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与金环》 第一章 吟月公子(1) 暮chun时节,莺语飞花。 此刻,洛阳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当然就是冠花楼,而冠花楼中最美丽的女子便是花吟月。冠花楼中夜夜笙歌,多少男子为瞧上花吟月一眼在外痴痴守侯。 但现在,花吟月正待在一间很jing致的房间里,低垂着头,坐在床边,轻轻地为床上的少年扇着扇子。 床上的少年双手枕着头,跷着二郎腿,正悠然自得地躺在床上,闭着双眼,仿佛已然睡着了。 花吟月忍不住伸手捶了捶肩,那少年就忽然睁开了眼睛瞧着她,问道:“让冠花楼的花魁为我扇扇子是不是很委屈她?” 花吟月微微一笑,轻声道:“陈公子出了两万两黄金只让吟月为你扇扇子,吟月当然要好好对你,怎会觉得委屈呢?何况,扇扇子不比陪人喝酒,喝酒既劳心又劳身。若人人都像陈公子这般体贴,吟月可不知要轻松多少了呢!” 陈公子笑了笑,翻身而起,忽的身形一晃,手中已多了一只酒壶。他右手摊开,只见桌上放着的两只小小的酒杯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掌中。 花吟月不觉赞道:“好功夫!” 陈公子悠悠道:“喝酒的确伤身,但古人又说小酌怡情。明月当空,美人在旁,若不喝两杯岂不辜负了这良辰美景吗?来来来,吟月姑娘可否赏脸喝上一杯?” 花吟月将扇子一摆,娇声道:“先前不是说好不喝酒嘛,怎么突然又要人家喝了呢?人家才不喝呢。” 陈公子笑道:“都说洛阳冠花楼的女儿红是全洛阳城最好的酒,不喝岂不浪费?” 花吟月接过酒壶和酒杯,叹道:“你们男人总是说一套做一套,说是请我喝酒,到时候便乘机将我灌醉。这种男人我可见的多啦。你若真心请我喝酒,当然要先自饮一杯以显诚意。” 陈公子哈哈笑道:“自饮一杯又有何难?能让姑娘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陪在下喝酒,自饮一百杯也不为过。” 花吟月嫣然一笑,斟满了酒,伸出玉手将酒杯递了过去。 陈公子笑着接过,一饮而尽,啧啧赞道:“好酒,好酒!” 花吟月道:“既然是好酒,你怎么不快替我倒一杯呢?” 陈公子摇了摇头,很无奈地说道:“只可惜,我现在觉得浑身无力,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花吟月嗔道:“你们男人就是会骗人,刚才还说要请我喝酒,一转眼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岂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嘛?” 陈公子苦笑道:“莫非是我的酒量变小了,才喝了一杯就觉得全身无力,这可不是在说谎。” 花吟月突然脸sè一变,全然不是刚才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在说谎,因为你已中了毒了。哎,像你这样英俊的少年我实在是不忍心下手的。” 陈公子浑身无力,只好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奇道:“那你为什么还要下毒?” 花吟月道:“因为有人出一万两黄金买你的人头,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陈公子叹道:“原来我的人头只值一万两,到底也太便宜了一些吧。” 花吟月道:“这已经是那个人出的最高价了。其实这价钱也不便宜,因为一万两黄金已经是那个人出过的最高的价钱了。” 陈公子道:“看来你今天的运气很不错,加上我给那两万两黄金,你可以得到三万两黄金了。只不过,我很想知道是谁要杀我?” 花吟月道:“人总要一死,又何必去问谁要你死呢?”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萧柔,就像一个母亲在对孩子说话一般萧柔。但她的脸上却凶光毕露,右手一抖,一柄透着寒光的小刀已削向陈公子的头颈,丝毫没有犹豫。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透着寒光的小刀“当啷”落地,花吟月的身子也倒了下去。她倒下去的时候双眼突出,眼中带着惊疑,仿佛至死也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一枚小小的铜钱正插在花吟月的喉咙里,正是这枚铜钱结束了她的生命。 陈公子看着她倒下去,淡淡地说道:“你刚才说不忍心下手,却还是下了手。这岂非也是说一套做一套吗?可见说一套做一套的又何止是男人呢?” 就在这时,窗户外面一个女子娇笑道:“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我也决不会说一套做一套的。” 陈公子忍不住问道:“莫非姑娘也是为了那一万两黄金来取我的人头吗? 那女子道:“现在来取你的人头不是很方便吗?虽然你用内力强行压着毒药扩散,但毒海龙宫的噬心丸却不是一般的毒药。再说你刚才用铜钱杀人耗了内力,毒xing早已扩散了,现在你是的的确确浑身无力了。” 陈公子点头称是,说道:“原来你早就在窗外了,但我和这位吟月姑娘却都没发现,可见你的轻功卓绝。” 那女子道:“你们两个只顾着说情话,自然发现不了窗外有人的。”说罢,只见窗户一掀,一道红影“倏”地窜了进来,速度之快难以描摹。这女子一身红衣,肌肤之白欺霜胜雪,一双凤眼瞧着陈公子,更添娇媚之态。 陈公子叹道:“今天我不知是交了厄运还是桃花运,总有人要来取我的人头,而来的人又偏偏都是倾城绝sè的美人,却不知是福是祸?” 那女子道:“这自然是福啦。” 陈公子点头道:“不错,美人刀下死,做鬼也风流。不知姑娘芳名可否相告,也好让我死的明白。” 那女子盈盈笑道:“我么,我叫花吟月。” 陈公子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也叫……花吟月?” 那女子斜靠在窗沿上,说道:“我也叫花吟月,这难道很奇怪吗?名字不过是符号而已。比如,你自称陈公子,若我是个男人,我也可自称陈公子。若现在再来一个男人,他也可自称陈公子。既然如此,她可以叫花吟月,我又为什么不能叫花吟月呢?” 陈公子哑然失笑,叹道:“你说的不错,名字不过是符号而已。” 花吟月道:“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知道那酒里有毒,为什么还要去喝呢?” 陈公子道:“每个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原来以为花吟月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但她竟然会在酒里下毒,这确实让我很好奇。所以,我明知山有虎,却要偏向虎山行。要杀我的人,果然是毒海龙宫吗?” 花吟月道:“不错。哎,谁不好惹,你偏偏去惹毒海龙宫的人呢?要不是你烧了毒海龙宫三艘毒船,又杀了他们的第一密使仇老大,毒海龙王也不会第一次花那么多钱买你的人头。不过,你既然能烧船杀人,要抓你当然不怎么容易。” 陈公子道:“但现在却很容易。你只要轻轻地在我脖子上割一刀,在下立即一命呜呼。” 花吟月摇头道:“但我现在并不想杀你。从这里去毒海龙宫也要走上几天,如果现在就将你杀了,这一路上我就要一个人带着一个死人的头颅,岂非无趣?” 陈公子道:“但你一路上带着我,岂不是会引来很多人吗?大家都要抢我的人头,你可要忙死了。” 花吟月笑道:“人总是要有些冒险jing神的,越难的事,我就越是想做。” 陈公子哈哈大笑,花吟月却突然厉声喝道:“赵老三,你还不快滚下来?” ; 第一章 吟月公子(2) 房顶上突然破了一个大洞,一个髯须老者手持一柄单刀,从上越下,说道:“好耳力。” 花吟月冷哼一声,说道:“赵老三,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屋顶上做什么?” 赵老三似乎对花吟月很是尊敬,赔笑道:“赵某不过是路过而已,听到这里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月姑在此,失敬失敬。” 花吟月道:“你也不用讨好卖乖,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赵老三不紧不慢地说道:“赵某那点心思和所有龙宫里的人都是一样的,但月姑的心思可有点让我捉模不透了。龙王指名要这位陈公子的项上人头,但月姑竟不杀他,不知是何用意?” 花月吟道:“我做事自有我的分寸,怎么,还要向你报告吗?” 赵老三目光闪动,说道:“莫非,月姑是看上了这个小白脸吗?” 花吟月柳眉一挑,怒道:“你说话可要知点分寸!” 赵老三仰天打了个哈哈,单刀陡然一挺,击向花吟月小月复。 这一击来势奇快,力道刚猛,单刀夹着劲风呼啸而至。花吟月冷笑道:“来得好。”双掌交错,迎着刀锋斜劈下去。谁知赵老三单刀刺到中途却陡然变向,直削陈公子右肩。这一下变故来的很快,谁知花吟月变得更快,只见她红影闪动,两袖飘飘,“嗖嗖”两声,两支做工jing致的袖箭shè向赵老三的后颈和后心,迫得他回刀自救。赵老三果然反手回挡,只听“当当”两声,两支袖箭在赵老三的单刀一弹,竟夹着赵老三刚猛的内力,直直地朝花吟月shè了回去。花吟月长袖舞动,两支袖箭被她笼入袖内。赵老三没有给她丝毫停歇的机会,挥动单刀,向花吟月周身急砍,花吟月只觉耳旁呼呼风声,似乎被笼罩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圆球之中。她虽然自忖对付赵老三绰绰有余,但此刻对方似乎势在必行,招招狠辣,使她不敢再有丝毫懈怠。花吟月轻吁一口气,提起内力,左右双掌迭出。 陈公子依然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们,只见花吟月身形飘忽,寒光恻恻中一团红影上下翻舞。忽然,赵老三大喝一声,随即伴随着“嗤”的一声,花吟月已跃到了陈公子的身边,微微喘息。而赵老三脸sè苍白,右手中的单刀已换到了左手之中,因为他的右臂已中了花吟月的一支袖箭,那支袖箭几乎已没入他的右臂中,可见受伤不轻,也许还受了些颇重的内伤。这也足以显得花吟月的内力之深。 花吟月道:“玲珑袖箭的滋味怎么样?” 赵老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后瞧了陈公子一眼,竟又从屋顶那个大洞里飞了出去,远处隐隐传来他的声音:“玲珑袖箭,不过如此!”待到最后一个字传来时,他已去的远了。 花吟月这时才长吁一口气,说道:“好险,好险。”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陈公子这才发现,花吟月的额头上也有点点汗珠渗出。刚才那场恶斗虽说短暂,但双方均以xing命相搏,足以惊心动魄。他说道:“多谢你了。” 花吟月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问道:“谢我做什么?” 陈公子道:“谢你刚才倾力相救。若不是他中了你的玲珑袖箭,在下恐怕已身首异处了。” 花吟月笑道:“方才我就已说过我决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我既说了不杀你,又怎会反悔?而且,我不想杀的人怎能被别人杀了呢?” 陈公子道:“这间屋子我已不想再待下去了,这就走吧。” 花吟月道:“好,得罪了。”说罢,伸手点了陈公子身上大穴,支起他的胳膊,推开门走了出去。 冠花楼的夜晚理应是洛阳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但此刻,偌大的冠花楼中灯火依旧,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桌上地上杯盘狼藉,所有人居然都走了个jing光。 陈公子很疑惑地看了花吟月一眼,花吟月道:“毒海龙宫的人向来喜欢安静。” 陈公子点了点头,他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知道近年来,毒海龙宫的势力不断扩大,江湖上人人畏惧。既然他们要抓自己,自然不希望有人出来打扰。但如此一来,却是yu盖弥彰。他不禁说道:“毒海龙宫做事如此张扬,只怕树大招风,到时引来麻烦。” 花吟月道:“以龙宫现在的势力,有谁能抵挡?”言语中充满自信。 陈公子没有回答,但他心中在冷笑。 两人出了洛阳城,走进了一片树林。花吟月“吁”了一声,树林中奔出两匹马来。她伸手解开了陈公子的一个穴道,说道:“上马。” 陈公子骑上马背,笑着问道:“你解了我的穴道,就不怕我逃走吗?” 花吟月道:“我知道你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你是决不会逃走的。” 陈公子抬头望天,说道:“说不定我中途突然变卦,悄悄溜走呢。” 花吟月充满自信地瞧着他,笑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点你的穴道吗?那是因为我想让噬心丸的毒xing扩散的慢一些。接下来几天,我会慢慢地替你解开穴道,这样一来,你中毒的时间就会延长而毒xing不会有丝毫的减弱。所以,在到达龙宫之前,你是无法恢复功力的。既然如此,你如何溜走?” 陈公子心中简直对花吟月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万分感慨地说道:“人说‘最毒妇人心’,我算是明白了。” 花吟月听了这话,忽然一愣,眼神暗了下去,幽幽说道:“是吗?我真的很恶毒吗?”随即又自言自语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她一扬马鞭,朝前奔去。陈公子也跟了过去。 虽说花吟月和陈公子所骑的乃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但连续不停地跑了一整天,就算马儿不累,人也要累了。两人索xing找了一间客栈,住上一夜,再行赶路。 睡到半夜,陈公子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萧声,悠扬而绵长。接着,一个人影飞了出去。陈公子悄悄打开门,客栈中的人都已入睡,楼下的小二正枕着头在柜台上打瞌睡。但他很快就看到了花吟月。 此刻,花吟月正和一个白衣少女坐在一张桌子旁,那白衣少女手中拿着一支玉萧。 陈公子暗暗屏息凝神,只听那白衣少女轻声道:“这是真的吗?” 花吟月道:“不错。主公这次是动真格了。” 白衣少女道:“月姐姐,不如你就将他放了吧。我只是不希望义父再杀人了。他最近xing情大变,动不动就会发怒杀人,我有点害怕。” 花吟月轻轻拍了拍她了手,叹道:“哎,他由我送去已算不错了。若他栽在别人的手里,只怕要多吃些苦头了。” 白衣少女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对了,我刚才在路上看到了赵符,他好像受了伤又急着赶路,倒并没看到我。” 花吟月道:“赵老三是我打伤的。哼,自讨苦吃。不过,我发现他的功夫居然有了很大的长进,我若稍不留神,只怕手掌要给他一刀削下来。” 白衣少女似乎并没有认真听她说话,只“哦”了一声,又道:“月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想劝劝义父。那位陈公子……算了算了,我走了。”说罢,她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而花吟月则瞧着她的背影,暗自摇头。 陈公子蹑手蹑脚关上门,躺回床上。他不知道这位白衣少女是谁,刚才她坐着的时候一直背朝着他,他始终都没能看清那少女长什么样子。不过,她口中的义父应该就是毒海龙王了。 这ri,花吟月和陈公子行到一片树林之中,陈公子忽道:“有人来了。” 于是,果然有人来了,而且来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并不是走着来,也不是骑马来的,而是从树上荡下来的。很显然,这两个人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花吟月看到这两个人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陈公子觉得无论对方长得多么奇怪,都应该给予一定的尊重。因此,他极力忍住没有笑出来。 从树上荡下来的两个人简直不能称做人,因为远远看去他们就像两个肉球,两个一模一样的肉球,一样矮,一样胖。更有意思的是,站在左边的那个人只有左半边眉毛,左半边胡子,左半边头发。而右边那个恰好相反。 花吟月“咯咯”地笑个不停,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而那两个人的脸涨得通红,显然受不了一个后生女女圭女圭如此嘲笑自己,好歹他二人也曾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 陈公子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脑中忽然念头一闪,连忙下马拱手道:“两位可是‘金风双侠’吗?晚辈眼拙,还请赎罪。” “金风双侠”的脸sè稍微好看了一些,但花吟月一听到“金风双侠”这四个字,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她碰上麻烦了,一个大麻烦。 ; 第二章 野店怪客(1) “金风双侠”木金、木风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体形虽胖,但不知经过哪个高人的指点,竟练成了一套很厉害的武功。加上兄弟二人是孪生,配合默契,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些名头。但三十多年前,他们忽然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但是花吟月知道,他们不知道被金如来抓到了什么把柄,竟心甘情愿地听金如来驱使。就她所知,那位金如来又胖又丑,除了非常富有之外,简直一无是处。自从一年前,金如来见过她之后,居然隔三差五就找人“请”她做客,而且来“请”她的人居然都是曾经在江湖上很出名的前辈。金如来想娶她做老婆,可那金如来已经有了九个老婆了,花吟月想想就觉得恶心。她还记得上一次被“请”入金府时,金如来曾对她说,若自己再逃走,他就要派当年赫赫有名的“金风双侠”来。花吟月当然不信,但现在她却不得不信了。 花吟月此刻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跑,但“金风双侠”没有给她丝毫的机会。就在花吟月掉转马头的时候,她立刻就感到自己的后领被人提了起来,然后整个人被悬在了半空之中,一阵强大的力量将她抛向地面,她居然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金风双侠”将花吟月放在地上,说道:“多有得罪,请姑娘见谅。金如来请姑娘去府上一叙。” 花吟月心道:“果然是他。”她知道“金风双侠”的名号,只是从未见过。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这样的人物怎会甘受驱使,而且对自己一个晚辈如此低声下气。但她实在不愿意去金如来那里。因此她说道:“我知道,是那个什么金菩萨也不知道金如来的,你们回去告诉他,本姑娘还有事要办,等办完了事自会去的。” “金风双侠”互看一眼,说道:“金如来吩咐过,姑娘的话不可信,所以今天一定要去。” 花吟月怒道:“你们……”但她话还未完,又给人提了起来,封了穴道,放进了马车之中。花吟月忙道:“要我去也可以,他也得一起去,否则我就立刻咬舌自尽。” “金风双侠”齐声道:“这有何难?” 于是,“金风双侠”驾着马车,载着花吟月和陈公子出发了。马车之中,陈公子笑道:“我还以为他们也是来抓我的。却不料,竟是来抓你这位大姑娘的。” 花吟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陈公子又道:“你看你看,如果你早一点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就不会像这样坐在马车里了。不过,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来找你?” 树林的尽头有一间不太大的茶棚,茶棚中只有一个客人。那个客人独自坐在角落里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他喝得很慢,但却没有间断过。桌上已经摆满了空酒壶,但那个客人还在喝个不停。茶棚的老板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头,他拿着把扇子,坐在藤椅上,眼睛半眯着,似睡非睡。他心中十分希望这个客人能多喝几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多赚些钱,但他又怕这个客人喝醉了赖帐,那么他可要赔本了。 每个人岂非都是如此?人往往会对一些事情抱有很大的期望,但却有可能因此失望更大。 那个客人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便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花吟月坐在马车之中,刚刚讲完她和金如来的事。她掀起布帘朝外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茶棚。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狡猾一笑,大声说道:“喂,我口渴了,就在前面那个茶棚里休息一会儿吧。” “金风双侠”也口渴了,他们停下了马车,喝道:“喂,老头,快拿酒来。” 那个茶棚的老板听到喊话,猛然一惊,扇子也掉在了地上。他口中咒骂着,弯下腰捡起扇子,叫道:“这就来啦,客官请坐。”虽然他对于睡觉时被打扰很不满,但毕竟有生意上门,他还是很乐意地拿酒沏茶。 花吟月等四人挑了张桌子坐好,便去瞧那位先来的客人。那客人蓬头垢面,神形慵懒,衣服脏脏的,上面还有很多补丁。他此刻正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握着一只酒杯,似已醉倒。 那茶棚的老板颤颤巍巍地端着酒过来,又颤颤巍巍地仍旧坐在了他的破椅子上。 “金风双侠”中的木金端起酒,一饮而尽,赶忙又倒了一杯。木风道:“月姑娘,你可别想逃走。主子既然让我们来请你去,我们就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木金道:“嘿嘿,我可以跟你打个赌,不论你耍什么花招,你都是逃不走的。”说罢,端起酒杯又要喝。 花吟月道:“赌什么?” 木金道:“当然是我的脑袋。” 这时,角落中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我也可以跟你打个赌,你连喝完这杯酒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木金喝道:“你说什……”那“么”字还没出口,他的脸已开始发青,开始扭曲,他原本难看的脸看上去更加可怕。他的喉咙中气血翻涌,他还想开口,但已然气绝。 木风大骇,他掠到那个客人面前,怒道:“你为什么要在酒里下毒?” 那个客人仍趴在桌子上,很奇怪地问道:“毒又不是我下的,你问我做什么?” 木风一呆,猛地转头,只见那茶棚的老板正颤颤巍巍地从外面进来。木风一跃而起,一把抓向那老板。那老板一惊,吓得连连后退,说道:“你你你,哎哟妈呀!” 木风冷笑道:“你敢下毒?”飞起一脚,就踢在那老板的肚子上。 那老板“哎哟”一声,几步退到了门边,身子微曲,右手捂着肚子,在那里直叫疼。 木风一步一步逼近那老板,冷冷地问道:“是谁让你下的毒?” 那老板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你长的这么难看,不如死了算了。” 木风正要发怒,陡然间眼前白光一闪,耳中“铃铃”之声顿起。再看那老板,不知何时他已朝腰间一探,右手中已多了一条银鞭。 那老板一下子背也挺了起来,眼睛也有了光芒,除了脸上皱纹斑斑驳驳之外,行动起来犹如少年一般灵活。他冷笑一声,手中银鞭挥舞。银鞭上系着许多小小的铃铛,挥舞起来“铃铃”之声不绝于耳。 陈公子看得疑惑不解,却见花吟月嘴角有一丝微笑。 木风到底是老江湖,眼见那老板居然身怀绝技,突然袭击,却也没有乱了方寸。他手持一柄弯弯的银勾,直直地勾向那老板。 那老板不慌不忙,挥动银鞭,夹着“呼呼”的风声,往木风头顶卷去。 别看木风长得矮矮胖胖,反应却也很是敏捷。他身子一矮,向右滑去,勾向老板的下盘。那老板飞掠而起,银鞭已卷到木风的身后。 陈公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他二人都使银白sè的兵器,鞭勾相接之时,竟还会碰出星星火花,可见二人斗得急切而凶险。那老板使的银鞭虽长,速度也很快,但似乎内力不够,招式也尚不纯熟,因此银鞭每次即将要打中木风时,都会稍稍偏出或力道不够。而且他的对敌经验似乎也尚浅,因而有时总会错失许多取胜的机会。 再看木风,尽管他年纪稍大,但毕竟武功已打下了很深厚的基础,一柄银勾已被他使得得心应手,出招时能轻松应变,不等招式用老又换新招,招招变幻,层出不穷。再加上他曾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临敌经验自然非常丰富。只不过,他的功夫本应该和兄弟一起两人合用,那才是名副其实的“金银双勾”,此时兄弟已死,只剩下他一个人使单勾自然威力大减,这才和那老板斗得不分上下。否则,以他们“金风双侠”的威名和“金银双勾”的绝妙招式焉能不胜? 两人忽上忽下,打得难舍难分,野外茶棚之中,只见一片银光。忽然只听木风“呀”的一声,那老板的银鞭已绕住了木风的右脚,木风站立不稳,身子向前倒去。那老板手一缩,欺身向前,伸出左手yu点木风的穴道。就在这时,木风的银勾似乎突然一下子伸长了一倍,反手勾向老板的脖子。那老板一惊,身子急退,但木风倒转身体,银勾长长,已到老板跟前。 ; 第二章 野店怪客(2) 那银勾离老板的脖子不过三寸,饶是他银鞭厉害,但两人相距实在太近,他根本没有办法挥动银鞭。眼见木风银勾已到眼前,那张古怪的老脸上现出了诡异的笑容,那老板竟呆呆地一动不动。 花吟月的脸sè惨白,快要尖叫出来了,但她的穴道被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喝醉了的客人还趴在桌子上,半梦半醒。 那老板已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木风的银勾最终没能勾破他的脖子。 因为陈公子出手了。他的武功本就不低,噬心丸之毒早已去大半,加上“金风双侠”的点穴手法与花吟月的恰好相反,两下相抵,他的穴道居然能够自解。他看准了时机,一枚铜钱适时出手。 此刻,木风的银勾还握在右手之中,他的人还直直地站在那里,但他的眼睛已向外凸出,直勾勾地盯着那老板,露出了难以致信的表情。他至死也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 一枚小小的铜钱从他的脖子后面shè进来,割断了他的咽喉。正是这样很不起眼的东西结束了他的生命,只一瞬间。 那老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木风死时惊恐的表情,胃里一阵翻滚。他厌恶地一脚将木风的尸体踢倒在地,从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紫黑sè粉末倒在了木风的尸体上。过了不一会儿,木风的尸体上就爬满了许多黑sè的小虫,那些小虫开始啃咬木风的尸体。 那老板做完这些事,才朝花吟月走去。此时,陈公子已经替花吟月解开了穴道。花吟月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那老板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说道:“我能有什么事呀!不过,下次我再也不要扮成老头了。”居然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陈公子好奇地看着“老板”,只见她抹掉了涂在脸上的泥巴,拉下粘在下巴上的胡子和头上的假头发,竟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俏脸来,青丝垂腰,皓齿明眸,尤其是一双眼珠,明亮而俏皮。 花吟月拉着她笑道:“我一瞧见这座茶棚和茶棚里的老头,就知道是你假扮的,果然不错。你什么时候到了这里?” 那女子并没回答,却对于自己假扮老头被看穿似乎有些不悦,只撅着嘴问道:“你怎么猜出来是我假扮的?” 花吟月抿嘴笑道:“瞧那老头的神气就知道是你啦,还用猜么?” 那女子老大不高兴,说道:“我就知道扮得不像,你可不许笑话我。” 陈公子在一旁说道:“其实你还扮得挺像的,我就没看出来。” 那女子顿时开心地笑道:“还你是好,刚才多谢你救我啦。” 陈公子尚未回答,那个慵懒的客人却开口说道:“若他知道你竟是个如此狠毒的人,刚才就不该救你。” 那女子瞪着大大的眼睛,大声问道:“你敢说我狠毒?我什么时候狠毒了?” 那客人的声音也不似先前那样慵懒了,他说道:“你既已杀了他,为什么还要下巨毒?” 那女子冷“哼”一声,说道:“他刚刚还想杀我呢,我现在不过是让虫子咬他的尸身而已,这是他应得的,怎算得上狠毒?” 那客人道:“人家本就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了救人而杀他这无可厚非,但他人已死,你还要在他尸身上下毒,这可有点狠毒了。” 那女子仍然瞪着眼睛,怒道:“我就是要在他的尸身上下毒,你管得着吗?你再多话,我就连你一块儿毒死。” 那客人道:“就凭你那点下毒的伎俩只能骗倒那些头脑简单的傻子,平常人只须仔细瞧瞧,就能够看出来。你以为这很了不起么?” 那女子伸手去模腰间的银鞭,怒道:“没什么了不起,只是比你厉害!”一鞭就要朝那客人挥去。 花吟月连忙拉住她,说道:“别忙动手,我看他也没有什么恶意。来来来,有些事我要问问你。”便拉着她往茶棚后面走去。那女子挣扎着也走了过去。 陈公子起身走到那个客人面前坐下,说道:“刚才多谢兄台相救。” 那个客人兀自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问道:“谢我做什么?” 陈公子道:“若不是你说出那酒中有毒,等在下喝了就也要像那位大哥一样中毒而亡了。” 那客人笑了笑,说道:“那个女子本yu救你们,自然不会让你们喝了那毒酒的。” 陈公子道:“可当时我却并不知道,说起来,你总是救了我的。不过,我想你能看出那酒中有毒,并不是因为那位姑娘下毒的伎俩太低吧。” 那客人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笑道:“她下毒的伎俩的确不低,我知道酒中有毒也并不是看出来的,而是闻出来的。我李非向来爱喝酒,这酒中凡是掺了其他的东西都逃不过我的鼻子。两天之前,我到了这间茶棚,就看到这位‘老板’在卖酒,偏又卖的都是些上好的酒,我便坐在这儿喝了个痛快。刚才她又端出了上好的竹叶青,但味道却与先前的不一样。我猜她是在酒中下了毒,果然不出所料。” 陈公子叹了口气,说道:“可见,多喝酒还是有些好处的。” 李非问道:“你不爱喝酒吗?” 陈公子道:“喝了酒难免会糊涂些,要保持清醒当然不能喝酒。” 李非淡淡地点了点头,忽道:“若我没猜错,你就是那个烧了毒海龙宫三艘毒船的陈公子吧。你的画像挂满了全城,听说毒海龙王用一万两黄金悬赏你的人头?” 陈公子笑了笑,说道:“你没猜错。而且,我正在去毒海龙宫的路上。” 李非疑惑地问道:“难道你要去送死?毒海龙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公子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该来的总要来,该去的也总要去,逃也逃不掉。”这句话说得很意味深长,李非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李非问道:“以你的武功是逃得掉的。” 陈公子道:“以我的武功当然逃得掉,但我却不想逃。” 李非“哦?”了一声。 陈公子道:“我不过是想去凑凑热闹,瞧瞧那毒海龙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李非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看着他,说道:“你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这时,花吟月笑盈盈地走了过来,那女子却不在旁边。 陈公子问道:“那位姑娘又去假扮老头了吗?” 花吟月瞧了李非一眼,抿嘴一笑,说道:“那位姑娘说这里有个既邋遢又无理、喝酒不给酒钱的人,所以她就先走啦。” 李非无奈摇头,又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喝了。 陈公子起身说道:“李兄,我就先走一步了。下次再见之时,我一定请你喝酒。” 李非抬起头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直到陈公子转身,一直走出茶棚,消失在一大片树林之中,李非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微笑地看着他。他知道陈公子一定不会爽约。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有时候,往往是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动作就能够代替许多语言。 朋友之间当然更是如此。 ; 第五章 明月青魔(1) 月sè很好。 以往大凡有这样好的月sè,李非总是喜欢舒服地躺在屋顶上仰望整个天空,感受微风拂面。小的时候,他就很喜欢和爹爹李寻欢一起看星星,听李寻欢讲那些江湖上的故事。 但是,当李非渐渐长大后,他就越来越不明白像李寻欢这样厉害的人物怎么会选择一辈子躲在关外?李寻欢给他的答案是:江湖险恶,累了。 但李非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所以他想自己试一试。一年前,他从关外来到中原,一个人流浪至今。 在这样好的月sè下不去躺在铺着茅草的屋顶上,而去躲在满是蚊虫的树上是一件很煞风景的事。但谁让他和谢君行都这么有好奇心呢? 今天傍晚,他们在酒楼中偷听到了金钱帮弟子的一番对话。尽管那些人已经压低了声音,但他们二人均内功jing湛,是以将那些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来到酒楼的人一共有十一个。这些人个个神情肃穆,找了一处角落围坐下来。一个脸上肉鼓鼓的人首先说道:“你们说她会来吗?” 坐在他对面的那人道:“哼,这个丫头诡计多端,只怕她要耍诈。” 旁边一个脸朝里的瘦子道:“我敢打赌这个丫头肯定会来。哼,她虽然jing怪,但是既要面子又傲慢。咱们不是跟她打赌说如果她不来,那么毒海龙宫的人就都是胆小鬼么?难道她还敢不来吗?”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响了起来。 李非心道:“原来他们要围攻的是毒海龙宫的人。” 那个脸上有个刀疤的人连忙拉了拉他,低声说道:“小声点,你想让别人都听见吗?”说罢,他jing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只看见几个客人自顾自地在吃茶喝酒,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这才放心。他接着道:“别看她只有一个人,但是她的武功可不弱,又懂得用毒,前天已有三个兄弟死在她手里了。这次不管她来不来,都要小心行事。” 李非睡到半夜,就听见这些人匆匆而去的脚步声,谢君行也已经在窗外。两人轻轻跃上屋顶,辨明了去的方向,便早早侯在树上了。 明月已升到中天,柔和的月光笼罩着整个大地。忽而风声顿起,林子里便传来一阵很奇怪的声音。谢君行奇道:“这是什么声音?” 李非摇头不语,远远望见有金钱帮的人过来了。他略略看了看,发现只来了十个人。他心道:“还有一个人去哪里了?难道有埋伏?” 正想着,那十个人已来到跟前。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停了下来,转头对余下九人道:“咱们就在这儿等吧。唉,不知道周老弟跑到哪里去了?” 一人道:“是啊,吃了饭就没见着他,也不知道混到哪儿去了。” 李非暗忖:“这姓周的倒也有趣,竟独自一人跑了。金钱帮中有韩忠这样的高手,竟也有姓周的这样的脓包。” 便在此刻,那瘦子忽然叫道:“你们快看,那……那不是周老弟吗?” 众人朝着那瘦子指的方向望去,忍不住惊叫出声。 李非和谢君行马上也看到了。只见那姓周的汉子被高高地吊在一棵树上,脸sè发青,双眼突出,上身的衣服已被扒去,露出的胸膛上有三道血痕。这三道血痕划得又长又深,从脖子一直划到小月复,身上的皮肉都翻了起来。更惊人的是,他的右手被人用刀砍了下来,不知去向。 这些人虽说都是金钱帮的,但上官星诚重建金钱帮的时ri本就不多,因此这些人都是新入帮的。比起上官金虹在时,金钱帮弟子的神秘与狠辣自然是大大不如了。此刻陡然看到这样可怖的情景,这些人不禁毛骨悚然,竟吓得不敢作声。 林子里的风更大了,这风声听起来也极其诡异,似乎像人在哭泣,又似乎像野狼在哀鸣。 李非也吓了一大跳。谢君行悄声道:“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他们要围攻的那个女子杀的?” 李非不觉心中发毛,只觉得这个女子也太过狠毒。 这时,那个脸上肉鼓鼓的人颤声道:“这……这会不会是……是那个……”他心中恐惧,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反让众人更觉得恐怖异常。 那个为首的人脸sè惨白,说道:“是……是他……是青魔手!” 李非和谢君行登时醒悟。 青魔手伊哭的确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人。他的相貌丑陋可怖,幼年时被人砍去了右手。后来,伊哭在断手处装了一个青黑sè的钢套假手,钢套上装着带有刺勾的钢爪,喂有剧毒,锋利无比。一旦有人被他的钢爪抓到便必死无疑。他的武功yin毒狠辣,乃是西域一带的武功路数,行动起来犹如幽灵一般。伊哭杀人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凡是被他杀死的人,右手都会被砍下,不知所踪。 谢君行微微皱眉,眼神中充满疑惑,悄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魔手伊哭应该已经死了?” 李非也很不解,他喃喃道:“不错,伊哭就是我爹杀的。难道伊哭还有个弟子?” 树下一众金钱帮的人一听到“青魔手”这三个字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均想:“咱们什么时候得罪过青魔手了?”一人小声道:“青魔手难道是那丫头约来的帮手?”众人一听均觉得有理,心中惧意更增三分。 为首那人总算还沉得住气,低声说道:“大家别慌。”随后朗声说道:“在下金钱帮孙进,请问阁下可是青魔手?可否现身相见?”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听有人回答,但闻林中风声呼啸,树叶沙沙作响。那似狼似泣的风声忽而又变成了女子的尖叫声,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那瘦子倒退了几步,说道:“孙大哥,咱们……咱们还是回去吧。这赌约……就……就……就……” 孙进道:“咱们奉了上官帮主的命令来拿人,怎么可以就此回去?难道你忘了金钱帮的帮规吗?” 那瘦子道:“可是……这……”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李非心道:“什么帮规如此严厉?”伸手在树干上顺势一撑,忽然手中模到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好像树干上被人穿了一个小孔,但夜sè下却看不太清楚。 孙进不再去理会那瘦子,又朗声说道:“能否请阁下现身相见?” 便在此刻,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蹿了出来。只见那人用黑布蒙着面,只露出两只又大又亮的眼睛,一身青黑sè的长袍。皎洁的月光下,那人的右手上赫然戴着一只青黑sè的钢套。钢套上五根钢爪尖尖,在月光下反shè出微弱的光芒。 但就凭这微弱的光芒就足以让在场的金钱帮人心中发慌。 ; 第五章 明月青魔(2) 那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些人,仿佛他们是等待被屠宰的羔羊。 孙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拳道:“在下孙进……”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青魔手已冷笑一声,说道:“孙进,你想不想替你的周老弟报仇啊?”这句话颇有挑衅之意,但金钱帮众人个个都惧怕青魔手,哪里敢说“报仇”二字? 孙进自觉带来的人莫名其妙被别人杀了,这一口气总也咽不下,但到底却也没有这个胆子说“报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愣愣地僵在那里。 青魔手竟也不去理睬他,兀自举起戴着钢套的右手,在月光下细细摆弄,仿佛在欣赏一件jing美的艺术品。 李非暗自好笑:“没想到这青魔手居然用这种方法来恐吓别人,当真如同一个小孩子一般顽皮。”他初见青魔手时也觉得很可怖,但见到青魔手这般以强欺弱,只说话恐吓却不动手,不禁失笑。 孙进急得额上冷汗直流,终于定了定神,赔笑道:“这……这周老弟一定是得罪了您老人家,您老人家才出手教训。”躲在他身后的金钱帮众人也连声附和“是啊是啊”。 青魔手一听,“哼”了一声,瞪大了眼睛怒道:“你叫我‘老人家’,难道我很老吗?” 孙进连忙摇头摆手,急道:“不不不,不老不老。周老弟那是罪有应得,我们……我们岂敢说‘报仇’二字呢?”金钱帮众人也连声道:“不敢不敢”。 青魔手皱了皱眉,伸手理了理衣服,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全然没将眼前一众金钱帮人放在心上,就好象他们不存在一样。 而孙进等人也不知青魔手接下来会不会换个法子折磨自己,但他始终不说话,自己便也不敢挪一挪脚,只好都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 青魔手忽然“咦”了一声,奇道:“你们还要在这儿等人吗?怎么还不走?” 孙进等人如临大赦,忙道:“哦哦是是是,在下还以为您老……您有什么吩咐。既然如此,在下和众兄弟还有要事要办,就先告辞了,告辞了。”说罢连忙转身,连使眼sè示意大家赶快走。但他们又不敢走得太快,生怕给青魔手瞧出来自己急着逃命而令他不快,那就小命不保了。 青魔手看着众人转身而去,眼中现出一丝得意之sè。 孙进等人刚走出两步,忽然一声yin森森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充斥着整个树林。那笑声似男似女,夹杂着夜晚的凉风在林中飘荡、回响。 李非乍闻此人声音时,感觉那人尚在十丈开外。但第二声笑声传来之时,那人已到了十步之外,此人轻功之高实在令人骇然。 孙进等人听到这种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吓得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他们甚至觉得,和近在眼前的青魔手比起来,这个人更可怕。 李非眼前突然一闪,谢君行“咦”了一声。 月光下,只见来人面容俊朗,一身青黑sè长袍,右手上赫然戴着一只青黑sè的钢套,钢套上钢爪尖尖,在月光下闪着亮光。 青魔手?! 孙进心中早已把所有的神仙菩萨都念了一遍,心道:“老子一个时辰里见到两个青魔手,假如今天能活着回去,老子一定要吃斋念佛一个月。不,一年!” 所有人又立刻转头去看原先那个青魔手,这才发现,原先那个更矮更瘦一些,而且蒙着面。 忽然,原先那个青魔手掉头就跑,刚踏出一步,后到的青袍客已如风一般飘到了他的面前。青魔手立即转身,又只跑出一步,青袍客又已飘到眼前。青魔手忽然左掌拍出,跟着右手一爪抓向那人的脸上,然后向后跃开。他满心以为已将青袍客逼退,不料青袍客冷哼一声,又飘飘然挡住了青魔手的去路。 青魔手脸sè煞白,全然没有了刚才戏弄孙进等人时的悠然自得的神情。 青袍客也就直愣愣地瞧着他,眼珠转都不转一下。 青魔手忽然“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叫道:“你……你是人还是鬼啊?!” 青袍客总算转了转眼珠,说道:“你假扮成我的样子,现在居然还问我是人还是鬼?”先前他发出笑声时听起来似男似女,可这一句说出来却完完全全是男子的声音。 孙进心道:“原来这小子假扮青魔手来糊弄我们。哼哼,刚才你不是得意吗?刚才你把我们吓得够呛,现在便有人来收拾你了。”不过,他却想不通为什么那小子要假扮青魔手。 那假扮青魔手的冒牌货颤声道:“你……你就是……” 青袍客道:“青魔ri哭,赤魔夜哭,无地皆哭,ri月不出。在下就是青魔手司徒昭。”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青魔手,不过此人长得文质彬彬,倒大出意料之外。李非和谢君行对望一眼,均想:“这个司徒昭必是伊哭的徒弟了。” 那冒牌货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地说道:“即是如此,告辞!”说罢,右手一扬,登时冒出一团白雾。隐约间,只见那冒牌货纵身上树便要逃走,但青魔手司徒昭比他更快,如烟一般轻飘飘地已到了树上。 那冒牌货瞪着又大又亮的眼睛,似乎难以置信。他一下甩掉了套在右手上的青黑sè钢套,往腰间一探,手中已多了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 李非顿时一愣,心道:“难道是……” 只见那冒牌货灵活地转动手腕,一条银鞭回转自如,一鞭打向司徒昭的胸口。 司徒昭飘然向右,猛地伸出右手钢爪抓向冒牌货左臂。那冒牌货眼明手快,一鞭又甩向了司徒昭的钢套,手腕一抖,长长的银鞭已缠住了尖尖的钢爪。司徒昭不慌不忙,轻轻回撤,冒牌货顿时站立不稳,向前倾去。 那冒牌货变招奇快,身子腾空飞起,右足踢向司徒昭腰间,叫道:“你……你非要杀了我不成吗?” 司徒昭道:“你假扮成我的模样已是不对,杀了人还要将罪赖在我头上更是罪无可恕。我不过是以一命抵一命罢了。”跟着冷笑一声,身子一矮,迅捷地滑到他身边,朝他脸上伸手就是一爪。只听“嘶”的一声,冒牌货脸上蒙的黑布已被撕下,又听见一个少女的“啊”的叫声。 司徒昭刚才还听见眼前之人说话时是男子的口音,突然这人就变成了女子的声音,不觉一惊,但他随即又是一爪下去。 只听“当”的一声响,谢君行已从树上跃下,拔出长剑挡住了司徒昭那一爪。 李非看清了那少女的样貌,她果然就是那个在野外茶棚中假扮老板的那个少女,不过她这次又让人揭发出来是假扮的,只怕又要不高兴了。 孙进自然也看清了这少女的样貌,怒道:“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哼,你还是乖乖地跟我回金钱帮去吧。”他虽然惧怕青魔手,但料想此人不敢出手干涉金钱帮的事,是以将“金钱帮”三个字说得尤其响亮。 果然,司徒昭冷冷地道:“看来你的仇家还不少。” 那少女一脸惧sè。谢君行道:“你们何必与一个小姑娘为难?” 那少女一听,不快地说道:“你说谁是小姑娘?” 司徒昭道:“她杀了金钱帮的人,当然要拿她来抵命。” 孙进忙道:“不错,周老弟就是她杀的,她几天前还杀了帮中好几个兄弟,拿她抵命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他眼见青魔手出言帮自己,底气顿时足了。 谢君行冷冷道:“金钱帮中全是走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孙进道:“这么说,你是一定要和金钱帮作对了?” 谢君行正义凛然,说道:“正是!” ; 第六章 一个姑娘(1) 李非听到谢君行此言,顿时胸中升起一股豪气,纵身下树,朗声说道:“对抗金钱帮当然要算我一个!” 那少女道:“哦?原来是你这个讨厌鬼。” 李非道:“为什么我是讨厌鬼?” 那少女道:“因为你……” 话还没说完,司徒昭已经出手了。他刚到时就已察觉到树上有人,但只能辨出有一个人的呼吸声。待到谢君行从树上跃下之后,树上便没有了呼吸声。可是刚才树上很明显还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武功必定很高。 任何学武之人,只要见到武功与自己相当或比自己更高超的人时,总免不了想见识见识,与之切磋切磋,更何况是像司徒昭这样的武学奇才?他本来已无心再战,但眼见强敌在前,却又忍不住要试他一试。 李非轻轻一掌将那少女推开,食、中二指微屈,直扣司徒昭掌心。 孙进大手一挥,喝道:“给我上!” 金钱帮众兄弟也顾不上以多胜少即便赢了也不光彩,只怕今晚若让这个毒海龙宫的臭丫头跑了,那么不但脸上无光,更要少了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这样赔本的事情,他们是决计不干的。于是,一个个jing神抖擞,拔出刀剑,便朝那少女身上招呼。 那少女也不甘示弱,银鞭挥动,与金钱帮众人缠斗在一起。 谢君行眼见李非尚能应付司徒昭,倒是那少女以一敌众,怕是要吃亏。当下剑尖颤动,刺向一名金钱帮弟子。 这些金钱帮弟子一个个都是乌合之众,尽管人多,但并不难以对付。谢君行长剑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夜sè下一道道剑光竟亮如白昼,煞是好看。李非一瞥间看到这等剑光,暗自赞叹,也登时明白为何这套剑法要取名为“潇湘夜剑”。原来是因为这套剑法在夜晚使出来比白天更加好看,但威力却丝毫不减。 片刻之间,那九个金钱帮弟子都已经躺在地下,只剩下“哼哼”的份了。 那少女道:“你快将他们都杀了呀。” 谢君行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便向孙进道:“你抬了你那周老弟的尸身快滚吧。” 孙进恶狠狠地瞪了那少女一眼,便招呼兄弟们抬了周老弟的尸身溜之大吉了。 转眼再瞧李非与司徒昭,二人分分合合已拆了数十招。司徒昭脸上朦朦胧胧泛起了一片青光,掌中内力更加浑厚。 李非离开家以来,这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劲敌。他见此人武功怪异,周身透着邪气,便不敢有丝毫走神,只能沉着应敌。 司徒昭如脚底生风,紧紧围在李非周身,迫得李非无暇发出飞刀,只能硬拼掌力。但一来李非并不擅长掌功,二来对方有剧毒钢爪在手,不能硬接,实已处于下风。 谢君行道:“不好!” 那少女问道:“这讨厌鬼打不过人家吗?” 谢君行道:“说不定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少女接口道:“那我去帮他。”欺身上前,一鞭往司徒昭头顶击落。 司徒昭侧身避开,掌中内力顿时消减。李非刚才还处于凶险的劣势,现在一下子化解了。司徒昭打他不中,回力抓向那少女腰间。 那少女慌忙跃开,便在此刻,李非趁势扭转败局,右手一扬,一把飞刀已然出手。 司徒昭身形一飘,但饶是如此,飞刀还是打中了他左肩的锁骨。他双足在树枝上轻轻一点,几个起落,人已在数丈之外。只听见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小李飞刀,果然名不虚传……” 李非叹道:“若真的一对一,我可不是他的对手。” 那少女撅着嘴道:“喂,是他们先以十对一,我们才勉强以二对一的。说到底,还是我们吃亏点呢。” 谢君行道:“你就是孙进他们要抓到那个人?” 那少女脸sè微变,闭口不答,显然不愿意提这件事。 李非道:“既然他们都已经走了,我们也该走了。” 那少女道:“你们要去哪里?” 李非道:“当然是回客栈好好睡上一觉,再痛痛快快地喝上几杯。早知道又是你假扮青魔手在惹事,我可不会来淌这趟浑水。” 那少女胸中怒意顿起,大声说道:“那你快走吧,我可不稀罕你们来救我。要不是你们捣乱,我早就可以把他们吓走啦。” 谢君行心道:“青魔手来的时候我好像还没现身吧。”随即笑道:“天还没亮,不如姑娘先和我们一起回客栈去休息休息,再做打算。” 那少女仍然绷着脸,说道:“我可不去,免得又让人淌浑水。” 李非已迈开步子,说道:“你瞧你瞧,你又何必好心。” 谢君行也只好无奈地跟着李非走了。但不一会儿,身后便传来那少女轻轻的脚步声,不觉好笑。 李非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干嘛跟着我们?” 那少女道:“谁跟着你们了?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得,我便走不得吗?” 三人慢慢腾腾走出树林回到镇上时,天已破晓。淡淡的霞光照在那少女的脸上,更添娇美之sè,客栈的小二看得不觉痴了。 那少女颇为得意,因为美丽的容貌被人欣赏的确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不过,坐在眼前的这两个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美貌。尤其是李非,简直瞧都没瞧她一眼,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谢君行感觉到了这尴尬的气氛,于是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便微笑道:“若在下猜的没错,树干和树枝上的小洞想必是姑娘刺穿的吧?” 那少女笑脸盈盈,说道:“到底还是你有眼光。我刺穿那些小洞,就是想让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怪声来吓唬他们,谁知道他们虽然害怕却不逃走。所以我又让他们看到那个呆子被青魔手杀死的样子,可是他们还是不走。” 谢君行道:“因此你只好亲自出马将他们吓走了。” 那少女道:“是呀,本来一切好好的,谁知道真的青魔手倒来了。” 李非道:“那姓周的身上的伤是你的银鞭弄得吧,实在有些残忍。”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我先用毒将他毒死,才在他身上弄些伤痕的。这也是为了让那些人相信人是青魔手杀的,将他们吓走而已。然后,我便可大摇大摆地去跟他们说,金钱帮的人不敢赴约,全都是胆小鬼!” 李非道:“毒海龙宫里有你这号人物也可天下无敌了。” 那少女听出他言语中的讥讽之意,柳眉一挑,便要发作。 ; 第六章 一个姑娘(2) 谢君行忙道:“姑娘行侠仗义,敢和金钱帮对抗已是很了不起了。在下姓谢,草字君行,不知姑娘芳名可否相告?” 那少女侧着头想了想,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不要告诉他。”便指着李非。随即又道:“你们既然认识,你不告诉他也是不可能的啦。”于是大声说道:“我叫作南南,江南的南。” 三人又吃了些酒菜,天已大亮。谢君行道:“李兄,在下还有事要办,恐怕要先走一步了。” 南南连忙问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要去哪里啊?” 谢君行道:“是啊,我本来就和师父约好这个月十五要回去看望他老人家,算算ri子已不远了。” 李非并不多话,起身道:“那好。谢兄,后会有期。” 谢君行也起身微笑道:“一定有期。李兄保重,南姑娘保重。”说罢,转身而去。 李非从怀中模出几枚铜钱来放在桌上,叫道:“小二,结帐。”说罢,竟也往外走去。 南南连忙跟上去拉着他,问道:“你也要走吗?” 李非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南南道:“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李非瞧了她一会儿,说道:“你是堂堂毒海龙宫女侠,武功高强,跟我一起岂不要委屈你了么?” 南南心中本来就害怕再遇到金钱帮的人,现在又惹上了青魔手。若是孤身一人,只怕要早早送了xing命。昨晚她见到李非使出小李飞刀,将青魔手击退,心中登时大喜。想到如果自己时时与李非在一起,便可不用害怕金钱帮和青魔手了。等到事情过去,自己再悄悄回龙宫,岂不快哉?她刚才被李非说中了意图,顿时脸上一红。但她向来心高气傲,绝不肯承认自己想和李非一起走是为了寻求帮助。 因此她灵机一动,大声说道:“我要跟你一起走,只不过是怕你耍赖。” 李非奇道:“怕我耍赖?耍什么赖?” 南南得意地笑道:“你在茶棚里喝了我那么多珍贵的美酒,但是却还没有给酒钱。哼,你这个小李飞刀的传人难道想赖账吗?所以一看见我就跑?” 李非当真哭笑不得,只好说道:“你那些酒值多少钱?我给你就是了。” 南南道:“这些酒么,至少也要一千两,你给的起吗?我看你这个样子就是给不起,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来补偿。” 李非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能看着她等着她来说。 南南笑眯眯地说道:“这个机会么,就是你请我吃饭。等我吃够了,这一千两银子我也就不计较了。”说罢,又拉着李非进了一间酒店,叫道:“小二,快拿菜来!” 李非耐着xing子看着她狼吞虎咽,忍不住问道:“你有几天没吃东西了?” 南南愣了一愣,眼中忽然又了一层伤心之sè。她端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这才说道:“嗯,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啦。” 李非心下大奇,问道:“你家这么有钱,难道你出来不带银子吗?”他见金钱帮似乎正在对付毒海龙宫,这当口不便在大庭广众下提及毒海龙宫的名字,是以用“你家”代替。 南南听出了他的意思,心下感激,说道:“我本来是带了一些出来的。不过几天前,我在道上碰到了几个金家的人来抓我,我打不过他们就只好用毒了。但是,我出来得匆忙,毒药有限,所以毒死了他们几个,毒药也用完了。没想到第二天居然又有金家的人来抓我了,但他们看到过先前那几个惨死的模样,心中便惧怕我会暗中下毒。” 李非插嘴道:“谁知道你的毒药早就用完了。” 南南点头道:“不错。所以他们提出要约好地点,光明正大地比试,就是昨天在小树林里。他们还说如果到时候我不敢去,那我们毒……我们家就都是胆小鬼。” 李非接口道:“你自然是不能做胆小鬼啦,可是又打不过人家。所以呢,你只好假扮青魔手把他们吓走,让他们去做胆小鬼。唉,金钱帮那些人要‘光明正大比试’的算盘也算是打错啦。”他语气中故意把“光明正大”四个字说得格外响亮。 南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想到以后几天还得靠他帮忙,便强压下这口气,说道:“金钱帮专干一些偷鸡模狗的事,怎能和他们说‘光明正大’呢?我想好这个计策,便去找铁匠打那只青黑sè的钢套,结果就把钱都用完啦。从前天起,我就没怎么吃东西了。”她说是说“没怎么吃东西”,实际上是什么都没吃过。她猛然想起刚才在李非面前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是丢人,不禁脸上一红。 李非瞧了她一眼,悠悠道:“若是你顿顿像这样吃,恐怕从明天起,我们两个就都要饿肚子了。” 南南一听他说“我们两个”,登时大喜,笑道:“那你是答应我和你一起走啦?” 李非模了模瘪瘪的口袋,无奈地叹道:“债主都找上门了,焉有不答应之理啊?” 两人信步出了城,竟再没发现金钱帮的踪影。南南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儿啊?” 李非道:“兴云庄。” 南南又问道:“兴云庄?兴云庄是什么地方?是你拜师学艺的地方吗?难道你也要去看师父?”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又想到谢君行是去看望师父的,生怕李非也要去看师父,那可就无聊的很了。 李非仍是慢慢腾腾地道:“兴云庄就是兴云庄,你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南南在毒海龙宫中一向养尊处优,几乎没人敢拂她的意,反而要百般讨好,何曾有人敢用这种态度对她。但是李非却从来没把她当成什么大小姐来讨好她,还处处和她对着干,完全没把她当回事。她不由得怒从心起,猛地一把拉住他喊道:“喂,我在问你话呢,你这是什么态度啊?” 李非左臂一收,跟着右手轻轻巧巧地点上了南南的哑穴,笑道:“我看你说了那么多话也很累了,还是休息休息比较好。” 南南伸脚去踢他,李非伸手一挡,说道:“这可是我的独门点穴法,你要是将我杀了,这穴道可就永远都解不开了。你也不能自己去解,万一解的不对可要成终身哑穴了。” 南南鼓起了腮帮子,一双大眼瞪着他,心道:“现在我要你帮忙,这也是权宜之计。等将来我安全了,看我怎么对付你。” 入夜时分,两人尚未到达镇上,只得在一间破庙中留宿。 李非刚刚帮南南解开穴道,南南便叫道:“哎哟,我的脚疼死了,你看你看。” 李非低头去看时,南南便见机伸手点了他背上两处大穴,李非只能弯着腰僵在那里。 南南拍手笑道:“这次该轮到你了。这可是我的独门点穴法,你决不能自己乱解,否则就成了终身驼背啦。” 李非皱着眉说道:“是吗?”话音未落,他的背竟渐渐直了,只见他活动活动手脚,奇怪地问道:“这当真是你的独门点穴法,有趣!有趣!” 南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指着他说道:“你……你怎么……” 原来李非早就想到南南不会罢休,当低头去看南南的脚的时候,他便已经自闭穴道,南南的“独门点穴法”当然就用不上了。 ; 第九章 金面如来(1) 李非月复中疑惑团团,亦挂念南南,便不愿在金钱帮中久留。他等上官星诚去的远了,就立即翻墙而出,赶回客栈。边走边想:“上官星诚此举到底是何用意?还有,那洛姑娘应该就是洛依云了。可当初洛依云将上官星诚送来之时,上官星诚似乎并不知道她是谁。或者,他当时是故意隐瞒?却又不像啊。”他想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事情说不通,但究竟如何,也没有头绪。 他刚刚走进客栈,那掌柜的便笑嘻嘻地迎上来,说道:“小的不知道是李公子光临本店,招呼不周,还请原谅。” 李非听的莫名其妙,问道:“你这是……” 那掌柜的又道:“金老板已经来教训过小的了,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见怪,不要见怪。”说罢,指着外面的一顶装饰华丽的轿子接着道:“金如来金老板邀请公子过府一叙。” 李非笑道:“什么金如来,世上竟有人叫‘如来’的?这也当真好笑。他派了轿子来请我,我可不去。你就说我,嗯,我卧病在床,不便前往,将他打发走吧。” 那掌柜的连忙道:“哎哟这可不行啊,金老板关照小的一定要请公子去的。公子你别见怪,其实这金老板乃是我们江东一带有名的富豪,可谓家财万贯,那是远近闻名啊。而且他不但自己做生意,也经常帮助穷人。这每月初一、十五,他都会施舍衣物食品来接济穷人。” 李非笑道:“这么说来他倒是个义商。” 那掌柜的笑道:“正是啊。而且,这金老板十分好客。但凡到了咱们风林镇的外乡人,他都要请人家去府上作客的。这不,您住进来的时候小的刚巧不在,没能及时地去报告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后来知道了,便责怪小的待客不周,刚才已派人来教训过小的了。” 李非道:“哼,还说是义商呢。这镇上新来的客人都到他那儿去了,你们这些小店还怎么做生意啊?” 那掌柜地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想当初,小的能做起这份生意还全仗着金老板的帮忙。再说,人虽然住在他那儿几天,但这银子全都是记在他的帐上,小店可不吃亏。他老人家刚才还说了,要是李公子不原谅我的不周,嘿嘿,小的以后ri子可就难过喽。” 李非道:“这你可放心,我本来就没怪你,谈何原谅?你自己去跟那个什么金如来说一声,不就好了?” 那掌柜的慌忙拦着他说道:“哎哟这……只怕小的去说,他老人家不信啊。”言下之意便是一定要李非亲自前往。 李非无法,只好笑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不过我得先去和那位大小姐说一声,恐怕她要等急了,发起火来要拆了你这小店了。” 那掌柜的道:“您是说和您一起来到那位姑娘吧,那您就更要去金府啦。刚才,金府已派了轿子来把那姑娘先接走啦。” 李非真是哭笑不得,心道:“看来金如来是非要我去不可了。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哼,就让我去会一会他。”便对掌柜的说道:“那我这就去啦。至于这顶轿子嘛,不如你乘着去好了。哈哈!”大笑而去。 金府果然富丽堂皇,石阶上铺着大红地毯,两旁的金石狮威武雄壮,匾额上书“金府”两个金sè大字。 但令李非诧异的是,这金府的四扇朱漆大门全部敞开着,门口竟无一人把守。他走进去时,也无一人上前询问他的姓名来历。府中的家丁、丫鬟等也各自忙来忙去,见到李非时也只微笑招呼道:“公子里边请。”而已。 李非大惑不解,但他生xing大胆好奇,于这些越是有趣之事就越来劲,当下迈开大步径直往前走。 只见府中甚大,四处点缀着花圃、假山,树木高大繁茂,亭台楼阁皆掩映其中,但闻流水潺潺,鸟语花香,一派心旷神怡之感。他绕过一处假山,只见两个老者正在石桌旁下棋,旁边围着三四个年轻人观看。不远处,另有一对师兄妹正在拆练剑招。左边的凉亭中,几个少女在那里弹琴看书,另几个正互相嬉闹,旁若无人。所有的人对李非这个陌生人的到来并无异常,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无拘无束。 李非信步而游,同时也暗暗留心着这些人和此处的环境,却始终没有看到南南。 这时,一个小丫鬟跑过来说道:“我家老爷邀请各位去前厅用餐,各位请。”将手一摆。她说话语音清脆,口齿清楚,落落大方,想来之前已说了千百遍了。 花园中的各人都整了整衣衫,跟着那小丫鬟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前厅。厅门口早已有人侯着迎接,依次将各人带入。李非这才发现,原来府中不止刚才花园里的这些客人,另有几名小丫鬟也各带着十几名客人前来,看来这金如来果然很好客。 这前厅也甚为宽敞,四周点着明烛,映得桌上的金盘银器闪闪发光。 李非踱步而入,只见厅内正中主席上坐着一个金袍老者,双目炯炯,面如金纸,想必就是这里的主人金如来了。而他左手的客席上已坐着一个人,此人身穿淡蓝sè华服,明媚照人,正是南南。 金如来见众宾客到来,忙起身过来相迎,各自介绍,相互寒暄。 而南南仍大刺刺地坐在那儿,连头都不抬。她正要伸筷去夹一个樱桃,那樱桃忽然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中。她微微一惊,抬头一看,竟是李非,便“哼”了一声,将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原来李非趁着众人围着金如来你一言我一语,便悄悄来到南南身旁,顺便拿了个樱桃吃起来。 南南撅着嘴,转过头去不理他。李非见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中已明白了三分,笑道:“你是怪我没带你一起去?”南南仍不说话。 李非又道:“其实那里也没什么好玩的,你呆在这儿吃好的穿好的,岂不更好?” 这时,他身旁一人道:“李公子驾临敝庄,便是好上加好了。”他回头一看,见众人皆纷纷入席,而金如来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便笑道:“能得金老板盛情相邀,当真是天大的好事了。”说罢,往南南身旁一席坐下。 金如来待众人入完席,起身说道:“今ri多谢各位朋友给金某薄面,大驾光临,真令敝庄蓬荜生辉。金某深感荣幸。”说罢,一揖到底。众人一见,纷纷起身回礼。 金如来又道:“金某虽是一个生意人,但也知道‘有朋自远方来’这句话。各位都是从各地远道而来经商、探亲,或途径此处,金某理应略尽地主之宜,好生招待。况且,金某从小就喜爱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各位今ri前来,好酒好菜尽可享用,若眼下无甚急事,也可多住几ri再去。金某能与各位谈古论今,饮酒对弈,那也是生平快事啊。” 席中顿时一片叫好声,有人说道:“金老板喜交好友那是早有耳闻的,今ri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又有人道:“是啊,是啊,金老板虽非武林中人,却也豪情万丈,难得啊难得。” 南南大声道:“既然金叔叔如此大方,我少说也要住上一个月才走。” ; 第九章 金面如来(2) 李非也跟着道:“既然金老板如此大方,我少说也要住上两个月才走。レ思路客レ”他知道南南是跟自己赌气,自己若反对她住在这里,她便更要住得起劲了。倒不如自己也说要住在这里更久,她反而要急着走了。 果然,南南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可今天就走了。” 金如来笑道:“不急不急,各位想在这里住多久便住多久,顺便在咱们风林镇附近好好玩上几天,也不亏啊,哈哈。来来来,这些小菜都是镇上最好的厨子做的,大家快趁热尝尝。请请。” 李非留心观察酒菜中并无毒药,便也毫不客气地大口吃菜,大碗喝酒。这些小菜果然jing致可口,美酒醇香。金如来也时常在席间来回敬酒,对待李非时亦如对待旁人一般无异。 众人都喝得有了些醉意,纷纷告退。金如来也醉醺醺的,脚步虚浮,只能安排家丁丫鬟送各人回房。 李非这些天久未饮酒,此刻竟也模模糊糊有些醉意,便独自一人到院中吹吹凉风。回忆起金如来的一举一动,仔细一想,发现并无什么破绽。一时又想起上官星诚,心想:“能在这儿避一避也好。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该来的又怎么避得掉,就算能避又能避到什么时候呢?” 就在这时,一条灰影忽然从草丛中窜了出来,拐到了东墙之后。 李非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好奇心起,提气追了过去。 那灰衣人左弯右绕,来到一间屋子前。李非隐身于一座假山之后,侧头张望。只见那灰衣人在门的左边拍一下,右边拍一下,然后又在左边拍了两下,右边两下,便退在一边等候。 李非一惊,此人拍门的方式居然和ri间那个金钱帮的弟子一模一样,难道有金钱帮的人混进来了? 门“吱”的一声开了一小半,屋内灯光昏暗,灰衣人闪身进屋,迅速将门关了起来。 李非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凝神倾听。 屋内一人道:“主子,那小子应该没起什么疑心吧。” 另一人道:“哼,他喝了那么多酒,总有一杯能让他中毒。” 又一人道:“唉,不可大意。这小子好歹也是李寻欢的儿子,只怕没那么容易上当啊。” 李非心中“咯噔”一下,莫非他们说的“那小子”竟是我? 先前那人又道:“咱们布置得如此周密,怎么能不上当?更何况这无sè无味的千蛛虫是下在酒杯之上的,神不知鬼不觉,他又如何会知道?” 一个老者的声音道:“我们的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上官帮主碍于和那小子的情面,不便出手。若你我连这点小事都不能办成,ri后可就不用再混了。” 李非听了,背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已听出这老者的声音依稀便是金如来,那么他口中的“上官帮主”便是上官星诚了。他心道:“不料金如来也是金钱帮的人。唉,原来上官星诚确实早知我的身份了,可刚才为何又不道破?他真的是碍于情面不肯亲自出手,但终究还是派人处心积虑地对我下毒。其实他要杀我是天经地义的,我也无须叹气埋怨。”转身便yu离开。 这时,又听屋中一人道:“那么那个毒海龙宫的臭丫头该怎么办?” 金如来道:“不急,这个丫头眼下对我还很信任,我要她住多久,她一定会留下。等我们料理了李非,再把这个丫头送到上官帮主面前,你们就算是立了大功了。” 余人皆道:“全仗主子英明。” 李非心想:“我和上官星诚之间那一战是迟早的事。南南是赫海龙的义女,上官星诚要杀赫海龙,打垮毒海龙宫,自然不会放过她,甚至要对她百般折磨。说到底,上官星诚和赫海龙之间的仇实与南南无关。” 想到这里,他便悄然转身,提气从原路奔了回去,已然感到胸口阵阵烦恶难当,料想是千蛛虫之毒已发,更不敢耽搁,勉强快步离开。 南南的房门关着,屋内点着蜡烛。她正坐在镜前梳头,忽然一人推门而入,她回头一看,竟是李非,大叫道:“你竟敢不敲门就进来!你不许坐在这里。” 李非跌跌撞撞进来,一坐在了凳子上,低声道:“我是来叫你快点走的,金如来也是金钱帮的人,他要来抓你了。” 南南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快起来,你别胡说。金叔叔是义父的好朋友,才不是什么金钱帮的人,更不会来害我。你不要嫉妒别人家财万贯,就说他是坏人。哎呀,你的指甲怎么了?” 李非这才看到自己的指甲已经变成铁青sè了,苦笑道:“他们在酒杯上下了千蛛虫的毒,正要来抓我呢。你快走吧。” 南南满脸疑惑,将信将疑。此时门外已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得好快。 金如来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说道:“世侄女,你还没睡啊。这小贼怎么跑到你房里来了?” 南南道:“我……金叔叔……他……他中毒了。” 金如来道:“我当然知道他中毒了,他到金府来是有所企图的。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南南连忙去摇李非,谁知他早已昏了过去,瘫软在椅子上。 金如来身后转出来几个人,居然都是宴席上的客人:丝绸店的王老板、江西单家兄妹、进京赶考的万公子等等,这些人居然都是金如来的手下。这些人看似文文弱弱,手无缚鸡之力,但此刻却已完全是江湖中人的模样。 那王老板喝了一声,几人快步冲了过来,伸手去拿李非身上几处大穴。但每个人都会有贪念,这些人也不例外,争先恐后都想第一个制住李非,好立大功。这就给了李非一个很好的机会。 原本瘫软在椅子里的李非忽然站了起来,左手揽住南南的纤腰,右手飞刀已出。那飞刀刺穿了王老板的一条手臂,飞向万公子的左肩。众人一见小李飞刀,七魄已去了三分。李非一声清啸,速度奇快,身子如大鸟一般飞掠而出,反手抓向金如来后心神道穴。 金如来手下有不少江湖好手,但他自己的确丝毫不会武功。李非突然发难,他自然也来不及应对,后心神道穴被抓,便立即四肢瘫软,动弹不得。李非轻轻一提,带着金如来跃上屋顶,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涌,站立不稳。 王老板等人已追了出来,大声喝道:“李非,你是跑不掉的,赶紧放开金老爷,乖乖束手就擒,就还有活路!” 李非冷笑道:“难道放了他,我还能活么?你若不想你主子现在丧命,就给我闭嘴。”低声对金如来道:“如果你想活命,就要答应我两件事。” 金如来道:“你敢威胁我?” 李非道:“不是威胁,是商量。你也可以不答应,不过你这万贯家财可就要便宜了别人了。” 金如来一生驰骋商界,极其爱财,当然不愿把自己辛辛苦苦得来的黄金白银拱手让人,自己若现在死了,倒真是便宜了府里这些人了。缓缓说道:“什么条件?” 李非笑道:“第一,天亮之前不许派人来追我们。你是个商人,应该知道信用是多么重要。” 金如来道:“好,我答应你。那第二呢?” ; 第十章 山穷水尽(1) 李非道:“第二,这风林镇上有一家‘清风客栈’,这家客栈的刘掌柜因为疏忽没有及时向你汇报情况。现下我已原谅他了,你也不用再为难他。李非受人之托,必忠人之事。” 南南还道他会提出什么很好的条件,不料却是替人求情,急道:“你怎么……” 金如来道:“好,我也答应你。” 李非点点头,伸掌一推,金如来便直直地摔向人群,他和南南则借力向后飘出数丈开外,隐在夜sè之中。 王老板等连忙抢上去扶住金如来,姓万的公子一面喝道:“快追!”,一面就要冲出去。金如来伸手一摆,说道:“做人要守承诺,我既答应了他,就一定要做到。老王,你赶紧飞鸽传书,报告我们的情况。其余的人听着,一旦天亮,立即出发。” 李非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花很大很大的力气。他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说个不停的人是南南。 只听南南急急地道:“你还走得这么慢,你再走得这么慢,他们就要追上来啦。什么天亮之前不准来追杀我们,他们真的会答应才怪呢!虽然我还是不太相信金叔叔会来抓我,不过现在还是你保命要紧,你好不容易将他拿住了,居然是为别人求情,简直是蠢到家啦。喂喂,这千蛛虫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剧毒之一。我听我义父说,这毒药在世上根本无药可解,那你岂不是要……喂,你说句话呀,你……你不会要死了吧。”她一想到李非可能会中毒身亡,心中害怕,忍不住伸手去推了他一下。 李非的身子忽然就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斜靠在树上,喷出一大口血来。 南南一见,以为李非真的要死了,竟一下子呆住了,心中又慌又怕,居然怔怔地掉下眼泪来,哭道:“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呀。你刚才还好好地,还会发小李飞刀,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啦。你可千万不能死啊,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推你……” 李非一手由南南扶着,一手撑着树干,勉强笑道:“不要慌,你哭什么,我又不会死。” 南南泣道:“你胡说,这千蛛虫那么厉害,又无药可解,你以为你是神仙么?” 李非勉力说道:“我说不会死就不会死,你不相信么?” 南南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说道:“我相信啊,我当然相信啦。我本来还相信金叔叔是好人呢,可他居然是金钱帮的人。我义父一直当他是好朋友啊,你说他现在偷了龙宫的独门毒药,还敢来抓我,会不会早就去害义父了?” 李非心道:“你的好姐妹也是金钱帮的人,你义父早就在荆无命的手里了。只不过现在告诉你,只怕你要更难过了。”当下轻咳了两声,说道:“当然不会,他们如果已经抓了你义父,何必再大费周章来抓你。一定是他们打不过你义父,才想抓住你,去要挟他。”他自己说出这话时,心中也觉得疑惑:“他们抓了赫海龙,又何必再来抓你?”但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细想,刚才强压下去的毒xing又涌了上来,月复中已是一片火烧般的疼痛。 南南听了觉得有些道理,点头道:“这倒也是。可是你呢,你不要骗我了。千蛛虫根本就没有解药,中毒的人浑身就像被千万只小虫啃咬一般,不出两个时辰就会死了。我小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中了这种毒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我……我不想看到你死啊。”说着说着,眼泪又一滴滴掉下来。 李非低头看着她,嘴角不觉有一丝微笑。只见淡淡的月光照在她脸上,照着她脸上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滚落在绸缎的衣服上,忽然间只觉得就这样死去也并没什么遗憾。 但他还不能死,于是他轻笑道:“你不想……不想我死的话,就快点扶我到河边去。咳咳咳。” 水,在很多时候都可以为人减轻一些痛苦。所以李非此刻将全部身子都浸在水中,来减轻千蛛虫之毒带来的痛苦。 他曾经听李寻欢提起过,千蛛虫是由千千万万种毒虫制成,剧毒无比。但世上万物相生相克,这么多毒虫放在一起,其中亦有相克之物。如此一来,各种毒虫之毒皆可一一解去。然而,中毒之人仍然会死。这是因为千蛛虫的厉害之处在于中毒者毒发之时,浑身上下犹如千万只毒虫啃咬一般,剧痛之感常人实难以忍受,或咬舌自尽而亡,或自断心脉而亡。其实,毒发之时亦是千虫相克之时,只要忍过了这两个时辰,千蛛虫之毒便可尽去。 但饶是上官金虹如此武林枭雄都无法忍受,而死在了李寻欢的手上。 河水中,李非觉得自己的身体渐渐麻木了,仿佛四肢已不是自己的了,他耳中听见了有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但他知道还有事情等着自己去做,有人在等着自己,他的内心深处隐隐有个声音传来:“我不能死,决不能死,决不能!” 但每个人焉有不死之理?每个人都不想死,难道都能不死? 南南一个人蜷在树干旁边,离李非有数丈之远。她不敢去看,也不忍心去看李非如此痛苦的样子。但她能听见李非一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而后渐渐轻下去,能感受到他的痛苦。她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中,泪水已经沾湿了前襟。 忽然,她发觉有人朝她走来,她连忙抬起头来,脸上还兀自挂着一颗泪珠。 来人是南南曾经见过的一个人——进京赶考的万公子万朗秋。但此刻万朗秋毫无书生之气,而是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杀气。 南南立即站了起来,擦掉了脸上的泪珠,jing戒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万朗秋冷笑道:“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李非呢?是不是已经死了?” 南南暗暗心惊,暗忖:“不知道李非现在怎么样了。假如我说李非还没死,万朗秋肯定会到处去寻,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他。假如我说李非已经死了,或许他会减少一些戒心,我就有机会了。”便缓缓低下头,抽泣道:“他……他中了毒……当然会死啦。” 万朗秋本就是个好高骛远的鲁莽之人,他悄悄从金府里追出来,就是想亲手将李非和南南抓回去,好去邀功,却也忌惮李非的小李飞刀。此刻一听李非死了,不疑真假,心想:“好啊,省得你爷爷我来料理你,把你的尸体抬回去也是大功一件。”说道:“你不用害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你快告诉我,李非那小子的尸体在哪儿?” ; 第十章 山穷水尽(2) 南南低着头,还在抽泣,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一眼。 万朗秋立即会意,又见她柔弱娇美,心下大喜,便要抢到石头边去。刚抢出两步,一条银蛇一般的事物就缠到了他的脚上。南南右手抖动,一条银鞭蛇曲而行,弯弯绕绕。万朗秋知道自己能够亲手抓回李非,难免心浮气躁,一时疏于防备,遭到了南南的突袭。 论出手之巧,自是南南占得先机。但论临敌经验,却是万朗秋更高一筹。他右腿一屈,左步踏前,身子一矮,避过了南南的银鞭,双拳迭出,呼呼生风,冷笑道:“好厉害的丫头!”手上仍毫不懈怠。 他右腿横扫南南下盘,南南跳起一避,挥手将长长的银鞭在树枝上一绕,整个人顺势而起,连踢万朗秋胸口。万朗秋拳法jing妙,毫不费力地一一将攻势化开。但他站在树下,而南南身在树上,不必守护胸月复,颇占便宜。于是一拳仍打向南南,另一拳则避开银鞭,猛击树干。 那树干被他一下重击,树叶漱漱而落,树枝也不住摇晃,南南站立不稳,便从树枝上摔将下来。 万朗秋见一击得手,跟着又一拳击在南南的小月复上。 南南这一下吃痛,连退了几步。她从小到大都是养尊处优,连伤寒都没得过几次,更别说是被人打了。以往,毒海龙宫的人都是顺着她,只有她打别人的份儿,哪有被人打的道理?但此刻,她唯有咬紧牙关,坚持下去。因为只有坚持下去,她才有希望,李非才有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翻身站起,冲了过去。万朗秋见她攻势更猛,似要拼命,倒是吃了一惊,当下也不敢懈怠,一拳一拳迫得南南再无还手之力。他看准一个间隙,劈手就将南南手中的银鞭夺过,一拳就要打向南南胸口。 就在这时,万朗秋的拳势突然停了下来,直愣愣地站住了,两柄长剑从万朗秋的后背穿胸而出。 南南也呆住了,只见万朗秋身后站着两个人,正是那对江西单家兄妹单正、单柔。这两人将长剑一撤,万朗秋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原来这两人也不愿大功旁落,悄悄出府。但他们的轻功不及万朗秋,是以来得晚了。他们到的时候正巧看到万朗秋全神贯注在南南身上,当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可以除掉竞争对手的好机会,于是一人一剑将万朗秋料理了。 单柔朝南南走近了几步,微笑道:“南大小姐,你受惊了。可不要紧吧?” 南南自然知道她是不怀好意,但自己一人如何能抵挡这两个人? 单柔见她默不作声,又道:“如果你告诉我李非在哪儿,我可以放过你。否则将你抓回去,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南南心道:“不管我告不告诉你李非的下落,你都是要抓我的,我又何必要告诉你?”当下呜咽道:“他只怕是已经死了,我又怎会知道他在哪儿?” 单柔看了一眼单正,劝道:“那李非是我们帮主的大仇人,你这么做可不值得呀。” 南南刚想开口,忽然单正喝道:“那小子在河里。”只见月光照在了河面上,一个人影隐约可见。 南南和单柔立即冲了过去,单柔急于立功,而南南心中焦急关切,竟奔得比单柔还快。她已捡起了地上的银鞭,跃过单柔,银鞭已卷住了单正的右臂。但她根本不是单正的对手,何况又多了一个单柔。她的身子尚在半空之中,单柔一剑已刺在她的小腿上。单正更是不去理会右臂上的银鞭,亦不拔剑,只反转剑鞘,打在南南后心。 南南顿感一阵眩晕,“噗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她脚步不稳,身子前倾,连呛了几口水,便连忙想去拉李非。但月光点点的水面上哪里还有李非的影子?她拼命地睁大了眼睛,伸手在水里模索,但河里除了她自己之外更无一人。 单正和单柔本不识水xing,追至河边,四下张望不见李非人影,恐其躲在水中,也不管南南,各自用长剑连着剑鞘往河里插去,盼能将其找到。 单正一剑剑扎下,果然碰到了一样硬物,心下大喜,道:“在这里!”连忙将长剑从河里取出,但长剑剑鞘仍竖立在河中。单正以为剑鞘被水草等物缠住了,使了三分劲一拉,那剑鞘居然纹丝不动。 这时,一个轻蔑的声音从河面上传来:“是哪个孙子扰着爷爷睡觉啊?” 单正和单柔大吃一惊,听这声音又并不是李非。而南南寻李非不着,刚听见单正说找到了要赶过来,一下子听到这个声音,便觉得有些耳熟。她也万料不到河里另有一人,不觉愣住了。 河中之人已经站直了身子,南南心道:“原来是他!”只见月光下,此人一身森森然青黑sè长袍,右手上青sè钢套,十指尖尖,正是青魔手司徒昭。 单正一见到此人的装束,心下也猜到了仈jiu分,但见此人从来没在江湖露过几面,年纪又轻,比之当年的青魔手伊哭更是大大的不如,自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冷冷地说道:“阁下拿了单某的剑鞘而不归还,不知是何用意?” 司徒昭将那剑鞘在手中转来转去,故作苦思之状,说道:“是何用意?是何用意呢?啊,是了,我在河里好好地睡大觉,突然有人用这个戳我的肚子。这扰我睡觉之仇不可不报,就是这个用意了。” 单正知道他是信口胡诹,冷笑道:“不自量力。”说罢,挺剑急刺,直指司徒昭的咽喉。 司徒昭也“嘿嘿”冷笑,并不还手,身子轻飘飘地飞起,避过了单正一剑。 单正一剑不中,紧跟着“唰唰唰”三剑快攻,朝着司徒昭头、胸、月复削去,想要尽快将他料理了好去寻李非。 司徒昭身形极快,如同鬼魅,在单正的长剑上下飘忽,任凭单正如何斜劈横削,他总能灵巧避过。 单柔在一旁看见司徒昭只守不攻,身法轻灵。而单正一开始还只使了六分力,与他周旋,暂不落败,但唯恐他拖延了时间,就无法抓到李非,难免误事。一转眼,瞧见南南正偷偷爬上岸,要往树林深处跑去,喝道:“哪里逃?”长剑出鞘,双足在树梢上轻轻一点,已赶在南南前面。 南南大眼一瞪,银鞭又起。但她小腿上已有一处剑伤,兼之后心又中了单正一招,受了内伤,刚将银鞭提起,单柔长剑已到,“嗤”的一声在她右臂上又划了一道口子,一脚踢在她胸口,南南身子飞起,摔滚在河边一片浓密的草丛之中。 南南伏在草丛之中,眼见单柔提着长剑一步一步找过来,又往草丛深处挪了挪,不想却碰到一样冷冰冰的东西。她回头一看,只见李非脸sè苍白,气息微弱,双目紧闭,半躺在草丛之中。她冷不防“啊”了一声。 这一声喊得甚轻,但单柔耳音极灵,听到她的喊声,奔将过来,乍一见李非也躺在这里,却不知死活,立即将长剑抵在李非的胸口,连声道:“大哥,大哥,李非在这里。” 那边单正和司徒昭斗得正紧,单正长剑一刺一挑,虚虚实实,如狂风骤雨一般。而司徒昭身子一避一让,高高低低,似灵鸟飞雁一样。两人额上都有点点汗水渗出,而单正却占了上风。 单正眼见司徒昭胸口露出一个破绽,一剑便要刺出,顿时听到妹妹单柔的叫声,想到李非和南南都唾手可得,不免洋洋得意,内息一滞,这一剑竟陡然朝旁边刺去,反倒将自己的胸口露出了一个大破绽。 司徒昭见机一爪,“嘶”的一下抓破了单正胸口的衣服,露出胸膛来。单正的胸膛上刺着一个虎头的刺青,往下三寸则有一个圆形的刀疤。司徒昭脸sè大变,怒喝道:“原来你就是当年江西虎头山的单正!” 单正道:“正是。小子,现在才来认爷爷,恐怕迟了些。” 司徒昭仰天大笑,怒道:“单正,十二年前你血洗司徒然一家,可还记得么?” 单正道:“原来是司徒然家的漏网之鱼,老子容你在世上多活了十二年,今天就一并了结了。” 司徒昭冷冷地道:“很好。今ri就是你的死期。”说罢,揉身而上,朝单正头顶抓落。此刻他出手再不似先前那般只守不攻,而是招招抢攻,毫不退让。单正立刻感到一阵窒息,慌忙挥剑应战。 单柔在一旁眼见哥哥陡然落于下风,忙不迭地挺剑加入战团。他兄妹二人奋力应战,威力大增,但一时也无法将司徒昭击退。 ; 第十三章 夜探镖局(1) 南南眼尖,叫道:“你怎么啦?”一边冲了过去。谢、萧二人也双双抢上前去,只见李非双目紧闭,不省人事。 萧千雪伸出二指搭在李非脉搏上,眉头紧锁,说道:“他不听我的话妄动了真气,寒毒又扩散了。劳烦谢大侠将他抬进屋去。” 谢君行连忙将李非放到屋里床上,脸现忧sè,问道:“李兄何以竟伤得如此之重?” 萧千雪反问道:“难道谢大侠竟不知道?” 谢君行听萧千雪这语气中颇有敌意,忙道:“我虽在金钱帮潜伏多时,但上官星诚为人谨慎jing明,从不将帮中大事交给我们处理,全部是亲历亲为。因此他找人对李兄下毒一事,在下也只是略有耳闻。后来又听说李兄已成功逃月兑,却不知他伤重至斯。” 南南甚是焦急,打断他说道:“千雪,那现在怎么办啊?再用我们找到的法子给他治伤好不好?” 萧千雪凝神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用的,他现在脉象紊乱,yin阳两股内力在他体内相互碰撞。如果再添一剂药进去反而会加剧这两股内力的碰撞。” 南南道:“那……” 萧千雪朝谢君行道:“唯今之计,只有请谢大侠帮忙了。我和南南所练皆是yin柔内力,输入李大哥体内有害无益。而谢大侠是纯阳内力,可以压倒李大哥体内的寒毒。只是这样一来,对谢大侠的内力损耗很大,终究是欠妥。” 谢君行立刻摆手道:“不不不,还请萧姑娘让谢某一试。谢某和李兄曾相谈甚欢,为李兄尽点薄力更是应该的。” 南南喜道:“那多谢你啦。” 萧千雪心道:“你能这么做就更好,就怕你暗中施毒手加害李大哥。”脸上却微笑道:“那就有劳谢大侠了。” 当下谢君行照着萧千雪的指示,将纯阳内力输入李非体内,依次封住李非背上大穴,将各处经脉中的寒毒一一压制住。四人皆屏息凝神,但见李非头顶上白烟升起,谢君行也是大汗淋漓,南南紧紧地拉着萧千雪的手,两只眼珠一会儿瞧瞧李非,一会儿瞧瞧谢君行。萧千雪更是紧张,生怕谢君行暗中加害,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穴道,那李非就凶险万分了。 直到晌午,李非的脉象才渐渐平和,能够将自己的内力运用自如,其余三人才松了一口气。谢君行此番内力大为损耗,坐在一旁喘息不止。萧千雪则和南南去厨房弄些饭菜。 过了一会儿,李非忽道:“谢兄大恩小弟铭感五内。但有一事需向谢兄问明,请问谢兄在金钱帮多久了?” 谢君行叹了一口气,说道:“惭愧。自从那次和李兄一同见到金钱帮劫杀腾云镖局之后,我就下定决心要混入金钱帮打探消息,想为陆老前辈报仇,最好还能瓦解金钱帮。但现在……唉,不过总算是将南姑娘安全救出来了。” 李非道:“你不仅救了她,更救了我。如此大恩,我实在无以为报。” 谢君行道:“我救你不仅因为我们是朋友,更因为只有你才能打垮金钱帮。” 李非苦笑摇头道:“我何德何能,可以打垮金钱帮?谢兄也太抬举我了。” 谢君行道:“此言差矣。天下能够克制夺命金环的就只有小李飞刀,别无其他。当年令尊李大侠用一把飞刀除掉了上官金虹,实在大快人心。如今金钱帮卷土重来,也该小李飞刀重出江湖了。” 李非笑道:“这么说也未免太武断了。我在飞刀上的造诣只怕尚不及我爹的十分之一,而上官星诚的功力也尚未可知。我曾经见过他用一枚铜钱杀人,他的金环功夫也属一流,我们可说胜负难分。谢兄隐身于金钱帮中,难道不能找到机会下手吗?” 谢君行道:“在下的‘潇湘夜剑’乃是自创,胜在一个‘新’字,但要创一套剑法何其困难,我这也不过纯属好玩,徒有其招,却尚欠火候。用来对敌,也无法拆到三十招以上,剑招便要重复,实在难以应敌。更何况,上官星诚自上次前往毒海龙宫报仇失败之后,便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旁人也是难以近身的,更别说伺机下手了。” 李非沉默半晌,说道:“就算小李飞刀真能胜得了夺命金环,但上官星诚身边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人,难以抵挡。” 谢君行奇道:“哦?是谁?” 李非道:“此人神出鬼没,也难怪你不知道,但我有一次意外见过他,他的左手剑出神入化,我绝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将那晚在树林中见到洛依云和蒙面客荆无命的事情大略说了。 谢君行若有所思,沉吟道:“原来是这样,我倒从未见过他,想来是个极厉害的角sè。” 李非眼望远方,一闭起眼睛便可见到那蒙面客一剑刺来的剑光,凌厉迅猛无比。 恰好萧千雪来叫二人吃饭,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却见桌上都是些清淡菜肴,四人也都没什么胃口。李非吃了几口,问起南南被劫一事,不料触到了南南的痛处,南南红着眼圈将事情说了。 李非叹道:“其实,依我看,这洛姑娘或许真的是身不由己,她对你义父倒是真得很好。”当下又将那晚树林的事说了。 南南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饶了上官星诚。他找人追杀我们总是有的,再说他对我们龙宫赶尽杀绝,此仇焉能不报?” 谢君行也道:“不错,再者可以借机铲除金钱帮,也是一石二鸟之计。” 李非暗叹一声,心道:“我和上官星诚虽然相聚时间不多,但彼此xing气相投。若不是上一代的恩怨,或许能够成为很好的兄弟。他虽是金钱帮的人,但我结交朋友也不会计较他的身份。只可惜现在,我们却不得不动手。这却如何是好呢?”沉吟道:“就算要报仇,也不用急在一时,大家的伤都还没好。再说我还有一件事尚未办妥,等办完了这件事,咱们再商议金钱帮的事也不迟。” 又过了两ri,李非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谢君行不知何故内力仍未恢复,不见好转。萧千雪又加以针疗,也好得甚慢。南南感激谢君行相救,也帮着一起照顾。李非想尽快告知腾云镖局陆为公之事,便辞了三人,骑快马前往平天镇。萧千雪的木屋离平天镇本就不远,再骑上快马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便到了。 李非问了腾云镖局所在,便拴了马,步行前往。只见青石板路一直延伸到一座威武的镖局门口。高高的匾额上书“平天腾云”四字,两面镖旗迎风招展,大门紧闭。门前两旁各站着十名带刀镖师,神情肃穆。 ; 第十三章 夜探镖局(2) 李非忙走上前去抱拳道:“在下李非,求见杨总镖头。レ思路客レ劳请转告。” 左边那列中走出一个人说道:“总镖头现在没空,阁下请回吧。” 李非道:“在下有要事相告,还请大哥……” 话未说完,右边那列中一名汉子喝道:“没听见章大哥说话吗?你快滚吧,总镖头可不会见你。” 李非道:“可是此事事关重大,我路上已经耽搁了好几ri,今天一定要见到总镖头。” 那汉子怒道:“哪儿来的黄毛小子,没听见老子说的话吗?你再不滚,老子大刀伺候。”说罢,便要上前动手。 先前那人连忙拦住,说道:“不得无礼。这位兄弟,今ri老镖头实在没空,烦请改ri。”大掌一摆,说道:“请。” 李非心道:“这般缠下去必定要动手,且等到晚上再看吧。”便道:“既是如此,在下改ri再来,告辞。”他回到客栈,睡了半ri,直到月上柳梢才起身前往。只见镖局大门依然紧闭,门口依然站着两队人,jing戒甚严。他又悄悄绕到后墙,发现那里也有人把守巡逻,不禁暗奇。 此刻只听一人道:“谁?快,那里有人。”李非一惊:“难道他们发现我了?”却见一队人匆匆往反方向跑去,他连忙提气一跃,轻轻落在院内。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东南角一间书房中亮着灯,他悄声挪步,俯在窗户下侧耳倾听。 屋内一个中年人道:“哼,李寻欢这个恶贼,没想到他又回来了。” 另一个老者似有怒意,说道:“住嘴。小李探花与老夫曾有数面之缘,老夫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况且,他曾有恩于陆老弟,又怎么会去杀他?” 那中年人心中不服又道:“哼,李寻欢不仅自己杀人,还勾结了金钱帮。除了陆老弟之外,其余的弟兄都是身中数剑而亡,而伤口都是自下而上造成的。当今世上,能使此剑者只有上官金虹的得力助手荆无命一人。这还不是互相勾结吗?” 李非听到这里,义愤填膺,推门而入,说道:“李寻欢绝没有勾结金钱帮。” 屋内四五人俱是大惊,此时一名镖局弟子跑来道:“总镖头,有人闯进来了。” 太师椅上一个老者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眼睛却一直盯着李非。那人应声出去,把门关上。 那中年人喝道:“你是何人?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李非踏前一步,行礼道:“晚辈不知礼数,擅闯贵镖局,多有得罪。但晚辈受人之托,有要事向总镖头禀告。” 太师椅上坐着的正是腾云镖局的总镖头杨天腾。他的眼睛片刻都没有离开过李非,此时说道:“有劳小兄弟了,不知有何事相告?” 李非道:“数天前,晚辈在河北附近的树林中曾经见过贵镖局的一位镖师陆为公前辈。当时与他在一起的众镖师都已身亡,只有陆前辈尚有气息。” 那中年人插口道:“哦?敢问阁下,陆大哥是何处受伤?” 李非道:“喉咙上中了一把飞刀,但这把飞刀却刺偏了,所以陆前辈没有立即毙命,也才能将真相告知晚辈。单凭这一点,凶手就绝不会是李寻欢。” 杨天腾问道:“此话怎讲?” 李非道:“前辈应该知道,天下兵器形状相同或相似者不计其数,但各门各派使用兵器的手法、力道却截然不同。晚辈检查过陆前辈的伤口,绝非小李飞刀造成。而且李寻欢若要杀陆前辈,绝不会一击不中,还留下凶器。” 那中年人冷冷地道:“你怎么知道陆前辈的伤口就一定不是小李飞刀造成的?” 李非道:“实不相瞒,晚辈李非,家父正是李寻欢。” 此言一出,各人都吃了一惊。杨天腾仍然很镇定,问道:“那么你是小李飞刀的传人?” 李非道:“是,而且是唯一的传人。陆前辈之死绝不是我父子所为,乃是有人故意栽赃。陆前辈临死之时,也告诉晚辈凶手乃是金钱帮的人。很明显……” 那中年人接口道:“很明显你在撒谎。哼,你编出这套鬼话来,以为我们会相信吗?陆大哥死了,死无对证,你随便说什么都行了。” 李非忙道:“晚辈不敢撒谎。” 杨天腾忽然身子一晃,一掌袭来,不等招式用老,中途反掌往李非面门击去。李非一矮身,从杨天腾臂下钻过,杨天腾出掌迅速,瞬间已向李非击了三掌。李非连躲三下,连退两步,慌忙凝神接招。杨天腾越打越快,双掌连翻,但每一掌都只能递到李非身前几寸,李非总能及时拆解。五十招之后,杨天腾喝了一声:“出刀!”李非一愣,知他要试自己的飞刀,应道:“是,得罪。”右手一扬,一把飞刀破风而去,一声闷响,没入杨天腾坐的太师椅正中,只留刀柄。屋中之人不觉暗暗喝彩。 杨天腾注视着那把飞刀良久,说道:“果然名不虚传。敢问陆老弟临死时还说了什么?” 李非道:“陆前辈托晚辈来贵镖局转告总镖头‘我陆为公护镖不力,请他责罚。’” 杨天腾忍痛道:“陆老弟到死还想着镖局,唉。郑老弟,派人通知龙少爷。”那姓郑的中年人此刻也不再咄咄逼人,应声而出。 李非也心下难过,同时敬佩杨天腾的为人,说道:“请总镖头节哀。另有一事相告,晚辈在埋尸体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很可能是子杰。” 杨天腾叹道:“子杰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怕凶多吉少。小兄弟,多谢你跑这一趟。请代我向令尊问好。” 李非道:“不敢当。总镖头若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一定全力相助。”腾云镖局和金钱帮之间一战是肯定的,但腾云镖局却不是金钱帮的对手。但照杨天腾的个xing,势必不会请人助拳。 果然,杨天腾道:“腾云镖局的事还当由腾云镖局自己解决,多谢小兄弟了。”便和屋内余人一起将李非送到门口。 李非又露出了一副慵懒的表情,慢慢腾腾走了十几步,停了下来。他的面前已经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正注视着他。 上官星诚冷冷地道:“是你。” 李非道:“是我。我还没死,令你很失望吧。” 上官星诚摇头道:“我并不希望你死,何况你曾经救过我。” 李非心中冷笑:“你派人嫁祸给我,下毒追杀我,还说不希望我死?未免太过口是心非了。” 上官星诚语气一变,续道:“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得不报。” 李非有些怒意,说道:“你既要报仇,只需亲自动手便是,何必杀了腾云镖局那么多人?” 上官星诚淡淡地道:“我没有杀他们。” 李非怒道:“你既然做过就要有胆量承认。哼,难道金钱帮的帮主是个如此懦弱的人吗?” 上官星诚断然道:“我说过没有就是没有。有人敢借金钱帮之名为非作歹,我一定会查清楚。更何况,就算是我杀的又怎样?我要重建金钱帮,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李非道:“好,既然如此。我已阻止了你那么多次,又是你的仇人之子。我们之间一战在所难免。” 上官星诚道:“好,三ri之后未时,擒马滩一决胜负。不过今晚,你我不是仇人。” 李非忽然笑了,说道:“我要喝最好的酒,只可惜没银子。” 上官星诚也笑道:“那么你找我一起喝,算是找对人了。” 两人竟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往城中最有名的酒楼走去,吩咐小二拿来最贵的酒,皆喝得酩酊大醉。 有时候,人的确很奇怪。 有时候,宿命的敌人却恰恰是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有时候,与你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却能与你一起把酒言欢,暂时忘却烦恼,放下仇恨。天地间,唯有烈酒,唯有朋友。 但是酒醒之后,迎接你的又将是残酷的现实。 仇恨,至死方休。 ; 第十四章 舍生取义(1) 李非走到木屋门口时,萧千雪正站在那里,一见到他便迎了上来,神sè关切又欣喜,笑道:“我说呢,怎么去了那么久,原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喝酒去了。レ思路客レ” 李非原本心情沉重,此刻也笑道:“妹妹真是好鼻子,你可猜得出我喝的是什么酒吗?” 萧千雪想了想,笑道:“此酒名为‘不花钱之酒’,是也不是?” 李非哈哈大笑,心道:“千雪还是那么了解我。”笑道:“是了,我在城中遇见一个朋友,所以就多喝了两杯。” 忽然谢君行也走了出来,问道:“妙哉啊妙哉,李兄有酒喝怎么也不叫我?” 李非道:“谢兄,我看你的气sè好了很多啊,内伤恢复得好吗?” 南南站在门口笑着接口道:“有我和千雪照顾,不好就奇了。” 李非见到南南神sè飞扬的神情,不禁又想到三ri之后与上官星诚之间的那一战。到时候,若自己败了,不知南南会不会为自己伤心。 四人一同走回屋内,萧千雪问道:“腾云镖局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李非道:“没有,杨总镖头对我也很客气。” 谢君行道:“那么腾云镖局接下来就要大举进攻金钱帮了。” 南南一听,拍手道:“太好了,我们可以和腾云镖局的人联手一起去打金钱帮了。我们明天就去和他们会合好不好?” 李非道:“但是腾云镖局中有一个人可能被金钱帮抓走了。而这个人,很可能是陆老前辈的儿子。” 南南道:“你是说子杰?”李非点点头。 萧千雪道:“这样一来,金钱帮只需将他作为人质,腾云镖局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谢君行道:“不会。我相信杨总镖头不会为了一个少年而让其他的兄弟白死的。” 李非点头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江湖中人最讲究的便是‘义’字。尽管子杰是陆老前辈的爱子,但为了报仇也只能牺牲他了。” 南南忽道:“不如我们先去将子杰救出来,解了腾云镖局的后顾之忧。” 萧千雪道:“不行。金钱帮守卫森严,不知道有多少埋伏。我们一去,难免会打草惊蛇,腾云镖局要报仇就更难了。再者,万一我们之中又有人失手被擒,金钱帮就更加有恃无恐了。还有,子杰现在生死未卜,说不定是金钱帮故意布的疑阵,让我们以为子杰在他们手里,来个请君入瓮。” 南南登时泄气,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办才好啊?” 李非萧言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这件事迟早要做个了断,你的仇很快就能报了.” 南南转忧为喜,睁着大眼睛问道:“真的吗?” 李非微笑道:“自然是真的。” 萧千雪看着李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也无从说起。 如此过了两ri,李非都整天笑嘻嘻地和谢君行喝喝酒,谈论谈论武功。南南本就天真无忧,也兴高采烈地与他们一起喝酒聊天。唯有萧千雪时不时地旁敲侧击,却也总问不出什么来,心下自担忧不已。 这天晚上,李非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忽然外面飘来一阵酒香,他jing神一振,推开门走到院中,只见谢君行一人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饮。 李非笑道:“谢兄,怎么有了好酒又不叫小弟来喝了?” 谢君行递了个酒杯给他,朦胧的月光下,李非端起酒杯闻了闻,便已有了醺醺之意。谢君行道:“请。”二人对饮了一杯。 李非问道:“你怎么这么好兴致,来这儿喝酒?” 谢君行又饮了一杯,说道:“你怎么这么好兴致,准备一个人去报仇?” 李非一愣,随即笑道:“你喝多了。” 谢君行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那天见你回来的时候就有点古怪,这两天更加不对劲。你若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怎么会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李非摇头笑道:“唉,谢兄真是好眼力啊,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谢君行并没有笑,只问道:“什么时候?” 李非叹了一声,说道:“明ri未时,在擒马滩。” 谢君行又饮了一杯,问道:“你有把握吗?你不是说那个荆无命是个很厉害的角sè吗?你这样做,不是等于去送死吗?” 李非起身望着天边,说道:“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或许有,也或许没有。我和上官星诚有着上一代的恩怨,这件事是我自己必须面对的,没人能帮我,也不需要别人帮我。说实话,我并不想和他动手。而且,我爹当年也没有想过要瓦解金钱帮。他和上官金虹两人是互相钦佩,可是到头来还是不能避免一战。没想到,我和上官星诚竟要走上这条老路。” 谢君行沉默半晌,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她们,可是如果南南知道了……” 李非道:“如果明天我不回来,你帮我好好照顾她……还有千雪。多谢你了。” 第二ri,天气十分yin沉。李非起来时已将近中午,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萧千雪笑盈盈地走进来,见李非正皱着眉呆呆地坐在床上出神,便走过去,拉着他的手道:“李大哥。” 李非回过神来,说道:“啊,你……”话未说完,他突然感到四肢一阵酸麻,萧千雪手上已多了四根金针,分别扎在四肢四处大穴之上,跟着又扎了一针在胸口膻中穴上。李非登时感到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惊讶地看着萧千雪,却见萧千雪眼眶中闪动着晶莹的泪珠。他问道:“你这是……这是做什么?”他说话的时候已经感觉到萧千雪封住自己穴道时下手颇重,他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萧千雪道:“你的武功比我高的多,我若点了你的穴道,你就会自己用内功冲开穴道。你不懂医理,因此我只有用金针来封住你的穴道,你才不会自己解开。” 李非暗暗心惊,脸上却笑道:“好好的,你干吗封我的穴道?” ; 第十四章 舍生取义(2) 萧千雪含泪道:“因为我不允许你一个人去冒险!你想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偷偷去报仇是不是?” 李非苦笑道:“没有的事。你快解了我的穴道吧。哎哟我酒瘾又犯了,我想喝你这儿的绍兴酒。” 萧千雪双眉微蹙,说道:“谢大侠已经都告诉我了,你和上官星诚之约就在今天是不是?你还要瞒我们到什么时候?” 李非心道:“果然是谢兄说的。唉,就算你不说,千雪那么聪明也总能猜到的。”因叹道:“我和他的仇是二十年前就结下的,我必须自己去面对。你别拦着我。” 这时南南也冲了进来,叫道:“李非你这个混蛋,你也太不讲义气了。要不是谢大哥告诉我,我还像个傻瓜一样呢。你想要一个人去,但是上官星诚这么狡猾,肯定会让那个荆无命偷偷埋伏好打你一个措手不及。你……你……万一你……”她说到这里鼻子一酸,再也说不下去了。 李非道:“我会加倍小心就是了。再说,我相信上官星诚不会去约帮手的。你们难道不相信我能赢他吗?” 萧千雪道:“我当然相信你能赢他。但是敌众我寡,敌暗我明,很难有必胜的把握。而且谢大哥的伤也没有完全好。” 南南道:“就是啊。你不是说那个荆无命的左手剑很厉害吗,我们连他剑法的底细还不清楚,怎么打得过他呢?” 李非道:“可是这么做我岂不是要失信于人了吗?你们三个不用为我担心,这是我的个人恩怨。千雪,你最明白事理,快帮我解开穴道。” 萧千雪断然道:“不行。往ri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就只今天这件事不行。你要报仇,也得等到谢大哥的伤完全好了,有了周密的计划才能去。报仇不用急于一时,这话也是你说的。” 李非登时哑然失语,支吾道:“可是……” 南南大声道:“你不用可是了,你想丢下我……我们一个人去,简直是休想。这也不仅仅是你的个人恩怨,还有我的呢。今天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否则的话,我就拿龙宫的毒药给你吃,哼哼。” 李非心中长叹一声,其实如果要他今天就去和上官星诚决战,他也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心。虽然那天他一口答应今天的决战,但那时他对上官星诚十分恼恨,这才一时答应下来。可是今天醒来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下的太快了。昨晚和谢君行对饮,他才发现自己的这个决定也许真的是错了。因为他还没有真的决定豁出xing命,因为他不忍心萧千雪伤心,当然他更加舍不得南南。 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当初他觉得李寻欢躲到关外去是为了逃避,因为李寻欢不敢面对,害怕死亡。但是现在,他的心里对死亡也有了一些恐惧,这是他所料不及的。他原本很担心谢君行会告诉萧千雪和南南自己的打算,但现在他却觉得,是谢君行帮了他一个忙,把他留在了这里,竟让他觉得有些欣喜。 他微微笑道:“你可真狠心啊,竟然要拿龙宫的毒药给我吃。” 南南“哼”了一声,想到自己几番险象还生,都是靠着李非拼命帮忙。自己要拿毒海龙宫的毒药给他吃,好像也太过分了一点。突然脸上一红,口气软了下来,说道:“我也不会真的拿龙宫的毒药给你吃,你以后只要别瞒着我偷偷去做危险的事就行。” 李非笑道:“是,我一定不去。这下可以给我解开穴道了吧?” 不料萧千雪和南南一齐摇头道:“不行不行。”“绝不可以。” 李非无奈摇头,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谢兄呢?” 萧千雪道:“他说他的伤刚好,想去后山散散步,应该快回来了。” 然而,谢君行却始终没有再回来。 当李非、南南和萧千雪在擒马滩找到谢君行的时候,谢君行已毫无生气地躺在岸边了。他的身上一共中了八八六十四剑,每一处剑伤都是由剑尖自下而上造成的。 李非很仔细地查看着这些伤口,他发现每一条伤口都很整齐,而且没有一处重合,仿佛谢君行丝毫没有招架之力,任由其在自己身上乱刺。 萧千雪也看出了端倪,奇道:“为什么这些伤口……” 李非接口道:“像是故意让凶手往身上刺?” 萧千雪点点头,说道:“是,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李非沉默良久,说道:“我想通了,他是在效仿郭嵩阳。” 南南惊讶地问道:“郭嵩阳?郭嵩阳是谁啊?” 萧千雪道:“郭嵩阳就是当年鼎鼎有名的‘嵩阳铁剑’。可是,他却忽然从江湖上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李非道:“他莫名其妙地失踪只因他就是死在荆无命的手中。” 南南和萧千雪都惊讶地“啊”了一声。 李非续道:“当年我爹要和上官金虹决战,郭前辈也很担心上官金虹会派出荆无命来对付我爹。我爹从没见过荆无命的剑招,因此郭前辈就将我爹灌醉,第二天代替我爹去找荆无命比武试剑。” 萧千雪道:“试剑?你的意思是谢大哥也是去找荆无命试剑?” 李非道:“不错。我曾听我爹说过,郭前辈为了将荆无命的剑法试尽,便招招都似故意要输给荆无命一般,好让我爹看清楚这路绝妙的左手剑,让他能有应敌之策。” 萧千雪又道:“那么这路左手剑一共有八八六十四招?” 李非点头道:“正是。那一战,郭前辈用自己的xing命换来了这路左手剑,只为与我爹之间的朋友之义。” 南南哭道:“那么谢大哥今天也和郭前辈一样,给你换来了这路左手剑,你……你一定要……一定要为他报仇。” 李非虎目含泪,说道:“不错。单是为朋友之义,我也不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 萧千雪道:“我看这一次你去报仇的胜算很大,因为我们不但知道了这路绝妙的左手剑出剑的所有方位,还知道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荆无命的功力已经退步了许多。你们看,这些伤口虽然非常jing确,但内功似乎有所不济,伤口深浅不一。” 李非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既是如此,我们的大仇可报!” 南南道:“上官星诚这个混蛋,他果然派了荆无命来对付你。若非谢大哥劝阻你,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你啦。我一定要把上官星诚千刀万剐!” 三人埋了谢君行,在坟头伫立良久。 李非心中悲愤交加。愤者,在于上官星诚果然派来了荆无命,要对自己下狠手。悲者,在于谢君行忍辱负重隐身于金钱帮又豁出xing命帮助自己。更在于自己与上官星诚之间除了仇恨之外,已再无其他。 所以,他决定动身去找上官星诚报仇,那么报完仇之后呢?金钱帮的千万帮众,上官星诚的那些得力助手将会又来找自己报仇。到那时侯,自己还能应付的了吗?这时,他又想起了李寻欢,忽然想起了李寻欢为什么会选择永居关外:“江湖险恶,累了。”那么他自己累了吗?是不是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说出和李寻欢同样的话,做出同样的决定呢?他忽然想到,自己这次来江南是要去兴云庄看看的,这让他忽然又有了希望。 萧千雪始终微笑着目送着李非和南南走出木屋,跨上马背,渐行渐远。很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目送着李非跟着李寻欢和孙小红离开的。那个时候,她一直在想:“李大哥会不会回来?他们能不能再见面?”现在,她的心中还是想着这个念头。她只是这样默默地瞧着李非的背影消失,她想:“也许再过几天,也许再过几年,我们又会再见面。也许……就此永别。” 她可以跟着李非一起去,哪怕她知道李非的心中只有南南一个人。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她曾发誓要守护师父惊鸿仙子杨艳的木屋。在她的心中,誓言是永远都不能违背的,因为一个誓言就好比一个信念。 有的人很容易动摇自己的信念,而有的人却永远都不会动摇自己的信念。也许别人会觉得他们很傻,但他们却永远都不会后悔,哪怕要失去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 第十七章 断魂之崖(1) 那红衣人带着南南几个起落,便出了冷香小筑。李非和龙小云对望一眼,便提气追去。他双足在竹梯上轻轻一点,左手双指微曲便要点向那红衣人的后心。 那红衣人头也不回,右手反掌轻轻一佛,“嗖”的一声,一只打造得十分jing致的小箭朝李非的左眼shè来。 李非侧身避开,右手双指一捏,那红衣人借机又窜出三丈。李非脚步不停,左手收回,右手跟着一扬,那只小箭便如同一把飞刀一般向前飞去。 那红衣人大吃一惊,连忙闪避。但小李飞刀一旦发出,就绝没有收回的余地。只听“嗤”的一声,那只小箭打中了那红衣人的左臂。南南叫道:“你别伤害她!” 李非道:“姑娘虽然戴着面纱,但我们曾有一面之缘。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玲珑袖箭’花吟月。” 那红衣人仿佛有些急躁,却在极力克制。她并不去理会臂上的箭伤,微有些怒意地看了南南一眼,拉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娇美的脸来,正是李非在茶棚中曾经见到过的“玲珑袖箭”花吟月。 花吟月道:“我要带她走,你别拦着!” 南南道:“月姐姐,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有了义父的下落?他现在怎么样了?你快点带我去见他好吗?” 花吟月轻轻拉了她一下,旋即说道:“嗯,是啊,我的确知道了主公的下落,你快点跟我走吧。” 南南欣喜道:“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去。” 李非连忙跨前一步,说道:“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去。毒海龙王叱咤江湖十多年,也算是一代枭雄。我很想去拜见一下。” 花吟月断然道:“不行。主公正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养伤,我决不能拿主公的安危开玩笑。” 南南道:“不要紧的,你就让一起去吧。我想,他不会出卖我们的。” 花吟月怒道:“我说不行就不行,你快跟我走。” 此刻,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说道:“难道毒海龙王还没有死吗?” 三人一起抬头看去,只见龙小云缓缓地从冷香小筑里走出来,自信地看着花吟月。 花吟月脸sè一变,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小云道:“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你和百晓生之间有一个人在撒谎。” 李非奇道:“此话怎讲?” 龙小云道:“我来李园的路上碰巧遇到了百晓生,他告诉我毒海龙王早就已经死了。可这位月姑娘却又说毒海龙王正在别处养伤。假如这是真的,那么以百晓生数十年来的江湖名声和威望,只怕要去投湖自尽了。” 所有人都知道江湖上有一位奇人名为百晓生,他拥有锐利的眼光和过人的头脑,他知道江湖上几乎所有的秘密。他曾经把江湖上所有的成名高手都排了个名次,人称百晓生兵器谱。当然,知道秘密越多的人死得就越快。 花吟月当然也知道百晓生这个人,她的脸sè已经煞白,轻声说道:“你说的不错,主公的确已经死了,我只是不希望南南太过伤心罢了。我现在就要带她去祭拜主公,你们最好快让开。” 龙小云忽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早在二十年前,百晓生就已经死在了林仙儿的手里?” 花吟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的脸sè已经白得像一张纸了,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因此她失算了。 李非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月姑娘相告。在下绝不会泄露半句,也绝不会加害你的。” 花吟月忽然冷笑道:“很好,那我就告诉你。如果南南继续待在你身边,早晚都会被你害死的。” 南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李非奇道:“难道你担心我会害她?” 龙小云道:“你当然不会害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人正在追杀李非是不是?” 花吟月道:“不错,而且这个人很快就会到。” 李非一下子月兑口而出说道:“是上官星诚?” 花吟月道:“哼,是不是上官星诚,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龙小云道:“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句话刚一说完,空旷的庭院中忽然传来一声很轻很轻的笑声。这笑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但李非听见了。花吟月也听见了,她的身子不由得颤动了一下。 李非道:“来了!”与此同时,花吟月已经揽住了南南的腰,叫道:“快走!”,两人一跃而起,在碧池中轻轻一点,已隐到了假山之后。南南“啊”的惊叫一声,一个黑影飞掠出了李园。 当李非赶到假山之后的时候,花吟月正躺在南南的怀里,心口一剑贯透了胸膛,伤口自下而上。 花吟月拉着南南的右手,头靠在她的左臂上,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主公……” 南南哭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花吟月咳了几声,她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很淡的微笑,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恍若一个初恋的少女在回味着邂逅的甜蜜。但这光芒一闪而逝,她说道:“这是……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我绝不后悔。”她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从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滚落。 南南握紧了她冰冷的手,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杀了上官星诚替你报仇!” 花吟月咳得更厉害了,不住地摇头道:“不……不是……”但她的声音已经轻得听不见了,她的手已经松开了,她的头已经软软地垂了下去。 那蒙面人并没有走远,他看着花吟月说完那些话,看着花吟月死去,忽然觉得有些心痛,有些失落。当他一剑刺入花吟月心脏的时候,他竟然看到花吟月在朝他微笑,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他在胸中长叹,但下一刻,他的眼神又变得冷酷与决绝。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太阳还没有落山,他慢慢地朝断魂崖走去,因为落ri时分他要在这里见一个人。他的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对方会如何出手,自己该如何破解。当他想了二十招之后,他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他开始紧张起来,他有些怀疑是否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一个人只要对一件事太过关心,就会很紧张,就会往坏处想。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继续想下去,因为他要见的人已经朝他走了过来。 上官星诚! ; 第十七章 断魂之崖(2) 上官星诚似乎来得有些早,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上官星诚有些消瘦,有些疲倦。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挺起了胸膛,充满自信。 上官星诚开口说道:“阁下久等了。” 蒙面人道:“不久,你倒是来早了。” 上官星诚道:“这件事早晚都要解决,早来又如何?晚来又如何?” 蒙面人冷笑道:“你现在倒是很有胆量。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上官星诚大声道:“废话少说,你引我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杀我吗?那就快动手吧!” 蒙面人仰天大笑,猛地从腰间抽出了长剑,剑尖微颤,在夕阳的余光中闪闪发亮。 上官星诚深吸一口气,身子飞起,朝黑衣人连攻三掌,出招极为迅速。 但蒙面人出剑比他更快,他将那三掌轻易地化解掉,又已经刺出了三剑,同时喝道:“不敢使出金环了吗?” 上官星诚没有回答,他只是不停地在后退,但再往后退便是悬崖。他终于一步站住,迎着黑衣人的剑锋一掌削下去。 蒙面人一直提防着上官星诚的龙凤夺命金环,以为这一剑可以迫得他出手,却不料他如此沉得住气,仍以掌力相攻。但他变招奇快,蓦得斜刺一剑,正中上官星诚左边小月复。 上官星诚反手一掌,朝黑衣人面门击去。但掌到中途,黑衣人已经又一剑刺在他的小腿。上官星诚两下吃痛,扑到在地上。 蒙面人眼中充满了疑惑,但竟夹杂着惊喜。他挺剑而上,剑尖便要在上官星诚身上当胸而过。但此刻,他期盼已久的夺命金环从脑后飞了过来,快如闪电。 上官星诚大叫道:“不要!” 蒙面人冷笑一声,长剑抖动,周身银光飞舞,那只金环顺着剑势朝林中飞了回去。 树林中缓缓走出一人,身着淡金sè长袍,手中握着一只金环,居然也是上官星诚。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定定地看着那个受了伤的上官星诚,问道:“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淡,但如果你用心去听,就不难发现这之中透着多么深刻的关心。 那人垂下了头,伸手撕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憔悴而清秀的脸来。 蒙面人“哼”了一声,说道:“我早该想到是你。”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洛依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疼痛,她的眼眶已经泛红,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上官星诚道:“洛姑娘,这既然是我和他之间的决斗,你本就不应该来插手。你还是快走吧。” 洛依云忽然抬起头,咬着嘴唇说道:“我是不会走的。” 上官星诚没有再去理会她,问道:“你到底是谁?” 蒙面人道:“此刻还不是揭晓答案的时候。如果你输了,我一定会在你临死前告诉你我的身份。” 上官星诚点头道:“如果你输了呢?” 蒙面人道:“那么,这个世界上只会多一个死人。而死人,是没有名字的。” 上官星诚笑道:“可是我既想知道你是谁,又不想输,这可怎么办呢?” 蒙面人冷笑道:“做人千万不能太贪心,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更何况,你又有什么把握能赢我?” 上官星诚道:“我的确没有把握能赢你,但你又有什么把握一定能赢我?假如我没猜错,杀了腾云镖局一干人、盗走那本《怜花宝鉴》的人就是你。当年,李寻欢只练了一门飞刀就已名震江湖,却不知道你练成了《怜花宝鉴》上的哪几门功夫?” 蒙面人道:“不多不少也只练了一门,便是‘怜花神剑’。” 上官星诚抬头望天,仿佛在细细思索,半晌说道:“不错,这是王怜花大侠当年最得意的功夫。没想到,你竟练成了,可见你有多大的决心。” 蒙面人的眼神中满是自豪与骄傲,说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上官星诚,出手吧!” 上官星诚原本缈邈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他手中的夺命金环仿佛也充满了杀气。 夕阳无限,红霞满天,落木萧萧,怜花一剑。 蒙面人的剑已经出鞘,这一剑并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也不像那拍打着礁石的滚滚巨浪波涛汹涌。他出手很慢,慢得就好象是在将剑锋一寸一寸地递过去一般。 上官星诚还没有动,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寸一寸递过来的剑尖。 怜花神剑,怜惜的是世界上最娇艳芬芳的花朵。 所以,这一剑刺出去的时候并不是在杀人,而是在感受满园花开时的一片宁静,是在感受美好生命的绽放。这套剑法是王怜花大侠出海之前在李园中悟出的,那时他真正地看透了生死,放下了一切。 但黑衣人不是王怜花,他并没有在李园里悟出什么剑法,也没有真正地看透生死,放下一切。他只是在演示这套剑法,因此,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平静,只有仇恨。 上官星诚已经感觉到一股蓄势待发的杀气,仿佛黑暗前的平静。但这种平静也只有仅仅的一瞬间,随之而来的便是暴戾之气。 怜花神剑,剑招仍在,剑意已失。 就在那剑尖递到身前还有十寸的时候,洛依云已经忍不住惊呼出声:“小心!” 但上官星诚只微微一笑,人已经像一只鹰一般飞掠而起。 蒙面人的剑不再是一寸一寸地往前递了,他的剑法已经如狂风骤雨一般朝上官星诚席卷而来。 上官星诚道:“原来这就是‘怜花神剑’,我看也不过和其他剑法无异,稀松平常。” 蒙面人心中一凛,背脊上已有了冷汗。但他目光炯炯,剑招仍毫不懈怠。他挺剑向上急刺,正是“一枝擎天”。 上官星诚一只金环在手,足尖踢向黑衣人的剑尖。 但那黑衣人剑到中途,猛然收招,身子同样掠起,握剑横扫,宛然便是一招“花开盛世”,直扫上官星诚的下盘。 此刻二人均身在半空,蒙面人脚下没有立足点,却仍然可以扫到上官星诚的下盘,实属不易。更何况他这一招的威力在半空中丝毫未减,更是难能可贵。 上官星诚不觉在心中叹服:“一代大侠王怜花果然是世间少有的剑术高手。”他心中虽这么想,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钦佩之意,反而潇潇洒洒,甚是惬意。他左掌在树干上已撑,避过那一剑,右手金环朝着黑衣人的头顶打去。 蒙面人在空中一个转身,举剑朝那金环上一削,只听“当”的一声,金环急速朝上官星诚飞了过去,而他自己的剑刃上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微微下凹的缺口。他心中暗暗骇然:“难道我今天注定要命丧他手了吗?难道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再翻身了吗?” 上官星诚接住金环,左手一抖,一只比刚才小一圈的金环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来。 龙凤夺命金环本就有两只,均是纯金打造。龙金环大而粗,如果打在一个普通人的胸口,必要叫他吐血而亡。而凤金环虽然轻而小,但去势奇快,认位打穴,便犹如一件暗器,亦足以致命。 蒙面人暗忖:“这两件都是纯金之物,若再硬碰,只怕这柄长剑迟早要折断。”他听风辨声,急转长剑,在空中舞了一个剑花,一股剑气震动了旁边的树木,树叶飘飘而下。他舞动长剑,喝道:“群芳毕落。”只见那些纷纷掉落的树叶随着剑气如同狂风一般袭向上官星诚,而那只凤金环也“叮”的一声打入了不远处的树干里。 上官星诚微微一愣,觉得这招“群芳毕落”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他根本无暇顾及,双掌连推。 一股无形的力量夹了在两人中间,上官星诚和蒙面人居然僵持不下。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蒙面人向后退了一步,上官星诚则退了半步。又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蒙面人已经退了两步了,而上官星诚则退了一步。 洛依云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一点都不希望这两个人中死去一个,或者同归于尽,可是她究竟希望谁能活得更久一些却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站起来去阻止,但小腿上的伤疼痛无比,似乎已经割到了经脉。她忽然发现,黑衣人正在一步一步朝后退,快要退到自己身边了。她心中惊恐万分:“难道哥哥今天就要被上官星诚杀了吗?” 便在此刻,蒙面人突然向后连退数步,挥剑朝洛依云砍去。 上官星诚和洛依云同时叫出声来,上官星诚金环飞出,人也向前扑了过去,但情急之下,内息不畅,胸前门户大开。 蒙面人刚才强撤内力,挥剑去砍洛依云,胸口已经一阵气血翻涌。但他已经成功地引得上官星诚上钩,勉力一口将涌上来的血咽下去,翻身避过那金环,跟着长剑一抖,迎着上官星诚的胸口刺过去。 洛依云失声惊呼,竟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伸手去点蒙面人肋下穴道。 须知蒙面人这一击势在必得,万料不到洛依云会站起来帮上官星诚。他剑招稍慢,左手反掌就朝洛依云肩头猛击。 洛依云大叫一声,整个人已经飞出了断魂崖,朝着深不见底的山谷中直坠下去。 ; 第十八章 神秘来客(1)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レ思路客レ最后一丝阳光从门缝里洒进来。屋子里已经点起了一根蜡烛,桌上乱七八糟堆着几个酒壶酒罐。南南已经醉了,但她还是摇晃着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为什么她会醉?当然是因为她喝得太多了。为什么她要喝那么多?因为她满怀心事。如果一个人有着沉重的心事,那么就算她只呡一小口酒也同样很容易醉,何况她已经喝了很多酒了。那么她有什么心事呢? 两天前,李非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一看到这封信,李非的脸sè就变了,变得很复杂。不知道他这种表情究竟是希望收到这封信还是希望永远都不要收到这封信。 这封信是上官星诚写来的,李非对于上官星诚能够知道他的住处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因为以金钱帮目前的势力,要找到他实在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信是由一名金钱帮的弟子送来的,信上只写着九个字:“本月初七,黄昏,断魂崖。” 信上没有署名,但李非立刻就知道写这封信给他的人一定不是别人,一定是上官星诚。为什么他能如此肯定?也许是因为他们曾经是朋友,也许是因为他们是宿命的敌人。 很多时候,敌人往往比朋友更加了解你。 本月初七,当然就是今天。 南南还记得李非走的时候对她说过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南南道:“我要跟你一起去。上官星诚先是杀了我义父,又杀了月姐姐,毁了龙宫,说不定还骗了依云作他的卧底。他和我有着血海深仇,你既然去报仇,我也要去。” 李非道:“不行,你在这里等我。” 南南瞪着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只能你去?” 李非想了一会儿,说道:“因为他只约了我,当然只能我一个人去。” 南南觉得他这句话似乎有一些道理,但她仍然说道:“可是上官星诚这么狡猾,怎么可能一个人来赴约呢?他肯定会找他的帮手来的。虽然那个使左手剑的不一定是什么荆无命,但那个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就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非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我和他之间并非仇恨这么简单。我们的上一代已经积了太多的恩怨,上官金虹已经死了,我爹也已经归隐。那么,就只有让我们两个自己来解决。” 南南道:“既然是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你来解决?如果你要去解决上一代的恩怨,那我就来解决这一代的恩怨。” 李非道:“不管你要不要解决这一代的恩怨,总之今天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你想报仇,就得等我杀不了上官星诚,死在夺命金环下的时候再报。” 南南紧紧地抓住李非的手臂,冲口而出道:“你不会死的。” 李非凝视着她,笑道:“既然我不会死,你就放心地等在这里,等我回来。” 烛光摇曳,照在南南的脸上,把她布有红晕的脸颊映得更红了。她忽然抬头道:“还是不行,我要亲手杀了上官星诚!” 李非眨了眨眼睛,说道:“那好吧,那你……”他突然伸出一只手点中了南南的穴道,看着她瞪大的双眼,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是李非临走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李非坚定的背影走了出去,她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虽然不能说话,但她已在心里默默答应了他的请求。 等待,是很漫长的。 也许时间只过了一分钟,但等待的人却仿佛已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有多少人在等待中改变,有多少人在等待中死去。等待考验的是一个人的耐心,一个人的坚韧。最最坚韧的往往不是那些冲锋冒险的男人,而是一个人苦苦等待的女人。她明知道自己心爱的人处在危险之中,但她只能守在这间屋子里等待,只因为她已经答应了他。 每当一个人觉得孤独、空虚、害怕的时候,总是会选择喝酒。酒入愁肠愁更长,人们都懂得这个道理,但却仍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一醉到底。 所以,当南南被封住的穴道自己解开时,她首先就去找来了几坛烈酒,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如果一个人一下子喝了很多酒,那么他一定很快就会醉了。但奇怪的是,南南喝得越多就越清醒。她越清醒就越记得起之前和李非在一起时发生的所有事,说过的话。她记的越多,就越不敢去找他。这不是因为她不认识断魂崖,而是因为她不想让李非分心。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李非坚持不让自己一起去,他怕自己会受到伤害,甚至丢掉xing命。 难道南南就不怕李非丢掉xing命吗? 她不怕。因为她知道李非答应了自己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其实有时候,真正伟大的人不是为了别人牺牲自己,而是为了别人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南南醉得趴在了桌上,她的嘴角不禁有了一丝甜蜜的笑意,她仿佛已经听到了李非得胜归来的脚步声。 真的是李非回来了吗?那脚步声就好像人的心脏在跳动一样,一步一步朝她慢慢靠近。她很想坐起来,睁开眼睛看看,但她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黑暗仿佛一只巨大的手将她拉向无底的黑洞。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南的意识才渐渐恢复,然而四周却一片漆黑。她拼命地睁大了眼睛,终于慢慢适应了周围的黑暗。她首先发现自己是待在了一个山洞里,但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然后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草上面,离她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星点微弱的光。接着,她又发现自己再一次被封住了几个要穴,一点内功都用不上了。 南南记得她当初被关在金钱帮的暗室里,周围也是这样漆黑。那个时候,洛依云冲进来把她放了出去,又得到了谢君行相救。那么这次呢?又是谁把她抓来的?是不是金钱帮?是不是上官星诚抓她来威胁李非束手就擒? 远处微弱的灯光闪了一下,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但脚步似乎很犹豫。 南南开口道:“你是不是金钱帮的?是上官星诚叫你来的,是不是?”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别问那么多。” 南南道:“我既然逃不掉,不如你就告诉我,让我死也瞑目。” 那人迟疑了一会儿,说道:“我不会说的,你别问了。”说罢,转身又往回走。 南南岂肯罢休不问,连忙扶着石壁站起来,踉踉跄跄朝他跑过去,抓着他的手臂喊道:“你不能走。”但抓在手里的哪有手臂,这个人竟然没有右臂。 那人大吃一惊,连忙甩开袖子。 南南惊道:“你……你是谁?你是荆无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