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攻略我的人都好敷衍》 Chapter 1第一个转校生 竹原涉面前是刚刚发下来的数学月考卷。 他看着那个大大的，鲜红的64，眉宇间笼罩上一层挥释不去的阴影。 这试卷上每一道题他都会写，他交上去的时候这张纸堪称满分模范答卷，发下来后却只看见一道道鲜红肆意的叉，仿佛是对他又一次无用功的无声嘲笑。 已经不是第一次——自从莫名其妙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他的成绩永远被限定在了这个不上不下的区域，无论原先他交上去的是满分卷还是空白卷。 体育课也是如此，跑不快跳不高，篮球怎么投都脱框，但又不至于差劲到要垫底的程度。 优秀禁止，废柴也禁止。 简直就像是小说里的路人甲，一个飘忽的幽灵，是无论怎样也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存在。 啧，真碍眼。 竹原涉手指在桌面“咚咚”敲了两下，最后将试卷揉作一团塞进了抽屉，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正胡乱发散着思维，就见班主任领着一个生面孔走进了教室，说是新来的转校生。 转校生顶着一头闪瞎人的黄毛，身材高峻挺拔，硬生生把普通制服穿出了奢侈品的效果，脸蛋也帅得不轻，往讲台前一站，瞬间就成了众人瞩目的聚焦点，用某句烂俗的话形容——这家伙好像在发光。 就这么一会，竹原涉已经听见不止一个女生尖叫着要给他建后援会了。 台上已经开始自我介绍，竹原得知，这个新来的黄毛叫黄濑凉太。 唔，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呢，他正托腮思忖着，就听老师安排黄濑坐到了自己身边。 嗯？居然成了自己的同桌啊，真浪费。 竹原发誓他已经听到某些少女暗戳戳小心思破碎的声音了，明明班上一个人坐的还有其他人嘛。 不过他倒不是对这个新同桌有什么意见，虽然有点太过闪耀，但他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就产生什么嫉妒感。 说起来他原来也勉强算是男神挂，结果到了这边完全无人问津，真伤心。 他评判黄濑的时候，黄濑也在打量自己新出炉的同桌——黑色的额发细碎地散落着，在那之下是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鼻梁上架着一副中规中矩的黑框眼镜，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一丝锐利感，嘴唇平淡地抿着，唇角却细微地翘起，看起来安静又平和。 紧接着，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打开人物信息面板，有关竹原涉的一切信息都在他眼前显现了出来。 【竹原涉，二年a班的一员，可攻略。成绩中等，体能一般，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二生。】 乏善可陈的典型。 略过身高体重等基础数值，黄濑又扫了一眼对方的好感度面板，只见自己大名后赫然挂着一个大大的零蛋。并不意外，毕竟这也才刚认识，给他加了好感度的只有部分看脸的女生，甚至还有少许男生倒扣了他好几分，这么一看，这游戏倒是和平时生活没什么两样。 这个世界对黄濑凉太来说，的确是一个游戏。 无意间按中电脑上弹出的窗口后他就来到了这里，脑海中的机械音告诉他二年a班的28名同学全部为可攻略对象，但其中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攻略目标。如果能够找到那个目标并且攻略成功，他就能如先前所说的那样实现一个愿望。 当然如果他最终也无法找到或者攻略不成功而又想回到现实世界也不是没办法，只需要刷满15名普通目标的好感度。 老实说一开始真的吓了一跳，突然从家里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什么的。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又觉得有那么点意思，虽然暂时还想不到自己有什么愿望（太优秀的错），但即便失败了好像也并没有什么损失，那么不妨就当做是个游戏，好好地玩一场，他这么决定。 所以说——这28人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目标呢？他眯了眯眼，遮盖住了骤然有些锐利起来的目光。 这边竹原看着黄濑，觉得有些问题不问出来他可能会一直纠结下去：“所以，是外国人吗？”他目光在对方金灿灿的头发上和漂亮的肌肉上转了转。 “怎么会，我可是纯种日本人哦~”黄濑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浮夸。 “那头发是染的吗，看起来很自然。” “不是哟，天生的~”似乎是看到了竹原不信任的目光，黄濑补上一句，“其实我还见过头发天生就是蓝色绿色红色紫色的人，黄色怎么想已经算是最正常的了吧。” “哇，那真是厉害。”竹原面无表情地棒读，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你胡扯。不过既然他都能无端端来到这个新世界，那么也许真的有个维度的日本盛产五颜六色人种吧。 【竹原涉好感度+0.5】 “……？”黄濑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后竹原意思一下扔出来的0.5点好感度，竟然无言以对。 明明教室里其他人最低也都是5点5点往上涨的，为什么到这位这里能硬生生地把一点掰成两份用！是有多吝啬啊？ 啊不过也许是因为同性相斥……等等，他突然发现28名攻略对象里，只有10位是女性？！那就是说一定要再攻略5名男性？ 虽然说只要找到真正的攻略目标就可以不必攻略15名，但，虽说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如果真正的攻略目标其实也是男性呢？ 噫——！ 黄濑凉太，在感受到世界的恶意后，陷入了深沉的忧郁，他默默把几分钟前的雄心壮志嚼烂吞回肚里。 等他郁闷够了，这节课也就这么过去了。下课铃声一响，热情的女生们就将他连同竹原的桌子围了起来。 “呐呐，黄濑君，是从什么地方转过来的呢？” “黄濑君身材这么好是模特吗？真的没有出道吗？” “黄濑君有女朋友了吗！！” “黄濑君需要我带你参观校园吗！” “黄濑君我们替你建造了后援会！” 各种各样的问题听得黄濑头都大了三圈，虽说他已经习惯被围观，但这个世界似乎又要更加奔放一些。啊不过反过来一想，没有围过来的女生（不屑他美貌啊竟然）是不是会显得比较独特呢？那么真正的攻略目标更有可能在那部分里面吧。 想通了这点的黄濑挂上灿烂的笑容，一个一个地回复过去：“啊，原先是在一个小地方读的书啦，叫做帝光，很少人听过……模特的话哈哈，其实主要是有打篮球……没有女朋友哦……” 通过这样的方式，他成功找出了不在自己桌前的三位女生：桑原百合子、北岛有里子、松川幸。 接下来就一个一个地试一下？呜哇，总觉得自己是个人渣呢。 虽然这么想，他倒是很麻利地打开了三人的信息面板。 【桑原百合子，二年a班文娱委员，可攻略。待人热心真诚，善于组织，但温柔的外表下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北岛有里子，二年a班班长，学生会会长，可攻略。成绩优异，个人能力突出，是a班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深受尊敬。】 【松川幸，二年a班的一员，校图书馆管理员，可攻略。性格内向，不善于与人交流，总是独自一人。】 唔，都是些模棱两可的介绍啊。 通常来说，这种时候问问npc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黄濑凉太觉得比起来说，这个世界其实更像他熟知的网游世界。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顾不得在上课，骚扰起了认真听讲的同桌：“想不到我们班女生这么热情呢，不过托她们的福，下课短短十分钟已经成功记住很多人的名字了。” 竹原从课本收回视线，瞄他一眼：“哦，你这是在炫耀吗？” “诶诶，不是啦，我其实是想再多了解一些，总觉得这样会比较有安全感，也能更早融入班级。竹原君能帮我吗？”黄濑双手合十，目光闪亮。 尽管竹原很想吐槽一句演技太烂，但出于人道主义关爱精神，他还是从抽屉里掏出了一张座位表拍在桌面：“喏，人名和座位这样对照起来会认得比较快，其他字的话，还请无视吧。” 还真有啊！ 没想到自己一击即中的黄濑瞪大眼睛看着这张座位表，正如竹原所说，上面不仅仅是将人名与座位固定了而已，每一个同学的名字下面还写着许多奇奇怪怪的备注。 比如他正想了解的桑原百合子下面写着：不可招惹，周三、五校医室；北岛有里子则非常简洁地只写着早晨天台；松川幸对应的是胆小，7点街口，流浪狗，蟑螂。 换做其他人可能会对着这张纸一头雾水，但按照黄濑多年的游戏经验来看，这些分明是人物刷新地点和攻略小贴士嘛！ 这么说来，这张纸完全就是攻略书一样的神器吧！ 那么难道说……竹原涉本人其实是新手引导之类的存在？ 自以为窥破真理的黄濑激动得一把抓住竹原的手：“竹原君，真的很感谢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还在上课。”竹原看着书本上不幸歪到天际的笔画挑了挑眉，随后黄濑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那0.5点好感度又跳回了零蛋。 黄濑哽咽……冲着给分如此苛刻这点，他衷心祈祷竹原这家伙和所谓的真·攻略目标没什么关系。 Chapter 2利刃 早晨六点起床，洗漱完出门晨跑，在街角转口遇到风雨无阻蹲着与流浪狗玩耍的松川幸，7点43分撞上推着自行车出门的坂田大志，然后停止跑步，冲个冷水澡叼两片吐司上学，在校门口一眼看到在天台晃荡的班长北岛有里子。 这世上的人生活是如此的规律，精确到完全是踩着点，仿佛座钟顶上那只被不可抗力推出来一遍又一遍报时的机械鸟儿，日复一日地循环着。 发现这一点后，竹原很感兴趣，索性花了点时间观察总结，于是有了昨天给黄濑的那张座位表。 说起来，由于家庭环境的原因，从幼时起他就一直按照严格的作息表生活，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大概有些怪异，经常被朋友吐槽是“苦行僧”，到了这里后倒是泯然众人了。 真有意思啊。 但今天多多少少不一样。 遇见松川幸时，黄濑凉太在她身边，两个人说着什么，一年了也没见长大的那只狗在他俩脚下撒欢；到了校门口，果然天台也不只北岛一人，虽然隔的有点远，但那一头闪亮的黄毛已经大喇喇昭示了其主人的身份。 哦豁，总觉得，黄濑凉太想搞事情。这年头果然长得帅的就是靠不住。竹原叹息着摇摇头。 该帅哥上体育课的时候显得很兴奋，和文化课上蔫不拉几的生物判若两人。他身边环绕着一群平均身高没超过一米六的女生，衬得他仿若一只慈爱的鸡妈。 被环绕着的黄濑显得心情很好，事实也如此，早上他出门时，面前出现三个选项，【街口、护城河边、面包店】。 根据竹原座位表的提示，他猜到街口刷新的是松川幸，顺利地和自己的目标搭上了话，轻轻松松将松川好感度刷到了25；又在进入校园后选择了上天台进行晨读，北岛好感度也已经达到20。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昨天还对他好感度为零的竹原不知不觉已经长了10点。不同于松川和北岛是他刻意为之的结果，这10点好感度来的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难道说竹原同学终于被我的魅力所打动了？他只能不着调地猜测着。 于是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理，在体育老师要求二人分组进行活动的时候，他在又一次弹出来的【松川、北岛和竹原】三个选项中选择了孤零零站在那里的竹原。 咳咳，倒不是为了攻略啦，只是觉得做人不能总是那么功利嘛，就当做是那张座位表的谢礼好了。 “呐呐，竹原，我们一组吧！”他很有活力地招呼着竹原。 像是猜到黄濑的想法似的，竹原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啊，不过我们组还有一位，去厕所了等下才回来。” 黄濑没来之前班级一共28人，他混得再怎么差也不至于沦落到找不到搭档，再说了，孤身一人这可是主角设定，怎么能乱安到路人甲头上。 这么看来，多出来的人是黄濑才对。 猛然意识到这点的黄濑也不觉得尴尬，非常自然地顺坡下：“嘛嘛，那就多谢竹原你收留我啦。” “不过我的体育很烂，为了避免被拖累，黄濑君还是提前找好下家吧。”竹原活动着手脚，一丝不苟地做起了热身运动。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差劲嘛。”黄濑半真半假地抱怨。 “只是在陈述事实，啊，麻烦帮忙压一下——”竹原弯着腰努力去够自己的脚尖。 黄濑顺从地把手掌贴在他后背，一下一下地往下按着：“不过竹原你的柔韧性真的不太妙哦。” 竹原：“柔韧性要那么高用来干嘛，三百六十度转体劈叉吗？” 黄濑：“话可不能这么说，练好的话动作能做得更稳定，也不容易受伤，这可是必备的。” 竹原痛得抽了口气：“嘶，说得挺像那么回事。黄濑君是搞体育的吗？”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竹原的原搭档水木也从厕所回来了，他看了眼黄濑，皱起眉头：“他要和我们一起？” 竹原笑了：“不行吗？毕竟现在是29人，单数就是有点麻烦。” “也不是，只是感觉有很多女生想和他搭档吧，眼睛可都注视着这里呢。” “哇，酸酸的语气，水木你仇帅哦。”竹原说着拍了拍黄濑，玩笑道，“有了黄濑君的加盟，今天我们可是梦之队，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水木一马，黄濑隐蔽地挑了挑眉，他记得这家伙，昨天刚见面就倒扣自己15点好感度。原先世界看不惯他的也大有人在，不过当现实化为数据直观地呈现出来，就显得格外丑陋呢。 露出自己的招牌闪光笑容，黄濑不去理会水木不善的视线，只是一把揽住竹原：“既然竹原都这么说了，我一定会努力表现的！” 正如黄濑所说，一整节体育课他都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才能。 女生投在他身上的爱慕目光更加黏稠，包括男生在内大部分人好感度都零零碎碎地涨了不少，照这么下去他只要每天做自己就能完成任务了嘛，黄濑自恋兮兮地想到。 不过水木好像看自己更不顺眼了，好感度直达-25，对一个初见没多久的人抱有此等恶意，他的人生还真是有够无聊的呢。 还是竹原好啊，又给了2点好感度——虽然和其他人比起来还是太少，但怎么看都比0.5好太多了！黄濑眯起眼，内心总有种庄稼收成见涨的诡异满足感。 紧随而来的，是摊在桌面的社团报名表。 被竹原奉称为不可招惹对象的文娱委员桑原百合子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黄濑：“黄濑同学，有什么想加入的社团吗？今天看了你的表现后，很多社团都期待你能加入呢。” 黄濑……看着她高达55点的好感度冒冷汗，总觉得再任由它增长下去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明明都还没有可以去接触过，这么多好感度到底哪来的啊？ 他撩起自己汗津津的刘海，原子笔毫不犹豫地在篮球社下打了个勾。果然还是要打篮球，趁着在这里的时间多练习练习，回去后说不定能吓到小青峰他们。 想到自己的队友们，黄濑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桑原百合子好感度+5】 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畔炸响，黄濑不由地抖了抖，真的要遭。 桑原百合子还不愿走：“黄濑君喜欢篮球？” “算是吧。” “没记错的话下个月有校篮球赛，真希望黄濑君也能上场。” “谢谢，能上场当然最好啦~”黄濑一路附和着打哈哈，总算送走了这尊大神。 他松了口气，胳膊肘捅了捅竹原：“所以说，桑原的可怕之处到底是什么啊？” 竹原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压低了声音：“桑原以前很喜欢一个老师。” “然后呢？”黄濑也不由自主跟着放轻了声线。 “然后那个老师就不见了啊。”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可怕的话，竹原托着腮，理所当然地阐述着事实。 看着黄濑骤然紧缩的瞳孔，他顿了顿，换上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也许是辞职了吧，谁知道呢。” “诶，这样吗？”黄濑哭笑不得，心底有种巨大期待落空的怅然。这完全不能证明什么啊，竹原的联想未免也太奇怪了，说不定错怪桑原了。 竹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手轻轻拍了拍黄濑的肩，重复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观点：“总之不要太过招惹她，没听过粉毛切开都是黑吗。” 大概觉得这样有点太像神棍，他露出一个略带揶揄的笑容，“北岛和松川还不够吗？” 被他这么看着，黄濑竟升起一股被抓包的窘迫感，他明白自己这种做法在别人看来恐怕很糟糕。 实际上，虽然外表看起来有点不可靠，但对待女生方面，黄濑凉太从来不是一个轻浮的人。 这是个游戏。 这只是个游戏，他告诉自己。 再说，看到他作为的竹原的好感度并没有下降。 黄濑凉太冷静下来，反而觉得竹原奇怪了。 “嘛，我有自己的原因啦。”摇了摇头，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 见此，竹原收回手，耸了耸肩表明自己的不在意，二人陷入了好一阵沉默。 时间过得真快，算一算他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了，竹原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指关节。 这一年他是如何过的呢？ 无非是挣扎和记录。 他记录一切不同寻常，记录一切周而复始，仿佛能从中找到挣脱的线索。 这个世界，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他有预感，自己正在接近真相。 而黄濑，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学生，好好使用的话，兴许会成为破开束缚他现状的一把利刃。 真期待啊。 Chapter 3第二个转校生 竹原发现，第二天晨跑的时候，松川幸从街口消失了。 狗倒是还在，半死不活地躺在破破烂烂的纸箱子里，呜呜咽咽的。这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和平日撒欢的样子真是判若两狗。 他停下了脚步。 三百七十多天，这是第一次出现规律之外的场景。 呼，这可真是——令人感动。 那么让他来猜一猜，这是为什么呢？ 松川家中临时有事？天气预报今早有雨？ 或者说，作为唯一的变数黄濑凉太？ 这个答案令竹原颇有些兴奋，他垂下眼帘，翘了翘嘴角。 但是如果以后松川都不来的话，这只狗要怎么办？ 怎么说也勉强算个老朋友，稍微有点在意，不过却并不想带走它。 不是说他不喜欢动物，而是还不够，只能维持在看到可爱蹲下摸一摸给根火腿肠的程度，凭着这样半吊子的觉悟，是无法承担生命的重量的。 这多少让竹原陷入了为难。 “真可怜呢，这孩子活不久了吧。”一声轻飘飘的叹息传入竹原耳中。 他转过身去，站在那里的是一名白发少年，左脸颊刺着紫色的倒皇冠印记，雪青色的眼眸中闪着意味难测的光，外表看起来很清爽，气质却很难言。 “遇见好心人的话可能会有转机也说不定。”竹原收回目光，考虑着是不是该替狗写个“求收养”，再把它挪到人流稍微大一点的地方，应该会比较有效。 “啊啦，所以你不打算收养这孩子吗？”闻言白发少年露出了一个惊喜的笑容，上前一步，“那真是太好了，还以为要和你竞争呢。” 听出对方话中的意思，竹原有点不敢相信挑起了眉：“你是说……” 虽说他没有第六感这种东西，但面前这个少年怎么看都不是喜欢动物的那类人。 “是呢，我很中意这个孩子哟。刚搬到这里，所以想找个新伙伴”说着他已经非常自然地弯腰将纸箱子里的狗抱了起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它软趴趴耷拉着的耳朵。幼犬喉咙滚出了一句还带着奶味的哼唧，出乎意料地没有半点挣扎，还往他怀里缩了缩。 见此，竹原也不再说什么。虽然看起来不像喜欢动物，但也不像是会虐待动物的人，既然决定要收养，应该会好好对它。 再者，对方说刚搬到这里，看样子年纪又和自己差不多，不出所料的话，很快又会再见面了。 他露出一个微笑，“原来如此，那你们还真是相当有缘。” 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了跑完步的时间，便不再逗留，向对方告别后就离开了。 和照常踩着点推着自行车出门的坂田大志打了个招呼，竹原边朝家走边思索着今早的一切。 又是一个新人物呢，和黄濑一样，只是不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然后融入？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他唯一关心的是，这位白发少年会不会如他所期待地带来更多的惊喜？ 啊，总觉得最近空气都变清新了。 但是稍微有点不爽的是——如果说黄濑的搭讪是松川幸场景刷新的原因，那么今早的自己扮演的角色又算是什么呢？ 真是个可怕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 但往往却更为接近真实。 【竹原涉好感度-10】 还留在原地的白发少年听着耳边传来的机械音，面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甜腻。 不知何时放在怀中幼犬脖颈的手指慢慢地收紧，却又在刚好会让幼犬感到疼痛的程度时停了下来，转为了漫不经心的抚摸。 啊呀呀，发生了什么？刚到手的十点好感度这么快又减光了呢。 明明没有做任何会让人讨厌的事哦。 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有趣啊。 正如竹原所料，他很快又见到了那位白发少年，在自己的班级。 “我们班又来了一位转校生，白兰·杰索，大家欢迎。” 老师话音刚落，教室里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哇！是外国人耶！” “超帅的！啊啊怎么办！我要从黄濑君倒向白兰大人了！” “不！我的心里已经有了黄濑君！” “真是的，什么时候也能转个美女过来啊……” 白兰被老师安排坐在了水木旁边。 说起来当初竹原就一直很疑惑，明明班级有28个人，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一个人坐？现在看来，是为了迎接这些所谓的转校生吗？ 唔，离他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此刻的黄濑心中也很不平静。 稍微一想就知道，白兰·杰索和他一样，是玩家。 他以为这算是是单机，结果现在才发现可能是联网竞争模式。 有点麻烦，又很有乐趣。 不过他已经率先拿到了竹原的座位表，怎么看优势都很大。 如果他也有好感度，他决定就此功给竹原加个20点。 但这种因为自身优势而起的隐约窃喜很快在看见下课后站在竹原桌前的白兰时转变为了巨大的危机感。 啊！果然竹原是新手指引吧！！居然已经和刚来的转校生认识了！ 他不着痕迹地竖起耳朵听着二人的对话。 “哟，又见面了这次可以好好认识一下了，早上还有些遗憾呢。”白兰单手插兜，勾起一抹笑容。 “竹原涉，请多指教。”竹原点了点头，“早上隐约猜到我们会是校友，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同个班。话说……狗现在没事了吗？” “嗯哼，那孩子叫做纳德哟~稍微喂了点东西就看起来很精神了，不放心的话时刻欢迎竹原君监督哦。” “这倒不用，我相信白兰君不是不负责任的人。”竹原合上手边的书，目光坦诚地直视着白发少年，“再者，早上也不过是我心血来潮罢了，并没有立场谈什么监督不监督的。” 白兰眼角的弧度加深，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哈哈，果然没看错呢，竹原君——真有意思” “……”老实说，竹原不太擅长应对这类型。 好在白兰已经转头看向了黄濑：“那么，这位是？” 黄濑毫不退缩地回以灿烂一笑：“黄濑凉太，请多指教。” “嗯哼，请~多~指~教~” 白兰走后，黄濑又一次打开了竹原的个人面板。 好感度一栏写着黄濑凉太12点，而白兰·杰索则是3点，他舒心了，看来竹原不只是对自己一个人吝啬。 “所以竹原和白兰是怎么认识的？”他挠了挠脸，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在街口看到流浪狗，结果白兰同学收养了它。”竹原简单地概括了一下。 “啊，是昨天那只——”黄濑立刻想起昨天在松川幸脚边看见的那只黑狗，所以说今天的街口变成了竹原的事件触发地点！ 他今天选择的是早餐店这条线，遇见了同班的望月葵，虽然还没有打算攻略对方，但凭着随时随地散发的个人魅力也轻松拿到了20点好感度。 这么一对比，白兰的战绩勘称惨烈。不过他也明白那很有可能是因为对象太过凶残的缘故。 到这里已经三天，关于自己该如何去做他也有了清楚的概念。 怎么样的人才有可能是真正的攻略目标、攻略目标到底是男是女这种问题他很难确定，毕竟系统并没有给出任何标准，全要靠自己猜测。 但他可以利用这个游戏的漏洞来稍微降低一下游戏难度——攻略满15个目标可以回到现世，也就是说选定真正的攻略目标并进行攻略其实并不是只有一次机会，而是有15次。 28人里选定15个，超过一半的几率，机会很大。 这同时也意味着，那15人以外的目标绝对不能达到好感度满值，否则自己选定的15人就有人要被剔除。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划定有可能的那15人，并远离剩下的13人。 黄濑将竹原给他的座位表掏出来，对着那28个名字思索起来。他首先将松川、桑原以及北岛三人的名字圈了起来，笔尖最终在桑原下“不可招惹”这个标签上停住。 昨天因为她和竹原闹得有些不愉快。现在想来不论竹原说的是真是假、是何用意，能让他这么注意，桑原的身上一定有着特殊之处。 目前，在他想来真正的攻略目标应该是最特殊的那个。 这么看来，不招惹是不可能的吧。黄濑呼了口气，在桑原名字旁画了颗星，一笔一画地将其整个涂黑。 Chapter 4可怕的对手 黄濑放学后去了篮球部报道，一方面是不想因为疏于练习回去后被虐菜，另一方面是因为班级内有三人都在篮球部——小宫山秀一、二宫昊、清水千寻，值得观察。 这个学校倒没有和帝光一样分为三军，只是粗略地将部员分为正式球员与候补球员，大概是因为学校并不是什么篮球豪门，篮球部的人不算多。其中小宫山秀一是正式球员，二宫昊为候补球员，清水千寻则担当教练助手。 昨天黄濑已经来过一次，轻松地获得了上场的资格。 对此他得到了小宫山和清水的善意，二宫的话，给他的感觉有点像灰崎那家伙，理所当然对自己没什么好感，黄濑并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他该去和水木一马开个二人沙龙。 说起来新来的那家伙选了什么部门呢？ 答案是花道部。 同在花道部的竹原看见前来报道的白兰时倒没有感到惊讶，虽然是外国人，但白兰的身上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优雅气韵，会喜欢花道也不奇怪。 他记得白兰说给狗取名叫做纳德，开始以为自己多想，没想到确实取自薰衣草的别称——象征着纯洁、清净、保护、感恩与和平的美好花朵，花语是等待爱情。 真浪漫。 “白兰君是哪里人？” “意大利人哟~”白兰捏着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棉花糖，回话的语调一如既往的荡漾，“就算是我，也没想到和竹原君你的缘分如斯呢。” “确实有些巧。”竹原含笑点头，在白兰身边跪坐下来。 花道并不是他的爱好，不过年幼时应家里要求学过几分。 至于为什么要加入这个相对来说偏门的部门，主要是为了平心、静气，能够更好地约束自己。 被困在这里一年，各方面都憋屈地被压制着，脾气再好的人也会想要发怒，更何况他其实是有点完美主义倾向的，对自己的要求一向较为严格，却被迫在各方面都表现得一塌糊涂，这种感觉好比有痒难搔，令人难以忍受。 在达到自己的目的前万万不能失去冷静的头脑，竹原谨记。 花道部除了他们二人外，同班的安倍麻衣也在，担任部长一职。 安倍麻衣出身大家，为人却没有半分骄纵，只是太过安静，平时反应也有点不同寻常的慢，在她主持带领下的花道部充满了宁和，吸引了一些喜静生物，但终究还是有些冷门，人并不多。 安倍会在每次部活初始时科普一些花道流派的特点，这之后就主要以个人活动为主，因此可以说花道部活动具有非常大的自由性。 要说风格的话，竹原一般遵循最为古老的池坊流，因为喜欢简简单单的线条之美，偶尔也会随心情变动，但最后成品大多清雅、寥落而呈现极力伸向远方的姿态，也许多多少少反映出他心中所求。 他不自觉去看身边白兰的作品——色彩浓烈而明艳，花朵成簇成簇团在一起，整体造型却又杂而不乱、浑然一体，花叶分明而自蕴着独特的节奏与章法，看起来绮丽又狂放，风格自由得令人惊叹。 而花团锦簇下的白发少年容色更艳，紫罗兰色瞳孔与倒皇冠刺青交相辉映着，面带三分轻慢的笑意，宛若一株真正的月下幽兰。 竹原呼吸一滞，衷心赞叹道：“很漂亮。” 机械音响起的声音令白兰倍感愉悦，他加深了笑容，从地上的残枝中挑出一株白兰，看似随意地插入竹原面前的作品：“竹原君也是，非常漂亮呢” 竹原看着自己的插花，被白兰这么一改，倒也没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反而多了一丝皎洁的生动。 啧啧，意大利来的就是不一样，撩人段数很高嘛。 看在赏心悦目的人做赏心悦目的事份上，他勉强接受。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白兰就意兴阑珊地收手了，转而托腮看着自己的作品，突发奇想要把自己一生的挚爱棉花糖加进去。 白兰·杰索想做的事当然没有失败的。他眯了眯眼，看着最终成品心满意足：“嗯~是艺术啊。” “……”竹原瞬间幻灭。 另一边向来对动脑一事很不擅长的黄濑凉太正为了胜利苦思冥想。 虽然游戏玩家有任务面板与好感度播报两样利器，但关于这个世界的很多规则都很不清晰。 比如说，在多了一个竞争者的情况下，游戏难度会增加到什么程度？ 同一个可攻略目标是否能够被攻略两次？ 如果不能，那么显然，率先攻略下自己选定对象的玩家就有了更大的赢面，速度就成为了他们所要追求的重点。 抱着这样的想法，为了知己知彼，黄濑在第二天上学时点开班级每一个同学的好感度面板记录双方差距。 总体来说，他和白兰在大多数人那里的好感度基本是打平的；在自己开启过攻略事件的松川、望月和北岛等人那，自己的好感度明显更高；而白兰获得好感度超过自己的攻略对象则是水木一马、安倍麻衣……竹原涉。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边那位好感度面板上白兰高达27点的好感度目瞪口呆——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明明昨天放学前还只有3点！ 说好的吝啬属性呢？ 除开竹原外，他竟然还让明显讨厌帅哥的水木一马好感度达到了60。 黄濑意识到——白兰·杰索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说起来，竹原有加入什么社团吗？我觉得学校的篮球部还不错哦，水平蛮高的。”黄濑在课本上画了个小篮球，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花道和剑道。” “诶，很厉害的爱好嘛。”之所以说爱好，是因为之前在体育课，他注意观察过，竹原的运动水平确实和资料所说的那样非常一般，他很难想象这样的竹原会擅长于剑道。 花道的话倒是可能擅长。 “其实之前我做模特的时候，为了工作有特地学过一点插花，不是那么简单的呢。没想到竹原你会喜欢这个。” 虽然奇怪黄濑又开始莫名其妙地找话题，但竹原还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嗯，因为以前学过，部门也很适合我。”并且礼尚往来地询问道：“所以黄濑君你成为正式球员了吗？” “那当然，篮球方面我可是很厉害的！”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黄濑有些眉飞色舞起来，但他很快想起自己的初衷，冷静地把话题重新扭了回来，“咳，对了——我看安倍麻衣是花道部的部长啊。” “是，新来的白兰同学也在。” 啊，就是这个！ 他猜得没错，除去同桌水木，能够同时刷到安倍和竹原好感度的原因一定是白兰也加入了花道部。 “是吗？真是没想到，他不是外国人吗，插花也很厉害吗？” “也有西方式插花啊，白兰他这方面很厉害。”竹原挑了挑眉，了然道，“哦~所以你对他很感兴趣？直接问也可以嘛。” 【竹原涉好感度-3】 某方面来说，竹原也蛮可怕的。 既然好感度都掉了，黄濑索性破罐子破摔，挠了挠脸颊：“其实，就是、你知道的，普通帅哥间的那个啦！” “看对眼？” “怎么可能？是战争啊战争！”黄濑宽面泪。 “嗤——”竹原被逗乐了。 【竹原涉好感度+5】 过山车吗！ 黄濑定了定心，“所以，你觉得我和他比起来的话——” “嗯——要说外表的话，都一样吧。”竹原的声音变得有些懒洋洋的，他支着下巴，目光肆意地流连在黄濑脸上，不得不承认，如果单轮外貌，这两人还真的争不出个高低来。 虽然他老是把对方叫做“黄毛”，其实更准确点来说，黄濑的发色偏金，色泽明朗灿烂，备受阳光偏爱，耀眼得能够灼伤爱慕者的双目。 他的瞳孔却是柔软而甜蜜的琥珀色，恰到好处地配着飞扬的眼尾，不同于白兰那魔魅得有些危险的气质，黄濑的帅气更加清爽干净。 于是竹原决定以后称呼黄濑为“金毛”……话说果然换个描述方式就会感觉颜值的迷之提升。 但他突然有点犯呕——所以说他到底为什么要想不开用这么一大段一大段深情款款的文字去描述一位同性的外表？ 怎么想都是黄濑凉太的错。 【竹原涉好感度-5】 完全状况外的黄濑：“？？？” 黄濑：内在呢？内在呢？内在呢？ Chapter 5被攻略事件 今天轮到竹原做值日，他的搭档正是这两天存在感很高的松川幸。 因为对方的过于害羞，两人之前并没有讲过几句话。不过竹原突然想起被白兰收养的纳德，不由开口道：“松川同学最近早上都不去街口了呢。” “诶？”松川仿佛受到惊吓似的，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脸颊也慢慢地染上一层薄红。 “因为那里是晨跑的必经地，所以稍微有点在意。”竹原安抚性地朝她笑了笑。 结果松川的脸变得更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竹原差点以为自己的魅力值又回来了……明明和黄濑那家伙都能好好交流的不是吗？ 好在松川自我斗争了半天后，总算成功了：“因、因为……图书馆的工作，早、早上也要过去值班。” “啊，这样。其实我是想说那只狗，被白兰同学带回家收养了，你可以不用担心。” “真的吗？”松川唰地抬起头，声音也不自觉大了几个分贝，“太好了，我一直担心……” 可惜才说了几个字，她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妥，重新把头埋回胸前做鹌鹑状。 竹原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扫帚递给她：“老样子吧，你扫地，我去擦玻璃。” “是。”犹豫了一下，松川叫住竹原，“谢、谢谢你，竹竹竹竹原君……” 老实说，有点可爱。 擦玻璃的竹原因此有点恍恍惚惚，差点一脚踩空从椅子上摔下去——椅子摞在桌子上，真摔下去可不好看。 费了好大劲稳住自己，竹原松了口气，正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没有退化到擦个玻璃都能摔的程度，脚下的椅子却被什么猛地从侧边撞了一下，脱离了桌面，带着他一起向外倒了下去。 意料中的凄惨下场没有到来，有人接住了他，但自己也被惯性带来的力量弄得有点狼狈，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定。椅子“哐”地一声重重砸到地面，惊得教室里还在的所有人向着这个方向看来。 是黄濑凉太。 他也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竹原！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不小心？ 竹原掩藏在镜片下的双眼带着一丝难以发现的尖锐，不着痕迹地在黄濑面庞刮过，最终归于平静。 他展开一抹与平时无异的笑容：“谢谢你，黄濑君。” 伴随着竹原有些沙哑的道谢，黄濑听到好感度上升5点的提示，这才反应过来，难道说，刚刚这算是……竹原涉的攻略事件？ 未免也太粗暴、也太胡闹了点，他皱了皱眉。 【松川幸好感度+10】 不是吧，旁观者好感度都比被救者本人要加的多啊，黄濑腹诽，这吝啬人设不崩啊。 “那个，竹、竹原君，你没事吧？”松川不知何时来到二人面前，手指有些焦躁地反复捏着扫帚柄，看上去非常担心。 竹原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缩在黄濑怀里，不由地有点别扭地动了动身子，挣扎着落了地。 他眯眯眼：“完全没事，多亏了黄濑君。” 黄濑这才捏了捏有些隐隐作痛的手臂，他不由想起以前看过的见义勇为好青年接住从楼上掉下孩子后骨折的故事，有点欣慰，看来自己果然是个外貌与内在兼备的好人，能上社会新闻的那种。 他将椅子从地上拎起来放好，看着竹原还有些发白的脸，一时兴起了送佛送到西的念头：“不如我来帮你吧。”毕竟以他的身高踩个桌子就足够了。 出乎意料的是，竹原并没有拒绝，并在他擦玻璃期间似乎很担心地一直看着，最后甩给了他1.5点的好感度。松川倒是与害羞个性极不相符地又给予了5点，黄濑就这样痛并快乐着。 …… 竹原跪坐着，雾茫茫的双眼有些费劲地检查着自己手中的眼镜，镜片不知何故出现了几道裂纹，已经完全不能用了，看来得重新去配一副——毕竟这不是什么装逼利器，他这是祖传散光。 他思索着今天发生的事。 一开始那次确实是他自己不小心，但之后那次可不是什么意外，完全是恶意的事故。 目的倒也不是为了摔打摔打他，恐怕是为了让“凑巧”经过的黄濑接住自己。 其实很容易想明白，如同松川，如同北岛，如同他自己，这世上，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这个班级的一切人与物的存在，恐怕正是为了黄濑与白兰这样的“转学生”而服务的。 每个人都按照既定程序运转着，这让他想起自己每次跑步时突然变得沉重的身体、篮球投出后突然在空中改变的轨道，以及面目全非的试卷，不正是将他当做了提线木偶，随心所欲地掌控着吗？ 真过分啊，竹原轻嗤。 然而他们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呢？ 正思索着可能的答案，他放在案几的手机亮了亮，提醒他收到了一条新信息。 信息通知他近期消费即将超出信用额度，为了他的信用度，请及时还款，后面还贴心地附上了欠账数目：共八十四万五千四百二十七日元。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竹原盯着发信人看了很久，也并不能改变这信息确实来自银行而非什么诈骗集团的事实，果然这世上没有免费的晚餐。 从头说起。 当时莫名其妙在这栋房子里清醒过来后，他在房间里找到了姓竹原名涉但显然并不属于他的身份证、信用卡、医保卡，以及爱与梦学园的录取通知书。 他所在的城市与学校名一致，完美延续了古早少女漫的风格，并不存在于他所熟知的日本地图之上。再加上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自己认识的任意一个人，甚至也无法搜索到自己曾经所在的城市，竹原最终确定自己现今所处的日本与以前的并不是同一个，只好按照录取通知书上所写的地址与开学时间准时去了学校报道，希望能发现回家的线索。 那张并不属于他、但密码是六个零非常好破解的信用卡里一共存放着五百万日元，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生活到今天的费用来源，不出意外的话用到毕业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他在今天却收到了欠账通知信息。 完全是欺诈。 这意味着他暂时连眼镜也买不起。 找一份合乎心意的临时工作成了当务之急。 刚兴起找工作的念头，第二天出门时，信箱里便塞了各种各样的招聘广告。 仔细一看——分别来自女仆咖啡馆、鬼屋、侦探事务所、妖怪研究所……花样繁多且个个工资高昂，待遇良好。 竹原冷笑，默念着曾经中国友人教他的《莫生气》，将它们揉作一团，全部扔进了门前的垃圾筐里。 Chapter 6第三个转学生 五分钟后，竹原涉干了一件他以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干的事——掏垃圾。 虽然这些工作看起来非常不靠谱，来源也颇让人觉得厌恶，但对于背负着巨大债务的自己来说确实是一个可以思考的选择（除了女仆咖啡馆），尤其是那个鬼屋工作人员，他觉得还是很有趣的。 好吧，实际情况是，按照这个世界的套路，他出门可能完全找不到自己心目中的正常工作，比如刷刷盘子什么的，所以还是要留条后路。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包括他在内，两位转学生的打工面板也于昨日悄无声息地上线了。 这周的生物课轮到实验课，虽然他和老搭档水木一马都有了新同桌，但两人还是凑在一起，理所当然的，白兰与黄濑撞上了。 实验不算很难，洋葱表皮细胞观测而已。 竹原眯着眼睛有些困难地拿镊子撕着洋葱皮，凑得很近，但一点鼻酸想要流泪的症状都没有，让他不禁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嗅觉。 因为他现在各方面水平都和水木都差不多，两个人合作起来倒也算舒心，不会出现什么摩擦，甚至因为是老搭档，配合得非常不错。 他不由地分了点注意力给旁边的转学生二人组，老实说，不太能想象白兰这种人对着个洋葱苦手的样子。 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们似乎分配好了任务，制作玻片标本的活计交给黄濑，调试显微镜则由白兰负责。 比起白兰不紧不慢、赏心悦目的动作，黄濑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竹原迟迟没有出现的流泪症状在他身上体现无疑，不一会眼睛就变得红彤彤的，让他有些难受地用手背擦了又擦，结果被更加刺鼻的气味熏到真·泪流满面。 ……好蠢。竹原不忍再看。 【竹原涉好感度+5】 “嗯？”黄濑发现自己从来就没弄懂过竹原的加减法，但他至少已经学会了不去计较。 这边，在经历了表皮总是不自觉折叠、盖玻片时不小心灌进去一堆气泡之后，竹原二人组成功卡死在了用显微镜观测这块。 先说清楚，竹原生物学得不错的，更准确点说，他就没有不擅长的科目。现在情况是，显微镜和标本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无论如也只能看到一团漆黑。 水木一马：“可能是粗准焦螺旋没调好。” 竹原也不争辩，任由他对着显微镜一通捣鼓。 结果自然是失败的。 结果水木眼睛一亮：“我去请教一下白兰大人吧！” 白兰……大人？这个白兰后援会专属的称呼从水木一马的嘴巴里蹦出来简直惊悚，前几天体育课他对着黄濑那副死样子还历历在目，结果居然转头拜倒在了白兰的校服裤下，这让竹原不由地对白兰高看一眼，调、教功力绝赞。 白兰倒也没有拒绝，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粗准焦螺旋：“是这里的问题哟。”说着把显微镜恢复到了它五分钟之前的样子，“呐，可以了。” 水木非常激动：“不愧是白兰大人！” 竹原：“……”什么玩意啊？你还记得刚才是谁动了那个焦螺旋吗？ 他凑到目镜前看了一眼，虽然不合理，但这回的确是成功了，洋葱表皮细胞一览无余，不过他眼镜还没配，只看到一团深深浅浅的紫。 啊，这个洋葱的表皮细胞和白兰瞳孔颜色一模一样呢，竹原感叹。 旁观的黄濑觉得自己完全输了。尽管在运动方面他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但一涉及到学习他就头痛，他那总是徘徊在及格线之下的成绩可能是唯一的黑点。 他顺手打开水木一马的好感度界面，白兰名字后那高达80的数字让他目瞪口呆，难怪这么“忠心耿耿”。 真奇怪，这个家伙莫非是白兰的重点攻略对象？他撇了撇嘴，有些不以为然，如果真要他去攻略水木这样的人，还恕他敬谢不敏。 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他还是点开了竹原的面板——白兰的好感度比起上次来说，多了0.5。 他简直要笑出声来，自己刚刚明明什么也没做结果得分是白兰的十倍。非常好，是他熟悉的竹原涉。 当然，他不知道，那0.5点好感度是竹原看在白兰手指长得不错的份上给的。 竹原回到教室，对着模糊不清的黑板叹了口气。还是要尽快将配眼镜提上日程，反正信用卡还有可刷的空间，债多不压身嘛。 黄濑凉太一到上课时间就容易开小差，他自然也注意到平时一向认真做笔记的同桌今天没什么动静。他见过竹原的笔记，条理清晰，字迹工整，让他想起好友绿间真太郎的笔记。不过那位是常年与赤司竞争全校第一的真学霸，这位却被介绍为“成绩中等”。 如果没有成果，那么就得不到认可，是黄濑这类眼高于顶的人生赢家的通病——因为那意味着缺少最为重要的才能。 啊，又想和以前的队友打篮球了，这学校篮球队的水平不行啊，完全爽不到。黄濑恹恹地叹了口气，突然有点好奇：“呐，竹原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呢？” 竹原转头面向他，没有眼镜遮挡的眼镜看起来有点雾茫茫的，但上挑的眼尾却又非常具有侵略性，构成了一张奇妙但不违和的面孔。黄濑再一次直观地认识到，其实竹原长得非常好看。 竹原思索了一阵：“大概是没有。” 语气并不怅然若失，抽离开一切情绪，只是平静地做个陈述。 黄濑看着竹原，并不觉得意外，轻轻笑了。是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世界上这样的人一向很多。 在对篮球升起兴趣前，他也是这样，看什么都觉得无聊。他尝试了许多不同的社团，但都因为上手太快而毫无乐趣，模特也并不是喜欢才在做，生活的每一天都和前一天没什么变化。 虽然不知道能喜欢篮球多久，但他珍惜这样的时光。 啊，想回家。黄濑心情不大美妙，又感叹了一遍，最后枕着自己手臂趴桌上睡了。 放学后竹原去配眼镜，挑了副和以前一样的黑框，但度数好像加深不少，他有点苦恼，但这和天要下雨一样，是不可挽回的事情。 回家后发现隔壁好像搬来了新住户，正赶上对方出门倒垃圾。 新住户年纪并不大，和自己差不了几岁，偏金的茶色短发清清爽爽，看上去脾气就很好的样子，穿着白衬衫和西裤，应该是哪所学校的校服。 但在看到自己的瞬间，对方猫一般的瞳孔却骤然紧锁起来——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 竹原心中揣测着，面上却不显，笑容温和地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竹原涉，住在这里，请多关照。” 茶发少年不大明显地咽了口口水，平静下来，声音如同夏日里的风徐徐吹来：“你好，我是夏目贵志。”但他的视线似乎并没有在看自己，依旧万分紧张地落在虚空中一点。 竹原确定这附近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了。 夏目贵志看着竹原走进自己的房子，面色有些苍白。 他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也有妖怪——看不见脸孔的、如同山丘一般巨大的黑色烟雾状妖怪张牙舞爪地压在那少年单薄的肩头，散发着浓厚的不祥气息，非常危险。 他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种妖怪，一向依赖的猫咪老师也不在身边，不禁有些无措。 他来到这里的方式与其他人大概也不相同。 最近，山间许多妖怪都无故失踪了，源头似乎是新冒出来的，被他们称作“许愿泉”的一眼泉水。他有点不放心，接受了小妖怪的委托，放学后悄悄跑进山林，在妖怪们的带领下寻找到了它。泉水乍一看没有任何特别指出，却对他产生了巨大的吸力，他一头栽进泉水，来到了这个全新的世界，脑子里被灌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规则与指示。 其中一条就是第二天去爱与梦学园报道。 比起机械音所说的什么攻略，他现在更加关心那些同样掉进泉水消失的妖怪——自己是否能在这里找到它们并将它们一起带回去呢？ 等到站在二年a班的讲台前，夏目才发现自己昨天是大惊小怪了。 撇开竹原涉那只贯穿了天花板、大部分躯体都看不见的妖怪，第三排粉色头发的女生肩膀上坐着两三个鲜血淋漓、面容支离破碎的灵体、第一排的女生耳边飞着巴掌大的、头戴花冠的小精灵…… 整个教室一共也就三十个人，但起码一半人身边跟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些甚至不是妖怪也不是鬼魂，根本看不出种类。 在这一连串的精神冲击下，出现在夏目贵志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教室好挤。 他想他真的需要猫咪老师。 竹原觉得他的新邻居快哭了。 最后夏目坐在安倍麻衣的旁边，正是那位小精灵的拥有者。 夏目虽不如黄濑、白兰二人那么惹眼，但也长得十分清秀，下课后来找他搭讪的女生也不少。 有人问：“虽然这么说很不礼貌，但总觉得夏目同学看起来比我们成熟呢，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学长呢。” 确实已经是高一生的夏目前辈不大擅长说谎，只能有些愧疚地应和到：“嗯……我一直被这么说呢。” Chapter 7进击的夏目 事实上，竹原猜得很对，他在街上转了很久都没见哪家招工。 有时候不必非往牛角尖里钻，他也不纠结，直接去了自己比较中意的鬼屋那里应聘，很顺利就被录取，主管甚至还很贴心地赠送他在游乐园派传单的工作，穿玩偶装的那种，周六日上岗即可。 至于他求而不得的侍应生、甜品店助手这样正常的工作被黄濑和白兰分别领取了，夏目则决定去妖怪研究所碰碰运气，一方面期待他们会有他想知道的线索，一方面有点害怕这里面在用无辜的妖怪做*实验。 黄濑下定决心第一个攻略目标是桑原后，行为举止收敛不少，甚至表现得对其他女生不假辞色。 众所周知，想要攻略多名人物有一处难点——雨露均沾。 攻略值达到某个节点时，攻略者对目标外的女性表现出暧昧会直接引起攻略目标好感度的直线下降。想要顺利开启全部支线的话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瞒着攻略对象同时与多名目标交往，当然搞不好修罗场就惨变火葬场，开启意想不到的鬼畜结局；另一种呢，趁着所有目标好感度都还在及格线之下时，专注发展一条支线，成功拿下后再和平分手，紧接着再开启下一条，正是黄濑选择的做法。 交往时用心，即便很快分手也让人无从指责，更何况他知道的不少女生经常抱着“啊，比起上一任来说，我才是更适合你的人”这样的浪漫想法。 虽然没有和女生真正交往过，但他天生擅长这种事。 桑原站在他桌前，粉色的头发垂在胸前，露出完美的肩膀线条，面容姣好，或者说精致过头了，像主人最钟爱的人偶，花费了许多心血被手指一点一点捏造出来。 她是为了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学园祭的事找黄濑。 经过投票后，二年a班选择了话剧作为班级宣传的方式。可别笑话老土，毕竟除了这个选项外，也无非就是咖啡厅、鬼屋、饭馆这几种，翻不出什么新意。更何况，新来的三名转学生都各有千秋，尤其是金发的黄濑，勘称王子这一形象的最佳代言人，如果能说动他们都参加演出，二年a班赢定了。 “啊，演话剧这个，我可能有点……”黄濑故意语焉不详，看上去有些苦恼。 桑原轻轻咬住下唇，目露期盼地看着他：“不行吗？” “没有经验呢。”黄濑顿了顿，面上倏地展露了一个笑容，朝着她眨了眨眼，“不过，是百合子的要求的话，我会努力看看的。” 桑原藏在发中的耳朵尖霎时红得能滴血，她长长的睫毛如蝶翼颤了颤：“那么就拜托黄濑君了。”说着她转而看向置身事外的竹原，“竹原君有兴趣吗？还有不少角色空缺呢。” 比起之前的殷殷期盼，这句话里的个人情绪就收敛了许多，完全是公事公办鼓励参与的口吻。 竹原自然不会在意：“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还是把机会让给适合的人吧。” “竹原君，有没有才能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话剧演出的话，其实大家都是第一次。”遭到变相的拒绝桑原并没有打住，反而微微提高了语调，仿佛真的非常希望竹原的加入似的。 “那么换种说法吧，我没有兴趣。”竹原手中的笔停止转动，在桌面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带着笑意毫不畏惧地对上桑原一瞬间变得极其可怕起来的视线——当然，是在黄濑看不见的角度。 “真遗憾。”桑原糯糯地感叹了一句，瞳孔像是融化了的樱色金平糖，柔软又甜蜜，目光又转回黄濑身上，有些羞怯地对着他一笑，奔着她下一个目标去了。 虽然没有看到二人视线间的交锋，但黄濑很敏锐地察觉到了竹原和桑原间汹涌的暗潮。 “你……”他有些犹豫。 竹原压根懒得理会，忙着翻抄自己的笔记，之前那版不小心抄错了一个字。他的强迫症最近愈发严重，毕竟考试分数好久没见百，只能从这种力所能及的细枝末节下手满足自己。 黄濑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桑原的好感度已经有70了，换算一下的话，可以说是友达以上。但很奇怪，他们这才是第二次交流。 他多少有些不安。 虽然说，同班又是邻居，但竹原也没想过去接近夏目，尽管对方的某些表现令他稍微有点在意。他没想到的是，放学后，夏目竟然主动叫住了他。 “竹原君，一起走吧。” 夏目应该并不是主动型的人，说出这句话后就一直一副局促的模样，似乎已经在思考被拒绝后的对策了。 竹原当然不会拒绝他。 两个人肩并肩地走在路上，夏目突然问道：“虽然有些失礼，但……竹原君你有时候会觉得肩膀有点沉重吗？” 竹原停住了步伐。 他压下纷乱的思绪，不甚在意地笑了笑：“的确是这样，大概是平时坐姿不太正确吧，我都怀疑自己肩颈硬化了。夏目君问这个做什么？” 夏目沉默了一下：“因为我有时候也会这样，很苦恼吧。” “是呀，最近做什么都不顺心，倒霉透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身体影响了。” “其实我有学过一点按压肩膀的技巧，竹原君介意我试一试吗？” “咦？” 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发展成这样，竹原邀请夏目到自己家小坐。 夏目跟在竹原身后，看到房子内部全貌后有点惊讶。他住的并不是自己的房子，所以里面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一丝家的气息，但竹原家竟然也是这样。家具擦的很干净，种类也都齐全，但没什么私人化的物品，甚至连一张相片也看不见。 最重要的是，并不像有其他人在的样子。 他没有询问，毕竟今天这么打扰对方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因为自己特殊的能力，他没有办法对竹原这种情况视而不见。他想要帮助竹原，但这或许是种自以为是的傲慢。 竹原似乎没有发现夏目的不安，起身为他泡茶。趁着这个机会，夏目伸手，一把将竹原肩膀上的巨大妖怪拽了下来。 那只妖怪可能有些迟钝，即便如此也没有挣扎，只是顽固地伸出一条黑色的触手，死死地缠绕在竹原的脖颈上，简直让夏目出了一身冷汗。 夏目的动作并不大，但竹原还是注意到了，他当作没看见，径自去了茶叶往厨房去：“还请夏目君稍等片刻。” 确认竹原不会发现自己后，夏目压低嗓音试图和那只看不出品种的妖怪交流。 从竹原的描述中，他了解到这极有可能是一只招致灾厄的妖怪，一般来说，这种妖怪性格都很阴沉或者邪恶，看见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吃掉自己以获得纯粹的妖力，但这只妖怪却对自己完全没有反应，只对竹原有着强大的执念。他也不能像平时一样用拳头打跑它们，只好与它进行谈判，试图找出原因。 但对方却毫无反应。 其实找了个好角度偷窥夏目自言自语的竹原：“……” 妖怪……？他若有所思地拎着水壶，想起夏目见到自己后的种种不对劲，得出两个结论——要么这位夏目贵志是个患有臆想症的疯子，要么这个世界属性玄幻，妖魔鬼怪确实存在。 一直以来都是个坚定唯物主义者的竹原有点动摇，但事实是，从他莫名其妙换了个世界的那天，信仰就有点站不稳脚跟了。 如果是真的，那么夏目贵志可真是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见了一面就试图帮助自己，甚至完全不求回报。他有种预感，要摆脱现在的处境，也许对方真的非常有用。 竹原端着托盘走出厨房，放了一杯热茶在对方面前：“夏目君是来我家的第一个人呢。” 夏目：“诶！……谢谢。” 竹原笑了：“夏目君看起来完全不擅长和人相处呢。” 【竹原涉好感度+30】 这是夏目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他人的善意，他有些窘迫，自己今天却又没能帮上什么忙，他简直又羞又愧，下定决心一定要帮竹原解决妖怪的问题。 “那么夏目君之前说的那个小技巧……”热气将竹原的镜片熏白，盖住他有些揶揄的双眼。 “啊，对，不过我并不是很专业，还请竹原君不要介意。”夏目说着真的站起来帮竹原按压起肩膀来，他之前为了塔子阿姨特意学过，所以手法其实相当不错。 “竹原君，稍微放松一点，肩膀有点僵硬呢。” 竹原有点新奇地享受着夏目的服务，惬意地眯起了眼。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懒洋洋的，在夏目耳畔轻轻挠了一下：“谢谢。” 【竹原涉好感度+10】 夏目贵志，再一次手足无措起来。 Chapter 8是战争啊 竹原和夏目很快就熟悉起来。 夏目因为早年的遭遇，总是不能很好地明白他人的心意，经常被猫咪老师说是迟钝，就算有了很好的朋友，他也还是习惯一个人承担所有的秘密，担心拥有的一切总有一天会离他远去。 与竹原交往，好感度的存在使他能够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某些举动令对方感到高兴，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安心的事。 而竹原对夏目也多少有所了解。温柔有时会成为割伤自己的利刃，但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就是难以拒绝的诱惑。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性格的家伙，但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他会半真半假地同夏目抱怨：“以前体育明明很好的，结果现在越来越差，差点过不了及格线。文化课成绩也是这样。” 这时候夏目就会蹙起眉，苦恼地盯着虚空。 他试过了不少方法，却始终没办法让竹原摆脱那只妖怪——他现在怀疑那根本就不是妖怪，没有自我意志，只懂得机械地执行着某个任务。根据竹原透漏出来的信息，似乎那个任务正是一点一点从各方面使他变得差劲。 这真是太奇怪了。 他决心找个机会向妖怪研究所的成员偷偷求助一下。 他之前成功获得在那里打工的机会，了解到研究所的每个成员都或多或少地拥有某种特殊能力，并非普通人因兴趣而集合的草根组织。令他放松又担忧的是，研究所并没有在用妖怪做*实验，但他们也从未听说最近有新妖怪出现。 夏目的寻找妖怪之途暂时陷入了僵局，他现在首要任务是帮助竹原。 与此同时，学园祭的话剧也在紧锣密鼓的排练中。 二年a班没有选择历年来都十分火热的《王子复仇记》或是《灰姑娘》之类的剧本，而是很有新意地挑了《快乐王子》，将燕子拟人化。 王子一角由黄濑凉太担任，但燕子一角却有颇多争议。 首先是性别，一派认为既然拟人化，那么应当将燕子的性别转变为女性，与快乐王子来一段缠绵又无果的恋爱，无疑会十分吸睛。 另一派则认为应遵循原著，由男性扮演燕子，燕子与王子之间的感情不应肤浅地用爱情表现，而是超越了性别、物种与生死的崇高羁绊。 当然还有那么一小撮认为燕子性别男也可以和王子谈谈恋爱，忽略不提。 最后崇高羁绊派获得胜利。 但没有男孩子愿意演。 原因无他——“我要陪着你。我要永远陪着你。我要一直陪着你。”“你愿意让我亲吻你的手吗？”这剧的台词实在太破廉耻。 更何况，燕子死去前，亲吻了王子的嘴唇，而且这块被文娱委员拍板为全剧的戏肉，绝对不能删。 “那么就来抽签吧。”桑原百合子站在讲台前，言笑晏晏。 长时间观察同班同学的经验让竹原眉毛一跳，知道要遭。 等签子拿到手中时，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这一出闹剧完全就是桑原这个小气又恶毒的女人为了之前的事故意整他。 “竹原君，有没有才能不试一试怎么能知道呢？话剧演出的话，其实大家都是第一次。我相信竹原君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惊喜。”桑原以胜利者的姿态重复了一遍上次与竹原的对话，上扬的嘴角无比讥诮，竹原觉得满教室仿佛都瞎了，竟然还有人在这个时候喊“女神好温柔”。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王子”，摇了摇头，啧，眼神最不好的在这里。 “喂！”黄濑被这一眼看得发毛，他想了想，有点尴尬地找话题：“咳，所以说……最后那个，应该是借位吧？” 竹原端庄地微笑：“那不然呢？” 他那副你还想怎样的表情让黄濑有点委屈，只好自己一个人别过头去清嗓子掩饰糟糕的心情。 #最近和同桌越来越难相处了怎么办# 但是，刚才也没听见扣好感度啊？ 黄濑有点不放心地戳开竹原的面板，自己名字后面果然和上次一样，依旧是20.5点的好感度，不由地松了口气。 但那个新来的夏目贵志？50点好感度？这是何方神圣啊！ 说起来，明明自己最先来的，而且坐得也是最近的，结果好感度竟然最低……黄濑宽面泪，他有这么差劲吗？ 除了王子与燕子，《快乐王子》一剧共有裁缝母女、年轻的剧作家、卖火柴的小女孩、市长、市参议员、上帝等数十位角色，基本上全班都能参与其中，所以大家的劲头很高，排练非常顺利。 除了两位主演。 初见面一幕，燕子竹原问：“你是谁？” 王子黄濑回答：“快乐王子。” “那你又为什么哭呢？”燕子竹原说，“你把我身上都打湿了。” 很普通的四句话，竹原本该关心怜悯的问话中却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嫌弃，黄濑的王子自然也无法回应以正确的情绪，两个人干巴巴地对着话，空气里充斥着迷之尴尬。 但竹原和其他人对戏又对得很好，尤其是卖火柴的小男孩，夏目贵志。 “天哪，一块多么美丽的玻璃啊！”夏目说完唯一一句台词，就欢欣鼓舞地往家跑去。 燕子注视着他的背影，眼神欣慰又空茫，表情完美——他看出来夏目真的蛮开心的，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班级活动。 很明显根源是竹原不高兴，不想搭理黄濑凉太。 但这是有原因的——不光是因为他和黄濑相性不合。 作为一只燕子，文娱委员桑原百合子兼舞台监督要求他每一次行动时都要展开双臂挥动…… ？竹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智障。 他连话都懒得说，交叉双臂靠在墙壁上，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 桑原蹙起眉头：“竹原君，你这样是在耽误我们所有人的时间。作为舞台监督，我真的努力想呈现最完美的作品给观众。” 竹原叹气：“最开始抽到这个签我就很不愿意呢，但为了我们班，我愿意努力尝试，所以并没有推三阻四就答应了。可是这个动作我真的做不到，难道百合子你就不能谅解我一点吗？” 竹原的声音偏清冷，但他用了七分温柔三分缠绵来念“百合子”这个名字，让这场本该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变得仿若情人间的呢喃。 桑原：“……你！” 心情复杂的黄濑正在观战，眼前却突然弹出了一个面板。 【竹原涉】or【桑原百合子】 请选择。 他面上的表情凝固了。 非要这样吗！ 那当然选桑原了！第一攻略目标就是有这样的优先权！ “其实百合子说得很对，如果没有挥臂的动作，那就体现不出燕子的形象啦。而且，我觉得小竹原做那个动作一定很可爱~”他自认为十分理直气壮，却没留意到自己心虚地连竹原的称呼都变了。 【桑原百合子好感度+10】 【竹原涉好感度-10】 二人的心情瞬间通过好感度的涨落精准地传达给了黄濑。 很好，非常好，黄濑保持微笑。 当然，黄濑表态是他一个人的事，竹原依旧一副谁说也不听的高冷样，看天看地看风景。 这件事最后被擅长手工的望月葵同学解决了，她利用纸板给竹原做了对翅膀。 但目前来说，竹黄这对同桌是无法好好相处了。 Chapter 9快乐王子 盼望着，盼望着，学园祭终于到达了。 心灵手巧的望月正为竹原上妆——吹风机吹膨头发，让它们细碎而自由地散落，取下无趣的眼镜，换上浅灰色隐形，再用眉笔拉长眉尾，染作氤氲的墨色，配上本就上挑的眼，最简单不过的色彩竟显出几分绮丽来。 望月不自觉红了脸，有点不知所措地对着这张自己描画出的脸：“啊，怎么办……” 当然不是说不好看，只是和她一开始想要的效果差得有些远，这让她有些苦恼。要形容的话，就是不像精灵，像个妖物。 但她完全舍不得再改，索性连眼尾一起描了，再打上一层唇彩，破罐子破摔地让这张脸的画风奔着妖里妖气一去不复返。 “竹原君……”望月少女捧脸露出迷之微笑，“赛高！啊啊啊竹原君果然是最棒的！” 这是她最完美、最得意的作品！ “美得我心碎呜哇哇啊啊啊！” 竹原被她的鬼哭狼嚎吓了一跳，拿过扣在桌面的镜子看了一眼，语调平静：“望月同学，太过夸张了。” “咳咳，妆感就是要重一点台下才看得清嘛。”望月像模像样地敷衍两句，在他没提出更多质疑前就眼疾手快地把化妆工具都收拾好，提着小包包哼着歌闪了。 本来望月还该给黄濑上妆的，但这份活计被桑原亲自接手了，一开始她是有点失落的，能近距离接触帅气的黄濑君的机会可是很难得的！现在她已经完全得到了治愈，满脑子都是竹原的脸，她简直想在地上打个滚，或者嚎叫，好叫大家都知道她发掘出了如何令人惊叹的宝藏。 爆炸吧，学园祭！ 穿着白衬衣和黑色小马甲的竹原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众人的反应正如望月葵所预料的那样，充满了惊异，空气里可以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不过不是冲着竹原涉去的。 “望月同学，你的化妆技术真好！” “出神入化！” “下次也帮我化一个吧！” “真的是化妆改变人生啊！” 望月葵：“咦……？” 虽然是对她化妆技术的认可，她却微妙地一点也不开心起来。 锦上添花很好，但明明花本身的存在才是最棒的啊！ 竹原对少女的心事一无所知，他对自己的新形象其实没多大意见，只觉得再涂点面粉他大概能去出演能剧。 这边，黄濑凉太终于重磅登场。 阳光缀成的发，海水汇集成的眼瞳，同样是白衬打底，外搭一件金线编制而成的掐腰马甲，下着束边马裤，腰间悬挂着宝剑，无一处不令人窒息。 桑原站在他身边，笑靥如花，两个人勘称天生一对。 黄濑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立在一边的竹原，他自然地走过去，展露了一个笑容：“今天的竹原相当帅气呢~” 竹原微微颔首，挑起半边眉：“你也不赖。” 闹矛盾是一回事，最终演出又是另一回事，二人转瞬间达成君子协议，一拍即合。 话剧正式开幕—— 作为一尊雕像，王子黄濑一动不动、直立着在台阶之上接受众人对他的赞美。 “他像风标一样漂亮。” “他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他比梦境还要美好。” 观众点头赞同，这个崭新的帅哥以前没见过呢！ 而燕子竹原忙着在舞台另一端撩妹。他爱上腰肢纤细的芦苇小姐。 他虚捧住芦苇小姐娇艳的面庞，灰色的瞳孔里全是她的影子，压低声音问道：“我可以爱你吗？” 芦苇小姐不说话，脸红红的摇摆两下身子。 燕子与芦苇缠绵许久，最终觉得厌倦，离开了。 他跨越整个舞台，看见站立着的王子，停了下来，拖着翅膀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你是谁？”竹原的神情是与面容不符的稚气，他歪着脑袋，好奇地询问。 黄濑觉得自己喉咙有点干，甚至是痒，他抿了抿唇，竭力使自己的双眼泛起一点泪光，说起蠢毙了的自我介绍：“快乐王子。” 竹原仗着自己背对观众席，恶劣地翘了翘嘴角，屈起食指在黄濑睫毛上轻轻刮过，声音里充满充满怜悯与关爱，透过耳麦清晰传递到每个人的耳中：“那你又为什么哭呢？把我的羽毛都打湿了。” 黄濑被小小地摆了一道，依旧顽强地背台词，讲述他作为雕像见证的一切辛酸。最后他开口要求：“燕子，燕子，小燕子，你愿意把我剑柄上的红宝石取下来，送给那扇窗里的裁缝母女吗？” 可燕子是要去埃及的。 王子只好忧郁地看着他：“燕子，燕子，小燕子，你不愿意陪我过一夜，做我的信使吗？” 也许是他独特的亲密称呼打动了燕子，也许是他俊美得令人心动的容颜使燕子无法拒绝，他伸出手环抱住了自己，低低地说：“这儿太冷了。 但我愿意陪你过上一夜，并做你的信使。” 燕子将王子宝剑上的红宝石取下来，悄悄放在裁缝的桌子上。 又过了一天，燕子向王子告辞，他要去埃及了。 王子叫住了他：“燕子，燕子，小燕子，你愿意再陪我过一夜吗？” 年轻的剧作家在冬夜为写出剧本而努力，王子恳求燕子将他的眼睛摘下，送给这位年轻人。 这里出了一点小问题——竹原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黄濑一只隐形眼镜取下来。 究竟是谁出的馊主意，用隐形眼镜当蓝宝石？虽然有点滑稽，但随便找两片蓝纸片贴在王子眼皮上都会比现在的情况好。 竹原把耳麦往旁边推了推，确保声音不会被收进去，凑近黄濑耳边：“不要动。如果你往后缩，我就得分出一只手固定你的脑袋。” 说着他用两根手指撑开了黄濑的眼皮，如临大敌般伸出另一只手去触摸眼球上的那层薄片。 黄濑瞪大了眼，万分紧张地吞咽着口水，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却还是无法控制地“嗷”了一声，很不幸地被耳麦收录了进去。 观众席似乎传来了善意的哄笑。 他们演的可不是喜剧。竹原面沉如水，手上的动作却放得更轻，稍稍一推，成功地将隐形挤了出来。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黄濑变回琥珀色的左眼：“亲爱的王子，我让你感受到疼痛了吗？” 黄濑立马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地接道：“不，不用担心。只有心灵的伤口能使我疼痛。” 燕子把王子的左眼给了剧作家。 他又回去和王子告别：“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王子依旧用他独特的方式叫他：“燕子，燕子，小燕子，你不愿再陪我过一夜吗？” 燕子坐在了王子脚边，有人注意到，他的嘴唇不知何时慢慢地褪去了血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的声音里充满疲惫，但更多的是向往，他轻轻地说：“冬天到了，寒冷的雪就要来了。 而在埃及，太阳挂在葱绿的棕搁树上，暖和极了，还有躺在泥塘中的鳄鱼懒洋洋地环顾着四周。我的朋友们正在巴尔贝克古城的神庙里建筑巢穴，那些粉红和银白色的鸽子们一边望着他们干活，一边相互倾诉着情话。 亲爱的王子，我不得不离你而去了，只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明年春天我要给你带回两颗美丽的宝石，弥补你因送给别人而失掉的那两颗，红宝石会比一朵红玫瑰还红，蓝宝石也比大海更蓝。” 王子没有回答他，只是说起下面广场上那个可怜的卖火柴的小男孩，他恳请燕子把他的右眼也摘下，送给小男孩。 竹原又重复了一遍摘左眼的流程，这回黄濑倒是很配合，颇有种放任自流的姿态。 从小男孩那里回来后，燕子就没有再说自己要去埃及。 他说：“你现在瞎了，我要永远陪着你。”他把头轻轻靠上王子的腿，坐在台阶上给王子讲述他曾经见过的一切。 “我要一直陪着你。” 但王子更关心穷人们的处境。 燕子只好一根一根地抽去王子马甲上的金线，满舞台跑来跑去，放进每一个穷人的手中。 最后，他回到王子那里与他告别时，声音恹恹的，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了。 “再见了，亲爱的王子！你愿意让我亲吻你的手吗？” 王子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表现得非常开心：“我很高兴你终于要飞往埃及了，你在这儿呆得太久了。不过你得亲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 “我要去的地方不是埃及。”竹原站起来，面对着黄濑，说完了他的最后一句台词，“我要去死亡之家，死亡是长眠的兄弟，不是吗？” 他垂下眼睫，面容上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对人世的留恋，反而充满了从容与难言的坚定，没有半分犹豫地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凑上去“吻”了一下王子——至少在观众们看来是这么回事，然后倒在了王子的脚边，死去了。 所有的穷人都在微笑，眼中充满对生活的希望，大声地叫喊着，嬉戏起来。只有王子和燕子在的角落冷冰冰的，燕子死去的瞬间，王子用铅块做的心裂成了两半，这座雕像也一同死去了。 白色的雪纷纷扬扬地洒在他们的身上。 同样是死亡，竹原可以安稳地闭起眼躺在地上等谢幕，黄濑还得让自己的躯体站着。 不过这也不是很难，因为他的身体从刚才起就一直是僵硬状态。 虽然并没有真的被亲吻，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相当近，唇与唇不过隔着一线，他只要再往前那么一点点就能碰上。近到，他嗅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味道，又青又涩，仿佛树叶被揉碎后流出来的汁液，似乎是橙花，不然就是苦橙……他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眼观鼻，鼻观心，拒绝继续发散思维。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一切都太可怕了！总之现在黄濑凉太满脑子跑马，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炸烟花，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对着他轰个不停。 还没等他炸够，反面角色市长就翩翩出场了，由白兰·杰索同学友情出演。 观众：啊，又一个崭新的帅哥！ “我的天啊！快乐王子怎么如此难看！”本是夸张粗鄙的语言从他嘴里吐出来就莫名带上了优雅的韵律。 “他剑柄上的红色宝石已经掉了，蓝宝石眼珠也不见了，也不再是黄金的了，实际上，他比一个要饭的强不了多少。” “还有在他的脚下躺着一只死鸟！”白兰勾起嘴角，抬脚踢了踢竹原的“尸体”，“我们真应该发布一个声明，禁止鸟类死在这个地方。” 竹原和黄濑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最后，他总结道：“下次再筑一个雕像吧，我的雕像。” 他忠实的拥护者水木一马递上一包未开封的棉花糖：“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本该出场的上帝与天使都被删去了。比起燕子和快乐王子快乐地生活在天堂这个结局，双双死亡似乎更有妙趣。 不是所有的逝去都能被挽回，结局自然也不必完美。 二年a班的话剧获得了全场激烈的掌声。 虽然有点小瑕疵，但这的确是一部经典的作品，特别是最后燕子死亡那里，不少人掉了眼泪。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部剧王子很帅，燕子也好看，连市长都帅，颜值逆天。 观众a：“啊但我老觉得那里怪怪的。” 观众b：“其实我也这么想，说不出来那种。” 观众c：“完了，我不想站cp。” 观众d：“明明是纯洁又崇高的羁绊啊！有什么好说的！” 竹原觉得心情舒畅，整出话剧节奏都掌握在他手中，这让他感到愉悦。但他不享受掌声，因为他从不在意别人的认可。 没有留下来与大家一起庆祝，他无声无息地走了出去。 Chapter 10所谓剑士 学园祭不止班级有活动，社团也有特别企划。竹原想了想，往剑道部的方向走去。 与往年一样，剑道部照旧做现场演示。场中二人都正规地带着护具，但通过身形竹原很轻松地判断出其中一名正是剑道部部长河内，与他对战的则是一年级那个非常有天赋的新生木下，这应当是一场指导战。 作为剑道部部长，河内的实力毋庸置疑，据说已经达到了三段水准，只是碍于年纪不够没有拿到资格而已。 三分钟不到，这场比赛以河内率先拿到两分胜出为结果，他正准备将刚才一战中木下所暴露出来的不足告知，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话说，踢馆应该也可以吧。” 竹原循着出声方向看去，发言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少年，浅栗色短发，暗红色眼眸，眼睛圆滚滚的，看起来人畜无害，让人完全无法将他和刚刚那句有点不太礼貌的问话联系起来。他穿着颇有些奇怪的黑色制服外套，腰间挂着一柄太刀，身形纤长，脸上满是少年人的天真，一步步地走向河内。 河内一怔，肃容道：“当然可以。” 见他没有任何防护装备，旁边的木下取下自己的护具想要递给他，却被拒绝了。河内见此，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也将自己的护具全部卸了下来。 浅发少年像是没看到般自顾自解下腰间日本刀，随手将那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太刀扔到了地上，接过了木下的竹剑。 “听说你有三段实力，非常厉害？”少年咀嚼着三段这个新奇的词汇，多少对这里人实力划分标准有点兴趣，这才是他主动出声的原因。但也不值得抱太多期待，毕竟刚刚的比赛毫无看头，权当作是打发时间。 见二人准备就绪，裁判宣布了开始。 开始的话音刚落，少年手中的竹刀就猛地劈向了河内的面门！这一剑来的声势并不大，甚至是平常无奇，动作间带起的风却刺得河内汗毛倒竖，靠着身体的本能疾退几步以离开对方的攻击范围。但无论他如何移动，一股被锁定的感觉都死死地攫住了他，他觉得自己像只困在蛛网的昆虫，恍惚间四面八方都是剑影——他竟在这关键的时刻走神了！ 下一秒，对方的竹剑就已经刺向了他的咽喉。 二人交手实在太快，场外众人甚至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全场哗然！ 就连裁判也十分惊异，停顿了几秒后方才宣布：“刺喉有效！一本！” 河内的额头不知何时已经满是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在裁判宣布比赛继续后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这一击并没有因为心态失去水准，相反的甚至有超越以往的趋势，凌厉而迅疾，连他自己也为之惊叹。这次的话……一定可以！但那少年只是略略向右偏了偏竹剑，就着这个姿势往下一按，稳稳地接住了这一击，然后于电光火石间朝他动作开合间露出的空门挥刀斩下，狠狠地击在他的腰侧。 经历了第一次洗礼的裁判这回反应快了许多，立马宣判：“打胴有效！二本！” 时间不过一分钟而已。 即便不懂剑道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与面色苍白、喘气不止的河内相比，那名少年甚至一滴汗也未流。 如果说，作为败者的河内都拥有三段的傲人实力，那么这名少年的段数又该是多少呢？ “五段？不会是六段吧？”剑道部的成员们也无比震惊地揣测着。 实际上，这名少年——或者称呼他为冲田总悟，江户真选组一番队队长，同时也是真选组第一剑士，他在剑道的造诣难以用现今所谓的体育剑道段位划分，是真正斩杀过生命的死亡剑道。真要说的话，也许会是十段，毕竟这位某种意义上来说正符合“已逝，对剑道做出杰出贡献”的要求。 而现在，这位活着的，年仅17的剑道高手看着剑道部部长河内，拉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满点的笑：“啊，完全是把钝剑呢。” 即便他再过优秀，这态度也让人着恼。 “你这家伙！”本来对他实力产生敬佩的剑道部成员见他如此轻慢河内，都不忿了起来。尽管河内这次输得难看，但他平素为人处世勘称正直高洁，除去实力，部员同样对其人格心悦诚服。 “侮辱对手，你犯了禁忌，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学习剑道！” 剑道与很多项目不同，它的存在并非为了克敌取胜，而是为了培养人格。侮辱对手、使对手受伤、因胜利得意忘形都是被明令禁止的，一旦犯了任意一项，就会被判定为失去资格，比分清零，对手自动胜利。 “这场比赛是河内赢了才对！” 面对众人热血的指责，冲田毫不放在心上，手中竹剑漫不经心地指了指河内：“无所谓。倒是你，怎么样，敢再来一次吗？”他虽然是笑着，但眼中弥漫的却是绝对的恶意，清秀的面容陡然变得煞气腾腾，令人畏惧于与他对视。 他当然不是在挑衅，河内还够不上资格。他是在嘲笑，嘲笑河内发抖得握不紧竹剑的手，嘲笑那双流露出恐惧的双眼。他是不知道什么侮辱对手就失去资格的规矩，但倒是知道一点——“虽激烈交锋恰似地狱，更进一步才得极乐。”[1] 连对战的勇气都失去的话，不如就由他来折断这柄钝刀。冲田隐隐兴奋起来。 有趣的是，与几分钟前的情景一样，有人突然在人群中问道：“话说，挑战你的话也可以吗？”问话人正是旁观许久的竹原涉。 他面容上的妆容早已经卸去，留下一张清俊冷然的脸。他也笑着，但这是一个不含有任何信息的、纯粹的笑，是他用以示人的一面而已。 “竹原，不要胡闹！”河内低声喝道。不管他此刻情绪如何，他都是个真正爱护部员的好部长。他清楚地明白那少年的“气”有多么可怕、多么能摧折人心，自然不会让他的部员再做尝试。 再者，竹原本身就是个问题学员，自己练习动作的时候总是十分标准而有气势，一旦进行对战的时候却总是状况频出，闹了不少笑话，虽然是二年生，但比起一年级的木下也相差甚远。 竹原当然不会因为河内的话而退却，难得有这样与高手对招的机会，他为什么不把握住？ 与应付式仅为了修身养性的花道不同，剑道是他真正喜爱的东西，练习时间已有十年，即便来到这个世界，他也不曾荒废练习一天。 他的真实水平其实与河内相近，如此说来，似乎这一战早成定局，更何况在这个世界他根本无法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永远只会在战斗中出丑。 然而尽管他会为此感到憋屈甚至愤怒，却从来不曾、也不会畏惧。 世界可以压制他的一切，唯有意志无法磨灭。即便面对比自己强上再多的对手，他的目标，也只会是胜利！ 冲田对上的，正是这么一双战意凛然的眼。他曾经见过许多这样的眼神，这是属于武士的眼神。他不由地舔了舔下唇，欺负起来的话，当然是这种比较有趣。 “当然可以，不过这回，提前说好，失败的话，会死哦！”冲田掩藏在阴影下的脸恍如恶鬼，朝着对面的黑发少年正式露出了獠牙。 感受到对方带给他如有实质的压力与杀气，竹原握紧了手中的竹剑，整个人的气势也陡然一变，从宁和温润变得锐利而尖冷，如同一柄开锋的宝剑，这也许才是隐藏在他一贯平静外表下的真正面目。 他这幅做派打动了许多不明真相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个叫竹原的也是你们剑道部的高手吗？看起来很厉害呢。” 剑道部成员们有苦难言，他们最初也如此天真地被欺骗过，结果……此刻只好沉痛地摇摇头：“你们继续看吧。”却不禁在心底埋怨上了竹原，明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却还要出来丢人现眼，今天过后恐怕会在其他同学心目中留下“这届剑道部都不靠谱”的坏印象。 竹原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此刻都处于紧张之中，裁判一发令就“咚”地踏前一步，双臂往前一送，竹剑顺势朝着对方刺去，被轻易隔开后他也并未后退，反而迎着再上一步，闪电般地再次劈向对方，再被挡，再刺，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字典里仿佛根本没有“后退”二字，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正当冲田玩够了这格挡的游戏准备反击回去时，他的对手脚下却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自己摔了个大马趴——脸着地。 啊，果然是这样！剑道部的成员们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当事人竹原习以为常地从地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摔痛的鼻梁，重新摆好姿势：“再来！” 接下来换冲田出击，竹原格挡，这一击无比的沉重，他的手臂为了抵抗这力道甚至爆出了条条青筋，他却顾不上隐隐有些发麻的手掌，瞅准空隙后同样以钧天之势砍了回去，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却仿佛被什么猛地抽打了一下，竹剑脱手而出，飞了出去。 抽他的当然不是冲田。在场下众人看来，就是竹原自己在攻击过程中莫名其妙地丢了剑。 “什么呀！”“这也太废了吧，剑都拿不稳！”有人不满地嚷嚷了出来。 竹原抿了抿唇，弯腰捡起自己的剑，双目紧紧地盯着冲田：“再来！” 竹原的剑第二次飞出去后，冲田终于失去了逗弄的兴趣，觉得索然无味，这场战斗甚至比上一场更无价值。他拉大了嘴角的弧度，暗红的瞳孔因情绪而放大：“我说了吧，废物就给我滚去死吧！” 甚至没有人看清他接下来的动作——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冲田的竹剑狠狠劈上了竹原的面门，竹剑也因为其过于用力从中崩裂开来，散落成片状。 鲜血从竹原的额上缓缓流了下来。 Chapter 11负分接好 “啊呀，抱歉抱歉，手滑了——”冲田收回剑，面无表情地忏悔。他身上的一切恐怖情绪都在一瞬间收得干干净净，要形容的话，就是战斗番突然转回了日常番。 全场寂静无声。 竹原能听到自己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倒是没有想象中痛，火辣辣地烧着，又钝又木的感觉。他有些眩晕，抖了抖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结果不但没什么效果，还有点犯恶心，他死死咬住下唇，担心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吐出来。 坏了，这个症状——不会是脑震荡……？ 还真是狼狈啊。 “你干了什么！你这个疯子！”一年生木下双目圆瞪，不敢置信地看向冲田。 继上一场的侮辱对手后，冲田总悟再犯禁令，令对手受伤。但这回的性质要恶劣许多，就连刚刚嘲弄竹原的场下观众也对他产生了同情。 河内不敢移动竹原，只好撑着膝盖紧张地问到：“你怎么样，要去校医室吗？” 竹原感激于别人给予的关心，但不接受给弱者的同情。 他用手背抹了把脸，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从地上站了起来，并未对肇事者发出任何控诉，只是平静地看向裁判：“请问，三分钟过了吗？” “什么？”裁判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连忙点头：“已经过了。” “是吗。”竹原呼出一口气，有点遗憾，“输了呢。” 他这副如果不是时间到了还要再上去干一场的样子配上满脸血令人颇觉无语，河内本要出口的安慰之词也不觉烂在了肚子里。他看着竹原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微妙——或许是他记错了，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听到竹原承认自己的败北。以前大大小小的比赛后，这位不省心的部员的台词全都是清一色的“多谢指教”而已。 按照规定来说，这一场实际的胜利者应该是竹原。但遗憾的是，竹原修剑道并非为了使自己成为一个品性高洁的人，比起这方面，他更看中的是对身体的塑造与对勇气的磨练。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修的根本不是“道”，而是“术”。 用实力说话，的确是他输了。 冲田兴致缺缺地看着这一切，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佩刀，就要往道场外走去。 “什么啊，那家伙就这么走了吗？” “不然呢，你也想被他砍一刀吗？” “这也太奇怪了吧？” 河内叫住了他，瞳孔里已经看不见恐惧，只留下一片坚定：“这位同学，我承认你的剑术非常高超，但你所做的事并不能使大家认同，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剑道部了。”伤害他部员的家伙，不管有多强，剑道部都不欢迎。 “知道了。”冲田懒懒地答应一声，并未停下脚步，他还忙着去那个什么二年a班报道。被摆了一道丢到这个世界，他的心情自然不是那么美妙，放任自流地大闹了一场，但也未能发泄掉多少怒气，失算失算。 啧，学校啊。真是个天真的地方，完全不适合他这种人生存。 身后传来脚步声，冲田分了点眼神过去，正是他的手下败将。他摆弄摆弄佩刀，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唔，如果是为了感谢我的手下留情，就不用了，我还忙着回家看昨天的连续剧呢。” 竹原漠然地扫他一眼，眼神里全无对战中的专注与炽烈，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去医务室而已。” “啊，这个啊。流了这么一咪咪血而已，不会死人的。”经常造成他人大量出血的元凶语气轻快。 “但是会得脑震荡。”竹原懒得理他，随口冲了一句，他看得出来，这家伙的世界观又扭曲又凶残，不知道是从哪个山旮旯跑出来秀下限。 “太脆弱了，看在交过手的份上，诚心诚意地教你个方法，每天以同样力度自行击打同一部位一百次，坚持修行三百天，有奇效。”冲田神情真挚，眼睛又大又亮，比了比大拇指，这副纯良模样和刚刚在道场上的妖魔判若两人。但却莫名开始满嘴跑火车，说出来的话只有鬼才信。 竹原目光不自觉转移到他的佩刀上，这把太刀总让他觉得非常在意。锋刃极长，刀身细薄，刀柄刻有十六瓣的菊花家徽——一个名字电光火石间闪过他的脑海，他不由地脱口而出：“菊一文字则宗？” “不对哟。”冲田轻嗤，从口袋掏出耳机线，□□刀柄，口气自豪无比，“才不是那种老古董能比的，我这是最新上市的菊一文字rx-78，支持音乐播放，超长续航124小时。要听听看吗？” 他后退一步，勾住竹原的脖颈，不由分说把耳机一头塞进他耳朵，同时轻轻说道：“呐，二年a班地盘在哪？既然你这么锲而不舍地跟着我，那就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早就隐隐猜到这可能又是一位新来的转学生的竹原了然，如果是平时他倒是不介意做点扶贫济困的好事，但现在，粗俗点说：关他屁事。 他一把扯掉冲着他耳膜大声投放重金属的耳机，轻巧地闪开了冲田的触碰，侧头微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呢，要去校医室。” 【竹原涉好感度-4】 机械音响起的感觉突兀又惊悚—— 冲田静默，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面前的黑发少年：“竹原涉？” 话音刚落，对方的人物信息面板就弹出来了。 【竹原涉，二年a班的一员，可攻略。成绩中等，体能一般，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二生。】 坏消息是这个被他敲破头壳的家伙是种子选手之一，好消息是这枚种子大概属于营养不良、走不到终点那挂。 他立刻转变了态度：“不要这么无情嘛。我日观星象，命中与你有缘，不是有句古话，‘千年修得同窗渡’吗？ “更何况，严格来说的话我也是伤员呢。唔，看在这么巧的份上，那就麻烦你把我带到那个……校医室去，随便治一治就行啦。”一板一眼地说完这段话，冲田总悟就安定地闭起眼，晃了晃身子，“嘭”的一声倒了下去。 完全不符合科学状况的血量从他身下不断漫出来，很快汇成了个不小的血泊。 完全没预料到这等神转折的竹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躺在地上如同死尸一样的少年突然睁开眼睛，拽着他的裤腿坚持补上了一句：“我不是说过吗，流了这么一咪咪的血而已，不会死人的。” 这回真的一动不动了。 槽多无口。 竹原四下看了看，通往校医室的这条道路竟然连个鬼影也没有。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先强硬地把自己的裤腿从对方手中解救了出来，然后把栗发少年翻了个面，颇为小心地掀开了因吸满血液而变得有些沉重的黑色外套。 白色的内衬被划破，露出其下的狰狞伤口——从左边肩胛骨开始，一路拉到右侧后腰，皮肉外翻着，再深寸许便能见骨，光看着都觉得惊心动魄，产生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小时。 所以说—— 在这种状态还顺便比了两场赛？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竹原都觉得得了“脑震荡”的应该是这位才对，他顿时觉得自己头不晕，也不犯恶心了。 用扛米袋的姿势把冲田扛在肩头，竹原不紧不慢地按原计划向校医室走去。 他想着那道伤口，从形状来说，凶器与此刻硌在他肩头的菊一文字一样，是真正的开过锋、饮过血的刀具。他曾经听说过，有种不能摆到日光下来的剑道比试就是这样，对战双方不穿护具，使用真刀，也没有有效部位这样的说法，生死不论，只要对手先你一步倒下就是胜利，这是种为了仿照从前在尸山血海间练出的古剑道的修行方式。 不管如何，这位新人君的来历，非常的有意思啊。 到了校医室说明情况后，刚开始校医责备竹原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位看起来生命垂危的患者送到医院去，但初步检查后，他就神色古怪地改变了说法：“完全没事，包扎一下睡一觉起来就生龙活虎了。这位同学身体素质太好了。” 倒是竹原额上的小伤口，让校医又是消毒又是贴纱布地忙活了半天，最后还要一再叮嘱他“好好休息、放松心情，一旦再出现眩晕症状就来复诊”。 Chapter 12奇怪的占卜 毫无负担地把冲田一个人扔在校医室，竹原回到二年a班所在区域——尽管表演了话剧，但为了不浪费地盘，之前大家就已经商定好话剧结束后继续摆摊进行义卖。 他刚发现自己还戴着隐形，把自己新买的黑框落下了。 “竹原！”有一部分人离开自行逛摊位去了，夏目却是留守的那拨，负责现场加工些小零食，忙得不可开交。他自然看见了竹原额上的纱布与其稍显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紧张无比——不会是被妖怪袭击了吧！ “哦，我没事。”竹原摆摆手，“刚才去了剑道部比赛，出了点小意外。” 他看着夏目身上套着的粉色围裙，不由地笑了：“等夏目你忙完这里的事，我们一起去逛一逛吧，这里的学园祭很有意思的。” 夏目一怔，他抿了抿唇，最终弯了弯眼：“好。” 眼镜最后在望月葵那里找到了，她帮忙保存得很好，顺便还帮竹原取了个隐形。 “但是啊，竹原君挑眼镜的眼光真的很差耶，这个款式早就过时了！我推荐金丝边或者小圆框，重量又轻、样式又好看，戴上的话颜值会上升很多的！” “嗯，金丝边啊，或许不错呢。”竹原提着眼镜腿，认真地考虑着可行性，印象中，那正是父亲一贯的风格，“不过，这也算是经典款啊，没那么差劲吧？” 望月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可爱：“是真的啦，看起来很木啊，完全是书呆子标配嘛。” “前两天刚买的，导购小姐还夸我有眼光呢，结果是个骗子啊，真伤心。”竹原“唔”了一声，开了个玩笑，戴上了眼镜。 因为脑袋到现在还有点不大清醒，竹原索性接管了部分看守摊位的工作，坐在最左边角落，在烈日下被烤得有些熏熏然。也许是这块义卖的物品不太吸引人，所有人流都集中在夏目他们那边，他也索性偷个闲。 “塔罗牌……占卜，”一个身影在他面前站定，逆着光竹原勉强看见对方眯起的笑眼，伸出细长的食指点了点，“我要做这个。” 他顺着对方指尖所对的方向看去，是二年a班的自制广告牌，上面用俏皮的字体写着“塔罗占卜，100日元一次！购买塔罗牌则免费赠送三次占卜机会！” “那么请问你是要购买塔罗牌还是只进行占卜呢？”竹原抬手遮了遮眼，这才看清站在摊位前的这位顾客。黑发雪肤，容貌秀美，但最吸引人的是两点星眸，目中既有少年人的天真稚气又有看破一切的淡然，神秘而引人探寻，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顾客视线在摊位上仅有的两幅塔罗牌间转了转——一副典雅厚重，颇有中世纪复古风味；一副粉意盎然，背面印着熟悉的魔卡少女樱，幼稚又廉价。 出乎意料的是，这位顾客选择了后一副。他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着，闪动着狡黠的光辉：“樱花色使人心情畅快呢。” 竹原对他的品味没有什么想法，左右看了看，试图寻找那位专门负责占卜的同学，却被制止了。 “就由你来吧，这是命运对我的指引，一切交给今日遇到的第一个人。”说着颇为神棍的话语，顾客姿态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下，语焉不详。 “那么要测什么方面呢？”既然对方这样说了，竹原也不推脱，打开粉色塔罗，从里面抽出新手指南，光明正大地进行现场学习。 “恋情。” 竹原点点头：“是正在进行的恋爱，还是即将展开的恋爱？有具体对象了吗？要测试对方的态度还是恋爱前景？” “还未开始、也未确定目标的恋爱。”顾客思索一阵，给出了描述。 “好的，我知道了。现在默念着你的问题，集中注意。”竹原像模像样地洗牌，将它们一字排开，眼睛还盯在教程上离不开，一字不改地念出上面的句子，“然后从里面抽九张牌出来，不要犹豫。” 顾客丝毫不在意他这副丝毫不靠谱的姿态，认真遵循着他所说的规则，以自己的直觉抽了九张牌出来，三三排列。 按理说还得摆个什么生命树的阵型，但竹原实在不擅长这方面，将手中排位那页很快翻过去，直接停在了开牌与结果对照那面，一张一张按顺序翻开了牌面。 “第一张，隐者正位，表示你会单身一段时间，但也可能陷入单恋之中，不会破坏他人。第二张，审判逆位，在你们之间存在着对过去的依赖，不断回忆过去的美好，而忽略未来的走向，不愿意用心运营，情感或许会受挫。第三张，节制逆位，要注意沟通问题，否则距离会越拉越大，有时会感觉这段感情轻浮。……第九张，恶魔正位，这或许是一段不对等的恋爱，一方限制着另一方。” 一口气解完九张，竹原忍不住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这位顾客手气不太美妙，连续九张都算不上什么好牌，连个安慰牌都没有。 但顾客却并不是很在意，他将这九张牌在手中展开，看了许久，微笑道：“好的，我知道了。感谢你的解答。” “还有两次机会，要测点别的吗？” “不必了，一次是最好的。”顾客站起身来，付了钱提着塔罗牌离开了。走出两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可以请问你的名字吗？” “竹原涉。” 将这个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顾客面上的神色变得温柔：“那么，作为交换，我的名字是安倍晴明。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晴明？竹原自然知道这个名字属于谁。只是，一般人会取这个名字吗？他注视着对方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 等夏目那边忙完了，两个人赶上学园祭的尾巴，慢吞吞地逛了一遍，一路吃吃喝喝，自在又开心。 竹原顺便提醒夏目：“明天班上可能要来新的转学生了，性格不太友好，夏目君可千万不要和他撞上。” 性格很不友好的冲田君在学园祭结束后满血复活，出现在了二年a班的教室。 他那天使般的面孔也颇受女生欢迎，不少一个人坐的女生都坐直了身体翘首以盼，希望花落自家。 最后冲田被老师指派给了松原美荟做同桌。 在这个班级，共有十一名成员的简介语是相同的，均为“二年a班的一员，可攻略。成绩中等，体能一般，只是一个普通的中二生”，也就是传统认知上的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与路人等等。竹原涉是其中之一，松原美荟也是之一。 她没有什么拿得出的特长，长得也不是特别漂亮，性格也不会太过出格，是个很容易被忽略的少女。 但冲田看见她的第一眼，世界便变作一片空白。 扎成马尾的浅栗色发丝，暗红色的眼，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温暖又柔和——要说的话，竟与即将成为她同桌的冲田总悟有五分相似。 事实上，她与另一位叫做冲田三叶的少女更加相像。 可惜的是，冲田三叶已经死去多时了。 “姐……姐”话语的尾巴消失在唇间，悄无声息地融化在空气里。指甲不知何时深深扎入掌心，冲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着，似乎正拼命忍耐着要撕碎一切、吞噬一切的愤怒。 但他很快抬起头来，脸上出现了一个笑容。并不古怪，甚至也不虚假，这是一个完全纯粹而高兴的笑容。 他脚步轻快地朝着松原美荟走去。 “你好，我是冲田总悟。很高兴认识你。” 管他什么真选组，什么银魂啊，鬼才要回去。 Chapter 13一步踏错 黄濑凉太觉得他的竞争者们都有点奇怪。 白兰·杰索主攻水木一马，夏目贵志主攻竹原涉，冲田总悟主攻松原美荟，这三人的攻略对象甚至连个像样点的系统介绍也没有，清一色的这也一般那也一般你好我的名字叫普通人。 再看看自己的攻略对象——【桑原百合子，二年a班文娱委员，可攻略。待人热心真诚，善于组织，但温柔的外表下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且还被竹原认证为“不可招惹”，怎么看都超特殊的吧？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在认真地玩这个游戏。 但正因为每人攻略目标的不一致，使得目前状况陷入了一种诡异而胶着的和平。但很快，这和平的假象便被打破了—— 水木一马对白兰的好感度达到了100，满点值。 他的个人面板也发生了改变，原先泛着金光的“可攻略”变得灰暗，并新增了状态栏，目前状态为“我愿意为了白兰大人赴死。” 所以说，白兰打出来的既不是恋爱ending，也不是友情ending，而是诡异的奉献，或者说是效忠ending。 对白兰来说，生活的趣味性是他所追寻的东西。 比起回到自己的世界，他反而对这个世界本身充满好奇心。他知道很多个平行世界里的自己收服了不少忠心的手下，或许还算是个不错的领袖。但收服手法在他看来却太过小儿科了，在别人最为绝望的时候寄予希望从而使其臣服，这种事谁都能做到吧？ 所以他稍微用水木一马这个“正常人”做了实验。遗憾的是，收服过程依旧无聊得他想打哈欠。 那么接下来，他想要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和正常的人类是完全一样的吗？对攻略值达到满格的目标可以做什么呢？是否会往下掉好感度？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呢？被摧毁的目标会进行重置吗？ 好多好多他想知道的事，好多好多他能够做的事，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白兰·杰索”曾经参与过这个游戏，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 不过，既然已攻略目标就再也无法被他人攻略，那么把别人相中的攻略目标抢夺过来，也是件格外有趣的事情哟~ 虽然看起来好感度已经达到90的桑原这条线最难也最有挑战性，但白兰并不打算走，因为比起这个来，他更希望看到黄濑君的结局。况且，貌似愚蠢得动用了真感情的夏目君和总悟君，不是更加美味吗？ 他愉悦地眯起眼，咀嚼着过分甜腻的棉花糖，露出了一个笑容。 ※ 那位名叫安倍晴明的少年却一直没有来二年a班报道。 竹原托腮沉思，莫非是他猜错了吗？或许那并不是一位转学生。 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黄濑在此之前就读于帝光中学，夏目则是景文古田中学，不对，或许应该是高中，毕竟后者实在不擅长说谎，说起自己是个初中生的时候脸上的窘迫完全藏不住。 他将得到的名字全部拿去搜索，但就像他曾经就读的学校一样，并不存在。 时至今日，他已经能够肯定，转学生们和他自己一样，都来自另一个世界。但与他的被动和受限制不同，转学生们或许可以主动选择降临，抱着某个不可言说的目的，并能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一些便利。 那么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并非无迹可寻。 黄濑时不时翻看那张座位表的举动、对桑原突如其来的执着、白兰收养纳德、水木对白兰态度的日渐改变，以及……夏目，竹原喉头动了动，最终还是将这个名字在心中划去了。 将以上种种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慢慢地抽丝剥茧，可得出该目的与二年a班原成员有关，更准确点说，是要通过制造机会与他们变得熟悉，甚至更近一步。 至于便利——在比赛后，素未谋面的冲田君脱口叫出了他的全名，并在那之后迅速确定了他是二年a班的学生，转变了态度。当时虽然并没有提出疑问，但他可是一直记着呢。 是信息。 为了确定这一点，如同上一次给予座位表，竹原再一次利用了黄濑。 “黄濑君，要猜猜我最喜欢的颜色和食物吗？”他看起来面色如常，似乎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黄濑有点意外，长长地“诶”了一声：“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游戏啊。” 竹原笑一笑默认：“因为之前让别人猜，竟然全部都中了，真是太厉害了。所以很好奇，感觉不是那么简单呢。” 没意识到语言之下隐藏的陷阱，黄濑的脑海里“猜中=增加好感”这个等式顺势成立，当即兴致高昂地胡扯起来：“是吗？其实通过性格就能分析出来哦。竹原你的性格偏冷静，所以喜欢的颜色应该也是冷色系……唔，是蓝色吗？” 竹原轻轻拍了下掌，满眼叹服：“没错，那么食物呢？” “咳，和刚才理由差不多，性格冷静的话反而可能喜欢甜食，我猜……提拉米苏！” “黄濑君也很厉害呢。” 【竹原涉好感度+10】 误以为又是一次攻略事件的黄濑很快就把这件事忘到了脑后，毕竟他最近有点卡关了。 而竹原呢，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给自己的猜测打了个勾而已。 似乎就差最后一步了。 ※ 水木一马由可攻略转化为不可攻略这一例子给所有的攻略者敲响了警钟。 真正的攻略目标只有一个，攻略成功可以得到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一旦被攻略，那么其他的攻略者便只能靠攻略15个普通目标通关回家。但二年a班一共只有28人，连两个15人都凑不齐。所以注定有人失败，要永远滞留在这个游戏世界。 逐渐地朝着攻略者露出獠牙了呢，这个世界。 在这样的压力下，桑原这条线总算进行到了最后一步。 少女与少年面对面站在樱树下，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轻柔地擦过发丝与脸庞，最后归于泥土。 桑原十指紧紧地交缠着，眼底带着殷殷期盼，目光湿漉漉地看着黄濑：“黄濑君，喜、喜欢……”美妙的词汇缱绻而犹疑地在舌尖徘徊，越是温柔就越是让人恐惧。 最后，少女终于下定了决心，咽下所有的彷徨，神情坚定甚至是虔诚地进行了告白：“黄濑君，我喜欢你。……黄濑君的双眼，也愿意永远只注视着我吗？” 【是否接受桑原百合子的告白？】 【是】or【否】 请玩家慎重选择。 慎重选择四个字用鲜红色加大字体标出，给人一种颇为不祥的预感。但箭已在弦上，发与不发都不再是一念所能决定的事。 黄濑凉太最终选择了【是】，神态温柔地从少女发间拈下了一片樱花，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作出了承诺：“我愿意，只注视着百合子一个人。” 【桑原百合子好感度+10】 【人物好感度已满格，cg生成中，请玩家在个人面板查收。】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提示了。 黄濑的心微微下沉——选错了。 他犹豫着打开桑原的面板，果然可攻略的字样也变灰了，她的状态栏为“黄濑君的双眼只能注视着我哟~” 桑原却仍沉浸在告白成功的喜悦之中，双颊泛红地提出了请求：“黄濑君，樱花，能送我吗？我想把它永远留住。” 她这副幸福溢于言表的模样让黄濑心情复杂，一想到接下来自己的计划是借机分手，竟觉得有点如鲠在喉。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这充其量算个全息游戏，但愧疚感却不能控制地生长着——毕竟这些可攻略目标看起来都太真实了。 但这愧疚感很快被现实所磨灭了。 确定恋爱关系后的桑原百合子进入了紧迫盯人状态。与她状态栏的话语一致，如果她不能每时每刻占据黄濑的视线就会感觉非常不安，为此她甚至想和竹原换座位。 黄濑凉太的理想型是不会束缚他的女性，桑原却恰好与之相反，即便不是为了通关，他也有些无法再忍受这段关系。 他其实很克制自己，没有再和其他女生说笑过。 但即便是必要的正常沟通，即便是男生，对于桑原来说，也是不被允许的。 他甚至抽不出时间去打篮球了。 “凉太，你在想什么呢？”桑原温柔但不失力道地捧住了黄濑的脸，迫使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请告诉我吧。” 就在这一秒钟，黄濑果断地将计划表里的分手项提前了一周。 “百合子，我们分手吧。” Chapter 14无人问津 “好过分啊，明明说好了，眼睛只注视着我一个人的——明明说了你愿意的不是吗？” “为什么，人总是要食言呢？” 粉发少女坐在桌子上，两条细白的腿在空中无意识地轻轻晃动着，双手交握着搭在膝头，眼底一片空茫，瞳孔扩散得几近消亡，却依旧固执地落在某一点，满是疑惑地自言自语着。 在她所注视的方向，沉睡着一名金发的少年，脖颈处被拴上了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房梁上，令他看上去如同一只被折断羽翼的天使，竟觉出一丝奇诡的美丽。 ——她囚禁了太阳。 ※ 桑原百合子与黄濑凉太二人共同消失了两天，奇怪的是老师敷衍地询问几句后便不再管这件事。班上的同学也是，每一个人依旧继续着自己的生活，偶尔冒出一句“他们去哪了呢”然后又迅速抛在脑后，天真又残忍，诡异得令人汗毛倒竖。 体育课因为缺少了黄濑和桑原，白兰很自然地加入了他和水木这组，但竹原看着因为被剩下而自动归为一组的夏目和冲田，眯了眯眼，和水木打了声招呼，走了过去。 “水木这家伙，完全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啊，不介意我加入你们吧？”竹原开了个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如果说来这里之后有什么改变，那么或许是他为了达到目的而编造借口这件事做得越来越熟练了。语言的艺术，神情的掌控，只要他想，几乎没有人能发现真相。 但冲田大概不算在此列，比起人来，他更像是野兽，嗅觉灵敏得可怕。他微微拉动了唇角，意味深长地看了竹原一眼。 他依旧佩着那把菊一文字，衣服倒是乖乖地换成了学校制服，看起来颇有些不伦不类的。但他显然没有任何去刀的意愿，用他的话来说：“我们这些乡下来的武士没了刀就像没了命、根子一样毫无安全感啊，啊等等，我有说过这其实是个长相别致的mp3的对吧？千万不要误会了哟~” 三个人开始进行“愉快”的体育锻炼。 上周就已经通知过了，这周要做1500米长跑测验。 不知道白兰对老师说了什么，竟然获得不用参加的准许，坐在树荫下颇为惬意地观赏着“万马奔腾”的盛况。冲田这家伙则像是野狗，开跑的号令一下完全刹不住车气势汹汹地一路领先，速度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而竹原脚步迈开的第一步起，身体就沉重起来——那么就当做是负重跑吧。放弃与继续，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局，在这样的陷阱之下，选择放弃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或许还有人会嘲笑坚持这种行为的愚蠢。但竹原性格中固执的一面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所以他从未放低过对自己的要求，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一年前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相比，竹原甚至更厉害了。 如果有一天能够去掉这重量，也许他会令自己都吃惊。 但在夏目眼里又是另一番场景—— 烟雾状的黑色怪物张牙舞爪地骑在友人肩膀，拼命向下压着，每用一分力，竹原的脚步就慢一分。那黑色实在太过庞大，遮蔽了一方天空，竹原的身体被黑色包裹着，仿佛随时会被吞噬殆尽。 如果没有亲眼见过，很难想象是怎样一副可怕的情状。 然而即便是这种状况，竹原却依旧跑在他的前面，如果没有自身的大量付出是绝对无法达成的。 但所有的努力却只能得到一个无法与之匹配的结果。 这令夏目感觉到愤怒而无法容忍。 他其实偶尔会特别冲动——夏目一时之间忘了周围的同学，也没有去想自己的举止是否非常可笑，他加快步伐跟上去，冲着“空气”狠狠地挥出了拳头！ 那团黑色被夏目强大的灵力震得飞出去很远，这次终于暂时地完全离开了竹原的身体。 身上重量的突然减轻让竹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因为收不住而摔倒在跑道上。他惊愕地回头，看见夏目紧握的拳头，以及因为用力而瞪大的双眼。 夏目咬了咬下唇，朝着他大喊道：“快跑啊！竹原——跑吧！” 竹原一下子明白过来。 他不敢置信地试探着向前迈开了步伐。的确是这样，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他的脚步越来越迅疾，一瞬间脑海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快一点，再快一点！风从他的耳边粗暴地刮过，一路的风景在他视网膜上飞快地消逝远去，同个跑道的人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下一霎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竹原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冲田飘起来的浅栗色发丝。他完全兴奋起来，潜藏在血液中的胜负欲汹涌地燃烧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尝到胜利的滋味了！1500米太长，而他所拥有的时间又太短，谁也不知道他是否下一秒又要回到那样的禁锢里，这种在身后追赶着他的危机感让他再一次加快了脚步，他绝对，绝对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恍惚间，他又站在了那天的道场之上。世界一片安静，只有心跳声清晰地从胸腔传递到耳畔，急迫而渴求地催促着他。 他已将自己幻化作风。 “竹原涉，3分30秒！”“冲田总悟，3分32秒！” 他赢了。 前不久还期待着的“有一天”和“如果”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 这种感觉才是正确的。 并没有理会冲田或是哪里射来的略带探究的目光，竹原站在终点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等待着夏目贵志。 原本体育就不拔尖，再加上那一拳消耗了不少力量，夏目迟了许久。 “夏目，我做到了！”竹原少见地咧开嘴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语气中的快活显而易见。 夏目还微微喘着气，但他面上的笑容同样灿烂：“嗯，竹原君好厉害！恭喜你！”他其实还有点担心，毕竟当时自己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完全无法解释，好在竹原看起来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竹原看着他因为剧烈运动而残留在脸上的红晕，也觉得十分可爱。他忍不住揉了揉夏目有些湿漉漉的额发，声音很轻地敲在茶发少年耳际：“谢谢。” 【竹原涉好感度+15】 诶？夏目缓缓地眨了眨眼，有点懵了。 正如之前所说，他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其实会带着担忧与歉疚。他担忧，自己的秘密会被发现，然后再一次重复儿时的机遇；担忧自己会把灾厄带给朋友；也害怕自己的行为会冒犯到别人内心深处不想被探知的地方。因此他的帮助总是那么悄无声息，甚至完全没有奢求过一丝的感激。 但是，现在，为什么？ 竹原他，难道是知道着什么的吗？ 夏目垂下眼睫，犹豫了一下，看着竹原脸上的笑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 黄濑凉太与桑原百合子消失的第四天。 竹原看着身边空着的座位，若有所思。他伸出手指慢慢地在黄濑桌上抹了一把，还算干净，但总觉得再拖下去就该落灰了。 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冲田口吻欢快：“完全不用担心哦，他们二位只是手拉着手私奔去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这种时候，只要祝福就好了嘛~” 这家伙看起来完全就是童话里的黑王子。 竹原敛住目光，微微颔首：“下午好，冲田君。”自从在跑步上赢了那么一次之后，自己身上就似乎有哪里引起了这位转学生的关注，偶尔会像这样过来刷一发存在感。 冲田拉开黄濑的座椅坐了下去，懒洋洋地支起了下巴：“说起来，竹原同学你，不会是一个人在筹谋着什么吧？如果不想总是被发现，记得把这副表情再藏好一点唷。” 竹原完全没有被说中心思的尴尬，反而早有预料一般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么要一起来吗，冲田君？” Chapter 15狂恋之花 黄濑醒过来是第二天的午夜。 他缓缓睁开眼，身体因为长时间不动而微微僵硬，刚想坐起身来的时候却听到了来自脖子的铁链碰撞声——这一认知让他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不、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凉太，你醒啦。太好了，我一直很担心。” 一双腿在他面前站定，缓缓地蹲了下来，那已经成为梦魇的粉色长发率先映入了黄濑的眼帘。少女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甚至有些虚弱，与她那日所表现出来的歇斯底里截然相反。 但黄濑已经不会被再被这表面所迷惑，他静静地看向了桑原。 桑原那雪白而美丽的面孔上此时却挂着两个极为明显的黑眼圈，平日里水润的双唇也变得干裂，看起来十分憔悴。注意到黄濑的视线，她有些无措地捂住了脸：“不行，不要看。很丑吧？但是看见黄濑君一直不醒过来，就担心得无法吃下饭也无法睡着。” 不同于黄濑凉太两日无知觉地沉睡，桑原睁着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黄濑看了整整两日，连他的一丝呼吸起伏都没有错过。 听起来令人无比感动的话语却让黄濑背脊一寒，同时被“吃饭”这个字眼所提醒，胃部陡然传来火辣辣的灼痛与渴望，他不由地皱了皱眉。 “啊，凉太一定是饿了吧，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呢。等着我，我去给凉太准备饭。”注意到这一点的桑原立刻挂上了笑容，伸出冰冷的手掌捧住黄濑的脸，无比自然地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了一个吻，开心地呢喃道：“等着我哦，一定要等着我。” 确认桑原消失在了眼前，黄濑才苦笑了一声，放平身体靠在了墙面上。这回，真的玩脱了啊。 但这一切都是经由他所选择而得到的结果，所以并没什么好抱怨，当务之急是要赶快从这里逃出去……嗯，如果真能逃出去的话，报警有用吗？ 他仔细地触摸着套在脖子上的铁圈，双层加厚铁片，一共挂着三把锁，没有任何可以拧开的螺丝钉，精密至极。令人感到不祥的是，触碰过后，指腹竟残留了一层红褐色的粉末。是铁锈，还是……血？ 黄濑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手指，继续往上摸，铁链很粗，环与环之间无明显缝隙，试图从这里下手也是不明智的。最后，他抬头看向了房梁，那里倒挂着一枚稍大一些的圆环，正是自己脖子上这条链子的终点。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逃生无门，更何况还要再加上桑原的紧迫盯人。 但黄濑却出奇的冷静下来，略长的额发遮住了双眼，总是微微上扬起嘴角紧紧地抿起，手指在地面轻轻打着节拍，等待着桑原百合子的到来。不如稍微……试一试激怒她？ 桑原给他下了面条，香味十分浓郁，令人食指大动。她似乎还给自己进行了梳洗，头发上带着一丝湿润的水汽，栀子的气息在空中隐隐浮动。 “呐，百合子究竟想对我做什么呢？”黄濑微微侧头，刘海向两旁滑落，露出了瞳孔，柔软的琥珀色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闪动着尖利的金，平素里明朗热情的形象似乎在这一瞬间剥落坍塌，变作了冷漠凉薄。但这景象稍纵即逝，令人不禁怀疑刚才的一幕是否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影。 “这莫非是百合子你独特的示爱方式吗？” 桑原的呼吸声骤然一窒，她冷冷地看着黄濑，任由手中的瓷碗重重坠落在地，滚烫的汤汁溅到她的腿上，迅速红了一片，她却连眉也没有皱一下。 她跨过地上的狼藉，弯下腰去，手指轻柔地插、入黄濑的金发之中，猛地狠狠揪紧往后扯去，凑到他耳畔轻轻道：“不行，不可以露出这个样子。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凉太。” 黄濑居然笑了，他咳了两声：“哈哈，结果百合子也是个只看外表的肤浅女孩子啊。” 虽然刚才是故意的，但那样的他也是潜藏在这具身体里的唷。 “才不是！都是凉太的错！凉太只要笑着就好了，只要永远注视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其他的事都不用去想！”桑原有些焦躁地啃着自己的指甲，甚至开始扯自己的头发，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语气重新变得温柔，“这样就不行吗？” 按照黄濑的计划，稍微试探一下底线后就应该顺从，好让桑原降低警戒。但看着她现在这副反应过激的样子，他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丝灵光，面上也不由地露出了一个古怪的表情：“桑原，你不会真的——” ※ “呜哇，居然对同班女生的家这么熟悉，竹原君你莫非是变态吗？真可怕。” 竹原与冲田走在去桑原家的路上。 他丝毫不把这样的指控放在心上，也不打算解释。 桑原家其实就在同班同学雨宫大树家的对面，可惜似乎哪里出了差错，四天了也并没有人想到要来这里看一看——除了竹原涉。冲田其实并没有猜到，不光是今天，他前三天也来了这里。但这栋房子却仿佛凭空消失般，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今天才刚刚出现。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浮动的白云，按响了门铃。 是个好天气呢。 按了三次后，竹原就放弃了表面功夫，直接来到了一旁的围墙之下，犹豫了一下：“冲田君，我能踩你吗？” “……”冲田拉了拉嘴角，轻轻跃起，攀上了墙头，居高临下地望着竹原，“跪伏在地上请求我的话也许可以考虑一下哦。” 竹原仰头微笑：“啊，既然冲田君如此矫健，那么就拜托你进去拿下钥匙吧，左边白色山茶花花盆下面。” “已经超过变态的范畴了，在我们那里你这样的人是绝对要被关起来抽鞭子的。”冲田露出一副受惊吓的表情，跳下了墙头，果然在竹原所说的位置翻到了钥匙，难得没再捣什么乱，把它扔给了竹原。 虽然对桑原家在哪很熟悉，但竹原其实并没有真正进过这里，接下来的路也需要自己寻找。但果然，要藏人的话，就应该是地下室一类的地方吧？ 家里并没有人，至少地面上没有，竹原放轻脚步穿过中庭，停在了看起来似乎是仓库一样的建筑前。 冲田上前一步，挡在竹原面前推开了门：“总觉得会看到一堆马赛克一样的被处理物呢，如果你要尿裤子的话记得提前提醒我捂眼。” 他确实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看起来情况很不妙。 竹原也嗅到了，轻轻地皱了皱眉。他可完全不想看到黄濑君只剩下一部分。不，最好想都别想。 仓库里很黑，一扇天窗也没有，竹原摸索着朝着里面走去，刚走两步，脚下却突然传来了异样的感觉，似乎踩到了什么。他稍稍弯下腰，借着门外洒进来的一线天光才看清楚——这是一团带着鲜血的粉色长发。 冲田的拇指不知何时按住了刀柄：“哦，真是了不得的杀气呢。” 角落里突然传来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呕吐声，与之同时响起的是温柔的女声：“不准吐出来哦，这些都是我给凉太的爱。” “我想让凉太活着。” “把我——全部吞进肚子里吧。” “桑原。”竹原顾不上对他听到的话做出任何反应，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直直地走了过去，他语气平静，“可以点灯吗？” “别过来，”桑原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两声，“不然就杀掉你哦。” “这可不行。”竹原摸到了烛台和放在一边的火柴盒，他擦亮了一根火柴，面孔在火光下蒙上一层暖色，正当冲田以为他要说出黄濑是他重要的同桌这种可怕的话时，他慢慢开口道，“不是你拜托了我过来吗？” 他看向黄濑，那张脸虽然一副饱受摧残的样子，却依旧顽强地显露出某种颓废的帅气，如果他是个女孩子，也一定喜欢的不得了。最让人注目的是，那张嫣红的嘴唇，有一道血迹从嘴角蜿蜒而下，在一豆烛光的映照之下，艳丽得惊心动魄。 但最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竹原涉好感度+5】 机械音将黄濑从一片混沌中拉了出来，他微微睁开了眼，看见立在不远处的身影，奇异的安心下来。 有人……来救他？ 比起黄濑这个受害者，桑原作为加害者却显得更加糟糕狼狈。长及腰间的头发被从中割断，断口参差不齐，并非一刀而成，或许是用钝刃一下一下地慢慢磨断。她雪白纤瘦的小臂正不断往下滴着血液，地面血液汇集之处……躺落着几块血肉。 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句警告，她就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仓库里多出的两个人，只是瞳孔涣散地看着黄濑，喃喃道：“呐，想看看我的心脏吗？只为凉太一人而跳动的心脏。为什么总是怀疑我呢，我是真的爱着凉太你的啊。”她举起了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就要送入心口。 “泽村，”没有人怀疑她是真的要在这里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竹原却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往下说，“扔掉泽村的时候，你不是说你已经和他融在一起，永远也不分开了吗？现在即便黄濑真的把你吃掉，以后也只会像你一样，重新找一个喜欢的人吧。” “你在说什么呀，竹原君，”似乎这话起了一点作用，桑原微笑着转过头来，瞳孔依旧没有焦距，却否认道，“什么泽村，不认识哟。” “是吗，根本已经忘记了啊。”竹原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食指轻轻抹去了溅到她脸上的血液，神情认真，“真遗憾。那么这份爱还真轻啊，桑原到底喜欢他们什么呢，是同样灿烂的笑容，还是说金发呢？” “所以啊，从刚才起就想问你·究·竟·在·说·什·么？”桑原歪头，原本对准自己心脏的刀尖在空中转了个弯，朝着竹原的眼睛狠狠刺了过来！ 却被竹原轻松地握住了手腕：“不行，我一点也不想和你融在一起，所以不要用沾满你血液的刀来扎我。”他缓缓重复了一遍，“将人，泽村将人，真的不记得了吗？” 他却记得很清楚。站在家门口，提着不断向外滴落鲜血的黑色垃圾袋的少女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后，嘴角扯起的弧度，以及特意将钥匙当着他的面放在白色山茶花盆底的举动。她似乎很害怕。 害怕什么呢？因为深爱而吃掉了自己的恋人后却害怕自己会忘却这份爱意？ “将……人？”也许桑原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她流出了眼泪。那是绝望的泪水。 她看着竹原，再一次露出了那天他所看到的那个，害怕的表情。 或许也可以称其为一个求助的表情。 【检测到目标情绪波动超出安全值，清除目标记忆开始。1%……7%……60%……100%，目标记忆清除成功，好感度数值清零。现在开始恢复数据。】 只有攻略者能听到的冰冷机械音在这一刻响起，与之同时，桑原手中的刀落到了地上，手臂上剜去血肉的创口也开始了迅速的自动复原，她缓缓闭上了眼，身体上甚至渐渐泛起了一层白色的光芒。 慢慢恢复了清醒的黄濑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这一刻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同——所谓的攻略目标，的确是由数据构成的躯体。 他不由地去看竹原，却发现他面色平静，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不惊讶。 也许程序设定了他自动忽略不合常理的情景？黄濑揣测着。 但竹原的指关节已被自己捏得发白。 啊，原来是这样——这个世界。 他完全明白了。 粉发的少女缓缓睁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竹原君，黄濑君，还有冲田君，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最后，她将目光停在了黄濑身上，露出一个担忧的表情：“黄濑君，你没事吧？看起来很不好呢。” 【桑原百合子好感度+20】 Chapter 16一期一会 这好感度的到来简直如同催命魔咒，黄濑凉太仿佛又一次预见了他悲惨的未来。他不由地抿了抿唇，却被口中残留的血腥味弄得有些恶心，只好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背缓解。动作间带起铁链轻响，他不由地又是一僵——脖子上还套着铁圈。 竹原道：“要找个开锁匠来吗？” 黄濑：“……绝对不要。” 但现在好像真的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唯一知道钥匙在哪的桑原已经失去记忆了。 竹原的视线转移到一直当着背景板的冲田腰间：“啊，那么冲田君的佩刀，或许有削铁如泥的功能吗？” 冲田懒懒地抽出了菊一文字，刀身在昏暗的仓库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他一刀架上黄濑的脖颈：“可以试试哟，如果不小心砍偏了也没关系的吧？我可是按照竹原君的请求做的。” “喂喂喂！等等啊！”黄濑又饿又渴，偏偏还泪腺发达，被吓得哇哇大叫，实在可怜。 一直静静旁观的桑原及时拯救了即将身首分家的黄濑：“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钥匙我知道在哪里哦。” 她打开立在一边的柜子，从最上层拿出了一个玻璃罐，里面果然躺着三把钥匙。她脸上泛起稍许嫣红，有点高兴：“这个装备是以前我自己做的，一直没能用上……现在一看，果然，很适合黄濑君啊。” 【桑原百合子好感度+10】 黄濑的脸都青了。 告别了恋恋不舍的桑原，三人各回各家。 但微妙的是，走了颇长的一段时间，三个人也还是保持着同一个方向。 竹原倒是并不惊讶，伸出食指在空中微微比划着：“这条街道是无限回字的构造，也许大家都在同个‘口’内，或者竖向上挨得很近。” “诶——”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冲田双手架在颈后，“果然你对这种事情很了解呢。” 看上去很正经，但总觉得说不定内里是个令人大吃一惊的恶魔小鬼呢，他回忆着仓库里发生的事，颇有兴致地扯了扯唇角。 黄濑心想，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竹原可是新手指引一样的男人啊！ 正如竹原所说，往里面走了两圈后，就到了冲田宅，路上这剩下黄濑竹原二人。 黄濑有点恹恹的，但暖橙色的夕照还是让他忍不住抬头看一眼，与日间刺痛双眼而无法直视的情景相比，此刻的太阳温柔得像个咸鸭蛋，近而大，不吝地像地面挥洒最后一丝光芒。 傍晚的风习习吹动他金色的发，他看着走在前面的竹原，弯了弯眼，声音轻得像是害怕惊动什么：“谢谢，小竹原。” 竹原回头，黑发染上一丝橘黄，看起来柔软又温驯：“什么？” 黄濑心一跳—— 【检测到可生成cg场景，cg生成中，请玩家在个人面板查收。】 气氛全无。 黄濑有点失落又隐隐有点庆幸。他咧开嘴角，照旧是平常的灿烂笑容：“说谢谢啦，谢谢你今天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啊。” 竹原面色不改，转过脸去：“是吗？记不清了。” 【竹原涉好感度+1.5】 黄濑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捂着肚子笑出了声来。好一会后，他才擦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快走吧，我快饿死了。” 走着走着，他突然想起了挚友黑子哲也的座右铭——“一期一会”，曾经在私下吐槽过古板，现在却有些明白了。 一生的时间里，也许这是唯一一次的相处机会，因此要用最好的方式对待。不管是什么原因，人与人之间的邂逅，不正是如此吗？ ※ 晚间，竹原却罕见地做起了梦。 纷乱而下的花雨，面容模糊的女人，哼着熟悉的歌谣，轻轻地对他说：“竹原，竹原，是不是个非常好听的姓氏？” 他惊醒过来。 ※ 第二天正是周末，竹原换上轻便的短袖往游乐园去，进行他的第一次打工。 虽说名义上鬼屋是游乐园的一部分，但实际上看起来，游乐园反倒像是鬼屋的附属。 原因无他——这鬼屋实在是大得可怕。 名义上的屋子一共三层，还带有庭院，占地可能超过三百平方，非常宏伟，令人咋舌。竹原初见到时也不由地一愣，这样的大手笔放在以前他那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是绝对无法想象的事。 屋子又背靠着深山，山的另一端才是游客入口，也就是说，来鬼屋的游客必须徒步穿过山林，到达终点。 更为有趣的是，这鬼屋并非刻板地复制目前已有的固定模式，而是另辟蹊径，切合本土风情地采用百鬼夜行主题，用形形色、色、妖艳诡谲的魑魅魍魉代替无趣的僵尸白骨。 鬼屋在逢魔时刻才开放，但“鬼怪”们下午一两点就要到达这里，进行化妆与归位。 比起蹲在井里、趴在树上或是有固定台词的精怪，竹原的工作倒是很轻松，扮演最为常见的座敷童子之一，带着录有孩童笑声的播放器在地板上时不时冷不丁地跑过就行了，但要注意不要被发现身形。 令他颇为意外的是，二年a班不光他一人选择了这份工作。 鬼故事狂热者荒木桢子扮演蹲在井里的妖怪之一——皿数。她已经换好了和服，正由着化妆师将她整张脸涂得惨白，神情严肃地默念着自己的台词，看见竹原，她颇为高兴地朝他打了个招呼后，又立刻紧张地开始了自己的碎碎念。 竹原仔细一听，发现那台词是：“一个盘子，两个盘子，三个盘子……” 一向冷静缄默的副班长和田律则带着面具，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涂得血红，也戴上了红色假发，面具上两颗獠牙极为显眼。对百鬼有些许了解的竹原瞬间反应过来，和田扮演的是红妖怪，特征是喜欢从房梁上跳下来吓人。 竹原：“……” 总觉得哪里不对。 值得一提的是，他在这里又一次见到了学园祭上匆匆一别的安倍晴明。 安倍穿着雪白的狩衣，手中捏着精致的十骨蝙蝠扇，被扇面遮挡了大半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笑眼。他轻道：“日安，竹原君。” 那日里见到的安倍已经颇为令人震撼，换上这身装束、蓄起长发后，更是俊雅得难以言喻，仿佛那位千年前的阴阳师从画卷之上步入了人间。 说不定真的就是安倍晴明。竹原颇为古怪地想到，毕竟还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呢？ “你好，安倍君。” Chapter 1七百鬼夜行 “竹原君，知道咒吗？”晴明冷不防这么开口说道。 巧的是，这话竹原在《阴阳师》上看到过，而他记性一向很好。 “束缚。最短的咒即是名，山、川、草、木，亦或者人，都受名的束缚。” 晴明微微抬眼：“正是。想不到竹原君对这方面也有涉猎呢。” 竹原一笑道：“并非如此。作为千年前那位第一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名言，即便我当时并不相信，却也是知道的。” 晴明对这意有所指的话并未做出反应，接着往下说道：“那么，作为同样的‘安倍晴明’这个姓名的持有者，有一点小事想要告知竹原君。 “虽说名是对万物本质的一种束缚，但不同的事物，名的束缚力道也有所不同。通常来说，名对妖怪、鬼神的束缚最强，只要知晓了它们的名字，就能呼唤它们，将它们收为己用。而对于人来说，却是最弱的。呼唤人名，只能够得到对方的回应，却无法迫使对方去做某事。或者利用名对其下更加复杂的咒术，但也必须要搭配生辰与毛发、血液才能奏效。 “令人惊讶的是——竹原涉这个名字，却有着丝毫不逊于大妖的束缚力呢。” 竹原唰地抬起了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晴明含笑的眉眼间，静静地凝望了一刻，缓缓道：“这可真是……” “看来竹原君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呢。”晴明姿态优雅地合起扇子，从宽大的袖括中拿出了一个红色的锦囊，“作为上次占卜的回礼，这里面有三道符，请务收下，在需要使用的时候使用。” 竹原没有推辞，他明白这是一份非常珍贵的礼物。他朝着晴明微微躬身：“谢谢。” 【竹原涉好感度+20】 晴明觉得那道他一直找不出来源的声音与他最近在看的《魔卡少女樱》都非常的有趣，千年后的现世倒真是个不错的地方。而这能令他粗略窥探他人内心情感的方式，令他想起灵视，只不过更加简洁，更令人舒适。 竹原想了想，还是问道：“安倍君，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上次见你穿着学校制服呢。” “是这么回事。但我还有未竟之事，不得不耽误些许日子，相信很快我们便会在学校相见了。” 晴明站起身来，蝙蝠扇指向了一件红色和服以及挂在一旁的黑色假发，“这便是竹原君的装束了，请一定注意不要让他人看见你的脸。” 座敷童子呢，外表通常为五六岁的孩童，且多为女性外表。和服穿在竹原身上显得有些短，露出了一截手臂与小腿，但却不会小，甚至有些宽松，显然是特意做成这样。竹原看着那个假发套，给自己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抿着嘴角戴上了。 竹原的肤色偏冷，手背与颈项可以清晰地看到蛰伏其下的青色血管，他此刻的面色又要比平时更苍白三分，衬着欲滴的红色，显出一丝难言的绮艳，而三齐头则使他淡薄的五官多出些稚气，看起来倒真有些像个鬼魅。 他看着面前的镜子，伸手在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心中想道——即便是安倍晴明这样的人也要想尽办法做着和黄濑他们一样的事吗？ 接下来竹原玩得倒是很愉快。 他踩着木屐在嘎吱作响的地板上跑动或是拖着步子慢慢走，总是在即将见到游客前隐去身形躲藏好，只留下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腰间挂着的播放器“咯咯”地发出清脆的笑声，诡异得令人直冒冷汗，惹起一串惊叫。 哦呀，原来他其实有这方面的恶趣味吗？竹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这份工作一直持续到大半夜，就算竹原并没剧烈运动也依旧流了些汗，他有点抗拒在这种情况下换上干净衣服。 荒木看出了竹原的纠结：“啊，可能竹原君你第一次来不清楚，但这件衣服已经是属于我们的了，要自己负责清洗，然后下次再带过来的。”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反正已经是深夜了，不如我们就这么穿着回家怎么样，当做是享受一下真正的‘百鬼夜行’。” 竹原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勾，“不错的想法。” 和田律一脸无奈：“你们……当心真的碰上什么啊。” 事实证明和田律是个超级无敌大乌鸦嘴。 三人很是热闹地走在街道上，实际上都是荒木桢子一个人叽叽喳喳地普及着百鬼的知识。 “金灵是掌握金钱的妖怪，它会问你要多少钱，当你说出一个数目后，它就会让你打倒经过的三个人然后根据打倒的等级而决定给你多少钱……墙壁怪呢，则是经常躲在墙壁中的妖怪，会发出‘鸣汪’的叫声，一旦听到的人不回它——” “鸣汪——” “呃，”被突然响起的诡异叫声吓了一跳，荒木瞪大双眼扫视着周围，并没有发现墙壁后才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听错了，接着讲了下去：“还有轮入道，就是一个巨大的车轮，车轮中间有个大大的秃顶人头，据说常在成年女性身后出现，大喊……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街道前方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薄雾，本来勉强维持着亮光的路灯一瞬间全部熄灭，只剩下悬在头顶的一轮圆月赖以照明。一个巨大的车轮就这样从道路中央猛地滚了过来，正如荒木所描述的那样，车轮中间的人头面容狰狞，发出了恶意的“桀桀”笑声。 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异风吹开笼着的雾气，露出了隐在其后的景象—— 掩唇而笑的妖媚女人，狗头人身的高大男子，燃烧着青蓝萤火的人面，以及在空中展翅的巨大飞鸟。一支由无数魑魅魍魉组成的巨大队伍朝着立在路中的三人缓缓走了过来。 百鬼夜行。 竹原颇为冷静地取下眼镜擦了擦，眼前这奇异无比的景象依旧没有消失。他那从夏目出现的一刻起就摇摇欲坠的世界观终于在这一刻碎成了千万片。 他一手拖住一个害怕得无法动弹的人向旁边的岔路跑去，虽然已经正面对上，但也没有更好的逃离方式，只能寄希望于这支队伍急于到达最终目的地。 很不幸的——队伍跟着他一起转弯了，打头的依旧是轮入道，它离他们越来越近。 “啊——！”终于找回反应能力的荒木大声尖叫了起来。 惊叫声划破天空的同时，圆月下一道巍奂的身影突地显现，于瞬息间轻轻落地。黑金交织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浮动，一双淬金瞳在月光下闪着潋滟的光芒，眼下妖异的深色纹路似乎昭示了来人的真实身份。 低沉华丽的男声在耳畔响起，“真是失礼，如此月色之下，怎能令美人受惊呢？” 张牙舞爪、择人而噬的魍魉大军霎时收敛起了一身煞气，变得如同家犬一般乖巧安静。 荒木被堵截的后半句话也在此时冲出了口，成功打断了这位奴良组大将即将出口的自我介绍：“啊啊啊啊是真的百鬼啊！我真是太幸运了！” 真是个毫不做作、勇于诚实展现自我的鬼怪爱好者啊。 【荒木桢子好感度+40】 虽然与奴良滑瓢的想象有些许偏差，但也算成功地获得了这位小姐的好感。 【和田律好感度+10】 哦，还有这位……红妖怪先生。 奴良滑瓢最后看向了那位没什么动静的‘座敷童子’。 竹原微微一笑，手指按上了腰间的播放器：“咯咯咯咯咯咯咯咯——”一长串清脆诡异的笑声略带嘲讽地倾泻在安静的月夜。 何等拙劣的，英雄救美啊。 【竹原涉好感度-2.5】 他看着奴良滑瓢微微改变的面色，唇角的笑意愈发加深——猜对了呢，另辟蹊径的新来者。 ※ 隔日，荒木桢子便兴奋地和自己的朋友们分享了这段奇遇，加上有一贯冷静持重的和田佐证，有不少人相信了，甚至也暗自筹谋着那天深夜出门碰碰运气。 这正是奴良滑瓢所希望的——与其他人不同，他被勒令禁止进入学校，不想挨家挨户地翻窗，只好费点心思把这些所谓的目标引出来了。 他啊，可没有什么要寄予他人帮助才能实现的愿望，回到京都才是所求。故此，也不用费心寻找什么最特殊的存在，随便凑够15个，将他们变成衷心的部下就够了吧。 那么人选的话——有着自由自在之名的滑头鬼在做选择的时候也秉持着一贯的随心所欲。 ——昨晚的三个就很不错啊。 尤其是那一见面就对自己抱有轻微恶感的‘座敷童子’，得抽空多去拜访两趟呢，他颇有兴致地想到。 多年以后，滑头鬼回忆起这一段别样的经历，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第一步就踏错了。 他吸了口烟，隐在缭绕雾气后的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 竹原没有参与到荒木绘声绘色的讲述中去，他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夏目。 “夏目，也许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我昨晚，遇见了百鬼夜行呢。” “诶——”夏目倏地抬起头，瞳孔紧缩成一线，“什、什么？” Chapter 18奖励面板开启 “妖怪，鬼魅，原来都是真实存在的呢。”竹原顿了顿，感叹道。 夏目的眼睫颤了颤，声音有些干涩：“人类……是可以见到妖怪的吗？” 竹原目中闪过一丝狡黠：“会这么问，所以，夏目是相信妖怪的存在的吗？” “……嗯。”夏目压抑住自己下意识的否认，鼓起勇气直视着竹原，“我相信妖怪是存在的。” “这样啊。”竹原勾了勾唇角，并未深究，转而回答起夏目先前的问题，“据说人类平时是看不见妖怪的，它们屏着气隐去身形，与人类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午夜是属于他们的时间，所以那个时候妖怪们就会集体出来，肆无忌惮地在街道上晃荡。 “啊，关于这个还有说法是，不小心见过百鬼夜行的人类一定会在接下来的日子倒大霉，最后不幸地死去呢。 “真可怕啊。” 说着性命攸关的话，他的语气却平静无波，仿佛那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介怀的事情。 倒是夏目有点担心：“是夜行的妖怪会来报复吗？” “也许是吧。但也可能只是纯粹吸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呢，人类的身体可比想象的脆弱。不过，昨晚见到了他们的头，是个还算友善的大妖怪，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或许这么说很自不量力，但……如果竹原君遇到麻烦的话，请一定……” “当然会找夏目帮忙。我现在不正干着倾诉的事呢。昨晚的一切，也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哦。”竹原朝夏目眨了眨眼，“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是。”夏目紧绷着的身慢慢放松下来，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 人类中，与妖怪中，都有着无比温柔的存在，这与他们本身的身份其实并无关系。能够遇见这些的他，真的非常幸运。 他不再去想为什么只有他能看到这样的问题，相反的，被这些善意所包裹着的他想要努力变得更加可靠，想要赶快成长为值得被信赖的人。 “啊，竹原君还记得妖怪们的长相吗？或许……有没有见到过脸上只有一只眼睛和牛头的妖怪呢？” 他突然想起这一点来，自己一直都找不到的妖怪们，是不是隐藏在了百鬼的队伍中呢？ “唔——”竹原支着下巴，昨晚的一切再次清晰地浮现于眼前，他将那幅画面定格，细细地寻找起来。 “似乎是有的。只有一只眼睛的那只是不是头上还长着小小的角？看起来像是喝酒了，醉醺醺的。” “啊！是的！”夏目眼睛一亮，的确是那两只中级妖怪。一直悬着的心总算隐隐有了着落，他的面容前所未有地舒展开来，如同云翳逸散而尽，露出了其下的朗朗晴空，令人忍不住注目。 “夏目君，有事瞒着我呢。”竹原给他到了杯茶，提着茶壶的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富有韵律的曲线，稳稳地将澄澈碧绿的茶水注入了杯中。热气将他的镜片熏白，他取下来慢慢地擦拭，静静地看着对面那双猫一样的眼。 “但是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在……他们所能够拥有的时间里。 夏目在午夜打开了家门。 他等待了片刻，感受着晚风的不同寻常，按照自己的直觉朝着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果然，百鬼夜行再一次出现了。 在现场的还有其他出来碰运气的二年a班同学，他们吸引了所有妖怪的注意力，夏目屏住呼吸，将自己藏在电线杆后，在妖群中寻找着自己熟悉的面孔。 在一众面容恐怖、杀气腾腾的魍魉中，两只一边傻笑一边打着酒嗝的中级其实非常显眼，夏目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们，并在他们周围找到了其他几只八原的妖怪。幸运的是，他们都落在队伍的最后。 “中级——”夏目轻声呼唤着他的妖怪。 “啊啊，是夏目大人啊——要一起来吗！”喝多了的中级以为自己是在八原的妖怪聚会，满是兴奋地叫了起来。 “嘘——”夏目竖起食指抵在唇面，另一只手找他们招了招。 几只妖怪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队伍，跟着夏目来到了一旁的道路。 “夏目大人，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夏目大人，我好想你呜呜！” “夏目大人！我们这两天过得好惨！” “夏目大人！”“夏目大人！” 妖怪们立刻一人一句叽叽喳喳地吵了起来，结果被夏目一人赏了一拳头，顶着一头热气腾腾的大包才安静下来，推出一个妖怪讲述起他们的经历来。 原来，八原的妖怪刚到这个世界后明显有点水土不服，还被当地土著妖怪们所排挤。 本来日子也就这么过，结果突然有天来了个大妖怪，姿态强势地打败了这附近所有的妖怪，并将它们收在麾下，指挥他们每晚结队出来晃荡。 “夏目大人，我好想回八原。”有个小妖怪垂头丧气地说着，“我想回家了。” “但是，作为人类所惧怕的对象，要想获得人类百分百的真心，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吧。” 中级喝下最后一口酒，面色通红地打量着夏目：“如果是夏目大人，应该很容易吧。这么优秀、这么可爱、这么温柔的夏目大人，只要相处久了，一定会……嗝。” “是！最喜欢夏目大人了！” “呜呜，夏目大人回去之后，请告诉丽子，让她不要再等着我这个负心的妖怪了！” 有个妖怪却突然说道：“不是说，如果找到那个真正的目标，就能够实现一个愿望吗？到时候夏目大人许愿把我们一起带回去不就行了吗！” 所有的眼睛一齐看向了夏目。 “欸？” 夏目的心却陡然沉了下去。 ※ 他落入了海中。 海水积压着他的肺部，争先恐后地从他的鼻腔灌入，他终于忍不住吐气，胸腔传来灼烧的痛感，一串又一串的气泡在他眼睛上方飘动又炸裂。耳畔的一切都化作虚无，只有浪潮一下一下轻柔拍打。 他不断地坠落。 视线模糊间，有一道人影向着他游来，徘徊在海面的天光全都汇集在他身后，为他镀上一层温柔的光——他向着自己伸出了手。 “夏目——！” 在最后的那一瞬，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惊醒过来。 “夏目，昨晚没睡好吗？”竹原站在他桌前，颇为担心地看着他。 “啊，是。”夏目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的疲惫一闪而过。 昨晚妖怪的话语，撞破了他心底的隐秘。 来到在这里后，他就忙着寻找失散的妖怪，忙着帮助友人，让自己时时刻刻都处于运转之中。他似乎有意无意地让自己不去想起——当一切能够做的事情都做完后，该如何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他是一定要回家的——那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家，温暖得恍如梦境，光念出这个字眼，就仿佛应该落泪。 他想念塔子阿姨，想念滋先生，想念猫咪老师，想念田沼，想念西村……想念八原。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把这个真实运转的世界当作一个游戏，将每一个鲜活生动的人当作是可利用、可评估的目标，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审视、挑选他们，甚至连竹原…… 然后在获得了一颗百分百的真心之后毫不留恋地离去，甚至利用其达到自己的目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他叹了口气，额头重重地撞了撞桌面。 ※ 黄濑躺在床上翻看着自己的个人面板。 攻略成就那一栏写着已攻略目标*1，戳开后可以看见一个小小的桑原头像，弯着唇温柔地笑着。 被这笑意惊得背脊一寒的同时，黄濑突然发现头像下面还写着一行金色的小字：奖励已发至玩家面板，请注意查收。 居然还有奖励？他退出去，一路往下拉，终于在最下端看到了奖励面板。 点开后，果然有一张灰色的卡牌孤零零地躺在第一格之上——黄濑数了数，一共十四个格子，也就是说，每攻略一个目标后，都会出现一项奖励？ 手指移到卡牌的虚影上，旁边投射出两行使用说明： 召唤卡，使用后可随机从玩家所在世界抽取一名助力者进入游戏，该助力者攻略成功的目标将全部计入玩家名下。 召唤有效时间：一周。 欸？欸欸欸？ 惊讶过后，黄濑看着灰蒙蒙的牌面，有点跃跃欲试——虽然机会渺茫，但万一抽中了小赤司，那他简直就可以开挂了嘛，他无比乐观地想着。而且，即便是抽到小绿间他们，应该也很有用啊，毕竟也全都是荷尔蒙爆棚、拥有一堆恋慕者的帅哥呢。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去。 【助力者将在一周内投放到游戏，请玩家做好准备。】 Chapter 19这算谁的攻略事件 目前已知： 人物格式化/好感获取/多名目标/互不相识/强制触发/自愿型与非自愿型/不可二次/束缚 未知： 寻找？数量？竞争？被动？原因？对己影响？标准？ 竹原合上笔记本。 教室里，黄濑与北岛搭讪，夏目忐忑地张望，冲田暂时外出，白兰……与松原进行接触。 竹原将一切收于眼底，再次翻开笔记本，涂掉了“竞争”后面的问号，将它收归到了已知信息中。 白兰那热衷危险的特质非常明显，而冲田又恰好很危险——他像是潜伏在暗夜里的野兽，随时会扑上去咬碎敌人的咽喉。 但这样的人，对待松原美荟的态度是不同的。并非像黄濑对桑原或是白兰对水木，而是更加深刻、真挚的某种情感，它游动在那双暗红色如同鸽子血一般瑰丽的瞳孔里，是一座被迫沉寂的火山，沉重却温柔。 一旦被触碰，就会“嘭”的一声炸裂，将整个世界撕裂、燃烧殆尽。包括他自己，都化尘土。 真矛盾呢，冲田君。 ※ 清晨六七点的街道，杳无人迹。但竹原习惯这种寂静，让他能够清晰地聆听自己的心音，将所有的心绪都化作汗水排出体外。 路过那熟悉的、发生了不少故事的街口时，他见到了一簇雪白。 那色泽是如此的干净，不染一尘，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高洁而不可脏污，却被其下点缀着的妖异紫色破坏了原有的姿态，变得靡靡起来。 “早上好，白兰君。”他配合地停下脚步，主动询问道，“有什么事情吗？现在可还早呢。” “对不起呢。”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此刻却似乎失了光芒，蕴着一丝忧虑，“那孩子——纳德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从昨天就一直没有回家。我以为它跑回这里来了，看起来并不是哦。” 这个有一段时间没听到的名字令竹原眼前蓦地浮现出一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幼犬。 它叫起来的声音还带着股褪不去的奶气，湿漉漉的双眼总是无辜地望着路过的每一个人，似乎在期待有个人能将它带走。 它蹭过他的裤腿，留下几根枯黄的毛发，被他不轻不重弹了下脑袋后就会“嗷”地扭过头去生闷气。却在下次又摇摇尾巴凑上来，好像指望在他那得到些什么似的。 一只小气又可怜，永远也长不大的狗。 但那又怎么样呢？ 在这个世界，就连人都是被任意操控的玩偶，区区这么一只狗恐怕造物者在创造它时并没有带着心，就算是无声息地湮灭也不该惊讶。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竹原缓缓抬眼，“那是白兰君的狗啊。” “因为是从竹原君手上接过来的生命呢，约定了要好好对它的。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啊——感受到了呢，继松原美荟后，白兰·杰索又把眼光放到了自己身上。 是因为……夏目？ 他抿紧嘴唇，唇角不着痕迹地向后扯动——那可真是，让人期待啊。既然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做个试验如何？ “不，之前我也说过了，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资格。” 但……糟糕的是，稍微有点控制不住了呢。 【竹原涉好感度-10】 【竹原涉好感度+5】 【竹原涉好感度+5】 【竹原涉好感度-15】 …… 一串机械音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好感度数值极为快速地交替着，最后还是晃悠悠地停留在了负值。 白兰却一点也不感觉失落，他心中有个小人俏皮地高歌：真·有·趣·啊~ 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哟? “竹原君有什么头绪吗，关于那孩子的去向。”表面依旧是一副着急的主人样，白兰那完全睁开的雪青色眼瞳色泽却似乎变得更加艳丽起来，抑藏着动人无比的殊色，诱人探寻。 “抱歉，我也只在这里见过它，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可以找松川同学询问一下，她以前每天都会过来。”竹原的视线瞟了瞟腕上的表盘，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这样啊，我知道了。”白兰显然注意到了他这一微小的动作，笑道，“耽误竹原君的时间了，抱歉呢。” 竹原摆了摆手：“不会哟。不过我还要继续晨跑，学校见。” 有些人实是上天的宠儿，做什么都令人觉得优雅悦目。白兰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望着竹原跑远的背影，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刚刚欢笑着和你说了再见，可我转身就忙着拭去悄悄淌落的泪珠。当你刚刚迈步离我远去，我就慌忙计算起你的归期——”他独自哀婉着。 哎呀~真令人困扰，如此别扭的涉君? 白兰果然如竹原所说的去寻找了松川。和竹原不痛不痒的表现比起来，松川更有情味。 她虽然害怕与人接触，却还是极力克制自己带着白兰满地图乱跑。 “纳德——”“纳德——”细声地喊着这个颇为陌生的名字，松川心底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沮丧。 但更多的是担忧，他们走过了许多条街道，甚至连河畔也都仔细查看了，却依旧没有发现纳德的踪影。 松川的脸被太阳烤得绯红，刘海黏黏腻腻贴在脑门上，汗水一滴一滴地从颊上落下来，落入衣领中。但她始终没有放弃，甚至叫喊的音量一度突破了自我极限，变得越来越大。 竹原和夏目路过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松川。 “又见面了，竹原君。”白兰虽然也像模像样地跑动了，身上却没有一滴汗，看起来颇有奴役女孩子的嫌疑，“还有，夏目君~” “竹、竹原君。”松川耷拉着眼角望着竹原，可怜巴巴的样子竟与她正寻找的那只幼犬有七八分相似，“我们找了很多地方，但是都没有五花……啊，纳德……”也许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她现在讲话已经相当流畅了。 “五花……什么？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吗？”竹原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如果是的话，不妨试试用这个名字呼唤它哦，毕竟松川同学认识它的时间更久呢，或许它对这个名字更有反应。” “是五花肉。但是……相处了再久的时间，我也没有能够把它带回家。还是纳德这个名字听起来更有安全感吧。”松川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无比沮丧地咬住了唇。 “明明好不容易拥有了一个家……居然这么乱跑出去……呜！”说着数落的话，落泪的却是松川。豆大的眼泪与其主人的性格恰巧相反，噼里啪啦痛快利落地不断往下砸着。 纵然狼狈得一塌糊涂，女孩子的眼泪也依旧是利器。 夏目被吓了一跳，立刻提议道：“不如我们分头找找吧。” 老实说，竹原没见过哭得这么丑的女生，抽抽噎噎，鼻头红得像是可以出演喜剧片，让人完全想不起她平时的文静内敛样。 “那就这样吧，不然再等等天就要黑了。”他拍板道。 走了一段路，仿佛还能感受到白兰投射过来的意味深长的视线，竹原一脚踢开前路的石子，轻轻笑了。这种毫无仪态的事在以前可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对于自己作为“目标”一员的事，他其实并不十分介怀。 即便身处原先的世界，也总有这样那样的人想方设法攻克自己这座——“高山”，他们在背地里这么比喻他。 或许不乏真心恋慕，但更多的是因为听说他看起来很好相处其实很难搞所以跃跃欲试。 真是轻率的心态。 如今这些“转学生”只不过目的性更加明确而已，况且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一个人真正将目标对准了自己。 他倒是有些期待，白兰会使用怎么样的方法呢？是想——将他变作第二个水木一马吗？ 手段不精彩的话可不够看哦。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的心灵仍旧属于自己。世界也好，某个最高意志也好，他们只能用外力迫使他，却无法像是对待桑原那样从内控制他。 如果有一天，这一点被改变了……他会生气哟。 不知不觉，竹原发现自己停在了松川宅前。巧的是，夏目似乎也刚到。 而他们所寻找的对象正格外闲适地窝在铁门外，爪子蒙着眼睛呼呼大睡，只有耳朵和尾巴时不时抖动两下。 “诶，竹原！” 竹原笑了：“哦呀，好巧。” 夏目挠了挠脸颊，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夏目其实拜托了认识的妖怪们。其中一个说他白天在这附近见到了一只狗，因为见到他的时候很凶恶地吠了，所以印象很深刻。 夏目看着写着松川的门牌，露出一个笑容：“是松川同学的家吗？它是来找她的吗？” “嗯，”竹原眯了眯眼，“或许吧。” 他蹲下身，像以前做过的那样，弹了弹幼犬的脑门。 “汪呜——”脾气见长的家伙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尖利的牙齿威胁地抵在柔软指腹，缓缓在上面磨了两下。正当竹原以为它会狠狠咬下去的时候，牙齿却换作了舌头，轻柔地卷过了微微留下齿印的部位。下一秒，它嫌弃似的就张开嘴，后退两步，扭过了头，像从前一样拿屁股对着他，风向标一样的尾巴倒是不甘落寞地猛摇着。 “竹原，没事吧？”夏目吓了一跳。 “没事。”晃了晃完好如初的手指，竹原在五花肉毛发柔顺的背上擦了擦，“就是有点……呃。” “五花肉——”松川幸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拐角处传过来。 “嗷！”五花肉耳朵扑棱两下，转过身眼睛亮亮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五花肉！”松川一路小跑过来，五花肉也撒开腿朝着她飞快地奔过去。 松川将扑上她膝盖的五花肉抱起来，一时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原地转了个圈。 【松川幸好感度+20】 “谢谢你，夏目君！”她中气十足地朝着夏目道谢。 可惜这样子只维持了几秒，等她转向竹原的时候，又恢复了平时声如蚊蚋的样子，“谢、谢谢，竹竹竹竹竹竹竹原君……” 不对，还退化了。多了三个竹，竹原心想。 ——好一副其乐融融、温馨无比的画面。 狗，他的；事件，他触发的；好感度，别人的。白兰·杰索决定为自己唱一曲忧伤咏叹调。 但似乎连上天都要让他更加难过—— 【检测到可生成cg场景，cg生成中，请玩家在个人面板查收。】 哦，cg是他的。 “太好了，总算是找到了呢。”他从阴影中缓缓步出，语气真诚得让人无法觉出一丝错处，却似乎萦绕着一丝挥散不去的沮丧。 但他的表现在谁看来都合情合理——收养了这么久的狗却偷偷跑到了别人家门前来，还当着主人的面亲热起来，任谁都会感到沮丧吧。 “白、白白兰君。”松川低下了头，不由自主地羞愧起来。她有些不舍地摸了摸五花肉，抱着它的双手朝着白兰送了送，“你……你把纳德带……带回家吧。别再让它随便乱跑了。” 白兰接过来，惩罚性地轻轻捏了捏幼犬的耳朵。看起来是有点生气，但却舍不得下重手，所以用了这样有点孩子气的方式，温柔得令人忍不住心动。 【松川幸好感度+10】 ——对哟，愧疚转变为好感就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欢迎小松川随时来看这孩子哦~”他眯起眼睛，妖冶的面孔却绽放出一抹清爽的笑容。 【松川幸好感度+7】 半真半假确是最高明的手法。 那么，究竟哪一部分的白兰是真实的呢？竹原注视着这一切，轻轻笑了。 【竹原涉好感度+5】 ——对哟，好奇是深陷的开始呢? Chapter 20十动然拒 “呐，冲田君，”栗发少女双眼弯成两道月牙，音色温柔，“请到此为止吧。” “什么？”冲田趴在桌面上，抬手将眼罩推上去，露出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单看表面还真是相当具有迷惑性。 “我是说，我啊，明明这么普通，却总是得到冲田君不一样的对待呢。”松原美荟将遮住面庞的发丝别在耳后，“实在是有些无法承受，所以拜托冲田君停止吧。而且总觉得呢，像我这样的人，和冲田君，或是白兰君，就应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说出的话好像蛮帅气，其实这段话松原在私底下练过许多次，但果然口气还是太自以为是了点，因此她有些紧张地等待着。 冲田静静凝望着她暗红色的眼眸，突然打了个呵欠，重新变回懒洋洋的模样：“才不要。” “……”她鼓足勇气才说出那么一大段话的，结果就得到这么轻飘飘的回应啊？松原鼓了鼓嘴巴，有点不满地瞪视着冲田。 冲田淡淡地笑了：“再者，能够说出这种话，本身已经是个好女人了。”他透亮的眼瞳渐渐变得晦暗，“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没说错，白兰和你的确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千万不要有一分相信这个甜言蜜语的棉花糖妖怪，不然真的到时候被骗财骗色哦。” “什么呀，白兰君才不是那样的人。”松川被逗笑了。虽然年纪相仿，但她总觉得有时候冲田就像是她的弟弟，每天这也操心那也操心。 知道她完全没听进自己的话，冲田也不再重复，反正他会从根源彻底解决这件事——至于松原，就只要在他的羽翼下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 “才不要。”他在松原疑惑的目光下又重复了一遍。 他不要再做什么弟弟了，这次他年长，他说了算。 ※ 竹原看见冲田和白兰对峙了，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呵欠。反正也就是那些“白兰君离不该碰的人远一点哦要不然我要咬人了”“嘻嘻嘻你这样说让我很为难”之类的无营养对白吧，毫无悬念了都。 他难得在大白天这么困倦，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任谁在大半夜被妖怪“拜访”都会睡眠不足吧。 ——其实并不是大半夜，准确的说是晚上十一点，但已经超过了竹原写在日程表上的个人睡觉时间。 奴良滑瓢也很困惑，敢在魑魅魍魉面前嘲讽他们大将的“座敷童子”居然会是个严格遵守作息表的刻板家伙。 那就有些不妙啊——他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他坐在竹原卧室的窗框上，缓缓吐出一口烟圈：“世事不过一露短长，现下不正是少年人活跃的大好时刻吗？莫负韶光唷。” 被迫睁开双眼的竹原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二手烟，真讨厌。” 【竹原涉好感度-2】 奴良滑瓢：他什么也没听见。 竹原摸到床头柜上的眼镜戴上，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他淡淡扫过不请自来的妖怪：“阁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滑头鬼收起烟斗，在窗台上磕了磕：“座敷童子，那晚见过我的百鬼后，感想如何？” “称作百鬼夸大了些。”竹原脊背挺直地坐在床上，有些调侃地直视着被他所评判对象的首领，“初见时觉得惊讶，但仔细一想，似乎还不成气候呢。” 这不大动听的话语却恰巧戳中了奴良滑瓢的心声，他低低地笑了出来：“没错，现在还是完全的乌合之众，之前为了达到目的才随便凑来应付的。 “不过，最近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比起平静地离开，倒不如，闹个天翻地覆——” 他声音一顿，从窗框跳下，步至床前，周身气势陡然变得狂放肆纵起来，熠熠生辉的鎏金瞳孔居高临下望进竹原隔着镜片的双眼：“我可是想清楚了才来问你的，怎么样，要加入我的百鬼，和我一起见证它的壮大，直至——劈裂整个世界吗？” 他也是刚刚醒悟过来——差点被骗了，比起什么都没得到也不能带走来说，将一切都握在手中不是更有意思吗？ 况且要收服部下，要想使用他们的力量，一要以诚相待，二要能够带领他们不断前进，三要不随意抛弃，若做不到其中任何一点，又怎能达到目的呢？ 在回到故土，成为真正的百鬼之主前，先将此世收入囊中，以自己的力量离开——如此才配得上不为常理所困的滑头鬼之名呐。 竹原也笑了。 大概是物种不同的原因，这位魍魉首领实在太过狂妄，想法也如同这从窗外吹进的夜风相似，令人摸不准固定的行进方向。 但却有点令人心动呢。 “我拒绝。” ※ 黄濑还满喜欢翻竹原的个人面板的。 一方面是总有许多他不知道的有趣事情在悄悄发生着——比如收获第一个负分的冲田总悟君，啊虽然最近刷回正值了；比如收获第二个负分的奴良滑瓢，啊这是谁反正也悄无声息刷回正值了；比如留下不低好感度的安倍晴明？？哦，光看名字就很厉害。 另一方面，当然是要注意一下小竹原有没有每天更喜欢自己一点呀，嘿嘿。 “呐，小竹原，下周的校篮球赛我会出场哦，要来看嘛？” “好啊，没记错的话是下午五点？”竹原正翻看着错题集，听他这么一说，抬起了头。 “诶，你有关注吗！”黄濑顿时目光闪亮。 “是哦，因为觉得黄濑君的篮球很厉害。”竹原在体育课上见过黄濑打篮球，当时还闹出了二宫挑衅黄濑事件，结果黄濑模仿了二宫的球技并利用那招轻松打败了对方，大出了风头。 怎么说呢……他觉得和他平时看过的篮球不太一样，很华丽啊。 不明真相的黄濑兀自感动中。他注意到竹原的动作，不由地感叹：“小竹原真的是很认真啊，感觉在学校的时间一直都花在学习上了。” 竹原挑了挑眉：“明天全科小测哦。不过黄濑君学习一定和篮球一样棒吧，毕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呢。” 黄濑：“……” 现在来玩个游戏还要顺便考个试吗？考挂了对他的魅力值有什么影响吗！难道会触发所有目标好感度下降事件吗！ 正当他打算借竹原的笔记本看看的时候，教室门打开了。班主任走了进来，走到讲台时却又停下来，朝着门口方向道：“快进来啊。” “同学们，今天又来了新的转学生哦。” 虽说新攻略者前不久才刚刚出现，但二年a班却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新的转学生了。同学们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颇为期待地看向门外。 像黄濑这样的攻略者也有点兴趣——虽然这么说有点恬不知耻，但目前来说，能够进到这个世界的或多或少都有厉害的地方。 万众期待下，转学生终于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 好瘦小！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啊不过没关系，现在正是男孩子长身体的大好时间嘛。 “那么，按照惯例，请泽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听到这话，一直埋着头做鹌鹑状的转学生才抬起脸来，露出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什么啊，这是严重拉低转学生颜值水平！以女生为首，不少人的兴趣首先就下降了一半。 剩下一部分人还在观望——说不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过人之处呢？ 而大家所注视的主角——泽田纲吉，此刻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 负好感啊！噫噫噫，第一面就收到了这么多负好感？可怕，超级可怕！不是说只是游戏吗，为什么要这么诚实？！ 准备了许久的自我介绍也丧失了讲出来的勇气，他又一次低下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大、大家好，我是泽田纲吉，很高兴……能与大家成为同学。” 叮咚，恭喜您又收到一波负好感。泽田纲吉的脑子对自己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吐槽。 见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老师目光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指着一个方向道：“去那里坐吧。长谷，举手示意一下。” 名叫做长谷香织的可爱女生面上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善意的笑容，朝着畏首畏尾的泽田晃了晃手。 泽田颇为不安地朝着她胡乱点了点头，无比沮丧地背着书包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就在快要安全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却毫无预兆地左脚踩右脚绊倒了自己，毫不客气地摔了个脸着地。 尽管都有在压抑自己，但教室里还是响起了隐约的笑声。 哦，过人之处是——平地摔技能。 习以为常地从地上爬起来，泽田有些难堪地抿了抿唇，低头加快了脚步，结果越害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他不幸二次中招，头朝着某张课桌就要扑下去。 噫—— 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一只手却及时地垫在了桌角，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止住了他下倒的趋势。 “小心点哟。”竹原朝着他笑了笑。 这笑容令泽田感激又有点自卑，他沉默地越过了竹原，坐到了他后面的那张椅子上。 啊，果然又是这样。就连在游戏里，他也是个不能改变的废柴。 ——说到底，在现实生活中就一个朋友也交不到，哪里来的自信指望换了个环境就走上制霸道路啊。 为什么这个游戏不能正统一点，附送点体力值和智力值给他呢……泽田纲吉长长地叹了口气，万分苦恼。 不行，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改变自己。 很有干劲地想着，泽田鼓起勇气敲了敲前座的后背，磕磕巴巴地说道：“刚才……谢谢你。” Chapter 21互助小组 不怪他紧张，而是对方看起来嗯……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无论相貌也好，举止也好，都属于绝对的上层挂，这种人和他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吧——虽然刚才表现得真的很好说话。 竹原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似乎是让他不用在意。 没有进行直接交流让纲吉松了口气，又隐隐有些沮丧。 他虽然平时不好好学习尽玩游戏了，但擅长的却是音乐游戏和掉落游戏这类的，攻略游戏这么时髦的品种他其实……没怎么接触过。 不过就算能准确地选中最佳选项，换作自己，也决计讲不出什么甜言蜜语来吧。 还没等他从无尽的烦恼中走出来，第二天的小测又一次深深地插中了他的心灵。 天可怜见，来这里之前他只是个一年级中学生，本来就已经是吊车尾了，这次还越级考试？ 完了这回他可能连车都追不上了。 结果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 “泽田纲吉，3分！”数学老师在讲台上怒视着他。 又、又来了。他自暴自弃地顶着众人嘲弄的目光走上讲台领回了试卷。 唔，不过一年级的试卷也考三分，二年级的试卷也考三分，这可是进步啊！他安慰自己。 不过该说果然是游戏吗，上午刚考完下午成绩就出来了，简直是地狱一般的速度。 如果说他这和零分擦肩而过的糟糕成绩根本无法在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激起什么波澜，那么接下来他听到的分数对他来说可不啻于惊天霹雳。 “竹原涉，30分。” 骗、骗人的吧！明明长着一张精英脸，怎么看都该是常年霸占首位的前座，居然……？ 啊不过以前班上的山本同学也是这样，成绩不怎么好，却因为帅气的外表和出色的运动能力而广受欢迎。 但他的心脏已在无形间划近了二人的距离，悄无声息地变得有些轻松起来。 “黄濑凉太，43分。” 好的，泽田纲吉已经成功接受帅哥有可能成绩都不太好这个等式了。 黄濑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分数——他能得到这个分数都是多亏了昨天用竹原的笔记临阵磨枪，结果竹原的分数居然没有自己高？ 他担忧地看着竹原，说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小竹原，没事吧。别担心，只要努力下去，就一定会有成果的！千万别放弃！” 竹原：“……谢谢你。” 及格线啊，不稳定哦。 说起来没记错的话，他难道不该是成绩中游这种设定的吗？ 接下来，老师的话让他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次大家都考得很糟糕，成绩落后b班很多，我和你们班主任也商量过了，打算让你们结成互助小组，互相帮助，稍后会公布配对。” 哦，大概又是所谓的事件呢。 最后竹原与太田、中本、泽田四人被分配到了西川夏子组，黄濑则恰好被分在他最近很注意的班长北岛那组，白兰的话，和冲田一样本身就是组长。 放学后老师将他们强行留下来写作业，已经定好的组员们都坐在一起等待组长的指导。 “首先，泽田君，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你一下，到底是怎么做到考出3分来的呢？请不要误会我的真心，因为你一定没想错，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一向毒舌的西川托着腮，打量着泽田纲吉。 纲吉挠脸颊，不好意思道：“我，我是有努力做的！” 西川：“……是吗。” 她转向竹原：“那么竹原君呢，是如何考出这个与自身智商完全吻合的分数来的呢？” 竹原按照自己的速度飞快地解决着作业，毕竟他今天还有剑道部的部活，于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因为我得到了考神的眷顾哦。” 纲吉忍不住笑了。 他咳了一声，坐直了身体，蹙眉看着眼前的作业，发现……一个字也不会做，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西川。 而竹原呢，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写完了作业。他合上作业本，盖上笔盖，“我都做完了，就先走了。西川桑，非常感谢你今日的指导。” “等等，让我检查一下再走。不然每次都被你们这么乱涂鸦一通蒙混过关的话……嗯？”西川不敢置信地来回翻着竹原的作业——这完全是一份字迹完美，答案也完美的满分作业。 西川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竹原君你是那个吧……考试综合症！”她兴奋起来，“既然是这样，那么以后泽田君就交给你啦，我看他心态很好，你们互相弥补一下嘛！” 被莫名其妙安上个病症然后又莫名其妙被推了口大锅的竹原：“……” 他看着坐立难安的纲吉，故意顿了顿，过了两秒后才笑了笑：“如果泽田君不介意的话。” 纲吉当然完全没有意见，他虽然没看到竹原的作业是有多令人惊叹啦，反正不管怎么说竹原的成绩也是自己的十倍呢，再怎么样都不吃亏。 而且说真的——他为什么要在游戏里好好学习啊？ ※ 黄濑赶完作业，和北岛稍微聊了会天后照常赶往篮球部进行部活。 出乎意料的是，那里已经开始了，正在比赛中的某位球员，正是他熟悉的队友——灰崎祥吾。 灰崎实力上完全碾压对方，却照旧用着那摧毁他人意志的模仿技，恶劣地玩弄着自己的对手。有不少人注意到他这一特点，纷纷联想到了前不久入部的黄濑凉太。只不过比起黄濑来说，灰崎的态度要更讨人嫌，也更令人害怕。 在看到灰崎的那一秒，黄濑就想穿回使用卡牌的那一晚，握住自己的肩膀死命晃一晃，真是太天真了！没记错的话当时自己使用了“即便是抽到小绿间他们，应该也很有用”？他要向他们道歉。 如果所谓的助力者是这个家伙的话，他根本不指望他能帮上多少忙，不给他惹出什么麻烦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说起来系统有打包退回功能吗？ 忍到灰崎胜出的那一刻，黄濑皱了皱眉头，朝着场上出声道：“喂灰崎，闹够了吗？” 灰崎注意到他，微微扬了扬头，走到场边甩甩汗水：“哟，黄濑。难得不在那家伙的监管下，不打一场吗？” 他一直都看不惯黄濑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尤其两人的擅长技某种意义上还撞了车，更让他无时无刻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黄濑踩在脚下，不能翻身。 在对深陷游戏的黄濑幸灾乐祸前，当然是，先摧毁他比较美味。 黄濑不以为意地笑了：“别啊，今天的观众还不够不是吗？如果真的那么想和我打一场的话，下周的校赛约怎么样，算算时间你刚好能呆到那天。” 和灰崎听上去战意汹涌的语气不同，黄濑的声音甚至带着几分懒洋洋。他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你已经知道规则了吗？如果不知道我免费为你讲解哦。” 最好是不知道，那他能完全糊弄到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去。 只可惜事与愿违，听到这句话，灰崎舔了舔嘴唇，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完全，清楚了哦。我当然，会尽心尽力地帮助你啊。” Chapter 22大胸妹的恋爱观 “喂黄濑，你是不是在追求北岛班长啊？”同为篮球部一员的小宫山秀一一脸的揶揄。 “什么啊。”黄濑暧昧地笑了笑，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本来我很看好你的，但现在，感觉你要失败了。”小宫山看起来有点遗憾，他靠在窗前，视线落在走道上，“北岛明显已经心有所属了哦。” “诶？”黄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有着戴眼镜短发大胸妹这一经典班长形象的北岛有理子正低着头和人说着什么，脸孔上微微泛着红晕，还真的像小宫山所说的那样，这幅样子明显深陷爱河中。 而站在她对面的人，赫然正是前天刚刚到来的灰崎祥吾君。 灰崎挑起眉，似乎感应到了黄濑看过来的视线，朝着窗口的方向随意地瞥了一眼，唇角拉出一个讥讽的笑，也不管现在是在人来人往的走廊，捏着北岛的下巴就吻了上去。 “哇——太猛了吧！”小宫山也吓了一跳。 北岛佯装挣扎了两下就任着灰崎亲了一会，反倒是灰崎先松的口。他露出一个有点嫌恶的表情，大拇指倒刮过自己的唇面：“涂太多唇膏了，一股猪油味啊。” 北岛扇了他一巴掌，脸红红地跑回了教室。 黄濑凉太简直目瞪口呆。 要知道，比起桑原坐了火箭炮一般上升的好感度，北岛简直可以称作是“冷若冰霜”，任凭他如何动作也才勉强刷到四十点左右，之后再怎么样都上不去，相当于止步在了普通朋友的境界。 他也没多失望，只以为她本身性格就内敛，得长久作战才行。 结果这才多长时间，他养得好好的大白菜就被猪拱了？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他不死心地打开了北岛的个人面板，灰崎祥吾名字后面挂着的70点好感度明晃晃地在嘲笑着他。 略微思索了一下，黄濑就迅速明白了自己失败的症结所在——看起来乖乖牌的优等生班长其实有一颗渴望冒险的心，越是被粗暴对待，就越是欢喜。 比起热情开朗的同班同学，当然是不羁又有点粗鲁的神秘不良学生更能满足她内心隐秘的渴望。 原来是想要这种形象啊。黄濑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虽然被灰崎攻略成功的话他也不亏，通关成就依旧属于他，但既然灰崎那么想玩这套，那就好好地陪他玩一玩吧。 ※ 昨天参加了剑道部的部活，今天竹原和安倍麻衣部长一起前往花道部进行部活。 “竹原君……最近总觉得夏目君的状态有点不好呢，他应该没什么事吧？”安倍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出来，毕竟在她看来，这个班和夏目处的最好的就是竹原涉了。 某方面来说，夏目和她一样，都是喜欢安静的人，二人做同桌以来一直相处得很自然。但最近的夏目的沉默已经不是用安静能形容的了，总是一副垂头丧气、不知道该怎么好的苦恼样子。要说的话，像是自己在和自己生气。 “啊，稍微遇到了一点小烦恼吧。”竹原微微敛目，声音听起来倒很轻松，“不过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问题，不必担心。” 他转而问道，“今天有什么新的流派要解说吗？” “啊，是松风——” 安倍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颗篮球毫无预兆地从他们上方旋转着高速地砸了下来，她一瞬间头皮发麻，忘记了挪开脚步。 竹原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在她头顶三寸位置稳稳地接住了球。 他静静地看向了篮球场。 带着副看好戏表情隔着防护网望着这边的是个没见过的灰发男生，身材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十分高大，脸蛋虽然长得还不错，身上的不良气息却简直要溢出来。 他蹲在场边，有点失望似的咂了咂嘴：“喂，篮球还我。” 竹原笑了：“好啊。” 他将篮球向上抛起，快落到眼前时一掌拍了上去，篮球高高地飞起，越过了铁丝网，却又没有飞远，在空中诡异地划出道弧线后直直地朝着灰崎落了下去。 灰崎接住了篮球，却被残留在上面的巨大力道震得手臂一麻，一个没留神篮球就滚落在地。 他皱了皱眉，探究地看着竹原，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咧开了唇：“哦，你不是黄濑那小子的同桌吗？” “是啊。” 肯定的答复让灰崎升起了一丝兴趣。 灰崎在到这里之后就站在教室外把二年a班所有人的面板点了一遍，他就是那个时候知道黄濑的主要目标是北岛的。对于这个黄濑的同桌，他自然多注意了两眼，结果对方的资料和对黄濑的好感度都贫瘠得令他颇觉得失望，不过那张脸倒是记住了。 明明距离最近，却对黄濑不太感冒呢。不过这才是理所当然的，除了那群眼睛长在屁股上的女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喜欢那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吧。 ——表面上装作笑嘻嘻的样子，却无比傲慢地用称呼将身边人的等级进行绝对划分，真厉害啊。 他虽然算是把到了黄濑现在追的妹，但还是觉得有点无聊，毕竟黄濑和那女人也没有真正交往，一点实感都没有。 在这里他只能呆一周，黄濑却可能要呆更久，虽然这个世界的时间貌似是静止的——毕竟原来那个世界里黄濑可没失踪，放学后的部活还出现了。不管怎么样，如果不利用这段时间做点什么，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正当他寻思着怎么利用这位同桌做点坑害队友的事时，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转头，黄濑依旧是满脸让他不爽的笑：“不好好练球，跑这里来干什么？” 黄濑这时也注意到了网外的竹原二人，他五指插入面前的防护网，颇开心地将额头抵在网眼上，活力十足地招呼着：“哟，小竹原，安倍桑，你们是要去花道部吗？” “是，这就走了。”竹原觉得二人相处间透露出的讯息颇为有趣，“莫非黄濑君和这位以前是同学吗？” 黄濑被他吓了一跳：“欸！是！小竹原怎么知道？” “猜的啊，没想到真中了。”竹原毫无负担地朝他挥了挥手，“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了。” 黄濑拍了拍心口，还真有点余悸。他弯下腰捡起了那个篮球，看了一眼灰崎。 ——灰崎的脸上此刻充斥着浓浓的兴味。他舔了舔唇，低低地笑出了声：“凉太，看来我是误会你了，明明就很天真啊。” 居然对着游戏里的一坨数据使用了认可后的独到昵称，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似乎已经找到自己能做的事了。 黄濑一下子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微微地耸了耸肩。 “你再不来，下场就让小宫山上了。”他留下这么一句，就率先离开了场边，回到了篮球架那边。 嘛，这点小事就交给小竹原解决吧。 突然对自己刚刚考了三十分的同桌迷之自信的黄濑这么想着。 ※ 巧的是，当竹原平心静气插了一通花后刚好在校门口遇见了同样结束部活的夏目，便一起慢慢地走回家。 夏目参加的是自行车部，一个与他自身气质完全相反，充满了活力与热血的部门。 他脸上还挂着汗水，双颊也微微泛红，但看起来倒是精神了很多，近些天的郁卒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说起来，夏目你为什么会选择自行车部？”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竹原很自然地问道。 “那个啊，自行车不是一定要有人在后面扶才能学会的吗？”夏目似乎有点失落地垂下头，“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想借着部活学会自行车。而且每月末的绕城骑行听上去也很有意思。” 竹原勾了勾唇角，“嗯。我以前也是这么以为的，再加上家庭原因，其他人都学会了我却连车都没摸到。” “那么现在呢？”意识到了什么，夏目不觉放轻了声音。 “学会了哦。当时虽然年纪还小，但还是蛮有歪脑筋的。认为学自行车之所以需要别人扶是因为一个人学习容易有恐惧心而无法发挥，所以在学之前故意让自己多摔了几次，发现也不是很痛，于是很快就学会了。” “唔。”夏目觉得自己似乎该称赞友人的机智，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反而觉得有点难过。 他想起了对方那空荡荡、一直都没有第二个人出现过的家。 他没有再问下去。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竹原身上背着的那个怪家伙，好像变小了那么一点。 但结果他也没能帮上什么忙。 眼看夏目的心情又要变得糟糕，这可不是他的目的。竹原抬头看了看天空，邀请道：“夏目，这周末有空吗？想带你去我兼职的地方看看，很有趣哦。” 主要是，安倍晴明的存在或许会对夏目很有用。 Chapter 23简单粗暴 虽然说猜到灰崎目前想做的无非是些刷好感的无聊事情，但以防万一，黄濑还是提醒了一下竹原：“那个啊小竹原，最近如果看到昨天的那个家伙，千万不要理他哦，也不要单独跟他走，他这个人有点暴力倾向的。” 竹原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掌在空中虚劈了一下：“没关系，我可是修习剑道的。” 这么多天下来，黄濑已经看穿了他这位同桌经常冷不丁就喜欢开个玩笑的特质，他有些担心：“我说真的哦。” “是，知道了。”竹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黄濑君有点两面三刀哦，明明昨天看上去和他相处得很好呢。” 被戳中脊梁骨的黄濑哑口无言，想了想还是为自己辩驳道：“毕竟，是以前的队友嘛。” 他突然眼睛一亮，精神满满地问：“对了，你昨天有注意到他的头发是灰色的吧？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那里人真的天生发色很多的！”他还惦记着第一天被竹原质疑发色的事情。 竹原这回是真的被他逗笑了：“是呢，真神奇。” 【竹原涉好感度+3】 黄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久违地有点感动。 他注意到竹原手边的笔记本并非他往常使用的那几本，有点好奇地凑过去：“这是？” 竹原把笔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我总结的复习资料，要看吗？” 黄濑连连摆手：“算了算了，我每次看这些都头疼。” 竹原也不再多说，拉回笔记本在上面补了两笔，然后转过身将它放在了泽田纲吉的桌上，轻轻敲了敲桌子把呼呼大睡中的人叫醒过来：“这两天多看看这个吧，应该还蛮有用的。” 他看着弹起来后手忙脚乱擦着口水的纲吉，有点好笑，“今天怎么一直在睡？” 纲吉脸一红，假装四处看风景：“昨、昨晚没睡好。”他才不会说这才是正常状态。 他看着面前写了不少字的笔记本，挠了挠脸颊，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竹原君真的好认真啊，明明不用这样的。 好的，那他也一定不能浪费这份心意。万分讨厌学习的纲吉在心中握了握拳。 看着新来的这位攻略者真的捧着笔记本一边看一边抄起来，黄濑还是蛮佩服的——实在是太刻苦了，不过是不是有点主次不分啊。 ——泽田纲吉其实有试着努力的。 他花了很长时间做心理建设，鼓足勇气后向自己的同桌搭了讪，因为完全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一番话说得磕磕巴巴颠三倒四的，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眼里的一丝不耐后，他又像蜗牛一样缩回了壳里，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出不来了。 没关系，下次再说吧。这是他一贯的拖延心态。 今天就要决定参加的社团了，他万分苦恼地抱住了脑袋。 之前翻了一圈社团表，运动类肯定会死得很惨，文学类也会被鄙视，还有讲鬼故事这样的，噫他不敢……为什么没有回家部呢，以前在并盛中他就常常这么想了。 回家……他吸了吸鼻子，开始想奈奈做的天妇罗了。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选择了轻小说部这个勉强贴合他家里蹲性质的部门。 放学后竹原西川几个人依旧坐在一起写作业。在指导纲吉写作业的过程中，竹原涉少有地感受到了挫败。 无论他如何解释、无论换了多少种方法，泽田纲吉全都听不懂，或者听懂了但下次遇上同类型题目时依旧不会做。他有点想敲开对方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都塞了些什么。 “对不起！”泽田纲吉宽面条泪。 坐在一旁的西川感到十分庆幸，她真是太机智了，随便一送就把最大的麻烦送走了。 竹原涉换了种思路：“不用试图弄懂它们了，把解题步骤全部背下来吧。” 于是纲吉毫无怨言地开始啃书。 换做平时，他是一定会在心里抱怨的。但总觉得，如果现在那么做了，就好像是在糟蹋别人的心意。 而且他像是落到海中的蚂蚁，无助之下，只能死死地抓住自己所认定的那唯一一根浮木。 搞定了作业后，竹原看着纲吉：“认识去轻小说部的路吗？” 纲吉一脸空茫地摇头。 “走吧，刚好顺路。”竹原站起身来。 在纲吉的眼中，他的身影似乎镀上了一层金光。 两个人有些沉默地走在校道上。 正当纲吉苦恼着该怎么搭话的时候，他一个没留神地面上凸起的老树根，“嘭”地一声倒了下去。被砸到的鼻子一酸，下流血上流泪，弄得脏兮兮，狼狈不堪。 竹原完全没反应过来，就只看到一抹褐色的发丝飞快地从眼前闪过。 看着对方非常熟练地用袖子擦脸的样子，他没有伸手去扶，只是问道：“没事吧？” 果然很快泽田就自己爬了起来，只是表情有些尴尬。 竹原隐隐觉得很有意思。不管是怎样的人，都有他独特的处世方式。 正当二人相对视时，路旁的小树林却突然步出了一道人影——正是早先黄濑提醒要小心的灰崎祥吾。 竹原率先问好道：“又见面了。” 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往灰崎来时的方向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着一两个烟头，再加上从这位身上传来的呛鼻烟草味，不难判断出这并不是什么偶遇，而是场有预谋的堵截。 是想做些什么呢？是想败坏他看不顺眼的黄濑的声誉？还是将自己划入了所谓的“目标”中？竹原猜测着。 不过比起这些，他更想知道为什么这位并没有转入二年a班。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出现了两个互相认识的“转学生”呢，竹原暗自思忖着等会回家后得把已知信息里的“互不相识”打个问号。 希望能从眼前这位身上找到答案吧，他面上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灰崎大步走到他面前，面色扭曲地问道。 “……诶？”即便是竹原，也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话给吓了一跳，他缓缓眨了眨眼，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不太方便，今天还有部——” 知道他要拒绝，灰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恶狠狠地瞪了僵硬立在旁边的纲吉一眼，不由分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树林里走，“总之先跟我来。” 竹原轻轻转了转手腕，想了想并没有挣开——他有点好奇这位不走寻常路的外来者究竟想做什么。 他一边被拖着走一边转向纲吉道：“抱歉，不能送你去了。不过已经快到了，沿这条道直走左拐就能看到轻小说部的活动室了，标志很明显，很容易看到。” 纲吉被灰崎吓得抖了抖，直到竹原的身影渐渐远去才干涩地回答道：“但……但是那个人看上去不像好人啊。” 他蹲下来，紧紧地抱住了脑袋，悲哀地唾弃着无能的自己。 走到小树林深处，看了看周围确保没什么人后灰崎才停下来，嫌弃地丢开了竹原的手腕。 “有什么事吗？”竹原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全身散发着不爽气息的恶犬。 下一秒，就见灰崎把手伸向了怀中，掏出了一团被包得皱巴巴的东西，朝着他扔了过来：“这是礼物。” 竹原：“……” 他怀抱着一种无比复杂的心情拆开了纸包，露出了里面的礼物，是一条黑色的腕带，款式简洁大方，非常好看。 约吃饭、送礼物……这太过强烈的即视感令他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他面色古怪地看向了灰崎，却见对方眼角不断瞄过来等待他反应的样子，有点不忍直视地抽了抽嘴角。 等了半天没等到好感度的灰崎有点不耐烦了：“不喜欢吗？” 作为一个某种意义上的现充，灰崎没怎么接触过这种寂寞者的游戏。但基本套路他还是知道的：见面先送礼物，提高好感度后再邀请一起吃饭，再提高好感度，再邀请一起出去玩，积累了一定的好感度后就可以推……咳，总的来说就是这么回事吧。 他把这种模式在北岛身上实验了一遍，取得了良好的成果。 那换个对象应该也差不多——不过这个游戏还挺恶心的，居然男性攻略男性这种事都能出现。 灰崎有点膈应，不过一想到黄濑还不是得做这种事，他的心里就平衡多了。而且在他看来，黄濑真的是徒有其表罢了，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却做得一塌糊涂，还要沦落到寻求帮助。 竹原颇为艰难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为什么要突然送礼物给我呢？” “你就当做昨天不小心的赔礼吧。”灰崎口气很冲，他完全不知道之前的成功案例只是因为对象恰好吃这一套而已。 作为同一个地方来的人，黄濑可比这位聪明多了，竹原淡淡地想到。他该说句不良少年多纯情吗？ “抱歉，我不能收。”竹原面上挂着礼节性的笑，将手中的腕带递回给灰崎，却被灰崎又一次攥住了手腕。 灰崎皱起眉：“你——” 泽田纲吉就是在这个时候冲出来的。 他大喊着：“拼死拯救竹原！”，额头冒火、只着一条短裤地狂奔而来，见到灰崎时竟然一个跳跃腾空而起，完全不合常理地用细瘦的四肢死死地将比他强壮许多的灰崎压倒在地，一个手刀毫不留情地劈了上去。 Chapter 24成长大礼包 劈一下，灰崎没晕，他愤怒地挣扎了起来。于是纲吉开始了切菜模式，疯狂地劈了第二下、第三下…… 竹原目瞪口呆。他缓了一缓：“泽田君……可以停了。” 话音刚落，纲吉额头的那簇火焰就瞬间湮灭在了空中，他一脸惊恐地跨坐在灰崎身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唰”地一下弹了起来，结果又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只穿着条短裤，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此刻是夏季，大家都只穿着单件衬衣校服而已，竹原自然做不到什么给他披上外套……他把目光移向了晕倒在地的灰崎祥吾。 但他很快就逼着自己转开了视线——做人不能太过分了。 纲吉突然反应过来，打了个哈哈：“我、我把衣服放在那边了，现在过去拿一下！” 说着不等竹原给出什么反应，就一脸心虚地冲进了旁边的小道。 跑出去有一段距离，他才重重地喘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点开了他的个人面板。 与其他攻略者不同的是，他多了个背包，一共有五个格子，其中一格里就放着一套崭新的爱与梦学院校服。除此之外的四格里的东西都有些奇怪——一双毛线手套、一瓶蓝色糖丸、五枚紫色炮弹与十颗子弹。 这背包是他刚刚拆了个大礼包拆出来的。 刚才他蹲在地上抱头哭，不对，并没有哭的时候，那个从他进入这个世界起就一直跟随着他的声音突然说了句“检测到投放对象出现程序失误，现给予一定补偿，请玩家注意接收”，然后就莫名其妙送了他一个成长大礼包。 不过这个名字终于让纲吉有了点自己在玩游戏的实感。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地打开礼包后，发现里面那十颗子弹的简介是：后悔、犹豫时使用，有奇效。 正处在这种状态的纲吉不假思索地使用了该道具。 然后……然后他就觉得自己要死了。死前的那一刻他想——如果自己能够再勇敢一点，就不至于看着竹原在他眼前被凶恶的不良少年带走了吧？ 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让他狂奔起来，做出了一系列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 他再一次地点开了背包，挨个点了点它们的简介。 毛线手套的很奇怪，是务必配合一颗糖丸使用；糖丸是，遇到危机时服用；紫色的炮弹则是，遇到更大的危机或处在人生道路转折点时使用（无敌状态）。 他不由地抽了抽嘴角，这里真的是攻略游戏而不是什么生存游戏吗？到底是有多危机啊！ 但心中的某个部位却隐隐发烫——有了这些，他可以……他一定可以变成一个和以前不一样的泽田纲吉。 等他换好校服，走回刚刚那里时，竹原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他。 他有点害怕竹原会问他一些他根本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但并没有。 竹原看了他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触了触他的额发。出乎意料的是，看上去如同刺猬般翘起的坚硬发丝，入手的质感却异常柔软。 头发软的人性格好呢。 他不由地想起不久前自己的疑问——泽田纲吉的脑壳里都有些什么。 答案是火焰，看起来柔和却明亮，仿佛能侵染一切的美丽火焰。 多么神奇啊。 【竹原涉好感度+15】 泽田纲吉莫名的鼻子一酸，他觉得自己这回真的要哭了。 “我们走吧。”他主动说道。 “好。”竹原应了一声，在灰崎面前蹲下身来，把手上还握着的那条腕带套在了他的手上——正合适。 二人正要离开时，一旁的树丛突然“簌簌”响了两声，白兰·杰索那里走了出来。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灰崎，毫不惊讶地微笑道：“真巧呀，竹原君和纲吉君~” 他叫纲吉的名字叫得尤为甜腻，泽田忍不住缩了缩身子，不知怎的有点发怵。 “白兰君认识泽田？”竹原替他问了出来。 “是哟。不光是纲吉君，纲吉君的父亲和母亲我都认识呢。不过纲吉君可能不太记得我了。”白兰佯装失落地说道。 “诶，是、是吗？”纲吉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嗯，泽田夫人是位很温柔美丽的女性呢，真羡慕纲吉君啊。” 明明说着称赞自己母亲的话语，这样的白兰却令纲吉感觉很不舒服。他心中刚升起的一丝“他乡遇故知”的情怀迅速化作了尘土，燃成了一小撮警示着危机的火苗。 他下意识往竹原那里靠了靠。 “走吧，部活快迟了。”竹原淡淡出声道，“白兰你今天去花道部吗？昨天没请假呢，安倍桑提到你了。” “啊呀呀，是我的错。”白兰捏着不知从哪掏出的棉花糖，轻挑眉头，他意味深长地凝视着竹原，“这么着急，涉君莫非是吃醋了？” 竹原现在有点理解听到“纲吉君”这个称呼时泽田的反应了。他瞄了瞄依旧在地上挺尸的灰崎，突然觉得顺眼多了。 毕竟，恶犬终究还是犬，而白兰，却是个玩弄人心于鼓掌的花妖呢。 花妖这个形容词原是竹原顺口一说，但看着白兰神情缱绻地抚摸着他面前秋牡丹的样子，倒觉得也没说错。 “涉君~”白兰眼波潋滟，手中的剪刀却毫不留情地将柔弱花枝剪断，空气里隐隐弥漫着一股青涩与芬芳交织的湿润气息。 竹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其实呢，‘白兰’也是我的名字哦，那么礼尚往来，叫一声涉君怎么样也不为过吧？”白兰好奇心十足地嗅着手背上溅到的苦绿汁液，倒是一副天真模样。 “哦，白兰君是在建议我称呼你为杰索先生吗？一直以来还真是失礼了。”竹原故意拉长了声调，恍然大悟状。 “唔，涉君对我总是这么残忍呢明明对着比我晚到的纲吉君都那么温柔——真让人伤感啊。”白兰微微敛目，“我也不过是，想要个朋友嘛~” 每次竹原和白兰讲话都觉得牙疼，他索性不回了。 “这个世界上无趣的人有千千万，令人高兴的是，涉君并非其中一员。”白兰并不介怀他是否作答，拉开了嘴角，自顾自说得高兴。 他凑近竹原耳边，一字一句道：“我发现了哦。” 竹原没有动，任由白兰就着靠过来的姿势按照惯例在他的作品中加上了一枝白玫瑰。 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啧，奉承人的同时还要自我赞赏一下。 竹原想起那个被皱巴巴的纸包着的黑色腕带，突然觉得这方面来说灰崎和白兰两人的段数其实也没差多少。 他默默收回了不久前对后者的高看一眼。 ※ 自从在校门口碰上之后，竹原和夏目便约好每天结束部活后一起回家。 两个人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气氛非常愉悦。 “说起来，夏目你的个人后援会已经建起来了哦，注意到了吗？”竹原笑了笑。 “诶，怎么会？”夏目的脸有点红，他不自在地咳了咳。 “总是这样啊，夏目君。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魅力啊。”竹原捏了捏夏目的脸颊，“明明是个这么帅气的孩子呢。” “噗哈哈——”夏目笑了出来，他愉快地眯起眼，“竹原君刚才口气好像欧巴桑啊。” “过分了点吧，我夸你帅你却说我像阿姨。”竹原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 正开心时，河堤对面突然出现了同样结伴走着的冲田与松原二人。 他们同样在聊着天，一种安宁的气息将那一方小天地笼罩起来，似乎谁也不能插入。 夏目怔怔看着，突然说了一句：“冲田君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松原桑呢……明明时间也不是很久。” 他知道冲田也是攻略者——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何还要浇灌出花朵呢？ 但……他似乎也正做着这样的事。他看向了盈着笑意的竹原。 “因为缘分吧。”竹原收回注视着冲田的目光，视线捕捉到一只拍着翅膀飞远的鸟，淡淡地舒展了眉头。 “人与人之间的一切伊始，都来源于或多或少的缘分。相遇后的结果也无非两种，携手或者分离——无论谁也不能确定最后是哪一种。所以，还是相处的过程最为珍贵吧，它会成为回忆，镶进心脏，偶尔闪闪发光。邂逅这个词，不是很美吗？” 其实这个词在夏目的生命中出现的次数远比常人更多。 辗转的寄宿家庭，不断变换的学校与同学，来来去去的妖怪们。全部都是，注定没有结局的相遇。 他不吝于对这些偶然经过他生命的人与妖怪付出，对这些邂逅也总是抱着美好的情感。 但这一次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要去索取。 夏目想着自己的心事，却突然发现，刚刚竹原后面那半段话并非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倒像是在回答他心中的疑惑。 他唰地抬起头，但见到的依旧是一张温柔的笑脸。 “刚刚你说的话不像欧巴桑，倒像是欧吉桑了。”夏目挥去心中的一切思绪，依旧开起了玩笑。 他突然记起，竹原的年纪比自己要小几岁。 还是个孩子呢。 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些奇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笑了起来。 第25章 灰崎祥吾真的有点生气，不对，他是气炸了。 任谁在辛苦搭讪的半途被个光条条的瘦猴子敲晕在小树林都不可能有好脾气。 更过分的是，他辛辛苦苦买来的礼物并没有送出去。 ——他来这里并没有带着钱，好在还有打工面板，老老实实地刷了两个小时盘子才攒够了买腕带的钱。至于送给北岛的发卡，不过占了个零头而已。 啧，怎么这世道男人比女人还难搞。 所以再一次见到竹原涉的时候他直接把对方摁在了墙上。 “哈咦——？”和竹原一起留下来做值日的松川幸手里的扫帚被灰崎成功吓掉在地。 灰崎也不管教室里还有什么人，皱着眉低低地说道：“你还欠我一顿饭。” 竹原稍稍歪了歪头：“还不如打一场呢。” 灰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放声大笑起来，他有些轻蔑地捏了捏竹原的手臂：“就你？” 竹原面上的表情依旧很平淡，另一只手却抓住了灰崎不太规矩的爪子，攥住他带着腕带的那手腕轻轻一扭，一个闪身反向把灰崎推向了墙面。 “哈咦——！”松川幸刚捡起来的扫帚又掉了。 竹原笑了一声，把灰崎那只手固定在墙上，静静看着他即将爆发的表情一秒后松开了手，站直身体拉远了二人间距离：“好吧，那就去吃一顿饭吧。不过你得请客。” 他看了立在旁边的松川一眼：“啊，顺便帮我擦个窗子吧，不然走不开呢。” 【竹原涉好感度3】 这一刻，听竹原的话等于好感度这个式子在灰崎脑海里正式成立了。 他很不情愿地踩得桌子“乓乓”响，但还是把二年a班的所有窗户擦得干干净净。 【竹原涉好感度5】 呵，也不是很难嘛。灰崎自认为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刷竹原好感方式。 他斜瞄了一眼竹原，一脸苦大仇深地开口：“喂，你想去哪吃？” 竹原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只会自己狂吠一通小狼犬居然学会征询别人意见了，可喜可贺。 【竹原涉好感度1.5】 “快餐店就可以了。” 两个人坐在窗明几净的m记里相对无言。 灰崎翻了翻竹原的好感度面板，发现除了刚刚加的9.5点，居然还有5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的。 他看着直逼黄濑的好感度，颇为兴奋地舔了舔发干的唇。 他现在有些意识到——或许并不是黄濑有多么愚蠢，而是他根本没想把主要目标放在竹原涉身上。 黄濑并不认为竹原是那个他需要寻找的真正攻略目标，所以根本不着急，大概只想着正常地相处，让好感度顺其自然地增长。但他却忘记了一点——一个目标若是已经被攻略，那么其他人就再也无法在他心上留下痕迹。 灰崎并不蠢，相反正是他的天赋使他自视甚高。 他通过观察那名叫做水木一马的目标得出的这个结论，虽然水木和那个白兰间的关系让他觉得有点反胃。水木的眼中只有白兰一人，不管其他人如何与他交流，他都不会多看别人一眼，他的世界简直就围绕着白兰在转。 也就是说，如果他能够在回到自己世界前将竹原涉攻略，那么不管对方在黄濑心中是何地位，黄濑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留下来的竹原涉，是他灰崎祥吾一人的傀儡。 尽情品尝后悔的果实吧，黄濑。这一想法令他掠夺的天性愉悦地生长。 “你要吃什么？”尝到甜头后，他再一次征求了竹原的意见。 然而竹原其实这是第一次来快餐店。 他家教甚严，垃圾食品是绝对不允许出现在菜单中的。后来虽然没了管束，但他也不是那种特意为了打破桎梏而行事的性格，所以一直没有进行尝试。 今天倒恰巧是个不错的时机。 他翻看着菜单，最后选择了最为经典的汉堡可乐套餐，附加中包薯条。 灰崎和他点了他两倍的量，颇为不屑地扫了扫竹原瘦巴巴的身板，倒是忘了先前是怎么栽在对方手里的。 等餐期间，他看着静静喝着白开水的竹原，心中一动，长手往前一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了竹原的眼镜。 竹原缓缓眨了眨眼，眼前灰崎锐利深邃的面孔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他笑了笑：“莫非是想看看我摘下眼镜会不会变得更加好看？” 灰崎悚然一惊：“你这家伙！” “因为不止你一个人这么好奇。”竹原摊开手示意灰崎把眼镜还来，“真遗憾没能让你看到想看的。” “不过你长得也不赖了。”灰崎咳了两声，言不由衷地说着赞赏的话。他仔细观察着竹原袒露在外的这张脸，努力找着优点，“啊，睫毛长得和女人有得一拼啊！” 【竹原涉好感度-1.5】 好吧，说错话了。是他也不乐意自己被比作女人。 灰崎换了个思路：“看起来挺有男人味的，肌肉线条也很不错。” 竹原对他的说辞不置可否。他戴上眼镜，突然说道：“有个问题。” “什么？” “你的名字，我还不知道。”竹原手指在桌边敲击两下，“一直都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呢。” 灰崎想起来的确是这么回事。 他清了清嗓子：“灰崎祥吾。” 竹原示意他继续。 他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说：“原帝光二年生，校篮球部正选一员，身高上次量是175，体重65kg，血型b，天蝎座，喜欢的食物是炸鸡，喜欢的颜色是……”不知为何有种正在联谊的羞耻感。 “可以了。”竹原笑了。 “耍人吗？”灰崎“切”了一声，悻悻地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不是哦，但是灰崎君漏掉了现有信息——是哪个班的呢？” “那个嘛——怎么，迷上我了吗？”灰崎睁着眼睛说瞎话。老实说瞎扯个班级也不是不可以，但被发现了应该会死，从这么几分钟的相处就知道，黄濑这个同桌，该死的敏锐。 但是如果能征服他，那不是非常有趣吗？灰崎一开始的不适心理不知不觉中转变为了浓浓的胜负欲。 “嗯，标准的转移话题型呢。”竹原总结道。他换了个说法：“灰崎君，莫非……只是来走个过场吗？” 靠，又来？被看透的感觉太不美妙，灰崎要炸了。 竹原闷闷地笑了两声：“其实是黄濑君说的，说你只是来探个亲。” 灰崎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汗了。 不知为何，在面对竹原时，他总是会想起……那个家伙。 正想说点什么，他们点的餐就到了。 竹原拿起一个汉堡端详了片刻，说了句“我开动了”，才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一种非常独特的美妙滋味瞬间席卷了他的蓓蕾。 难怪明明叫垃圾食品，却那么受欢迎呢。 他一直都很明白其中的原理——垃圾食品富含充足的脂肪与能量，这些成分会促使蓓蕾产生某种激素，类似于人类愉悦时产生的物质。而健康的食品对身体再有益也不能达到这种效果。 但果然还是要亲自尝试一下，才明白其真义。 他仿佛正咀嚼着曾经有过的一切想象。 竹原吸了口可乐，碳酸饮料的滋味让他微微皱了皱眉，最后面容舒展开来：“很不错。” 灰崎也反应过来了：“你不会第一次吃这个吧？” 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后，他啧了一声，嘟囔道：“还是个小少爷啊。” 于是，瞬间一条崭新的攻略计划在他脑子里成形了。 不是说那些大小姐大少爷其实都很渴望体验平民的生活吗？买点路边摊什么的就能俘获一堆好感来着。那他可以—— 灰崎一掌拍响桌面，大声道：“和我去游乐园吧！” m记的众人不着痕迹地把视线投向了这桌。 竹原：“……” 啊，果然还是不能太高看灰崎君的手段呢。 照这样看来，似乎在灰崎离开前，他都不会轻易放弃对自己的纠缠的。竹原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与灰崎做了约定后，灰崎就没有再来找过竹原。 但勉强算作当事人之一的黄濑凉太最近却有点不太好。 “小竹原！”他泪流满面地看着竹原的好感度面板，内心一度是崩溃的。 骗人的吧，灰崎难道是开了外挂来的吗，怎么可能在这么一两天把竹原的好感度刷了这么多啊！ ——其实不过15点。但黄濑来了这么久，也才攒到了30点而已。 他觉得没什么威胁性的新生泽田纲吉好感度也刷到20了。 更别提已经远超60大关的夏目贵志了。 黄濑内心的危机感变得前所未有强烈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思维上的误区——竹原也并非对所有人吝啬。 有那么一天，他也会被人攻略，然后变成再也不可攻略的npc，除非是像桑原那样被系统刷新重置，然后……他会后悔。 他不想这样。 黄濑有点低落地询问竹原：“灰崎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他这幅样子简直像是耷拉着耳朵的金毛犬，连发丝都仿佛黯淡了不少。 竹原有点无奈，黄濑凉太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从那次之后简直像被鬼附身了一样……啊不对，或许该说是狗附身？ 他对着黄濑重复了一遍与灰崎的约定：“玩一个游戏吧。周六的游乐园我会穿得非常显眼地去，找到我的话，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黄濑若有所觉地抬眼：“没找到的话，也应该有要求吧？” 竹原笑了：“没有。对灰崎君的要求是不要再来打扰我，对黄濑君的话，没有要求哦。” 黄濑满血复活：叮咚，黄濑凉太好感度10000！ 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周六。 竹原照常套了件样式简洁的的短袖出门了。 他按照之前鬼屋负责人所说的，来到了派发传单处，领取了一套棕熊玩偶服。 换上沉重而闷热的玩偶服后，竹原开始了派发传单的工作。 他想起灰崎对自己“小少爷”的评价，颇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有一些讽刺。 以前的确是，然而现在他只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人罢了。 ……早在他舍弃了那个姓名时。 很快，他就看见了灰崎。 灰崎依旧穿着校服，领口的纽扣解开几颗，立刻被他穿出些不羁来。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游乐园的氛围，一张脸臭得很，倒是有认真地在观察着人群。 竹原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朝他递了一张传单。 灰崎虽然不至于跟个玩偶置气，但也毫不客气地当着竹原面把传单揉作一团，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竹原摇头感叹，还真是表里如一的不良啊。 他转身走开了。 黄濑很快也出现在了竹原的视野里。他倒是好好地打扮了一番，金发耀眼得要灼伤人眼，整个人身上的荷尔蒙多得满溢，一路上都有爱慕的视线黏糊糊地跟着他，竹原觉得他比自己现在这样还要来的显眼。 他并没有上前，黄濑可比灰崎要聪明那么一点，太刻意反而不美妙。 派传单其实是一件并不容易的事。 所有人都从你身旁匆匆走过，你伸出的那只手并不能使他们的脚步有半点停留。或许有人会顺手带走一张传单，但更多的会将冷漠的目光投向你头套下的面孔，一扫而过。 竹原开始流汗了，好在里面还有个小风扇不停地输送着凉风。 但他心态倒是蛮好的，学着生活嘛。 “请给我，十张。”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披着深蓝羽织的大妖怪就这样大喇喇地出现在了人来人往的游乐园。 奇怪的是，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景象。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疑惑，奴良滑瓢解释道：“滑头鬼的本质就是将自身虚无化。你若想看见我，你便看得见，你若不想看见我，你便看不见。” 竹原倒真的数了十张传单给他，语气仿佛无比疑惑：“但是我，不想看见啊。” 滑头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头套直接望见了竹原的双眼，他姿态亲密地凑近棕熊头顶的两只大耳朵，声音低沉暧昧：“我想让你看见，也行啊。” 竹原知道他依旧不死心想将自己拉入麾下，懒得再重申一边自己的观点，一个熊掌将他的头推远。 却被奴良滑瓢抓住捏了捏掌心，他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潋滟的光芒，轻道：“这样的座敷童子，也非常可爱。” 老实说，竹原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招个部下一定要表现得像在耍流氓。 戏耍了一阵后，奴良滑瓢突然收敛了笑意，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掏出不知藏在哪的烟斗悠悠地吸了一口：“最近有点不太平，我是来提醒你，晚上尽量不要出门。” 啊，耍流氓的家伙突然变成了担心你被耍流氓的家长。 虽然吐槽了一句，但竹原还是接受了滑头鬼的好意：“是，我知道了。谢谢你。” 奴良滑瓢的身影慢慢地消失不见。 竹原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想，他究竟是离开了呢，还是隐藏起来没有让自己再看到呢？ 他微微摇了摇头，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 后来他又和别人换了两次单，成功地避开了无头苍蝇一样在游乐园乱转的两人。 又过了段时间，二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或许是认清了自己的失败而离开了。 一直到日路西山，他才捋了捋自己湿漉漉的刘海，走了出去。 “小竹原~”黄濑从出口旁的树下走了出来，面上丝毫没有长久等待的不耐，笑容灿烂地说道，“抓到你了哦。” 虽然是家养，但很多人却忘记了，金毛可也是种善于潜伏与一击必中的猎犬呢。 竹原淡淡看了他一眼：“犯规了。” 黄濑依旧笑眯眯地把手中的水递给他：“没关系啦。” 反正，目的也达到了。 【竹原涉好感度5】 第26章 到了周末，竹原和夏目两人一起去鬼屋。 一开始，夏目真的没想到竹原会是做这种事的人。 竹原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夏目你也接了兼职不是吗？我觉得在这里工作还蛮有趣的。” 因为这里的负责人说过欢迎带朋友来后台参观，并且送了他们每人一张门票，所以竹原把夏目带过来，顺便票也给了他，让他一会自己出去玩一遍。 “那么我先过去换衣服了。”竹原瞥见了晴明的身影，朝着他微微点头致意，和夏目打了声招呼后进到了更衣室。 夏目注意到了晴明，但他并非健谈的人，所以也只学着竹原的样子向这位似乎是认识竹原的少年点了点头。 晴明却主动走了过来。 “午安。我的名字是，安倍晴明。”晴明与夏目面对面坐着，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夏目微微睁大了眼，为这名字感到有些吃惊，但他也没有失去自己的礼数，回复道：“安倍君你好，我是夏目贵志。” “夏目……”晴明咀嚼着这个名字，并未发现自己认识的世家中有这一姓氏，也就不再执着。 他直视着夏目那双猫一般的眼瞳，看似有些突兀地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夏目君，或许想把这双不一样的眼睛封存起来吗？” 夏目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眼前一身狩衣的晴明，一个念头涌上脑海——这位，不会正如这名字的曾经拥有者，是个真正的阴阳师吧。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压下纷乱的思绪，却缓缓地摇了摇头：“谢谢你，安倍君。但我……” 若在以前，他或许求之不得。 但遇见猫咪老师和其他妖怪后，他已经改变了这种想法。 他不再去埋怨，而选择接受自己的一切，况且还有归还友人帐中的名字这个任务要完成，他不能做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这样啊。”晴明并不介怀夏目的拒绝，相反觉得眼前这个身负庞大灵力却完全不知如何使用的少年颇为可亲。信念……很坚定呢。 夏目却问了个问题：“安倍君，是阴阳师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有些紧张地颤了颤眼睫：“那么安倍君，有看到竹原君背上的那只妖怪吗？” 安倍晴明注视着颇为不安的夏目，缓缓推开了手中的蝙蝠扇，轻轻地摇了摇，一股沉雅的香气隐隐出现在空气里：“那并不是妖，而是念。” “是意志经过放大后而凝结成的执念，与咒一样，是束缚的一种。” 夏目皱起眉：“您的意思是说，有人对竹原君做了这种事吗？” 晴明手中的动作停止，他微微叹息道：“不。或许，这念力的主人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类的范围。” 能够将意志凝成山岳大小怪物的，自身只会来得更加恐怖，也更加庞大—— 恍如，这世界一般。 “那么……就是没有办法……”夏目的声音低落了下去。他无法忍受明明知道真相却只能袖手旁观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地捏起了拳头。 “夏目君，不介意的话，和我学习使用灵力的方法吧。”晴明将一切看在眼中，再一次向夏目抛出了橄榄枝，“你的身体里有着自身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若学会了操纵的方法，虽然不能完全去除念力，但必要时却能给予竹原君帮助。” 夏目认识名取周一，若他有心要学，此刻定然已经是一位优秀的除妖师，而不至于每次遇见欲图加害他的妖怪都只能被动地逃跑或者简单地用拳头对抗。 但他并没有这种野心，也不想……成为除妖师。 此刻面对晴明提出来的方法，他却无法拒绝。 他猛地朝晴明鞠了一躬：“请教我方法！” 晴明以扇掩面，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感叹：“夏目君，真是个温柔的人啊。这般为友付出的气势，令人心折。” 他想起竹原临走前望过来的那一眼，笑了。如果对象是那位，似乎也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 竹原……君啊。 是个有趣的人呢。 竹原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着童花头假发。 但夏目还是笑了：“竹原扮的是什么妖怪？” “座敷童子。”竹原也不挣扎了，站在镜子面前自己把假发给戴上了。 “怎么样？”他问。 “很适合。”夏目弯了弯眼睛。 竹原扫了一眼，晴明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隐去了。 他整理着交叠在一起的额发，说了一句：“夏目君见过和田和荒木了吗？他们也在这里做兼职。啊，对了，还有安倍君，不久之后应该也会转来我们班吧。” 夏目微怔。他刚才并没有想到……安倍晴明可能也是个攻略者。 他以为，对方大概是竹原在这里认识的一个朋友。 竹原转过来面向他：“好了，这是完成体。” 夏目看着他，觉得真的很神奇，比起人类来说，此刻的竹原身上真的有种只属于暗夜与深林的邃远气息，如果他先前并不认识竹原，可能真的会将他当做是精怪。 但他从来就很难分清人形的妖怪和人类。 “以假乱真。”他重新评价了一次。 “说的好像夏目君见过真正的座敷童子似的。” 夏目这回蛮理直气壮地：“当然没见过啦，但和我想象的很像。” “是，谢谢您的肯定。”竹原像模像样地朝他作了个揖。他笑道：“我要上岗了，给你的票还在吧？现在你可以从入口开始体验一遍，说不定还能碰上，可别被我吓到。” 竹原走出去一段路，夏目突然叫住了他：“竹原！” 他回过头来。 夏目抿抿唇，轻轻说道：“谢谢。” 竹原朝他摆了摆手，走进了准备区。 接下来夏目玩得非常开心。 但有点不好意思的是，有个“妖怪”窜出来的方式太令人惊讶，他一时没控制住以为是真正的妖怪，吓了一跳的同时一拳揍了上去。 夏目捂脸，非常窘迫地朝着对方鞠躬道歉。 那只“妖怪”似乎觉得自己收到了侮辱，“哼”了一声后就消失在了山林里。 回家的路上他和竹原说起了这一点。 “认得出是什么品种吗？下次我帮你再道个歉就是了。”竹原笑了笑。 荒木和田他们似乎有什么事要做，神神秘秘的样子，所以依旧只有竹原与夏目两人一起回家。 会不会再遇上百鬼夜行呢？两个人的脑电波此刻惊人的一致。 ——与上次熄灭的路灯、突然弥漫的雾气、以及不同寻常的晚风相异，这次他们率先听到的是一声撕裂夜空的嚎叫。 一团漆黑的不明物质在月光下张牙舞爪，由于距离不近，他们看不清它的身体究竟在哪里，是何模样，只能看到时不时伸出来在空中鞭打抽动的触、手，那些触、手高频地震动着，发出“嘶嘶”的不祥声响，还不断往下掉落着散发恶臭的黑色黏液，看起来并非什么善类。 它正在与什么战斗。 而它的对手，是一只身体巨大、毛发雪白，只有一对瞳孔闪着猩红的血色光芒的犬类妖怪。 夏目一惊，脱口而出：“猫咪老师！”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认错了，虽然长得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是斑本体的样子，这只妖看起来比斑还要更大、更狰狞一点。 竹原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猫咪？难道……不是狗吗？” 夏目张了张嘴，有点无力地解释道：“啊……我看错了。” 竹原想起昨天特意来找他的奴良滑瓢——最近有点不太平，说的就是这个吗？ 他不再多想，蹙起眉头：“我们快走吧。” “是！”夏目也觉得再留在这里十分危险，两个人悄无声息地绕开了那片区域，换了另一条路回家。 夜空下的战斗仍在继续。 最后以犬类妖怪一口咬碎对方包裹在剧毒黏液下的脆弱身体告终。 犬妖的身体慢慢缩小，化作了人形，落到地面。 却原来是个十九岁左右的少年而已，面容在夜色下显得孤傲冷峻，一头瀑布般的银丝更让他看起来皎如寒月，清如冰霜。 他看了眼与自己先前所在树林截然不同的周围，微微蹙起了眉。 ※ 灰崎虽然并没有找到竹原，但他依旧贯彻着自己的堵人政策，在走廊上拦截到了出来灌水的竹原。 “你是不是在耍我？”灰崎吊起眼角居高临下地看着竹原。那天他在游乐园转了大半天，却连个影子也没能撞见。 竹原似乎有些吃惊：“怎么会呢？” 他晃了晃手中的水瓶：“我还特意给了你提示呢。”他朝着灰崎展现一抹笑容，语气恳切，“要来张传单吗？” 灰崎立刻想到了那个又高又胖站在他面前的烦人棕熊。 他眉梢抽筋：“这还不是在耍我？” 他的面色越来越阴沉，抬手揪住了竹原的衣领：“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很好欺负吧？像你们这种……” 他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不再说下去了。 竹原却轻轻地、蛊惑人心似的问道：“我们这种……什么？” 他那双黑色的眼睛即便隐在镜片下也显得分外幽深，仿佛看一眼就会被夺走些什么。 竹原虽然偶然会让灰崎感觉有点头皮发麻，他却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竹原。 一种极为不妙的预感席卷了他周身，竟让他有点想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这样的时刻，灰崎却突然有了一个真正绝妙的想法——既能够报复黄濑，又能同时碾碎眼前这家伙的自尊。 他放松了身体，双臂抱胸地靠在墙上，补完了刚刚那句话：“你们这种，由数据构成的npc，只能被迫地等待被攻略的可怜家伙。” 竹原皱起眉，不理解地看他：“灰崎君你在说什么？” 他眼中却隐隐约约划过了一丝不安。 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灰崎更加坚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一般故事不都是这么开始的吗——某天一直非常平静的班级却转来了一个帅气的家伙，然后一起一起的事件开始围绕着他发生，不管他选择哪一条路都有不同的对象在尽头等着他……说到底，原先班级的成员不过是一早被设定好的固定程序罢了，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让转学生享受攻克人心的快感呐。” 他颇有些怜悯地看着竹原：“你这家伙这么敏锐，难道不曾察觉到吗？” ——事实上正是因为竹原的这份特殊，他才有把握自己说出的话会被相信，否则不就只会被当做是胡言乱语的疯子而毫无意义了吗？ 竹原的语气变得有些愤怒了，他质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他们的目的也绝不光是你所说的为了享受吧。我可是很清楚夏目君是什么样的人的，他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夏目贵志这个名字灰崎是知道的，竹原好感度面板上的第一位。 或许真是个“好人”，如果竹原拿黄濑举例子，那他才懒得反驳。 灰崎不屑地“嗤”了一声：“就算是个再好的人也没办法，如果不能攻略15名目标那么就永远无法回到自己的世界，更不用提攻略下真正的那个目标后还能够实现一个愿望这么大的诱惑了，不管是谁都抗拒不了吧？” 将自己所知道的规则说出来后，他颇带点期待地等待着竹原的反应，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对方不可避免的失控。 “啊，原来是这样。”但竹原却收起了所有外放的情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灰崎一怔：“你……” 竹原笑了：“谢谢你，灰崎君，帮大忙了。” 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灰崎一个人的幻觉。 竹原提着自己的水瓶走向教室，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好心提醒道：“还记得吧，我们做过约定了，不要再来找我了。还有……今天的事，要保密哦。” 灰崎瞪大了眼睛，看着竹原步调如常地走进了二年a班的教室。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次才是真的被耍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完全是竹原涉的阴谋。 故意显漏出自己的敏锐特质、与他做好了约定、故意做出惹怒他的举动、变幻着的不可置信的表情——这一切都是为了麻痹他，好引诱他洋洋得意地说出所有的信息。 这真的是个普通的攻略目标吗？ 还是说，这正是那个所谓的真正的攻略目标？ 还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灰崎知道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没有攻略成功的可能性了。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成功了一半——黄濑的攻略也黄了。 任谁得知自己的存在不过是别人用来实现愿望的道具，都不会再打开心房了吧？ 他还会再给别人一丝的好感吗？ 【竹原涉好感度10】 突然响起来的机械音让灰崎抽了抽嘴角。 不是，这家伙……好烦啊。 他终于选择不再去猜测竹原涉的心意，免得打脸来得太快。 第27章 天空卷着云翳，往常会令人颇觉压抑而期盼朗朗清空，傍晚时分却恰巧相反，夕光为其镀上数层瑰丽的色彩，恰似一副铺展开的绚烂画卷。 美好得失真。 “竹原君？”泽田纲吉犹豫的呼唤让竹原从沉思中回神。 他轻轻笑了笑：“抱歉。我们继续吧。” 不过终归还是没能继续—— 竹原手边的桌子“嘎吱”响了一声，有人在上面坐下了。他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冲田君，有什么事吗？” 冲田睁着他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左手拇指按在刀柄缓缓摩挲：“这种时候就不必装什么无知少年了吧，竹原君。” 竹原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松原美荟今天没来学校。 上次去桑原家找过黄濑以后，恐怕冲田就真的默默将他定义成精准掌握二年a班每一位同学住址的变态了。 他没有放下手中的笔，反而任它在自己中指上缓缓地旋转了一圈，这才问道：“有点太过夸张了吧，松原同学可是交了请假条的。冲田君是要去探病吗？” 冲田转开视线，声音闷闷的：“不是这样的。” 竹原并没有询问，只是有些苦恼地压下一边眉：“但我……”莫非是什么引路小精灵吗，他是想这么开个玩笑的。 但一想可能还真是这样，也就不说了。 冲田以为他要拒绝，马上聪明地转变了姿态，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如同变魔术般露出了一个春风般的笑，眨了眨眼放缓语气道：“呐，就帮帮我吧，竹原君。” 不得不说冲田的外貌的确非常具有欺骗性，做出这副姿态即便是铁石心肠好像也很难对他说不。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纲吉也不由地感叹，同样是大眼睛，长在他身上就完全成为了摆设，从来没起到过一丝作用——的确是这样，每次被欺负到眼泪汪汪的时候他那副废柴样子只会让人变得更加生气。 竹原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忍俊不禁地摸了摸他胡乱翘起的褐色发丝。 这位泽田君还真是可爱，心中所想完全摆在脸上，是个非常难得一见的草食系呢。 而冲田君，哪怕长得再像兔子，也是个彻彻底底的肉食系。 但他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诶，难道是我记错了吗，冲田君可是每天放学后都和松原桑一起回家的，怎么会不知道如何走呢？” 冲田相当理直气壮：“前两天她刚好搬家啊。” 多少听明白一点的纲吉：“……” 竹原也不觉得自己被耍了，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哦……所以冲田君是想让我带着你把这附近所有可能的地点全都逛一遍吗？” 而“耍人者”冲田居然还一脸失望，立刻变脸，一脚踩在旁边的空椅子上，撇了撇嘴：“什么啊，以为你知道的，切。居然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不知道一开始就说出来吗？杀了你哟。” “也没说不知道啊。”竹原一脸无辜，摊手道，“不过，这需要冲田君答应我一个条件。” 冲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的身体可是纯洁而不可出卖的，死心吧。” “啊呀，”竹原仿佛真的苦恼了起来，“稍微通融一下也不可以吗？” 纲吉默默地往旁边缩了缩身子。 “骗你的。作为带路的报酬，教我剑术如何？”竹原目光落到冲田腰间的菊一文字上，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目的。 他说的是剑术而非剑道，冲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颇有兴致地翘了翘嘴角，“哦呀，觊觎我很久了吧。” 竹原不置可否地把手边的教材合上，转头对着纲吉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歉意的笑。 纲吉立刻猛地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他看着走出去二人的背影，突然发现，似乎所有“攻略者”和竹原的关系都还不错。但这好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就他自己来说，到现在能说上话的，也只有竹原一个。 今天的冲田看起来其实状态有点不太好。虽然说话一如既往不怎么讨人喜欢，但面孔上却仿佛今日的天空一般，不甚明显地堆积着一层阴郁。 竹原感觉这座压抑许久的火山说不定正处于随时会爆发的边缘。 至于原因，或许与松原匆匆的搬家有那么一点关系，却不可能是全部。 他久违地想起自己交给黄濑的那张座位表上写着的关于松原的信息——伤口。 穿长袖时，动作间隐隐能从袖口望见手臂上的淤青；穿短袖时，脖子上有时会贴着很久也不撕下的创可贴；偶尔路过身边时，传来的一阵药酒的气味。 松原美荟的家庭中包括了一位对她使用暴力的成员。 大概与今日她的请假也有不小的关系。 竹原微微侧头瞄了眼冲田。 他想起从灰崎那套出来的信息，但怎么看冲田对松原的特别都并不属于攻略之流，一见钟情这个理由就更加可笑。 不过，“一见如故”倒是有可能。冲田君怎么看也不像个没有故事的男同学嘛。 但历来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松原她，从来就没有表露出一丝寻求帮助的意愿。 恐怕冲田此行很难如愿——或许他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 “到了。”竹原停下脚步，望着面前还未加上门牌的宅子。 不光同班其他27个人的资料储存在他的脑海里，这一整片的街道布局也清晰地刻印在那里，他甚至不用特意去想，每一步路都走过许多次的记忆会自动带领他到达目的地。 人在找不到方向一切都要依赖于自己谋求时，所能做出的事是不可思议的。 这些都是能够确保他最终找到那个所谓出口的枝桠，它们会虬结为巨木，直至撕裂遮蔽在他头顶的这方天空。 大门并没有关，冲田没有半分犹豫地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竹原并没有等到他出来便离开了。 有些路还是一个人走好一点嘛。 走回去的路中，拐角处却猛不丁冲出个踩着滑板的孩子，直直地朝着他撞来。 竹原眼疾手快地稍稍往旁边跨了一步，避开了两人的相撞。巧的是那孩子也在这时努力做了个急刹，却没能控制好身体，脚一崴朝着他这个方向扑了过来。 竹原自然不可能冷酷无情地让个孩子摔倒在自己面前，只好微微张开手，抱了个满怀。 “谢谢你，大哥哥。”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那孩子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被接住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从竹原怀里退开两步，但脚似乎还是扭到了，膝盖一软又要摔倒在地。 竹原扶了他胳膊一把，顺便低着头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脚踝，好像真的有点肿起来的趋势。 但那孩子却很着急地一脚又踩回了滑板，似乎还想继续滑。 竹原拍了拍他的头：“不行哦，再鲁莽乱动的话可能会伤得更重。” “可、可是，我的钱被小偷抢走了，里面是我的所有生活费！”那孩子有点焦急地左右看，并没有看见他追逐的那个小偷的身影，他沮丧地耷拉着眉毛，“我是一个人来投奔亲戚的，但是她好像已经搬走了。如果没有那笔钱的话，我……” 竹原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这的确不过是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还身无分文，任谁听到都要同情心爆棚，先把他领回家再想办法，也许还会在找到对策前收留他一段时间。 ……个鬼啊。 槽多无口。 他无比好心地提议道：“不如我送你去警察局吧。” 那孩子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但很快表情就恢复了正常，从善如流地点头道：“好的，谢谢大哥哥！” 竹原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在此之前，先去我家处理一下伤口吧，不然很快会越肿越大的。” 对方立刻眼睛一亮，再一次出口的谢谢明显比上一次来得真诚许多。 继妖怪后……又来了小学生？ 越来越有趣了。 那孩子抱起自己的滑板，想了想表情怯怯地拉住了竹原的一只手。注意到竹原没有要甩开他的意思后，朝着他展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自我介绍到：“大哥哥你好，我叫江户川柯南。” “你好，我是竹原涉。” 竹原颇有兴致地和这名不同寻常的小学生交换了姓名，走出去几步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提醒道：“不过柯南小朋友，随便跟不认识的人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主意，说不定会被卖掉哦。” 在竹原看不到的地方，柯南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萌萌地回应道：“可是大哥哥一看就是好人啊。我相信大哥哥！” 竹原真的要笑抽了。 太可爱了点吧。 【竹原涉好感度10】 第8章 .17 作为第二个“登堂入室”的，江户川柯南也稍稍被竹原家给震了一下。 说起来这个世界对他们这些攻略者真的不算太友善。 每个人的面板上储存有初始基金5000円，每进行一次消费就会扣除相应的款额，这之后就需要攻略者自己进行打工赚取生活所需的费用。好在打工场所经常会不定地刷出几个攻略对象来开启事件，工作也大多还算有趣，倒也不是一件让人太过排斥的事。 而他们每个人被分配到的家则是那种并未经过怎么装饰的初修房。 四面白墙，还算干净的木质地板，客厅里的家具一只手就数的过来——沙发、茶几、饭桌以及电视。种类虽然也算齐全，但别说是家，就连称它为旅馆都算是抬高了。 空旷得令人沉闷，无趣得令人压抑。 只是没想到这位攻略目标所住的房子也是这样，一眼望去很难让人相信有人在这里住了很久——缺少带有个人色彩的物品，也就意味着无法通过观察迅速推断出房子主人的喜好与性格。 但如果并非所有攻略目标的房子都是这样，所表现出来的信息倒也很明确，有几种可能：要么在这个家庭曾经发生了不好的变故，导致主人需要把所有能唤起记忆的物品清出去；要么对方并不打算在此久留，随时打算抽身离开；要么，这就是一个对生活不抱有一丝期待甚至漠视一切的人…… 柯南的职业病又犯了，条件反射地在脑子里分析了起来。 竹原去自己房间提来了医药箱。 他跪坐在柯南身前，手掌托着对方光、裸的小腿肚将其崴到的那只脚搁在了自己的腿上，手指在肿起来的地方轻轻地按了按：“疼吗？” 柯南虽然披着萌萌的小学生外皮，内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高中生，真实年纪甚至比竹原还要大几岁，保持着这个姿势让他颇觉羞耻，有点不自在地动了动，但还是如实地汇报着自己的感觉：“还好。”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叫了一声：“啊，不对，好像现在有点痛了。” 竹原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稍微加重了一点力道，仔细检查着内部，确定骨头并没有什么事后从药箱里取了瓶喷雾在伤口上均匀地喷了一层，然后用纱布裹了三层打了个活结固定好。 “没事了，不过这两天还不能进行走动。”他把柯南的腿抬高，架在了茶几上，“最好像这样，一直保持抬腿。” 他看起来完全是个善良温和的普通中学生，柯南默默把刚才脑子里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清了一部分出去。 “那……我背你去警察局怎么样？”善良的中二生竹原笑眯眯地提议。 好吧，除了对警察局太过执着了点。 按照柯南的计划是先碰瓷……不对，先随便制造机遇与目标班级其中一人搭上线，再利用其陆续接触到其他目标，根据观察找出那个所谓的真·攻略目标。至于如何用这副外表进行攻略，柯南抽了抽嘴角，暂时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 他其实更关心的是，这个世界究竟怎么回事。 和黄濑的经历差不多，他在用电脑查找资料的时候跳出了一个广告弹窗，虽然点了关闭，却也中了招，眼前一黑，下一秒就被转移到了这个所谓的游戏世界里来。 和其他人那种“我居然穿进了游戏”的想法不同，他其实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体仍旧是在原世界，只是意识被某种方法抽离到了这里，毕竟他曾经经历过的贝克街亡灵案就与之类似——虚拟体感游戏。比起瞬间移动、穿越空间来说，这种想法更加科学，也更符合实际。 只是，对方究竟是何目的？ 绝不可能只是为了邀请他玩一个游戏——他分明点的是拒绝，这是明晃晃的强迫。 似乎一切的答案都要从那个真正的攻略目标身上找。 他隐约觉得这是个巨大的阴谋。 一时不察，又陷入了推理之中。 竹原看着镜片闪光的柯南，莫名觉得此时应有bgm。 他抬手在柯南眼前挥了挥，确定对方回神后方笑道：“或者，不介意的话，留在这里修养两天也可以。” 注意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戏谑，柯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眼前这个小鬼的个人档案里加上了或许有点爱耍人这一条。 确定自己的计划暂时成功后，柯南保持腿抬高的姿势，敷着竹原给他拿的冰袋，开始了不着痕迹地套话。 他眨了眨眼睛，面上是一派不知世事的天真：“呐，大哥哥，我留在这里的话，你的父母不会介意吗？” 竹原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答道：“他们已经过世了。” 这一说法与柯南先前猜测的“家中遭遇变故”不谋而合。 他有点尴尬地道歉：“对、对不起。” 但竹原的反应却不像是会为了逃避事实而清空房子的人，他甚至完全没有表现出被冒犯的生气，一直都非常冷静，或者说太过冷静了。 柯南又隐隐觉得奇怪起来。 竹原却没有给他再问下去的机会，站起身来，笑了一笑道：“你可以在这里看电视，我去收拾一下客房，毕竟很久没用过了。” 推开客房门后，发现里面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甚至相当干净，只要在榻榻米上铺上一层被褥就可以了。他打开衣柜，想了想抱了两床被子出来，一条用来盖，一条用来垫腿，这样好得会快些。 不过那真的是个七岁的孩子吗？还真早熟。 以他这个年纪来说，计划做得也蛮有头脑的。 柯南就这样在竹原家睡了一晚。因为不适应新环境，再加上心事重重，第二天他醒的很早，跑去卫生间洗漱。 竹原昨天就帮他准备了洗漱用具，虽然牙刷柄是小青蛙这点让柯南心情有点复杂，但看得出来对方还是蛮用心的。 竹原刚好也起了，他走进卫生间，看见柯南的时候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点对方就醒了。 他拿过自己的水杯和柯南并排站在洗漱台前刷着牙，镜子里只照出了柯南的半个脑袋。竹原看着这幅景象，突然觉得颇为奇妙，若是很多年后自己做了爸爸，大概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洗漱完后，他把吐司拿出来放到桌上，完全没有让孩子吃这种东西的负罪感，交代了几句后就出门晨跑了。 刚跑几步，居然碰到了同样在晨跑的黄濑。 “哟，小竹原！”黄濑依旧活力满满，他和竹原并排跑着，非常自然地解释道，“过两天就要校篮球赛了，想再锻炼一下耐力，在此之前，都一起跑吧！” 对方在这条街道上勾搭松川幸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竹原不置可否：“好啊。” 黄濑一路上绞尽脑汁地搭话，甚至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该讲几个笑话来活跃气氛……但竹原的好感度依旧纹丝不动。 他感觉自己完全看不到未来。 竹原叹了口气：“黄濑君，肺活量好大啊。” 【竹原涉好感度0.5】 啊啊，又出现了，0.5分技！黄濑一阵瞎激动：这么说的话难道小竹原是被我的肺活量倾倒了吗！ 他似乎摸到了前（cuo）进（wu）的方向。 虽然很想约好一起去学校的，但为了做一个进退有度的机智帅哥，黄濑决定这一计划等竹原对他好感度突破60大关再实施。 俗话说，美好的一天从早晨开始。 那么反过来大概也一样。 被黄濑骚扰了一路后，竹原刚到学校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来势汹汹的杀意锁定。 他心下一凛，下一刻就见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刀带着尖利的啸声向着他直直劈下，刃身贴得极近，他似乎已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冷。他微微偏头，千钧一发间躲开了被一刀砍中的惨剧，一缕发丝被割断，被吹过来的风卷起带走。 他虽然险险避开了面部，刀刃却直切而下，似乎要乘势砍断他的肩膀，但最终还是稳稳地停在了一寸之上。 冲田翻转刃身，用冰冷的太刀拍了拍竹原裸、露在外的脖颈，语气漫不经心：“不及格哟。” 他拂了拂竹原的肩，露出一个无辜的笑脸：“怎么，不会被吓到了吧？” 竹原定定地看他，突然笑了：“多谢指教，老师。” 冲田收刀入鞘，“不要乱叫啊臭小鬼，就算是乡下来的武士也不想收个草履虫当宝贵的徒弟呢。” 竹原笑容不减：“是，我会好好努力的。” “呵。”冲田丢下一个面无表情的嘲笑，转身走开了。 竹原就当他是在鼓励自己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右手，缓缓地将其收紧，像是攥住了一个还很遥远的梦。 29|8.17| 半空中却突然掉落了一朵椿花，“啪”的一声砸在他的手中。 竹原抬头，本该在冬春交际绽放的花朵竟然在一夜之间突然绽放了，半树艳红半树雪白，泾渭分明地交织成奇瑰的美景。 落在他手中的这朵是红色，传说中被自刎武士鲜血所染红的不祥花朵，可谓壮烈又凄美。 他若有所思地轻轻捻着柔嫩的花瓣，指腹渐渐湿润染上一层汁液。 断头……花啊。 他将花带回了教室，颇有闲情地将它置在桌边。 “咦，椿花？”黄濑也有点惊讶，顺着竹原的目光看到了窗外的奇景，但马上又释然了，毕竟是游戏嘛。 “是啊，很不寻常对吧？”竹原托腮晃着手中的笔，“说不定最近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哦。” 他这副神棍样让黄濑想起自己当时被告诫最好远离桑原时的情景，不由地抖了抖，默默祈祷竹原千万别再一语成谶了。 但从另个角度来说，竹原觉得这也许真的是某种征兆。 刚到这个世界时，除了大家的作息都蛮规律这点，并无太大的异常。渐渐的，随着转学生的到来，不光出现了夏季绽冬花的事，每天傍晚的天空也都长得一个样，美得像是游戏里的cg定格画面，另外就是……好久都没下雨了呢。 这个世界正变得越来越虚假。 为什么呢？ 对于世界来说，这到底意味着变得更强大，还是更虚弱了？ 这可是个很有趣的问题。 到了上课的时候，一直飘荡在校园外的安倍晴明终于来二年a班报道了。 “安倍同学身体有点不好，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才过来上课的，大家注意不要太过打扰他。”老师颇为忧虑地关照着。 安倍晴明配合地咳了两声，碰上他那张雪白的面孔还真的颇有说服力，他在众位少女的心中立刻打上了“病美男”的标签，奇异地变得更有魅力了。 他被安排坐在风间青空的旁边。 风间青空算得上是二年a班的本土帅哥了，热爱文艺，从他嘴里讲出的话总是带着深情，让听的人莫名感到羞耻。 此刻他也正用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着晴明，劝慰道：“晴明哟，你要明白，像我们这样的天生丽质者，总会带着些伤痛，这可是上天所给予的勋章，你不必自卑，要鼓起勇气同一切能斗争的作斗争！” 晴明适应良好地眯眼笑了：“借你吉言。” 他顺利收到了来自同桌的20点好感度。 明明身为千年以前的古人，晴明与二年a班的同学交流起来却毫无障碍（追了无数集电视才来上学的功劳），再加上他总是一副笑脸，无论对什么问题都能做到以礼相应，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难以形容的名士韵味，他的人气如同坐了火箭一般，无比迅速地爆掉了之前相持不下的黄濑白兰二人，成为了无论男生女生中都最受欢迎的一位选手。 诸君，这便是独特人设的魅力了。 之前在鬼屋兼职时和晴明相处得很不错的荒木莫名有些失落，感觉像是只属于他们几个人的宝藏被暴露在了大众的目光之下。但她马上释然，兴致勃勃地回想起了这段时间的奇妙经历。 那位魍魉之主奴良滑瓢居然邀请她与和田两个人类加入他的百鬼！ 一直对妖怪和幽灵等非人生物异常感兴趣的她当即就同意了，但多少也有点惴惴不安。 对此，奴良滑瓢是这么解释的——他们的身上有着力量。 虽然看上去的确是普通的人类，但在她与和田的身上都有着某种不易发觉的力量，那力量虽然除了嗅觉灵敏的大妖外很难被发现，却并不弱小，相反可以说是非常强大。 而他，希望能够借用他们的力量，成为真正的魑魅魍魉之主。 想起那时奴良表现出的气势，荒木不由得目光闪亮，热血沸腾，真是一位可靠的领袖啊！ 只是，奴良同时提醒了他们，这股力量会被妖怪觊觎。作为借用力量的交换，他会尽全力庇护他们，但他们自己平时也要多注意一点。 那股力量真的只存在他们二人身体内吗？还是说，整个二年a班或是整个学院都？自认为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的荒木不由地想到。 她会这么想也不奇怪，因为奴良滑瓢还提到过学校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无论何时遇到危险，只要进入校门就能够平安。 啊，总觉得学校里藏着不可思议的秘密呢。她的探索欲有些蠢蠢欲动。 “是结界。”安倍晴明正对着夏目进行解惑。 “这所学校的上空，有着非常强大的结界，即便是站在顶点的大妖也很难破开，这也是你在学校里为什么看不见一只妖怪的原因。” 夏目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点：“很难？” 晴明赞许地一笑：“一只也许不行，但若是联合起来……”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将目光投向了一成不变的天空。 说起来，在更高的某个地方，同样也罩着层结界呢。 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什么呢？ ※ 虽然说了不见面，但竹原还是碰见了灰崎。 这回是真正的偶遇。 他朝对方点了点头，正要离去时却被叫住了。 “喂，我说——”灰崎提起一边嘴角，“你真的不考虑再给我加个几十点吗？那可是免费实现愿望的机会啊。就这么失去了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竹原遗憾地看他一眼：“我可能没那么喜欢你。” 他这副一如既往的模样让灰崎有些无趣地挥了挥手，也不再多说：“走了。这周的校赛后估计就永别了，还真让人松了口气。” 竹原笑了笑：“我会去看的，不过大概得给黄濑君加油。” “讨人厌的家伙。”和竹原比起来，灰崎觉得自己几乎算得是个好人了。 “再见。”竹原朝他摇了摇手。 不过永别这回事还真不好说，他最近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在哪听过“黄濑凉太”这个名字了。 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水木一马，白兰忠实的拥护者，竹原的老搭档被证实死亡。 据说他想不开大晚上跑去森林，结果被某种大型猛兽咬得七零八落下、面部全非，只有掉落在地上的学生证能勉强证实他的身份。 他的父母下午时泣不成声地搀扶着彼此到学校里来收拾他的遗物，整间教室弥漫着沉重的哀痛。 “怎、怎么可能啊，昨天还一起踢球来着。”有人低低地自言自语道。 “这个傻瓜。” “这真是太可怕了。”白兰蹙着眉，似乎是在为了他叹息。 相较于大部分还无法相信这一事实或者忙着哀悼的二年a班学生来说，水木一马的死亡对攻略者们还意味着一件事——攻略目标死亡的话是不会进行重置的。 也就是说，杀害已被攻略的目标并不是使其重新变得可攻略的方法。 白兰有些遗憾地将这条未能实施的计划从自己脑中划去了。 不过能证实这一点就已经很对得起水木君可怜兮兮的价值了。 看来，要尽快重新捕获一位目标了。他颇为期待地想着。 黄濑看了看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竹原，倒是有点担心，他虽然讨厌水木，但作为水木一直以来固定搭档的竹原现在可能有点不好受吧。 另外就是，对于他来说，水木算是没有生命的数据，死亡也并不代表着结束，或许可能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但对竹原他们来说，水木可是活生生的人类，这是件很可怕、很悲伤的事吧？ 竹原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和水木关系还没达到要为他哭泣的程度。 更何况他同样了解这世界是由什么构成。 但究竟什么才能被算作真实呢？ 桑原在最后一刻表现出的求助与恐惧，又或者是许久不见的五花肉，望着他的瞳孔里闪过的一丝隐秘的缱绻。 这些所谓的数据，是有着能够超越自身的自我意志的。 相反来说，那些拥有血肉之躯的攻略者，却又只能无力反抗地被投来这个世界，并且能够随时随地以某种方式与这个世界进行沟通。 这可真有些奇怪。 不过水木这件事，或许并不是什么猛兽，而是妖怪做的。 竹原打算下次奴良滑瓢再来爬他家窗户时询问他些问题。 桌上的椿花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散发出了腐朽的气味。 竹原拿起来，将它随意地丢向了窗外那棵依旧绽放着红白花朵的椿树。 似乎是力气有些过大，他听到轻微的一声“啪”，那树上又落下了一整朵的椿花。 依旧是红色。 30 “柯南君，最近不要到处乱跑哦。”晚些时候回到家中，竹原对着柯南淡淡地叮嘱了一句。 “为什么呀？”柯南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睁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问。 “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竹原顿了顿，看柯南一副求知欲爆棚的样子索性直说了，“有人被山里的猛兽袭击了。” 柯南瞳孔一缩，语气却依然是软软的：“确定是猛兽吗？听起来好奇怪哦。” 作为柯南道尔的忠实粉丝，巴斯克维尔猎犬这个故事他自然耳熟能详，即便是看似再正常不过的死亡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血淋淋的真相。 “嗯……因为夜晚跑去了山林。” 这下柯南觉得更加可疑了，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去稍微查一下。 却听竹原继续说道：“不过大概不是猛兽。” 他注视着听得认真的柯南，嘴角翘起的一丝细微弧度化作了一个烟雾般的笑容：“更有可能是妖怪吧。” 柯南艰难地抽动嘴角，扯出了一个符合他年龄的惊讶表情：“妖、妖怪？” “是啊，这个世界上，这些东西可是真实存在着的。”竹原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这下巴斯克维尔猎犬的即视感更强了。 装神弄鬼啊。 确实是隐藏真相的一种巧妙方式呢。 “呜哇，好可怕。”他十分配合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比起敷衍的早餐，二人的晚餐还算精致。 一碗白粥，拍了条黄瓜，用白糖腌了点西红柿，色彩鲜亮，口感清爽。 但从昨天起，就没见过肉了。柯南看着竹原提着筷子那只手露出来的纤瘦腕骨，有点无奈地把黄瓜咬得脆脆响。 “那个，大哥哥，等我脚好之后，能带我去你们学校吗？”他说起酝酿已久的话语，“因为暂时回不去家，附近也没有小学，所以想试试能不能跳级。” “当然可以，柯南君很厉害哦。”竹原对此毫不意外，眯了眯眼。 算了算时间，今天又到滑头鬼来访的日子了。 竹原打开窗子，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静候对方大驾。 奴良滑瓢其实早就到了。 他坐在竹原对面，隔着氤氲的水汽看着那张与往常不同，显得柔和不少的面庞，淡淡地一笑，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为他准备的那只杯盏，从指间开始一寸一寸慢慢显现出身形来。 他这勘称作弄的恶劣行为却没有收到对方的一丝反应。 但他知道若是提出这一点，对方保准会立刻换上一副非常逼真的惊讶表情，仿佛只是随意地满足一下他的心愿。 纵然喜好用笑意装点自身，这依旧是朵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严丝缝合地藏着他扑朔迷离的真正面孔。 真是可爱得可恨呐。 正如他之前对荒木所说，其实他所遇见过的二年a班学生身体内都藏着令嗅觉灵敏的大妖觊觎不已的力量，那是种超越了香甜意义的诱人气息，让他们忍不住要去亲近、舔舐，甚至撕裂。 却不包括他所看中的这位。 但这并不意味着竹原身体内没有力量，要形容的话，就是这份力量闻起来不那么好吃，甚至可以说是倒胃口。 他轻轻笑出声来，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他要定了。 毕竟那可是能够带来幸福与好运的“座敷童子”。 “是什么做的？”竹原放下茶杯，跳了好几步直接切入了他想知道的核心点。 提到这件事奴良滑瓢的面色有点不好，金色的瞳孔闪过一道冷光：“狗的臭味到处都是，下次见到的话一定一刀斩了它。” 最近他的地盘频频被入侵，除了那只总是无端错过的犬妖之外，还有好几只大妖在到处挑衅肆虐，甚至企图吞噬他手下的妖怪，被他斩了两三只，剩下的最近都缩起来不知道在密谋着什么。 “狗？”竹原想起那天晚上匆匆一瞥见到的巨大白犬，微微皱起了眉。 “所以说，到我这里来吧，我会庇护你的。”奴良滑瓢低低地说道，醇厚的嗓音在月夜里缓缓流淌，仿若无上美酒令人心醉。 面对这个问题，竹原一如既往地以缄默回应。 他礼数周到地给滑头鬼空了的杯盏中注入了新茶。 “不过说起来，你这里倒是真的多养了只童子啊。”奴良滑瓢也不以为意，捏起杯子依旧以品酒的豪放的姿态一饮而尽。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不过灵魂嗅起来比你还要成熟些，可别被骗了啊。” 竹原定定地看他，倒觉得他才是属狗的。 他想起柯南的举止，不由地笑起来。 果然是个有趣的“孩子”呢。 ※ 又到了竹原做值日的日子，他按照惯例推掉了部活。 不过，难得有时间，做完作业后他索性先考了考泽田，看他最近复习得怎么样。 结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 如果背诵能解决一切的话，那么首先泽田纲吉日本史的成绩就不该是十分而应该是九十分。 似乎有种人天生就不受学习之神的眷顾。 竹原还没说什么呢，纲吉就很慌张地道歉了：“对、对不起。” 竹原摇了摇头：“倒不用向我道歉，这毕竟是泽田君自己的事。” 结果纲吉更绝望了。他哭丧着脸，总觉得下一步自己就该被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好好和自己说话的人，却又要被他的废柴赶跑了。 果然他就是这样的人吧，早就该放弃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学习也并不是全部嘛。”竹原像是没有注意到纲吉的失落，继续说道，“总觉得泽田君不是普通之辈呢，说不定将来会变成一个超级优秀的人哦。” 纲吉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他不知怎的想起京子曾经对他展露的那个笑容——在所有对他冷漠或是嘲弄的人中，有一个闪闪发光的漂亮女孩子对着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喜欢有时候不就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吗？ 现在也是，有个人对着一无是处的他做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虽然还根本无法承受那话语中的重量，但他就在这一刻把竹原当做了他的第一个朋友——即便只是单方面的。 他偷偷看了眼竹原的面板，现在好感度虽然只有二十多点，但是再努力一点点就可以达到普通朋友的境界了。 他暗暗握了握拳，有点感激起这游戏的存在。 也许这样在有些人眼里看来十分可笑吧，把游戏里的人物当做是朋友什么的。 但朋友就是朋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长串尖锐到难以忽视的叫声，紧接着一道声音就猛地推开门跑了出去，门板重重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诶？是……松川同学？”纲吉不敢置信地说着。他虽然刚来不久，但也知道松川是个多么害羞的女生，今天居然做出这种事，他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竹原叹了口气：“有蟑螂。” 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只称得上是巨大的蟑螂就从地面飞了起来，重重地撞在了灯管上。在灯光映照下，它那微微抖动的触须与腿上颤动的粗毛也能让人看得十分清楚。 “松川她特别害怕蟑螂，每次遇见都会失去理智，到处乱——” 泽田纲吉：“噫噫噫噫噫——！” 他抱着头动作无比麻溜地钻进了桌底。 竹原：“……” 教室里还在的几个人见此爆发出了一阵大笑：“什么呀，这家伙和松川的胆子差不多大嘛。” “干脆叫他废柴纲算了。” “哇，莫名顺口呢。” 泽田纲吉泪流满面，又、又来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外号！ 但他真的是全身汗毛都竖起来的害怕。 不行啊，必须要勇敢一点，不然竹原他一定…… 这个念头划过脑际，很快就占据了纲吉的全部思维。 他抖啊抖地勉强伸出一只手想找个借力物体让自己冷静一下，结果摸到了一条温热的大腿，他脑子一抽，用尽全力紧紧地攥住了上面的布料。 竹原：“……” 他把手盖在纲吉紧攥着不放的手上，声音里带着莫名让人安心的气息：“泽田君，冷静一点。” 与他语气相对，他的手心冰冷得不可思议。 纲吉甚至被这凉意惊了一下，但似乎是冷静下来了，慢慢地松开了竹原的裤腿，下一刻却转而握住了竹原的手。 说实话他可能是有点缺氧吧，脑子里只想着：不行，不能这样，捂一捂就好了。 他的手虽然热力惊人，却还残留着些吓出来的冰凉汗迹，被抓着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体验。 出乎意料的是，过了一两秒竹原的体温真的变得正常起来，仿佛坚冰一瞬间被融化了似的。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些什么的纲吉恨不得以头抢地。 竹原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手。他看着手心清晰的纹路，回忆起刚才那种极大的温差……他之前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似乎是，泽田纲吉无意帮了自己呢。 他笑道：“已经飞走了，泽田君可以出来了。” 【竹原涉好感度5】 纲吉瞬间活过来了：竹原君真是个宽容的好人啊。 竹原没有再多说什么，站起来后帮松川把她那份值日也一起做了。 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他看着渐渐有些变暗的天色，决定还是去找一找松川。 完全没怎么费力气，他就在图书馆角落里看见了抱着头躲在书架后的瘦弱女生。 她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像是还在害怕又像是在哭。 “松川，回家吧。”竹原放轻了声音。 松川“霍”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对红彤彤的眼。 她吸了吸鼻子，羞窘得简直要把自己埋进地里去，完全不敢直视竹原。 酝酿了七八分钟，终于从喉咙憋出了一句谢谢。 来图书馆之前，竹原顺便把松川收拾好挂在椅子后的书包拿过来了，两个人直接回家了。 走到分离的路口前，松川一直沉默地低着头。 “明天见。”竹原朝她挥手道别。 松川这时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视线第一次对上了竹原的眼。 良久，就在竹原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她面上绽开了一个小小的，如同蒲公英一般的美好笑容，声音柔柔地飘在风里：“竹原君，再见。” 竹原怔了怔，突然想起，这似乎是对方第一次如此正常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嗯。” 31|； “竹原同学，请出来一下。”班主任面色有点难看地从门口探出半截身子。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她的对面站着两个穿西装的高大男人，其中一个鹰隼一样的眼带着点嘲弄地对上了竹原。 竹原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是刑警。 黄濑微微皱了皱眉，心中一动，松松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小竹原……” 竹原朝他摇了摇头，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先前那个鹰目男子态度不善地从怀中掏出了警、察证，故意以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竹原涉是吧，现怀疑你有杀害同班同学松川幸的嫌疑，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身后的那名男子瘫着脸补上了例行台词：“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竹原自始至终沉默地被他们夹在中间，一行人慢慢走远了。 “不、不会吧？” 二年a班众人的视线落到了松川幸空着的课桌上。 下一刻，恐慌与愤怒就席卷了整个班级。 “松川……死了吗？” “短短几天，这已经是第二个人了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竹原是杀人犯？” “怎么可能啊！” “我就说，平时看他总觉得怪怪的。” 纲吉想起了昨天傍晚的事。 虽然他提前走了，但竹原说不定去寻找跑出去的松川同学了。这会是警察怀疑他的原因吗？ 他是绝对不相信竹原会做出这种事的。 那时候，说起松川时——竹原君眼中明明流露出了非常温柔的神色。 他突然变得异常难过起来。 二位刑警直接把竹原带进了审讯室，“啪”的一声打开了头顶的白炽灯，刺得人眼前一花，竹原不由地微微眯了眯眼。 他看了看站在对面的二人，自己伸手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鹰目男子——竹原记得他证件上的名字是富永拓磨，他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我让你坐了吗？这年头的犯人都这么嚣张吗！” 面瘫脸提醒：“是嫌疑犯，慎言。” 富永不以为然：“证据都那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杉浦你就是磨叽，赶快让他承认就能结案了。” 竹原冷眼看他们一唱一和，垂下眼帘拨了拨刚刚在车上被戴上的手铐，并没有要回复的意思，只是抿了抿唇问道：“松川……死了？” 他的语气并没有带着疑惑，倒像是简单地陈述一个事实。 或许早该有所察觉了。 昨晚的松川，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对着自己说出“再见”的呢？ 那并不是“再见”，而是永别，以及……期待有一日能再相遇。 ——和桑原一样，是被捏造出的角色在意识到自己不可避免命运时，所做出的最本能反应。 “是啊，吊在她房间的天花板上，死得透透的，最清楚的不正是你吗，竹原涉。”富永嘲弄地看着他，一副胜券在握的口气。 竹原抬起头，直视着富永，并没有如对方所想的那样问出“那不应该是自杀吗”这种愚蠢的问题，反而冷不丁地问道：“她写了我的名字？” 杉浦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你知道？” 富永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倒是很兴奋，一副抓到他小辫子的样子：“哦，你这是已经打算承认了吗？” 竹原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猜测而已。” “哈，你是在逗我吗？猜测能恰巧猜得和现场一样？”对这借口实在不屑，富永再次拍了拍桌子。 审讯室里的气温似乎越来越高了，头顶上的白炽灯仿佛一个小太阳，还在源源不断地释放热力，力图榨干人体内的每一丝水分。 在这样的环境中，人非常容易烦躁，也更容易被激怒从而说出真话。 竹原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他再次晃了晃手腕，手铐轻轻地响了两声后逐条地说了起来：“如果松川是上吊自杀，那么根本不存在什么杀人案件，由此可以推测出她的……死状与上吊不符，而更像是被人勒死，从勒痕的方向、角度，还有挣扎情况都可以轻易看出不同。 “而能使你们这么快怀疑到我身上的话，要么现场留有我的作业本或是学生证这种能一下子证明身份的东西，但我并没有去过松川家，这些东西也都没有丢失，所以绝对不可能出现，那么只有可能是松川写下了我的名字并将它藏了起来。” 他顿了顿，加上了一句：“顺带一说，虽然不知道她的遇害时间，但我昨晚一直都没有出过门，借住的小孩与隔壁邻居还有昨夜来访的客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富永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 昨天半夜警署接到了松川家的报案，他们并未发现尸体的异常，只是不相信一向乖巧善良、心态也完全没问题的女儿会做出自杀这种事。 他和杉浦到达现场后，很轻易地发现了尸体的不对劲——那并不是自杀，而是被绳子勒死后掩饰性地挂在了天花板上。稍微翻了翻松川的课桌后，他发现压在书本下的一张白纸，上面用异常慌乱的笔迹写了个“涉”。 询问了一下，就知道松川周围的人中，只有与她同班的竹原叫这个名字。 实际上这点证据并不能将对方定罪，他们也完全弄不清楚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是如何潜入松川家将其勒死并吊起来而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动机更是没影子。 但相较于慢慢盘问、查证、推理，耐心不足的富永一贯的做法便是先将他所认定的嫌犯逼到绝境，用心理战术摧毁他们，或是巧妙地激怒他们，诱使他们说出真相。 这种做法虽然多次被诟病，效果却很不错，尤其是面对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犯人，只需要别人几分之一的时间就能结案。尝到甜头后，仗着自己飞快增长的业绩，富永愈发不可收拾。 他也选择了用这种方式对待竹原。 第二天一早就迫不及待地去学校找了他的班主任，故意将他杀人这个事实在他同学面前率先抖露出来，斩断他的所有后路，粗暴对待他的同时摆下诱饵，趁着他慌乱时一举把所有的真相套出来——富永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然而，从对方问出第一句话起，节奏其实就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不要说慌乱，这名叫做竹原涉的嫌犯从始至终也没有露出过一丝多余的情绪。 富永很快镇定下来，鼓了鼓掌：“很精彩的推论。” 他嘴角噙着一丝奇异的笑意：“作为一个初中生来说，竹原君表现得真是不同寻常呢。”他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像你这样的人，即便现在还不是凶手，将来也一定会是。我的眼光一向很准，你可要多加小心。” “富永，够了。”杉浦喝止了他无意义的威胁，转而对竹原说道：“我们会去询问你所说的那三位能够证明你不在场的人，在此之前还请你在这里多呆一会。对了……你要吃猪排饭吗？” 这时有人敲了敲审讯室的门。 富永率先站起来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小警员，手上捧着本笔记本，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道：“这是刚刚松川先生送过来的，说是希望能够交给竹原涉。并说为了怀疑他而道歉。” 富永劈手夺过来，随意地翻开了笔记本。 他看了几眼，突然笑起来，“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今天又和竹原君一起做值日了，但他擦玻璃的时候不小心从凳子上掉下来了，多亏黄濑君接住了他。黄濑君真是个好人，如果不是他，竹原君可能会受伤的。那一瞬真的感觉心脏都要停跳了。啊，虽然很没道理，但总是好担心竹原君。” 他故意用矫揉造作的语气将松川的心事大声读了出来。 “全世界最喜欢涉君了。” 除了竹原，在场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似乎难以相信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差劲的人。 富永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似的，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啊，写下那种误导人的字，只是因为她暗恋你啊。喂，你知道吗？但是看你刚才也并不是很伤心啊，真是残酷呢。” “够了。”竹原的目光钉在富永的脸上，竟让他感受到一丝刺痛。 他伸出还带着手铐的手，缓缓说道：“还给我。” “富永。”杉浦皱起了眉。 富永耸了耸肩，上前两步将笔记本摊着扔在竹原面前，满不在乎地说道：“可要仔细地看着啊，至少也流点泪水吧。” 松川的字迹和她本人一样娟秀，长着一副害羞模样。 她写道：“全世界最喜欢竹原君了。” 定定地看了一眼后，又觉得差了点什么，拿起笔划掉了“竹原”，写成了“涉”。 即便知道这是个永远不会叫出口的称呼，写在纸上也让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合上笔记本，珍重地抱在怀中，露出了一个笑容。 全世界最喜欢涉君了。 正是这样犹豫的、难以诉之于口的、却又令人欢喜的少女心事。 竹原合上了笔记本。 他看着杉浦，扯了扯手铐中间的铁链：“现在可以解开了吗？我还要回去上课。” 32|31.8.22 走出了警察局，竹原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回去班级，他走到河畔，坐了下来，翻开了松川的笔记本。 之所以称它作笔记本而非日记本，是因为它从开端到结束，都只讲述了竹原一个人的故事而已。 第一次记录显得傻兮兮的，而且很干涩，像是即便写在纸上也觉得羞耻。 “今天见到竹原君的时候，他站在树荫下面，脸上有几个日光照出来的小亮斑。啊……” 慢慢地开始学着引用一些漂亮的句子去摹写她的心情。 “‘报着想要很多的心情，是不行的。太过执着，心会被污染的，运气会变差。’那么如果我说，只要这样默默地看着竹原君的话，是不是运气会变得很好呢？” 最后她自己成为了诗人。 “最想做的是风，可以轻轻的轻轻的，和你打个招呼。” 竹原“啪”的一声合上了笔记本。 这样赤、裸地触摸着一段长达数个月的安静情感是非常恐怖的。 松川为何会死亡、自己为何会成为嫌疑人，关于这些，在事情发生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就已经出现了无数的线头，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它们一一连接起来，得到正确的答案。 但他却什么也没想，只是静静地望着河面。 最后他轻轻地说了“再见”。 再见可以是永别，也可以是期待有一日能再与你相见。 微风温柔地吹动他的额发，或许其中一缕正是曾经想要变作风的少女。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朝着学校走去，首先去了教师办公室。 “竹原……你？”班主任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 竹原露出一个有些犹豫的表情：“刑警先生说误会我了，所以……” “这样啊。这年头的警察未免也太草率了。”班主任皱起了眉，她安慰地拍了拍竹原的肩，“难为你了，走吧，我会和同学们说清楚，让他们不要再发散这件事了。” 二人静静走在长廊上，她忽然叹了口气：“这几天，到底为什么才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样的事呢？” 竹原没有接话，似乎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首先有一点要弄清楚——这个世界并不希望自己被攻略。 让他成为“路人甲”隐没在茫茫人海中这一点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目前已知，真正的攻略目标被攻略后，世界就要实现该攻略者一个愿望。 那么最大的可能是，为了实现他人的愿望，这个世界需要付出些它不愿付出的代价。 另外，世界之所以要抓取攻略者，一定是因为它能够通过攻略者的攻略行为得到些什么。 ……所谓的好感度？ 一个npc发展出自己的意识并不奇怪，接二连三甚至所有的npc都表现出这种特质的话，就证明世界虽然创造出了人物，却无法掌控他们的情绪，需要通过攻略者这个中转站，将这部分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水木一马和桑原百合子都能证实这一点，被攻略后，他们的自我意识被压抑到最下，表现出来的状态全是围绕着攻略者转的，成为了真正的提线木偶。 竹原皱了皱眉，想起自己之前的那个疑问：变得越来越虚假的世界到底是更强大了还是更虚弱了？ 这么看的话，既然攻略者们都还算尽忠职守地进行着攻略，那么答案是，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强大。 那么可知从攻略者那获取的东西使得世界能够改变自己呈现出的形态，不断进化得更像是个真正的游戏……或许正是世界所不愿付出的代价。 而之所以要费尽苦心地用那样的方式抹杀松川，是因为松川把她大部分的好感度都给了自己。他并不是攻略者，世界无法通过他得到从攻略者身上得到的东西，那么松川就成为了“废品”。 恐怕造出富永那样的家伙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让自己别再把手伸向攻略目标了，不然今天发生的事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站在教室前方，老师的手按在自己肩膀，以一副维护的姿态说道：“早上的事是个误会，大家还请忘记吧，不要再去打扰竹原同学了。另外就是，北岛，过两天准备水木与松川二位的追悼会吧。” 她看起来疲惫而痛心，整个教室也都陷入了深深的寂静之中。 但再看向竹原时，原先怀疑过他的人心头均涌上一层模糊不清的尴尬，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自如地和他相处了。 这或许也正是世界的目的之一。 而在攻略者眼中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攻略事件罢了。 这个时候，如果想刷该目标好感度的话，给予适当的抚慰就一定会取得很棒的效果吧。 但暂时并没有一个人将之付诸行动。 因为竹原涉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不需要任何安慰。 有人实在耐不住好奇心来询问他早上的经历，他平静地叙述完，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刑警先生本来还说邀请我吃猪排饭的，可惜我想起等会有小林老师的课，毫不犹豫地推辞掉拼命赶回来了。” 即便是观察力再为敏锐的人，也无法捕捉到他的一丝低落。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经历了警察局半日游的普通中学生，似乎还觉得这段经历很新鲜。 黄濑若有所思地看着竹原安静的侧脸，问道：“没事吧，那个刑警看起来不像善类呢。” 竹原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是啊，其中一个真的很过分，把我骂得非常惨，心情其实有点糟糕。如果可以的话，我衷心希望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他了。”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能够轻松说出口的大多已经释然，闭口不言的才愈是腐烂生疮。 他如此诚实地将心情宣之于口，想来是真的不在意。 课间时他和夏目两个人手肘架在栏杆上，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同时观察着在楼下嬉笑打闹的一年生。 “那么……松川。”夏目声音很犹豫，也非常小心翼翼，像是怕惊破什么似的。 竹原看着他，没有说话。 就在夏目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微微摇了摇头，有点无奈地笑了：“不知道，好像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句子来描述。” 死去的是松川，得到安慰的却变成他自己，他觉得这等式奇怪得不该成立，但别人的心意却也不该被忽视。 他真心实意地补上一句：“谢谢。” 他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的难过。 但伤口就是伤口，痊愈了也是伤口，被治愈了也是伤口，被时间冲刷带走后依旧还是伤口。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必埋葬痛苦，也不必害怕将它坦然地说出口。 有时候他比谁都要善于用谎言隐藏自己，有时候却又诚实得可怕。 其实有个人看起来比竹原还要难过。 那便是他后座的泽田纲吉。 他像条没晒得干的咸鱼，脸贴在桌面上翻来覆去。 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撞来撞去，具体也说不上是什么，乱七八糟地混作一团，乌央央压在心口，又掺了点他自身仿佛窥破什么隐秘的沉重，最后化为了夹杂着大半自卑的难以启齿。 他愣愣地看着窗外清湛的天空许久，躁动不安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化作一朵柔软的云暂时游走了。 等竹原从外面回来，纲吉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他敲了敲对方的桌板，“起来吧，下节可是数学课，睡觉的话要被扔到走廊上罚站的。” 纲吉睁开眼，勉强朝他笑了笑。 竹原一怔。 他面对着纲吉坐下，平视着对方，笑了：“谢谢。” 【竹原涉好感度5】 居然……还加了好感度。 泽田纲吉慌乱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却又好像突然成长了那么一点似的。 晴明缓缓展开他随身带着的十骨蝙蝠扇，感叹道：“用眼睛很难看清楚的事，用心去看却一目了然呢。” 风间青空深以为然：“真高兴你也是个如此深刻的人。不过，这长相华丽过头的扇子能借我看一看吗？” ※ 部活结束后，冲田与竹原约了一处地方进行剑术练习。 最近冲田的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也许在对松原一事上取得了什么进展。 但攻略呢，如果抱着随意的心情是没关系的，若是灌注了真情，所长出来的却是绝对的恶之花。 就是这么卑劣的游戏规则。 竹原晃神了一秒，就被冲田手中的竹剑击中肋条，并漫不经心地横着沿胸口拉到最左边，换做真刀的话，刀身抽出来的那一刻心脏便会就地报废，成为一滩毫无用处的血肉。 这就是冲田的剑术与他平素学习的剑道最为不同的地方，危险而令人胆寒。 冲田的杀气是可怕的，但更可怕的却是没有任何气息的平平一刀，他就像个飘忽的幽灵，潜伏在你所看不见的暗处，知道你被刺中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冲田“啧”了一声，竹原却率先问道：“平青眼？” 冲田出刀时常常是刀尖略下垂，微向右、倾，以此姿势接住对手的刀后再迅速朝上挥刀，赫然是天然理心流奥义中的平青眼。再加上他总是使用三段刺，这都和历史上所描述的冲田总司的出招习惯非常相似。 不光如此，相似的姓名与同样叫做“菊一文字”的佩刀也让人颇觉玩味。 “老师你莫非是那位冲田总司的忠实粉丝吗？” 冲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谁会崇拜那个病秧子啊，死之前起码也要先一刀斩了土方啊，完全不想承认他也姓冲田呢。” 非常起劲地对自己的“原型”进行着批判，提起熟悉的名字时，却不自觉地微微一顿。 嗯……不知道近藤桑屁屁上的毛还那么茂盛吗？ 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的时间是静止的，回去自己原来的世界后估计还在来时的战场上，什么也不会发生改变，但他就是想这么一问嘛。 他面无表情地睨了竹原一眼，挥了挥手中的竹刀：“再来。” …… 课下指导结束后，竹原一身舒爽地回家了。 虽然被敲敲打打得有点痛，但反应能力却呈非常明显的上升趋势。 另外就是，关于他老是莫名其妙掉剑或是摔倒的事，冲田终于也见惯不惯了。 “真是个悲惨的家伙。” 面对这样的评价，他一笑置之。 既然世界对他如此“热情”，不好好回报似乎也说不过去。 33| 这并不是防盗章 啊一脸懵逼 按照约定，竹原第二天就带着已经痊愈的柯南到了爱与梦学园，至于如何说服老师让国小一年生直接跳级到中二，那就是柯南自己的事了。 到了下午，二年a班果然迎来了这位年仅“七岁”的特殊转学生。 “哇……是神童吗？会不会太夸张啦？” “好可爱哦！” “一看就很拽的样子，一般自诩头脑聪明的人都很难搞的。” “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啊！” 黄濑抽了抽嘴角，不是吧，小学生学人家玩什么攻略游戏啊？ 结果人家不但要玩，还玩得很好。 身为天才儿童，却没有半分倨傲，反而因为别人的夸赞偶尔会表现出一点不自在，这样的属性简直萌爆了，轻易地收获了一堆友情加分。下课后也被一群热情无比的女生围着，相当受欢迎。 夏目发现新来的攻略者居然是前两天偶然在竹原家见到的那个小孩，有点惊讶。他至今还不习惯随时随地点开别人面板，所以总是对这种事后知后觉。 竹原于是一本正经地把柯南告诉自己的原话对夏目重复了一遍。 听完那蹩脚的理由，夏目脸上不由地出现了一丝犹豫与担忧。 他发现，竹原虽然看起来一副聪明相……实际上却好像很容易被人糊弄啊。 幸亏那叫做江户川的孩子没什么坏心思，不然总觉得竹原会吃亏。但对方是个小孩，他也不好就这么拆穿对方，只好自己纠结着。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竹原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解释，决定让这个美丽的误会就这么继续下去。 而另一边的柯南在陪着一群“大姐姐”聊天时，无意中从某个女生口中知道了昨天发生的松川幸死亡以及竹原被带去盘问这两件事。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与夏目说话的竹原。 说起来，昨天校篮球赛就开始了。 满打满算，最先来到这个世界的黄濑竟然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月。 陡然意识到这点的黄濑心情有点复杂。 和最开始颇有些轻率的态度不同，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是怎样严峻的事实。攻略者越来越多，目标被攻略后却难以被二次攻略，死亡后也不会重置……再这么下去，不要提什么毫无头绪的真·攻略目标了，他连是否能够回家都无法保证。 虽然现在攻略者之间还没有发生什么直接的冲突，但想必这一天也不会遥远了。 究竟会怎么样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刚进入这个世界时，他就被告知了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无论在这里呆上多少年，回到自己世界的时候也会像是从没离开过那样。 他用手捋了捋依旧恰巧搭在眉上一丝变化也无的刘海，觉得有点神奇，又觉得有点莫名的悲哀。 这岂不正是——南柯一梦？ 有些一闪而过的模糊思绪他根本无法抓住，此刻唯一能够紧握住、能够使他感受到真实的，便是他手中的篮球。 头上炽烈发着光的照明灯，球鞋在地板摩擦的声音，球面微微突起的颗粒状纹路，汗水滚入球衣的感受，这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却又仿佛在一霎间都离他远去了。黄濑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重心落在两脚之间，小腿微微弯曲，向上跳起至最高点时看似随性地抛出了手中的篮球。 空刷入网的声音在这一刻成了最为美妙的音符。 落地的瞬间，长哨响起，进入中场休息。 黄濑走向长凳，拎起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两大口，剩下的全部浇到了头上，一头金发湿漉漉的，竟显出一丝奇异的帅气。 校赛采用班级对战制，获得最后胜利的班级会有加分以及金钱奖励，因此来观战的人不少，各自都为了自己班级呐喊加油着。 二年a班除了同在篮球部的黄濑、小宫山以及二宫三人，还加入了远山纯一郎、木村辽太，能力稍弱点的坂田大志充当替补。 爱与梦学园一共六个班级，从a至f按照成绩排列，昨天与a班对上的是老对手b班，而灰崎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加入了f班，在另一边的场地上与e班对战，两人所在的班级都顺利晋级了，可惜今天a班对上的是同样在昨天胜出的c班，赢过这一场才能和幸运轮空的f班正面对上。 真遗憾，黄濑其实还稍微不着边际地想过万一灰崎没撑到和自己对战前先输了，那该是一副多么好玩的光景。 他的目光在观众席转了一圈，发现了被夏目贵志和泽田纲吉夹在中间的竹原。他不由地撇了撇嘴，感觉自己如果不是在场上的话，“同座”这个地位可能随时不保。 但，他已经找到最佳方式了哦。黄濑微微翘起了唇。 下半场黄濑各种意义上地碾压着他的对手，比赛结束的时候两班之间比分的差距成功让对方绿了脸，偏偏还要正经地互相鞠躬，感谢指教，内心很呕。 休息40分钟后就是a班对f班的比赛。 对于正规赛来说，是不可能出现这么不公平的比赛的，毕竟经历了一场比赛后a班的体力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但因为是校园赛，所以一切还是按照校长所说的来，再多不满也只能往肚里吞。 相较于a班b班这样的精英班来说，f班可谓集齐了一群不良，成绩不够武力值来凑，做事风格粗暴直接，与他们对上的话，十有八、九会死得很惨，几乎全员挂彩的败者e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对手强大无礼、己方本身还并非全盛状态，对于二年a班来说，他们忍不住对学校定下的不合理规则感到愤怒，却又忍不住抱有期待，毕竟有了黄濑的加入，a班的实力有目共睹，还是有着一战之力的。 只有黄濑自己知道……他虽在应战时表现得很自信，之前和灰崎练习赛对战时从没赢过一次。 就算是这样，他却从没有打算放弃挑战，这或许也是对方为什么处于不败之地还看自己那么不顺眼的原因之一。 来这里之前，他本打算堵上首发队员的位置和灰崎认认真真打一场的，可惜没能实施这野望就莫名其妙过来了。 不过，他看今天这机会也很好。 比赛开始的哨音一响，他就率先跳了起来，从对面的大高个手里无比惊险地抢到了球。 他朝着f班的篮球架飞快地跑了过去。 一直冷眼看着他的灰崎这时候也动了，他身子一闪，无比迅速地拦在了黄濑面前。 好快！黄濑瞳孔一缩，手中篮球在地板跳了两下，虚晃了晃身子做了个假动作，试图从另一边绕过去，却被毫不留情地截掉了球。 篮球瞬间落入f班后卫手中，转个圈又传回不知何时跑至a班篮下的灰崎手中，他舔了舔唇，跳起来异常轻松地将球扣进了篮筐。 一旁的裁判尽忠职守地给f班翻了个“2”分出来。 “什……什么啊？” 发出这感叹的不是a班学生，而是留下来观战的c班队员。作为刚刚惨败在a班手下的对象，他们自然知道黄濑的能力有多强，结果现在才短短几秒，那名没见过的灰发球员就从他手中得分了。 简直是怪物。他们突然有点庆幸不是自己对上f班了。 以这两分为序幕，双方开始了接二连三的得分。 灰崎得一分，黄濑就咬着牙、拼尽全力地追上一分。 但渐渐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黄濑的体力跟不上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揪起球衣下摆擦了擦汗，眼神却自始至终带着不可忽视的锐利斗志，像团火焰在烧。 作为帝光中学正选的一员，灰崎的实力毋庸置疑，再加上他那堪比“剪切”的恶劣技能，a班其他人的步调都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打得一团乱，完全靠黄濑一个人撑着。 而在黄濑又一次险而又险地甩开灰崎时，挡在他面前的f班球员根岸宗太终于也缓缓露出了獠牙。 “我说你，太小看我们的话也是不行的啊。” 同样是初中生，黄濑作为发育得非常不错的一员身高在175左右，而这位根岸身高却直逼一米九。黄濑在他面前简直像狂风肆浪里的一艘独帆，稍不注意便会被淹没在汪洋之中，成为碎片。 黄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什么啊，气势比起小紫原来说，可还差得远的呢。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做出交叉步过人动作的同时，无比迅捷地将手中的篮球传给了最佳位置上的小宫山。 但他在经过根岸右手侧的时候却被对方的胳膊肘隐秘地击中了肋下，整个人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果……然吗。黄濑咳了两声，也懒得申诉，他知道对方挑的角度裁判根本看不见，只是试图自己站起来。但从刚才起就微微发抖的膝盖却拖了后腿，他只能自己捏了捏，以作缓解。 在场内的清水千寻立刻申请了暂停比赛。 她的脸色很不好看，看着被扶过来坐下的黄濑皱了皱眉道：“下场让坂田上吧。” 黄濑似乎知道她要这么说，“欸”了一声后很坚决地拒绝：“但是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啊，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 “但就你这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凭什么会以为坂田比你差呢？差不多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吧。” 面对这么犀利的指责，黄濑哈哈了两声：“不要这么说嘛，小清水。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只是……” 他收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这位教练助手：“不想就这么输掉。” “管你去死啊。”过了几秒，清水才丢下一句，一副不想再理他的样子转身指点小宫山几人去了。 【清水千寻好感度2】 【清水千寻好感度3】 【清水千寻好感度3】 …… 一连串叮叮咚咚响起来的好感度提示却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暴露无疑。 黄濑微微摇了摇头，不再想这方面的事，专注在了恢复状态中。 他注视着比分牌，目前比分63：75，12分之差，也就是四个三分，或是六个篮板球。 而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一分钟。 与他刚刚所说的不同，他不只是不想以退缩的姿态输，他根本就是，不想输。 黄濑站了起来。 但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只要努力了坚持了就一定会胜利的事。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不管黄濑如何努力奔跑，二年a班不但没能继续得分，反而连连失分，比分被拉得越来越大。 灰崎嘴角带笑：“结局和以前一样，没什么改变呢。” 他站在三分线，在哨响的同时，将手中的篮球投进了篮筐。 “二年a班对二年f班比赛结束！比赛得分63：82，二年f班胜！” 比起之前的数场比赛，这无疑是最精彩的一场。但观战到最后，气氛却是最沉闷的——这比赛不知为何，令观众感到十分压抑。 同一天内的两场比赛，就好像见证了a班在爬上顶点却又被狠狠摔下的惨剧，或者，更直观点说，黄濑凉太。 不过，虽然输了，不少人却记住了他在绝对不利的状况下咬牙直追的气魄。 一言以蔽之，黄濑凉太获得了全体加分buff。 他却并不怎么高兴，垂眼走在队伍最后。 输了……啊。 灰崎也刻意走得很慢，欣赏着失败者的姿态。 不知何时，竹原从观众席下来，胳膊肘支在栏杆俯视着二人。 他并没有走下去，只是颇有兴致地看着。 黄濑凉太，真是个聪明的人啊。 【竹原涉好感度10】 有时候，比起伪装成他人喜欢的模样，做一个坦率的人反而会来的更佳一些。 34|依旧不是防盗章 敲黑板 黄濑抬起头准确无误地对上了竹原的目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仿佛在瞬息间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 灰崎撇了撇嘴，看着眼前这奇怪的景象想着，真不愧两个都是他合不来的类型啊。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嘭”地一声消失在了空中。 ……时间到了。 体育馆里静谧得可怕。 黄濑也没想到灰崎会这样在这种情况下回去，他一时间也顾不上为比赛失利心塞了，带着点紧张地看着竹原，生怕他会问些自己回答不了的问题。老实说，即便是他，也被这大变活人的突兀景象吓了一跳。 竹原顿了顿，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 “怎么了，黄濑君？”他像是什么也没看见，有点疑惑地询问道——反正对方一向很擅长为这种事找理由。 “啊哈，没事，我们走吧。”黄濑果然顺着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干干地笑了一声。 对啊，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想一想，如果竹原问他灰崎为什么突然消失了，这才像是出bug了嘛。 两个人静静地并肩走着，气氛却也不尴尬。 “真难看啊，本来邀请你是想让你看看我胜利的样子的，结果完全成了丧家犬。”黄濑苦笑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但比赛很精彩哦，对于观众来说这点比较重要。”竹原话锋一转，“不过作为a班一员，当然会觉得有一点遗憾。下一次一定得把场子找回来才行，对吧？” “至于丧家犬，不是还有a班吗……所谓班级永远是我们的大家庭……噗。”一时没控制住，竹原被自己难得的煽情给逗乐了。 “喂，太过分了吧！”黄濑哭笑不得，郁闷的心情倒是散了大半。 过了会，他正色道：“说好了哦，下次我不会再输了。” “嗯！”竹原也端正态度回应。 比起容易慢慢变得懒散的中学生来说，两个人的对话倒更像做什么都干劲满满的小学生多点，令人不禁莞尔。 和黄濑分头后，竹原一个人慢慢走回自己家，却在夏目家门口见到了一只猫，正埋头吃着放在地上食盆里的东西，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 竹原怔了怔，这只猫实在是太瘦了。肋条清晰可数地暴露在外，身体上的毛也掉了大半，只剩下几小撮挂在躯干上，丑得简直让人吃惊。 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后，那只猫无比敏锐地抬头望了过来，脊背微微弓起，爪子不安地在地上踏了踏，似乎自己再往前一步它就会立刻狂奔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竹原身体先于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站在了它的安全距离之外。他将目光上移，对上了站在围墙内，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夏目。 夏目眼睛弯了弯，似乎是在笑，他将手举过头顶，轻轻朝着竹原摇了摇，并没有发出其他声音，似乎是怕惊吓到他那位正进食的“客人”。 竹原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的确是夏目能干出来的事。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同样等着直到那只瘦骨嶙峋的猫舔净了食盆。 它无毛的秃尾在空中悠悠地晃了晃，心满意足地踩着猫步优雅地离开了。 夏目这才走出来收拾。 “昨天在这附近看到的，真的吓了一跳，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死掉了，难以想象它就拖着这幅样子过着每一天。”他回忆着那副场景，微微皱了皱眉。 确实，竹原见过的猫都是丰腴的、柔软而可爱的，这只却尖利而干瘪，任谁见到都会在各异的情绪之外产生一丝不忍。 “你想收养它吗？”他问道。 夏目的眼瞳在月光下闪着温柔的色泽，他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就维持这样的关系也很好。” “是呢。”竹原也不自觉放柔了声音，“那么，晚安。” 回到家里，7岁的中二生柯南正在埋头苦写作业。 “在我找到住的地方前，拜托再让我打扰一下吧。” 被这么恳切地请求了，竹原当然也不会冷酷无情地把他赶出去。 他早先在无限“回”字的住宅区逛了逛，倒是真没发现“江户川”宅，不过却多了座工藤宅。 另外很有意思的是，滑头鬼似乎也没有被分配到宅子，难怪总是喜欢半夜爬别人家的窗子。 联想到对方从未进过校园的行为，竹原若有所思，这个世界，对妖怪会更苛刻一些啊。 那为什么还要特地选择他们呢？ ※ 经过篮球赛那件事，黄濑突然发现篮球部经理清水千寻对自己的好感度涨幅非常不错，似乎在不知不觉达到了一个高度。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点开清水的面板，果然，已经有58点好感度了，比起自己现在专注的北岛还高了不少。 说到北岛，黄濑鼻子都要气歪了。 灰崎刻意把北岛的好感度刷到了95点，然后拍拍屁股把这个烂摊子留给了自己。现在他每天都得应付北岛欲言又止的目光，还要抽空把好感度给刷回来，这几乎已经成为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了，北岛对所有人来说都成为了一个鸡肋的目标。 不过……清水，黄濑的目光一凝，落到了对方好感面板上一个尤为陌生的名字上——杀生丸。 后面跟着的好感度是67点，目前是最高的一位。 他觉得非常奇怪。 他知道有一些攻略者可能不会转进学校，而选择将攻略地点设在校外，例如在竹原、荒木等十多名目标面板上显示出的“奴良滑瓢”，又比如他之前所以为的安倍晴明。 这两人的名字他都是首先在竹原的面板上看见的，也通过竹原了解了一些他们的信息。 但杀生丸没有，除了清水千寻，这个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人的面板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所好奇的主人公杀生丸正在养伤。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被告知，必须得到15人的全心全意才能回去，或者攻克那所谓的真正目标，还能额外获得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无稽之谈。 杀生丸甚至并不认为这里是一个真正的世界，他在来这儿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事实，天空上罩着层非常强大的结界，将这处空间与外界隔绝，借此豢养着一群生命气息微弱的蝼蚁。 对他来说，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撕开这层结界出去。 却没能成功，而且似乎惹怒了布下结界的东西，开始不断制造怪物来攻击自己——力量像是纯种大妖怪，气息却腐朽而冰冷，是死物。 但对方的意图并不是杀死自己，只是想暂时使他失去行动力，比如现在这样。 杀生丸半靠在树干上，身上的伤口缓缓愈合着，却在下一刻重新崩裂开来，周而复始。 【清水千寻好感度1】 【清水千寻好感度1】 【清水千寻好感度1】 …… 叮叮咚咚，那个一直吵闹不休的声音又在太阳落山前准时响起。 杀生丸并没有动，他知道有人在窥视自己。 与他在这里见过的其他东西都不一样，这气息带着生机，清冽而诱人沉醉，似乎在劝慰他打开心房去接近。 和他上次在这附近所见到的那具被咬得破破烂烂的尸体闻起来很像。 这就是……所谓的目标。 然而也不过是弱小的人类罢了。 他微微阖上了双目。 ※ 竹原又在冲田的指导下练习剑术。 他平时的基础练习做得非常好，所以提升自己的方法只有不断地对战，在数不清的失败中吸取经验。 说起来很奇怪，尽管冲田比他强许多，但他却在的一次次的接触中渐渐习惯了对方的节奏，不自觉地调整了自身的呼吸、步调，陷入一种奇怪的境界里去。 他慢慢的完全看不见其他，眼里只剩下那一把竹剑，对敌的方式也早已忘记，一切都遵循着本能来挥动手中的剑。 迎面砍向对方竹剑的那一瞬间，手腕传来熟悉的痛感，眼看下一秒手中的剑就又要掉落在地—— 他在这一刻却突然想到，到底有没有可能，握住呢？ 这念头刚起，他双手就已经死死地握在了剑柄之上，抵抗着施加给自己的不明力道的同时，用尽全力地朝着冲田挥过来的剑劈了下去。 竹剑碰撞间，发出巨大的“啪”声，两支剑同时从中断裂，碎片完全不科学地以高速向两旁飞溅，甚至有一片深深地嵌进了一旁的树干。 “爆炸了？”冲田甩了甩只剩半截的竹剑，感叹道，“完全是漫画式的场景啊。” 莫非出了《银魂》，他又跑到另一个二次元去了？ 竹原和他一样吃惊，他的手掌因为麻木而微微发着抖。 但他很快笑了出来：“真有趣！” 不是他一贯的平静笑容，是笑出声来的情难自抑。 冲田晃晃脑袋：“终于输得傻了吗？” 他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菊一文字，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挑了挑眉：“我说，什么时候也去找把真正的刀吧。” 竹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呢。” 说不定很快就能用上了。 今天晚上7点，正是北岛所安排的追悼会时间，地点在小树林入口的第三棵树。 竹原收敛了笑意，弯腰将竹剑的残体收起来，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还有半个多小时，他决定去趟花店。 却在半路上遇见了与他同一目的地的白兰。 “晚上好，涉君~”白兰牵着他的狗，淡淡地笑了。 竹原也朝着他微微颔首：“晚上好。” 他看着一副兴高采烈样朝他狂摇尾巴的五花肉，淡淡地转开了脸。 “说起来，涉君打算送什么花呢？”进到店内，白兰环视了一圈。 他伸手在一旁还带着水珠的白玫瑰花瓣上轻轻弹了一下。 告白时，它的花语是足以与你相配，现在却是对故人的追思与哀悼，再恰当不过的花朵。 但他最终掠过这个选项，选择了白百合。 竹原没怎么犹豫，中规中矩地选择了两束白色马蹄莲，让店员包了起来。 “还以为涉君会送些更特别的呢。像是……这样的。”白兰弯腰抱起一盆含羞草，颇为满意地和白玫瑰一起结了账。 一路上五花肉都精力满满地用头小力地撞着竹原的小腿，似乎疑惑他为什么不搭理自己。 白兰玩弄着抱在怀中的含羞草，见这一幕感叹道：“纳德君，很活泼呢。大概是不能理解今天到底要去哪里吧，和它说了松川的事，也完全听不懂。” “不过，想着或许松川同学会想见它，就把它带过来了。” “毕竟只是只狗嘛。”竹原随口敷衍着，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到现在还在发着抖，可能明天起来会觉得非常酸痛吧。 他并没有去参加松川的葬礼。 亲手操办了父母的葬礼后，他对这样的仪式已经感到麻木，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抱着肃穆的沉痛，他没有眼泪可以为她流。 但这种非官方性质的追悼会却不同。 在月光很美丽的夜晚点亮一排烛火，所有人面对面围坐着，轻轻依次讲述着与死者发生过的往事，是要带着爱与祝福进行的哀悼。 他以前并没有参加过。 走到约定的位置，已经有几个人提前在等待了。 其中就有泽田纲吉，他局促地抱着两只小熊，脸庞被烛光印得带着毛茸茸的暖意。 “竹原君，白兰君。”看见他们抱着的花，纲吉可能觉得自己有点蠢，把两只熊抱得更紧了些。 紧接着他看到了白兰手中牵着的幼犬。 35| “唔！”纲吉强忍着没有叫出来，连连往后退了两步，结果左脚绊到了右脚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一刻，他又想起每天上学路上被吉娃娃吓得哇哇大哭的恐惧。 吉娃娃虽小，但叫声尖又利，你越怕它越得瑟，恨不得向世人昭告它此刻的强大。 五花肉是正常品种，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一直长不大，性格除了有点别扭之外还算温和，第一次见着有人怕它，不由地好奇向前又迈出一步，奶声奶气地吠了一声。 白兰颇有兴致地看着，手中拉绳松松牵着，却正好方便了它的行动。 泽田纲吉都快哭出来了。 竹原蹲下身，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五花肉的脑袋：“安静点。” 五花肉被他抱着的马蹄莲香气熏得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脑袋倒是很听话地坐在原地不动了。 纲吉也在这时找回了一丝勇气，也顾不上和竹原再说什么了，爬起来立刻窜得远远的。 竹原无声地叹了口气，比起柯南来说，每次和纲吉呆在一起他都觉得自己仿佛在奶孩子。 追悼会就要开始了，大声吵闹的话，不管是狗还是人，可都是会被讨厌的。 树下放着水木与松川二人的相片，因为并非正式的仪式，所以照片并没有做黑白处理，上面的人也笑得很开心，仿佛只是缺席这场聚会所以聪明地将相片摆上凑个数。 他们把带来的礼物堆在相片的周围，坐了下来。 除了花之外，水木那堆着的大多是模型、卡牌、钥匙扣之类的，松川收到的则大多是玩偶，其中那盆含羞草非常引人注目，见到的人都忍不住要伸手碰一碰，看着叶片害羞合拢的模样却又一怔，仿佛看见了松川曾经的样子。 白兰同学真是个有心的人啊。 虽然柯南转来的时候这两人都已经不在了，但他还是来参加了，小小一只抱着膝盖坐在竹原身边。其实他看上去比一般的小学生还要纤瘦，完全是个豆丁，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很肃穆，让坐在他另一边的望月忍不住心生怜惜。 “柯南君……能够理解死亡是什么吗？” 柯南看着她眨了眨眼：“嗯……就是好人去天堂、坏人去地狱前的必经过程。”他转向竹原，声音听起来天真无比：“对吧，竹原哥哥？” “是，柯南真聪明。”一般来说，柯南用怎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竹原就会以同样的语气回复。 这就导致两个人此刻对话的气氛充斥着一股迷之温情感。 不明真相的望月不由地被这奇妙的父子感萌了一脸。 到了开始回忆的时间，所有人第一时间把视线转向了作为水木一马的绑定搭档以及松川幸值日搭档的竹原。 仔细想想这件事好像也有点诡异。 竹原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各种情绪，随便挑了几件水木的糗事说了说，不少人轻轻笑了起来。 至于松川，他摸了摸还在不断骚扰自己的五花肉的头毛：“这是松川以前每天都要一起玩的狗，但是因为家里有人过敏，所以没能收养。现在是白兰君的狗。” 这话一出，五花肉顿时成了在场最受欢迎选手，被抢着撸毛。 追悼会在一片祥和、快乐的气氛中进行着。 但笑着笑着，还是有人流出了泪水，这泪水不是因悲痛而流，而是因为不舍与怀念交织成的惆怅。 以及，遇见你真好。 这或许开启新篇章的最好态度。 结束的时候，一大群人一起离开，每经过一个路口就会少一部分人，倒是一副非常有意思的景象。 “呐，竹原哥哥你上次说的被野兽袭击的就是水木吗？”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柯南有些好奇地继续问道：“那么……松川是怎么去世的呢？” 这件事a班除了竹原没有一个人知道细节。 他虽然事后和别人讲了一部分在警局发生的事，却隐瞒了松川的死因，毕竟这不是可以用来随意谈论的事。 他摇了摇头，避重就轻道：“我也没有去过现场。” 在审讯室里的时候，他看见富永压在档案袋下的照片一角。如果他露出半分恐慌与心虚，恐怕那叠记录犯罪现场的照片就要被甩在自己面前，迫使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绽来。 还真是眼熟的套路啊。 他笑了笑：“小孩子好奇心不要这么重，不然会做噩梦哦。” “至于其他事，应该勉强还是能相信一下刑警先生的。” 他其实觉得柯南非常有意思，明明只是个游戏还这么责任感满满的——他看得出对方并非真的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才询问，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真相的本能追求。 放在现实生活中，说不定会是个很棒的侦探呢。 柯南怔了怔。 他最终点点头，像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 这天，竹原一如既往结束晨跑时，遇见一脸苦恼蹲在路边的坂田大志。 “怎么了，坂田君？”他停下脚步，询问道。 “自行车坏了。”坂田指了指立在一旁的自行车，憨厚的面孔上满是汗水，像是受到了什么无比深重的打击。 竹原看了一下，发现只是链条没对上掉下来了而已。 虽然知道，这指不定又是什么“事件”，但毕竟只是举手之劳，竹原还是稍微花了点时间地帮他修好了。 结果第二天坂田依旧一脸苦恼地蹲在路边。 “自行车又坏了。” 竹原：“……” 看来规则是这样的：在有攻略者上前帮忙前，坂田的自行车只会一天天地坏下去。 “祝你好运。”这回没有再做无意义的事，他朝对方轻轻挥了挥手，径直跑开了，只给坂田留下了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 前脚刚遇上坂田的攻略事件，后脚他自己的事件也又一次到来了。 一直艳阳高照的天在放学前一分钟突然变得乌云密布，一点缓冲时间也没有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雨。雨下得非常大，将天地连成一条线，往外看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所有事物都在雨里模糊不清，教室的窗户也被打得不断发出巨大声响。 竹原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气定神闲地一边指导纲吉写作业一边等雨停。 陆陆续续的，有家长赶把其他同学接走了，教室里除了转学生们就只剩下他、安倍麻衣以及松原美荟。 哦，想来，在雨天同撑一把伞会是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可以迅速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那么……这雨一时半会大概是不会停了。 三位攻略目标没带伞，攻略者也不是每个都带了伞。 冲田看了一圈，懒洋洋地问道：“谁带了伞？” 夏目默默举手。 白兰笑眯眯道：“我也带了哦，美荟酱要和我一起走吗？” “诶？”松原愣了愣，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冲田。 冲田淡淡地笑了：“那么就拜托你了，白兰君，千万别让我最重要的同桌感冒了哦。” 【松原美荟好感度5】 白兰似乎完全没看出他的挑衅，赞同道：“是呢，就算我自己全身淋湿，也绝不会让一滴雨水沾染上可爱的美荟酱的~” 【松原美荟好感度2】 黄濑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位撩妹高手，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真诚的人。 虽然他觉得这招效果不错，但遗憾的是，缺少必要道具，他也没带伞——游戏并没有给他任何提示。看来有句话说得不错，机遇只会垂青于有所准备的人。 几人慢慢走到廊下。 白兰嘴角噙着笑意，目光在竹原看不出情绪的脸上一扫而过，打开了伞，与松原二人慢慢走进了雨中。 夏目虽然带了伞，却不足以撑起这么多人。 他看了看在场唯一一个女生，将伞递了出去：“安倍桑，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吧。” “但是……” “没关系。”夏目依旧维持着递伞的姿势，目光柔和却带着坚持，“会有办法的。” “是，谢谢你，夏目君。”安倍没有再推辞，接过了伞。 安倍走后，剩下黄濑、纲吉、竹原几人面面相觑。 黄濑突发奇想，从书包里翻出今天没机会穿的球服，展开抖了抖，转向竹原：“小竹原！我们……” 竹原想也不想把柯南推了出去：“小孩感冒的话比较严重，虽然聊胜于无，但果然还是给柯南遮一遮吧。” 柯南抽了抽嘴角，在心中默默替自己拒绝了这个提议。 竹原拍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其实距离也不远，都是男生的话一路跑回去就可以了吧。” 他其实还是很满意现在的情况的，如果出现松原那种景象，他的心情可能会变得不太美妙。 一直没说话的晴明笑了：“我刚刚通知了家里人送伞过来，不过她可能有点不方便进入校园。” 夏目反应过来：“啊。”他笑了笑，“那我们就跑过去吧。” 最后几个人真的就这样举着书包一头扎进了雨帘。 到了校门口，果然见到一位穿着和服的女子撑着素色油纸伞在等待。 伞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略显绮丽的红唇。但从捏着伞柄的葱白手指以及颈部柔和颀长的线条来看，这无疑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子。 她另一只手中提着串在一根绳上的四柄伞。 晴明慢慢走进她的伞下，尽管刚从大雨中来，他的身上却是干燥的，一丝水汽也没有沾上。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短短时间内成为了落汤鸡的几人。 竹原看向夏目，从女子手中接过了一把伞：“我们一起吧。” “然后……柯南君一个人撑一把吧。”毕竟身高相差太大，如果让柯南和其他人合撑的话，形同于无。 一行人就这么一路滴着水回家了。 谁也没有感受到一丝浪漫的气氛。 36| 坂田大志的自行车坏了好几天，他也因此连续迟到了好几天，大家都知道这是因为他的自行车，但依旧没有人把他拯救出来。 究其原因，很可能是因为坂田同学是位身高180，体重也180的魁梧中学生。 这天竹原再一次在老地点见到他的时候，这位铁塔一般的汉子正非常委屈地抹着眼泪。 他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正打算再做次好人帮帮他时，迎面却走来了一位银发青年，穿着白底蓝花和服，腰间别着一把木刀，脚下却蹬着一双黑得发亮的长筒靴，正在吃串串。 “哟，少年们，那个请问……嗝，爱与梦学园怎么走？”他吞下最后一口丸子，打了个饱嗝，脸上的表情惬意无比。 竹原看了他一眼，笑了：“其实坂田正要去学校呢，但他的自行车坏了。您能顺便帮帮我们吗？” “坂、坂田？”被这名字迷惑了一秒，银时随即注意到了眼前少年对自己的敬称，心情无比舒畅地一口应下：“当然，这种小事可是难不倒阿银我的！” 他这时才注意到娘里娘气抽泣着的坂田大志，对方这有碍观瞻的模样让他不由地抽了抽嘴角：“阿银知道自己是个尊老爱幼的好人啦，但你也不用感激到痛哭流涕吧，哎呀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嘴里碎碎念着，银时把手中的竹签随手一扔，撸了撸袖子就蹲下去检查起自行车。确定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后他无声地松了口气……万一夸下海口却无法做到岂不是哈哈哈。 “幸亏你们遇到我啊，阿银第一次见到这么难修的自行车，如果不是有我出马，可能放到明年也修不好。”象征性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银时假装认真地左摸摸右摸摸，毫不羞耻地给自己脸上贴金。 “是啊，真的很谢谢您。”竹原深以为然。 银时也很满意，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年轻人了。 等他结束一切，站起身来时，被成功解救的坂田大志毫不吝啬地送了他50点好感度——说起来这和被关在瓶子里的魔鬼一样，第一天就被搭理的话可能只有10点好感度，拖到第四五天好感度就叠加了……再晚几天可能只能打出黑化be了。 “谢谢谢谢，您真是个好人。”他热泪盈眶地一把抓住了银时的手，他大力地怕了拍自行车后座，“坐这里吧，我载你去！” 银时额角滑落一滴冷汗，面对嗖的一下涨上去的好感度他有点怕怕的，连连摆手推拒道：“不不不不不，这就不用了，阿银我还没有做好享受女主待遇的准备呢少年你的后座还是留给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吧！” 竹原内心毫无波动地想着照这种情况下去，努力一把说不定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就是你呢。他问道：“您去爱与梦是……” 银时挺直腰板，摆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是这样的，我乡下的中学被洪水淹了，为了完成我从小到大的梦想，迫不得已转来这里继续学业。” 他装模作样地环视四周，感叹道：“城市果然是城市啊，实在是太先进了，就是空气不怎么好。” “这位……”先看不下去的是坂田大志。 “叫我阿银就可以了，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嘛。” “这位阿银……先生，你真的是中学生吗？” “哈？这么明显的事也要质疑吗？就算阿银看起来成熟了那么一点点、肌肉壮实了那么一点点、比你们帅气了那么一点点，但你难道看不到我脸上独属于学生的天真稚气吗！”真实年龄直奔三十而去的坂田银时理直气壮，他扫了坂田大志两眼，“而且比起我，明明你长得更老相啊！” “这倒也是。”坂田大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憨态可掬而略带一丝羞涩的样子让银时再一次捂住了双眼。 竹原越看越觉得他们俩还挺合适的。 他轻咳了一声：“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出发吧。我也先回去了。” 最后银时还是坐着坂田大志的自行车去了学校，懒散的天性战胜了羞耻心……不对他并没有这东西。 “金田，话说刚才那少年是谁啊？应该和你不是一个班吧？”聊了这么久谢谢说了那么多次一分钱好感度都不给他一看就是与攻略目标无关的路人甲啊。 “是坂田……那是竹原，我们是一个班的啊。”坂田吭哧吭哧地踩着自行车，艰难地回复着。 坂田银时默默把刚给贴的“懂事”这个标签从竹原身上摘了下来，青少年真是种虚伪的生物。 结果到了学校，迷之天音响了起来。 【检测到玩家年龄与攻略目标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现将玩家身份变更为二年a班日本史教师兼班主任，请玩家改变路线，前往校长办公室报道。】 银时：…… 几分钟前对着少年们信誓旦旦的解释他可以收回吗？ 总之，坂田银时就这么成了二年a班热腾腾新上任的日本史老师。 但是……把魔爪伸向未成年的学生可是犯罪啊，他平时连在梦里yy都没有过呢。银时无比严肃地思考起这件事。 他和a班原来那位班主任一起到了教室。 班主任和同学们讲了自己因为怀孕不能再担当班主任这件事，并给他们介绍了新任日本史教师兼班主任坂田银时。 银时假装没有看到坂田大志投来的控诉目光，咳了咳正准备来个拉好感的自我介绍，却突然在a班学生中看到了熟人。 泽、泽田纲吉！在少年jump上连载的《家庭○师》主人公！ 白、白兰·杰索！《家庭○师》里被洗白的前任反派！ 黄、黄濑凉太！同样在少年jump上连载的《黑子的○球》人气男配角！ 冲、冲田总悟……这是谁，不认识。 但最让他惊恐的是在座的江户川柯南和夏目贵志。 虽然这二位并不是jump住客，但见多识广的阿银自然知道他们一个是行走的小学生死神，另一个对魔鬼蛇神有着无与伦比的特殊吸引力…… 他突然觉得有点头晕。 莫西莫西，有人在吗，能放他回家吗？他不玩了。 勉强冷静下来的银时将炽热的目光投向了泽田纲吉——同为jump少年漫的主角，这位泽田君可比自己拉风得多，不但能咻咻地喷火、冻人、飞天，还拥有勘称外挂的超直感。只要跟随着他的话，一定能趋吉避凶，走上人生巅峰的吧！ 拥有超直感的未来首领不由地抖了抖，默默地低下了头，把自己深深地埋在竹原挺直的脊背后面。 抱着这样的念头，在原班主任把银时叫到外面让他选个日本史课代表的时候，银时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泽田纲吉这个名字。 “你……你确定吗？那孩子这次的日本式考试成绩不太好看。”班主任委婉地说道。 “成绩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看到了那孩子澄澈的双眼以及纯洁的内心，被他深深的打动了，那一刻，命运指引我选择了他！”银时慷慨激昂做演讲状。 “那好吧。坂田老师可真有精神，相信在你的带领下，a班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的，加油啊。”班主任也不再多说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脸上洋溢着母性光辉。 “对了，还有一些资料要和你交接一下，请坂田老师再跟我来趟办公室吧。” 银时其实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因为是班主任的原因，他可以直接接触到a班所有同学的第一手资料。 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看着厚厚的档案，果然这种随意翻阅别人成绩单的快感也只有当着家长面偷看小黄片能与之一拼了。 他首先关心了一下自己的课代表——日本史7分，数学3分……总之没有超过一位数的分数。 不行不行啊，即便是走废柴流也不能这么对待考试，不然家里的老母亲可是会流泪到天明的。坂田老师决定今后要多多鞭策这位年幼的黑、手党头子。 其次，看看总一郎君，唔，看来这年头的警察不是文武全才还做不了啊，不错不错。 再看看那位吝啬的路人甲君，啧啧，真是浪费了眼镜仔都是好学生这个设定啊，银时大手一挥，将其列入第二位特殊关照列表。 白花花君……嗯，不愧是boss，头脑不好就只能等着失业了；黄蜡君，全身上下发达的也只剩下肌肉了；夏目君，也就成绩上还像是个正常的少年；死神君，不得了，上了二十年小学初中的知识也没丢掉，真让人肃然起敬。 至于辛辛苦苦把自己载来学校的金田君……银时甩了甩脑袋，决定暂时离他远一点。 阿银是个正直的人，不喜欢这么不矜持的男孩子。 不过，坐在总一郎身边的那个女孩子……银时翻开座位表，找到了她的名字。 松原美荟啊。 37| “今天我们来讲讲‘尊王攘夷’。”银时老师敲黑板。 “日本江户时代末期，德川将军统治下的幕藩体制出现了严重的危机，又面临外来侵略，于是要求改革幕政……”他一本正经地念着课本上的内容，读了两行后有点不耐烦，索性合上书本开始放飞自我，“同学们啊，话说当年一群头上长角、脸上长疮的可恶天人痛揍幕府，攘夷志士不忍见到国家沦陷，遂拔刀相助……” “老师，天人是什么？”有同学举手糯糯问道。 回答他的是一颗高速射向讲台的网球。 坂田银时在这千钧一发间弯下了腰，该网球深深地嵌进了黑板中央，还在不停转动着，兹拉兹拉冒起一片青烟，不难想象若是被正面砸中会是如何光景。 教室里一片哗然，所有人一致将目光投向了肇事者——冲田总悟。 却见他安然地戴着眼罩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时不时还做出个投掷的动作，仔细听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去吧，皮卡丘”。 哦，原来是在做梦啊。 ……个大头鬼啊！ 而刚刚弯下腰去的银时也总算扶着腰站起来了，手中捏着一根粉笔，一本正经地科普道：“知道吗，这虽是一根小小的粉笔，也不能随便丢在地上，一个是很浪费，另一个是万一老师我不小心踩中可能会摔瘫痪，摔瘫痪了也不要紧，就是下午做值日的同学可能会很难清理……综上所述，下次大家看到地上的粉笔一定要随手捡起来，懂了吗？” 有些毫无吐槽精神的同学已经按耐不住给新上任的日本史教师刷了个负。 可以申请把这个不知所谓的家伙打包退回吗？简直毁人不倦啊！ 银时跑去蹲墙角画圈圈了。 #世风日下！老师被当堂袭击，围观学生竟叫好！# 坂田老师的第一节课就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勉强结束了。 他咳了咳，端起教师的架子：“那个，总一郎同学，麻烦出来一下，老师要和你商量一下破坏公物的费用问题。” 冲田总悟：zzzzzz~ 毫无威严可言的坂田老师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么请泽田纲吉同学出来一下吧，还有他前面的那个眼镜仔。” 纲吉倒不敢违抗老师的命令，他站起来，不安地看了眼同病相怜的竹原。 竹原做出个无奈的表情：“走吧。” 坂田银时开口不到三分钟，他已经决定以后日本史都靠自习的了。 不过，坂田银时——坂田金时，冲田总悟——冲田总司，都是一字之差啊。这两个显然是认识的人的名字并在一起看，以及他们同样不离身的佩刀，很奇怪哦。 “泽田同学，叫你出来是为了告知你，你已经正式成为了阿银新上任的课代表，从此以后我们应该要共进退、同荣辱，站在同一阵线，懂了吗？” 课代表这个称号一砸下来，纲吉完全懵了。 “诶？诶诶诶！”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人生第一次恨不得把自己惨不忍睹的考试卷现在掏出来给对方看看。 “不用说了，阿银知道你非常感动。”银时一巴掌拍在未来首领稚嫩的肩头，又转向竹原，“至于你，就暂时充当一下他的守护者……啊不，助手……随便哪个都可以。” 竹原眨眨眼，露出个犹豫的表情：“老师，我们并没有这么豪华的配置。” 课代表再配助手，这可是人力资源的极大浪费。 泽田纲吉有话说：“那个，守护者是什么？” 银时的表情裂了。 合着这是还没登上jump的究极废柴体啊！ 他寻找坚实靠山的梦想在这一瞬间破裂了。 不、不要紧，首先……冷、冷静下来，先去找时光机。 不过话说回来，让《家庭○师》开始前的泽田纲吉来做刷好感度这种事，简直丧心病狂惨无人道啊！ 刚收到一堆负好感的银时顿时又有了点底气，再怎么也有人垫底嘛。 但等他点开竹原的面板——泽田纲吉：36点，坂田银时：1点…… 算了，他什么也没说过。 不管三个人各自是怎么想的，总之这件事莫名其妙就这么定下来了。 松川因故去世后，竹原的值日搭档换成了新谷龙一。 “谁要和那家伙做搭档啊，怎么看他都是被诅咒了吧，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我呢。”脸色很不好地扔下这句话，新谷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追悼会后，虽然大家都选择释然，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抱着和他一样的想法，平时交流没问题，却有些抗拒更进一步。新谷只不过是表现得过激了一点罢了。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有些尴尬的气氛。不少还留在这的人眼睛不由地偷偷向当事人竹原瞄去。 “这也太过分了！”黄濑忿忿不平地抱怨了一句，但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竹原，我来帮你啊！” “之前不是千辛万苦跟远山换到了和北岛一起做值日的机会吗？”竹原支着下巴看着他。 “啊？这个……不是，我是说……”黄濑是想说他可以多做一组来着，但被这么看着，他羞耻心又上来了。 竹原笑了：“我是说，不用了，谢谢。” 【竹原涉好感度0.5】 ——这已经成为了这对同桌的日常。 等到互助小组上线时，纲吉挠了挠脸颊，鼓起勇气开口道：“那、那个，其实我也可以帮竹原君做值日的。” 以前他因为太过废柴的缘故，一周得做五天值日，他每天都在抱怨，但也没办法拒绝别人强硬的要求，只好一直忍耐着。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京子，他早就不去学校了。 但现在，和朋友一起做值日的话，他非常愿意。 说起来……最近也没有那么抗拒学校了。 竹原在帮他看作业，他想了想：“其实真的没什么必要哦。你看，擅自跑掉的人是新谷，该付责任的也是他，如果和我一起做值日的话，帮的不就变成他了吗？这么一想，很不对劲吧？” “那么，竹原君是想？”纲吉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 “今天一天也就算了，但如果总是这样，很难让人不去怀疑新谷是不是在借机偷懒呢，再说我根本没理由帮他那份一起做了。要是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做值日，那也该他去找老师亲自说，总之和我没什么关系吧。”竹原看起来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纲吉忍不住感叹：“竹原君，好厉害。” 具体也说不上是为什么，他就是单纯地觉得竹原的处事态度很帅气。如果是他，绝对想不到这样来应对这种难堪的事。 “说起来，泽田君每次值日都是做双人份吧。”竹原似是无意地提起了这件事。 “诶！”被发现这件事的纲吉第一反应是窘迫，“竹原君你怎么会知道？” 竹原笑了：“猜的。” 纲吉解释道：“那是因为二宫同学每天都有很繁重的社团活动，我自己的社团又只是一周两次……” “但是，黄濑同样是篮球部的，值日却做得很好哦。”竹原把作业本放回纲吉面前，“铅笔圈起来的地方再做一次。” 他看着有点茫然的纲吉，抛出了钩子：“其实泽田君会不会觉得好奇呢？说一次‘不’的话究竟会得到什么结果？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纲吉缓缓睁大了眼。 说的也对，在现实中做不到的事，如果试着在游戏里做一下，会怎么样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正是他喜欢游戏的原因吗？ 因为今天的剑术学习课程暂停了，所以很难得的竹原又和夏目碰上了，打算一起回家。 走到校门口，却被泽田纲吉的同桌长谷香织拦住了。 准确的说，她拦住的是夏目贵志。 “夏目同学，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她飞快地说完，弯腰九十度朝着夏目递出了情书。 此时的校门前已经没什么人了，但偶尔经过的学生还是很惊异地看着这一场景。 夏目被她这气吞山河的架势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前就往后退了一步，脸颊慢慢染上一丝薄红。 “我……”他没经历过这样的事。 作为攻略者来说，他应该更慎重地从多个方面来分析这件事。例如长谷是真目标的可能性，又比如长谷现在对自己的好感度到底有多少。 但夏目定下神来的时候，他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听从自己的心意，选择了拒绝。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出口，也并没有去接那封信。 【长谷香织好感度-30】 长谷抬起涨得通红的脸，瞪了他一眼，吸了吸鼻子：“是！打扰了，再见！” 像告白的速度一样，她飞快地跑远了。 这应该算是夏目第一次收到负好感，他被稍微吓了一跳，但并没有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就算是攻略，他也不想用这种欺骗感情的方式。 “夏目，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吗？”竹原问道。 夏目摇了摇头：“不，没有。” “中、中学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他补上一句。 “应该不是不想早恋这样的理由吧。”竹原看着他，似乎是单纯地好奇。 “嗯。”夏目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注视着竹原道，“其实，我高中可能会回原来的学校那边上。那里……很远很远，而且通信也很不方便，可能……没有办法再和现在的同学联系。” “这样啊。”竹原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其他反应，只是静静地应了一声。 夏目咬了咬唇，莫名有点焦灼起来。 但半晌后，竹原笑了起来：“没关系哦，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去找夏目你的。景文古田中学……对吧？” “至于女朋友，其实也不用这么杞人忧天啦，遇到喜欢的女孩子想办法把她拐过去不就好了吗？”他轻轻拍了拍夏目的肩，“总会有办法的，不要因为这种事就感到害怕。” 【竹原涉好感度5】 夏目胡乱地点了点头：“嗯！谢谢。” 他觉得自己必须再走快一点，不然可能很丢脸地就这么哭出来。 38| 晚间，竹原和柯南依旧对坐着吃草……啊不，捞了颗小白菜，拌上点酱油就着饭吃。 柯南已经习惯了，每天的晚餐都这么原生态毫无烟火气息。 对他们来说，一天中最丰盛的一顿要数在学校饭堂吃的中餐。 虽说饭堂饭菜口味一直被诟病，许多学生都习惯自己带便当食用，但两个人在这方面都不怎么挑剔，因此也还算满足。 这些天，柯南有试着和那个不断发出提示音的系统对话，却无果。 要么这是个单向输出游戏，要么就是对方并不想与自己有过多的交流。 除此之外，他反复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如何来到游戏中这件事。 ——想打开别人的个人面板只需要在心中默念对方的名字，好感度播报音也像是直接出现在自己脑海中，这两项除了本人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看见或听见。 要实现以上两点，要么像当初玩“茧”这个游戏一样，带上特殊装置，由电脑收集并控制个人脑波，要么就是有人在他脑子里植入了芯片。 后者他仔细检查过了，自己身体上并没有任何异常，所以前者更有可能性，也更容易实施。 但这个游戏与“茧”有一点不同。 在“茧”这个游戏中，也存在系统音，但那是所有玩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因为所有人的主控系统都是同一个，他们的任务与信息也是共享的。这个游戏却是每个人拥有一套独立的系统，彼此之间各不相交。 这么做使玩家间彼此都隐藏着秘密，只能各自为政，也更方便系统发布单人任务。 游戏……的阴谋吗。 再给他多一点信息，他就能分析出，这个游戏存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柯南垂下眼帘，镜片闪过一道莫测的光。 他正想再从“本土居民”竹原那里试试能不能挖出点什么来的时候，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浅浅的不妙预感。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竹原宅的屋顶就被砸了个洞穿，屋内明亮的灯光唰地一下全都熄灭，眼前也渐渐笼上一层凉薄莫测的雾气。 烟雾散去后，如水的月光从那巨大的破洞里照进来，照亮了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对方穿着印有鲜红六角梅的白色和服与黑色铠甲，右肩搭着华丽云裘，银发金瞳与脸颊两侧妖异的暗红纹路奇异地糅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张似冰霜的面孔。但更惹人注意的是他额上的紫色月印，在皎月的光辉下更显出一丝别样的神秘华贵。 柯南看着他浮夸的衣饰与妆容，第一个闪过脑海的念头竟是——co、cosy吗？ 竹原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穿透了凉夜，轻轻地落到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身上：“从天而降，是个不错的登场方式呢。” 杀生丸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他一眼，对方身上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不愉味道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杂种。” 不是纯粹的人类，也并非妖物，是个看不出成分的杂种。几种不同的气息混在一起，仿佛一颗放久了的梅子，又酸又朽。 虽是陈述性的话语，听在人耳中却非常不友好。 竹原倒是没生气，视线在对方面上的妖纹和银色发丝下隐约露出的尖耳上扫了扫，有点漫不经心地猜测道：“哦，狗。” 用的同样是陈述性语气。 柯南左看看右看看，无声地干笑了两声，问到：“竹原哥哥和这位哥哥认识吗？” 竹原挑了挑眉：“不认识哟，这位狗先生只不过是恰好在今夜砸穿了我家屋顶而已。” 正说着，敲门声却响了起来。 竹原也不再理会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妖怪，起身去开了门，是夏目。 他还趿着拖鞋，应该是刚才听到响动就赶紧从自己家跑出来了。 “竹原，没事吧！我刚刚听到——” 夏目的目光定在了银发金瞳的犬妖身上，他张了张嘴，无声地看向了竹原。 竹原对着他安抚地笑了笑，正要说话，肩膀却悄无声息地一沉，多出一条套在绀青色和服里的胳膊来。 “不妙呢，屋顶完全被砸烂了，呐，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住？”滑头鬼的声音轻轻在耳畔响起。 目睹着奴良滑瓢从无到有出现的柯南：“……！” 特、特效吗？还是说是游戏的特殊设定？ “百鬼夜行的……大将！”曾经为了寻找八原的妖怪悄悄偷看过百鬼夜行的夏目一下子将他认了出来。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竹原，竹原他…… 是了，这个世界的妖怪是可以被普通人看见的。 竹原偏了偏头，试图将自己从滑头鬼的桎梏中挣脱出去，却蓦地停住了动作，有点诧异：“你受伤了。” 离得近了才能闻得出那一丝隐隐的血腥味。 奴良滑瓢低低地笑了一声：“小伤而已。” 他之前一直在追踪这只犬妖，前几天终于碰上了，两人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对杀生丸的脾气有所了解后，他推翻了之前认为是对方咬死了那个无辜学生的认知——这犬妖虽然讨厌人类，却更加不屑用这种低端无比的方式得到力量。 但他们俩实在相性不合，一个习惯随心所欲，一切全凭自己喜欢，另一个却注重等级蔑视弱者，孤高冷冽。 唯有一点共通之处——不想顺着这个世界的规则来。 今晚他和对方不约而同地对着天空最上方的结界发动了攻击，当然不能指望那个高傲过头的家伙有什么合作意识，所以他们并非在一处，而是分散开来。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似乎把结界的布置者气得不轻，将他们的所有攻击都加倍反弹了回来。 不过不像杀生丸，他降落的地点正是块空地，倒是前几天留下的伤口崩裂了开来。 真的是……很恐怖的力量啊。奴良滑瓢想着，金色妖瞳里的跃跃欲试却更浓郁了起来。 这才有挑战的价值嘛。 不过—— 他手背在竹原脸颊一探即离，被那不正常的温度刺了一下。他皱眉问道：“最近遇见什么不寻常的事了吗？” 竹原黑色的眼瞳划过一道流光，他摇摇头，面色如常地回道：“没有。” “啊，走了。”夏目注意到原先在屋里的杀生丸已经不见了，他看出还留在这的这位大将还有话说，提议道：“不如先去我家吧，这里太黑了。” 竹原点点头，转向屋内：“柯南君——” “是！来了！”一直乖乖坐在餐桌边的柯南跑过来。 他仰起头，密切注意着大家的反应：“那个人……飞走了。” 结果并没有一个人感到诧异。 “啧，真是个冷漠的家伙，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走了啊。”只有滑头鬼懒懒地抱怨了一句。 柯南压下心中乱麻一般的思绪，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有说话哦。” 他板起脸，用一种无比不屑的口气将他听到的话活灵活现地重复了一遍：“无聊，自甘堕落。” 奴良滑瓢：…… 三人一妖一起走进了夏目家。 和守着空洞住宅的竹原不一样，这间屋子虽然也没有怎么装饰，却十分有人味。 挂在厨房门把后的素色围裙、放在玄关后的天青色雨伞、墙边画着爪印的猫食盆、沙发上随意摆着的两个抱枕、桌上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瓷质杯盘……加在一起，就是非常令人舒适的夏目式风格，不难看出屋主是个温暖而细致的人。 柯南不由地又看了一眼竹原。 这两天相处下来，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真的就是个很正常的中学生，性格也完全不像他家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冰冷无聊。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不过比起这个来，目前更重要的是—— 他拉了拉竹原的衣袖，不死心地又说了一遍：“呐，竹原哥哥，刚刚那个穿得很奇怪的家伙，他真的飞走了哦。” 他这回强调了“飞”这个字眼。 没有任何装置，那个人竟然就这么悬浮起来，消失在了夜空。 还有眼前这个异常突兀地显露出身形，黑金交织的长发完全不符合牛顿力学扬在空中的家伙。 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竹原笑了，稍微弯下腰，平视着他：“我不是说了吗，这世上，那种东西可是真实存在的。” 被称作“那种东西”的奴良滑瓢“喂”了一声，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窝了下来。 他吸了口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烟斗：“明明自己就是个‘返老还童’的家伙，也会对这种事感到惊讶吗？” 夏目：“诶！” 竹原倒是一直保持着笑脸，拍了拍柯南毛茸茸的小脑袋。 柯南的瞳孔一阵紧缩：“……叔、叔叔你在说什么？” “身体看起来只有七岁，实际上却已经存在了快二十年了，这就叫做，风霜的痕迹吧。”奴良滑瓢悠悠地吐出了眼圈，毫不客气地揭穿了这个伪童子。 柯南反而镇定了下来，他那稚气得令人无法招架的可爱声线也陡然一转，变得低沉了些许，并没有继续否认：“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难道是件很困难的事吗？”滑头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毫不留情地捏了把小学生柔嫩的脸颊，“人类看不穿的东西，在我这里却一目了然呢。” 39| 柯南皱起了眉，莫非真的是妖怪？ 如果眼前这家伙是游戏内置物种也还好说，但就怕他也是玩家。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处在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他眨了眨眼，声音重新变得稚嫩起来：“叔叔你叫什么？” 既然和竹原有过接触，那么就可以通过他的好感度面板来确定这一事实。 结果被大妖怪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妖怪的名字可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柯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索性简单粗暴地做了个排除*来试探：“那真是不好意思呢，奴良先生。” 滑头鬼闷声笑起来：“有意思的小鬼。” 旁观的夏目：“等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所以江户川同学其实并不是七岁，而是快二十岁？”这样的事要怎么样才能做得到啊，被妖怪诅咒了吗？ 柯南身子一僵，这才想起在场的还有其他人。 他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的生活里才没有那种东西，是科学药物导致的。我无意中吃下了一颗胶囊，身体就缩水成这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了这个解释，夏目反而觉得被妖怪诅咒更合理点。 大概这就叫真·世界观不同吧。 “诶，所以柯南君其实比我年纪还大啊。”竹原也很配合地故作惊讶，“被叫了这么多天的哥哥，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柯南：…… 别以为他没看到，刚刚自己被揭穿的时候，这家伙明明笑得很开心。 他还是有点不能接受，一屁股坐在高凳上晃着小腿皱着眉严肃地思考起来。 他一向信奉一条名言：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那个即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 利用这一点他破除了不少案件，但如果现在告诉他这世上有着妖怪这样的生物存在，那就意味着那些案件其实是有着第二种可能性的——比如密室杀人案，眼前这个妖怪就完全能做到真正的天|衣无缝，任何推理在这样的能力面前都是可笑的。 这让他一直以来坚持与追求的东西出现了一丝裂缝……柯南有些焦灼起来。 一片寂静中，奴良滑瓢突然问道：“竹原，你知道这世界的本质是什么吗？它的外面，又会是什么呢——”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正儿八经的语调和竹原说话。 凭自己现在的力量是无法打破结界出去的，那么他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也很清楚了，那就是组建一支真正的百鬼夜行大军，借用他们的力量撕裂天空，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 妖怪首领与百鬼夜行的力量是息息相关的，只有当他获得魑魅魍魉的强烈信赖与羁绊时，他才能借用百鬼夜行的力量——这便是首领的力量来源。 要获得部下的信赖与建立羁绊，所需要的便是为共同目标而努力的同一信念。 这世界的存在仿佛一个笑话，它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将所有的生物圈养在它腹中。 他想要带领他的部下一起走出去。 毕竟——这世界的外面，才是真正的世界。 虽然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听起来会有些骇人听闻，但他知道，这个聪明的家伙一定能够理解。 他这话一出，不光夏目，柯南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暂时脱离出来，有些讶异地朝他看去。 奴良滑瓢竟然想对着攻略目标揭露这是个游戏？他在想什么？ 会产生怎样不可预知的结果，是否应该打断，正当柯南大脑飞速运转之时，却听竹原轻轻地回答道：“知道。” 三人一齐看向了他。 莫非……自主意识？一道模糊的念头闪过柯南的脑海。 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竹原也并未有一丝的慌乱。 他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答案非常自信，嘴角挂着一抹恬淡的笑，缓缓开口道：“世界的外面……是宇宙哦。一望无际、寂静得令人觉得恐惧的宇宙，而世界的本质，就是漂浮在这漆黑宇宙中的一颗微尘般大小的星球。” 仿佛被迎头浇了盆冷水，柯南抽了抽嘴角，为自己刚才莫名的紧张感到不值。 夏目也心情有些复杂地松了口气。 只有滑头鬼不解：“星球……宇宙……是什么？” 接下来，就像他毁灭柯南三观那样，奴良滑瓢的三观也在对方非常尽职的科普中悄无声息地碎了一地。 太阳东升西落是因为地球自转……四季变换是因为公转……头上的星星实际上是与他所在星球一样的天体…… 奴良滑瓢完全懵了。 “不对，我想说的是——” “很晚了，竹原和江户川君应该也要休息了吧？”阻断他的是屋主夏目贵志。 他茶色的眼瞳如同秋季的梧桐树叶，温柔却包含某种不可捉摸的坚定，直视着这位妖怪大将。 “是呢，”竹原配合地看了眼手表，声音里带着一丝浅浅的困倦，“睡觉的时间到了啊。” 知道对方严格遵守作息时间表的性格，奴良滑瓢当即收住了话头。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夏目，随后又将目光移到了竹原身上，淬金妖瞳在灯下潋滟生辉，似乎在其中埋藏着千般不为人知的情绪。 “你……”他仿佛要说出什么很不同寻常的话，但开口却依旧是如同以往的不着调，“有点过分吧，对我诚心诚意的邀请视而不见，现在却一点异议都没有就这么自然地打算在别人家里留宿吗？” 夏目被哽了一下，他想起刚才在竹原门口对方“要不要换个地方住”这个提议。 好像真的被无视得很彻底呢。 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妖怪大将，莫非是打算攻略竹原吗？ 所以才会和竹原变得这么熟悉，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经常像今晚一样过来找竹原…… 是将自己当做了对手吗？ 面对指控，竹原轻轻地笑了：“因为这里距离最近啊，而且夏目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好感度就是王道的世界里，滑头鬼那辛辛苦苦刷到二十多点好感度在夏目这座里程碑面前可不够看。 奴良滑瓢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挥了挥手中的烟杆：“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再努力过的。” 扔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后，来去皆无踪的滑头鬼消失在了空中。 竹原注视了一会他离开的地方，转头对夏目说：“抱歉，擅自就做了决定。你这边有能够容纳我们的地方吗？方便的话还请暂时收留下两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吧。” 夏目连连点头：“我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客房只有一间……” 他刚想说自己可以睡地板，竹原就拍板道：“那我就牺牲自我打个地铺吧，毕竟是哥哥嘛。” 柯南也不管他的挤兑，径自展开了一个笑脸，和以前一样甜甜地应道：“真的吗？谢谢你，竹原哥哥！” 比起睡硬邦邦的地板来说，卖个萌根本没损失嘛。 夏目见二人一拍即合，配合默契，只得默默咽下了自己的提议。 晚点竹原回自己家拿了寝具以及洗漱用品时，柯南落在后面，突然转头问道：“呐，那时候为什么阻止那个妖怪说下去？” 夏目一怔，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慢慢放柔了表情：“原因很复杂吧。” “我只是认为，这是一件需要非常非常慎重对待的事。其他的还没有想清楚。”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是游戏。对于竹原他们来说，却是一直生活着的世界。 如果将他们所掌控的这一信息透露出去，无疑会对这些目标造成巨大的冲击。 至于这冲击后是毁灭还是开出新的花朵，是因人而异的。 他知道，以竹原的性格无疑会是后者。 但拥有坚强的心灵并不是可以轻率对待的理由。 他……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所以那时候，才会顺从心意地转移了话题。 这晚几个人都没怎么睡好。 竹原很少和人同室而睡，但也不是不能习惯，真正扰人清梦的是躺在床上的柯南。 对方时不时发出“妖……妖怪是不存在的……不……我不相信”这样的呢喃，真是非常坦率的梦境。 第二天，极为罕见的，他眼睛下面隐隐青了一圈。 “没睡好吗？”黄濑注意到了。 竹原极其内敛地打了个呵欠：“是啊，我家的屋顶昨晚被‘流星’砸了个洞。” “诶？不会吧！”黄濑瞪大了眼睛，“一、一吻定情？” 这可是经典剧情啊！ 竹原难得出现莫名其妙脸：“什么？” “哈哈，没什么。”黄濑干笑了两声，“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如果他邀请小竹原到自己家暂住，那他们岂不是可以像漫画里那样感情迅速升温，最后手拉手走向结……不对，友谊百分百的殿堂了吗！ “暂时借住在隔壁夏目家，打算想办法找人来修修屋顶。” 可恶，这就是所谓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剧本是没拿错，但男主角却另有其人啊！ 黄濑有点郁闷，还是说道：“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哦！” “是是，会找你的~”竹原笑了。 40| 等到日本史课时，坂田银时领着新的转学生进门了。 转学生微垂着头，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以及不安地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似乎是个非常腼腆的少年。 有泽田纲吉这个例子在前，大家对这种类型都接受良好，默不作声地待在座位上等着他的自我介绍。 黄濑本来以为这又是一位新的攻略者，却在对方抬起脸的那一瞬间倒抽了口气，推翻了自己的结论。 ——这一位并不是攻略者，而是新的攻略目标。 原因无他，新来的这位转学生长得非常面熟——有六七分像前不久刚去世的松川幸。 而那另外那几分……他蹙起眉，觉得自己也一定在哪儿见过。 一直埋着头自习的竹原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下来，合上书本，坐正了认真地听了起来。 黄濑用余光偷偷地扫他一眼，但并没能看出来他是否也发现了这一点。 电光火石间，他却突然想起来——剩下的那几分，不正是竹原涉的脸吗？ 但相比起松川那异常浓厚的即视感来说，这分相像非常飘渺，只有长期对着这张脸或是对这方面特别敏锐的人才能察觉得到。 黄濑微微蹙起了眉，这个设定……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不是随意而为之。 转学生有点紧张地开始了自我介绍，与怯弱外表不符的是，他有一把好嗓子，并非清脆或是磁性这样的普通词汇所能概括，而是“遥远”，像是从深海、旷野、天空这样的地方传过来——确切点来说，自带立体混响装置。 “你们好，”转学生的目光穿过人群，像是在寻找个着点，“我的名字是……五十岚世界。”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竹原突然笑了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非常好玩的事一样。 他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有身体微微震动着，几乎要要笑出眼泪来。 黄濑很少看见他这个样子，有些踌躇：“小竹原……？” “没事。”竹原缓过来，语气很是轻快，“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有趣。” 黄濑对这个解释没什么说法，索性点开了五十岚的个人面板看介绍。 【五十岚世界，二年a班的一员，可攻略。性格内向，不擅长与人交流，总是独自一人。】 ……别驴他，这分明就是把松川的介绍全部搬来用了好吗？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的。 但这么说来的话，尽管性别不一样，这个五十岚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看做是松川的复刻版。 死亡的目标有两个，重置的却只有一个。他们俩最大的区别是水木已经被攻略，但松川并没有。 简单点来说，松川尚是可利用资源，水木却是废弃品。 会是这个原因吗？ 黄濑心头掠过一丝浅浅的阴翳，这个想法不知怎的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起来。 相当中二的名字啊，不会又是什么阿银不知道的漫画主角吧？银时摸下巴想，不过为什么非得是五十岚呢，一百岚还比较圆满一点吧。 “好了，一百岚同学，你就坐到……那里去吧。” 这几天下来，二年a班的同学都已经习惯新来的班主任时不时会叫错人名的性格了，纠正数次无果后也就任由他去了。 但五十岚并不习惯，他抬头对上银时的死鱼眼，眼波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老师，五十岚对我来说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请不要再叫错了。好吗？” 喂喂，一开始就崩人设这样没问题吗？这个样子到底哪里内向了啊！角色介绍可是相当重要的一环为什么这么敷衍啊！黄濑抽了抽嘴角，决定用崭新的目光来看待新同学。 “诶？老师我有叫错你的名字吗？这位同学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听不懂？”坂田银时诧异脸，非常无辜，毫不心虚地询问着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大家刚才听见了吗？难道我叫的不是五十岚吗？” 好、好不要脸。再这么下去，黄濑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化身为吐槽役。 连竹原也摇头感叹了一句：“脸皮真厚啊。” 这种难得和心思莫测的同桌站在同一战线的感觉令黄濑觉得心情舒畅，他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竹原有点好笑地看着他，轻轻地吐了口气。 他注视着讲台前的黑发少年，眼神晦涩，仿佛涌动着些不为人知的情绪。 五十岚…… 果然坐不住了呢，还真是想方设法地在激怒自己啊。 巧的是，五十岚的座位就在竹原前面，同桌是宏川海。 坂田银时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同学们，今天我们写作文。” “作文的题目呢，是愿望。我们每个人都有无数的愿望，但如果可以得到一个梦想成真的机会，这唯一的一次，你会用来许什么愿？”银时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这两个字，“三百字内。” 然而他得到的是全体的冷漠注视。 日本史课堂写什么作文啊摔！而且这个题目不是幼稚园标配吗……我有一个梦想什么的。 银时恍然大悟：“啊，你们是不是觉得只有老师知道你们的愿望很不公平？没关系，我不介意先和你们分享一下——”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猛地一转，从原先的懒散变得哀伤起来，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我想要……我那死在乡下的老妈再爱我一次。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不会因为玩小钢珠就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我一定会带着她一起走的！”他装模作样地抹了把眼泪，“人生真是太艰难了啊。” a班再次集体叹了口气。 完全让人同情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不过……愿望啊。 黄濑趴在桌上，一时竟想不到。 这位班主任看着不着调，实际上还蛮有意思的。对于攻略目标来说这就是一个老土的题目，但对于他们这些攻略者来说，可是个切实存在的问题。 总之目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游戏通关，回到自己的世界后他希望能够变得越来越厉害，然后在篮球上击败灰崎、小青峰他们。想到那个场景，他不禁有些雀跃起来。 但这种都是需要自己做的事，所以要许愿的话还真不知道许什么。 唔，或许可以希望自己的成绩变好一点？不用每次为了不被禁赛都拼命地去补习。 出乎意料的是，竹原居然没怎么思考就在写了。 黄濑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对方会和自己一样呢。 注意到他的好奇，竹原笑了，把写完的小作文纸举起来挡在面前晃了晃。 “想在太空里也能呼吸。”黄濑一字一句地读出来，也不由地笑了。 这真是个超出他想象的可爱答案。 那他就写“希望能去海里生活一段时间”好了。 五十岚世界似乎听见了，回过头来，眨眨眼看着竹原：“真的吗？” 竹原对他突如其来的搭话毫不讶异，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怎么，要帮我实现吗？” 五十岚笑了：“很简单啊。” 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后五十岚才又转回了前面。 “小竹原和五十岚是朋友吗？”黄濑的声音有点迟疑。毕竟长得也有点……莫非是亲戚吗？ “不是。”竹原好像对这个说法很不感冒，转了转笔，“勉强只能算作是彼此知道的状态吧。” “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他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太阳穴，用口型无声地说道：他脑子不太好使。 黄濑：看来是有仇啊…… 虽然大家都挺抗拒这莫名其妙的题目的，但实际上写出来的东西却都很好玩，天真又斑斓。 只有冲田一人答非所问，他写道：“老师，生命是不能用来许愿的，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哦。” 银时对着这张纸笑了起来。 是的……那是禁区。 很聪明嘛。 ※ 后背突然被笔杆戳了一下，竹原扬了扬眉，转过身去。 叫他的并不是泽田，而是他的同桌长谷香织。 “喂，竹原，你和夏目走得那么近，一定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吧？” 虽说刚开始被拒绝了有点恼羞成怒，也有点怨恨对方的不留余地，但翻来覆去地想了之后，却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着夏目。 再说，比起拖着黏黏糊糊地不回复，那样干脆拒绝才是更好的选择吧……虽然是真的很难过啦。 长谷香织决定了，她不会放弃的！难得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努力到最后才行。 不过她得先弄清楚努力的方向才是。 竹原看着她这幅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已经预料到了未来的一段日子，夏目可能会过的比较窘迫。 嗯，毕竟也是人生体验的一部分嘛。 “不知道。”他眯起眼，摊了摊手，“不过夏目不是拘泥这种事的人吧，这种事大概等他遇见喜欢的人的时候才会知道。” 长谷香织有点郁闷地瞥了他一眼。 虽然知道他说得没错，但这根本等于没说啊。 不小心听见的黄濑泪流满面，居然能被目标倒追，夏目贵志人格魅力也太大了吧。 明明看上去一点威胁性都没有，结果这才是第一号劲敌啊……也是，从竹原这个吝啬的家伙就能看出来了。 41| “涉君，对时间怎么看？”白兰捏了捏棉花糖，似乎只是单纯地好奇，“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最想回到那一天呢？” 一个不察觉，手中的花枝“啪嚓”地断为两截，柔软的指腹被刺中流出点血来，竹原微微皱起眉头，拿起放在一旁的雪白绢布擦拭，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往事不可追。” 他端正地跪坐在垫子上，墨发在素白花朵映衬下黑似鸦羽，瞳孔幽深得照不进光色，整个人如同一株挺直的古柏，清润静谧，而他对面的白发少年则好似无暇与绮艳的结合体，多一份减一分都觉失色，二人对坐在这一角落，风格相异却又奇妙地并不互斥，比起他们手下的作品来，倒更像一道殊丽的风景，无论是谁都忍不住要多看一眼。 白兰一点点地撕咬着手中的棉花糖，说出口的话也染上一层甜腻气息：“总是说着这么老成的话呢，再活泼一点不是更好吗” 竹原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也漫不经心地回问道：“那么白兰君，对世界怎么看呢？” “啊呀，”白兰似乎很中意这个问题，他翘起唇角，好像在一瞬间想到了许多有趣的答案，但最终只是从中挑出了一个，“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万中无一、独一无二的哟。” 竹原露出个微微惊讶的表情：“看来白兰君很喜欢。” “但如果失去了这一特性，那就连存在的价值也没有了呢。”没有否认，白兰扬起了一侧眉梢。 “这……样啊。”竹原敛目，不想再谈。 “还是说，涉君说的世界指的是那位你的‘爱慕者’呢？”白兰却并不让他如愿，话锋一转，转而问起另一件事来。 ——五十岚世界转来a班后，就把绝大部分的关注给了竹原涉。 他鲜少和竹原交谈，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追随着竹原，带着股欲说还休的意味，仿佛在他们二人间曾发生过什么不可言道的事。 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因此竹原已经收到了好几次调侃。 但他却并不觉恼怒。 毕竟……这也算是他所浇灌出的果实。 他的身体出了问题。 那日与冲田对战时两柄折断的竹剑仿佛是个开端，他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之后的每一次练习都以同样的结局告终，甚至于越来越夸张，最近几天因此而完全中断了练习。 平时所维持的正常表象都建立在极尽的练习与控制之上，稍有不慎便会发生一些很难收拾的事，庆幸的是并未有人发现任何异常……要说的话大概也只有冲田了，好在他并没有任何探寻的意思。 但这变得越来越不容易。 正如此刻，他那端放在膝上的手也微不可查地发着抖。 数日前，竹原曾去安倍晴明宅邸拜访。 他事先并未告知自己的来访，但走到安倍宅前时，上次下雨带着雨伞来的那女子已经立在门前等待了。 这次竹原得以清楚地看见她的脸，果然清媚润丽，仿若从仕女画走下。她穿着繁复的十二单衣，身形却依旧显得纤细，脚步轻盈地在前面带路，几乎落地无声。 他跟着女子走到廊下，晴明很是随意地坐着，狭长的眼微眯着，正在饮酒，双唇仿佛抹着一层胭脂，衬着白皙的皮肤显出一种妖异的俊美来。如果不是头顶日光正好，竹原还真的要以为这是只仅在夜间出没的精怪。 与普通人家干净到枯燥的庭院相比，这里杂草蔓长，草汁的青涩气息中夹杂着甘甜花香，草叶上还凝着未被蒸干的夜露，妙趣横生。 竹原立着欣赏时，方才领他进门的女子已经悄然消失了。 “请坐吧。”晴明饮下杯盏中的酒，面上浮现出一丝餍足。 竹原也直接在他对面坐下，面前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一杯清茶，还在兀自冒着热气。 他端起来啜了一口，甘洌的味道在蓓蕾绽开，茶虽热，却恰到好处地解去了酷暑带给人的烦躁，四肢百骸都微微流动着令人舒适的暖意。 “安倍君知道我要来？” 晴明咬了口从另个盘子里拿的烤鱼：“风、草木、地面上的石板，都能成为消息的来源。” “那么想必安倍君也知道我的来意？”竹原抬眼望着他，目光如水，沉谧安宁。 晴明没说什么，只是伸手覆在了竹原放在膝头虚握的拳上，极有耐心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其舒展开来，这才叹了一句：“好冷。” 竹原任由他握着，睫毛在眼睑打上一层莫测的阴影，微抿着唇等待着。 “竹原君真是个了不起的人。”晴明并没有松开手，“背负着比几身沉重数倍的庞大重量，却并没有甘于沉沦，反而依靠自己的意念与之抗衡……恐怕已经有许久了吧？” 纵然知道晴明来历诡奇，竹原仍为他的全知而感到些许惊讶。 却听他继续说道：“但——问题或许就出在这里。只要碰撞，就会接触，只要接触，便会相融。这并非单方面的被侵占，而是双方的糅合。压迫你的念与你反抗的念不断碰撞，二者渐渐交融在一起，化作新的力量流动在你的血液之中。 “但这并非人类所能承受，在带给你力量的同时，它也在徐徐侵蚀你的血肉。等你们完全合为一体时，竹原君的身体大概便会化作没有知觉的石头了。” “那么……它呢？”竹原没有询问解决的方法，反而问出了另一个他所关心的问题。 晴明似乎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并未如何思索便道：“对方的身体并不会有任何改变，那部分意念却一点一滴被你渗透蚕食，再也无法拥有纯粹的自我。” “而我，却只会成为对方意念的一粟而已。”竹原抓住了这一点。他的神情依旧是平淡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异乎寻常的柔和，并没有为自己刚听到的悲惨未来而感到一丝忧心。 “谢谢你，安倍君。”竹原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准备告辞，竟是完全不打算再问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竹原涉好感度20】 “竹原君已经有办法了吗？”晴明意识到了什么，眉宇间笼上一丝轻薄的忧色。 竹原笑了：“姑且算是吧……尝试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晴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依旧坚持将自己所能想到的办法说了出来：“之前赠予竹原君的那三道符，烧成灰后服用能稍作延缓……” “是，谢谢。”竹原感受到他的好意，弯了弯眼，“安倍君的庭院真好看，下次我再来，不知主人家是否欢迎？” “随时扫榻以待。” 实际上，他的确是有自己的想法，尽管不太高明，但想必效果还不错，这不，“五十岚世界”已经急不可耐地出现了啊。 时间……还剩下多少呢？ 竹原凝神静气，看似随意地拈起一枝花，缓缓插入面前的容器之中，动作带着令人叹服的从容韵味，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他衣服遮盖下身躯的异样紧绷，唯有额上几滴薄汗才显端倪。 他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才笑答道：“我跟世界……可是有血缘关系的，白兰君看不出来吗？” 这个世界要创造角色，要令其长得像谁都在它的一念之间，如泥塑成像，但他与竹原的那几丝相像却并非来源于此，而是货真价实通过血液、细胞传承得来的。 “严格说起来的话，你对我有生恩呢，或许我该叫你一声——父亲大人？”五十岚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很有意思，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了，恐怕多少也存着些想看看他反应的恶趣味。 至于实际上他的反应……大概让对方失望得很彻底。 白兰愉悦地眯起眼，掩住了那双紫色眸中闪过的深意：“啊，这就有点扫兴了呢。” “在白兰君看来，怎样的答案才会比较有趣呢？” “就比如——” 接下来白兰用自己的亲身行为为竹原示范了什么叫做有趣。 他攻略下了松原美荟。 松原美荟正式转变为不可攻略目标，状态为“白兰他……”这样非常语焉不详的句子，谁也不知道白兰究竟是做了什么才令她的好感度达到了满点。 就连与她每日相对的冲田总悟好感度也不过才70点而已。 但他们都知道的很清楚，这是攻略者之间第一次发生如此直接的冲突。 而对于黄濑来说，则意味着更多—— 攻略下两个目标的白兰·杰索所拥有的奖励到底都是什么呢？ 他是已经悄无声息地使用了其中一个……还是说，两个都还在呢？ 42| “为什么？” “嗯？”松原美荟收回落在白兰身上的目光，转向了与她模样相似的栗发少年，与以往一样明澈的暗红色的瞳孔却再也无法映出其他人的影子。 她垂下眼帘，脸庞在恰好照进来的阳光中盈着恬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那是因为……白兰他……” 无论如何询问，所能得到的也不过是这样的答案。 ……坏掉了呢。 冲田凝视着她，瞳孔微不可查地波动，最终露出了一个笑容：“对了，坂田老师叫你去下他的办公室，别让他等太久了。” “呐，白兰桑，真厉害，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呢？”冲田站在白兰课桌前，刘海乖顺地搭在额上，睁着两只圆滚滚透透亮的眼睛看人，面上虽没什么表情，语气却透着股纯粹的好奇，任谁也想不到前几秒就是他将自己的从不离身的佩刀从两条走道之外掷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扎进了对方双腿间的空隙中……此刻也还牢牢地钉在那块椅子上，将本就不太厚实的木板捅了个对穿。 白兰微微蹙起眉，一副万分苦恼的样子：“这可是很危险的地方哦，冲田君。” “抱歉，手滑而已嘛。”说着冲田就动手去拔刀，手却有意无意地握住刀柄抖了抖，将刀再往前送了些许，这下离对方的要害部位不过一寸距离，“啊呀，怎么自己往前跑了，真不听话。” 教室里一片诡异的安静，连挂在墙上的时钟走动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黄濑唯恐天下不乱地往那边瞄：“……要打架了吗！” 竹原把他凑过来动来动去的脑袋往回推了推，结果发现手感意外不错，忍不住多撸了两下。 刚要说点什么，一道目光就幽幽地锁定了他。 虽说无视就好，但刚兴起的一点调侃之心仿佛被淋了盆水，挣扎不了两下就干脆利落地熄灭了。 这大概就是五十岚世界的日常——抓紧一切可能的机会阻断他与任何攻略者的交流。 黄濑也注意到了，柔软的琥珀色瞳孔中浅浅掠过一丝阴翳。 这个新来的家伙，还真是有点讨人厌了啊。 他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胳膊肘强势支在竹原桌面，确保自己大半个身子完全占据对方视线：“小竹原，你猜他们俩……” 竹原“噗”的一声笑了……黄濑这幅样子简直是在开屏。 【竹原涉好感度3】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加到好感度的黄濑一脸懵逼。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一道阴冷、如同针一样的目光扎着他的后背。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自从某人来之后几乎每日都会出现。 他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却好像在一瞬间抓住了什么。 这边坂田银时带着松原刚进教室，一眼就看见了众人目光有意无意的聚焦点——正对峙着的冲田白兰二人。 他简直痛心疾首，虽然冲田剑术也就比举世无双的自己差了那么一点点吧，但对方可不是正常人类啊，对方是boss，是长着翅膀宠物为龙一根手指就能喷火的鸟人啊！这年头的警|察都好天真啊！ “这位总一郎同学，请停止你破坏公物的行为！”作为班主任，他当然要义不容辞地制止这起青少年斗殴事件。 “好啊。”出乎意料的是，冲田没有任何疑义地收刀入鞘了。 这莫非是……坂田老师的威严？本以为这事没这么容易善了的围观群众将崇拜的目光投向了银时。 虽然不知道二位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刚刚那气氛可不得了啊。 正当某些好事者感到有点失望时，却见冲田在裤兜里掏了掏，朝着白兰扔出了一个钢镚，任凭它在桌面不听指挥地弹了两弹，眯起眼笑道：“对不起哦，这500円还请收下，拿去补补裤子吧。” 实际上白兰分|腿的时机掌握得非常精妙，菊一文字刀丝毫没能碰到他，但由于这件事发生在桌下，一般人都没能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竟有不少人信以为真，控制不住地偷笑起来。 总觉得……一向都表现得很优雅从容的白兰裤子破了什么的，好刺激啊~ 被将了一军的白兰也并没有露出任何的窘迫，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宽容的笑容：“哎呀，冲田君真是的总这么令人苦恼呢。” 一直静静立在银时身边的松原似乎收到了什么讯息，无机质的双眼冰冷地看向了冲田。 但却并没有好感度下降的提示音出现。 在被攻略的那一刻起，除了她的攻略者，所有人在她那里的好感度都已经归于零点，不可再波动分毫。 冲田“啧”了一声：“真碍眼呢。” 他改变主意了……许愿可以吗？ 游戏带来的许愿机会，就用在游戏里吧。 ※ 放学后五十岚并没有再采取紧迫盯人行动，他回去给竹原修屋顶了。 一天不修好屋顶，竹原就一天不会从夏目家搬出去，他那不断涨着的好感度也不会停下。 至于为什么不交给更专业的人来修—— “都是世界的错啊，当然要你自己弥补。”笑眯眯地说完这句话，竹原象征性地给自己见到的攻略者都加了点好感。 世界觉得非常憋屈。 它发现自己或许从来没能弄懂过竹原涉。 最初选定他是看中他那颗冷静、理智的心以及永远不会让情感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安全特质。 选择这样的人作为……的话，它就不用担心再像之前那样，努力许久却什么也得不到。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在发现了自己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目标后，却依旧还能不断地对那群家伙产生好感……甚至于，满格都快出现了。 它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五十岚世界离开后，纲吉这才松了口气。 对方虽然并没有说什么，眼神带给他的压力却非常巨大，仿佛他正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实际上，他不过规规矩矩地在接受辅导啊！ “今天又是泽田君一个人做值日？”教室里早就没有二宫昊的身影了。 纲吉有些不安地挠了挠脸颊：“我、我有说的，但是他们最近加大了练习量……而且，我的确也没有什么事做。” “对不起。”他垂下头，不敢再与竹原对视。 “没关系，本来也只是我心血来潮的提议嘛。”竹原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是我不对，现在想起来好像有点不太礼貌。你责怪我这么随意地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吗？” “当然不会！”纲吉“唰”地抬起头，“我是感谢竹原君的！非常感谢！” 他咬了咬唇，把徘徊在唇齿间数日的话说出了口：“因为……是朋友嘛。” 说出这句话，他的心脏不大规律地加速跳动起来，极为忐忑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这样啊。”竹原笑了起来，“那么，还是要请多指教。” 【竹原涉好感度10】 居然……真的做到了。纲吉有点愣怔，还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说做值日这件事并没有能成功拒绝掉对方，但他却从竹原上次的一番话中模糊学到了一点：想要做到的事不妨大胆一点去做。 如果不说出口的话，就绝对没有一丝有可能性。 晚间，夏目、竹原、柯南三人坐在一起用饭。 “柯南君最近都回来得很晚啊。”竹原夹了一筷子菜。 柯南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竹原说他内里已经差不多是个成年人了，不能再靠可爱吃白食了，所以他这两天都在外面工作。至于工作的内容—— “在找猫。你们有见到一只两岁大的英短吗？它前不久走丢了，主人很着急。” 他加入了侦探事务所。 然而并没有什么有趣的案件可以接，分配给他的更加只有找猫、找狗、找老鼠这样琐碎的事了。 他试图运用自己的逻辑思维来解决这些事，但目前看来不太顺利。 “下次我会帮忙留意的。”夏目将这点记在心上，“其实真的没有必要付我生活费……” “夏目你自己不也是靠打工生活吗，如果我们再像吸血虫一样依附着你就有点厚颜无耻了吧。”竹原没再给他拒绝的机会。 对此柯南也表示同意，同为玩家，也都有打工面板，还是不要欠着比较合适。 夏目也不再说了。过了一会他突然想起件事：“竹原君……五十岚同学还在修屋顶吗？” 竹原停下筷子：“大概是吧。因为我们之间可是有赌约的，不想输掉的话就要尽力了。” “那个五十岚……”柯南微微蹙起眉，总觉得这名角色从头到尾都透着股猫腻。 正说着，却听到“嘭”的一声，隔壁的竹原宅发出了被撞击的巨大声响。 43| 这回砸下来的是奴良滑瓢。 五十岚被他的突然袭击吓了一跳，一脚打滑从屋顶摔了下去，还被烟雾呛得连连咳嗽，颇为狼狈。 尽管他这具躯壳中装的是能够掌控一切的世界意识，却也改变不了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事实。 毕竟人类的躯壳能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说……嗅觉很灵的妖怪们。 “没事吧？”奴良滑瓢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完全将他当做了普通人。 五十岚没有说话，看见姗姗来迟的竹原才有了反应。 今夜照样月光很亮。 竹原看见他膝盖那擦破了一大块，扬了扬眉：“摔下来了？” 五十岚眨了眨眼：“是呀，很痛。”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任何感觉，毕竟这只是一具造出来的身体罢了，但适当放低姿态有利行事总是没错的。 竹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要帮你叫救护车吗，毕竟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不用了，腿没断，稍微处理一下伤口就好了。” “那还是先去我家吧。”感觉到气氛非常奇怪的夏目有点迟疑地开口说道。 实际上五十岚这个人在所有人眼中看起来真的很奇怪，不喜欢和人说话，只喜欢用眼神表达情绪，而他的眼神又总不那么友好，只有对着竹原时才肯说上那么两句……而他们所说的话一般人也都听不懂，感觉像是在打什么心照不宣的哑谜。 正如此刻，五十岚也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夏目宅走了过去。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记得要维持一下内向害羞的人设，现在就直接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等他们走进屋子里，五十岚已经非常自觉地坐在沙发上了。 在他看来这可没什么不对，毕竟细究起来，这房子还是他暂时借给攻略者住的。 夏目并没有在意，进房去拿了医药箱出来：“你是要自己处理还是？” 五十岚完全没有什么感动的情绪。他看着在灯下而显得格外面容柔和的夏目，若有所思：夏目贵志就是靠着这样的技巧来攻占人心的？ 虽然不能理解，但看起来的确非常有效，那个人也很吃这套。 既然用常规的方法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 他像是突然开窍了似的，朝着竹原露出了一个笑容：“麻烦你帮帮我好吗？” 一片人都被他这副不同寻常的样子震了一震，心情复杂地看向了竹原。 竹原耸了耸肩表明自己也不知情，倒没有拒绝他，坐下来开始给五十岚处理伤口，但多少有点漫不经心。 这边柯南看着奴良滑瓢，终于忍不住提出了一个要求：“您好，我能摸摸你的脑袋吗？” 自从知道有妖怪的存在之后，本着不能处于消息落后的想法，他去图书馆翻了不少典籍，最终将其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与滑头鬼这一妖怪对应上了。虽然说外貌差得有点远，但他怎么看都觉得书上画的滑头鬼脑袋走向和这位的发型走向差不多……所以说帅气的外表下是一颗长歪的加长型后脑勺吗！ 奴良滑瓢眼角抽了抽，权当自己没听到。 他着绀青素色和服，外罩黑色羽织，衣襟随性地大敞着，坦露出极富力量感的结实胸膛，这会儿笼着双手斜倚在墙上，盯着竹原没什么表情的脸看。 人与人的差别真是太大了。 和这家伙一起认识的荒川已经成为自己值得信赖的部下了，和田虽然还差点，但也快了。 就只有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不，或者说，很傲气啊。 有为の奥山，今日越えて。何时才该是他的“今日”呢？ 所以说，月夜就是容易使人感怀啊。 不过，没有单独的空间有些事还真做不了。想着对方家今天又被自己砸穿的屋顶，奴良滑瓢摸下巴，决定送座敷童子份大礼，毕竟这可是家养小精灵，长久无家可归可是会枯萎的。 临睡前，竹原才把磨磨蹭蹭的五十岚送出门。 五十岚巧笑倩兮：“我会想你的。” 这真是……太可怕了。 为了打破这画风，竹原想着最近似乎很是忙碌的滑头鬼，转而问到：“为什么要特意给人留出破绽呢？” 五十岚一下子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嘴角依旧翘着，漆黑的眼睛却闪动着冷酷的光泽：“只有抱有希望，才能更快地失望啊。” 第二天，奴良滑瓢叫了几个小妖怪，给竹原修屋顶来了。 其中就有八原的中级。 “夏目大人！早上好！”三人刚走出家门准备上学，中级就在屋顶上大声地吆喝起来。 还不忘对着身边的其他本土妖怪显摆：“看吧，那就是我们家夏目大人，又温柔又强大的人类。” 一群妖怪齐刷刷地看过来了。 夏目有点窘迫，特别是在朋友面前被叫“大人”什么的。 不过有些妖怪看了他之后又去看竹原，然后声音很大地“窃窃私语”起来：“那个是不是总大将一直追不上手的人类啊！” 竹原：…… 这群妖怪大概语文没学好，可以谅解。 柯南则忙着一个一个地辨认妖怪的品种，发现还是有很多说不上来的妖怪后决定再去图书馆借几本书研究一下。 三个人走出去一段路，竹原突然道：“夏目大人？” 既然在这里大家都能看见妖怪了，夏目也就不再遮掩，隐去不能说的部分解释道：“那个是我家乡的妖怪，因为一些事认识了……这次和我一起过来了。” 柯南有点惊讶：也就是说，那只妖怪，也是攻略者吗？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没什么优势呢。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夏目。 ※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假期也很快就要来临了。 因此大家决定放假后一起去合宿。 讨论后地点定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岛上，小岛四面环海，上面有修建好以供住宿的别墅，岛上植被丰富，也有游乐设施，是个相当不错的去处。 大家都有些期待起来。 决定好放假后该干的事后，就该怀揣着这淡淡的兴奋进入紧锣密鼓的复习阶段了。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如同呼吸饮水般简单，但对某些人来说，可就残酷如地狱了。 举例：黄濑凉太and泽田纲吉。 按黄濑的想法，这里可是游戏，完全不应该把精力放在学习这种事情上。 但这块的社团要求和以前却是一样的，考试不合格将取消上场资格，无奈，只得捧着竹原的笔记本狂啃。 “小竹原，这周末有空吗，陪我去逛街吧~到这里之后都没能好好地看一看呢。”他还不忘分出点神来邀约。 竹原淡淡扫他一眼：“你是女生吗？” 爱好就是在街上闲逛的金毛帅哥被深深插了一刀。 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又立刻满血复活了。 别人忙着复习的时候，长谷香织忙着自己的感情大业。 她甚至给夏目带了自制便当。 但得到的依旧是温柔却坚定的拒绝。 她气呼呼地把便当扔到桌上，看见泽田有点畏缩的视线，觉得有点生气，不由地呛了他一句：“看什么看啊，就算扔掉也不会给你吃的！” 纲吉抿了抿唇：“我、我不是……” 但这么说长谷更生气了，她把两人并在一起的桌子拉开，竖起一条胳膊挡在二人之间，完全不想再和他说话。 虽然这么说有点丧气，但这的确才是泽田纲吉的日常。 这么比起来，总是善良对待自己的竹原简直就是天使。叹了口气，纲吉把自己埋进了胳膊弯。 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巧，中午刚和长谷发生了口角，傍晚放学时，路过回家必经的小巷时就看见她和一群看起来就非常危险的不良学生在拉拉扯扯。隔得有些远，他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看肢体碰撞的程度，也能猜出大概是发生了矛盾。 他有点害怕地躲在巷口，朝左右看了看，却没能看到什么可以帮忙的人。 要不……报警吧？但他还没攒够买手机的钱。 正当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就看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不良生狠狠甩了长谷一巴掌，长谷细瘦的身体一下子撞在墙壁上。但她很快就愤怒地反抗起来，一群不良将她围在了中间，怎么看目前这状况都很危险，再慢一点就可能会发生惨案了。 纲吉站不下去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系统赠送的大礼包可以用，上次用了一次后，居然打倒了那个看起来非常强壮、欲图对竹原不轨的灰发不良。 他决定这次使用糖丸和手套的搭配组合。 虽然有点不明觉厉，但感觉应该比上次更加厉害一点，毕竟今天的敌人也比较多，而且……他一点都不想只穿着内裤在女生面前打架！ 这次……会是什么效果呢？ 等竹原同样路过这儿的时候，就只看到惊愕立在一旁的长谷和躺了一地的不良，以及，头上冒火的泽田纲吉。 同样是头顶冒火，这次的泽田和上次的看起来却很不一样。 ——紧紧抿着的嘴唇，微微蹙起的眉头，此刻的泽田纲吉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怯弱畏缩，面容沉静冷肃，毫无表情。棕色的眼眸似乎也被额前那抹火焰所侵染，融作了耀目的金橘色……温暖、明亮，仿佛能够包容一切。 他走进去，仗着前不久刚被承认的朋友身份，颇为新奇地用手指点了点兀自燃烧的火焰。并不烫，触感很难形容，就像是幼时贪玩用手指飞快穿过蜡烛上炽烈燃烧火焰的感觉。 泽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后退了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要玩。” 就连声线都变的低沉了。 性格也微妙地强硬了一点。 尽管在这段不长的时间里，竹原妖怪和阴阳师都见了不少，却依旧觉得泽田纲吉的状况非常神奇，非常有趣。 这是个他连听说都不曾的特殊体例。 但这状态没有维持很久，泽田头顶的火焰就“呲”的熄灭了，瞳孔也变回了平时的柔软棕色。 简直就像在变魔术。 纲吉脸上也瞬间出现了他一贯的慌乱，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好在竹原一如既往并不询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就说，泽田君不是普通之辈嘛。” 【竹原涉好感度10】 纲吉挠挠脸，竹原就正色道：“还是赶快离开吧，不然等会警|察过来的话，就很麻烦了。” 他转向长谷：“长谷同学也是，赶快回家吧。” 长谷香织“唔”了一声，这才清醒了点。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纲吉，像是想说什么，脸上也一阵青一阵白。 她咬了咬下唇：“谢谢你！” 但做这件事纲吉根本没想要她的感谢，因此只是摆了摆手，啊哈哈了两声就和竹原一起走了。 依旧站在原地的长谷回忆着刚刚泽田挥拳打倒不良的帅气样子，突然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44|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长谷一直在偷看泽田。 她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诶，你昨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啊啊啊终于还是来了！避开了竹原却还是避不开长谷。 纲吉强忍住自己的羞耻之心扯着他费尽心机想出的谎：“那个……姑且算是我的副人格。” 虽然那个状态下从身体到心理都的确是自己没错，但纲吉就是觉得非常不踏实。 明明只是借助了系统给的药物而已，换做是谁，都会变的厉害的吧。因此那既是他，又不是他。 听见他这儿说，长谷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怪不得她觉得那时候的泽田和现在反差那么大呢。 她有点犹豫，却还是问道：“那他，一般什么时候会出来啊？” 这个问题让纲吉产生了一种“果然如此”的念头。 虽然今天查看的时候长谷对自己的好感度一下子增长了30点……但果然，并不是给“自己”的。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换做是他大概也喜欢那个更厉害、更果敢的吧。 现在的自己又懦弱又没用，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接受这样的他呢？ 他想起了昨天竹原给自己的十点好感，不由地想——竹原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大概，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出来吧。”他有些低落地回答道。 这个答案令长谷有些失望，但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把便当盒推向了纲吉：“昨天，对不起啊。这个就当做补偿吧。” 纲吉动了动嘴唇，想说他昨天真的不是想要吃她的便当，但最终还是道了声谢，接了过来。 他连别人的恶意也拒绝不了，就更不要说好意了。 便当摆得很精致，放了很多长相有趣的食物，令人食指大动，尝起来也的确很好吃。 但纲吉总觉得全身上下都不对劲，看来他注定与女孩子的便当无缘。 结果他万万想不到，这事还有后续。 班主任坂田大人无意中瞧见这一幕，当即把他叫到办公室，洋洋洒洒讲了十万字关于早恋的危害，还特意提了他的成绩，让他把心思用到正途上来。 连女生手都没摸过的纲吉只能一脸懵逼地连连点头。 他想，老师，且不说长谷喜欢的是夏目同学，就算是我，那也只能算二分之一个我啊！ 继纲吉后，第二个被叫来谈心的是竹原。 坂田银时首先来了句：“老师是个很开明的老师。” 竹原带点疑惑地看他。 银时清了清嗓子：“先说好，阿银我本身是不歧视搅基的。但搅基呢，也要在何时的时间与合适的地点搅，这么说你懂了吗？” 竹原明白过来了，但还是眨眨眼：“不懂。” “非要我直说吗我的意思是你和五十岚同学收敛点不要天天喂老师我狗粮要谈恋爱等成年以后才行啊混蛋！” 竹原露出个有点苦恼的表情：“虽然这么说很不好，但……是世界他倒贴我，老师你能帮我解决吗？” 银时：“哈？” “你不要驴我我明明看见你对他笑了！还有都叫名字了哪里不亲密啊！” “老师，难道要我跟他撕破脸皮吗？这样可能会影响未成年的纤细心灵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竹原面对银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所以，这件事还是交给老师你吧。” 银时半信半疑：“我会持续关注的！” 经过这件事后，如果说五十岚总在竹原和别人说话时充当背后灵的话，那么他和竹原说话的时候，就总会出现一个叫做坂田银时的背景板，时不时咳嗽两声显示下自己的存在感，简直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某种意义上来说，坂田银时真可以算作是个尽忠尽职的好老师，虽然本职日本史教得一塌糊涂，但同学们也渐渐接纳了他，好感度勉强有所回升的同时学会了自力更生学习日本史，真是可喜可贺。 但银时本人似乎完全忘记了攻略这回事，一心一意管教着自己的学生，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最适合的职业——当一个爱苗护苗的好老师！ 至于什么银他妈，主人公不在个几百话的话大概也没什么，拜托神乐新吧唧那两个家伙辛苦一点把他们万事屋的招牌打响就是了，他完全相信空知猩猩的灌水能力。 银时百无聊赖地挖着鼻屎，然后……弹！ “老师……你好脏啊。” 【望月葵好感度-5】 他的学生们还算可爱，就是有一点不好，对他实在太苛刻了点。 对一个已经貌美如花实力超群的帅哥还有这么多要求，简直匪夷所思啊。 ※ 到了周六，黄濑和竹原约在街口见面。 与往常的漫无目的不同，这次黄濑可是有规划的。 他想打个耳洞。 这个想法从上次篮球赛就开始有了。 如果注定是黄粱一梦的话，起码让他带一点东西走吧，不然怎么证明这么久来他在这里所度过的时光呢？ 虽然也有很多不好的事发生了，但全都是他独一无二、值得珍藏的记忆。 黄濑这个人还是有点罗曼蒂克情怀的。 他有点紧张地坐在穿耳店里时，竹原倒是没有对他的这个想法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安静地抱臂站在一旁等待着。 黄濑从镜中看他的面孔，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时间限定内的朋友啊。 打完耳洞后他直接在店里选耳钉。耳环还是免了，本来这个举止在别人眼里就有点怪怪的了，不过对于作为模特的他来说，其实也不算什么，等以后回去有机会再换吧。 “小竹原觉得哪个好看？” 最终竹原选了一个深蓝色的，老实说没什么设计感，却简洁好看。 做完这一切后黄濑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难得一起出来，竹原也得做点什么吧。 他瞥见对方长得有点遮眼的额发，灵机一动：“去剪头发吧！” 怪不得最近看竹原总觉得他有种异乎寻常的忧郁，原来是头发太长了啊！ 竹原算是被他的奇思妙想折服了。但他捋了捋自己的刘海，觉得有点道理，也就没反对。 “但是黄濑君的头发长度好像一直没变过呢。”他似是无意地提出了这一点。 “啊哈哈，我强迫症，每天都要修一修啦！”黄濑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结果这次轮到他站在一边等。 两件事都做完之后，黄濑觉得今天仿佛完成了什么大任务，一身轻松。但两个男生出来就干这种事还是有点奇怪，细想想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他寻思着是不是该去游戏城打打电玩，但又觉得竹原好像不是喜欢这种的人。 正纠结着，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 是清水千寻。 对方不知为何边走边左右张望着，显得行迹十分可疑，仿佛即将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他突然就对清水的去向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是去见那个他只知其名的攻略者吗？ 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不进到校园里呢，怎么说都是同班同学比较有优势吧。 但现在正和竹原约着呢，还是他开的口…… 正当他犹豫时，却听竹原说：“走吧，快跟丢了。” 黄濑凉太，再一次对自己有时候敏锐得不像人的同桌感到了深深的佩服。 他们一路远远跟着清水千寻，发现对方正往山里去。 前段时间水木被野兽袭击的事黄濑还没忘，此刻看见清水的目的地就更加感到好奇了。 难道是……住在山里吗？人猿泰山这样的？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个银发妖铠，一身白衣站在树梢上的背影。 cosy爱好者吗？来这里拍照？不明真相的黄濑还很傻很天真。 竹原倒是认出来了，这正是砸穿他屋顶的罪魁祸首。 为了看清楚点，他们又换了棵靠前的树躲。 “别再过来了。”杀生丸回头，居高临下地朝着清水躲藏的那棵树看过去，动作间一截尖尖的妖耳从发丝中探出，更衬得容色冰冷似雪，视线有意无意地同时扫过了竹原他们的所在地。 清水有点不知所措地走了出来，直面杀生丸时被对方冷漠的正脸煞了一下，好感度又不要钱似的往上窜了两点。 她脸红红地开口：“你、你好，我叫……” “我不需要知道。”杀生丸并没有耐心与这些人类交流，却难得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以后别再过来了。” 清水咬住下唇，表情却不见半点难过，反而隐隐有点高兴的样子。 事实上，清水千寻有个隐藏属性，她控二次元，尤其冰山系。 虽然班上帅哥很多也很优质，但却缺少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特质。无意间在这附近见到杀生丸后，她第一眼就惊为天人。 ——孤身一人的设定、遍布全身的伤口、冷漠贵气的孤傲面容、华美得不似人间的服饰，简直就是活生生从二次元走出来的男神。 如今看到对方不爱搭理自己，她反而松了口气，要的就是这个感觉啊！ 请永远别变得好说话吧。 【清水千寻好感度1】 【清水千寻好感度1】 【清水千寻好感度1】 …… 与竹原喜欢把一分拆成两份用不同，她的特点就是非把五分拆成五个一分给。 杀生丸不是很想理会人类，但就是这不断响起的声音令他觉得不胜厌烦。 45| “吵死了。” 清水瞪大眼睛，颇有点无辜，明明刚才被打断了自我介绍后她就没再说过话了。 不过，她突然觉得男神这么无理取闹的样子也很带感来着。 黄濑倒是反应过来了，他也是经常接受对方一分轰炸技的。 不会吧…… 他顺手打开清水千寻的个人面板，上面显示的杀生丸好感度已经飙至80点了，但看刚才那个情况，两个人明明连自我介绍这一步都没能跨过去啊！ 她看中他什么啊？长得特别帅还是穿得特别奇怪？ 好奇心爆棚的黄濑不由地又往外探了探身子，企图看清楚一点。 明显到这份上，就算杀生丸想当做没看到无视过去也不成。他从树上轻轻跃下，只有衣袂与发丝微微拂动，准确无误地转向了黄濑二人所躲藏的那棵树：“滚出来。” 竹原知晓这位是狗，鼻子很厉害，大概刚踏进这座山就被发现了。因此很坦然地走了出来：“您好，又见面了。” 杀生丸蹙起眉头，“还真是，令人不愉的臭味。” 又一次被当面捅了一刀，尽管知道对方也只不过在说某种意义上的实话，竹原也稍稍感觉到有些不快了。 但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情放到面上来，相反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嗤了一声：“那还真是对不起啊。” “哼。”杀生丸金色的瞳孔在日光下更镀上一层锐色，他双手笼在袖中，睨了竹原一眼，像是全然不屑与之对话。 他注意到对方被吹得在空中狂乱飞动的发丝，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前方：“风的味道……变了。” 竹原似有所觉地微微睁大了眼。 后知后觉的黄濑和清水才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你们认识啊！” “一面之缘而已。”竹原慢慢后退，靠近了他们二人。 黄濑重新点开他的面板看了一眼，终于在最下面扒拉到了杀生丸的名字。大概是因为竹原面板上的攻略者恰好比清水多一个，所以杀生丸被挤到第二页去了，他也因此一直都没能发现。 顺带一提，好感度是零。 黄濑觉得有点奇怪，毕竟看刚才箭弩拔张的气氛，两个人相处的并不是很好，结果居然并不是负分吗。 没等他想明白，清水千寻就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问道：“凉太，现在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会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呢？” 黄濑哈哈了两声，一把揽过竹原：“其实我和小竹原约好今天一起来爬山。” 清水：…… 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两个人还待再扯皮时，竹原开口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东西乘着风从树梢荡了过来，口中发出巨大而尖利的怪叫声，呼朋引伴，刺得耳膜阵痛的同时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畏惧。 竹原的目光停在他们过长的手臂上，勉强从这一特征猜测着……猿吗？ 这山林和他周末兼职的鬼屋属地是同一片，只不过周末时出没的是由人装扮过的假妖怪，平时在这活跃的却是货真价实的怪物们。 他回忆起主管那张慈善的笑脸，微微皱起了眉。 事实已容不得他再想更多，他推了把犹在恍惚中的二人：“快跑！” 这群猿猴是冲着杀生丸来的，以一只站立着的巨大的白色山猿为首，它们团团围住了对方，彼此间还在用怪叫声交流着，似乎在做什么战略布局。 杀生丸完全没把它们的虚张声势放在眼中，漠然地笑了一声，甩出了光鞭：“低等妖怪还是在地上爬吧！” 尽管战斗主场在他那边，但竹原三人这边也遇上了三只遗漏的喽啰。 它们的主要目标是清水，从她身上隐隐传来的香甜气息让它们口水流了满地，黄濑也不差，毕竟长得也细皮嫩肉看起来很好啃，只有竹原一个人遭到了完全的厌弃，站在他身前那只甚至打了个喷嚏，暴躁得不行。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景，他可能会笑出来。看来还真是错怪小狗了，猴子都受不了呢，大概也是忍无可忍了吧。 “喂……这到底，怎么回——”黄濑话说到一半，就差点被刨了一爪子，他眼疾手快地往一旁跳了两步，就差那么一秒，他的脑浆可能就要变成对方的开胃菜了。这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顾不得想更多，更多的攻势就接二连三地来了。亏得他运动神经不错，总是险而又险地避开了，但猿猴本身也很灵活，利用周围树林的优势，不断地窜上树在树荫遮蔽下又从另一棵上冲下来——很快他的手臂就因抵挡被抓伤了几道，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可都是赤手空拳。 竹原把清水护住身后，他面对的是两只。 两只猿暂时没有任何行动，似乎不是因为无法接受那气味，而像在顾忌着什么，只是躁动不安地盯着他身后的清水。 这给竹原争取了一线机会。 他把目光放在离他最近的一棵树上，伸手轻松地折下了头顶那截四指粗细的树枝，却扔给了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的黄濑。 没等他到手第二根树枝，对面那两只终于还是抵不过那股对于它们来说太过诱惑的气息，一齐扑了上来。 他目光一沉，在一瞬间做出了取舍，侧身用脊背对上了其中一只，被狠狠挠了一下的同时另一只也窜到了他面前。 清水千寻不可遏制地倒抽了口气。 攻击手段主要是爪……他看着迎面抓向自己眼睛的尖利爪子，微微偏头，伸手死死钳住了那条满是黑毛的手臂，以其为轴，将这只重达几百斤的怪物狠狠地甩了出去！ 他不顾上犹在灼痛的背，趁着刚被甩出去的那只还没杀回来，向旁边跳开两步避开又一次的攻击，转向清水：“找个地方躲起来！” 像刚才一样，他掰下一根更加粗的树枝，挽了个花，将它当作平时练习的竹剑一般握住，深深呼了口气。 仿佛又回到那段时光每日的练习之中，再看时，竟发觉对面这只畜生不管是速度还是气势都逊于冲田。 不愧是……他笑了一声，率先迎了上去。 树枝远比猿猴的手臂长，虽说这柄“剑”形状奇怪了点，竹原用着却很趁手，甚至隐隐兴奋起来。 弱点是头部，你来我往间，竹原的攻击皆落在猿猴的脖子之上。在对方渐渐形成这惯性思维，自以为聪明地只防守那块时，竹原扬了扬眉，手中树枝方向一转，将尖锐的那头重重捅向了它柔软的腹部。他没有停下，直至树枝完全扎进对方内里，猿猴发出愤怒的尖叫声，却被死死钉住，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枝叶摩擦间，刚刚被甩出去的那只无声地朝着竹原背后扑了过来。 后颈感到一阵尖锐的凉意，竹原利落地抽出自己仅有的武器，手腕一翻，转身一棍劈了上去。 在即将碰到对方时，手腕却感觉到了熟悉的刺痛，竹原掌心一麻，就要握不住树枝。他不由地生出一丝烦躁，有些控制不住力气，将手中那截树枝捏得粉碎。 他索性将树枝扔到了地上。 又回到了腹背受敌、手无寸铁的状态。 竹原吸了口气，反而平静下来，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难以言喻的暗光。 面对冲过来的猿，他身子一转，无比灵巧地一下子扑到它背上，双手死死卡住对方毛茸茸的脖子，抱住它摇晃不止的脑袋，狠狠一扭，竟然硬生生将那颗头颅从躯干上拔了下来。 他轻轻落地，全无不适地将手中那颗头随手一扔，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刚沾上的还热腾腾的血液，面无表情地盯住了另一只。 等黄濑好不容易结束战斗后，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的两具四分五裂的尸体，以及全身浴血的竹原。 他瞳孔一缩，“小竹原……” 竹原脸色不太好，这种粗蛮直接的战斗他还不大能适应。他动了动险些被咬穿的胳膊，吐出了一口气。 敌人临死前的反扑最是厉害，他为了取胜直接把这只手臂送进了对方口中，就差那么一秒，或许就该废了。 比起他来，其实黄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少。 只有一直听竹原话躲在一边的清水千寻毫发无伤。 她眼圈红红地看向二人，却也说不出什么动听的话来：“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黄濑一下子收到十五点好感度，竟然也要接近八十了。 他肩膀塌下来：“去吧，指不定那东西身上有什么细菌呢，看看有什么疫苗能用。” 长得有点像猿猴，但身上的毛却黑乎乎的，爪子和牙齿格外尖利，但因为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他根本没往奇怪的地方想，只以为是变种动物。 正说着，杀生丸那边的战斗也结束了，他的肩上的白色皮毛甚至没有染上一丝脏污，只有右手中捏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巨大心脏。他将其扔到地上，将沾着血的手指放到鼻下嗅了嗅，鲜艳的红色与银色发丝交映着，显出一丝动人心魄的靡丽来。 清水千寻在心跳加速的同时，竟不自觉想起刚才的竹原。 虽然要狼狈得多，但在某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不容忽视的危险气质。 ……或许还只是冰山一角。 杀生丸像是才注意到他们，视线淡淡地扫了过来：“还在啊。” 竹原有点累了，声音听起来恹恹的，他很矜持地打了个呵欠：“就不在了。” 杀生丸：…… 黄濑有点反应过来了，就算刚才那些是变异了的动物，那眼前这爪子尖尖还很能打的家伙又是什么啊？ 他不动声色地压下心中的疑问，有点担忧地看着竹原：“我们走吧。” 清水也没留下来继续看男神，三个人很利落地就转身走了。 一路上顶着路人复杂的眼光到了医院，稍微解释了一下被动物袭击的状况，结果两个人身上大口子不少，都得缝针。 缝缝补补半下午就过去了，美好的周末也这么完全泡汤了。 黄濑其实有点自责，毕竟出门是他提议的，跟上清水也是他一念而起。 竹原不甚在意：“就当是体验生活嘛，精彩程度可是超乎想象啊。” 清水去帮他们倒水了，他淡淡望着门的方向：“如果没跟上去，说不定清水……那家伙可指望不上。” 黄濑听明白了，心情有些复杂地笑了：“也是呢。” 快结束的时候，竹原给夏目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带两件宽松的外套过来，毕竟原先的都破破烂烂满是血迹了。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真人时夏目还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严重！” 竹原用口型无声对他道：“妖怪。” 夏目顿时有些低落起来。他这些天跟着晴明学习阴阳术，陆陆续续制了好几张能用得上的符，本来打算过两天有机会就拿给竹原的，但没想到他已经率先遇到危险了。 “竹原……” 竹原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 没去兼职，竹原在家好好休息了两天，他家的房子也终于修好了，可以不用再麻烦夏目了。 夏目看着骤然空荡起来的房子，却觉得有些不习惯起来，人果然是种群居动物啊。 五十岚很不理解竹原的作为。 “为什么？”他幽深的眼瞳毫无感情波动地注视着竹原，仿佛只是个单纯的疑问，“为什么不把清水推出去，如果那样做的话，你会一点事都没有。这可是我对你精心的保护。” 他抚上自己那张形似松川的脸庞：“像这样组装出来的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吗？它们根本连最基本的独一性都没有。” “难道你不是把自己的生命视作最高，是我看错了你吗？”他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似乎要看穿竹原那颗并不算多柔软的心脏。 “不要告诉我你会对它们产生情感。” 对这个问题竹原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么黄濑呢？” 这个名字令世界感到了由衷的不快。 在他看来，攻略目标是它可以随便毁灭又创造的东西，攻略者就更是用完扔的垃圾。 果然是因为那么点好感度吗？ 这个世界上，不可被替代的只有竹原一人。 而他们，终将融为一体。 届时，它将…… 五十岚目光痴迷地望着竹原，情不自禁地伸手去触碰他。 却被毫不留情地打开了。 竹原神色冰冷地望着他：“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再组装一次。” 他倏尓换上一副柔和的面孔，凑近五十岚耳畔，轻言慢语道：“‘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看来你哲学没修好。但这都不是理由，别再试图用你愚蠢的脑袋来猜测我。” “想想这也不能怪你，毕竟还是个新生儿呢。”他轻笑了一声。 五十岚骤然睁大了眼。 尽管二人间气氛恶劣得很，但在旁人眼里他们却表现得很亲密，仿若一对挚友。 坂田银时不知何时慢慢从竹原背后探出脑袋，语气幽幽：“五十岚同学，这可不行。” 他又在竹原肩上拍了拍：“别以为我没看见，这次是你主动的！” 竹原满脸无辜地回望向他，表示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结果当天晚上，睡回自己床上的竹原竟难得做了个诡异的梦——大概是因为为了不碰到伤口，最近都是侧睡的缘故。 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只母鸡，咯咯哒地下了几个蛋，辛辛苦苦地把小鸡孵出来后却被猛然变大的鸡仔咬掉了头。 第二天一早，到了固定的时间，他有点头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表情却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一把掀开自己的被子，淡蓝色床单上赫然躺着两个颜色各异的……蛋。 冷静如他，也不由地拧起了眉头。 46| 他确信自己睡觉期间没有任何人、或者生物来过，那么也就是说，这两个蛋真的是凭空出现在自己床上的。 竹原微微皱了下眉，摸过放在一边的眼镜戴上，把两个蛋拿起来仔细端详。 蛋很大，并不是他梦中的鸡蛋，或者说是鹅蛋更合适。但它们和鹅蛋不同的是，不光有颜色，还带着别致的花纹。 一个是红色，花纹看上去大概是燃烧的黑色火焰；另一个是紫色，上面绘有一柄长刀。二者的色泽都浓郁得仿佛要化作墨水滴落下来，细看其上似乎还有光华流转，艳灼眼目。 拿起来晃一晃，没有蛋清摇晃感，只是沉沉的，就像是两块石头，却又很温暖。 出于个人喜好，他放下红色，转而仔细端详起紫色的蛋来。 蛋壳上的长刀看起来栩栩如生，刀身贯穿了整个蛋面，仿佛要将其劈作两半，竹原觉得颇为有趣，毕竟按照这个比例来说，刀比手臂要长许多，人是无法将其从刀鞘中拔出的。 没等他想更多，手心的这颗蛋就突地微微抖动了起来，随后竟缓缓地从中间裂开了一条缝。 “啪嚓”的一声，像是拉开了什么序幕，越来越多的裂痕出现在了蛋壳上，似乎内里有什么正挣扎着想出来。 竹原将它随手放在了床单之上，人也站起来，稍稍远离了这片区域，不动声色地望着这幕奇景。 ——可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在书本中读过许多次雏鸟出壳的场景，真正见却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 生命的……哲学啊，他无意义地想着作文素材。 阻碍尽去，壳中的生物终于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却依旧还是一片鲜亮的紫。 跪坐在他床单上的是个不足三十厘米的小人，大概是由于刚刚破壳的原因，一头紫色卷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头上还顶着半片蛋壳，好不可怜。 虽然可算作刚出生，身上衣服倒搭配得不错，黑色长风衣显得身形纤细，脚上穿着异常成熟的皮质短靴，手上也带着黑色手套，背后则背着壳上所画的那柄长刀，整个人就像是被精心装扮好的sd娃娃。 他缓缓朝竹原看了过来，眼眸流转间倾泻出一片惊人的潋滟之色，那对于男性来说显得过于柔嫩的双唇微微一翘，露出个勘称妩媚的动人笑容来：“初次见面，我的，主人。” 竹原：…… 他双手抱胸，尚未打理的发丝略带凌乱地碎落着，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比起平日的一丝不苟多了些令人无法挪开视线的慵懒之色：“或许你该先解释下自己的身份？”他目光闪了闪，似乎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问道，“总不至于是小精灵吧。” 蛋中小人站了起来，朝着竹原做了个标准的见面礼：“在下御芍神紫，是从你的心灵之蛋中孵化出来的，会帮你释放真正的自我，成为完全盛放的美丽花朵哦~” 竹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不置可否地“哈”了一声。 他一屁股坐上床沿，突然朝着御芍神伸出了手。 御芍神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想必竹原的手在他眼中是非常巨大且具有威胁性的。 但他并没有动，反而很闲适地撩了撩自己的卷发，仿佛完全不介意竹原会对自己做什么。 竹原轻轻笑了一声，两根指头很小心地拈下了那半片蛋壳，将它放在了御芍神面前：“需要吗？” 他似乎真的把对方当做刚破壳的生物，据说有些东西出生后很喜欢把自己的壳吃掉补充营养。 御芍神缓缓地眨了眨眼，魔魅的紫色瞳孔在晨光中剔透得如同一块水晶，与他相比，白兰的紫色倒显得很是清爽了。 他用自己小小的手去触碰那片蛋壳，感受到上面微微的湿润后满意地接了过来：“这可是使皮肤细腻滑润的良方呢。” 竹原挑起一边眉，拿过床头柜上空了的水杯，把床单上所有的壳都放了进去：“喜欢的话就全都收起来吧。” 御芍神为他的这份贴心而感到高兴，他优雅地屈起手臂，在脸庞比了半颗心：“不甚感激。” 真有性格啊。 竹原微微感叹了一句，看了看时间，也不打算再多说，否则晨跑的黄金时间就要过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御芍神踩在床单上的脚轻轻一点，整个人灵活地在空中旋了一圈，稳稳地坐到了竹原的肩膀之上：“不管要去哪里，都带上我吧，主人大人，须知道离开你我就会因为没有养分而枯萎了呀。” 好轻。完全没怎么感受到重量，脆弱得仿佛不能承受一丁点触碰。 竹原不为所动地揪着他的衣领把他提到了书桌上：“竹原涉，这是我的名字。我要去晨跑，不方便带上你，但上学时可以让你搭个顺风车，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御芍神静静地看着他，稍稍鼓起了脸颊，有点责怪地皱起了眉，倒是从善如流地转变了称呼：“才不去哪里，要呆的地方只有小涉你的身边哦。” 可惜竹原并不是为这种话感动的人：“但我看你大概不是我的心灵适配型。” 御芍神捏了捏发梢：“何等冷硬的心肠啊，我的任务正是使其绽开而露出柔软的内芯呢。”他抬起眼，眼中闪着笃定的光，“我知道的哟，你有着美丽的特质。” “还在睡吗？”到了时间却还没见到竹原出来的柯南感到有些奇怪，轻轻敲了敲门。 竹原应了一声，紧接着却说道：“进来一下，柯南君。” 房门被拧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 柯南觉得今天竹原似乎真的有点奇怪，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床单上的红壳蛋上。 “那是——？” “我生的。”竹原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柯南表示不屑和他对话。 “多可爱的boy啊~”御芍神手托腮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袖珍的身躯令人不由地产生怜爱之意。 但柯南却对这奇妙的场景视而不见。 他毫无异状地对竹原说道：“你的表是停了吗？” 竹原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朝柯南笑了笑：“人总有想偷懒的时候嘛。” 柯南冷静地反驳回去：“但绝对不包括你这个时间表精确到秒的机器。” “多谢夸奖。”没打算解释什么，竹原起身从衣柜拿出运动服，“就走了，动作快一点还是赶得上的。” 柯南微蹙了下眉，静静地退了出去。 竹原并没有顾忌盯着他看的御芍神，兀自换起了衣服。刚套进个头，他便状似无意地提出了疑问：“柯南看不见你呢，御芍神先生。” “叫紫就可以了。”御芍神像是早就知道这一事实，一点也不感到讶异，“不是说了吗，我可是独属于你的心灵守护者啊。只有小涉一个人能够看到我哦。” 独属于、旁人无法觊觎、他的世界只有自己，这几条汇集起来对于某些有特殊爱好的人来说大概是罂粟一般难以抗拒的存在，恐怕恨不得将这纤细的生灵放在手心肆意宠爱。 遗憾的是，竹原的心理还算健康，没有这种病态的嗜好。 但这不妨碍他觉得御芍神紫的存在有趣。 比起其他人明显处于劣势的他，该如何做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呢？ 他看了一眼到现在为止也没什么动静的红壳蛋，笑了笑，拿起来塞进了书包内侧。 这一个，似乎还处在沉睡之中呢。 照常完成了自己的晨跑，回来时就见御芍神坐在餐桌上，神情哀愁地望着正在喝牛奶的柯南。 柯南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道渴望的目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唇畔留下了一圈可爱得犯规的牛奶胡子。 竹原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心灵的守护者也需要吃东西吗？” 柯南对着他露出了不明所以的疑惑表情。 竹原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个圈：“是那种东西哦，你看不见的。” 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把御芍神的存在告诉了对方，毕竟以后也是要交流的，总不能一直避开这精明过头的家伙，到时候被当做精神错乱冤枉的可是他。 柯南缓缓瞪大了眼。他四处张望着，果然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存在。 竹原拿了个空杯子，往里面倒了半杯牛奶，插上最细的吸管推到桌边：“请吧。” 吸管微微动了动，紧接着柯南便看到白色的牛奶顺着管壁慢慢地向上流动，然后消失在了空中，大抵是进了他所看不见的某生物肚中。 实际上为了吸这么点牛奶，御芍神可是费劲了力气才让自己的举止看起来依旧优雅。吸管快和他差不多高了，管口对他来说也还是太粗，简直要刺伤他娇嫩的口腔内壁，这真是太不美丽了。 而竹原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存在抖落出去，他也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说好了要做彼此唯一的天使呢？ “这是怎么回事？”柯南现在面对这种事已经非常冷静了，他丝毫不受影响地给自己的面包抹柠檬酱。 “早上那个蛋看到了吧？其实之前还有一个，就是从那里面爬出来的。” 被两人用这种谈论大白菜的口气议论着，御芍神神色郁郁。 爬这种粗鲁的动作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身上，如果这可爱的男孩能够看到他，他一定会用最优美的身姿告诉他真相。 “小涉，好过分啊。”他吸了两口牛奶就觉得有点饱了，看着还剩了那么多，真想扎进去洗个牛奶浴。平时这么做可是很奢侈的，现在却方便又环保呢~ 47| 庆幸的是，在御芍神紫没来得及将这个念头付诸实施前，竹原就用完了早餐，准备去学校了。 一个人住的时候，竹原对待早餐是非常敷衍的，每天都用两片超市买来的吐司打发了事。没想到柯南住进来之后，情况居然得到了改善，虽然太阳煎蛋什么的依旧是妄想，但起码能坐在桌边喝一杯热牛奶了。尽管有点压榨儿童的嫌疑，对目前的状况他还是喜闻乐见的。 【竹原涉好感度2】 柯南抽了抽嘴角，又来了，这方面来说还真是意外的容易满足啊。 御芍神坐在竹原的肩膀上跟着他一起去了学校。 竹原走路很稳，偶尔才会感觉到一丝颠簸，坐在他肩膀，御芍神感到非常放松，竟然哼着歌看起了风景。就是对方偶尔会被风吹过来的头发丝有点讨厌，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杀伤力不啻凌厉一鞭。 身体变小之后，看世界的视角也变得不同，周围的一切都充满宏大的瑰丽，时刻备受威胁的焦灼感与紧随而来的兴奋交织成刺激的交响曲，成功将他捕获，完全沉浸在了愉悦的海洋之中。 到了教室，他才轻巧地跃到了桌面之上，坐在了边角上。 他巡视着在座的所有人，目光最终落到了第一排。 或许是他注目的时间有些漫长，竹原抬起头来，若有所觉地望了过去。 坐在那个方向的正是他的朋友夏目贵志，以及他的同桌安倍麻衣。 静静侧坐在她肩膀之上的，赫然是个如同御芍神大小的秀丽精灵。 并非调侃，而是货真价实的精灵——尖耳，麦浪一般耀眼的金发，湖水一般碧蓝的双眼，以及两对微微扇动着的透明薄翅。 她头顶带着绯色蔷薇花环，更衬得露出的那半张侧脸精致美丽，面上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表情，只有卷翘的睫毛偶尔轻轻颤动，如同她的主人一样安静内敛。 “那是那孩子的心灵守护者哦，就如同我和你。”御芍神转过身来，紫色眼瞳盈盈剪水，散落在脸庞的两缕蓝色卷发仿佛也闪烁着幽暗的光，与那备受阳光宠爱的精灵不同，完全是另一种象征着夜的极致动人。 “因为我们的心灵彼此契合，才有相遇的缘分~这不是件非常美丽的事吗？” 竹原没有说话，掏出红色彩笔在本子上画了个蛋，在一旁打了个问号，无声地望着他笑。 “那个啊，只是个意外，完全不用理会呢~”御芍神打定主意要把竞争者掐死在襁褓。 可惜的是，无论他如何动之以情，对方那看起来非常柔和的双眼却依旧毫无波动。御芍神觉得自己早先的形容倒是颇为准确，心肠冷硬的孩子呢。 就在这时，那精灵无声无息地扇动翅膀，从安倍肩膀的右侧飞到了另一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重新坐下了。 夏目似有所觉地微微侧过头，目光在其身影之上一点而过，唇角浮现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他看得到。 真是双无往不利的明目。 其主人所见到的世界大概也要比常人精彩数倍吧，所带来的，却未必全都是令人艳羡的幸福。 如此说来，大概那精灵之前就一直在，只不过自己看不见罢了，而此刻，之所以能够看见，是因为今早刚刚孵出了御芍神这颗紫色的蛋。 拥有蛋的主人才能够看到……吗。 竹原托腮望着前方五十岚的背影，又打算玩什么呢？ 但想必也只会是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游戏。 正猜测着，他挂在桌边的书包里却发出了奇怪的声响。 ——破壳了。 出生在一个封闭的、黑暗的陌生环境里，可不是什么好运气，想出来大概也得花点力气。 竹原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书包，难得有点好奇对方会怎么做。他这副少有的出神模样令黄濑感到有些奇怪。 然而竹原终究没有等到他想象中的袖珍小人顶开书包跳出来打招呼的画面，他等到的，是他燃烧起来的书包。 火势来得非常凶猛，温度也高得能令空气扭曲，几乎在一瞬间，他的书包就被烧了个干干净净，一点曾经存在过痕迹都没有留下。 但在别人眼中看来，大概是他的书包突然消失了。 “呜哇哇啊！”碰巧注意到这一场景的泽田纲吉控制不住地叫出了声，收到一片谴责的目光后他有些委屈地堵住了自己的嘴。 在一片赤红中，双手插兜悠悠落到地面的，正是他的另一位“心灵守护者”。 他与御芍神同高，发色是火焰般的红，不规则地凌乱翘着，两条蟑螂须一般的发丝垂在额前，倒为他冷肃的面容舔了一丝生动的趣味。 他缓缓抬头，对上了竹原饶有兴致的目光。 火气真大，这是竹原对他的第一印象。 “竹原君——”纲吉想了想，还是声音抖抖地叫了竹原。 “没事。”知道他要问什么，竹原身体靠向椅背，稍微偏了偏脸，“生物课有学过的自燃，记得吗？大概温度太高，融化掉了。” 纲吉：“哈……”听起来很神奇的样子……才不是好吗！ 就算他是真的读书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糊弄吧！ 书包没了倒是可以再买一个，里面没拿出来的作业就很麻烦了。 第一次交不上作业的竹原被赶到教室外罚站了。 他站在走廊上，望见外面清朗的好天气，长长地叹了口气。 学习成绩烂就算了，连罚站也要体验一遍啊。这对于他来说，真可谓是人生第一次。 尽管都非他所愿，但所有的一切组合起来，似乎构成了一个与一年前截然不同的陌生人，想想还真可怕呢。他微微抬起手，挡住了突然有些刺眼起来的阳光。 “啊呀，小涉不开心了。”御芍神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同伴”，“前任的赤王，周防尊。” 被提到名字，周防尊才勉强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看见那独特的长刀时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过’啊。” 御芍神的神色因爱刀而温柔了一秒，但很快换上一副很有兴致的表情：“那么站在我面前的赤王，是属于哪段时间的呢？” 说到这点就不得不赞一句这世界的神奇，能使人的身躯变小，塞进透气舒适的蛋壳，还有拥有了奇妙无比的能力，也能使“亡者”重现于世。 若是能够倒转时间，寻找到尚且活着的赤王倒也还好说，若是在其死后才……那还真可怕。 周防尊没有回答。 但他确实是死了。被一刀捅进胸口，还在有力搏动的心脏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细微的痛楚，激烈地挣扎着不愿停下，“砰砰”震响在已经听不见其他声音的耳迹，最后和漫天白雪一起归于纯粹的安静。平和，静谧，宿命，与那柄残破不堪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起化作了燃烧的红色。 “这样啊。”御芍神从他面上读到了答案。 “不过该说句果然是粗暴蛮横的吠舞罗带头者吗，这种出场方式可是会吓到稚嫩的初中生的。”他从桌角轻盈跃下，“我可要去安抚一下了。” 因为身体实在太小，出个教室御芍神简直需要飞檐走壁。 跃过第一排的时候，他颇有兴致地抽空与精灵打了个招呼，得到了惊讶的一瞥，她的主人却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目光透过他依旧专注地看着黑板，反倒是坐在她隔壁的小子微微睁大了眼。 哦呀，怎么回事？ 出到外面，竹原正一丝不苟地落实着罚站项目。 他看起来并不低气压。 “刚刚被路过的老师怪异地盯着看了，总感觉有点窘迫……说起来罚站的精髓就是这个吧？”因为外面暂时也没有其他人，竹原于是很正常地与他的“守护灵”对话。 “小涉责怪让你陷入这境地的罪魁祸首吗？”御芍神事不关己地询问着。 竹原垂眼看他，眉目因此而带上一丝柔软的神色：“怎么能和刚出生的人计较呢？” 实际上已经年过三十的被刚出生者御芍神顶着一张年轻的脸毫不心虚。 竹原说着转了转视线，侧头看向了不知何时也出现在教室外的周防尊：“对吧？” 周防尊：“……” 看出场方式，以为是个暴脾气，结果很冷淡嘛。 “那么接下来——”竹原收敛了玩笑脸，“你打算怎么办呢？” “紫的话，既然坚持要守护我的心灵，那就暂时留下来吧，这位不具名先生，莫非也是如此吗？”他静静地等待着这不喜欢说话的新人解释。倒也不是真的想要个理由，难得恶趣味发作了而已。 却见周防尊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有人。” 竹原预感不妙地微微睁大了眼。 “你背后，有人。” 所以说，被别人看见自言自语的可怕场景继走廊罚站后也迅速地出现了。 吐出一口气，他缓缓转过身去，看见来者是日本史老师坂田银时后，奇妙的羞耻感倒是消去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总觉得坂田老师对这种事最适应良好了。 “您好，坂田老师。”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竹原一如以往地同他打招呼。 但坂田老师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他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左手遮在嘴唇边，用气声抖抖索索地问道：“莫、莫非是，那那那那那种东西吗！” 啊啊啊他就知道，和拥有邪王真眼的男人夏目贵志混在一起的怎么会是普通人！ 竹原摸到门槛了，他做出一副迟疑模样：“既然被老师你看见了，那我……也无法再继续隐瞒下去了。其实真相就是——” 没等他说出口，坂田银时就一溜烟跑走了。 竹原看着老师那格外敏捷的身姿，略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48| 竹原涉曾经听过一个笑话。 开学第一天报到，太郎衣衫不整的走进教室。老师大吃一惊问：你怎么了？ 太郎说：我遇到劫匪了。老师：天呐！他们抢了你什么？ 太郎：暑假作业！ 虽然他的笑点没有低到认为这好笑，但现在一想，他可能是冤枉太郎了。 毕竟所有作业都消失不见这种无法对人解释的事可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了。 第一节课运气不好，遇上暴脾气的黑木老师，直接被拎出去罚站了二十分钟才被放进来。 以此为序幕，每节课刚开始，收到课代表统计名单的任课老师都要满脸和善地先询问一下没交作业的诸位有什么理由以及何时补上。 竹原就这么被连续点名了一整天。 这可是班上平时最喜欢和老师对着干的汤川都没干过的壮举。 “喂竹原，你难道是……准备放弃自己了吗！不要啊美好的生活才刚要开始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平时还算说得上话的雨宫大树千里迢迢从班级最遥远的角落赶来激励他。 “啊……谢谢。”虽然画风有点奇怪，但这份同窗情谊还是蛮让人感动的。 “昨晚你分明写了作业，按你的性格来说，不交作业的原因也不可能是突然想出把风头，再联系到你空荡荡的书桌，只可能是你的书包丢了，并且丢失方式诡异，你根本无法和别人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论柯南无处安放的推理之魂。 他微微睁大眼：“不会是……” “是突然消失了！”泽田选手有话说。 “没错，真相只有一个，哔哔作祟！”为了照顾现场还有天真地坚持着唯物主义世界观的无关人士，柯南很贴心地做了消音处理。 “啊咧，哔哔……是什么？” 都玩得很开心啊。 竹原托腮看着正在桌面上用他的眼镜布当瑜伽垫摆姿势摆得不亦乐乎的御芍神紫，无声地叹了口气。 而另一位造成他目前窘境的家伙早在一个小时前一言不发地去了抽屉睡觉。 他还真是被世界“爱”着呢。 说世界世界到，前座的五十岚依旧挂着他那自己领悟出来的和善微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还不错吧。”竹原稍微抬眼看了他一眼，转了转笔，继续一丝不苟地做着放学后的采购计划表。书包得买新的，作业本和没来得及拿出来的教材书也得想办法弥补，稍微有点麻烦。 对此回答五十岚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不，还不是全部，敬请期待更多吧。” 呜哇，真是令人不快的表情。 “莫非……”注意到“礼物”一词的黄濑有点敏感，他点开竹原个人面板看了看，果然，再过不久就是对方的生日了。 这倒是很意外，多少被绿间熏陶了一点星座知识的他完全没想到竹原会是巨蟹座的。要说的话，摩羯或者天蝎比较适合吧。 但看时间，正巧赶上期末考，看来是没时间庆祝了。 黄濑默默记下这件事，打算过两天再出去一次买点什么……这次就不乱跑了。 不过上次虽然受了点伤，也很惊险，却得到了一个意外之喜，清水千寻这关好像要过了。目前他和那个白茫茫冷酷男不相上下，但同在一个学校又同在一个部门，他的优势还是蛮大的，稍微努力一把就可以。 至于离他最近的竹原，这真的是很不甘心，夏目那家伙一路领跑，现在更是以将近90点的好感度把所有人甩得远远的，完全追不上。 他最近观摩了一下松原美荟的状态，心情更郁闷了，三句话不离白兰，甚至隔几分钟就要转过去看对方一眼。他完全无法想象被攻略后的竹原也会是这幅样子，也无法接受。 但她的同桌，同时也是她前任攻略者之一的冲田总悟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像是完全看开又像是自暴自弃，目前和其他目标打得火热。 正是他实在无从下手，已经决定放弃的班长，北岛有理子。 这并不奇怪，毕竟有理子的个人短介绍中有句话是“a班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是非常容易被锁定为目标的。 奇怪的是，长着一副纯良娃娃脸的冲田总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取向奇特且已经被灰崎差不多征服的北岛班长，好感度一路猛蹿，成功指日可待。 不过当有天他无意中路过正交谈的二人，听到冲田满脸微笑地对着北岛叫出“母猪”这个称呼以及对方脸上配合出现的红晕时，突然就觉得见怪不怪了呢。 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抖m就该配抖s啊！ 放学后，暂时没有容器装幸存的几本教科书的竹原只得征用了柯南的书包，当然是他背，“小孩子”稚嫩的双肩值得守护。 竹原并没有花心思在挑选书包上，简单地选择了上次的同款，作业的话借了柯南的来全部复印装订好，除了时间花得久了一点之外都非常顺利。 在路过儿童区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一堆玩具中的芭比娃娃双层超超超大别墅的竹原若有所思地停下了步伐。 最后他在满脸兴奋的御芍神的大力怂恿下，顶着周遭人若有若无打量的视线将它买了下来。 一周辛苦赚来的打工费用……告罄。 养娃真是不易。 别墅非常大，除了颜色是粉红、粉蓝与粉紫交织，有点辣眼睛这一缺点之外，其他方面都可说是完美。 御芍神与周防尊各自分到了一间卧室，卧室里床与衣柜一应俱全，御芍神那间还配了个巨大的梳妆台，完全是他的梦之屋。 楼下的巨大客厅里有餐桌、沙发，最左边停了辆小轿车，都做得非常精细，屋子里还带灯光，难怪要价不菲。 比起御芍神的满意，周防尊的脸色就要复杂得多。 他看着自己粉红色的卧室，最后“啧”了一声。 被拉来一起组装房屋的柯南看着竹原这忙乎劲，面色古怪：“我说你，不会是要养小鬼吧？东南亚邪术……什么的。” 竹原：“……原来在柯南君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啊。”再说养小鬼是用芭比娃娃房子来养的吗？ “是‘守护灵’哦。”他正色道。 柯南：“哦……” 在攻略者里，柯南也算是比较闲的那挂。平时除了应付应付特别喜欢捏他脸的女同学，几乎不怎么主动出击。 原因有点复杂，不过主要是因为那晚他从滑头鬼的态度上敏锐地察觉到了“攻略”并非是必要的这件事。 捅天这种事他也帮不上忙，索性做回自己的老本行。 由于他上次在寻找委托人丢失的猫的过程中顺便侦破了针对其的一桩财产分配的阴谋，在侦探事务所内部也有了一定的名气，分配到手里的案件终于慢慢变得有营养起来了，用来打发时间是非常不错的。 而另一边，被他所惦记着的“捅天”二妖组在屡次失败后终于达成了合作。 当然在杀生丸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合作，只是为了达到目的所做出的权宜之计。 选取结界最为薄弱的一点，奴良滑瓢与杀生丸同时发动了自己最强力的攻击。与以往的毫无反应不同，这一次，被攻击的结界有了明显的松动。 奴良滑瓢轻笑了一声，淬金的瞳孔中快意几乎要燃烧起来。 这是……有效的。 然而令人隐约感到不安的是，往常早该气势汹汹袭来的反击却始终没有到来，简直安静得可怕。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这姑且可以看做是他们这边的优势。 在频频的攻击之下，结界所发出的光芒越来越微弱，其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 伴随着裂纹的出现，天空与大地同时剧烈地晃动了两下，这仿佛是世界最后做出的挣扎。 察觉到震动，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惊慌地私语。好在也只是晃动了这两下，人们意想中的地震并没与真的发生。 竹原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 他抬起头注视着头顶美得失真的星空，漆黑的眼瞳闪过了一道清幽的光。 又一次的攻击过后——结界碎裂了。千万碎片化作烟尘一样的蓝光，完美地融入了夜空之中，变作了高悬的星子。 但天空却依旧还是天空，并没有随着结界一起化作乌有，露出其外的真正世界来。 曾以为近在咫尺的尽头也还离他们甚远。 奴良滑瓢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这是……骗局。 将显而易见的结界摆到他们面前，并设定为非常难打破，稍微攻击一下就会受到愤怒的反击，仿佛在害怕这结界被打破似的。 然而在无数次的努力过后，好不容易将其打破了，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们依旧被困在这陌生的世界，找不到打破桎梏的方法。 想要回去的话，就只有……那一个方法而已。 恶劣到令人作呕的用意。 只有抱有希望，才能更快地失望。只有经历过最深沉的绝望，才能折断高傲的灵魂，使其成为规则的奴仆。这就是“五十岚世界”一贯所秉持的行事准则。 这一刻，无论是奴良滑瓢还是杀生丸，心头都涌起了狂怒。 49| 御芍神的房间虽然有梳妆台，上面却没有真正能够使用的物品，就连镜面都是塑料做的，很不走心。 现实生活中是很难买到他这个大小的日用品的，只要内部商城才有。 继好感度面板、打工面板、奖励体系后，内部商城在松原美荟被攻略后正式上线。 新功能逐渐解锁的同时，也令人不由地升起兴趣——这游戏最后究竟会进化到哪一步呢？ 内部商城仅对攻略者开放，购买凭证也不是金钱，而是好感度。 并且购买东西是不会使攻略进度倒退的，好感度依旧存在，只不过是被封存起来了而已。比如攻略者在某攻略目标那的好感度共计10点，购买了价格为“1”好感度的物品后下一次能够使用的就只有“9”点好感度，以此类推。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购买一件物体所需的好感度必须来自同一名目标。 毕竟好感度本身就是他们必须获取的东西，在达到自己目的的同时还能享受这样的便利，可以说是对攻略者非常友善的规则。 迷你物品一栏显示指甲油需要5点好感度，面膜2点……万宝路10点，威士忌20点，嗯，对他们的个人爱好掌控得很精确嘛。 御芍神玩味地笑了笑，没怎么犹豫，用自己少得可怜的10点好感换了张绿豆面膜贴脸，又加了瓶樱花色指甲油，盘腿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涂了起来。 写作业写到一半的竹原抬起头无意中看到这幅光景，沉默了两秒后选择当做什么也没看到继续干自己的事。 不过……东西的来源很可疑啊。 却听御芍神说道：“那孩子，看不见自己的守护灵呢。” 竹原没有抬眼：“安倍桑？” “是哟，只有无法正视自己心灵的人才会如此。多么可悲啊。” 竹原想起安倍麻衣安静的脸庞，却并未如御芍神所预料的那样升起多少好奇心，反而不甚在意地说道：“我并不这么认为，她现在这样就很好，能好好生存下去的要素安倍桑可是全都具备了。” 他微微提起嘴角：“如果实在感到在意的话，不如就由你自己去和那只精灵谈一谈吧。” 多数时候竹原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如果指望他来辅助攻略，那可是大错特错。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竹原之外，没有人能看见他们。 哦，或许还要加上夏目与晴明吧。 有时候，具有灵力的人类所能看到的反而要比纯粹的妖怪更多。 通过这两个孵化的蛋，他倒是发现一个颇为有趣的现象——既然世界不想让作为真正攻略者的自己被攻略，为何还要频频把攻略者往自己身边送呢？ 就比如御芍神与周防，如果他们出生在其他目标那，那他可能根本看不见他们，自然也不会有接触，危险性为零。 白天时，五十岚同学虽然嘴上说是送给自己的礼物，眼神却很抗拒呐——虽然他自己也觉得稍微有点恶心，但就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将世界了解得足够透彻，对方每一个举动都能精准窥见其下所含的恶意。 除了他不足为人道的观察力，大概这就是安倍晴明所说的“正在融合”的表现吧。 言归正传，那么是否可以假设，在这个世界，还有东西是凌驾于世界意识之上的呢？ 比如说——所谓的游戏规则。 如果并非世界意识创造了游戏规则，而是规则运转之下，慢慢诞生了世界意识呢？ 那不是非常有趣吗。 每一个游戏，无论是多么“hard”的模式，都一定不会是一条死路，在无数迷惑性的干扰中必然存在着一线存活的机会，也可以说是过关提示，只要能够抓住并顺着走下去，就一定能够成功抵达终点。 那么游戏所给予的关于真正的攻略目标的提示就应该是—— 第一个……遇到的人。 同桌黄濑、巷口遇见的白兰、邻居夏目、剑道部遇见的冲田、学园祭摊位遇见的晴明、百鬼夜行遇见的奴良、险些摔在自己桌前的泽田、踩着滑板冲出来的柯南、回家路上见到的白色巨犬、晨跑途中的坂田……所有路线起点的相交处，正是他自己。 非常容易被忽视，攻略者之间不互相交流的话也根本没有被勘破的危险。 虚实之间，隐藏的即为真相。 这么一来，就全部说得通了。 竹原如获大赦地吐出一口气，合上笔记本，视线落到桌面上那栋别墅，弯了弯眼。 那么还得感谢这两位才行。 【竹原涉好感度10】 第一次听到好感度播报的周防尊看了一眼并无任何异状的竹原，缓缓地阖上了那双杏红色的眼。 在商城中，除了生活中买不到的东西，还有更多令人无法抗拒的功能。 比如说，与攻略者所在世界的某一人进行10分钟的通话，需要好感度60点。 ※ 夏目似乎在有意避着竹原。 不要说竹原本人，就连一直关注着他的黄濑都察觉到了这一点。 只有五十岚一人终于感到了久违的愉悦。 “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他漆黑的眼瞳含着笑意看向竹原。 “你要告诉我吗？”竹原做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平静地回望向他。 “很简单哦，因为一个小小的交换而已。” 夏目选择了与塔子阿姨通话。 也许在她看来，自己还在放学回家的途中，很快就会对着她说一声“我回来了”，但实际上，他已经离开家许多天了，也完全看不到自己回去的希望，心中的情绪除了被七月的太阳晒得发烫外根本无法排遣。 然而在花去60点好感度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就有一块悄无声息地空了。 那是一种可怕的，来自灵魂的冰冷与自我厌弃。 不论当时抱着怎样的心情与别人交往，将“好感”这一数值当做交易的依据时，仿佛一切都被简单地否定了，成为了机械化的交换。 他明知道是这样，却无法抗拒自己渴望的心。 越是温柔的人就会感觉到越难过。 这便是世界的用意。 既能刺激攻略者攻略他人的*，也能在某人的心脏种下带毒的尖刺。 某人可以是夏目贵志，也可以是得知自己的心意被拿去消费的竹原涉。 “看来你还真是变聪明了一些。”得知这一信息的竹原却看不出什么反应来，他身上甚至连惊讶的情绪也没有，只是轻描淡写地感叹了一句。 “你的情感不过是别人的货币而已。”五十岚忍不住再提醒了一遍。 “但也只是变聪明了一丁点而已。”竹原趴在栏杆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温柔的心可是很强大的，他也并非只有这一个优点。” “再说了，不是让你不要再试图猜测我的想法了吗？”竹原感觉有点无聊了，他打了个呵欠。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吝啬的。确保自己能得到多少才会付出多少，不然就攥在手里，一分一厘都不会漏出去。因此他完全不介意别人会从自己身上拿走什么，回报的话总有一天会收到的。 攻略者们需要他，他也同样需要他们。 为了达到目的也好，彼此之间无法控制产生的真实情感也好，就这样建立起圆满的关系似乎也很不错。 竹原约了冲田放学后在校外练剑。 “是真刀哦。”趁着松原与白兰交谈时，他坐在她座位上，朝着冲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但是不能带来学校，毕竟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学生。” 满分好学生冲田总悟对三十分好学生发出了嗤笑。 “没办法，就陪你玩一玩吧，要做好被砍得痛哭流涕的心理准备哦。” “这恰是我的优点。”竹原拉下了冲田头顶的眼罩，“过会儿见。” 结果痛哭流涕的并不是竹原……当然也不可能是冲田。 但冲田的爱刀却在碰撞间被斩为了两段。 新上市的菊一文字rx-78，支持音乐播放，超长续航124小时……可是很贵的，是他特意挑出来炫耀的战利品啊。 冲田的脸黑了：“你这混蛋——” “抱歉……”竹原自知理亏，笑得有点尴尬，“没想到这把刀会这么利。” “哈？看来长得畸形的刀也就只能在这方面找回场子了。”冲田的目光不善地落到竹原手中的刀上，面上却不着痕迹掠过一丝欣赏，“有名字吗？” “叫做彦，是锻造者呕心沥血之作，漂亮又锋利的孩子。”竹原面不改色地自卖自夸。 刀是他自己找地方打的，因为材质有点特殊的缘故，成品确实不怎么精致。但要说丑其实也不至于，刀身不同于普通刀呈银白金属色，反而黑黝黝的，一丝光也无法反射出来，看起来粗犷而神秘，长度也比标准要长，攻击范围很大，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有点重。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重一点才更有实感。 重要的是，竹原漫不经心地用指腹擦过刀刃，鲜血汩汩流了下来，却在瞬间被刃口吸得干干净净，一滴都没有浪费——这是柄杀人不见血的利刃。 其锋利程度，大概能斩断这世上的一切吧。 毕竟，用来锻造它的，可是这世界宏大意志的一缕，是他的血肉。 注意到他手指上伤口的冲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是把妖刀呢。” 而竹原涉的身体里，恐怕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住着个不安分的灵魂。 竹原捡起地面上菊一文字的断刃：“稍微修复一下应该还能用，不过大概是不能听mp3了。” “不用了，它已经退休了，可以回老家休息了。”冲田随手把刀刃丢进刀鞘里。 竹原看着他注视佩刀时一闪而过的柔软之色：“真的……抱歉。” “那就赶快把新出的虎铁z-2供上来，也不是很贵，就那么几百万吧。” 竹原：“……可以哦，时间也不是很久，过个几十年吧。” “想就地去世吗我送你一程。” 50| 多数时候，竹原涉觉得自己还是善良的。 面对两个突然出现在生活里的不明生物，不仅不揭穿那拙劣的谎言，任由他们就这么留下，还不辞辛劳地给他们买房加买儿童套餐。 儿童套餐附送了只毛茸茸的小兔子，竹原把它放进芭比大别墅的客厅，让它端端正正地在沙发上坐好：“新伙伴哦。” 对于俩袖珍小人来说，儿童套餐可能真的要算是目前最适合的食物了。东西切得很碎，嚼起来也很软和，消化完全不费力。 面无表情地吃了一小块胡萝卜碎碎，周防尊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10岁的少年，难得开口了：“面包……就可以了。” “你还小，不懂没有均衡的营养搭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竹原的目光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真诚。 实际上一直被族人偷偷吐槽面向老的周防尊：…… 正优雅进食着的御芍神发出了愉悦的笑声：“健康的饮食可是磨练*的第一要素，小涉为我的美丽做出了巨大贡献呢。” 三人相处得其实还不错。 不过这样的交流只有在竹原回到家后才能进行，在学校里他都秉持着决不能被别人认为他自言自语这点，闭紧嘴巴。 御芍神大概是真的觉得很闷吧，所以多数时候都与安倍那只秀秀气气的小精灵嘀嘀咕咕。 周防的话，反正学校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甚至有老师在讲台上授课他还更容易入睡一点。 最近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期末考试，谁成想这关头竟然还来了新的转学生。 新来的转学生又高又瘦，面孔也算得上帅气，就是有一点很奇怪，他的眼睛结结实实地藏在泛着白光的镜片下，没人看得见究竟长什么样。 黄濑正吐槽呢，竹原倒是已经非常淡定了，既然这世上有天生头发五颜六色的纯种日本人存在，那看不见眼睛什么的当然也非常正常啊。 不过这名转学生倒是很好地验证了他之前关于游戏提示的猜测。 竹原早在这之前见过他。 那是在他照常进行每日晨跑的时候。 因为是长跑，所以转学生的速度和他差不多，只快那么一点，但跑过他身边的那一刻，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恐怕背着不轻的铅块。 正微微感到诧异之时，这比他要高上许多的同龄人倏地转过身来，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倒跑姿势注视着自己，镜片光芒一闪后非常顺手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在上面唰唰写了几笔，随后若无其事地礼貌问好道：“你好。” 竹原依旧维持着自己的步调：“你好。” 这之后就没有更多交流了。 等竹原结束了晨跑回家冲凉吃完早餐再次出门准备上学时，转学生刚好从他家门前匀速跑过，跑了这么久他气息依旧平顺，只有额上出了一层密密的汗。 竹原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表，还真是用生命在跑步啊。 转学生名叫乾贞治，同桌是西川夏子，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网球部。 竹原动动笔把新信息补充到重制的座位表上，写完后才想起早晨乾贞治的举动，顿了顿后微微笑了起来。 仔细一想，乾和竹原在很多地方其实是相似的。 每日固定的晨跑时间、喜欢收集信息、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甚至于用餐时间。 竹原看着恰巧坐在他对面的乾，默默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嚼够次数后才下筷夹新菜，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和对方的动筷频率竟然完全一致。 乾也发现了这一点，推了推眼镜：“每口饭菜咀嚼30次是最佳的，基本能消除食物中的致癌物，也能给饱食中枢足够的兴奋时间。” 竹原点头赞同，是这个道理。 坐在一旁大口吞咽的黄濑：“……” 有时候友情的建立就是如此简单，乾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水杯推过去：“这是我特制的蔬菜汁，能够补充人体稀缺的纤维素，促进肝脏、肠胃的蠕动，非常有效。” 竹原不疑有他地接过来，看见古怪的颜色后犹豫了两秒，还是选择不辜负这份好意。 他稍微灌了一口，然后喷了乾一脸。 黄濑呛着了，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他捂着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一贯举止斯文的同桌做出了以上这一完全不符合形象的行为。 竹原咳了两声，竭力维持着理智从口袋中掏出餐巾纸递给了乾。 乾也非常冷静地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太浪费了。” 刚刚交流过程中加上的10点好感度瞬间被这一口乾汁扣得精光。 看来这方面的知己还有待寻找。 他把目光转向了运动健儿黄濑：“需要吗？这能迅速恢复体力。” 黄濑连忙摆手拒绝了，开玩笑他一点都不想尝试这生化武器一样的液体。 另外就是……乾同学，似乎看上了沉寂许久的桑原百合子。 桑原那精致完美的脸蛋勘称宅男杀手，“温柔”的性格也令人无法抗拒。但最吸引乾的是—— “桑原同学身上藏着秘密的可能性是94%。” 是啊关于这点大家都知道了请不要炒冷饭了。 出于试探，他非常大胆地送了桑原一束百合花。 虽然百合在日本有着“斩头”这一不祥寓意，但他觉得给百合子送百合会大概会有什么奇效。 【桑原百合子好感度-30】 乾贞治面不改色掏出小本本把自己的上一条猜测划去，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收集到不错的资料了呢。 过来人黄濑忧心忡忡地看着新同学不断走在作死的道路上，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稍微提醒一下对方。 但他的担忧是不必要的，在接触了一天半后，乾就察觉到桑原百合子会对自己人身安全造成威胁的可能性是100%，及时抽身寻找下一位观察对象去了。 然而他的下一位观察对象正是黄濑凉太。 “黄濑凉太，身高，体重62kg，血型a，目前最大的爱好篮球，位置小前锋，必杀技为完美无缺的模仿，害怕蚯蚓，讨厌鳗鱼，喜欢给自己认可的人名字前加个‘小’，目前攻略目标为清水千寻与竹原涉……” 黄濑简直绝望，这家伙是斯托克吗！到底是从哪里扒出自己那么多信息来的啊！ 再说自己可是攻略者！攻略者！为什么要把不必要的精力放到自己身上来！知己知彼也不是这么玩的！ 居然还好意思念出来！ 他心下一凛，这才想起对方当着竹原的面说了“攻略”这个词。 然而竹原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乾贞治似乎知道他的顾虑，推了推眼镜：“这个词在原住民耳中是被屏蔽的。即便能够听到，目标理解自身处境的可能性也只有3.52%。” 竹原仿佛一个字也没听见，不明觉厉地微笑。 黄濑心情复杂：数据型种子选手啊……真的超可怕。 期末考试就在这样古怪的氛围中来临了。 竹原毫不费力地写完试卷，颇有些留恋地再次看了看，毕竟现在可是满分答卷，发下来后就没有了。 御芍神无所事事地趴在他肩头，本来想提供点作弊机会刷刷好感的，后来发现自己实在无用武之地，只好作罢。 连续几门考下来，泽田纲吉趴在桌面，灵魂已经从大张的嘴巴里跑出来了。 竹原倒还那个样，甚至心情还算不粗。 毕竟今天还是他的生日。 去年来到这里后，他难得一个人过了生日，也没亏待自己，买了个最小的蛋糕全部吃掉，也过得非常愉快。 不过今年有交到新朋友……但明天也还要考试，再三考量后竹原还是决定简单翻过这页。 倒是陆陆续续收到了不少礼物。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都时刻记得竹原的生日（当然也有这样的人），而是因为系统具有目标生日提醒功能，每个攻略目标生日都有这种待遇。 黄濑送了一本加厚的带锁笔记本，大概是注意到他手上这本快写到底了；白兰则送了他自己做的干花书签，老实说让竹原觉得有点意外；冲田送了他适合“彦”的刀鞘；纲吉送了还要过上一段时间才能用上的围巾；晴明则是不知用途的符咒，据说是为了保留惊喜才不透露；柯南的话买了蛋糕；坂田老师居然也稍稍表示了一下，从自己嘴里硬生生省下半盒草莓牛奶满脸肉痛地递给他，当然被他感谢后断然拒绝了；乾虽然刚认识不久但也很好心地试图送他新研发出具有美容效果的诡异果汁，同样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最后是夏目。 他的礼物与他一贯表现出来的面貌截然不同，竟是把精致的军刀。 若在别人生日时送刀剑，多少有断交之嫌。竹原看了眼夏目，发现他面上并没有这种意思，反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忐忑与期待。 竹原笑了，他接过礼物，在裤兜里掏了一下，摸出了一枚硬币，放入了夏目手中。 ——在这时收礼人应回赠一枚硬币，代表友谊不会被割断。 夏目不自觉锁着的眉头慢慢打开了，他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个纯粹的笑容。 两个人又一起走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