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复鼎》 第1章 前尘往事不如烟 黎明时分,大雨如注。 一匹骏马在官道上疾奔,骑马者是一名身着羽冠道袍的中年人,容貌颇为英俊,却遮掩不住的焦急之色。他未着蓑衣,衣衫俱已湿透,满身狼狈,却全然不顾。 他本是天山派的大师兄玄青子,师尊钦定的掌门人,地位尊崇,哪怕是在中原武林之中,也威名赫赫。天山派不问世事已久,所有人都遵从师门圣训,退居天山,然而,他此番却宁可公然违背禁令,飞马而来。 ——数月之前,轰动一时的“假朱三太子案”宣告结案,清廷大学士张廷玉奏称:“王士元自认崇祯第四子,查崇祯第四子已于崇祯十四年身故,又遵旨传唤明代老太监,俱不认识。王士元明系假冒,其父子俱应凌迟处死。” 正午时分,京城菜市口,一辆辆囚车缓缓驶来,囚车上的人经过多半天的游街,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都露出疲惫不堪的神色。 菜市口前人头攒动,无数不明真相的愚昧百姓冲着囚车上的诸人指指点点:“看,那个就是假朱三太子。” “便纵使是真的,又能怎样,谋逆始终是诛九族的大罪。” …… “冤枉啊!冤枉啊!”突然之间,为首囚车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大声叫道,“数十年来,改易姓名,只是为了避祸。清廷有三大恩于前朝,吾感戴不忘,何尝谋反?” 然而,却没有人肯听他的。稍懂点帝王权术的人都知道,今上康熙皇帝已是动了杀心。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易地而处,又有谁能大度到留下前朝皇裔的性命呢?尤其是在民间天地会活动仍然如火如荼的时候。 “我是大明皇裔!誓死不跪!我不是王世元,我是朱慈焕!”白发苍苍的老人大叫道。 监刑官向左右使了个眼色,早有狱卒将老人押送下车,又有刽子手引他到刑台之上,冷不丁向他膝盖后猛踢一脚,老人身形不稳,膝盖狠狠的砸到地上,连骨头都似乎碎裂了一般。 “早知如此,便该在三藩之时挺身而出的啊。”老人终于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不知道是悔恨,还是羞愧,“父皇啊,列祖列宗啊,我朱慈焕对不起你们啊!” 监刑官冷笑道:“还敢说没有谋反,分明句句皆是谋逆之语。来人啊,时辰已到,行刑!” 刽子手露出残忍的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为朱慈焕缠上渔网,用锋利的刀子一片一片削去他身上的血肉。刀子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冷光,朱慈焕年纪老迈,怎能受得了这种酷刑,不由得昏了过去。 “用盐水泼醒他,继续!”监刑官大声命令道。 旁边黑压压的跪着一地身穿囚衣的男男女女,皆是朱慈焕的儿子和儿媳。而朱慈焕的妻子和女儿,是早在事发之初便上吊身亡的,为的就是老朱家的女人不受鞑子凌.辱。他们本是金枝玉叶,龙子凤孙,如今却不得不满怀屈辱的跪在京城之中,昔年大明祖宗意气风发、号令天下之地。 监刑官的目光不由得朝一个姿容绝美的女人望了一眼,喉头滚动,咽下一口唾液,这才充满遗憾的收回目光,大声宣布道:“今上仁慈,特命王世元族中女子,不必受流放官卖之刑,一律斩立决,以全其妻女六人殉节之义。”说罢,用手一挥,刽子手便将其余的男男女女逐一推往高台之上。 当终于轮到那个姿容绝美的女人上断头台时,尚在一旁跪着等候受刑的朱慈焕的大儿子朱和尘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妍姐,你可曾怪过我?若不是我强行以两家人的婚约迫你嫁我,恐怕你现在仍然是天山派受尽宠爱的小师妹,早就行走江湖闯下好大名头了!我好恨啊!我好恨!” 那姿容绝美的女人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决绝的笑容:“我从没爱过你,自然也不会恨你。我唯一遗憾的事情,是我被斩立决,而非流放官卖。要知道,人只有活着,才会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她说的这句话不伦不类,在场诸人竟没有人能参悟的。朱和尘欲要再问时,刽子手的嘴角扯出一丝残酷的微笑,那雪亮的刀光随即一闪。朱和尘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夕阳西下,定定的照在菜市口。在夕阳的照耀下,哪怕是染红了地面又渗入地下的暗红色血渍,和刑台上那散落未及收拾干净的零碎血肉,都不是那么刺目了。 长途跋涉的骏马终于靠近了这一方土地,随即便口吐白沫,暴毙而亡。马上的中年道人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从骏马上跳了下来,跪倒在地,用手抓着些暗红色的泥土,开始低低的呜咽起来。 …… 那疼痛却只持续了一瞬。 当自己的头颅以抛物线的形状飞出时候,周妍甚至想起了从前看过的书籍,上面讲述着视网膜的残留效应,作者信誓旦旦的考证说,只要刀足够快,哪怕是头颅飞出,人在那一瞬也是有感觉的。她不由得暗叹一声:现代书籍诚不欺我!便感觉自己的视野一直向前推,向前推,紧接着便彻底失去了任何感觉。 周妍再次有知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大殿之前,那座大殿,比自己作为现代人时参观过的中外任何一座宫殿都要富丽堂皇,比自己作为长平公主之独女、朱三太子长子之媳所见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华美大气。 周妍浑浑噩噩之间,早已来到了大殿之中。只见殿上尽是美貌女子,气质美艳者有,清冷者有,不一而足,尽态极妍。饶是周妍得了大明长平公主和驸马周世显的遗传,生平自负美貌,凡年轻男子无不对她心存恋慕之心,却也不免有些自惭形秽。 正在这时,殿上的美貌女子突然将她围了起来,跳起了一曲绝美的天魔舞。周妍呆呆看着,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好像忘了一般。一曲舞毕,她才有瑕拉住一个在她眼前晃、面带友善之色的美女,悄声问道:“姐姐,这里是何处?小妹初来乍到,还请指点!” 那美女微微一笑,正欲向她分说时,突然殿间传出一阵喧哗声:“陛下来了!” 那美女也是大惊失色,忙抽身而退,躲到一边。 顷刻殿中女子皆分方位左右站定,唯有周妍茫然站在殿中不知所措,心中慌乱道:这些漂亮姐姐都屏神静气的,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陛下,又是何等人物?难道竟是好色成性的庸俗男子?我刚离虎穴,又至狼窝,可叹,可叹! 周妍正在胡思乱想间,早见殿中高台上,不知道何时已经端坐了一人,正在微笑的向她望着。周妍定睛去看,只见那人华贵威严之极,然而容貌衣饰,分明是女子模样。 旁边女子便推她说道:“还不快拜见则天皇帝!若不是她引领你至殿中,你一缕孤魂早就渺渺不知所踪了!” 周妍闻得则天名号,心中一动,正欲拜见时,那女子已然问道:“你今欲往何方?心中可有不甘,是否仍想重返尘世?” 周妍闻言,心中明白,便向着那女子拜了数拜道:“实有委屈不甘之意,愿陛下指点迷津!” 那女子便叹道:“我被人尊称为则天大帝,往昔在尘世间时,却单名一个曌字。你既然已经二度为人,自然清楚我的来历。可知我俗世之子李贤做的那首摘瓜歌否?” 周妍点点头,言道:“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 则天大帝点点头道:“这首摘瓜歌,原是章怀劝谏我不要滥杀子嗣,过于心狠手辣。但我如今观之,你已经历过两生两世,福缘已薄,正是‘再摘使瓜稀’的时候。何不息事宁人,在我这无忧殿中静修,非要去俗世之中,招惹尘埃呢?” 周妍见则天大帝一双眸子注视之下,自己心中的所有念头都有无所遁形之感,索性豁开来,向女帝言道:“大帝既知我已经历两生两世,自数百年后穿越至清朝而来,可知我对满清之观感,究竟如何?” 女帝微笑道:“你姑且说之。” 周妍便侃侃而谈道:“满清初入关时,血腥杀戮,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杀害无辜黎民无数;又大兴文字狱,致使许多清白文人在宁古塔中终老惨生;大兴土木,贪图享受,倾全国之力修建圆明园;闭关锁国,夜郎自大,上位者逐渐昏聩无能,八旗子弟越发腐朽跋扈,遂有南京条约之耻,八国联军侵华等事。堂堂天朝,自满清治下,日益落后挨打,况且鞑子粗鲁,既无才能治理华夏河山,何不拱手相让,好让我汉人重选圣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既然已经穿越成大明皇族之后,满清便是不可解的仇敌,更何况他辱我杀我,若有机会,我必然重生,誓要反清复明,以报今日之仇!”周妍大声说道。 女帝微笑着问道:“你区区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折损满清龙脉气运,为自己报仇雪恨呢?” 周妍道:“我愿效西施入吴之事,孤身潜入宫廷,颠覆满清气运!” 女帝道:“可惜西施背负了数千载骂名。” 周妍说:“我本穿越客,骂名于我,如过眼浮云,便是赌上一世清白,收获万载骂名,又有何妨?” 女帝哑然失笑道:“彼时在位的玄烨皇帝,信奉无情最是帝王家,哪怕你有倾国倾城之姿,也难能如愿。” 周妍听她话风,心神微动,问道:“那我该怎么做?还请陛下教我!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女帝便失声大笑,慢吐吐说道:“办法自然不是没有,只不过代价太大。譬如说,要你赔上九生九世的幸福呢?” 她此言一出,殿上诸女齐齐变了颜色。周妍沉默不语了许久,突然抬头问道:“敢问陛下,何谓幸福?” 女帝微笑着摇头:“世人说我心狠手辣,抛夫杀子,面首无数,诽谤无数,临死不得不立一无字碑,凄凉之至,哪有幸福可言?” 周妍失声道:“原来世人竟是这样想的吗?我却从来不知!想你大权在外,叱咤风云,所到之处,连草木也为止折腰,连鲜花也为讨你欢心,不顾时令开放。政启开元,治宏贞观,帝王之术,不弱须眉。千古女帝,唯你一人。庸俗世人,又有什么资格,说你不幸福呢?” 女帝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却只管点头不语。 周妍心神一动,又问道:“譬如说吕雉,是否可称得上是幸福?” 女帝摇头道:“吕雉虽然是汉高祖结发夫妻,手握大权,残杀戚夫人,毒死刘如意,然而丈夫不爱,亲生儿子亦和她离心离德,唯有面首审视其相伴,何等凄凉,怎能称为幸福?” 周妍却已经知道,女帝此言,是照搬俗世庸人的话,并不是出自本心。她顿时精神大振,又问道:“再譬如说山阴公主、叶赫那拉慈禧、以及满清博尔济吉特孝庄太后呢?” 女帝果不出她所料,仍然是轻轻摇了摇头。 “敢问何人可称幸福?”周妍躬身请教道。 女帝笑着说道:“唐太宗之嫡妻长孙皇后,可谓幸福典范。” 周妍冷笑道:“若她的心思不在太宗身上,她就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与皇后,但貌合神离,凑合着过日子,怎能算是幸福?倘若她倾慕太宗,看着太宗宠幸妃嫔,子嗣一个接一个的出生,自家儿子内斗个不停,面上和善,心中还不定有多苦。又怎能称得上是幸福?” 女帝又道:“梁鸿与孟光举案齐眉,可谓幸福。” 周妍又冷笑道:“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若是真个疼惜妻子,又怎会舍得让她举案?这种幸福,夹杂着男人太多的一厢情愿,不足为凭。” 女帝道:“戏文里王宝钏为薛平贵守节十八年,终于苦尽甘来,可谓幸福。” 周妍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结果却换来薛平贵纳了代战公主,封她做了十八天的皇后,最后还不定是被气死的或者被代战公主毒杀致死。此乃悬案,怎称得上是幸福。” 想了想,大笑说道:“若所谓的幸福,是这般定义。若所谓的不幸凄凉,又是那般风景,那么我何妨九生九世,皆不幸福?” 最新全本:、、、、、、、、、、 第2章 卷土重来入红尘 江南的春天,正是烟波水影、绿意盎然的时节。 波光荡漾的水面上驶来小小一只渡船,船头上,两个中年文士负手而立,正在赏玩这无边的美景。 突然其中有个中年文士开口感叹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可惜如此大好河山,竟沦为蛮夷之手,实在叫人义愤填膺,心气难平!” 另一人便大声说道:“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寒冰不能断流水,苦木还要再复春。怕他怎地?你听说没有,朱舜水先生已经从日本国归来了,郑经也已率陈永华等人于厦门北征,现在大军已临金陵城下。我辈还愁盼不到王师北定中原之日吗?” 原来,这已是清兵入关后的十几年后。此时满清八旗兵早已攻占了北京,唯有南方战局仍然胶着不定,在经历了剃发易服、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广州大屠杀之后,仍有爱国义士不畏淫威,反清复明。 云南有李定国等奉永历帝流亡于缅甸。夔东十三家农民军在李来亨、郝摇旗领导下,拥立明韩王朱本铉为帝,年号定武,立足荆襄、川东的群山中,抗击清军。东方沿海郑成功以金门、厦门为据点,一度江张煌言等发动了一次大反攻,从海道溯长江,直达南京近郊,占领了镇江、芜湖等四州三府二十四县,引得顺治皇帝大为恐慌。 江南自古风物秀丽,气质温婉,然而在满清八旗铁蹄的淫威之下,誓死不屈,坚持宁死不剃发的却也是他们。市井之中仗义屠狗之辈秘密结社,成立了天地会、洪门等反清组织,而文人墨客们也大多时刻不忘国耻,一旦有南明的风吹草动,都会慷慨激昂,指点江山一番。 此时两个中年文士兴致勃勃,慷慨激昂,就连在一旁摇浆的船夫都颇有敬佩仰慕之意。正在这时,旁边突然飞也似的掠过一艘快船,快船之上,有四名壮汉娴熟的摇着浆。 中年文士所在船上的船夫慌忙侧船避开,却仍是被那快船溅了一身的水花,慌的他忙高叫一声道:“两位先生没有被水花溅到吧?” 那快船原本是向前疾驶的,听了这声喊,突然又调头回来,紧接着,一人从船舱之中缓步走出,冲着船夫笑着说道:“真是对不住了。一时急着赶路,有失计较。这里有几两碎银子,权当酒钱茶钱,聊表歉意。” 船夫家境贫寒,何尝见过出手这般阔绰的人,不免有些惊呆了,一边用手抹着脸上水花,一边大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不是不知道有没有惊到两位先生。” 那人闻言,便又向两位中年文士深施一礼道:“学生余姚王和尘,因急着赶路,冲撞了两位先生,多有得罪。还望两位先生告知名号,他日必上门赔礼。” 两个中年文士闻言,便凝神看快船之上说话的那人,只见他年纪甚轻,不过十一二岁模样,却眉目清秀,谈吐大方。两个中年文士原本是微有恼怒之意的,此时见他态度诚恳,把心中那点气也尽消了,摇摇手,微笑着隔船叙了几句话,将一切消弭于无形。 于是快船继续向前行进,两个中年文士继续指点江山,高谈阔论,却不知道方才和他们叙话的就是大明崇祯皇帝真正流亡民间的龙子凤孙,朱三太子之长子朱和尘是也。因其父朱慈焕惧祸,隐居余姚,一家人都改姓王。 王和尘于是回到船舱之中,正欲开口说什么,坐在他对面的一名少女便娇声笑道:“不过是略微冲撞了几个文人,何必谨慎成这副样子?”她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一般,容色清丽,不可逼视。 这便是周妍了。她此时年纪甚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却已是三度为人,心境沧桑老练,旁人不可轻易与之比肩。 第一世,她在现代社会之中,熟知满清闭关锁国、近代列强入侵、落后挨打几个世纪的华夏屈辱血泪史;第二世,她穿越为大明崇祯皇帝之女长平公主唯一的女儿,原以为国破家亡之后尚可苟延残喘,谁料想因婚约之迫嫁与表弟王和尘之后,貌合神离、历尽艰辛数十载,最后居然还逃不过断头台上斩立决的命运。 第三世,周妍满腹仇恨,不惜以九生九世幸福为代价,得到幻境之中则天女帝的帮助,手持秘法,卷土重来,为的便是颠覆满清气运,重树华夏旗帜,以雪前两世国仇家恨的耻辱! 但是她对面的王和尘却明显谨慎许多,拘束许多。他自儿时起,就私心恋慕表姐,对她说的话奉若神明,虽然为了男儿尊严计,时常在表面上和她的意愿背道而驰,但内心深处,却是时时刻刻把她的话挂在心头,一刻不敢懈怠。 王和尘听了周妍这不以为然的话,忙为自己辩白道:“江南多的是反清文人。他们为了我大明河山气运,上下奔走。我虽然有苟安之心,却也对他们的义举满怀感激。况且明明是我们有错在先,不过道歉而已,你何必大肆责怪?” 周妍听了,心中不喜,说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真正想要反清复明,还得大家一起努力。更何况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我要事在身,便是略有冲撞他们,也是顾不得了。” 王和尘听了急的满头冒汗,心中却暗想:父亲早看出我对表姐倾心相恋,是以暗中传授我训妻之法,这头一遭,便是掩饰自己的心意,第二遭,就是要压制她的傲气,否则她恃宠而骄起来,我又舍不得她真正受苦,岂不是处处屈居人下,有损我朱家威严? 但是王和尘看着周妍娇艳明媚的样子,怎能开的了口去训斥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细声慢语的问道:“你说了一大通话,可口渴了不曾?喝一口茶,润润喉咙。” 周妍挑眉道:“我才不喝六安茶。” 原来,朱慈焕老先生尽管已经落魄,却龙子凤孙的习气不改,自以为高人一等。而六安瓜片,是历朝历代的贡茶,又是当年崇祯皇帝的最爱。是以朱慈焕老先生改名王老先生,隐姓埋名之后,合家便认准了六安茶,哪怕吃的寒酸、穿的落魄也非要去搜寻六安瓜片不可。 周妍跟着王和尘喝了六安瓜片几十年,结果居然喝出一个斩立决的结局,是以生出了叛逆的心理,此番重生之后,就在第一时间向所有人申明,她不爱喝六安茶。 周妍自小父母双亡,天山派的一帮人受人重托,将她养大。因知道她和王和尘的婚约,曾经狠下心来每天灌她六安茶,周妍却毫不示弱,每每趁人不备用手去抠嗓子眼,将茶水吐得遍地都是。天山派上下只当长平公主生她之时早产,体弱多病,秉性和六安瓜片相克,只得无可奈何,由着她去了。 王和尘听她这么说,不知怎地,心中就是一痛。 他知道天山派传来消息之后,父亲曾经为周妍不喝六安茶的事情大发雷霆,母亲更是暗中有了否认婚约的打算,亏得自己一力苦求,才把二老稳住了。 如今王和尘听周妍昂然说自己不喝六安茶,言语之间毫无羞愧为难之意,理直气壮的很,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忐忑,面上却勉强笑道:“知道。此番你重返江南,我特意为了你准备了上品的祁门红茶。此茶芬芳醇厚,回味甘美,正合你喝。” 周妍听他这般说,心中好奇心起,暗道:前世里我只当他另有所爱,大家不过凑合着过日子而已,因此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他深夜不归,我阳奉阴违,大家形如怨偶。但他临死之时曾对我那般说话,如今又观其言,辩其行,并不像毫不在意我的样子。究竟他心中是如何想的,不如使出则天女皇所授秘法,看个分明。 周妍一念及此,心中默念了一个口诀,手中暗暗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闭一闭眼睛再睁开之时,眼前的景象便大不相同了。 只见王和尘还是那个面貌清秀、却略嫌懦弱的少年,然而他头顶之上,浓浓的绯红色桃花劫云恍如实质,分明是情至深处才有的景观。桃花劫云的顶端,生出一枝青翠欲滴的枝条来,枝条之上,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一直朝向周妍的方向。周妍向左,花枝便也向左,周妍转到右边去,花枝便也跟着向右,甚是好玩。 周妍心头暗道:则天女皇传授秘法之时分明说过,桃花劫云的颜色越浓,此人的情意就越深。桃花劫云的顶端生有几条枝条,此人便同时恋着几个人。而此时王和尘头顶唯有一枝花枝,花朵又直直指向我的方向,分明是对我苦恋甚深,深情不渝的迹象。古代的孩子还真是早熟啊!我还没来得及施展高深法诀,就成这样子了?当真是无趣之至。 原来周妍恨王和尘在上辈子和自己做夫妻时候,时而冷漠疏离,时而殷勤在意,将自己当做猴子一样耍。此番得了秘法重生之际,她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嫁入王家,受那些窝囊气,却总想着凭借秘法调戏他一番,一来报前世冷落之仇,二来也算练练手,熟悉一下秘法的运用,好在日后建功。谁想到王和尘心中竟然有这般情意,实在是让她惊诧莫名,既感到愤怒,又禁不住生出许多感慨来。 周妍正在胡思乱想之间,王和尘见她一直在自己周围乱转,心中忐忑,轻咳一声说道:“你在东看西看的找什么?眼看都是即将及笄的大姑娘了,还这般不稳重,说出去惹人笑话……” 他话还没说完,周妍早心头火起,冲他大吼一声道:“你唧唧歪歪在说些什么?我就是不稳重了,我就是不贤淑了,我这辈子原本也没打算稳重贤淑,可是这又关你什么事情?” 王和尘被她吼了这么一吼,霎那间脸色煞白,再也说不出话来。 最新全本:、、、、、、、、、、 天山万里下江南 王和尘心中黯然,心想表姐自幼父母双亡,常年居于天山派,没人照看,故而养成了这般孤僻偏激的性格,这可如何是好?几年后我二人将成婚,婚后奉茶递汤、侍奉舅姑之事,是断然少不了的。♀我身为长子,长房嫡妻更要主持中馈,劳心劳力。况且母亲挑剔,喜欢说教别人,若是表姐一时性起,同母亲顶嘴,哪怕我局中调和,仍难得善了。 他心中虽是如此想,情知前面困难重重,然而却丝毫没有生出改娶他人的念头,心乱如麻,只得安慰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一转脸见周妍还余怒未消,气氛甚是凝重,只得主动开口问道:“表姐,茶水可还热?要不要我去换上一杯?” 周妍见他这般殷勤小意,反倒不好说什么才好了。她原本确实是打算自曝其短,逼王和尘知难而退,然而以目细观之,见王和尘头顶的桃花劫云没有任何消褪的迹象,心中也甚感无奈。暗想:此番我花了偌大代价重来,不成功便成仁,要么遗臭万年,要么事情败露腰斩弃市,总之断然不可和他再生出牵连,以免我连累了他,他再连累了我。 周妍打定主意,任王和尘在旁软语相询,只是将头转到一边去,绝不开口。 王和尘原本是应她之邀,送她出来散心,想不到却遭到这般冷遇,心中觉得委屈,不由得埋怨自己道:王和尘啊王和尘,父亲早说过,女人是宠不得的。家庭事务,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你看你如此卑微小心,她可有半分在意? 王和尘心中如此想,便也做好周妍不开口、他自己绝不开口的准备。在船舱中不知道捱了多少辰光,终于觉得气氛沉闷,再也按捺不住,讪讪开口说道:“我要去船舱外面看看风景,你要不要同来?”话音刚落,也不敢看她的神色,更不敢听她的应答,便低着头灰溜溜的溜到外面。♀ 周妍见他主动走出舱外,心中也是松下老大一口气来。她随即放松了身子,在柔软的靠垫上靠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暗自盘算复明大计。 重生后她再也不复从前的懒惰散漫,在天山派之时便勤修武功,虽然年纪小,功力尚浅,但是一身轻功已是非凡。她又未雨绸缪,做好两手准备,早早将蒙古语、满语学的精熟,预备有朝一日,反清义军势弱、眼看不可支撑之时,便潜入宫中,行那里应外合之事。 此时正值顺治十七年,即公元1660年,此时郑经、朱舜水、陈永华等人正在江浙一带顽强抵挡清兵的攻击,节节败退,已经从金陵城退到了他们登陆的崇明岛一带,眼看就要败北,而永历皇帝也早已逃到缅甸,反清大业处处显示出不景气的征兆。唯因古代信息不同,还有大批文士翘首相盼,憧憬着迎接大明正统血脉回归紫禁城的胜景。 这年周妍虚岁十五,正如王和尘所说,是“眼看就要及笄”的年纪。前世里,周妍在及笄之后负隅顽抗了两年,最终胳膊扭不过大腿,委委屈屈的嫁给了王和尘。今生今世周妍却不打算这么窝囊,她未及禀明师尊,便一个人偷偷下得天山而来,更是不远万里,来到江南之地,并非留恋江南的风景秀美,气候温润,却是为了联合江南义军而来。 “公子,船已经到松江了。”周妍正在低头谋划间,突然听得外面一名划船的大汉如此说道。♀她忙不迭的站起身来,探身出了舱门。 王和尘站在船头,正在左右为难要不要进去唤周妍,欲进去时,又恐她给自己冷脸,欲不进时,又怕她更加心生埋怨,正在踌躇间,便见她轻盈的从船舱之中出来了,心中顿时一松,就好像一件好大为难之事霎那间迎刃而解了一般。 周妍看着王和尘这种期期艾艾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好笑,却又觉得有些无奈。她经过王和尘的时候,向着他低声说道:“你且随我来。”王和尘顿时面露喜色,将从前的那些争执不快抛到了九霄云外,乐颠颠的跟着周妍在松江集市上四处乱逛。 周妍正在前头七拐八拐,很有目的的走着,突然发现王和尘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后面。周妍心头暗想:我原本是借助他的名义,才能过了舅舅那一关,外出走动的,若是中途丢下他,倒不好看。于是便折回去寻他,一抬眼便看到他站在一个卖胭脂水粉并木梳首饰的小铺子前,正在满面通红的拿着一支木簪出神。 周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便过去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掌,微笑着问他:“在看什么呢?” 王和尘这才恍然惊觉,脸更红了,讪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周妍只得帮他说道:“这支木簪做工精致,用料考究,表弟如今爱不释手,想是打算买了它,给舅母做礼物?” 王和尘一愣,一时之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既不敢否认,也不愿承认。 铺子里的那个妇人倒看出了几丝端倪,笑着将话接了过去:“这支木簪却不合中年妇人带,想是这位小哥打算买来,送给他的心上人了。” 周妍故作惊慌的说道:“原来表弟年纪轻轻,不思学业,倒已经有心上人了?我原本以为你知书明理,前途无量,谁知你却耽于儿女私情,实在可悲,可叹!”说罢佯作发怒,转身就走。 王和尘见她生气,急忙一把扯住她道:“妍姐,你莫恼。我……我除了你外,再不敢想别人。”一句话说的就像蚊子哼哼似的。 周妍只当没听见,装作着急的样子对他说道:“表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此时年纪轻轻,断然不可耽于酒色,以免掏空了身子,令舅舅、舅母灰心,令亲族扼腕啊!” 王和尘听她这么说,心头一暖,暗想:原来她还是关心我的。不由得喜上眉梢,大声说道:“妍姐放心,我定然不会教你失望的!”于是连那支木簪也不看了,往柜台上一放,随着周妍走出门外。 周妍和不和他多话,带着他一路向前,不多时走到一面黑漆大门前。那面黑漆大门紧紧闭着,周妍却毫不迟疑,以手叩门,不过几声,门里便传来一个粗大洪亮的男子声音:“是谁?” 周妍笑了笑,轻声说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里面那人“呀”了一声,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原来是天地会的人!”遂将大门打开,见门前二人一男一女,长相俊秀不凡却年纪幼小,正惊疑不定间,周妍早带着王和尘跨入门去。 只见门中那人胡子拉碴,一身乞丐服,想来是丐帮弟子。他见两人二话不说,就往里面闯,忙闪身拦住,在他二人前行礼道:“不知二位大驾,是哪条道上的弟子?” 周妍一笑,随手抛出个银元宝来,递给那人,脆生生说道:“大哥辛苦了。我二人皆是敬重朱舜水老先生为人,特来拜会他的。我二人皆有来历,只是不便在此时说出。你放心,我们并不是歹人。” 那丐帮弟子望着银元宝上两个深深的指印惊疑不定,暗道:这对男女,年纪虽轻,却武功深厚,断然不是我能拦得住的。我还是及早前去禀报帮中管事吧。 他心念及此,满面堆笑,说道:“两位在此稍待片刻,我去去就来。”一边说,一边一溜烟似的进去禀报了。 此地原是一座深深的宅院。那黑漆大门却正是后宅出入的门户。此时丐帮弟子连穿几道连廊,都见不到一个人影,一直到他拉开旁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十分隐蔽的小院,简直是别有洞天。小院里此时或坐或站,挤满了文人侠客,乱哄哄的一团。 那丐帮弟子凑到管事的人身旁,刚刚说了两个字,便被管事挥手止住了。管事的压低声音说:“且听朱舜水来先生讲话。”那丐帮弟子知道轻重,只得讪讪住了口,再不敢说什么了。 周妍和王和尘一路走来,见连个鬼影子都没撞见,更不要说拦路盘问的,心中不由得暗叹这些反清复明的侠客义士心气虽好,奈何组织能力低下,只要其间有一人有意告密,做了叛徒,岂不是被一网打尽的节奏?无怪乎反清复明运动轰轰烈烈了几十年,最后无声无息,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了。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我们的思维太僵化,行事太不谨慎了啊! 席间朱舜水坐在主座之上,正在将他几十年反清复明的艰辛、几次流亡日本的经历逐一道来,引得席间众人热泪盈眶,纷纷夸他忠肝义胆,突然就听到乱哄哄的一片声音里传来一个女子动听婉转的声音:“朱舜水老先生,我敬重你是爱国义士。但不知道你反清复明,是为了自身名誉,为了沽名钓誉,名垂史册着想,还是真正想着为大明谋划,好让我汉人真正当家做主,以报蛮夷叩关、剃发易服、嘉定三屠、扬州十日之仇?” ( 第4章 合纵定计探清宫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齐齐往传出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名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容貌秀美脱俗,就如同空谷幽兰一般。而她身边站着一位少年,虽然年龄尚小,然而举止从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尽显大家风范。 这名少女,自然是周妍,而跟在她身边的少年,自然是王和尘了。他原本以为周妍只是见猎心喜,溜过来看热闹,却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敢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对朱舜水挑衅,心中不由得叹道:妍姐的性子,还是过于急躁。若是被人抢白围攻,我自然要挺身而出,方能护得她周全。 事情果然如王和尘所料,朱舜水老先生是在座诸人都好生敬佩的一代大家,如今见那个少女竟然老实不客气的质疑他,大家怎能袖手旁观? 当下便有人“呔”了一声,向着周妍说道:“你这女娃娃好不讲道理!朱老先生德高望重,岂是你能够妄加质疑的?” 周妍轻笑一声说道:“德高望重,难道就质疑不得了吗?朱熹口口声声‘存天理,灭人欲’,还和自己的儿媳妇乱搞呢,风流才子苏东坡大学士,最喜欢闻的是女人的臭脚。他们名垂青史,但是私德有亏,我难道就说不得了吗?” 她一番话说下来,轻描淡写,信手拈来,神态之中自有一种狡黠灵慧之气,众人早呆住了。 朱舜水情知今日之事不可善了,他猛地起身,竟朝周妍深施一礼道:“姑娘所说可有依据?” 周妍慌忙还礼,笑道:“虽有信物,不可轻传世人,你且随我来。” 当下人声鼎沸,群情激奋,众人纷纷道:“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搅局的女孩子,咱们可不会把她的话当真!” “朱老先生你莫要听信那女娃子的话,恐中了小人奸计!” 朱舜水便向着在座诸人施礼,神情恳切的说道:“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又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我一辈子都精研儒家经典,如今闻先贤之过,岂有不问个清楚明白的?” 旁边天地会的一名香主便道:“既如此,在下陪你去,倒也罢了。” 周妍却摇头道:“不可,道不可轻传。若有旁人在场,我就不说了。” 她这种嚣张的态度自然又激起在座诸人的一片愤慨之声,末了还是朱舜水微笑着说:“我老大一把年纪了,漂洋过海,战场硝烟,什么没有经历过,难道还怕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吗?” 遂和周妍一起来到一间静室之中,自有几个江湖上的好汉在门外把守,打算不言而明。 周妍也不点破,自顾自和朱舜水走入静室之中。王和尘原本不放心要跟进去的,一来门口的好汉不肯放行,二来周妍也说:“表弟,你且在门外等我,不可生事。”遂与朱舜水先后举步走进静室,将门锁上。 朱舜水捻须微笑道:“女娃娃倒甚是谨慎。” 猛一抬头,却看到周妍手中拿着一物,不觉睁大了眼睛,低低一声惊呼,失声叫道:“你……你手中拿的是什么?” 周妍微微一笑道:“朱老先生可以走近些。” 朱舜水于是颤巍巍又走近了些,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着周妍手中的青玉色石头,辨认了半天,终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说道:“天可怜见,竟让我朱舜水在有生之年得见我大明的宝玺!我大明复国有望了!” 周妍笑着说道:“老先生可看清楚了?” 朱舜水神色激动的叫道:“我再不会看错。这方宝玺,正是我大明二十四宝玺之一,青玉质,交龙纽,方二寸九,正是讨罪安民之宝!”略加犹豫,终于还是问道:“相传李自成入京之后,宝玺流落四方,姑娘却是如何寻得的?” 周妍便问道:“我若说了,你是否会相信?” 朱舜水嘴角突然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姑娘既以来此,想是已有决定。若非信任老朽,怎能寻到此间?” 周妍道:“那我便说了。的确,自李自成入京以后,二十四方宝玺或落于流寇之手,或流落民间,或被诸皇子带走,唯有讨罪安民之宝,遗失宫中,被一位公主殿下所得。” 朱舜水喃喃道:“相传先帝在煤山大行之前,所有的公主嫔妃,被他尽数诛杀,除非……除非是……” 周妍脸上露出苦涩的笑意:“当年,这位公主年方十五岁,已有婚约在身。正在深宫之中期盼夫家迎娶,不料流寇攻破京师,先帝流泪掩面,问汝何故生我家,断其左臂。这位公主大难不死,侥幸逃过一劫,满清鞑子为了笼络人心,为其送嫁,婚后不过一年,郁郁寡欢而去。” 朱舜水流泪说道:“这便是长平公主啊,昔日先帝许嫁之时,举国称颂,皆说她和驸马周世显是一对璧人。可惜,苍天不公啊,苍天不公啊!” 周妍点头说道:“驸马便是家父。世人皆知家母有孕五月之时,暴毙而亡,却不知道这正是她金蚕脱壳之计。然而她气虚体弱,在生出我之后,便撒手人寰,临死之时便传下这方宝玺,叮嘱我反清复明,不忘国耻。” 朱舜水感叹道:“公主能有如此心胸,果真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啊!可惜啊!” 周妍便道:“先生此言差矣。女子虽不可为帝,却能从旁辅佐,如殷商之妇好,我朝孝慈皇后,立下不世之基业。” 朱舜水失声道:“莫非……莫非……” 周妍微笑道:“此事我自有主张。总之老先生切记,先帝子嗣丰茂,不可争一时的拥立之功。待驱除鞑虏之后,我必从旁进言,记下先生从龙首功。” 周妍知道,文人儒者并非纯粹的沽名钓誉,然而对于这些喜欢“留取丹心照汗青”的人来说,从龙之功无疑极大的诱惑。果然见朱舜水面有喜色,对她的信任尊敬又多了一层。而此时朱舜水对郑成功的影响力,还远在陈永华之上,只要笼络住他,她自然便能和这支义军建立良好的联系。 两人相谈甚欢,末了,周妍欲告辞时,朱舜水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适才小姐曾言朱子品性有瑕,未知是真是假?” 周妍一愣,继而笑道:“此时反清复明大业为重,其余诸事尽可暂行搁置。朱子之品性如何,各人心证即可。不过苏东坡喜欢闻女人臭脚的事,却是证据确凿。岂不闻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 朱舜水闻言,不由得老脸一红,心中暗想:是了,自孝慈皇后之后,宫中历代皆有大脚者,并不以此为耻。她小小年纪,自然不懂个中难以言说之处。” 于是周妍告别,同王和尘一道走出大宅。 此后的几天中,周妍便一直逗留松江之地。王和尘明知道战局不稳,却苦劝不住,只得由着她去了,每日见她行色匆匆,往返于客栈和大宅之间,自己却不得不修书一封,替她在父亲面前掩饰。 王和尘闲暇之余不免嘟哝几句:“妍姐,你上次命我刻的那方宝玺,你销毁了没有?若是传将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妍只是随口敷衍。 原来,长平公主哪里留下什么宝玺,早在李自成入京师之时,这方讨罪安民之宝便不受待见,直接被销毁了。是以周妍才敢大着胆子要王和尘伪造,拿出来震慑众人。 这样又过了几天之后,突然有一日,周妍见顾炎武、黄宗羲等人齐齐聚在大宅之中,个个皆是愁眉苦脸,纷纷道:“这下如何是好?” 周妍暗中失笑,细细问时,朱舜水倒也不瞒她,直言不讳说他们在宫中的内应传出重病在床,似有避世之意。 周妍便笑道:“一个烟花女子,能有如此风骨,隐姓埋名,抛夫弃家,潜入后宫,已是不易。” 却原来,秦淮八艳虽然是烟花女子,却一向风骨尤烈,比世间碌碌男子更胜一筹。既有柳如是举身赴清池,又有李香君血溅桃花扇,还有董小宛只身入清廷。抛开桃花扇之事是南明政权未考虑周全不提,董小宛身为冒辟疆之侍妾、却甘心侍奉异族君王,为的就是里应外合,为反清复明谋求出路。 此事周妍前世之时已经略有耳闻,只是朝廷禁的厉害,未详见推断。此时见众贤士皆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动了心思,正色提出:“不如我往宫中一探?” 吓得朱舜水、顾炎武几个慌忙跪下劝阻道:“小姐不可以万金之躯,轻履后宫狼虎之地!” 他们哪里知道,此事是周妍早就谋划好的,如今提出,也不过是由着事头,好让他们的反对不过于激烈而已。当下便笑道:“诸君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若为反清复明之事,哪怕受万民唾弃,也安之若素,并无怨言。” 诸人唏嘘不已,再三苦劝,始终动摇不了周妍的决心,只得勉强同意了。周妍和他们约定了联络的方法,告辞而出,重新雇了一只快船,径直返回了余姚舅舅家中。 最新全本:、、、、、、、、、、 第9章 银瓶乍破水浆迸 玄青子禁不住心中一荡,绮念纷杂而生,然而他终于定了定神,沉声说道:“师妹,你先不要慌张,这件事情颇有些为难处,不知你可信我?” 周妍只觉得周身上下难受得要命,只是因玄青子在场,强行忍着,以免他看不起自己,闻言便催促道:“我几时不信你了?纵有为难处,想来你已经有法子解决了,是也不是?” 她此刻媚态横生,只是自己浑然不觉。玄青子看在眼里,只觉得一股燥热之气自小腹升起,心中暗惊道:不好!她刚刚遭受所爱之人暴露不堪嘴脸,正在心灰意冷,痛苦煎熬之际,我怎可有别的心思?我若趁人之危,和飞云子那等奸.淫之徒又有何区别? 玄青子颤声说道:“师妹……我……” 周妍闻言望了他一眼,玄青子心中又是一阵激荡,好容易才强行收摄了心神,向着周妍解释道:“飞云子这丸药,除男子阳气外,无药可解。你……”话还未说完,突然感到一只洁白滑腻的手已经搂住了自己的脖子。 此后的一切都如同做梦一般。玄青子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周妍正值药物暗算之际,正如同*一般,两人已经纠缠到了一处,玄青子的衣衫也被弄得散落了一地。那个时候玄青子心中已经抛却了所有的念头,周妍的婚约,自己的前程,道义、礼法,全都顾不上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自己最大能力抚慰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子。 然而这样的疯狂不过持续了片刻。洞口处传来散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有师弟叫道:“大师兄,这边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一声喊犹如晴天霹雳,把玄青子和周妍两个人都劈醒了。玄青子见机极快,一手推开周妍,一手掌风已经发出,将那堆火焰熄灭。山洞就在下一秒突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玄青子大喊道:“没什么,你们不要过来,不要惊扰了小师妹休息。” 玄青子身为天山派大师兄,积威极重,外围的师弟听了他的话,哪里敢违抗命令,低声道了一个是,就轻声轻脚的退出去了。玄青子这才暗中松了一口气,在地上摸到一个火折子,点着火,这才回头去看周妍脸色,只见她花容惨淡,双手抱脚,蜷缩在地上,正呆呆的望着自己。 玄青子想起方才的疯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哪里还敢多看周妍,忙从石床上又将那披风拿过来,给周妍重新披上,这才讪讪开口说道:“适才多有冒犯,我……实在是大师兄鬼迷心窍,对不住你。”一边说,一边狠狠的抽了自己两记耳光。 周妍的眼睛红红的,突然流下两串晶莹的泪水,抽搐着说:“我何曾怪过你这个……” 玄青子愣了愣,想了想又道:“方才情急之下,我将你推开,可是受了什么伤不曾?”目光刚要往她身上打量,便看到她半只手臂露在披风外面,想起她此刻里面不着一物,怎敢细看,忙侧头避开了去。 此刻空气中的尴尬沉闷,与先前的热情疯狂大不相同。周妍等了又等,见玄青子始终不肯过来,终于开口问道:“既然你说要救我,怎地救到一半,就半途而废了。莫非是觉得我心性不堪,不值得你屈尊纡贵?你推说你鬼迷心窍,实则是嫌弃我水性杨花,明明有婚约在身,还对你……”她说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深深低下头去。 玄青子忙说道:“小师妹正值少女怀春之际,一片深情,无奈错付奸人,这并不是你的过错,都是飞云子不好。我自责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周妍见他口口声声,非要说自己喜欢飞云子,不觉得就想起飞云子羞辱自己时的情形,浑身气的颤抖,大声叫道:“飞云子飞云子,我几时告诉过你,我喜欢飞云子这个畜生了?你把这个畜生弄进来,把我弄成这副样子,难道是我的过错吗?” 玄青子心中尽是苦涩之意,黯然说道:“是,都是我的错。”他想了想,终于问道:“你……你身上可好些?附近有一眼温泉,不如,我送你去那里泡着,或可以缓解些……苦楚。” 周妍闻言更觉得幽怨,只是不好明讲,便说道:“此时已然入夜,我怕那里有毒蛇猛兽……” 玄青子道:“你放心。温泉之中并无活物,何况,我会在外围守着你。我内功不赖,已经到了夜能视物的境界,略有些风吹草动,我都会察觉。”想了想,又说:“不过你放心,我并非那好色之人,不会乘人之危,偷窥你浸浴。”他说到此处,只感到小腹处热流不断荡漾,只得强行压抑住,暗中侥幸亏得是昏暗之中,师妹不至留意。 玄青子拼命压抑自己,但是周妍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周妍的声音如弦如丝,在他的心头不断的撩拨着,既有一种难言的媚意,又夹杂着几分幽怨和不甘:“你宁可把我扔到水里,都不愿意要我吗?我周妍自认又笨又傻,品性也不好,可尚有几分颜色,我一不要你负责,二不拿这件事情要挟你,你若救了我,我只会对你感恩戴德。哪怕连这样,你都不愿意碰我吗?” 玄青子喃喃说道:“师妹,你别这样,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妍咬着嘴唇,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决绝之意,她猛地站起来,将那把带血的金匕首拿过来,对准自己心口,大声说道:“今日之事,我不知道师兄如何看待。但对我周妍而言,却是莫大的耻辱。你……你这样羞辱于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认真辨认着玄青子的脸色,见他面上的慌乱之色不似伪装,心中便略略有了底。 飞云子辱骂周妍时候的话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他私心恋慕你多年,自己都快被自己弄疯了……他私心恋慕你多年,自己都快被自己弄疯了……” 那么就赌一把吧,若成功,也算慰藉了前世相思之苦,若失败,也不过是在他面前颜面扫地而已。 周妍想到此处,毅然往前又走了几步,眼睛直直的盯住玄青子:“我知道我被飞云子破了相,此刻难看的紧。师兄若是嫌弃这个,我自然无话可说。只不过,适才我拼命抵抗,总算没有被他得逞,我的身子,却还是干干净净的。师兄若是不信,验过便知。”她一边说,一边心一横,将罩在身上的披风直接扒了下来! 玄青子只觉得呼吸为之一滞,头脑中一阵眩晕。火折子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着,燃起的火光照在周妍完美无瑕的身体上,他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周妍更美、更炫目的风景。终于,火折子燃尽了,最后的火焰灼烧到他的手,他才从沉醉之中惊醒过来。 周妍在重新降临的黑暗中缓缓走近他,微笑着说道:“师兄,你流鼻血了,你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玄青子只觉得心“砰砰砰”跳的极快,那是惊心动魄的节奏。他想逃走,可是周妍却丝毫不给他逃走的机会。 “我听人说,男人在遇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反应。一种是直接扑上去,这种人自然被称为禽兽。另一种则是毫不留恋的走开,惹得姑娘颜面扫地而不顾,这种人,活该被骂作禽兽不如。师兄你是想做禽兽,还是禽兽不如呢?”周妍娇声说道。她一边说着,一边扑进了玄青子的怀里。 …… 周妍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被人十分细心的放在柔软的床铺之上,身上盖着崭新而柔软的棉被。只是床铺时不时传来一阵晃动,再仔细看时,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辆宽大的马车里。 她刚刚发出一个音节,玄青子就从车厢外面探进头来,向着她说道:“你……此刻身体尚未大好,需要安心静养。还是什么话也不要说了罢。”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溢着温柔和怜惜,周妍看到他这副神情,嘴边忍不住扯出一个弧度。 玄青子居然察觉到了。他面色便又些微红,想了想,又开口问道:“山间湿寒,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的身子急需调养,我们便暂在附近镇上安置吧。你喜欢吃什么饭食,我一会儿去买。” 周妍抬头望着他,只见他满脸的慎重之色,好像在问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般。她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最新全本:、、、、、、、、、、 第10章 惊破霓裳羽衣曲 马车的帘子又被放下去了。 周妍的心,随着马车晃来晃去,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手中的一块点心揉的粉碎。 和玄青子之事,是她先前始料未及的。她原本以为,她对玄青子,是小师妹对于武功高强、人品俊逸的大师兄的一场单相思,她上辈子也适应了那种哀怨凄婉、求之不得的感觉。想不到今生今世,因为飞云子的从中作梗,两个人反而有了更进一步的机会。 只是,此事之后,玄青子会不会后悔?他心中又是如何看待她?她先前曾在朱舜水面前发现豪言壮语,难道竟因为此,计划要折戟沉沙了不成? 周妍便是想,也能想到朱舜水脸上的失望,老先生定然是摇着头叹息道:“女人,毕竟是靠不住的。为了儿女私情,把复国大事都不顾了。我当初怎么会相信她呢?” 还有王和尘。她曾许诺王和尘若是于反清复明大业有功,便委身于他。王和尘若是知道她把他赚进反清队伍里,自己却和别人双宿双飞,不知道该有多失望,多伤心…… 周妍正在胡思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突然听得前方一阵喧闹,听得天山派外门弟子齐齐喊着:“三师姐来了!” 周妍便知道是必然是天山派之中,最为足智多谋、思虑周密的三师姐杜子君来了。杜子君一向对她颇为照拂,周妍听到叫喊,便想起身去迎接她,怎奈一个起身,便觉两腿间痛的厉害,腰肢也是酸软到不行,立足未稳,竟一个踉跄,倒在车上。 玄青子听到动静,不顾和杜子君寒暄,忙扑进马车来看,却被周妍一把抓住,往他腰上拧了一把,低声说道:“你干的好事!” 玄青子见她眼睛里的娇媚嗔怪之意,又想起她昨夜的风情,不觉呆了。 周妍见玄青子一脸傻傻的表情,不由得用手去推他,玄青子这才反应过来。 周妍压低声音说道:“我爬不起来了。” 玄青子醒悟,正要弯腰将她抱起,杜子君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我来照顾师妹吧。” 周妍这才发现杜子君就在马车边上拉着帘子站着,心中倒有几分忐忑不安:不知道三师姐看出什么端倪没有?若是要追问责怪我,又该如何回答? 杜子君面上却没有任何要责怪她的意思。她面带笑容,将周妍抱了起来,放回床铺之上,温言说道:“听说你受了伤?受伤就应该好好躺着,爬起来乱动什么?真是调皮。”倒把周妍说的无言以对。 杜子君一路上坐在周妍身旁,什么问题也不问,只是温柔细致的照顾着她。周妍起初怕杜子君责怪,心中忐忑,后来见她待自己一如往日一般亲厚,渐渐也就放下心来。 她和玄青子昨夜实在太过折腾,不多时,便又沉沉睡去了。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客栈的床上,床头前的地上尚有安魂香的余烬。 周妍只觉得体力稍复,神清气爽,只是双腿间仍然疼痛,便仍躺在床上。突然之间,隔壁隐隐约约有对话声传来。周妍听声音像是玄青子和杜子君正在说话,一时好奇心起,偷偷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偷听。 只听见杜子君说:“大师兄,五师弟是不是你杀的?”虽然是疑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很。 玄青子轻叹一声说:“我就知道瞒不过你。是,但这里头有个缘故。” 杜子君道:“我不管你什么原因,我只问你,你打算如何跟师尊交代,如何跟东海陈家交代?” 玄青子又是轻叹一声,说道:“实话实说,还有别的什么办法?我甘愿受师门惩罚。至于东海陈家那边,我自然会登门认罪。” 杜子君失声道:“师门惩罚,你果真受的起码?东海陈家又岂是易于之辈?你难道为了小师妹,连你的前途性命都不要了吗?” 玄青子讶然道:“你怎知……你怎知……” 杜子君冷笑道:“我为什么不知?你当我是瞎子不成?今日我见到你,便觉得你面色晦暗,和往日不同,一直故意试探你,才惊觉你不知何时何地,已失却元阳。我正待探查一番,便见你对小师妹那般紧张模样。你自以为掩饰的好,但眼角眉梢的情意,我难道就看不出来?我趁着在车中照顾小师妹的工夫,暗中替她把脉,才发现她……她有了……” 玄青子“啊”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他素知三师妹杜子君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忙不迭问道:“难道是有了孩子?” 杜子君沉默了片刻,好像是被他吓呆了,良久,才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兄原本机敏过人,学识渊博,怎的动了情,就像一个傻子似的?她体质虚寒,本来就不易受孕,纵是有了,岂有这三五天就能看出来的?我暗中替她把脉,这才敢确认,她已非处子之身,而且你的元阳,便在她身体深处,只是她没有仙根,不能炼化。” 玄青子见无法抵赖,这才叹道:“原本我为她名誉计,不欲声张,想不到三师妹慧眼如炬,此事少不得请三师妹代为参谋。”遂将飞云子对周妍用药,他无计可施,以身子替周妍解毒的事情,含糊的说了一遍。 杜子君轻轻叹道:“虽是如此,以大师兄之机敏,定然有别的法子。只怕是你心中早有淑女之思,故而情急之下,就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玄青子默然半晌,方叹道:“师妹慧眼如炬,细思起来,那夜我固然为飞云子之事恼怒,又何尝不是心中蠢动。只是此事求师妹务必为我保密,万万不能让她知道。” 杜子君道:“你怕她知道了,责怪于你?” 玄青子道:“总之,都是我不好,才……” 杜子君道:“我原本还疑惑着,哪怕要以身体为解药,以大师兄的定力,只怕也不会轻易遗落真阳。如今看时,才发现大师兄竟是对小师妹情根深种,不能自拔,这个疑惑便也不问自解了。只是小妹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大师兄:往后你打算如何安置小师妹?你我皆知她是汝南周家旁系的女儿,又早早和王家有了婚约。这是师尊亲口应承的事情,大师兄你难道要我天山派失信于人吗?” 玄青子却好似被杜子君戳中了心事,连言语之中,都带有几分苦涩之意:“我……我也不知道。现在看来,只有先求师尊宽恕,再求周家和王家成全了。” 杜子君吃惊的问道:“难道大师兄你竟要娶小师妹吗?” 玄青子道:“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什么法子吗?” 杜子君道:“可是小师妹并没有仙根,而且尘缘未断。难道大师兄你要放着好好的天山派掌门人不做,冒着开罪陈家和周家的危险,拉着一个没有仙根的小师妹,在红尘里受苦吗?” 玄青子道:“我会保护她,不叫她受苦的。别人家有的,我也会为她挣来。不会叫她受委屈的。” 杜子君失声道:“你……你……我担心的,是你是否受了委屈……”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周妍听到此处,心中顿时有些警觉,暗道:难道三师姐竟然对大师兄有倾慕之心?心中疑心既起,就再也不能安宁,偷偷的挪下床来,将门打开,来到隔壁房间的窗下。 周妍将窗户纸捅开一个洞,往里面一望,霎那间一股妒火夹杂着恼意从心底窜了出来。只见房间里杜子君将头靠在玄青子身上,玄青子满脸温柔之色,正在为杜子君擦泪。两个人柔声细语,一问一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妍欲要破门而入,指着玄青子大骂他负心薄幸,又想起昨夜是自己主动引诱他,还似乎说过不必他负责之类的豪言壮语,欲要骂杜子君不知廉耻,却只觉得自己的身份立场实在不好开口。霎那间,心中一片迷茫,口中只觉得又苦又涩,不知不觉,仿佛再次置身于幻境之中的大殿前,有人笑着问她:“你果真愿意以九生九世的幸福,换来这次机会?” …… 周妍再次看到玄青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了。玄青子一边喂她吃熬好的白粥,一边笑着嘲她哭得微红的眼睛:“你怎么又哭了?” 周妍不听这话犹可,听了这话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声,就打掉他手中的粥碗,指着他大声说道:“你走吧,离我远远的,我才不稀罕和你在一起!” 玄青子一愣,也不顾收拾地上的狼藉,先问她道:“烫着了没有?”又压低声音笑着和她赔罪道:“你下午是不是看到什么了?师妹给我看她门窗上的洞了,想来是你在偷窥。她怕你误会,特特来叫我解释。想不到果真被她猜着了。” 周妍冷眼看着他,只觉得他原本颇为英俊的脸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就连唇边的微笑也变得可恶起来。 她心中明明知道怕是她真的误会了玄青子,却忍不住说道:“叫的这么亲热,我还有什么好误会的。是,她神机妙算,你找她去好了,又何必管我的死活!” 她原本是为了做戏,却不知道怎地,想起了心中的委屈,鼻子一酸,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玄青子急了,忙一把抱住她,柔声细语,赔了半天不是,周妍才破涕为笑,指着床说道:“既然你说你不喜欢三师姐,喜欢我,今天晚上就留下来陪我好了。” 玄青子一愣,随即红了脸,轻声说道:“我……何尝不想,只是,这实在于理不合。只怕有碍你的闺誉。” 周妍冷笑道:“我都和汝南周家闹翻了,一个十足的野丫头,哪里来的闺誉?再者,你现在说于理不合,昨天晚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于理不合?” 玄青子暗想此处是客栈,周围住满了天山派弟子,若是她这般闹将起来,还不定闹出什么来,一咬牙,也不顾下午时和杜子君的约法三章,料想天山派弟子都是被自己约束好的,当不至于出什么乱子,便应承下来。 最新全本:、、、、、、、、、、 第11章 天长地久有时尽 当天晚上,玄青子充分领略到了周妍的胡搅蛮缠,简直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他原本是打算守在周妍门口的,后来却被拉住聊天,坐在床边一问一答,再然后,不知怎的,就躺在了一起,然后,后面的事情自然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周妍抱他抱的很紧,就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消失、两个人没有明天那般。 迷迷糊糊之余,玄青子还坚持说完了他反复斟酌了很久的表白:“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我……并非好色之徒,绝非……才……” 他的话自然没有说完。回应周妍热烈的亲吻的时候,他脑海里迷迷糊糊闪过一个念头:这下子杜师妹又要生气了。不过,由着她去吧。 然后他听到周妍在他耳边似乎轻声问了什么,他意乱情迷的抬头,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便陡然惊醒了:“你说元阳?”他红着脸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子,周妍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迟疑一般。 他不知道,周妍前世里和王和尘生活了许多年,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她恋慕的男人不是普通人。杜师姐说她没有仙根,换言之,这个男人是有的。他却不愿意告诉她那究竟是什么。他和杜师姐、飞云子他们似乎是同一世界的人物,而和她,却从来不是。飞云子是看不起她的,而他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东海陈家,杜家,汝南周家……似乎才是一个层次的世家,他们之间的对话,她从来不懂。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向来不受周家重视的旁系弟子,更何况,她和周家,已经彻底闹翻了。 他在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名分,承诺,其实是她根本要不了的东西。她需要的,只不过是一场纵情的狂欢,一次尽致的绝恋。她的时间,其实有限的很。 周妍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终于睡过去了。玄青子悄悄爬起身来,穿好衣服,打开门去迎接杜子君的滔天怒火。 “师妹……”他喃喃开口道。 杜子君愤怒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烧出一个洞来:“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这样子我怎么帮你?你知道不知道,小师妹只怕另有打算!” 他们一边朝前走一边悄声说,旁边值守的天山派众弟子见了他们恭恭敬敬的行礼。玄青子却全然没有知觉,他的心中已经涌起惊涛骇浪,被杜子君告诉他的消息惊住了。 “你说……她……她只是为了拉我进去?”玄青子的心猛地下沉。 “你信不信?”杜子君目光平静的盯住他,“她去见过朱舜水、顾炎武他们,她还跟她的未婚夫婿王和尘说,只要他肯出面,她便任凭他怎么样。然后她回来见你们,她一定是知道飞云子的身份,所以伺机勾引他。想不到大师兄你出现了,你杀了飞云子,她只好回过来勾引你。你也知道,一旦被扯进气运之争,后果是什么……” “不!你骗人!”玄青子低低的说道,然而他的理智告诉他,杜子君向来冷静,敏锐,却从不打诳语。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可是大师兄你确定要看吗?”杜子君怜悯的望着他,“难道你从来不觉得奇怪,小师妹一向最喜欢向飞云子请教轻功,这是为什么?连大师兄你这般人品,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她却装作没看见,难道不是为了避嫌吗?飞云子一死,她就和你打的火热,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若不是大师兄你妒火攻心,杀了飞云子,你认为现在和小师妹双宿双飞的,是哪个人?”杜子君又道,“为了复国,那帮人什么事情干不出来?柳如是举身赴清池只是个开始,董小宛抛夫入清宫也不会是结束。若论媚术,秦淮河上的那群人怎么比得上天生的金枝玉叶更浑然天成,更能魅惑帝王心?” “闭嘴!”玄青子低吼了一声,他的眼中满是愤怒,“杜子君,别以为师兄弟都夸奖你心思缜密,算无遗策,你就真的无所不知了!我不许你污蔑她!” 杜子君就仿佛没有看到玄青子的愤怒一般,她静静的笑了:“白天我知道她在一旁偷听,所以故意说了一半。方才她有没有问你仙根是什么,元阳该如何炼化?她看待你,就如看待任何一个能帮她媚术筑基的练气士一样。以你平日定力之强,今天晚上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不该进去房才是。可你不仅进去了,还……再过几天周家的人就要到了,我看你怎么和他交代!” 玄青子悄悄溜出去的时候,其实周妍并没有睡着。她在经历她一生之中,最尴尬难言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周妍体内突然有一股火炭般的热气反复躁动撩拨,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实在让人羞窘难当。因玄青子在旁,她不愿让他小瞧了自己,故而勉强忍耐,直熬到他悄悄离开,那股热气才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在她身体中肆虐开来,流过四肢百骸,时痛时痒,时麻时酥,她再也忍耐不住,低低呻.吟出声。 玄青子和杜子君不欢而散之后,一路往回赶,看到的场面却足以令他血液凝结:只见他心爱的女人玉体横陈,躺在床上,摆出一个极其妖娆妩媚的姿势。她面色潮红而不自知,眼神迷乱,口中念念有词。 玄青子作为天山派见多识广的大师兄,这样类似的情形也是见过的,那就是秦淮派的大祭司为择定修习媚术的幼女开光之时。 他呆了片刻,随即夺路而出,径直寻到杜子君,大声质问她:“是不是都是你的诡计?” 杜子君神色不变:“被我料中了?” 玄青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极柔和:“子君妹妹,我知道那年我以一心修炼为由,拒了你我二人的婚约,是我不对。可是你怎能对她下毒手?她只是一个凡人,她……” 杜子君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悲戚之色:“不过是杜家不知高低深浅,未经我同意,贸然求亲而已,你若拒了,这也没什么。以我平素之光风霁月,你可见我对什么事情介意过?现如今分明是周妍她不知道被秦淮派灌了什么*汤,才有了今日之事,你怎么能怀疑我?玄青子,你我师兄妹一场,你竟不信我!” 玄青子呆了一呆,面上一红道:“师妹怎会和秦淮派那些人结交?” 杜子君冷冷说道:“她都和朱舜水商议着怎么入宫求见贵妃娘娘了,事先受秦淮派一点指点,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待你,只不过是一个开光用的道具罢了。只可惜,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引火*,也怪不得别人。” 玄青子面上神色变幻,呆立良久,突然向着杜子君深深一拜:“杜师妹,先前都是我的错。我现在心乱如麻,还请你给我出一个主意才好。” 杜子君道:“我凭什么再帮你?” 玄青子说:“但凡我所有,杜师妹但请开口。” 杜子君深深望了他一眼,突然说道:“倘若我说……若我说……”她沉吟良久,方说出后面的话:“为她洗髓伐筋,并不难。难的是之后如何应付周家陈家。若我肯为你掩饰,但要求你交出大师兄的位置呢?” 玄青子面上竟然显出几分喜色:“杜师妹的天赋修为,并不比我差。先前几次宗门大比之中,是师妹不想与我为难而已。师妹若有意担当振兴天山派的重任,我求之不得……” 杜子君冷冷的打断他:“大师兄的心早就飞走了,一心只想着和她如何双宿双飞,缠绵度日了是不是?” 玄青子的脸刷的红了:“非是我眷恋红尘,你也知她没有仙根,毕竟受不得山上清苦……” 杜子君叹了一口气:“但愿你莫要后悔才好。”此事遂定了下来。 第二天早晨,周妍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里,玄青子正用毛巾帮她擦拭身子。 她的脸腾地飞起两道红云:“呸,好色之徒。” 玄青子却连神色都未变,目光专注,一句话也不说。 周妍低头,发现水中竟成墨色,隐隐传来几分腥臭之气。 “这水好脏!我才不要在这里呆着!”她嗔道。玄青子却不理她。 周妍终于赫然发现,水里的那些脏东西,竟然都是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出来的!无数的杂质从她皮肤中不住的渗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她惊讶的大叫,玄青子就当作没听见似的。 不久后玄青子把她从水桶里提出来,扔到一个新的水桶中去。清水随即被污染。她又是羞愧又是尴尬,禁不住流下泪来。 这样子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当水桶中的清水终于洗涤去她身上的杂质之后,玄青子便将她整个人用白色床单裹成了一个蛹,随即头也不回,走出门去。 “我……这是怎么了?”杜子君前来看她的时候,周妍忍不住问道。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杜子君一定知道原因。 “给你洗髓伐筋呢。”杜子君的言语里多多少少带了些嘲讽,“你没有仙根,又不是媚骨天成,却图谋炼化炼气士的元阳,也不想想你能不能压得住?他不知道耗费多少精神,才总算救回你一条性命。我对你,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你若是不想他伤心,最好乖乖的等在这里,等他回来。” 最新全本:、、、、、、、、、、 第12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周妍隐隐感觉,事情开始脱离了她的掌控。玄青子和杜子君所谈论的世界,不是她能够轻易了解的。 不知道为什么,玄青子好像恼了她,一连数日都没有出现。作为一个曾口口声声只求一夕之欢、不需要别人负责的女子,周妍只能用求仁得仁四个字来安慰自己。 几天后,她开始策划着如何逃亡。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她逃亡了八次,每一次都被杜子君堵了回来。杜子君甚至相当藐视的和她探讨她逃亡计划中的每一个疏漏,她看着她的目光那样的轻蔑,那样的居高临下。 若是平时,周妍自然难以忍受这样蔑视的眼神,特别是一向对她和蔼可亲的师姐突然一反常态,撕破了面具,更令她倍受打击。然而,这次周妍居然都忍住了。她甚至是有意挑起杜子君的怒火,好让她在嘲讽中指出自己更多的漏洞。 她精心制造了第九次逃亡的机会,然后,在汝南周家的大队人马来之前,她成功逃离了玄青子为她打造的牢笼。 那天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杜子君站在高处冷冷看着她在泥泞中长途跋涉,蹒跚着走远。然后,杜子君一转身,走进了玄青子的房间。 空气里传来浓重的血腥气,杜子君禁不住皱起眉头。她看了玄青子一眼,而后者正惊慌失措抓被子往自己身上遮挡。 “别挡了,我什么没见过。”杜子君嘲讽着说道,“血迹未干,伤口未凝,还是一动不动好的更快。你纵使想替你的小师妹守身如玉,也不必防备我至此。” 杜子君一边说,一边背过身去:“这时候的你,纵被我看光了,又能如何?我心中,只会嘲笑你是个傻瓜而已。” 玄青子的声音极微弱:“你放走了她,是不是?” 杜子君道:“你自己不肯求她不要走,又关我什么事?我只说肯帮你应付周家陈家,甚至应付师尊的责罚,可没说帮你看女人。再说,我出手拦她,已经有八次,她践踏你的心意已经有八次,你们,是再也不能天长地久了。” 她这番话说的极其玄妙,但是玄青子自然明白其中蕴藏的至理。他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我们已经注定不能天长地久了……你可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杜子君道:“大概是想着进宫吧。秦淮派的女子也就这点出息了。虽然她曾和你……不过,若是想进宫,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 杜子君此话一出,玄青子突然身子发抖,脸色大变,一口鲜血随即喷了出来。杜子君知道他因飞云子周妍之事,受到师门重罚,内外伤势颇重,不宜动气,见他如此,心中不免恻然,叹道:“你又是何苦……清宫之中虽然凶险,但是以她之能,未必不能逢凶化吉。更何况,她纵然少不更事,难道我们天山派,就不能从旁协助她吗?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抱元守一,调理好身子。” 玄青子道:“师尊一向反对我们轻易涉身气运之争……” 杜子君不过是随口劝慰他,要他宽心养伤而已,谁料想一向英明神武、做事滴水不漏的大师兄偏偏如同入了魔障一般,眼光见识皆大失水准。杜子君自然将这笔帐都算到周妍头上,暗暗按捺住心中恼怒不平之气,只是柔声劝慰玄青子:“可是若你是天山派的大师兄,想要帮她,毕竟还是有办法的。只要她碰了几次壁,晓得了天高地厚,你再救她抽身而退,彼时重续前缘,亦非不能。” 玄青子轻声问道:“是吗?”简直将杜子君当成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 杜子君心中更觉得窝火,又不好直接向玄青子撒气,只得说道:“只是,本次师门大比,我已经决定出阵。你若不好生调养身子,这大师兄的位置,便等着让人吧!” 玄青子连声道:“是!是!”脸上果有振奋之意。 几天后,周妍来到金陵城一处粉墙黑门之外,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接待了她。 那个自称徐娘子的妇人先是称赞她容貌气质,又赞她高风亮节,然而,在为她验过身后却立即变了脸色。周妍知道那是为什么。 眼前的徐娘子,据说是秦淮八艳的手帕交,有办法把她装扮成当年待选的秀女入宫,可是,待选的秀女,却必须是处子之身不可。 “你是来消遣我的?”徐娘子眼睛里都有些冒火,显然失望之至,“听说你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就是这般知礼的吗?” “让我猜猜看,是哪个人渣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骗了你的身子去?”徐娘子冷笑着说道,她早已经看透人世间的冷暖。 “不,是我自愿的。是我利用了他。”周妍说道。其实,在她一次又一次试图逃走的时候,她就知道,玄青子定然是为她担下了杀害飞云子的罪名,否则她不会如此悠闲。或许他在受罚,然而她却只能装做不知。 “你利用他?”徐娘子奇道,“利用他破了你的身子?”她再怎么洞悉世事,也不过是个凡人。周妍的脸上身上,隐隐有温润荧光流转,这等异象,她自然无从知晓。 “因为,我爱他。”周妍说道,“我知道,你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对不对?” 徐娘子脸上突然露出残酷之至的微笑:“我自然有法子。”她出身卑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看天之娇女、生性高傲的大小姐跌落尘埃,为奴为婢。 “这条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你真的想好了?”她问。她不知道,对于周妍来说,成为包衣奴才或者鞑子皇帝的妃子,都是一种折辱,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 “据说你懂武功?”徐娘子又说,“可是在我看来,懂武功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等到进了宫就知道,你的那几手三脚猫功夫,就和人脚下的蚂蚁一般渺小。” 于是周妍再一次来到了秦家。 这并不是周妍第一次踏足这座府邸。前世的时候,在逃婚又被天山派抓回之后,她和汝南周氏闹得很不愉快,在秦家旧宅以待嫁之身住了足足一年多,最后出阁。那个时候的她,是目下无尘的大小姐。而现在的她,却只是秦家主母秦孙氏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丫鬟。 这是除了入宫当秀女外,能够接近清宫皇室的唯一途径。秦家本是大明旧臣,却也是最早一批投靠清太祖努尔哈赤的汉人。他们曾是摄政王多尔衮的属下,又在多尔衮获罪之后转为内务府包衣,也就是皇帝的家奴。 包衣奴才的地位很是尴尬,对于满人而言,他们是汉人;对于汉人而言,他们是满人。然而秦家却是从康熙朝开始发迹的异类,发迹的由头却要从秦孙氏有幸被选中当康熙的奶妈开始说起。 “秦家胆小怕事,两边都不想得罪。我们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是徐娘子对秦家人的点评。周妍深以为然,因为前世自她出阁后不久,反清复明形势急转而下,她从此就和秦家失去了联络。 周妍跟随着秦家旧宅人一路坐船北上的时候,朱舜水和郑经已经从崇明撤离,反清大业已经暂时由盛转衰,幸好知道周妍身份者寥寥无几,在一路的瞒天过海下,她被送到秦孙氏的身边。 然而,此时秦孙氏却并不在紫禁城中居住。作为顺治皇三子的奶妈,她和玄烨一起住在西华门外。这一年,玄烨六岁,周妍十四岁。 周妍抬头望眼前的妇人,只见她不过二十多岁年纪,银盆大脸,一脸富态,头发梳得油光发亮,发饰却颇为简朴。她想了一想,就要学着其他奴婢那样盈盈拜倒,秦孙氏却一脸慌张的拦住了她:“使不得,使不得。” 紧接着就说什么和她一见如故,恨不得以女儿待之,连什么活都不敢让她干。也正因为这样,周妍在西华门外的宅子里随秦孙氏住了十几天,连玄烨的指头都没摸到,更不要说有隙加害了。 周妍只好和另一个小丫头叫雪梨的一起玩耍,变着法子从她口中套话出来。雪梨小小年纪,见识更不如她,周妍更觉郁闷。 “听说宫中的皇贵妃很是得宠,你知道吗?”周妍试探着问。雪梨老老实实的摇着头。 “据说皇上笃信佛教,经常请大师父入宫宣讲,你可知道?”周妍又问道。雪梨却依然一问三不知。 原本在午睡的秦孙氏却已经在房中唤了:“雪梨,进来帮我锤锤腿。”雪梨应了一声,便傻乎乎的拿着个美人锤进去了。留周妍一个人看绿瓦白墙围起来的天空。 那个时候玄烨自然不是爱新觉罗福临顺治帝跟前得宠的皇子。自从几年前宫廷中天花开始蔓延之后,皇子纷纷避痘离宫。小小的玄烨便住在宫外,由苏麻喇姑每天骑着马前来对他进行启蒙教育。 玄烨的周围被围的像铁桶一般,秦孙氏能见到的机会都有限,更不要说周妍这个被秦孙氏处处防备的丫鬟了。她曾经试图动用轻功潜伏在玄烨房外,趁着诸人不备做点什么,却差点被巡逻的护卫发现,只好匆匆离开。 周妍知道,在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着玄烨出痘,等待着混入禁宫,好去见那位传说中很是神奇的皇贵妃娘娘。 这一天没等太久。突然有一天,整座府邸里人生鼎沸,一片忙乱,周妍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惊醒,刚刚收拾停当冲出门去,就看到苏麻喇姑急冲冲的冲了进来,秦孙氏满脸是泪的跟着她:“主子遇喜了!”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