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王懒妃》 第一章 在斜阳湖自杀 天儿透彻的蓝,万里无云光照大地。纸鸢飞长空,鲤鱼游水中。 庭院之内,红花掩映,女敕竹环绕,溪水浅浅流,碧波荡碧池。海棠绯红暗香撩动,引蝶儿无数,于丛中,翩翩起舞。 揭开细竹密林斗艳繁花,可见池畔的八角亭。八角亭八角斜飞,直冲天空,几分霸气,亭子二层木栏雕纹温婉娴静,加之质朴的黛瓦顶,典雅清逸。 亭子里倚着两人,女子美丽温柔,男子俊逸非凡,才子配佳人。远远看去,竟似金童玉女。 “弈,前两日三妹妹被父亲禁足,我替她求情,谁知父亲恼怒气急,根本不听,甚至连我也一起禁足了,所以这几日没能见你。”倚在男子怀中的女子美目含春似灿烂春花,此时却忧伤蹙眉,仿佛一株黯然垂头的玫瑰,即使没有阳光的明媚,也引人侧目。 “明齿,见不到你我也煎熬,无奈使臣来朝,本王自然要出席,后又陪同使臣游城,直到今日才空出时间与你相见,以填补我近日的苦涩相思。”男子轻轻挑起女子下颚,刚劲的轮廓在风起的碧波下映的更加柔和,指尖触到女子颔,光滑软洁,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唇色樱红,小巧玲珑,光泽诱人,堪比在绿叶里隐藏的刚成熟的草莓,引人采撷。男子缓缓低首,满脸柔情,即使是钢铁男儿,征战四方,也有铁血化柔情的一刻。 亭角一旁隐着一棵樱树,树下藏着一人儿。赫连剪影的小脸儿惨白,手中紧捏着手绢,手腕的红润都褪去,因过度用力而显出青白。可她全然不顾,双眼只盯着亭子里的两个人。见男子稍有动作,她身形猛地一震,僵硬在樱花的璀璨笑脸下。 明齿面上飞来几朵红云,添了几分害羞,倒更衬得娇艳。她稍稍往后仰身,葱根似的手指抵在男子厚唇上,面含愧色。 “弈,你与剪影自幼有婚约,又是皇上指婚,如今我和你已经生有情感,不愿相离,可我怕剪影不愿与我共侍一夫。我们本是姐妹情深,要说与她一同嫁给你,我也是乐意的。只不过剪影孤傲,不知道愿不愿接受我这个妹妹。”明齿洁白的牙紧紧咬着下唇,松口之时都有排牙印带着红痕,忧思甚重。 男子抚着女子垂在背后的发丝,唇边染着笑意,沁过清风一般抚平了女子眉间的愁绪,“明齿,我知道你心善,总是考虑剪影的感受。我与剪影虽有婚约,我对她却无夫妻之情,若不是这桩婚事已定,我断不会想着娶剪影为妃。本王的妃,应有母后的华贵,丽妃的美丽,沁妃的端庄,我的明齿,既华贵又美丽还端庄。” 宇文弈身为帝王之子,身边鸢鸢燕燕从来不少,小到九品官员的女儿,大到相爷之女明齿,谁人不想自家女儿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虽然还是鸟人。 再者宇文弈除了闪闪发光的身世以外,长得也是英俊风流,翩翩君子一枚。舞文弄墨,吟诗作画,喝杯红酒谈谈人生都不在话下,多少姑娘心心期盼能与当今五王花前月下一番,良辰好景一双人。 只可惜,这么个钻石王老五,只能看,没福受。皇上竟给他赐了婚,断了多少官家女子的正妃梦,可这正妃被占不还有侧妃之位,众女纷纷挤破了头颅也想踏进五王的王府。 听闻他话语中的赞赏,明齿的野心就更往前走了两步,“可就算剪影愿了,明齿也不愿与别人分享你,哪怕她是我的好友姐妹,都不可以。”小嘴一嘟,醋意在明齿的脸上荡开,惹得宇文弈一阵欢乐,心中愉悦,禁不住就笑了出来。 “弈,你别取笑我。”女子浅浅笑过,油然生出的羞涩渲染了整张脸,眉眼烁烁,微微扭过头,红润的脸颊镶在侧脸上倒似梨花点梅,宇文弈的心湖里一丝冲动在荡漾,涟漪波动。 “明齿,你知道,我对剪影并无半分爱意,唯对你真心实意。而今我早成人,过些日子,我向父皇请求退掉这门婚事。”情到深处,宇文弈慢慢凑近明齿,瞳孔倒影的只有那张艳丽的脸,难自禁,终于一尝唇上的芬芳,丝丝甜蜜。 “弈哥哥——”剪影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亭子外面,好看的眸子氤氲如水汽的温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憋着没流下来,双唇抿着,毫无血色。她没往前迈步,眼前的男人和女人,让她难受的很,只怕离的近一步,心头的肉就会被剜去一块,疼得麻木。 明齿的唇角略略弯起一个弧度,像是得意,却在刹那消失,换上了慌乱,还有胆怯,“剪影,你听我解释。” 剪影只望着明齿,直勾勾的眼很是呆,她在等,等明齿,她的好姐妹给她一个她能接受的解释,关于她的好姐妹和自己的未婚夫偷情的解释。 “剪影,我与弈本是真心相爱,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就算有羞意与内疚,但明齿还是提出了这么无耻的要求。宇文弈见不得自己的女人难过,伸手揽过明齿,一字一句地告诉剪影:“剪影,我爱的从来都是明齿。” 剪影的泪滚落下来,烫了眼角,灼了尘土。在樱树下站了很长时间,洋洋洒洒纷飞美丽的花瓣不懂风情地掉落在她的肩,此刻的樱色却是讥讽的,那些花瓣在嘲笑着她,她这个可怜的女子,不被夫君所爱的女子。 “那我们的婚约呢?那我怎么办?”剪影或许是第一次歇斯底里地吼叫,却拼尽力量,“明齿,你怎么能跟我抢弈哥哥?怎么能?” 她瘫坐在泥地上,素白的裙子沾上了点点泥土污秽,樱花从肩头轻盈飘落在裙角,黏在了泥污上。 明齿被这一声嘶吼惊吓到,往宇文弈怀中缩,细声道:“剪影,对不起。” 眼前的一幕剪影觉着刺眼,宇文弈疼惜地搂着明齿,出声安慰,仿佛受伤的是他怀中的女子。忽然吹来一阵风,纸鸢划破长空,鲤鱼越过水面,一切都是不同的模样,剪影幡然醒悟,直直走向明齿,眼神凌厉如铰刀,撕破依靠在男子胸前的女人花一样的脸。 “贱人。”随之而下的是剪影的手掌,明齿的脸上落下了个鲜红的掌印,五指清晰可辨。明齿双唇微张,很讶异,可右边脸颊的疼痛是真实的,半边脸火辣辣的。她是大小姐,这种罪可哪里受过,心里面着实委屈,两只白皙的手相叠捂着脸,耳边的红色更甚,有些骇人。 宇文弈见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打了一巴掌,忍不住怒火,紧紧扣住了剪影的手腕,即使隔了几层衣衫,她还是感受到了那股大掌里的用力。“啊——”剪影身子一个趔趄,直接退后了几步,跌出了亭外,手腕却是森森的疼。 跌坐在地上的剪影不怒反笑,泪水啪啦啪啦地滚下来,沉沉地砸在春泥里,“哈哈哈——哈哈哈——” 八角亭四周没人,出奇的静,飞舞的碟也停歇了,潺潺的流水也无声了,悄悄的园林里,回荡的是她狂浪的笑声,她悔恨,她不甘,她有眼无珠,她错把贱人当良人。 “宇文弈,明齿,我死后不会放过你们,来生还会找你们报仇。”剪影话语狠绝凄凉,穿梭在竹林之间,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她猛然站起,跑出了华府,在路上冲冲撞撞碰倒了一些人,街上骂声一片,她只顾往前奔跑,斥责声绝于耳外,脑中一直在回放那些与宇文弈的过往。 她是在八岁的冬天第一次见到他,他伫立在雪地中,梅花在他耳旁开放,轰轰烈烈,清香四溢。他回首告诉她雪是香甜的,她傻傻信了,呆愣的接过他捧着的雪,喝了雪水,瞧见他恶趣味的笑容,就沦陷了。他揉揉她的头发,天真的童音故作深沉道:“我的小王妃真傻。” 多可笑,她真傻,真的傻,居然以为所有的暧昧是对她的情意,以为所有的打闹玩笑是爱情。 剪影与明齿相识十年,打小一起长大,学女红日子很无趣,明齿偷偷溜进剪影的小院,叫她出去玩耍,恰巧遇上太子册封大典后拜遏祭祀,百姓夹道欢迎,皇太子一身盛装,乘坐奢华极致的步辇,金黄的纱幔垂帘而下,遮住太子的仪容,但听闻太子宇文炽天鹰眸剑眉一身英气俊逸非凡,众多女子芳心暗许,窥视太子的美貌。 明齿那时说她要嫁进皇家。 斜阳湖畔,柳条飘飘,女敕芽抽出已成新叶。湖面波澜无惊,波光粼粼。湖畔是绝佳的情人幽会之地,相依相偎的男男女女之中,剪影一人孤影突兀悲伤。 这里,上个月她与宇文弈一起来过,他温润的笑无半分欺瞒,他许她半世无忧,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世事难料。 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春天的风似乎是冷的,那水也不会暖。她扯出一抹笑,纵身一跃,跳进了斜阳湖。素白的纱裙飘扬,划出的弧度凄美冰凉。 湖水果真不暖,同她的心潮一样的寒。 第二章 穿越 “啊——”有女子惊呼,因余光瞥见剪影的白裙一角随水浮动而后沉下水去,寻不得半点痕迹,“有人跳湖啦——救命呐——” 这是哪儿?她睁不开眼,眼前是一片白雾,没有蔚蓝的天,没有骄阳,穿透耳膜的不是呼啸而过的汽车疾驰之声,取而代之的是温温的水声,是静水在深底缓缓流淌。 她分明记得刚才她下班回家,路过那一带著名的臭水沟,明明避之三米开外,身后有车鸣笛,她回首看车,步子却没停下,后而左脚忽然踏空,身子一倾,直接掉进如红汤一般的河水里。当时她想,她完了,水沟臭气熏天,味道似是氨气味,氨气对皮肤组织有强烈的刺激和腐蚀作用,就算被救起,怕是会毁容!于是乎,她头次如此庆幸自己是只旱鸭子——可以一了百了。 难不成这里是天堂?不对!她彻彻底底地不是好人,小时候上课喜欢撂粉笔头,某次不小心射中了班主任,她警觉知道自己犯错,果断指责同桌上课砸粉笔头不该。可怜她的同桌是个害羞的小男孩,竟帮她顶错了。现在想来,难道那个时候同桌喜欢她?哎呀,那个闷葫芦居然不说,害得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没人喜欢的女汉子呐。 “姑娘?姑娘——”身子仿佛在往上升起,水波在耳畔叮叮咚咚地歌唱,磁性的男音响起,堪称天籁,婉转萦纡在耳,久久不散。她贪恋那声“姑娘”,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沉浸在天使的歌声中,眼睛许久没睁开,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主子,约定的时间要到了。”立在捞起的女子一边的黑衣男人,黑靴湿了一半,都没细瞧,恭敬地朝金边镶丝长袍的冷峻男子行礼,双手左右抱和。 “嗯。”男子深深望了眼浑身湿透的女子,全然不顾自己因跳水救人而湿了的衣衫。女子面容姣好,合着的眼的上方睫毛软细弯翘,鼻尖微红,似圣女果挂于枝头惹人垂怜,薄薄的白衣对襟半臂襦裙透出些许艳红,是贴身的肚兜之色,勾勒出的曲线倒是美妙。男子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 她费力抬起眼皮,终敌不过滚滚而来的无力感,只留一丝温润的玉色逃进瞳眸里。那是稀少的羊脂玉,玉身通透光滑,在那抹吸人的白色上却无过分雕饰,唯独二字——宇文,在男子腰间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男子褪上镶边长袍为她盖上,遮住女子欲泄而出的春色。 她又陷入昏沉,许是过了会儿,众人见女子仍无清醒的迹象,便叫来几个大汉准备抬去医馆。 “啊——小姐!”一声尖声生生叫住了壮汉的动作,远处奔来的丫头拨开人群身手矫捷地钻进去了。 “小姐,小姐——”离唤噗通跪地,头次见到溺水的人,不知该怎么办。小姐待她不薄,夫人曾予自家娘亲几多恩惠,老爷又授她武功保护小姐,她可着实不敢让小姐出一丝一毫的差池。今日小姐只身跑出府去,她无处可寻,像只无头苍蝇,想到小姐上个月与王爷在大明湖私会,于是匆忙过来看看,却万万没料到小姐会成这样。 离唤在旁边抽抽搭搭地哭着,望到小姐这样实在不忍心。 剪影的睫毛似两把小刷子,轻轻扇动,双眸惊现,艳压群芳。灵魂换过,彻骨都变,醒过来的,不再是以前的赫连剪影。 离唤恍然间就停止了哭泣,泪珠子还悬在颧骨上,惴惴滴下。小姐醒来有些惊喜与突然,她自然是高兴的,可小姐看她的神色,却跟之前不一样了。莫不是小姐跳湖导致脑子进水了? “小姐?”离唤试探地唤着迷茫的剪影,却见自家小姐露出“命运呀,你tmd跟我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醒来之时就觉着周遭氛围不对劲,跌进臭水沟原本就很难被发现,现在被这么多人围观是什么情况……况且这面前的一堆人怎么穿着这么奇怪……天堂长这样?她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一阵剧烈的头疼让她蹙眉,记忆决堤如猛兽侵袭而来。她叫赫连剪影,她的未婚夫是五王宇文弈,她有个好闺蜜叫明齿,她身旁的小丫头是父亲给她安排贴身保护她的丫鬟离唤。 不,她不相信。她再次紧紧闭上了眼,希望下次睁眼自己还是在那条水沟里。“小姐?小姐?”离唤对小姐此刻的表现很不解,又记起快到午时了,小姐要同老爷夫人用膳,心中有些焦急,望极速归家。 “小姐,你可不要玩闹了,随离唤回去吧。这都正午了,老爷也上过早朝回来了,过不了些时候就要同老爷用餐了。若是老爷发现你偷偷溜出来,准又会生气,说不定又要多罚几日禁足。” 命运经常曲折不堪,人类总是无法抵抗。所以,人类说出了句自我安慰的话“既来之,则安之”。 剪影缓缓起身,拿起搭在上身的外衣,默认了自己是赫连剪影这个事实,和声说着:“回去吧。” 离唤在剪影脸上瞧不见任何异常,安心了点,悦声和着,牵引着剪影的步伐,走在她前方。剪影眼角余光瞥见离唤膝盖处两圈泥渍,心尖忽的牵出丝感动。 穿过闹市,各种买卖吆喝声不绝于耳,乡村炊烟气息浓烈。闹市之中,剪影细细端倪手中的白袍,衣角的金丝绣针脚整齐划一,绣的花纹倒是简单,弯弯曲曲仿佛藤蔓在衣裳上附壁攀爬。 “离唤,这衣裳绣的细腻,你可认得这衣服的纹饰?” 离唤看了两秒,面露为难,“小姐,你也知道我不擅长女红。不过这种金色绣线也只有王公大臣常用,至于这样子的纹饰——”她凑近仔细瞧了瞧,恍然大悟道,“小姐,这是皇家图腾。你细心点瞧,这绣的可是龙图案。” 剪影这才明了原来这些弯曲攀爬的图腾居然是龙,有些佩服古人极度抽象的识图天赋,她刚刚误以为是爬山虎了。 救她的到底是谁?宇文弈抛弃未婚妻,与未婚妻闺蜜狼狈为奸气得未婚妻跳湖自杀,那绝不可能是他。太子?貌似只在他的册封大典祭祀之时见过。闲王七王跟她更是从没见过。 “小姐,小心呐!”离唤喊回了失神的剪影,已经到了将军府的后门了。后门内原先是有家丁看守,不过剪影常常往外跑,跟他倒是熟了。而现在太阳已当头了,他也去吃饭了,就没人把守了。此处的后门离剪影的小院不远,她与离唤便轻松回屋了。 月兑下还没完全风干的襦裙,换上了身清爽的行头。绿色袄裙清新无比,点装着翠花的浅黄下裙有几分温婉贤淑,腰间系浅粉霞影纱,肚脐部位打一蝴蝶结,拖长垂至脚踝,更添俏皮。 “小姐,时辰到了,该去前堂了。”离唤眼中满是惊艳,小姐是美,可素颜的小姐更是美的可爱,“小姐,你真美。” 剪影回她浅浅一笑,踏出阁跟随离唤去前堂了。 ------题外话------ 打滚求收藏~ 第三章 出水芙蓉 “爹。”剪影从长廊上步入前堂,望见主位上的威严男人躬身弯腰略带亲昵地喊了声。赫连牧目光触及那抹绿色时脸上肃穆荡然无存,一池冰雪化成春水。 剪影入座后,方才扫了桌上所有人一眼,一圈过来,素面正对着她的母亲,整个将军府的女主人云相依,原是江南大户云府的大小姐。 “娘,我听说二姐昨日染了风寒,倒是为何?”剪影白皙的玉手拖着茶盏,轻吐呵兰吹散浮在茶水上的茶叶。赫连芙蓉是槿姨娘的生女,将军府二小姐,说来也奇怪,早些时日谷雨都过了,天儿也是暖和了,除夜间还有稍许凉意,断不能让人染病。 “这事呀,是芙蓉她自己糊涂。下个月太子生辰,皇后邀你父亲参加盛宴,那芙蓉就想在太子生辰上献舞,又听闻有异国使臣前来道贺,这丫头也是想给我邦长长脸。昨儿夜里还在练舞,夜寒露重,着了凉。哎哟,剪影说起芙蓉才想起兮槿还没来,都这个时辰了,误了点可不像她这么沉稳的人做的事。”云相依略微皱眉,额上仍旧很光洁滑女敕,看上去不似三十几岁的妇人,黑眉画着远山黛,端庄大方。 赫连剪影给自家娘亲点了个赞,长相绝佳,气质上乘,腰肢仍如细柳扶风。 “二姐太心急了,欲速则不达。这回急坏了身子,又要歇上几天了。原本可以慢慢练,也不至于现在停了几日,倒不划算了。”剪影徐徐道来,红唇轻点杯沿,抿一口四溢茶香。 恰巧赫连芙蓉与槿姨娘过来前堂了,她被槿姨娘搀扶着,可脸色也还红润,恢复的不错,只不过行两步却不得不停下脚压抑地咳嗽两声。槿姨娘心疼女儿,小心地扶着她跨过了朱红的门槛。 “爹,大娘。”芙蓉顶着病弱的身子硬是行了礼,朝爹与娘亲微微欠身。 “芙蓉,你身子还没好,不必行李,若是实在不舒服,便在自己院中用了中饭就是。”云相依为人真诚,话语中都是诚挚的关切,芙蓉是她看着长大的,虽不是亲生,但也是有感情的。 芙蓉轻嗯,当是回应了,就落座了,在剪影的旁边。她鹅蛋脸庞肤如凝脂,两腮散落几丝青丝,腮红淡淡,几分羸弱,另显娇弱之美,玫红色玫瑰紧身袍勾勒出的身姿绰约美丽,下罩白色烟纱散花裙宛若出水芙蓉,人如其名。 “二姐,你身子可好些了?听说你是为了在太子生辰舞蹈所以生病的?”出声的正是雪姨娘的女儿赫连傲梅,她天生性子耿直,也不屑耍小手段,且雪姨娘与剪影的母亲相交好,所以剪影与傲梅关系好的很。 雪姨娘膝下还有一子,将军府的长子——赫连慕战,未来将军府的主人。他一年前被命为西征将军的副将,去了西北,战事年年不断,最近战事不吃紧,慕战被皇上调回,大约出不了几日这个哥哥剪影就能见到了。 芙蓉听了这问候,本无恶意的话在她耳中却多了分讥讽,好似讽刺她妄想通过一支舞飞上枝头变凤凰。槿姨娘原是京城边县知县之女,娘家并不算大户,况且又是做了姨娘,位分比起剪影是差了不止些许,芙蓉便生的有些多疑。 “我身子好多了,五妹多费心了。”芙蓉眸含清波,生生压下了心中的不快,“我舞艺虽不精,但也想在异族面前舞一曲天舞,荣耀我国。我若舞的好,皇上定会给予赫连一族更多眷注,也是光耀门楣之事。” 原本傲梅没有嘲笑之意,如此听到芙蓉的话,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莫名受到一阵义正言辞的斥责,倒是凸显了她小家子气。 “三姐,你看,我并没有其他意思,二姐把我说的好似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傲梅年纪不大,才十五,芙蓉的反驳把她气的脸红心跳,扭过身子朝剪影撒娇道。 赫连牧在主坐上望见女儿又在吵闹,出声制止,“芙蓉的话也是实在,不过傲梅确无他意。” 两个女儿顿时都不做声了,过了两秒异口同声道:“爹爹说的是。”芙蓉声音淡淡,眉眼柔顺,像只温顺的小鹿。傲梅句语起伏不平,小嘴愤愤地撇着。 剪影埋在茶杯里的脸上扯出了个舒心的笑,傲梅这副性子,颇为天真,不会攻于心计,爽朗可爱。 “三妹禁足的日子快要过了吧,过几天可是父亲的生辰,到时候三妹也要帮忙打理的。”剪影上个月与五王幽会被赫连牧知晓,为之大恼。女儿家的,出嫁之前屡次与未来夫君私会,屡教屡犯,而此事又被丞相得知,可谓丢足了脸面。 这可惹得剪影不高兴了,原本欢乐的一桌饭,倒为了她一句话气氛僵硬了不少,且赫连牧寿辰本无意大摆筵席,还没到六十一甲子的年纪,怕朝中人士流言蜚语,恐有居功自傲之嫌。云相依却想毕竟剪影已十六,依这年龄也该嫁人了,以借赫连牧寿辰提醒皇上剪影的婚事。 “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后天我便可帮娘亲购置物品了。”剪影放下茶托,面上风轻云淡。 芙蓉猛然咳嗽了两声,耳边一阵潮红,抚着大起大伏的胸口,喝了温水脸上红晕才稍稍退去,“三妹这都最后两日了,可不要再往外跑,意外之事防不胜防。”侍立在芙蓉身后的绿芷面容愁思,想了会儿直直跪在了赫连牧面前。 “老爷,绿芷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有事当讲无妨,我虽是匹野莽夫,但也是讲理的。”上座的赫连牧尽显威严之像,这大厅瞬间有些像公堂了,绝不姑息祸害之人。 绿芷放宽了心,启齿道:“今日快到巳时的时候,绿芷碰见三小姐从后门溜出府去了。”说到这里,她低下头伏在地上,“老爷,绿芷该死,当时应当及时禀告与夫人的,幸而小姐安全归来,要是小姐出事了,绿芷夜夜都无法安眠呀!还请老爷责罚。”回荡在大厅里的话语声声饱含自责与泣泪,芙蓉抬眸望见赫连牧的不忍与不信,眼中放出一抹冷光。 赫连牧知晓剪影脾性,她温顺心善,为人真挚,偶尔也会淘气,但也知道自制。况且只禁足了十日,剪影纯真懂事,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若是出府去见五王,那倒未可知了。这丫头心眼不大,却为了五王连连做出越矩的事,剪影虽从小就与五王有婚约,他对这个未来女婿也相当满意,但婚前与夫婿太过亲近难免遭人闲话。 苦口婆心的话云相依没少说与剪影听,剪影正当碧玉年华,就算承蒙皇恩,与皇家有了婚约,也该矜重得体,有些未来王妃的风范。 可宇文弈似乎不想这个傻丫头做他王妃呢,忆起今日所见,剪影忽然心头一痛,被尖锥刺过般的疼痛。这不是她的记忆,不是她的心跳,可心痛却是如此真实。好一对奸夫贱妇,苟合不说,竟逼得她跳湖,今日所受之苦,他日定当双倍奉还。 第四章 芙蓉并非善类 赫连牧沉声问道:“剪影,你今天果真出门了?”这种将信将疑的口气剪影并不感到意外,爱情能使人迷惑使人盲目使人抛弃所有只为得到他怀中的一丝温情。 她确实溜出去了,面对赫连牧的质问无话可说,终究选择沉默。云相依在桌下暗暗握住了她的手,那双手有些湿,被汗沁湿的手,给了她一个最温暖的港湾。 芙蓉未闻剪影的认错,心存疑虑,若是以往,她肯定会承认并且认罚,今天怎地不做声了,她的好妹妹不是很有节气吗,今天倒做起了缩头乌龟。她满脸漠然唇边冷笑,敛住笑意换上肃穆叱问:“绿芷,你可看清了?出府的当真是三妹?或许只是身形相像的人。” “小姐,奴婢如若不肯定,万万不敢在老爷面前放肆,出言不逊来污蔑三小姐呀。”绿芷放声伸冤,天地良心,她的确没有撒谎。 绿芷娇俏的脸离地面不过一寸,铺地的大青砖油亮可鉴,赫然有她的黑影投射在上面,她眼中闪烁着光芒,青砖同明镜般反射出她眼中的毒辣。 剪影微微往后靠去,倚在了八仙椅上,望向地上伏着的丫鬟,将她唇角的不屑与幸灾乐祸尽收眼底。 原来芙蓉不是善类。 芙蓉是剪影的二姐,貌美如花,京城人人皆知,竞相传说其谪仙容貌,与丞相府的大小姐明齿、明月楼的花魁颜仙姑娘、闻月公主并称为京城四大美人。而旧年的乞巧诗会上,芙蓉与明齿以残荷为题作诗两首,大受赞赏,从那时美名远播,才貌双全的两大丽人更是将颜仙姑娘与闻月公主的风头紧紧压下。 另外两大美人剪影倒是没见过,明月楼是风花雪月之地,女子不能进入,只听闻她琴技超群琴音更是旷世奇音,都城的王孙贵族都趋之若鹜,只为了惊鸿一瞥后寥寥难寻的琴音。 闻月公主是当今皇帝最疼爱的公主,但也深居宫廷,世人对她知之甚少,风头自然比不过芙蓉与明齿。 自乞巧诗会后,这一年里,将军府的大门已经被京都的大臣贵族踏破了,纷沓繁至的都是提亲的,多少公子哥仰慕有貌有才还有家世的赫连芙蓉。可槿姨娘疼女儿,只要女儿不点头答应,就算赫连牧满意了,也以死相逼推掉婚事。 可剪影清楚记得乞巧前天绿芷撞倒了她,她重心不稳竟从阶梯上跌落了下去,崴着脚,在床上躺了几天,错过了庙会,为此还苦闷了好久。 芙蓉处处为难,剪影从前竟没有发觉,养虎为患,虎在身边,终害剪影。 除虎也是早晚的事。 一声呼声拉回了剪影思绪,芙蓉提醒赫连牧唤来了看守后门的家丁小九。小九赶来知是出事了,跪在了砖面上,大气不敢出一声,只低着戴着小黑帽的脑袋,露出的麦黄颈脖仿佛在等坐上之人的惩罚,老爷要是一个不高兴,随时可以让他身首异处。 “我问你,今天上午三小姐是否出了府?”赫连牧坐在上堂身体板直脸色严肃,双目朗日月,二眉聚风云。 小九俯着的双眼略略往剪影瞟去,触及了剪影和善的目光时,暗自下了决心,“回老爷,今天三小姐并未出府。” 手上的动作一顿,剪影似铜镜的眸子却在那一瞬成了湖面,碧水被拨清波荡。小九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忠诚善良。前段时间小九的母亲得了伤风,是剪影拿出了爹赏的珍珠碧玉步摇给小九当了,才治了他的娘亲。小九深知剪影对他的恩德只怕来日无法报答。 此话一出,芙蓉与绿芷皆脸色大变,芙蓉厉声的呵斥藏着一分隐忍与恐惧,“小九,你可看仔细了,三小姐今天到底有没有出府?” 小九果断地摇头,颤声辩解:“二小姐,小九不会说假话,当着老爷与夫人的面,更是不敢撒谎。” 作为将军府的家丁,都知自家老爷的威严厉害,老爷能平息边疆部族的隐患抵御左右邻国的侵犯,治理家丁完全不在话下,且老爷赏罚分明,若在老爷跟前谎言被戳穿,必然少不了一顿修理,轻则顶着烈日或严寒风雪罚跪在庭院中,重则杖责几十大板,下人也不敢有怨言。 跪在地砖上的绿芷心跳刹那停止了,魂儿都给吓得出窍了,等片刻的沉默之后,回神就朝赫连牧大声哭诉:“老爷呀,绿芷就再是胆大,也不能做出诬陷三小姐这种不忠的事啊!” 芙蓉没料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子,绿芷是她心月复,左右手不可缺,又知道的太多,只能囊在自己身边,还只能先保住她,“爹,绿芷或许只是眼睛昏花没看清,再者三妹惯来喜欢穿素色衣裳,府里的大小丫鬟也都是穿素色粗布,不免有看错的嫌疑。绿芷,你当时看见的可是穿着白色衣衫的女人?” 如不是万分确定,绿芷与芙蓉也不敢拿这事说事挑拨是非。这本是万全之策,如此一来剪影少不了再次禁足,少则七日,便无法在夫人身边帮衬左右,芙蓉也有了展现的机会,告诉赫连牧她赫连芙蓉不是只会琴棋书画的闺阁小姐,剪影能做到的,她一样能做,而这么完美的计划,却因小九对剪影忠心坏了一次极佳的际遇。 绿芷一听,当是救命之音,立马对赫连牧磕头认罚,脸上横流的涕泗也顾不得抹掉,“请老爷责罚,奴婢眼瞎,竟将婢女看成了小姐,还冤枉了三小姐。” 不知道这两巴掌打的芙蓉疼不疼,剪影想,肯定很疼。前言与后语,绿芷真是硬生生地给了芙蓉一个巴掌,清响明亮,也让芙蓉知道了剪影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爹,三姐一贯听您的话了,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倒是有些小人整日惹事,生怕府里没闹出个大小事儿来。”傲梅小脸圆润可爱,粉面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那笑容比红苹果还甜上三分,她骄傲地给剪影使了个眼神。剪影喜欢这个妹妹,怎么也不能淡了这份姐妹情。 赫连牧绝不容许这种捕风捉影妖言惑众之人留在府中,本是气急想要直接发落了绿芷出府,可绿芷见老爷脸色不对,不管膝盖传来的森疼,顶着膝盖走到了剪影脚下,“还请三小姐大人大量不跟奴婢计较,奴婢也是一时眼花没看清,误会了三小姐,三小姐不要撵我出府啊——” 剪影薄唇轻挑,比梅傲骨,俯视绿芷。 粉色的衣裙上尽是污渍,白色的亵衣都擦破了,粉女敕的膝盖暴露在空气中,地板上寒气渗人,绿芷也万万不敢一丝懈怠,俯首卑微到了土地里。 “爹,其实今日我确实出府了。”剪影轻吐幽兰,话语如春风拂过每个人的脸庞,语气随意,仿佛这件事与她自己毫不相干。她神态自若无分毫惧怕,倒像只是在叙昨日午膳后用了香甜的西施舌一般。 第九章 再见宇文弈 “剪影,刚刚在你娘面前我不好细说,今早五王约的我游湖,我想你在府中闷了多日估模也想念他了,便捎你同游斜阳湖。”剪影对宇文弈的心思,将军府的人都看得通通透透,自剪影八岁以来就对五王芳心暗许,漫漫八年痴情不变。慕战疼惜这个妹妹,有这样与五王同处的机会怎会不捎上她。 剪影无语望天,心中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是真的……真的……不喜欢这个人渣中的战斗机。 “哥哥的心意我明了,不过我毕竟还未嫁得郎君,若是与他共处太频繁也难免遭人闲话,剪影受到非议没什么,但是爹爹一把年纪又威名远扬,坏了爹的名声我心中有愧,所以哥哥还是以将军府名声为重,儿女情长不可毁了将军府的荣耀才是。”慕战的好心好意她心领,但这奸夫她见着只是污了眼,不如眼不见为净。 慕战为她刚刚所言深深震惊,记得三年前他离京前往边疆那日,她与赫连牧还是将军府的一大家子人送他至城东后,她便迫不及待地要去见宇文弈,当慕战策马奔驰在出京大道上时,她也脚步利索逃离了云相依的视线飞奔往心上人的地方。 剪影果真变了,或者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剪影……慕战不知,但无论是她还不是她,他都会保护她直到永远。 话不过两句两人已经到了宇文弈跟前,剪影识相地闭了嘴,乖乖跟在慕战身后。 “弈,今日你约我游湖,我看斜阳湖风景甚好顺道带剪影来散散心,想必你是不介意的。”慕战略微躬身作揖道,却故意加重了“不介意”这三个字,倒让身后的剪影尴尬了很多。 “剪影见过翼王。”剪影福身道,翼王是宇文弈的封号,早在太子册封大典之时所有的皇子都赏了府宅册了封号。翼王如其名,后羿射日羽翼丰满,弈与翼本是君主之命,但纵使皇上宠爱他,可惜翼王的母后逝去的早,又不是皇后,这皇位没能落到他手中。 慕战自幼与皇子和官家弟子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之间的阶级界限便没有那么重要,所以平时慕战与众皇子之间便直呼名号,不必拘于身份官位。 轻轻嗯答了一声宇文弈转身回到仓中,没有一毫愧疚,仿佛两日前那事不曾发生。“剪影,过来。”慕战跳上了船,回首朝剪影伸出手想要接过她的手拉她上船。 剪影脸色微微一红,眼前的大掌骨骼分明苍劲带感,风霜的洗礼黄沙的摧残造就了这粗糙的掌,却给了他非凡的味道。 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她的未婚夫还在船中,便错过慕战的手掌自己踏上了船。慕战一愣,面上挂着些许狼狈,他的剪影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不只是自己的妹妹,还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进了船上的小舱,剪影才发觉游湖的不仅只有她慕战和宇文弈,还有两个男子,慵懒地倚在榻上嗅着暖炉里缓缓流出的凤髓香。 整个船舱都弥漫着淡淡的香味,它们无处不在,钻进鼻孔里钻进耳朵里冲进眼里,然而剪影并不讨厌这股香味,反而心中生出一股欢愉。 软榻上紫衣男子抬了抬眼睑缓缓道:“这不是将军府的小姐吗?” 他唇畔留笑几分佻达颇具风流,衣服是绛紫色的上好绸缎,广袖臂上绣着的雅致墨竹与袖口的雪白滚边交相辉映。男子的脸如桃杏姿态优雅,双眸精光不止,伏在榻上竟如小憩的雄狮。 剪影并不认识眼前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却见慕战朗声笑道:“景都竟识得剪影。” 宇文景都……剪影细细在脑中搜索这个人名,却只搜得只言片语,还尽是些市井传闻,几分真几分假都不知。宇文景都是七王,封为齐王,赐一处府邸在城西。传闻这位王爷生性懒散,皇上也都由着他的性子随他去。而且齐王是京城各家妓院的常客,京城的头牌他都尝过味儿,剪影思至此,眉头不禁蹙了起来,古人云“食色性也”,可这王爷恐怕是食色命也。 “见过齐王。”剪影跟齐王不熟,礼数都要尽到,以免外人挑将军府的刺说些难听的话来侮辱将军府。 “起身吧,我与慕战熟识,你不必行礼。”景都挥挥手免了剪影的礼,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摆动衬着斜阳湖的蓝格外好看。 榻上另一边的男子咳嗽了两声引回了剪影投向窗外湖面的目光,他面色惨白,看上去像是病症,却给人一种柔美之感,墨色长发如瀑披在肩后,身形消瘦更像是患有顽疾,眉眼之处有点怠倦之意。 “我的礼也就免了,看多了怪烦心的。”他捂住嘴又咳嗽了两声,一旁粉色锦衣的丫鬟速速上前掏出一只小小的白瓷瓶,在他鼻下晃了晃,药便顺着他的鼻息进入了身体。 “奂王,小心身体,如果不适奴婢召人送您回去。”粉色丫鬟细心问着生怕出一点差漏,主子的身子比她自己的重要,主子的事比她自己的事重要,这便是丫鬟的想法。剪影想到自己的傻丫头离唤,升起一股子暖意。 剪影与慕战落座在榻前的官帽椅上,湖面上凉风习习稍稍缓解了剪影的燥热,红扑扑的脸颊添了稍许俏皮与可爱。 船头有个撑船人,手握长长的青竹杆,撑离了湖岸。 湖上有几艘同样华丽的小船,船上不时地飘出阵阵丝竹之声,闻者心动,仿佛在那飘渺的帘后正有一位倾城佳人在扭动着扶风柳腰献媚于达官贵人,岸上的男人不住地窥探舱内,想一睹动人舞姿与倾国芳容。 第十章 知己奂王 “慕战离家已有三年,这斜阳湖的美景你可曾记得几分?”宇文弈邀慕战去船头小酌两杯叙旧情,奂王宇文怀言因天生体弱无法饮酒,齐王宇文景都郁郁寡欢地闭上眼,似乎带分不屑,便不同他们去湖上吃酒了。 女孩家更不应该沾酒,所以剪影理所当然地被留在了舱内与剩下的两位王爷大眼瞪小眼,一个有病一个懒惰。 待慕战与宇文弈出去了,景都方才睁开双眸,如黑鹰般犀利,直直地注视着剪影。剪影被看得耳边一阵火辣,等剪影寻着那双眼睛而去,却又望见他耷下眼帘遮住深邃的黑潭。她只能把目光重新投向湖面,看湖蓝的湖里波澜滚,天蓝的天上云朵飘。 清风拂面夹杂着湖里的鲤鱼翻腾溅出的湖水声、湖上人家吆喝声、溪边浣纱女清亮的笑声,鱼贯而入的杂声是天然的喃语予心灵无尽宁静。剪影呼吸着天地灵气顿觉清爽,眼珠神气了几分,清波流盼,风拂起她的发丝,柔顺地在耳边起伏仿佛湖边的柳枝三分妖娆。见此情景,景都的心一动,沉浸在一片蓝色的汪洋里,吸取着她的香味为养分,眼却怎么也离不开那张迷惑人的脸,半刻都不行,生怕眼前人在一个转眸间便消失了。 怀言见状觉气愤略显尴尬,便开口道:“我记得父皇给剪影与五哥赐了婚,如今剪影已经到了破瓜年华,估模婚期快到了。” 去年是剪影的及笄之年,当时赫连牧还给了她一个及笄之礼,因为有了婚约,她便踏入了待婚女子的行列。记得生日那天剪影高兴的很,及笄之后便能嫁与宇文弈,只是可惜宇文弈与皇上并未有此意不曾提及。当日家里的众多亲戚还有一些大臣前来祝贺,只是宇文弈一直都没现身,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宇文弈这是给了赫连牧老脸一个巴掌。入夜后剪影在房里傻傻哭了一个晚上,她听得出下人的非议。当然,剪影不知道,在她及笄典礼之日,她的未来夫君正跟明眸皓齿如花似玉的丞相的大小姐明齿共度良宵。 她脑中忽地涌出一种悲凉,那种悲凉似乎在用画笔在她的心上写着一个悲凉人的名字——剪影,纵使她不是剪影,可是这颗心每每触及此事都会抽痛。 “即使我与翼王已有媒妁之言,但婚姻大事还得由爹娘打算,是要看皇上与我爹的意思。”剪影不紧不慢温吐话语,没有一点焦虑与推月兑,倒让人看不出情绪。 怀言没料到自己会撞墙而回,掩住面色,“你若是嫁给了五哥坐了正妃之位,你后半生也无忧了。” “王爷此言差矣。”剪影暗暗摇头不认同怀言刚刚的话。 怀言好奇的虫子一下子被勾出来了,不自觉地便问:“何出此言?愿闻其详。” 剪影接过粉衣丫鬟递过来的绿茶,轻轻嗅着,茶叶在水中像一个舞者般伸出双臂展开绿叶几番风情,“一个女子,她众生所寻的不是位高权重的官家不是腰缠万贯的富贾,只不过是一个待他一心一意的人,所以剪影所求不过是他的真心,至于他的身份或者钱财,有则更好,若是家徒四壁剪影也嫁。” 这番言论怀言与景都倒是头次听人说起,景都不仅觉着新鲜,甚至十分认同,所有的金银珠宝权势地位不过只是身外之物,唯有**与心灵才是真实却怎么也逃不月兑的。 “剪影毕生的愿望不过是双亲常在、得一心人、儿……”剪影说到这里停顿了,脸上袭来炙热的红晕。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女子,说到这里难免有几分羞涩。 怀言不禁流露出些赞赏,对剪影吐露心声:“可是这世上男子大多三妻四妾,何况是官臣与皇族,只怕得一人心是难事,人心易变。” 人心易变……人心如鼠心,竟显不得一丁点情谊,剪影望向船头,宇文弈手中掂量着酒杯把玩着口中仍旧念念有词。怀言与景都察觉到她不自觉的转首,心里起了几分同情,宇文弈与明齿的私情路人皆知就剩昭告天下了,剪影又是如此傲然淡漠的女子,委屈她与明齿共侍一夫不免心有怨念。 “总会有一个这样的男子,他愿意与我相守到白头,我也同样心甘与他携手共度。”坚定的话语给凉爽的清风灌入了一股热流,流经景都与怀言的心田。景都心尖热乎了一阵,若是当初他父皇这么想,他就不会失去母后在皇后的威慑下苟活,他窜出一种冲动,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怀言失笑整个人却精神了不少,眉梢的倦意也在笑语中如雾一般消散了,“剪影,你的话我虽是首次听,却顿觉清爽,你是我怀言的知己。既是知己,你有所求尽管来找我便是,鞭长莫及之事帮不到,尽我所能还是可以的。” 奂王的坦诚相待使剪影放松了不少,与他谈笑风生了起来。景都白皙的手掌单手支额颀长的身体半躺在卧榻上竟有说不出的妖冶,青丝循着风缠绕于广袖的墨竹上。他不曾开口说话,只静静聆听,听的却是仔仔细细的。 榻上有只妖孽,剪影还是会不住地偷看两眼,又赶紧撇过眸子怕他猛地睁开眼。她不知,榻上的妖孽连她呼吸的频率都听的仔细,在妖孽的身影脸庞投进她的眼中时,她明显心率变快。 船在湖中央缓缓荡漾,晚霞挂上天,斜阳湖似只眼睛把那夕阳的红看的透彻,全部倒影在水中了,红木小窗更加的红,鲜血的红是生命的冲动。 “这便是斜阳湖了。”剪影喃喃道,舱中两个男子闻言转眼往窗外,夕阳无限好的美感已不是语言能够表述,因为语言在这片美景里显得太苍白。 慕战已回到剪影身旁,领她回将军府去了。 宇文弈始终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剪影也并不上心,只在离去时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王爷好好赏景才是,莫要辜负了。” 景都心头一荡不再平静,他明白她口中的景色,因为剪影便是那最美的景色,“你放心就是,本王绝不辜负。” 剪影面色涨红,虽然不清楚景都到底是指斜阳湖的景色还是她这美丽的风景,但她忍不住去想是后者。便踏着急匆匆的步子随慕战离去了。 回府时剪影心里还骂着景都这轻浮的男人,竟这般调戏她,却没见到慕战变换的神情。 第十一章 花中仙子 赫连牧生于四月初,是西北首领之子,那日西北首领远眺,羊群在弯曲的河流旁吃草,牧羊人挥着套马杆驱赶着羊群,便取名为赫连牧。西北首领本只是西北地区的一个小官,自从设了节度使便也被架空了。皇上怕地区势力忽起为了安抚群众重用了赫连牧。赫连牧自幼跟随西北首领征战四方懂得战术,经历过两场战役就已军功赫赫。 一是当时危及朝政的边境邻国来犯,原本东边的出云国与樊越国来往甚密,两国关系一直和睦,不知为何十五年前出云国举兵侵犯樊越国,且樊越国国都处在国家东边距出云国不过几个城池,处境确实危险,赫连牧临危受命为先锋,打了个漂亮的开头,被当时的将军在皇上面前一番美赞,便擢升为副将。 二是出云国之战以后军马疲倦,功高手握重权的一品提督掌偷得皇帝手中的另一半青铜虎符调兵十万直压皇宫而去,幸得赫连牧及时带御林军前来护驾护皇帝周全,有了这般卓越的功绩,赫连牧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大将军之位。 这是光朔二十年初夏,当日阳光普照大地春天缓慢离去拖来夏日炎炎。 赫连牧立于将军府客厅门前,将军府的大门只需跨上几个大步即可到达,木柱擎天支撑着这扇极大却呆板严肃的将军门,门上对称的两个黄铜门环上雕着虎口颇为威武。门匾烫金大字“将军府”在闪耀,三里之外人们便觉那几个字特别晃眼,“一世功名万古流芳”是皇上亲笔题于影壁上,给将军府增了不少光辉。 他脸上堆砌着沧桑,二十年一梦沧海桑田。梦醒后他娶了一生挚爱,光耀了赫连一族,子女绕膝在身旁,他已别无所求。 剪影也继承了赫连家族的武功,从小便学习武术,虽无大成也有自保之术,泅水的本领她也学过,当时在斜阳湖跳湖湖水冰冷,她在水中脚抽筋使不上劲加之心死无念便安息沉了下去。 “小姐,宾客来了不少,要不要去前堂了?”离唤从前堂过来,客厅内杵着京城大户官臣皇族甚至还有从边境小城赶过来祝寿的县官,她见芙蓉盛装去了前堂与那些官家子女夫人谈笑心中升起不悦,心想剪影才是嫡女,还轮不到她来安排里外。 当值春日过后杏花盛开之时,满树的白色杏花像是大雪过后的枝头,那些花朵不急于在早春探出脑袋,偏爱抓住春天的尾巴戏弄一番,在枝头好不热闹。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蝴蝶扑着五色的翅膀在花蕊上伫立,探头进入一尝花蜜清香。 树下有一女子着乳白色织锦八幅锣裙,裙角叠起绣以银色花瓣,远远望去竟与杏花一般。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飞身往上,裙边刮起的风是一抹俏皮的春色。 她在杏树上立直,脚尖点在枝桠上仿佛穿花蛱蝶掠过枝头杏花簌簌落下,成了一场杏花雨,眷恋花香的蜜蜂受惊扑闪着双翅远走了。女子也不气恼,反而回首朝离唤笑,道:“离唤,前堂人太多,咱们晚点去。这儿多清净。” 放眼望去将军府景色怡人,近处的荷池残荷败了,小荷露出尖尖角,除去懒意似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像一幅美丽的笔墨画卷缓缓展开,有蜻蜓立于尖头。稍远处有假山流水,浅浅一小溪被石铺的河底牵引穿过假山下方的山洞,甚是清凉。精雕玉琢的假山旁是大片的三色堇,紫白黄纷繁错杂,剪影眼前一亮,便朝自然的美景奔去。 “殿下,您来将军府不先给将军祝贺怕是不好,若是传了出去……。”风影在负手而立的太子宇文炽天身后躬身站立,提醒道。炽天来贺寿辰却不给赫连老爷子祝寿倒逛起了花园,着实让风影捏了把汗,他是天子的人,处处为太子思虑是应该的,可太子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却是第一次。 “风影,先等翼王。”炽天语气不咸不淡,探不出一丝波折。 风影不敢再说什么,主子有他自己的打算,多说只会惹恼他。 忽而银铃般的笑声从假山后传了过来,如夜莺午夜河边的歌唱,如翠柳里黄鹂的脆鸣,如一行上青天的白鹭齐声欢叫。只见那女子银边广袖轻挥宛若杏花在空中旋转,她小巧的玉足裹着双金缕鞋踏入花海,逶迤的裙摆拂过的每一瓣花都是如此的神采翼翼鲜艳十足。 那女子肤白胜雪唇红齿白,两鬓被被风吹出的发丝点在腮红上更添纯情。竟叫炽天一时看呆了。 风影看的也呆了,直勾勾地眼随那抹靓丽的身影而转动。 离唤匆忙奔过来,在与剪影住的小院相通的耳门处叫唤剪影,“小姐,小姐,管家过来请小姐去前堂呐。小姐别贪玩快随离唤过去吧。” 在花海里的女子闻言咯咯笑着往院中去了,换了套衣裳。 炽天眸光一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似乎多了几分期待。只是剧本不是由他来编,剪影的未来还是由她自己做主。 景都在长廊的琉璃顶上讲一切看得清楚也听的明白。他独坐沉思,细细回味刚刚在花海的丽影,瞳孔也失去了焦距,只见得满地的三色堇,一个舞蹈的女子,她笑靥如花,只对着他一个人翩翩起舞。 第十二章 童言无忌 “爹。”剪影宫装着身走到赫连牧面前,福身道,“女儿祝爹爹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赫连牧连连颔首欣慰有余。芙蓉坐在一旁牢牢抓住扶手,深红的木椅吃痛的很,低沉的声音仿佛在呜咽。 芙蓉从赫连牧身边拉过剪影,对赫连牧细声道:“爹,我带三妹去见见那些个夫人小姐。”转身朝剪影说道:“以后三妹你做了王妃与她们少不了来往,这会子先熟悉熟悉,也是好事。” 云相依怪罪起了自己倒没考虑这么周全,便附声:“剪影你跟芙蓉去吧,京城的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芙蓉多有来往,想必不会疏远了你。” 盛情难却剪影只好与芙蓉走开了,可两人心知肚明,芙蓉可不是好心,引剪影入洞是何目的剪影不知,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余夫人。”芙蓉带剪影至浓妆艳抹的妇女跟前,亲密唤道。剪影细看余夫人的眉差点没笑场,粗粗黑黑像是涂了墨汁般,待说起话来眉上还皱起深深的皱纹却说得眉飞色舞,而那眉毛也随着她丰富的表情蠕动,活像只蚯蚓。 当然,剪影硬是憋住了,颔首道:“余夫人。” “芙蓉,不过一秋没见,出落的更水灵的。这位是……”余夫人打量了剪影一番,象牙白曳地望仙裙衬出她美妙有致的身段,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海棠花蕊处缀千万珍珠,飞莺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刚刚从枝丛中鹊起而飞不小心扑进了这美丽的曳地长裙里,而这穿着裙装的女子便是灵气的仙女。 “余夫人与剪影不相来往,自然不认识,这是芙蓉的三妹剪影。” “早有耳闻,当年皇上赐婚全城皆知呀。”余夫人谄媚地笑着,话中别有深意,剪影十分不喜。 余夫人手中牵着一个小女孩不过**岁模样,生的一双小眼刻薄样,脸上挂着不属于孩童该有的预谋,却听见她尖声怪道:“我昨天才看到弈哥哥与明齿姐姐在一起呐,娘亲你怎能说这个姐姐要嫁给弈哥哥。”粉色的袄裙里小姑娘眼睛亮闪闪的,似乎现在发生的事是很有趣的。 余夫人连忙拉过孩子藏在身后,赔笑:“剪影,小孩子家乱说,你别当真,别当真。”转身申斥小女孩,“在姐姐面前不准乱说话。” 可小孩哪顾这个,大声申辩不依不饶:“娘,我没有撒谎,昨个弈哥哥是和明齿姐姐一起游玩,娘您不记得了吗,咱们在花鼓楼小憩之时巧遇弈哥哥与明齿姐姐,弈哥哥还说要带明齿姐姐去越瑞寺祈福。” 孩子的呼声吸过来诸多宾客的关注,宾客们皆面面相觑。剪影又是女孩子家,遇到这种情况该恨不得地上探出个地鼠循着它的地缝钻了进去。 芙蓉好生劝说剪影,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让剪影犯起了恶心。莫不是说不要与这个孩子计较,她还小有什么说什么。 “二姐,现在遇见这事的是我,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真是你的未来夫君,你当真不与这个孩子生气?”剪影冷声喝止,芙蓉好似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闭上了嘴。旁人眼里剪影的气愤不算过分,便没人谴责她,只替她心疼。 “翼王与我有婚约在先,况且他是我朝王爷,在外之事我不方便过问,今日得这个小妹妹相告,其实我心存感激,虽然未婚夫君与明齿相好,但我也绝不是小气之人,夫君想做什么我不该涉及,若当真翼王与明齿有心嫁娶,我只能顺王爷的意愿,一来王府是王爷当家,所有妻妾应当贤良,认真辅助王爷才是,二来拆散有情的鸳鸯是遭天谴的事,我不做,再者我与明齿素有来往,明齿为人我了解,王爷身旁若有这样贤德的女子帮衬左右定当是极好的。”剪影掷地有声腰板挺得正直,众人纷纷感叹这样贤能的女子翼王不好好珍惜还在外面捏花惹草实有过分之处。 余夫人身后的小女孩撇撇嘴,愤愤不满道:“姐姐这话说的真是好听,好像你能拿弈哥哥怎么样般。弈哥哥贵为皇子,想娶谁就娶谁,轮不到你来掌控。”余夫人一听顿时大怒,恨铁不成钢地给了小姑娘一巴掌,那一巴掌很结实,硬是逼她退了两步。 她委屈,脸上火辣辣地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也忍住没落下来。 “你知不知错,快给姐姐认错!” 粉裙的孩子不听,捂着小脸用赤红的眼瞪着剪影,恨意浓重如墨汁。“娘,我又没说错,我不认错。”头也不回地冲出人群跑开了,倔强的泪在奔跑的路上渐渐风干。 “剪影,她还是个孩子,你千万别跟她计较,作为娘亲我有责任,还请你饶恕了她。我带回家必定加以管教。”余夫人不赶急去找孩子,先给剪影把罪给赔了,生怕以后剪影坐上了正妃之位来祸害他们一家。 “余夫人哪里的话,我怎会与孩子计较,童言无忌。倒是孩子跑远了,你还是赶紧去寻吧。” 从后院悠然漫步至前庭的景都不禁莞尔,心也随着那抹象牙白远去。 辰时刚过,宾客繁至络绎不绝,将军府大门边宣告来宾的小九早已口干舌燥,剪影看不过去,命离唤送去一碗茶。小九喝了茶,对离唤腼腆一笑,“离唤真有心,以后要是谁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离唤一个佯装打他的假动作使出来,眼神躲闪道:“不许你胡说,谁要嫁人,我要一辈子跟在小姐后面,小姐嫁进翼王府我也跟进翼王府。” “是,是。姑女乃女乃,这我可不敢瞎说了。小姐体恤我们这样的下人,这样的主子去哪里找,说真的,我都想跟在小姐后面做牛做马一辈子。” 离唤又使出了手势作势打他,“又胡说了,小姐仁爱,怎会叫我们做牛做马!” “你好生看着门,估量过会儿皇上翼王都要来了。”离唤交代完方才离去,不出三步就听见身后想起一声有力的“翼王到”。 ------题外话------ 到底有木有在看文的孩子…有的话露个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