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爱人》 楔子 迷咒岛。 一座虚幻缥缈的浮岛存在地球表面数千年,它不在既定的航标内,亦无法以人类的肉眼窥视,世界上最精细的仪器也难以扫描它的踪影。 它是无所不在的,岛上长年青绿,远古绝迹的珍禽异兽、奇花怪树遍布全岛,以一定的数量互有牵制地共生著,一片祥和。 原本应该是如此。 但是迷咒山起了变化,神圣的卡鲁神流出鲜红色的眼泪,似在预警大灾难即将来临,鸟兽鼓噪不安。 卡鲁族人最早期为台湾的原住民族群,是一支极为神秘,人数不过百的小部落,鲜少为人所知,在史册上没有记载。 百年前突生的一场浩劫带走大半族民,仅剩的二、三十名族民在卡鲁神的旨意下进行大迁移,族长依卡鲁姆,亦即是巫师的指定路线来到迷咒岛。 不久後,迷咒岛脱离中国海领域四处飘浮,岛的四周弥漫著层层白雾,远看像海平线那端的一朵巨大白云,看不出是一座绿色岛屿。 有一年行经大不列颠岛国附近,旅长的女儿与一名英国海军上尉相识、相爱,最後在族人的反对下留在英国,从此成为英国妇。 「卡鲁姆,我们真的要离开吗?」一位年约十二岁的小女孩噙著不舍的泪。 满头白发,脸皱得几乎看不见眼睛的老妪睿智一说:「我们会再回来的。」 「真的?」她不愿离开她的迷咒山,这里是她生命的根源。 「真的。」 「我们要去哪里?」小女孩抚摸肩上全身长满毛的宠物。 「一个很遥远的国家。」眯起的小眼似在怀想曾有个如她一般紫瞳的女孩。 族人称之魔魅之眼,不祥。 「很遥远……」在她的认知中,最远的地方是岛的另一端。 幻魔森林。 「他们称之英国的地方。」她的小女孩呀!残酷的使命正等著你。 「我们去那里做什么?」英国很大吗?像迷咒岛? 老妪幽幽的一叹。「去找你姑姑。」 「我有姑姑?」怎么没人告诉她。 「你族长爷爷有个女儿,本来要继承我的位置当卡鲁姆,可惜……」爱情战胜神的旨思,所以它降下灾难。 「我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会想念迷咒岛。 「很快,很快的。」她哀伤地望著小女孩。 活了百来岁,她见过太多的死亡,心都累了,真想祈求卡鲁神让她早日解脱,她不愿再眼睁睁的看著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小女孩,成为名利的牺牲者。 二十三年後她将会带著「我们」回来,只是小女孩还是小女孩,她拚死相护的女儿。 未来,真的是一条艰辛的路,就到小女孩的小女孩为止吧!我伟大的卡鲁神。 「她」,一个魔法师的女儿,同时具备魔法师的能力与巫师的预知力。 两人走後不久,迷咒岛一分为二,一是卡鲁族人栖身的迷咒山,一是恶魔师修行的幻魔森林,两两对立的直到二十一世纪的到来。 虽然土地仍紧紧相连,但一边是青翠茵地,一边却是暗无天日的幽黑世界,白日与黑夜的强烈对比,那团白雾依然环绕著,阻隔好奇的目光。 第一章 「起……定。」 一位紫发紫眸的小女孩在自家院子玩著非常诡异的游戏,她试图让大卫石雕浮在半空中超过三分钟,她几乎要成功了。 就在她兴奋地打算欢呼之际,突然有股冲力将她撞倒,专注的念力因分神而失去持续,砰然的重物落地声如同地呜,足下的草坪动了一下。 愕然的一视滚到眼前的大卫石雕,一股怒火不由自主的升起,燃烧的紫眸瞪向错愕的少年。 他当时第一个感觉是糟了,随即俐落地跳起来,像一个闯了祸的小男孩准备逃避处罚,虽然他正确的年龄是十二岁半,刚好是个小男孩。 他担心的不是大卫石雕的损坏,莱特叔叔和雪儿阿姨的人很好,不会因一块死石头怪罪於他。 可怕的是一板一眼的小女孩,她像个小女巫没有人性,不管你是不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一旦打断她的「游戏」便是不可饶恕的事。 先前有过几次差点尿裤子的经验,他知道不溜的结果一定很惨,所以他一秒也不能逗留,她的能力越来越强了。 「你逃走试试。」清亮的童稚女声十分忿怒。 无云,未起风,一根树枝横扫而过,将奔跑的小男孩扫回小女孩脚前。 「贝姬莱特,你想害我残废呀?」可恶,他的屁股肯定裂成两半。 有点狼狈的小男孩乾脆盘腿坐在草坪上,任凭她发完脾气,也许他还能安然无恙地逃过一劫。她一向都不太正常。 一般女生不会玩这么古怪的「游戏」,虽然他住的城堡一样古怪得没人相信。 「是你先打断我的课程,你怎么老是那么讨厌?」三番两次都是他来坏事。 讨厌、讨厌,真讨厌,她最讨厌他了。而且她的眼神也这么告诉他。 什么课程嘛!又不是上几何学。「你不能怪我,我是来捡球。」 「捡球捡到忘了带眼睛出门吗?我建议你去配一副老花眼镜。」贝姬莱特老气横秋的说道。 「喂!我才十二岁耶,黛安奶奶都不戴老花眼镜。」等他很老很老,到了威廉爷爷的年纪再说。 「十二岁零六个月又七天,比我老两年零七天。」对她而言己经很老了。 「你真的很爱计较……啊!疯子贝姬,你快放我下去。」还好他没有惧高症。 不过踩空的感觉很可怕,摔下去铁定鼻青脸肿,他下星期有个演讲比赛,他要帅帅的上场拿第一,可不想被个坏女巫搞砸了。 他可是全校最受欢迎的男生啊!一定要保持最佳的仪容,用他迷死人的脸蛋去好好风骚一番。 「你叫我疯子……」漂亮的小手指朝小男孩划了个向下弯的半圆弧,他立刻头下脚上的成了倒栽葱姿态。 「好嘛、好嘛!可爱的小贝姬,拜托你先慢慢地放我下去。」不用慢慢两字她一定会让他玩自由落体游戏,直接落地。 她的个性一向不怎么友善,怪得离谱。 「你言不由衷,分明在想我是难相处的坏女生。」贝姬难讨好地让他在上头一直转圈圈。 哇!头好晕,她未免太爱计较了,他什么也没说。「天地良心,谁不晓得你是我们这一区最有气质的女生。」 「是最做作吧!安德鲁说我的紫色眼睛像妖瞳。」她听到了。 「要命。」难怪那天他只吃一块苹果派就拉了半天。「是他说的与我无关,我喜欢你的眼睛。」 「骗人。」她不相信的一瞪。 「真的啦!你的眼睛像院子里的郁金香,你知道我最爱郁金香了。」其实是她家种的花都开得很美,所以他来偷……借摘啦! 贝姬手指划圈地使用念力要将他托高。「原来我家的花老是不见,是贼开了门进来呀!」 「啊,小贝姬,就看在我帮你偷渡兔子血的份上别再让我往上升了,我快吐了。」天呀!至少有两层楼高。 「嗯!这个……」她考虑了一下。「等等,你在上面多久了?」 好像超过她预定的三分钟。 「我哪清楚,你要我看看表再回答你吗?」可恶的臭女生。 明明比他小还一副爱教训人的样子,老搞不清楚谁比较大,真是有点爱做作。 「我听到你在骂我,讨厌鬼安德烈……」贝姬作势要让他飘得更高。 「噢!不,你不可以……」 一道救赎的柔美女音骤然响起,同时也是他苦难「结束」的一刻。 「住手,莲花,你在干什么!」 砰地!一个物体落了下来…… 「该死,那个女巫怎么阴魂不散,十来年了还来骚扰……」 抓抓一头乱发,年约二十七、八岁的清朗男子由睡梦中惊醒,咒骂声不断,拍打著榉木地板翻过身,四肢瘫平的望著他最得意的艺术品。 小学三年级时美术课的杰作断头骑士,曾得到最恐怖奖,不过在多年之後,他多事地黏上一个头,如今叫怪头娃娃,正广泛在世界各地贩售。 人家说有两种人的荷包最好掏光,一是女人、一是小孩,所以有生意头脑的他向来从这两方面下手,努力开发女性商品和小孩市场。 举凡香水、化妆品、服饰、珠宝之类的公司一间一间地向外扩展,玩具、电玩市场同样不放过,甚至有周边产品上市。 渐渐的子公司汇集成一个大企业,而他也成人们口中成功的企业家,一流的红顶商人,事业广及欧美大陆,正准备吞了亚洲这块大饼。 可是,他生命中的阴影老是甩不掉,早已遗忘的记忆怎么又在梦中出现。 记得那年是他最悲惨的一年,由几乎两层半楼高的高空笔直掉下,左脚骨折右手脱臼,上台演讲又滑了一跤成了脑震荡,连过马路车子都不小心往他身上辗过。 一切的恶运就由那狠狠一摔开始,後半年起他就是医院的常客,三天两头的进出都可获得贵宾卡了,医生、护士见到他的第一句问候语是 你还没出院呀! 「主人,你要不要紧?我没有动哦!不是我把你摔下床的。」床头柜发出紧张的声明。 「闭嘴,你嫌我不够难看吗?」干么提醒他这副丑态。 穿衣镜抬高两脚地俯视他。「地上比较舒服吗?下回我也来睡睡看。」 「不想穿上条纹衣就给我滚远点,别让我看到自己的脸。」蠢毙了。 「什么意思?」它翻翻身上的杆子旋了一圈,像是在瞧瞧镜身。 安德烈霍华用脚一踢,穿衣镜当场发出小小的裂音。「知道了吧!很漂亮的条纹。」 「你……你打破我的美丽身体……呜!我要告诉管家去。」它扭身像个小孩告状去。 「无聊。」 笨家具,活了七、八十年还搞不清谁才是主人,管家有他大吗? 真要向老雷恩投诉,顶多换一面新镜身过过瘾,难道还要他如同小时候一样,一一向被他「破坏」过的家具道歉不成,他不再是随便让人一把拎起的小毛头。 想到此,安德烈脑海中不由得浮起一张还算漂亮的小脸,那独特的紫眸在英国社会鲜少见到,固执而倔强,为守护她自己认为的真理,不停向人证明她是对的。 所以他是最倒楣的一个,往往是她见证真理的牺牲者,三个年纪差不多的兄弟只有他有荣幸受点召,不知是不是他长了一副惹人嫌的样子,才会每次都是他。 想想真有点不可思议,当时的他怎么老和她扯在一起,并非刻意才有交集。 大概两人的父母是知交好友常来往,而他们又恰好编在同一学区、同所学校,所以大她两岁却只高她一届的他,就必须负起照顾她的责任,因此形成一道「食物链」。 就是吃定他。 「三少爷,雷恩能问你一句话吗?」一颗头颅居高临下的俯望。 「穿衣镜是我踢裂的,你用不著费事的多消耗口水。」不符合经济效率。 躲在管家身後他就看不到吗?会说话,会走路,有自己意识却没大脑的笨家具。 「不,地板凉快吗?我看三少爷好像舍不得冰冰凉凉的感觉。」也许他该把床移走,好让三少爷睡得舒服。 很好笑的笑话,「别为他说一句话,否则明天去旧物摊探望他。」 「我没有这个意思,三少爷已经大得不需要包尿片。」可是一样幼稚。 「雷恩,我真痛恨你,你真该去当个冷面笑匠娱乐大众。」安德烈咬牙的抱头呻吟。 尽管他是城堡主人之一,但是将大半生全贡献给他们的管家却是这个家的灵魂,没有他还真是不成。 「三少爷,你需要一床被吗?」雷恩的表现得体得让人知道他是存心奚落。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要开除你。」他忿恨的爬回床上,趴在枕头上低吼。 「大少爷、二少爷都说过这句话,我已经卷好铺盖了。」等著夏天一到曝晒。 「!我好像听到耻笑,你以为我和那两个家伙一样没种吗?」可恶,他非找个机会逞逞主人的威风。 「他们是你的兄弟。」全是他由小看到大的「孩子」。 安德烈气得瞪大眼,「哼!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住用斧头砍死你,请记得是你自找的。」分明不把他放在眼里。 小孩子心眼。「是的,三少爷,我会交代儿子这样写我的墓志铭。」 「你……你简直是我的恶梦。」在他睡眠不足时,谁来打扰都是恶梦。 先是飞到德国处理一件珠宝仿冒案,然後又到巴黎和一名牌服饰签代理权,接著赶到日本参观最新一期的电玩展,几乎可以说是马不停蹄的赶场。 不眠不休的工作七、八天终於能停下来喘口气休息,谁知一整夜不是家具在那聊天吵死人就是恶梦连连,最後还像梦里的情景往下跌落。 那种腾空往下坠落的惊悚感仍在,没摔死真是奇迹,当年他运气算好没撞上院中摆饰的巨石,不然他不死也剩半条命。 这会儿又要面对老管家的嘲笑,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而他无力阻止。 「三少爷作恶梦了,我去端四神汤来为你安安神。」已故夫人的中国妙法十分管用。 「你敢端来我先喂你那张老脸。」死家具,暗自偷笑,你死定了。 雷恩轻咳了几声,「三少爷作了什么恶梦?」 「要你管。」丢脸的事他不屑提。安德烈把脸撇向一旁。 「管家的责任是管理一个家,三少爷应该体谅雷恩的年纪大了。」自动招供才是乖孩子。 「退休呀!我保证送你一笔连到了地狱都花不完的退休金。」钱他最多。 「是中国人专门烧给祖先的冥纸吗?」他曾听美琪夫人提过,唐家在台湾是相当有名望的家族。 可惜为了夫人和文生少爷的婚事而断了关系,多年来不曾有过连络。 「你的联想力不错,改天我会考虑去唐人街买一大车送你。」老故意鸡蛋里挑骨头。 「恶梦通常代表某种预警,不妨说来让老雷恩解解梦。」会让他怕的事不多。 安德烈听他这一说,不禁挑起眉,是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梦到一件很多年前发生的事,你说是好还是坏?」 「那要看什么时候的事,年份很重要。」这样他好猜测是谁惊吓了三少爷,然後说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开心。 当然,这不叫八卦,而是关心。 「我哪记得呀!她都离开十三年了……」咦!他干么记得那么清楚? 「她?!」是一个女孩吧!十三年前三少爷不过是十五岁的青少年,正值青春期。 也就是说荷尔蒙正处冲动期,交几个女朋友是正常的事。 「别告诉我你忘了那个小女巫。」她有一颗绝对邪恶的心。 在他住院期间居然没有来探望过他一次,害他待不到三天就想出院和她理论。 而他在第四天终於忍耐不住地飙轮椅到她家时,她竟像个优雅的小淑女吃著冰淇淋,劈头一句他怎么还没死,气得他抢了她的冰淇淋飞快吃光。 想当然耳,他正值霉星高照,得意扬扬的脸在看见母亲手中拿著相同口味的冰淇淋走过来时愕然怔住。 不用说下场极惨,裹著石膏私自出院,外加抢「小妹妹」的东西,他的屁股痛了半个月不能翻身,乖乖地当病房里的模范病人。 「小女巫……」雷恩想了一下。「你是指莱特家甜美的小女孩呀!」 「她甜不甜我不知道,但她的心肠黑得可以和撒旦媲美。」安德烈由鼻孔喷出冷嗤。 他好笑的说道:「我是老了,可记忆力不输人,人家要搬家那一年你还强吻了她。」 「我……我哪有。」这老头!该记的不记,不该记的倒是足以写一本回忆录。 安德烈一陷入回忆,耳根泛红,心跳加速,他还记得她的唇很软很热,像刚烤好的鸡蛋糕……嗟!老家伙故意影响他,让他又想起老掉牙的事。 「那是人家的初吻哟!却被最讨厌的小男生夺走了。」雷恩不免有取笑之意。 「你以为我希罕呀!」同样是他的初吻,谁也不吃亏。 可他心里有道声音反驳著,其实他希罕得要命,谁叫她是他第一个吻过的女生。 雷恩陷入回忆的喃语,「当年她都十三岁了。」 「对呀!是十三。」不对,大大的不对。 十三岁,离开了十三年,在西方的数字中十三代表不祥,莫非…… 来不及让安德烈多想,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断了他的怀疑,他一跃而下地跑出房间大吼,「亚瑟、莱恩!你们不毁了城堡不甘心……」 ※※※ 「安德烈,深呼吸,再吐气,深呼吸,对!别生气,有话好好说,当哥哥的人应该心平气和的与他们说道理。」 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应不应该,道理说不通时就要诉诸暴力,有时候铁的纪律挺管用的,他们不把皮磨厚一点就等著遭殃。 奶奶的安抚只会助长他的怒气,这两个「目前」认罪的小鬼根本没有一丝悔意,只是伪装後悔的博取同情好继续造反。 这把戏他以前用过了,可惜现在不管用,他不会像拿他们没辙的大哥、二哥纵容下去,他们死定了。 这次他一定要下狠招,不然有负两位兄长的托付。 大哥刚和大嫂从台湾寻亲回来,不到三天工夫又和台湾来的亲人去了一趟大陆,说是要送父母的骨灰回乡安葬,顺便修修祖坟、祭祭祖,短时间内没空管双胞胎。 而二哥更惨,好不容易选上了下议院的议长,结果庆功宴上二嫂被人偷走了,如此胆大妄为的贼自然是安家的四个变态男,所以他去追妻了。 听说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正业之馀还有兼差,一个比一个还古怪,叫人摸也摸不透。 距离六月不到三个月,两个人都坚持要在这个月份步入礼堂,关於婚礼的琐事又落在倒楣的他头上,布置、粉刷,誊拟宴客名单等等都是他的责任。 根据他们两人的说法,生意人较懂得金钱的处理,一切由他发落他们很放心,商人岂有吃亏的道理,而且会办得尽善尽美。 意思是有福他们享,剩下来的渣渣由他承担,反正「兄友弟恭」,累死一个人总比累死三个人好,能者要多劳才不会浪费资源。 最後还把两个小的丢给他管教,真当他三头六臂能撑得起天。 「呃!安德烈,你抡起拳头要干什么,小孩子好好教会懂事的,千万不要冲动。」 「奶奶,你放心,我比两个不负责任的兄长善良多了,你们说是不是呀?」安德烈朝双胞胎抛去一记极冷的眼神。 亚瑟霍华和莱恩霍华忙点头,不敢有延误,平常对他们纵容的三哥是比大哥、二哥好相处,而且可以和他们闹成一片,只是发起狠来绝对让人皮开肉绽。 「三哥是大好人。」 「三哥是大善人。」 谄媚的话一说完,两人狡猾的同呼,「三哥顶呱呱。」 为了逃避处罚,天才也会变泥鳅,钻来钻去弄混一池水,让人无从弯腰捕捉,自个好端端的藏在洞里看别人忙得人仰马翻。 「原来你们这么推崇三哥呀!叫我感动得想替你们整型。」一脸阴森的安德烈朝两人勾勾食指。 怕死是人之常性,他们当然不过去,躲在爷爷奶奶身侧防止核爆。 「老三呀!他们不是故意的,小孩子的无心……」呃!好像说错了。 「爷爷,第一次我们可以解释不是故意的,第二次是无心,第三次勉强算巧合,然後第四次是意外,可是今天是第几次闯祸了?」他已经懒得去统计了。 或者说数也数不清。 「二十五还是二十六?」威廉霍华看一看妻子,眉头皱了起来。 「三十七次。」莱恩小声地说道,结果大腿被亚瑟掐了一下。 「笨蛋,你找死呀!多报一次可能多挨一下板子。」笨也别拖累人嘛! 「我诚实呀!人家华盛顿砍倒樱桃树都当了总统。」小孩子的用心好深沉呐!他的意思是坦诚无罪。 如果能受点嘉奖更好,罚亚瑟一人就好;他是霍华家族的乖小孩,将来是人类的救星、银河系的伟大主宰,各种生物都得来向他俯身称臣。 多崇高的志向呀!一切从诚实做起,历史将因他而改变,成为一页开拓史。 「哈!你炸掉的是三哥的保时捷,我想就算是华盛顿的父亲也会从坟墓跳出来揍你一顿。」搞不好人家正嫌樱桃没苹果大。 毕竟牛顿的聪明是因为被苹果砸到头才开窍,不然哪来的牛顿定律,害他们背个半死。 「你少幸灾乐祸了,你也有份。」莱恩推了他一把。 亚瑟还以颜色地挤挤他,「是你不好,混了错误的成份,车子才会爆炸。」 「明明是你想看烟火,弄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要调配新奇的颜色。」他绝对不能承认他也想看烟火。 「哪有,要不是你先提议我也不会盲从。」错的是他,自己是受害人。 「兴致勃勃的人是你好不好,我是被你拉著跑的可怜虫。」他是适时的发挥手足之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眼看著就要打起来,一声重重的嗯一落,马上正襟危坐地当个雕像,一动也不动的垂下头故做惭愧。 「你们在我的车库做实验?」安德烈的语气很轻,轻得像是羽毛。 亚瑟呐呐的说:「大哥的起居室在整修,不好去打扰。」 「对呀!二哥的书房是『军事重地』,里面有不少国家机密文件,我们不能去太多次。」圣经抄多了手会废掉。 一百遍耶!还不准用打字的,全部是手抄本要分送给附近的居民。 「所以我的车库最便利,隐密宽敞又有工具可用。」多好呀!非常顺手。 「哇!三哥好厉害。」一猜就中。 「不错、不错,三哥英明。」太聪明了,不愧是天才。 安德烈阴侧侧地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你们在做实验前有没有考虑到车子问题?」 「喝!」 「吓!」 两道不约而同的抽气声在闻言後响起。 「知道害怕了吧!大哥的起居室毁了,二哥的书房弄得一团乱,现在连我的车库都难逃混乱的命运,你们要不要把城堡也顺便终结了?」 「不要。」开口的是略显忧心的雷恩。 不理会他的安德烈忽地一吼,「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敢炸我的保时捷。」 「呃!我们……」莱恩未说完,亚瑟接著道:「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难道是存心的吗?霍华古堡和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我们几个哥哥对不起你们?」安德烈朝空气狠挥出一拳。 兄弟俩瑟缩的寻找庇护,最好的屏障是爷爷奶奶。 「咳!安德烈,车子再买就有了何必动怒,他们知道错了。」威廉一脸乐观的袒护小孙子。 黛安霍华跟著道:「是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就看开点。」不就是一辆车子嘛! 那是二○○二年限量发行的新款太阳能保时捷呀!全球不超过五辆。安德烈的心在淌血。「你们别太宠他们了。」 「哪……哪有,再请个家教来管管不就得了,应徵海报不是贴出去了吗?」两夫妻天真的一觑,不认为是多大的事情。 反正这个家最会赚钱的是安德烈,几百万英镑的损失不算什么,打个喷嚏摸两三下牌就有了,媳妇教她的中国麻将可有趣得紧。 可惜人走得早,红颜薄命,不然能凑个一桌碰个痛快。 请?!「你们说得倒容易,方圆百里内没一个受过正统训练的老师愿来屈就。」 理由大家都很清楚用不著明说,人家还想留著一条命逃生。 「怎么有爱心的老师那么少,咱们再找找,不急嘛!」黛安一派轻松地喝著茶。 「奶奶的意思是等城堡夷为平地再来著急吗?」安德烈提醒,也许一堆瓦砾会改变他们的脑神经构造,别老是少一根筋。 「呵呵……你说得太严重了,一座车库而已。」反正天塌下来有三个高个子乖孙顶,他们两老可以安心喝喝茶,笑看蚂蚁搬家。 人生别太计较了,得过且过,不用烦心未发生的事。 「现在是一座车库,你能保证明天地窖还在?」地窖可收藏不少两老最爱的葡萄美酒。 「啊!这可不行呀,那里面全是我和你爷爷的心头肉。」黛安开始浮现担心神情。 威廉连忙附和,「是呀!老三,你快找个厉害的人来治治这两个小子,不识字都没关系。」只要能保住他的好酒。 「我上哪找不怕死的白痴,你以为前面二十七位家庭教师是嫌咱们薪水给得少吗?」除非有个鬼来应徵。 陡地,他的背脊一阵冷,然後…… 「如果每一个来应徵的人都需要接受恶毒批评,我相信你薪水出得再高也请不到人,因为你的水准低得叫人不敢领教。」 第二章 不敢回头。 在活了二十八个年头以後,他居然对一道莫名而起的陌生女音起了恐惧之意,仿佛时光倒流了十三年,他被吊在大树上的感觉。 诡异的冷风由背後袭来,一阵阵凉飕飕的寒意宛如来自冰封期的北极,冻得人知觉全失,只剩下耳朵还能听向四面八方。 不会那么倒楣吧!早八百年前断绝关系的往来户,照理说应该老死不见,怎么可能在他正意气风发的当头出现,一定是他多心了。 那个坏心的小女巫声音低低嫩嫩的,不像现今传至大脑分析的柔柔腻腻,她是天下最不懂得温柔的小女孩,只会装大人口气骂人,活似八十岁的老太婆。 所以应是受了梦的影响,害他心神不宁地以为恶梦在现实中成真,只是他疑神疑鬼罢了。 不过,女大十八变,说不定她变成青面獠牙暴齿妹,只有声音还算差强人意,毕竟人难有完美,有才无貌,有貌无才,像他这般举世卓越的翩翩奇才,世间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哈,用不著自己吓自已,女巫都绝迹了,早让教士钉在木桩火化,一把灰土成不了气候,顶多随风而去。 虽然心里百般强调不怕她,但是他顽强的颈项拒绝向後转。 「拿後脑勺来面试家教是一件极不礼貌的事,除非你比常人多长了一副五官。」长个子不长脑的笨蛋,十数年如一日。 「要不要录用你决定权在我手中,对未来雇主太嚣张对你没好处。」一转身,安德烈微露失望神色。 不是她。 很奇怪!他竟觉得心空了一角。 「不见得。」中性打扮的女子先向两老打招呼问好,再以轻颔点向老管家,最後将视线落在一脸好奇的双胞胎身上。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没做主的权力?」很不舒服,她给人的感觉是…… 掌控。 女子不需人招呼的自动落坐。「现在是民主时代,就用民主方式来表决吧!赞成我任第二十八任家教的人请举手。」 五:一。 五只手同时高举,若非家具不被允许有发表权,不然会全体通过她的提议。 「看来民意获胜,少数得服从多数,你有风度吧!」她的人缘还算不错。 她分明在讽刺。「很抱歉,我们家有一项不合理的规定,六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没有投票权。」 想在我面前耍阴招,你门儿都没。得意自满的安德烈咧齿一笑。 「哪有,什么时候的事?」一家之长的威廉不解的问道。 「现在。」他大言不惭地当著长辈面前修改家规。 莱恩高声呼喊,「不公平、不公平,三哥蔑视人权。」他要率众游行抗议。 亚瑟跟著嚷道:「我们是人小智力高,你不能剥夺天才的声音。」抗争、抗争,他们要抗争。 安德烈冷哼的一瞪,「再罗唆就给我去刷墙,节省一笔油漆工人的开销。」 「你虐待童工。」双胞胎不服气地指责他。 「童工是指有给薪的那一种,你们自个带白开水去做工。」一毛都别想拿。 大哥、二哥也没给他一块钱,就要他筹备两人在六月份的婚礼,他不善用有限资源怎成,商人不做赔本生意,他会趁机捞回来。 「哇!三哥好狠,你欺凌亲兄弟。」亚瑟手才一指,脑门立刻挨了一记敲。 「要我把你吊在城头风乾还是埋入土里自然腐烂?」瞧他多有同情心,选择题任择其一,绝不专制。 「我……」他装傻地当没听见,白牙一露像在卖牙膏的童星。 两样他都不选。 「三少爷,压抑民意是不对的事……」心口忽地一惊,雷恩手脚满俐落地扶著差点倒下的花瓶。 真可惜,他一直嫌堡里的家具太多,想淘汰几个。「刚才我好像也看到你举手了。」 「我是顺应民意。」好险,花瓶小姐没事。 安德烈轻佻地往他肩上一搭。「到底谁才是主人,要不要我倒杯茶给你喝?」 「了解了。」雷恩像是明了的转了个身,在众人以为他屈服於淫威之际……「小姐,你要喝咖啡还是茶?」 全场绝倒,原来他所谓的了解,是主人指责他怠慢客人,未尽管家之责。 「请给我一杯曼特宁,加两颗方糖三匙奶精,方便的话麻烦洒些碎橘片。」既然来了,就要懂得适时享受。 「是的,请稍待。」像是司空见惯了,雷恩行了个礼退下。 表情有点难看的安德烈嘴角往下沉。「你们眼中有没有我的存在?」 一个像咖啡厅服务生,一个像爱挑剔重品味的客人,两人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完全无视主人的白眼。 「你这么大的个子杵在正中央,叫人要忽视也难,或者你可以考虑去当镇庙的石狮。」只负责张牙舞爪。 不长进,心眼小,肠肥脑满。 「你是来应徵家教吗?我看你的用意是来嘲笑我的。」真是讨人厌的女人,和多年前那个坏心肠的小女巫一样。 不错嘛!还看得出她的来意。「岂敢,除非你有必须改进的地方。」 「几近完美的人是没有缺点的,你没看财经杂志报导的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吗?」安德烈等著接受赞美。 「我不看垃圾。」她直截了当地让他脸色全黑。 「你是不是人?那是报导一个人如何奋斗创立企业的经过,你居然把人家的辛苦看成垃圾!」她简直恶劣得令人无法忍受。 他绝对不会聘用她,休想越城堡一步显然他忘了一件事,她正在城堡内。 「人家是指你吧!」好不要脸,自吹自捧没羞耻心,从小到大都是烂人一枚。 「我又怎样,风流潇洒,俊逸非凡,集天地之灵气,会人文修养於一身,你这一辈子是看不到第二个。」他就是男人中的男人。 「的确不多见。」她赞同的点点头。 鼻孔往上扬的安德烈露出自负。「女人就要像个女人,不要穿得不男不女还扎了个丑得要命的马尾,你没裙子吗?」 还是腿太粗不敢露怕吓死大象,藏拙的躲在宽松的裤管里?另外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胸部?看起来像美国西部的大草原,一片平坦。 可别学人家扎胸,已经没胸了再裹下去肯定只有养鱼的份,他刻薄的想著。 「还有吗?请继续。」她洗耳恭听。 他睁目一瞪。「有性别倒错的毛病我可不用,免得带些奇奇怪怪的女人进来。」 「然後呢?」一杯香浓的咖啡送到面前,她惬意的轻啜一口,向雷恩致谢。 好咖啡,齿颊生香。 嫉妒呀!为什么只有一杯?「咖啡好喝吗?」安德烈眼红的问。 「还不赖,可惜只有一杯喔!」举杯一敬,她面露享受的表情。 「你……你别想得到这份工作,咖啡还我。」安德烈做势要抢。 雷恩错愕的轻呛两声,难以置信的两老则呈现呆滞状态,而亚瑟、莱恩更是看傻了眼,怎么会幼稚到这种地步,实在太丢脸了。 「你本来的不中意我来担任家教工作,那我何必听你的呢!」当著他的面,她一口一口的轻啜。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天下脸皮之厚,你当属第一。」她做出握手的动作。 「你……你叫什么名字?」想要破口大骂之际,却不知道该如何骂起,安德烈一手挥掉她嘲笑的五根手指。 「莲华,唐莲华,请多多指教。」这个笨蛋没救了,肯定是小时候摔坏了头。 不过那是他活该,院子那么大不去撞树反而撞上她,摔死是命中注定,怨不得人。 自称唐莲华的女子有一头看不清长度的黑发扎在脑後,上身白色羊毛针织衫,一看即知是非常昂贵的料子,而下身却是一条水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在跳蚤市场五英镑成交的那种。 五官是偏向东方的味道,只是轮廓满深的,似乎有西方人的影子,人家说混血儿最漂亮,可想而知她的美貌是不同凡响。 混合著东西方的魅力和性感,沉静的清冷气质宛如一朵高傲的雪中莲,纯净中带著一股冷意。 最奇特的是她那一双墨黑星眸似在闪动,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冷漠紫光,像是看透世情没有温度,以嘲世的眼光玩弄无知的人们。 因为知道太多她不应该知道的丑陋事实,所以她自我封闭感应的能力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接触,遗世独立的笑看人世风云。 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历史的轨道有一定的运行,若是强行扭曲四度空间,受伤害的将是没法估计的千千万万条生命。 她觉悟了,把心放冷,不做无谓的勉强,一切顺其自然,除非有人不知好歹。 「你是莲花?」他想到贝姬莱特。 莲花是她的小名。 「你的中文程度真的很糟,要不要我顺便帮你补强,费用随便收收就好,因人施教就一小时一百英镑吧!」反正他钱多得可以填海,多个人来捞是给他面子。 「抢银行不是更快,你要是不晓得路,我还能画张地图带你直通西敏银行。」牛津大学的收费都没这么昂贵。 「没办法,你天生资质驽钝,不用点心不成。」唐莲华一副倍感艰辛的模样。 「我天生驽钝……你说什么鬼话。」若她是男人,现在只能蹲在地上捡眼珠子。 「请看我的唇,莲、华,莲、华,笨也要笨得有分寸,别再莲华和莲花搞错了。」她不客气地往他前额一戳,动作非常纯熟。 微楞的安德烈彷佛走入时光隧道,过去的影像和现今重叠。「你是贝姬……」 「飞机?!」她嗯哼的一瞟。「小心坠机,最近的飞航安全不稳定,先把遗嘱立好。」 「你在诅咒我。」他很想表现出一点风度,真的很想,只要她不再攻击。 一股说不上的怪异感沉淀在胸口中,闷闷的不知所以然,老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个环节扣不上来,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眼前姓唐的女子给他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可是她并非他所认识的那个人,光是外观便截然不同。 怪就怪在两人的口气和态度根本是同一个模子打造,丝毫不差的高傲、恶劣、坏心、得理不饶人,歪理更是乱残酷一把,扎得人一身鲜血。 要说不同吧!大概是指身高而言,一是一百五十公分左右,一是将近……嗯!以目测来说到他鼻头,至少接近一八○公分了。 以东方女子体型来评论算是过高了,但是西方人眼中仅是稍高而已,他还比她高八公分。 为此一点他暗自窃喜「高人一等」,像是能挫其锐气一般。 「不,我是以家庭教师的身份纠正你的发言,别叫懂中文的人笑话你花、华不分,蠢得丢我的脸。」她不诅咒,因为会灵验。 她是魔法师之女。 「我答应让你留下了吗?」哼!别想自做主张,霍华古堡不欢迎你。 心里刚这么想,一幅和乐融融的画面差点气得他吐血,他们一定是存心要恼他。 唐莲华笑著帮黛安绑上幸运彩绳,打发他似的说道:「我有问你吗?」 意思是少驴了,我决定的事容不得你插嘴,凉凉一边喂小狗去。 「你太张狂了,我可是雇用你的人。」好刺目的笑容,真像小女巫。 「薪水记得付,其他的你少管,我的莅临是你的福气。」别人求都求不到。 以她现在的身份可说是抢手,人人趋之若鹜,只求从她身上得到一些启示及能力,为善、为恶分成两派人,身价之高不下於女王,只看她重不重名利。 「我发现你很爱命令人,但是你搞错对象了,我要求你马上离开。」一说出口,安德烈的心莫名的发疼。 「没错,我是搞错对象,我应该直接找人沟通而不是对牛弹琴。」唐莲华一脚往他膝盖踹去。 噢呼!可恶的臭女人。「雷恩,把她给我丢出去,关上大门不准她逗留。」 「鲁夫。」她英气十足的开口,「管家先生,麻烦你了,我的行李在门外,请送到莲屋。」 「你敢命令我的管家……等等,你怎么知道城堡内有间莲屋?」那是小女巫「侵占」的地盘,原本是他的房间。 说到这又是一笔扯不清的旧帐,就因为爸妈没有女儿所以特别疼她,因此她开口要的东西从未拒绝过一次,她才得寸进尺地将他赶出自己的房间。 她的另一个别称是小土匪,他常猜想她长大後会成为智慧型犯罪集团的首脑,她太擅长陷害人和夺人所好,十成十的海盗心性。 「我做过功课,要待就待最好的一间。」她一语带过,略显傲气。 「那间房早废了,谁会留间空房养蚊子。」他。而且不准人移动一分一毫,威胁家具善尽本份。 站起身的唐莲华朝他走去,两手往他脸颊合盖。「口是心非。」 「你……你敢打我……」安德烈一股气正打算发泄,蓦地双眼瞠大。「你干什么?」 他问得很无力,像老鼠遇到猫。 「护送我到莲屋是你的荣幸,还不叩首感谢。」她按下他的头一点。 「为什么是我?」他的话像是一句自问语,为什么恶运老是缠上他,十三年後又出现一位和贝姬莱特一样可恶的女子。 唐莲华笑得十分无邪地挽著他的手,「因为你是付我薪水的雇主呀!」 ※※※ !太像了,一举一动都像透了,一直渴望有个孙女的黛安兴奋地抓住丈夫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两眼发著光。 威廉看了看她,明了的微笑反握住她的手,鼓励她慢慢来别紧张,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说她是不是我们的小贝姬?」可爱、善良又讨人喜欢的小天使。 同一个人在不同人的眼中有不一样的见解。 「是很像,但也不像。」应该是她,可是他不敢肯定。 「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不同。」 「奶奶,小贝姬是谁?」莱恩好奇的凑前一问。 「她是莱特家的小天使,勇敢而富正义感,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女孩。」多少年了,她也该长大了。 显然不包括三哥。「莱特家又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莱特一家三口在你们出生前三年就搬走了,好像家里出了事要赶著离开。」黛安感伤地红了眼眶。 「小贝姬很小吗?」说不定可以跟他们一起玩。 「不小了,她……威廉,贝姬几岁了?」瞧她忘性大,老是记不牢。 「快二十六了吧!她好像小安德烈两岁。」两小无猜的童年呵!时间过得真快。 「对对对,可惜她不是小贝姬。」真让人怀念的过去,岁月催人老。 「为什么不是?」发言的是亚瑟。 威廉慈祥地抚抚小孙子的头。「因为贝姬有一双很漂亮的紫色瞳眸,和深紫色的长发,像极了森林里的妖精。」 他不解了。「紫发不能染黑吗?而且现在有一种有色隐形镜片,一戴上去紫瞳也会变成黑眸。」 「真的?!」 「是呀!要一篮一绿也可以,随人任意搭配。」他同学就有一副。 「这样吗?」老夫妻对望一眼,拉近孙子们交头接耳吩咐一番,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 、,四人都笑了。 ※※※ 终於回来了,我最怀念的地方。 卸下伪装的唐莲华抬起玉手往面上轻划而过,原本的发色淡如紫葡萄,墨黑的瞳眸转为迷人的浅紫,变化只在一瞬间。 不用染发剂,不用有色隐形镜片,她的能力已强到能随心所欲的变换身上的颜色,无论肤色、发色、眸色,甚至是指甲的颜色,她已不再是当年还在学习中的小女孩,老是错手。 那一年真的不能怪她,若非母亲慌张的一唤,她也不会因分心而害他掉下来。 不过她事後也遭受禁足一个月不得外出的处罚,所以他气冲冲地跑来质问她为什么没去看他时,她根本懒得理他,因为她也在生气,他害她被责罚了。 脑海中记忆最深的人是他,可是最讨厌的人也是他,如此矛盾的心情老是困扰著她,因此在世间流浪了三年,她决定回来找寻答案,否则她的心成不了「卡鲁姆」。 镜子一如往昔的明亮,乾净得找不到一丝污垢,管家伯伯把家具照顾得极好,即使她有好些年不曾踏入这个房间,陈设依旧。 「回忆盒,回忆盒,你醒醒,别再睡了,睡了一生一世还不够吗?」更是懒惰。 桌上的珠宝盒一开一阖像在打哈欠。「谁那么吵呀!我快困死了。」 「你敢嫌我吵,太久没人拿钻石刮你漆是不是?」粉指往锁扣一敲。 「哎呀!谁打我?」如梦初醒的珠宝盒跳了起来,如临大敌的四处张望。 「是我打你。」矮不隆咚的小东西。 「谁?」他仍看不见凶手,只觉得天黑得好快,琉璃灯为什么不亮? 唐莲华弯下腰用食指一叩,「看上面。」 「看上面就看上面干么打我……啊!人。」他马上一动也不动的停止任何言行。 「少给我装死,开口讲一句话和开口讲十句话都是一样吓人,我很喜欢拆盒子。」她假意要弄坏珠宝盒。 珠宝盒里装的不只是珠宝,还有她无数美好的回忆,因此她也叫他回忆盒。 「你……你是谁?」他害怕的颤著音,期盼其他家具能帮助他。 不过家具们都太胆小了,一句话不吭的紧闭著眼假装睡觉,事不惹我、我不惹事家具守则。 「贝姬。」 「喔!贝姬……什么?!你是小魔女贝姬?!」珠宝盒的声音抖得更厉害。 其他家具也微微颤抖起来,很想在下一秒消失在房间内。 「回忆盒,你刚说我是什么来着?」阴恻恻的一笑,唐莲华中性美的脸庞浮现出一丝邪魅之气。 「我……呃,我是说欢迎你回来,我们都很想念你。」想念你不在的日子多快活。 不错,还没忘了她的调教,「谄媚话有进步,小心我会当真不走了。」 「不!不……不能再走了,我们只当你是主人。」最爱欺负家具的主人。 如果他有表情,一定是苦笑。 莲屋里的家具是魔法城堡中备受欺凌的一群,他们没法走出莲屋,莲屋外的家具也进不来,因为当年贝姬要离开前设了结界,任何身上带有魔法的生物都无法进出,因为她不准别人弄乱她的房间。 虽然她不是一个很好的主人,但对待家具的方式也不算太残酷,顶多要他们唱一夜歌助眠,或是她睡不著时陪她打牌,只准输不能嬴她。 有时兴致一来要他们跳舞给她看,一下恰恰、一下子华尔滋,不然来个吉鲁巴。 有一回她居然要笨重的家具跳天鹅湖,一蹦一跃地旋转个不停,累得上了年纪的老家具气喘吁吁,差点把脚给跌断了。 他们怕她无厘头式的出招,明明上一秒钟见她开心和菱花镜玩,下一秒钟便翻脸要他金鸡独立,没等她洗完澡不能放下。 结果她泡在浴盆里睡著了,两个小时後醒来已来不及,不耐久站的菱花镜跌个粉碎,再也不复生命的同大夥谈笑风生。 她的心肠不坏,就是不懂得适可而止,总认为一切在她掌控中不会有错,所以看在家具们眼中更加恐惧,毕竟她只是个人类小孩。 「真心话?」唐莲华拿起珠宝盒做势要往窗外扔去。 他吓得漆色惨白。「不要呀!我不是你的回忆吗?摔了我你就失去回忆了。」 「嗯!有道理,算你机伶。」打开盒盖,一缕缕白色回忆飘向她。 有甜蜜的、有痛苦的、有充满欢笑的,亦有哀伤的回忆,一幕幕过去影像如潮水般涌来,直到她十三岁那年 啪地!她重重关上回忆,不去想十三年前的夏天。 「主人,你打算回来待多久?」希望不久,他们喜欢平静。 「小回忆盒,你不问我这些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吗?」她故意闹他。 「我……呃,你是主人嘛!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像家具们就无法出堡走动,外面的人类不如想像中友善。 人类当他们是邪魔附身,妖魅作祟,不管他们如何解释、辩解都没用,一把火就丢了过来,烧死不少较为好动的家具们。 从此以後再也没有家具敢出堡,外面的人类眼光太狭隘容不下异端思想,自大的以为世上只有一个真神,对其他信仰冷血的残杀掉。 神既然是仁慈的,为何不能一视同仁?以暴力强迫别人屈服也是一种爱吗?身为家具的他实在不明白。 「听起来好像很委屈,不然我离开时用魔法把你们全变小,放在口袋里带走……」 她话还没说完,此起彼落的惨叫声不绝於耳,唐莲华笑得更开心了,果然她有一部份心遗留在霍华古堡,她要一一找回来。 该轮到谁跳圆舞曲呢? 啊!就是他。 象牙床。 「我说你也该运动了吧!」 第三章 「喂!等一下,那匹马是我要骑的,你换另一匹。」她喜欢棕色小牝马。 安德烈一双神采飞扬的黑眸顿时一沉,微眯的一睨由远而近的高佻人影,她实在太无法无天了,无视主从的分野。 没人敢当他是不成熟的小男孩拍打他的脸,甚至大胆到挽起他的手,除了她,好像他天生欠了她似的,不得有个人意见地任凭她差遣。 而他居然也被她牵著鼻子走,彷佛无意识的木偶系著无形的线,她一扯线他便移动,听话得不像自己。 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他,凭籍著过人的胆识及锐利的商业眼光称霸欧洲市场,鲜少人有他敢拚、敢冲的气魄,他可以说是一匹横行商界的凶狠野狼,一盯上猎物绝不松口,直到咬死它为止。 可是人的一生中怎么可能会有两个天敌,上天未免对他太不公平,商场一匹狼,回到霍华古堡倒成了一头小狼犬,一听到牧羊人的笛呜立即规矩了几分。 她身上有股他无法形容的慑人力量,明明是个人却常常感受不到一丝人气,存在的实体围绕著一种缥缈的白雾,像是随时会淡化成白烟升空而去。 拥有很多秘密的女人,她令人好奇,也让人有威胁感,层层的剥开是否有颗心尚不得而知。 世界上的事无奇不有,诸如城堡里的家具是活的,小女巫的魔法绝对真实,因为他有切身之痛,所以不足为奇,她再古怪也不过是个人,不然为妖魔转世不成? 「你是聋子吗?我说的话有没有听见?」死人也该有反应。 掏掏耳朵,安德烈弹出一小坨耳屎。「最近天气多变化,老毛病又犯了。」 「是犯贱还是耍贱,你上鞍的马是我的。」唐莲华霸道的宣示。 「你开口不能有一句好话吗?关心的问我有什么毛病不行呀!」真不可爱,老和他唱反调。 「与其听些废话我宁可闻马粪,想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人笨也要有个尺度,不像他无限量的笨到天涯海角。 光看他掏耳朵又接口说天气多变化,下一句一定是接:我的耳呜越来越严重了,根本听不到牛在唱歌。她早看进他喉咙口。 「你这女人真的很不合群,偶尔顺我一次会怎样?」安德烈把缰绳交到她手中。 微讶的唐莲华不知客气的接下,「为什么你肯把马让给我?」 「因为我是为你上的马鞍,你看起来没多少力气。」怕她个大好看是团面糊,先为她准备好免得她被压死。 「为我?」她一脸无法相信的泛著疑惑。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对你没企图。」他上下的瞄了她一眼,发现她有胸部了,而且是波波相连。 看来他的目测出了问题,视觉有时会骗人,她这套骑士服真贴身,曲线毕露,那双长腿根本纤得不见赘内。 之前他八成疯了才会把一双美腿想像成象腿,她不仅声音好听,脸蛋漂亮,身材更是无懈可击,几乎达到满分的标准。 除了她阴晴不定的个性外,她是百分美女,就可惜有瑕疵。 唐莲华低声的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她是临时决定要出来骑骑马吹风,未告知任何人,而他显然早来了一步,在她下决定之前。 「很简单,我比照过去和小女巫相处的情形,每回我们都会意外的遇上,而她老是污蔑我故意和她过不去。」那才叫真冤枉,百口莫辩。 「所以你会外加一句对我没企图?」以前真是冤枉了他? 「防患未然呀!谁晓得个性和她一模一样的你会不会把我当蟑螂踩死。」啪!又狠又准。 差点。「你干么叫她小女巫,人家有得罪你?」 安德烈挑挑眉,「在她的想法中,我才是得罪她的人。」所以他自称倒楣鬼。 「因为她死不认错的态度叫她小女巫?」小女巫三个字几乎害死她。唐莲华想起当年事。 有一日她在高墙围起的院子里练习魔法,恰好有个来清游泳池的工人看见,吓得拔腿就走,直呼小女巫,并把此事报告给教会知情。 结果引来一群自以为上帝使者的教士,未经通报便闯进家里,手拿可笑的十字架和圣水说要除巫,抓著她要划破她的手掌看看血是否是黑的。 刚好父亲回来阻止了他们的暴行,以魔术的手法巧妙地掩去魔法的部份,再经由声效灯光的配合,「证明」工人所看非实,她是在练习魔术并非魔法。 这件事虽然不了了之的落幕,却也为日後的「那件事」种下祸根,以至於避不开憾事的发生,仓皇离开仍逃不过命定的天数。 「并非这个理由,而是她会魔……」安德烈忽然住口未再讲下去,这涉及个人隐私。 即使他讨厌她也不会出卖她,做出任何一件伤害她的事,有时候她还有可爱的一面,譬如睡觉时。 「你不会指她会魔法吧?」小家子气的男人,一件小事记恨到今天。 安德烈斜睨了唐莲华一眼帮助她上马。「不,她使的是魔术,非常逼真。」 「魔术……」一股暖流轻流过她心窝,她以前真的错怪他了。 想她对他做了不少可耻的事,没想到他没多加抨击还予以袒护,看样子是她先入为主的傲慢害惨了他。 「她最讨人厌的一点你身上也有,她是骄傲的小鬼,而你是骄傲得要命的女人。」她还踹了他一脚。 「尽管批评吧!自大鬼,你也好不到哪去。」浆糊脑袋只能糊壁纸。 安德烈牵来另一匹马,两人并行骑在霍华家族的产业上,一片绿油油的森林一望无尽,松鼠在枝桠觅食,小鸟儿啄著成熟的果实,安和得像是美丽净土。 嘴上针锋相对,一条小裂缝却在无形中缝合,无忧的原野洗涤心灵的陈垢,人的视野会变得宽敞,看得更透彻,对立的气氛逐渐淡去。 安德烈笑著追上唐莲华的马。「别太逞强了,雪莉的情况还不太稳定。」 「可是它是青风的孩子……」他应该没注意她话中的漏洞吧! 不过她的希望落空了。 「谁告诉你它是青风的孩子?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他和小女巫。 青风是一匹银白色的野马,脚程快又有冲劲,一直有难驯的野性在,不被人们所豢养,它是少数自由的雄马,雪莉是它和另一匹棕色母马交配而产生的後代。 肩头一耸,她俯贴在马耳朵附近。「我有和动物沟通的能力。」 「喔!那它说了什么?」雪莉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它一出生就被抱到私人马场饲养。 「它说你常利用骑马的时候在磨坊和女孩子厮混,还在马背上办过事。」她一本正经地「转达」雪莉的马语。 「它胡说,我哪有在马背上办过事,难度太过。」涨红了脸的安德烈急於辩白。 「喔!原来是尝试失败呀!其他的它没说错。」真让她蒙对了。 「没有厮混,只是调调情而已,它说错了。」死马臭马,敢揭他的糗事。 「不一样吗?」马的认知是如此。 「不一样好嘛!调情仅於言语轻薄,小小的肢体上碰触,而厮混是赤裸裸的交缠,你是处女吧?」 语锋一转,他把话题往她身上推。 邪美的五官为之漠然。「反正不会由你经手,咱们是相看两相厌。」 「你真的是处女?」她至少有二十来岁了,不可能没有过男人。 「安德烈霍华,你少管我的闲事。」神色微冷,骑在马上的唐莲华用鞭子头戳他。 「你小心,这样很危险。」安德烈一把夺走她的马鞭。 没见过比她更任性的女人,永远以自我为中心不顾他人感受,在马背上的危险性远大於脚踏实地,她非要让人不放心。 真是太我行我素了,跟住在荒岛的蛮人没两样,原始而野蛮,骨子里缺少文明的素养,比泼妇还要糟糕一百倍,似活在裹皮衣的年代。 望著无物的手,唐莲华反而轻狂一笑。「你胆子变大了,我该不该颁给你一座最佳勇气奖?」 由心而生的恶念如同一团黑雾冉冉浮现,毁掉别人的胜利是住在左心的恶魔所煽动,人该自卑的侍奉黑暗之主,不得心生二念。 而右心里住著天使,她正沉沉地安眠宁静国度中不受打扰,尘嚣烦俗暂不沾身。 魔法凝聚在手指顶端,发烫的闪著骇人红焰,缓缓地…… 「你简直不可理喻,老是把别人的关心当成恶意,你知不知道在马上乱挥鞭很容易落马。」她该上几堂骑马课程,学习保护自己。 「这是关心?!」指尖的红焰瞬间消退,唐莲华讶异地重新评估记忆中的这个人。 他似乎……像个男人了。奇异的感觉逐走了心底黑雾,温暖如风的感觉挹注低温田地。 「算了,你根本讲不通,说多了只会气死自己。」安德烈将没收的马鞭还给她,掉头往森林的那一边骑去。 怪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挺可爱的。「等一等,你要去哪里?」 「你别再跟著我成不成,像鬼魅一般甩不掉。」他没好气地斜睨随后调转马身的恶梦。 不过他晚上倒睡得很好,痛苦的是白天,因为有她。 「也许我真是鬼,你瞧我没有影子。」她是个没有影子的人。 「是吗?」不经意的一瞟,他讶然的差点摔下马。 「不用怀疑,我是个半死的人,觉得害怕就赶快逃跑。」一抹轻烟般的愁拂上她脸庞。 心口一悸,他竟痛了起来,「为什么?」 为她心疼。 「在古老的岛屿上有个受人景仰及令人害怕的神,它同时主宰生命与毁灭,岛民对她的侍奉是存著惶恐。」她的体内并存生命能源和毁灭力量。 来自卡鲁神的点召,她是信息的传递者。 「你的影子……」回不来吗?他喉咙涩涩地。 安德烈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已残酷。「你被我骗了,人怎么可能没有影子,我又不是鬼。」 手一挥,笑谈中多了一道曳长的影子。 「嗄!」他当是眼花的看看地面仔细确认,「你是怎么办到的?」 「魔术。」唐莲华朝他眨眨眼,青葱食指点了点唇像是说:秘密。 你到底是不是贝姬莱特?他心中萦绕这句话始终未开口,她给他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他不得不怀疑她的真实身份。 她由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可有落脚的地方,是否像朵飘泊的浮云四处游荡,不肯停下脚步回顾过往的一切? 存疑的安德烈如此自问,他几乎肯定她是成年版的倔性女孩,只是猜不到为何她不愿吐实,以本来面目面对。 或许她有她的顾虑,当年的匆匆留给他莫大的遗憾和不解,有必要举家搬离居住数代的土地吗? 时间,是一道答案吧! 也许更是谜面。 ※※※ 苍苍郁郁的林木一出,远处是略微起伏的丘陵,一点一点移动的白是羊群,与世无争地低头嚼青草,看似一幅安详的图画。 一间牧羊人所住的小茅屋建在丘陵中央,不大的栅栏加盖了茅草顶给羊儿们遮风避雨,慵懒的牧羊犬在不远处打盹。 午後的阳光逐渐被低空云层遮掩,朗朗晴空只剩下一片阴沉,淡淡馀光犹做挣扎地扬洒西边天空,湿气的味道让马儿不安。 马背上的人儿犹不知大雨将至,以高超的马术控制胯下的蠢动。 「这里曾是莱特家的产业,不过几年前被雪儿阿姨的表哥收购了,底下上百头羊是他们的资产。」 表舅?!唐莲华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缅怀地底下沉眠的千年古兽吗?」 据她所知,有一头名为拉鲁的古兽确实沉寂於此,千百年不曾现身,巫界的人认为它死了,而魔法界的人则认为它在休憩养神。 「欣赏明媚的乡野风光呀!何况这可不是我带你来的。」他未出之语是指她自个爱跟。 「我看你是自做聪明地把我当成某个人,我对这片土地没有怀念。」她的眼神流露出冷意。 专注的安德烈以怀思目光望著她,「你很像她,百分之九十九。」 她也了解遗漏的百分之一是什么。「一秒钟的误差足以改变全世界,说不准待会有颗核子弹往你头顶落下。」 「无所谓呀!反正有你陪葬,吵吵闹闹上天堂也不寂寞。」他打趣的拔下一片叶子轻呼。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在地狱办好了入境手续,没法陪你上拥挤的天堂。」她也拔下一片叶子,只不过是揉碎它再抽出丝。 毕竟天主教国家信徒众多,信上帝既得永生,天堂当然人满为患,一波一波的「移民潮」早把天堂大门挤破,不少人还在云层中排队呢! 唐莲华将丝搓成线状放在口中咀嚼,一丝苦涩蔓延口中,飘飘然的感受令灵台一空,她不想背负太多沉痛的仇恨。 「哇!好苦,你怎么吞得下去。」胆汁八成都比不上这种苦味。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欠缺磨练。」谁叫他有样学样的照做。 笨蛋奖章非他莫属。 安德烈吓得脸都黑了。「莲花……呃!莲华,你确定它没毒吗?」 「请叫我唐家教,我们没那么熟用不著唤得太亲热,而且它有毒。」属於神经方面的毒素。 平时用以麻痹知觉,份量一多足以致命,差不多要取两千片左右的丝脉。 「有毒你还让我吃……」该死,她果真是蛇蝎心肠,害死人不偿命。 「我有逼你吃吗?自已找死我总不好阻止。」唐莲华摘下另一片叶子打算嚼食。 「你疯了,明知有毒还往嘴里塞,你脑子在想什么?」安德烈连忙挥掉她手中的叶片,气恼她不爱惜自已。 没人会嫌活著是件无聊事,将生命当做流砂般轻贱。 忽地扬鞭抽落无数青绿叶片,她笑得轻灵。「难道你没尝过薄荷,具提神醒脑的功效。」 片片飞叶如绿雪洒在她身上,他有些看呆了,久久才吐出一句,「你、骗、我。」 「我不必骗你,每种植物或多或少存有毒素,端看使用的人如何运用,过量或不足都会导致不良的後果。」适量则是救人良药。 仙桂树的叶脉专治偏头痛和神经衰弱,果子有强胃清肠之功能,根部洒乾可泡茶,主要可预防血压升高,外皮熬肉则帮助血液循环,无一不可入药。 难得的是浅紫色小花具有医治麻疯特效,曾有一段时间她非常用心地钻研这些花花草草,在那座与世隔绝的虚幻岛上。 可是随著卡鲁姆的老迈和衰老,她成了族人敌视的对象,以为她吸收了卡鲁姆的能力而壮大自己,其实卡鲁姆的生命已走到终点。 在那日将到来前她主动的离开庇护处,後来的事她也没兴趣知道,卡鲁族的兴盛和灭亡与她无关,她只是一只过渡候鸟,等待寒冬的过去。 还有为了躲避那个人,她一辈子都懒得理会的家伙。 「没想到你还懂植物的疗效,真让你唬过了。」安德烈大大的松了口气,都怪她害他小题大做,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真不晓得他是怎么成为生意人的,还是一样的笨。「请别忘了我是家教。」 「啊!」他的确未在意这件事。「亚瑟和莱恩很难搞吧?」 唐莲华轻松的笑笑,「比你好相处,相信我。」智商再高还是小孩子,不难摆平。 但是他…… 「喂!你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人人赞誉有加的金童、全球公认的好脾气先生楷模,绝对可以得到一面优良奖章……」呸、呸、呸!她又乱塞什么……树莓? 嗯!满甜的,这里有树莓丛吗? 「一面自吹自擂的金牌是吧!你真是幼稚得可笑。」唐莲华大笑的策马往前奔跑。 「你等一等,那是盖瑞奇家族的产业,我们未受邀请不得贸然进入。」虽然他常常不请自入。 「不,它是莱特家的土地,谁都不能霸占。」她轻声地对著掠过耳际的风说道。 没听得很清楚的安德烈努力要吸纳她的话。「莲……唐家教,你跑远了。」 「我还打算飞……」她忽然拉紧缰绳,马首昂然立直,长嘶两声。 眼前两点趋近的人影逐渐放大,她由依稀的轮廓认出两人的身份,其中一人身上隐藏著邪恶魔法师的气息,晦暗无比。 潜伏的记忆在一瞬间清晰,涌起的激烈情绪几乎要冲破她自封的能力,一种人人渴求她却恨得无能为力的第四空间力量。 「是费杰尔和玛蒂黛,待会你别靠费杰尔太近,他是有名的女性杀手。」见色心喜,必猎。 「你在说自已吗?」唐莲华恶意的嘲笑。 安德烈不齿的一哼,「我可是有格调的高尚人士,少拿我和只求结果不问手段的浪荡子比较。」 「是呀!你好伟大。」奇怪,她怎么能忍受他的自大这么久? 「你才知道,我本来就是世间少见的好男人。」对婚姻市场而言,他是最抢手的「商品」。 果然是自大狂,真想使用魔法让他在地上爬。「我不想见他们。」 「小姐,你说得太慢了,早三分钟还来得及『逃生』。」他取笑的拉住她的缰绳,避免她不顾道义地先走为快。 「安德烈霍华,你更是叫人厌恶的家伙。」小时候就该把他摔死,省得日後仇越积越深。 「彼此彼此,你也不见得多讨人喜欢。」赶都赶不走的米虫,一天照三餐供应还得提供下午茶和宵夜。 得寸进尺。 「可你喜欢我。」胸有成竹的笑容叫人看了刺眼,唐莲华不怀好意。 气急交加的安德烈极力反驳,「见鬼了我会喜欢你,你根本在胡说八道。」 「那你干么对我言听计从,口是心非的像个蠢蛋?」这时若是打道雷会不会引起教廷的注意? 「幸好我是不打女人的男人,否则你会因羞辱我而直接下地狱。」该死的女人,他绝对不会喜欢她。 绝对不会。他强调地在心里添了一句。 可是真的不会吗? 他的心正发出他不愿接受的声音,一点一滴侵蚀他的坚持,连他都怀疑自己口中的话,而他不甘心去深究。 她,太欺人了,可恶的深海鲨鱼。 「安德烈,好久不见了,忙著赚钱呀!」高昂的男声显得兴奋。 两匹马对著两匹马,风雨欲来。 ※※※ 「卡鲁姆,你最好告诉我贝姬的下落,否则休怪我毁了神庙。」 发白如霜,骨瘦如柴的老妇撑著一口气跪著,口中念念有词的祈祷,希望能为卡鲁族保留最後一丝血脉,她是够老了。 看尽四季的替换,眼见族人的凋零,她所守护的卡鲁族几近灭亡,活著不过是时候未到。 如今是时候了,伟大的卡鲁神终於允诺了她的愿望,从此卸除了她在人世间的使命还归尘土,这副老躯壳可以功成身退了。 「我在说话你有没有听见?少给我装聋作哑,我晓得你能与她心灵相通,互传信息。」他一定要得到她。 哐啷的破坏声让老妇撑起垂下的眼皮,「回你的幻魔森林,迷咒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哈哈……迷咒山的卡鲁族人早已死得一乾二净,你还死守著它干什么。」卡鲁神保护不了他们。 黑暗的力量早悄悄的侵入,不知死活的卡鲁族还在为立谁为下任族长而争论不休,趁虚而入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地一举消灭。 现在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夺取贝姬体内的能源,她是他的黑暗之后,他非得到她不可。 死亡,将是另一个开始,他所爱的人将踏著血腥之路回返,与他重逢。 日与月,黯然无光。 「我守著土地的灵魂,你无法玷污它。」神圣的灵士呀!我将与你融成一体。 「尽管吃土吧!我要贝姬,你听清楚了没?」他抓住老妇稀疏的发往泥土一按。 「你得不到她,永远也得不到她,她是第二个青雪。」他渴望一生一世却得不到的痴恋。 「卡鲁姆,你让我生气。」他的爱呀,他不允许有人再度破坏,他要变成世界最厉害的魔法师。 被甩出去的老妇笑得安心,血由口角溢出。「为患之人难以善终,我看到了你的末日。」 「你……你胡说。」他心里极度不安,她的预言一向很准。 「我可爱的孩子会有她正确的归处,你只是她生命中小小的绊脚石。」不足放在心上。 「卡鲁姆,你这可恶的老太婆……啊」 湍急的力量击向他,来不及防备的胸口中了一记,整个人飞向身後的巨石,吐出一大口鲜血,他知道自己伤得很重,魔法无法在短期间治愈他。 一道狂风突起,在他瞠大眼之际将他卷向半空中,旋呀旋地抛掷在幻魔森林的高树顶端,他已无力唤来风魔脱困,静静地等著力量回复。 「孩子呀!卡鲁族就剩你一人了,要多保重。」 老妇双目一闭地风化成灰,一缕牵挂随风飘向遥远的英国。 我来道别了,孩子。 风拂过,是清冷的味道。 迷咒山的心空了。 它在低呜。 第四章 「是很久不见了,费杰尔、玛蒂黛近来可好,羊毛生意不错吧!」 基於曾经一度来往密切的关系,擅於经营人脉的安德烈礼貌性的问候,态度有礼却不热络的轻颔著首,显得意兴阑珊。 多年前莱特家尚未搬离开时,雪儿阿姨不时会邀请抚养她长大的姑姑一家人前来一叙,因此免不了有碰头的机会,当时大家的交情还算不错。 後来莱特叔叔带著妻女离开了,三年後他的父母也死於爱尔兰共和军的恐怖行动之中,两家才渐行渐远地不再有所牵扯。 大概三、四年前左右,霍华家三兄弟各自在专精领域闯出一片天地,偶尔商场聚会里盖瑞奇家族的成员会前来寒暄,企图攀点交情好谋利。 一开始多少会帮忙些,但次数一多就不是帮忙能了事,频繁的动作叫人难以承受。 他是能避则避,不能避再作打算,人情的保存期有一定的限制,要他成为别人的钻石脉他可不肯,有钱不花让给别人去挖是傻子行径。 他还不至於天真到无知的地步,为人作嫁的蠢事他不屑为,精打细算是商人的本能,谁都别想占他便宜。 除了他身边的利牙母狼。 「季节多变,羊毛的产量不如以往丰富,日子都快过不去。」费杰尔盖瑞奇暗示要他伸出援手。 安德烈客套的一笑。「全球经济不景气嘛,多多少少受到波及,开源节流总会过得下去。」 「你开玩笑了,我们是什么家庭,怎么可以表现出一副穷酸样,岂不是叫上流人士看了笑话。」他们可丢不起这个脸。 「笑贫不笑娼不如去卖屁股吧!听说英国的夫人们都很寂寞,而男人们更饥渴,当个男妓更适合。」 看向发言的女人,费杰尔不豫的眼睛蓦然发亮,「小姐需要服务吗?我倒乐於牺牲一次。」 不错,够美,身材玲珑有致,该凹的地方凹,该凸的地方也不赖,睡在他的床上肯定香艳刺激,三天三夜不下床都没关系,她绝对是一道可口的美食。 「她有爱滋病,末期了。」安德烈抢在唐莲华之前开口,生怕她的毒舌不饶人。 虽然他心底很想揍人,尤其是口蜜腹剑的狂蜂浪蝶。 费杰尔不信的笑笑,「兄弟,你别太小心眼,有美女分享何必藏私,我是担心你应付不来。」他不介意接手别人的女人。 谁是你兄弟。「我没骗你,她最多只剩三个月的生命,所以我特别陪她出来散散心。」安德烈说得认真无比。 咦!怎么背上刺刺的,好像有十几只蜜蜂在螫。 「是吗?你真好心。」他会相信才有鬼,美女可无病容,脸色红润得宛如成熟的苹果。 「朋友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事,总要让她不枉此生,留下美好回忆。」安德烈假笑的回道。 两人谍对谍似的「表演」看在唐莲华眼中只觉不耐烦,虚伪得要命,分明各怀鬼胎,还在那边假意称兄道弟。 手指往耳上轻撩,看似搔痒实则暗施魔法,敢说她有爱滋,活不过三个月,他倒是恶胆横生,将她置於沙漠自认为是有义君子。 寡言养气、寡事养神、寡思养精、寡念养性,眼前的人不值得她费神,心静能聆听无数来自自然界的声音。 视线不经意的一扫,玛蒂黛一如记忆中温婉典雅,浅笑含蓄地不发一语,安静待在马背看著……安德烈? 从小她就不喜欢和玛蒂黛玩在一起,即使两人年龄只差一岁,但就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并非生长在同一世界里。 费杰尔趁机道:「说到帮助朋友,听说你决定开发新的女性用品,专卖权给我如何,我保证让你大发利市。」而他也能因转手海捞一笔。 凭你也配。安德烈假意做出惋惜样,「唉!你慢了一步,我刚和里兹一家厂商签了合约,不然就让给你做。」 「把权利拿回来呀!我相信对你而言不是难事。」费杰尔贪婪地说著令人发噱的天语。 「好呀!如果你肯付违约金,我二话不说的撕掉合约书。」安德烈在心里冷笑。 他喜出望外的笑咧开嘴,「那有什么问题,一笔小钱我还付得起。」 「是呀!满小的金额,才一亿五千万英镑左右,你应该拿得出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什……什么?!一亿五千万英镑。」他若有一亿英镑何必工作,坐拥美人醇酒快活去了还来耍心机。 惊愕不已的费杰尔快吓掉下巴,如此的天价他想都不敢想去接,光是五千万他都不可能凑足十分之一,更何况是一笔上亿资金呢! 安德烈明明有意刁难他,摆著一块上等牛肉当饵却涂上毒药,叫他看得到吃不到,只有乾咽口水的份。 「不会很多啦!想想专卖的利润有多高,一年少说净赚三、五千万,不用五年便连本带利的全滚回来,你若不反对我就把专卖权拿回来……」 「不不不,等一下,这件事我得再考虑一下。」费杰尔冷汗直流,他既想得利又不愿叫人看轻。 金钱使人变得卑微,面子让人虚荣,两者的诱惑力远胜於良心。 安德烈故意阿莎力的道:「用不著考虑了,现在投资正是时候,要赚大钱就要舍得抛小钱,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他可是下足本钱开发好用、舒适、吸水性极强的卫生棉条。 每个女人都用得到,市场的销售量无可限,准会大发利市。 「这……」眼看著机会到手却抓不牢,他是不甘在心呀! 唐莲华看不下去了,「你们扯够假仁假惠了没?我看地上的金缕草都起鸡皮疙瘩了。」再听不去会倒足胃口。 「莲……呃,唐家教,草不会有疙瘩。」安德烈被她一瞪,到口的莲华缩进喉咙内,冒出他不以为然的唐家教。 「你在指正专业人士的判断力吗?」她说有就是有,没有第二种答案。 她怎么一点都不收敛。「是,你是植物专家,我哪敢有意见。」 安德烈的轻易屈服叫盖瑞奇家两兄妹看傻了眼,不敢相信他会退让,不由得对眼前的美丽女骑士多一份注意。 尤其是玛蒂黛盖瑞奇,那双转深的碧眸幽幽沉沉,其中浮著一丝明显的敌意,她以羽睫掩盖住光芒,若有所思地低头不语。 「聪明人学说聪明话会少受一点罪,我们该走了。」唐莲华抬头瞧瞧天际,好像快下雨了。 他是想走呀!但…… 「安德烈哥哥,你不为我们介绍这位小姐吗?我很喜欢她的笑容。」玛蒂黛甜甜柔柔的声音一出,叫人很难拒绝。 安德烈看了一眼不爱理人的任性女人。「她姓唐,名莲华,是双胞胎的家教。」 「原来是家庭教师,我正想学些中文,她会不会?」玛蒂黛一脸想拜托人家来教她的模样。 唐莲华冷嗤一声,「会也不教你,你不觉得太做作了吗?已经会用的语言还假装求人,真叫人替你羞耻不已。」她的祖母本身就是中国人,岂有不会之理。 当年她们俩可是一起背唐诗三百首,可是她比较喜欢魔法的修练而疏於学习,而玛蒂黛却老是在大人面前背诵,字正腔圆的,不输教她的老师。 玛蒂黛惊讶的眼一红,似要落泪的样子。「我……我是真的不太会。」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精於第二种语言? 「你没瞧见霍华先生在打哈欠吗?因为你实在太假了,假得让人无法忍受。」唐莲华横睇了眼正欲开口的安德烈,嘴角邪勾微露讥诮。 「安德烈哥哥,你也认为我在说谎吗?」玛蒂黛急於寻找人安慰。 即使是他也难以明说,这攸关她的颜面问题。「唐家教的言词一向锋利,你别放在心上。」 烦人的家伙,真是唆唆的,「你不走就留下慢慢叙旧,我先走了。」唐莲华不耐的先行策马离去。 「喂!莲华,你等等我。」安德烈歉笑的调转马身。「抱歉,她不熟悉附近的地势,我得去追她,改天再聊。」 玛蒂黛拉住他的缰绳含情脉脉的问:「你真的会来看我吗?」 「有空一定去,你是可爱的小妹妹嘛!」安德烈当然看得出她对他有意思。 他只有四个字奉送:谢谢,再见。 女人他见多了,什么样的表情和花招他一清二楚,为了不撕破脸大家都难看,宁可当做不知道粉饰太平,日子照过。 有些事放在心里密而不宣比较好,一说破就显得无情,给人留三分馀地,他日亦有个台阶好下,何必封死自己的退路。 她不是不好,而是他没有动心的感觉,反倒是莲华,他一直都很注意的观察,不放过可能的一丝一毫,他越来越能肯定她便是坏心眼的小贝姬,脾气超倔。 「我不是小妹妹……」留不住人的低喃随风飘散,玛蒂黛伤心地望著远去的背影。 「你会不会觉得莲华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模模糊糊的印象让想不起来的费杰尔思索不已。 她哀愁的一叹,「哥,你说我的单恋能成功吗?」 「我在问你莲华的名字有没有听过,干么扯上你的感情。」爱情能当饭吃吗? 「因为我爱安德烈。」玛蒂黛羞涩的低下头,两颊红似落日。 「你爱安德烈关我什么事……」等等,或许有关系。「爱他就去告白啊,我当你的後盾。」 「真的?」 「你是我妹妹嘛!不帮你还能帮谁。」鱼帮水,水帮鱼,互蒙其利。 玛蒂黛露出牵强的微笑,「可是他好像满在意那个女家教。」 落寞笼上了她的眉。 「包在我身上,你负责把她弄上我的床,再把安德烈拐上你的床,我们兄妹俩都能得偿所愿。」费杰尔大笑的像是胜利在望。 「哥,你别胡说,好女孩怎么能做出那种事,太羞人了。」她娇嗔地发出羞答答的斥责。 「就是好女孩才更应该放胆去做,他不负责都不行。」如意算盘可要打得精。 乱七八糟的女人玩过就算了,不过是纯粹逍遣,好女孩家的清白可就不能等闲看待,一旦碰上就如同沾了洗不掉的腥,包管安德烈逃也逃不掉地进礼堂负起责任。 到时他便可以予取予求,要什么有什么,早被他们父子俩掏光的莱特家产业已经一文不值,不开辟新财源怎成,日常开销的费用不会由天而降。 「哥,我办不到啦!」玛蒂黛羞得满脸通红。 但她嘴角扬起一抹值得深思的微笑。 ※※※ 追上了唐莲华的安德烈跟在她後头开口道:「你这张嘴真不会看场合,何必让人当场难堪,她是贝姬的表姊妹。」见面三分情,好歹替人留点面子。 亲姊妹都没人情讲。唐莲华耸耸肩,「没办法,当我老实吧!我讨厌她那张脸。」 「谁让你看顺眼过,像我这种举世无双的大帅哥都被你嫌得不如一把盐,要你喜欢一个人难如登天。」搞不好她连自己都讨厌。 「威廉爷爷、黛安奶奶、亚瑟和莱恩,还有老管家他们都合我的意,我喜欢。」她如数家珍般地一睨安德烈。 故意漏掉的他表示不算在内。 好偏心哦!这女人实在是不可爱到极点。「你未免喜欢得太随便了吧!一堆老弱妇孺。」 老得老,小得小,她的标准根本只有老人和小孩,因为不具威胁性吗?安德烈暗自吃味。 「你瞧不起老弱妇孺?」风吹掉唐莲华的帽子,如丝的长发随风飘动。 好美。「你留了多久的长发?」 美得叫人无法形容,细柔飘逸,如一道流泉飞溅,时展清媚,时露冶艳地拍打她乳白肌肤。 那模样彷佛会说话似的,跃动无限的生命力昭告周遭的生物别惹她,狂放的野性非人类可以控制,闪远些才不会受伤害。 人傲发也傲,一身的清冷拒人於千里之外,似旁观者的身份冷眼看世情,嘲笑世人的多此一举,狂得没分没寸。 可是他移不开视线,像一只愚蠢的飞蛾傻傻扑向冷得要命的火光,结果在死前才发现是冰的折射。 「答非所问。我留多久的头发与你无关。」从父母死後她便无心留意发的长短。 「纯属好奇,不过你若染成紫色应该更好看。」安德烈尝试地说服她。 如果说眼睛是人们的灵魂之窗,那么她的长发便是女人的灵魂所在,它点出她灵慧之美。 「要玩变装游戏自个去,谁有闲工夫陪你疯。」他乾脆直接要她把眼珠子挖掉换上紫瞳不是更快。 人一笨真的没药救。 「你非要和我针锋相对才开心是不是?我们不能稍微停战一天吗?」他做出投降的无奈样。 「不行,我思想邪恶爱记恨,某人曾经想把我赶出去。」不用说某人是指他。 啼笑皆非的安德烈很想用大榔头敲她脑壳。「我也记得某人把我当下人使唤。」 唐莲华横睇了他一眼,「瞧,并非我爱计较,小里小气的小鼻子男人同样不可理喻。」 湿气很重,天边凝聚一大片乌云,大地顿时失色许多,牧羊人赶著羊群回栅栏躲避风雨,狗儿汪汪的帮著主人驱逐羊群。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特别平静,空气略显沉闷没什么风,甚至有些闷热。 若非马儿奔驰带来微风,两人只怕已是一身汗,难以享受骑马的乐趣。 林间的鸟兽纷纷走避,枝桠间的黄雀低首啄著初生的细羽,拍拍翅膀飞向更深的幽林,不回头像有恶鬼在後追赶。 真的,太平静了,所以让人觉得诡异。 「莲,你有没有感觉到一丝不寻常?」停止争论,安德烈拉住马儿不再前进。 唐莲华为他亲昵的称谓微蹙眉心,「我以为你天生少一根筋。」 她早发觉事有蹊跷,因此无礼地催促他离开,虽然她也不是什么客气的善良女。 「你好像对盖瑞奇兄妹特别厌恶,甚至有种我说不出理由的憎恨。」他不至於迟顿到看不出所以然。 「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也许我憎恨她的幸福吧!」那张无忧的脸让人想毁灭。 曾经是她的幸福,却因「他」的缘故而湮灭,她不是卡鲁姆,无法以豁达的心胸看开该来的命运,心平气和接受已发生的事实。 「幸福?」她语中的忿世嫉俗勾起他的怜惜之心。 「劝你别太喜欢她,她活不过六月。」这是她控制不住的本能。 嗄?!谁活不过六月?「你不会是指玛蒂黛吧?」 她只是个温雅害羞的小女人而已。 「是或不是自已猜想,我……」一阵平空出现的风掠过她发梢,她忽然心头一酸。 泪,由颊边滑落。 才想问明白的安德烈愕然一怔,忘了先前的话题靠近她,「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唐莲华伸手抚抚温热的液体,指尖变得冰冷。 她不哭的,从来就不曾为了伤心而落泪,为何今日竟心痛不已,难以自持的泪流不止,双手捧不住纷落的泪滴而感到空虚。 还有什么好失去吗? 她的父母,她的家园,她的幸福,她的梦,她再也换不回的过去,难道她还尝不够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吗? 卡鲁神的磨练未免太残酷,要她一人承受苦难地走完孤独,她不想落得和卡鲁姆一样的下场,断情绝爱孤寂一生,只为成为神的信差。 「卡鲁姆……」 「卡鲁姆是谁?」她哀伤的眼神让安德烈联想到一位曾在莱特家厨房工作的老妇。 看来很老很老了,几乎像一具活木乃伊,她十分受雪姨的尊重,一点也不像是下人。 唐莲华眨掉眼中的泪任风吹乾。「她是我生命中的导师,一个我最亲近的人。」 「她怎么了?」他压下一肚子疑问怕勾起她的心伤,问得很小心翼翼。 雨滴落下像是她的泪,一滴、两滴、三滴……凝聚了无数的伤心流入她枯瘠心窝。 「我想我知道了。」一只无形的手轻抚她的脸,不需言语的传递。 任由雨水冲洗她的伤痛,她发誓不为任何人而忿怒,可是蛰伏心底的恶灵却不安的蠢动,似有突破封印之势。 现在她真的只有自己了,不再有一双温柔的手抚慰她,要她坚强。 抬起头笑著,纷落的雨水请带走她的泪吧! 「别难过了,我永远会在你身边。」不知为了什么,安德烈不假思索说出这句承诺。 唐莲华心头一暖的看著拥抱她的男人。「我像在难过吗?我是在高兴。」 高兴卡鲁姆的解脱,她终於如愿与她深爱的族人及土地长眠於地底之下。 「哭出来会让你好过点的话,我伟大的胸膛让你靠。」他故做轻松的语气让她笑出声。 「笨蛋,你有天那么伟大吗?」泪眼中含著一抹笑,她轻轻将头靠在他肩膀。 一下下就好,她不能太依赖他,太在意的人往往会失去,她不想害了他。 在雨中,两人相依偎著,形成唯美的画面。 可是胯下的马却因雨势逐渐增强而焦躁不安,喷著气不停地抬抬前足原地踏踩,动物的本能能感觉雨势的来势汹汹。 乌云诡异聚拢,云层中似有一股邪恶力量逼近,盘旋在多雨的伦敦上空,形成一阵螺旋状的黑雾,不断的在扩大。 陷入深深哀戚的唐莲华接收到那股不善的气流,推开让她心安的胸膛凝视远方云团,沉寂的眼发出紫色流光。 「有什么不对?瞧你看得出神。」顺著她视线望去,安德烈只看见一片林木。 她回头不屑的一嗤,「你没瞧见下雨了吗?更是迟顿的蠢猪。」 「喂!做人不要太过份,你未免太反覆无常了吧!」好歹和颜悦色一点,别翻脸不认人。 亏他还担心她突起的难受,好心出借胸膛一副,结果她安份不到五分钟便故态复萌,变本加厉的出口伤人,害他小小的自尊伤了一下下。 他要收回刚才对她衍生的一丝丝怜惜,她还是一样的不可爱,简直是集世界大恶於一身的坏心肠女人,不值得别人关心。 再也不做烂好人,管她死活干什么,不知好歹。 「反覆无常是我的个性,你现在知道也不迟。」轻斥一声,她率先纵马奔进雨中。 嘟嚷了一句,安德烈连忙赶上去护在她身後,就怕她任性妄为伤到自己。 不晓得是天意使然或是他念力惊人,刚一这么想,轰隆的雷声即震耳欲聋,直达地面的闪光似安排好在她马前一亮,受惊吓的雪莉抬高前足後仰,胡乱的狂踢、嘶呜。 一时没料到温驯的马儿会惊惶失措,没抓牢缰绳的唐莲华由马背上滑落,摔在一丛满布荆棘的野蔓当中,盘桓其间的红白斑点小蛇在她手腕轻啮一口溜走。 「噢!」 「怎么了,你要不要紧?有没有伤到哪里?」摔破她的自尊了吧!老要率性而为。 「蛇咬了一口。」她用荆棘划破蛇吻的伤口,让毒血排出。 「你的血果然是黑的,难怪心肠恶毒得要命。」安德烈以嘲笑的口吻舒缓心中的紧张,谨慎小心地将她抱出。 不可避免的,他的手、脸同样遭荆棘留下了几道纪念品,像是猫爪抓过一条一条的。 「笨蛋安德烈,你看不出我是中毒了吗?」她气忿地朝他耳朵大吼。 安德烈当然知晓,只是忍不住要讽刺她一下,机会难得。「放轻松点,别让血流得太急。」 「哼!流光了不正好称你心意,省得你费心将我逐出你的视线内。」唐莲华有些呕地说出激怒他的话诏。 「闭嘴,贝姬,我不想像小时候那样打你屁股。」正因为那件事伤了她的骄傲,以至於後来她对他一直怀怨在心,有意无意地给他脸色看。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贝姬。」她倨傲的不予承认。 「人的外貌也许会变,但灵魂的本质相同,你以为我真认不出你吗?我只是不愿相信童年的恶梦又回来。」一开始是抱持怀疑态度。 相处一久,从前的习惯和小动作一一出现,要人不相信都不成,自欺欺人的把戏到此为止,天窗一开就关不得了,她休想抵赖。 你才是我的恶梦。「我说不是就不是,你不准和我争辩。」 又来了,她的霸道和小时候没两样,惯然的命令人口气。「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反正等你死了以後,我还是会在你的墓碑上刻著:贝姬莱特之墓。」 雨势越来越大,安德烈冒雨检视她一身伤势,不敢轻易移动地暂时将她放在可避雨水的大树底下,生怕她跌伤骨头,之後再以鞋带绑住她印著蛇牙印上方的手臂,防止毒血攻心。 直到他发现流出的血不再是污黑的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挥去已然湿透的前额雨滴。 「安德烈霍华,你是我见过最恶劣的男人。」唐莲华狠狠的瞪著他。 他失笑的咧开嘴,「看来你没我想像中的严重,还有力气吼人。」 「别笑得像个傻瓜,还不想办法把我弄乾。」她在失温当中。 「小姐,我比你更狼狈好不好,我不是上帝。」安德烈下意识地寻找马的踪影。 「我不管,你得负责让我温暖。」她快冷死了。唐莲华从不去探究为何她只对他一人任性,习惯性地对他使坏、吆喝。 啧,多暖昧的话,要是他无耻一点她准完了。「马不见了,你要走路回家吗?」 「你背我。」很累,她了解是残存的毒液在削弱她的体力。 安得烈瞧瞧乌沉沉的云层,不乐观的说:「雨可能会大到寸步难行,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等雨势小一点再说。」 第五章 「树屋?!」 有没有搞错,避雨避到树上,他不怕天打雷劈,一道恶光划下无逃生之路吗? 雨势如山洪爆发急洒而下,登高一避是可预防积水时的危险,但是也等同把退路切断,等水涨到三尺高时只好用飞的。 这个没大脑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那么高的树要怎么上去,难道他和她一样有魔法,能施法让老树弯腰送她上去?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子,像是一粒粒拇指般大小的石头,虽然她没有痛的感觉,但是以身体为屏障护著她的他肯定不好受。 瞧他一脸冷肃的表情像是痛得没知觉,她不喜欢他现在的神情,感觉好陌生、好疏远,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成天胡闹的大男孩。 在他怀中她感觉到他是个男人了,有一双强壮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以前她是不是对他太苛求了,老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别人。 「你最好别挑剔,我已经尽可能找最便利舒适的避难所。」再罗唆就叫她自已走回去。 瞟了安德烈一眼,唐莲华尽量往他身上缩好躲雨。「太高了,我上不去。」 「没人指望你会善心大发,蹂躏我是你快乐的泉源。」他早有认命的准备,掮夫舍他其谁。 「说得真酸,不然你放我自生自灭好了,我绝不怨你生性残忍,冷血没人性。」一个人的生活她过惯了。 「只是做鬼也不放过我,批了阎王令拘捕我下地狱做你的奴隶。」他太了解她了。 安德烈拉拉树干旁的小吊杆,一道摺叠式木梯由树屋下方落了下来,可直接通往树屋的正中央。 眉头一挑,她微颤的一笑,「有福同享,有难你自己担,我是看得起你。」 「谢了。抓牢我别掉了,我绝不会爬两次把你捡回来。」安德烈嘴上说著狠话,手臂倒是紧紧环抱著她。 口是心非不仅仅是女人的专利,它也适用在某些嘴硬心软的男人身上,尤其是对她狠不下心的时候。 他已经不奢望她有良心,只求雨势快快变小,两人困在一起太久铁定会自相残杀,他有大好的前程及宏伟理想尚未实现,不想因杀了她而进了布雷肯监狱。 一所专关变态及疯子的监狱。 「但是你会尝试第三次、第四次,然後懊恼自己不是男人。」他不敢丢下她,她有把握。 如同他所言,人的外表会变但本性不变,也许他会因为当了商人而市侩庸俗,不过对於她这责任他是放不下心,毕竟他年长於她是事实,根深柢固的习惯很难抹灭。 其实,他的为人并不坏,只是不幸遇到她人生的别扭期,所以不像一般人有个「正常」的童年,一不小心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他是个不幸的小男孩。 如果他失手不抱稳绝不是他的错,而是上帝的恩泽。「你闭嘴,早晚我会让你见识什么叫男人。」 「要当场解剖吗?我对人体构造是不太了解。」唐莲华不是不了解他话中的含意,只不过故意蔑视的一嘲。 平时在商场应对的流利口才,一遇上她全部失灵,到目前为止唯一不买他的帐还敢对他颐指气使的,除了她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个。 或许是小时候的印象太深刻,每回两人之间有摩擦,受惩罚的人永远是他,不管他是不是有错,反正在大人眼中男孩子就该让女孩子,何况他又是「哥哥」。 久而久之皮磨厚了,他在父母的强迫灌输之下,自然而然不与她计较,以至於变成後来的「百依百顺」。 因为明哲保身的缘故吧!他真怕了她的阴险,明明他所做的事并非有心,但一由她的口转述,一定会变成罪大恶极,套上存心、故意的诋语。 心中一喟,安德烈顺利爬上树屋,将她轻放在毛毯上,他弯著身关上四面窗户,潮湿的木板被雨淋湿一角,他顺手擦乾净。 一声惊呼忽起。 「你偷了我的洋娃娃。」唐莲华指控,放弃无谓的伪装。 他没好气的一拍她额头,「看清楚点,这是你命令我盖的树屋。」 当时的她立志朝巫婆之路迈进,坚持要一间林间小屋,而且指定了这棵看起来很老的大树表示有灵性。 结果不假他人手花了一个暑假建好的树屋居然没他的份,她以一句他磁场和树屋不合为由拒绝他进入,并在小门上挂上一张牌子,上面写著: 擅入者必遭巫婆诅咒。 不过因年代久远,那张牌子不知被风吹到哪边去了,偶尔他还会上来瞧瞧,凭吊逝去的无知岁月。 这会儿主人回来倒忘了自己的「家」,看在她刚摔了马又遭蛇吻馀毒尚存的份上,暂时原谅她的神智不清、一时糊涂。 「我的树屋?!」好像……有点变了。 「别再诬赖我偷你的东西,你总是不问原由地擅自定人罪,害我黑锅背个不停。」安德烈赶紧澄清,以免旧事重演。 唐莲华望望小如鸽笼的空间,不由得感到好笑,「我记得它很大。」 「曾经。小女孩总会长大的。」看了一眼曲线尽露的她,他喉咙一乾的咽咽口水。 「安德烈,你偷进来几回?」她发冷的拉紧毛毯,头开始昏昏沉沉。 「树屋是我盖的,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怎么了?你嘴唇好白。」他一急,身一直头撞到横板。 「我……我好冷。」她发出有点撒娇的声音,气力很虚。 「穿了一身湿衣服当然很冷,你快脱……呃,把衣服换下来。」他一顿,迟疑地说完全句。 「你准备了衣服要给我换?」唐莲华不自觉地向他偎去,寻找一丝温暖。 这是生存本能。 「我当然……」没有。安德烈苦笑地脱掉上衣环著她的肩膀。「你在毛毯里把湿衣服丢出来,我保证不偷看。」 「君子?」 「一向都是你欺压我,几时我对你扯过谎。」根本瞒不过她,所以他才叫她小女巫。 她点了点头,可是……「我的手没力气,我好像快晕了。」 「别……你千万别晕,外面雨那么大,你一晕很麻烦的。」他著急的摸摸她额头一探温度。 有点烫。 「你很怕我死掉是不是?」唐莲华轻笑的偎紧他。 「不要诅咒自己,你会长命百岁为害倒楣的我。」安德烈很凶的一喝,不许她胡说八道。 「安德烈,你有没有恨过我?」身子很冷,心很暖,好久没有人拥抱她了。 父母死了,卡鲁姆也走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无根的浮萍不需要家,随著流水东飘西荡,永远没有休息的一刻。 「你还是把衣服脱下来,我看你快烧过头了。」安德烈规避问题不做回答。 她的个性是令人讨厌,但说真的,他心里对她没有一丝恨意,反而涌起惆怅的失落感,不时怀念有她在的时光。 匆匆地,就在他快遗忘她的时候,她又不知从世界的哪个角落窜出来,给他一个几乎破胆的惊吓。 任性是她的特色,所以他熟悉得不敢忘记,轻轻一提醒便唤回原来的记忆,那场恶梦果然是预警,一醒来便面对她。 可惜他来不及逃开,像一头过度自信的笨狼自投罗网,将自己送往猎人的枪口。 她骂得一点都没错,他的确是个笨蛋,而且笨到不知悔改,明知她是一株毒蓟还不知防备,傻呼呼地用手去摘,这会儿成了她现成保镖。 「你帮我脱,我想睡觉。」昏昏沉沉的脑袋有点重,她没法施展魔法自救。 「我帮你脱……」安德烈瞠大眼快被她气死。「你疯了呀!我是男人呐!」 「难道你说的君子是骗我的?」她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 「我……」真是自打嘴巴。 嫣然一笑的唐莲华轻吻了他一下。「我相信你,你会让我失望吗?」 「你……你真是巫婆。」他先是一怔,继而抓起她狠狠一吻。 她绝对是撒旦派来迷惑男人的魔女,每一个举动、每一记眼神都含著诱惑,叫人不由自主的顺从她,跟随她媚世身影步下地狱。 由气忿到无奈的安德烈屈服在她柔软的唇瓣下,他发现自己沉沦了,特别讨厌也有可能是特别喜欢的同义词,不然他怎会一再地往莱特家跑去。 「巫婆的魅力够引诱你犯罪吗?」她笑得虚弱地轻咳数声。 逞强的女人。他拍拍她的背。「我早犯罪了,在你眼中有谁不是罪人,事後你可别翻脸说我占你便宜。」 但书要说在前,以免她反过来赏他一拳。 「还是你对我最好,万一我爱上你怎么办?」唐莲华低声的呢喃著。 心跳一快,他微露憨笑的搂搂她。「爱上我有什么不好,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的坏。」 是呀,如果他们相爱了,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倒也是。」她忽地冷得打颤,「你到底要不要帮我脱掉衣服?我真的很冷。」 安德烈挣扎的碰碰她的手,果然很冰,「你不要後悔,我是应你的要求。」 「婆婆妈妈的装什么处男,你没脱过女人的衣服吗?」唐莲华冷得受不了,猛地朝他开火。 再拖下去她不成冰棍都不行。 「没脱过你的。」她是他这一生中最在意的人,在她面前他会变得不像自己。 正常的男人都有性需求,他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活了二十八个年头,自从十七岁那年开了荤之後,他真的没脱过一件女人的衣服,她们一律主动的脱光衣服等他临幸,不著寸缕。 所以说要他动手,真有些实行上的困难,一个不小心碰触到她的重要部位,只怕十次都不够他死,人埋了呼吸还在,半死不活。 「如果我因你的假清高而冻死,你知道到什么地方来负荆请罪。」他没那么纯情。 地狱。 脑海中浮起这两个字,安德烈暗笑自己的「矜持」,她是怎样的人他还不清楚吗?何必为了一丝顾忌犹豫不决,她的命比较重要。 心神一定,他就著微光拉下毛毯,慢慢地解著她的衬衫衣扣,一件一件卸下……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有遐思,绝对要维护身为男性的尊严,她的身体和平常的女人一样没什么特别,虽然圆润些、滑嫩些,活似刚出炉的乳酪令人垂涎。 但是 唉!受控制的是大脑,不受控制的是生理反应,美色当前怎么可能不冲动,除非他不是男人。 「安德烈,你的手在发抖。」他打算要脱到几时,不晓得她的体温越来越低吗? 「我也冷嘛!」其实他浑身滚烫得很,为指下肤触兴奋不已。 「冷就脱快一点,抱在一起就不冷了。」唐莲华忍不住要埋怨他的拖拖拉拉。 抱在一起……光想到那画面,气血偾张的安德烈不由得加快速度,解开她最後一件蔽体物 ※※※ 「咦!你有刺青?!」居然刺在大腿内侧,相当贴近女性私密处。 不由分说的妒意酸了他的心,很不是味道的盯著那朵造型独特的小花,旁边还有类似三头蛇的怪图样,盘绕入她的私人花坞。 太可耻了,替她刺青的家伙一定不怀好意,存心要占她便宜,什么地方不好刺偏挑这个惹火位置,分明心有恶鬼想一亲芳泽。 若是让他撞上那心怀不轨的混蛋,他铁定要狠狠的揍上一顿,怎么舍得在美丽的肌肤留下印记。 她有一双修长的美腿…… 「啊!你干么踢我,你不是说你没有力气了?」该死,她又骗他了。 木板真硬。 唐莲华冷笑的补上一脚,「我都快冷死了你还摸什么摸,准备改行摸骨算命吗?」 这头没廉耻心的猪。 「别又来了,我是担心你有骨折顺便检查一下。」他心虚的不敢看她。 树屋本来就不大,专为小孩子体型而建造,突然间塞进两个不算矮的大人当然拥挤,她的一踹害他撞上树屋木板墙,头再硬也会发疼。 「你认为我该不该相信你的话呢?」拉上毛毯裹住身体,她不齿的一睨。 「早说你是冷血无情的女人,过了河一定拆桥。」安德烈缩了缩身子,这下他可没希望抱在一起。 「如果某人的手规矩一点我会善待他,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身子暖了,头却有股晕眩感。 应该不是毒血的缘故,红白锦斑蛇毒性不强,顶多令人昏迷不致死,何况她排出了大半毒血,照理来说不该这么虚弱。 莫非淋了雨寒气入身,头晕脑胀的使不出气力。 这话说得安德烈火大。「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摸一下会少块肉吗?」 多少女人求他摸一下他还得考虑半天呢!空有脸蛋没有身材他才不屑碰。 「是不会少块肉,只不过你的品格受人质疑罢了。」君子不欺暗室。 「品格一斤值多少?你开个价我去买来淹死你。」他左手银,右手金,不怕她开天价。 扶著头轻按的唐莲华眉心一皱,「小声点,我头很痛。」 「不会又要骗我做奴才了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挪挪脚朝她靠近。 「安德烈,我发烧了。」她能感觉得到。 他摸摸她的额头,的确比刚才烫了一点。「你等等,我上回放了一盒阿斯匹灵在这里。」 「你把药带来我的树屋?」她有些不快的捧著头瞪视他。 「是我的树屋……好,好,你别动怒,一人让一步,我们的树屋。」呀!找到了,还没过期。 「勉强接受,等我烧退了还是我的树屋。」她才不与人分享。 安德烈叹了一口气拆开包装。「没见过有谁生病还像你这么霸道的,把药吞了。」 「水呢?」没水她吞不下去。 「将就一点和口水一起吞下,很容易的。」他示范的做了个吞药动作。 「我没有口水。」唐莲华任性的发著蛮脾气。 黑瞳一笑,他凑上前一比自己的嘴巴,「我哺两口口水给你如何?」 「如果你想到外面淋雨的话,我会非常乐意成全。」她微微打著寒颤,感觉一阵冷热交错。 他忽然一言不发的打开一扇窗将头探出去,看得她於心不忍。 「呃,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咦,他要干什么?先吃药预防感冒吗? 不过她立刻知道他的用意了,口含雨水喂她吃药,强用暴力使她屈服,硬将一颗药片送入她喉咙顺水吞服,顺便……吻了她。 「我好冷,毛毯分我。」他不让她拒绝地拉开毛毯一角钻了进去,顺势连人一并接收。 「你……」他几时变大胆了,敢迳自做主。 「嘘!别说话,保持体力,雨大概要下很久,咱们来聊天吧!」他自相矛盾的说著。 偎著他的感觉很舒服,她也就不排斥的靠拢。「我想睡觉。」 「失温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睡。你们离开伦敦以後去了哪里?」他极想知道。 外面的豪雨毫不留情的倾倒,哗啦哗啦的雨声大如打鼓,位在大树中央的小屋像一座城堡与世隔绝,只剩雨的乐章奏著。 「天涯海角。」没人找得到的一方天地。 嗄?!这是什么怪回答。「莱特叔叔和雪儿阿姨还好吗?」 「死了。」清静地不问世事。 「什么?!」她在开玩笑吧! 震惊万分的安德烈不敢相信,低头看唐莲华平静的面容是否有一丝虚假,却难受地看到她空洞的微笑十分遥远。 俊朗多情的莱特叔叔和温柔甜美的雪儿阿姨一直是他最敬爱的长辈,两人的深情始终印在他脑海中,他们让他见证了爱情的矢志不渝。 严谨的英国友人多半是被两人的爱情所打动,乐於和他们相处,分享属於他们的甜蜜、幸福。 现在听到他们死亡的讯息,他惊讶得无法思考,那么恩爱的夫妻竟遭天妒,早早地夺去两人生命,召回天堂乐园。 语气一涩,他几乎快问不出口,「他们……怎么死的?」 他有预感死因不单纯,否则他们一家人不用连夜搬走。 「谋杀。」唐莲华清冷的语气中有一丝恨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什么时候的事?」 「十三年前。」爸妈带著她离开後第三个星期天。 「你……」心,异常的发酸。「你一个人为什么不回来?我们会照顾你。」 「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她心痛的发出近乎呓语声。 一个半死的人如何回得来,若不是卡鲁姆的巫法护住了她,只怕此刻的她已是一堆白骨,葬身在不知名的土冢中饮恨一生。 短暂的一生。 「贝姬……」吾爱。 「别叫我贝姬,你真想我死吗?」她眼眶赤红的掐住他脖子。 一瞬间,乌丝转紫,幽黯的瞳眸散发出紫红光芒,恨意强大到抵消魔法的限制,显现一直被她压抑在心灵深处力量。 那种力量叫毁灭,来自卡鲁神的恩赐。 「贝……莲华,你太激动了,深吸一口气放松。」要命,她分明在考验圣人的定力。 该放松的人是他,贴合在他胸膛的柔软雪峰勾起他纯感官的欲望,尽管他心里有着沉重的伤感,本能的反应依然活跃在两腿中间。 即使她掐得他快无法呼吸,上半身和下半身似乎自有意识的分离,他双手想推开她发狂的举动,而下腹却涌起热潮欲占有她。 两相拉扯的滋味可不好受,他大概会是有史以来被欲望分尸的鼻祖。 眼神虚缈的唐莲华无力地放开手倒向安德烈怀中。「我好累,你不要再跟我说话。」 身体累,心更累。 「我再问一个问题就好,你的刺青是谁纹上去的?」这件事他不问清楚寝食难安。 她虚幻地一笑,「我。」 「你?!」他吃惊地睁大双眼。 「很美吧!我用鲸鱼背上的刺,一针一针地刺在我还能感觉到痛的部位。」麻木了,还算是人吗? 贝姬,你到底遭遇到什么危险?「傻瓜。」 「很好笑吧!我真的不会痛,连摔下马都没感觉,活著……好累……」她累坏了。 安德烈心疼不已,悲伤的拥紧她赤裸上身,不带邪念地只为她守护。 她一定是累了,紧闭的双眸有著不该有的细纹,年轻的肌肤多了暗沉之色,固执的唇畔没有笑痕只有疲惫,她到底独自走了多少路? 无法想像年仅十三岁的她如何在外面生活,她能适应无情的世界吗? 心里有太多难解的思绪乱了他自诩的判断力,望著她绯红的睡容他难以思考,只想为她搭建无数的小树屋圆她的梦,赶走她眉间的黑云。 「一直以来我当自己是讨厌你,以为你是我生命中的恶魔,现在我却只想说一句……」 我爱你。 因为距离太近而看不见爱,因为年少无知而看不见爱,因为自已的愚蠢而看不见爱,因为不为什么的爱上她,因为她是贝姬莱特。 他的小女巫。 「好好睡吧!风雨中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再餐风宿露,一个人独自生活。」 安德烈决定了,他要照顾她一生一世,让永恒成为一则传奇。 ※※※ 是夜,倾盆大雨下得离奇,水位已高到人的膝盖,涉水而回的黑影猛烈敲著城堡的门,吵醒了一室的家具和老管家雷恩。 他披著睡袍强打起精神应门,惺忪的老眼一瞧见门外的高大身影立即神色大变。 「三少爷,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根本快叫人认不出是谁。 「别管我狼不狼狈,在最快的时间内弄一个医生来,莲儿在发高烧。」他赶紧把人带入房间,用大棉被包裹著她。 雷恩只看到一道旋风般的身影掠过,然後他很快的回神去敲大少爷的房门,刚回堡的约书亚霍华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门一拉开是一阵低冷的咆哮声,像怕吵醒了他心爱的女人。 「你最好有充份的理由阻止我拧掉你的脑袋。」 雷恩从容不迫的一曲身,「三少爷快死了。」 这理由,够有力吧! 第六章 「我没看过这种发色,拔一根当纪念应该不会介意吧?」蓝巧晶暗忖,下回她也要染上超炫的发色去吓吓英国之虎。 安晓恩像发现什么新奇的事物大喊,「哇!你瞧,她的手指好修长,一定很适合弹钢琴。」她看起来好恬静,像童话中的睡美人。 「喂,你的手别乱摸啦!小心弄醒了她。」睡哦,千万别醒,等我拔一根头发再说。 小小的女音很紧张的响起,「蓝姊,你怎么偷拔人家的头发。」 「嘘!小声点,我是在帮她保管稀有发色,日後她满头白发时会感谢我。」不过会不会变成其他奇怪的颜色? 像红、黄、蓝、青、绿之类的缤纷色彩,她一定会再收集。 「我也要一根。」当仁不让的小公主抢著拔了一根头发。 以为她正义凛然的蓝巧晶差点绝倒。「恩恩,你在监守自盗。」 「不好意思,我是有样学样,大嫂这典范我怎能不效法。」安晓恩俏皮地眨眨清丽的水眸。 「你这个小滑头!准叫伪君子给带坏了,动不动就用大嫂这两字损我。」她都还没嫁人呢! 「我哪敢,蓝姊,大嫂是大哥命令我们改口的,我岂敢不从。」她一副怕坏人的表情挤眉弄眼。 被自家四哥偷走的安晓恩,在路易斯霍华率了一票「兄弟」上台湾索讨後,平安归来,虽是带著一身伤,他这议长未婚夫仍然神勇地独闯龙潭虎穴,不畏强权。 只是他遇上热情有馀的可爱继母苏霭芳,肉体上是未受到折磨,但精神上饱受摧残,被她的好客吓得落荒而逃,连夜带著她搭乘私人飞机回国。 有个当地下教父的大哥的确很好用,明文规定下的制度无法突破就暗地来,要人有人,要交通工具有交通工具,横行无阻地来往欧亚航线。 而且经过这一趟台湾行,他下定决心要离安家人远一点,除了他较「正常」的小恩恩,其他人真的是……不敢领教。 蓝巧晶摇摇头,「少来了,那只纸扎的老虎根本不会对你怎样,他对自家人非常友善。」友善到过份。 安晓恩噗哧的笑出声,连忙掩往口一睨没动静的睡美人才安心。「老虎不吃人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简直是大圣人。」 明知路易斯不准她小人玩大车开车出门,他还兴高采烈地送她一辆朋驰跑车,说是迟来的见面礼。 车钥匙她只摸过一次,最後的落脚处是在上锁的保险柜内不见天日,而那辆车依旧停在车库,里程表不超过三十公里。 「你大可嘲笑他,小心他背後长耳听到了。」那人最恨人家说他是圣人。 「路易斯会罩我,而且我一向善良可人,相信没人狠得下心伤害我。」她装无辜地张大澄澈的明眸。 大笑的蓝巧晶轻推她额头。「你和伪君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里有屎哪里去!」 擅长闻臭最臭的政治。 「说话真难听,人家又不是狗。」安晓恩小小的埋怨一声,微嗔的噘著嘴。 「狗还比你们忠实,不会反咬人一口。」想起被路易斯陷害一事,蓝巧晶仍是咬牙切齿。 两人由原本的轻声交谈到肆无忌惮开怀狂笑,丝毫没注意音量之大已然扰人安眠,床上睡了三天的女子正努力的瞠开酸涩的眼皮。 清脆的笑声溢满莲屋,也钻进唐莲华的耳膜,经由大脑下达清醒的命令。 模糊的白光渗入眼缝,她集中精神地专注在两条走动的人影,焦距逐渐的清晰明亮,两位外型迥异的东方女子映入眸中。 高一点的女子看似开朗大方,有旺盛的生命力和乐观天性,另一位娇小的女孩则是青春活泼,眉宇间隐含睿智之光,是个懂得藏锋的聪慧女子,不平凡的光华四散。 她看出两人脸上的幸福感,可是又似乎有点不甘心,她们不想得到幸福吗? 其中一人的视线对上她,惊呼出声地走到她床边道歉。 「对不起哦,我们吵醒了你……啊!蓝姊,你不要学路易斯扯我的辫子啦!」她发誓一定要剪掉,绝不让路易斯再说服。 「好玩嘛!」蓝巧晶笑了笑,看向一双冷眸的主人。「莲花,你也睡得太久了吧!我们都快准备玻璃棺了。」 「你知道我是谁?」唐莲华警戒的眯起防备紫瞳。 「莲华的华在中国字的意思便是花,叫莲花比较亲切啦,我们都是同一国的。」女人国。 而且都非常不幸与霍华古堡的主人群扯上关系,因此不幸的人要自组一国对抗偶尔不听话的男人。 「你们又是谁?」她不曾见过。 「那对顽皮的双胞胎没告诉你吗?一个凶悍大嫂和乖乖二嫂。」附上好欺负的那种。 唐莲华了悟地放下戒心。「原来是约书亚和路易斯的未婚妻,美丽的六月新娘。」 「唉!你别取笑我们了,我们都苦恼得头发胀。」蓝巧晶帮她在背後垫高枕头,扶她半坐著好聊天。 安晓恩连忙附和,「就是嘛!路易斯就是有病,我才二十一岁耶,他就狡猾的设计我结婚。」又不是娶不到老婆。 「你们不想结婚?」她们结婚的对象都是万中选一的好人选,为何愁眉苦脸地像是受到威迫? 「不想。」两人同时回答。 「为什么呢?」唐莲华不自觉的打破难与人亲近的藩篱主动问起。 幸福人人渴望,尤其是长相出色又多金的男人,更是叫众女挤破脑袋也要硬凑上去,岂知有人愿意自动弃权,异口同声地说不想结婚。 安晓恩若无其事的问:「你要嫁给安德烈吗?」 「不要。」唐莲华不假思索的反应,随即她发现不可混为一谈,「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呢?」安晓恩问话的同时,朝蓝巧晶眨眨眼。 她一笑的了解安晓恩真的变坏了。 嗄,什么意思?唐莲华不明所以的说:「我们互相讨厌呀!我没有理由嫁给他。」 她的情形和她们不一样,真正相爱的人应该结合在一起,而不是像他们老是在儿戏一般。 「如果不讨厌就能嫁吗?」安晓恩在设陷阱,一步一步引诱猎物入笼。 唐莲华目光一凛的直透她的心,「不用在我面前使心机,我不会跳入你的算计中。」 「啊!扫兴,我的功力退步了。」一定是被路易斯吸走了。 蓝巧晶笑笑的说:「我看你要和伪君子多学几手,他上回害我住院检查的那件事我还没找他算帐呢。」扳不倒他就拐走他的小新娘以为报复。 安晓恩吐了吐舌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去找他索赔,我也是他阴险诡计下的受害者。」 「少给我装天真,你和他的狡猾有得比。」蓝巧晶直接坐在病人身边跷起一只脚。 「人家是无辜的小白兔,你不要吃我。」安晓恩做出哀求的小动作。 「不吃你我吃谁呀!莲花吗?」人家在生病,需要休养。 安晓恩马上找帮手的撒娇,「莲花姊姊,你一定要阻止蓝姊的暴行,她是黑社会老大的女人。」 「此事与我无关,你们自行处理。」唐莲华说得冷漠,但眼底有一丝笑意。 「听到了没,你乖乖地和我合作,不然拿你去养蚵。」蚵仔煎满好吃的,她应该要约书亚把士林夜市搬进霍华古堡。 这样她就可以一边向观光客介绍古堡的特色,一边与团员享受道地的台湾小吃,一举两得,宾主尽欢。 安晓恩不禁惨叫,「你……你太残忍了,至少要养珍珠才高尚些。」蚵可是地摊级的产品耶!身价不凡的珍珠是国际级。 「作你的春秋大梦,待会你打电话到议会大厦向伪君子说你怀孕了。」蓝巧晶决定,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 不信他会处之泰然,八成连闯十几个红灯飞车而回,坏了他温和、谦恭的斯文形象,反正他著急的程度绝不下紧张大师约书亚。 「我不要,你存心害我坐医院监,没事窝医院很痛苦耶。」她才不想被人做一些没必要的检查,像蓝姊。 「你敢说不?」挥舞著拳头,蓝巧晶做势要揍人。 「这一招对双胞胎比较管用,我的胆子虽然小,但我为自由而战。」宁死不屈。 「安、晓、恩」蓝巧晶声音一低的唤著。 「干么?」好阴森哦!她背後凉凉地。 「转过身去看看吧!」她做了个手势。 「看就看……啊!桌……桌子在跳……跳舞……」安晓恩结结巴巴的语不成句,连忙抓住唐莲华的手。「你看到没?我没眼花吧。」 唐莲华很想一如往常的出言嘲笑,但是……「我什么也没看到,你看错了。」 这时又有一盏台灯走过去。 「你看、你看,家具会走路。」太……太可怕了,古堡里的鬼真多。 即使路易斯向她解释过家具的魔力,不过她坚持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因为除了他爱她这件事不假外,其他由他口中吐出的话都要打折扣。 所以她一律采不信任制,免得被他骗得团团转。 「你又看错了,那里只有空气。」活的家具对唐莲华而言并不稀奇。 蓝巧晶忙点著头,「对呀,我也没看见,我瞧你气色不好,是不是得了绝症?要赶快通知伪君子回来一趟。」重病和怀孕有同等功能。 「别玩了,你没瞧见莲花姊姊在笑我们胡闹了。」美女笑起来就是特别好看,真有个性。 我笑了?唐莲华自问地抚抚嘴角。 「莲花,你要不要也当六月新娘?三对一起上礼堂肯定很好玩。」蓝巧晶煽动著。 唐莲华眉头凝聚成峰。「早说过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请不要胡乱配对。」 蓝巧晶耸耸肩,「你讨不讨厌他我是不清楚,但你能不感动一个男人冒雨背著你走上大半天的路,甚至涉水走过湍急小溪而伤痕累累吗?」 安晓恩笑笑的加上一句,「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爱你。」 ※※※ 爱我吗? 眉头深锁的唐莲华陷入层层迷雾中,不曾生过重病的她因一场高烧连续昏睡了三天三夜,才一清醒就得面对一道慎重的问题。 她应该是讨厌他的,而他亦是如此,打小到现在两人如同水火不相容,没一刻能平静相处。 回想过去的种种,他从来不曾刻意伤害她,一向都是她在找他碴,使用未成熟的魔法欺负他,而他只是默默承受。 说讨厌他不如讲是小孩子不懂感情的表达,用最恶劣的方法去表现不满。 有本书为《傲慢与偏见》,她正符合其中的两项,既傲慢又心存偏见,完全不给辩解的机会,相信眼见为实不愿探究真相,任由事实卷入海底漩涡。 他真爱她吗? 说实在话,她心里是存著疑惑,没人会喜欢趾高气昂的女人,而她是其中之最,因为她一直只有一个人,高深的魔法造就了她的骄傲。 全世界本来有一千多名魔法师,但因一股邪恶力量的产生,一些善良的好魔法师因此遭到吞没,一些不甘屈服的坏魔法师也死伤殆尽。 如今魔法界的秩序大乱,残存的魔法师不到两百人,皆是有上乘魔法才逃过一劫,零散的散居各地互不往来,极力隐藏身份不轻易使用魔法。 她也是避难者之一,只不过她的理由和他们不同,父母临终的遗愿困住了她,卡鲁姆的要求她必须谨记在心,否则以她现今的能力足以力拚。 前些天的暴雨是来自邪恶力量的凝聚,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正在警告她危险将至。 生命与毁灭是卡鲁神的象徵,而她多了一项为人所不知的力量,那就是预知,只是她一直到十三岁才开发出来,第一件预知的内容竟是父母的死亡。 她不敢置信的告知爸妈浮现脑海的影像,他们因而连夜逃离,拚命带著她逃向遥远的迷咒山,不过近在咫尺的迷雾之岛却到不了,他们双双惨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一幕她所预知的影像在她面前发生却无力阻止,当时她几乎濒临崩溃,不肯接受自己拥有的预知能力。 陆陆续续地,一些莫名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她甚至可以听见人的心声,直到三年後,亦是她十六岁那年,正在迷咒崖修行时的预知才叫她作了重大决定,封闭预知。 因为她看到向来疼她如亲生女的霍华夫妇死於非命,而她却没有足够力量去扭转他们的天命。 「一根棒棒糖买你现在的思绪,两片枫糖蛋糕贿赂你好好休息。」 突来的男音让唐莲华受到小小的惊吓,不免眉头一蹙的凝睇,「发烧到三十九度八的人才应该休息,你干么起来走动?」 「拜托,你当每个人都像你一般病恹恹,禁不起大病一场呀,我的身体可比你健康。」嘻皮笑脸的安德烈故意展示臂上肌肉炫耀。 「尽管把牛吹大吧!你看起来比我凄惨。」他脸上还有条树枝刮伤的痕迹。 他不在意地将托盘往她大腿上搁。「一点小伤是英雄的勋章,你不知道吗?」 「装模作样,你不怕英雄变狗熊更难看?」她指他的伤。 「为美女出生入死是英雄本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死在怀中吧!」安德烈说得轻描淡写,一抹痛苦神色一闪而过,快得让人以为不曾出现过。 一想起此事他就忍不住惊恐,他差一点救不回她。 当时,滂沱的雨势使得两交谈声渐歇,望著她沉睡的平静面容,无形中也影响了他,不知不觉拥著她入睡,无视树屋外的风雨猖狂。 入了夜,耳中传来莫名的苍老声音似万分焦急,有点像当年在莱特家工作的卡鲁奶奶,他因此由梦中惊醒,遍寻声音的由来。 但是身体接触的高温才叫他措手不及,惊慌不己的穿上湿衣服,冒著大雨的侵袭,背她回城堡求助,不顾一路上的危机重重。 被大哥绑架而来的医生馀悸犹存地怒责,病人的危急状况已迫在眉梢,几乎到了生死关头,并有并发肺炎的可能性。 当时他吓得脸色发白,寸步不离彻夜守候著她,并不准医生离开,一直到两天後她烧退为止。 而他也因为未及时换下湿衣服著了凉,再加上长时间的不眠不休,造成体力透支,原本准备打道回府的医生又走不开,继续医治不爱惜自己身体而晕倒的他。 唐莲华摇摇头,「可也不必两人都送死吧!你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和她不一样。 神情一峻的安德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你死了我也会伤心,一辈子活在害死你的恶梦之中。」 「安德烈,你太认真了,谁不会死呢!」突然间,她怕看他温暖的眼。 并非害羞,而是担心他看出她复杂的思绪在翻滚著,不安而危险。 「至少不准你死在我之前,我还活著的一天你就必须陪我。」他语气坚定,似在宣告某项重大决定。 「你几时变专制了,生死可不由人。」哪里能随心所欲地任人左右。 「自从你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以後,我便决定你的命由我保管。」绝对比她自己看管来得谨慎。 为之失笑的唐莲华叉起一小片枫糖蛋糕往嘴里塞。「你确定你用不著跟我商量?我会活得比你久。」 这是天数,她早预知的事。 「真的?」他专注地凝视她的神情。 「干么,多疑的个性打哪来,你不晓得祸害不容易死吗?」她自我消遣的说道。 不然哪会有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别说自己是祸害,我不爱听。」安德烈微恼地往她前额轻扣。 她当下眉头一锁地怒视,「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对我动手动脚。」 「啧!你一定是太久没见过男人,我这叫打情骂俏,培养感情,动手动脚是这样。」他像顽皮的小男孩在她身上东摸西摸。 「安德烈」他才是太久没被人教训。 「别害羞嘛!小莲花,情人间就该相亲相爱的玩亲亲。」他佯装急色鬼猛亲她脸颊,还故意留下不少口水。 「谁是你的情人,你少黏著我不放。」恶心死了,他几天没刷牙。 「你呀!我们可是袒裎相对地睡过一晚,你不会想始乱终弃吧?」他一副无赖的模样死缠著她。 「始乱终弃?」唐莲华皱起眉,他在说哪门子的鬼话。「除非你还是处男。」 一箭穿心,安德烈顿时讪然。「心灵上的处男算不算?我的心纯洁如新生婴儿。」 真的,他是被勾引的,若不是母亲的好友安琪阿姨百般引诱他,也不会有开启他情欲之门的第一次,然後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数不清的欲望源头。 如果早发现自己的感情归向,也许他会守身如玉等候她归来,不过……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外界有太多的诱惑了,没几个男人会为未知的事坚持原则,人的本性是无法抑制的,面对投怀送抱的裸女往往先吃了再说,谁管他道德不道德,要後悔也等完事之後。 身体上的不贞是过去的事,人要有远大的眼光展望未来,至少现在的他是百分之百的忠实,心里头只放得下她一人。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便是难得的多情人。 「咳,我在吃蛋糕,别害我吐在你脸上。」世纪大奸商有颗纯洁的心?说出去没人会信。 他双手捂著胸口故做痛心样。「啊!你伤害了我脆弱的灵魂,我在流血。」 「回忆盒,过来砸他脑袋一下,显然他气血冲过头,阻塞了大脑神经。」出现反常现象。 颤了一下的珠宝盒移了两步,随後在安德烈的瞪视下又退回原处,无法下决定该听谁的,两人都是他的主人,一个也得罪不起。 「何必为难深明大义的小盒子,打扰别人谈情说爱会肢离破碎。」他威胁著珠宝盒。 明显地,他很怕死,退呀退到小角落躲藏,浑身抖个不停。 「你不说一句废话舌头会生疔吗?莲屋内的一切归我管。」唐莲华眼一瞥,没用的回忆盒,胆小怕事。 过些日子再好好的磨练磨练,看他还敢不敢不听话地缩成一团。 而你的一切归我管。这句话他没说出口。「我没说废话,我们早该谈恋爱了。」 「恋爱?」多深奥的字眼。「你会不会搞错对象,我是你最痛恨的人。」 「不,你用错形容词了,是讨厌的人才对。」他故意打趣的纠正她。 「你太无聊了是不是,想找个人打发时间?」恕她不奉陪。 安德烈摇摇食指放在唇上一啵。「讨厌也可能是喜欢的代名词,你不是常骂我是笨蛋。」 笨到看不清眼前的事实,反反覆覆的重蹈过去的错误犹不自知。 幸好老天多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正确无误的看见自己的心,适时补上那一处空洞,心才能完整活跃的跳动。 「你现在还是笨蛋一枚,没什么长进。」在她眼中,他还是过去的安德烈霍华。 「因为我爱上你吗?」朗朗的笑容中是不容忽视的慎重,他说得充满柔情。 声音梗在喉咙,唐莲华的表情有片刻怔愕,舌涩唇乾地翻转不出半个字,看得出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百分之百的认真。 由一见面就吵的宿敌变成情人不会很奇怪吗?为何他能理所当然的面对,太令人不可思议。 「莲儿,你不要一脸震惊,被我爱上是你的幸运,赶快感谢你信仰的神祗成全。」正经不到三分钟,他马上又一副吊儿郎当的自大样。 这个白痴。「我的神告诉我最好离你远一点,免得被你染上疯病。」 安德烈在心里笑著,她终於能体会他的用心,他是故意装疯卖傻的贬低自己,好化开短暂的沉闷气氛,他的所做所为不过是要逗她开心。 「咱们一起病也不错,你的床借我躺一下。」他七手八脚的紧缠上她,两人同盖一床棉被。 「回你自己的床去,我的床不借你。」她也孩子气地企图推他下床。 「不要啦!让我躺一下下就好,我真的很怕失去你。」他语气中的不安让她不再扭动。 唐莲华软化的心起了雾气。「你别傻了,高烧要不了人命,我们又不是活在远古时代。」 昌明的科技挽救不少人命,癌症都快要有特效药了,人若不自相残杀必能活得长长久久。 「医生说再迟个半小时救了也没用,吓得我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一想起来他的手脚还会发冷。 「痴憨过一生也许才是幸福,无知的人拥有无忧。」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单纯的快乐。 「喂!公平些,那我怎么办,你想自私的抛弃我呀!」她想都别想。 唐莲华翻了翻白眼往他额头拍去,「当我的奴才是你的荣幸,你该搬出三牲五果叩谢天地,偷笑我还肯踹你一脚。」 「果然是最毒女人心……」安德烈打了个哈欠,他的重感冒其实还没痊愈,刚吃下的药正要发挥效用。 「安德烈,你不能睡在这里,一下下已经过去了,你赶快给我滚下去。」让人瞧见了可不妥当。 尤其是霍华家两位爱落井下石的未来女主人,肯定又搬出一堆似是而非的大道理劝她赴死……呃,是洗脑吧!洗出她也爱他的事实。 然後教堂的钟声会在耳边响起,白纱、鲜花会平空出现,如同她的魔法。 「我滚不动,等我睡饱了再说。」香香的枕头,嗯!好闻。 把她当枕头抱的安德烈张不开眼,药性催促著他往睡眠走去,低沉的酣声呼呼响起。 「你……」 唐莲华正欲施展念力,一瞧见他眼眶下的黑晕,恼怒的表情平缓了许多,伸手抚向他不修边幅的脸庞,这些天他真的累坏了,为了照顾她。 就让他睡吧!等他黑眼圈消失了再说。 第七章 有些人就是不懂适可而止,得寸进尺的顺著竿子往上爬,一下下变成一天,一天有二十四小时,然後无限期的延长。 现在他等於是莲屋的主人,个人衣物一件件填满她的衣柜,牙膏、牙刷和整组刮胡用具也瓜分了她的私人领域,甚至是私人的贴身物出现在她放置内衣的柜子内。 分明是有预谋的侵占,当年她霸占他房间,改为适合女孩住的莲屋,所以他现在开始小心眼的进行回收,包括她一并收回。 要不是看在他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份上,不安份的毛手毛脚早让她剁了,岂能四肢健全地逢人吹捧他的丰功伟业,进占几池堡垒。 无赖汉说不定都比他明事理,瞎缠蛮揽的他都不累吗?看得人觉得辛苦。 「亚瑟,把你手上的硫酸钾给我放下,相信我你不会有机会将它加入氧化钠之内。」想在她眼皮下搞鬼,实在太不聪明了。 有负天才之名。 闻言亚瑟为之一惊,她不是半躺在树底下看书?「嘻嘻嘻……唐老师,你看错了,我手中拿的是水。」 「好,把它喝光。」唐莲华毫不留情地要他自承後果,敢说她有错。 「嗄?不……不用吧,我不渴。」喝下去会死人的,英国会少一个爱因斯坦。 也就是他。 「喝!」她才不管他渴不渴,她说的话不许反抗。 亚瑟苦著一张脸,手上的危险物品要放不放的拿得心惊胆战。「我……我承认错了,我不该欺骗唐老师,我是罪大恶极的坏孩子。」 「少在我面前演戏,我天生没良心,也别指望我有同情心,你要自己喝还是我来喂?」欺负小孩子可是她的专长。 「不喝行不行?」他可怜兮兮的挤出一滴泪。 「行。」 「真的?」她太爽快他反而心生不安。 「把那壶清肝解毒的凉茶给喝了,我当没看见你的小动作。」算是法外开恩。 「什……什么?!那壶……苦……」他吓得脸发紫,口齿不清的两排白牙直打颤。 一声窃笑声忽起,唐莲华侧过头一瞄。 「莱恩,你来分享一半,好兄弟要同甘共苦。」一人独享就太自私了。 「我?!」他蓦然瞠大眼。 「有意见吗?我是给你表现手足情深的机会。」她冷眼一瞟,寒得足以冻死人。 即使此时是四月底,即将进入温暖的五月。 他嫌恶的皱皱鼻。「我们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们不亲。」 「你的意思是他的死活与你无关?」尽管撇清吧!待会死得更快。 他无视亚瑟的瞪视点点头。「自己做孽自己承担,不能牵连其他人。」 「有道理。」见他微露放松的神情,唐莲华冷笑地加以补述,「将硫酸钾递给亚瑟的那只手好像是你的。」 「啊!糟了。」被她发现了。 「你敢给我溜看看,我一直考虑要做道天才脑浆汤补补不够聪明的脑,你要自我捐献吗?」魔法书上有道禁用的大菜名单。 莱恩当场腿软的走不动。「我……我没有要溜,我是尊师重道要替唐老师泡咖啡。」 「真叫我感动得手脚抽搐,你确信咖啡里不会添加奇奇怪怪的实验品?」小孩子的心思不难掌握。 莱恩张大嘴说不出一句话,垂头丧气的瞄了眼那一壶号称全英国最苦的凉茶,心下更凉了。 「看来你们都有自知之明,违抗我的下场是生不如死,为什么还有人怀著冒险犯难的精神企图偷渡呢?」唐莲华的语气转得吓人。 「呃,我们……」 「没有。」 一人起了头,一人接尾,自从走了二十七个家庭老师後,双胞胎的生活如鱼得水,以为老师都差不多,稍一使点小恶作剧就能为所欲为,没人管得动。 没想到踢到这连三哥都叫苦连天的铁板,不但平时的「游戏」时间被取消,三餐加点心的复习大学课程更让两人苦上加苦。 好不容易有个户外教学,研习植物的生长过程,两人趁第二十八位家教不注意的时候走私化学药品,谁知雷达似的双眼随时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自由呀!在十岁的他们头顶飞走,不由自主的怀念起没人管得动的学校生活。 天才也有落难时,两人打算上表重回学校的意愿,并愿立下切结书保证不炸了学校,只求不要再待在城堡一天。 上有凶悍大嫂,下有邪恶家教,原本以为乖巧的小白兔二嫂居然是狐狸的化身狡猾无比,和笑面虎二哥有得比,他们的处境堪虑。 身处如此复杂的环境对小孩子的发育会造成不良後果,所以他们要自立救济,远离伤害,当两个身心健康又快乐的小孩子,绝不沦为她们的玩具。 「一人一半别犹豫,让我说第三遍就自行负担後果。」唐莲华手一挥,银壶飘到半空中。 「哗!」好厉害。 哗声之後,两张苦瓜脸捏著鼻把凉茶一口饮尽,而且有先见之明地拿出预藏的糖果塞入口中,这才冲淡舌脉的苦涩。 明知一定会受罚还偏要尝试一下,这是小孩子的天性,天真的认为做十次总会成功一次。 「唐老师,你可不可以教我们魔法?」学起来肯定很炫,拿来整人更好玩。 「不可以。」 「唐老师,你能不能表演魔法给我们看?」最好叫木乃伊起来跳舞。 「不能。」 「唐老师,你是伟大的魔法师吗?像哈利波特。」 「不是。」 「唐老师,你会不会飞天钻地?哈利波特会骑扫把耶!」他们不要当麻瓜。 「不会。」 「唐老师,你会念咒语……啊」 两点小白影因为话太多飘浮在空中,长曳的惊叫声响彻云霄,两手像游泳似地拚命划动、挣扎,担心自己会成为一块扁掉的肉饼。 苦苦的哀求声由上方传来,翻开手中书籍的唐莲华当没听见的靠著树,一页一页翻著他们口中红得翻天的《哈利波特》。 写这本书的作者显然不太了解魔法师这「行业」,再蹩脚的初学者也用不著一根「指挥棒」,简直滑稽得令人捧腹。 魔法师的修行并不一定要咒语,得看个人的天赋,资质驽钝的才需要魔法书补强能量,而她早过了使用魔法书的界线。 《哈利波特》是一则故事,但她是真实存在的魔法师,两者不可相提并论,那是一种侮辱。 他们实在太吵了,飞高一点才不会打扰她看小说,谁说这不是另类的户外教学,没几人能像鸟儿一般停在半空中欣赏风景。 「哇,莲花,你又拿人来练习呀!」有点担心双胞胎的安德烈不敢大声张扬,轻声的一问。 当年因为雪儿阿姨的轻唤害她精神不能集中,她一分心,就眼睁睁地看他由上而下坠落,脸上没有慌乱和内疚。 有时候,她是十分无情的。 又来了,死缠不放。唐莲华斜睨他一眼,「你不是去了日本洽商,你坐太空梭来回吗?」 「好感动哦!吾爱,你居然会关心我去了哪里?」安德烈做势要拥抱她。 至於双胞胎的死活他早往脑後抛去。 「日本的性风开放,做了爱滋的检验没有?」她还是一样的毒,身一轻离地三尺盘腿而坐。 抬头一望,安德烈双手环胸一笑,「我对爱情忠贞不二,你才是我的唯一。」 其实他根本没去日本,改派公司的副总前往协商,知人要善用嘛!何必累死自己,他也该放个长假休息休息,顺便谈谈小恋爱。 「恶心话说多了不觉得肉麻吗?唯一通常有期限性的。」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地翻阅下一页。 「既然你保证活得比我长,那么我的期限是至死方休,你有没有很感动呀!」情话本来就比较肉麻,听久了自然习惯。 感动得很想用书砸他。「你有没有考虑过要当一天哑巴?」 「当哑巴就不能向你诉衷情,表达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多广了。」安德烈轻佻地朝她眨眨眼。 他的爱排山倒海、源源不绝,如天之广、海之无底,难以测量。 「安德烈,你真的很烦人。」果然是兄弟,一样的多话。唐莲华睨了睨还在「划水」的双胞胎。 「吾爱,我只为你而烦心,你要不要下来聊天?」他仰得脖子好酸。 「上面空气好,不如你上来吧!」登高一望的感觉很不错。 他故做无奈地大声叹息,「我找不到梯子嘛!每次下人都乱放。」 唐莲华轻笑地一睇,盘高的身子往下降。「你都不用工作吗?整日无所事事只会烦我。」 「休假嘛!我又不是工作机器全年无休。」至少要上上油。 他笑著走过来,大鹏展翅似的包住她。安德烈自知身无双羽翼,只好紧紧的抱住她,才不用上天寻人,摔一次够他怕个十年了。 「我以为你的兴趣是赚钱。」他也抱得太紧了吧!想勒死她不成。 「以前是如此没错啦!现在我有了新嗜好。」他专注的看著她,抵著她额头厮磨。 爱她。 「你拿我当你的新嗜好?」唉!这个疯狂的男人。唐莲华在他眼中看到自己。 那是一种幸福的倒影,感觉很温馨,她拥有他的心。 「我正在研究怎么爱你才好,你要不要提供意见?我一定全数采纳不退件。」他看似玩笑地亲吻她眉毛,心里想著如何拐她开口说出那三个字。 很简单,几个英文字母组合而成,开头是i。 「你慢慢想吧!不过在这之前先放开我,我不想被非洲大蟒蛇缠住。」嗯!他的手臂的确很粗。 低笑出声的安德烈轻拥著她,「被你看成蛇是幸还是不幸?」 「我会说诛之而後矣!毕竟蛇的全身都可利用。」幸与不幸全看个人的想法。 蛇肉、蛇皮、蛇骨、蛇牙、蛇头,甚至是蛇胆、蛇血都是人类的最爱。 「你好现实呀!蛇可是自然界最无辜的生物。」人吃蛇,蛇吃人,都是为了物种生存。 「不会比你更无辜。」唐莲华嘲笑他的假慈悲,商人不见得有多少良心。 两人自顾自地在树下相拥谈心,完全忘了上面还有两个游著狗趴式的小男孩,说说笑笑好不惬意,浑然忘我地进入两人世界。 所以咯,亚瑟和莱恩在足不著地的情况下努力拉近彼此距离,两手交握地思索要怎么下去才好。 可是四周空无一物,他们就像两朵沉重的雪无法任风吹动,因此急中生智的脱下鞋子一掷,奋力地要打中……呃,是发出声响提醒两位爱得肉麻兮兮的大人。 他们哪敢真的打中人,随便惹恼一个可不是屁股开花而已,最轻微的是种在土里等蚂蚁来搬家。 「三哥,麻烦你行行好,抬头看看你可爱又可怜的弟弟,不要再说令人反胃的话。」 安德烈瞄瞄开口的亚瑟。 「三哥,你要干下流事好歹先放我们下来,你要晓得未成年少年不适合看限制级画面。」 冷厉的眼一利,安德烈打算将莱恩拉下来痛殴一顿。 「三哥,我们在这里会碍你的好事,你也不想有人观看你的小屁屁吧!」 「三哥,唐老师的身材很好哦,你不会想和我们分享吧!」 两个小鬼的话正说入安德烈的心坎底,多了观众的确不方便,他才准备说情,两道白影由天而落,哀哀惨叫的白了脸。 安德烈不解的张开了嘴,黛安的声音已然抢先一步降临 「莲花呀,有人要找你。」 ※※※ 霍华古堡的人不叫她贝姬莱特,大夥全叫她小名莲花,因为基於某种她不愿向外说明的原因,在众人眼中她便是唐莲华。 所以她一出现是黑发、黑眸的姿态,神情冷淡显得十分疏离,尤其是面对不应该来的人,她的眼神更加清漠,彷佛陌路人。 而事实上,陌路人也许能得到更好的待遇,不致遭冷眼以视,自讨没趣的送上热脸却只得一片冰然空气。 轻咳声一起,安静的空间才有一丝人气。 「咳,你是小贝姬吧,我是表舅舅呀!你还认不认识?」端著和善面容的康瑞盖瑞奇眼含欣喜之色,打算拥抱他的表外甥女。 但是一桶冰水当面泼了下来。 「我没有舅舅,你认错了人。」唐莲华眼底的冷意如深潭凝冰,不见半点温度。 「舅舅怎么会认错人,你和雪儿表妹根本是同一个模子造出来的,比双胞胎还要相似。」是她没错,终於找到她了。 在窗外偷听的双胞胎互望一眼,不相信有双胞胎比他俩更相似,他们才是一模一样。 「雪儿是谁?我听都没听过。」她傲慢的倒向沙发,两手横在沙发背上斜睨对方。 康瑞盖瑞奇两眼一红的轻拭泪。「你一定是失去记忆了,不然怎么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记得。」 「我还没死用不著哭丧,把你廉价的眼泪收回去,我姓唐,是霍华家聘请的家教。」唐莲华的语气十分无礼。 「你连姓氏都改了,难怪舅舅找不到你,你过得还好吧?」那神情、那倨傲的模样,分明是她。 「都跟你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别老是舅舅、舅舅的占便宜,攀上我没好处可拿。」只有死亡。 「你怎么这么说话,爸爸肯来认你是你的福气呀!贝姬表妹。」表情淫邪的费杰尔看著她的眼神,像在看一块上等牛肉,准备一口吞了。 眸光一黯的唐莲华冷嗤一声,「安德烈少爷,你们家也太没有规矩了,连浑身长疮流脓的野狗也放进来吠。」 「你说我是狗……」费杰尔冲上前想狠掴她一掌,一高大身影适时阻挡了他。 「别生气、别生气,她一向口不择言爱惹人发火,我也常常挨她骂。」安德烈以眼神拜托唐莲华口下留情。 「哼!没教养的女人,要不是你是雪儿阿姨的女儿,我一定要你好看。」费杰尔怒不可抑的撂下狠话。 「谁家的狗还在吠,还不牵出去找条母狗,八成发情了。」她不屑和狗交谈。 「你……」 康瑞盖瑞奇冷沉的出声,「费杰尔,不许对小贝姬出言无状,她是你表妹呀!」这孩子真是太冲动了,老是意气用事。 「爸,你瞧她那态度嘛!好像我们在求她似的。」也不想想自已是什么身份。 康瑞盖瑞奇好言好语的安抚爱子,「你忘了奶奶临终前交代,一定要我们找回小贝姬吗?你要控制好脾气。」 费杰尔哼一声退回妹妹玛蒂黛身边,眼含忿怒和想在她身上一逞兽欲的火光。 「贝姬呀,你这些年肯定过得不好,跟舅舅回家好不好?」他的愿望才能实现。 「好呀!」有何不好,大家的眼神未免太奇怪了。 众人惊讶的望著唐莲华,不敢相信她会爽快的答应。 「好,好,你去收拾收拾,舅舅马上带你回家。」康瑞盖瑞奇喜出望外的忙拭老泪,像是欣慰。 「等等。」 「什么事?」她该不会想起什么吧? 笑得残酷的唐莲华嘴角有一丝邪气。「先把那条狗给阉了,然後五马分尸地洒成肉乾,头颅用巨石压碎,那颗黑心挖出来祭天。」 「什么?!」 抽气声此起彼落,有人掩口一吐,为她的说法感到一阵晕眩。 「办不到的事就别开口,免得丢人现眼,早说了我不是什么公鸡母鸡,等我回去干什么,供你们父子泄欲吗?」她说得非常露骨,也让所有人面色铁青。 「莲儿,认错是常有的事,你何必给人难堪。」觉得事有蹊跷的安德烈轻搂她一下,要她别发火。 唐莲华面色一缓的朝他微笑。「相信没人愿意被当成另一人,而自己却不存在。」 此话别有用意,有心人才听得出来。 大厅中除了盖瑞奇一家三口外,霍华家族的人几乎不在场,有的不便在场,有的有事外出,两位老人家则籍故离开,因此只有安德烈和雷恩负责招待客人。 虽然他们不是很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但是来认亲的又另当别论。 唯一猜不透的是唐莲华的心态。 安德烈清清喉咙开口,「盖瑞奇先生,唐小姐真的姓唐,我们查过她的身份证明,她绝不是我们共同认识的小女孩。」以後则改姓为霍华。 康瑞盖瑞奇坚持是她没错。「证件一定是假的,她失去了记忆。」 「你怎能一口咬定她是贝姬莱特呢?先前你并未见过她。」这点才叫人奇怪,莫名上门认亲戚。 「呃,这个……」他看向女儿继续说道:「玛蒂黛听见你喊她莲儿,她一直觉得很熟悉才来问我。」 「嗯,我对莲花表姊还有点印象,所以爸爸一提起我便想起来她是谁。」玛蒂黛娇羞的看了安德烈一眼。 安德烈好笑的故做困扰状,「你们未免错得太离谱,贝姬的眼睛是紫色的,你们看她哪里像紫眸女子。」 「这……」 「还有,她叫唐莲华不是莲花,单凭听名字就来带人是不是草率了一点?你们好像很急哦!」 看似平常的举动却隐含暗潮汹涌,叫人不得不深思他们的用意,甚至怀疑是否有为人所不知的阴谋,否则为何不肯多等一会弄明白真相。 何况就算是亲戚吧,也不过是个表舅而已,有什么义务代为抚养他人子女,而且是成年的子女,常理上说不过去,好像有某种企图。 「咳咳!你也晓得雪儿就像我亲妹妹,她从小就在我家长大,与家母感情甚笃,姑侄俩比亲母女还亲,而华肯又是我最好的朋友……」 唐莲华扬声一斥,「够了没?要讲古请走远些,我没兴趣听人家的家务事。」脸皮真厚,亏他说得出口。 「贝姬,你真的不认识表舅呀!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康瑞盖瑞奇努力要加深她的记忆。 唐莲华不耐烦的起身,高佻的身形与他平视。「我说过我不是贝姬,就算我是贝姬好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明眼人都看得出你儿子想奸了我,难道你就这么不怀好意要我自投罗网?」 「我会好好约束他,绝对不会……」康瑞盖瑞奇恼怒的瞪视不加掩饰淫念的儿子。 「莱特家的财产还没花完吗?如果你真的是华肯莱特的好朋友,那么我想请问你一件事,你好像自始至终都没问到他们过得好不好?难不成他们全死光了,而你是唯一的凶手,不然你亲如妹妹的雪儿表妹你为何提也不提?」 如此咄咄逼人的问法令人无法招架,全英国社交界都知道莱特家族匆匆搬离英国,却从未传来他们的死讯,所以正常来说应该还活著,这是大家的共识。 但唐莲华的一番话一一点出漏洞所在,不知情的盖瑞奇兄妹也以惊讶的目光看向自己父亲,彷佛他就是杀人凶手,因为父亲的确以不合法的途径取得莱特家的财产。 所以他们的想法是谋财害命,因此父亲急於找到命案的唯一目击者。 「你……你在胡说什么,来之前我就知道你父母双亡,因此怕提到他们会令你伤心。」一抹阴笑在康瑞盖瑞奇脸庞一闪而过。 唐莲华笑了笑,非常的冷酷。「这是谁告诉你的?我可没敲锣打鼓四处宣扬。」 「我也很好奇盖瑞奇先生的消息从何而来,莲儿只告诉我一人,难道我会梦游向你耳语不成。」安德烈的表情变得十分森冷。 面对两人的逼问,康瑞盖瑞奇评估眼前的局势有几分胜算,眼底有抹红光直透灵魂深处,似要唤醒某种可怕的巨兽。 那抹红穿透血液凝聚於指尖,正欲以催眠的方式将人带走之时,破空而至的清音甜柔无比。 「卡鲁姆亚、卡鲁姆亚,我终於找到你了,我想死你了,我最爱的卡鲁姆亚……」 美得不像真人的长耳少女突然现身,紧紧攀住唐莲华,惊得康瑞盖瑞奇收回欲出手的魔法,他不敢相信「她」居然会在此出现,莫非是为找寻…… 他悄悄地带著儿女离开,一双和善的眼瞬间厉如野兽,浓浓血腥味向四周蔓延。 「她到底是个什么鬼呀!敢霸著我的莲儿。」嫉妒万分的安德烈没注意有人离去,他只在意不停亲吻他心爱女子的怪怪美少女。 「哎呀!你敢把我丢下地,我要把你变成大树。」少女扬起手发出青光。 一道紫光在空中拦截,刹那间爆出火花。 「安蒂仙娜,你再给我胡闹看看。」 第八章 安蒂仙娜,幻魔森林的守护者,防止邪恶力量向外扩散,她是一名精灵。 有著美丽长发,碧绿色迷人双眸,薄薄的双翼藏於体内,与常人最大的分野是,有一双与头颅齐长的耳朵,尖尖的形状有如狐狸耳。 她一直是孤独的,一个人默默的守护不见天日的森林,直到有次卡鲁族小孩的哭声引起她的注意,循声发现有双魔魅之眼的小女孩正在迷咒山与幻魔森林交界处哭泣,好奇地上前探问。 自此两人成了好朋友,不时偷偷的私下玩在一起,而日子一久总会产生问题,原本精灵是没有性别可言,但她却爱上了紫瞳女孩。 安蒂仙娜的世界只有她,因此日久生情地想去模仿紫瞳女孩的一切,渐渐地有了少女的体型和象徵,随著她的长大而变成真正的少女。 从此幻魔森林的守护者有了性别,但也带给紫瞳女孩不少困扰,最後竟必须逃离迷咒山好断绝精灵的痴缠。 卡鲁姆亚亦是巫师的意思,亚这个字在迷咒山代表美丽,也就是美丽巫师之意,为了区分老态龙锺的卡鲁姆,使人不致搞混。 安德烈见两人看来亲昵,吃味的开口,「你,给我离远些,莲儿是我的。」什么东西嘛!敢来抢人。 「臭人类,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讲话,卡鲁姆亚不属於你。」哼!不自量力的低等生物。 「我管你是谁,不伦不类哪像个人,八成是实验室造出来的怪物。」安德烈一把推开身高只到他胸口的安蒂仙娜。 好呀!竟敢推我。「我当然不是人,我是精灵安蒂仙娜。」 「精灵?!」世界上有精灵? 他看了看四处走动的家具,一丝的怀疑为之消失,既然家具会说话,有思考能力,为何不能有传说中的精灵在眼前出现。 为了避免她的长耳朵吓到下人,所以他乾脆将她拎到莲屋好躲开无数双好奇的目光,尤其是雷恩,他肯定会把这件事传至整座城堡,不管是人还是家具皆知。 「你要学会尊重我,人类,我是第四空间最有力量的精灵。」她骄傲的扬起下巴等他臣服。 「尽管作梦吧!笨精灵,要我尊敬你除非你长得和我一样高。」还没长大的小鬼。 安蒂仙娜发怒的跳来跳去。「蔑视精灵是大罪,我要代替大地之母惩罚你。」 「就凭你?」他实在瞧不起她的戳她脑袋。「长高一点再说吧!」 「你……可恶的人类,我一定要教训你,你等著变成蘑菇。」一道绿风轻轻扬起。 唐莲华及时出声,「安蒂仙娜,你没瞧见我在这里吗?」这个精灵太没大没小。 她的态度变得很快,刚才还是张牙舞爪的小稚狮,一会工夫便温驯地趴坐在唐莲华脚边,像只需要主人抚摸的小花猫。 「卡鲁姆亚,我好想念你哦!你怎么都不回岛?我到处都找不到你。」安蒂仙娜说得十分可怜。 「想就想不要动手动脚,身体少了骨头吗?别黏呀黏地一直靠近。」安德烈用脚推推她,一把抱起情人搂在怀中不让人碰。 「你管我!卡鲁姆亚不是你的。」她又变脸地打算抓他的脸。 「不好意思,她就是我的,我们睡在一起。」明白吧!我才是胜利者。他得意的一笑。 安蒂仙娜不服输的说道:「那有什么了不起,我和卡鲁姆亚不仅睡过,我们还一起在幻魔湖洗过澡,她的胸部好好摸,软软的像棉花。」 头大的唐莲华很想把两人拉开,瞧他们越吵越不像话,当初她就是不喜欢人家太黏她才离开迷咒山,一方面是躲避长耳精灵,一方面算是修行吧! 路经英国之际,她忽然想起霍华古堡,因此刻意转了个方向回到令人怀念的地方,没想到误打误撞成了双胞胎的家庭教师,又遇上黏性奇佳的安德烈。 所不同的是她无法忍受安蒂仙娜对她的过度崇拜和爱慕,毕竟她们是同一性别,她没办法付出同等的心意,因为她不爱她。 但是面对安德烈的深情,一开始她是有些不能适应,曾是对头冤家怎成一对,感觉太离谱了。 不过他诙谐逗趣的表现化开了她小小心结,连接曾经断绝的缘重新撮合,那份莫名的情愫逐渐化成爱,她不想再寂寞了。 「什么,你摸过她的……胸?!」可恶,他都还没摸过呢! 该死的精灵。 换安蒂仙娜神气的一笑。「怎样,她全身我都看透、摸过,卡鲁姆亚属於迷咒岛,她属於我。」 「混蛋精灵,我要宰了你。」安德烈放开怀中人打算追杀精灵。 「你还没本事杀了我,人类的力量微薄而可笑。」她嘲笑地坐在走动的矮柜上。 「是吗?」安德烈伸手要揪住她的耳朵,岂料扑了个空,轻盈的小身子跃上大木框上方,脚一盘以讥诮之姿斜眄他。 「精灵的力量是人类所及不上的,你想杀了我得先去投胎,哈……」笨人类。 「别太自信了,精灵也有落难的一天,你小心点。」安德烈忿恨的一瞪。 「不可能,你慢慢等。」安蒂仙娜笑著满天飞舞,与吊灯玩耍。 本来不想开口的唐莲华认为她出现的时机有点不对,她的责任是守护幻魔森林,岂可擅离那片邪恶天地。 「安蒂仙娜,你过来。」 「是,我的爱。」她立刻飞奔而去,双手往她的颈项一圈。 听得刺耳的安德烈将她扯下,自己霸坐在一旁。 「你们两个不许再吵,我有话要问安蒂仙娜。」她一说,长耳精灵雀跃地竖直长耳朵。 「卡鲁姆亚,你要问我什么?」她两眼闪著爱意地痴望著她。 「幻魔森林出了什么事?」她在这里便代表邪恶之气已然扩散。 「呃,这个……」安蒂仙娜不安地绞著手指,长耳朵往下一垂。 「你最好不要瞒我,我早晚会知道的。」因为瞒不了一世。 魔法界会产生动荡。 「是……那个幻……幻魔石……不见了……」她说得很小声,近乎蚊呜。 「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她好像说了幻魔两字,是森林吗? 安蒂仙娜眼神一瑟地撩撩耳朵,「幻魔石不见了啦!」 「你把幻魔石搞丢了?!」这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她怎么糊涂到这种地步。 「你不要骂我啦!人家不是故意弄丢它,我找了好久……」她都快急哭了。 因为见到卡鲁姆亚太高兴了,一时间才忘了这件事。 唐莲华沉下声,「说,你是怎么弄丢它的?」幻魔森林不算小,但以一位守护精灵而言是件小事,找起来并不难。 除非幻魔石不在幻魔森林里。 蓦地,她想起前不久那场诡异到极点的暴雨。 长耳朵扇了扇,安蒂仙娜抽抽鼻子地道:「那天我去幻魔湖洗澡……」 因为贪玩怕弄掉了幻魔石,所以她飞到最高的树木顶端一藏,以为没有恶魔法师发现它的存在,安心地在湖里多玩了一会。 後来幻魔森林上空有一声嘶音飞过,她抬头一看仍是一片黑压压,因此并不在意。 「谁晓得一道光忽然射进幻魔森林,我一心慌就赶紧飞上去要拿我的幻魔石,可是附近大树全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安蒂仙娜低低的哭了起来。 「不许哭,爱玩误事还敢掉眼泪。」神色严厉的唐莲华大喝一声。 喝!原来她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的不仁慈,不是只针对我一人而已呀!幸灾乐祸的安德烈还不知事态严重,当是一则故事在听著。 安蒂仙娜顿时一慑地收回眼泪。「卡鲁姆亚,我要怎么办?我会成为精灵之耻。」 「能不能再当个精灵还是个问题,你有没有想到少了幻魔石的幻魔森林会怎样?」她太大意了。 「会……会把邪恶送到世界各地。」她呐呐的一说。 幻魔石的力量是压制幻魔森林的邪恶力量流向外界,本身具有强大的能源,为善者拿在手中并无用处,和一般石头没两样。 但是落入恶魔法师之手,其毁灭性会加遽,因为它吸收了大量邪恶之气,凝聚的能量足以毁掉无数的魔法师,甚至是世界。 若是恶魔法师将邪气送入人心,那么这人间将不再存有善念,恐会秩序大乱的失去控制,群魔便会重生。 「什么时候弄丢的?」她必须知道确实的时间好进行追查。 安蒂仙娜说出了日期,正好和她所预料的相吻合。 「我追踪幻魔石的灵气来到这里,才一接近就发现了你,然後我就把这件事……」 「等等,你说追踪幻魔石到霍华古堡?」唐莲华有不好的想法。 「我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我能感觉到幻魔石的气息。」她戴了一百年了嘛!当她还是未成气候的小精灵。 「现在还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吗?」希望不是她所臆测的那样。 一闭上眼,安蒂仙娜的双手平举,手心向上的收纳大地灵气,淡淡绿光由掌心向八方分散,先前的青光已然不见。 「不见了是吧!」唐莲华轻叹地拧紧双眉。 安德烈见她似乎疲惫不堪,忧心的扶著她肩膀一问:「怎么了?瞧你好像很累。」 她苦笑地偎靠著他,「我想我知道是谁拿走了幻魔石。」 ※※※ 两双期待的眼望著她,倍感沉重的唐莲华笑不出来,她只觉得累,为何这种事会发生在现在,让所有人都来不及逃开。 不了,不能再有人死亡,一切由她承担吧!她已经无力负荷心爱的人死在她身边。 像吃饭一样容易,她开启了封闭多年的预知能力,就算破了天格,违了定数,她还是要用生命去试一试,她是神的信差卡鲁姆亚呀! 在魔法界她的力量算是强大,只是只有少数人知晓她并非一般魔法师,那人亦是如此猜测,不知她己今非昔比,这是她的优势之一。 但是多了幻魔石,她的胜算大大的打了折扣,懂得利用它的人将使它变成致命的武器。 「卡鲁姆亚你快说,我好去取回幻魔石。」若拿不回来她会被精灵界驱逐,贬为低等的人类。 「那人你应付不了。」以精灵来说,她的力量还太小不足以应敌。 在精灵界,一百岁的精灵如同人类世界的小孩子不具威胁性,小小的力量只能自卫而无太大的攻击性,一遇上稍有力量的魔法师便是死亡之期。 所以幻魔石也是她的保命石,直到她成年为止。 通常精灵的成年期是三百岁,而他们的寿命最长可到五百岁。 「怎么可能应付不了,我是精灵呐!」安蒂仙娜不服气的说道。 「他是魔法师,而且是最邪恶的一个,凭你目前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他力拚,除非你有幻魔石。」唐莲华毫不客气的点出事实。 沮丧之色浮上绝美容颜。「都是我不好,没看好幻魔石。」 「事後後悔无济於事,你先回幻魔森林吧!试著唤醒沉睡的树木帮你压制邪恶力量的扩散。」这是当前唯一的办法。 「人家不想和你分开啦!让我多留两天好不好?」安蒂仙娜撒娇地欲挽她的手,可惜未能如愿。 有个妒夫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著,她一有太过亲密的举动,他立刻反射性的防守。 唐莲华似无所谓,「如果你不怕被取消精灵资格大可留下,爱留多久就留多久。」罗里罗唆的精灵。 「卡鲁姆亚,你好无情哦!」含著晶莹泪珠,她有万般不舍。 「当凡人也不错是不是?虽然少了翅膀不能到处飞来飞去。」这才叫无情。 她冷抽口气雪白了娇颜,「我不要当凡人,我不要当凡人,我是精灵。」 伟大的精灵。 「嗯!」冷沉一应,唐莲华表现出不管她死活的神色。 一脸萎靡的安蒂仙娜垂下双肩,没精神的偷望她两眼,一双白净的羽翼洋洋展开,难过的往窗外飞出去,频频回首的模样叫人想到遭遗弃的小狗。 不久之後,意外的访客消失在天边,莲屋恢复原有的平静。 「你心中所想的恶魔法师,不会是盖瑞奇家族中的一员吧!」他们是今天到访的客人,时间恰好是精灵来到之前。 唐莲华走到窗边仰望那一片纯净蓝天。「这件事你不要管,让我自己处理。」 「是他杀了你父母?」他指的是康瑞盖瑞奇。 「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你想办法让霍华家的人暂时别留在城堡里。」不能再连累其他人。 这些年她不停地更换停留城市,似候鸟一般走过一处又一处陌生国度,为的就是不想留下踪迹让人循线而至,她身上的气太浓。 污浊的人气会掩盖她自然而然散发的灵魅气息,越拥挤的城市越能藏匿长久,但终究会破空而出,所以她必须离开。 这一次她来到魔法师聚集最多的城市,以为不会被发现,没想到一段小插曲引来她人生中的恶魔,叫人始料未及。 或许,她不该拥有幸福吧! 「如果你认为我会放你一人不闻不问,那你就太瞧不起我对你的爱。」安德烈由背後拥抱她。 「你对付不了他。」她连安蒂仙娜都不让她留下,何况是他。 凡人的力量还不够坚强足以面对魔法师的邪恶。 他不快的一嗤,「少用你拿来敷衍精灵的话搪塞我,说什么我都不可能放开你。」 「何必呢!」她真不想看到他受伤。 「为了你,值得。」千言万语抵不上此刻的相守,多少深情尽在其中。 「安德烈,你在为难我。」唐莲华轻抚他手指,难以抉择。 「不,我只是爱你,爱得不能自己。」他将她转过来面对他,眼底流露的深情令人动容。 「真希望你能继续讨厌我,一如从前的视我为恶梦。」她的心理压力会减轻。 安德烈笑著亲吻她。「我想你大概忘了一件事,即使我讨厌你我们还是分不开,你永远在我梦中出现。」 只是恶梦成了美梦,他们在梦中缠绵。 「吓得你从床上摔下来。」她取笑他。 「好呀,雷恩这个叛徒,他居然到处宣扬我的糗事。」一定要开除他,他太目无主人。 「啧啧啧!你的心胸真是小呀,那么久的事还能让你自梦中吓醒。」可见她当年有多邪恶。 安德烈表情一狞的搔她痒,「你试试从高空跌下来的滋味,会痛死人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你活该。」唐莲华边笑边躲避他的呵痒,笑倒在地毯上。 「你还敢说我活该,为什么不来看差点被你害死的倒楣鬼?」不知悔改的女人。 「我被禁足了。」当时她好讨厌他,就算没被禁足也不可能去看他。 但她选择不告诉他,因为到现在为止,她还是认为他活该,打断了她的练习。 他惊愕的停下呵痒动作。「原来你被禁足了,难怪妈妈会心疼地送冰淇淋给你。」 以慰她受伤的小心灵。虽然他才是该受同情的人。 「是哦,我记得有个不要脸的男生坐在轮椅上抢我的冰淇淋。」他也不怕再摔一次,石膏硬不过她家的大理石地砖。 脸微赧,安德烈笑笑地划划她的脸,「小时候的胡闹嘛!你们离开的那一天我心都碎了。」 「少来,你特地跑来咬我一口,这个仇我还没报呢!」她当真抓起他的手狠狠一咬,无视他的错愕。 「拜托,那是我的初吻呐!」他有点哭笑不得,当时的技巧有那么差吗? 唐莲华横睇了他一眼。「是咬,我的嘴唇都破皮了,痛了我好几天。」 所以她更有理由讨厌他。 「可怜的小莲花,我亲亲哦!」感到好笑的安德烈俯在她身上一吻一吻的落下。 「你是在安慰人还是在占便宜?」令人烦恼的事暂时抛开,偷一时的欢愉。 「占便宜。」他吻得更激情。 总要把她的错误观念改正过来,他绝对没有咬过女人,至少不是这种咬法,那是一个吻。 「让我呼吸一下,你把我胸腔的空气全挤出来了。」分明在报复。 他渡了一口空气给她,「我们来做爱。」 「什么?」大白天就发情。 「不要一脸惊讶嘛!我会不好意思的。」安德烈将她抱往大床一丢,随即人也跟著覆上。 「你……」唐莲华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微启的樱唇落入他口中。 「嘘!别说话,专心呻吟就好。」他可是非常用心的解她扣子。 「安德烈……」他在说什么浑话。 他冷笑地装出色狼样,「别心急,我来了,宝贝。」 ※※※ 盖瑞奇家族地下斗室。 那是股纯然邪恶的气流在流动,似雾似云的黑色物体弥漫一室,昏暗的烛光无风摇晃,浊腥的刺鼻味带著浓浓腐尸的味道。 一本泛黄的魔法书已然陈旧不堪,破烂的纸张上有几枚污黑的指印,像是被人翻动,老旧的木桌陈列著一些动物内脏和人的双眼。 与人一般大小的人面羊身雕像供奉在上百根烛灯中间,阴阴沉沉的腐朽气息环绕在雕像四周,给人幽冥地狱的悚然感。 几颗成了白骨的人头挂在墙壁上,地上也有一堆人骨杂陈著。 恐惧的哀嚎声忽起。 「不要……不……」快断气的女佣凸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主人的残忍。 一只沾满血迹的手往她胸口探入,使劲地拉扯出一颗微微跳动的心脏,身子俯低吸吮甜美的处子血液,狰狞的面容毫不在意刚夺走一个十六岁少女的生命。 温热的鲜血滑入喉中化成一股力量,增加了体内邪恶能量,澎湃的生命力在苍老躯壳中滚动,撩起了嗜血的兴奋感。 他已经很久没杀人了,那份甜浓的快感笼罩四肢,完全赤红的眼是极度满意,年轻的气味活化他逐渐老迈的身躯,满布皱纹的手出现光泽。 禁忌的古老魔法叫人心动,生命的流逝不过是一种进化,死亡将是重生的开始。 「幻魔石呀幻魔石,想不到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竟有如此大的魔力,我真是小看你了。」 康瑞捧起浸泡在血中的小黑石,满心欢愉的享受它传来的力量,为之一热的身子充满邪恶,映在墙上的黑影多了两只角和直立的羊蹄。 原本他是善良的魔法师,却因一念之差走岔了路,一错再错的回不了头。 当手中染上第一个人类的鲜血开始,他就开始避免不了接踵而来的欲念,性与血腥开启了堕落的空间,灵魂不再有一丝人性。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曾经,开朗的阳光男孩也有一片光明前途,辉煌的世界正在前头等著他,只要他伸出手便能获得,轻易得有如探囊取物。 但是他的笑容由阴沉取代,充满希望的年轻脸孔堆满怨恨,爱意满满的蓝眸底只是一片漠然,恨的意念凝聚了邪恶。 他想要让自已更强,他以为只要强过於「他」便能夺回所爱,因此他进入幻魔森林修练。 只是一切并未照他所计划的进行,意外是唯一的变数,他必须想办法扭转错误的一刻,应该还来得及,他有幻魔石,还有接受重生的年轻躯体。 她,长大了。 「青雪,你的女儿和你一样美得惊人,灵动的双眸宛如紫色星钻,你该欣慰自已有副娇美年轻的身躯,你们将合而为一。」 低哑的笑声粗嘎地响起,萦绕在昏暗斗室中,叫人毛骨悚然。 一双猫似的碧眸在黑暗角落窥视,唇畔的血迹来自齿贝的咬合。 那是强烈的恨呀! 「很快地我们会再见面,这次我不会失手了,你还是我的,哈……」 邪肆的眼染上疯狂颜色,一团黑雾在他背後升起,紧密的包围住移动身影,两道绿光幽幽发亮。 那是恶魔的眼。 第九章 家具们在骚动。 一股邪恶力量逐渐逼近魔法城堡上空,沉睡的家具们因而惊醒,纷纷不安地发出鼓噪声,来来回回摩擦出惊人声响。 它们能感受到那股来势汹汹的森冷气流拍打著屋顶,原本无温度的身体骤然发寒,与人无异的意识产生涣散的情况,像是即将迎接末日的到来。 晕头转向的小瓷杯们直喊感冒了,歪歪斜斜的相互碰撞,哐唧声不绝於耳,一小片杯把掉落於地,急得骨瓷奶奶不知如何是好,没法子一下照顾周全。 小提琴王子拉高音弦似在悲呜,慌乱中寻找爱人花瓶小姐。 摇得十分剧烈的晚钟先生不停地当当当……一共响了十三声,非常诡谲的数字,而且是不由自主,完全不受他控制。 客房里的古董床全都跑出房间,排成一列地直立交谈,你看我、我看你神色仓皇,宛如大地震来临前的预警,全都集合在城堡大厅准备逃生。 诡异的黑雾形成一团云状层层笼罩,让月光无法渗透,又大又圆地高挂在云层上方。 风,带来一丝血的味道。 「怎么办、怎么办,我家的孩子好像在发烧,谁来帮我瞧一瞧。」直冒白烟呀! 「哎呀,你的漆色都掉了,小心一点别撞上我,我头痛咩!」他有几百年没犯头疼了,那时他还是一棵榉树。 「别慌、别慌,我的电线还没收好,千万别踩碎我的插头。」好险、好险,差点要报废了。 跳来跳去的椅子像在指挥交通。「四只脚的请往左边靠,两足家具右边挤一挤,对对对,再过去一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越来越虚弱。」 「我也是、我也是耶!全身硬邦邦的快要不能动,我是不是要死了?」 家具本来就是死的,因为魔法的缘故才有了生命,所以他们都非常珍惜难得的缘份努力活著,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 不过和人相处久了也染上人的习性,爱计较、胆小、怕死,大难来时各自逃。 嘈杂声依旧在,众说纷云,家具们不停的争相抢话,一时间彷佛置身新开幕的商场,个个抢当第一位见证者,非常怕被忽略。 可是他们又十分惶恐,浑身无力像是要打回原来的样子,冰冷无感的一件家具。 虽然没有心,但是他们仍然感到害怕,一种来自自然界所散发的恐惧,因为大部份家具的前身是树木及泥土,本能仍存。 「停,大家别吵了,听听酒柜博士的分析,他是我们之间最有见识的一位。」锅子锵地发出震耳声。 顿时家具们噤了音,以希冀的态度面向酒柜博士,等待著能安心的答案,他们实在太惊慌了。 「咳咳!各位。」酒柜博士看了看城堡内的家具,一时沉重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又开口。 「我们都知道人类的寿命都不长,他们有所谓的生老病死,也许我们的期限也到了。」 「怎么可能,我们是家具又不是人,我们只会肢解或坏掉。」少了一只手臂的造型台灯扬扬它的接地线。 「对呀、对呀!我们是魔法城堡的家具,哪会死亡,我的身体至少能再使用一百年。」桧木桌骄傲的拍拍实心肚子。 「奶奶,我不想死,我要和小凳子玩躲猫猫。」再也转不动的小瓷杯气力全消,翻倒在骨瓷奶奶身边。 「乖哦,我的宝贝,奶奶会一直陪著你。」她轻哄著七、八个瓷杯。 一谈到死,家具们都黯然不语,大厅内一片静默,不时有低低的轻泣声传出,落寞地回顾他们住了两世纪的城堡,他们也会舍不得。 毕竟他们曾在这里获得无数的快乐,从一件死的家具到拥有和人一样,会走、会说话、有思考的能力,魔法城堡给了他们不寻常的际遇。 「我们都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邪恶,而且越来越强大,就算来十个魔法师也挡不了,它正在吸收魔法城堡的能量,我们撑不了多久。」酒柜博士哀伤地向朋友道别。 话才说完,一阵邪风吹开了大门,家具们畏缩地退了几步相互依偎,发抖的打著颤,不敢直视门外的黑暗,以斜侧的目光偷觑。 突地,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了,宛如地狱的主宰者,宽大的披风如同乌鸦的羽毛一般黑。 他,昂首阔步走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是 「哪来的死家具,还不给我滚开。」手一挥,家具们像是七零八落的垃圾四下散飞。 砰地,重物落地声响起。 「啊!什么声音?」身子一弹的安德烈猛然惊醒,爬了一下头发坐著。 到底又在搞什么,这些家具未免玩过头了,几个主人不在不代表他们可以胡闹,好歹他还没死透,至少要安份些过他一个平静的夜晚。 开舞会得先报备一下,早也玩,晚也玩,也不怕玩得骨折,到时他一定不准雷恩帮他们修理,全送进废物柜搁著。 几点了?他明天一早还有个会要开……咦!莲儿到哪去了? 眯起眼一瞧,窗户旁有道萧瑟的人影似在沉思,风撩得长发显得……妖紫?!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下午的天气还挺温暖,为何入了夜温度骤降了十五度左右,像是伦敦的冬天潮湿多雨,令人手脚发寒。 安德烈起身来到人影身边,「为什么不睡?好像快下雨了。」 一件男性睡袍往肩上一落,冰紫色的眼流转著忿怒。「不是雨是邪恶。」 那是凝聚无数人的怨恨所衍生的邪恶力量,它吞食人心。 「嗄?!」他不解地轻拥著唐莲华,探头瞧瞧窗外一片黑云盘据。 「他来了。」她幽幽地说道,手握著母亲遗留给她的紫水晶。 她一直未拿出来使用,妥善的收藏著,一个拥有神之能量的祈福水晶。 「谁来了?」他仍是一头雾水猜不透她在说什么,低温使人的思虑跟著凝结。 「邪恶魔法师。」 「喔,邪恶魔法师……什么,邪恶魔法师?!」安德烈惊跳的趴在窗户上眺望。 唐莲华手一推将睡袍撩开。「他在城堡内,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是怎么进来的?大哥的手下不是在附近……」他当下面色一肃,想打电话询问。 地下王国的教父岂是省油之灯,随便一招手便有上百个杀手界精英听候差遣,他不相信有人能轻易进入防卫甚严的城堡中。 「用不著了,你看。」她轻轻地扬手,一道光忽地照出地面上一个个似昏睡的男人。 「他们死了吗?」该死,早知道该请二哥协商皇家骑兵队来驻扎,他出资给他们盖一座皇宫营区。 「没有,他的目标不是他们。」这些人只是暂时失去意识。 走动间,唐莲华的一身薄纱睡衣逐渐被一套奇怪的深色衣物取代,腰间多了一把银白色匕首,行动自如地穿墙而过。 看傻眼的安德烈怔仲了片刻,以为自己正在看一部科幻片,人怎么可能穿过墙?一定是造假的暗门,只是他以前没发现。 他有样学样的打算推开墙门而过,谁知反被弹坐在地。 「要命,真的是墙。」他连忙跳了起来,中规中矩的打开房门。 但是空无一物的走廊连件摆饰的家具都没有,何况是人。 这下他真头痛了,城堡之大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走完,他该上哪去找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闯吗?那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时他不由得埋怨起平常无所不在的家具们,嫌他们烦时偏偏在周围转个不停,真正需要他们帮忙却一个鬼影子也看不到。 就从他所住的楼层开始找起吧!总会有一、两个忘记参加舞会的家具落单。 脚底一凉,他低下头一看,不由得苦笑,他竟忘了要穿鞋。 ※※※ 「我亲爱的小甥女,你可终於恢复本来面目面对舅舅了。」 一身黑的康瑞盖瑞奇倚靠在酒柜旁,手上端著一杯陈年威士忌,清冷的酒色经他嘴唇一沾竟变成深红色,可见他的力量强大到死亡已经降临。 那是血的颜色,由他的呼吸将邪恶吐出,染红了醇酒。 「挺会享受的嘛,我亲爱的表舅。」唐莲华反唇相稽,一手做防护的结界指印,防止他突起的攻击。 「看来我轻估了你,你没忘记当年的一切。」血红色的眼一眯,他有些惊讶。 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不可能有能力破除魔法师下的禁令,何况她一直是昏迷著。 「要我忘记是难些,我的记忆力一向比平常人强,很难把一张丑陋的脸忘记。」她一步一步走向楼梯。 灯光下,康瑞盖瑞奇年轻的面容一狞,「你好像不怕我。」 「回对一只恶蛆,一脚踩死不就一了百了,何必去惧怕它腐臭的气味。」唐莲华小心的接近。 「你跟雪儿一样大胆,面对危险不但不退缩还勇往前进,真是个好孩子。」他笑著举起酒杯一乾。 他的女孩呵!果然有一副配得上他的邪性子,脸蛋和身段都出落得完美无瑕,丝毫不逊她母亲的姿容,母女俩都是标致的美人儿。 可惜冷了点,多了些傲气,不然会是最优秀的魔法师,风骚独领的成为他称霸世界的助力。 「你不配提起我母亲的名字,需要我提醒你是如何屠杀她的吗?」悲忿在紫眸中燃烧成幽冥火光。 康瑞盖瑞奇情绪略显激动的一掷酒杯。「我没有要杀害她的意思,是她突然扑倒在华肯莱特身上,我才会误伤她。」 计划不该严重走样,他只是要掠夺华肯莱特身上的魔法,把他心爱的女人抢回来而已,他有什么错?本来一切都该是他的。 自从雪儿踏进盖瑞奇家开始,他便深深地迷恋上她异国风味的美丽,无时无刻的嘘寒问暖,担心她受到一丁点委屈,无微不至地照顾著她。 两小无猜的感情应该是最无邪,他们两人一直亲密得像对恋人,他的母亲,亦即她姑姑非常赞成他们的婚事,并著手安排婚礼的事宜。 谁知婚礼前夕,与他同是魔法师的好友华肯莱特上门祝贺,一见到雪儿便惊为天人的横刀夺爱,以风靡全英国女人的俊脸迷惑了她。 雪儿的眼泪让他心软的退让,可是深藏的爱已无法收回,深镌在他灵魂深处,他发誓他要变得更强,好让雪儿知道谁才是最适合她的男人。 但是,她居然为了华肯莱特奋不顾身,连命都不要的受他致命一击,让他来不及抢救她芳魂已逝的生命。 他恨呀!既然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死去,那么就要有人付出代价,他绝不饶恕夺去所爱及背叛朋友的人。 「人死了当然没办法开口证明你口中的是是非非,你根本没资格为一己之私伤害我的父母。」唐莲华代替父母提出控诉。 康瑞盖瑞奇冷厉的一笑,「我才是最有资格的人,你父亲不该抢走我所爱的女人。」 「那是因为他们相爱,而你不过是一个失败者。」爱没有对错,只在於真不真心。 相爱的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失败者。」寒芒一起,冷然的魔性使他眼睛变红。「我是个失败者吗?」 骤然一道急如箭矢的黑光由指尖发出,浓重的气味令人晕眩,阴狠不留情的朝她肩膀狂啸而去,企图试试她的力量如何。 早有防备的唐莲华指一划,半弧状的防御盾将之弹了回去,瞬间黑光的力量击上墙壁,形成足球般大小的洞。 他为之愕然,不相信她有能力反击,一流魔法师华肯莱特都不是他的对手,她怎么能轻易化解他的攻势? 「小丫头不简单,你让我想起後生可畏这句话。」她的魔法是谁传授的? 卡鲁姆那个老妖妇吗? 她一定不晓得她死前的奋力一击虽然害他受了伤,但也意外地帮助他获得幻魔石,一夕之间增加了数倍魔法,所以他应该感谢她。 康瑞盖瑞奇举起手,黑光再度射出。 数道箭雨迎面袭来,唐莲华抽出魔灵短匕首一挥,「那是因为你老了,再也举不动枯瘪的双手。」 银光穿过黑雾,攻向身手敏捷的身影。 「你敢说我老?!」发怒的影子一下子升至天花板,像是地底恶魔的咆哮。 邪恶的灵魂主宰了他的神智,心术不正自然受黑暗力量控制,他完全丧失自我的疯狂攻击她,各种阴毒至极的魔法不断由他掌中使出。 交战的两人忽上忽下的飘移,击出的力量使得城堡微微震动,一黑一银的两道光芒不时交错,致使四周狼藉一片,轰声连连。 循声而至的安德烈难以置信眼前的一切,家具们宛如杀戮战场上的残骸肢离破碎,地回满是烟硝落尘,古老的砖墙早已是坑坑洞洞不堪入目。 当他看见半空中飘浮的两人,心中大为惊慌却帮不上忙,情急之下忍不住惊呼,「莲儿,小心。」 狡猾的康瑞盖瑞奇瞧见他出现,故意转移攻击目标,张开左手抛掷一枚火球,趁唐莲华回身一挡之际,召唤右手手心的幻魔石。 幻魔石一现,排山倒海之势袭去,穿云破天地透入她心窝,一道鸟姿般人影笔直落下,犹似鸿雁轻贱生命。 「莲儿」惊恐万分的安德烈以超乎寻常人的速度在她落地前一把接往,心如刀割。 唐莲华想露出笑脸对他说没事,一口黑血突地冲出喉间喷了他一身。 「喔!不,你在吐血……」他心痛的抱著她,无视自己的脚被家具的断木切出一道相当深的伤口。 「我……我不要紧,我不会有事,别担心。」抹去黑血,她笑著安慰他。 「我太没用了,我保护不了你。」早知道他也去学魔法,必要时才能守护她。 唐莲华手一举,抚抚他的脸,「记不记得我曾告诉过你,我是一个死人?」 「莲儿……」他不许她胡说。 「听我说完,我真的是个死人,所以我不会再死一次,活著的是我的躯壳,我没有灵魂。」像城堡里的家具一样,依赖魔法的力量。 「相信我,我会一直陪著你,直到你烦了、腻了,再一次讨厌我为止。」她极力稳住气息。 安德烈撕心的冲口说:「我永远都不会厌烦你,我爱你……」 阴邪的一团黑气忽至,眼尖的唐莲华推开心爱男子反手一挥。 「你们两个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一迳的卿卿我我叫人好想拆散。」康瑞盖瑞奇眼含妒恨,他彷佛在他们身上看到了青雪和华肯莱特的影子。 「康瑞盖瑞奇,你未免欺人太甚,莲儿和你有什么仇恨,你非要置她於死地。」安德烈讶然的发现他年轻了许多。 他阴森的佞笑,「我有说要她的命吗?你该问问我要她的什么东西。」 「莲儿,他伤害你不是要你的命吗?」分明一心要夺人性命。 唐莲华冷视著自以为胜利的男人。「他要我的血助长他的魔力。」 「血?!」 「你忘了告诉他一点,我也要你的身体。」康瑞盖瑞奇以欣赏的目光睨视她成熟体态。 「你敢,莲儿是我的。」安德烈伸手环护挚爱,一意地对抗邪恶魔法师。 「哈……你要贝姬我要青雪,我们都是痴情的人,可惜她的身体只有一具。」无法平分。 黑眸半眯,安德烈不明白的低头一问:「他是什么意思?雪姨不是已经过世多年?」 她苦笑的说道:「他要母亲籍我的身体复活,忘记前尘旧事成为他的情人。」 「什么?!」太卑鄙了,他居然要利用女儿的身体让母亲重生。「康瑞盖瑞奇,你简直冷血无情,没有一丝人性。」 康瑞盖瑞奇大笑的说出一件更骇人听闻的事。原来文生霍华和唐美琪夫妇并非死於爱尔兰共和军手中,而是他亲自下的手,所以至今找不到凶手。 原因是他们两人太爱管闲事,专程请魔法师调查莱特夫妻的下落,并且知晓是他杀了他们,打算向魔法界揭发此事。 当时他的魔法尚不足以应付魔法界的制裁,因此先下手为强的除掉两人,连同那位多事的魔法师。 「你杀了我的父母」悲忿难当的安德烈冲上前欲为父母报仇。 但,黑色冰刃破空而来。 「安德烈。」唐莲华左手一挥,冰刃偏了只伤到他的手。 康瑞盖瑞奇的赤眸眯了眯,「小贝姬,你还有力气反击真叫舅舅吃惊呀!」 「低估对手便是灭亡的开始,难道没人告诉你,我是卡鲁族里仅剩的血脉吗?」她发如冰箭的向後竖起,幽幽扬散紫色巫光。 「你是卡鲁族人没错,但是只有一半的血缘关系。」根本不足为虑。 可是,他为何有强烈的不安? 她的眸色变得更魔魅邪紫。「同时我也是卡鲁姆亚。」 「你是巫师?!」没想到她具有巫女本质。他更想得到她了。 「我听得见你脑子里的声音,你信不信?」唐莲华的十根手指头开始泛紫。 「是吗?」他压根不信她的力量会比他大,眼露嘲弄。 「魔法师的女儿结合巫师的力量是你所不知道的可怕能源,卡鲁神赐给我生命和……」她冷冷一笑,双手向外翻张。 「毁灭。」 话一落下,当场飞沙走石、翻天覆地,狂风大起使人无从站立,残破的家具在半空中旋转,地表发出震裂的吼声。 整座城堡随之左右摇晃,地面的建筑不断有坍塌现象,上面的灯架、石砌物纷纷落下,墙面也出现龟裂。 忽地,城堡的大厅垮了一角,来不及走避的康瑞盖瑞奇惊骇地施法一挡,岂知魔法竟然克制不了神所赐的力量,瞬间压断了他一条腿。 他当场明白有一种力量是恨意所无法控制的,那叫做「爱」。 眼看著笨重的家具残骸即将压向他头颅,死亡的恐惧油然而生,他不甘心就此死去的使用幻魔石力量,想抬起压住脚的石壁好逃生,可是力不从心。 庞大的黑影越来越近,他惊骇的睁大绝望双眸 「等等,没我的允许他不能死。」 ※※※ 面对双胞胎愧疚、懊悔的眼神,无力一叹的唐莲华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一旦开启了预知的能力,未来就明白地呈现眼前。 她不看安德烈呲目欲裂的模样,不听他忿然的心声指责她骗他,不愿知道他痛心疾首的愿代替她承受一切苦难,她只是爱他。 高吊在半空的亚瑟和莱恩是吓坏了,相信他们以後不敢再鲁莽行事,学会收敛旺盛的好奇心,不是每一件事都能以科学方式达到印证。 诸如此时,而且他们下方有上百根冰刺直立著。 「玛蒂黛,你快把莲儿放开,你到底想对她做什么?」安德烈心急的大嚷。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何他老碰到一堵无形的墙过不去? 玛蒂黛嫣然一笑,「安德烈,你别著急,等我处理好她之後,我们就能永远的在一起。」 「你敢碰她试试,我绝对不会饶过你,我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他发疯似地撞击空无一物的墙。 「你千万不要太冲动,她一死我就会消掉所有人脑中有关她的记忆,你不会记得她。」她温婉含蓄的浅笑,像是不具威胁性的天真女孩。 该死,他不信撞不破。「不管你对我施什么卑劣魔法都没用,我爱莲儿,她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挚爱。」 脸色微变的玛蒂黛一如平当,娇柔的走到安德烈面前,轻轻扬手一挥,为他披上棉被裹身,让他不致撞出伤来。 然後她扶起伤重的父亲到她施法而成的平台前,稍微治疗他的伤势使其不再流血、发疼,乖巧得像个深爱父亲的好女儿。 「父亲,我为你准备了祭台,你满不满意?」玛蒂黛指著躺在平台上的唐莲华。 咧嘴笑得开心的康瑞盖瑞奇当然大大赞扬她一番,「你有继承我衣钵的能力,不错、不错。」 幸好她及时出现才能挽回他的一条命,甚至聪明的绑架双胞胎做为要胁,逼迫贝姬收起毁灭的能力,送上身体任其摆布。 他太高兴了,他的爱人有躯壳可以重生了,而她的血将使他成为魔法界第一人,再也无人能约束他走向魔界。 世界的主宰非他莫属,他将是永恒的君王,与他的爱妃共掌天下。 「父亲,可以开始唤醒恶魔了,以人血炼制的烛台在此。」她摆上六根血腊烛排成星芒状,手指一弹点燃烛火。 康瑞盖瑞奇开怀地拍拍她肩膀,「看来你偷了不少魔法,改天就能为我办事了。」 玛蒂黛不回答地仅以微笑带过,将呼唤恶魔的法器交给他,安静地退到他身旁。 急於让爱人回到身边的康瑞盖瑞奇不疑有他,在手上划下一道伤口让血滴在唐莲华的眉心,此仪式是封闭她的灵魂。 可惜他并不知道她没有灵魂。他口中念唱招魂曲,以一只吸管般大小的细竹插入她血管中,一滴一滴的血液顺著竹口流至承接的器皿中。 小孩子的哭泣声,摧肝裂心的狂啸嘶咆逐渐远去,唐莲华觉得身体变轻了。 然後她看到一把镶著宝石的短剑刺穿她亲爱表舅的胸口,他难以置信的瞠大眼,看著持剑之手的主人。 一阵黑幕来拜访她,她,抽离了。 一如她所预知的画面。 第十章 呼吸停止了,是不是代表人已死亡? 抚著渐渐失温的身体,不轻弹的男儿泪滑落安德烈脸颊,他的心已经不痛了,漠然地看著承诺一辈子不离开他的爱人。 她总是在欺压他,任性地说著不负责的话,妄为别人不要她做的事,她一直是孤独的,来得孑然走得寂寞,一个人孤零零的不许人陪伴,霸道得叫人恨。 只是,他也没有了恨,因为他的心已随她而死,空荡荡像片冰湖。 坏心眼的女孩终於又对他使一次坏,这是最後一次,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装出嫌弃的表情说他讨厌她,他还是深爱著她。 爱一个人应该怎么样?没人告诉他未来如何呼吸,她的手是冰冷的,她的脸是冰冷的,他曾爱恋过的身体是冰冷的,她为什么浑身冰冷呢? 她不怕冷吗? 「安德烈,你不用白费工夫了,她死了。」玛蒂黛神情温柔的贴上他的背。 他无动於衷,机械化地搓揉已然冰冷的躯壳,试图让唐莲华保有一丝温暖,她很怕冷的,又爱命令他为她保暖,他不能让她冷著。 「你听到没?她死了,再也无法复活,我们可以在一起了。」阻碍消失了。 安德烈什么也没听见,专注地要温暖唐莲华,甚至脱下上衣以自己的身体覆盖她,像是在小树屋里彼此相拥的取暖,她很快就会热起来。 「你真是疯了,我也疯了,我们是天生的一对,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父亲?」柔美的眼睛有著恨意,她的脚正踩上同样冰冷尸体的手背。 像与自己对话似的,玛蒂黛说起弑父的理由,因为他爱的女人不是母亲,逼得深爱他的母亲精神为之崩溃,不时的呢喃自己是另一个女人。 而她非常爱生性恬静的母亲,一举一动都模仿著母亲,她相信自己以後也会变成像母亲那样优雅的淑女。 「可是父亲实在太坏,他居然以母亲心甘情愿为由吸乾了她的鲜血,并将她的灵魂献给大魔王,你说他可不可恶,该不该死?」 谁该死? 不会是他的莲儿,她一向爱耍著人玩,她一定是装死在骗他,看他是否真心地爱著她,因为她非常非常的黑心,别人的痛苦是她开心的泉源。 可是她的脸为什么白得没一丝血色,连嘴唇都发紫了呢?她该冷笑地讽刺他的自做多情,打击他轻易受骗的蠢相,他在等著。 玛蒂黛大喊,「安德烈霍华,紫眼妖魔已经死了,你要发呆到几时,我们要从此幸福快乐的生活著。」这是童话故事的结局。 但安德烈依然不理她,执意地拥抱冰冷的尸体,玛蒂黛有点生气他没有照故事情节走,温柔的神情多了愠色。 「好,你尽管抱著她吧!等我拿到父亲的幻魔石吸收它的力量,我会让你彻底忘了她。」 幻魔石呢?幻魔石…… 啊!在这里。 玛蒂黛兴高采烈的双手捧起,忽地凄厉一喊,神情极度痛苦,她扭曲著身体,毛发为之竖直地流出近似血的红丝。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一道云雾状的人形由玛蒂黛的额心抽出,迅速被幻魔石吸入,芳华正盛的躯壳似枯萎的花朵瞬间老化,宛如一具乾尸。 父女俩的死亡时间相距不到半小时,死状凄惨得叫人掩目不忍睹,深黑色的幻魔石发著黑光,像在嘲笑人类的无知,它是高贵的魔石岂容人类亵渎。 而眼前突生的变化虽然骇人,惊心动魄,一旁的安德烈却仍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味的努力要维持爱人的体温,致使他的体温在降低,皮肤冰得吓人,微微泛著青紫色像快冻僵的雪国子民。 夜,依然深沉。 高挂半空的亚瑟和莱恩呜呜哭泣,一是因他们害死三哥最爱的女人,一是没人可以解救他们,将近三层楼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成残废,他们不要啦!呜…… 「哇塞,你糗大了,人家拿火箭炮来攻击城堡,你这个地下教父白当了,回乡下种花去吧!」 「吓!真的好荒凉,这里是我们住过的霍家古堡吗?要不要拿香来拜拜?」 一前一後的女子叫自己的男人护在身侧,神色惊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觉得新鲜,兴奋莫名的东瞧瞧、西看看,像是观光客。 不过她们最高兴的一件事是六月份的婚礼得取消了,因为城堡垮了。 原本几人是应安德烈要求,前往马德里的别墅,他的理由是打算为他们准备一场别开生面的隆重婚礼,主角暂时不能在场,这是一份神奇的礼物。 结果双胞胎的失踪叫约书亚打了通电话给城堡外手下,意外地没有回音,他当下心生不祥地自己开飞机回堡,其他三人是赶不下机的乘客,坚持要与他同行。 礼物成了满目疮痍,断垣残壁有如大战过後的萧条,婚礼不仅没了,还毁了城堡,果然是一件令人难以忘怀的大礼。 幸好威廉爷爷和黛安奶奶与朋友在瑞士渡假,不然瞧见这光景肯定伤心得无法言语。 「咦,那不是安德烈吗?他干什么……」蓝巧晶的声音在看到他身下了无气息的女子後为之一塞,难过地看向约书亚。 约书亚将未婚妻交给同样神色肃穆的路易斯,上前探探唐莲华的呼吸,表情一沉的朝他们摇摇头,表示他们来迟了一步。 顿时哀伤气氛弥漫,每个人脸上都有著哀戚,隐隐的哭泣声发自女子口中,她们眼眶中是伤心的泪水,连约书亚和路易斯的神情都凝重非常。 这时他们发现半空中的亚瑟和莱恩,可是苦无办法救两人下来,因为他们像是被无形绳索捆绑住,而损毁的城堡找不到可攀爬的地方及工具。 「你去劝劝他啦!人死不能复生,叫他节哀顺变,下一个活人会更好。」 听听,这安慰像话吗?虽然她说的不无道理。被蓝巧晶推了一把的约书亚苦笑不已,心情异常沉重地走向安德烈,深叹了一口气才开口。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看开些,节哀顺变。」不擅於安慰人的他照本宣科的重复一遍。 只是他的关心未获回应,如同活死人的安德烈根本听不见,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脸色青白的爱人,不晓得谁在他身边摇晃,谁又极力的吼喊。 直到两道强大的力量一左一右的拉开他,他才像负伤的野兽拚命挣扎,嘶吼出近乎临死前的哀嚎,要挣开束缚奔向他的爱人。 他只想守著寂寞的她,为什么他们不肯成全? 约书亚沉重的道:「我们看著贝姬长大,她对我们而言就像亲妹妹一般,你以为我们不心痛吗?」同时也见证了她的死亡。 「放开我,求你,莲儿很怕冷的。」她的手脚好冰,他必须去搓暖她。 「求我?」身为大哥的约书亚很想放声大笑,可是他笑不出来。「你从来没有求过人……」 「安德烈,你看清楚了,小贝姬已经死了,她永远都不用担心冷不冷,你求谁都没用。」语气平静的路易斯强迫他认清事实。 安德烈的声音空洞得像没有灵魂。「我知道她又残忍的在处罚我,她一向很任性的。」 「不,她死了,千真万确的不再有呼吸,你要学著放手,你的未来还长得很。」路易斯的心隐隐抽痛,为他在乎的两个人。 「未来?」茫然的安德烈只求回到爱人身边。「你说莲儿会等我吗?」 「混帐。」很少向兄弟动手的路易斯狠狠赏了他一拳,意图要打醒他。 安晓恩连忙上前,「路易斯,你冷静点,别把人打死了。」今晚死的人似乎满多的。 「恩恩走开,少看恶心的画面。」他扭起安德烈的手臂要他恢复理智。 安晓恩脸色发白的靠在蓝巧晶背後,因为她看到毫无血色的乾尸。 而霍华三兄弟扭成一团像在打混战,约书亚和路易斯几乎压制不了狂性大作的安德烈,几次都差点被他打飞,气得铁青了脸。 就在此时,奇迹发生了。 一道温暖如煦阳的风拂过,载著全身泛著金光的丰腴美女掠过他们头顶,右手掌心朝下洒落金粉,照亮了四周。 如来时般无声无息,走时亦是悄悄,只是底下的两具尸体不见了,连同幻魔石一并带走,邪恶的力量还诸邪恶,不该再有生命。 没人瞧见她的来去,却愕然的发现有道流泉般光芒不断流进唐莲华的眉穴,她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胸口开始有了起伏,四肢暖了几分。 在众人的惊喜中,她的身体居然发出美丽的紫光,像有生命似的在颓废城堡中流动。 紫光所至的地方像梦幻中情节,毁损的家具倒带一般的重新接合,屋梁的钢筋迅速还原,墙上也看不到一个洞的存在,焕然一新仿佛不曾遭到破坏。 「耶!我又活过来了,我要去找吊桶玩。」小瓷杯兴奋的蹦蹦跳跳,快乐的旋转身体。 「太奇妙了,我竟然还能完好无缺的看到这世界。」惊奇不已的酒柜博士拭拭他迷蒙的玻璃,感动得像要哭了。 「我的身体没事了,瞧瞧我的花纹还在不在。」紧张万分的铜镜婆婆连忙抚抚身上雕纹。 所有的家具都活过来了,兴奋无比的谈论劫後馀生记,叽叽喳喳的声音为城堡注入生命力,在黑夜中发著光。 约书亚和路易斯惊异的睁大双眼,放开安德烈,看著他步履不稳地走向平台上的唐莲华,神色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深情地抚上她的脸。 他在等待著。 似花绽放的紫瞳缓缓张开,她的第一句话是 「我说过不会比你早死。」 ※※※ 故事如喜剧般落幕,在大家哭成一团的笑声中,婚礼照常在六月举行,只不过由原先的两对增为三对,三个不快乐的新娘。 卡鲁神代表毁灭与生命,人必须死亡之後才能获得重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这便是爱恨分明的卡鲁神的力量,它同时主宰了生与死。 整座城堡都陷入疯狂的庆祝中,彻夜不眠,家具们已连续开了三天三夜的舞会,兴致不减,仍然聚集在一起载歌载舞,相约欢渡未来的每一天。 而城堡里的新娘却一脸愁苦。 蓝巧晶叹了口气,「唉!没想到我居然要嫁人了。」而且是当地下教父的女人,以後大家是不是要改口唤她大姊大大? 安晓恩也皱起小脸,「我才惨呢,路易斯他根本是疯了,故意不通知我的家人婚礼提早了七天。」可想而知她四个恋妹成癖的哥哥肯定会抓狂。 唐莲华不禁摇摇头,「你们两个别再咳声叹气好不好?我比你们还可怜。」安德烈老缠著她要学魔法。 蓝巧晶和安晓恩从面纱底下睨了睨她,不约而同的笑出声,同意她是最倒楣的新娘。 自从她复活的那一天起,安德烈整个人像是变了一样,不再嘻嘻哈哈的一心扩展商业版图,表情严谨得活似老管家雷恩。 他无理性地大量收购坊间的魔法书籍,开天价买下费杰尔家收藏的古老魔法书,让他无端地发了一笔横财,惊喜得忘了失踪的父亲和小妹,大过奢靡的生活。 最悲惨的是唐莲华,也就是恢复本姓的贝姬莱特根本成了「犯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离不开安德烈的身边,连喝口水他都怕她噎死的紧张兮兮。 即使今天是结婚的日子,他的视线仍离不开她,坚持在门口守著。 「听说你住过什么迷咒山的,到底好不好玩?」蓝巧晶一脸兴致勃勃。她也想成为魔法师。 「对呀,还有幻魔森林,真想去瞧瞧。」安晓恩无辜的水眸似在说:你不是有魔法吗?带我们去见识见识。 眉间扬起笑意的贝姬眨眨眼,似乎同意她的建议,三人来当个逃婚新娘一定很有趣,急死霍华家三兄弟,任性是她的天性。 只是她手才一举起尚未付诸行动,一双铁臂已由後环往她的腰,向其他两位新娘说了句抱歉带走了她,无视她们非常失望的表情。 唐莲华嘟起嘴抗议,「安德烈,你的态度十分恶劣。」像个恶霸。 他微笑的吻住她。「因为我爱你。」 「我也爱你。」她软化的一抚他因悲伤过度而骤白的一撮头发。 「你几时要带我到迷咒山?」据说风景不错。 「嗄,你也要去迷咒山……」忽地住口,她像是没开过口似的一派清悠。 「莲儿吾爱,你最好别丢下我私自上迷咒山『考古』,否则我会非常生气。」安德烈的笑容中有著警告。 任性的表情骄傲的一抬,「你该认命些,你是倒楣的安德烈,注定要让我欺压一辈子。」 家具们都笑了,欢乐的气氛布满魔法城堡的每一个角落。 风扬起,迷咒山和幻魔森林再度合而为一,卡鲁神以风的翅膀创造出新的生命,安蒂仙娜不再寂寞了,她有更多的朋友。 爱,才是力量。 它拥有包容和付出。 人,欢唱著。 在遥远的英国,有座魔法城堡正上演著一幕幕爱情故事,而主角是家具们。 祝福吧! 相爱的人永远幸福。 *欲知地下教父约书亚与导游小姐的激恋,请看寄秋花园系列097魔法城堡之一《晚安!我的爱》 *欲知新锐议员路易斯与留学生的纯恋,请看寄秋花园系列098魔法城堡之二《亲亲!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