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庶女归来》 001 七周年结婚纪念 医院的高档病房里,洁净的白色床铺上,一动不动地裴天颖,撑着枯槁发黄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望着微动便宜的光线,数着一排排若隐若现的星星。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有整整三年了。 耳边疯子风声鹤唳的吼叫、摔打声不断,可她却像是置若罔闻,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知道,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一个活死人,除了这颗脑子、这口气、而头胀欲裂的疼,她什么都没剩下;她知道,他们都在等着她咽下这口气,可是,她却顽强地撑着,即便受尽折磨,日夜不能眠,她也要留着这口气—— 谁能想象,她住的是天价的高级病房,隔壁…却是名副其实的精神病院! 是的,她住的是堪比总统套房的天价病房! 因为她是裴氏集团的千金——裴天颖,她的母亲曾经是风靡一时的大财团的千金,可惜,在她十三岁那年,一切都变了,她的母亲突然生病离世了,然后她突然多了一个后母,还有一个比她还大的哥哥跟姐姐,于是,她这个名正言顺的裴氏千金,一夜间,竟变成了…没人疼、没人爱、更像是寄人篱下的二小姐。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领回的哥哥姐姐、跟她一样,都是父亲亲生的。她才知道,在她眼中父母的恩爱,不过是一场戏,或是一场笑话。 继母对她不错,姐姐对她温柔,哥哥也不会明摆着欺负她,至少,明面上看,他们是和睦的一家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家,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姐姐又美又乖巧,很得父亲欢心,哥哥是家中唯一男孩,以后自然会继承所有的家产,而她母亲不在了,父亲依靠不上,看起来…是那么的多余! 可是除了那个家,这个世上,她更没有了生存之地。 所以,她一力隐忍,为了那一点点的亲情、一点点温存。她只期盼自己能快快长大,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随即,程峰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 他英俊帅气,温文儒雅,像是大哥哥一般呵护着她,甚至,从不曾对她说过重话! 虽然,他没有傲人的家世…可是她喜欢,父亲便答应了他们的婚事。 十八岁那年,她嫁给了他,虽然并未全然离开那个家,父亲却给了她风光的婚礼,她却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依靠,一生的依靠! 他说她像是现实里的公主,纯洁无暇,可是现实终归是抵不过童话,转眼间,她就被他抛弃了在角落。 每每想到那一天,天颖都想要发笑,笑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傻子! 她想笑,可是她的唇动不了,只有眼底…涌现出一股湿意,无声消失在白色的枕侧。 时间上,不会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分割线☆★☆★☆★☆ 记得那一天,是他们的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她穿了一条白裙子—— 七,似乎是个很特别的数字,例如一周的七天,七月的鬼月,婚姻中的传说得神乎其神的七年之痒,据说连人的细胞都是七年完成一次整体的新陈代谢。 对裴天颖来说,七这个数字,更是特别到了极点,因为她是七月七日七点出生的!很多人都说她是传说中所谓的纯阴女,主孤,注定了一生孤独。 以前,她从来不信,所以十八岁,她就把自己嫁了出去,还风风光光地… 她一直以为自己还算是幸福的,因为老天待她不薄…虽然没了母亲,父亲的爱也少得可怜,可至少还有那么点亲情,还有个爱她的男人,有可以依仗的幸福—— 她以为她的七年之痒,根本不值一提,因为那一刻,她的丈夫已经在裴氏立稳了脚跟,成了副总,而她,也怀孕了—— 双喜临门之际,她的七年之痒,又怎会是劫?!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她的丈夫,七年来患难与共的男人,说要给她一个惊喜,将她约上了山顶的酒店。 七周年的结婚纪念日,到处摆了她喜欢的白百合,她还感动得泪流满面。 那就是那一天,她才知道,在她身边趟了七个年头的男人,原来根本是讨厌百合的味道的! 那一天,他们喝了点小酒、跳完了舞,柔白月光下,他还拥着她耳鬓厮磨、柔声细语: “天颖,你是我见过最纯的女人,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后来她才知道,为什么他总说她纯?!事实上,不是纯,是蠢吧!“天颖,我工作忙,经常没时间陪伴你,没事,你可以多出去走走…对了,我还帮你买了份一千万的保险……你看…在这儿签个名字吧…。” “……。” 满心沉醉,甚至还没看清,她便毫不犹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却没料到那会是自己的催命书! “峰,拥有你是我的幸运,感谢老天把你给了我…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突来的眩晕让她甚至连话都说不全,再抬眸,一个小肚微突的女人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抬手一把扯下了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想着对她说: “妹妹,这么贵重的项链…怕你以后是用不着了……” 那张脸,貌美如仙,巧笑如花,得意得诡异,她今生都不会忘却。 “什么?你们——?峰?” 望着亲密的两人,望着那凸起的肚皮,她像是被雷劈到,怎么也无法置信。 眼前一阵迷糊,灵光一闪,她踉跄了后退了两步,却瞬间恍然大悟: “你在牛女乃里…下了药?峰?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因为怀孕,红酒她只是轻抿了下,她只记得自己喝了杯牛女乃。意识到什么,她踉跄着冲向一侧翻出手机,却被天香一把抢了过去,还甚是得意地在她眼前轻晃而过 “亲爱的妹妹,你这是要是干什么?不是想跟爸爸求救吧!还真是个愚蠢到家的女人!你以为爸爸为什么看着你出门?你以为刚刚你签署的是什么?不妨直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爸爸默许的!要不是爸爸同意,程峰怎么能娶到你?要不是爸爸同意,你今天怎么会一个人站在这儿?我告诉你吧!这一切都是爸爸策划的!你刚刚签下的,除了保险受益人的变更书外,还有…股权转让书!” “不,不可能!我是爸爸的女儿,亲生女儿!” 拼命地摇着头,天颖怎样都无法相信。她以为再婚后,爸爸是有难处的,而且,也是她有心结,不愿意跟他亲近,两人关系才疏远了些,难道—— 不,那是她的父亲,虽然不亲,可她不相信。犹记得小时候,他还会跟她在花园里玩,拿着拨楞鼓逗她: “小颖,爸爸在这儿,叫爸爸…爸爸最爱小颖…。” 美丽的脸庞闪过一丝深深的痛恨与妒忌,裴天香狰狞地吼道: “别傻了!爸爸一直爱的都是我妈妈!要不是你妈命好,爸会看得上她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爸爸娶她,全是为了钱!没想到,你外公是个老狐狸,爸爸进了你们家的门,却始终做不了主!就算他不在了,公司跟财产也全在你妈跟你的名下!偏偏还立了该死的遗嘱,说是你十八岁可以动用股份,却无权转让!二十五岁以后,成婚五年才可用!若不是为了这些钱,你以为妈会对你假以辞色,爸爸会多看你两眼?程峰会看得上你?!也不看看你那副嘴脸,哪里能跟我比?我告诉你,程峰早就跟我在一起了?要不,你以为,为什么你们结婚七年,他都不要孩子?你以为真是想过二人世界吗?蠢货!连真情假意都分不清!活该有今天!只要你今天失足坠崖,不止财产,我们还可以得到一大笔的保险金!喔,对了,忘记跟你说了,你外公临死的时候还给你买了份意外保险,金额更大…足足…十亿!” “不,我不相信!把手机给我!” 强撑着上前,两人扭打到了一起,她夺回了手机,天香却抢走了她脖子里处,母亲留给她的一块祖母绿宝石,两人一度抢得不可开交,最后,她拖回了宝石,手机摔烂了,天香坐到了地上,还哀嚎了起来,而后,程峰一脚踹到了她的肚子上,她清楚地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流出,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贱人!你还有没有人性?!天香是你的姐姐,她还怀着孕,你是想一尸两命吗?原本我还犹豫…香儿说得对,你根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留着你,早晚都是祸害!连我的孩子,你都不放过?!天香有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哈哈,程峰,亏你说得出来!你知不知道,我也怀了你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你的骨肉!我们患难七年,你居然这么对我?你还有人性吗?!” 鲜血染红了她的裙,他却只有一句话: “孽种,掉了也好!你根本不配有我的孩子!” 冷笑一声,身体的血一点点流尽,天颖言如破冰,深沉的眸子被绝望淹没,一字一句,字字泣血: “程峰,恋爱一年,结婚七年,我们认识整整八年…我可曾做过半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进公司,被股东刁难,我没日没夜的陪你跑客户跑银行,你的第一笔贷款,是我在银行张董的门口站了一夜、才熬到他给你机会;你出车祸,医院宣布你可能成为植物人,是我不吃不睡,照顾了整整八十八天,还病倒在地下;股市失利,是我出去一个个求股东给你时间挽救…是我变卖了所有值钱的首饰,陪着你吃了一个月的面条!你忘了自己是怎么答应过我的…只要有你的一天,我就不会饿着!你真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现在你为了她居然打我?害我?你真对得起我?峰…七年…我豁出命的为你,累到几度昏厥…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气若游丝,她还是强撑着问出了最后一丝疑惑。 回答她的却是斩钉截铁地几个字:“从来没有!” “你跟天香根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同时见到你们两个,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爱你?!若不是为了天香,若不是你还有那么点利用价值…我怎么会选你?!” 耳边讥讽不断,她被推落了山崖—— 原本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了,可是她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只不过,全身瘫痪,成了植物人,可是,她的脑子却还是清醒的,有意识地,甚至清楚地只奥每一天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在等着她的自然死去,可是她这口气,一拖拖了三年。 外人眼中,她出了意外,却还是裴家的千金,住着最奢华的病房—— 却不知,她的病房是位于僻静的一侧,紧邻的就是一间私人精神病院,不管白天夜里都是鬼哭狼嚎,各种男女老少的声嘶力竭…… 每次,有人来看她,都是告诉她裴家又如何风光,告诉她,她的丈夫如何风光;她的姐姐,如何美艳;她知道,他们是想刺激她、气她,是想早点拿到那笔生命意外的高额保险金,可因为她偏偏要拖着这口气,因为有这口气在,他们始终名不正言不顺,钱财又拿不到,多少是会添堵的! 要是早知道,她还抢救得过来,想必,他们不会那般惺惺作态地送她来医院。 她的儿子两岁了,可惜,她的孩子却在肚中夭折了—— 恍惚中,门突然咯吱一声轻响,随即,像是一道红光笼罩而来,天颖看到了永生难忘的那双脸孔,人如其名,国色天香。 “你们都出去吧,我留下来陪妹妹说会儿话…有事我会叫你们…。” 飘忽的声音传来,而后,她看到一双染着刺目红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伸到了眼前: “妹妹,这戒指漂亮吗?是十克拉的顶级红钻呢…好大,是峰特意为我定制的呢,他总说我就是他的肋骨,天生就是属于他的…哎,真是腰酸背痛,你知道,天天晚上服侍男人,也是一件体力活…。” 扣着指甲,天香笑得越发灿烂: “妹妹,不是我说你,其实对付男人,女人有天生的本钱,可惜你不会用…累死累活地,你以为男人真得会感激吗?!有时间去看电脑,不如多花点时间…去美美容!我的好妹妹…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果然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好怕怕啊!哈哈,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以为你那个愚蠢的妈是怎么死的!好好的身体,怎么会突然夸了呢?!当然是有人在耳边吹了吹枕边风、背后又搞了点小动作…人,才这么没了!别怪父亲狠心,谁想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说成是吃软饭的呢?!父亲是这样,程峰当然也是!可怜,你走了你母亲的老路!还真要好好谢谢你们母女给我们一家这么大的财富与荣耀,我跟哥哥还有我的宝贝儿子会好好替你享受父亲的疼、丈夫的爱的……” 即便告诉自己波澜不惊,可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天颖的心跳还是波动了。她简直不敢详细,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人,披着最美、最华丽的外表,却有着比毒蛇还凶狠的心!。 似乎注意到心脏监控上的波动,淡淡一笑,天香直起了身子,却压低了声音: “怎么?生气了?不平啊?有本事,你起来打我、骂我啊!妹妹还是保重身体吧,千万可不要激动…毕竟苟延残喘的时日…先不见得多了…” 凑到天颖的面前,天香用唇语说了几个字:“晚上,会有人来送你上路的!” 起身,拨弄了下头发,天香转身,状似叹息地道: “哎,守得云开,总算要见月明了…” 是夜时分,幽暗的屋子静悄悄地,偶尔会蹦出几声凄厉的惨叫,显得格外的渗人。 眼睛一直是睁开的,不是天颖不想闭上,而是她根本闭不上—— 房门轻轻咯吱一声,随即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似是例行检查… 男人刚转身离去,天颖隐约间就感觉到了疼痛,眼珠子轻转了一下,对上男人熟悉的眼眸,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天香离去前在她耳边低喃的一句话: 晚上,会有人来送你上路的! 许久都没有感觉的身体,突然间再度有了感觉,却是万蚁钻心、万虫蚀骨的疼,心脏汩汩要爆炸一般,眼角的余光瞥到男人立刻的背影跟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黑色皮鞋上的一点白光,天颖身不能动,眸子越瞠越大—— 她的一生,兢兢业业,隐忍将就,不争不抢,为他做牛做马,没想到最后居然落了个被他推落悬崖、全身瘫痪、折磨致死的下场!她没有害过一个人,甚至再不满,都是全新全新为这个家,哪怕是委屈自己,没想到,最后,她倾心付出的所有人,居然联合起来算计她! 好,好!真是好!程峰!裴天香!你们真是好啊!我对天发誓,若有来生,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容天下人负我,宁下十八层地狱,也誓报此仇!“ ------题外话------ 新人新文,喜欢,就收藏个哈╭(╯3╰)╮ 002 穿越重生 烛光袅袅,幽暗中劈开一束光华。 身体沉重地像是被卡车碾压着,奋力地挣扎着动了下,天颖一下子睁开了眼,一股钻心的疼瞬间冲入了脑门。 疼?是她的错觉吗?! 一个恍惚间,天颖清楚地听到门外传来谈话声。 门口,一个身着粗布绿裙的小丫头微微瑟缩着,言语却很是急慌慌地: “林妈妈,要不要去请大夫过来看看?小姐额头流血了,都昏了两个时辰了…会不会…有什么事?万一破了相…。” 斜睨了身边的小丫头一眼,中年妇人却是横着一张脸: “能有什么事?!你不是给包扎了?你还真当她是二小姐啊!不就是从楼梯上摔了下?!也不是第一次了,死不了,就先等等!再说,现在大夫肯定都在大小姐房里呢,那边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指不定去了…就是火上浇油,先挨一顿批!我们都被赶到偏院来了,难不成,你还想去后院?!也是,你说好好的,没事她去招惹大小姐干什么?!还连累大小姐一起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要是大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派人去打听下情况?!” 随即,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接连而起——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早已经成了活死人,不能动也没有感觉了吗? 不对,她应该已经死了啊!她明明看到程峰动了她的吊瓶,还注入了大量的空气—— 垂眸,扫着身上的衣衫,虽然是黯淡的素色,却明显是丝绸的质地,领口袖口还都绣着别致的梅花图案,美丽却陌生,天颖猛不丁地打了个冷颤,脑子瞬间懵了。 这是—— 下意识地抬眸扫了一周,却见古色古香的屋子不大,很是简朴,除了一张有些老旧的桌子,就只有一个简易的架子,上面摆了一两件明显瑕疵的瓷瓶,一边放着几本…古书,一角放了几盆花。 猛地一动,一股剧烈的刺痛袭来,天颖轻-哼-了一声,目光下意识地定向了自己抬起的手,白白的,掌心虽然略显粗糙,却还是女敕女敕的,却也是小小的,全然不像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子所有! 天颖想要起身看清楚这一切,却觉得头痛欲裂,连身体仿佛都像是要散架一般。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动,而且,感觉到了痛—— 这时,门帘突然掀了开来,一个年纪不大、颇为清秀的小姑娘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一见她,便迎了上来,扶起天颖,还在她背后竖起了枕头,瞬间红了眼: “小姐,你总算醒了?!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眼前陌生的小姑娘,一个名字脑海映现,天颖不自觉地就喊了出来:“绿竹?!” “是,小姐!小姐,你吓死绿竹了。刚刚我已经帮你清洗伤口、上过药了…对了,大夫跟老爷都看过了,应该没事…不会留疤的!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跟我说…。” 小心翼翼地回复着,绿竹声音越来越小。 连她自己底气都不足,却还要撒谎安慰自己,这一刻,天颖的心里,一丝安慰快速地一闪而逝,随即,脑海里各种信息奔腾而来,撞鬼一般,天颖望向她的神情明显呆滞。 还来不及梳理,却见一旁的小丫头突然想起什么地叫了一声:“小姐,你一定饿坏了吧…我帮你留了鸡蛋…你等着…。” 不一会儿,绿竹就端了两个煮鸡蛋过来,还殷勤地倒了一杯白水上来: “小姐,你吃啊…吃了,病才好得快……” 绿竹剥了鸡蛋往她口里塞,一时吃得急,天颖噎到了:“咳咳…” 一个轻动,扯动了额头的伤口,天颖忍不住抬手去模了下,随即轻哼出声。随即,绿竹拍了拍她的后背,眼泪啪啪掉了下来: “小姐,你别动!都是我不好,笨手笨脚…小姐,应该让大夫给你好好检查检查的,可是……。” 听着绿竹的话,感受着唇齿间溢开的蛋黄香,天颖的眼眶禁不住湿润了起来。 突然,她有种活着的感觉,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即便是倒回去活,她也希望能再活一回! 刚想要说些什么,帘子突然被掀开,伴随着一阵窸窣急促的脚步声,一道威严的声音不悦地嘎然而起: “你是…怎么回事?!” 声音明显千重后轻,还顿了一下,天颖清楚地感觉到了。 迎上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的那一刻,近乎条件反射地,天颖掀开被子,踉跄地拖着身子就跪了下来: “给父亲大人请安!劳烦父亲大人亲跑一趟,给父亲大人添麻烦了,都是天颖的不是!” 一边行礼一边请罪,天颖也没想到自己可以说得如此利落,脑海中刚你却开始快速活动了起来。 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踏入-冷香院-,望着明显简陋得不成样子的房间,裴忠诚是有瞬间的怔愣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天颖也还是他的女儿,而今看她住在这样的房间,衣衫单薄,身形瘦弱,额头上还缠着布条,人之常情,他也是有瞬间的动容的! 不过,那微弱的亲情,也只有瞬间而已,随即,便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所取代: “你还知道错了吗?!天香是你的姐姐,你怎么敢将她推下楼梯?你是对这个家不满还是对为父的有意见?!要是不想在这个家里呆了,趁早开口!” 深沉的眸底一丝别样的情绪一闪而逝,抬眸,天颖故作惊讶,满脸惶恐道: “父亲怎么会这么想?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何况,父亲大人管女儿吃、管女儿住,天颖怎敢对父亲有所不满?那岂不是大大的不孝、大大的不敬?天颖读书再少,这点道理,也还是懂的!天颖听闻父亲大人忧劳国事,偶有胸闷的状况,听闻茉莉花泡水喝可以缓解疲劳、解郁散结、还能清肝明目、强身健体,天颖想去花园寻个好地方来晒茉莉花,以便可以长久保存,还方便携带,见到父亲的时候,可以尽献一份孝心…花园中偶遇姐姐,姐姐貌若天仙,天颖便多看了一眼,没想到姐姐如此平易近人,不止过来跟天颖说话,还主动跟天颖嬉戏玩耍了…许是我们两人玩得太尽兴…才没注意台阶…都是天颖不好,不该陪着姐姐玩得忘了形,忘了正事不说,还连累姐姐…父亲如此生气,是不是天颖做错了什么?” 虽然换了个年代,可是父亲的脸没变,他的心,更没变!而她,太了解这个男人!自私也虚荣,现代的他,背后,为了利益地位,最后他可以昧着良心、杀妻弃女;表面上的功夫,他却做得滴水不漏,对她照顾有佳!明里一套背里一刀,明明就是当了表—子,却还要立牌坊!这就是他! 所以,即便她死不瞑目,这个父亲,在她心里,也只是偏心而已,并没有露出太过的虎狼之心。 现代的她,真是蠢啊! 这具身体告诉她,现在的他,是一朝的宰辅丞相。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即便他再不待见她这个女儿,这一片孝心摆在这儿,她就不信他还真能怪罪她!何况,现在她也是一个受伤的病人?! 再说,她已经解释了,这是两个女儿的嬉戏儿,过火了而已!另一层意思就是直接告诉他,两个小孩打闹,就算再过火,你一个大人,好意思插手吗? 她赌,他不会追究! 果然,下一秒,就见他的目光往角落的花盆里扫了扫,看到茉莉花树后,神情明显松动了,轻-咳-了声,随即厉声道: “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小姐受伤了吗?还不赶紧扶小姐回床上休息…。” 一通手忙脚乱,天颖又被扶回了床上。 见她身型孱弱,样子也乖顺,看起来柔柔弱弱,也不像是能欺负人的主儿,再说,这条件地位,她哪有哪个本事? 裴忠诚想着,也越发觉得是下人在看主子回话! 瞥着周遭阴潮简陋的环境,再想到她刚刚一番孝心,心思不禁有些许的动容,眉头轻蹙了下,随即吩咐道: “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好好养着,屋里缺什么,跟管事说一声……” 说完,裴忠诚转身离去,虽然是一句话,或许有口无心,可瞬间,丫头看天颖的目光就变了一个样儿—— 目送那熟悉的背影离开,垂下眸子,天颖的指甲却狠狠刺进了柔软的掌心。 看他的神情,他想必已经猜到事情的真—相跟他原本认定的有所出入,可是,他却明显没有详查或者追究的意思…这就是她的父亲,所谓的血弄雨水的——亲生父亲,对天香跟对她,从来都不是一种疼,更不会是一种爱! 003 相府庶女 闭上了眼睛,这一晚,天颖却始终被-来世-的记忆折磨着,甚至于侧转了身躯,却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她怕,怕这一切最终只是黄粱一梦—— 幽暗的夜色下,古色古香的建筑若隐若现,扫着床头一侧窗户镂空花纹的影像,她的心才渐渐一点点平静,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身体的记忆告诉她,现在是北殷国康明帝二十三年,她是位高权重的一国之相——裴忠诚的二女儿——裴天颖,今年她该是…十三岁。 她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来世的记忆是那么的清晰,可身边的一切却又是这样活生生的明确,甚至于连这具身体的记忆都是完整的,她不知道自己是重生了还是穿越了,可她庆幸自己还活着,却不知道该感激上苍,还是怨恨上苍! 来世的她出身豪门,十三岁之前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名门千金,受尽万千宠爱,十四岁到来之际,她的外公跟母亲才相继离世,她有了继母、姐姐还多了个哥哥,一瞬间,连她的父亲都变得不再亲…可至少,她还是裴家的二小姐,生活也还是富裕的! 十六岁她认识了程峰,十七岁恋爱,十八岁他们结了婚,而后七年,她操持家庭、全心全意伺候着丈夫,一心支持着自己的丈夫发展事业…七周年结婚纪念日,她怀着孕却被丈夫跟姐姐踹掉孩子,推落悬崖,成了不能动的活死人…而后她躺了三年,受尽冷嘲热讽、呲牙炫耀…那一张张伪善的面孔害死了她的母亲、孩子、夺走了她的一切,最后竟然还妄图害她性命以谋取高额的保险金…而这算计她的人中,全是她最亲的人,丈夫,姐姐…甚至还有…父亲! 她的一生,可怜又可悲,真是一塌糊涂! 而今,她稀里糊涂地活了下来,算是捡了一命,原本该是感激上苍的!偏偏她却是活到了从未听说过的-大殷朝-,还成了宰相府的二小姐?! 靠之,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来世不得好死便罢了,重活一回却是越发退回去了,不止到了个没听说过的古代,成了嫡庶尊卑分明朝代的-庶女-,还是上头压了个姐姐,身后跟着妹妹,人不疼鬼不爱的-二小姐-! 想不通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也猜不到这一世会是怎样的结局。 可是有一点,天颖却心知肚明,即便隔了几世,她的身份地位却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记忆里的画面很清晰,只是下午的一幕,她便已经明了,即便活了下来,往后的日子,怕也是虎狼环视,照样是水深火热。 想起下午的事情,天颖下意识地模向了自己的颈侧,果然有一块翠色月牙形的玉牌,微弱的光线下,依然澄净透亮,隐约间如溪水流淌,又似皓月皎洁,即便再不识货,也看得出来,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美玉。 这块玉,是母亲留给她的! 她的头,会受伤,其实是摔到的时候磕到了石头上。是她所谓的好姐姐,一直惦记这块玉,今天下午,他们两人不期而遇,她无意间掉出,她眼见无人,就故意打发了随侍的丫头,就伸手来要,最后甚至想要直接抢,许是没想到她会拼死保护,两人拉扯间,双双摔下了台阶,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父亲想必是听到了什么,才会来兴师问罪,记忆中,他好像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或许,这个家,早就遗忘了,角落的冷香院里,还有她这样一位二小姐! 而那些所谓的茉莉花的借口,也不过是她编出来的!晒茉莉花是有,送他却未必了! 因为她的记忆中,这具身体过得连这里的丫鬟都不如,喝得是碎嘴的茶叶末子,只能靠晒些茉莉花冲去那茶叶末的霉味;说是有丫鬟伺候,多数却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吃得残羹冷炙,有时候甚至连饭都吃不饱,只能靠点茶叶末的水来充饥… 相府的二小姐也是个软性子,像是过去的自己,经常继母的东西都是少买一份的,说是给她补上,很多时候,根本就是遥遥无期,她不期待,也从不会计较,以至于,慢慢地,连家里的佣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做事很是拖拖拉拉…她等不及,很多事,也就自己做了。 那个时候,她并不介意,觉得反正是举手之劳,费不了什么大力气,却不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慢慢地,连佣人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那个时候,她只想等着自己长大,结了婚,离开那个家,自己出去过! 却不知道,再怎么逃,却始终还是没逃出他们的天罗地网!她想要不斤斤计较,想要和气度日,那些人却根本就没想要放过她! 这一世,父亲还是父亲,姐姐还是姐姐,她也还是她…那是不是意味着,来世的人跟事,也都会如数上演?! 不,思索着,天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这一世,还是有所不同的!他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一朝宰辅,她的姐姐是国色天香的嫡女,而她只是个不受宠的小小庶女,他们…能从她身上获取什么利益呢?! 还有程峰,来世的他虽然样貌出众、才华横溢,原本却也只是个打工族,若不是有一张好皮囊,怎么能得她姐姐青睐,以至于后来平步青云!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换了现在,就算程峰再有才华,人再俊美、画笔再精绝,怕是堂堂宰相之女,也不可能看上他哪种人吧,就算看上,裴忠诚怎么可能会答应?! 还有,来世,她的母亲也算是名门望族,若是换在今世,不是高官也该是富商吧,怎么会——?! 略一沉思,一组信息迅速闪过脑中。 她的母亲,也就是相府的二姨娘秦氏,是督察院御史的庶女,因为没有嫡女,一直在家里也是备受宠爱,而父亲当时还是是三品内阁学士,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她的母亲本来也该是正妻的,却不想督御史卷入了一宗贪污受贿的案件,后来家道中落,两家的婚约自然也变得门不当户不对,可这个时候,父亲的仕途却正是步步高升,两家关系再好,也改变不了攀高的心思。 可为了心意名声,他还是娶了母亲,却不再是妻而变成了妾。而不过短短几年,秦氏一门流离失所,最后全家被降职的降职、发配的发配,而今门庭败落,大概只剩下母亲一人。 偏偏母亲也命不好,虽然跟大夫人同时进门,待遇确是天渊地别,没想到最后怀了孕,偏偏还是生了个女儿,还是生在了七月——所谓的不宜嫁娶、不吉利的-鬼月。据说同年不久,三姨娘肚子里的男胎儿生下来就是死胎,连带着三姨娘也疯了,所以,更印证了不吉利的传说。 所以,那以后,她娘亲便自愿挪至偏院,吃拆念佛,为家人祈福,只为保住她一命… 后来不久,她便被丢到了这个偏院,裴氏步步高升,裴府越扩越大,她却始终被遗忘在这一方土地中,自生自灭…… 娘亲还在! 这一刻,那熟悉又模糊的面孔闯入眼帘,天颖眼眶湿润了,很明显,时代变迁,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可是她知道,还有很多人,很多骨子里的东西,没变! 梳理着各种信息,一时间,天颖实在无法消化!可她明白,不管再如何艰难,这条路,她都必须要坚持走下去,这一生,她要活出另一片天,却不会再是亲者痛、仇者快! 既然上苍给了她再一次的机会,既然她的仇人还在,这一次,她要逆天改命!绝不会在委曲求全、窝窝囊囊地活着! 历史绝对不会重演!她也绝对不会再傻一次! 她的誓言,血的教训,她永生不会忘记!他们欠她的,她要悉数讨回! 她发誓,这一生,要做,也是,她为刀俎,别人为鱼肉! 004 主不如仆 一夜辗转反侧,天颖睡得很不安稳,第二天,太阳光线射入的那一刻,她竟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失神间,绿竹已经端了洗脸水进来: “小姐,这么早就醒了?!头…还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点水?” 上前,关切的询问着,绿竹想要伸手,最后却是没有动弹,只是小心翼翼地望着天颖,观察着,略显疑惑。毕竟,昨天她跟老爷对峙的画面还在脑海盘旋,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从来说话都是柔声细语,甚至还有些吞吞吐吐的小姐,昨天居然一下子说出那么多话,还字字在理,听得她一愣一愣的! 隐约间,她总觉得小姐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 “好多了…没什么事……” 毕竟只是皮外伤,还有大夫来上过了药,在她的记忆中,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见天颖要起身,绿竹很是体贴地过去搭了把手。 坐起身子,看了身边聪明伶俐的丫头一眼:倒是个细心的丫头!天颖脑海中,一个了悟的念头快速一闪而逝。 现在的情况,凭她一己之力,怕是举步维艰,她需要朋友,也需要助手!如果来世的她,不是一门心思全放在了丈夫身上,何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以前,她便犯了这样的错,现在,她懂了!所有宝,就不该押在一个人身上,所有的鸡蛋,更不该放进一个篮子中! 只是身边的人…她怕是还要细细观察一段时间。 正思索间,房间的帘子再度被掀了起来,一个身穿粉色粗布长裙、外搭绿色小罩衫、看起来甚是清丽的小丫头走了进来,放下一个餐盘,一声未吭地又走了出去。 见状,天颖只是轻轻皱了下眉。她知道,下人对她这样爱答不理的散漫态度,在这个院子里是常事,以前的她,该是习以为常的! 这个端盘子的丫头,名叫红悠,不过是个二等的丫头,居然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再不得宠,起码,她也还是个二小姐,还是这儿冷香院的主人! “小姐,今天的早餐很是丰盛,除了粥,还有豆包呢!连药都早早送来了…这些人也真是的,这么多年都是稀粥,老爷一句话就…” 略显愤愤地叨念了句,随即想起什么地,绿竹又换上了一脸笑容:“小姐,粥还是热的…您在床上吃还是下来吃?” 蓦然回神,天颖掀开了被子:“下去吃……” 看着碗里的白粥,粘稠还带着清香,显然是没有再兑水,边上还摆了一碟小菜,两个豆包。裴天颖翻搅了下,随即拿起了一个。 她很清楚,今天的门面功夫,不过是对昨天裴忠诚一句话的回应,所以,他们虽然没按照小姐的标准送餐,却也是没敢太过克扣,这很明显,是在应付,更是在以观后效。 昨天父亲火气腾腾地进来,最后不止没有责罚她,还给了她便利,虽然只是一句话的事儿,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却也不敢不动弹! 所以,一些地方,是明显看出了改变的!比如给她请了大夫,再比如,今天的早餐不再是兑了水的白粥,而是加了菜,还加了豆包。 他们是想看看,她的父亲——这个家的主人以后对她的态度! 无疑,这些人,是有些小聪明的!所以,这样的日子,不会维持太久。 一旦裴忠诚再度恢复到对她不理不睬,她的日子便又会回到从前! 事实上,在这个家里,从前的她,过得甚至连佣人都不如。 裴府,怎么说也是国家一品大员的府邸,各种规矩,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再嫡庶尊卑有别,对待庶女上,表面功夫起码也会过得去!当然,这是指对待裴府的其他庶女,不包括她裴天颖在内。 在裴府,她这个二小姐,有等于无,别说各种大家小姐的聚会什么的轮不到她,就是一家的聚餐,过年过节的添衣添物,也是没有她的份儿的! 可以说,在这个家里,她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更准确地说,她跟被抛弃的小猫小狗没有区别,主人想起来,就施舍点吃的给她,想不起来,便算了。 丫鬟佣人有几个,能指使动的,怕是寥寥无几,劳作挨饿都是家常便饭。 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在这个家里,管事的是大夫人,可府里的佣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十个指头也不能一样长,所以大面上看着一团和气,事实上各房各屋,哪个没本难念的经?哪个没有怨声载道的时候?!只要还过得去,大家也都在凑合,有什么特别的需要,其实都是自己在私底下运作。 像是厨房的伙食,虽然说每天的早餐都是饭菜汤的搭配,都是一样的菜谱跟份量,可事实上,到了各房的东西,只有各房明白,同样的是白粥,有的是用清水煮的,有的可能就是用鸡汤煮的!有的是白米,有的可能就是燕窝。 背后的门道,当然还是一个字——钱! 不管朝代如何变更,这钱…永远都是万能的!来世,如果那些人不是贪图她母亲家的财产,又怎么会有后续的发展?现在,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个权力至上的年代,金钱,怕是更不可或缺!物欲横流,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009 少爷智杰 第二天,天颖病了,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娇喘吁吁,貌似…很严重! 果然,很快大夫便匆匆赶来了,一番望闻问切后,便站起了身子: “二小姐是风虚劳冷,怕是操劳过度,症结积聚,又着了些凉,才引起盗汗不适,并无大碍,一会儿我开几服药给小姐煎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有劳大夫了,不敢麻烦,绿竹,你跟裴大夫去取药,回来我们自行煎服即可。” 撑起身子,天颖感激地福了福身,略显为难地吩咐道。按理说,治病救人,本是大夫的职责,可是在这个院里,这种情况,是要打赏的。可天颖囊中羞涩是其一,想要把药拿回,才是重中之重。 在这个家里呆久了,裴大夫当然很清楚这个家里的状况,对这个有礼却艰难的小姐也很是同情的。这药即便到了药房,什么时候煎、什么时候送来都是个未知数,所以,天颖的这番话不止没引起他的怀疑,反倒越发引得他同情: “好,那我先替小姐开三日的药量,一日三次,饭后服用,三日后,若未得好转,老夫再过来为小姐会诊…” “谢谢大夫!大夫的大恩大德,天颖感激不尽。” 送走了大夫,天颖便缓缓坐起了身子: “秦妈妈,帮我煮碗姜汤,再抱两床厚厚的被子来,另外…”说着,天颖示意秦妈妈过来,附耳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怔,秦妈妈诧异地看向了天颖。 “都记清楚了?” “是!奴婢马上去准备!”没有多问,福了福身,秦妈妈转身走了出去。 ** 在屋里躺了两天,这天一早,天颖刚一起身,绿竹就兴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姐,确定了,将军府的夫人今天过来,厨房里一早就开始忙活着了,刚刚管事大人还亲自过去嘱咐,还吩咐要多加几个菜,说是国公府的夫人听闻大少爷带了株罕见的白玉观音回来,也想要过来开开眼见,今天一并过来,中午在这里用餐,下午一并去老夫人那儿观赏……” “嗯,是吗?”状似不经意,天颖的嘴角却轻轻勾挑了下。 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两家一起来了!她不怕人多,就怕…场面不热烈! “小姐,将军夫人跟国公夫人来,也是大夫人招呼,跟我们有关系吗?” 服侍着天颖,绿竹还满是疑惑,她们就算来相府拜访,根本也不会踏足偏院,就算去花园,也肯定是去正院的大花园,别说她们见不着,就是见着了,人家也不见得会理睬她们!她始终不明白,小姐干嘛这么关心她们的举动。 淡淡一笑,天颖随即站起了身子: “这个嘛…很快,你就会明白的!绿竹,去把我那件鹅黄绣金边的衣裳拿来!” 抬眸,绿竹一愣,随即提醒道: “呃?小姐,那件衣裳…袖口、裙摆都已经磨损了…不如…” 那件衣服已经有些年限了,颜色显得很旧,平时从来都不穿的,小姐以前…也都是做脏活的时候才会披上,院子整顿后,小姐都不再亲自动手了啊,今天怎么——?! “好了,不要啰嗦,照我的吩咐,去吧!” ** 换了衣服,吃过了早餐,估模着时间,天颖端起桌上小罐,便站起了身子: “绿竹,走,陪我出去逛逛,活动下筋骨……” “是!小姐,您的衣服……” 原本想提点她要不要换一件,见天颖笑着眯起了眼眸,绿竹便自动吞下了下面的画,随即跟在天颖身后,出了门。 逛到小花园选定的位置上,挑起一颗桑葚,天颖笑嘻嘻地吃了起来,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抹金红的身影,天颖随即转身吩咐道: “今天天气真不错,绿竹,去房里把茉莉花瓣端过来,顺道晒晒……” 绿竹刚转身离去,天颖便端着手中的小罐走了下来。 小路上,迎面便对上一抹倨傲的身影,只见男子一身千金镶红的罩衫,单手负背,一脸清秀,明明稚气未月兑,却又故作老成,横眉竖目,颇有几分横气。 见他挡在了路中央,天颖也不生气,上前,微微俯身,行了个礼:“大哥安好!” “我可没有你这么穷酸的妹妹!”斜瞄了她一眼,裴智杰一脸嫌弃,随即继续讥讽道: “不止越来越穷酸、还越来越丑了!难怪连父亲都不待见你…我看你不止不吉利,还真是上不了台面,一脸的蠢笨卑—贱,怕是连猪都不如!没有一点,像是裴家人!” 在他眼里,除了他的母亲跟妹妹,怕是也没有人像裴家人了! 在现代,比这儿更恶毒的话她都听过,而今,再听,天颖反倒没半分感觉了,权当是狗吠! “大哥说的是!妹妹天生福薄,姿色自是平庸…” 看似恭顺地应对着,漫不经心地抬眸扫了他一眼,天颖巧笑道: “姐姐天姿国色,人尽皆知,至于大哥,跟妹妹…怕是半斤八两吧!” 言下之意,我不像裴家人,你也不怎么像! 平心而论,外貌上,家里怕是无人能出裴天香之右,她的确是遗传了父亲跟母亲的优点,有倾城之姿;自己的容貌很像母亲,却也遗传了父亲的浓眉大眼;几个妹妹,眼睛也都跟父亲如出一辙,深邃的双眼皮,在现代,可算得上是天生丽质了;可这个大哥,聪明是有点,容貌上也算出众,可真跟家人比起来,那可不是一般的普通了! 若是没有这一身华贵的装扮、高贵的身份,怕是扔到人堆里,谁也不会多看一眼!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次!” 面色丕变,裴智杰瞬时火冒三丈,甚至还举起了手,若不是小厮拦着,他这一巴掌怕是要打下去了: “少爷,这是外面!” 倏地收回手,裴智杰脸色已经青黑: “你给我小心点!再敢欺负天香,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还不让开!” 说着,裴智杰气冲冲地推了天颖一把,惊叫一声,天颖瞬势倒了下去,还将手中的小罐准确无误地砸到了他的脚边,瞬间,一尘不染的浅金鞋面上一片紫黑,长褂上也迸溅了几滴,裴智杰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还没爬起身子,天颖故作惊诧地一边致歉,一边用脏兮兮的手帕往那鞋子上狠狠抹去: “大哥恕罪,都是我不小心,我马上帮你擦干净……” 转眼间,好好一双鞋子已经被擦得紫一块黑一块,到处是桑葚的脏污。 脸色一阵乍青乍白的难看,抬脚,裴智杰狠狠踹了上去: “滚开!你个小贱—人,你存心的,是不是?” ------题外话------ 关于本文内容,纯属虚构,经不起历史考核…所以,亲们,单纯一乐就好,不要太过计较o(n_n)o哈! 010 谁欺负谁 一阵火气上涌,裴智杰瞬时火冒三丈,对着尚未起身的天颖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你个贱=人!不长眼的小杂—种!我看你是跟天借胆了!我让你顶嘴,我让你弄脏我的鞋子……” “大哥,你怎么可以骂人?!我劝你说话,还是留点口德!别忘了,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我身上也留着裴家人的血,我若是贱—人,哥哥又是什么呢?!” 一边瑟缩地躲避着,天颖不忘继续火上加油道。果然,下一秒,裴智杰气得面红耳赤,嘴巴都歪了: “你敢教训我?真是一天不打,你就揭房上瓦啊!你还敢把天香推下楼?我骂你怎么了?我不止要骂你,我还要打死你!你个不要脸的扫把星!贱—货!我让你欺负我妹妹……” 想起天香的哭诉,新仇旧恨,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仗着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又在偏远的后院,裴智杰不管不顾,全然撒开了手,又打又踢。 蜷缩着身子躲避着,天颖连滚带爬地跑着,却是往正院门口的方向。 绿竹端了茉莉花回来,不禁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跑上前去,就扔了手里的簸箕: “大少爷,大少爷,求你别打了,小姐病还没好呢…。” 抱着裴智杰的腿,绿竹又哭又求,瞬间凄惨的哭声飘摇而起,正在气头上,见连个丫鬟也敢多事,裴智杰的火更大了,转身对着绿竹又是一通拳打脚踢,随即绿竹跟天颖便抱成了一团,瑟缩在一角,被人欺负得无比可怜。 “大少爷,求求你,别打了,二小姐也是您的妹妹啊…她还生着病…会受不了的,我们只是来花园里晒晒太阳,晒晒茉莉花,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说啊…。” 绿竹哭得可怜兮兮地,感受着身上的刺痛,天颖却一下一下数着,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挨打,这笔账,她会让他们加倍偿还!现在他打得越是痛快,以后付出的代价…越是大! 裴智杰正打得解气,全然不顾一旁小厮的劝告,力气越来越大,还双目放光: “你个祸害!还敢出来碍眼?装什么可怜!谁是你哥哥?!有人生没有养的贱—坯子!小杂—种!真tmd早死早超生!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裴家二小姐啊…” 突然一团白闪电般扑入,天颖一边故作受惊地一边往前爬着,一边尖叫了起来: “啊?!猫儿,猫儿,姐姐,都是我的错,求你别再让猫儿咬我、抓我了,我怕……哥哥,求你别再打了,你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可你怎么能连父亲母亲一起骂呢?我以后再也不顶嘴,我再也不出门、不来花园里…晒太阳了!求你,饶了我吧,呜呜……” 抱头躲避着,此时天颖的头发散乱了开来,破损的衣衫上也到处留着清晰的脚印,一边的丫鬟哭得稀里哗啦,身上还有一只白猫在不停的扑腾,真是凄惨无比、触目惊心,看起来真是可怜到了极致。 没想到一路来到花园里看到的居然是这样一幕,一行人无不目瞪口呆,全都愣在了当场,大夫人脸色更是瞬间转变过千万种的颜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胡说八道什么?!” 注意到周遭的异动,一声怒吼,裴智杰气得跳脚,抬腿又对着她的腿狠狠踢了一脚。 “啊!好疼,绿竹,救我,救我……” “怎么回事?你们都在干什么?!” 突然一声威严的嗓音嘎然而起,瞬间像是一盆冷水泼下,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顺声转头,见是裴丞相站在不远处,身边还跟着两个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大夫人脸色一阵惨白,差点整个瘫了过去。 而听到这一声,天颖心底却是一阵冷笑,随即哭吼道:“父亲救我,救我…。” 连绿竹跪在地下,都愣了片刻,才想起什么地上前去帮忙,可那极品的猫儿就像是黏到了天颖的身上一般,怎么都赶不走,绿竹刚想去扶天颖,见她一个眼神,她倒也聪明,转身,跪到地下,‘砰砰’就磕起了头: “大小姐,求求你,把猫儿唤回去吧,不要让它再抓我们小姐了…我们小姐还生着病呢,大少爷,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们小姐吧,我们再也不敢来花园里晒太阳了…老爷,求求你,饶了小姐,帮小姐说句话吧……” 这边绿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磕得额头砰砰作响,还隐约渗出了血丝,那边,天颖还在地上跟猫儿斗得你死我活,活月兑月兑一副‘庶女’被压迫、欺负的凄惨场景。 作为一国的宰辅,一举一动,自然都是备受瞩目的,试想,堂堂一国之相,如果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善待,要怎么做一个爱民如子的‘衣食父母’,又如何能舌忝居高位? 所以这一幕,无异是在打裴丞相的脸! 原本,天颖也只是想借着国公府或者将军府的人翻身,倒没想到连裴丞相亲自来了! 虽然还没看清他的表情,可想而知,一定是十分的好看。 走上前来,看清这一切,丞相整张脸已经扭曲到了不成人形,随即怒吼道: “还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那小畜—生打走!” 向来极为文雅,可这一刻,丞相连‘畜—生’都骂出来了,可想而知,他现在到底又有多么的生气! 丞相一声令下,绿竹跟小厮赶紧转身去抱猫,谁知那猫儿张牙舞爪地抓了小厮后又奔回了天颖的身上,丞相面色一暗,扭头瞪了天香一眼,吓得她一阵哆嗦,唤了一声,赶紧走了过去: “咪咪,乖,快回来…” 说也奇怪,她才唤了两声,上前,抱了猫便退了回来。这一幕,恰到好处地坐实了她‘仗势欺人’的嘴脸,一瞬间,众人看她的眼神都跟着变了。 国公夫人向来慈善,最见不得打打杀杀,这一刻,眼里已经都湿润了,拍着自家女儿的手,随即开口道: “相爷……” 嘴唇蠕动了半天,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同情地看了地上的天颖一眼,却又转移了话题: “相爷、夫人,我突然想起今天家里还有位表亲要过来,就…不打扰了…。” 拍了拍胸口,将军夫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像是躲病菌一般后退了几步,随即装腔作势地揉揉了太阳穴: “哎,我这儿偏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相爷,夫人,我们也先行告辞了,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还没开口,却见两位夫人带着小姐逃命似的窜了,丞相一脸阴沉,大夫人面色铁青,嘴巴却长得快塞下鸭蛋了。 两名年轻官员见状,对望了一眼,随即也躬身行礼道:“属下…先行告退!” 随即,丞相的脸色又暗沉了几分—— ------题外话------ 新人新文,喜欢的亲,收藏支持下o(n_n)o哈!万分感激… 011 名声尽毁 今天,怕是不止他的脸丢尽了,他的名声,怕是也完了! 想到这一点,裴忠诚一阵头痛欲裂。 望着还跪蹲在地上的天颖,额头的青筋一阵隐隐暴跳:“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还以为父亲会斥责自己,一听,裴智杰上前一步,抢先道: “父亲,你看我的鞋子,都是这个小贱—人…都是她,这个祸害弄的!上次她推天香,这次又弄脏了我的鞋子,这个扫把星,打死她算了!” “住口!为父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一口一个贱—人,一口一个扫把星!我看你才是个贱—人!扫把星!” 怒吼一声,抬手,裴忠诚一个耳光狠狠甩了上去! 枉费他从小娇宠他、一心一意精心培养,还以为他聪明有才,却不想,是这么个不成器的!他的名声…全坏在他手里了! 心底冷笑着,裴天颖却对这个父亲失望到了极点。明明见她手无寸铁、还被打得半死,他居然开口还是质问于她?要不是裴智杰沉不住气,怕是也没这一耳光! “父亲?你打我?” 从小到大,都没被骂过一句,可想而知,这一耳光,裴智杰多么惊讶,连一旁的大夫人跟裴天香也吓着了。 “打你还是轻的!来人——” 裴忠诚一开口,一旁的夫人赶紧拦了上去: “老爷,智杰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你忍心惩罚他吗?再说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打他也不能解决问题啊…智杰,还不赶紧跪下给父亲认错?” 大夫人一个眼色,裴智杰忿忿地瞪了一旁的裴天颖一眼,倒真得乖乖跪了下去。 其实,裴智杰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只是为人高傲,偶尔会按捺不住火爆脾气。 裴天颖知道,现代的裴智杰是特别钟爱运动鞋的,各种名牌限量款摆了一屋子,很多连碰都不许外人碰。而现代的记忆中,裴智杰很少光明正大欺负她,没人的时候,又赶上心情不好的话,就会拿她撒气,打骂几句很正常,而今天的一切,裴天颖正是利用了他这一点。 “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开口,裴忠诚的气还是冲着天颖去的。 垂下眸子,天颖低泣道: “父亲,都是我不好!前些日子,我着了凉,便在屋里趟了两天,大夫建议我好了再出门,憋了两天,我就想出来晒晒太阳、去去病根,见阳光好,才吩咐绿竹去把给父亲晒的茉莉花搬出来…谁知路上碰到大哥,大哥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就摔了一跤,谁知不小心把桑葚撒到了大哥的鞋子上,就…父亲,我真得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想惹事,我就在这个小花园里,哪儿也没去啊,是大哥主动过来跟我说话的…然后就…再然后姐姐的猫就扑过来了…。再然后父亲就来了…事情就是这样,父亲若不信,可以问问哥哥身边的小厮,问问一旁小厨房的下人…他们都该看到了……” 边说边掉泪,天颖还一副也很是迷茫委屈的模样,再加上那浑身的狼狈、伤痕,任谁看了也不忍心再责怪她。 嗅着那浓郁的茉莉香,瞥着地上翻到的簸箕,裴忠诚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女儿,可他心里很清楚,她是没胆子主动挑事、更没胆子说谎的! 而且,她说了这么多,儿子一句没吭,显然,她说得是实话,也没添油加醋,而她省略的部分,全是她被打的部分,她越是不说,裴忠诚望着她的凄惨相,想象的空间越大。 连他这样一个对这个不吉利的女儿心生厌恶的人,这一刻,都不免动容,他不能想象,国公夫人跟将军夫人看到这一幕,会是怎样的感触! 而且,今天不止她们看到,她们还带了小姐、丫鬟,他还领着两个学生,这么多人,他堵得住悠悠之口吗?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他堂堂一国之相,却容不下一个‘庶女’,这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个府里,有几个没被儿子欺负过?平时,不过分,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却不止一双眼睛看到的啊! 想着,他忍不住又忿忿地扭头瞪了大夫人一眼: “你是怎么管理这个家的?怎么能领着国公夫人跟将军夫人来这儿?!怎么说天颖也是我的女儿,不住正屋,也是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苛待她?看看她穿得什么?还有你,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传出去,成何体统?还有你,让你养着这个小畜生,是来给我添堵的吗?” 一口气训斥了一通,裴丞相却是心肝肺全疼得哗哗淌血了。 战战兢兢了半辈子,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儿女双全,还培养出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原以为前途一片大好了,现下倒好…一下子,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打了折扣。 “老爷,都是我的错!本来将军夫人跟国公夫人都送了拜帖…没想到都赶到了今天,两位小姐说想看金银眼,夫人也想顺便在府里走走,结果就跟着猫儿追到了后院,听到动静,就……” 也没多想,就跟着过来了,等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晚了。现在,大夫人毁得肠子都青了。 原本她跟女儿商量着两位千金往后花园方向引,是为了想要更便利地跟儿子来个不期而遇,一来让儿子挑挑人,二来也可以堵了两方的口,对婚姻一事,有个推月兑的借口,又怕儿子知道了会躲着或者反弹,她才没提前知会儿子,只是按照他平时的规矩,估算着他出书房的时间,打算来段偶遇的,谁想会多生枝节,还出了这等意外?!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她就不用费心安排偶遇、直接来个明相了! 隐约间,她觉得一切都太过巧合,可看了天颖半天,她又想不通个中关窍,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现下,根本就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事儿,关键是,怎么摆平这场风波!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下可怎么好,他们堵得住自家人的口,还堵得住外人的悠悠之口吗?!想着大夫人,一脸的忧愁! 012 纸包不住火 前朝后院息息相关!丞相府里是绝对不能出现这种丑闻的!毕竟,裴家二小姐一直不出现在公众场合,对外声称的一直都是‘在养病’! 若是,今日之前,病重去了,也就一了百了;可是今日之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二小姐,怕是会受到万众瞩目,若是突然消失了,他—— 今日的事儿,必须要妥善解决,否则,他这个丞相就要落人把柄,指不定就做到头了,何况,这还关系到他最在意的一双儿女? 越想越是头大,盯着地上的天颖,裴忠诚的眉头也拧得越来越紧—— 一直垂眸跪着,有那么一瞬间,天颖很清楚,自己是感觉到了杀气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她这个父亲,前世就是比‘虎’还毒。可是这一刻,她却一点都不怕,甚至还胸有成竹。 因为她知道,他虚荣!还是个虚荣心格外强的人! 他是个读书人,他这个读书人是百分百的自命清高,骨子里却虚荣得要死!所以,他很看重他的相位,自然也爱极了面子。一个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冒着有损颜面的危险去处理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呢? 他是绝对不会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同样,为了一抖‘真金’,膝下的那点黄金根本就不算什么,眼下的她,就像是俊美面容上的一颗痣,虽然有碍观感,要去处自然也免不了肉疼,换了谁,肯定是舍小取大的! 一番沉默过后,裴忠诚又是一通怒吼:“都杵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请大夫、扶二小姐回房?” 绿竹快速搀扶起天颖,垂眸,天颖还不忘行礼:“女儿先行告退……” 转身之际,她眼角的余光清楚地看到了自己亲爱的父亲大人叫人扶了裴智杰起来,眼底闪过一丝冰冷,这一刻,天颖的心,还像是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 显然,她这挨得这顿毒打,在他父亲眼里,压根就不是什么事! 真是可笑,这个时候,她居然还会有心痛的感觉?!只是,不知道这抹痛,是来自于这具身体,还是来自于自己的灵魂?! 皮开肉绽的疼,他真当她是傻子、白挨的吗?走着瞧吧! ** 起码,这一次,大夫来得是很及时的,一通检查后,开了不少的药,也留下了据说是最好的金创药。 清洗了下伤口换下了衣服,天颖刚躺回床上,就见绿竹拿了药膏进来,坐到床头,就啪啪直掉眼泪: “小姐,奴婢帮您擦药吧!” 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从不觉得自己还有心,这一刻,对身边这个爱护自己的小丫头,天颖是感激的! 心里却隐隐又有些莫名的愤恨。她恨这具躯体的主人!这么的懦弱,这么的胆小,连累着身边守着她的丫鬟都跟着受尽委屈。 起身,接过药瓶,天颖拿过手帕跟绿竹擦了擦眼泪。 一惊,绿竹傻得目瞪口呆:“小…小姐?” “绿竹,跟着我,委屈你了!”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绝不许任何人再欺负我们! 眼泪流得更凶了,绿竹接过手帕跟药瓶,猛得直摇头,哭着笑道: “不,是绿竹不好,绿竹没有保护好小姐…绿竹不该留小姐一个人在花园的……” 淡淡一笑,天颖轻轻摇了下头,轻嗤了一声:“傻丫头!” 却没打算告诉她实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是秘密,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以前,她什么事都想跟老公分享,现在,她才知道,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 同样地,求人也不如求己。 她感激绿竹,感激这个陪在身边的小丫头,却不代表所有事都会让她知道详情。 其实,今天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她背后一手操控的!只是,裴忠诚的出现不在她的意料,不过,倒是让这出戏更加精彩绝伦了! 她是模清了大夫人跟裴智杰的性子,裴智杰身为当朝丞相的独子,自然也是天之骄子、得天独厚,从小更是纵容得厉害!说句不好听的,这个家里,虽然是老夫人跟丞相管家,他这个大少爷可是名副其实的霸主,连老夫人也是向着的,可以说,凡事,都是顺着他的意的,婚姻大事,他怎么会容得别人操纵? 说穿了,他骨子里不止自大,还有叛逆的因子! 若是大夫人明着说带女子给他相看,他肯定是瞧都不会多瞧一眼,即便是看上,怕是为了不顺父母的意,也会违逆,不违逆,也绝对阳奉阴违;她了解这个大哥,他的亲生母亲怕是更了解他! 所以唯有偶遇、唯有他自己倾心,婚事才有可能成。 国公府跟将军府本都是门当户对,以裴丞相的处事圆滑,怎么会这么早就轻易得罪一方?说穿了,只是目前局势未明,他还处在观望之中。 毕竟,这其中,又有很多微妙的关系在,比如国公府,明显是偏向太子一派的,而将军府的表妹却是当今的慧妃,自然与八皇子关系匪浅,而今的裴相却没有明确的派系,可以说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又可以说归属于任何一个派系。 丞相本就位高权重,再加上门生众多,又颇得圣上信赖,所以,以丞相为首的文职系堪称一个庞大的系统,对将来的局势,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换句话说,丞相支持谁,很可能影响到未来国君的地位,所以,现在,总有人明里暗里拉拢他。 也因为如此,相府的一举一动也备受关注,不止皇子、大臣,连圣上也是关注的!越是如此,丞相决定越是至关重要,走错一步,都可能满盘皆输! 而像她这种出生时辰不好而备受歧视的,她倒不是第一例。若说被扔到偏院、后院或是送给远房亲戚收养,都算正常,只是不该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想想,偌大一个相府,养了多少人,即便再不吉利,她也是丞相亲生女儿,衣食无忧本该是正常的! 可是记忆中,她却经常劳作、吃不饱穿不暖还要经常被下人欺负! 可想而知,这一切,都是府里默许的!这院子里的水,也深得很! 看今天裴相的态度,就知道了,她被毒打,他却根本就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现在,他怕是正忙着亡羊补牢、替他的宝贝儿子粉饰吧! 他想得美!既然他们不把她当女儿,就别怪她六亲不认了! 纸包不住火,这不过才刚刚开始—— 017 盛装打扮 因为要参加宴会,第二天吃过了早餐,天颖便坐到了梳妆镜前,极其认真地打扮了起来。 平时,天颖的发型都是挽成随意又简约的发髻,不高也不会太低,或是别上一支蝴蝶簪,或是插上一朵不大不小的绢花略作装饰,既不会显得太过华丽也不会显得太过朴素,可是这天,天颖却特意让绿竹帮她疏了个很高的‘飞天髻’,头发高高的隆起,还别上了一头金灿灿的发簪,两边垂落的步摇也是格外的金光闪闪,不时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望着镜中一遍又一遍在自己脸上涂抹着着的华丽身影,绿竹目瞪口呆,嘴巴张得大大地,口水只差没流出来了! 在自己的眼周又画了一圈,对着镜中面色白得像鬼、眼睛黑得像熊猫、嘴巴红得像是喝了血的影像各个角度审视了一番,天颖才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胭脂,转身望向了身后的绿竹: “绿竹,怎么样?好看吗?” 下巴已经快要掉下来了,绿竹惊得眼珠子一动也不会动了: “小姐?你确定要这样吗?!不是绿竹要打击你…这个样子,还不如您平常的时候呢…你这样出去,不止会被人耻笑…怕是要吓坏那些贵夫人、小姐们的……” 越说越小声,绿竹只差没哭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她这身装扮,像极了乡下没见过世面的土财主!满头的金银玉器,满身的绫罗绸缎,仿佛就怕别人不知道她家里有钱似的,华丽是无疑,可真得…不是一般的土气,已经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了,而是不伦不类,真得很吓人! 换句话说,那真是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一见绿竹的模样,天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再听她这一番话,天颖对着自己这身行头,越发信心十足了。 未及出声,门帘却先行被掀了开来,随即一道热络的嗓音嘎然而起: “天颖,准备好了没?差不多要——” 一个抬眸,出乎意料的影响眼底呈现,脑袋一阵空白,大夫人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眼,一个怔愣,看清面前的人,却忍不住低头轻‘嗤’出声: “呵呵…” 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能耐,看来,她真是高看她了!没见过世面,果然是上不了台面! 一见大夫人,天颖也垂下了眸子,还故作忧伤地扯了扯身上的衣衫: “母亲为何发笑,可是我的装扮…有所不妥?现在改,应该还来得及——” “没有,没有,天颖你误会了,你如此装扮,甚美,甚好!” 忍住笑意,大夫人抬起头,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里却乐歪了:原本还想要劝她多戴几件值钱的首饰在身上,这下,看起来,她的顾虑是多余的了,也不枉费,她特意请了有名的工匠赶制了一批这般夺目的头面给她! 还以为她天生优雅呢!原来也不过是个没品味的!想必以前不打扮,是囊中羞涩的缘故,而今,全恨不得一下子全用在身上,倒是很合她的意! 用手帕捂着嘴角轻笑了下,大夫人随即若有其事地建议道: “这衣服貌似素了些,跟头饰不太配…今天是太子府举办的赏花宴,去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又是第一次去,我们自然也不能失了相府的颜面,不如换那件大红的吧,显眼,也趁你的肤色,你穿上,一定会万众瞩目,让王公贵族、皇子少爷全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真的吗?我也觉得是素了些…绿竹,快,去把那件大红的那套拿来!” 故作傻气地一笑,垂眸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天颖音调欢快地吩咐着,眼底却闪过一丝冰冷。 说得冠冕堂皇,若真是为了相府好、为了她好,她怎么会给她这种建议?!这一刻,天颖才深刻明白自己这个继母是多么阴狠!前世,或者说来世的时候,刚开始,她也是对自己摆出一副慈母的态度,甚至一度纵容到对她全力支持!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对她有过好感的!却忘了,有时候,溺爱才是真正的‘害’,直至后来,裴智杰第一次拿她撒气,她注意到她眼底的冷意,她才意识到,她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们永远也不会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所以,她一直想要离开那个家,而那个男人的出现,似乎成了她生命中全部的阳光。 她却从不知道,阳光的尽头却是最深的地狱。 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柔软的掌心,天颖的心又莫名地痛了一下!这一生,她绝对不会再傻,不会再错把豺狼当母娘! “小姐——” 绿竹的眼底有着清晰的阻挠,天颖却故作不知地笑了笑,接过红色的锦袍,还甚是喜爱一般的比了比: “果然漂亮!那烦请母亲等我一下,我换过衣服就来!” “不急不急!你慢慢准备,我再去看看你大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换好衣服,直接去门口即可…” “好的!母亲大人先行,天颖马上就来——”笑嘻嘻地,天颖一脸的恭敬、听话! “好!记得把金镯子戴上,那可是母亲特意为你打造的…” “是!母亲的厚爱,天颖怎么忘记?” 送走了大夫人,天颖嘴角瞬时耷拉了些许,眼底却闪过一抹灵动的狡黠。 她的心思,她岂会不懂?!怕只怕,她搬起石头,最后砸得…是自己的脚! 走出兰香阁,一路上,见到天颖的丫鬟嬷嬷全都像是被点住了穴道一般,无不目瞪口呆、大跌眼镜,跟在天颖身后,绿竹跟香秀也不禁被看得面红耳赤,欲笑不得、欲哭无泪! 自始至终,天颖却浑然无觉一般,一路优雅地走了出去。 门口处,小厮恰巧牵过了马车,扶着大小姐先上了车,不经意间一个转身,一抹亮红眼前快速闪过,条件反射地,先招呼道: “二小——” 陡然看清面前的女人,小厮不由地吓了一跳,霎时呆若木鸡,本能地,一个踉跄的后退,随即,一声尖叫嘎然而起: “哎呦——” 018 哗众取宠 却见马车一个轻晃,刚爬上马车的裴天香还没站稳脚跟,却一屁—股又蹲坐了下来,连鞋子都崴掉了半只,伴随着一阵犹如天籁的娇呼,一股刺鼻的臭气扑面而来,蓦然回神,小厮抬手挥舞着,皱鼻道: “嗯,好臭……” 霎时,一阵窃窃低笑声嘎然而起,樱红的唇角轻动了下,天颖却侧目警告地瞪了身后的丫鬟一眼,心里不禁暗讨: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没想到这貌若天仙的绝色大姐…居然有双臭死人的脚! 想来这又会是一段奇闻! 眼角的余光捕捉着车上窘迫的画面,垂眸,天颖不笑不语,好在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要不,此刻,别人一定会看到她憋得通红的脸。 爬起身子,裴天香如画的脸庞已经起皱,拾起熏过浓香的鞋子赶紧套了上去,脸色却也禁不住一阵羞红,抬眸,刚想训斥一番,惊见天颖的模样,心底的怒气竟一消而散,自己也乐得禁不住轻笑出声: “呵呵……” 原本母亲说,她还不相信!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她怎么能把自己捂作成这般尊容?霎时,再看到周遭的窃窃私语,裴天香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这些人或许压根就不是在笑她! 想着自己天天都用玫瑰花露泡脚,鞋子也是特质的通风还加了熏香,这般宽阔的地儿,就算闻到,应该也不至于太过才是!大概是自己心虚才会有刚刚的错觉! 想起母亲的教诲提点,快速整理着仪容,裴天香瞬间换上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温婉肃静,处变不惊——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夫人一出门,见天颖堵在门口,一旁的下人小厮却都面色泛红、唇角泛笑,心里一痛乐呵,生怕天颖会觉察出异样,她赶紧哄赶着催促了起来: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扶二小姐上车?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可不能迟到……” ** 一路直抵太子府,本是京师重地,此刻却是门庭若市,宾客络绎不绝,来得又都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大人物,衣香鬓影间,尽是欢声笑语,一派繁华似锦。 步下车子,天颖便规规矩矩地跟在了大夫人身后,跟天香一左一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丞相府地位本就尊贵,且不论大夫人不俗的出身,单是绝艳无双的容貌,也极度抓人眼球,虽然现在大夫人已经上了年纪,却保养得不俗,同龄人间,绝对是生生高出一头,一袭浅金的对襟长裙,贵而不俗,甚是素雅;再加上她身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裴天香,一身月白配鹅黄的飘逸长裙,改良的堆云髻,挽着上等的白玉簪、搭配着琉璃发梳、烧蓝点翠,小巧的珍珠步摇,妆容清丽,装扮素雅,像是流动的画卷,走到哪儿,都是一处绝美的风景,赏心悦目,万众瞩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她在一边大煞风景的情况下! 而今,万众瞩目是自然的,赏心悦目,就未必了。 沿着红毯一路走近,三人所到之处,都像是狂风过后,虽然不不至于一片狼藉,却是**果地一片静寂,片刻或是震惊、或是惊艳的呆愣总是免不了的! 见到众人的反应,身为焦点的大夫人跟大小姐却都是不自觉地抬起下巴,恍如骄傲的孔雀,风头一时无二,眼神不时对望下,流泻得也尽是得意洋洋。 若是换在平常,这样高等的宴会,身为庶女,通常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当然,特殊的情况例外!比如说,像是家里没有嫡长女、夫人却被要求必须出席的时候,或是嫡女不便、庶女受宠的程度超过嫡女等等情形,当然,还有一种就情况,就是抱有某种目的、位高权重、脸皮厚得不请自来,就像是现在的天颖。 “这是谁啊?是…丞相府的千金吗?怎么从来没见过?都说裴相为人清简,却是儒雅之士…不会全是虚传吧…” “呵呵,难说…瞧那一身,也指不定是把整个家当全搬出来了呢…” “满身金银铜臭,俗矣…俗矣…” “哎,一个天下,一个地上!一个天仙,一个烂泥,不可比,不能比…一样米养两样人,可惜,可惜…。” “如此尊容,竟还招摇至斯?朽木不可雕也……” “……” 小步地跟在大夫人身后,周遭充斥着各种嘲讽、讥笑、疑惑的嗓音,天颖像没事人一般充耳不闻,嘴角仿佛还挂着淡淡的浅笑,仿佛这一切都说得根本就不是她,淡定到——让人吐血。 眼角的余光不时向后瞄着,裴天香长袖轻捂着唇角,乐不自禁。 不得不说,母亲的招儿,果然是高!有这么个妹妹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说、什么也不必做,就已经是万花从中的‘牡丹’了。 想着,裴天香红唇巧笑,拢了下鬓边的发丝,抬眸,却见又一抹月白的纤影飘然而至。 打量着迎面而来的妙龄少女,裴天香脸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僵滞。 京城不乏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其中最富盛名的两位,一位是丞相府国色天香的‘裴天香’,另一位则当属御史府倾国倾城的‘方倾城’。两人家世相当,年纪相仿,容貌不相上下,连品味似乎都十分相近,真较真起来,绝对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或许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心态作祟,两人明明没有仇怨,见面却总免不了互掐,想要一较高下。 像是今天,好巧不巧地,两人又都是选了同色系的衣服,还都是偏向清理素雅的格调,平分秋色,眸光交汇间不免又是一番刀光剑影。 上前,斗鸡眼似的互别着,方倾城很是礼貌: “夫人安好,裴姐姐好…” 轻笑着一通寒暄后,方倾城的目光随即调向了两人的身后,轻轻一扫却又快速调了回来。 越是美丽的人,眼里越容不得沙子,这一刻,方倾城对天颖绝对是百分百没有敌意的!因为这样的女人,在她的眼中,跟脚边的石头,没有两样。 打心底里,她起瞧不上天颖的! “谣传相府苛待庶女,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瞧妹妹这一身,穿金戴银,连指环都戴足了十只,姐姐却是如此的朴素,倒真是寒酸,谣传就是谣传,这鲜明的对比,怕不是瞎子,都明白的……” 方倾城巧笑嫣然,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总瞥向两人的身后,驻足在那脂粉厚重到甚至看不出真容的脸颊上,言语诸多暗示。 天颖自然明白,却故作不懂,大夫人跟裴天香脸色一变,显然也是听出门道来了,这明朝暗讽的,显然是说他们在做戏,这是事实,两人却有些不高兴她的当面挑拨,当然也意识到‘过犹不及’了。 说话间,方夫人又领着几位夫人太太迎了过来,一下子,周遭变得十分热闹。 大夫人故作热络地将天颖拉到手边,还一一给大家介绍,仿佛在说,她真得很疼她! 国公夫人跟将军夫人恰巧也在,一见天颖这模样,震惊之余,不由得又是一番心酸,心道,两次见面,如此天渊之别,这金银,定是给外人看的,厚重的粉,怕是遮掩伤口的;拉过女儿的手,就推到了前面: “二小姐,这是小女丽芬,今年十三,比你小两个月,性子静也不爱多话,家里女儿不多,以后你们可要常走动,有个伴说说话,互相学习一下也好…” 心里,国公夫人是同情天颖的。 丽芬小姐倒也温顺,上前就行了礼:“天颖姐姐——” 天颖感觉到了,温柔的笑着,略显哽咽地点了点头:“谢谢夫人,能跟妹妹常走动,是我的荣幸……” “二小姐,相府苛待庶女,是真的吗?听说上次你被大少爷跟大小姐打,大夫人还在一边鼓掌…有这回事吗?国公夫人,听说您亲眼看到了?还是哪个夫人看到了?是不是真的啊?” “我也听说了…二小姐,你脸上画得如此红白,不是受人所迫、为了遮丑的吧!还有这金银的头面,不会都是借来的吧…哪有人出门戴一手指环的…怕是要拿个筷子都不方便…” “哈哈…” “大夫人,瞧你慈眉善目的,大小姐打扮得如此美丽得体,您怎么能看着二小姐这样出门,该不是…你授意的吧!虽然是嫡庶尊卑有别,说起来,当初是您相中了早有婚约的裴丞相吧,要不,二小姐,可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啊,于情于理,您都该善待于她吧!” “是啊,起码也该为大小姐着想啊…” “都说大小姐才貌双全,品性纯良,贤惠淑德,不是一母同胞,也该善待妹妹的!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的风头,也不知道提点一二?” “是啊…瞧这孩子的小身板,没人疼,真怪可怜的…。” “……” 不知道从哪儿先传出的声音,一时间,一语掀起千层浪,随即,万众附和,唾沫星子铺天盖地而来—— 019 病怏皇子 来参加宴会的贵夫人多是高贵出身,心高气傲加上各种微妙利益关系,多数是面和心不合,巴不得独占鳌头,其他人都出丑,偶尔插上一脚,隔岸观火,很是自得其乐。 国公夫人无故被卷入,支支吾吾也不便说话,天颖故作受惊地不知所措,怯怯低下头,心底冷笑不止,大夫人跟大小姐脸色丕变,一时间竟被堵得哑口无言,成了众矢之的! 从来都是众星捧月,从未当众受过如此屈辱,耳闻跟亲历还是不一样的!凑到天颖身边,裴天香狠狠推了她一把: “你发什么呆啊!大家都误会了,你还不赶紧跟大家解释清楚?” 干笑着,裴天香的嗓音却极度咬牙切齿。 踉跄着上前一步,天颖故意尖叫了一声:“啊——” 其实,裴天香只是推了她一下,根本不疼,天颖却故意叫得像是被人拧了扎了一般。 果然,她还没出声,又一波的声讨嘎然而起: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当着众人的面,都如此…太过分了吧…” “是啊!好歹,也是亲姐妹啊……” “裴夫人,你们家私下都是这样教女儿的呀……” “……” 故作惊慌地直起身子,天颖故意伸出戴了十个戒指的双手,似是不知所措地摆了起来:“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原本还记恨裴天颖不懂事,大夫人狠戾的眼神瞪过去,却又觉得自己错了,不由得恶狠狠转向了自己的女儿,随即笑呵呵地拉下天颖的手,还甚是亲昵的拍了拍: “天颖,不要着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身正不怕影子歪,树大难免要招风!既然大家对裴府的一切这么感兴趣,我们不介意慢慢道来,日久见人心,总会明白的…。” 大夫人对天颖柔声细语着,眼神却是各种凌厉的警告暗示。 天颖也不傻,随即开口道: “谢谢大家关心…那个…我想大家误会了…母亲跟长姐…待我甚好…。” 她的语速很慢,说得一字一句,顿顿卡卡,又似极其怯弱,看在外人眼中,更像是受了胁迫、深有苦衷。 瞪着她,大夫人心里不免一通窝火,却又撒不出来,毕竟,裴天颖是照着她的意思在说了,只是表现得太过差强人意,而她,再恨再气,又怎么能怪罪一个没见过大场面的小女孩? 这一刻,天颖所有的紧张,在她心中,都变成了合情合理。 打落牙齿和血吞,望着众人质疑讥诮的眼神,大夫人气得只差内伤了,却还是佯笑道: “这丫头!真是没见过世面,这里都是京城名流士绅的夫人、小姐,又不会吃人,说个话…还紧张成这样?” 三两拨千斤地,大夫人聪明地解释了一切,天颖也不急着反驳,一脸善意,还不时点头附和。 大夫人见状,满意地又是点头,又是娇笑,心里却暗讨:真是个蠢丫头!活该帮她们陪衬! 牵过天颖的手,大夫人明显有些得意忘形,却还是故作训斥道: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说了你多少次了,财不露白,你偏说非要戴在身上才更显孝心,也更安心!这下倒好,让人误会了吧!母亲知道你一番心意,只是这宝石指环、镂金凤钗,都是时下最新款,这一次定的都不一批到货,第一批母亲就先想着你了,都没敢告诉你大姐,你妹妹也还没拿到……” 言下之意,将天颖的打扮招摇全都推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大夫人这是想堵悠悠之口,天颖明白,天香也听出来了,大夫人一个眼神过去,天香也故作娇嗔道: “母亲总是这么偏心!瞧这儿凤钗,栩栩如生,插上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真让人妒忌…” 两人一唱一和地,天颖垂下眸子,也不吱声。 这四周都是些闲来无事爱攀比的女人,不一会儿功夫,全部的注意力便全转到了天颖的头上、身上、手上,七嘴八舌,无不啧啧称奇,连周遭各色极品的美花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绕出包围圈,大夫人跟裴天香相视一笑,乐得已经合不上嘴了。 见状,天颖也乐见其成,任众人推来扯去,肆意观赏,底却划过丝丝阴冷的凉意: 乐吧,笑吧!越乐越好,乐极才能生悲! “大皇子、六皇子、八皇子到——” 顷刻间,众人作鸟兽散,刚刚还七手八脚、大谈阔论的各家千金,快速整理仪容,眨眼间已经各归各位,还都是一派温婉柔顺的闺秀状,天颖的手还横在半空,人却是震惊到无法形容。 抬眸,却见三个贵气十足、姿色各异的男子翩翩而至。 熟悉的面孔毫无预警地陡然闯入眼帘,天颖慌遭雷击,双手都禁不住激动地微微颤抖。 是他?!居然是他?! 果然,换了时空,他也是还在的!只是她没想到,这一世,他居然会这般好命,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子?! 老天果然是不长眼的!皇子…也会对她有所求吗?!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命运—— 不! 灵光一闪,天颖霎时恍然大悟!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讥诮的朗笑:“咦?!哪里来的小丑?这是拱了金山还是钻了银矿?” 随即,一阵思有若无的窃笑声响起,丽芬悄悄抬手,提醒地扯了扯天颖的衣袖,却因为沾染了万众瞩目的眸光,脸色禁不住有些异样的泛红。 蓦然回神,天颖讷讷地收回手,面不改色,只是目光还是下意识地流连在了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觉察出什么,为首的男子扭头看了一下,再度出声取笑道: “六弟貌赛潘安,连癞蛤蟆都开始做白日梦了!六弟,你自是艳福不浅,可也要睁大眼睛啊,别挑三检四地,最后却落尽了小丑的口中,哈哈——” “皇兄,众家夫人小姐面前,你还拿我寻开心?!小姐莫要见怪,皇兄只是开个玩笑…” 俊逸的脸庞深邃俊美,宛如镌刻,像是阳光下的神像,斯文儒雅,浑身都镀金光的迷人,这一刻,天颖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怦然心动,却是快速一闪而逝,随即被无尽的嘲讽所取代。 他笑容满面,眼底却盈满阴沉,闪过清晰的凌厉,虽然很快,天颖却确定自己看到了。 曾经,她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温柔得要将她融化,此刻,她才发现,他的眼神是如何不屑的虚伪。 是的,在场的妙龄女子多数为他情窦初开、面色绯红,可他的目光却都是那般清晰的不着地,跟他面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如果当时,她能认真地去感受、去看,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了。 原来,他是因相貌出众闻名遐迩的六皇子——赫连峰!他口中的皇兄应该是大皇子赫连毅了,那么另一位就该是八皇子赫连靖了。 快速地打量过三人,天颖心中有了初步的印象。 赫连毅面容端正却不出众,观其言行,也就是个没脑子的莽夫;赫连峰最是出众,看起来也温文尔雅,她却深知,他的内心有多么的阴暗;至于八皇子,介于两人之间,看起来倒颇为沉稳。 赫连峰的话显然是对自己说的,如果自己本尊真是如此,一个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她真怕要感激得以身相报了,看周遭妒忌的眼光,就可以想象他的表现是多么的笼络人心了。 轻扯了下嘴角,上前,天颖淡笑道: “殿下客气了,天颖不敢!天颖已经不是任性的小孩子了……” 言下之意,她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更暗指‘大皇子不懂事’。 没想到她不止敢接话,竟还敢回嘴,众人不由得一愣,大皇子脸色丕变: “你说谁是小孩子?谁任性?” 见状,天颖只是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这种表现,不是你,还能是谁? 情势一触即发,大夫人见状不妙,赶紧上前打圆场道: “大殿下恕罪,天颖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出门,不懂规矩,若又不当,还请海涵。” 一把拉回天颖,天香狠狠瞪了她一下,扭头也笑着上前道: “妹妹不懂事,若有冒犯,天香代妹妹给殿下赔罪,还望殿下不要介意才好……” 她一副爱妹心切的模样,几个眼神便把大皇子迷得神魂颠倒,还没屈膝行礼,大皇子已经换了另一种面孔,声音放缓了,眼睛直了,连脑子似乎都跟不上趟了: “不敢!不敢!不介意,不介意——” 一阵赞叹的唏嘘声此起彼伏,冷笑一声,天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以色量人,见色掉魂,果然是没什么脑子的!捕捉到赫连峰眼底一闪而逝的惊艳痴迷,天颖禁不住轻轻摇了下头:男人,原来都吃这一套! 当年,倒是她太天真了。 瞬间,众星捧月,男男女女又围过来不少,谈笑间,可谓百花齐放,裴天颖这个小丑早被抛到了脑后,还推来挤去—— 虽然有些恼火,天颖还是静静地后退着、躲避着,冷眼旁观着一切。 不知道是不是跟大皇子天生犯克,开口又将她引回了非议的中心: “天香小姐天姿国色,世间罕有!只是,你们真是姐妹吗?怎么一个像天边七彩凤凰,一个似地上月兑毛草鸡,连品味…竟都相距如此悬殊?!” 一阵窃窃低笑,随即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再度火辣辣地调向了天颖,掩着唇角,天香也眯起了眼眸。 很是不爱惹事,天颖却很是不待见这逢高踩低的大皇子:长相是上天父母给的,长得丑,就是罪过了吗? 奚落着,大皇子一脸得意洋洋,回眸一笑,天颖淡淡道: “俗话说,月兑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果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品味这种东西,总是众口难调的,大殿下,您说对不?” 说着,天颖还故作高傲地仰头,抬手理了理鬓边脆响的步摇,幽黑的眸子闪着灿烂的幽光,如夜中的明珠,璀璨夺目。 若是大皇子回答‘对’,就说明他承认自己品味有问题;若答‘不’,就等于否定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刚一张嘴,大皇子就意识到了,忿忿地瞪着她,不由得涨得满脸通红:真是个刁钻的丑女人! “三皇子到——” 一声通禀打破了僵局,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地调转了头颅,却又都愣住了—— 三皇子?那个传说中整日在阎罗殿门口晃荡的…病秧子?! 020 让她出丑 话说当今的圣上共有十几位皇子,长成的、目前数得着的,大概有五位,分别是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跟八皇子。 大皇子是长子,生母早亡,一直养在皇后身边,可惜非嫡出,不是太子,所以他的身份,一直都是尴尬的!二皇子是皇后亲生,名正言顺地贵为了太子。 三皇子赫连煊,颇富传奇色彩,据说他的母妃,是圣上南下时偶遇救下,一个没有出身、没有背景的孤女,却是母凭子贵,一路爬到了妃位,是圣上昔日的至爱,一度专宠数年,爱屋及乌,所有皇子中,圣上对三皇子也是另眼相待的。可惜天不怜爱、命运多舛,三皇子生来体弱多病,三岁的时候,出了一场意外,不久,这位淑妃娘娘便撒手人寰,而后,三皇子便到了太后身边,成长至今。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皇子跟这位溺爱他的父亲关系冷到了极点,以至于早早地,他便被封为了‘宣王’,赶到了离皇宫最远的‘宣王府’。 圣上的这一举措,一度让众人大跌眼镜。 在大殷,虽说嫡庶尊卑分明,太子,也已经有既定的人选,可并不意味着其他皇子没有机会继承大统,而皇子一旦封王,这种机会,就变得极其渺茫了。事实上,世人都知道圣上跟太后,是很偏爱这位皇子的,就像是宫廷规矩,除了太子可以入住皇宫、自由出入,其他皇子,连请安,时辰都是有限定的,可这位三皇子,却有特权,甚至连太后的寝宫,都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偏偏,三皇子久病缠绵、性格冷漠又孤傲、行事喜怒无常,据悉,他从来不会主动踏入皇宫,就连圣上召见,经常都要三催四请。 外界都传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这位三皇子是躺在床上的,以至于恃病而骄,从来都是谁的帐,也不买。 所以,世人都知有个三皇子,真正见过他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这样的宴会,三皇子居然会出现,可想而知,众人会吃惊到何种程度。 一瞬间,众人都屏气凝神,齐刷刷的目光就射了过去—— 顺势抬眸,却见宽阔的道路上,四个彪形大汉抬着一顶方方正正、白纱飘逸的轿辇飘然而至,如此的庞然大物,让整条道路明显都瞬间变得狭窄了,可静得连微风拂发都像是呼啸大作的时刻,却听不到丝毫的脚步声,在有那么一瞬间,天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关于三皇子,记忆中,是有所耳闻的! 这一刻,打量着,虽然不至于跟众人一般掉了下巴,她也是无比好奇的! 却见轿辇缓缓放下,伴随着一声轻咳,薄纱撩起,一个高挑纤细的白衣男子走了出来,黑亮的发丝束于脑后,一丝不苟,光洁白皙的脸庞上,五官雕刻般深邃,斜飞的剑眉横入鬓角,细长黑眸深不见底,高挺的鼻,削薄的唇,汇成绝配的组合,无可挑剔! 他的出现,宛如天神下凡,瞬间似乎让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可这般出众的姿容,却像是冷峻的冰雕,美得诡异,也冷得让人望而却步。 清冷的眸子淡淡一扫,白衣男子随即微微俯首道:“皇兄——” 冰冷的天籁之音嘎然而起,众人瞬间回神:“见过宣王殿下!” “嗯…” 似有如无地轻‘哼’了一声,赫连煊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轿辇瞬间变成了一个滑动的轮椅,垂下眸子,赫连煊便坐了上去。 除了在场的三位皇子,其他人,基本都没见过传闻中的‘宣王’,这一刻,不禁为他的美色折服,也不禁为他的病体惋惜。 打量着轮椅上慵懒至极的尊贵男子,不知道为什么,天颖一点都觉得他‘弱’,倒觉得他更像是没睡醒的豹子,危险之极,细细打量之下,果然清楚地捕捉到他嘴角似有若无地…似笑非笑!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是睥睨群雄的王者,在欣赏脚下小丑的演戏。 一丝疑惑一闪而逝,待天颖再想去确定,那岑冷的唇,却已经冰冷地抿成了一条线,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下意识地嘟了下嘴,天颖却没有时间再去细究,因为身旁向来自恃过高、优雅持重的裴天香竟然失态到嘴巴大张得口水仿佛都要流出来了。 众人一一行礼招呼过后,大皇子又咋咋呼呼地开了口:“三弟,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不知道谁这么大的面子,居然劳动得了你?!” 言下之意,却有些责怪赫连煊出现得不是时候。因为这个赏花会,是圣上授意的,并邀请了京城各家的千金才俊,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偏偏只要有这三皇子出现的地方,天下的‘男色’怕是都要自动降级。 “咳咳…有劳皇兄记挂了!父皇亲赏的十八学士,弟自然也想一睹风采,听闻此十八学士非彼十八学士,不止红白黄紫各色齐聚,连少有的绿珠球都盛绽其上,可谓千载难逢、世间罕有!如此奇景,怎可错过?!” 当然,赏花只是原因之一,他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最近风靡京城的裴家千金——传说中国色天香、蛇蝎心肠的大小姐,还有那个跟他一样久病缠绵、却备受欺凌的裴府庶女。原本还以为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可怜,却没想到,刚一来,就欣赏到如此精彩的一幕。 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一个柔美的奴婢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各位,赏花大会即将开始,太子有请各位移步留香亭,请随我来——” 一直被排挤在人群之外,说话间,众人利落地各归各位,天颖下意识地也往前方大夫人的方向走去。 像是天生冤家一般,大皇子看天颖,从头到脚的不顺眼,再想起她刚刚的顶撞,擦肩而过之际,冷笑一声,大皇子本能地倏地横出了一脚。 “啊——” 身子一个踉跄,天颖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身子一个歪扭的虚晃,竟直直向前飞扑了出去,一阵噼里啪啦的碎响,紧接着,是一片死寂的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