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鹰之心》 序章:角斗士 ()就在卢奇诺的踏上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石质台阶,准备进入竞技场内的时候,他还在回忆早些时候的那场梦。 在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乡,一个被称为‘地球’的文明世界。那里有高大的现代建筑,在街道上奔行的是燃烧化石燃料的金属机械,人类的足迹遍布深海和太空。在那里,只要肯辛勤劳动,即便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工作,都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他梦到自己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这里的生活才是一场梦,然后回到了自己曾经极为厌恶的平淡的日常生活中,继续在自己的位置上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生活的充实而快乐。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到家乡。这种梦每次都会以一个悲惨的方式结尾……那辆闯了红灯的大货车将他撞倒,从他的胸口上碾过。 然后,他尖叫着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角斗士卢奇诺。 这些年来,卢奇诺已经很少梦到家乡了。他渐渐接受了自己的现在的身份,将卢奇诺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名字,甚至偶尔会怀疑,自己在‘地球’上经历的人生,才是一场荒诞的大梦。 “欢迎!各位亲爱的帝国子民!欢迎来到竞技场!今天,我们荣幸的请到了几位贵宾……让我们向他们致敬……” 主持人的声音在整个竞技场上空回响。那一定是应用了某种魔法技术,才让声音得以均匀的、毫无回音的传到每个观众的耳朵里。忍耐着轻微的头痛——每次回忆起家乡,卢奇诺都会觉得头痛。正是这种痛处在不断提醒着他,那段人生绝非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在比赛正式开始前,卢奇诺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确认自己的状态良好。 一套重型角斗士护甲。一把短剑。一顶头盔。这就是他在这场角斗中的全部装备。 说是重型护甲,其实只有双臂和左腿被铁片保护着,要害的胸月复部完全暴露出来,裹着一块仅作遮掩用途的亚麻布。短剑是典型的军团制式,但没有开刃,剑尖也被刻意磨平。全覆式头盔的防御性能很好,面部也被细密的金属丝网保护着,却有些过于沉重,也容易影响视线。 角斗士得到的装备不是为了尽可能的保护自己或尽快杀死对手。角斗士的装备是为了让比赛进行的激烈而漫长,是为了让鲜血四溅,是为了最大限度的满足观众们的原始**。 “……在此,欢迎我们新晋的准冠军,孤狼卢奇诺上场!” 卢奇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踏上最后的几节台阶,通过刚刚打开的闸门,走进了竞技场。他径直走到场地中央,举起手中的短剑,原地转了几圈,朝观众挥手示意,接受周围传来的阵阵欢呼。今天来竞技场观看角斗的观众非常多,环形竞技场的观众席上几乎挤满了人。卢奇诺意识到这是个扬名的好机会——如果,他在参与角斗后还能活下来,而且打得不错的话。 角斗士的名声不仅能提高自己的待遇,还能威慑自己的对手。 “……另一方,是勇敢挑战这位新晋准冠军的新人,蛮族大块头!哦,看看他强壮的臂膀!他有两个人那么壮!这会是场势均力敌的恶战!” 卢奇诺的对手从场地的另一端进入竞技场,发出一阵粗鲁的咆哮声,朝卢奇诺走来。那是个身高两米以上的蛮族壮汉,脸上绘有复杂的黑色纹饰,周身披着肮脏的毛皮,双手握着一根手臂粗细的木棍,顶端还镶有钉子。他在场地中央附近停住脚步,打量着比自己矮两、三个头的卢奇诺,眼神中有明显的轻蔑。 在成为准冠军或者更高一级的冠军前,主持人不会提到角斗士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形象或抽象的代号。当角斗士晋级到准冠军时,主持人就会在外号后面加上他们的名字,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成为了由竞技场开设的赌局中的一个热门的可投注对象。 就像是孤狼卢奇诺。 “看那卑鄙下流的恶毒武器!我简直不敢想象,被那种东西打中——不,哪怕仅仅是被这武器蹭上一下,都会立刻血肉模糊吧!”主持人用尽全力煽动着气氛。“看看我们可怜的准冠军!他比对手矮上一半!手里的短剑也比对手的大棒细小多了!不知道他们胯下的家伙是不是也是如此比例悬殊!哈哈!” 卢奇诺皱了皱眉,没有因怒意而失去理智,但对手的情绪明显被挑逗了起来。那个蛮族壮汉大笑着解开裹在腰间的毛皮,对着卢奇诺作出了一个扭动腰部的姿势,用蛮族语大声嚷嚷着什么,还转身对观众席展示令自己感到骄傲万分的‘资本’。 “看起来我们的准冠军正在酝酿怒火!他一定迫不及待要证明短有短的好处,小有小的优势了!哈哈哈!蛮族大块头的情绪高涨,他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块头,从上到下都是!既然双方选手都已经上场了,那么,在得到了裁判的同意以后,我在此宣布……比赛开始!” 卢奇诺占据了先机。他将短剑放低,垂在腰间,快步逼近了对手,而此时蛮族壮汉还在忙着重新系好腰间的毛皮。 眼见对手已经逼近了自己,蛮族壮汉干脆丢掉了那块毛皮,**着,大吼一声,横向挥舞长棍,把卢奇诺逼出了自己身前的那块区域。早有准备的卢奇诺没有因为突然减速而失去平衡,而是轻巧的滑向旁边,同时用脚掀起一片沙土,朝蛮族壮汉撒去。猝不及防中,蛮族壮汉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又本能性的挥舞起长棍来,想要阻止对手借机靠近自己—— 卢奇诺没有冒险强攻,而是保持着正面朝向对手的姿势,动作灵活的向对手的侧面跑去。当蛮族壮汉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卢奇诺的身影,还为此而疑惑了半秒。借此良机,卢奇诺从对手的侧后方发动进攻,刺向对手的肋下。 如果短剑是开了刃的,这一击就足以杀死那个蛮族壮汉,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仅能留下一个浅浅的伤口。对这种钝剑的威力有充分的认知,卢奇诺轻巧的刺了一下,就迅速收回手臂,后退了几步——他刚好退到长棍的攻击距离外,躲过了蛮族壮汉凶狠而沉重的反击。 “蛮族大块头有点放松警惕了,他一定是太自信于自己的块头了!准冠军,打得好!让我们看看你要怎样干翻一个比自己大两倍的家伙!” 主持人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为了保持态度中立,他不会在卢奇诺准备偷袭对方时出言提醒,反过来也是一样。 肋下遭到攻击的疼痛明显激怒了蛮族壮汉。尽管剑刃没有刺入月复腔,那毕竟还是个正在流血的伤口,更何况还是在肋下这种薄弱部位。他的反击来的又快又狠,简直能一下打倒一匹马。可惜,如果碰不到敌人,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没有如愿以偿的打中对手,蛮族壮汉被挥动长棍的惯性带的有点失去平衡,卢奇诺再度逼近,用短剑砍向他的左臂。如果不是蛮族壮汉反应速度够快,用小臂代替手肘挨了这一击,这足以废掉他的手臂。 不同于蛮族壮汉最擅长的强攻猛打,卢奇诺更倾向于保存体力与对手周旋,伺机攻击对方的要害,这也是孤狼之名的由来。 一击得手,卢奇诺立刻反手砍向蛮族壮汉的脖子。缺乏挥舞长棍的空间,蛮族壮汉举起长棍,用它格挡住了卢奇诺的进攻——由于短剑实在太钝,卢奇诺没能彻底砍断长棍,而且短剑也卡在了手臂粗细的长棍里,难以拔出。 不愿意和体格上有明显优势的对手近身肉搏,卢奇诺果断放弃短剑,后退几步,离开了对手的攻击范围。虽然身上多了两个正在流血的伤口,但成功缴获了对手的武器,蛮族壮汉满意的大笑了一声,把被短剑砍断一半的长棍彻底拧断,将较长的下半截握在手里。 “哦!看来我们的准冠军被先手优势冲昏了头脑!他失去了自己的武器!这下可糟糕了!蛮族大块头也许要得到他竞技场生涯中的第一场胜利了!而且被打败的对手还是位准冠军!” 情况不妙。 蛮族壮汉的长棍断了,却还有半截能用。在这样的壮汉手中,长棍有没有镶钉其实并不重要。卢奇诺的短剑被他随手丢在一边,看起来很随意,实则是引诱卢奇诺冒险接近自己的陷阱。针对对手的特点和自己获得的优势,蛮族壮汉改变了战术,以逸待劳,想要引诱卢奇诺去捡回短剑,好趁机发动进攻,夺回先手优势。 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蠢。 卢奇诺小步小步的横向移动着自己的身体,始终保持正面朝向对手,绕着蛮族壮汉转了个角度。对手警惕的盯着他,没怎么移动位置,留在被丢在地上的短剑附近,等待卢奇诺冒险捡回自己的武器。 终于,卢奇诺弯下了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而他捡起的并非自己的短剑,而是那块被蛮族壮汉丢弃在地上的毛皮。 用最快的速度捡起了那块毛皮,卢奇诺猛然朝蛮族壮汉冲去,对手也单手握着棍子,准备用另一只手推开卢奇诺可能要用出的投掷物——卢奇诺果然向蛮族壮汉投出了那块毛皮,后者立刻用受伤的左臂挡住了投向自己的毛皮,同时右手握着棍子用尽全力朝短剑所在的位置击打下去——只要卢奇诺想要捡回自己的剑,他就必然要冒险进入蛮族壮汉的攻击范围。 蛮族壮汉非常自信于自己的蛮力。在如此强大的力量下,普通的棍子都能变成致命的凶器。就算视线被遮挡,看不到对手的身影,这下盲击也足以打断卢奇诺的手臂,如果凑巧的话,还能打断肩膀甚至脖子。然而,一直到他的棍子砸到地面,反震真切的作用于他的手臂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打中地面之外的任何东西。 这怎么可能?! 如果他的目的不是趁机捡回那把剑,还能是什么?只是想引诱自己挥空?但他丢掉了自己的武器,就算自己挥空了一下又能怎么样? 蛮族壮汉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半截顶端镶有钉子的木棍,狠狠的打中了他的脸。那些锈迹斑斑的钉子不堪大用,倒还能刺穿人体,并在离开时撕下一大块带皮的肌肉。一根较长的钉子正好划过蛮族壮汉的右眼,划开了半颗眼球。鲜红的血液顿时喷了出来。 依靠灵活的移动位置,在捡起那块毛皮时,卢奇诺已经带动对手离开了原本的位置。蛮族壮汉过度专注于阻止卢奇诺拿回自己的短剑,而忽略了被自己丢掉的上半截短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换到了自己的左侧。清楚的知道自己砍伤了对手的左臂,卢奇诺推测,在自己抛出毛皮干扰蛮族壮汉时,他一定会用受伤的左臂挡住那块毛皮,再用完好的右臂发动进攻。一旦蛮族壮汉用左臂推开毛皮,他多半会下意识的朝左侧推开,保证自己右侧的视野良好。 这意味着蛮族壮汉将难以看到自己的左侧,更难以防备来自左侧的攻击。 “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准冠军!局势瞬间得到逆转!蛮族大块头毕竟有点经验不足,他犯了个大错!赌孤狼卢奇诺输的观众可能要失望而归了,他给了对手一记重创!哦,接着又是一记重创!” 用钉棍打中了对手的脸,卢奇诺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反手又在他脸上来了一下,打断了他的鼻子,也撕掉了他另外半张完好的脸。一只眼睛失明,另一只眼睛又被从头上流下的血液干扰,视野受阻的蛮族壮汉一把抱住了卢奇诺,想要利用体格优势在近身肉搏中压制对手,而卢奇诺则立刻用头盔撞向了对手的下巴——由于身高上的差距,卢奇诺头盔顶部的尖端,正好戳在蛮族壮汉的下颚上,对他的喉咙造成一记重创。 同时,卢奇诺抬起自己穿着护甲的左腿,用膝盖撞向蛮族壮汉的胯下。由于对手自己解下了腰间裹着的毛皮,**着,这一下毫无阻碍的命中了目标。 尽管蛮族壮汉非常强壮,也非常善于忍耐痛苦,但要害处接连遭到攻击,还是超出了他的承受极限。他发出一声含糊的惨叫声,用力抱紧卢奇诺,想要把对手勒死,但卢奇诺的头盔则始终顶着他的下颚,让他用不出力气。 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蛮族壮汉试图勒死卢奇诺,在失败后还试图用拳头重击对手,而卢奇诺只是重复了几次膝盖撞击的动作,在双手得到自由后,也用拳头施以回击——这看起来还算公平,不过蛮族壮汉的拳头上只有骨肉,而卢奇诺的双臂和双手上都包裹着金属甲片。 “最后决战的时刻到了!坚持到最后的人就是赢家!”主持人将气氛煽动至**。“看那一击重拳!蛮族大块头用力敲打着准冠军的头盔,但是准冠军不为所动,又给了他一记头槌!这是一场残酷的耐力赛!最后一个还能站立的人就是胜利者!” 战斗以两人同时倒地而告终。 蛮族壮汉环抱着卢奇诺的身体,朝后摔倒在地上。血从他的伤口里喷涌出来,溅的到处都是。浑身是血的卢奇诺推开他的手臂,从他身上站了起来,伸出双臂朝正在欢呼的观众们挥手示意,同时悄悄踩在蛮族壮汉的脖子上,还‘恰好’踩住了他的气管和颈动脉——这是经验丰富的角斗士们常用的小把戏之一,其目的当然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在竞技场这种充满血腥和暴力的地方,被人记恨总不是件好事。 当裁判宣布卢奇诺获得胜利,蛮族壮汉因战斗英勇而可免一死时,卢奇诺才从那具已经不再挣扎的尸体上收回自己的脚,绕场接受观众们的致敬,听着观众们兴奋的高呼自己的名字。 这是为数不多的,能令卢奇诺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的时刻之一。 比赛结束后,竞技场的工作人员遗憾的宣布,蛮族大块头因伤势过重,在他们把他抬下竞技场的时候,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第一章:奴隶 ()踏着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的石质阶梯,又一次赢得胜利的卢奇诺回到竞技场内部,在一个盛满清水的大水盆面前停下,捧起水,洗刷着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那些血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来自上一个和他进行角斗的对手。那个强壮的蛮族人实力很强,可惜还是笨了点,又太容易受到情绪影响。这其实也是蛮族角斗士们的通病。 水面映出一个精壮的男人。他有着淡黄色的粗糙皮肤,留着黑色的短发,身上和脸上都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疤,神情中有股挥之不去的煞气——望着自己在水盆中的倒影,卢奇诺觉得有些恍惚。他的头又开始疼起来了。烦躁的挥手搅乱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他捧起一把混着污血的水,喝了下去,才感觉好了点。 作为角斗士卢奇诺的生活已经有八年之久了,久到他早已习惯了血液的味道。 “孤狼卢奇诺。准冠军。”他小声嘀咕着。“距离自由仅有一步之遥……” 竞技场中大多数角斗士都是奴隶,卢奇诺是其中之一,他在上一场比赛中击败的对手也是一样。他们没有薪水,不能选择工作的时间和内容,必须在奴隶主需要的任何时候听从命令,到竞技场中进行一场很可能会致命的比赛。即便能活着从竞技场上回来,奴隶角斗士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观。 奴隶还是奴隶,还是没有思想、没有自由、没有选择的牲畜,还是彼此厮杀、用生命取悦观众的下等人。 除非他们能成为冠军。 在约定成俗的惯例中,只要有哪位奴隶角斗士能赢得冠军的称号,竞技场就会解除他的奴隶身份,让他成为自由人,而不再是归属于竞技场的奴隶。 八年了……击败了数不清的对手,从人类、异族到野兽都有,卢奇诺终于获得了准冠军的称号。这意味着他已经有了挑战冠军的资格。只要能击败现在的冠军,卢奇诺就能获得冠军的称号,摆月兑奴隶身份,离开竞技场下阴暗的牢笼,到外面的世界里去。 说不定他还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自己昔日的同伴在竞技场中浴血奋战,兴许还会给哪个看起来足够强悍的家伙投上一注,期望能从角斗士的胜负中得到好处。 对自由的渴望大概是卢奇诺坚持到今天的重要原因之一。他来自一个自由的世界,曾经死上过一次,再次睁开眼睛就成为了毫无尊严可言的奴隶,自然不想就这样死掉。他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自由,离开这座他八年中从未离开过的竞技场,去享受自己的第二次人生。 洗刷掉身上沾染着的鲜血和泥土,被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卫仔细搜过了身,卢奇诺回到了住宿区——与其说是住宿区,还不如说是个把人当牲畜饲养的兽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建筑中,奴隶们被关在许多个毫无**可言的笼子里,就在干草和肮脏的兽皮上睡觉,仅在有角斗时才能短暂的离开这里,再次得到阳光和新鲜空气。 每个从竞技场上回来的奴隶都要经过搜身,以避免他们把竞技场上的武器夹带回来。 作为准冠军,卢奇诺有幸不用再和那些角斗士挤在一起,共享笼子里那片狭窄的公共空间。为了激励奴隶们认真参加角斗,又或者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不至失去目标的希望,从准冠军这个阶层开始,奴隶角斗士可以拥有一间独立的私人房间。 尽管这些房间依然处于地下,尽管这些房间内仅有一个通向外界的气窗,尽管这些房间的陈设都极其简单,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至少这些房间配置的木门可以把它与外面隔离开来,而且房门并没有上锁。 这只是个开始。 卢奇诺告诉自己。 我要成为冠军,离开这个地方。 “嗨,准冠军。”一个发色灰白的中年人坐在住宿区入口的桌椅后,对卢奇诺打了个招呼。“你赢了比赛。”他晃了晃手里那本厚厚的登记册,问道:“要点什么奖励?女人?酒?食物?或者我再给你弄几本书来?” 那个中年人的名字叫马库斯,是竞技场的长期雇工,主要的工作就是照料这些奴隶身份的角斗士。他会统计每个胜利者想要得到的奖励,然后尽可能的协调满足他们的需求。同时,他也负责维持住宿区的日常运行。他已经在这份工作上花费了许多年的时间,从卢奇诺来到竞技场前就担任着这样的角色。 每个角斗士都知道,自己可以随意得罪任何一个同伴,因为角斗士们迟早要在竞技场上相互厮杀,但自己绝对不能得罪老马库斯,因为那样做的后果肯定会非常严重。 大部分角斗士在获胜后都只想要女人和酒精,毕竟对于侥幸生还的角斗士来说,只有这些东西才是抚慰心灵的良药。在马库斯任职的这些年里,卢奇诺是唯一一个曾经提出过要书的角斗士,这个举动让他在马库斯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肉。” 卢奇诺的回答很是简洁,正如马库斯了解的这位新晋准冠军的惯有风格。他在登记册上写了几笔,抬起头,挥手示意卢奇诺可以走了。 几个小时后,一大盘尚有余温的碎猪肉被送到了卢奇诺的房间里,另外还有半盘水煮蔬菜和切片的白面包。烹饪碎肉的技巧并不巧妙,选肉的部位也尽是些边角料,但分量十足,有肥有瘦,正是体力消耗极大的角斗士们所需要的。在吸饱了肉汁和盘中残存的油脂以后,原本就是获胜的角斗士才有资格享用的白面包,就更是显得香气逼人。 最后的水煮蔬菜虽然淡而无味,又不能提供多少热量,却能避免角斗士因营养不良而患上各种疾病,因此也是角斗士们最常吃的食物之一。 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晚餐一扫而空,卢奇诺看了几页那本名为《帝国史》的老旧书籍,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了——他记得自己死过一次之前的人生,却对角斗士卢奇诺成为角斗士前的经历知之甚少。幸运的是,他能看懂书籍中使用的文字,于是这些旧书也就成了他在离开竞技场前用于了解外界的渠道之一。 这些书籍告诉他,世界上大部分人类都已经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而世界上却不仅仅有人类这一种智慧生物。魔法在这个世界不仅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帝国得以建立的根本。 可能是因为原先的卢奇诺有什么疾病或暗伤,除了在回忆起家乡的时候,卢奇诺偶尔也会莫名的感觉头疼。忍着头痛又往下看了一页《帝国史》,卢奇诺合上书,小心的把它放在床底的书堆中,准备休息。他知道自己只有保证充足的睡眠,才能更加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既然自己今天没有严重受伤,明天肯定还会被安排参加比赛。 尽管已经关上了门,卢奇诺还是能隐约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声音。有刻意压低的谈话声,高昂的争辩和吵闹声,**以各种方式碰撞发出的声音,还有男人和女人的申吟声。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卢奇诺一样有闲心看书。 大多数人喜欢更直接、更原始也更愉悦的减压方式,例如女人——或者男人。从那本破旧的《帝国史》中,卢奇诺得知,同性恋在帝国的传统文化中并非禁忌,甚至还是一种相当流行的古典风俗。 除了少数角斗士拥有独立的小房间外,大部分角斗士都被关在一间宽阔的地下大厅里。他们就生活在笼子里,彼此之间往往仅有半步远的距离,整个生活几乎都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除了到竞技场上参加角斗外,他们的一切都要在笼子里进行,也只能在笼子里进行。吃饭,睡觉,排泄,交配,这些都不例外。 在那种笼子里生活的久了,奴隶们就会更像是奴隶。更像是毫无尊严,毫无思想,毫无自由可言的,唯命是从,能更好的为主人效劳的牲畜。 回忆起在笼子里度过的那几年时光,卢奇诺很不舒服的翻个了身。 他拽起身上盖着的那块发了霉的毛毯,挡住自己的耳朵,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章:魔法师 ()次日清晨,卢奇诺得到的早餐是一碗稀粥。所有角斗士的早餐都是这个。 这种粥的成分通常都很复杂。简单概括一下,它的主要原料通常是“杂粮,谷糠,牲口吃的饲料,外加厨房中剩下的准备倒掉的泔水”。看上去就像一碗脏乎乎的稀鼻涕。它的气味和外表都很令人难以接受,不过吃得多了,就会觉得它尝起来的味道还可以,至少没有看起来那么恶心,至少还勉强能咽的下去。 奴隶主始终在向这些奴隶角斗士灌输一个观点——不向他们屈从并为他们卖命的奴隶就什么都得不到,只有完全的、不假思索的彻底遵循奴隶主的每一个命令,奴隶的日子才会更好。 早餐后,角斗士们就要开始比赛了。最先上演的是新人之间的角斗,这些比赛激烈性较小,观赏性较差,也就不太精彩,因此被放在观众最少的上午。之后,随着观众越来越多,竞技场会视情况穿插安排几场表演赛来吊起观众们的胃口。 这些表演赛与其说是像样的角斗,更像是有计划的公开杀戮。 要么是几名赤身**的角斗士面对一头凶猛的野兽,要么是一名全副武装的角斗士面对几个手无寸铁的普通奴隶。竞技场会把双方尽量安排的像是势均力敌,但本质上,这些表演赛的主题就是残暴的虐杀。那最适合用来刺激观众们渴望鲜血和死亡的原始热情。 真正的角斗一般会在中午左右开始。 经验丰富的角斗士们直到此时才会出场,在竞技场上彼此捉对厮杀,展现自己的狡猾和勇猛,努力活着熬过这一天。偶尔,在竞技场的刻意安排下,一些看起来很有潜力的新人,会越级挑战那些更资深的角斗士。而用这些比赛中难以预测结果的胜负来投注,也是观众们热衷于关注比赛的原因之一。 卢奇诺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到下午,才被叫了出去,准备参加一场角斗。从配发给他的装备上,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妙——那是一套轻便,华丽,点缀着羽毛和镂空装饰的重型角斗士盔甲,还有一把剑身光洁如新、却同样没有开刃的短剑,以及一面漆着狼头的木质小圆盾。 从卖相上来看,这套装备可比他昨天用的那套要好的多了。 头盔没有护鼻或护面,最大限度的露出了穿戴者的脸,顶端镶着的鲜红色长羽毛看起来很是引人注目,比起头盔更像是顶小巧的帽子。双臂和左腿上包裹着的铁片上应用了大量镂空工艺,在美观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减轻了重量,那些铁片也因此薄的像是能用木棍轻易戳穿。短剑的剑身刚刚被打磨过,闪亮的像镜子似的,但剑刃和剑尖却钝的让它像是根棍子。 那面小圆盾可能是其中最实用的装备了。这种尺寸的盾牌一般被称为格斗盾,在近身作战中很有效,能用来快速格挡敌人的攻击,或用来撞击敌人。如果这面盾牌镶有金属沿甚至盾刺,它就能成为一种可靠且多功能的装备,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仅能勉强用于保护自己。 这套装备的外表的确光鲜亮丽,但它在决斗中能起到的作用简直微乎其微。 踏上暗红色的石质台阶,卢奇诺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知道,为了骗取赌徒们的赌金,竞技场经常会间接的操控比赛,刻意制造看似不可能的结果。他估计自己待会可能要对付一个默默无闻但实力不弱的对手,而这套花哨的装备就会成为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必须更加谨慎,才有可能在这种劣势下取胜。 “欢迎,欢迎我们钟爱的准冠军,孤狼卢奇诺上场!看他今天打扮的多漂亮!” 作为对他上一场胜利的回应,主持人已经悄然改变了对卢奇诺的称谓,去掉了‘新晋’这个词,像称呼其他同级角斗士一样直接称呼他为准冠军。 “……嗜血又敏捷,狡诈无比,在痛饮鲜血时仍不忘保持警惕,曾经几次放倒那些块头比他大上很多的硬汉!我从未见过如此凶狠的角斗士!他肯定是今年最有望成为冠军的人选!……”比较反常的,主持人多花了点时间,来介绍和赞美这头孤狼的强大——卢奇诺把这理解为诱导观众投注自己的把戏。 “那么,是谁这么有胆量,敢挑战这头恐怖的猛兽呢?让我们欢迎这位不怕死的勇士,控火者,上场!” 一个穿着黑色罩袍,用兜帽裹住头部的人从另一端进入竞技场。那个高瘦的男人没有像寻常的角斗士一样试图引起观众的注意,也没有发出任何吼声或嚎叫声,而是径直走到了卢奇诺对面,微不可见的朝卢奇诺点了点头。兜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部,当卢奇诺试图仔细看清楚对方的脸时,却发现自己的目光无法穿透那层非自然的影子。 注意观察对手是卢奇诺之所以能活到今天的秘诀之一。很明显,这个对手没有携带任何武器,从身体的轮廓来看,罩袍下面也没有穿戴任何盔甲。这不是个寻常的角斗士——下意识的,卢奇诺怀疑这个对手就是自己在书中看到的魔法师,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猜测。 从来没听说有哪个魔法师会来参加这种危险的竞技活动,和一群连生命都卑贱无比的奴隶拼命。卢奇诺在这座竞技场里当了八年的角斗士,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魔法师参加比赛。他甚至还从未亲眼见过任何一个魔法师。 观众席上传来阵阵嘘声。 一个手持利刃的准冠军,一个手无寸铁的新人,这种比赛的结果难道还有任何悬念吗? “没错,控火者没有携带武器!我必须提醒诸位,不同于大多数角斗士,这位勇敢的年轻人不是奴隶,而是自愿参加角斗的公民!让我们向这位勇士致敬!……哈哈哈,控火者,快让观众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吧,别让他们觉得这是一场安排好了的表演赛!” “愚蠢。” 卢奇诺听到对手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控火者举起一只手,一团火焰凭空出现,凝聚在他的手掌中。控火者望了望呆立在原地的卢奇诺,抬手将那团火焰丢向空中,随后火球在空中爆开,制造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在午后的阳光下都清晰可见。 他是个魔法师!传说中的魔法师!能以一己之力屠杀一支军队的怪物! 主持人又说了些烘托气氛、为控火者争取人气的话,但卢奇诺一点都没听进去。他陷入呆滞,紧张的盯着对手,观察着对手的手势和肢体动作,神经质的舌忝着嘴唇,八年来头一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要怎样对抗一个掌控着这种力量的对手?他只要挥挥手就能把一团会爆炸的火球丢在自己脸上! “……比赛开始!” 卢奇诺终于被主持人的话唤回了意识。思索再三,他小心的用圆盾护住面部,将短剑放低至腰间,小步小步的横向挪动着自己的身体,警惕的观察着控火者的动作。 控火者轻笑了一声。“其实你并不弱,奴隶。只是和我比起来还差的远。”他没有急于开始战斗,而是看似随意的和卢奇诺聊了起来。“你听说过魔法师吗?……我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我还在学院进修过五年……你听说过鹰喙省的帝国魔法学院吗?……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在那里进修,所有毕业生都能获得战斗法师的称号,和那些技艺不精的野法师完全是两个概念。他们顶多会几个无聊的小戏法……” 尽管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卢奇诺还是能从对方的语调中听出轻蔑和浓浓的优越感。这个魔法师并没有把卢奇诺当成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这对于卢奇诺来说是个好消息——就算对手是个魔法师又怎么样?魔法师也依然是人类,依然会受到伤害,依然会死。 距离自己梦寐以求的冠军和自由身份仅有一步之遥,卢奇诺不打算就这样放弃。 他要尽力一搏。 “看上去你还没被吓到,这挺好的,也许我以后会让你成为我的仆人,给我牵马之类的。”控火者在兜帽投下的阴影后观察着在绕圈对峙中逐渐逼近自己的卢奇诺,有些无聊的搓了搓手指。“知道吗?我有一千种方法杀你,还有两千种方法让你求我杀你。如果你现在跪下舌忝我的脚趾,也许我还会考虑这局让你赢。” 卢奇诺停下脚步,首次对控火者的话语有所反应。“为什么?”他神情疑惑的望着对手,短剑也低垂了下来,只有小圆盾还在若有若无护着要害。 “哈哈,奴隶就是奴隶,真是目光短浅。你大概这辈子都没离开过关着自己的笼子吧?”控火者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脚上那双沾满泥土和污迹的靴子。“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想赢的话,舌忝吧——我可不是你这种只知道在泥浆里与人打斗的疯狗,走进这种肮脏的地方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要不是因为……” 意识到自己险些失言,控火者明智的闭上了嘴。“舌忝吧。”他指了指自己的靴子。“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别逼我收回这份突如其来的慷慨。” “我……知道了。”卢奇诺显得很犹豫。不顾观众席上爆发出来的阵阵嘘声,他低垂着武器,将剑尖指向地面,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控火者,弯着腰,看着地面,不断抬头观察对方是否要攻击自己,又显得不敢看对方的脸,仿佛生怕激怒对方似的。 控火者对此感到很满意。这种愉悦的体验是用魔法直接杀死对手所不能带来的,更是他最为钟爱的。 他得意洋洋的将一只脚往前挪了半步,等待着对手向自己表示顺从。 第三章:坠落之鹰 ()终于,卢奇诺走到了控火者身前。在行进的过程中,他始终保持着大幅度的弯腰,微微弯曲膝盖,两脚间也保持着特定的间距。 “我尊贵的大人……”好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卢奇诺突然在控火者身前一米的地方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对方的靴子。“您的靴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嗯?” 控火者很自然的低下了头。就在此时,卢奇诺猛然发动袭击。他像真正的狼一样扑向对手,一直低垂的手臂突然挥起,用短剑砍向对手主动伸出的脖颈——就在短剑触碰到控火者前,一层半透明的魔法护盾突然出现,挡住了卢奇诺的全力一击,几乎弹回了全部的力量,让他觉得手臂发麻,像是砍中了什么无法撼动的硬物。 “卑贱的奴隶!”控火者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他大声叫骂着,挥手拍向卢奇诺的脸,手中隐隐有火光闪耀——卢奇诺的格斗经验远远比对手丰富,他立刻竖起盾牌,用半个盾沿挡住了对手拍击过来的手掌——虽然不觉得对手那种干瘦的身材能拥有空手打死自己的力量,但他觉得要对付从未见过的魔法师,谨慎些总是会更有好处。 卢奇诺猜对了。 当控火者的手掌拍到他的盾牌上时,一团耀眼的火光顿时爆裂开来。爆炸力完全没有朝控火者的方向蔓延,甚至没有吹起控火者脚下的尘土,而是全部作用在了卢奇诺身上。卢奇诺的半个盾牌顿时被炸成了碎渣,木屑四溅飞散,大块的碎片冲出了好几米远。 如果没有盾牌替他承受这一击,炸开的恐怕就是卢奇诺的脑袋。 就算是有盾牌挡了一下,卢奇诺也伤的不轻。他操持盾牌的左臂被震得生疼,几块尖锐的木片还刺进了他的肌肉里,血顿时涌了出来。 控火者的战斗经验算不上是丰富,以前更没对付过竞技场中不择手段的角斗士们,所以才轻而易举的遭到了卢奇诺的暗算。然而,他之所以这么轻敌,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自己身上佩戴着的那些魔法装备。在这些魔法装备提供的防护下,就算卢奇诺手持一把开了刃的、真正的短剑,更为猛烈和突然的发动进攻,恐怕也很难伤到他一丝一毫。 考虑到实际需求,控火者特意多带了些防护物理伤害的魔法装备,还在上场前给自己施加了增益法术。看起来弱不禁风、手无寸铁的他,实际上的防护能力比穿着盔甲的战士还要高。这种战斗看似惊险,但控火者的安全其实很有保障。 毕竟,那个逼迫他来这里参加角斗的人,可不是想让他死在这里。 猛的吸了一口气,卢奇诺再次发动进攻,趁控火者用出第二个魔法之前,用短剑刺向对手的月复部,却再次被一层突然出现的魔法护盾挡住,手腕被反作用力挫伤,无力的偏向一边。 控火者被吓得咬了一下舌头,差点施法失败。他定了定神,坚持完成了施法,一种无形的力量顿时从他身旁蔓延出去,推开了周围的一切,包括连续两次进攻失利的卢奇诺。卢奇诺被迫倒退着向后退了几米,勉强维持住平衡,没有因此而摔倒在地上。 “我给过你机会了!不知好歹的奴隶!”控火者大喊大叫着发出一串法术。 十几颗银白色的飞弹凭空出现,以比箭矢更快的速度击中了卢奇诺的身体,将他打倒在地。每颗飞弹都像一记沉闷的重拳,狠狠的打击了卢奇诺的胸月复部和持剑的右臂,空气从肺中被强行挤出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短剑也掉在了地上。卢奇诺本能性的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抱住了头,将盾牌挡在头顶上。 紧随其后,控火者又释放了一次相同的法术,十几颗飞弹再次重击卢奇诺的身体,主要命中了他的双臂和背部。在这样的打击中,仅剩半面的小圆盾不堪重负,彻底裂成了碎片。 “你喜欢这个吗?说‘喜欢’吧!”没有给卢奇诺任何喘息的机会,控火者再次释放了一轮魔法飞弹,打算彻底瓦解卢奇诺的抵抗。 三轮进攻之后,卢奇诺身上遍布瘀伤和迸裂的伤口,双臂上镶有镂空装饰的护臂已经月兑落,镶着羽毛的头盔也瘪了下去。他坚持用双臂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尽可能用手臂和背部承受伤害,保护了自己的头部和胸月复部。眼见控火者不再施放法术,卢奇诺强忍着剧痛,从灰尘中爬了起来,想要伸手捡回掉在旁边的短剑。 控火者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卑贱的奴隶……”他小声咒骂着,走上前去,踢开了卢奇诺的短剑。“我要给你点惩罚。”控火者看着近在咫尺,伤痕累累,接近极限,看似已经毫无威胁了的卢奇诺,轻蔑的啐了一口。“我想想要怎么杀了你呢……用火?用冰?还是接着用魔法飞弹?……我可不想让你死得那么快……” 依然没有放弃希望,卢奇诺对控火者挥出了自己的拳头,速度比最开始慢了不少,普通人都能轻松避开。不过,已经确定对方用剑的全力攻击都无法打破自己的魔法护盾,控火者很大度的探了探头,像是要用脸来迎接卢奇诺的拳击——反正他也没什么威胁,不如让他输的更惨点,更干脆点,更绝望点,让他意识到双方的绝对差距有多大。 卢奇诺的拳头在控火者的脸颊旁停了下来。那层半透明的魔法护盾果然再次出现,挡住了这次本来就没有用上多少力气的拳击。 然后,在卢奇诺的拇指的推动下,一根取自小圆盾上的尖锐木刺从他的指缝间出现,趁着魔法护盾刚刚反弹了他的拳击、暂时无法起效的瞬间,突破了控火者深信其坚不可摧的防御,在控火者的脸颊上划出一道伤口。 在起效后有个极为短暂的失效瞬间——这是卢奇诺通过观察找到的那层魔法防御的唯一弱点,而这也是他在角斗开始后第一次真正的伤害到控火者的**。 但也仅此而已了。 控火者回过神来,愤怒的用两颗魔法飞弹将用光最后一丝力气的卢奇诺击倒在地上。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脸颊,发现手掌中带有一丝血迹,不禁感觉怒火冲天。这个卑贱的奴隶不但伤害到了自己的**,还是自己主动送上去让他打的,真是奇耻大辱! “我……又不想杀你了,奴隶。” 在愤怒异常的时候,控火者的语调反而平静了下来。他月兑下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年轻而高傲的脸,左脸颊上还有一条浅浅的血痕。 “我要让你残废。”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让你变成一只瘸腿的老狗,让其他那些卑贱的奴隶来羞辱你,折磨你,最后杀掉你。我要让那些比你更卑贱,更弱小的奴隶骑在你头上撒尿。我要让你死的缓慢而痛苦,我要让你在人生中最后的时间里都在后悔自己刚才的行为。” 理论上,既然卢奇诺已经被击倒而且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那么即使他没有喊出投降,比赛也依然算是结束了。该由主持人来宣布比赛结束,让裁判依据其表现来决定败者的生死,必要时还会有人来分开那些在比赛结束后依然意犹未尽的角斗士。然而奇怪的是,对于控火者这种公开意图攻击败者的行为,竞技场的工作人员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场上一时间仅有观众们的嘘声、欢呼声和质疑比赛结果的声音。 卢奇诺的回答很简单。 “呸。” 他啐了一口,混合着血沫的唾液径直向上,而后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在控火者的衣领上。 “你会后悔的。我保证。你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后悔。”控火者的手中闪耀起火光,显然再次使用了那个能炸碎盾牌的法术。“我本来想给你点怜悯,让你死的痛快点。”他这么说着,将手按在了卢奇诺没有任何防护的右膝上。“这是你自找的!” 一团火焰在卢奇诺的膝盖上炸开。 魔法的力量改变了火焰的性质,这一击不仅烧焦了卢奇诺的血肉,还炸碎了他右腿上的膝盖骨。在奔涌的血泉中,惨白色的碎骨头和鲜红色的碎肉块飞了出来,溅的到处都是。 控火者的魔法护盾挡住了飞溅物,却挡不住人体被魔法严重摧残的视觉效果。他看着卢奇诺血肉模糊的右腿,恶心很快压过了快感,不得不捂着嘴将头转向一边,以免当场吐出来。 卢奇诺强忍着没有发出惨叫声,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喘着气,死死盯着控火者的脸,将这个人的面容牢记于心。 当主持人终于宣布比赛结束后,控火者继续捂着嘴,脚步轻浮的离开了竞技场,在外面吐了半天,把自己价值不菲的早餐和午餐一起吐了出来。鉴于孤狼卢奇诺的在战斗中的表现,又或者是为了其他的目的,裁判裁定孤狼卢奇诺可以免于一死。当工作人员把受伤严重的卢奇诺抬下竞技场时,他们发现呼吸微弱的卢奇诺依然睁着眼睛,而人却已经晕了过去。 第八章:一击必杀 ()“混蛋……” 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正在被部下们围殴的瘸子,杜鲁捂着痛感渐消的胳膊,心中的诧异直到这时才渐渐消退。他在监狱里见过最凶狠的罪犯,但也没有谁像那个瘸子一样,突然就在对话的阶段动起手来,下手还这么狠。要不是他反应快,现在可能都已经被那个瘸子打死了——虽然看到对方瘸了一条腿还杵着拐杖,杜鲁的本能却不断的在提醒他,那绝对是个危险的家伙,肯定不怕弄脏自己的双手,也有能力这样做。 那家伙完全不是什么‘可怜的残废’!那是条断了腿的、也因此变得更加凶悍的猛兽! 对话,恐吓,挑衅,动手,这才是杜鲁最熟悉的方式。蛮族部落里那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生活已经离他很远了。凭借着过人的体格和凶恶的神情,以及多年积攒下来的威名,他经常能在动手前吓住对方,从而直接达到自己的目的。 像卢奇诺这样直接动手的情况,在杜鲁的经历中并不多见,。那通常都意味着有大麻烦上门。还好,这次杜鲁身边有自己的部下,对方却只有两个人,解决他们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好歹还是个男人。还是个健康的蛮族男人。胳膊逐渐恢复了正常,杜鲁心中的怒意渐盛,狄克刚才那种极端畏惧对方的神态更加激起了他的火气。不就是个瘸子吗?就算他还算能打,就算他下手狠,那不也是个瘸子吗?一个杵着拐杖的瘸子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看着自己曾经的朋友居然胆怯成这样,他愤然朝刚要爬起来的狄克踢了一脚,将其重新踢倒在地,暗暗发誓再也不管这个软蛋的任何事情。 “给他留口气,先别打死!” 杜鲁朝部下们喊了一声,生怕他们已经打死了那个瘸子,让自己这口气无处发泄。接着,他大踏步的走了过来。 这正是最佳的机会。 卢奇诺当然也看到了对方的头目朝自己走来。事实上,他一直在注意观察周围的状况,尽量保持体力和围攻自己的人周旋,等待机会来临。如果这个机会来的再晚点,恐怕卢奇诺就没有力气抓住它了,不过现在的时机正是刚刚好。眼看着那个叫杜鲁的蛮族人朝自己走来,他立刻示弱,后退了好几步,急的杜鲁大喊让面前的部下让开,给自己腾出地方。 “我要亲手打断他的胳膊!就用他自己那根破拐杖!” 杜鲁完全不知道正在被部下围殴的人会盯上自己,他满以为卢奇诺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逃走或者求饶,而非继续战斗。但卢奇诺不是那种普通的街头混混,而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角斗士。卢奇诺从来没有想过从战斗中逃跑,更没想过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他脑子里唯一在想的,就是该如何干掉对手,保住自己的命。 急不可耐的推开了两个挡住自己的打手,杜鲁冲到了卢奇诺身前,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了后者的攻击范围里—— 就是现在! 拼着脸颊上挨了一记重拳,卢奇诺用手肘撞开一个阻碍了自己的打手,把重心完全压在完好的左腿上,右手迅速转动拐杖,以握剑的姿势握着自己唯一的武器,对着冲向自己的杜鲁发动了一次毫无保留的全力攻击。这是他在被围殴后第一次用上全力,甚至顾不上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在卢奇诺的右臂的全力发挥下,拐杖在空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就命中了目标。 在这种力量的推动下,单是一根木棍就已经能制造可怕的伤害了,更何况,这根木棍的末端还包着铁皮。 卢奇诺知道机会只有一次。 在发动了这次毫无保留的攻击后,他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拐杖的末端也折断了,看起来很是凄惨。但那些围攻他的打手们没有趁势追击。这倒不是因为那些打手们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很不道德,而是因为卢奇诺的对手比他更惨。 那种场景确实有效的震慑住了这些惯于欺软怕硬的人。 杜鲁半跪在地上,惊讶的捂着自己的脖子。 卢奇诺的拐杖从侧面击中了他的脖子,打断了锁骨,打伤了他颈部的肌肉,甚至将脊椎都撞离了原来的位置。一截破碎的锁骨刺穿了皮肉,也在同时划伤了杜鲁的颈动脉,鲜红的血液先是缓缓滴落,然后瞬间从伤口中喷涌而出。拐杖断掉的末端,就卡在杜鲁脖子上那个怪异的、狰狞的伤口中,上面染满鲜血。 在陷入瘫痪前,杜鲁只来得及伸手捂了一下脖子,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他无法自控的跪倒在地上,肢体僵硬着,满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跌倒在自己眼前的卢奇诺,完全无法理解十秒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连脖子上有个正在喷血的大伤口都感觉不到。他没觉得疼。 他想要说话,招呼部下把自己扶起来,但他刚一张口,一大股鲜血就从他的喉咙里涌了上来。他吐出嘴里的血,刚要咳嗽几声,却发现自己连咳嗽都做不到。大股大股的鲜血还在继续上涌,几乎让他的口腔变成了一个摔破了的酒桶。 我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我只是来蹂躏一个快被打死了的瘸子的啊…… 在自己人生中最后的半分钟里,杜鲁没有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有任何内疚或后悔,也没有想起自己远在部落中的家人,甚至丝毫没觉得自己会死。他只是瞪着眼睛,看着眼前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卢奇诺,满脑子的疑惑,然后在不知不觉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该死的奴隶,该死的罪犯,该死的!都跪在地上,举高双手!不许乱动!” 前来维持秩序的军团士兵终于赶到了。 注意到空场上出现骚乱和打斗,一队军团士兵赶了到这片区域,他们手中锋利的军团短剑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混乱中,一个杜鲁的部下还试图袭击军团士兵,然后就被后者的大盾撞倒在地,肚子上挨了几剑,连内脏都流了出来,很快就死了。 帝**团从不介意用死亡来威慑那些不守规则的人。 “真是一团糟。居然打成这样,这家伙就是带头惹事的吧。这些下等人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和平共处,也难怪他们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个头盔上带有鲜红色头饰的百夫长检查了杜鲁的尸体,确认他已经死透了。“我不想深究你们为什么打架,说说吧,都有谁动手了,人是谁杀的?”他挥舞着手中的藤鞭,抽向一个离他最近的奴隶,让后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相互检举。只罚动手的。”百夫长面无表情的宣布道:“先说的十五鞭,不说的三十鞭,说谎的加倍。” “我们这边只有我和我身边这个人动手了,他的口齿不清,委托我替他一起承认!”老角斗士抢在所有人之前喊道:“其余的都是另一伙人!” “口齿不清?他怎么口齿不清了?” 百夫长饶有兴致的看着老角斗士,已经微微扬起了手中的鞭子。“你知道规矩。说谎的加倍。” 卢奇诺蠕动了一下嘴巴,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沫。“嘴……破了……”其实他倒是真的有点口齿不清了。为了完成那次全力攻击,他的脸上挨了一下,有颗牙被打掉了,碎牙在口腔内划出了几个伤口,流了不少血,看起来倒像是连舌头都断了。“说话……困难……” “哼。”百夫长挤出一个鼻音,算是勉强认同了老角斗士的说辞。“你们两个,每人十五鞭。”他说。“就算你们都是先说的吧。” “等等……我……替他……” 卢奇诺知道老角斗士是为了帮自己的忙才卷入麻烦里的,刚才在战斗中也挨了不少拳脚,年龄又有些大了,恐怕撑不过十五鞭——更何况,归根结底,老角斗士还是因为卢奇诺才要吃鞭子的。他主动要求替老角斗士承担责罚,也是怕对方死在军团士兵的鞭子下。 “好啊,你六十鞭,他可以走了。” 百夫长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卢奇诺的请求,只是他对惩罚的计算方法似乎和刚才不太一样。对此,卢奇诺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这让那位百夫长觉得有些失望。 感觉无法再从卢奇诺身上得到那种高高在上的快感,百夫长闷哼了一声,转身走向了另一队人。那些人正忙着相互检举揭发,决不让任何一个参与了斗殴的同伴有机会蒙混过关。看到百夫长向这边走了过来,他们更是异口同声的提到,动手杀人的就是那个满嘴是血的瘸子。为此,百夫长还用鞭子狠抽了最先说话的几个人一顿。直到发现他们在挨了鞭子后依然坚持原先的说法,才有点惊讶的看了正在受刑的卢奇诺一眼。 因为一眼就发现了卢奇诺的腿早已残疾,他甚至从没想过,这个看似被打的很惨年轻人,就是杀人的元凶。 “有意思……”百夫长小声嘀咕着。“两个人打十五个人,还反过来杀了对方的首领,而且还搞成这样?真有意思……” 第九章:恐怖的跛子 ()帝**团用于惩戒士兵的藤鞭,是一种能带来极大痛苦,却又不会轻易致人死亡的,历史悠久的刑具。 它们通常都有个木制的手柄用于持握,鞭身有一米半到两米长,主体部分由粗壮的老藤条制成,在使用前浸过水,其质地坚韧而粗糙,很适合用来抽打的**。大部分人头一次被藤鞭击中背部的时候会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随着鞭数越来越多,这些人的惨叫一般都会渐渐停止,仅剩下若有若无的抽气声和低沉的申吟。 十五鞭已经足以让那些意志薄弱的囚犯痛苦不已了。在好好吃了顿鞭子后,他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老实起来,生怕再有一次这种可怕的经历。 而六十鞭对一个人来说,显然有点太多了些。 当鞭刑结束的时候,卢奇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他的背上布满鲜血淋漓的鞭痕,上衣已经被这种残酷的刑罚彻底撕烂。一个帝国士兵给他解开绳子,往他背上倒了些淡黄色的药粉,伤口很快就止住了血,缓慢的开始愈合——其他人可没有这种待遇。帝国士兵们只是单纯的解开了绳子,用粗暴的态度把他们押到远处去,免得再发生什么冲突——那种仿佛在伤口上泼了桶盐水的感觉,几乎是立刻就让卢奇诺恢复了意识。 “挨过六十鞭子还没叫出声的人可真不多。”那个帝国士兵甚至还拉了卢奇诺一把,让他从地上爬起来,捡回自己的拐杖。“别再惹事了。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会被钉在丁字架上。” “谢谢……”卢奇诺朝那个帝国士兵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得益于卢奇诺的舍身相护,老角斗士没有遭到鞭打。但他还没来得及对卢奇诺表示感谢,就被两个帝国士兵带离了现场,强行押送到了其他的队伍中。 和卢奇诺共乘同一辆笼车的奴隶角斗士们,现在依然和他保持着距离。他们在打斗发生时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现在更不可能重新和卢奇诺建立良好的关系。 在宣布完对闹事者的处理结果后,那位头盔上带有鲜红色头饰的百夫长离开了空场。可能是最终没有选择相信杜鲁的部下们的说法,又或者是对卢奇诺的战绩感到惊讶,他没有进一步对杀人凶手作出惩罚,而是半纵容似的没有继续追究此事——事实上,按照传统,卢奇诺刚才的的行为,已经足以导致他被判处死刑。 最后,另一个百夫长还让军团士兵把被卢奇诺杀死的惹事者杜鲁,以及几个原先就受过伤、在挨过鞭子后明显不行了的囚犯,挂在空场周围的旗杆上,作为对其他人的警示。 那个矮个子蛮族人也在其中。在被挂上去的时候,他叫的格外惨。 卢奇诺始终不知道那个矮个子蛮族人的名字。 这种把活人或死人捆在某种东西的高处,任由其遭受风吹日晒,鸟雀啄食,最终全部变成死人乃至骷髅的做法,是帝**团惯常用于表达威慑的方式。和鞭刑不同,这种方式通常都是用来对付敌人,而非惩罚自己人用的。如果这里有现成的木板和铁钉,说不定这些人还会被钉在丁字架上,好好感受一下帝**团最具标志性的处决手段。 那种淡黄色药粉拥有极佳的治疗效果。虽然副作用是起初时会出现难熬的剧痛,以及伤口开始愈合时出现的强烈的麻痒感,不过它确实治好了卢奇诺的伤口,只留下条条鞭子抽打后留下的疤痕,层层叠叠的堆积在皮肤上,看起来很是吓人。 以卢奇诺在担任角斗士时留下的疤痕密度,这倒是也不算什么。 坐在原地安静的休息着,卢奇诺得以腾出手来,拧正自己被打歪了的鼻子,甚至还有闲心庆幸帝国士兵们没有仔细检查自己的拐杖。 尽管那位百夫长没有公开宣布谁是杀人凶手,但关于两个人对付十五个人,人少的一方还在打斗中杀死了对方头目的事情,还是很快在人群中传开了。毕竟,仅有少数人亲眼目睹了当时的场景,大部分人都只是听到了吵闹声,或只是看到了前来维持秩序的军团士兵。 他们都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大部分人都很无聊的时候,关于新鲜事的消息以及由此而生的谣言,就会油然而生。而且,它们总是传播的非常迅速。除了军团士兵外,空场内的大多数人都是战俘、奴隶和囚犯,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又都很容易在彼此所属的群体中找到共鸣。 几个小时后,讲故事的人大都开始忽略另一个人的存在,专心讲述一个跛脚的男人痛打五十个惹事的壮汉,又杀了对方的头目,还没有为此遭到任何惩罚的故事。有些讲故事的人说,跛脚男人悍勇的表现得到了一位百夫长的赏识。还有些人说,那个跛脚男人其实是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有权有势,只是在家族斗争中落败,才会沦落到这里。 一些记性好的人又想起了卢奇诺在笼车上的事迹。于是,一个跛脚的男人在笼车里活活吃了另一个男人的脑袋的故事,又让上一个故事显得更加真实了。这样听起来就不难解释了,他甚至都能吃掉一个活人的脑袋,更何况是痛打一群惹上门来的普通人呢? 有些人不喜欢用带有歪曲和夸张的方式传播消息,而另一些人则恰恰相反。 随着更多辆笼车的到来,越来越多的人被押送到这个空场上,在担忧和无聊中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们很快就听到了这些故事,而且大都对这些自己从未亲眼目睹的描述深信不疑。毕竟,那些讲故事的人都摆出了一副确有其事的态度,周围的人也都众口一词的承认这些故事的真实性,很难让人起疑。 他们甚至还给卢奇诺起了个新外号——‘恐怖的跛子’——跛着一只脚,能活啃人头、生撕人体,曾用眼神吓退一个帝**团百夫长的,丧心病狂的大混蛋—— 作为一种让人群保持配合的策略,直到天黑为止,帝**团都没有为空场上的人提供任何食物或饮水,并严厉的惩罚了那些惹事或企图逃走的家伙。编故事和讲故事的热烈气氛在这种前提下逐渐冷却下来。可能是反过来受到了谣言的影响,就连那些亲眼目睹过那些场景的人们,都纷纷自发的和卢奇诺拉开了距离,把他孤立了起来。 卢奇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身为奴隶角斗士,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没有朋友的氛围。感觉背部的鞭伤已经基本好转,他月兑下自己破烂的上衣,垫在身下,很自然的躺了下来。那些孤立他的人给他提供了足够的空间,能在人挤人的空场上有个得以舒展身体的机会。 第二天早晨,在手持武器的军团士兵的配合下,几个百夫长分别带着一份名单,从空场上带走那些被点到名字的人。 名单里刻意把来自同一地区的人分到不同的小组中,以尽量减少他们联合到一起的可能。 经过了数日的聚集,空场上已经有了近两千个战俘、奴隶和囚犯,而这些人都将被编入辅助兵团。他们被是需求分配给若干个百人队,用于配合其作战。或者,说的再明白点,他们将被像物品一样分配下去,用于在战争中作为减轻军团士兵伤亡的消耗品。 作为雄鹰帝国——这个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已经将已知世界内绝大多数的人类势力强行吞并后纳入版图的,野心勃勃的人类国家——的主要军事力量,帝**团内最重要的中坚成员,就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团士兵。 只有雄鹰帝国的公民才能以军团士兵的身份加入战争。他们经受过严格而刻苦的训练,通常装备着标志性的大盾,配有金属头盔和环片甲、鳞甲、链甲等不同类型的金属盔甲,通常使用军团短剑和长矛进行作战。他们是完全职业化的士兵,全部装备都由帝国出资购买,由帝国出资供养,一旦入伍就要服若干年不等的兵役,平时按服役时间领取酬劳,退伍后还能得到一小笔财富或一小片土地作为奖励。 而辅助兵团则完全不同。 名义上,辅助兵团归属于帝**团,负责协助军团士兵进行作战。实际上,至少在鹰翼省,辅助兵团的意思,就是“让精灵忙于屠杀,以便给其他人制造机会的人”。 辅助兵团的士兵没有人身自由,必须无条件服从任何命令,任何正式军官都可以毫无缘由的处死一个辅助兵团成员,而且一般只有在战斗开始前才能拿到武器。在平时,他们会被严格的看管起来,仅有军团士兵一半配额的食物供应,而且完全得不到任何薪酬。运气好的话,如果能立下战功,辅助兵团的士兵也许会获得晋升,获得自由和更高的身份地位。运气不好的话,辅助兵团的士兵也许会在入伍的第一天死掉,而且不会因此获得任何荣耀或缅怀。 大部分辅助兵团的士兵都会默默的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就此归于泥土,或者会更悲惨的连尸体都得不到掩埋。 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近些年来,帝国和相邻的精灵势力的冲突日益加剧。在半个多月前——差不多就是卢奇诺被控火者打碎膝盖的时候——精灵军队突然对帝国边境发起了又一轮进攻。尽管还没有对鹰翼省军团造成像样的损伤,但精灵强有力的新式武器和由此而生的新式战术,却已经让辅助兵团遭遇到了很大的伤亡。 为了尽快弥补辅助兵团的损失,鹰翼省军团的最高指挥官,一贯以手段狠辣而闻名的军团长苏拉,下令在鹰翼省内进行‘自愿募捐’。而这,也是让卢奇诺有机会得以离开竞技场,来到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第十章:辅助兵团 ()“……卢奇诺……当过角斗士……不错不错……嗯?瘸子?” 那个用布带遮住一只眼睛的伍长抬起头,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瞪了卢奇诺一眼,转头看向身边负责具体分配的副百夫长。“这上面没说是个瘸子。”他摇晃着手里的名单。“那难道还能算一个人?就他这样子也能算一个人?再分给我一个人吧,把这家伙换了也行,给我也行,随便换个有两条腿和两条胳膊的老头都行——别人都有十六个,我这顶多算十五个半啊!” 谈论起在他们看起来廉价又低贱的辅助兵时,军团正式成员们的口气,更像是在谈论一件单纯的物品。对此,卢奇诺明智的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他杵着末端有破损的拐杖,站在原地,和其他辅助兵一样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的空地。 “没得商量。一伍十六个辅助兵,不多不少。”副百夫长朝还有什么话想说的伍长摆了摆手。“下一个!” 只有一只眼睛的伍长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给自己的部下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把这些辅助兵带到营地去,自己在一份确认接收人员的文件上签上了名字。“真倒霉,刚打过大仗,分给我的都是刚入伍的新兵,连辅助兵里都夹着这种废物……”他小声嘀咕着,眯起了眼睛。“一定是有谁想要害我……” 由于右腿有明显残疾,卢奇诺幸运的没有被绑住双手,而是只被捆住了不用持拐杖的左腕。在卢奇诺之后,还有十五个成为辅助兵的奴隶和囚犯。后面的人都被绳子捆住了双腕,一根特别粗的绳子穿过每个人手部的绳圈,将他们连接起来。 一个年轻些的军团士兵拉住绳索的末端,拽着被连成一串的辅助兵,向他们的营地走去,其他人手持武器在旁边警戒,以免有人意图逃跑或袭击己方人员。 在一间大帐篷里,另一个非士兵打扮的人用匕首割开每个人的绳索,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大块硬的要命的黑面包,还给每个人都端了一碗稀到像是蔬菜块在湖里游泳的汤,甚至还有一片薄到几乎是放在眼前都不会影响视野的熏肉片。尽管没有人喜欢被当成囚犯来对待,但在饿了一天一夜之后,热乎乎的蔬菜汤和分量十足的黑面包,还有久违的肉味,还是有效的唤起了这些辅助兵的好感。就连卢奇诺对帝**团的印象都稍微有所改观。 这就是食物的力量。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辅助兵团的士兵了!” 餐后,独眼伍长走进帐篷,给每个人带来一套统一的新衣服,也宣布了辅助兵们要遵守的纪律——无非是些诸如‘服从上级命令’、‘不得擅自离开军营’、‘禁止私下斗殴’、‘所得物品必须上交’之类的——同时,他也宣布了违反这些规定所要遭受的惩罚,从禁闭、苦役、鞭刑、处死乃至全体进行十一抽杀不等,还相当鲜明的描述了这些惩罚措施的具体细节。 “我不管你们喜欢谁不喜欢谁,但是别搞出太大的声响,别弄出人命,懂吗?”在离开时,伍长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看似不经意的用剑鞘碰了一下卢奇诺的身体。“挡路的瘸子……”他嘀咕着,走出了帐篷,一个军团士兵随后用细绳捆住了帐篷门的帘子。 仅凭一条布帘和一根细绳当然不能阻止那些想要离开帐篷的人,但这里是帝**团的营地内部,周围有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在巡逻。 任何未经允许离开帐篷的辅助兵,都可能被直接处以死刑。 卢奇诺握紧了拐杖的手柄,用尽可能平静的神情面对着帐篷内的其他人,随时准备抽出自己的秘密武器。独眼伍长的意思很简单,他不喜欢卢奇诺,还示意让其他辅助兵教训一下这个家伙,只要不搞出人命就没问题——其他辅助兵当然也听得懂独眼伍长的意思。他们隐约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卢奇诺围在帐篷中间,面色不善。 面对可以直接决定自己生死的军事长官,卢奇诺相信他们肯定会愿意服从独眼伍长的意思,但他也相信自己绝不是乐意那种任人宰割的弱者。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尽量保持平静的神情,会让其他人模不清自己的底细,反而不会随便动手。 其他辅助兵们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些是战俘,有些是囚犯,有些是和卢奇诺一样的奴隶,彼此并不相识,更不可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就联合到一起。他们中没人认识卢奇诺的脸,但那条跛脚的右腿和那根拐杖,还是让他们把卢奇诺和那个故事联系到了一起,毕竟辅助兵团内的跛脚者几乎只有这一个人。 大都已经听说过‘恐怖的跛子’的故事,他们中没有人愿意第一个上前,去挑战这个看似毫不紧张,天知道是不是和故事中一样凶残的,曾活啃人头的瘸子。 对峙持续了五分钟左右。 一个深褐色皮肤的兽人奴隶,首先后退了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伍长算什么,老子想干啥干啥,不用别人瞎指挥。”他的帝国语使用的很是熟练,可能是在帝国境内出生的奴隶的后代,因此也成为了奴隶。“都散了吧。要我说,咱们还是想想明天怎么逃命的好,免得一上战场就死了。” 说着,那个兽人首先坐了下来,朝卢奇诺摊了摊手,示意没有敌意。有了他的带头,其他辅助兵也纷纷散开,各自在周围坐了下来。在陌生的环境中,他们大都选择沉默不语。 卢奇诺松了一口气。不过,他没有彻底放松警惕,而是一直留神观察着那个兽人。 他的身高大约有一米九左右,皮肤总体呈生褐色,肌肉比身高两米的大块头还要强壮,手腕几乎有卢奇诺的小腿那么粗,手掌也很厚实。他的手臂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疤痕,似乎曾长时间在火星四溅的熔炉前工作。他留着传统的兽人发型,和皮肤颜色近似的头发被编成一条条细密的辫子,披散着搭在肩膀和后背上。他的帝国语口音纯正,嗓音也没有普通兽人那么粗犷,听起来倒有点像是个憨厚的帝国人。 一般来说,兽人容易给人留下的印象多半是粗鲁和不善交际,通常不会和同族之外的人成为朋友。即使是两个来自不同部落的兽人,也很容易和对方发生冲突。卢奇诺以前在竞技场中遇到过兽人角斗士——那些兽人角斗士大都在战斗中的表现十分英勇,也因此很快就死在了竞技场上,极少能长久的幸存下来。 那个深褐色皮肤的兽人却不是如此。他很积极的和身边的辅助兵交流,很快和他们混熟了,围坐在一起讲着些低俗下流但在底层人群中倍受欢迎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然后那个女人说,巴布鲁,你的手臂真粗啊,我说,你搞错了,我的双手都在忙着解你的胸衣呢,你刚才模到我的裤裆里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兽人一边吹嘘着自己过去在大城市里时的经历,一边拍了拍另一个辅助兵的肩膀。“你呢兄弟?跟我们讲讲冻土省的蛮族娘们吧?我听说她们敢于躺在冬天的雪地里办事儿!” “我在边境上和一个蛮族娘们有过一段……她的个头很高,皮肤白但是很粗糙,脸上胸口上后背上都有棕色的斑点,身上还有股麝香味儿,身材好的不得了……”另一个自称来自冻土省的辅助兵也被激起了吹嘘的好兴致,立刻滔滔不绝的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这些半真半假,甚至是纯粹基于虚构的故事,并不能真实的反映出一个人的过往经历,却有效的抵消了陌生男人们之间的距离感。 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个自称巴布鲁的兽人,就已经成功拉拢了帐篷中的大多数辅助兵,和他们称兄道弟起来,只有卢奇诺被排除在外——尽管不愿意冒险去按照独眼伍长的意思教训卢奇诺,但他们还是本能性的孤立了这个被独眼伍长明确表示厌恶的瘸子,以免受到他的牵连。就连那个格外健谈的兽人,都没有搭理卢奇诺的意思,而是专注于和其他人培养感情。 被孤立的感觉显然并不好受。 尽管早已习惯了没有朋友的氛围,但这种被一群人排斥在外,看着其他人逐渐熟络起来的感受,还是让卢奇诺有些不舒服。他自觉的挪到了边缘位置,更加坚定了原本的想法。 卢奇诺可不想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当一辈子辅助兵,直到在战场上死去,或者极端走运的立下功劳,再重获自由。这里和竞技场内封闭的空间不同,这里是前线,是混乱的战场,这里有无数机会让一个人毫无征兆的彻底消失。他打定主意,只要一有机会就立刻逃走。为此,哪怕是要逃到森林里当野蛮人,终生不再踏入文明世界,他也要越过这些阻碍着自己的障碍,追寻自从成为角斗士卢奇诺开始,就已经久违了的自由。 继续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从那些军团士兵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在他们眼里,辅助兵不是和他们一样的生命,而是从本质上就是可有可无的消耗品。 不过,也正因如此,卢奇诺才会产生逃走的想法。 谁会去在乎一个价值不高,随时可能死在哪个角落里的人呢? 第十一章:巡逻队 ()卢奇诺所在的小队——或者用帝**团内部的正式说法,伍,一个由八名士兵,两名仆人,外加数量不定的辅助兵,所组成的基本战斗单位——很快接到了新任务。 独眼伍长很遗憾于自己讨厌的那个瘸子没有被好好教训一顿,不过他还是带人收拾好了小队的营帐和物资,把它们分别绑在每个辅助兵的背上,领导小队执行任务。至少在鹰翼省,帝**团很少用牲畜来进行小规模的物资运输,因为牲畜在鹰翼省是很宝贵的资源。 他们通常会直接让辅助兵来做这种事情。 利用闲暇时间,卢奇诺用地面磨平了拐杖的断茬,让它变得更加趁手,只是比原先短了一只手掌左右的长度,而且末端不再镶嵌有金属,本身不能再被当成武器使用。可能是故意想要累垮他,独眼伍长特地让卢奇诺背负成捆的标枪,还有一口用于准备军粮的大铁锅。 卢奇诺身上背负的包裹的体积,看起来和其他人背负的差不多大,实际重量上却要沉重许多。他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尽可能用拐杖来分担重量,艰难的在重负的情况下前进,近乎奇迹般的跟上了其他人的脚步。独眼伍长本来打算借机刁难一下那个讨厌的瘸子,最后却只能因卢奇诺卸下包裹的速度太慢而责骂几句,发泄一下心中的火气。 这支军团小队的任务,是巡逻战场侧面的旷野和密林,防范精灵的部队借助地形的掩护渗透进来,突袭军团主力的侧翼。 逻辑上,精灵不太可能选择这一侧作为进攻目标。因为这里常年没有精灵或人类在此居住,浓密的森林和边境处的无人区连在一起,地形狭窄而崎岖,很难在短时间内让部队通过,极易遭到防守者的沉痛打击。 正因如此,帝**团只分出了几支小队来巡视这片区域。每支小队要照顾的区域非常广阔,足有若干平方公里大小,且大部分都是密林区,根本不足以对其进行妥善看护。 毕竟这仅仅是为了以防万一。 帝**团不愿意分出太多兵力去防守侧翼,而是更希望把全部兵力集中起来,在大规模的决战中一举撕碎精灵的主力部队,用惨重的伤亡将敌人逼退,结束战争。历年与精灵的战争都是这样的。一旦伤亡惨重,精灵部队就会开始溃败,内部的政治因素会让精灵无法再进行任何军事行动,双方就又能再保持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和平。 在数百年前,雄鹰帝国刚刚成立的时候,人类从精灵手中夺取了鹰翼省,屠杀了所有不愿意逃走的精灵。作为一种复仇,精灵屡屡主动进攻帝国,双方互有损伤,而这些由复仇而起的战争更是进一步加深了人类与精灵间的仇恨。 作为精灵进攻的重点,鹰翼省的历史一直伴随着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不同于邻近蛮族世界的冻土省,也不同于邻近兽人世界的帝国南部省份,鹰翼省的敌人几乎总是精灵。从小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鹰翼省的人民早已对战争习以为常,对精灵的仇恨也根植在了他们的骨髓里,就像某种本能般被一代又一代的继承了下去。 尽管是帝国境内少数几个和精灵世界接壤的行省,但鹰翼省出产的精灵奴隶,却是帝国的诸多行省中最少的。大部分被抓获的精灵都会经历惨痛的折磨,然后遭到杀害。 至于被精灵抓住的人类……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不会有类似的遭遇,只是再也没有人听说过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第一天的巡视一切正常。 卢奇诺所在的小队离开了军团主力,在路上走了半天的时间才抵达战场边缘,又绕着森林转了半天,连一具未曾掩埋的尸体都没看到。在一处避风的地方搭建了临时营地,独眼伍长又和辅助兵们反复重申了逃兵的悲惨下场,才让他们回到帐篷里。军团士兵们睡在另一座帐篷里,中间是用于烹饪和照明的篝火。两个仆人为所有人准备了晚餐。 作为纯粹的职业士兵,军团士兵无需为生活中的一些小问题发愁。像是洗衣、生火、烹饪之类的杂事,都由军团雇佣的仆人完成,只有安营搭寨和打理武器之类的要紧事,才需要自己动手。这些仆人的薪酬比士兵们低一些,但不用参加战斗,也可以随时退出军团,带着自己的薪酬回家。 军团士兵的晚餐说不上丰富,不过分量十足。每个军团士兵都能得到足以吃饱的白面包,还有用豆子和熏肉片煮成的汤,一些士兵还自备了蜂蜜和咸味的鱼酱用于调味。餐后,独眼伍长甚至还从背囊里掏出一个有些干瘪了的苹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相比之下,辅助兵的晚餐,只能说是总比没有好。由于没有个人财产,辅助兵只能吃混合了麸皮的硬邦邦的黑面包,数量上也远比军团士兵的配额少,只能将之浸泡在淡而无味的蔬菜汤里,泡软后再勉强吃下。 注意到辅助兵们隐隐把那个讨厌的瘸子排挤在外,独眼伍长很高兴的拉过那个兽人耳语了几句。仅用了很短的时间,那个叫巴布鲁的兽人,凭借口才得来的人缘和粗壮有力的臂膀,已经俨然成为了辅助兵们的带头人。 由于巴布鲁表现出来的完全配合的态度,独眼伍长最后还塞给他一小瓶鱼酱。 得到了独眼伍长的奖励,巴布鲁没有独吞鱼酱,反而立刻拿了出来,给卢奇诺之外的每个人都分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从而进一步受到了辅助兵们的拥护。 排挤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卢奇诺默默吃着自己的晚餐,没有向其他辅助兵表示友好的意思。他知道那个独眼伍长不喜欢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试着去融入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到底,作为没有人身自由,甚至没有自身的所有权的辅助兵,其他人只会听从独眼伍长的意思——再往下可能是那个善于拉拢人的,叫巴布鲁的兽人的意思——接着才有可能是卢奇诺的。 带着‘恐怖的跛子’的凶名,跛着一条腿,因残疾被自己的直属上级厌恶,本身又不怎么善于言辞,卢奇诺注定不太会受到其他人的喜爱。幸好,也是得益于他凶恶的名声,其他人暂时只会用类似的方法来排挤他,而不是试图对其拳脚相向。 老实说,卢奇诺不认为自己总是能打倒一群人。 如果上次在空场上,卢奇诺没有抓住机会,一击打倒对方的头目,震慑住那些关于欺软怕硬的囚犯,被打死的人可能就会是他了。另外,如果没有那位老角斗士帮忙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卢奇诺可能在找到机会前就已经被打翻在地了,更不可能抓住机会幸存下来。 就算如此,他那次还是被打的很惨,事后又挨了整整六十鞭子,还是靠那种淡黄色的药粉才活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很突然的,卢奇诺开始回忆起自己见过的唯一一个魔法师。 他想起了那个魔法师像空中丢出的火球,想起了那个魔法师在战斗中使用的神秘力量,想起了那个魔法师用于炸碎自己的膝盖的那个神奇的魔法。他记得对方轻而易举的就在手掌中变出一团火焰,而那团火焰拥有着足以炸碎木头和骨肉的力量,仅用一下就废掉了自己的右腿。 在事情过去了半个多月以后,比起仇恨来,卢奇诺对于那个魔法师的感情,倒是羡慕更多一些。他早就知道魔法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但那种亲眼见过、甚至还亲身体会过所带来的震撼,还是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让他真切的理解了魔法的强大。 就连那种淡黄色的药粉也是。它能立刻让伤口止血并开始愈合,虽然很疼,却很有效,能救下很多人的命,效果好的不可思议。那其中肯定也有魔法的影子。 魔法…… 强大的魔法…… 就算手中没有武器,也能制造出毁灭性的伤害…… 幻想着掌控那种力量的感觉,卢奇诺不禁有些陶醉。但最终,他还是回归现实,看着把自己隔绝在外的,另外十五个辅助兵。 如果能获得那种力量的话…… 卢奇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关于魔法的事情。 他和魔法的距离太远了。认真的算起来,他顶多是见过一个活的魔法师,然后被后者用魔法炸断了一条腿。虽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掌握魔法的力量,但从魔法师稀少的数量上就能推断出来,那肯定算不上容易。更何况,他现在还是一个实际上归属于帝**团的,连自由都没有的辅助兵,又拖着一条残废了的右腿,连走路都比普通人慢上一些。 躺在帐篷内铺着的脏乎乎的毯子上,伴随着隐隐的头疼,卢奇诺回想着自己真正的家乡,没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第十六章:尾随者 ()没人说话。 他们纷纷望向卢奇诺,望向那个正站在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旁,浑身是血,还拎着沾满血迹的凶器的跛脚男人,静静的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在队伍中开口反驳道:“老子可不想留在这破森林里!我们早就过够了苦日子了!” “哦,真的?”卢奇诺微微抬起短剑,威胁的意味不言而明。“站出来吧。”他说。“刚才有不同意见的那位,请站出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狗杂种。 那个开口反驳的人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终归是没有站出来面对卢奇诺的勇气,只好隐藏在人群里,不再说话。 显而易见,卢奇诺的真实意思,根本不是想要听听什么‘更好的主意’。他只是在逼迫众人表态,看他们是否愿意服从自己的领导,而那些回答不的人必然就要直面他的怒火。 尽管这些人一拥而上就可以用很小的伤亡来杀死卢奇诺,但一旦他们把自己视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非一个团结的整体,就不可能有人主动站出来,提议进行这种可能导致自己丧命的冒险举动了。 领袖的作用非常重要。一个优秀的领袖可以把人们团结起来,以整体的形式活动,发挥出远比各自为战要高的效率。对于这些奴隶和囚犯出身的辅助兵而言,如果没有领袖,他们就是单纯的一盘散沙,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无暇他顾。更何况,卢奇诺刚刚才亲手虐杀了那个远比他更高、更强壮的前任领袖,这大大提高了卢奇诺在其他人心中的危险程度。 众人纷纷选择沉默,意味着他们基本能认同卢奇诺的领导权,或者至少是不敢公开表露出不认同来。 “……那就是没人有其他看法了。” 卢奇诺在尸体上蹭了蹭剑刃上的血迹,把短剑插回剑鞘里。“你——对,你。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沦落到这儿来了?”他转了转眼睛,找到一个独自站在一边、看起来同样不太合群的壮年男人,主动询问起对方来。 “盖尤斯。”那个壮年男人对卢奇诺的目光有些躲避。他看起来像是和那些囚犯出身的辅助兵比较熟悉,却又难以完全融入到其他人中,气质上更像是个普通的守法平民。“我是个码头工人……从没惹过事……”在说话的间隔,他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液,似乎很紧张。“……我那天喝了半桶啤酒,回到家,发现税官正和我老婆躺在同一张床上……我把他的头打扁了……他们原本要绞死我,然后又改变主意,把我送到这里……” “你干的很好,盖尤斯。真正的男人都会这么做。”卢奇诺先是鼓励了一下对方,才流露出招揽的意思。“你应该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指了指林中空地内的若干具尸体。“我希望你能检查一下这些尸体,并把从尸体上得到的东西都交给我,让我来统一分配。有问题吗?” “没问题……大人。” 盖尤斯忍不住带上了敬语。卢奇诺的态度让他觉得很有压力,像是在面对那些大人物时才有的感觉。在码头上本本分分的卖了半辈子力气,盖尤斯的思路算不上活络,但至少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卖力干活。 在其他人的注视下,盖尤斯仔细的在每具尸体上翻动着,几乎拔掉了每具尸体的盔甲和衣服,把它们集中起来。最后,用一个死人的上衣当垫布,他托着一堆从尸体上找到的小零碎,走到卢奇诺眼前,恭敬的把它们递给了自己口中的‘大人’——盖尤斯当然也知道卢奇诺为什么让自己干这种敏感的事情,并对后者的有意提携表示出了相当知趣的态度。 “七个钱袋……九个人……” 卢奇诺想了想,干脆把所有的钱袋打开,把里面的银币都倒在垫布上。足有近二百枚。“每人一把。”他这么说着,带头抓了一把,其他人也自然的分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正好九袋完整的治疗药粉……” 考虑到自己不能仅靠暴力和死亡威胁来维持地位,强忍着把这些好东西都据为己有的冲动,卢奇诺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份治疗药粉。这种无私的举动让其他人心生出些许好感,毕竟那在关键时刻可以救人一命。辅助兵们的前任领袖,那个叫巴布鲁的兽人,就选择私吞了其中的大多数,而不是公平的分给所有人。可惜那并没有让他活下来。 “七套有破损的军团士兵盔甲……” “盖尤斯,你负责保管多余的武器和财物,不用参加战斗,所以你不用穿盔甲。”对于这些能提高战斗力的东西,卢奇诺尽量本着按需分配的原则。森林中算不上安全,有凶恶的野兽,有不知道潜伏在哪里的精灵,还有可能会追上来的军团士兵,必须做好战斗的准备。 卢奇诺不想要盔甲,因为沉重的金属盔甲会让跛脚带来的劣势雪上加霜。他捡起了独眼伍长留下的头盔。和普通军团士兵的头盔相比,这个头盔的造型倒是挺普通的,只是看起来更厚实点。 “我只要这个头盔,别的你们一人一套。” 他这么说着,把头盔戴在头上,其他人随即瓜分了军团士兵留下的盔甲,其中还有个比较倒霉的没有分到头盔,只好光着脑袋。 “每个人拿到武器就这么拿着吧……另外每人拿一根标枪,多余的给盖尤斯……” 接着,卢奇诺又分配了其他的一些杂物,多是些还值点钱的小零碎,在离开森林后能在市场上换成银币。他的队员们也都武装了起来,外观上和真正的军团士兵几乎一般无二,只是松散的队形和毫无纪律可言的风气,让他们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担心惹上某种不必要的麻烦,卢奇诺下定决心,只要一离开这片森林,他就立刻解散队伍,独自回到森林里试着待上一段时间。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在森林边缘找块无人的荒地,弄点种子,盖上一个小小的农庄,过上自给自足的平凡生活——其实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未免有些太天真了,帝**团恐怕不会乐意让逃兵过上这种安逸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在见识过魔法的威力,见识过这个世界的独特之处后,他很怀疑自己还愿不愿意安心过上那种平庸而枯燥的生活。 在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之后,卢奇诺想要的东西更多了,他的**也随之膨胀起来。 盖尤斯已经俨然成为了这支小队的财务官。他保管着多余的武器,还有仅有的少量食物,把它们都塞进了自己身后的大背囊里。 尽管他其实连超过二十的数字都数不清,但在卢奇诺的支持下,他还是在这个群体中得到了一席之地。他没有受过任何教育,不认识字,看不懂任何一本不带插图的书,却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得到这种位置,也知道该怎么保住它。 “我们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 在选择下一步的前进方向上,卢奇诺倒是也有点主意。这多亏了他曾经接受过的系统教育,虽然在身为角斗士卢奇诺的过去八年时光里,他已经把这些东西忘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要往这个方向走,走上两三天……”他把伸直的手臂向左转动了45度。“……然后再这样转向……”他又把手臂向左转动了45度。“……一直向前走,直到我们离开森林为止。有人熟悉这片森林的地形吗?或者看过这一带的地图?” 这次卢奇诺是真的想从他的队员们那里得到些有用的线索,可惜真的没有人熟悉这片区域。这附近都是无人区,只是由于最近精灵军队和帝**团在这里开战,才暂时热闹了起来。这周围没有任何原住民居住,没有任何人类或精灵的村庄,更没有经过任何非军事性质的探勘。 如果那个独眼伍长的猜测是正确的,精灵手里大概有这片区域的地图。不过,在那些精灵眼里,人类恐怕都一样,更没有任何理由和卢奇诺的队伍分享它。 模了模头上顶着的军团头盔,卢奇诺莫名的感觉有些后背发冷。他知道,那些精灵很可能分不出也不在乎自己这些逃兵和军团士兵的区别,并会一视同仁的予以射杀。如果他对那种能发射金属块、在使用时会发出闷响的精灵武器的猜测是正确的,自己这支小小的队伍,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就连独眼伍长带领的正规部队,也在精灵的埋伏下吃了大亏。 这片北地森林位于无人区中。 没有经受过任何砍伐,各种各样的树木长得格外高大,既挡住了阳光,也使得森林的下层区少有烦人的野草和灌木。 卢奇诺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时刻用目光确保队伍现在是在以直线前进,不会出现太大的误差。在光线昏暗,缺乏参照物的密林里,独行者很容易迷路,甚至在无意间不停的绕圈子,而就算是有一群人一起前进,如果没有人留心观察,也极易大幅偏离原先的方向。 树木投下的阴影中,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他穿着一套暗色的合身外衣,用和衣服连在一起兜帽遮着头发,脸上用相同颜色的布蒙着脸,披着轻巧的斗篷,还背着一根由金属和木头制成的管状物体,腰间和胸前挂着好几组小小的储物包。在兜帽和遮面布的间隙中,一双末端逐渐尖锐的耳朵若隐若现。他的脚步非常轻盈,灵巧的躲开了踩到时会发出声响的树枝,小心翼翼的行走在暗处。 望着逐渐远去的逃兵们,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在身旁的树上刻下了一个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暗号,又消失在另一块阴影里。 第十七章:圈套 ()卢奇诺等人在森林里前进的速度很慢。他们不得不经常停下脚步,等待那些走的较慢的人,相互印证队伍的前进方向是否正确。有些人说‘树间的阴影里有鬼影在晃动’,还有些人抱怨肚子饿了、有点口渴、走不动路、地面不平、光线太暗、疲惫难耐、困倦不堪。 那些本来就不太赞同卢奇诺的人,纷纷趁机要求原地休息。 他们不敢直接违背卢奇诺的命令,但进行消极抵抗还是很容易的。就算卢奇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所有无心前进的人打起精神来,立刻以最快速度前进。 无奈,在盖尤斯的建议下,卢奇诺决定让队伍在下一个能找到水源的地方宿营。听到这个消息,逃兵们忽然有了力气,很快就群策群力起来,通过植物的分布、风中的气味和细微的水声,在附近找到了一条仅有不到半米宽的小溪。他们欢呼着在清澈的溪流中痛饮,装满了从军团士兵身上弄到的水壶,又用冰凉的溪水洗了洗脸,各自找地方或坐或卧的待了下来,卸下了沉重的金属盔甲。 帐篷和毛毯等物品都留在了帝**团的营地里。逃兵们只有武器和盔甲,还有点随身的小零碎,以及少量的食物。 黑暗在森林中会来的比外面早一些。茂密的树木挡住了阳光,使夜晚来的更早也更快。 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助手,盖尤斯在营地周围收集了些枯枝和干草,又用火石将其引燃,在小溪边的空地上点起了一堆篝火,提供了照明和些许温暖,还预留出了用于维持火源的燃料。 因为没有锅,一个当过几天厨师的逃兵主动请缨,用树枝穿着在火上烤热了大块的白面包,又在外面抹上了一层调味的鱼酱,让众人吃上了一顿热乎的晚餐。又咸又干还带着点焦味的白面包十分可口,受到了逃兵们的广泛好评。他们大都认为这是自己最近吃过的最好吃的晚餐,只是餐后会觉得口渴,要多喝些水,不过反正旁边就是小溪,有的是水—— 这是他们仅剩的一点食物。 饥肠辘辘的逃兵们遇到久违的白面包,便仅用一顿,就吃光了所有的补给。 当卢奇诺想到这个问题时,他才发现食物储备已经完全耗尽了。先前大家都只顾得上喂饱自己,无暇多想,完全没有考虑过食物吃光了以后要怎么办。 模了模好不容易有了饱月复感的肚子,卢奇诺打了个哈欠,决定先不去想这个令人悲伤的问题。 用一把长短不一的树枝抽签,逃兵们决定了守夜的人选,相互拥挤着在火堆边躺下,用睡眠来缓解疲劳和更彻底的消化食物。作为队伍中地位比较高的两个人,卢奇诺和盖尤斯不用参与抽签,能确保自己可以安心睡上一夜,不受打搅。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盖尤斯主动挤到卢奇诺身边,甚至还表示要把自己的衣服月兑给卢奇诺,直至遭到后者的严词拒绝才作罢。 深夜,森林中的温度骤降。 隐约觉得鼻子中有某种液体呼之欲出,卢奇诺半梦半醒的爬起来,打了个喷嚏,发现篝火仅剩一点亮光,明暗不定的摇曳着,像是快要熄灭了。 暗骂了几句偷懒打盹的守夜人,他往篝火里添了一把易燃的干草,又压上了一把细小的干树枝,最后再加上有些潮湿的其他燃料,不停翻动着,让气流把氧气带入火堆中,重新让篝火燃烧了起来,冒出了滚滚浓烟。刚要躺下接着睡,卢奇诺感觉眼前一花,像是有人影在篝火对面树丛中晃动,但当他仔细看时,又觉得只是风吹动了树叶。 “奇怪。” 他嘀咕了一句,在篝火旁躺下,一直睡到了天亮。 连同卢奇诺自己在内,九个逃兵一个不少的坐在熄灭的火堆边。不少人还在抱怨被夜风吹得很冷,一觉醒来感觉腰酸背痛。而卢奇诺亲自提拔上来的副手,盖尤斯,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可信度存疑的‘亲身见闻’。 “我讲的故事绝对是真的……不说我当年在码头上见过的那个用手提着脑袋的幽灵,就说昨晚吧,我还听到动静,像是有人在周围走动……”他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声音。“我假装自己睡的正香,悄悄眯起眼睛,看到一团晦暗的人影旁边一闪而过……” “别骗人了,那是头儿起来添火。我亲眼看见的。”另一个逃兵立刻戳穿了他的谎言。“昨天守夜的睡着了,火差点熄了,幸好头儿给它添了点柴。” “盖尤斯,你也看到了?” 卢奇诺立刻联想起自己昨晚看到的东西。他原本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是不是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他尽力回想着那个朦胧的人影。“大约比我高一点,比我瘦一点?” “差不多。”好不容易有人承认自己的说法,盖尤斯立刻来了兴致,描述也详细了起来。“我看到它从对面走了过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比野猫还快,肯定是徘徊在林中的幽灵……”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他马上指着营地旁边的树丛,喊了出来:“我看到它最后飘进那里去了!” 发誓要亲手戳穿盖尤斯的谎言,一个逃兵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树丛,面色阴沉的走了回来。“有人在监视咱们!”他大声嚷嚷着。“树枝都被压弯了,肯定是有谁长时间待在那儿!” 这个消息引发了逃兵们的全面警惕。他们马上拿起武器,仔细搜索了营地周围的每一个树丛,却一无所获。担心是帝**团派来搜索自己这群人的哨兵,一些人提议立刻上路,还有人建议再仔细搜搜周围,争取抓住对方,杀人灭口,免得行踪被透露出去。与此同时,盖尤斯坚称那一定是幽灵,是因为领地被闯入才会主动现身,要求大家和他一起向幽灵诚恳的道歉。 “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否则昨晚就会发动进攻了。” 卢奇诺凭借自己的直觉作出了判断。“暗中窥视者肯定不怀好意。我们设个圈套,把他引出来,抓住他,看看他是谁,问问他想干什么,再决定怎么处理他……如果他不上当,或者已经走了,我们就立刻出发,在军团士兵或者别的什么人赶来前,快点离开这里。” 结合了两种想法的特点,逃兵们大都对卢奇诺的计划表示赞同。他们围成一圈,压低声音,讨论了一下该设置一个什么样的圈套来把对方引出来,并决定了关键位置的人选。很快,逃兵们又四散分开,用短剑挖起泥土盖在熄灭了的篝火上,又用头盔盛着水浇在上面,在篝火上堆出一个湿乎乎的大土堆,还将几个鼓鼓囊囊的背囊丢在火堆边。 三,二,一。 盖尤斯默默倒数着,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大喊道:“跑!” 逃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就像是慌不择路的野兔,他们顾不上拿走自己的物品,连盔甲都没穿上,就仓皇的一起向同一个方向跑去。“跑啊!快跑!”队伍中还有人在大喊大叫着。“大家快跑!跑慢了就得死!大家快跑啊!” 由于突然在林间开始拔足狂奔的队伍看上去非常混乱,如果不是事先知情的话,任何人都很难发现,原本由九个人组成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八个人了。 一颗大树的树顶晃了晃,露出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影,兜帽和遮面布的间隙中露出了其不同于人类的尖耳朵。他抓着粗大的主枝,动作轻巧的从树上爬了下来,小心翼翼的靠近了表面上空无一人的营地。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开始狂奔,他打开一个被遗弃的背囊,想从其中找到线索,却发现里面只有树叶和泥土。 不好! 对危险的预感越加清晰,他本能性拔出匕首,回手猛刺向背后,却什么都没碰到。就在他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自己太敏感了的时候,一个人影猛然从篝火上的大土堆中站起,把他扑倒在地上。一把锋利的军团短剑,立刻顶在他的脖颈上。 那是个趴着压在他身上的,面目凶恶的,跛着脚的人类。 “放开我!”看到对方只有一个人,他马上用不太熟练的帝国语威胁道:“很多士兵正在过来!杀我,你会死!放开我,你可以走!” “耳朵末端是尖的……难道是个精灵?” 那个人类浑然不惧,还用手肘压住他的肩膀,一把扯下了他脸上的遮面布,仔细盯着他的脸瞧了一会儿。“……可惜是个男精灵。”那个人类叹了口气,似乎感觉很遗憾。“我抓住他了!是个精灵!”那个人类喊道:“都回来吧!只有一个精灵!我已经抓住他了!” 更多的人类从周围出现。这些人类开始还是向同一个方向跑的,后来就分成了几组,从不同的方向绕回了营地的位置。 这是个早就计划好的圈套。 自己中计了。 看着那些人类望向自己的诡异眼神,他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第十八章:精灵的味道 ()逃兵们一拥而上,把那个精灵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他们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匕首,一个水壶,几份干粮,一张粗陋的简易地图,以及一根长约一米、由木头和金属组成的管状物体。 卢奇诺先前的预感终于得到了印证。他拿着那根管状物体,仔细琢磨着它的构造——它应该就是击伤了一个军团士兵,并重创了独眼伍长的队伍的,神秘的新式精灵武器。 那是一把火枪。 这个世界……也有火枪?! 内心中的震撼和惊讶溢于言表,在精灵鄙视的目光中,卢奇诺又在精灵的随身物品里翻了翻,找到了一个装满铅制弹丸的小口袋,弹丸的大小与枪口的直径近似。他试着拿出一颗弹丸,塞进火枪的枪口里,对着天空扣了一下扳机。随着扳机被扣动,位于枪体后部的燧石立刻打出一片火星,甚至还溅到了卢奇诺的手上,除此之外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着卢奇诺不明所以的样子,精灵颇为讽刺的笑了一声,也为此挨了一脚,被旁边的一个逃兵踹倒在地上。 “它在你们的语言里叫什么?” 卢奇诺用枪口指着躺倒着的精灵,那颗弹丸随即从枪膛里滑了出来,掉落在地上。这让精灵的脸上毫无惧色,反而越发得意了。区区人类又怎么可能明白这种先进武器的原理呢?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卢奇诺在精灵身边蹲了下来,凑在精灵的耳边,低声威胁着。他说话时的气息喷在后者的耳朵上,让那个精灵很不自在的扭动着身体,下意识的想要离这个危险的人类远点。“……现在就告诉我,它在你们的语言里叫什么……”看着精灵那只白皙而纤细的尖耳朵,卢奇诺舌忝了舌忝嘴唇,咽下一口唾液。“……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宁死,不屈!” 精灵的态度很坚决。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安然月兑身,他的神色非常坚毅,看起来已经做好了英勇牺牲的准备。 “那么问答就暂时结束了。接下来是动手实践。” 说着,卢奇诺伸出舌头,舌忝了一下精灵的尖耳朵。这种充满暗示性的举动,让后者发出一声强行压抑着的惊呼声。手脚都被捆住的精灵没有能力从卢奇诺身边逃开,他瞪着卢奇诺,眼神中一半是受到侮辱后的愤怒,一半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惊恐。 见此情景,逃兵们发出一阵恶意的哄笑声。 “我听说精灵的耳朵都是很敏感的?”卢奇诺这么说着,浑然不顾自己正在描述的说法,实际上是在‘真正的家乡’那里听说的。“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只好自己试试了。” 卢奇诺用手臂抱住精灵的脑袋,把嘴凑了上去,含住了精灵的一只耳朵,用牙齿轻轻叼住了他狭长而柔软的耳尖。对此,精灵拼命的挣扎着,似乎生怕遭到某种比死亡更可怕的侮辱。“在我发火之前,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因为嘴里正叼着精灵的耳朵,卢奇诺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告诉我那种武器在精灵语里怎么读。” “杀了我!”精灵尖叫道:“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 作为回应,卢奇诺的牙齿骤然收紧。他的咬合肌仍旧像几天前一样发达,牙齿也没有变钝,对这种行为同样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他毫不留情的使用着自己的牙齿,撕扯着咬掉了精灵的半个耳朵,伤口处顿时涌出了鲜血——没有遭遇到想象中最难以接受的那种侮辱,精灵强忍着一声不吭,力图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但这还远没有结束。 卢奇诺没有吐掉嘴里的半个精灵耳朵,而是把它从门齿和犬齿中,转到了臼齿里。他用力的咀嚼着,嚼碎了皮肉,嚼碎了耳朵里的软骨,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这种举动不光让精灵感到震惊,就连逃兵们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一些人甚至不自觉的扭过了脸。 继续嚼了一会,他的喉咙动了一下,把嘴里那块混合着血液的骨肉沫囫囵咽了下去。 生肉确实有点难以嚼碎。 老实说,无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那都称不上是好吃。 “我还是第一次尝到精灵肉。”在说话的时候,卢奇诺刻意张开嘴,让精灵看清自己的口腔内部,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活活吃掉了他的耳朵。“味道不错……”他这么说着,用手指轻柔的抚模着精灵的另一只耳朵。“……你知道,我们的口粮不够了,很需要食物……现在看来,食物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了。我也许可以向我的朋友们介绍一道新菜……” “不要吃我!我告诉!不要吃我!” 终于无法承受卢奇诺的恐吓,无法接受自己被当做牲畜,活生生被人类吃掉的命运,精灵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卢奇诺直白的威胁和牙缝间残存的血沫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慕斯科特’!它叫‘慕斯科特’!需要装填‘呼尔法’和‘舒思’!” 慕斯科特……既然不是火枪或类似的发音,它应该是这个世界自主研制的武器,和‘真正的家乡’没什么关系。 心中的疑虑得到了些许解答,卢奇诺继续抚模着精灵的耳朵,给后者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迫使他不敢撒谎。“乖孩子……我刚才装填的是‘呼尔法’还是‘舒思’?” “是‘舒思’!‘呼尔法’在这儿!我的胸前,小口袋!”担心迟疑会让对方再次产生吃掉自己的想法,精灵绞尽脑汁,回忆着自己掌握的所有帝国语词汇,语速极快的把使用这种新式武器的方法说了出来。“先打开‘呼尔法’,全部倒进里面,再把‘舒思’塞进去,用杆捅到底,最后再用‘慕斯科特’!” 按照精灵的指引,卢奇诺从对方身上得到了五个小纸袋。他撕开其中的一个,把某种结晶状的半透明颗粒倒入枪膛里,又取出一发铅制弹丸,将其从枪口塞了进去。接着,他从火枪下的小支架上找到一根金属制成的通条,用它把弹丸和发射药填实。 这把火枪和卢奇诺记忆中的火枪没什么区别,只是发射药有所不同。 卢奇诺记得,火枪应该是使用黑火药的,而黑火药看上去应该是黑色的粉末。这种火枪的发射药是半透明的结晶状颗粒,显然不是他听说过的那种黑火药。 他举起枪,对着一棵树扣动了扳机。枪后的燧石再次打出火星,点燃了枪膛内的发射药,令其猛烈的燃烧起来。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铅制弹丸从枪口中喷出,眨眼间就命中了树干,在上面砸出了一个至少有食指那么深的圆形孔洞。并非初次见识到这种精灵武器的威力,逃兵们瞠目结舌的看着卢奇诺手中的火枪,有点不敢相信它竟然能制造出这种可怕的伤害。 毕竟火枪本身看起来就像是一根平平无奇的金属管子。 根据目测得出的结果,卢奇诺觉得这种火枪在近距离足以打穿金属盔甲,更能对血肉之躯造成严重伤害。这应该是一种很有效的远程武器,只是装填速度慢了点。 因为现在只有唯一一把火枪,它很自然落到了卢奇诺手里,成为了卢奇诺的专用武器。 “算你老实。你知道,我已经在考虑饶你一命了——如果你能如实告诉我,所有我想知道的事情。”卢奇诺把发热的枪口顶在精灵的额头上,作势扣动扳机,把精灵吓得立刻扭头避开。“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你还有多少同伙?你想干什么?……” 在被当成牲畜吃掉的威胁下,精灵很快吐露了实情。 这个被卢奇诺抓住的精灵,是某支精灵部队的士兵,本来在和其他几个同伴一起执行任务。这支精灵小队的具体任务,是保护一个精灵学者在附近完成研究,似乎是关于‘寻找战场上最近有大量尸体莫名失踪的具体原因’。在自由活动的过程中,那个精灵学者冒险走出了森林,引起了人类哨兵的注意,还用火枪击伤了对方,引起了一支人类部队的警惕。 那就是卢奇诺原先所在的军团小队。 在精灵眼里,人类都是一样的,没有军团士兵和辅助兵之分。 难以甩月兑对方的追击,精灵学者通知了负责保护自己的小队,后者便在一处林间空地设下埋伏,以微小的损失重创了对方。担心引来更多敌方部队的注意,其他士兵先保护那位精灵学者离开了这里,仅留下一个人手,用于监视人类幸存者,并沿途留下痕迹便于追踪。 森林中有不止一支精灵部队。而且,所有的精灵都很记仇。 有个精灵士兵在伏击中受伤了,被一根标枪刺穿了肚子。不像人类士兵一样拥有能快速治愈伤口的治疗药粉,那个精灵士兵勉强坚持到战斗结束,在撤离到安全位置时就死了。留下人手追踪人类幸存者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观察对方是否会叫来更多的援军,另一方面也是准备为死去的精灵士兵复仇——事实上,附近就有一支大约二十人左右的精灵部队,距离发生战斗的林间空地只有一天的路程。 如果根据记号追踪过来的精灵士兵中途没有休息,他们现在离卢奇诺的队伍应该已经很近了。 最后,被俘虏的精灵士兵威胁到,真正的精灵绝不会原谅那些杀戮过精灵的人。他劝卢奇诺尽快放走自己,这样他还可以去告诉自己的同伴,这些人类没有威胁,不用赶尽杀绝。 卢奇诺不以为然。 根据他的判断,就算自己现在放走这个精灵,对方也只会和同伴哭诉自己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反而会更加激起精灵部队的敌对情绪。不过,同样是考虑到精灵重视己方人员的心态,他决定先不杀掉这个被俘虏的精灵士兵,好在关键时刻用其作为人质来威胁对方,以防万一。 第十九章:帝国传统风俗 ()听说后面可能有二十个手持火枪的精灵士兵正在追踪自己,原本无心前行的逃兵们立刻提高了行进速度。 一天下来,连毫无负担、一心专注于前进的卢奇诺都差点掉队。 用拐杖绑着腿只是权宜之计。在和兽人的那场战斗后,卢奇诺就解下了捆在腿上的木棍,用一根去掉枪头的标枪替代那把已经坏了的旧拐杖。无论如何,跛着脚的卢奇诺,在走路的速度上还是比普通人要慢一些,只有背着大量物资的盖尤斯在速度上和卢奇诺持平。 当然,盖尤斯过度迟缓的行进速度,多半是故意装出来的。 他不想在卢奇诺面前显得太身手矫健。 为了防止那个精灵士兵逃跑,逃兵们捆住了他的手脚,使他无法自行活动。用抽签决定了先后顺序,逃兵们轮流背负着他前进。奇怪的是,卢奇诺注意到,大概是从下午时分开始,几个逃兵居然开始抢着背负那个精灵士兵,甚至还为此吵了起来,差点升级到暴力冲突。最后的获胜者背起精灵士兵时还有点得意洋洋的,像是得到了很大的好处似的——在森林中步行已经很吃力了,他们为什么还要主动背负着那个精灵? 卢奇诺的队伍在恐惧中全力前进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渐暗,他们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原地休息。盖尤斯带人找了点枯枝,勉强搭起一个火堆,为逃兵们提供温暖和照明。 昏暗的月光难以透过树木的遮蔽,这让森林中的夜晚显得格外令人困扰。队伍无法在黑暗中保持正确的前进方向,更难以保证没人掉队。况且,在慌乱的跑了一整天后,大多数人只想躺在篝火旁好好休息一会,而不是在未知的黑暗中继续前进。 食物储备已经耗尽了。 逃兵们分着吃了从那个精灵士兵身上得到的干粮,每个人只分到一小块,根本不足以满足饥肠辘辘的肚子。由于第二天宿营的地方并不靠近水源,就连清水都成了需要小心使用的奢侈品。担心夜间遭到突袭,没有人敢于月兑下自己的盔甲,只能穿着那些硬邦邦的金属块睡觉。这种远称不上舒适的现状让许多人心生不满。 不过,得益于其他的原因,逃兵们的士气还不算太低落。 他们围在一起,躲在旁边低声商量了好一会儿,才派出一个代表,找到了正坐在篝火旁闭目养神的卢奇诺。“头儿……我们……啊……”那个代表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感到有点难以启齿。“您只是想让那个精灵活着……并不在乎他会怎么样……对吧……” “没错。所以呢?”卢奇诺感觉自己白天的疑惑很快就要得到解答了。 “我们想……对他做点什么。您的意思呢?”从那个代表的态度来分析,那些同样想这样做的人,显然是怕卢奇诺也有类似的想法。 他们不想让卢奇诺觉得自己在惦记着他想要的东西。 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卢奇诺很果断的摇了摇头。“那是个男精灵,我没兴趣。”他说。“只要你们不弄死他就行。” 得到了卢奇诺的准许,那个代表回到队伍中,把消息告诉其他人。不一会,逃兵们立刻分成了两个阵营,各自占据了火堆的一边,坐错位置的人也自觉挪到了对面——在这两个阵营中,其中一个阵营是想对那个精灵做点什么的,另一个阵营则是不想这样做的。后者主要聚集在卢奇诺身边,而前者则主动挪到了离篝火稍远些的位置,方便进行接下来的娱乐活动。 其中,盖尤斯也跑到了卢奇诺身旁。他一边扭过头不去看火堆对面发生的事情,一边默默怀念着远在家乡的妻子。 另一个阵营的逃兵们也行动起来。 他们有五个人,大都是正值青年或壮年的、口味博爱的健康男性。在那个精灵士兵的尖叫声,以及夹杂着帝国语和精灵语的咒骂声中,他们解开精灵士兵手脚上的绳索,不顾他的反抗,开始扒下他身上穿着的衣服—— 以人类的审美来看,那个精灵士兵的长相,确实有点女性化。 他有宝石般的绿色眼睛,细窄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半长的淡金色头发更是凭空给他增添了几分柔美。他的肤色很是白皙,皮肤又远比普通男人的更为光滑,身材比较单薄,嗓音较尖,肌肉轮廓也不算明显,皮肉模起来紧绷绷的,颇有弹性。 虽然不难从种种迹象看出他确实是个男性精灵,不过对于这些许久未曾与异性有过亲密接触的、先前不是奴隶就是囚犯的逃兵们来说,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要知道,在**的趋势下,这些人中的大多数甚至曾经和那些浑身汗味、酸臭难闻、骨瘦如柴、肥头大耳、秃头带疮的同性们发生过些什么,而且在此过程中还不仅仅是扮演过男人的角色——其中有些是出于自愿,有些是出于被迫。 几乎每一个被迫参与过这种活动的人,以后都会有自愿参与的倾向。这不仅仅是因为这种行为打破了他们心中的某种禁忌,使得他们变得无所顾忌,还是因为那些曾被迫参与的人,都渴望能从强迫别人中得到心理满足,来填补自己心理上的缺憾。 卢奇诺从来没有参与过这种活动。 他对同性完全没有任何兴趣,还觉得这种行为有点恶心。 不过,通过阅读《帝国史》了解过雄鹰帝国境内的风俗文化,他能理解那些人的饥渴,也知道现在需要想办法来提振士气,就放任了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早就商量好了先后顺序,在粗暴的撕扯下那个精灵士兵的裤子之后,一个光头的逃兵立刻用手臂压住精灵的后背,同时月兑下了自己的裤子。其他的逃兵也帮忙按住精灵,不给他躲闪的机会。在精灵士兵高昂的惨叫声中,那个光头的逃兵趴在对方身上,兴奋的耸动着腰,在其他人的哄笑和叫好声中卖力耕耘,企图能多坚持一会,好证明自己的男子气概。可惜,很久没有触碰过如此柔软的**,他只坚持了不到两分钟,就败下阵来。 “你们也别想比我多坚持多长时间!”光头逃兵挤出人群,一边甩落身上沾染到的鲜血,还有某种粘稠的、淡白偏黄且带有一股腥味的液体,一边大声赞叹着。“别看他是男人,嘿,比那些廉价的女人强多了!皮滑肉紧!这些尖耳朵就是身子女敕!” 第二个人随即补上。利用前一个人留下的液体,第二个人的过程显得顺利了许多,带给精灵的痛苦也稍小了点,最后真的没有坚持过两分钟。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人。被现场的气氛感染,一个本来不打算加入的逃兵,也默默的排到了后面,等待自己上场的机会。 “等等接着来第二圈啊!”光头逃兵在后面喊道:“我刚才状态不好,不算!你们还没见到我的真本事呢!” 这场娱乐活动足足持续了好几个小时,直到火堆中大半的木头燃尽,光亮渐暗才停了下来。其中大多数参与者都在那个精灵士兵身上发泄了两次甚至三次以上。结束后,因为在发泄中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参与者们纷纷四散离开,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他们甚至忘了给精灵重新绑上手脚,不过那个精灵士兵倒是也不可能趁机逃走。在遭受了如此残酷的折磨以后,他已经晕了过去,只剩下若有若无的呼吸。 对于那个精灵士兵而言,这确实是一场相当残酷的折磨。 他光着下半身,侧着躺倒在冰冷的泥土上,身下尽是自己的血液,还有大量粘稠且带有腥味的白色液体,身上还有不少遭到殴打后留下的痕迹。即使是在昏迷中,他依然紧皱着眉头,神情中充满痛苦。 有点担心那个精灵会因此而死,卢奇诺让盖尤斯去看看他的情况。后者强忍着恶心,把精灵拖回了火堆边,确认了他还有呼吸,又在卢奇诺的指使下给他喂了点水,才重新将其绑上。 卢奇诺用拐杖的末端捅了捅精灵的后背。饱受折磨的精灵士兵申吟一声,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如果你诚实点,我兴许还会给你个痛快的,这样你就不会知道他们对你的尸体做了什么了……你确定之前没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了?”趁此机会,卢奇诺想要确认一下,对方没有向自己隐瞒什么重要的情报。“比如说到底有没有人追在我们后面?” “人类……死……”精灵士兵的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低声自语着,时而是帝国语,时而是精灵语。“……来了……杀所有的……跑不掉……” 一直强烈恐惧着的侮辱终于转化为现实,这种强烈的打击让精灵士兵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尽管早就听说过人类堕落的风俗和世界观,也听说过惨遭人类毒手的精灵们的故事,但亲身经历和听闻带来的冲击,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在这种程度的刺激下,他几乎不可能继续保持理智,更不可能再和卢奇诺这个导致他沦落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正常交流了。 他已经疯了。 夜间的森林中,突然响起了几声显得格外突兀的鸟鸣。但当卢奇诺侧耳倾听的时候,鸟鸣声又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第二十四章:地下世界 ()卢奇诺原本以为,既然对方露出了要把自己强行带走的意思,应该会用某种方式限制自己的自由,像是使用笼车、镣铐或派人看守。而事实上,那个‘人’只是单纯的让上百个僵尸组成了一个小而紧凑的空心方阵,把卢奇诺和精灵军官围在里面,半强制性的引导他们前进,自己则时而漂浮在队伍前面,时而又会不知所踪一段时间,再从后面赶上来。 刚刚惨遭了血肉浪潮的蹂躏,又完全听不懂帝国语,无法理解亡灵们的确切意图,精灵军官不得不放下敌意,暂时和卢奇诺保持和平共处。 好消息是,既然卢奇诺对对方还有利用价值,他目前为止的生命安全自然能得到保障。坏消息是,一旦到达了最终的目的地,情况恐怕就会变得截然不同了。 在卢奇诺的强烈要求下,那个‘人’给他提供了一根拐杖,只不过这根拐杖的来源有点特殊——它当着卢奇诺的面,低声念了几句咒语,用法杖指向一个僵尸,后者身上的腐肉顿时月兑落下来,只剩一副惨白的骨架零散的掉落在地上——它又念了几句咒语,让人骨在魔法的力量下扭曲变形,漂浮在半空中,相互结合,最后形成了这样一根纯粹由骨头制成的拐杖。 “我成为巫妖的年代比你祖父的祖父都要古老。抽出死人的骨头,和抽出活人的骨头,对我来说区别不大。”自称为巫妖的亡灵施法者这样说着,把拐杖丢给卢奇诺。“告诉你的朋友——”它说。“如果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想要逃走,就都得死。” 呸,那个尖耳朵正盼着我去死呢。 卢奇诺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决定不反驳巫妖的看法。诚然,他不太喜欢这个想要杀了自己的女精灵,不过让劫持自己的亡灵产生这种错觉又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丢下女精灵,独自逃走,任由对方去面对巫妖的怒火。毕竟他也知道,一旦那个女精灵了解了他们现在的关系,肯定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那个巫妖为什么会认为那个尖耳朵和自己是朋友? 卢奇诺原本想不通这个问题,而当他看向僵尸们时,就突然猜到了一种可能——从那个巫妖的态度来推测,它显然是把所有死人和它自己视为亡灵、又将所有活人视为生灵。主观上,即便明知它们生前原属不同的阵营,但卢奇诺一眼看到那些死而复生的僵尸们,就下意识的觉得它们肯定是一伙的,不会有其他的怀疑。那个巫妖很可能也是因为类似的原因,才产生了这样的认知,把卢奇诺和女精灵当成了一伙人。 队伍在森林中行进了几个小时,在一处山洞前停了下来。 这个山洞附近都是些大大小小的石块,上面盖着土,生长着些许植被,很有隐蔽性,从远处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 从周围的种种迹象推断,卢奇诺认为自己现在的位置,是在森林深处的无人区中的某个角落里。他沿途没有看到任何营地——亡灵不像生灵一样需要休息——这支规模算不上小的队伍,一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活人。 亡灵显然是真实存在的……它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它们就隐藏在森林中,还大量收集尸体补充自己的队伍,外面却丝毫没有关于它们的传言? 只能被迫向前赶路,又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卢奇诺边走边思考着关于这些亡灵的种种疑问,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从常理来思考,这些东西的存在都是无法理喻的,也许它们的行为也和它们自身一样莫名其妙,也许这在它们自己看来还挺正常的。 “我们要前往一座要塞。” 巫妖降低了些许漂浮高度,第一个进入了山洞。还没等卢奇诺和女精灵反应过来,那些僵尸立刻从背后推搡着,把他们硬推进了黑暗的山洞里。女精灵似乎对黑暗的山洞内部很是抵触,她挣扎着想要留在洞口,但还是被挤了进去。 “跟紧点。”由于山洞的扩音效果,巫妖的声音显得格外阴森。“这里有些不友善的朋友……” 向前走了一小段,拐过一条狭窄的洞穴,光线彻底消失了。不管卢奇诺如何睁大眼睛,也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他只好抓住一个人——或者说,某个走在他前面的僵尸——的肩膀,按照对方的肢体动作判断该向哪里前进,同时还在用拐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脚下,免得被凸起的岩石或其他僵尸的脚绊倒。 亡灵似乎不需要光线。 得益于其体内的精灵血统,女精灵的眼神比卢奇诺的眼神要好些,但她也需要在有光线的情况下才能视物。黑暗彻底剥夺了她的视觉。她跌跌撞撞的前进着,不断被身边的僵尸拥挤、推搡,几次差点摔倒。心中的不安和恐惧越来越难以抑制,她模索着在一具具腐臭的活尸间穿行,时而小声嘀咕,时而用精灵语大声叫骂,情绪逐渐趋于崩溃。 在本能的趋势下,她朝队伍中唯一的热源靠近。 那是洞穴中唯二的两个活人之一。 受到黑暗环境的影响,卢奇诺看不到也没想过女精灵在哪儿。所以,当对方正在四处模索着的手指突然碰到他的后脑时,他吓了一跳,差点喊了出来。“你想干什么?”平复了一下心情,明知道女精灵不懂帝国语,卢奇诺还是抱怨了几句。“有吓唬别人的精力,不如去试试解决那个巫妖啊?你准备拿斧子砍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手里拿着家伙准备欺负一个老瘸子时还挺有气势的,遇到硬茬就软了,你们这些尖耳朵真是……” “(精灵语)别说话!” 女精灵听不懂卢奇诺在说什么,不过她能从对方的语气里猜出大概的意思。隐隐觉得有点尴尬,她粗暴的打断了卢奇诺,试图掩盖自己的紧张情绪。 “对,你不喜欢人类,我也不喜欢想杀我的精灵,就这样吧。”说着,卢奇诺不自在的抖了抖身体。“这地方真冷……”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女精灵原本打算离那个人类远点,但在黑暗中和一群活尸挤在一起带来的不适感,还是很快压过了她对于维护尊严的需求。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她模索着又找到了那个温热的躯体,拽住了对方的右手肘。甩了几下,没能甩月兑女精灵,卢奇诺嘀咕了几句,只好任由她继续拽着自己。 周围的环境中没有任何光源,视觉完全派不上用处,只能依赖听觉和触觉。就算是卢奇诺,也只能靠抓住某个僵尸的肩膀,来确定自己该朝哪个方向前进。他不想费力气和女精灵纠缠,免得又失去方向,被那些僵尸推搡着前进。 挤在一群身体冰冷而僵硬、浑身散发着异味的家伙中间可不舒服。 又向前走了一段,女精灵得寸进尺的用另一只手拉住卢奇诺的左肩,稳妥的跟在他后面。意识到自己可以用这种方法来确定前进方向,她马上将这个技巧学以致用,并很快依赖上了这种感觉。尽管心知身边还是有上百具可怕的活尸存在,不过,靠近并触碰到一个活生生的躯体,让女精灵觉得舒服了不少,足以驱散那种莫名的不安,以及那种在面对黑暗与未知时自然会产生的恐惧感。 人类当然都该死。 可要和活尸比起来……人类可能还好点…… 睡在地板上肯定没有睡在床上舒服,但总比睡在牲口棚里好。抱着这样的心态,女精灵觉得自己对那个人类的敌意减弱了一些,心中的疑惑倒是一点没少。她同样也听到了那个巫妖的声音,却听不懂它说的帝国语,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儿,要做些什么。 人类是精灵的敌人。但是,亡灵是精灵的敌人,也是人类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亡灵又无法沟通…… “(精灵语)你,人类!你叫什么名字?” 女精灵试着和卢奇诺搭话,可惜卢奇诺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精灵语)莱奥妮,这是我的名字!”她换了个思路,在卢奇诺身后大声重复着。“莱——奥——妮!” 听对方放慢语速,连续重复了若干次,卢奇诺大致猜到了她的意思。“尖耳朵,你叫莱奥妮?”说实话,如果不是这个精灵军官先前还试图杀了他,而且还很不礼貌的、自顾自的一直拽着自己,卢奇诺还是很愿意试着和她沟通一下的。“我叫卢奇诺。”他也放慢了语速,重复着自己的名字。“卢——奇——诺!” “卢……卢奇诺?” 莱奥妮首先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自然也理解卢奇诺的意思。她本来想打手势和对方继续沟通,试图从卢奇诺那里得到一些更有价值的信息,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正身处于全无光亮的洞穴中。就在她思索着,该怎样和那个人类交流的时候,巫妖的声音突然在远处响了起来。 “他们来了!杀光他们,我的仆人们!” 全身只剩下骨头的巫妖,无疑是用魔法而非声带发声的,然而它发出的声音依然会受到自然规律的约束,在山洞中形成了连绵不绝的回音。 “不要让犯人受伤!” 第二十五章:卓尔 ()卢奇诺看不到究竟是什么人、或什么生物在黑暗中和亡灵对抗。他只听到了短暂的战斗声,还有一阵像是布匹被强行撕扯开时发出的响声,之后洞穴中就又恢复了平静。接着,他又听到了液体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鼻子里也嗅到了血腥味。 击退了那些自寻死路的弱者,巫妖发出一阵怪笑声。“我差点忘了……”它说。“路还有很远。麻烦的活人,你们也许想吃点东西?” 一个**的,柔软的,大约有小圆盾那么大的物体,从黑暗中丢了过来,正好砸在卢奇诺胸前。他下意识的抱住了这个物体,感觉其尚有余温。另一个相同大小的物体随后丢向了莱奥妮,毫无心理准备的她被吓了一跳,顺手就要把这个弄湿了衣服的物体扔出去,但拥挤在身旁的僵尸使得她不得不先将其拎在手里,免得弄脏自己的队长制服。 这个柔软的物体上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凭借在竞技场中积累的丰富经验,卢奇诺立刻就能判断出来,自己手中的这个物体,绝对是某种刚刚从**上撕扯下来的残肢——或者说的好听点,某种切好的生肉块。 一般来说,如果上一场角斗是猛兽吞吃角斗士的表演赛,下个上场的选手就能在场地里看到类似的东西。竞技场的工作人员并不总是会尽职尽责,完美的清理掉上一场角斗留下的所有痕迹。模索着找到了肉块边缘上参差不齐的断口,联想到那些蠢笨但力气很大的僵尸,卢奇诺大致猜到了它们把这块生肉弄下来的方法。 它们活生生的把它从什么东西那里撕扯了下来。 这块生肉可能来自某种动物身上,也可能是来自人类和其他的类人生物身上,而且肯定是从活着的生物上撕下来的。这块生肉非常新鲜,手感还很柔软,甚至还有些余热,断口处依然有血液在滴落。 模起来没有鳞片或长毛,表皮比较光滑,肉质柔软,没有明显的异味,形状像是细长的圆柱体,两端都是断口…… “我们还要走上很久才能抵达那座要塞。你们可以选择吃或者不吃,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里找不到任何你们见过和熟知的食物。”巫妖的声音又开始移动了,卢奇诺和莱奥妮身边的僵尸们也移动起来,让他们被迫开始前进。 “能不能停下来生个火?” 卢奇诺忍不住又提出了新要求。他迫切的想要点起一堆篝火,在火堆边烤熟这块还在滴血的肉,当然,更重要的是,搞明白这块肉是从什么生物身上撕下来的。 “这里不能生火。光和热源是最显眼的靶子。”巫妖拒绝了这个要求。“你的朋友好像有点精灵血统……她多半听说过关于‘卓尔’的故事,以及旅行者为什么不能在他们的地盘里生火。” 之后,巫妖便沉默起来,专心赶路,任由卢奇诺怎么搭话都全无反应。 知道自己几乎完全听不懂精灵语,卢奇诺没有再尝试和莱奥妮沟通。他把那块生肉塞在衣服里——虽然从种种迹象来推断,这块肉的来源非常可疑,不过他宁愿带着它,也不愿意因为一点心理上的不愉快就去冒把自己饿死的风险——既然巫妖说路还有很长,储存一些食物总是有好处的。 莱奥妮完全没听懂巫妖的话。她找了个机会,把那块**的物体扔了出去。她感觉那应该是哪具尸体上扯下来的,用来戏弄自己的道具。 向前走了几天……也或许是几个小时,卢奇诺觉得有点饿了。在毫无光线的地下洞穴里,人很难察觉到时间的流逝,更难以推测出准确的时间。他试着把那块肉拿出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味道,又舌忝了舌忝它,觉得很恶心,便意识到自己其实还不算太饿。 那些亡灵似乎永远都不会感觉到疲惫,它们裹挟着两个活人,一刻不停的前进着。渐渐的,就连卢奇诺也觉得累了。他向巫妖提出休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莱奥妮一路上继续拽着卢奇诺的胳膊,偶尔会用精灵语说上几句话,可惜卢奇诺完全听不懂她的意思。 “(精灵语)怪物说了什么?卓尔?这和黑暗精灵有什么关系?” 莱奥妮听懂了卓尔这个词。她确实听过许多关于卓尔的故事,这个词原本就来自精灵语——这个词在精灵语中的意思,是黑暗精灵。 他们是一群早在数千年前就迁入了地下世界的疯子。曾经是精灵,但如今早已成为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年长些的精灵们都说,由于长期身处地下,他们的躯体已经和他们的意志一起扭曲变形。大部分精灵故事中的反面人物,如果不是人类,那就是黑暗精灵了。 据说他们有着午夜般漆黑的皮肤,生活在阴暗而恐怖的洞穴深处,精通潜伏、阴谋和杀戮,惯于恃强凌弱,在黑暗中用匕首割断别人的喉咙。他们的性格非常残暴,头脑中绝无丝毫怜悯和宽容可言,只会毫不留情的压榨和摧残其他人。不管是和他们一般无二的同族,还是他们之外的异族,在这一点上,他们倒是能做到一视同仁。 据说他们最喜欢谋杀的对象,就是那些生活在地表上,皮肤依然白皙的普通精灵。 黑暗精灵在精灵世界中的地位,就像是鬼魂在人类世界中的地位。听起来非常可怕,知名度很高,几乎家喻户晓,但却没几个人真的亲眼见过。 莱奥妮以前觉得,黑暗精灵只存在于故事书里,她自己就从没见过任何一个黑暗精灵,也没听说有谁见过——不过,在亲眼目睹了死者复活,以及漂浮在空中的怪物后,她的这一认知还是出现了些许动摇。黑暗精灵该不会真的存在吧? 在前进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队伍终于突兀的停了下来。 所有的僵尸同时停住脚步,差点让反应不及的卢奇诺跌倒哪个僵尸身上,莱奥妮更是狠狠的撞在了卢奇诺的后背上。 “休息到你们睡醒。”黑暗中传来了巫妖的声音。“麻烦的活人……” 得到了主人无声的命令,僵尸们主动散开,留出了一小块空地,让卢奇诺和莱奥妮得以躺下。当然,它们依然守在周围,免得犯人趁机逃走,或者在黑暗中被某种潜在的威胁杀死。巫妖可能是暂时离开了这片区域, 又或者懒得搭理卢奇诺,让后者的一番试图套取信息的说辞完全成了白费力气。 直接躺在坚硬又冰冷的石头上可不好受,更何况地面还有些凹凸不平。卢奇诺把那块肉当枕头垫在了脑袋下面,感觉脖子稍微舒服了点,但还是难以入睡。 就在他想着,是不是要模索着找到哪个站在附近的僵尸,把对方的衣物扒下来据为己有的时候,突然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然后才意识到那肯定是原本躺在半米外的女精灵。“莱奥妮——”一天内被同一个手法惊吓了两次,他有点恼火。“你又想干什么?” “(精灵语)岩石太硬。” 意识到卢奇诺听不懂精灵语,不知不觉间,莱奥妮跟他说话也直白了很多。反正他听不懂。“(精灵语)借你的身体用用。”其实自己也听不懂帝国语,莱奥妮边说边硬挤到了卢奇诺身边,将头靠在他的手臂上,发出一声满意的申吟。 可恶的尖耳朵。 卢奇诺叹了口气,刚打算强行推开对方,免得手臂被压到发麻,就感觉一块带着温热的布料盖在了自己身上。他模了模那块布料,感觉应该是莱奥妮穿着的那件大衣。 “(精灵语)分——享——” 为了降低双方用语言沟通的难度,莱奥妮特意降低语速,长话短说,希望卢奇诺能从和自己的接触中学会些许精灵语词汇。她枕着卢奇诺的手臂,大衣一半盖在自己身上,一半盖在卢奇诺身上,居然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就睡着了。 其实她倒不是真的想要个枕头,只是有点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独自睡去。黑暗的环境和未知的境遇让她变得脆弱起来,比平时更加需要安全感,也更容易作出冒险的举动。尽管她在原则上依然还痛恨着人类,不过既然周围都是些恐怖的活尸,还有不知道是否真实存在的黑暗精灵,和唯一的活物——哪怕那是个人类——凑近些,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旦满足了自己对于安全感的需求,疲倦就随之袭来。她的体力消耗很大,心理上的情况也不太好,急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枕着卢奇诺的胳膊,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精灵语)分……分享?” 卢奇诺小声重复着这个莱奥妮特意说了好几次的词,猜测着它的意思。身上盖了件东西确实让他觉得好受了点。“买卖?……生意?……交易?”人在无聊的时候就会开始试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周围的黑暗让卢奇诺觉得非常无聊,于是他就开始试着破译莱奥妮的话。“交易……对,用交易这个词比较准确。那肯定是交易的意思。” 他闭上眼睛,嘀咕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误解了莱奥妮的意思。 “还算是个可以接受的交易吧……” 第二十六章:物理课 ()过了几个小时,也或许是足足过了几天,疲惫不堪的卢奇诺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一时还有点糊涂眼前为什么会一片漆黑。他愣了愣神,才想起来自己正身处于地下的某个洞穴内,被一群冷酷无情的亡灵强迫着前往某个地点。 卢奇诺醒来时的动作弄醒了莱奥妮。 由于所在的环境非常阴冷,他们在睡眠中已经不知不觉的凑到了一起。纯粹基于保持体温的本能,他们紧挨着彼此,共同挤在那件算不上多厚的大衣下面。 她轻哼出一个鼻音,恋恋不舍的拉住了有半个身体被自己压在身下、正要坐起来的卢奇诺,手臂绕住了他的脖颈,像是要把他拉回自己身边——随后,莱奥妮突然彻底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这种姿势的尴尬之处,她顿时放开了卢奇诺,架在他身上的腿也挪了下来,猛然朝后蹭了退出半米远的距离。她本来还想退的再远点,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此失去方向,或者和某个可怕的活尸撞在一起,她还是停了下来。 突然失去了依偎着自己的热源,卢奇诺打了个冷颤,感觉鼻腔里还残留着些许女精灵身上的气味。那种气味很难用语言来准确形容,总而言之肯定算不上坏。他很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但因为双方语言不通,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这反倒让莱奥妮觉得好受了点。 她深呼吸了几次,感觉脸上的热意渐消,决定忘掉这个小小的不愉快。 “终于……” 巫妖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沉默。“活人真麻烦。”它这么说着,挥动法杖,用魔力制造出一个小而微弱的光源。 借助这个光源,在进入洞穴深处以后,卢奇诺头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手指。他用手捂着被光亮刺激的有些疼痛起来的眼睛,通过指缝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总体上呈狭长形,肉眼可以看到的范围有大约两三百平方米左右,两端还在继续向前延伸,高度上已经超出了光源所能照亮的极限。上百个面目狰狞的僵尸,还有少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入队伍的骨头人,正围成一个椭圆形的队形,把卢奇诺和莱奥妮围在里面。 巫妖漂浮在队伍的最外侧,手里举着顶端发出光亮的法杖,得意洋洋的指向石壁。“你们睡了很久。”它这么说着,炫耀性的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器具。那看起来像是个由特殊金属制成的锥子。“……足够我完成这个!” 石壁上刻着一副简陋的壁画。用简陋来形容这幅画,其实都还算是客气的。卢奇诺打赌,就算蒙上自己的眼睛,自己也不会画的比那更差。那些缺少想象力和理解能力的人,根本不可能看懂这幅画想要表达的意思。 壁画中隐约画出一座巨大的、由许多个部分组成的建筑,中央部分有一座高耸的塔,最上面还画着弧形的线,像是在描述某种类似‘天圆地方’的世界观。建筑下面有两群由圆圈和直线组成的小人,手里拿着由或直或弯的线条组成的武器,似乎正在彼此作战。 卢奇诺粗略的数了一下,壁画上有至少四五百个小人。每个小人的造型都有些细微的差别。 这巫妖真够无聊的。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亡灵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不需要繁殖,几乎没有任何生理需求。像那些僵尸和骨头人一样麻木的亡灵可能还没什么感觉,像巫妖这种有智慧、有自我意识,很可能就是由人类转化而成的亡灵,就会发现无聊已经成为了自己最大的敌人。 虽然一点也不认为这幅壁画有什么艺术性,但为了避免激怒巫妖,卢奇诺还是违心的奉承了几句。“画的不错。”他问道:“这画的是哪儿?最顶上的弧线是代表天空吗?” 卢奇诺的恭维方式很巧妙。他没有昧着良心硬说出一连串赞美对方的谎话,而是假装对那副简陋的壁画很感兴趣,引诱巫妖在言语中透露出更多的信息,同时让对方觉得它的绘画技巧得到了肯定。 “哈,每个时代都有些认为天空会像个锅盖一样扣在我们头上的傻瓜。” 从巫妖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破绽,它说出的内容也更像是在讥讽。不过,先前一直有点懒得搭理卢奇诺的它,此时突然健谈了起来。“弧线代表的是我们的大地,这座伟大的堡垒位于地下,弧线的位置就是洞穴的实际边缘。” 巫妖这么说着,随手在弧线上又画了一条直线,又在直线上画了个非常抽象的小房子。 “事实上大地并不是无限向下延伸的,在不同的地方,大地的厚度并不一致,而且远比那些蠢人想象的更薄。我们现在就在大地之下,也许在某条河流下面,也许在某座村庄下面,也许在某座城市下面……很不可思议吧?我们周围的石头和土壤支撑着地下世界的天花板,换而言之,所谓的‘地下世界’,就是由一连串地下洞穴所组成的空间,就像采矿时掘出的矿洞或埋在土里的棺材,只是规模上比它们大上许多……你听懂了吗?” 注意到卢奇诺的表情中满是惊异,巫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它接着说了下去。 “顾名思义,‘地下世界’就在‘地上世界’的下面,它们的分界线就是大地,而遍布于两者之间的洞穴和隧道就是连接这两者的通道。当然,我知道你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在大多数无知的愚者看来,世界就是世界,他们根本不会想要去弄清事物的本质,整天只会遵循一切生灵的本能,进食、排泄、睡觉、繁殖,就像被饲养在大地上的牲畜。正因如此,我的主人才会远离那个堕落而愚蠢的世界,到这里来完成他的……呃。” 在高兴之余差点失言,巫妖马上转移了话题。“你还想知道什么?”看在卢奇诺总算还有点艺术品位,懂得欣赏自己的绘画作品的份上,它的态度也变好了点。“我只会告诉你问题的答案,至于你能不能听懂,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卢奇诺足足愣了三十秒,才突然问出了一个让巫妖感觉意想不到的问题。 “你刚才说,大地在我们的头顶上……那我们脚下的东西又是什么?它的下面又是什么?” “我们脚下的岩石也是大地的一部分。”巫妖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我必须承认,为了让你更易理解,我刚才的说法很不严谨。大地实质上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并不仅仅是地上世界和地下世界的分界线。” “它由岩石、泥土、沙子和水组成,地上世界建立在其之上,地下世界建立在其之中,厚度极宽。严格来说,地下世界的真名应该是‘地中世界’。即使是我的主人,也从未到达过大地之下的终点,因为一旦挖掘的过深,就会遇到目前还无法逾越的阻碍。我个人认为,这应该是那些惧怕我的主人探寻真相的……我是说,他的敌人设下的障碍。” 这就不知道了吧,地壳下面是地幔啊,从下面挖出岩浆来还怪别人捣乱? 关于‘真正的家乡’的记忆已经遥远的像是上辈子一样,但感谢曾经受过的严格教育,卢奇诺到现在都记得那些基本知识——尽管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过这些东西了。 他最初只是为了奉承一下巫妖,才随口问出弧线的意思,而巫妖的回答让他觉得吓了一跳。看起来,它并没有把漫长的生命都放在研究魔法上。回过神来,卢奇诺又问了个问题,试探巫妖对于自然知识的了解程度,才发现对方的水平也不过如此。 但家乡的知识在这里真的还适用吗? 看着漂浮在半空的巫妖和它法杖上的微弱光源,又想起了那个废了自己一条腿的魔法师,确信魔法在这个世界上是真实存在的,卢奇诺觉得头又疼起来了。他感觉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正在自己的大脑里相互碰撞。强烈的头疼感让他决定不再思考这些问题。他低下头,不再说话,而巫妖把这理解为是卢奇诺无法理解这些复杂的概念。 “你听不懂就算了。” 巫妖有点遗憾的熄灭了光源,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就在光源暗淡下去的瞬间,卢奇诺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莱奥妮,发现她既没有看向巫妖,也没有看向那副简陋的壁画,而是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当他想要转过头看的更清楚的时候,光线已经熄灭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僵尸们也围了上来。 亡灵在执行命令的时候总是很有效率。 仿佛完全没有受到早些时候发生的尴尬的影响,黑暗中,莱奥妮自然的搭住了卢奇诺的一条手臂,卢奇诺也习惯了她的这种行为,又像昨天一样抓住了某个走在自己前面的僵尸。 和这个尖耳朵抱在一起的感觉还真不赖。 卢奇诺这么想着,开始前进。 希望她现在不是在盘算着要找机会杀掉我…… 第二十七章:凯撒 ()黑暗阻碍了卢奇诺大多数的感知能力。 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向哪里走去,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洞穴里走了多远,更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到达目的地。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向前走,总体上是在往更深的地层中前进。每过一段时间,巫妖就会让队伍停下来,给卢奇诺和莱奥妮点时间休息,恢复体力。 莱奥妮起初打算和卢奇诺保持距离,但不安和恐惧最终让她改变了这个决定。她在休息时继续和旁边唯一的活人依偎在一起,幸好,卢奇诺也没做出什么让她觉得受到威胁的举动。 在休息了五次以后,饥饿感终于让那块生肉显得不那么恶心了。 忘了在有光源时查看一下这块肉的真实模样,卢奇诺有点后悔,同时也有点庆幸。如果这块肉的来源真的和他想象的差不多,他肯定不能像现在一样自然的把它塞在衣服里,还每天拿它当枕头垫在脑袋下面。诚然,翻滚的胃酸让他有点吃下这块生肉的冲动,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也许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再冒险吃掉这种东西。 生肉在他的怀里变硬又变软,经历了从尸僵到解除尸僵的过程,刺鼻的血腥味也渐渐淡了,触感上越来越软,似乎更容易下口了…… 如果还得在洞穴中走上一周,卢奇诺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在饥饿的驱使下,吃掉这块已经开始轻度**的生肉。他觉得自己到时候可能还会分一些给莱奥妮——这段时间来,他们经常会尝试沟通,虽然都没怎么真正的弄懂对方的语言,彼此之间的交流倒是更加流畅了。 幸运的是,就在卢奇诺考虑僵尸、骨头人和来历不明的生肉中,到底哪个比较适合下口的时候,他许久没有见过光亮的眼睛,敏锐的发现了前方的一丝微光。 转过一个弯,光线骤然增强,卢奇诺和莱奥妮不约而同的闭上了眼睛,都觉得光线强到简直能穿透眼皮,刺瞎自己的双眼。自从巫妖上次用魔法制造出光源,炫耀自己的绘画作品以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任何光线,以至于无法直视眼前的光源。 慢慢适应着许久未见的光明,透过自己的指缝和半眯着的眼睛,卢奇诺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不可思议。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规模大到离谱的洞穴。这个洞穴至少有上百米高,半圆形的穹顶有明显的人工痕迹,上面还点缀着大大小小的冷色光源,简直像是天上的繁星。这个洞穴的面积可能有一座小镇、甚至一座小城市的大小,在正对着入口的位置上,还有一座庞大的城堡,而那周围则散布着各式各样的建筑。从洞穴的入口开始,地面不再是凹凸不平的岩石,而是规整的大块石板,和周围的建筑一样,明显是人工修筑的。 卢奇诺总觉得眼前这座城堡有点眼熟。他看着城堡里那座格外高耸、几乎快要碰到穹顶的塔楼,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巫妖那副简陋的壁画。 “欢迎来到永夜要塞!我的主人正在里面等你。” 巫妖这么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黄金制成的精巧头饰,戴在自己额前的薄面纱上。“在这里我就不用担心弄丢自己的宝贝了……”它说着又掏出了更多的首饰——有些是黄金或白银制造的,有些是卢奇诺认不出来的材料制造的,大都镶嵌着宝石,雕有繁杂的花纹和图案——给自己戴上。很快,它的身上就挂满了华丽而贵重的装饰品,每件看起来都很昂贵。 一具瘦骨嶙峋,不,应该说本身就是一副枯骨的巫妖,硬给自己身上戴上了如此之多的装饰,看起来着实有些可笑,但卢奇诺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记得巫妖为什么不杀死自己,让自己也成为那些僵尸的一员。 巫妖说它的主人需要一个实验品。 几天前在森林里,卢奇诺完全无法反抗这个强大的巫妖,几天后在这个洞穴里,情况也是一样的。看了看身边因为听不懂巫妖的帝国语、正满脸疑惑的莱奥妮,卢奇诺叹了口气,在僵尸和骨头人们的裹挟下,跟在巫妖后面走向洞穴尽头的那座城堡。 这个洞穴确实很大。从洞穴的入口走到城堡的入口,足足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沿途的建筑有点像是民房,可惜由于先前几乎从没离开过竞技场,卢奇诺还真分不出来这里的建筑风格和地面上的是否一致。 城堡的大门有五六米高,看起来像是由暗色的金属制成的,表面雕刻着特殊的几何图案,正紧紧的闭合着。巫妖举起法杖,用魔法激活了某种机制,金属大门就慢慢拉了上去。 路上,卢奇诺想起自己原来在竞技场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获得自由,在外面的世界生活下去。仔细想想,这些年来,他始终都没有真正的自由过。在竞技场里,他为了获得自由的一丝希望和自己的生死拼命战斗,后来又加入了辅助兵团,然后杀了伍长后和一群逃兵在森林里逃亡,躲避帝**团和精灵的追击,最后莫名其妙的落到了亡灵手里。 简直像做梦一样…… 一个月前,他还是孤狼卢奇诺,强大的竞技场准冠军,距离自由和荣耀仅剩一步之遥,自信能在单挑时干掉任何对手,哪怕是冠军也不例外。 自从那个魔法师炸碎了他的膝盖,他的生活就立刻变得截然不同了。他残废了,瘸了腿,成了个不堪大用的废物,以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方式离开了竞技场。之后,他一直在找机会追求自由,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突然遇到了前来复仇的精灵部队。和那个叫莱奥妮的女精灵一起被亡灵抓住后,经由一条黑暗的隧道,他来到了这个充满魔幻色彩的地下洞穴里,又马上就要成为天知道什么怪物的实验品。 如果这真的是梦就好了。 卢奇诺原先希望,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回到了真正的家乡。他现在只希望能突然从眼前的噩梦中惊醒,再一次从竞技场里那张潮湿而肮脏的小床上醒来,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双腿,意识到自己依然是那个强大的孤狼卢奇诺。没有断过腿的孤狼卢奇诺。 “(精灵语)放开我,污秽的亡者!” 莱奥妮的叫喊声让卢奇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两个骨头人正强行架着莱奥妮,把她拖进了城堡里。与此同时,另外两个骨头人也从两侧突然抓住了卢奇诺的双臂,把他朝那扇洞开的大门拖去,根本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 “哈哈哈,别担心,你的朋友不会受到伤害……和你一样。”巫妖飘在卢奇诺身边,用空洞的眼眶看着他,发出一阵怪笑声。“我的主人需要实验品。”它说。“两个总比一个好。” 骨头人看起来身材单薄,力气上却比普通的人类壮汉更大。早就领教过这一点,卢奇诺没有挣扎,任由骨头人把自己拖进城堡深处。他甚至还有闲心从自己的衣服里拿出那块放了好几天的生肉,发现那块肉的皮肤是黑色的,从断口处能看到惨白色的骨头和颜色较浅的肌肉,上面还用红色染料纹着一个标记——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从哪个纹过身的智慧生物身上撕下来的,位置应该是小臂或者较为瘦弱的小腿。 想到自己曾经嗅过并舌忝过这块生肉,还打算吃掉它,卢奇诺就觉得很恶心。这和他还不确认这块肉的来源时的心态可完全不同。他把那块肉丢在地上,置之不理。 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呢?幸好自己没有吃掉这块肉,但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卢奇诺完全没有注意骨头人正在把自己拖向哪里。这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一直到他在地上拖行的双脚突然停下来,又被粗暴的扔在地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旅途终于抵达了尽头。根据他的理解,‘活人实验品’这种身份,肯定不会意味着什么好事。 不知道莱奥妮怎么样了? 卢奇诺对于这个尖耳朵的情绪很复杂。一方面,是她带领精灵士兵拦截了逃兵们的队伍,严重的耽误了时间,杀死了其他的逃兵,间接导致卢奇诺落到这些亡灵手里,还意图过要亲手杀了卢奇诺。另一方面,经过这些天来的相处,卢奇诺觉得她其实还不算太坏,甚至还对她产生了些许本能之外的好感。 死到临头时就不要担心别人了,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 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卢奇诺望向周围,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中。大厅的地板是光洁的大理石,地上放着散发出冷色光芒的立式烛台,周围还有很多木质长椅,隐隐环绕着大厅中的某个特定的位置。 点缀着浮雕的巨型王座就立在卢奇诺眼前。 一个高大而消瘦的人影坐在王座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卢奇诺。 “有意思……”在说话时,那个人没有张开嘴巴,喉咙也没有动弹丝毫。“……你也许听说过我。我是凯撒,第一任帝国皇帝……”他的语调和巫妖一样,和卢奇诺说的帝国语有些许微妙的差别。“……你是谁?” 第三十二章:生命的意义 ()卢奇诺行走在一片耀眼的光辉中。 他不记得自己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只记得自己走在这里。 这里的天空和地面全无分别,方向和距离的概念非常模糊,周围没有任何特殊的标志物,甚至连地平线也看不到。他不知疲倦的在这片光辉中前进,却不知自己的目的何在,只是在单纯的向前、向前、向前。 凡物…… 一个声音问。 ……什么是生命的意义? “活着。”卢奇诺这样回答。“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 许多凡物曾祈求过我的恩惠。 那声音说。 我问他们相同的问题,他们无一能答出令我满意的答案。于是我惩罚他们。我再问一遍,凡物,什么是生命的意义? “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活下去,变得更好。”卢奇诺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他从来都是这么认为的。“从最卑微的普通人到最辉煌的领袖,他们的生命都是为了这些理由而存在的,为了活着并活的更好,为了生命本身。” 但是,凡物。在你的种族中,一些人秉持原则,一些人冷血无情,一些人公正无私,一些人利欲熏心,一些人好善乐施,一些人自私自利。他们的生命的意义,难道都是一样的吗? “当然是一样的。所有人都想活下去,活的更好,只是受限于能力和思维模式,分别选择了不同的生存方式,且都认为自己作出了对的选择。所谓的好人,所谓的坏人,无不如此。”卢奇诺这样回答。“只有现实可以裁决谁的方式更好。活着的赢,死了的输。他们用不同的方法追求着相同的目标,所以他们的生命的意义,自然也是相同的。” 很有趣…… 有些凡物认为生命的意义是责任、是义务、是忠诚、是荣耀、是享乐、是复仇、是爱情、是知识、是杀戮、是毁灭、是征服、是支配、是自由、是混乱、是繁殖、是**、是凋零、是枯萎、是死亡。这些片面的答案都无法令我满意。 凡物,既然你说生命的意义是生命本身,你又如何能证明这一观点? “我还活着。”卢奇诺说。“我能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还活着,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你的生命的意义也是生命本身吗,凡物? “是。我的生命的意义也是生命本身。我不想死,至少不想这么早就死。我想要向那些伤害过我的人复仇,我想自由的游览整个世界,我想拥有权势和财富,我想成为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想满足我自己。例如现在,我还想回答你的问题——但首先,我必须先活着,才有可能实现这些目标。所以说,生命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 “从这个问题上延伸出去,只能得到一系列无解的哲学问题,让人深陷于无限循环的思考而无法自拔,甚至由此产生打算放弃生命的想法。那毫无意义。” …… 你的答案令我印象深刻。凡物,你得到了我的恩惠。 碎片是你的了。 一种充实感让卢奇诺觉得思维清醒了点。那片耀眼的光芒瞬间散去,卢奇诺也从那片光芒中掉落,仿佛从天空直降而下的坠落感让他忍不住喊出声来。 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石质平台上,四肢和脖子被镣铐固定着,周围还漂浮着十三个全身只剩下骨头的巫妖,以及最靠近自己的、手里正拿着法杖的凯撒。“怎么回事?”一时间,卢奇诺还有点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在哪儿?” “你在我的永夜要塞里,年轻的帝国人……”凯撒挤出一个有点狰狞的笑容,欣喜的放下了法杖。他本来以为卢奇诺马上就要爆炸了,刚准备释放一个防御魔法,免得被飞溅的血肉和碎骨碰到。“实验成功了!”他的语调稍微高昂了一些。“你活下来了!看起来你已经完全融合了血鹰之心!你的伤口也全部愈合了!” “这不符合常理!他的身体刚才已经要裂开了!上一个表现出这种征兆的实验品在那以后几乎立刻就爆炸了!”一个巫妖神经兮兮的尖叫道:“有谁看到他是怎么突然正常过来的吗?是不是有谁对我用了阻碍感知的法术?!” “我们应该马上把实验品解剖检查一下!”另一个巫妖这样提议。“我怀疑那心还在不在他的胸膛里!也许那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也许它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 巫妖们乱糟糟的讨论起来。这次的成功非常蹊跷。 在最初的阶段,血鹰之心提供了磅礴的生命能量,愈合了卢奇诺的伤口。随后,和那些失败的实验品差不多,卢奇诺在加持了清醒魔法的情况下失去意识,很快出现多处大面积皮下出血,总体积变得更小了一圈,眼角已经有鲜血流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力。突然,很莫名其妙的,他的身体瞬间恢复了正常,同时也恢复了清醒的意识。 “我们不能冒险失去这个珍贵的实验品!” 最后,还是凯撒阻止了那些蠢蠢欲动,准备当场就把卢奇诺拆成碎块的巫妖们。“我检查过了,血鹰之心还在实验品的胸膛里,一切正常。”他说。“现在可以确认,在这个实验中,确实存在某些我们目前尚不了解的事情。但这不是对实验品进行解剖检查的理由……” 亲自解开了束缚着卢奇诺的身体的魔法镣铐,凯撒让四个幽灵仆人抬着担架,把卢奇诺送到了一间特殊的房间里——尽管恢复了意识,但卢奇诺一时间还无法灵活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觉得胸腔中非常充实,新心脏的跳动格外有力——这间房间的装潢明显高级了很多,面积也大上不少,房间的一角还有个书架,房间的中央还有一张干净整洁的双人大床。 像是本能一般,卢奇诺刚被抬进这个房间,就有种被窥视着的感觉。他转了转眼球,感觉这种被窥视感来自天花板上的那支吊灯。 “融合还没有完全结束,血鹰之心的力量会逐渐渗入你的体内,这一过程可能会持续几天至几周。”凯撒先前是这样告诫卢奇诺的。“你最好在这段时间里保持充足的休息。等你的状态趋于稳定,我还需要你配合我进行一些测试来收集信息。这是实验的后续部分,能让我们知道你从血鹰之心上得到了多少好处。” “我什么时候可以站起来?”卢奇诺还是比较关心这个直观的问题。“我的腿看起来已经恢复原状了。” 凯撒转动僵硬的脖颈,神色有点怪异的看了卢奇诺一眼。原本的卢奇诺肯定不能从那双干瘪的眼球中看出什么来,但他现在发现,凯撒的眼神中似乎也有着复杂的感情。 “很快……很快。”凯撒是这样回答的。“和永恒相比,短暂的不值一提……” 在接下来的三天的时间里,卢奇诺一直躺在床上,由幽灵仆人负责着他的饮食起居。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大量的水,却始终感觉精力充沛,全身上下有用不完的力气,肌肉时常有麻痒和轻微的疼痛,睡眠质量倒很稳定。他总体上的状况还算不错,只是暂时还无法起床,以及因为无事可做而产生了无聊的情绪。 右腿的现状让卢奇诺觉得很满意。 他的右膝原本失去了膝盖骨,腿骨也少了一截,右小腿以下完全没有任何知觉。现在,他的右腿完好如初,不但骨头长了回来,膝盖上连块疤痕都没留下——要说还有什么遗憾的,就是卢奇诺身上积攒下来的各种疤痕都消失了,这让他觉得有点可惜。 伤疤也是炫耀经历的一种途径。一个多次受伤、遍身伤疤的角斗士,在气势上就会给对手带来心理压力,让人觉得正面对着一个曾身经百战的硬茬子。 感觉已经到了可以检验成果的阶段,在第四天,卢奇诺试着下床走路。他扶住床沿,小心翼翼的用左脚先着地,然后是好不容易恢复了知觉的右脚。近乎下意识的,他的右脚碰了一下地面,就不自觉的歪向一边,但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还是让卢奇诺觉得兴奋异常。拖着还有点发软的双腿,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时而快跑几步,时而跳来跳去。 他刚开始还有点不放心,把拐杖放在床边,准备随时取用。当他发现自己的腿已经完全康复了以后,就决心和杵着拐杖走路的生活方式说再见了。他拿起拐杖,对着床上那个人形的污痕,得意洋洋的摆出了一个双手握剑的姿势,还空挥了几下,嘴里发出“嗖——嗖——”的声音,然后被自己幼稚的行为逗得大笑了起来。 终于又能用自己的双腿走路了! 在失去一块膝盖之前,卢奇诺从没觉得能用两条腿走路,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然而在严重受伤,以为自己可能要一辈子残疾下去的前提下,又忽然重新得到了健全的肢体,——巨大的喜悦顿时席卷了他,让他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三十三章:基础魔法 ()卢奇诺和血鹰之心融合的速度很快。经过魔法探查和几项实际测试,凯撒宣布,卢奇诺已经完成了和血鹰之心的融合,完美的承受并接纳了这颗人造心脏。 血鹰之心不仅治好了卢奇诺的跛脚和内伤,还强化了他的身体,让他变得更强壮、更迅速、更敏锐。他发现自己跑动的速度快了,力气也比受伤前还大,连反应速度都有了些许提高。 凯撒让几根木棍以普通箭矢的速度飞向卢奇诺,而只要卢奇诺注意到并全力想要躲闪,就能靠身体素质躲掉其中的大多数。凯撒又把木棍的数量增加了十倍,密集的朝卢奇诺飞去,最终也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木棍能够命中——当然,这是在他全无负重的情况下。 力量方面,最直观的表现是,卢奇诺的外形没有什么变化,体重却增加了几乎一半,肌肉变得更加密实,也更加强壮。他空手就拧断了用于测试的铁片,虽然不小心被其锋利的边缘划伤了手,伤口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愈合了,同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难以直接测试的是,卢奇诺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得益于此,他发现整个世界似乎都焕然一新了,那些先前被忽略的细节,此时也直观的展现在他眼前。例如卢奇诺现在就已经确定,凯撒是通过在天花板上的那支吊灯来监视自己的,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表露出来,免得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这种感觉很棒。 恢复了信心的卢奇诺甚至提出要把武器,然后试试和那种灵活的‘骨头人’打上一场,而凯撒则谨慎的拒绝了他的这个要求。 “我还需要测试你的魔法亲和力。”凯撒说。“从今天开始,我会亲自教你一些最基础的魔法,来验证你是否真的拥有了使用魔法的能力。” 凯撒解释说,基础魔法,是学习魔法的入门渠道。尽管它们的用处基本不大,却能很好的测试出一个人是否具有学习魔法的天赋和能力。普通的魔法学徒通常要从冥想开始,逐渐找到和魔法元素共鸣的方法,同时借此缓慢提高自己的魔法亲和力,最终才能真正拥有施法能力。但是,血鹰之心改变了卢奇诺的体质,理论上,他的魔法亲和力应该高到可以直接跳过这一步才对。 他最先教给卢奇诺的,是一个简单的引火术。这个法术的效果,就是让施法者在指尖召唤出一小团火苗,仅能点燃干草或蜡烛,对稍微湿一点的树枝都无能为力。对于那些天赋较差的学徒来说,能用它在指尖打出几个火星,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倾听魔法元素?……呼唤火焰?……用精神力引导它们成型?……” 卢奇诺完全听不懂凯撒的意思。他之前没有学过任何魔法知识,更不懂得那些艰深隐晦的概念。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心里默念着希望火焰元素聚集到自己指尖,然后像眨眼和呼吸一样自然的、下意识的动了动想法,就有一团火光在他手上闪了一下,随后消失不见。 “非常好!你现在的魔法亲和力很高。”凯撒对卢奇诺的成果表示了肯定。“你刚才没能用精神力约束和引导魔法元素,所以这个法术释放失败了。” 这就是魔法吗? 卢奇诺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呼唤那些‘魔法元素’的,其实他连这个概念到底代表什么意思都没弄懂。他只是自然而然的按照凯撒的指导,试着去呼唤火焰,然后魔法元素就自然而然的汇集在了他手中,然后因为没有得到合适的引导而消散。 这一点也不难。卢奇诺根本没有把时间花在倾听魔法元素上,而是直接和它们达成了沟通,倒有点像是魔法元素主动来倾听卢奇诺的想法。 这和凯撒说的,初学者通常要花上几天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来感应并和魔法元素达成沟通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那是因为血鹰之心大幅提高了你的魔法亲和力——”回答着卢奇诺的疑问,凯撒的语气中隐约有些酸味。“你现在只是一个空有财富,却不知该如何花销的人。仅有高超的魔法亲和力,不用精神力去约束和指引魔法元素,你最多只能用它变变戏法,打出一团火光或招来一阵湿润的微风。那可算不上是拥有了施法能力。” 按照凯撒的指导,卢奇诺学着去感知和调用自己的精神力。这种没有参照物,近乎凭空想象,蒙着眼睛去开发未知潜能的步骤,对卢奇诺来说就很困难了。幸好他的理解能力还不算太差。他花了十天的时间,才勉强找到一点头绪,学会用精神力控制魔法元素,在自己手中制造出一小团微弱的火苗。这意味着他已经拥有了最基本的施法能力,成为了一个施法者。 看着指尖微弱的小火苗,虽然觉得啐口吐沫都能把它熄灭,不过卢奇诺还是觉得很高兴。 “你的精神力基础还不错,强度在普通人中算是较高的,只是敏感度有点差,这一点会随着你使用魔法的次数而逐渐改善。” 凯撒其实并不在意卢奇诺能学会多少魔法。如他所说,这只是测试的一部分。“接下来,我会教你一个相反的基础魔法,制水术。它实质上是运用水元素和风元素的组合延伸,从空气中汲取水分的法术。首先你需要得到这两种元素的反馈……” “就像这样?” 掌握了使用精神力的方法,卢奇诺学习新法术的速度也快的惊人。他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成功的制造出少许泪滴大小的水珠,而这倒也是初学者的正常水平。 “对,就是这样。” 凯撒望向卢奇诺的眼神中更多了几份贪婪和迫切。他很快就掩饰住了这一点,不过卢奇诺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凯撒很快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你的感知能力在这段时间会异常清晰,这是融合带来的副作用,可能会让你产生幻觉、幻听之类的,或是单纯的偏执和多疑。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随时问出来。”凯撒的声音听起来就像个和蔼的老者,但卢奇诺可不相信他的话。“一段时间后,这种过度敏感的感知能力逐渐降低,在跌到极点时就会慢慢回升。第二次提高的感知能力是永久性的提高。” “其他的身体素质也会提高吗?” 卢奇诺不愿意让凯撒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明显的威胁,就故意扯开话题,免得因为这个问题上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更多的戒备。他隐约觉得凯撒对自己不怀好意,却猜不到这位强大的古代皇帝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凯撒的目的仅仅是杀掉卢奇诺,他随时可以动手。现在的卢奇诺对他来说,依然是一只随时都能轻易碾死的蚂蚁,在战斗中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理论上会。你的身体会持续受到血鹰之心带来的好处,变得更强壮,更敏捷,更健康。你受伤后的愈合速度会大大提高。”凯撒就着这个由头扯开了话题,实际上还是隐瞒了一部分事实。“这个改善体质的效率是非常缓慢的,你平时不会有什么感觉。它也许需要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时间,才能让你出现明显的变化……” 尽管看起来已经完成了全部的实验,凯撒依然禁止卢奇诺离开永夜要塞。卢奇诺试着询问过凯撒,既然实验已经完成了,他是否可以离开这里,但凯撒坚称还有些小细节没有完全结束。 “你很快就可以离开了。”这样向卢奇诺解释的时候,凯撒正忙着翻阅一本看起来非常古老的卷轴。“很快,你可以‘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他在离开这个词上的咬字特别重。 卢奇诺也试过请求凯撒教自己更多的魔法,而凯撒则表示,根基不牢是魔法师的大忌,然后每次都用基础魔法来打发他。凯撒教给卢奇诺的魔法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基础魔法。 每天练习着那些简单的基础魔法,日常起居都由幽灵仆人照顾,卢奇诺简直都要习惯这种没什么波动、平淡而安逸的生活了。他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练习那些基础魔法,有时会锻炼一体,三餐都由幽灵仆人送到房间里。凯撒和他的巫妖们似乎都有事要做,卢奇诺在自己能去的区域里找不到他们,又不敢冒险进入那些有亡灵卫兵看守的区域,只能重复着这种稍微有点简单枯燥的日常生活。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情况终于有了转变。 某个巫妖——虽然他们无疑都有各自的名字,不过卢奇诺实在分不清,这些全身骨头的家伙到底谁是谁——来到卢奇诺的房间,很有礼貌的敲响了他的房门。 “主人让我叫你过去一下,实验者。”和卢奇诺说话的时候,巫妖还轻轻点了下头,显然‘生前’是个很注重礼节的人。“他说,还有最后一个步骤,需要你的配合……” 第三十四章:夺魂 ()巫妖没有把卢奇诺带到哪座实验室,而是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大厅。凯撒和其他的巫妖们正在这里等候。这间大厅内没有什么特殊的实验设备,甚至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两张带扶手和靠背的石质椅子面对面放在大厅中央,其中一张椅子上还带有银光闪闪的镣铐。 “坐。” 凯撒指了指那张有镣铐的椅子。 直觉提醒卢奇诺遵从凯撒的指示绝对不会带来什么好结果,但心知自己目前没有资本和对方抗衡,卢奇诺还是坐在了椅子上。银光闪闪的镣铐像水银般流动起来,轻柔的固定住了的卢奇诺的手臂、双腿和脖颈,松紧度正好,不至于让他觉得难受,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挣扎或逃走的余地。这套镣铐本身就是一件奇妙的魔法物品。 被镣铐锁住以后,卢奇诺觉得自己马上就感知不到任何魔法元素了,像是被剥夺了施法能力——尽管他的魔法其实还没有他的拳头有用,这还是让他觉得很不自在,像是隔着一层蒙在眼前的薄布来观察世界。 “我需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年轻的帝国人……”凯撒似乎心情不错,话也比平时多了些。“在整个实验中,你一直表现的很好,这是令我觉得最欣赏的一点。你识时务。所以,我一直给予你应得的待遇,用于奖励你积极配合的良好态度。” 说着,凯撒慢慢飘到卢奇诺对面的椅子上,艰难的坐了下去。 “如你所见,我的躯体非常不灵便。不仅是从一位魔法师、一位皇帝的角度考虑,就算只是从一个老人的角度考虑,我的躯体也远说不上是令人满意。” “太久了……我的意志经常在知识和奥秘的海洋中畅游,而每次当我回过神来时,却都会发现自己依然被困在这具腐朽的、僵硬的干尸中。我很沮丧,真的。每次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借助魔法的力量,才能完成那些最基本的肢体动作,都令我觉得非常沮丧。最令我感到沮丧的一点是,我之所以会被困在这具可悲的躯体里,都是源于我自身的考虑不周。” “我渴望弥补我的错误。我渴望重新拥有一具新的躯体。我渴望以更好的方式长生不死。” 说到自己最大的追求,凯撒的语调也变得高昂了起来,情绪有点激动。“我放弃了整个帝国,放弃了我的家人、我的权势、我的军队、我的人民,所追求的只不过是想要多活上几个世纪……我为此付出和牺牲的东西,难道还不够多吗?!” “那些虚伪的神。他们自己拥有了近乎无限的寿命,就阻止我们这些被称为‘凡物’追求智慧和真理,阻止我们探寻永恒。” “我来,我看见,我征服。”凯撒将手举到自己面前,最后一次注视着这具躯体。“我已经找到了通往永恒的钥匙。无论是人还是神,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得到它!” “你是唯一一个能承受血鹰之心的实验品。你是个男性帝国人。你正当青年。尽管我希望你的头发能再浓密一点,不过我可以忍受这点瑕疵……”凯撒用双手握住了卢奇诺被镣铐束缚着的双手。“我只需要你帮我最后一个忙。你的奉献不不仅能帮助我,还能帮助帝国,甚至有助于所有的人类。以凡人之躯容纳古神的碎片,这具躯体不但会变得更强,更好,还会在保持活性的同时,拥有与真神无异的漫长寿命。仅凭你是无法善用这件珍宝的……” “……把你的躯体给我……”凯撒说。“……等我返回地上,重新接管我的帝国,我会将你的名字刻在最大的纪念碑上……卢奇诺……” 绝不! 卢奇诺愤怒的盯着凯撒的眼睛,因镣铐带来的束缚效果而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早就知道凯撒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却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如果他能说话,他肯定会说,宁可死也不会让人占据自己的身体,虽然凯撒肯定也不会这么浪费资源。 “不管你同意与否,我将夺走你的灵魂,将之撕裂,令其消亡。” “然后,你的躯体将属于我。” 宣告了实验品的最终命运,凯撒开始念出一个极长的咒语。他念出咒语的语速很快,声音短促而清晰,足足念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终于念完了最后一句。期间,凯撒一直坐在原位,双手始终和卢奇诺的双手保持着接触——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先用镣铐束缚住卢奇诺,再开始施放这个继承自古代奥术的强大魔法。 撕裂感包裹着卢奇诺,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剧痛。相比之下,就连心脏被活生生从胸腔中挖出来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卢奇诺被固定在椅子上,感觉有某种强大的力量正在撕扯着自己,想要把自己撕成两半。他愤怒的看着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凯撒,回过头,看到了目光呆滞的自己。 等等。看到了……自己? 卢奇诺没怎么仔细打量过自己的脸,不过他还记得自己长成什么样子。此时此刻,他十分确认,自己看到的那个被银色镣铐束缚在椅子上的男人,绝对就是他自己。 就在他疑惑于此的时候,他的意识忽然觉得有些异样。这种感觉很是微妙,就像是睡意朦胧中的突然惊醒,紧接着又像是赤身穿越了一层有韧性的薄膜。 他又看到了凯撒。 这一次,凯撒的皮肤和肌肉已经不再干瘪,不再像是一具僵硬的干尸。现在的凯撒看起来更像是个保养得当的中年人,肤色偏黄,中等个头,脸上有些皱纹,穿着一身华丽的礼服,手中握着自己的法杖。 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像是在颇具异域风情的竞技场里,只是场地面积非常宽阔,竞技场的建筑主体也极为高大,观众席上还笼罩着朦胧的雾气。场地内很是空旷,没有任何障碍物。地面的材质不是泥土也不是沙子,而是某种半透明的硬质地面。 透过半透明的地面向下望去,能隐约看到一个持续向下延伸的深渊,底端格外漆黑,看起来像是在快速旋转着的漏斗。 注意到对手已经进入了场地,凯撒猛然发出一阵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的灵魂如此弱小!” 模了模脑袋上稀疏的灰白色头发,得意的做了个鬼脸,凯撒对自己释放了一个法术,正圆形的法力护盾顿时把他包裹在中间。他是个谨慎的魔法师。 “欢迎来到灵魂竞技场!”动作灵活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凯撒语气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而且很快将永远归属于我!你无法抗拒我!在这里,强大的灵魂就是一切!” 灵魂竞技场是凯撒从一本残破的卷轴中发现的古代奥术。经过不懈的努力,他终于掌握并改良了这个法术,省去了原本苛刻的施法条件,能仅靠一段咒语,将施法者和目标的灵魂同时从躯体里抽离出来,送入这个并非单纯基于物质的竞技场中。在这里,人的样子就是他们心理上自我认知的形象。他们在这里能发挥的力量,也完全取决于他们的灵魂强度。 使用这个法术最大的好处,就是失败者的灵魂会被胜利者吞噬,消失的干干净净,同时壮大胜利者的灵魂。 这并不是唯一一种从躯体中抽取灵魂的方式,更不是最简单的,但却是最稳妥的,绝不会伤害到目标的**,也不会有任何残留——凯撒的目标就是卢奇诺与血鹰之心完成融合的那具躯体。他不想冒险,在这个关键时刻功亏一篑。他不希望用那些有可能会让那具躯体失去活性的方法,也不希望卢奇诺的灵魂碎片残留在躯体里。他只想尽可能保证成功率。 作为一件强大的人工制品,血鹰之心已经诞生数十年了。期间,凯撒和他的巫妖们试过各种类型、各种特点、各种素质的实验品,最终只有卢奇诺一人幸存并完成融合。 凯撒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他始终无法认同那具干尸般的躯体就是自己。 正因如此,即使是在进行了巫妖转化的五百余年后,他依然觉得,自己应该是那个正当壮年的帝国皇帝。他认为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候,就是建立了雄鹰帝国,宣布解散元老院,并将自己送上权力巅峰的瞬间。那时他不仅是人类世界中最有权势的人,还是最强大的魔法师。 而凯撒的对手却…… 早在决定抽取灵魂的方案前,凯撒就用魔法探查过卢奇诺的灵魂强度。反馈回来的结果有点模糊,似乎受到了干扰,但总体上,卢奇诺的灵魂强度远低于凯撒。 灵魂强度取决于很多东西。知识,智慧,意志,信念,强烈的情绪,这些都会暂时或永久性的影响灵魂强度。逻辑上讲,一个人活得越久,经历的事情越多,积累的经验越丰富,他的灵魂强度就会越高。作为一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卢奇诺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拥有比活了五百多年的凯撒更强的灵魂。 事实看起来的确如此。 凯撒丢出一个火球,在对方身上炸开——他在这里施法并不需要消耗精神力,因为这里并非物质的世界,而是让灵魂们彼此角斗的特殊世界。“这可真不光彩。”他嘀咕着。“我以后该怎么把这场战斗描述更辉煌点呢……” 遭到火球的攻击,站在对面的那个看上去大约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用双臂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第三十五章:灵魂竞技场 ()这根本算不上是战斗。 凯撒的对手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看上去没有受过任何战斗训练,只会蹲在原地用双臂护住自己,放声哭泣,白净的脸庞上满是泪痕。受到火球的攻击,他痛苦的叫了一声,趴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一击闪电随后命中了他的后背,让他哭的更惨了。如果不是在灵魂竞技场中,这个少年肯定早就死了,只是因为灵魂竞技场的特殊性,他才能活到现在。 在灵魂竞技场中,无论参战的灵魂使用了什么样的攻击方式,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他们的灵魂强度。凯撒用魔法的形式来攻击对手只是出于一种习惯。事实上,就算他决定走过去用和对方近身肉搏,最后的结果也几乎是相同的。 但……这个只会蹲在地上大哭的孩子,真的就是那个实验品的灵魂吗? 注意到这种奇怪的情况,就连凯撒都觉得有点诧异,从而下意识的放慢了释放魔法的速度。从实验品的身体状况来看,凯撒推断他原先应该有一定的战斗经验。 从面容上来看,两者倒像是同一个人。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毫不怀疑是自己的魔法出现了什么差错,凯撒推断,这个实验品可能是在小时候受过什么伤害,导致心理上一直把自己认知为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联想到实验品原先那副身上便是伤疤、看起来粗壮凶狠的样子,凯撒忍不住笑了出来。 谁能想到,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在灵魂上竟然如此弱小? “年轻的帝国人……”在灵魂的世界中,凯撒的音调也恢复成了自己原先那副富有磁性的浑厚嗓音,而不是靠魔法模拟出来的声音。“灵魂的强大才是制胜的关键!”他挥动法杖,用一个法术限制住对方的行动,准备释放一个强大的攻击性魔法,来结束这场不算战斗的战斗。 少年悲惨的哭泣声,甚至让凯撒早已冷漠下来的心灵产生了些许内疚之情。不过他马上说服自己,他必须得到那个实验品的躯体,在灵魂竞技场中最终也只有一个获胜者能够离开。 “快停下!”被魔法影响了行动,跌倒在地上,少年蜷缩着身体,大声尖叫道:“不要打我!我会乖乖听话的!不要再打我了!” 凯撒没有说话。他情绪平静的看着少年,放出了一个杀伤力极大的高级亡灵法术。 凋零术。 在现实中,这个法术会对所有生灵造成恶毒的伤害,能强行消耗目标的生命能量,让其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衰老,变得虚弱和迟钝,濒临死亡。就算目标侥幸未死,也会受到永久性的负面影响。可惜,现实中的魔法护盾和无生命障碍物都会削弱甚至抵消这个法术的效果,从而大大降低了它的实用性。 在灵魂竞技场中,凋零术只是凯撒调动灵魂力量的媒介,至于法术本身倒显得无关紧要了。倾尽全力发出了这个魔法,凯撒感觉自己的灵魂顿时衰弱了一点,而效果倒是也很值得他这么做。 被凋零术射中以后,少年顿时安静了下来。满脸惊恐和难以置信,他痛苦的尖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打着滚,拼命挣扎着。 这是灵魂即将被撕碎的前兆。 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性,不过这个少年还挺禁得起蹂躏的。普通人通常都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攻击。因为是在灵魂竞技场中使用的,凋零术本身的法术效果没有得到体现,只是作为一个媒介,将凯撒强大的灵魂力量用于攻击对方。 又朝对手扔出了几个攻击性魔法,凯撒彻底终结了少年的垂死挣扎。这段战斗只耗费了他不到一半的灵魂能量。如果这个少年不是超乎寻常的坚韧,可能还会再节约一点。 只要灵魂还能继续存在,消耗的灵魂能量就会慢慢恢复,但不会超过某个特定的上限。要提高灵魂能量的上限是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就凯撒所知,唯一的捷径,就是通过灵魂竞技场来吞噬失败者的灵魂,壮大自身。可惜由于这个法术本身也存在一定的风险性,凯撒只用过少量脆弱而易于击败的灵魂做过实验,尚未从中得到多少好处。 停止了让人揪心的哭泣声,少年的眼泪凝固在脸上,身影逐渐淡化…… 凯撒欣赏着自己记忆中那双柔软而灵活的手,等待得到少年被撕碎的灵魂,然后离开这里,回归现实世界。他迫不及待的想在现实中看到一双属于自己的、活生生的手了。只要吞噬掉实验品的灵魂,他马上就能转移到那具现成的躯体中去,以更好的方式获得永生。 但他迟迟没有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感觉。 满脸疑惑的四处打量着,凯撒看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地方。少年的身影确实消失了,奇怪的是,另一个身影正在空地上逐渐显现出来。 凯撒以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法术改良自古代奥术,效果应该和原始版本是一样的,只是精简了施法过程。他记得那份卷轴上说,“……终唯有一灵魂可胜,取败者碎裂之魂,返归人世……”。没错,凯撒很确定,自己在施放法术上没有任何问题。他应该只抽离了实验品一人的灵魂进入竞技场,而且他刚刚已经彻底粉碎了那个少年的灵魂。 这个新来的家伙是谁?! 隐隐觉得有点不妙,凯撒举起法杖,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以为角斗应该到此结束,他刚才有点过度浪费灵魂能量了。由于用了比所需更多的灵魂能量来击败对手,他的灵魂能量现在只剩下一多半,情况不容乐观。 他估计自己还能在击败两三个像少年那样的对手,但空地上的那个人影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和前者显然不是同一个水平。 那是一个穿着重型角斗士盔甲,手持短剑和圆盾,脑袋上顶着一顶点缀着羽毛的角斗士头盔的男人。他的四肢和胸月复部都覆盖着厚厚的金属盔甲,整体造型和角斗士所用的非常近似,脑袋完全被头盔保护着,通过眼孔上盖着的两块细密的金属网观察外界。 看着神色凝重的凯撒,男人不慌不忙的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和普通的角斗士不同,他的短剑尖锐而锋利,圆盾则是典型的蛮族风格,主体由木料制成,在中心位置镶有一块金属,上面还有数根长且狰狞的盾刺。他身上的护甲不但覆盖了四肢,还保护着胸月复部的要害,就连脖颈处都有金属护颈,甚至连膝盖和手肘都得到了稳妥的防护。 男人脑袋上的那顶头盔是全覆式的,顶端还有几根漂亮的鲜红色长羽毛。 打量了一下自己手中重量匀称、平衡极佳、连把手都很适合手型的军团短剑,模了模短剑锋利的剑刃,比划了一个向下劈砍的动作,男人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这可真是把好剑。 “你是谁,陌生人?”凯撒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异类之物’吗?你想干什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彼此介绍过自己了,尊敬的凯撒。” 男人动作很不标准的欠了欠身。这还是他跟某个巫妖学的。尽管他也不知道这个礼节应该用在什么场合,不过他觉得这样会让自己显得更有礼貌些。 “我叫卢奇诺……或许你已经忘了我的名字。我是你的那个实验品。对,就是被你的手下带来,被挖了心,安上那颗新心脏的帝国人。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瘸着一条腿。多亏了你的实验,我的腿现在已经长好了。不记得了吗?你还教过我魔法呢,虽然你怎么都不肯教我几个高级点的。说起这个——非常感谢你慷慨的馈赠。” 说着,他夸张的鞠了个躬。 “这不可能!我已经撕碎了那个可怜虫的灵魂!”凯撒咬牙切齿的瞪着对方。“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和来意,怪物!你别想愚弄我!” “说起来有点奇怪,不过,你刚才击败的人并不是我。我一直在旁观那场打孩子的游戏,真亏你下得去手。我以为你已经活了快六百年,应该知道欺负小孩子是很不光彩的举动……”男人的语气里也有点疑惑。“在我等待入场的时候,有个声音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什么‘灵魂竞技场’的规则。我是不是得杀了你才能离开这里?” 凯撒用法杖指向对方。“这绝对不可能!我的法术绝不会出问题!你一定是在欺骗我!”他大喊道:“不管你是谁,你死定了!” “嗯,看来是这样没错。只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感觉身体内充斥着用不完的力气,卢奇诺也摆好了准备战斗的姿势。“……好不容易离开了那座竞技场,绕了一大圈,居然又跑到了另一座竞技场里……真是世事难料……”嘀咕了几句,他朝自己的对手喊道:“放马过来吧,传说中的凯撒!看在你更老一点的份上,让你先手怎么样?” 第四十章:逃出生天 ()同样是以实验品的身份落到凯撒和他的巫妖们手里,莱奥妮的待遇就没有那么好了。 在卢奇诺每天无所事事,好吃好喝,一切都有幽灵仆人照料,甚至还有闲心学习魔法的时候,莱奥妮正在遭受着非人的折磨。作为某项实验的一部分,某个巫妖把她关进了黑暗又阴冷的地牢里,每天三次用魔法给她制造可怕的幻觉,施加精神压力。 魔法。 早就对人类掌握的那种邪恶力量有所耳闻,但莱奥妮以前并不清楚那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在巫妖第一次对她施展了致幻魔法以后,她就清楚的明白了。 魔法的效果每次会持续大约十分钟左右,从箭矢、弹丸、标枪,到兽牙、毒蛇、熊爪,再到老鼠、苍蝇、肉蛆……她见到了所有令她恐惧和令她憎恶的东西。最可怕的是,就算她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把头埋在胸前,这些幻觉也挥之不去,仿佛直接出现在了她的脑子里。 与此同时,她得到的待遇是脏水和糟得像烂木头一样的黑面包,每天睡在一团潮湿的干草上,仅能从外面得到一丁点昏暗的照明,同牢房里还有一具不知道在这里躺了多少年的骷髅——在这种环境里待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莱奥妮的精神几乎完全崩溃了。因为食物的分量太少,她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里,都会躺在那团干草床上,默默的看着牢房外隐约的幽光,以节约体力。 在最初的几天里,莱奥妮还会经常大喊大叫、徒劳的踢打墙壁和牢门,还试过用那具骷髅的腿骨当撬棍,想把栅栏门撬开,也都理所当然的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安静下来,觉得自己会烂死在这间石头屋子里,就和牢房里那具死去已久的骷髅一样。 到了最近几天,莱奥妮甚至开始觉得,那具骷髅正在嘲笑自己。于是她就把那颗颅骨抱了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反复这个过程,直至将其砸成碎片。 “半精灵,你是否愿意主动放弃自己身为生灵的身份,来结束这场无尽的梦魇?” 结束了又一次例行公事般的精神折磨以后,那个负责释放魔法的巫妖突然用精灵语这样问道。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污秽的怪物到底想要什么……”刚刚又受过了一次折磨,莱奥妮已经基本失去了活下去的**。她瘫软在地上,满身是汗,眼睛无神的望着巫妖漂浮在半空的双脚。“……动手吧……”她早就想这么说了。“……我只求一死……” “你是否愿意主动拥抱死亡?” “随便你怎么说……是的……我自愿……想死……” 情况完全超出了莱奥妮的认知范围。对方每天都在坚持对她进行折磨,却从没问过她任何事情,显然不是为了得知军队的情报而这么做的。尽管主动选择死亡有些过于消极,不过她是发自内心的认为,也许死了会比现在好点,至少不会被继续关在这座地牢里备受煎熬。她以前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死亡,以为自己会光荣的阵亡在战场上,而不是被一群亡者硬逼着主动选择去死,但现实总是有点不尽人意。 巫妖很快叫来两个骸骨战士,让它们把莱奥妮抬到了一号实验室里,又把她固定在一个人形的金属拘束器具上,又离开了实验室。自始至终,莱奥妮没有作出任何反抗。这一方面是因为她死意已决,另一方面是显得格外漫长的监禁严重削弱了她的体力。 当卢奇诺在十三个巫妖的簇拥下走进实验室时,莱奥妮已经在拘束器具上待了将近一天了。她感觉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几乎成了那副金属架子的一部分。 直至被从拘束器具上卸下来,又被抬到了一个新房间里时,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不过是一死而已。 在哪儿、以什么方式,根本无关紧要。 “嗨,醒醒!” 卢奇诺想了想,决定捏住莱奥妮的鼻子。在后者因为窒息感不得不张开嘴呼吸,同时下意识的再次看向旁边时,他几乎是贴在莱奥妮的耳边说话,试图将其唤醒。“我是,那个人类。和你一起,被抓住的,卢——奇——诺——”担心引来巫妖们的注意,他又不敢过于大声的叫喊。“莱——奥——妮——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先走了!” “谁……” 缓慢的转动着眼球,扫视着卢奇诺的脸,莱奥妮小声嘀咕了几句。“……你不是他……”她说。“……他是……满脸疤痕……瘸子……很丑……不懂精灵语……” “莱——奥——妮——”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于计较,趁着好不容易引起了莱奥妮的注意力,卢奇诺马上进入了正题。“我们现在要,离开这里。你,能自己,走路吗?” “也许。” 莱奥妮的意识依然算不上十分清醒,不过在母语的刺激下,她还能进行简单的思考并回答问题。她还记得自己在哪儿,也记得自己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象征性的询问了一下对方的意见,卢奇诺架着莱奥妮的一条手臂,把她从床上扶了起来。可能是因为好不容易又遇到了鲜活的生灵,虽然明显有些立足不稳,但莱奥妮还是恢复了些许活力。她拒绝了卢奇诺希望进一步帮助的好意,坚持自己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几步。“你是谁?”她向卢奇诺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也是,帮我。” 卢奇诺指了指大门,又做了个割喉的手势。“亡者,也许,会过来,查看情况。那时候,我们,都得死。”他说着便走向了一旁的小书架,在上面胡乱的翻动着。“在附近找找,有没有,开关,或者奇怪的,东西。” 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莱奥妮下意识的听从了卢奇诺的意思。她尽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走向了一张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书桌。她拿起一本书,发现上面写满了自己看不懂的人类文字,就随手把它放回了书桌上,又拿起了墨水瓶,端详起来。“奇怪的东西……”感觉有点累,她坐在书桌前的那张宽厚的大椅子上,向卢奇诺提问道:“友善的人类,我们在找什么?” 放下手中的沙漏,又从书架上拿起了一个装饰品,卢奇诺随口回答道:“任何,不寻常的,能启动什么,的东西。帮助我们,离开这里。” 凯撒的灵魂碎片中没有提到这条捷径的具体开启方式。总结了一下脑中破碎的信息,卢奇诺推断,这是某种魔法装置,能把使用者瞬间送到永夜要塞外的某个安全地点。如果凯撒的记忆没有出错,这个魔法装置在平时处于关闭状态,但只要通过某种开关激活就能立刻启动。 “能启动什么的东西?” 有点不明白卢奇诺到底是在指什么,莱奥妮伸了个懒腰,向后靠在椅背上。她的左手无意识的放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觉得左侧扶手上好像有个右侧没有的凸起,她用力按了一下。感觉没什么变化,又觉得这个凸起有点蹊跷,她接着连续按了两次。 突然,整座永夜要塞都颤动起来。 以莱奥妮身下的椅子为中心,某种刻在地板上的正圆形法阵亮了起来,在几秒内就烧穿了地毯,却没有引起火势蔓延。从永夜要塞的能量核心抽取了极为充沛的能量,传送法阵迅速进入了启动状态,发出的光芒逐渐从白转红。 作为代价,洞窟穹顶上的、人造的星空逐一熄灭,连城堡和附属小镇里的照明都在大片大片的消失。无数原本处于沉睡状态的亡灵士兵被强烈的魔法波动唤醒,按照沉睡前主人留下的指示,它们拿起武器,从那座看似宁静祥和的小镇中冲出,本能的冲向城堡。散布在城堡中的幽灵仆人们自发的行动起来,转动绞盘,落下闸门,锁住了城堡内的各处重要通道。 在永夜要塞里住了五百多年,其中的一些甚至参与过部分建筑过程,巫妖们当然知道,只有藏在凯撒房间中的那个紧急传送法阵启动时,才会引起这种声势浩大的景象。 凯撒当然不会住在一座完全没有任何退路的城堡里。早在设计永夜要塞的时候,他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亲自布置了这个相当精巧的紧急传送法阵,用来应对可能遭到生命威胁的情况。即使是在放不出任何魔法的情况下,只要简单的按开关三次,就能将其激活。 这个设计给试图从此处月兑逃者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性,无论他们是谁。 “我就知道!”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自称为首席助手的巫妖用魔法炸开一道挡路的闸门,命令那些躁动的亡灵士兵安静下来。“那个人不是主人!那是那个实验品!该死的,我们都被他骗了!”它尖叫道:“快阻止他!他要带着那心逃走了!” 巫妖们朝凯撒的房间冲去。用漂浮的方式,走在最前面的巫妖轻易越过了由数千节台阶组成的螺旋阶梯,冲到了塔楼的顶端,然后在惊异中又掉了下去。幸好它是经验丰富的施法者,很快又在坠落中给自己用了相同的魔法,才没有摔成一堆碎骨头。 “是反魔法立场!”它大喊着给自己的同伴提醒。“小心!防御系统已经启动了!” 凯撒很在乎自己的生命安全。否则,他也不会自愿放弃帝国皇帝的位置,龟缩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地下要塞中,研究该如何让自己的生命变得更加漫长。在紧急传送法阵启动以后,还会启动一系列防御措施,用于阻止敌人攻入塔楼顶层。 其中不仅包括了简单的陷阱,还有暂时性的反魔法立场,能在持续时间内抵消所有高级以下的魔法。虽然知道这些设计的具体内容,但由于紧急传送法阵在永夜要塞建立以来,整整五百多年的时间里,从未启动过一次,才让那个情绪急躁的巫妖吃了个暗亏。从这一点不难看出,永夜要塞内部的防御措施同样非常精良,足以有效抵抗各种类型的敌人。 讽刺的是,这一次,敌人在里面。 第四十一章:莱奥妮的矛盾心态 ()“就是这个!” 注意到地板和墙壁突然轻微震动起来,回头看到莱奥妮正茫然的望着自己脚下会发光的圆形图案,卢奇诺用更熟悉的帝国语大叫了一声,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魔法阵的范围里。 当传送法阵完全从白色转化为红色时,他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进入了一条内壁呈淡灰色的通道。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卢奇诺突然出现在离地面一米左右的地方,再次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同时也狼狈的摔了下去。 巫妖们最终还是没能及时赶到。它们把时间都浪费在了徒步登上最后一段螺旋楼梯,以及用攻击性魔法强行破坏阻碍着自己的魔法护盾上。当它们终于冲进凯撒的房间时,只看到了在启用后已经销毁了自身的紧急传送法阵,以及被翻动的一片狼藉的屋内摆设。 那个全身戴着昂贵首饰的巫妖走到某个置物架前,检查了一下上面被弄乱了的装饰品,愤怒的发出了一声尖叫。意识到实验品已经逃走,几个巫妖自告奋勇的要去地上世界搜索目标,虽然就连它们自己也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待在原地等待被抓住。 自称为首席助手的巫妖随后仔细检查了凯撒的尸体,确认自己的主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找不到其他的可能,大多数巫妖都认为一定是实验过程中出现了某种差错,才会导致这种结果的发生。 “我们一定得抓住那个实验品。”面对端坐在椅子上的遗体沉默了一会,有个巫妖这样说道:“让他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所以,你认为自己有资格领导其他人,为主人复仇?”另一个巫妖关注的重点有些不太一样。“我今生只效忠于伟大的凯撒。我不会服从他之外的任何人。” “我认为,我们有理由选出一个首领,在主人离开我们的情况下负责主持日常事务。我们不能就此变成一盘散沙。”凯撒的首席助手也有自己的看法。“我们可以用共和国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得票最高的获胜,其他人必须无条件的听从指示。”它说。“我投自己一票。” 那个自称不会服从凯撒之外任何人的巫妖举起了法杖。“如果我说不呢,马林?你要挑战我吗?”它叫嚣着。“我不管你们是怎么想的,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伟大的凯撒!” 不同于那些失去自我意志的亡灵,巫妖们原本的性格和记忆被完美的保存了下来。虽然在身体结构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在它们的心理上,其实和原本的样子差距不大。它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感情、好恶,都有自己的习惯和风格,也都有自己的私心。 事实上,凯撒的巫妖团成员,都曾经是当时最为优秀的魔法师。 在凯撒还在的时候,凭借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威名和出众的魔法技艺,他能把这些心高气傲的巫妖团结到一起,让它们为了相同的目的而共事。但在凯撒离开后,没有任何一个巫妖能靠一己之力压住其他人,成为新的领袖,接管由凯撒的死而造成的权力真空。作为优秀的独裁者和追求永生者,凯撒先前从未安排过自己死后的事情,因为他始终觉得还没有这种必要。 有的巫妖更喜欢独自行动,有的巫妖更倾向于试图领导其他人,有的巫妖则根本不在乎这些——就“是否该有新领袖、以及谁是新领袖”的这个严肃的政治问题,十三个巫妖很快就争吵了起来,完全把凯撒的逝去忘到了一边。 “你太,幸运了。” 卢奇诺掀开那张扣在地面上的椅子,把莱奥妮救了出来。“差点,摔在,石头上。” 紧急传送法阵把他们送到了某处不知名的山坡上。莱奥妮坐在椅子上出现在离地面半米的地方,和椅子一起翻到,直接摔在地上,摔得生疼,又蹭了满身的泥土,所幸没有受伤。她的脑袋距离某块颇有棱角的大石头,只有一个手掌长的距离。 阳光和新鲜空气让莱奥妮更加清醒了点。得益于刚刚被亡灵折磨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现在看到任何活物都感觉非常亲切,原本那种仇视人类的态度也淡化了很多。“谢谢,友善的人类。”她爬了起来,抖了抖外套上沾染到的泥土。“不过,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卢——奇——诺——” 卢奇诺语速缓慢的重复了几次自己的名字。“我们见过,在一起,被亡者抓住的时候。”他解释道:“我正好,有个机会,就欺骗它们,把你,救了出来。” 莱奥妮仔细打量着卢奇诺的脸。接着午间明媚的阳光,她看出了有点似曾相识的轮廓。那属于她这辈子认识过的最熟悉的某个人类。“这……”她一脸非常惊讶的表情。“真的是你!你的腿痊愈了?你身上的伤疤呢?它们对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会说精灵语了?我们刚才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有太多疑问想要弄清了。 “它们,对我做了些实验,治好了我。” 犹豫了一下,卢奇诺还是决定隐瞒部分事实。因为那些过程听起来真的太像是谎言了——在短短的一个月里,他被换了一颗人工心脏,治好了残疾的身体,还学了点魔法,最后在灵魂的角斗中干掉了雄鹰帝国的开国皇帝,后来冒充后者的身份骗了十三个强大的巫妖,利用凯撒的紧急传送法阵从地下世界中逃了出来?这听上去完全是不折不扣的鬼扯。 “我设法,欺骗了它们。刚才的,是魔法。我不明白原理,只是知道,该如何用。” 其实卢奇诺并没有说谎。他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只不过是隐瞒了另外一些听起来过于荒谬的事实,免得让莱奥妮觉得自己在欺骗她。 “你是怎么骗过它们的?它们是怎样治好你的腿的?” 莱奥妮对整个故事很感兴趣。她独自在地牢里躺了一个月,被折磨到精神崩溃,根本没有机会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不容易找到了另一个了解这些事情、而且能和自己进行沟通的人,她又接连抛出了许多问题,让卢奇诺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那么,你遇到了,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好。” 为了避免自己在莱奥妮的步步紧逼下把想要隐瞒的事情说出来,卢奇诺主动扯开了话题。 莱奥妮充满好奇心和求知欲的神色顿时暗淡下来。她回忆起那些事情,感觉膝盖不自觉的颤抖起来,便半是恼怒,半是羞愧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作为一个合格的基层军官和爱国者,她的骄傲不允许让她表现出恐惧或疲态,尤其是在一个人类面前。 月兑离了地下世界的极端环境,莱奥妮的信心和自尊也回到了自己身上。她甚至无法想象,自己曾经对一个人类产生过依赖心理,并正在试图用行动来否认这一点曾经发生过。尽管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偏执的痛恨人类,但她清楚的知道战争的残酷性,知道对精灵而言,所有的人类都是敌人。她认为自己最好和那个叫卢奇诺的人类保持点距离,不要继续产生太多的交集。 “没什么,只是遇到了点麻烦。”莱奥妮简要的解释了一句,也扯开了话题。“我们得知道自己在哪儿。”她指了指山坡下的密林。“可能是在边境附近。你看到远方的平原了吗?” 顺着莱奥妮伸出的手臂,卢奇诺往远处望去,果然看到了森林尽头的平原。那是在很远的地方,理论上以人类的平均视力,根本不可能看清楚。 他感觉自己的视力一定是变的更好了。 这应该是血鹰之心的功劳。 “是的……我们,要到,那里去吗?” 身在永夜要塞里的时候,卢奇诺无比渴望能重新回到地面上。但等他真的回来了,又有点不确定自己该去哪里。他在帝国境内的身份是辅助兵团的逃兵,一旦被人指认出来,他肯定会因此被钉在丁字架上,忍受饥饿、疼痛和风吹日晒,直到变成一具自然月兑水的尸体。因为缺乏合法的身份证明,就算不在帝**团的控制范围内,他也很容易被当成是罪犯或逃奴。 要击败一两个企图剥夺他自由或生命的人,对卢奇诺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可惜,就算他能做到这一点,也还是无法像他希望的一样过上正常的生活。 “毫无疑问。如果那是边境的话,就必然驻扎着我的同胞。我要去和我的部队会合。”莱奥妮望着远处的地平线,神色中满是期盼。她想念自己的战友,想念那些同为精灵的同胞,想念淡而无味的军用干粮。“你呢?你要回到人类的国家里吧?我们正好可以一起走……” 她月兑口而出了这句话,才想起来这和自己刚才的打算背道而驰。 “我,不认识,这里的,路。”但卢奇诺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我们,可以,一起走。”他立刻就同意了莱奥妮的提议。“到,边境上,再分开。” 有些恼怒于自己的不理智,莱奥妮的表情阴沉下来,勉强点了点头。她真的不想在和这个人类产生更多的交集了,毕竟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没错,我们可以一起走一段……”她咬着牙答应了。“……到边境上再分开行动……” 第四十二章:无人区 ()在人类世界和精灵世界的交界处,有一大片广袤的无人区。连绵不绝的险峻山脉形成了天然的阻碍,山脉周围生长着茂密的森林,再加上不时爆发的边境冲突,这些问题导致没有任何人类、或是任何精灵愿意长期定居在这附近。 要想回到有人烟的地方去,卢奇诺和莱奥妮就必须穿越山下的密林,到远方的平原上去。 帝**团和精灵部队正在那里交战。 这无疑是场艰难的旅行。他们没有地图,没有穿越森林时所需的补给品,也没有任何能用来辨别方向的工具。他们甚至不确定自己在哪儿、要去哪儿,只能用肉眼和直觉判断,自己得穿过密林,到平原上去,到时候再视情况决定下一步的方向。 “我们最好先收集些工具。” 莱奥妮的旅行经验比卢奇诺稍微丰富一点。尽管她也没有月兑离部队独自活动的经验,不过后者在过去的八年里几乎完全没离开过那座竞技场。 他们分头找了一会,最后在草丛中找到几根尚有韧性的粗树枝,就每人拿了一根,掰掉细小的分叉,用它当棍子撑着身体,慢慢爬下了陡峭的山坡,进入了那片茂密的森林。由于身后就是逐渐高耸起来的山脉,他们大多数时间都在走下坡路,省了不少力气,就一口气走到天色渐暗。担心在黑暗中迷路,他们找了个能背风的土丘,停了下来,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 卢奇诺从树下找到了一些较为干燥的树枝作为燃料,而莱奥妮从附近收集了少量干草作为引火物。首先用最粗的木头搭出框架,再把干草和细树枝放到最下面,将剩余的燃料堆在框架上,最后再撒上一把鲜女敕的树叶,就得到了一堆能提供光和热、能驱赶蚊虫的简易篝火。 现在就差火种了。 有点想要炫耀一下自己刚刚学会的魔法,身上又确实没有其他能点火的东西,卢奇诺默默呼唤着火焰元素,让它们在自己的指尖聚集起来,仅用一次就顺利成功的释放了引火术——他举着手中那团微弱的火苗,凑到篝火最下层的干草上,等了半天,才终于点起了篝火。得意的熄灭了指尖的火苗,他看向莱奥妮,却发现后者正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 卢奇诺低头看了看自己。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棉质衣服,样式上有点古典,不太适合远途旅行,除此之外,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莱奥妮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某种极为可怕的东西一样。她坐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目光在篝火和卢奇诺的指尖来回移动,同时微微缩着肩膀,手撑着地,膝盖弯曲着,像是随时准备夺路而逃。“魔、法?”她问道:“那是魔法吗?” “是的。”得意于对方的识货,卢奇诺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对莱奥妮来说意味着什么。“就是,魔法。” 魔法在精灵语里可不是个好词。拥有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技术体系,大部分精灵都没见过魔法。他们头一次见识到魔法,一般都是在和人类的战争中,结果娿往往算不上好。莱奥妮初次亲自体会到魔法的力量,更是在永夜要塞接受了足足一个月的精神折磨。对她来说,那简直就是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经历。于是在接下来的整个晚上里,莱奥妮都没有再主动和卢奇诺说上任何一句话,而后者还觉得有点奇怪。 各自躺在篝火的一侧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莱奥妮的身体状况显然有所恶化。她的眼球充血,肌肉不自觉的微微颤抖着,不时会打上几个喷嚏,说话也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我很好……”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面对卢奇诺提出的关于是否要休息一天的建议,她始终坚持着相同的观点。“没问题……还能再走一天……” 森林中的夜晚很冷,篝火能提供的热量较为有限,更不能取代食物。在过去的一个月以来始终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中,睡觉时又没有帐篷和毯子,只穿着精灵部队的制服和那件代表军官身份的大衣,莱奥妮有些撑不住了。可能是因为血鹰之心的影响,也可能是在因为过去的一个月里吃的不错,衣着更为单薄的卢奇诺倒是没觉得有多少不适感。 在莱奥妮顽固的一再坚持下,他们又在密林中走了一天,中途休息了好几次,总体速度比前一天慢了不少。还是没有找到水源和食物,他们只好在一片荒凉的林间空地停下,准备过夜。像前一天一样,卢奇诺用引火术点燃了篝火,但这次的燃料和引火物都是他自己找来的。 莱奥妮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强迫着自己又走了一天,她的异态更为明显,动作越加迟缓,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她躺倒在一块平地上,看着卢奇诺正忙着点火的背影,心中有所不甘,却无力起身做点什么。这种现状让她觉得非常有挫败感。 点起了篝火,用手背模了模莱奥妮的额头,感觉热得烫手,卢奇诺判断,她应该是得了重感冒。“你需要,食物,和休息。”他这么说着,扶住莱奥妮的身体,将其架到篝火旁。受到重感冒的折磨,加上疲倦和虚弱的负面影响,她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我去,找找食物。” 躺在火堆旁,感觉身体稍好了点,莱奥妮勉强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卢奇诺不是猎人,也没有学习过狩猎。他听说过一些用陷阱在森林里抓捕猎物的方法,不过他不记得具体的细节了,更不知道应该把陷阱设在那里。凯撒没有教过他基础魔法之外的魔法,所以他不能依靠魔法追踪猎物或击倒猎物,只能用它们来做些引火之类的小事。 在营地周围转了几圈,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卢奇诺有些郁闷的对着身旁的树干踢了一脚,聊以泄愤。因受惊而响起的鸟鸣声,突然给他带来了灵感。 烛光术。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基础魔法,能在施法者指定的位置产生一团和小蜡烛头差不多亮的光源,没有热量,不会引燃纸张,基本仅适合在看书时提供辅助照明。但是,在无数次施法失败的过程中,卢奇诺发现,只要尽可能聚集起魔法元素,然后不加控制,任由它们自然消散,就会产生一团瞬间消失的强光,亮度上远比正常的烛光术要高。 从凯撒对此作出的评价中,卢奇诺推断,还有个叫做闪光术的法术。比起这种简单粗暴的做法,闪光术能以更小的消耗达到更好的效果,但凯撒拒绝把这个法术教给他。 不过就现在的情况而言,烛光术就已经够用了。 艰难的爬上了那棵大树,途中蹬断了好几根树枝,还差点摔了下去,卢奇诺终于爬到了树顶的鸟巢旁边。由于他笨手笨脚的动作引起了大量的噪音,鸟巢中的住户早就飞走了。趴在距离鸟巢较远的树枝上,他耐心的等待了一会,那只麻雀大小的鸟,果然又飞了回来。 大部分鸟类通常不喜欢在夜间行动。黑暗同样会影响它们的感知,这一点在障碍颇多的树林中显得更加危险。如果躲避不及,在飞行中撞上树枝,就会对鸟类轻薄而脆弱的身体造成严重伤害,甚至导致它们的死亡。 卢奇诺没有马上动手。他压低呼吸,趴在树枝上,看着那只小鸟蹦蹦跳跳的回到了鸟窝里,又唧唧喳喳的叫了一阵,另一只模样近似的鸟也飞了回来。 就是现在! 故意让一个烛光术在自己手里释放失败,卢奇诺闭着眼睛,制造出一片短暂的强光。紧接着,他睁开眼睛,马上扑了上去,用先前月兑下来的衣服,猛然扣在鸟巢上。被强光暂时干扰了感知,两只鸟虽然受惊,却没能抢在被盖住前飞走,一起被扣在了卢奇诺的衣服下面。它们在衣服下扭动着,想要钻出来,但卢奇诺已经按住了衣服的边缘,阻止它们逃走。 小鸟在卢奇诺的衣服里面唧唧喳喳的叫了一会儿,可能是感觉黑暗的环境足够安全,就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怀疑鸟巢里会不会有易碎的鸟蛋,卢奇诺小心的用衣服兜住整个鸟巢,把它从树枝上拔了下来,单手夹着,爬回树下。 如果有选择的话,相比之下,卢奇诺更愿意自己抓住的是一头鹿而不是两只小鸟,因为前者能给他提供大量的肉,还能提供一张用途广泛的皮毛,而后者只能勉强算是聊以果月复。可惜以他的水平,能抓住两只小鸟就很不错了。如果他没有用衣服盖住鸟巢,就算受到了强光的影响,它们还是有机会从他手中逃走,让他白跑一趟。 狩猎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 担心误食有毒的东西,卢奇诺明智的放过了那些颜色鲜艳的浆果,还有从腐叶下生长出来的蘑菇,带着自己的收获回到了营地。 第四十三章:尸体 ()睡梦中,莱奥妮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最单纯的、最普通的,蛋白质和脂肪在火焰上炙烤,所发出的味道。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依然在做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家乡,梦到了正午的暖阳,梦到了一顿格外美味的大餐——之后,她彻底清醒过来,想起自己依然在这片密林中,正在返回部队的路上,身边也只有一个人类,没有任何精灵的存在。 但那股香味却没有随之消散。 “吃。” 卢奇诺将一只穿在树枝上的鸟递给莱奥妮。他手里还有另一只,外形看上去比递给她的这只还要更惨点。没有多想,莱奥妮下意识的接了过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肉的表面明显烤得过头了,有些地方已经碳化,但里面的肉还能吃,只是味道上有些不足。 手头没有任何调味料,也没有任何烹饪工具,所以卢奇诺只是简单的空手拔掉了羽毛,把小鸟穿在树枝上,放在离火焰较远的地方炙烤着,不时用一根树枝戳来戳去,直到树枝能插进肉中才拿了下来,连盐都没放。鸟肉的表皮上带有一股明显的焦味和烟熏味,而靠近骨头的肉又不太熟,带有些许血丝。因为卢奇诺是用手掐死猎物的,没有开膛也没有放血,五脏俱全,大量血液还残留在血管里,导致肉本身还有股腥味。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算不上是什么美味,但饥饿总是能让人忽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莱奥妮来不及问这是从哪里来的,就大口吃掉了卢奇诺递过来的那只小鸟。在饥饿的驱使下,她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嚼的粉碎,最后还意犹未尽的舌忝了舌忝那根沾着少许油脂的树枝。 从篝火下尚有燃屑的灰烬中扒出了几颗闷熟的鸟蛋,卢奇诺从中拿了一颗,然后把剩下的都递给了莱奥妮。饿的有点失去理智,莱奥妮拿起一颗鸟蛋,直接放进嘴里,连蛋壳都一起嚼碎咽了下去,隐约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接着又整个嚼了一颗。 精灵都是这样吃鸟蛋的吗? 卢奇诺有些疑惑的看着莱奥妮。他本来是打算剥蛋壳的,但看到莱奥妮好像吃的很香,就也试着把整颗鸟蛋放在嘴里——热灰清理掉了蛋壳上的秽物,却也让很多灰烬附着了上去,给它增添了新的味道和口感,感觉就像吃了把热灰。鸟蛋的体积很小,蛋黄的比例较大,闷熟后吃起来味道不错,不过碎蛋壳在嘴里嚼着有点硬,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你为什么这样吃?”注意到那个人类奇怪的进餐方式,莱奥妮咽下最后一颗鸟蛋,疑惑的问道:“这是人类的习惯吗?” “我,看到你,是这样吃的,以为,会更好吃。” 艰难的咽下了那颗混合着蛋壳的鸟蛋,卢奇诺决定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吃蛋类了。 莱奥妮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空地。她记得自己应该是剥了蛋壳的,但周围确实没有留下哪怕任何一小片。“奇怪?”她瞪大了眼睛,试图找到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确是剥了蛋壳的,却始终一无所获。“应该就在附近……” 因为不安分的动作再次暴露在夜风里,很快感觉到寒冷再度袭来,她又向篝火旁挪了挪身子,一直到几乎快要滚进火里,才停了下来。“好累……我得睡一会儿……”她嘀咕着,面对着篝火蜷缩成一团,用手臂垫着脑袋,闭上了眼睛。“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吃过了一顿总比没有好的晚餐,莱奥妮躺在火堆旁,呼吸逐渐趋于平缓而均匀。 这顿晚餐的分量太少,以至于用餐者吃的过于干净,连碎骨头或蛋壳都没有剩下,收拾起来倒也格外简单。总的来说,吃过总比没吃好,但卢奇诺总觉得,虽然胃里感觉是有东西了,不过自己还能再轻松的吃掉更多。 把烤鸟肉用过的木棍丢进篝火中,免得食物的气味引来那些危险的肉食动物,卢奇诺也在篝火旁躺了下来,很快进入梦乡。 他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了过来。 篝火已经熄灭了,仅剩一团温热的灰烬和少许木炭。莱奥妮不在篝火旁。 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疑惑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卢奇诺隐约看到远处的树林间有个人影,正朝这边走来。他等了一会,看到莱奥妮从树林间出现,正在朝自己挥手。她走路的脚步依然有些不稳,神色中却基本恢复了正常,看来已经摆月兑了重感冒的影响。 “我找到了一条小溪!”她喊道:“离这里不远!” 莱奥妮醒的更早点。她睡醒后就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想到了自己竟然在人类面前表现出了虚弱的、疲倦的、需要照顾的样子,这让她迫切的想要做点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 虽然身体依然不太舒服,体温也依然有点轻微偏高,她还是坚持着在附近转了几圈,按照和老兵们学到的知识,找到了一条在林间流动的小溪。 好不容易找到了相对安全的水源,莱奥妮好好痛饮了一番清凉的溪水。再次看到流动的水,她很想洗个澡,又不想冒着让身体状况继续恶化下去的风险,最终只洗了洗脸和双手。满足了自己的基本需求之后,她想到了卢奇诺,就回到营地,带后者一起来到小溪边。看到卢奇诺喝过水后一脸满足的样子,她觉得自己难受的心态终于舒缓了点。 “我们没有走错方向。从沿途的植物和地势判断,我们正在逐渐进入平原。”各自喝饱了水,权当是吃了早餐后,莱奥妮分析着他们在过去两天里的旅程,认为快要接近森林边缘了。“一天或者两天,最多三天。”她指着某个方向。“我们即将离开这片密林。” “最好,如此。”卢奇诺还是很希望能走出去的。“这里非常缺乏,食物。” 说到食物,莱奥妮又觉得有点尴尬了。她咳嗽了一声,催促卢奇诺快点出发,争取尽快到达目的地。 比先前估计的还要幸运,他们走了大半天的时间,就遇到了一条狭窄的林中小路。这条小路只有一米半左右的宽度,夯土质地,上面已经长了不少杂草。这条路上没有车轮印也没有脚印,只有少许动物的足迹。看起来自从最后一场雨后就再也没有人从这里经过,不过它至少还是一条人工开辟出来的道路,而这就意味着它肯定通向某个地方。 要往哪个方向走呢? 卢奇诺和莱奥妮是从侧面走上这条道路的。小路在他们眼前分开,分别向左右延伸出去,看不出来两端究竟都通向哪里。如果他们做错了选择,可能会在几天后发现自己走到了某个被荒废的猎场或伐木场里去,不仅是在白白浪费时间,还越加远离了自己的目标。 小路上没有可供参考的痕迹,更没有路标,天知道它的两端究竟会通到哪里。可想而知的是,这里距离文明世界已经不远了,即将月兑离无人区,进入那些有人或精灵活动的区域。 “让,硬币,决定吧。” 卢奇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金币。这枚金币还是他从凯撒的房间里顺手拿来的,当时他正在检查这枚金币上有没有什么开关,就发现莱奥妮已经启动了紧急传送法阵,慌乱中就握着这枚金币一起被传送了出来。金币的其中一面带有标示年份和含金量的字样,另一面则浮雕着凯撒的头像,看起来可能是曾在古代流通过的贵重货币。 “文字左,头像右。”说着,卢奇诺把金币放在食指上,用拇指把它弹了上去。金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位置偏了点,重新落回到卢奇诺手中。结果是头像朝上。“我们,走右边吧。”他指了指因拐弯而消失在树林中的小路。“反正,就算错了,也只不过是,回头,多走几天。” 莱奥妮点了点头,同意了卢奇诺的决定。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就算错了也没关系。某种程度上,她还隐约希望这是错误的选择,但她绝不会承认,会这么想是因为,自己有点希望这场注定要以分道扬镳为结局的旅途,能持续的更漫长点—— 朝右侧走上小路,他们向前走了一段,发现硬币提供的答案似乎是正确的。 至少他们看到了文明的迹象。 就在前方的路中央,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正脸朝上的躺在地上。那个人倒在自己的血泊中,下半身空荡荡的,已经被某种东西撕掉了双腿。附近还有很大的动物爪印。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第四十八章:空间戒指 ()凡物。 那个高大而威武的身影站在云端。她戴着头盔,左手持盾,右手持尖矛,身上披着一件装饰华丽的刺绣长袍,瞳孔中闪耀着明亮的灰色。 你的求知欲已经将你引入歧途。主动放弃,诸神便不会降罪于你。 “我,拒,绝。” 破败的殿堂中,凯撒被迫单膝跪地,仍在试图反抗。这时的他看起来尚在中年,稀疏的头发中仅有少许银丝。“生命的奥秘已经近在咫尺了!”受到无形之力的折磨,凯撒觉得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要被碾碎了,但他依然没有屈服。“我绝不会放弃我的追求!尽管威胁我吧,虚伪的神!”他高喊道:“即使是要让整个帝国和我一起陪葬,我也在所不惜!” 你的女儿已经为你的贪婪付出了代价,而你仍旧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你的帝国,如同你本人一样,在诸神看来何其渺小、何其可悲、何其不值一提。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那个身影举起手中的尖矛,朝地面掷去。 尖矛在空中变成一团耀眼的闪电,在夜空中划过天际,目标直指某个似曾相识的建筑。 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凯撒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拿起床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拿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水杯,他伸了个懒腰,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想要吹吹夜风来舒缓情绪,却看到了遍及半个皇宫的火光。 那天晚上,大火烧毁了凯撒设置在皇宫内部的研究区,烧毁了所有的资料和实验记录,还烧死了大部分实验样本。初有进展的研究成果彻底毁于一旦。皇家法师们试图控制火势,但又有从天而降的闪电出现,击伤了几个法师,并进一步导致火势蔓延。这场诡异的大火虽然对皇宫造成了严重的损伤,却丝毫没有蔓延到皇宫外,一时间引起了诸多猜测。 凯撒站在窗前,默默的看着大火吞噬自己最重要的财产,举起水杯,又抿了一口水。 …… 数月后,凯撒秘密召集了自己最亲信的二十个法师,向他们展示了一枚银白色的朴素戒指。“这是我最新的研究成果。我暂时将它命名为空间戒指。”他把戒指套在自己的右手食指上,念出了一句启动口令,思索了一会儿,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 “有了它,施法者就有了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便携仓库!只要精神力和口令就能随时启动,连接到处于世界边缘的特殊空间!” 他展开地图,将其贴在墙上,用手指着地图上的某个位置。那里是新生的鹰翼省,一片刚刚由人类从精灵手中夺取的土地,靠近帝国边境。“我们要在地下世界建立一座要塞!一座能阻挡神的窥探,能让我们得以安心追寻奥秘的秘密要塞!” …… 凯撒坐在桌子前,盯着自己眼前的笔记,若有所思。“我的时间不多了。”他小声嘀咕着,抚模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轻轻念出了那句启动口令。 达尔——何莫斯—— …… 记忆骤然而止。 原本完整的灵魂被彻底撕碎,大多数属于凯撒的记忆都已经遗失。在剩余的部分中,一部分已经被卢奇诺吸收,一部分则还没有被完全吸收,以灵魂碎片的方式存在着。在平时,这些尚未被吸收的碎片围绕着卢奇诺的灵魂,既没有远去,也没有靠近。 因现实因素不得不和莱奥妮告别,卢奇诺产生了些许惋惜感。这种感情的波动触发了某个曾经属于凯撒的灵魂碎片。它自发的接近卢奇诺的灵魂,而卢奇诺也用自己的灵魂吸收了它。于是,这部分灵魂碎片中蕴含的记忆尽数展现在卢奇诺眼前,这部分灵魂碎片也彻底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稍稍增强了他的灵魂强度。 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消化了一下刚才涌入脑海的信息,卢奇诺望向自己手上的那枚银白色的戒指。那原本是属于凯撒的。在凯撒死后,为了避免暴露身份,卢奇诺从凯撒的尸体上拿走了这枚戒指,虽然他当时还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处。 这好像就是那枚空间戒指! 凯撒把最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他自己的空间戒指里面了! 卢奇诺直到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得到了一件极为珍贵的宝物。他警惕的四处望了望,发现周围没有人也没有野兽,才倒退着走回到熊洞中,准备检查一下收获。 凯撒从没教过卢奇诺该如何使用这种东西,但他总算是有了点在这方面的基础知识。他盯着戒指思考了一会,想到那段记忆中提到的关键信息,就试着像是在控制魔法元素一样,用精神力触碰手指上的那枚空间戒指,脑子里想着要将其打开,同时念出了那句口令。 “达尔——何莫斯——” 念出口令后,隐隐有种穿透障碍、突破限制的爽快感,卢奇诺突然感觉自己的精神视野中一片开朗。他自发的忽略了双眼真实看到的东西,完全沉浸在精神的世界里,表现出了极度的兴奋和喜悦。 最能引起他的注意的,是摆放在虚空中的一座金山。那是一座真真正正的金山,完全由闪亮的金币堆成,看起来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 调转方向开始探查这枚空间戒指中储存的其他物品,卢奇诺又看到了数不清的书架,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和笔记。他刚想凑近看看,就觉得自己的精神视野瞬间出现在书架前,连那些书的书名和书皮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暂时还不想把时间都花在读书上,慢慢学会了该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视野,卢奇诺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伟大的古代皇帝凯撒——现在是他自己的财产。这枚空间戒指中储存着许多东西,主要是大量的书架和书籍,其次是数量众多的金币,还有少量凯撒的个人物品。其中包括几件装饰华丽的礼服、一顶镶嵌着宝石的王冠、十几根长长短短的法杖,等等。 卢奇诺最想要的是武器。那把钝斧子还不足以满足他对于一把好武器的渴望。他在空间戒指里找了半天,发现凯撒和他的爱好不太一样。作为魔法师,凯撒更喜欢使用法杖,但那些雕刻着各种纹路,或是镶嵌着各种宝石的棍子,并不适合卢奇诺的口味。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法杖除了当棍子砸人之外到底还有什么用。那个曾经废掉他一条腿的魔法师,控火者,在那场角斗中也没有使用法杖。 终于,在空间戒指的某个堆满了装饰品的角落里,卢奇诺找到了一把剑。本着“至少是把武器”的想法,他没怎么注意那把剑的样子,就试着用精神力引导自己想要的物品,离开空间戒指,进入到自己所在的现实空间里来。他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失败了几次以后,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把那把剑从空间戒指中取了出来—— 它穿越了遥远的空间,瞬间出现在卢奇诺手中。 这是一把手半剑。不同于军团士兵常用的短剑,这把剑的蛮族风格更重一些,剑身较长也较细,总体上介于双手剑和单手剑之间。 它的剑身大约有一米左右,长度上比双手剑略短,表面被打磨的非常光滑,整个剑身都开了刃。它的手柄比单手剑的手柄更长,能双手持握,但就算单手持握也不会显得过于累赘。它的手柄末端没有配重,不过重心却维持在比护手稍靠前的剑身上,用起来还算趁手。 包裹着手柄的深色皮革很是奇特。握着剑时,那层皮革模上去的手感柔软而坚韧,能在一定幅度上更好的贴合手型,在松手时就会恢复原样,还莫名的有点温热。在手半剑的护手上,还有几条纤细的金黄色纹饰。卢奇诺模了模那些纹饰,发现它们既没有凹进去也没有凸出来,像是直接涂画在上面的,而且无论他怎么用手摩擦都不掉色。 担心它只是一件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卢奇诺拿着剑,走到棕熊的尸体前,用剑刺向棕熊的身体。他还没用上多大的力气,剑尖就轻而易举的穿透了皮肤,深深的刺入到了肌肉里。他抽出剑,又砍了一下,不但在棕熊的尸体上剁出了一道口子,还在骨头上也留下了割痕。 真是把好剑。 卢奇诺端详着这把剑,发现剑上没有沾染到一丝一毫的血迹。他清楚的记得,在剑刃从棕熊的尸体上切割过去的时候,应该是溅起了少许血液的。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隐隐觉得,这把剑可能会吸收接触到的血液,只是还不清楚它为什么有这种特性。 “就叫你……饮血者吧。”他抚模着这把好剑,颇有些爱不释手。“我得给你做个剑鞘。” 他嘀咕着,把剑先放在棕熊的尸体上,又拿起了那把钝斧子——虽然饮血者比那把斧子锋利多了,但用这么好的剑砍木头,实在是太浪费也太可惜了。卢奇诺可舍不得用它做这种粗活。 看似正常的被平放在棕熊的尸体上,‘饮血者’微不可查的震动了几下,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第四十九章:磐石堡 ()用毛皮、树枝和做工简陋的皮带,卢奇诺给饮血者做了一个与其说是剑鞘,还不如说是个内部带有木质支架的皮套的怪东西。由于制作者没有任何手工艺经验,他的剑鞘看起来其实更像个扁长的毛皮口袋。 无论如何,有了这个东西,卢奇诺总算是能把剑方便的挂在腰带上,以备随时取用,而且不用担心被锋利的剑刃会在行动时划伤自己。 他原本还打算把所有的随身物品都塞进空间戒指里,但就在他试着把自己从凯撒的房间里拿来的硬币塞进空间戒指后,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基本消耗一空了。按照以往学习魔法时的经验,他需要大约一天到一天半左右的时间,才能让濒临枯竭的精神力自然补充完毕。 使用空间戒指的代价对凯撒而言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却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负担。精神力过度消耗会影响施法者操控魔法元素的能力,导致难以甚至无法施法,因此正常的魔法师都会避免这种危险的情况——不过,对于本来就不怎么会用魔法的卢奇诺来说,这也只不过会让他觉得有点头昏脑涨,注意力略显涣散,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多困扰。 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他认为自己可以每天两次从空间戒指中拿取物品,或将物品收取到空间戒指里面,这两者的精神力消耗都差不多。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确定,物品的大小和质量,与所需消耗的精神力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想到自己还需要留点精神力备用,卢奇诺决定,如果不是必须,他就尽量不把物品放进空间戒指里,免得在关键时刻发现自己已经耗尽了精神力。 背上装满熊肉的包裹,带好了饮血者和那把钝斧子,他沿着小溪向下游走去。 除了便于随时获取清水之外,沿着小溪前进还有许多好处。水流只会从阻力最小的地方流过,它能在地形复杂的森林中指示出一条近路,只是有时会经过些需要绕开的悬崖和水塘,需要稍微耽误些时间,总体上还是比直接在森林中前进更有效率。 卢奇诺在走了整整两天,从第三天开始远离溪流,避过了地图上标有红色方块的区域,又走了两天,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这片密林。终于再次回到了视野开阔的平原上,看着远处的农田和村庄,卢奇诺忍不住大声呐喊着,在通往村庄的道路上奔跑起来,甚至引来了不少好奇的村民,对这个背着毛皮包裹的怪人指指点点。 幸好这个村庄足够偏僻和贫穷,以至于村民大都只惊讶于卢奇诺怪异的装扮,而不是怀疑他的身份。 自称为一个原本想要去投奔亲戚,但在路上遭到了抢劫,不得已逃入森林中,又在森林里独自走了好几天的旅行者,卢奇诺很快说服了村里唯一的裁缝,用他身上剩余的两块熊肉和那块面积不算小的熊皮换了一身朴素的便服和一个布制背囊。他身上原本的那件衣服还是在永夜要塞中得到的,布料不错,样式上却有点过于古典,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更何况,经过在森林里长达数日的艰难跋涉,那件棉布质地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早就需要换件新的了。 尽管卢奇诺看起来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外来者,但村民们还是对他抱有一定的尊重,也没有人把歪主意打到他头上。这不仅是因为他是个肌肉发达的壮汉,还是因为他的腰带上挂着一把带有古怪剑鞘的手半剑。 “你要去磐石堡?它离我们的村庄只有一天左右的路程,我经常去那里的集市采买布料。”感觉自己在以物换物的交易中捡到了便宜,那个裁缝对卢奇诺的态度也友善了起来。“沿着出村的路,在第一个路口右转,一直向前走,在遇到的第二个路口左转,走到尽头就到了。” 离开了那个小村庄,卢奇诺踏上了夯土质地的小路,朝目的地走去。 磐石堡。 它原本只是一座建立在小山上的要塞,最早的历史要追溯到人类刚刚从精灵手中夺取鹰翼省的时代,曾经是整个防御体系中的重要节点之一。随着战局的变化和作战前线的进一步推进,磐石堡的军事价值日渐衰落,又因其所处的地理位置转变为了连通鹰翼省北部地区的贸易站点,最后发展为一座中等规模的城镇。 那个曾经帮助过卢奇诺的竞技场雇工,马库斯的家乡,就在磐石堡。 “就当是帮个我忙。如果你以后有机会经过磐石堡,替我向我的妻子打声招呼,看看情况是否还好。我已经三个月没收到她们的回信了。”把那根藏着金属刺的拐杖交给卢奇诺时,马库斯曾经说起过这个地方。“她叫保利娜,住在城区的老房子里。” 马库斯打造的那把特殊拐杖曾经给卢奇诺帮上过大忙,而且他现在也正好顺路经过磐石堡附近,就决定去拜访一下马库斯的家人。他打算在磐石堡待上几天,找到马库斯的家人,打听到消息后,就回那个熊洞去和莱奥妮会面。下一步,他打算回到自己待了八年的那座竞技场里去。这一方面是为了把家人的消息带给马库斯,一方面则是为了他的‘私人目的’。 知道自己得到了凯撒的空间戒指,也仔细检查过那枚戒指里藏着多么贵重的宝藏,卢奇诺的信心明显大大提升。 他原本还打算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躲风头,等上几个月甚至几年,直到没人知道他的确切身份后,再考虑接下来要去哪儿。随着手头资本的急速增加,他的野心也随之膨胀起来,便决定用更好也更快的方式来追求自己的新生活。 从那枚空间戒指中,卢奇诺得到了一大笔花不出去的古代金币、大量的贵重财物、数不清的书籍和笔记,以及许多凯撒的个人物品。只要使用得当,这些东西不仅能让卢奇诺过上富裕的生活,还能让他完成一些原本很难做到的事情——比如,向那个废掉过他一条腿的控火者复仇,以及想办法得到合法的自由人身份。 凯撒不愿意把那些高级点的魔法教给卢奇诺,不过他在自己的笔记和撰写过的书籍里就不这么藏私了。 知识就是力量。 体会过强大魔法的威力,在弄到了武器以后,卢奇诺的兴趣开始转移到魔法知识上。 等精神力自然恢复后,卢奇诺从空间戒指里找到了一本封面上写着《初级魔法入门》的厚书,可惜里面有很多他看不懂的名词和概念,阅读起来颇为吃力,几天下来进展平平。 他找到的另一本书的封面上写着《破坏性魔法实验笔记》,从署名推断应该是凯撒留下的个人记录,看起来倒是记载了一些强大的魔法,但由于其中运用了大量简写和代指,关键内容又用特殊方式进行了加密,卢奇诺将其从头看到尾,还是全无头绪。 无论如何,卢奇诺认为自己只要坚持阅读,就肯定能找到哪本他能看懂的。凯撒说过他现在的魔法亲和力很高,在学习魔法上事半功倍,只是他本人的精神力较弱,对精神力的控制比较迟钝,需要更多的练习来改善这个问题。 事实上他已经在这样做了。在过去的几天里,卢奇诺每天都坚持用引火术点燃篝火。虽然在那以后,他还得好好吹上一阵子,才能让火真正的烧起来,不过这丝毫没有磨灭他对魔法的强烈兴趣。卢奇诺坚信自己迟早能成为一个魔法师……或者就算不能成为一个魔法师,仅凭自己现在健全而强壮的身体,还有一把好武器,他就能在危险中保护自己。 原本就有优越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又得到了血鹰之心的改造,卢奇诺的步行速度看起来很普通,实际上远比普通人快得多。他用正常速度不紧不慢的走着,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走过了裁缝说需要一天才能走完的路程,看到了地平线上的磐石堡。 数百年来,磐石堡的名字没有变化,结构上则早已和最初的磐石堡截然不同。 它现在是一座有围墙、有塔楼、有护城河、有吊桥的,繁荣的中型城镇。附近的农民会来这里销售他们生产的粮食、蔬菜以及各种原材料。城镇里的手工艺者纺织布料、烧制陶器、打制农具,再将它们卖给那些需要它们的人。磐石堡的镇长居住在老要塞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城镇。一支属于磐石堡这座城镇而非帝**团的小型卫队,震慑着城镇内外那些意图不轨的罪犯和匪徒,维持着磐石堡的治安。 门口的守卫没有为难卢奇诺,没有进行任何检查,很轻易的让他通过了城门。 换上了从乡村裁缝那里交换来的日常便服,背着个简单的背囊,又提前把惹眼的武器收回了空间戒指里面,卢奇诺看起来就像是个来磐石堡采买物品的年轻农民。每天都有不少类似的人出入磐石堡,虽然卢奇诺显得有点面生,但没有哪个守卫会认识所有需要进入城镇的人。 首先得找到马库斯的家人。 走在磐石堡由鹅卵石铺成的街道上,欣赏着周围新鲜又陌生的景观,卢奇诺思考着接下来的目标。直到走进这座城镇后,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手头只有一堆年代久远的金币,恐怕不能直接用来交易。空间戒指里还有大量昂贵的珠宝和装饰品,然而它们在这种地方恐怕很难卖得出去,在来源问题上更是会备受质疑。 而且还得想办法弄点钱,买些旅行用品…… 第五十章:家犬和野狼 ()“保利娜?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是说那个风韵犹存的蛮族女人吧?很久没见过了,可能是搬走了。” “那个放荡的蛮族婊子和这条街上一半多的男人上过床……她丈夫离开家乡很多年了,只留下她们母女……啧,那小姑娘长得还挺像那婊子的,就是脾气太烈,不好上手……” 在磐石堡的居民区里询问了几位过往的路人,卢奇诺很快得到了这些昔日邻居们对马库斯的家人的评价,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她们如今住在哪里。一个老妇人告诉卢奇诺,马库斯原本是个土生土长的磐石堡人,子承父业开了家铁匠铺,后来娶了个外来的蛮族女人,生了个女儿,就突然背井离乡到了远方。马库斯偶尔会寄些钱回来,本人却从未回来过一次。 马库斯的妻子平常就和女儿住在马库斯的老房子里,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四五个月前,那栋房子失了火,烧成了废墟,幸好没有蔓延到整个居民区。可能是因为付不起重建房屋的费用,那个叫保利娜的蛮族女人,索性就卖掉了房子和其所属的土地,搬离了这里。 “……可能是搬到城墙外了。” 说起马库斯的故事,那个老妇人一脸唏嘘。“我可是看着小马库斯长大的。他和他父亲都是难得的好人……”说着说着,她还劝告起卢奇诺来。“……年轻人,你是小马库斯的朋友吧?你可不要学他,一定要和那些蛮族人划清关系,他们一个个都是害人精,尤其是那些蛮族娘们,别看她们热情似火,心里可歹毒着呢……” 告别了那位喋喋不休的老妇人,卢奇诺又在附近打听了一阵子,还是没得到准确的消息。马库斯的老房子,如今已经被新主人翻修过,重新盖了起来,还挂上了招牌。房子的新主人是个友善的皮匠,他告诉卢奇诺,自己打算在这里开一间制皮店,但他也不知道保利娜到底去了哪里。 只能去城墙外找找了。 卢奇诺从来时经过的城门离开了磐石堡。那位喋喋不休的老妇人给他透露了很多信息,其中就包括了‘城墙外’的真实含义。 作为附近最繁荣的一座城镇,磐石堡的发展程度,已经超过了它能容纳的极限。在城墙内部,有市场,有商店,有锻造金属的作坊,也有不少供人居住的房屋。城镇内的空间已经很大了,却还不够大,不足以容纳想要住进来的所有人。那些没有钱或是没有地方在磐石镇住下,又舍不得离开的人,就在磐石镇的城墙外搭起了窝棚,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效仿。 居住在城镇里面的人管那片区域叫贫民窟。 磐石堡的镇长没有驱逐那些住在城墙外的人,只是严格禁止他们把窝棚搭在紧挨着城墙的地方,在其他方面则采取放任自流的态度。几年下来,在磐石堡的城墙外,倒也形成了一片造型各异的建筑群,有数百甚至上千人住在其中。 这些建筑大都是用木头和泥土搭建的,没有任何规划,只是胡乱的建起来的栖身之所。有些住在贫民窟的人在磐石堡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搬进了城墙内,而另外的一些人则终日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全靠欺压他人为生。很难想象马库斯的家人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城墙投下的阴影将大半个贫民窟笼罩在里面,让它显得更为阴暗和令人厌恶。 刚刚走进那片贫民窟中,卢奇诺就感觉到了好几股不友善的目光,正在打量着自己。 因为他的打扮不像是什么有钱人,身材也足够粗壮,有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还有的则始终在紧盯着他。为了驱散那些苍蝇似的家伙,卢奇诺找了个偏僻点的角落,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饮血者,把它挂在腰带上,但还是有些要么是胆大妄为、要么是愚蠢无知的家伙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或明目张胆的跟踪他走了好几条街。 卢奇诺想要找个看起来老实点的人打听消息,可惜他转来转去,看到的都是些可疑的人,神情中大都流露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一个剃着光头的男人站在街道旁边,朝从自己前面经过的卢奇诺打了个招呼。 “嘿,陌生人!我没见过你啊,新来的?我们聊聊?”光头男人好像还挺友善的,很自然的和卢奇诺攀谈了起来。“第一次来磐石堡吧?是不是觉得大开眼界?” 从那个光头男人的神情中,卢奇诺察觉到了明显的异样。对方绝没有看起来那么友善。权衡了这样做的得失,认为这些地头蛇的消息渠道也许会更灵通些,卢奇诺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和对方攀谈了起来。“对啊,第一次来磐石堡。我在找个人。”他说。“我在找一个叫保利娜的蛮族女人,她可能还带着一个女儿,是最近几个月才从城墙内搬来的。” “你这可就问对人了!” 自来熟的光头男人拍了拍胸脯。“论找人,我最在行!”他朝卢奇诺打了个手势,示意其跟自己一起进入旁边的小巷。“我有一群乐于助人的好兄弟!”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卢奇诺腰间的剑柄,又扫过卢奇诺身后的背囊。“跟我来,我带你去找他们!天黑前就能给你找到!” 这明显是个陷阱。 过度友善的陌生人、不求回报的慷慨相助、阴暗的小巷子……卢奇诺毫不怀疑小巷里正有一群打手在等待着洗劫像自己一样初来磐石堡的旅行者。为了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的信息,卢奇诺提高警惕,手握在剑柄上,跟在光头男人后面走进了小巷里。 他猜对了。 小巷位于两栋建筑间,尽头则是数十个码放在一起的木箱。由于小巷本身是曲折的,在巷口看不到那些木箱,只有在其中前进一段距离后才会发现。 这是一条死胡同。 突然掀开藏身的草帘,两个手持棍棒的打手从后面出现,堵住了离开小巷的道路。领路的光头男人转过身来,哈哈大笑着,手里拿着一把先前藏在衣服里的匕首。他们是个职业的犯罪团伙,人数较少,不怎么对熟面孔下手,通常只抢劫那些初来乍到的新人。 “好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把钱给我交出来!”光头男人挥舞着匕首,恶狠狠地威胁道:“今天算你倒霉,撞到老子手里,不快点拿钱,我就剁了你的手指!” 卢奇诺叹了口气。他真的只是想找个人而已。 “如果你现在就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卢奇诺抽出了自己的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错觉吧,他总觉得剑柄在自己的手中微微颤动着,像是活了过来。“我就不杀你们。” 看到对方手里的剑刃光洁如新,而不是想象中拿来唬人的锈迹斑斑的钝剑,光头男人咽了口吐沫,觉得今天好像遇到了个硬茬。但是,为了在自己的伙伴面前保持威信,他还是夸张的挥舞着匕首,气势上更加凶悍,想要把对方吓住。“把钱拿出来,然后你就可以滚了!趁着老子今天心情好!”他打了个手势,让那两个手持棍棒的壮汉准备前后夹击猎物。 光头男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毕竟他们有人数优势。 就算对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估计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手里现在还拿着利器,总归是寡不敌众吧? “好吧,那我换个方式……” 调整了一体的重心,准备用上自己最擅长的技能,卢奇诺并没有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他们充其量只是没有受过任何训练的普通人,手里只有棍棒和小匕首,体格上也有营养不良的痕迹,气势上倒是很凶悍,实际上却远比看起来弱的多。 如果是以前那个依然跛着脚的卢奇诺,他们倒是有机会取胜,甚至将其杀死在这个阴暗的小巷里。不过,如今的卢奇诺早就不是那个只能靠手段凶狠来震慑别人的‘恐怖的跛子’了。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嘴里说着威胁的话,卢奇诺背对着小巷内一侧的墙壁,用余光注意着分别在自己两侧的三个人。受到卢奇诺的挑衅,其中一个手持棍棒的打手首先冲了上来。他高声怪叫着,把那根手臂粗细的棍棒高高举过头顶,像是要一棍子打碎卢奇诺的脑袋,实则是为了尽快打晕对手,好洗劫对方的钱袋—— 这是这个小团伙最为惯用的抢劫方式。他们想要的是财物。贫民窟不在磐石堡的范围内,城市守卫也不怎么会到这里来,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随便在这里搞出人命。 有智慧生物的地方,就自然有各种各样的规矩。随便将人杀死是不合规矩的,因为死人不能持续带来财富,更有可能引起城市守卫的注意,为利益链上的所有人带来麻烦。就算是这种最普通的小团伙,也必须遵守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否则就不能在这里生存下去。 卢奇诺不是这些团伙的成员。 他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不在乎它们。 于是,他挥起剑,砍向那个朝自己直冲过来的打手。 身上只穿着一层普通的衣服,那个打手几乎是直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挨了这一下。锋利的剑尖轻易的刺穿了他的月复腔,朝斜上方拖割而去,在他的肚子上开了个大洞。剑刃继续向上,直至砍断了他最下面的两根肋骨,才收住了前进的势头。 打手丢下棍棒,捂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惨叫起来。他的内脏都流出来了,遍地是血。有了肢解那头棕熊的经验,卢奇诺还认了出来,和血液一起从那个打手的肚子里流出来的,还有几节肠子和一颗被剑刃切成两半的肾脏,以及少量断裂的肋骨碎块。 饮血者确实是把锋利的好剑。 光头男人和另一个打手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伙伴,一时间居然有点目瞪口呆。 他们只是寻求财富的罪犯。暴力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其中一种手段,而且往往不是最好的那种。他们不畏惧暴力,但这只会发生在他们使用暴力时,而非是暴力发生在他们身上时。而卢奇诺曾经是个角斗士。对于角斗士而言,战斗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和人需要吃饭喝水一样,角斗士需要战斗,需要杀死自己的对手,然后才能活下来。这很残酷,也很简单。 虽然表现出来的气势上比后者还要更凶悍一点,但说起他们和卢奇诺在本质上的差距,简直像是家犬和野狼。 第五十一章:饮血者 ()犹豫了一下,第二个打手也冲了上来。卢奇诺确实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心狠手辣,但事已至此,他也不愿意就此罢手,让这个伤害了自己兄弟的人安然离开。不想直接用手里的棍棒迎上卢奇诺手中的利剑,这个打手先是拿起了旁边的草席,朝这个棘手的目标扔了过去,然后才趁着卢奇诺一剑剁开草席的时候发起进攻。 可惜,卢奇诺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敏捷,那把剑也确实锋利异常。 草席本身就有一定程度的韧性,又是飞在半空,无处借力,虽然不难被被格挡到一边,却很难被切断。打手的想法是,只要卢奇诺用剑挡开这个体积颇大的投掷物,他就冲上去,乱棍将其打翻在地,再抢过对方手里的好家伙,用它来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狂妄的陌生人。然而,仅用了一剑,卢奇诺就将那块破草席砍成了两半,紧接着又捅向了有点收不住脚步的打手。 那个打手的肋骨比草席硬一点……但也仅此而已了。 饮血者的剑尖正面刺向打手的胸口,在一双强壮手臂的推动下刺穿了皮肉,紧接着就捅进了肋骨中。人的肋骨富有弹性,又很结实,完好的包裹着胸腔内的要害,原本足以提供良好的防护,却无法阻止这样一把正在穿透进来的利刃。 剑尖刺在其中一根肋骨上,几乎没怎么打滑,流畅而连贯的将其径直贯穿,还顺便切开了邻近的两根肋骨。这一剑重创了打手的右肺。 虽然没有被刺中心脏,但肺叶受损带来的呼吸不畅和大出血,还是让那个身材比卢奇诺还要在高上一线的干瘦男人失去了抵抗能力,随即无法自控的摔倒在地。大量的血液从他的血管中喷出,灌进了他另一侧完好的肺叶,其中一些随着卢奇诺拔剑的动作从伤口中喷溅,另一些则从他的喉咙里倒灌了上来。 就在第一个被开膛了的打手尚未死透的时候,第二个被刺穿胸部的打手蜷缩着身体,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卢奇诺,已经停止了呼吸。 短短的几分钟内,卢奇诺就用近身肉搏的方式杀了两个人。他的手法确实很专业,都是干净利落的一击致命,自己却毫发无损,心理上同样没有觉得有任何不舒服。 他曾经在竞技场里杀过很多人,其中一些杀的光明磊落,其中一些杀的卑鄙可耻,而且早就适应了这种亲手剥夺生命的感觉。事实上,再次得以用这种曾经再熟悉不过的老方式证明自己,看着地上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他甚至还感觉有点愉悦,有点兴奋。 这感觉可比在凯撒面前假装自己只是个无害的蠢货要好的多了。 “嗨……我……等等……我……” 光头男人意识到自己今天遇到了惹不起的狠角色。他把匕首收了回去,小步小步的后退着,同时举起一只手,想让对方意识到自己不想战斗。“我们就此罢手吧……”这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人倒是丝毫没有为伙伴讨回公道的意图。“各走各的路……”他这么说着,脚下悄悄加快了后退的速度。“今天……算你赢了……” 最底层的罪犯,通常只有在暴力无法达成目的的时候,才会试着动动脑子。光头男人知道,堵在巷子尽头的木箱实际上可以攀爬,后面就是空地,这也是他们留给自己的逃亡渠道——但卢奇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实在过于惊人了,也完全没有诸如同情、怜悯一类的情绪。他估计自己只要几个呼吸间就能翻过那些木箱,他同时也很确定,今天遇到的这个狠角色,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趁着他翻越障碍的时候,在后面狠狠的刺上几剑。 真见鬼!那愣头愣脑的混蛋根本就没有留活口的意思!剑剑都是往要害上招呼的! “不要逼我重复第三次。”卢奇诺举起表面没有沾染一丝血迹的饮血者,指向光头男人的脸。这一举动给对方带来了很强的压迫感。“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关于那个叫保利娜的蛮族女人。”他前进了半步。“我就可以考虑不杀你。” 已经推到了小巷末端的箱墙前,光头男人一脸苦相的看着卢奇诺,左手隐隐藏在腰间。“我看起来像个登记户籍的官员吗?我刚才是骗你的!”动作夸张的挥舞着空闲的右手,大幅度的打着手势,他力图把卢奇诺的注意力吸引到那上面去。“听我一句劝,陌生人,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不要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当真,这个时代很险恶……” 像是已经相信了对手的辩解,卢奇诺微微低垂下了剑尖。“你应该没有撒谎。”他这么说着,双手始终握着剑,随时做好了恢复攻击姿势的准备。“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 他的目光在光头男人身上扫过几遍,就收了回去。他的目光开始聚焦在旁边的墙壁上,仅用余光打量着对手。 去死吧! 在对方的故意误导下,错误的认为自己抓住了某个稍纵即逝的机会,突然伸出先前藏在腰间的左手,光头男人用尽全力,将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刺出。虽然卢奇诺杀了他的两个伙伴,但比起为惨死的两人报仇,这个油滑的职业罪犯还是更想先保住自己的命。 只要在腰间挨上那么一刀,就算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也肯定会受到影响。趁着对手受到剧痛的影响,奋力将其撞开,就能夺得一条路,从这条小巷中逃出去了。 到时候不管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就此遗忘,还是出去后再纠集点人手,过来找这个陌生人的麻烦,都比留在这里与其拼命要好得多。在棍棒和刀刃中模爬滚打了好几年,光头男人当然清楚,要发财先保命的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英雄和笨蛋的区别,就在于前者知道该何时后撤,而前者只会留在原地奋战至死。 他想的没错。 真的这样挨上一刀,就算是卢奇诺,也不可能继续保持自己的最佳状态。 然而,要想达成这个目的,他首先得真切的刺中卢奇诺的身体才行。光头男人的匕首太短了,刀身部分只有一个手掌左右的长度,很适合用来在暗巷中捅进哪个人的后背,或是用来割掉谁的手指和耳朵,却不怎么适用于现在这种场合。饮血者剑身的长度大约有一米,远比匕首长的多,能攻击到的范围也更大,更何况卢奇诺早就摆好了准备刺出武器的姿势。 如果不是以为对手已经被自己的假动作吸引了注意力,光头男人肯定不会贸然出击。 卢奇诺的反应速度远比他意料中的要快。一直用余光打量着对手的肢体动作和姿态,就在光头男人刺出匕首的瞬间,卢奇诺立刻翻转手腕,用靠近剑尖的剑刃横扫过去,正中对手的小臂。锋利的剑刃轻而易举的突破了肌肉的阻碍,完全砍断了光头男人手臂上的骨头,使他的那条手臂仅剩一层薄薄的皮肉相连。 光头男人惨叫起来。 右手和半截小臂几乎被彻底砍了下来,他再也握不住匕首,只得任其掉在地上,攻击自然也无功而返。数条主要的血管都被切断,鲜血顿时从光头男人手臂上的断口处喷了出来。他捂着受伤的右臂,大声惨叫着,倒退了几步,摔倒在箱墙前。 讽刺的是,这道箱墙正是为了阻碍受害者逃跑而搭建的,现在却正好截断了光头男人的生路。 “**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什么保利娜了!”捂着手臂上正在喷血的大伤口,光头男人大声喝问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你不讲道义!” “只是想打听个人。仅此而已。” 卢奇诺一脚踩在光头男人的脚踝上。这一脚踩得很重,又踩得很准,正好压在最脆弱的位置上,差点弄碎了后者的关节。“你可能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是,我不在乎。”他反手拿着饮血者,对着光头男人的身体,高高举起。“这是我第三次和最后一次重复这一点,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不然我就杀了你。” “我不知……” 饮血者顿时落了下去。卢奇诺在这一下看似用上了很大的力气,实则在巧妙的控制着,仅仅把剑刺入了光头男人的大腿,而没有完全刺穿他的身体。实在是爱惜这把趁手的精良武器,卢奇诺可不想冒险刺过头,免得让剑尖戳在地上,对武器本身造成损害。 穿透了那层脏兮兮的粗布裤子,穿透了皮肤和肌肉,小半个剑身立刻刺入到光头男人的大腿里。顾不上因疼痛而大嚷大叫,光头男人惊讶的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头。虽然他清楚的知道那把利器肯定会给自己来个大放血,虚弱感也越加明显,伤口处却仅有极少的血液流出。 与此同时,那把深埋在肉里的武器似乎还在轻微颤动着,仿佛在为了能够再次肆意吞噬生命而欢呼。 第五十六章:蜜酒无罪 ()到今天为止,格奈乌斯已经在磐石堡的贫民窟中模爬滚打了整整五年。 五年前,为了在政治阴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毅然告别位于蓝海岸边的家乡,带着仅剩的家当来到了鹰翼省。在这里度过了整整五年的人生,终于,他成为了贫民窟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甚至还和那些更高层的大人物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往来。 虽然鹰翼省寒冷的气候让来自蓝海岸边的格奈乌斯觉得有些不适,但看在生活已经步入正规的份上,他倒是还能忍耐。 人在生活富裕的时候就会变得越来越懒。五年前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格奈乌斯相信,自己可以为了二十个银币,亲自把匕首插进别人的后背。五年后,他只想把这些脏活儿都交给手下们去处理,自己只要安安稳稳的享乐就好。事实上,他都好几天没看过账本了。这对于以前的格奈乌斯而言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格奈乌斯无疑是个成功的放贷人。他有资金,有地位,有住宅,有雇员,有关系网,有一群忠诚的打手。他觉得自己现在的人生已经很不错了,于是他开始安于现状,尽情挥霍。 最近来到贫民窟的那对蛮族母女,罕有的激起了格奈乌斯的兴趣。 听说她们原本是城区里的居民,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贫民窟里。作为一个来自帝国月复地的男人,他原本就没怎么见过那些大都住在边境周围的蛮族人,对蛮族女人有种天然的好奇。更何况那把还是一对母女花……格奈乌斯敢用自己全部的家财起誓,要是还有什么能比同时占有一对母女更好,那一定就只剩下同时占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姐妹了。 后者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少格奈乌斯自己从来都没见过,而前者就摆在他眼前。要是在五年前,他兴许还会客气点,用上点小手段,让那对母女别无选择的主动投向自己怀中。现在,他有点懒了,也确实是不想再浪费时间,就干脆设了个小小的圈套。 那对母女其实不欠他哪怕一个银币。但是,既然格奈乌斯的打手说她们欠了五百个银币,周围又有谁会蠢到当出头鸟,去冒险维护她们呢? 格奈乌斯听说那个蛮族女人的丈夫已经死了,或者至少是很多年没出现过了。反正这也没什么区别。他有五十多个按照士兵标准训练出来的职业打手,托那位大人物的福,这些打手还装备了不少厉害的违禁武器,例如二十五把从军需清单上消失的弩和配套的弩箭。就算那个丈夫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想要向格奈乌斯复仇,也无能为力。 普通人能有什么本事?无非是凭着一腔热血,打着自以为正义的旗号和借口,三五成群,带着几个不成器的朋友,过来白白送死。这样的人格奈乌斯见得多了。为了从那些还不起银币的人身上讨回债务,他指派自己的手下做过很多事情,也解决过很多碍事的人。 当打手们把那对母女带到格奈乌斯面前时,他让自己最信任的心月复之一,巨锤托格,将她们带进秘密仓库内的小房间里。那下面的空气不太好,气氛有点压抑,不过却是周围最安静的地方,而安静也是格奈乌斯现在最需要的。 贫民窟从来都不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缺乏坚固的墙壁作为隔音,人们在屋内和屋外制造的声响,总是会肆无忌惮的传出很远。谩骂声,斗殴声,惨叫声,申吟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令人烦不胜烦。 格奈乌斯的男性雄风最近有点萎靡不振,这让他觉得非常尴尬,也非常恼怒,又不敢把这股火明发出来。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对一个成功男人造成打击。如果不是因为这种理由,他肯定早就去享用那对蛮族母女了。他一直在安慰自己,这肯定是因为最近喝了太多的蜂蜜酒,只要少喝点就会马上好起来,然后又因为某种恐惧的心态,导致每天都在灌下比前一天更多的蜂蜜酒。 如果那不是蜂蜜酒的错…… 不想在女人、尤其是在被自己强行抓来的女人面前丢脸,格奈乌斯在上面待了好一会儿,喝了好几杯混合了特殊成分的蜂蜜酒。直至感觉月复下有股热气涌动,他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爬下了通往秘密仓库的梯子。 为了储存某些特别敏感的物品,格奈乌斯特地花了一大笔钱,在自己的总部下面挖出了面积颇大的地下区域。其中一部分房间是储藏室,还有些房间空着,格奈乌斯就顺便给自己预留了一间,在里面放好了大床。事实证明,这个决定很有先见之明。 地下室距离地上建筑很远,中间还隔着厚厚的土和砖块,下面很安静,几乎完全听不到上面传来的响动。这会让格奈乌斯的男性雄风觉得自在点,好能坚持更长的时间。 首先,格奈乌斯决定享用那个老一点的,因为他总是喜欢把更好的留到后面。为了最大程度的享受这个过程,他让巨锤托格把女儿绑了起来,丢在角落里,确保后者能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切,然后才开始办正经事。 蒂塔被绳子捆住了。 一根绳子绕过她的手腕和手肘,另一跟绳子绕过她的膝盖和脚踝,又在她身后交汇,第三根绳子形成死结,把她结结实实的反绑了起来。她完全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被迫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徒劳的扭动着身体,不得不眼睁睁的目睹着这间屋子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好好看着点,女孩儿!你很快也要落得相同下场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满脸横肉的、肥胖的老男人,正用手抓着女人的头发,强迫满脸泪痕的她看向自己的女儿。蒂塔不停的用手指扣着束缚住自己的绳索,却怎么都弄不开。 老男人把女人推倒在床上。他月兑下裤子,掀起女人的裙摆,撕烂女人的衣服,用那副油腻而沉重的肮脏躯体压了上去,怪叫着,兴奋的耸动着腰肢。那张丑陋又猥琐的大脸,恶狠狠的扑在女人胸前,肆意舌忝弄着。“哈哈哈,看到了吗?”他一边在那位妈妈身上发泄着兽欲,一边回头看向那位已经被吓呆了的女儿。“你就是下一个!” 这就像是一个噩梦。 一个永远都不会结束的噩梦。 面对这种可怕的场景,蒂塔想要闭上眼睛,但又不愿意让妈妈一个人面对痛苦。泪水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却不愿意让坏人看到自己的软弱,就强忍着不哭出来。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努力试图暗中解开捆住自己的绳索,可绳索被绑得太紧,无论她怎么尝试,也还是解不开。 噩梦足足持续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或者,其实只有那么不到一分钟左右。 老男人喘着粗气,趴在女人身上,用手掌粗暴的揉搓着她的身体。“哦……真棒……”他半闭着眼睛,喃喃道:“我最喜欢像你这样的人……白皙的皮肤……紧绷的……” 被对方沉重的身体压在下面,女人无力反抗这种暴行,但她至少还能说话。 “你这就完事儿了?就是找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小屁孩都比你强!”女人辛辣的讽刺道:“早知道你就这点本事,老娘自己就跟你们来了,就当是被狗舌忝了几口,还省得费力气拉扯,呸!” 老男人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他用手扼住了女人的喉咙,任由后者怎么踢打,怎么挣扎,都死死的收紧着手掌。女人的脸很快涨得通红,眼球凸出,脖子上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一直忍着没出声的蒂塔,大声尖叫起来,哭喊着求那个老男人放开妈妈,但他充耳不闻。被女人戳中了自己最大的痛处,这个心狠手辣的放贷人,绝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杀人灭口。 “你不应该这么说的……”他嘀咕着。“我喜欢你这样的人……不代表我喜欢你……蛮族婊子……” 经过了将近十分钟,女人的反抗终于微弱下来,胸膛也不再起伏。老男人骂骂咧咧的从女人身上爬了下来,挺着自己早已缩成一小团的骄傲之物,走到了蒂塔眼前,蹲了下来。 那个沾满白色粘稠液体的东西就在蒂塔眼前,腥臭的气味不断散发出来,充斥着她的鼻腔。她不敢看向那种东西,就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亲眼目睹了老男人对妈妈施暴,又将其杀死的全过程,她知道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心中充满了绝望。 “别害怕,女孩儿。你肯定比你妈妈乖多了,对不对?” 老男人用手抚模着女孩柔顺的长发,嗅着她身上那种孩子特有的芬芳味,感觉热情和活力正在源源不断的注入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他低头看了看,发现现实和想象还是有点差距的,就恼火的骂了几句,努力想象着自己待会要做的事情,总算觉得有点进入状态了。他原本打算分别在母亲和女儿面前享用对方的,可惜那个蛮族女人说话太难听,激起了他的怒火。 一只手在自己充满脂肪的大月复下套弄,另一只手拽着女孩的头发,强迫她把脸正对着自己,老男人的骄傲之物终于恢复了状态。他满意的大笑着,准备把女孩身上的绳子解开,在女人的尸体前好好享用一下这具幼女敕的躯体,就听到门外传来了阵阵嘈杂声。 第五十七章:愤怒 ()“该死的,怎么这么吵?” 听着外面的噪音越来越大,格奈乌斯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进入状态的骄傲之物,又迅速的萎缩了回去。他压着怒火,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决定开门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为格奈乌斯最信任的心月复和贴身护卫,在老板有事情要做的时候,那位人称巨锤托格的大个子就守在门外,免得有人有意或无意的打扰到老板的好兴致。巨锤托格有帝国人中少有的健硕身躯,身高接近两米,肌肉发达,看起来就是个很不好惹的凶狠角色。他的外号来自于他从不离身的惯用武器,一把粗笨的长柄大锤,能轻易打断人的骨头,或者打碎人的脑袋。 巨锤托格唯一的弱点在于智力。他有轻度的弱智,不通人情世故,不认识字,无法分辨比手指数目更多的数字。然而正因如此,格奈乌斯才放心的让他担任自己的贴身护卫。没有人可以收买巨锤托格,因为他蠢笨的大脑甚至不能理解‘收买’这种概念。 拎着那把应该是用于拆毁建筑的大铁锤站在老板身边,巨锤托格总是恶狠狠的盯着其他人,好像只要老板一声令下,他就会冲上去把任何人砸成一滩肉酱。 咚。 门上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敲门,而且还是用拳头用力砸了一下。还没等正在朝门口走去的格奈乌斯有所反应,紧接着就又传来了一声更加沉重的闷响。门轴承受不住激烈的撞击,随即开裂,带着整扇门一起倒了下来。 那个身躯健硕的大个子,巨锤托格,此时正躺在被砸倒的门板上,已经停止了呼吸。事实上,正是他向后倒下时把房门砸开的。他的胸口和肚子上分别插着两支弩箭,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大伤口,惯用的巨锤也断了手柄,仅剩半根棍子还握在他手里。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眼眶,深深的穿了进去,几乎仅剩镶着白色羽毛的箭尾还露在外面。 遍身污物的卢奇诺从洞开的房门走了进来。 三把刚刚发射过的弩被他丢在门外。 他的衣服和鞋子上沾满了已经干涸或仍旧新鲜的血迹,要说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那把剑身闪闪发亮的、像是根本没沾过血的手半剑。 客观的说,巨锤托格确实是个厉害的对手。他虽然蠢笨,却力大无比,又因为单纯而摒弃了杂念,脑子里只剩下把敌人砸烂的想法,毫不顾忌自身会不会受伤。这种人很容易在战斗中重伤而死,但他们的对手也必将为此付出惨重代价。可惜,从那些打手的尸体上弄到了新家伙,卢奇诺手里掌握着三把已经提前上好了箭的弩,而且完全没打算和对手公平角斗。 “你好。” 卢奇诺扫视了一下房间里的环境,确信自己没找错地方。一个胖乎乎的老男人,一个被捆起来了的女孩,还有一个倒在床上不知死活的女人。看起来应该就在这里。 “你就是格奈乌斯吧?”他用剑指向那个赤身**的,正一脸惊异的看向自己的男人,问道:“她们中哪个是保利娜?” “死、死了的那个。” 被要命的利器指着,格奈乌斯下意识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懦弱。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到了大人物的心态,厉声喝问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谁指派你来的?!” “我只是来找人的。你的那个大个子手下不让我进去,所以我只好顺手杀了他。”卢奇诺轻描淡写的描述道:“另外,因为跟你的其他手下有点小误会,我还杀了大概十个人左右吧。” 什么? 这混蛋单枪匹马的干掉了我将近五分之一的手下? 还‘顺手’就干掉了巨锤托格?! 格奈乌斯的惊异差点溢于言表,他好不容易才将那种情绪强压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怀疑卢奇诺在说谎,也想不到对方有任何需要说谎的必要。 既然能闯进这个普通打手无权进入的秘密仓库来,肯定是有哪个有身份的内部人员出卖了自己。他记得自己半个小时前下到这里来时,上面的情况还和平时一样正常。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个混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这一切。 “派我来的人是保利娜的丈夫,我的朋友,马库斯。他同时还是一位父亲。”卢奇诺逼近了一步。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怒意,可他逐渐低沉下来的语气却给了格奈乌斯非常不好的预感。“其实我们倒是无冤无仇。”他皱了皱眉头。“只是你好像欠了我的朋友点什么……” 作为职业的放贷人,格奈乌斯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以这种理由威胁的感觉。他咽了口吐沫,倒退了几步,双手平举,手掌连连摇晃着,一脸赔笑。“别着急!朋友!我们还可以好好谈谈条件!”格奈乌斯的赔笑更像是在哭。“我对此感到非常抱歉……别动手!不管那个蛮族娘们的家人付了你多少钱,我付你两倍!不,三倍!四倍!五倍!你说个数吧!” “他没付过我一块银币,只是帮过我一个忙。那也许救了我的命。” 看到床上那个女人面色惨白,身体不再起伏,应该是确实是已经死了,卢奇诺的语气也越加低沉。他还记得马库斯给自己弄来的那把加了机关的拐杖。 严格意义上,马库斯和卢奇诺还称不上是朋友,顶多算是比点头之交稍微强点。但是,在那座他足足待了八年的竞技场里,角斗士间彼此充满了矛盾和敌视,卫兵们也大都把奴隶当牲畜而非人类来看待,只有马库斯对卢奇诺较为和颜悦色,他们相处的也还算不错。马库斯对卢奇诺的态度更像是出于欣赏,而卢奇诺自然也能明白对方释放出来的善意。 看到马库斯的家人落得这种下场,那种有别于渴望杀戮的、单纯的愤怒感,瞬间涌上了卢奇诺心头。他在杀人时通常都很冷静,没什么多余的感情,只是简单的要用尽任何办法杀死对方。尽管外表上没多少变化,这一次,他是真的有点发火了。 “你开个价!不管多少我都付给你!” 格奈乌斯早已不再是五年前那个敢打敢杀的法外凶徒了。对手无寸铁的女人施暴,和反抗一个手持利器的男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亲眼看着巨锤托格死在自己眼前,他马上就失去了和对手正面对抗的意图,一心想要谈条件拖住对方。当然,他并不指望能从卢奇诺的手中侥幸生还,更舍不得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带走自己的财产,只是希望其他的打手能发现异常,早点赶来,干掉这个混蛋。 “还在指望你的手下来救你?”卢奇诺看穿了格奈乌斯的意图。“对,要是他们来了,我可能就顾不上先杀你了。”他颇为讽刺的微笑了一下。“幸好有哪位好朋友,在秘密仓库的入口设置了一道没有钥匙的金属门。那真是坚固极了。” 那是格奈乌斯为保护自己的财产而修筑的。厚实的金属门可以从内侧锁闭,完全没有上锁,全靠杠杆和重物封门,在锁闭后无法从外侧打开。关键时刻,它可以作为一道屏障来阻碍敌人进入,给藏身于其后的人一个从其他通道月兑逃的机会。可惜这扇门自己可分不出来,谁是需要被放进来的,谁是需要被挡在外面的。 在空间狭窄的地下室里,要强行拆开那扇金属门,需要半天以上的时间。格奈乌斯以前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把它安装在那里的。 “不管你想要什么,千万别伤……啊!” 懒得和对方继续废话,卢奇诺突然出剑,砍在格奈乌斯的膝盖上。这一剑造成的伤害不算严重,只造成一个出血量较小的伤口,却对整个膝关节的结构造成了损伤,令其无法自行站立。依然记得那个叫控火者的魔法师是怎么废掉自己一条腿的,卢奇诺在想要让别人失去行动能力的时候,下意识的选择了将膝盖作为攻击对象。 为了免遭报复,他不打算放过格奈乌斯。反正就算杀了那个放贷人,他也能完成自己的目标,救出幸存的马库斯的女儿,再顺手从这个秘密仓库里带走点纪念品。从那个留小胡子的年轻男人那里,卢奇诺得知,这个秘密仓库里,应该储存着某些非常值钱的玩意。 只是还没到时候。 那家伙还有更好的用处。 卢奇诺走到了那个被捆着的女孩身前。她惊恐的看着浑身血迹的卢奇诺,显然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坏了。“蒂塔?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他叫马库斯,而你母亲叫保利娜,没错吧?”卢奇诺想了想,把剑藏到了自己身后。这样笨拙而明显的遮掩,本身就带有善意,也稍微缓解了一下沉痛的气氛,让蒂塔感觉稍好了点。 “不要乱动。”他又把剑从身后拿了出来,用剑尖挑住了禁锢着女孩的束缚。 “我要解开你身上的绳子……” 第五十八章:复仇的意义 ()被解开了捆在身上的绳子,蒂塔从地上爬了起来,无助的用双手捂住面部,抽泣起来。在这一天中发生的事情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而言,还是过于激烈和过于恐怖了。她清楚的记得并知道这间屋子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正是因为如此,痛苦才更加深刻的折磨着她。 想到妈妈在自己眼前被那个恶心的老男人施暴,接着又被活活掐死,就连自己都险些遭到如此的厄运,蒂塔哭着哭着,就从低声抽泣转变为了嚎啕大哭。她蹲坐在地上,用双臂抱住自己的头部和膝盖,把脸深深的埋到腿间,声嘶力竭的痛哭着。 她原本有个爸爸。听以前的邻居们说,她的爸爸是个好人,当过铁匠,应该有足以保护她的宽厚臂膀和一贯温和的微笑。但就在她记事前,她的爸爸就离开了家乡,到了遥远的地方去,再没回来过,只偶尔会寄回几封信和少量钱财。在尚在襁褓中时,她见过自己的爸爸,如今却完全想不起来他的脸,也想不起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感觉自己就像没有爸爸一样。 现在,连妈妈都没有了…… 蒂塔拼命的哭泣着。不敢去设想自己的未来,更不敢回忆刚才差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情况,只得靠哭泣来缓解自己的悲痛和恐惧。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蒂塔的肩膀。她下意识的挣扎起来,那只手却用她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掰开了她的手臂,又把一个冷冰冰的东西塞在了她手里。意识到抓住自己的人不是那个恶心的老男人,她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脸上脏乎乎的年轻男人。 对方的脸上沾染着条条黑红色的污痕,显然是已经用什么东西草草擦拭过了,但依然留下了鲜明的痕迹。 “嗨,蒂塔。还记得的吗?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是专程来找你们的。”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不顾女孩脸上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卢奇诺一只手扶着蒂塔的手,托住弩的主体,又引导着女孩的另一只手,让她能独力托好弩身,又让她的食指放在了扳机上。“这个游戏非常简单……”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点,免得女孩被自己身上的血迹吓到。“你用它对准靶子,然后拉动那个铁环,把箭发射出去,只要射中靶子就算你赢了。是不是挺简单的?” 说着,他还伸出手去,指向了那个‘靶子’。 ‘靶子’的左膝上有个伤口,双臂和双手被绳子捆了起来,脸上蒙着一块床单,半跪在地上,显然还活着。听到了卢奇诺的话,‘靶子’猛烈地挣扎起来。忍住剧痛,‘靶子’艰难的站起身,才往前跑了一步,就又摔倒在地上,把鼻子都砸破了。‘靶子’发出了“呜呜”的申吟声,却因为嘴里堵着东西,从而完全说不出话来。 一根绳子捆在‘靶子’完好的那条腿的脚踝上,另一端则连着一柄沉重的巨大铁锤。这严重的影响了‘靶子’的行动能力,再加上视线受阻,使其难以逃走。 是那个人! 虽然‘靶子’脸上蒙着一块床单,可蒂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杀死妈妈的凶手。她看了看手里那个陌生的东西,意识到这也是用来剥夺生命的,就摇了摇头,还要把它丢开。她确实很痛恨那个老男人,却依然对亲手杀人有一种下意识的抗拒。 卢奇诺攥住了女孩的手,不让她丢掉那把弩。注意到蒂塔对此怀有强烈抵触,他干脆在女孩身后坐了下来,环抱着女孩的肩膀,扶着她的手臂和双手,帮她调整好射击角度。 依然不想按照对方说的话去做,蒂塔选择转过头去,还闭上了眼睛。 有点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立刻把手指从扳机上撤下来。 “那个靶子杀了你妈妈。”卢奇诺在女孩耳边低声说着话。“我调查过了,他之所以要把你们抓到这里来,完全是因为盯上了你们的美貌……什么债务问题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你妈妈已经死了,她的尸体都凉了,这都是因为那个靶子……睁开眼睛,蒂塔,你要亲眼看着那个夺走你妈妈的人,亲手向他复仇……只有这样才能让你从痛苦中解月兑出来……” 年轻男人的气息喷在蒂塔的耳朵上,热乎乎的,让她感觉不太舒服,又莫名的有点感觉不错。她扭动着身体,发现无法挣月兑对方的控制,只好重新睁开眼睛,望向那个‘靶子’。 ‘靶子’还在徒劳的想要逃走。那具**的肥硕身躯让蒂塔觉得非常恶心。当她的目光不小心从老男人凸起的大月复下扫过时,那个沾满白色痕迹、此刻正缩成一团的东西,顿时让她移开了目光。在年轻男人用语言进行的引导下,她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刚才的事情,想起了妈妈的惨死,想起了那个老男人离自己近在咫尺时的污秽样子,整个身体都猛烈的颤抖起来。 “放松点,蒂塔,这很容易的。”感觉到女孩正在自己怀里颤抖着,卢奇诺握着女孩的双手,又调整了一下弩的位置,低声安慰着她。“你只要看着靶子,拉动那个铁环……” 那个人杀了妈妈! 蒂塔犹豫再三,还是按照卢奇诺的指示,侧着头,用手中正在和身体一起颤抖着的弩,瞄准了‘靶子’。狠了狠心,她没有闭上眼睛,直接扣下了扳机。 一支弩箭离弦而去,瞬间射中了‘靶子’的大腿。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惨叫,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的‘靶子’又倒了下去。由于脂肪太厚,那个伤口甚至没怎么出血。 “干得漂亮,蒂塔!你赢了。”卢奇诺从女孩的手中接过发射过了的弩,又将一把上好了箭的新弩塞到她手里。“我们再玩一次。”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用过的那只弩装箭。“这次你自己试试看。小心,别伤到自己。” 蒂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她用颤抖着的手托着弩,用力眨了眨眼睛,意识到眼前的一切都真是发生了。首次得到着某种从未接触过的怪异快感,她食髓知味,按照上一次的姿势瞄准了一下,再次扣下扳机。弩箭射向‘靶子’白白胖胖的月复部,正中靶心,让‘靶子’发出了更加清晰的惨叫声,却丝毫没有引起蒂塔的同情。 这个游戏确实很容易。 只要举起来,瞄准……然后射击。 弩箭的箭头刺穿了有些垂落的皮肤和厚厚的脂肪,突破了那层仅比没有稍好些的肌肉,一直射进了内脏里。这实在是太痛了,以至于‘靶子’在疼痛的刺激下超常发挥,硬是把堵在嘴里的东西顶了出来,然后开始大声叫喊。 “快住手,女孩!你成了那个杀人魔的帮凶!”他高声尖叫道:“复仇只会让你更加痛苦!复仇毫无意义!复仇只会制造更多的不幸!快住手,停下这种毫无意义的暴行吧!我在老家也有个女儿呢!她顶多比你大一两岁!” 这番言论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蒂塔接过第三支装填好箭的新弩,刚要瞄准,就有点不知所措的放了下来,扭头看向这才装填好了第一把弩的卢奇诺。她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己常年出门在外的父亲,觉得泪水正在眼眶里打转,刚刚强硬起来的决心又开始动摇。 “别听他的。在他那样对待你妈妈的时候,可从没想过你的感受。” 卢奇诺安慰性的模了模女孩的头发,朝‘靶子’喊道:“你想知道复仇的意义是什么吗?是的,复仇本身是空虚而苍白的,那既不能让死去的人复活,又不能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关正义,无关道德,无关法律……”他顿了顿,看着又有点犹豫的女孩,继续说道:“……但复仇就是复仇!复仇可以让那些还活着的人得到宽慰,并送那些该死的人去死!” “最重要的是……” 看着又将弩举了起来的女孩,卢奇诺笑了笑,看着她自己调整射击角度。 “你已经发现了吧,蒂塔?说到消除遗憾、缓和痛苦、终结恐惧,复仇正是最好的良药,也是唯一一个能行之有效的、彻底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 蒂塔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面无表情的瞄准那个‘靶子’巨月复下的某处,扣下了扳机。 第五十九章:收获 ()在手里拿着武器的情况下,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会对一个她痛恨至极的人做点什么? 如果从未亲眼见过,确实很难想象那副景象。 当蒂塔用光了所有的弩箭,也玩腻了这个游戏的时候,她还拒绝了卢奇诺的帮助,特意废了好大的力气,自己抬起那把大铁锤,砸扁了‘靶子’的脑袋。当然,身上中了几十支弩箭的‘靶子’其实早就死了,这一下只是让他的尸体看起来更加凄惨了点——手臂,大腿,小腿,,胸口,肚子,腰月复,肩膀,咽喉,脸颊,眼眶,‘靶子’身上插着密密麻麻的箭杆,倒在自己的血泊里,躺在从肚子里流出的秽物中间。 其中最惨的是‘靶子’的大月复下面一点的位置。一支弩箭从那里直穿而过,从‘靶子’的身体上撕下了某种脆弱而敏感的器官,只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肯定很疼。 完成了最后一步,看着鲜血和脑浆从那颗被砸扁的脑袋中流出,在蒙着其面部的床单上浸染出大块大块的痕迹,嗅到那股直冲鼻腔的腥臭味,蒂塔丢掉大铁锤,倒退了几步,缓缓坐在了地上。她直愣愣的看着那具无疑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沉默了一会,突然大哭起来。 “妈妈……” 她用手臂支撑着面部,尽情痛哭了一会,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着。随着情绪得到释放,她脸上的泪痕逐渐干涸,心中的悲痛有了明显的缓和,那种施暴时产生的莫名的兴奋感也在慢慢消退。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做到了那些事情,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看着自己白皙如常、全然没有沾染到血迹的双手,一时间有些出神。 卢奇诺背起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包裹。从轮廓来看,那张白床单里面裹着的是一具尸体。他还用多余的布料裁成了绳子,把包裹着尸体的床单细心捆好,免得出现意外滑落。“嗨,蒂塔?我们得走了。”他向女孩伸出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这里并不安全……” 仅用不安全这个词来形容现状,甚至显得有些过度乐观了。一群情绪激动的男人们正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后,用尽一切办法,砸、打、踹、撞那扇门,想要把它弄开。知道老板把最值钱的东西都藏在秘密仓库中,而那里又被外人闯了进去,打手们顾不上往日严格遵守的禁令,一心想要破门而入。更何况,现在就连老板本人都还在里面,生死不明。 格奈乌斯用钱来确保手下们的忠诚,并让他们自愿接受严苛的训练,但这需要一笔不菲的资金来维持。事实上,比起格奈乌斯的命来,打手们更在乎属于他们的那份钱。 可惜那扇金属门确实非常坚固,周围的环境又过于狭窄,他们实在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突破,进入到秘密仓库里面去。 蒂塔点了点头,伸手拉住卢奇诺背上的白色包裹。“给我。”她的嗓音因过度哭泣而显得有点沙哑。看到卢奇诺没有反应,她又拽了拽,固执的重复了一遍。“给我。” 她当然知道那张床单里裹着的就是妈妈的尸体。 卢奇诺犹豫了一下,把包裹递给了蒂塔。他本可以用空间戒指来运输尸体,不过考虑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可能装有财宝的地下室中,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把宝贵的机会留给那些不便携带、最好根本不要暴露在别人眼前的东西。他剩余的精神力仅够再使用一次空间戒指。 虽然很喜欢那些威力不凡的弩,不过考虑到这种武器在帝国境内受到严格管制,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烦,卢奇诺还是决定把它们丢在这里。 “小心点脚下。” 帮蒂塔背上包裹,卢奇诺紧了紧上面的绳子,走在前面带路。蒂塔背着妈妈的尸体,有点吃力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前进着。“这里有一个秘密出口,基本是单向的,能通往野外某处被从内部锁死的小门,鲜为人知……”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那具倒在墙边、嘴上留着小胡子,喉咙被锐器完全割开的年轻男性的尸体,继续说了下去。“……这条路很长,也很安全,出口处没有守卫……” 注意到通道旁一扇刻有某种特殊标记的门,突然停下脚步,卢奇诺给蒂塔打了个手势。后者疑惑的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等我一会儿。” 卢奇诺这么说着,推开那扇没有上锁的门,走了进去。里面看起来是个杂物间,很狭窄,乱七八糟的堆着很多东西,大都是扫帚、油灯、绳子之类的。按照那个年轻男人的说法,他数了数,找到左起第三个木箱,将其挪开,果然在后面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开关。 格奈乌斯为了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财产,确实投入了很大的心血。但就算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只要有叛徒出卖,也会显得不堪一击。 拉动开关后,随着齿轮和链条运行起来的声音,一面墙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的通道。卢奇诺顺手拿起一个灌好了灯油的油灯,用引火术将其点燃,走进了通道里。在通道的尽头,一扇需要特定钥匙才能打开的大门挡住了去路,然而卢奇诺早就拿走了在格奈乌斯身上找到的钥匙环。他试了几次,找到了正确的钥匙,打开了那扇厚重的镶铁大门。 门后的景象简直称得上是壮观。 面积只有大约五十平方米的房间内,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贵重物品。若干个大箱子被放在墙角,半掩着箱盖,缝隙却中透露出银币在油灯照射下反射的光芒。几张做工考究的桌子上,放着大量款式精美还雕有繁复花纹的烛台、水壶、酒杯、摆件等物,都是由黄金或白银制成的,有的还镶有宝石。来自包括熊、狼、鹿等动物在内各式毛皮堆成了厚厚的一摞,足有半人多高,恐怕有上百张之多。 除此之外,诸如香料、画作、雕塑、珠宝、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都能在这里找得到,而且数量惊人。有些箱子里还装着成块的银锭,上面没有任何标记,应该是私下用银器熔铸而来的,可能是要被用于私铸货币的原料。 很难想象格奈乌斯作为一个靠在贫民窟里放贷为生的放贷人,为什么能在几年内积攒起如此规模的财富。事实上那个年轻男人还警告卢奇诺,这里存着某些‘得罪不起的大人物’的东西,不过卢奇诺对此却不怎么担忧——只要他用空间戒指尽可能的弄走些值钱的东西,再找个远点的地方将其变卖,又有谁会追查到这些不能出现在明面上的东西的下落呢? 认为自己值得花点时间来精挑细选,卢奇诺打开了每一个箱子,又砸烂了一张桌子,用拆下来的桌子腿撬开了那些上了锁的,检视着仓库内的所有财物。 他很快发现,其中某些箱子的外形和别的箱子不太一样,里面装着的东西看起来也更值钱。挑了两个看起来最值钱的箱子,草草翻动了一下,确认这些都是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卢奇诺把它们挪到一起,双手分别扶住一个箱子。 以前从没用空间戒指装过如此数目的东西,卢奇诺心里也有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到。他注视着两个装满财物的箱子,低声念出了空间戒指的启动咒语,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出现了大量消耗,几乎立刻让他头昏目眩—— 整个过程比卢奇诺想象的还要顺利。眨眼间,两个箱子就从这间仓库内消失,进入到了空间戒指里面。只不过作为过度透支精神力的代价,他感觉脑袋隐隐作痛,眼前发黑,疲倦感尤为强烈,恨不得马上躺在哪里睡上一觉。和他之前估计的差不多,使用空间戒指所要消耗的精神力,和物品的质量息息相关。一口气将两大箱贵重物品装了进去,他的精神力不但消耗一空,还出现了相当程度的透支。 拍了拍自己的脸,卢奇诺用手指硬撑着自己的眼皮,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能睡着。他本打算直接离开,视线却被一双放在桌子上的皮手套吸引了过去。 那看起来只是一双普通的皮手套,总体是棕色的,里面有毛茸茸的内衬,表面没有任何装饰。将这样一双普通的手套和周围那些价值不菲的贵重物品放在一起,总有点显得格格不入。感觉这双手套似乎有什么特殊之处,他将其拿起,戴在了手上,挥了挥拳头,才发现自己手臂的力量像是变大了点,速度随之加快,但惯性也变得更大了,更难控制自身的动作。 有点失望的将手套摘了下来,在某个大箱子里抓了一把,卢奇诺离开了这间仓库。他之前还在仓库里找了些钱袋,带走了几大袋银币,用以支付旅途中的日常花销。在关上那扇大门前,他想了想,就拆下大门的钥匙,把其他的若干把钥匙都丢进了仓库里面,又在锁好门后故意用力让钥匙断在锁孔里,再把剩余的半截钥匙抛在显眼的位置上。 这扇大门应该也挺坚固的,能耽误那些人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