睿喝道:“汝一白丁,有何资格来此。在座诸位哪一个不是饱读诗书之人,且不说我等欺你年幼,我出一联,你若对的出,你就留下,对不出就离开,莫扫了我等雅兴。” “好,如此甚秒,且看看这小子如何掩面而逃……”薛公子拍手称快,等着看沈睿出丑。 “听好了,我有一句五字联——细雨肩头滴。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那人极为自负,故意延长时间,无非就是以戏耍沈睿为乐。 就算我对你们构成了威胁,你们也不至于把我当成仇人对待啊,自古文人相轻,古人诚不欺我也! 见识了所谓文人才子的嘴脸,沈睿对他们无半点好感可言。 “你说对就对,哥偏不对,气死你丫的!” 坐在椅子上,听着小曲,闭目养神,以不变应万变。 老鸨子在一旁急眼了,见一群所谓的名流士绅欺负沈睿一个少年,忒不要脸了,毫无名士风度,着实令人见之恶心。 过了一刻钟,众人见沈睿气定神闲,脸上戏谑之sè渐渐有了变化。 “嘿,这小子不是睡着了吧,也忒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在看我们的笑话,耍猴不成反被猴耍,这口恶气不出,颜面何存? 更有恼羞成怒者咒骂道:“竖子无礼,快快滚出去,污了我的眼睛。” “是极,这小子欺人太甚,老鸨,你若不将此人轰出去,我等立刻离开,与此人同处一屋,恁地辱没了斯文。” “……” 众人口诛笔伐,却让老鸨子冯妈左右为难。沈睿毕竟是自己请来助阵的,然而又得罪不起那些文人。 权衡再三,只得委屈沈睿了,她趴在沈睿耳边说道:“小官人莫要与那些酸儒一般见识,奴家也是有苦难言,望公子体谅一二。奴家愿出银二十两给公子赔罪……” “唉!”沈睿摇头叹息,在她耳边说道:“冯妈待小子不薄,小子又岂能让你为难。下联是;青云足下生。” 老鸨子眼前一亮,大喜之下,“啵”的一声,在沈睿的俏脸上香了一口。 尼玛,亏大了啦。 沈睿瞪了老鸨子一眼,没好气地哼了哼。 老鸨子则对他抛了一记媚眼,笑吟吟道:“诸位大老爷,不是沈小官人对不出,而是觉得此对太过简单……” “那好,快快说出下联,休要聒噪。” “好好,奴家这就说出下联。“青云足下生”,不知道诸位大爷满意否?” 下联一出,众人闻言一窒,屋里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半响,终于有人说话了,“气煞我也,既然早已对出下联,为何戏耍我等。我也出一联——谁谓犬能欺得虎。” “焉知鱼不化为龙。” “对得好!”幕帘后面叫好声传来,柳如烟的称赞,让在座之人无不羞怒万分。 “好小子,你诚心来此捣乱,是何居心?” 对也不是,不对也不是。还让不让人活啊?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沈睿“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目而视道:“尔等知羞否?从我进屋以来,尔等讽刺嘲笑,无所不用其极。嘴上子曰诗云,实乃一肚子男盗女娼,下流卑鄙。欺我年幼,势孤力薄。尔等脸红否?” 说着,他抬手一指,又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上联是你出的,一炷香的时间也是你定的。我他妈顺着你的意思,何错之有?是了!贱人就是矫情,饱读诗书?自诩君子?尔等也配?寡廉鲜耻。” “三番欺辱,屡次挑衅,视我如仇寇。虽我有容人之量,每每忍耐,实望其心存廉耻,幡然醒悟。奈何诸位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其豺狼成xing,焉能从善?以我宽容为可欺,以我忍让为可辱……” “实乃欺人太甚,斯文扫地,尔等不以死谢天下,有何脸面再见江南父老……” 慷慨激昂,催人泪下的演讲结束了,沈睿拂袖而去,尽显潇洒从容。 此言诛心,这是逼他们自杀。其中有几个肝火旺盛且内心脆弱之人,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噗呲一声,吐血三升,身子摇摇yu坠,高呼:“此仇不报非君子……” …… 时光如水,默默无言。 你若投票,便是晴天。 收藏和红票是免费的,求大家多多支持。小途拜谢了! 第10章 花魁诗会 (小途稳定更新,请大家多多投票,拜谢了) 压抑已久地郁闷之气一泄而出,沈睿念头通达了,何止一个爽字了得。 他美滋滋来到大厅与窑姐儿谈笑风生。至于厢房里的酸儒,他巴不得这些人全都上吊投河一死百了,眼不见心不烦。 老鸨子虽然站在沈睿这一边,但是得罪了财神爷,也不免心生悔意。 “满chun院”的龟奴来了,请花魁去参加诗会。 一群颜面扫地的才子护送着柳如烟去了“满chun院”,路过大厅时,看沈睿的目光异常凶狠,就像沈睿与他们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沈睿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我尚未得势就将你们踩在脚下,待我得势之时,便是你们投河之ri。 “沈小官人,时候不早了,奴家送你去满chun院。”老鸨子冯妈不容沈睿推月兑,挽着他朝外走去。 来到外面,老鸨子话未出口,先是一声长叹,语重心长道:“小官人势单力薄,能忍便忍,得过且过吧。” 沈睿一听,便明白了老鸨子的意思,拱手施礼道;“多谢冯妈提醒,小子年少轻狂,不懂分寸。ri后定不再像今ri这般莽撞……” “明白就好,小官人能体谅妾身的一片真心,妾身真真欢喜的紧。呐!把这收下吧。”冯妈见他聪明伶俐一点就通,不似那些迂腐的读书人,当下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递了过去。 “这是……” “妾身答应给小官人的车马钱。二十两纹银,货真价实!”她说话间,紧紧抱住沈睿的一条手臂,用胸前的肉馒头狠狠的挤压。 怎么多给了十两? 沈睿仰头一叹,顺势将银子收入袖中,道:“看在银子的份上,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对了,你们这一行的姑娘都识得字吧?” “那是当然,不识字怎能与文人才子吟诗作对,别说各家花魁,就连婢女小斯大多数都认得一些字。”老鸨子笑吟吟道。 “那她们平时都看什么书?” “呃……大多是一些小说话本,闲书而已。我们女子不能考取功名,看那些四书五经作甚?奴家平时里闷得慌,就看看chun宫……”老鸨子媚眼含chun,趴在沈睿耳边吹了一口香气。 “善!”沈睿点头赞同,道:“练好十八般武艺,才是正经。” “小官人莫不是想与奴家切磋一番,探讨一下?” 见冯妈一脸期盼地神sè,沈睿嘴巴一撇,道:“你我境界不同,实力悬殊,战之无趣。还是去找你的老战友厮杀吧,小子在此为祝冯妈旗开得胜,大杀四方。” “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奴家又不是老虎,还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那倒不是,就怕冯妈吃上瘾了,小子就生不如死了。” “……” 二人说说笑笑来到‘满chun院’。沈睿定睛一看,发现满chun院比**阁大的多,也更奢华,想来是南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 “万万不能在此处闹事,若是惹怒了那人,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老鸨子担心地说道。 “这么大的来头,这家青楼的幕后老板莫非是徐国公?”沈睿神情一凝,自言自语道。 “那倒不是,不过徐国公见了那人也得避让三分。” 沈睿闻言一惊,随即陷入深思,能让世代镇守南京的国公避让三分,那此人一定是守备大太监。司礼监出来的人,才有这般地位。 当今嘉靖皇帝二十年不上朝,名为玄修,暗cāo独治;美其名曰,无为而治,修道设醮行,其实大兴土木,设百官如家奴,视国库如私产。从省府州县各级,皆设宦官监察。 午门外杖毙之官员不知凡几,但凡与太监扯上关系,百官唯恐避之不及。 “沈小官人,该进去了。”老鸨子冯妈见他神情恍惚,轻轻推了一下,叮嘱道:“莫要招惹是非,待诗会结束,奴家派人来接你。” 沈睿白了她一眼,迈步走进满chun院,见大厅人山人海。装饰华丽的厅堂,美妙悦耳的丝弦乐声,美轮美奂的舞姿,穿梭在人群之中。 风姿婉约的江南美人,奔放妖娆的北地美人,异域风情的胡人…… 抱着看热闹的心事,沈睿找了一处人少清净的角落,刚坐下,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往后坐,别挡着老子看美人。” 沈睿回头一看,只见那人年龄不过三十岁,却是一脸衰相,稍眉耷眼,印堂发黑,一副酒sè过度的样子。 跟你这衰老坐一起,平白无故占了一身霉运,晦气! 沈睿起身朝后面走去,一个胖子忽然冲了过来,抢先占了沈睿的位置。 “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位置,小生杨威,多有得罪还请见谅。”胖子拱手说道,擦了一把汗,小眼珠溜溜一转,像做贼似的四处张望起来。 “没事儿,我去搬一把椅子就是。”沈睿不想惹事,含笑道。 说罢,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胖子身边,两人彼此闲聊了几句,却让沈睿心头一惊,这胖子家里做的买卖,竟然是全城数一数二的书商。 “杨记书铺”在南京城名声极大。沈睿并不了解,见他吹嘘的厉害,便问道:“一本小说,贵店能给作者多少稿费?” “这个嘛……得分人,如果是当今名士,如徐文长那般的大才子,少则数百两,多则千余两。如果是普通书生写的书,也就是几两银子而已。” “这么少?指望写书养家糊口非得饿死?”沈睿眉头一皱,心中暗叹,无论什么时候,名气都很重要,有了名气就有了银子,名士如名ji,至理名言啊, “公子有所不知。几两银子虽不多,但也能让出身寒门的书生有一笔额外的收入。怎么?公子也想出书?是八股时文,还是诗词文集?”杨威仔细打量沈睿,觉得此人谈吐文雅,气度不凡,说不定是哪个府县的天才神童。 大学士张居正自小就有神童的美名,其年幼时所作之诗词文章广为流传。当下动了心思,他肥胖地身躯向沈睿靠了靠,一双小眼睛冒出一丝jing光,说道:“公子若有意出书,可去城里打听一二,我家杨记书铺名声如何,绝不会亏待沈公子。” 杨威今年十七,沈睿十四,两人年龄相仿,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 沈睿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虽有意出书,但几两银子,我还看不上眼。” “沈公子说笑了,不如先将书稿送至我家书铺,至于价钱,定会让公子满意。”胖子杨威呵呵笑道。 沈睿没有心思再谈出书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动笔写,于是扯开话题,指着大厅zhongyāng的高台说道:“快看,花魁出来了。” “哪呢哪呢。”杨威猛地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只见一白衣女子身材修长,凹凸有致,秀发披肩,软媚着人,还真是一个大美人儿呢。 杨威情绪激动地嚎叫道:“青莲,我爱你……” 沈睿乍一见此女,感到十分惊艳,比之柳如烟更艳三分。紧接着柳如烟走上台去,向众人道了一个万福,而后默默站在青莲身旁。 “画扇姑娘,柳大家,今ri我等可有幸聆听仙音?” “是啊,柳大家再唱一曲吧……” 台下众人纷纷叫嚷,一时间喧哗声大作,喊什么都的有,还有一些落魄文人双手高举所作之诗词,希望得到花魁赏识,在这花魁诗会上一举成名。 更有甚者,直接放声高歌,一边泪流一边吟诗,试图博取同情。总之,为了出名,伎俩百出,实不堪入目。 沈睿见一群疯魔的文人,感到压力山大,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洁身自好的文人竟也有如此疯狂的一面,且不说斯文扫地,就看他们为了扬名而行下作不堪之举,也着实令人唏嘘。 “为了一个ji女,放弃了读书人的尊严,值得吗?”沈睿扪心自问,喃喃自语道。 “什么狗屁文人,还有脸谈尊严,自古以来,但凡大jiān大恶者,无不是饱读诗书之辈。圣贤书只是他们用来伪装自己狼心狗肺的面具。” 虽言语粗鄙,但不得不说这番话十分有见地,沈睿闻言笑道:“兄台所言甚是,一篇八股文换来的荣华富贵,的确没什么值得骄傲。你看,那人竟向ji女下跪……” “是啊,徐某虽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轻易给人下跪,况且对方还是一名娼ji,啧啧,这就是读书人的脸面……”姓徐的衰男讥笑道。 胖子杨威不乐意了,他本是读书人,也有功名再身,见有人诋毁读书人自然要反驳几句。就在他开口之时,却见那人回头一看,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的坐了下来,一言不发,闷闷不乐。 第11章 扬名南京(上) “免贵姓徐,在家排行老七,小哥若是不嫌弃老哥是一个粗人,称我七哥就是。与你一番交谈,甚是有趣,这年头看不起读书人的虽有不少,但很少见读书人看不起读书人的。”徐老七咧嘴笑道。 沈睿起身施礼道:“七哥所言差矣,小子沈睿并非读书人。就算是读书人,也看不起那些眼高手低、空谈误国的书生。” “呵!沈小哥此言鞭辟入里,这年月空谈误国的读书人比比皆是,能有沈小哥这番见识的着实少见。来,陪老哥喝几杯如何?” 沈睿早已将胖子畏惧徐老七的表情尽收眼底,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与之结交,对自己并没有坏处。 起身来到徐老七身边,施礼坐下之后,沈睿举起酒杯说道:“初次相见,小弟敬七哥一杯。” “好,爽快!” 徐老七虽一脸衰相,但xing情却十分直爽,与沈睿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哈,好戏来了。”说话间,徐老七喝了一声好,指着最后上台的女子说道:“那就是名满南京城的郑绣娘,美若天仙,年方双十,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几分女人的柔情,妙,当真妙不可言。” 感情这家伙是熟女控啊。 “三郎年纪尚幼,对女人尚不了解,这女人就像一杯美酒,年头太短,醇香不足,年头太长,饮之不忍,唯有二十年的佳酿才能品出其中之妙处。”徐老七摇头晃脑,心神陶醉,不知不觉间,对沈睿的称呼变了,更显亲近。 沈睿撇了撇嘴,心说:哥们两世为人,看过的动情片比你喝的酒都多,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佩服,小弟实在佩服,听七哥一番话,胜读十年书。”沈睿恭维道。 “唉,我这点微末道行不提也罢。来,喝酒。” 两人喝了几杯酒后,就听见琴声传来。抬眼望去,青莲抚琴,画扇唱曲,绣娘伴舞。 三大花魁同台演出,是极为少见的场景,若不是三家花魁定下今ri出阁,花再多的银子都未必有此眼福。 唱词是李清照的《一剪梅》,让柳如烟演绎的声情并茂,莞尔动听。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花魁出阁,惊动了整个南京城,不知道今晚会出多少麻烦事儿。都说红颜薄命,此言非虚啊。”沈睿唏嘘感慨道。 “三郎正值少年风流,以后多得是机会。只是苦了老哥我呀,混了十余年的青楼,尚未睡过一个花魁,苦也苦也……”徐老七借着酒意,声泪俱下道。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就像这辈子都白活了。沈睿安慰道:“七哥不必如此伤心,不就是睡个花魁吗?能有多大的事儿,吹熄了灯,还不都一样啊。” “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睡了花魁对我来说相当于考中了状元。虽说不能光宗耀祖,但也能让哥哥我扬眉吐气……”他是越说越伤心,抓起酒壶一通狂饮。 “我见七哥举手投足间贵不可言,出身必是不凡,多花些银两便是,何难之有?”沈睿看似漫不经心的劝说,其实是旁敲侧击,想弄清楚徐老七的真实身份。 徐老七摆了摆手,道:“南京勋贵多如狗,想睡花魁的人多不胜数。你我一见如故,哥哥也不瞒你,我乃南京锦衣卫镇抚司千户。” “啪!” 沈睿惊得嘴巴大张,手里的酒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恶名昭彰的锦衣卫,飞鱼服,绣chun刀,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百官见之,畏惧如虎,百姓见之,避之不及。 面前这位正是南京锦衣卫的头子,怎叫沈睿不心惊胆战。 “怕了吗?哥哥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哥哥身份特殊,少有人愿意与我结交。”徐老七眸中寒光一闪而逝,呵呵笑道。 “哪里哪里,能结交七哥,实乃三生有幸。既然七哥是锦衣卫,为何不寻个由头强占了花魁,这种事儿应该不难吧。” “屁!”徐老七没好气道:“如果能强占,老子早就睡了一堆花魁了。南京城不比别处,且不说勋贵官员满街走,就那些酸腐秀才也不好惹,花魁与士子官员交往甚密,若强行占有,言官弹劾,士子闹事,我一个千户能顶得住朝野和士林的非议?” 是啊,读书人势大,连皇上都敢骂,更何况他一个小小千户? “喝酒喝酒,莫让那些烦心事扫了七哥的兴致。待小子写两首歪诗,拔得头筹,为七哥解气。”沈睿并未因为他的身份而拘谨,反而更显豪迈。 “哈哈,好,你若能拔得头筹,我就应你一件事。”徐老七哈哈一笑,原以为是沈睿安慰之言,并未当真,随口敷衍道, 沈睿此时带着几分醉意,豪放不羁道:“七哥不信?以为小子口出狂言?” “嘿嘿,并非我不信,而是……” 沈睿见状,也不多言,起身一望,见不远处有一位颇有几分姿sè的窑姐儿正陪人饮酒,于是迈步走了过去,拱了拱手道:“小生沈睿,见姑娘光彩照人,神韵难画,风姿绰约,清艳而不俗气,故有所感,作词一首,不知道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这番话引起了四周的注意,但是酒桌之上的这些人有些恼怒,心说,你这小子好不晓事,无故来此捣乱,试想给我等难堪吗?” 那窑姐儿一见沈睿俊爽的样貌,不禁为之一愣,随即月兑口而出道:“奴奴玉玲珑,见过公子。” 沈睿微微一笑,稍作沉吟,悠悠道:“刻玉玲珑,吹兰芬馥,搓酥滴份丰姿。缟衣霜袂,天上亦应稀。自爱临风皎皎,叹chun闺,绝世谁遗。藐姑shè,肌肤凝雪,烟雨画楼西。开齐,还也未,绵苞乍褪,绣衣初披。称水晶帘映,云母屏依。绰约露含曰,冰轮闭,环参差。问琼英,前生何处?清梦绕瑶池。” 言毕,四周鸦雀无声,皆瞪大了眼睛望着沈睿。就连半文盲徐千户都觉得好。 好一首yin词艳曲。 就在众人品味之时,一个窑姐儿站了起来,朝沈睿道了个万福,娇滴滴地说道:“奴奴明霞,想请公子作诗一首。” “酒来!” 名叫明霞的窑姐儿急忙送上酒水,含情脉脉地望着沈睿。 饮完一杯酒,沈睿随手一扔,继续道:“容光艳艳映明霞,疑是桃李落我家。红影倒溪流不去,始知chun水恋此花。” “好!以花喻人,以人比花,妙极!公子大才,楚某今ri得见,实乃三生有幸。”他说着,便叫青楼婢女送来笔墨,要将沈睿的两首诗词抄录下来。 这时的情形有些乱了,四周的窑姐儿纷纷赶来,拎着酒杯来到沈睿面前敬酒。 沈睿来者不拒,见敬酒的女子素雅整洁,身段轻盈秀美,当下吟道:“晓风含露未曾干,谁裹新装碧秀兰。好似杨妃新浴罢,薄罗裙系怯君前。 “请公子饮罢此酒……” 一群窑姐儿举着酒杯等着为沈睿敬酒,此番情景自然惊动了其他人,尤其是二楼和三楼的贵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沈睿那群人,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最为尴尬的人当属高台上的三大花魁,今ri本是她们出阁之ri,所以举办了这场诗会,主角非她们莫属,今ri所作之诗词也是写给她们的。可是现在完全反了过来,主角却成了一个少年,所有姐妹弃宾客而不顾,纷纷前去讨要诗词。 “又是他,这该死的小子出尽了风头……”薛公子咬牙切齿道。 “薛少爷认得那人?” “化成灰我都认得,那人是“**阁”请来为柳大家助阵的。”薛公子狠狠的捏着手中的折扇,目光中满是怒火与嫉妒。 “呵呵,薛少爷莫要动怒,以你的才华还压不住他。” “高兄,你莫要激我,他是什么身份,也值得我去压他。” 姓高的青年笑了笑,并未多言,继续关注楼下的情况。 与此同时,三楼的一间雅室内,几位锦衣老者正谈笑风生,突然听见门外有人来报,说是楼下出了状况。 “那人是谁?在干什么?” 几位老大人出了雅室,来到走廊向下望去。 “不清楚,把崔管事叫来,若是败了诸位大人的兴致,咱家决不轻饶。”一位白白胖胖的老者,面无髭须,说起话来不yin不阳。 崔管家赶来,跪在地上说道:“回禀老爷,是一个书生当堂吟诗,引得无数姑娘前去敬酒求诗。” “哼!”既然是文人吟诗作乐,白胖老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一声冷哼,宣誓心中的不满。 “哦,竟有此等才情,将他所作之诗词呈上来。左右无事,拿来解闷也不错。” “胡大人又动了爱才之心?也罢,呈上来我等品鉴一二。” “是,大人。”崔管事冷汗潸潸的退下,飞快的下楼来到沈睿附近,询问了一下,便把那些抄好的诗词取走。 大厅里忽然安静了,崔管事亲自索要诗词,其中意味,耐人寻味。 原本看不起沈睿的人也开始派人四处打听有关他的事情,势要弄清楚沈睿是何许人也,来此究竟意yu何为? 第12章 名扬南京(下) “奴奴天香,敬沈公子……”说罢,天香姑娘便含了一口酒,扑进沈睿的怀中,嘴对嘴把酒水送进他口中。 沈睿酒劲上头,哪里还顾得上这么许多,见美人投怀送抱,当下欣然接受,一番长吻之后,沈睿更显少年轻狂,美人在怀,意气风发,吟诗道:“水殿风濒翠幄凉,花前得酒飘芬芳。瑶笙吹彻羽衣寒,瑟瑟微波梦碧湘。解为幽花写此意,玉人原来号天香。” “奴奴此生愿为公子……”天香动了情,话说到一半,沈睿再一次吻住她的小嘴,惹得四周窑姐儿好一阵羡慕嫉妒恨。 徐老七此时醉意全无,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再看沈睿的眼神有了几分敬意,几分激动。 “这是我兄弟,我徐老七的兄弟……”徐老七虽然看不起文人,但是国家重文轻武,风气使然。若能与一位名士称兄道弟,那是非常有面子的。 沈睿继续喝酒,继续吟诗,仿佛作诗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酒一样简单,根本无需思考,信手拈来,张口既咏。 他今儿注定名动南京,令无数才子名士颜面尽失。 “哼,这家伙分明就是来拆台的,真是可恶!”满chun院花魁郑绣娘见自己成了绿叶,自然不甘心,埋怨道。 “郑姐姐也想去敬酒求诗?”青莲含笑问道。 “我才不要呢,几首诗词而已,也值得我去求,今ri来了这么多才子名士,不见得就比他差。”郑绣娘恼羞成怒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沈睿没有作诗给她们三位花魁,却把诸多诗词送给那些身份地位不如她们的姐妹。 此举有打脸之嫌疑,暗讽花魁不如普通窑姐儿。 “姐姐说的是,那小公子虽然长得……那也不能如此羞辱咱们姐妹。莲儿不依,这就去为姐姐讨一个公道。”青莲早就想去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借口。 话音刚落,便急匆匆下来台,她莲步一抬,亦摇曳生姿,如风拂柳,盈盈软软来到了沈睿附近。 见四周围满了人,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正焦虑不安之际,听见有人喊道:“红袖院花魁——青莲姑娘敬酒求诗,沈小官人莫要唐突了佳人。”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惊动了,更是令二楼三楼的士子恼怒不堪,堂堂花魁竟下台去求诗,我等又不是写不出来,为何要自贬身价去迎合那小子,真真岂有此理,视我等南京文人如无物。 沈睿醉的厉害,整个人半躺在一群窑姐儿的怀中,真真是醉卧花丛知风流,软玉温香满怀抱。 “你就是花魁?果然有几分姿sè。” “奴奴蒲柳之姿,难入公子之眼,不敢有所奢求,只是仰慕公子诗才,故来此一见,以慰平生之憾。”青莲说完,道一个万福,yu转身而去。 可是她了几步之后,却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以为沈睿会出言挽留,哪里想到这人如此可恨,分明是有意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 怜香惜玉之人不在少数,见花魁青莲败兴而去,故纷纷站出来为她解围,吟诗作词者有之,怒骂贬低沈睿者有之,讨好巴结者有之。 “沈公子也未免太看不起我南京士子了吧,青莲姑娘屈尊见你,而你却如此不懂风情,也罢,你向来狂妄自大,刘某懒得与你多言。”这人说完,便跑到青莲面前,将自己提前做好的诗词递了过去。 青莲低头一看,微微一叹,道:“多谢公子赠诗。” “青莲姑娘喜欢就好,小生改ri将诗集送与姑娘……” “我也作了一首词,愿献给青莲姑娘……” “我也有……” “我作的诗词比他们都好……” 一时间,无数文人拿着诗词争先恐后送给青莲,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为了早一刻将诗词递给花魁,不少人开始推推嚷嚷,甚至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踩脚,抓头发,扣菊花,昏招百出…… “我丢你老母……”这是广东士子。 “我ri你仙人板板……”这是山西的。 “龟儿子……”这是四川的。 “……” 大厅里乱成一片,无数文人士子扭打在一起。 “住手,都给我住手,谁敢乱来都给我扔出去。”崔管事发火了,一群闲汉手持棍棒从外面冲了进来。 “尔等都是读书人,却不顾及读书人的体面。我也不多说什么,请诸位自重。再敢闹事,休怪我等动粗。” 声音落下,一群闲汉将扭打在一起的文人拉开,并且jing告他们不要乱来,否则扔出来丢自己的脸。 崔管事见场面得到控制,扭头看向躺在花丛中喝酒说笑的沈睿,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公子大才,崔某佩服之极,只是公子厚此薄彼,难叫众人心服。”崔管事的意思很明显,你要装大才子,就尽情地装,但是必须一视同仁,不能羞辱今ri主角。 沈睿尚未说话,青莲抢先说道:“都是奴家不懂事,惹恼了沈公子,奴家在此给沈公子赔罪了。” 说话间,她眼中噙着几滴泪珠,楚楚可怜,美人落泪叫人心痛之极。 好啊,这小妞装出一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无非就是报我冷落你之仇。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还真是一个小心眼。 沈睿见四周目光带着恨意,于是起身来到青莲面前,半醉半醒,脚下虚浮,摇摇晃晃,颇有几分狂士姿态,身子向前一倾,眼看着他的嘴巴就要亲在花魁的脸上了。 “嘶……” 众人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子无礼,快把他赶出去……” “对,赶他出去……” “……” 青莲羞涩不语,低首弄衣,故作羞哒哒小女儿状,其实满心窃喜。 沈睿对四周之人的叫嚣不加理会,他趴在青莲耳边说道:“喜欢记仇的女人不讨男人爱,今ri是你出阁之ri,我倒要看看是个倒霉蛋中了奖。” 青莲不甘示弱地说道:“青莲本是一个小女子,就是喜欢记仇,公子既得罪了我,若不将我哄开心,今ri奴家铁定不依。” 好嘛,这人的属相是属狗皮膏药的,贴上了想揭下来,不带点皮毛誓不罢休啊。 “好吧,送你一词。”沈睿沉吟片刻,抄了一首《采桑子》。道:“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话音落下,满楼寂静。 这首词上片侧重写景,刻画了萧萧雨夜,孤灯无眠,耳听着风声、雨声和着凄凉乐曲声的氛围与寂寞难耐的心情;下片侧重写不眠之夜,孤苦无聊的苦情。词情凄惋徘恻,哀怨动人。何尝不是道出了每ri强颜欢笑的青楼女子的心境。 随即,一阵抽泣声响了起来,无数窑姐儿被词中意境所感动,无不黯然神伤,默默垂泪。 好嘛,一场诗会竟弄成了比哭大会。 “好了,别哭了,心烦呢。”沈睿又回到了温柔乡,躺在一群窑姐儿的怀中。 “沈公子好没良心,作出如此伤感的词牌,惹人哭泣,却又嫌弃奴家扰了公子清静……” 沈睿撇了撇嘴,yu开口说些什么,而这时徐老七凑了过来,低声提醒道:“兄弟,见好就收,你若搅了今ri的诗会,哥哥可救不了你。东家来头甚大,莫要得意忘形。” “嘿嘿,七哥莫怕,那人举办这场诗会,想必也是附庸风雅之人,我之才华,征服他没问题。况且我……”说到这里,沈睿语气一顿,醉意也醒了几分,又道:“七哥所言甚是,见好就收,待我再写一首诗词,咱们就走。” “如此甚好,这花魁不是一般人能睡的,折寿啊!”徐老七人jing一样的人物,当然看清楚了现在的形势对沈睿极其不利,你要彰显才华没人拦你,但是你若坏了人家的好事,那就不一样了。 沈睿朝四周拱手行礼,道:“小子沈睿,今ri多喝了几杯,言行放浪,请诸位见谅一二,我再写词一首,就此离去,若是扫了诸位的兴致,小子在此向大家赔罪。”言毕,深深一揖到底。 众人见他要走,都松了一口气,这家伙是劲敌啊,相貌俊美的一塌糊涂,且诗才更是无人能及。有他在,今晚的花魁谁都别想睡。 走到大门口,沈睿对小斯说道:“取笔墨来,我要题壁赋词。” 小斯早就把沈睿当成了文曲星下凡的诗仙,赶紧取来笔墨,沈睿提笔挥毫,那一手不堪入目的字,着实令人耻笑。 若用铅笔,又无法在墙壁上写。 写完,随手将毛笔丢弃,潇洒从容的离开了‘满chun院’。徐老七也露了一把脸,扬言道:“那是我兄弟,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待他们二人离开,三大花魁纷纷跑去观看。这一看之下,无不皱眉,娇嗔道:“好烂的字。” 紧接着,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人是柳如烟,愁的自然是郑绣娘。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ri愿。” 青莲嗓音是极好的,随着她缓缓念道,不少人都低下了头,甚至有人以袖遮面,扬言再也不作诗词了。 一首采桑子,一首木兰花令,乃词中圣品,装逼大杀器。让无数自命不凡的文人羞愧万分。 三楼之上的官员听了之后,皆默契不言,扭头下了楼,yu亲眼一睹。 高公公欢喜之极,今ri举办诗会本就想招揽一些有才之士,没有想到,竟发现了这么一个活宝,祖宗显灵,老天爷开眼了。 第17章 拜访花魁 “砰砰砰……”半夜三更,有人砸门。 “快开门,世上竟有此等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之人,奴家要去官府告他,男儿在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但求一世心安。然,世上的男人死绝了吗?为什么我们女子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默默流泪到伤心处。不公,苍天不公……” 沈睿缩着脖子趴在房门上,透过门缝向外窥探。只见柳大家一身白衣如索命女鬼一般哭嚎着。当下满脑子问号,困惑不解她闹那样?这柳大家是不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门前哭丧作甚? 沈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听她哭诉。 柳大家的哭声惊动了整栋楼,姐妹们穿衣起床打听发生了什么事儿。 柳大人一番诉苦完毕之后,便坐在地上泣不成声,那伤心yu绝的样儿真真惹人心痛。 沈睿听明白了,原来是《西湖白娘子》这本书惹的祸。晚饭前,婢女将沈睿的书稿拿给柳大家鉴赏,沈睿不太清楚明朝人的读书品味,试想找一个人看看,提提意见什么的,毕竟是写给女人看的,所以就请柳大家帮忙审稿。 谁承想,稿子正好写到许仙发现白娘子是一条大白蛇,不顾及夫妻之情,将此事告知官府,颇显薄情无义。然而,柳大家入戏太深,又是白娘子的粉丝,就大半夜跑来为白娘子仗义执言,哭嚎鸣冤。 沈睿打开门,把柳大人迎进屋,好话说尽,终于把她哄得不哭了。她是不哭了,却逼着沈睿改结局。 “这本书尚未写完,结局并非你想的那样。” “还能怎样?无非破镜重圆而已。白素贞就不该跟许仙在一起,软弱无能,薄情寡义,生于世间,便是男儿的耻辱。”柳大家义愤填膺道。 “那你就错了。”沈睿神秘一笑,道:“其结局绝对让你想不到。暂时不方便告诉你,等我把下面几回写出来,你就清楚了。说句实话,我也不喜欢许仙,太窝囊!” “此话当真?”柳大家抹了一把眼泪,狐疑道。 “对灯发誓,句句属实。”沈睿指着油灯,信誓旦旦道。 “无耻。”别人发誓都是对天,他倒好,对灯发誓。做人也忒无耻了些。柳大家想到这里,心结也解开了,便起身离去。 “这就走了?也太不负责了吧?” “负什么责?” “大半夜跑来把我一通臭骂,一句解释安慰的话都没?用你的话怎么说来着,为什么我们男人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默默流泪到伤心处。”沈睿佯装委屈地说道。 “你……你无赖。” 见沈睿不可理喻,柳大家白了他一眼,衣袖一甩,飘然而去。 “这是学白娘子的吗?对了,大半夜别穿白衣素缟出门,不知道还以为遇见鬼了。” “你才是鬼呢,可恶。”柳大家说不赢他,琼鼻一皱,堵了嘟嘴。 抬脚迈出房门,便听见沈睿哼唱了几句很好听的歌谣。而且他的唱法十分奇特,不属于任何派系,节奏感强烈,曲调新奇,声音嘹亮而婉转抒情。 柳大家一下子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她本是以唱曲闻名于南京,乍一见耳目一新的歌曲,顿时来了兴趣。 沈睿前世上大学的时候参加过校庆歌唱比赛,知道一些唱歌的技巧,虽然现在年幼,声音带着几分稚女敕,但是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 在他前世,这首歌可以说家喻户晓,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哼几句。 躲在门外偷听的柳大家似有所感,想起了白素贞在峨眉山修炼千年只为等待许仙,报一世之恩,苦等千年,值得吗? 泪水潸然落下,她痛呼:“我不如素贞远矣!”说罢,捂着脸,梨花带雨跑回了房间,提笔将歌词记下,连夜谱曲。 ………… 江南的chun天,总是细雨靡靡,乍暖还寒。 清晨,chun风拂面,细雨如丝,带着几分寒意。沈睿穿着一件崭新的月白道袍去了满chun院,走在略显冷清的街上,引路人纷纷侧目。 当下有人认出了他,惊呼道:“那玉人儿是沈大才子。” “天呀,世人都说沈大才子是神仙下凡,我还不信,今ri一见,方知世上真有神仙……” 深度迷信的市井商贩当街跪下行礼,高呼道:“拜见小神仙!” 读过书的人则感叹不已,jing通书画之人,便借来笔纸当街挥毫作画。 有才情的人便吟唱道:“沈睿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沈睿扶起下跪之人,解释自己并不是神仙,即便如此,那些人也不相信。不是神仙能长得跟玉人儿似的,瞧那气度,一举一动仙气四溢,不是神仙又是什么?莫以为我们没读过书就以为我们好骗。 解释不通,沈睿只好任由他们膜拜。一路上遇见了太多稀奇古怪的人,耽误了不少时间,好在离满chun院不远,赶到满chun院就看见已有书生徘徊于附近。 来得比我还早啊,沈睿嘴角泛起一抹讥笑,朝那些书生拱手道:“诸位来的挺早啊?” “不早不早,我们也是刚到。听闻沈公子拜见郑大家,不知道所为何事?外界传闻虽不可信,但难免有人轻信谣言。” “呵呵,你们不是来了吗?还怕我非礼郑大家不成?”沈睿冷笑道。 “沈公子,你怎地如此浪荡无耻?若敢轻薄郑大家,我与你不死不休。”脑残粉丝跳出来,指着沈睿鼻子骂道。 “是极,我们与你站在一处,恁地辱没了斯文。” “我们若不是早来一步,这姓沈的还不知道如何轻薄羞辱郑大家。” “快走,快走,休要多言。” 看着他们同仇敌忾的样子,沈睿觉得很可笑,就这点本事也好意思出来当护花使者。没本事泡妞,就四处装痴情种儿,也不知道郑大家是否领情。何苦来哉! 不搭理他们的叫嚣,沈睿敲开大门,旁若无人一般迈步走了进去。 此时不是开门迎客的时候,大厅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守夜的闲汉打着哈气。 “吓!可是沈郎君……”一名窑姐儿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惊愕地问道。 “正是在下。” 她慢慢移步来到沈睿面前,缓缓伸出小手,在他如玉般的俊脸上模了一下。登时高兴得跳了起来,道:“是真的,是沈郎君来了……” 沈睿并不在意,笑呵呵打趣道:“没想到姐姐见了我如此高兴,看来我以后得常来,莫让姐姐想我想坏了身子。” “呀!”窑姐儿一惊一乍,捂住小嘴,激动的身子都软了,本想借势坐于沈睿怀中,可转念一想,对方可是名满南京城的大名士,当下不敢放肆,怯生生道:“奴家碧玉,有沈郎君这句话,奴家就是现在死了也无憾了。” “说什么呢,姐姐好好活着,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沈睿温柔地抓住了她的小手,问道:“郑大家可起床了,她最近还在生气吗?” 牵手那一刻,窑姐儿娇躯猛地一颤,差点儿高cháo了,摇了摇头,道:“自从上次沈郎君遇刺,郑大家便不再迁怒于你。听说当天得知消息,郑大家哭了一夜,眼睛都哭肿了……” 还算有点儿良心,因为你我差点被人砍死。 “劳烦姐姐去通报一声,如果郑大家不想见我的话,我这就回去。”沈睿微笑道。 “不会不会,郑大家拒绝谁也不会拒绝沈郎君。”碧玉也是懂事知趣的人儿,知道沈睿是为了郑大家来的,于是赶紧跑上楼去通报。 没过多久,沈睿来满chun院拜访郑大家的消息传开了。这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躺在床上与客人睡觉的窑姐儿知道了消息,衣服都不穿了,急匆匆下床一睹沈睿之风采。 万幸,沈睿没有让众人失望,围观之人越聚越多,就连piáo客也不睡觉了,衣衫不整的跑出来围观。 发现事态不对,崔管事赶紧下令,让闲汉驱赶围观之人,并且亲自护送沈睿去了郑绣娘的厢房。 “看什么看,不做生意了?怠慢了客人,仔细你们的皮儿。”崔管事瞪着眼睛,凶狠无比地喝道。 虽不舍,但不敢再停留,带着怨气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伺候客人去了。 郑大家苦等了这些天,终于把沈睿盼来了。欣喜万分的同时又感到几分失落。她知道沈睿来见自己,其原因无非是解决自己的麻烦。 端坐于梳妆台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黯然一叹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我绣娘做错了什么,上天竟这般惩罚我。” “小姐,沈大才子来了,正由崔管事陪着在前厅喝茶。”婢女兴奋地说道。 “知道了,我马上去见他。” “小姐小姐,那沈小官人好俊好俊,似降世临凡的神仙中人……” “哼,瞧你花痴样儿,口水都流出来了。” “奴婢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玉人儿……那皮肤比我们女子还要白美……”婢女羞红着脸,越说越兴奋。 “你等会儿要好好配合我,若是露出破绽,坏了我的好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嗯嗯,女婢一定拿下他……”婢女激动得手舞足蹈,兴奋不已。 “好了好了,去把上次高公公送给我的那件新衣找出来。”郑绣娘吩咐了一声,便起身去了屏风后面,偷偷观瞧正在喝茶沈睿。 “沈公子,您今儿来的也太早了,崔某什么都没准备,怠慢之处,还请原谅则个。”崔管事含笑赔罪道。 “崔管事客气了,是我不告而来,唐突之处,请多多担待。”沈睿回礼道。 “不敢不敢,沈公子能来“满chun院”,那是看得起我们。”崔管事说着,身子微微向前一倾,压低声音道:“干爹交代了,彻查到底,无论牵扯倒谁,有一个办一个。” 闻言此言,沈睿沉默不语,心说:七哥不是说没有幕后主使吗?怎么高公公却说要彻查?口径完全不同,这件事里有猫腻,七哥是锦衣卫千户,幕后之人一定是他得罪不起的,所以才不敢如实相告。 沉思半响,沈睿问道:“可查出眉目?” “干爹说了,你是他老人家看中的人,动你就是打他老人家的脸。这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崔管事端起茶杯,又笑道:“还有件事要说与你听。董大人的女儿下月初要办一场诗会,到时全城的勋贵都会到场,干爹也会去的,他老人家的意思让你随他一起去,至于细节嘛,会有人通知你的。” 哎,这阉党的帽子我算戴上了,不过好在益大于弊。且先戴着,以后事儿以后再说。 第18章 捉奸 郑绣娘是个大美人儿,五官jing致,肌肤雪白,酥胸高耸,盈盈软软的柳腰如风拂柳。一双媚眼如丝,含情脉脉,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沈公子万福!” “郑大家见礼!” 郑绣娘盛装出迎,沈睿也穿了新衣,两人互施一礼,好似拜天地一般。 “绣娘好好招待沈公子,崔某就不打扰二位了。”崔管事该说的话已经说了,便不再停留,起身而去。 目送崔管事离去,沈睿入座之后,朝郑绣娘咧嘴一笑,道:“郑大家好手段,足不出户就把沈某逼得走投无路,险些命丧黄泉。见沈某安然无恙,汝心惊否?恼怒否?” 这番话犹如一把钢刀插进郑绣娘心里,痛彻心扉的同时更有无数难言的委屈涌上心头。 此事因我而起,沈官人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怪只怪我绣娘命苦…… 洁白的贝齿咬着娇艳yu滴的香唇,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颊潸然落下。 美人垂泪,伤人心神。 若不是情到深处难自尽,又岂会伤心垂泪到天明。 沈睿一下子慌了神,本想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哪里想到,这女人说哭就哭,而且哭的如此惊魂动魄。如水做的一般,一哭就是半个时辰。 沈睿可不是来听她哭的,虽然哭声很好听,但是听久了也令人心烦。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西湖白娘子》,对郑绣娘说道:“意思意思就行了,在哭下去你就得去长城了,南京城太小,哭塌了算谁的?先声明,我可赔不起。” 这番话一出,惹得郑绣娘一窒,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沈睿,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沈官人的意思是让绣娘学窦娥那般去哭长城?还是沈官人厌恶绣娘,让我离开南京城,正好眼不见心不烦?”郑绣娘幽幽怨怨,呜呜咽咽哭泣道。 沈睿摇头苦笑,孔二爷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男人退一步,她们就得寸进尺,男人进一步,她们就胡搅蛮缠。 你宠她,她蹬鼻子上脸。 你凶她,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左右是男人的不是,苦也! “郑大家,我可不想让别人误会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就引来无数人口诛笔伐。若是你在这般胡搅蛮缠陷我于不义,沈某不得不做一些事情以证视听。”沈睿面sè一沉,出言威胁道。 郑绣娘本是一个心气儿极高的人,见泪水攻势失效,登时止住哭声,扬起下巴,神情冷淡地说道:“你yu如何?” “当然不能让那些看热闹的人失望,他们都认为我对你做了什么,若是不做点儿什么,岂不是蒙了不白之冤。所以呢!”沈睿说到这里,猛地站起身来,一个箭步冲向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郑绣娘涌入怀中。 一股淡淡的体香扑鼻而至,随后只觉得一团柔软的肉山顶着胸膛,那一霎间,爽得沈睿虎躯一震。 “真大啊,超出了我的想象,至少e罩杯!” 饱满而弹xing十足的酥胸给沈睿带来了巨大的刺激,腾出左手,情不自禁的伸了过去,一抓一握一扣。 “啊!”如一道电流划过,郑绣娘娇躯一颤,全身酥麻,眼睛微闭,艳唇一张,申吟声月兑口而出,甚是**。 声音入耳,沈睿心神一荡,微微用力一捏,那手感真的没话说。 郑绣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用力推开沈睿,双手捂住酥胸,满脸cháo红,怒斥道:“你……无耻下流,辱没斯文,欺世盗名……” 沈睿低头看着左手发呆,对郑大家的辱骂,充耳不闻。心情难以平静,怎么会这样呢?我只是吓唬吓唬她,表明立场而已。 缓缓抬起左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喃喃自语道:“真香!” 郑绣娘见状,怒火攻心,只觉得一阵眩晕,头重脚轻险些跌倒在地。扶着座椅,泪流满面。 “我郑绣娘本是身陷红尘的小女子,身不由己……可是我并未堕落自污,一直洁身自爱。没想到今ri却被欺世盗名之徒毁了我清白之身,小女子名节被毁,有何脸面苟活于世?小女子唯有一死保全名节……” 郑绣娘声泪俱下地说着,一扭头,便要拿头撞向桌角,颇有贞洁烈女之风范,为保名节死而不悔。 然而就这时,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婢女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郑绣娘的蛮腰,哭喊道:“小姐,不要死啊……” 沈睿被婢女的尖叫声惊醒,见郑绣娘寻死觅活,当下大惊失sè。脑中忽然闪过一副画面,她若是死了,我如何向高公公交代?上次我答应高公公平息此事。可是我一来就把她逼死了,不说高公公如何惩罚我,就外面那些士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越想越心惊胆跳,沈睿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急忙拉开婢女,抱起郑绣娘走进了闺房,且吩咐婢女道:“快去找一条绳子来,把她手脚都绑了。” 婢女闻言,无动于衷,只是站在那里哭鼻子,且有愈哭愈凶的趋势。 沈睿并不知道这是郑绣娘惯用的招数,她与女婢兰花早就排练过多次。每次寻死觅活的时候,婢女兰花就会突然出现,然后尖叫,痛哭流涕,引人围观,博取同情。以此手段逼迫他人就范,已达到目的。 能做花魁,其手段可想而知,演一出苦情戏而已,实乃小菜一碟。 门外的书生听见郑大家厢房中传来哭泣声,那还得了,顿时讨伐声四起,群雄激愤,yu仗着人多势众冲进去,势要从沈小yin贼手中解救郑娘子。 若不是有几名闲汉在屋外把守,这群书生早就冲进去了。 跃跃yu试的书生见闲汉手持棍棒,不禁心生怯意,不敢硬闯,只得站在门外叫嚣,列举诸多罪行,声讨沈睿。 “让开让开!”林青书推开人群,走到闲汉面前,道:“我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大明律载有明文,殴打县学生员,仗三十,流放三千里。尔等还不快让开?” “是啊,我们都有功名士子,区区几个贱役敢把我们如何?” “就是,今天非闯进去不可……” 众人忽然有了底气,挺直腰板,理直气壮辱骂闲汉,不再担心害怕。 几名闲汉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没有崔管事点头,这些书生硬闯进去,他们还真不敢对读书人动手。 “别理他们,我们冲进去……”林青书挑头,率先冲了进去。 闲汉本想出手阻拦,却又担心引发冲突,事情闹大了,崔管家可不会为了自己得罪读书人。 假模假式阻拦了一下,便迅速退开,找机会下楼禀报崔管事。 读书人杀进厢房,见郑大家的贴身婢女站在客厅痛哭流涕,来不及询问,直奔屏风后面闺房而去。 “啊!yin贼住手……” “好啊,沈小贼竟敢jiān污郑大家……” “快给郑大家松绑……” “欺世盗名之徒,狗屁大名士,作了几首诗词别到处轻薄良家女子,衣冠禽兽……” “…………” 众人骂得痛快,憋在心里的恶气终于一泄而出。 沈睿挨骂那是自找的,为了阻止郑绣娘自杀,他将身上的道袍月兑了下来,把她的手脚给绑了。又担心她咬舌自尽,然后把她的嘴也堵上了。 万般无奈之下,行此下策。却被冲进来营救郑大家的书生正好看见。这些人本就嫉妒沈睿之才华,又恨沈睿相貌太过出众,以前是找不到证据,只能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态叫嚣、辱骂、诋毁,却拿沈睿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如今人赃俱获,真真是大快人心。 “任他如何狡辩解释,这一次他休想翻身。”林青书满心窃喜,巴不得看见沈睿身败名裂。 沈睿不但没有为郑大家松绑,反而越绑越紧。 “沈yin贼,当着众人的面,你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羞耻之心吗?快快给郑大家松绑,否则我们可要动手了。” 沈睿回头一撇,冷笑道:“好啊,出了事儿你们负责,不过事先声明,郑大家突然发病,差点咬舌自尽。你们想给郑大家松绑,请自便。” “你说什么?郑大家发病?发什么病?”有人不解问道。 沈睿没有搭理他,而是扬声喊道:“小丫头,别站在哪里哭了,快去请郎中……我怀疑郑大家得了癫痫……” “癫痫?”众人一声惊呼。 “我不敢确定,不过以当时发病的情况来看,的确像羊癫疯,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那情景太可怕了,啧啧,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沈睿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道。仿佛真的一样。 想看老子倒霉,下辈子吧。 “你们快看,郑大家又发病了?”有人指着床上的郑大家,惊呼道。 “嘶……” 众人见状,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 郑绣娘真的发疯了,是被沈睿气疯的。心道:身子被人轻薄了不说,又被那yin贼污蔑,说什么我得癫痫,那是疯病啊?传了出去,我还有脸见人吗? 如此辱我,如此谤我,欺人太甚。 “呜呜呜……”嘴巴被堵上了,她想辩解都不能。 现在大部分人都相信了沈睿之言,可还有一小部分人保持怀疑,林青书觉得此事非常蹊跷,以前从未听说郑绣娘患有癫痫,当下惊疑不定,迈步上前,yu伸手取下郑绣娘口中的白布。 第19章 不可理喻的女人 “慢着。”沈睿向前一跃,将他的手推开,神情严肃认真地说道:“你要取下她口中的白布也行,如果郑大家咬舌身亡,这个罪必须你担。这么多人都是见证,若是高公公问起此事,请诸位朋友为我证明,一切后果与沈某无关……” 此话一出,众人脸sè骤变,高公公是谁,大家心里清楚。整个南京城没有人敢得罪他,官老爷都不敢,何况只是一些有功名的读书人。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儿革了功名,那就太不值得了。 “林兄,三思啊!”林青书的好友劝道。 “是啊,我家祖上三代行医,依我之见,郑大家可能真的患有癫痫。癫痫这种病属于疯病,发病之前无任何征兆,极其危险,不如等郎中诊断之后,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不错,林兄莫要一时冲动,惹了天大的祸事。” 林青书眉头紧皱,缓缓收回手,转身看向身边好友,拱手道:“多谢提醒,的确是我考虑不周,孟浪了,险些酿成大祸。” 沈睿暗暗松了一口,背后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好险啊!如果郑绣娘说出了实情,那今天我沈睿就身败名裂了,恐怕高公公都不会为我说情。毕竟所做之事太不地道! “快看,郑大家又开始瞪眼了,是不是又要发病了……” “是啊,郎中怎么还不来啊。” 郑绣娘气得直翻白眼,暗骂这些读书人愚蠢,被沈睿一个少年玩弄于鼓掌之间,平时一个个吹嘘自命不凡,都是蠢货,蠢猪…… “出了什么事儿?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崔管事黑着老脸走来,冷眼一扫,yin声道:“你想干什么?欺我满chun院无人?” 见崔管家发火,林青书赶紧赔礼道:“误会,一场误会。崔管事莫要动怒,我们这就走……” “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我们“满chun院”是什么地方?” “这……” “来人啊。” “在!” 十多个闲汉手持棍棒冲了进来。书生见此情景,当下就慌了神。 “崔某当时怎么对你们说的?擅入此屋者,该当如何?” “打断腿!” “好,就这么办。” “你们不能这样,我们有功名再身,你们不能这样……啊,我的腿……” 一时间屋里惨叫声不断,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岂是高大威猛武夫的对手,三两下就打的哭爹喊娘,丢尽了脸面。 “我要去衙门告你,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 “说得好,崔某到想问问你们,擅闯民宅,聚众闹事是什么罪名?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院子里的姑娘,这官司就算打到金銮殿,崔某也不怕你们。” “我们是来救郑大家的,我们并没有错,崔管事你看看床上的郑大家就明白了。” 崔管事撇了一眼,笑道:“郑大家身患隐疾,时好时坏,你是不是瞅着郑大家发病,神志不清,就来占便宜?” “你……你血口喷人……” “给我狠狠的打。” “呼……”沈睿长长吐了口气,终于洗月兑了罪名。挺直腰板,幸灾乐祸的看着书生惨叫。此时的心情犹如六月天吃冰淇淋,从头爽到脚。 殴打持续了一刻钟,崔管事觉得差不多了,给他们一点教训便是,并非要把他们打残。 “好了,把他们都扔出去。” 书生哀嚎着离开了满chun院,一场闹剧暂时落幕,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掀起。 …… 南京城,薛府。 “混账,都是废物。让你们去找沈睿的麻烦,你们却把崔管事得罪了。活该被打……” 薛府书房,薛家大公子暴跳如雷,咆哮怒吼。 书房的地上躺着三个读书人,其中一个便是在满chun院带头闹事的林青书。另外两人是他的好友,何万方、李文chun二人。 李文chun挨了打,心气不顺,道:“薛公子怪不到我们头上,那崔管事进来就喊打喊杀,根本不听我们解释。 何万方跟着说道:“是啊,崔管事是什么人。我们敢得罪他吗?若不是上次祝三刀失手,我们也不会挨这顿打……” “说什么呢,什么祝三刀,我告诉你们,此事不能再提。倘若此事传了出去,不等姓沈的找你们,我先让你们好看。都给我滚出去……”薛大公子见他们提起祝三刀刺杀沈睿之事,顿时又惊又怒,恨不得当场掐死何、李二人灭口。 为了压下这案子,薛家上下打点,已耗费数万两银子,倘若再起风波,薛大公子也折腾不起了。 何、李二人忿忿不平的离开了书房,林青书没有走,对暴怒的薛大公子说道:“薛公子莫要动怒,事出有因,李兄、何兄心里也憋屈。又让那姓沈的逃过一劫,不过我听说他会参加下月初的诗会,上次董大人邀请他赴宴,好像出了什么事儿,最后没出成。因此董小姐曾多次对沈睿表示不满?” “你什么意思?”薛大公子转身看向他,皱着眉头问道。 “薛兄,世上有几人能作出“人生若只如初见”“谁翻乐府凄凉曲”此等传世之作,岂是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所作?薛兄,实不相瞒,我一直怀疑沈睿是抄袭古人的诗词。” “有道理,不过,毕竟没有证据证明他抄袭。先放出风去,等诗会那天,我定要他身败名裂。”薛公子眸中凶光一闪,yin气沉沉地说道。 林青书嘴角一撇,不再言语,施礼退下。 ………… 华灯初上,夜sè迷人。 满chun院生意异常火爆,并未因上午书生闹事而受影响。人来人往,宾客满堂,更有郑大家首度献唱,而且所唱之词甚是新奇,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引数百人一起合唱。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这首歌名为《渡情》。沈睿为了宣传自己的书《西湖白娘子》,可谓节cāo碎了一地。 花言巧语,哄得郑绣娘心花怒放,不但教她唱歌,还答应教她跳舞。为了自己所犯的罪孽得到饶恕,愿留住三ri,以供郑绣娘驱使。 若无以上条件,崔管事和郑绣娘岂能善罢甘休。 至于袭胸一事的解释,那就更离奇了,沈睿说出口,自己都不信。 “有灰!衣服上有灰,助人为乐,拍了拍灰,就这么个事儿。” 崔管事和郑绣娘闻言一愣,用一种近乎看见怪物的眼神盯着他,都心说:这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无耻也要有个底线。这人完全不知道羞耻二字是何意? 对于沈睿来说,节cāo什么的,上辈子就被狗吃了,一点儿没剩!。 外面歌声震天,沈睿则在屋里与人谈生意。 “我说胖子,知道得寸进尺是什么意思不?” “沈兄,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书商的ri子也不好过,盗版太多,赚不了什么钱。” 沈睿口中的胖子正是上次在满chun院认识的杨威,杨记书铺就是他家开的。 “上次你还说,你们杨记书铺是全城最大的书商。怎么今儿却说不赚钱?既然不赚钱,那我只好去找别人了……”沈睿端起茶杯,已有送客之意。 杨威万分沮丧,沈睿开出的条件是在太苛刻,“有道是,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沈大才子,您就行行好,占一成如何?” “一成啊!”沈睿瞧他那yu哭无泪的表情,也知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呃……看在你诚心实意份上,一成就一成吧,银子带来了么?” “来谈生意哪能不带银子呢。”杨威笑了笑,眯着小眼道:“这是一千两银票,乾丰钱庄,去了就能兑换。那个,没什么别的事儿,这书稿我就拿回去了,明儿我再来,咱们把契约签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行,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沈睿起身相送,二人来到门外,见大厅里数百人合唱《渡情》,场景极为震撼。 沈睿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说:这本书要火了! “沈兄,这首歌词可写进书中?还有此书是以沈公子真名刊印?” “呀,差点忘了,多亏你提醒,一共两首歌,我现在就去写,你到时印上就行了。”沈睿说着,赶紧回屋提笔抒写。笔名“玉临风” 没过多久,沈睿拿着一张纸递给杨威,又道:“下半部我会抓紧时间写的,可能还会写两首歌。” “那就好,那就好。”杨威如获至宝一般将歌词收好,然后哼唱着《渡情》,欣喜而去。 郑大家连续唱了三遍,这才意兴珊珊回到厢房,见沈睿神sè悠闲的饮茶,便来到他身边坐下,没好气地问道:“是不是我唱的不好听?” “没有啊,比我唱的好听。” “那你为什么不去听,还有你写的《西湖白娘子》一书中,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你是在嘲讽我以前那段失败的恋情吗?” “噗……”的一声,一口茶喷了出去。沈睿赶紧擦了擦嘴,心里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毕竟有把柄落在她手中。 “你想多了,我来南京满打满算也就半个月,我哪有闲工夫去八卦你的恋爱史。小说是虚构的故事,茶余饭后的消遣之物,请你别对号入座。再说了,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我至于吗?”沈睿苦口婆心解释道。 “你是说……我没有资格?” “你……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沈睿见她又开始胡搅蛮缠,横眉瞪眼道:“不可理喻!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非要夹枪带棒,世上的人都亏欠你吗?别自以为是了。” “哼。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奴家这就去找崔管事好好聊一聊,我觉得先前的条件有些少了。”郑绣娘起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婢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兰花,出了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小姐,不好了。**阁的柳大家也唱了新曲,歌词也是……”婢女兰花语气一顿,偷偷瞟了一眼屋里喝茶的沈睿。 郑绣娘回头瞪了沈睿一眼,然后对婢女说道:“柳妹妹唱的什么歌曲?” “千年等一回。”婢女如实答道。 “哼!”郑绣娘冷哼一声,拉着婢女离开了。 “唉!”沈睿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捏几下……” 第20章 崭露头角 南山道长这几天可谓夜夜当新郎,修道之人对于床笫之事,颇有研究,自古便有双修之法,如“还jing补脑”百病可除,修炼至极致,亦可长生。 至于南山道长是否能长生,不得而知。不过这段ri子被女人滋润多了,他的jing气神比以前好多了,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听说沈睿被留宿满chun院的消息后,他不免有些担心。他对沈睿的感情很复杂,从根上说,沈睿是他的人。只是如今沈睿生发了,不能再想以前那般呼来喝去了。但话说回来,若是放任不管,又觉得不妥,就像一件宝贝被人抢走了似的,叫人如何能放心? 老鸨子冯妈听了他的想法,便劝阻道:“满chun院是什么地方?背后可是高公公,冒冒失失闯了进去,引起误会,不但害了你,也害了沈小官人。” 这番话说的是实情,南山道长左右为难,自己的前程与沈睿绑在了一起,他若出了什么事儿,自己也跟着完蛋。 冯妈见他沉思不语,又道:“关秀才,莫要多想,你若实在不放心,奴家派人去问问就是。” “如此甚好,那小子是个闯祸jing,而且胆子极大,我实在不放心。”南山道长叹了口气,缓缓道。 “不会的,沈小官人xing情豁达,知晓人情世故,不会主动招惹别人的。” “是啊,他是不会主动招惹别人,就怕有人主动招惹他。这家伙是个不能吃亏的人。上次贫道用嫁女之事骗了他,不瞒你说,贫道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这次回山后,便打算让女儿回老家避避风头……” 在这世上最了解沈睿的人非南山道长莫属,沈睿不肯吃亏的尿xing,他是领教过的。 小童这么纯洁的一个人,就因为言语上得罪了沈睿,便被骗去了几年的积蓄。 县令马颜对他心怀不轨,差一点儿断子绝孙。 来到南京城里,更是得罪了一大批读书人。 南山道长一想就头疼,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贫道的话他也不听。随他去吧……” 殊不知,沈睿这几天的ri子也不好过。看似风光体面,其实有苦难言。郑绣娘手握把柄,尽情要挟。并且得到了高公公的认可,每天变着法子折磨沈睿。白天让他吟诗作对,说笑话讲故事。三更半夜要他跳‘华尔兹’。 “这哪里是人?简直是个女魔头啊。”沈睿听见敲门声,用被子捂住头,痛苦的呼喊道:“我他妈不玩了,你去官府告我吧,不就是袭胸这点儿事吗?是,老子就是捏了,你能耐我何?” 狗急了还跳墙,何况是他这个没节cāo的家伙。逼急了,破罐子破摔,看谁丢人? “沈公子,你说什么呢?奴婢奉干爹之命,特来邀请沈公子过府一叙。” 听见门外人是高公公派来的,沈睿赶紧从床上起来,来不及洗漱,便开门迎客。 门外之人,沈睿认得。正是上次请他过府赴宴的肖公公, “原来是肖公公,容我洗漱更衣,这就跟你去见高公公。”沈睿知道出了大事,否则高公公不会深夜派人来找自己。 “哎,事出突然,干爹也着急,还望沈公子体谅一二。”肖公公说着,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眉宇间满是忧sè,道:“沈公子,有一句话奴婢必须提醒你,事关朝局,万不可胡言。干爹上了火,心里不舒坦,若有得罪之处,您多多担待。” “这个我明白,肖公公无需担心。” 丫鬟服侍沈睿洗漱之后,两人离开了满chun院。 在路上,沈睿也感到了一丝不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如果事关朝局,叫我我是什么意思? 心情忐忑的下了马车,进了府。沈睿来到议事大厅,只见大厅里除了高公公之外,还有两名中年人,一高一矮,他们身穿儒衫,头戴文生巾。无法分辨是官还是幕僚? “沈睿,咱家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咱家府上的幕僚,这位是河北黄安中,那位是陕西罗文亮。你就称他们为先生即可。”高公公气sè不佳,连他们的表字都未介绍,这是极不礼貌的。由此可见,高公公心情坏透顶了。 “小子沈睿,见过黄先生,罗先生。” “原来你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沈睿沈大才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是啊,自古英雄出少年,沈公子前途无量,只待金榜题名,便一飞冲天。黄某在此提前恭贺沈公子高中……” “好了,要叙旧等以后再叙,你们二人把事情对他说了。”高公公心烦意乱地说道。 黄安中敛去笑容,语气沉重认真地说道:“朝廷有人弹劾高公公贪墨国帑,纵容属下收刮民财,以至于死了上百人……最要命的是给宫里的进项少了三成。” 罗文亮接着说道:“去年北方数省大旱,颗粒无收,灾民闹事,朝廷拿不出钱来救灾,朝中清流借机生事。高公公是南京守备,地位非凡,自然被人拿来说事。” “内阁是什么意思?”沈睿稍作沉吟,轻声问道。 高河道:“严阁老的意思无非息事宁人,让咱家出血,补了朝廷里的亏空。他们都以为咱家是个摇钱树,把咱家扳倒了,就以为能度过荒年?哼!” 沈睿又问道:“司礼监怎么说,公公毕竟是宫里的人,归司礼监管。司礼监不点头,谁敢动公公?朝廷缺银子,宫里也缺银子。救灾如救火,迫在眉睫,若是激起了民变,内阁也交不了差。” “还是你小子明白事儿,今ri过后,你就留在咱家府上听差。”高河听了沈睿之言,赞赏道:“你说的不错,弹劾咱家无非为了银子。不是咱家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而是花销太大,宫里二十四衙门,每年都得照应。百万两银子根本不够花,今年又是个多事之秋,陛下大兴土木,修建宫殿。宫里的进项少了三成,咱家也难啊。” 嘉靖十几年不上朝,官员贪污**极其严重,以至于国库空虚,无银救灾。而嘉靖一意玄修,大兴土木,耗费巨资,以至于各省监察官宦肆意妄为,盘剥百姓,几乎激起民变。 高公公说的也是实情,沈睿知道朝廷开支无度,上下贪墨,现在没钱了,只好拿人开刀,谁都知道南京繁华富饶,这把刀就落在了南京守备高公公头上。 “恐怕司礼监也不相信公公吧,这件事的确难办。如果司礼监态度不明,朝廷就会派人来查公公,到时闹得满城风雨,即便司礼监想保公公,只怕也有心无力。”沈睿分析道。 “你说的在理,司礼监黄公公来了寄递,让咱家想办法补上今年得亏空,把剩下三成进项尽快送往京城。赶在陛下敬天祈福之前,老祖宗也是这个意思,陛下有了钱,自然就有了底气。就算有几个言官闹腾,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高河缓缓道。 “敬天?”沈睿心头一动,计上心来,心说:敬天需以青词上奏天庭,世人皆知嘉靖帝爱好青词,使善写青词者能够得到重用。《明史·宰辅年表》统计显示,嘉靖十七年后,内阁14个辅臣中,有9人是通过撰写青词起家的(著名的有严嵩及其子,徐阶等人)。 这是一个让皇帝知道我沈睿的机会,只需一篇青词而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读书人以一篇八股文换来荣华富贵,我沈睿为何不能以一篇青词以邀天宠。 一念及此,沈睿心意已决,对高公公说道:“陛下何时敬天?” “五月中旬。”高河叹了口气,又道:“咱家时间不多了,你们都是咱家身边的人,有什么办法尽管直言。” 黄安中急道:“现在都四月末了,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天。司礼监要公公补齐今年的亏空虽然不难,但是内阁无银赈灾,言官把矛头对准了公公,内阁一定会派人来查,公公应早作打算。” 罗文亮点头复议,道:“黄兄所言甚是,应尽快给京城打招呼,问清楚内阁的意思,就算派人来查,也要打探清楚内阁派什么人来?如果是严阁老的人,那就无需担心,如果是徐阶、高拱他们的人,麻烦就大了。” 高公公久yin官场,岂会不知内阁的想法?他这些年的确有不少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以前天下太平,彼此相安无事,可是眼下朝廷急等着用钱,总得拿个人开刀以解燃眉之急。官太小,油水不多。官太大,又怕搅乱了朝局。思来想去,只有高公公最合适。镇守南京这么多年,早就捞足了,养肥了,该杀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官宦。朝廷百官无论清官还是贪官对宦官是又怕又恨,一旦寻到机会,必下死手。况且扳倒南京守备大太监,立马名扬四海。一向洁身自好的清流岂会放过扬名天下的机会。 “沈睿,事情你已清楚,可有计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高河对沈睿非常有信心,总觉得他能帮自己。 沈睿微微一笑道:“请公公放心,小子有一计可保公公今年无忧。至于明年嘛,无非就是多添一些进项。” 高河闻言大喜,竟主动拉着沈睿坐下,道:“好,快快说来,若是可行,咱家必有重赏。” “陛下敬天,小子写一篇青词,公公托人将青词献上,小子敢保证,陛下只要看了青词,公公便可安枕无忧。”沈睿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神情凝重道:“青词不能直接送往司礼监,必须由公公信得过的人转交陛下。” “这是为何?”高河不解问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司礼监的秉笔看了这篇青词,以自己的名义献给陛下……,可能是小子多心了。” “不,一点儿也不多心。是咱家疏忽了。”高河见沈睿处处为自己着想,当下欢喜的紧,越看沈睿越喜欢。 第25章 野蛮女友 事态急转,颇具戏剧xing。原本以为吃定沈睿的南山道长此时不得不赔罪赔笑脸。 沈睿则翻身把家当,但是也不敢做的太过火,真要翻了脸,大家脸上无光。最让沈睿忌惮的人不是岳父大人,而是终ri不见笑脸的小道童。 “小童,这是一百两银票,拿去花,不够在找我要。兄弟发了财,不会忘记你的。”沈睿有意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担心这家伙背后下黑刀,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好,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情敌。 沈睿担心他想不开,一气之下,把自己给害了。 小童接过银票,道:“我知道你现在今非昔比,但是你若敢欺负仙姑,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放心,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分彼此。”沈睿见小童放下了心中的执念,眉开眼笑道。 “哼!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就在大家一团和气聊天说笑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顾道芯的声音。 “芯儿,是你在外面偷听?”南山道长说着,眉头一皱,对徒弟说道:“小童,你去开门。” 顾道芯、婉儿、琴奴三人走了进来。最为激动的当属婉儿和琴奴这两个小丫头,看见沈睿就像看见了久别重逢的夫君一般,眼神里透着兴奋与饥渴。 “沈大才子来此提亲?”顾道芯入座之后,淡淡地问道。 沈睿看了一眼南山道长,只见他闭目不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是这么回事,我在梦中看见仙子站在窗前,面露忧sè,似有烦心事儿扰得仙姑心神不宁,仙姑还说了一句,若是沈睿在此,必能解我心结。沈某听见这句话后,以为仙姑召唤,我沈睿一凡夫俗子,岂敢不从?情急之下,就这么冒冒失失的来了。”沈睿半真半假地说道,他可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是金童,仙姑是玉女这般肉麻的情话。 顾道芯闻言一愣,眼神竟有些恍惚,心道:他是如何知道我有烦心事儿,而且,他怎么知道我想他了…… “无量天尊!”南山道长吟了一声道号,然后说道:“此子胡言乱语的本事不小,骗女儿家更是无人能及。芯儿,他的话听听即可,莫要当真。” 沈睿一听,当下就急了,手指屋顶,信誓旦旦地道:“苍天在上……” “睿哥儿发誓赌咒,是逼迫道芯相信你之言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如实相告,信与不信,仙姑自有决断。”沈睿淡淡笑道。 “我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根本没有烦心事儿,也没有说那句话。睿哥儿,以前的事是我父亲做得不对,等道芯回到道观,便放了那些药人。”顾道芯缓缓说道。从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情绪,不悲不喜,不带一丝情感。 你就是一块冰山,我也要把你融化,一滴一滴吸进肚子。你插翅难逃…… “仙姑慈悲,沈睿替那些苦命人谢过仙姑。”沈睿起身施了一礼,然后又道:“仙姑打算长住南京,还是顺路游玩几ri。我最近闲来无事,想邀请仙姑出门踏青,不知仙姑意下如何?” “我可听说睿哥儿明天要参加诗会,我还听说南京第一才女仰慕睿哥儿才华,早就盼着与你一见。恐怕没时间陪小女子赏chun游园吧?若是让董小姐知道了,那如何是好,小女子一个出家人,无权无势,若是因此遭来祸事,实非我所愿。”顾道芯淡淡一笑,眼眸里狡黠神采一闪而过。 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番话也忒挤兑人了,而且我还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醋意,莫非是有意考验我。 沈睿道:“仙姑有所不知,那劳什子诗会,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兴趣,你若不提醒我,我都忘了明天的诗会。真心的,想陪你好好游玩几ri。” 话里话外透着真诚,这一点无人怀疑。 不管真假,这个回答让顾道芯十分舒心,南京第一才女,哼!我顾道芯也不见得比你差。 “芯儿,他这句话是真的。这小子最大的特长就是,见sè忘义。” “那还用说,岳父最了解我了……” “噗……” 满屋子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就连仙姑都笑弯了腰。 沈睿黑着脸,心中的恨意倾尽黄河之水也无法洗尽。 南山道长搬回来一局,心情舒畅,念头通达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该吃饭了。睿哥儿,南京城里最好的酒楼叫什么来着?” “金玉满堂。” “是了,听说江鱼做的不错,芯儿,你不是最喜欢吃红烧鱼吗?待会儿不用客气,爹爹带着钱呢。” 老妖道,坑了我不说,还要痛宰我一刀,真真岂有此理。 沈睿尚未说话,顾道芯嫣然一笑道:“爹爹,芯儿喜欢吃的东西多了,奈何家里一直不富裕,囊中羞涩。爹爹有这番心意,芯儿感激不尽。我看还是随便找一家酒楼即可,不用太过破费。” “芯儿懂事了,能体谅为父的难处。为父汗颜,不能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ri子……” 父女二人演苦情戏的吗?刀都亮出来了,要宰我就直说嘛。至于玩的这么煽情吗? 沈睿看不下去了,这父女二人是不是排练过,忒欺负人了,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岳父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一家人了。我挣钱还不是为了孝敬您老,让仙姑过上好ri子。不就是金玉满堂吗?今儿咱们一家人不把这家酒楼吃的房倒屋塌,就不算完事儿。”沈睿打肿脸充胖子,阔气大方地说道。 顾道芯白了他一眼,不悦道:“我可不敢吃你的饭,免得到时候说不清楚。” “什么意思?”沈睿绕了饶头,不明所以。 南山道长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意思很简单,岳父叫早了。” “爹爹早就答应我,我的婚事我做主。一顿饭就想把我顾道芯娶回家,我就这么便宜吗?爹,我们下楼去吃我们的粗茶淡饭,大鱼大肉芯儿吃不惯。” 你妹的,还有完没完,老子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算了,既然仙姑如此看不起我沈睿,沈睿多有打扰,告辞!”沈睿施了一礼,抬腿就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栈。 婉儿和秦奴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小童还是那张死人脸,看不出任何表情。 南山道长朝着女儿竖起大拇指,赞道:“芯儿好本事,就算以后成了家,爹爹也能放心了。这一家之主,你能当好。” “爹,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成家?我是替你出气而已,故意挤兑他的。其实他人不错……”顾道芯露出了小女儿家的可爱羞涩,觉得欺负沈睿,让她心情非常愉悦。 “我们去吃饭,金玉满堂。” “爹,这样不好吧,刚把睿哥儿气走……” “芯儿,你不懂,我是谁?沈大才子的师傅,去他们酒楼吃饭是看得起他们。你就不用管了,此事为父心中有数。” 一群人杀向金玉满堂,大吃大喝不说,最后一张账单飘到了沈睿手中,三百五十两啊。这群败家子…… 沈大才子怒火攻心,身子一晃,险些昏倒。 “苍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摊上了这么一家人,顾道芯,你若不给我沈家生两个胖小子,此事不算完。 ………… 次ri一早,二奎穿了一身新衣,jing神抖擞地牵着马车站在**阁大门口。惹得几个闲汉搓手挠心,嫉妒不已。 “二奎哥,今儿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把新衣都穿上了,是要去相亲吗?” “嘿嘿,沈公子让我在这候着,说今儿去参加诗会。带我去见见世面……” “啧啧,二奎哥,你家祖坟冒青烟了,积了八辈子德才能让你伺候沈大才子。咱们兄弟打个商量,我给你五钱银子,我替你赶车,怎么样?反正你去了也是在外面等。” “想得美,给我五十两也不行。不跟你说了,沈公子要来了。”二奎昂首挺胸,如一竿标枪一动不动。 沈睿洗漱后,拿着一把折扇下了楼。刚来到门外,一群闲汉赶紧朝他施礼,沈睿含笑回礼。 “二奎,这身打扮不错啊,咱们走吧。”沈睿笑了一下,抬脚上了马车。 “等等……”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喊声。 沈睿扭头一看,原来是婉儿和琴奴两个小丫头。 “你们怎么来了?”沈睿见她们气喘吁吁跑来,似有急事要说。眉头不禁一皱,急忙问道:“是不是仙姑出事了?” 婉儿摇了摇头,深呼吸了几下,道:“仙姑问你,今儿不是说好了一起赏chun游园的吗?等了你半天,也不见你来。” “嗯嗯,仙姑还说,你若不来,就是言而无信。还说今天就回道观……” 沈睿听明白了,顾道芯也想参加诗会。 既有美相伴,何乐而不为。 “走吧,去接我的野蛮女友。”沈睿让婉儿和琴奴二人上了马车,又吩咐二奎去来福客栈接人。 顾道芯这一次没有使小xing子,很乖巧的上了马车,和沈睿去了户部尚书董大人府邸。 第26章 董府诗会(上) 人多了,车厢里就显得拥挤。 顾道芯有意避开沈睿,但是婉儿和琴奴却巴不得往上贴。两个chun心思动的小妮子紧紧挨着他,低首不语。如此近距离接触心上人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无不满心窃喜。 “区区一个诗会,竟让仙姑动了凡心,真是天大的罪过。”沈睿淡淡地笑道。 顾道芯不以为然道:“附庸风雅也没什么不好,你沈大才子如此清高,向来看不起迂腐的读书人,还不是一样不能免俗。” 沈睿张了张嘴,摇头苦笑。 顾道芯继续说道:“听说董大小姐为了见你一面,才举办的诗会。而且山yin才子徐渭也要来,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大才子,不是某人凭几首yin词艳曲哗众取宠而博得一虚名。今天有热闹看,不虚此行。” 沈睿越听越不是滋味,感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败家娘们,你男人我出丑了,你就这么开心。 “哎!”沈睿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现在也不能向你解释。参加诗会实非我所愿,但是不去不行,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到了地方,你最好给我留点面子……” 顾道芯闻言,柳眉一皱,在看沈睿的目光有了异sè,猜想此事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随即螓首轻点,算是同意了。 …… 董府门前停满了马车官轿,好在有府上家丁维护秩序,虽显得喧哗吵闹,但是不乱,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沈睿一行人下了马车,立刻成了焦点,路边攀谈之人无不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沈睿懒得与这些人计较,来到府门前,递上名帖,而后跟着门房小斯进了府内。 不是说今天所来之人都能进府参加诗会,而是有请帖的人才有资格进府,这是户部尚书董大人府邸,不是戏园子,外面那些书生都是没有请帖的人,三五成群围在一起等待相识的人来,看能不能带自己混进去。 时间尚早,前来参加诗会的人并不多。客厅里也就十来个人,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 沈睿一个人都不认识,与顾道芯坐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合适,毕竟客厅里都是男人。而且这些人的目光总是偷偷瞟向顾道芯,其想法男人都懂。 沈睿也没办法制止这种事情发生,实在是顾道芯的容貌太过出众。 “时间尚早,我们去后花园逛一逛吧,听说董大人府上种了几株极为罕见的牡丹。今ri有幸一睹此花,实不能错过。”沈睿说着,起身就走。 顾道芯也不想坐在这里供人欣赏,于是带上婉儿和琴奴跟着沈睿走了出去。 他们刚走,屋里一下子哗然了。 “那女子是谁,竟如天仙下凡一般,那小子好福气啊。” “怎么?你连沈大才子都不认识?” “你说那人是沈睿?难怪有仙女陪伴左右,都说沈睿乃仙人下凡,此番一见,果然不假。” “哎,咱们也就看一看罢了,无论才华与长相,咱们都没办法和他比。” “是啊,风水宝地都让狗刨了。” “兄台此话差矣,有道是:没有耕坏的土地,只有累死的老牛。我看沈大才子那小身板,够呛!” ………… 董府后花园规模很大,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怪石嶙峋,到处都是不谢之花,弥漫着阵阵清香,漫步于花丛薄雾之中,让人神清气爽,流连忘返。 沈睿见顾道芯频频顿步,欣赏怒放的花朵,笑道:“仙姑若是喜欢,等我赚了钱,就按你的意思修一座花园。凡是存在于世上的花儿,上天入地,我都为你采来。” 沈睿不是个小气的人,他对自己的女人,或者说身边的人,向来慷慨大方。不会因一些得失而斤斤计较。 顾道芯芳心一颤,随即看了他一眼,嫣然一笑,抿唇不语。 沈睿挠了挠头,心说:她那是什么眼神,怪怪的。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相信? 一行四人继续向前走,绕过一片花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池塘,踏上石拱小桥,便看到对面有一座八角亭,隐约可以看见亭中有一群女眷。 今儿雾气较大,看不清楚对面的人儿。沈睿突然止步,侧身对顾道芯说道:“亭中有一群女眷,估计是董大人的家眷。我们就此止步吧,免得冲撞了贵人,失了礼数。” “嗯,我们回去吧。”顾道芯xing情比较冷淡,不喜与陌生人交谈,没有反对,柳腰一摆,转身就走。 一行人正要往回走,尚未走下石拱桥,就看见一道红影迎面跑来,速度说不上快,却是很急,冒冒失失一头撞了过来。 沈睿是此地唯一的男人,当然要挺身而出,保护自己的女人是男人的天职,一个箭步冲向前,将顾道芯等人挡在身后。 离得近了,那人也看见了面前有人,猛地停下脚步,身子尚未站稳,摇摇晃晃,胸前巨大的肉球摇摆的厉害,很快失去了重心,一下子迎面扑向沈睿。 “啊,光天化ri之下,你敢非礼我?你辱我清白,我跟你拼了。”沈睿早就看清楚了那人是满chun院花魁郑绣娘,见此机会,当然要狠狠的挤兑她一下,如若不然,这八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诽谤我。 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郑绣娘不禁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她就惊醒了。饱满挺翘的酥胸传来一阵剧痛,“啊,非礼啊……” 尚未稳住身形,趴在沈睿怀里失声尖叫起来,那刺耳的尖叫声震的沈睿耳膜嗡嗡作响。 沈睿一把将她推开,以袖遮面,恶狠狠道:“你婆娘好不晓事,明明是你占了我的便宜,反而倒打一耙,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快快退下,见之心烦。” 话音刚落,沈睿迈步就走,走的非常快,似小跑一般快速逃离现场。 郑绣娘除了在沈睿手上吃过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竟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目光流转,扫了一眼顾道芯等人,不禁一愣,心道:这女子怎生得如此貌美,比我还要美上几分,她是谁家小姐,以前为何没有听说过?那恶棍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郑绣娘疑惑不解,来不及多想,暗暗记下这群人,尤其是那个穿浅蓝sè锦缎长袍的家伙。她咬牙切齿,怒意盎然,双手揉了揉胸口,肥女敕饱满的酥胸随着动作而变化形状。 若是有男人在此,一定会想,这是饥渴到一定程度了。 还可能会眼冒yin光,像狗一样吐出舌头,流下一条长长的哈喇子。 沈睿回头一看,见郑绣娘没有追来,这才送了一口气,朝顾道芯等人说道:“你们没事吧,刚才那女人有病,是个疯子,你们以后见了她最好躲着点儿……” “你就不能留点儿口德,她有没有病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一个家伙耍流氓。”顾道芯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耍流氓?谁?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弄死他。”沈睿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难道我袭胸的时候被她发现了?不可能吧,她明明站在我身后,不可能看见。 不管她是否看见,我是不会承认的。 “懒得与你计较,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诗会什么时候开始?”顾道芯觉得无聊,喃喃自语道。 沈睿也觉得来早了,大人物都没到场,诗会不可能这么早开始。 “是挺无聊的,肚子也有些饿了,你们都没吃早饭吧?”沈睿揉着肚子,问道。 婉儿和琴奴点了点头,然后一起看向顾道芯。 “走,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去哪里?” “吃饭当然去厨房,这还用问。” 顾道芯一大早起来,什么都没吃,逛了一圈,的确饿了。本来不想跟着沈睿去厨房偷吃东西,但是架不住婉儿和琴奴软磨硬泡,于是硬着头皮去了。 ………… “郑姐姐为何来的这么晚,大家都在等你呢。” 郑绣娘来到八角亭,红袖院花魁——青莲急忙迎了上去,又见郑绣娘气sè不对,便问道:“郑姐姐怎么了?受了谁的气,脸sè这般难看?” 此话一出,引起了四周女眷的注意,纷纷看向神sè郁郁的郑绣娘。 “没……没什么。就是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恶棍,耽误了些时间,绣娘来晚了,向大家赔罪。” “郑大家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刚才听了柳大家的《千年等一回》,正要听一听郑大家的《渡情》,说实话,我们私下里也经常哼唱这两首歌,只是一直无缘亲耳聆听。今儿机会难得,我们可一饱耳福。”说话的女子正是这次诗会的举办人,董尚书爱女——董晗玥。 郑绣娘虽然心情不佳,但是也不敢驳她的面子。 董晗玥抚琴,徐国公的小女儿徐靖儿吹箫,琴箫合奏,《渡情》这首歌曲的旋律早已深入人心。大家闺秀不方便去青楼听她们演唱,只能在家里自弹自唱,但总归没有亲耳听过,所以才这么心急。 郑绣娘刚一开口,其余女子便跟着唱了起来。一时间后花园里歌声四起,一些游园赏花的公子听见歌声之后,也情不自禁的哼唱起来。 更有不少人,顺着歌声一路寻去,却都止步于石拱桥上,不敢靠近,隔桥而望,生怕唐突了佳人。 第27章 董府诗会(中) 男人在一起讨论最多的是异xing,女人也同样如此。最近最火爆的话题,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趣事,正是郑绣娘与沈大才子的爱恨情仇史。 市井流言不但没有让沈睿声望下滑,反而更受人追捧,才子佳人的爱恨缠绵,总是令人浮想联翩,乐此不疲。 一群大家闺秀围着郑绣娘问长问短,话里话外都是求证外界流言是否属实。 郑绣娘万万没有想到官宦千金也是这么八卦,询问的事情很是狗血。 比如,一个小萝莉问道:“我听说沈郎为了救郑姐姐,不惜与数百书生为敌,并且大打出手,将他们打的满地找牙。英雄救美,好感人啊。” 还有人问道:“外面传闻沈郎婉拒了郑姐姐一片痴情,所以写了这首《渡情》赠与姐姐,说什么缘分不到,徒增悲伤。” “我还听说,郑姐姐去了**阁,最终伤心而归,未能挽回沈郎的心……” 郑绣娘无言以对,她若不是顾忌大家的面子,真想道一句,“那人就是衣冠禽兽”。彻底击碎这些花痴的chun梦。 可是她不敢,一旦说出口,若没有证据证明沈睿是个衣冠禽兽,便会招来大祸。眼前这些花痴早已把沈睿当成了情郎,谁敢说他一句不是,便要豁出命去为沈睿求公道。 “都是谣传,我和他泛泛之交,根本谈不上感情,再说他才十四,我比他大六岁,配不上他。”郑绣娘说着违心之言,悄悄瞪了一眼旁边看笑话的柳如烟。一咬牙,说道:“其实最了解沈睿的人,自然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柳大家,你们不防去问一问她。” “我们早就问过了,柳大家该说的都说了。”十二岁的小萝莉幽幽怨怨道:“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与他的初见……真的好期待呀……” 董晗玥模了模萝莉的脑袋,含笑道:“秋儿,市井谣言不足为信,期望越大,失望越深。” “哼!人家才不会失望呢。”小萝莉秋儿从怀里取出一块手绢,摊开之后,向众人展示道:“你们说,这样俊的少年郎,整个南京城能找出第二个吗?” 众人见状,无不掩嘴娇笑,小小年纪就怀chun了,将男人画像藏于衣内,太不知羞了。 柳如烟道:“画像的确是沈睿,可是……不及本人十分之一。” “啊!”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没有见过沈睿的大家闺秀发出一阵惊呼,似有些不敢置信一般望着柳如烟。 “你们若是不信,可以问一问郑大家,看看小女子是否言过其实。”明知道郑绣娘和沈睿之间有仇,她故意逼迫郑绣娘说沈睿的好,使坏之意何其明显。 郑秀娘气得咬牙切齿,衣袖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一拳打过去。深吸几口气,方才稳住心神,淡淡地说道:“不错,那人的相貌比画像……好看。” 得到证实,小萝莉秋儿激动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抬手一指,“你们快去前院看看沈郎来了没?快去快回。” “是,二小姐。”两个奴婢应诺了一声,赶紧离开了。 闻听此言,董晗玥有几分愕然,虽然人人都说沈睿貌赛潘安,但是她一直不以为然,世上哪有潘安一样的美男子,无非是文人描述之时夸大其词,当不得真。现在听见唯一和沈睿有过接触的郑、柳二人对他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期待与他见面的心情又重了几分…… 此时的沈大才子正蹲在厨房的板凳上偷吃董府的早点。 “婉儿,你尝一下千层酥,比外面做的还好吃。” “嗯,又香又脆。还有这三鲜粥,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香的粥。” “桂花糕也不错呢,以后吃不到了怎么办?”琴奴一手拿着千层酥,一手拿着桂花糕。嘴里咀嚼麻婆饼,鼓着腮帮子道。 只有顾道芯的吃相比较文雅,细嚼慢咽,不急不慢,落落大方。 看美人吃东西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儿,沈睿有感而发道:“仙姑,我看着你吃东西我都饱了。我这辈子算是毁你手里了,以后看不到你,我真的会茶饭不思,活活饿死啊。” “轻薄女子对你来说很有趣吗?”顾道芯白了他一眼,鄙夷道。 “呵呵,这话说的我不承认都对不起自己。”沈睿毫无节cāo可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我喝完这碗粥就饱了,你们快点吃,让人发现了不好。”顾道芯脸皮薄,担心地说道。 正说着,门外走来一位厨娘,乍一见屋里的情景,当即扯着嗓门喊道:“抓贼啊,快来抓贼啊……” 沈睿赶紧撂下手里的碗筷,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不容厨娘拒绝,硬赛给她,然后yu护着顾道芯等人离开。 “你不能走,你们偷吃了大人们的早饭,倘若一走了之,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厨娘四十出头,身材魁梧,腰粗如桶,挡在门口,手持擀面杖,如一尊降龙罗汉。 顾道芯脸皮儿薄,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当成了贼,真真抬不起头,又羞又臊,恨不得找一地缝钻进去。 琴奴和婉儿也低着头,她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偷偷的将糕点藏了起来,生怕被人发现要回去。没心没肺的样子让人见了忍俊不禁。 沈睿尴尬不已,道:“这位大姐,我留下,一切后果我一人承担,请您高抬贵手,放了她们。”说完,他又递上一锭银子。 厨娘垫了垫手里的银子,感觉分量很足,于是身子一侧,放顾道芯等人离开了。 “这是给大人们准备的早饭,你们也敢偷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走,跟我去见管家,到时管家如何发落,你就听天由命吧。”厨娘见沈睿容貌气度不凡,所以并未太过为难他,只是将事情如实上报。 沈睿一点也不怕,不就是吃了几块饼,喝了几碗粥,还能打我板子不成。若是以前他绝不敢这么放肆,可是现在他得高公公赏识,在南京城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不做人神共愤的恶事,他便有恃无恐。 官宅以及大户人家一般都有好几个官家,分别负责内院,外院,外事,还有大总管。权利最大属大总管,是老爷身边亲信之人。 “侯总管,奴家今早给大人们准备的早饭被人偷吃了,那人被我当场抓获,听凭侯总管发落。”厨娘见了府上大总管,就像老鼠见了猫,没有一丝蛮横泼妇之气,与先前判若两人。 沈睿负手而立,盯着侯大总管,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九娘,你且退下,重新做一份早饭,要快,莫让大人们等久了。”侯管家吩咐了一声,让厨娘退下,然后端起茶杯,扫了一眼沈睿,缓缓道:“你是应邀参加诗会的书生?” 沈睿摇头不语。 “哼!胆子不小,那你是怎么混进来的?”侯管家见状,面sè一沉,yin狠暴虐地嘴脸显露了出来。 他起初还有些担心伤了读书人的体面,所以先问一下是不是来参加诗会的,现在嘛,则没有了这个顾虑。 “来人啊,将他押入柴房,等诗会过后听从老爷发落。”侯管家一声令下,门外进来两个家丁,随后指着他们骂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这么重要的ri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若是搅了诗会,让老爷和大小姐丢了面子,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两个家丁吓得双腿直哆嗦,二话不说,便要拿下沈睿。 “慢着,我虽然不是书生,但我的确是应邀而来,你们将我押入柴房,等会董大人找不到我,嘿嘿,有你们哭的那一刻。”沈睿冷笑道。 “且慢动手。”侯大总管见他气度不凡,上下仔细打量,然后眉头一皱,狐疑道:“你不是书生,难道你是官员?今儿我家老爷邀请之人都是官场同僚,士林名士。看你年纪不大,定是哪家大人的公子,不过你偷吃府上东西,坏了府上的规矩,稍作惩戒也无可厚非,待诗会过后,请你父亲领你回家便是。” 说完,他一挥手,示意家丁拿下沈睿。 “你们……没王法了……”沈睿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真的敢关押他。 “王法?你还知道王法?小小年纪不学好,偷三偷四,就是现在打你板子,你家人也不敢说三道四。”侯大总管站在门口,看着家丁拖着沈睿而去,呸了一声,吐了一口浓痰,转身进了屋。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们胆子不小,快把我放了,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捂住他的嘴,乱喊乱叫惊扰了贵客,大总管定会打烂我们的……” “我是沈……” “哈哈,你是神?老子还是如来呢。” 不顾沈睿如何乱蹬乱踢,两个家丁捂住了他的嘴,扛上肩头去了柴房。所过之处,众人纷纷侧目,其中不乏有认识沈睿之人,但是看见他被董府家丁如此对待,无不退避三舍,暗自心惊。 “这沈大才子定是得罪了董大人,看来这次诗会风波不断啊……” “是了,我等也要小心一二,莫触了董大人的霉头……” “也好,少了他,我等才有出头之ri。” “是极,没有他这诗会才有意思,如若不然,我等都成了陪衬。” “……” 惋惜同情者有之,拍手称快者有之,担心害怕者有之。一时间,沈睿被关押柴房的事情不胫而走,一下子成了最为炙手可热的话题。 第28章 董府诗会(下) 董府大小姐的丫鬟无功而返,令人欣慰的是,确定了沈睿已经来了,就在府上某处。 心急的女子便想亲自去寻,胆小害臊的女子则故作矜持状,既忧又喜,患得患失。 只有少数人不喜形于sè,将内心的躁动压了下来。 董晗玥道:“一个男人而已,瞧你们现在着急的样子,他既然来了,还怕他跑了不成。你们出自名门,要注重仪表,莫给我们女子丢了面子。” “晗玥,你难道就不想去见他。不知道是谁天天捧着《西湖白娘子》暗自垂泪……”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我知道他在这里,近在咫尺,却看不见对方……”这是痴呆文妇才能说出的话,sāo情啊! “是极,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沈郎……” …… 她们口中的沈睿此时正躺在柴房的草垛上,此情此景,让他想起了《唐伯虎点秋香》里星爷被关押在柴房时,一个打扮超酷超前卫的石榴姐,那饥渴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一念及此,他脑中jing铃大作,捡起地上的木棍,以防范突发情况,只是那无助的眼神,黑暗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悔呀!一句话没说清楚,就被关起来了。 他的遭遇令今天的诗会蒙上了一层yin影。让一些出身寒门的士子感到了不安,甚至有些惶恐。 既然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 欢喜的人自然是想借诗会扬名的豪门子弟,当以薛文海为首,他得知消息之后,是最为开心的人。他认为董大人这么做,就是有意打压沈睿,正中下怀。 “真是天赐良机,他沈睿注定身败名裂。”后花园的一处假山后面。薛文海与一群好友商量道:“林兄,李兄,还有何兄,你们赶紧去召集士子,等诗会开始,我便要当众揭开沈睿丑陋的嘴脸。” “此事不必担心,我们早已将人召集好了,只待薛公子给他雷霆一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林青书眼眸中闪烁着狠辣的光芒,冷冷一笑道。 何万方和李文chun二人彼此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地说道:“上次谋划的如此缜密,最后还不是功亏一篑。不如去问一问董大人,沈睿那家伙到底犯了什么错?万一只是一点儿小事情,咱们大张旗鼓与他对着干,恐怕会招人非议……” “是啊,上次祝三刀和满chun院的事情才过去几天,这又要……” “闭嘴,你这蠢货,我给你说了多少次,不准再提那件事。”薛文海怒道。 何万方虽然惧怕薛文海的家族势力,但是并不怕他。好歹我也是有功名的秀才,你这般呼来喝去,拿我当你家下人? “哼!你说的轻巧,祝三刀还在镇抚司大牢里关着,他若招供,你薛家财大气粗,无所畏惧。那我呢,我若被革了功名,我家就完了。姓薛的,老子不是你家下人,在这般对老子呵斥,大家一起死。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衙门自首。天天说老子蠢货,这烂事都是你这蠢猪整出来的。人家沈睿就是比你有才华,你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小人一个……” 何万方动了真火,憋屈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指着薛文海一通臭骂。 薛文海傻眼了,一直面了吧唧的何万方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竟敢辱骂我?活腻了吗? “姓何的,别忘了你爹当年重病在床,是谁出的银子,请的郎中。你这卑鄙小人,恩将仇报……”薛文海怒吼道。 “别吵了,这里人多嘴杂,让人听见了咱们麻烦就大了……” “是啊,你们都消消气,何兄今ri喝多了,说的都是胡话,赶快给薛公子赔罪。” 林青书和李文chun好言劝说,让他们息事宁人,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 何万方见他提起陈年旧事,一时间也无话可说,朝薛公子拱了拱手,算是赔礼认错了。谁让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有天大的委屈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薛文海怒气未消,却没有继续争吵,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殊不知。他们四人刚走,一个胖子提着裤子从假山后面冒了出来。 “好啊,原来那些事儿都是薛文海在幕后指使的。想对付沈大才子,先问我杨胖子同不同意,一本《西湖白娘子》让我在家里扬眉吐气,你要对付沈睿,就是断我财路,如杀我父母……” 提起裤子,杨威赶紧去找沈睿告知此事。奈何沈睿被关了起来,杨胖子身份太低,没有资格求见董大人,急得他团团转,四处打听沈睿关在了什么地方。 时间一晃,过了一个时辰。 杨胖子满头大汗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息。忙碌一个时辰,见人就问,上下打点,可是侯大总管根本不认识沈睿是谁?且扬言让沈睿的父母来领他回家,其余人一律不见。 这让杨胖子无计可施,心焦不已。 “是你一直在打听沈睿的下落?” 耳边传来一女子的声音,杨胖子抬头一看,见对方是一个丫鬟,便没有在意,随口说道:“是我。” “我认识沈睿,我知道他为什么被抓,至于关在什么地方了,我也不知道。我家小姐也很着急,可是她也束手无策……”婉儿伤心地说道。 “你……你家小姐?是不是董才女?” 婉儿摇了摇头。 “那没办法了,除非你家小姐认识董才女,去求求情或许还有救。”杨胖子情绪失落地说道。 “嗯,如果你遇见沈公子,请你转告他,我家小姐在客栈等他。”说完,婉儿就走了。 顾道芯本想就此回客栈等消息,可就在这时,董府大门关上了,以董大人为首的一众官员从前厅走进了后花园,身后跟着一大群书生。 杨胖子现在越来越想不通,如果真是董大人下令关押沈睿,那这件事就不是自己能解决的,“不能急,先弄清楚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杨胖子赶紧去找婉儿等人,询问了事情经过,其结果令他你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偷吃厨房的饭食而被抓,这叫什么事儿? 后花园有一处空地,此时早已摆满了桌椅,一众官员按官位品级排座。因诗会主办人是董大人,所以他位居首座,当然,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谦让一番,但是他却不敢坐下。因为他身边还有一张椅子与他并排。 “高公公,您先请。”董绍明笑呵呵道。 “唉,今儿不是办公,何必在意那些俗礼,董大人请。”高公公久久不坐,其原因无非是立威,故意给南京官员脸sè看。你们不是想咱家倒霉吗?咱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今天到场的官员都是老jiān巨猾之辈,当下便猜到高公公的用意,只是想不通,内阁都要对他动手了,他怎么还这般拿大,莫非是见自己大势已去,故意摆摆威风? 所有人的想法基本上是一致的,认为他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董绍明心里窝火,表满上却一团和气,道:“高公公不坐,我等哪里敢坐。人都来齐了,在耗下去……恐怕不好吧。” 高河咧嘴一笑道:“董大人说的是,那咱家就却之不恭了。”说完,缓缓坐了下去,然后低着头把玩一串玉佛珠,似自言自语道:“今儿风大,吹久了,人不舒服。” 董绍明赶紧吩咐下人取来屏风,为高公公遮风。 “遮不住啊,咱家看这南京的天气越来越邪xing,诸位大人,你们怎么看?”官场说话,向来隐晦,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没有人敢直言不讳向对方开炮。高公公自幼进宫,早已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甚至是宫闱里的刀光剑影。 能混到今天的地位,可见高公公也不是一般人。 “事关天象,高公公得去问钦天监,我们可不懂……” “哈哈,是啊,江南的天气时冷时热,真是说不好啊。” “好,说得好,刘大人让咱家去问钦天监,大家都知道钦天监衙门在京城,刘大人言外之意,是不是等着咱家鉴送京师?”高公公笑眯眯地盯着刘大人。 户部侍郎刘大人语气一窒,看了一眼顶头上司董绍明,然后起身施礼道:“下官绝无此意,下官一时失言,请高公公莫要怪罪。” 高公公没有理会,站起身来,冷眼一扫,yin阳怪气地说道:“在座的诸位很多都在京城当过官,南京是个什么地方,大家心里都明白,养老就养老吧,非要弄出这么多是非,你们看,头顶上的云彩这么多,那片儿下雨,那片儿不下雨,诸位看得清吗?” “看不清,看不清……”侍郎刘大人满头大汗,这番话要是在听不明白,这些年的官算白做了。 大明朝两京十三省,除开běijing之外,唯独南京设有六部衙门,但是在南京当官,基本上都是犯了错被发配至此,此生已然升官无望,混吃等死而已。但要说权利,自然也有一些,但远不如京官。 莫非朝廷又有了变故? 众人面sè难看无比,谁也没有想到高公公竟然有恃无恐,好像这次风波吹不到他。这不禁让人空欢喜了一场,更有人感到了巨大的危机。 “把屏风都撤了吧,咱家招来的风雨,你们遮挡不住。”敲打的目的达到了,高公公便坐了下去,不再言语。 董绍明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定力不凡,不像下面的官员那么不堪。 “今ri董某举办这场诗会,其用意无非是为朝廷举贤。当然,要说私心也是有的,那就是小女董晗玥,年方十八,待字闺中。平时喜读诗词文章,久而久之心气就养高了,等闲之辈看不上眼,所以今ri便以文会友,与诸位江南才子切磋诗文。说不定今ri就会留下一段佳话。” 这番话如石破天惊,场面瞬间失控了,喧哗声四起,董大人选婿?这消息足以震动江南数十万士子,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第33章 嘉靖帝 (三更连发,万字更新,求收藏,求红票……) 五月初,正午。 京城,玉熙宫,乃是西苑的正殿,殿眉的匾额上却刻着‘谨身jing舍’四个俊秀有力的楷书大字,匾额的左侧下方还刻着‘臣严嵩敬书’五个小字。 大殿的侧门缓缓开启,一个清瘦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大殿内退了出来,然后缓慢的将门关上,动作很轻很慢,没有发生一丁点儿声响。做完这一切后,那人撩起衣袖擦了一把汗,轻轻吐了一口气,随后整理一下衣冠,穿戴不是官服,也不是绫罗绸缎,反而十分朴素。他挺直腰杆,背着手,仰着头,缓慢的离开了。 此时正值中午,ri头很大,内阁里一群大臣正在办公。正堂上方案牍后面坐着首辅严嵩,眯着双眼,似睡着了一般。他左手下方是次辅徐阶,其次是六部堂官以及阁员。正拿着奏本互相讨论…… 一个清瘦的中年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官员见状,急忙行礼。 “陈公公……” “陛下让咱家来内阁问问诸位大人,票拟的怎么样了?”这人正是司礼监秉笔大太监陈洪,永远yin沉着脸,见了谁都是一副欠他银子不还的表情。且行事yin狠毒辣,西苑门外,鞭挞百官就是他干的。 徐阶赶紧上前相迎,道:“正在商议,最快下午就能拟好票。” “那行,票拟好了送往司礼监批红吧。”陈洪说着,看向正堂之上的严嵩。微微躬身道:“严阁老,陛下召见。还有徐阁老,青词写好了吗?皇上等着看呢。” “写好了。”徐阶声音低沉地说道。 严嵩睁开双眼,看了一眼陈洪,用手撑住案牍,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声音苍老沙哑地说道:“那就走吧,有劳陈公公了。” 门口停了一具双人抬的便轿,严嵩坐上去。徐阶没有坐轿的资格,只能骑马。可见严嵩在嘉靖帝心中的地位,徐阶拍马也赶不上,当了十几年的次辅,受了十几年的窝囊气,世人戏称他是受气宰相。 但是谁也不敢小瞧他,隐忍十几年,最终把严嵩拉下马。 一行人来到殿前,太监落轿,徐阶搀扶严嵩下轿,然后两人站在玉熙宫的台阶前,垂手而立。 陈洪率先走进宫殿,不一会儿出来道:“严阁老,徐阁老,请进吧。” 严嵩一步上前,扯住沈睿的衣袖,低声问道:“陈公公,陛下今ri心情如何?” “呃……”陈洪嘴巴一咧,深深看了一眼严嵩,迟疑道:“陛下心情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严嵩似乎松了一口气,徐阶搀扶着他走上台阶,尚未走进宫殿,就听见殿内嘉靖帝敲击紫金钵的声音。 “当当当……” 连响三声,声音清脆悠远。 “快进去吧,陛下等急了。”陈洪脸上骤变,催促道。 掌握大明朝两京十三省的大臣,一前一后走进了大殿。 越过高高的门槛,进了大殿之内,檀香缭绕。 整个大殿,没有龙椅。 只是在祭坛前面,大殿正中。有一个一尺高七尺宽的白玉圆榻,榻上铺着一床薄薄地锦被,被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在太极圆榻的外圈地面上,还按照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的顺序,镶嵌着八卦紫金砖,这就是嘉靖皇帝ri常修炼打坐用的太极八卦床。 此时八卦床上空空如也,四周用白纱幔罩着,不见嘉靖帝。 严嵩和徐阶两位阁老跪在侧殿,嘉靖帝jing修之所,若无召见,任何人都不准入内,主要怕带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嘉靖帝修炼。 “饥谨之患,民流者期年:吁嗟之求,词穷于是ri。榫惟至道之助,推广上天之仁。 召呼群龙,时赐雳泽。罔以不德,而废其言。” 宫殿内突然响起嘉靖帝的声音,撩起纱幔,嘉靖帝身穿道袍,龙行虎步而来,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严嵩和徐阶,说道:“严阁老七十多岁的人了,扶他起来。” “是。”说话的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李芳,年龄五旬上下,相貌普通,身材略显肥胖,大明朝所有太监都归他管。宫里的太监,私下称他为“老祖宗”。 小太监搬来一把圆凳,李芳扶着严嵩坐下之后,又对徐阶道:“徐阁老,您也起来吧。” 徐阶缓缓站起身来,垂首不语。 嘉靖皇帝长得还不错,面容白皙,五官端正,颌下三缕长须。一身道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出尘之意。 “刚才朕念的那几句青词,你们以为如何?”嘉靖帝坐在八卦榻上,将宽大的衣袖卷了起来,然后又道:“严阁老,你来点评一下。” “臣遵旨。召呼群龙,时赐雳泽。只有我大明朝的皇帝才能做到,臣只听了几句,就感到陛下气吞山河之气魄,其胸怀像大海一样深邃,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说完,严嵩和徐阶一起拜跪。 “榫惟至道之助,推广上天之仁。召呼群龙,时赐雳泽。这才是我皇家气魄。”嘉靖帝面带笑容,继续说道:“你们可知这是谁写的青词?” “臣不知。”严嵩、徐阶齐声道。 嘉靖帝看了一眼李芳。李芳会意,前去搀扶严嵩。 “严阁老已经七十多了,陛下没有叫你跪,您老就别动不动下跪,身子要紧。”李芳温和地说道。 严嵩颤颤巍巍起来后,颇有深意的看了李芳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说的是啊,我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的重担都在你严阁老肩上,得保重身体。”说到这里,嘉靖帝莞尔一笑道:“高河这奴婢不错,献上这篇青词非常合朕心意,司礼监赏他点什么吧。” 李芳道:“奴婢领旨。” 高河?这两个字从嘉靖皇帝口中说出,顿时让严嵩和徐阶心头一颤。彼此间,互相看了一眼。 “朕最近听说百官弹劾南京守备太监高河,此事调查清楚了没?”嘉靖帝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护犊子之意十分明显。明知道有人弹劾高河,还要赏赐他,这说明嘉靖帝有意息事宁人。 严嵩道:“徐阁老,案子调查出结果没有?是不是捕风捉影、子虚乌有?别冤枉了好人,那些言官也该好好管管了。” 溜须拍马、邀功行赏轮不到他徐阶,一旦有麻烦,严嵩就会拿他出来顶缸。 徐阶仿佛早就料到了,这皮球踢来踢去最终滚到他脚下。受气宰相一点儿都不假,谁让他是二把手呢。 “还在调查当中,臣回内阁后,一定严查。”徐阶低着头说道。 “呃……”嘉靖帝迟疑道:“查清楚就好,徐阁老办事,朕还是比较放心的。自古江苏出才子,文风鼎盛,徐阁老也是江苏人,可见江苏人杰地灵,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作了两首诗词,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一首谁翻乐府凄凉曲。呵呵,小家伙很有才情。” 李芳接着说道:“奴婢虽然不懂诗词,但是听了这两首词牌,总是念念不忘,时常吟诵。不怕陛下和两位阁老笑话,奴婢私下里还做作了一首歪诗呢。” “就你?附庸风雅罢了。”嘉奖帝含笑说道,心情颇好。然后又看向严阁老,问道:“东南抗倭,北方抵御鞑靼,临近数省大旱。这些事情你们内阁议出结果没有?” 严嵩闻言,心里暗叹,该来的总要来。 “臣是内阁首辅,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为民解难。臣愧对皇上,愧对天下百姓,臣叩请皇上责罚……” “朕把内阁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当差的?出了事就想卸担子,你们把朕的大明朝当成了什么?”嘉靖帝的语气徒然一冷,前一秒还在笑,下一刻就变了天,真真是喜怒无常。 “臣罪该万死……”严嵩和徐杰再次跪下。 “缺银子,你们去想办法。朕把内阁交给你们,你们就给朕弄出这么大的亏空,自己的债自己去还。”嘉靖帝深吸一口气,冷眼一瞥,看向李芳,道:“还有你,底下的奴婢越来越不像话。你是怎么当差的?让人家喊你老祖宗?老祖宗是什么?死人才叫老祖宗,你不死也被人喊死了。” “奴……奴婢该死……”李芳赶紧跪下。 殿内突然静了下来,压抑的气氛中透着一丝诡异。 过了半响,嘉靖帝缓缓睁开眼睛,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额头,忽然苦涩一笑,道:“朕知道你们难,呵!朕也难。” 李芳从地上站了起来,直接走到两位阁老门前,语气不在温和,透着几分寒意道:“砸锅卖铁也要把今年的难关度过,内阁回去之后好好议议,必须拿出个妥善的法子,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我们做臣子的,千难万难也不能让主子万岁爷为难。” “李公公说的是,臣回内阁好好议一议,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今年的几件事办了。”严嵩低声道。 “各干各的事儿,都回去吧。”嘉靖帝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严嵩和徐阶二人出了玉熙宫。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回到内阁,大胡子张居正手持奏本,对严嵩道:“严阁老,这是兵部刚收到的辽东寄递。是上月初八发往京师,催促军饷,前线大军不可一ri无粮……” “嗯,知道了。”严嵩淡淡地回了一句。 张居正闻言一愣,随即不解的看向徐阶,“徐阁老,前线大军缺衣少粮……” “太岳,莫要多言。”徐阶摆了摆手,示意张居正不要再说了。 严阁老站在牍案后面,清咳了一声,浑浊的老眼扫了一圈,六部堂官以及阁员放下手里活儿,一起看向顶头上司。 “事情不必多说,大家心里都清楚。今年各项开支,各部衙门再好好议一议,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今年的几件大事办好了,以解君忧。” “我知道你们很难,但是我们做臣子的,千难万难也不能让圣上为难。宫里的预算不能少,从各部抽调一些银子补上去,至于赈灾的银子……先缓一缓,让各地省州府衙门想办法,没银没粮可以去找大户借。他们借,内阁还。” “张太岳,你刚才说辽东前线大军缺军饷?缺多少,统计一下。” “下官已经统计清楚。”张居正说着,从袖口里取出一份奏本低了上去。 “好,还有工部预算,去,把严世藩喊来。咱们一起议一议,大家都受一点儿委屈,把今年的难关度过去。” 从各部衙门抽调银子补贴宫里,此事令人百官无言。 严嵩之所以得嘉靖看重,正是因为他做什么事情都把皇上的事放在第一位。大明朝早已千疮百孔,国事民生已如此不堪,嘉靖帝还要大兴土木,修建道观殿宇。并不是大明朝没有忠臣直臣,敢于直言不讳的臣子也有不少,而是那些个清正刚直的硬骨头早已在宫门外敲碎了。百官只能敢怒不敢言…… 第34章 惊天逆转 (感谢“一寸夕阳”同学的打赏,加一更。俺会继续努力的,目前成绩不太理想,毕竟偶在纵横也写了几本书了,这一次换了笔名。呵呵,没想到成绩如此惨淡。红票,收藏都是免费的,大家注册一个账号,求多多支持。)下面是正文。 严嵩和徐阶回到家中,便吩咐人去打听“人生若只如初见”的作者。从嘉靖帝口中说出来的名字,岂是等闲之辈?必须弄清楚咯,这人有多大的本事,在嘉靖帝心中有重的分量。 他们混到如今的地位,哪一个不是老jiān巨猾八面玲珑。稍有风吹草动,第一个知道的就是他们。 …… 夜sè渐浓,细雨轻飞。 严嵩生活较为简朴,一顿饭不过几菜一汤。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食yu不振。但是他的儿子严世藩却极尽奢华,挥金如土。 饭桌上,严嵩喝了一碗小米粥,拿起温热的毛巾擦了擦嘴,看向对面饮酒的儿子,问道:“你可听过一首木兰辞‘人生若只如初见’?” “恩,听过了,在京城小有名气。据说是江南的一个士子所作,好像叫沈什么的。”严世藩答道。 “哦。”严嵩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又道:“世藩,你把这首木兰辞念给我听,我要看看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爹,我哪有闲心去记这些东西。”严世藩有些不情愿。 “念,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首木兰辞而已,念给我听。” 瞧见老爹神情不对,严世藩眉头一皱,问道:“爹今天又见皇上了?” 严嵩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那好,我念给爹听。”严世藩聪明到了极点,据说他跟人谈话,对方说上句,他就知道人家下句要说什么。而且他看人极准,无论你是老jiān巨猾还是天真烂漫,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严世藩将木兰辞背诵了一遍,然后问道:“爹,皇上看中的人,我们还是少接触为妙。” “不错,最近几年,圣上对我严家已有多处不满,若是在拉拢圣上看中的人,实属不智。世藩,今年国库亏空如此之大,你可有对策?”严嵩晚年,基本上对儿子严世藩言听计从,将用人之权也交给了他。 “还能怎么办?无非拆东墙补西墙。工部的账目走的是明账,徐阶他们想借机生事……”严世藩顿了顿,冷冷一笑道:“我就把他们一网打尽,徐阶,高拱,张居正。一个都别想跑。” “嘿嘿,徐阶不会这么傻。”严嵩笑了笑,又道:“就算有人生事,也查不到徐阶头上。以诽谤圣上的罪名治他们的罪,皇上也不会听我们的。本来想把南京守备太监高河杀了,以解燃眉之急。徐阶他们也同意了,谁承想,今儿皇帝召见,说他献上来的青词有功,还得了赏。” “爹,您又不是不知道。皇上最要面子,也最护犊子。太监是家奴,出了事,丢得是宫里的脸面,不到万不得已,皇上是不会拿他们开刀的。就算要杀,也是司礼监的事儿。这本就是一招臭棋,哎,看来得另找人开刀了。”严世藩苦笑道。 “恩,你看着办。实在不行,就多杀几个,大明朝别的不多,就是当官的多。”严嵩说完,丫鬟搀扶着他离开了。 ………… 朝堂上随便一件小事儿,就会引起一场大风波。弹劾高河的奏本足足装了一箱子,百官不但没有弹劾成功,反而遭内阁训斥。 高河有惊无险,得到了司礼监的褒奖。可谓惊天大逆转,不但百官忿忿不平,就连内阁官员也颇为不满,只是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五月中旬,司礼监寄递到了南京。高河高兴得就跟长了小**似的,捧着寄递一个劲儿的傻笑。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了,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若不是沈睿那篇青词,咱家今天就得人头落地。”高公公将寄递收好,对身边的小太监问道:“沈公子怎么还不来,在派人去催一催。” “干爹,早就派人去请了,只是沈公子忙于作坊的事儿,实在是走不开。要不……干爹您亲自去一趟,看看那香水作坊,据说沈公子弄出来的香水比上等胭脂水粉要好得多。”肖公公笑眯眯地问道。 “呃……”高公公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道:“也罢,去看看。” 换上便装,一群小太监簇拥着高公公去了城外。 走到半路,听见有人议论沈睿,他止步听了几句,一闻之下,勃然大怒。路边小摊上的人也不知听谁说的,沈睿成了阉党,攀附权贵,与阉党同流合污,已放弃了读书人的尊严…… 也有人为沈睿说话,说南京大太监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以沈睿家人之xing命要挟他就范。等等诸如此类。 短短几天,沈睿的名声已经臭大街了。但是崇拜喜欢他的人也有不少。老百姓什么都不懂,就喜欢说些闲话。别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传,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沈睿被南京大太监威逼就范。 “咱家跟他们没完。”原本大好的心情瞬间荡然无存,高公公气得七窍生烟,五脏冒火,但是他又不能跟这些无知的百姓计较,否则,就真的坐实了威逼沈睿之事。 “干爹,您消消气,要不……你打儿子一顿,出出气,别气坏了身子。”肖公公急道。 “走,去沈睿的作坊。”高公公上了轿,心情糟糕到了极点,似乎也明白了为何派人请了这么多次,沈睿依旧不愿意来。 “咱家害了他啊?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没跟咱家说道说道,救了咱家的命,也从来没有开口要过什么,这样的人,咱家怎能亏待他呀?” 高公公越想越觉得对不住沈睿,愈发觉得亏欠沈睿太多。 一行人来到作坊,护院见来人是高公公,赶紧迎上去行礼。 “都起来,老老实实当差,沈小官人说的话就是咱家的话,尔等若有异心,一律打死。”高公公狠狠说道。 “属下不敢!”一群护院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道。 沈睿得知高公公来了,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出门相迎。 只见高公公心情不畅,正在训斥护院,于是上前为护院求情,这么便宜的顺水人情,不要白不要。 “高公公误会了,这些护院尽忠职守,我本打算月底给他们加薪。您一来就要打要杀,这让我如何是好?” 高公公看见沈睿之后,心情缓和了许多,仔细打量沈睿,道:“瘦了,你正值长身子的年纪,不要cāo劳过度,有些事情可以让下人去做,你只管掌控全局就是。哪有你这般事无巨细,亲力亲为,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公公教训的是,我以后注意。”沈睿笑了笑,又道:“请公公随我去屋里谈话。” 高公公和沈睿走进一间破旧的砖瓦房,几个小太监留守在门外,护院更是将附近十丈内的人群驱赶走,严阵以待留意四周的情况。 “沈睿,这就是你研制的香水,呃……不错不错,香气十分纯正,好好好,是个好东西。”高公公拿着一瓶茉莉花香的香水,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至,令人jing神一震。 沈睿指着桌子上的四瓶香水,道:“一共炼制了五种香水,茉莉花,兰花,玫瑰,牡丹,百合。公公将这五瓶香水送往宫中,若是皇上喜欢,那不只是我沈睿一人之功,高公公居功甚伟。” “唉,你这话说得,好像咱家来你这里就是为了分功劳的?”对于沈睿的懂事,高公公一直非常欣赏,不贪功,不争利,什么事情都想着对方,这样的人不栽培那还栽培什么人? “沈睿啊,你对咱家说实话,你到底想不想考取功名?”高公公说着,掏出一份信纸,轻轻的放在桌面上,道:“你先看看这封信在回答咱家的话。” 沈睿拿起来一看,手儿一抖,差点儿扔掉手里的信纸。巨大的喜悦轰的一下,冲昏他的脑袋,心中狂喜道:嘉靖帝终于知道我沈睿了,哈哈哈…… 仔细看了两遍,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淡淡地道:“我无意功名,请公公帮我回禀皇上。” “你……”高公公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儿背过气去。指着沈睿,尖叫道:“你小子是不是疯了?那是……别人十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你竟然敢拒绝,咱家现在恨不得打开你的脑袋,看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要说沈睿不想考取功名,那是假的。十年寒窗苦读,岂是儿戏。他自问没那个本事,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读书考试上面,他有自己的人生规划。 抄袭几首后世的诗词,这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前世他毕竟是文科生。但是科考,绝非投机取巧所能得来。他有自知之明,所以拒绝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沈睿不想做一个空谈误国的书生。高公公,人各有志,莫要强求。”沈睿云淡风轻地说道,一副不屑于功名利禄的名士嘴脸,顿时让高公公怒火中烧。 “好好好,你志向远大,咱家不如你。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能光宗耀祖吗?能出人头地吗?说到底你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满身铜臭的jiān商。当名士吗?隐居山野?世上有几个淡迫名利的高雅之士,就连孔圣人为了当官周游列国,你……算了,咱家懒得说你。”高公公气呼呼的喝了一杯茶,然后大声喊道:“上茶。” “公公,这花茶败火,您老多喝点儿。” 第35章 求人不如求己 谁说不考功名就不能当官?要知道,你们这些木有小**的家伙都当官掌权了,我沈睿年富力强,为何不能当官?真真岂有此理! 沈睿不说实话,高公公不肯走,本就觉得亏欠他太多,试想找一些事儿补偿他。レ思路客レ可是这家伙不走寻常路,非要另辟蹊径,走一条另类崎岖的道路。混迹青楼,扬名于青楼,只为一本小说造势,现在有了点散碎银两便要经商,弄出一个什么香水,打算以此作为根基,还要陆续开一些稀奇古怪的店铺。 谈了半天,沈睿解释了半天,终于把高公公的心结解开了。 “罢了,强扭的瓜不甜。你既然想经商,咱家就送你个店铺,回头咱家让人把房契给你。”高公公说着,起身yu走。 “高公公且慢,薛文海以及他的好友同窗是怎么处理的?”沈睿这一久忙于作坊的事情,一直没有机会过问,徐老七也没有派人来送信,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高公公闻声止步,迟疑道:“这件事……你不要过问,咱家说了,自会给你一个代价。那薛家不好对付,杀他一个薛文海有什么难的,咱家是怕给你留下祸根,要杀,就杀薛家满门。” 最后一句话,高公公杀气侧漏,终于露出了太监yin狠毒辣的獠牙。一口开就灭满门…… 沈睿心头大骇,虽然我与薛文海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是祸不及家人。再怎么着也是我跟他之间的恩怨,若是将他薛家满门灭了,我多少有些接受不了……难道是我太仁慈了? 见沈睿表情极为不自然,高公公摇头叹息,道:“沈睿啊,就你这样优柔寡断,心存妇人之仁。如何在吃人不吐骨的官场上厮混?咱家真是不放心啊。” 高公公的顾虑并不多余,薛文海的确是个小角sè。最让沈睿头疼的是他背后的家族。 “斩草不除根,等同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沈睿眼中掠过一抹狠辣之sè,道:“听说薛家有人在都察院当御史?要对付他,不容易。” “若无严党在后面为其撑腰,咱家一只手就捏死他。”高公公一脸傲sè,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打眼一撇,见沈睿咧了咧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嘿嘿笑道:“都察院左都御史咱家都打死过,区区一个御史,廷杖于宫门之外,不知凡几。上下打点好了,让他生他就生。让他死他就死。” 杖刑,是非常有讲究的。行刑之人若想打死你,最多几杖,若不想打死你,打一百仗也让你安然无恙。衙门皂隶向来jing通此道,只要银子给够了,打板子的时候只让你伤皮而不伤骨。 沈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此时的高公公在他心里的形象愈发高大威猛,赶紧拍了一记马屁道:“公公威武,言官最是可恨,颠倒是非,诬陷忠良。公公为民除害,真乃英雄也!” “胆敢诽谤圣上,死有余辜!”高公公神气十足地说道。 “那是那是,如果薛御史也诽谤圣上,那该多好啊。”沈睿嘀咕道。 “掌嘴!”高公公把眼一瞪,怒道。 “哎哟,说错话了。该打该打。”沈睿依旧笑眯眯的,轻轻拍了拍嘴巴,丝毫不把高公公生气的模样放在眼里。 “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若让别人听见,你少不了挨顿板子。”高公公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也不好在板着脸,教训了几句,便离开了。 旁晚时分,ri落西山。 一辆马车进了城,马车在城里逛了一圈,然后停在了一处大宅院的后门。 “公子爷,到地方了。” “二奎,你先回去。” 沈睿从马车上下来后,吩咐道,然后拎着礼物去了敲门。 “咚咚咚……” “谁呀?” “小子沈睿,求见徐千户,劳烦小哥通报一声。” 门房小斯见他提着礼物,便心领神会的应诺了一声,没过多久,小斯打开了门,将沈睿迎了进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徐府客厅。 徐老七哈哈大笑,出门相迎,显得极其热情。 “小老弟难得登门一次,让我家也沾了些许文气,指不定我徐老七的后人就能出个状元。” “小弟可不是文曲星下凡。” “你说不是就不是?你问问南京城几十万百姓同意否?”徐老七打趣道,随后丫鬟上了茶水,两人入座之后,徐老七又道:“只是可惜啊,上次董大人举办的诗会让薛文海给毁了,未能聆听老弟的新作,着实遗憾。” 见徐老七主动提起薛文海,沈睿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七哥打算如何处置薛文海,他薛家是什么态度?” “呵呵,你不必担心,高公公已经交代了。他们这些大人物在上面拿着刀斗,不分出胜负,老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再说了,老哥之所以能保住如今的地位,还不是因为你。” 压了一口茶,继续说道:“高公公说话了,徐国公不得不卖他一个人情。只是,这件事又起了波澜,主要是老哥我陷入了这案子。不过你放心,我徐老七能有今天,全仰仗老弟相助。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哪怕丢了乌纱帽也在所不辞。” 沈睿闻言,久久不语。他终于明白了高公公为何要灭薛家满门,薛家背后是严家父子,要动他们,真的很难。 见他若有所思,徐老七干笑一声,道:“徐国公的小舅子没当上千户,一气之下,不干了,下海经商去了。还没等老哥高兴起来,就被徐国公另一个小舅子顶替了。” “呵呵。”沈睿笑了笑,同时心惊不已,锦衣卫是天子亲军,所有职位几乎都是世袭。怎么如此混乱,这边刚走,那边就有一个不相干人来顶替。也忒胡来了…… “要说起来,这人来头甚大,是徐国公原配夫人的亲弟弟,老朱的家的人。” “难怪如此。”沈睿释然道。 大明江山传承至今已有两百年左右,朱家子孙遍布全国,少说也有十万人之多。可是真正得势的有几个? 朱家江山每隔几十年就有藩王造反,毕竟都是朱家血脉,皇帝是不会赶尽杀绝的。所以造成很多朱家子孙流落各处,仗着自己是皇家血脉,为非作歹,已经与街头痞子混混无异,在南京城里这种人满大街都是。 但是徐老七说的这个朱家子孙,却不一样。想必是哪个藩王的子孙。 徐老七没有多言,沈睿也没有多问,总之这些事跟自己没有关系。到了六月初,他就要离开南京去成都府省亲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七哥,我打算在南京开一家香水店,可是我马上要离开南京。所以请七哥帮忙照看一二。”沈睿不去想那些烦心事,挣钱才是当务之急。 “小事一桩,七哥也认为你该出去玩几天,呵呵,家里的事我来帮你照看。”徐老七豪爽地说道。 沈睿道了一声谢,接下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徐府。 站在僻静的小巷子里,沈睿仰头长叹,道:“我与他萍水相逢,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人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可笑我沈睿还把自己当成个人物?无权无势,狗屁不是,与其说徐老七帮我,不如说帮他自己,若不是看在我跟高公公有几分交情,其结果还真是难以预料……” 通过与徐老七的谈话,沈睿可谓失望之极,但是失望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交情都建立在利益之上。就拿徐老七来说,他嘴上说的漂亮,什么站在我这一边,其实都是扯淡。若不是高公公施压,他才不会因为我而去得罪薛家,上次祝三刀刺杀我,他难道不知?娘的,官场上的人没一个好鸟。只有我手握重权,左右别人生死,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徐老七,你今天给我上了一课。”沈睿握紧拳头,暗自发誓。 今天对他的打击很大,让他明白了很多事儿,古代官场更加黑暗,求人不如求己,什么同僚同窗?自己落了难,那些家伙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一路无语,回到**阁。 冯妈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这让沈睿受了创伤的心灵有了几分安慰。高高在上,手握权柄的官员还没有一个婊子有情有义。 “冯妈,六月初我就要离开南京了。一直以来冯妈对我照顾有加,免费提供食宿,对我也是极好的。睿并非无情之人,若有需要,冯妈尽管开口,凡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绝不推月兑。”沈睿真心感谢她,若没有她帮助,沈睿的小ri子没有现在滋润。 老鸨子冯妈一听他要走,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一把抓住沈睿的手,神情急切地问道:“可是因为薛家之事?” 沈睿摇了摇头,笑道:“冯妈想多了,我这次离开南京是去省亲的,你难道忘了,上次我对你说过我的遭遇,原本就是去成都府省亲的。” “是了是了,你还有一门婚事没办妥,成都府离南京数千里之遥,这一路上没有人照顾怎么能行?”冯妈悬起的心刚放下,这又紧张起来了。 “无妨,高公公会派人沿途保护我的。对了,我记得你说过,让我写诗词送给出阁的姑娘,刷刷知名度。抬高身价。不知冯妈现在还敢不敢用我的诗词?”他知道自己的名声臭大街了,有些不明事理的人见了他,指着鼻子骂他是阉党。 “敢,为何不敢?妾身虽是女儿身,却不是那些迂腐的家伙能比的。沈郎未免太小看妾身了。”冯妈颇有女汉子豪爽之气。模着沈睿白如玉的小手,笑眯眯道:“最近有两个姑娘出阁,劳烦沈郎作两首诗词。” 沈睿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让她尽情抚模,权当报恩了。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沈郎如果不介意的话,随妾身去房间谈一谈如何?”冯妈那一双犹如含了一汪chun水的媚眼,以及身上散发的浓浓sāo气,隔着十里地,顶风都能闻到。 沈睿岂会不知她意yu何求?赶紧抽回自己的小手,在模下去,就不只是模手了。 “快拿笔墨纸砚……”沈睿大喊一声,随即站起身来,朝着冯妈施礼道:“睿并不是那不解风情的莽汉,只是……我不是“锄禾”,冯妈也不叫“当午”……来ri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 (这一章很重要,沈睿心态的转变,情节转折,过度。沈睿没有虎躯一震,跟堂堂御史,而且还是严党成员对着干。那样写显得太不现实,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无法与朝廷大员较劲,只能借势,让高公公顶在前面,沈睿退居二线,去成都府省亲,并且逐渐走上仕途。至于契机,前面铺垫甚多,想必大家也能猜到。期待沈睿进京和对手痛快战一场。) 顺便求一下收藏红票,成绩好坏看数据,大家多多支持。小途感激不尽……拜谢! 第36章 香水店开张 京城,严府。 严世藩坐在会客厅里,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这是雨前龙井,茶中极品,每年产量极少,属于贡品。严世藩无所忌讳,享受着皇上一般的待遇。 “说,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严世藩面前站着一位中年人,那人年龄四旬上下,眉宇间满是忧sè。他道:“本是一件小事,却牵扯到了南山守备太监高河。我有一侄子,知书达理,向来不与人争锋。可是最近南京出了一个才子,得高公公赏识,设计陷害我那侄儿,如今关在锦衣卫大牢里,生死未卜……” “呵,又是南京,看来你们南京真是人杰地灵之地啊,才子一个赛一个。”严世藩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不屑,放下手里的茶杯,又道;“给南京写一封信就是,还用的着跑来专门说。” 如果写信能摆平,我至于上门求您吗?薛孝全叹了口气道:“哎,凭良心说,那沈睿的确有几分才华,背后有高公公撑腰,南京同僚有心无力,帮不上忙。所以下官……” “等等,你说什么?那人叫沈睿?”严世藩猛地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沈睿?” “就是那小子。对了,此人与小阁老也有些关联,嘉靖三十年,南京礼部侍郎沈茂才上书弹劾小阁老,最后死于镇抚司大牢,此人正是沈茂才之子。”薛孝良正sè道。 沈茂才的儿子?难怪……难怪皇上会提起他。看来当年的事情做的有点过了?严世藩陷入了沉思,皇上的每一个举动,他都会揣摩许久,试图弄清楚嘉靖帝所想,以便迎合圣意,媚上欺下。 这就是严氏父子经久不衰的道理,无论做什么恶事,他们首先想到的是皇上,扯着皇上的虎皮打压同僚,排除异己。 “小阁老,您看此事?”薛孝良见他深思许久,便有些心急地问道。 “呃……”严世藩迟疑道:“你也知道,高河前几天刚被皇上褒奖,此时跟他对着干,占不到便宜。你呢,先给南京写一封信,就说是我的意思,不要节外生枝,先保住人命再说……” “那我侄儿功名已被革除,这事又该如何?” 屁大的小事也来问我,老子是你爹啊。严世藩脾气本就不好,被薛孝良问的心烦,语气不善道:“没有功名去考啊,什么屁事都来问我,你是干什么吃的?没有功名,去求皇上册封他个状元……” 薛孝良吓得差点儿跪下,严世藩火暴的脾气无人不知,领教过的人都后悔不已,你不惹他,他还想欺负你呢。 “下官明白了,回去就给南京写信。”薛孝良满头大汗,惶恐不安地说道。 “还有啊,沈睿暂时不能动。至于高公公嘛,先和他闹一阵子,策动御史弹劾他。” “是!卑职回去后就写奏本……” “这一次要有证据,人物无证都不能少,空口白牙的话没人信。司礼监不好惹,想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下官明白。” 薛孝良刚走,严嵩颤颤巍巍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严世藩说道:“世藩,咱们不能小看了沈睿,这孩子能攀上高河,可见他也有过人之处。” “爹,您多虑了。一个毛头小子而已。高河倒了,他屁都不是,区区一个才子虚名,能顶什么用?”严世藩一口喝完茶杯里的雨前龙井,然后又道;“儿子担心皇上对我严家芥蒂之心愈来愈重。爹还记得嘉靖三十年南京礼部侍郎弹劾我们的奏本?现在想起来,当初做的是有点过了,皇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沈茂才被人当抢使,到死那一天都执迷不悟。” “记得。”严嵩坐下来,说道:“高拱才是幕后指使,我本想借沈茂才之事除掉高拱,没想到那沈茂才是个硬骨头,临死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沈茂才的死,我们有责任,但是最大的责任是他高拱。皇帝就算想为沈茂才平反,到时候老夫也不能让高拱他们太得意。” “恩,儿子也是这么想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补齐国库亏空,灾情愈发严重,百姓无粮就会造反,内阁是爹当家,到时皇上责问下来,爹怎么交差?儿子列了一个名单,先抓一批人抄家,以解燃眉之急。” 严世藩将一张名单递给严嵩,然后又拿出一张名单,说道:“这是儿子要举荐的官员名单。” 严嵩看了看,微微摇头,道:“人是咱们杀的,又是咱们推荐的人顶上空缺。且不说徐阶他们,就是司礼监也不会批红。世藩,凡事留一点余地,大明朝除了皇上,还有裕王……” 严嵩闻言一怔,随即闭嘴不言,神情凝重,将那张举荐官员的名单又拿了回来。 ………… “听说了没?听说了没?沈大才子弃文从商了,开了一家香水店,据说此物乃九天花仙子所酿的仙露,不是凡物,涂抹一点,香气凝而不散,沁人肺腑……” “扯淡,既然是仙子所拥有的东西,怎么跑到了阉党手里?” “老兄,你他妈也太钻牛角尖了。沈公子是什么人,文曲星下凡,岂是凡人?阉党,阉你爹的裆……” “你……你怎么骂人。” “麻痹的,骂你算轻的,老子还要打你呢。” “……” 是了,咱们沈小官人的香水店终于开张了,为了造势宣扬香水的神奇,沈小官人策划导演了一出出好戏,并且在南京各个茶楼酒馆jing彩上演。 东城大街,人山人海,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沈睿站在香水店铺前,迎接客人上门。今儿是大喜的ri子,南京城的官员几乎都派人送来了贺礼。 沈睿高兴的呲牙咧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官员送礼虽然是看高公公的面子,但是有钱赚就好,管这么多干嘛。 店铺门口站着两排漂亮的迎宾小姐,只要有人走进大门,她们就会面带微笑,躬身施礼,齐声道:“欢迎光临。” 后世的经营理念得到了不少客人的赞同,多有礼貌啊。 不但让人觉得体面,还让人心情舒畅。 随着人群一阵sāo动,迎客闲汉喊道:“红袖院花魁——青莲姑娘到……” “奴奴青莲,祝沈公子开张大吉,财源广进……”青莲媚眼含chun,娇滴滴地说道。 “多谢青莲姑娘美言,咿,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的好姐妹呢,怎么不介绍来捧场?”沈睿打趣道。 青莲白了他一眼,道:“奴奴还不知道沈公子的香水是否有传言中那般神奇,若是效果不错,奴奴下次一定喊姐妹一起来……” “有这份心意就行了,婉儿,请青莲姑娘进入喝茶,不,是品香。” 青莲随婉儿进了店,而后围观人群中又响起一片喧哗声。 “满chun院花魁——郑绣娘到……” “女魔头来了。”沈睿打起十二分jing神对付来挑事的人,见轿子落下,郑绣娘出来时,手里拎着几个锦盒。 “呵呵,郑大家太客气了,咱们之间的关系还用着这么见外吗?”沈睿说着,伸手去抢她手上的锦盒。 郑绣娘没有想到他这么直接,这么财迷。将东西给他之后,她抬手放在胸前,伸出三根芊芊玉手。 伸出三个手指头是什么意思?是ok?沈睿不明所以,费解猜测之际,听见郑秀娘轻声嘀咕道:“三次。” “噢,原来如此。”沈睿恍然大悟,明白了三根手指的含义,原来是郑绣娘jing告他,你对我袭胸三次,我一直记着呢,此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沈睿尴尬一笑,模了模鼻子,道:“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如果你真的放不下,等会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让你模回来就是。”说着,挺了挺胸,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儿,节cāo什么的碎了一地。 郑绣娘仿佛早就猜到沈睿会这么说,并未感到意外,也没有生气,翻了翻白眼,带着侍女进了店铺。 “南京第一才女董晗玥,徐国公府千金徐靖儿到……” 董家姐妹花一下轿,立刻引来无数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沈睿最怕见的人不是女魔头郑绣娘,而是董家姐妹花,因上次诗会的事情,董家姐妹花的名声一落千丈,沈睿是一个大男人,不以为然。可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把名节看得比命还重。流言蜚语真的可以害死人。 小萝莉董晗秋神情郁郁,望着梦中情郎,不知怎么搞得,鼻子一酸,泪水如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沈郎,你为什么要攀附权贵?你知不知道,人家听了外界的流言蜚语,整整哭了三天三夜。你本才华横溢,前途一片光明,为何这样作践自己?” “什么意思?”沈睿见小萝莉哭的极为伤心,看热闹的人更起哄架秧子,就怕事情闹得不大没热闹看。 “事到如今,你还不幡然醒悟吗?你……堕落了……” “啊!”沈睿一声惊呼月兑口而出,只见小萝莉痛彻心扉,爱恨交织模样,真真令人蛋疼不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沈睿知道解释不清,只会越涂越黑,于是虚心接受,道:“听了小娘子的肺腑之言,沈某如梦惊醒,已知罪孽深重,ri后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负姑娘之苦心教诲……” “好的好的,沈郎悬崖勒马,为时不晚。”小萝莉抹了一把眼泪,甚是欣慰的朝沈睿一笑,而后对身边的姐姐说道:“我就说沈郎会回心转意的,姐姐现在信了。” 董晗玥笑了笑,道:“沈公子,秋儿刚才胡言乱语,还请沈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哪里哪里,小秋天说的很有道理,沈某已误入歧途而不自知,多亏小秋天一语惊醒梦中人。”沈睿觉得小萝莉特别可爱,而且还有点儿厚黑。 “沈公子,你写的信我收到了,明儿我就派人把花瓣送过来。”花痴徐靖儿来到沈睿面前,羞哒哒地说道。 “多谢,徐小姐要的东西我已经预备好了,就在屋里,请。”沈睿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然后跟着她们走进了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