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商贩[综]》 第1章 赤色火焰（01）【修】 商业街的街道口人来人往，辻子独自坐在地上，保持着盘腿坐的姿势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八月的太阳毒辣的似乎要把人烤成人干，即便身上兜着斗篷，依旧无法阻止紧贴着的肌肤不断升高温度。 热！真得很热！但她还得继续战斗下去，直到有客人上门为止。 在这里摆摊不是第一天了，两天的时间却没有一个客人过来，这样的情况对誓言成为第一商贩的辻子来说简直是种耻辱，所以她必须战斗，战斗在第一线。 而就在辻子以为她会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继续下去，她面前终于出现了一个人，或者该说是一位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亚麻色的短发，白净温和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是个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细水流淌般温润感觉的人。 辻子微微抬起罩在脑袋上的兜帽，用带着笑的脸迎上青年好奇的目光，又用她一贯的口吻询问：“少年，有什么需要的吗？” “少年？”手上拎着刚买的食材，十束多多良手指着自己，看着面前的人那张明显比自己年轻的脸庞，笑道，“我年纪应该比你大吧，这么称呼……” “不不不，”辻子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在我看来，所有非大叔的男性都是少年，况且你看起来的确非常年轻。” 辻子在叙说己见的时候，向来一本正经，配上她那双满含真挚的眼睛，很容易令人产生一种“或许真是如此”的感觉。看着面前的青年不再纠结这一点，辻子知道自己又成功忽悠了一个人。 “好了，少年，既然都来了，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吧。”辻子用斗篷招呼了下，然后原本只是好奇过来看看的十束，还真低头去看摆放在摊位上的商品。 不过说是摊位，实际上只是一块黑布，平铺在地上，而那些商品就搁在黑布上。 十束仅仅扫了眼，就发现这上面大多是些不知所谓的小物件，当然其中不乏一些奇怪的东西，譬如装在玻璃瓶的彩色石头，几张有着奇怪图案的卡片，还有……刻着繁复花纹的匕首（？）。 总之都太奇怪了，十束最后拿起了其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一样东西——一只仅有手掌大小的小熊。 “真有眼光，一看少年你就是充满爱心又喜欢小孩子的邻家男孩。”辻子毫不避讳地夸赞道。 反倒十束被她的措辞弄得一愣，举起小熊笑着问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的确没什么含义呐？”辻子摸了摸下巴，稍稍敛了点笑，但语气仍旧轻快地解释，“毕竟是玩偶嘛，就算买回去也肯定是送给女孩子的吧。” 被这么一说，十束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安娜那安静的小脸，“嗯，你的提议不错呢。” “所以需要一只吗？四十公分左右的玩偶哦，武能充当保镖，文已通晓古今中外童话故事，家政全能，兼职游戏玩伴，买一只回去解决多重问题，不觉得很划算吗？”辻子一溜串的话语几乎没有停顿，简直跟背着台词一样，似乎又怕面前的人不信，她接着又道：“放心，绝不会有任何质量问题……” 十束很想说这已经无关乎质量问题了，而是这样的玩偶真得存在吗？只是没等他出口询问，另一道声音比他更快一步打断了辻子那近乎狂热的推荐。 “是吗？三天前你也这么说过呢。”伴随着脚步声落地，一个男人赫然站到了他们边上。 明明是个男人，却是个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人，白净而又显得美貌的脸上挂着笑，却带着几分冷意，光是看着便令人如坠冰窖。更遑论这人背后还背着把长刀，一看就颇有几分危险人物的感觉。 辻子一看到这男人，原先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僵了一下。 “还记得我吗？商人小姐。”那男人歪着头，露出一抹颇为璀璨的笑。 啊！如果不是对方满身杀气，辻子或许还会感叹一下他的容貌，紫色的长卷发让他看起来美丽而又高贵，即便他已经快奔三了。 三天前将美容商品卖给这男人的时候，辻子就有预感会面临这种情况——当初讲解商品她有特意说明副作用以及注意事项，如果小心使用并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譬如说毁容几天或是长痘痘之类的。但当时男人的样子就让辻子觉得，他大概没仔细听进去吧，或许真得会毁容几天吧，或许好几天都要顶着满脸的痘痘吧，或许…… 但辻子还是将商品出售给他了，或许是出于侥幸，又或许是心底那小恶魔的尾巴在摇曳，只是她没料到这男人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料到这男人生气到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地步。 果然美丽的东西都是带刺的。 辻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男人挥刀过来的瞬间，一把抽出地上的黑布甩了过去。长方形的黑布被强行抖开，在半空中仿若保护网一样挡在她和十束面前。 或许是太过突然了，男人怔了下，长刀也在一顿之后才劈开那块黑布。 黑布劈开的瞬间，辻子已经将散落的商品全部塞进了她的四次元口袋中。她又抓起一边的十束，嘴上说了声“真是抱歉呢”，然后带着他一同逃了。 但与其说逃，在男人看来，面前的两人根本如同消失，就跟变魔术似的。 “这是……瞬间移动？” 等再次站到地面，十束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身处一条无人的小巷中。因为对这附近的街道非常熟悉，十束很快就辨别出这是一条距离刚才的街道口非常近的一条小巷。 但即便非常近，也绝不是一两秒钟就能过来的距离。 “是啊，是叫瞬间移动的能力呢。”辻子毫不避讳地说道，然后拉下兜帽，露出底下那张有别于东方更偏向于西方的脸庞。尽管如此，精致而又深邃的五官依旧带着几分柔和，令人感觉非常舒服。或许也是因为这份舒服，十束多看了她一眼，然后发现那几分柔和源于那双眼睛，即便她脸上没笑，天蓝色的眸子似乎也总是蕴含着几丝笑意，真挚不带丝毫虚假。 十束愣了下，几秒后才将注意力扯回到“瞬间移动”这能力上。 “你是strain？”十束问她。 辻子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但下一秒她笑道，“或许你能用我能理解的话再问我一遍。” “天生具有特殊能力的人，因为无需通过王权者就能使用力量，也将其称为权外者。”回答辻子的并非十束，而是之前那男人。辻子偏头，就看到他站在巷子口，修长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条淡淡的影子，他又用仿佛劝诫的口吻提醒道：“如果你不知道这些的话，恐怕会遇到非常麻烦的事情哦。” 或许如此吧！但在辻子此刻看来，再没有比遇到不讲理的客人更糟糕的事了。 “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哦，美丽的商人小姐想和我谈什么？” “那个魔女的美容……”辻子还没说完，对面的男人就冲她挥了一刀。他站得有些远，并未靠近的刀所带出的剑气划过耳侧，毫不留情地削下她一小撮头发。 “我现在不是很想听到那个名字呢。”淡金色的发丝缓缓落地，那男人看了眼，低吟道：“春日之樱，刹那芳华，满地残景。” 辻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有种自己再不逃走或是反击的话就会遭到地上那几缕发丝一样的下场。 “看来是说不通了。”她叹了口气，回头却冲十束笑了下，“所以抱歉啊，把你牵连进来了。” “这倒无所谓，但我能问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十束勉强还算淡定，不过比起辻子的回答，辻子的手臂更快一步挽住他的臂膀。腋下传来的温度令十束愣了下，下一秒，就像被强拉强拽一样，几个起落，他被身边的人强行带上了半空。 或许是距离地面太远，那男人总算没有追上来。 但十束却觉得他的处境比那男人还要微妙。 目前他们正身处二三十米的高空，脚下虽然像是踩着什么的样子，但他还是很紧张。 “面积五十厘米的立方体，千万不要把脚伸到外面，会掉下去的哦。”辻子提醒道，见身边的十束稍稍放松了点，她才松开了他的臂膀。 “刚才那个人……” “是之前的一个客人，买了样比较特殊的商品，我想他可能用得时候出了点岔子，所以来找我算账的。” 十束很想问她究竟卖了什么给别人，但联想到之前听到的那几个字，大概不是什么很正常的东西吧。 “对了，还没问少年你的名字呢？”辻子笑着问道。 “十束，十束多多良。” 听到这个名字，辻子挑了挑眉，接着才向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辻夕子，是个游走各地的商贩哦。” 第2章 赤色火焰（02） 辻子是个商贩，准确来说是个拥有穿越次元能力的商贩。目前，正为找寻那些传说中拥有变态级别力量的物品展开一次漫漫之旅。 这次的世界是她此次旅途的第三站，之前两个次元很可惜都是极其普通的世界，在成功出售两颗时光糖以及仅有的一张美肌温泉后，带着一笔不能在其他次元使用的货币离开了。 对辻子来说，再没有比这个更惨痛的教训了。 交换物品都比那一堆纸币实在了。 简而言之，在那之后辻子决定先观察再决定是否逗留。 庆幸的是这次的世界终于不再普通。 尽管只是都市传说，但辻子还是从街头的不良口中听闻了一些事。 传言镇目町有一位身怀魔神之力的赤王，他统率着名为“吠舞罗”的组织，只要加入“吠舞罗”就能够得到力量。 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的情报了。然后等辻子看到了那个漂亮男人，以及十束多多良的时候，辻子知道，自己估计会在这个世界停留相对较长的时间吧。 辻子一早就想去吠舞罗了，虽说是个酒吧，但没有契机的拜访并不符合她的一贯风格，即便是推销产品都显得太过刻意。 所以当十束多多良邀请她去酒吧避难，辻子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且作为谢礼，她将之前十束选中的【拥有灵魂的玩偶】送给了吠舞罗的小公主，不仅借此成功打入内部，还收到了安娜的好人卡一张。 当安娜拿着选中的小红猪跑进吧台边上的门，辻子就坐在吧台边上目送她蹬上楼梯。 “……所以说，你们离开的时候还遇到了蓝衣服的人？”草薙出云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再度确认道。 对草薙来说，目前情况或许有些特殊，面前这位自称辻夕子的少女是个strain，还是个一点自觉都没有strain。蓝衣服……哦不，准确来说是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如果被他们察觉到她的存在，一定会采取措施逮捕这个公然在街道口使用异能并造成一定混乱的strain。 吠舞罗是能保护她，但也只是一时的，一旦脱离吠舞罗的地盘，蓝衣服的人或许秒秒钟就会找上她。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或许需要去一趟r4，草薙顿觉心累地看了眼十束多多良。 真会给他找事啊！ 十束冲草薙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蓝衣服的来得那么快，不过他们应该没注意到我。” “你们是从空中回来的吧，他们当时肯定后悔没在一开始调几架直升机过来。” “别这么说嘛，草薙哥。”十束侧眸瞧了眼始终沉默不语的辻子，接着又问道，“对了，还有那个紫头发的人，草薙哥知道吗？” “我不是百科全书，不过我大概有点方向，等我确定了再说吧。” 等草薙说完了，辻子觉得他们的讨论大概暂时结束了，便笑着将积累到现在的问题问了出来，比如蓝衣服、比如权外者、比如赋予王权者及权外者力量的奇迹的石盘。 辻子关注的重点自然在石盘上，然后她得知了石盘的全称——德累斯顿石盘，以及石盘目前的保护也是所有者，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 这个世界有七位王权者，被德累斯顿石盘赋予王的力量。他们统领着各自的异能集团，明里暗里对一般社会造成一定影响，而其中最强大最具有影响力的就是黄金之王，说黄金之王代表日本这个国家本身，一点都不为过。 说到他们吠舞罗的王的时候，草薙意外顿了下。 辻子抬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原以为他是觉得不妥当，所以不想透露，但眼前这位和她所见过的某个人很像的青年只是回头看了眼楼梯。 辻子侧耳听了听，里面果然传来脚步声，“噔~噔~”有点沉闷，走下来的人似乎连挪动步子都懒。 “看来安娜把我们的王叫下来了呢。”草薙笑着说道。 辻子挑了挑眉，心想下来的就是传闻中的“赤之王”了。 她忽感兴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楼梯口的门。 出来的是一个红发的男子，也不知是不是没睡醒，脸上的表情慵懒得如同夜游的野猫，无精打采地随时都能趴到角落睡去。辻子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红色的光从她眼中一闪而逝。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垂下揉着头发的手，红色的脑袋缓缓抬起，最终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眸，此刻却因她的窥视露出些许不满。 辻子却仿佛没有感受到，经过极短的思考，忽得冲他挥了挥手：“哟，少年，我觉得你需要一些东西来提升一下自己的时髦值。” 一瞬间，逐渐安静下来的酒吧阒然一片。 所有人都望着辻子，对她能冲他们的王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感到几分佩服。 就他们了解，他们的王并不会令人产生他很平易近人的错觉，事实上很多人看到周防，都会觉得这男人像野兽，就是静静地站着都充满了侵略性，仿佛狮子霸占着自己的领地，不容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周防尊沉吟了片刻，金色的眸子带着几分疑惑几分不耐地看向站在吧台内的草薙出云，无声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没等草薙开口，紧跟着周防下来的安娜却径直走到了辻子和十束面前。 安娜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怎么好，不管是动作亦或是脸上的表情都有几分僵硬。 辻子垂眸看着她，低声问道：“名字取好了？” 安娜静静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想起几分钟前，那只大手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用力捏了捏她怀中小猪的脑袋，安娜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力道，小猪的脑袋至今完好无损地搁在身子上，也的确不容易的。 “叫猪棉花。” 半响，安娜平静地说道。 十束像是料到这种情况，笑了笑：“品味还是这么高端呢。” 吧台内的草薙正好听见，顺口问道：“明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找尊取名字呢？” “猪、猪棉花不是食物。”安娜有些僵硬地回道。 “马刺身也不是食物啊。”草薙接道。 “……” 安娜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怀中的小红猪——猪棉花终于还是沉默了下来。 辻子左看看右看看，有些不明所以，在她看来这名字不是很不错么？总比原先她随口叫的小红或红子强多了。 不过商品一旦出售，叫什么就跟她没多大关系了。 但辻子还是揉了揉猪棉花的脑袋，笑着夸赞了一句：“恭喜你有个好名字。” 猪棉花：“……” 十束去做饭的时候，辻子再一次将目标锁定到了周防尊——这个吠舞罗的王身上。他身上蕴藏的能力非常强大，这就是王和氏族的区别吧。 周防就坐在吧台另一边，辻子坐过去时，正好从草薙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她想：大概是在向他们的王解释她的存在吧。 辻子倒也不介意，坐在他边上的高脚椅上，拄着下巴看向周防尊。等对方察觉到她的存在看过来，辻子才弯着眉眼，笑着问道：“少年，真得不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吗？” “啊？”低沉地发出沉闷的疑问。 辻子眨眨眼睛，自动将他那单音节的发声转换成问句，自顾自地回道：“比如戒指？再比如耳扣什么的？如果是少年你的话，或许会比较适合重金属的款式，我这里有很多哦。” 周防尊拧着眉，对辻子的提议根本不做任何考虑，但少女的存在又太过强烈，令他根本无法无视她的存在。显得有些困扰的周防就看着辻子，辻子却也不为所动，用含着柔柔笑意的眸子回望他。 简直跟深情对视一样。 站在吧台内的草薙抽了下嘴角，很想出声滋扰一下两人，但因为难得看到他们的王如此坦率地露出困扰的神情，他决定再观察一下。 最先受不了的还是周防，咂了下嘴后，偏头看向另一边。不过对于辻子的目光还是有所在意，所以显得焦躁地伸手揉着头发。 见对方背对自己，辻子眨了眨眼睛，心想是不是自己的推销还不够有力度，或许……她可以说得更明白一点？ 这么想着，辻子拄着下巴，压低了声音幽幽地唤道：“少年……” 辻子的声音很清亮，说话时总给人一种干净地不含一丝杂质的感觉，但那是正常状态。偶尔她也会恶作剧般地转换下说话的语气，譬如刚才起头的那一声，简直如同海妖的呢喃，低沉婉转地似要将人引入深渊。 然而辻子并没能将想说的话说完，在她将要说下去的时候，撇过头的周防闷闷地打断了她。 “周防尊。” 辻子愣了两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介绍自己。 难得天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几分趣味，她微微勾着嘴角，像是观察着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看着周防的侧脸。 也不知是否她的打量太过明目张胆，被看的人终于受不了扭头看过来。 一对上周防的目光，辻子又是一笑：“辻夕子，我的名字。不过在此之前，我想我还是先介绍一下我的商品……” 第3章 赤色火焰（03） 辻子介绍的商品是能力制御用具，预防能力者滥用能力，能让异能变得安定。 当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但不明真相的草薙并没将辻子那顺溜地跟背剧本一样的推荐语当回事，反而注意力全落在为什么她会知道他们的王能力容易暴走，明明是个连“王”都不知道的人。 不过既然周防并没说什么，草薙想着大概和她的能力有关吧。也并没有说石盘所赋予的能力一定是单一的，便也将这方面的疑惑压了下去。 但草薙还是看了眼辻子，只是此刻辻子根本没看他，天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周防的身影，她正以最诚挚的热情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原来那些机关里有抑制用具啊，没关系……” 即便听闻这世界也有抑制装置，辻子也没有沮丧，只要周防身上还没佩戴上那些东西，她就还有机会（商机）。 “你稍等一下，我找找看，我这里的能力抑制装置一定比他们的还多样化。”辻子还穿着那身斗篷，借着那斗篷的遮掩她毫无压力地从四次元口袋中摸出了不少东西——戒指、耳扣、项链、面具、墨镜……甚至连泳帽都有。 话说那种东西究竟是怎么样才能抑制能力啊。 隔着三张桌子的距离，八田美咲都忍不住吐糟着。不过比起这个，还有个更大的疑惑困扰着他。 “你究竟从哪里摸出来这么多东西的啊？” 就跟方才那几只玩偶一样。就算假设她斗篷下放着一个大袋子，也绝无可能放入那么多东西的，更遑论垂下的斗篷根本看不出任何凸起的地方。 “你想知道？”辻子偏头望着八田。 被辻子那双含笑的眸子望着，八田很没出息地脸红了。 尽管很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女孩子羞涩症的确又发作了。 他先是退了两步，而后觉得这样还不够似的，又将已经瘦成帅哥的镰本力夫拽到身前，直到他的视线触不到辻子，他才打了下镰本力夫的后背。 被提醒的镰本力夫挠了挠脸颊，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老实说道：“八田哥说他很想知道。” “哦~”微微上挑的语气含着笑，带着几分神秘的味道，令人忍不住就想要听她说下去。 就在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自禁地追随起辻子，少女却在此时欠揍般地笑了笑，用短促的语气回道：“商业机密哦。” 如同面前放着个美味的蛋糕，却在准备切开品尝时被告知只是给你们看看而已，然后一下将蛋糕盒子盖上了。 为此所有人都深深无力着，却对面前调笑着的人无可奈何。 “呵！”一声低笑忽得从周防口中溢出，很轻很低，除了坐在他边上的辻子以及吧台内的草薙，怕是就没人注意到了吧。 辻子被这声笑掳去了注意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周防。面前的男人并无特别的表情变化，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小得都能直接忽视，但的确能看出心情不错。 辻子得出这个结论后，手指勾起一边的戒指，乘热打铁：“呐，这个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周防拄着下巴，盯着递到眼前的戒指，沉默不语。 周防没有动静，辻子就保持着递戒指的动作，只不过眼神多了一分不明和期待。 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实在有些糟糕，以至于十束端着蛋包饭出来的时候，一看到眼前静止的画面，就开玩笑道：“哎呀，king这是被求婚了吗？” 也不知是谁先“噗——”一声喷了口水，之后众人就闹开了。 安娜站在边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辻子：“求婚。” 辻子没说话，倒是吧台内的草薙扶着额头叹道：“根本不能想象尊被求婚的画面好吗？就算反过来，那也只会更糟糕。” 十束走上前，将手中的蛋包饭放到辻子面前，笑着接道：“草薙哥这么说的话，有种king注孤生的感觉呢。” 草薙抬眸看了他一眼，隔着墨镜都能看到那双眸中透露出来的神情—— 难道不是吗？ 像是这么说着。十束笑了笑，转头就听到周防用低沉地嗓音说道：“吵死了。” 周防拧着眉的样子显得有些烦躁，辻子看着他却觉得面前这人只是装出一副很烦的样子，实际上心情八成还不错，证据就是十束多多良那不在意的笑容。 不过因为周防似乎对她的商品真得不感兴趣，辻子倒也没勉强，她向来奉行的行商原则中可没有强买强卖。 正好十束招呼她吃饭了，辻子将东西随意收拾了一下，坐到吧台前开始吃她的晚饭，但因为蛋包饭的量对她来说太多了，最后只能无奈地分了一半给安娜。 在其他人看来，辻子目前的情况有些糟糕。 作为一名strain，不仅没有任何权外者的概念不说，还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用了异能。或许她很厉害，但恐怕很难应付那些蓝衣服，甚至还有个紫发美女……哦，美男在找她麻烦。 前有饿狼后有猛虎，说得大概就是她的处境了。 十束多多良早就表过态，让辻子暂时留在吠舞罗。 草薙意外地没有出声反对。大概在他看来，吠舞罗在周防的带领下，已经成功从黑社会转型成了收容所，小猫小狗不用说，大件的从人到马也有过，也因此就算哪天他们把隔壁的王领回来，草薙都不会惊讶了。 安娜说，夕子可以和我睡一间。 对此辻子非常高兴，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安娜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能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睡一间房实在太荣幸了，直接导致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奇怪起来。 当晚，辻子就在吠舞罗住了下来。 安娜去洗澡的时候，辻子就待在安娜的房里，猪棉花则留在房里陪她。 或许是第一天跟安娜相处，即便都是乖孩子，但猪棉花还是显得有些局促，此刻单独和辻子处在一块，它似乎才稍微自在一点。 不过辻子并没有太过理会坐在身边的小红猪，径直从四次元口袋中拿出一张地图。 是这个区域的地形图，在来这里并且确定这地方可能有她想要的东西之后，辻子就购入了这张地图。 “对了，他们刚刚说黄金之王在哪里来着？”第二次提到王权者和权外者的时候，辻子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黄金之王和德累斯顿石盘上，以至于都忘了这位王权者所在的位置。 索性身边的小红猪就被安娜抱着坐在边上，倒是免去她再去问一遍的麻烦。 “是七釜户的御柱塔，石盘就在御柱塔顶楼。”猪棉花挤进辻子的臂弯中，蓬松又有弹性的棉絮所构成的内里令它的身子柔软无比。等它坐到了辻子的腿上，接着跟着她看起了地图，“是这里。” 看着那只红色小短手指着的地方，辻子的确看到了七釜户的字样，以及树立在中间极其明显的如同塔楼般的建筑物。 “要做得所有布偶里面，估计就你最聪明了。”辻子夸赞地摸了摸猪棉花的脑袋，手掌下的脑袋毛绒而又柔软，辻子突然想起当初园生要将这些布偶给她的时候说的话—— 只要辻子将他们交给可以托付的人，我也会很高兴的。 那个温柔的少年如此说着，辻子原本并不打算当回事，但果然还是受到影响了呢。 打住回忆，辻子再度将目光落在地图上。 早在草薙和十束提到德累斯顿石盘，辻子就知道她找到这次的目标了。 从她开始这次旅行，她目的就从未改变过，寻找拥有强大而又神奇力量的物品或道具，显然德累斯顿石盘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房间里静悄悄的，白炽灯的灯光明亮地将床上的人的外形完全勾勒出来。 辻子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那是一抹和本人轮廓并无不同的黑影。然而就在这一刻，影子的肩膀处忽得冒出一团，那一团慢慢舒展开来，逐渐化作一只苍鹰的形态。那原本该是一只有着黑褐色羽毛的苍鹰，然而存在于影子中的它此刻浑身被黑色包裹着，除了体态几乎看不到任何一只鹰该有的面貌。 辻子看着安静地待在她肩上的苍鹰，嘴角泛着笑，低声下令：“麻烦你跑一趟了，去看看御柱塔以及存放在御柱塔里的德累斯顿石盘。” 接到命令，影子中的苍鹰猛地展开双翼，明明是展翅翱翔的动作，但半空中或者说房间内都没有它的身影，唯有地上一抹滑翔的影子穿过门缝，往外而去。 鹰之式神，姑且这么叫它吧。 简而言之就是式神中的一种，这是辻子很久之前就学会的术，式神所见皆会成为她所见，在她看来是一名绝好的侦查兵。 第4章 赤色火焰（04） 式神被放出去没多久，房门就被打开了，安娜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睡衣走了进来。 “洗完了吗？”辻子笑着问道，偏头却见安娜头顶着条毛巾，毛巾下的头发还有点湿。“怎么没把头发吹干呢？” 说着辻子已经接过她头顶的毛巾，自然地替她擦起了头发。 辻子的动作非常流畅，就连力度都恰到好处。 安娜被辻子圈着一动不动，乖巧地跟只小绵羊似的，半响她才仰起头看向辻子：“夕子经常帮人擦头发吗？” “算是吧。”辻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 安娜依旧仰着头，红色的眸子平静而又专注地望着辻子。 这样过了两秒，辻子有些看不过眼地敲了下她的脑袋，“我说你这样累不累啊。” 仰着头的姿势当然不妨碍她擦头发，但光看都知道时间长了脖子肯定酸，更何况还要加上她擦头发的力道，可想而知待会恐怕就连低头都觉得有点疼吧。 安娜如辻子所愿垂下了脑袋，但仿佛带着好奇的眸子还是时不时偷偷看过来，简直可爱得犯规。 跟做贼似的又看了几眼，安娜才从辻子手中拿过毛巾，低声说道：“夕子可以去洗澡了，尊说他待会儿再洗。” “自己擦没问题吗？”尽管站了起来，辻子还是免不了多问了句。 安静的女孩点了点头，默默站在一边擦起了头发。 辻子看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从她手中拿过毛巾，甩给了跪坐在床上的猪棉花，“让它帮你擦吧。” 总是要开始培养感情的。 所以在看到猪棉花帮安娜擦头发后，辻子才拿起换洗的衣服走了出去。 脱了黑色斗篷的辻子身上只穿着套方便行动的黑色短装，这是她一贯的出行装备，尤其前几天没找到住得地方，尽管酒店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果然还是太麻烦了所以都在树上解决了。 不过因为有便捷树屋的神奇道具，倒是免去她以天为被以树枝为床没水洗澡的尴尬情况了。 只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对这里的人说了。 辻子进了更衣室，才发现更衣室进淋浴间的门并没有关严实，能听到里头“哗啦啦”的流水声，而掀开的那条缝隙还有热气不断往外冒着。 想也知道是谁在里面了。 辻子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待会儿再洗吗？难道是她理解错误，亦或是安娜问得时间不对？ 辻子没再往前走，但也没有离开，歪着脑袋望着淋浴间的门。直到里面没了声音，辻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又习惯性地等在了更衣室里。 淋浴间的门开了，雾气缭绕中，里面的人□□地走了出来。 或许是都撞上了，辻子索性就没动，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望着出来的周防。 察觉到更衣室里有人，周防尊迅速抬头就看到正毫不避讳地打量着自己的辻子。少女歪着头，天蓝色的眸子即便在朦胧的热气中依旧明亮清晰，含着耐人寻味的笑，就像在对他的身体进行着评价一般。即便是对自己的身材很有自信，他还是带着几分不悦微微拧起了眉。 “你……”周防刚开口，辻子“嗯”了一声，微微上挑的语气似乎是在回应他，然而他压根没把话说完。这让周防有些丧气地揉了揉*的头发，发梢的水顺着脸颊流淌下去，滴落在肌肤上泛起一丝微凉。 他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而对面站着正明目张胆观望他的少女。周防很想让人转过身去，但最后他嫌麻烦似地并没开口，而是大步上前打算拿衣服，不过比起他伸出去的手，一条干净的浴巾更快地递到了他眼前。 周防愣了下，停顿了几秒才接过浴巾，但他并没有往自己身上围，反而手一扬，让宽大的浴巾整个盖在辻子头上。 “没人告诉你，不要直愣愣地盯着一个男人看吗？” “说错了，是男人的裸|体看吧。”辻子主动纠正了周防的话，抬手正准备扯下头上挡住视线的浴巾，不料一只大手比她更快，压着浴巾不让她动。 “敢拿下来，袭击你哦。”周防显得粗暴地警告道。 “哦呀，好可怕啊。”辻子显然没当回事，笑嘻嘻地又提醒道，“我想说的是，就算你压着浴巾，视线下方还是能看……”话没说完，眼睛上传来的压力立马让辻子改口道：“唉？你别压着眼睛啊，很痛耶，你知不知道我的眼睛可值钱了，别人出一座城给我我都没卖耶……” 周防顿了下，眉宇间不觉隆起了一座小山。 辻子没察觉到周防的怪异，但眼睛上的压力的确稍微减小了点。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难不成眼前的人打算一只手穿衣服？ 虽然不知道周防怎么想的，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辻子终于还是选择投降了。 “好啦好啦，我闭上眼睛总行了吧。”辻子当真闭上了眼睛，但嘴巴没闭上。 周防一边穿衣服，耳边就听到少女的嘀咕，尽管话很多显得很吵，但不可否认她的声音真得很好听。或许因为这一点，周防意外将她的话全部听了进去，听着听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就在不久前，十束打扫酒吧的时候，在吧椅下捡到了一枚戒指。 是一枚看起来很有质感又带着点奇怪花纹的银戒，不管是十束还是周防都记得这枚戒指是谁的。 十束说：就拜托king把这枚戒指还给夕子哦，记得不要忘记。 尽管觉得麻烦，但周防还是接过了那枚戒指，然后塞进了口袋。 啊，差点又忘了。 周防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弯腰从收纳篮里拎出自己的裤子，伸手进口袋去拿那枚戒指。 戒指不宽不窄，贴在口袋内侧，周防用食指勾起戒指带出口袋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戒指套了进去，大小完全吻合。看着食指上的银戒，周防又一次拧起了眉，他伸手去摘戒指，但奇怪的是戒指像是卡死一样，死活拽不下来。 “这个……”周防转向辻子，没想到对面的少女竟然还盖着浴巾，一动不动地原地站着。 没料到这人也会这么听话，周防刚还有些烦躁的心情莫名好转了点，他抬手除去她头上的浴巾。几乎下一刻，少女睁开眼睛看过来，她双眸氤氲，里面却仿佛盛着光，美好而又沉静。 但太过安静就不是辻子了，所以转瞬间她脸上又挂起了笑，友善得令人倍感亲切的笑。 周防看着她，忽然伸手盖住了她的脑袋。 “唉？又怎么了？”辻子动了动脖子，但很可惜，周防的大手整个控制着她的头顶，令她有种再乱动脖子就会被拧下来的错觉。 听到辻子的问话，周防神色有些复杂，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个举动。而唯一的解释，或许是面前的人笑起来和十束有些像，忍不住就把她当自己人了。 “十束在楼下捡到了你的戒指，让我还给你……”周防懒懒地解释道，视线落在食指上的戒指，大概觉得解释戒指为什么到自己手上太过麻烦了，他“嗯”了一声，最后直接总结道：“戒指在这里，但拿不下来了。” 头上的手终于垂了下来，辻子平视着眼前那只修长好看的大手，一眼看到了食指上的那枚银戒。 “嗯，挺适合的啊。”辻子赞道，但想到周防的话，她微微歪了脑袋，“不过怎么会拿不下来呢？你试试看力量受限了没。” 周防抿着嘴，欲言又止。 戒指能否安定力量他是知道的，也能感受到。诚如辻子说得那般，原先一直游走在暴走边缘的力量此刻异常安定，就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感觉并非太过糟糕。 但周防却觉得这东西很不好，至少肯定不是她说得那样仅仅只是抑制装置。 周防稍微用了点力量，但手上并没有火焰冒出，反而有丝丝电流从戒指中流窜而出。 辻子碰了他一下，指尖麻麻的感觉令她蹙起了眉。 “这是什么？哔哩哔哩的……” 说到这里，辻子一下子意识到这戒指是什么东西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僵硬起来。 周防抬了抬眸，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不是能力抑制装置。” 辻子扯扯嘴角，尴尬地笑道：“准确说是抑制能力用的，但带点惩罚效果就是了……大概是拿得时候……嗯，不小心拿错了。” “取不下来？”周防又问。 “取得下来的吧，容我……” 没等辻子说完，周防收敛了力量，再次将手按到了辻子头上。 “无所谓，如果我想的话，这种东西马上就会消失。”落下这话的周防直接越过辻子往外走去，刚到门边，他又停了下来，回头问道：“这东西多少钱？” “不，不用了。”辻子觉得自己再奸商也肯定收不下这个钱啊。 第5章 赤色火焰（05） 第二天早上，辻子放出去的式神就回来了。 苍鹰以绝对的速度掠过地面，最终悄无声息地和辻子的影子融合在一块。 十束站在边上，正问她今天准备干什么。辻子吃着早饭，想了想说道：“我想到处逛逛，就拜托十束少年当我的地陪喽。” 十束对此挺乐意的，又问了抱着猪棉花的安娜。 安娜正盯着辻子底下的地面，默不作声。十束又问了一遍，她才抬起头来，表示自己也想一起去。 三人一起出门的时候还挺早的，但太阳依旧大得吓死人，辻子撑着伞和安娜一起跟在十束后面。 辻子想去的地方是七釜户，尽管昨晚苍鹰去过一次，但对辻子来说那是不够的，她需要更准确的方向和路线。 十束对于这个提议不疑有他，三人的第一站便决定是七釜户了。 作为这个国家的中枢，七釜户的建筑物排列得相当规整，还有以精确的平衡性规划整齐的绿化带。而穿过这些巨大的建筑群，赫然是一大片广阔的空间，以及伫立在中间、仿佛巨大城楼般的高塔似的建筑物。 辻子已经透过苍鹰的眼睛见过御柱塔了，但那是晚上，白天的御柱塔在蓝天的映衬下犹如另一方天空。 昨晚苍鹰的影子就顺着御柱塔的外墙笔直朝上，一直到高塔的顶端才看到存放有德累斯顿石盘的大厅。 那是个天花板很高，相当宽敞的地方，地面镶着一整面玻璃，在透明的地板下，能够看到巨大的板状岩石。在凹凸不平的岩石表面，有着用类似卢恩文字镌刻而成的奇妙花纹，即便辻子并未亲眼见过，也猜到这就是十束口中的德累斯顿石盘。 据闻平日里黄金之王都会镇守着石盘，但昨晚上苍鹰在外面盯梢了一晚上，都未曾在里面见到人，但这并不代表里面就没有监控器或是隐藏在角落的氏族成员了。 不过到了早上，房间深处有着华丽花纹的隔扇就被拉开了，一个老头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老头一进来，停顿了几秒后，竟然毫无预警地看向窗外。辻子不知道这位被称为黄金之王的老头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式神，但苍鹰的影子的确在看到他后就迅速往下掠去。 在那之后，苍鹰并未多做停留就回来了。 因为苍鹰并未入内观察，辻子其实很想进去看看的，但非相关人员不能入内的规定摆在那里。没办法，只能拉着十束和安娜绕着御柱塔转了两圈，这才转战其他地方。 辻子的主要目的搞定了，剩下的也就随意了。 三人在七釜户解决了午餐，等回到镇目町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了。 即便八月炎热，但下午的镇目町依旧热闹非凡，尤其过几天似乎就到夏日祭了，整个街道上都弥漫着祭典的气息。好几家店面的橱窗上还贴着宣传海报，是有关十五日的烟火大会的。 “五天后啊，到时大家一起去祭典玩吧，安娜？”十束征询着安娜的意见。 安静的女孩还看着那张宣传海报，上面是绽放的绚烂烟火。大概是想到那时候的画面，安娜的小脸整个舒展开来，红色的眸子也越发明亮。 她笑着，然后用力点了点头，但很快她又转头看向辻子。辻子也正看着宣传海报，但那双含着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兴奋或是情感。 安娜忽得动了动被牵着的右手，等辻子注意到看过来，她才问道：“夕子也会一起去吧。” “夏日祭吗？当然。”辻子答应道，但其实她对夏日祭并没特别的印象，“不过听说很多人摆摊是不是？” 看到十束笑着点头，辻子觉得她也可以在那天摆上一个摊位，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也说不定。 正说着前方忽得传来一阵喧嚣，嘈杂的声音飘来，隐约夹杂着不管是十束或是安娜都很熟悉的声音。 “是美咲。”安娜说道。 十束也意识到是八田了，尽管对这位吠舞罗的突击队长抱以绝对的信心，但免不了还是有些担心。 三人赶过去的时候，就见八田已经和身穿蓝色制服的人开打了，八田显得相当激动，完全没有收敛力量的打算。不过十束却有些理解他，此刻跟八田交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八田的好友，曾经吠舞罗的一员——伏见猿比古，因为一些原因最终离开了吠舞罗。没人知道其中原因，就连八田也是。两人作为好友，八田却和他们一样，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才知道伏见加入了r4。大概也正因此，才会觉得被背叛了，才会更无法原谅吧。 “八田。”十束出声叫住了八田。 被叫的人回头看见十束，哼了声，尽管不情愿，但还是滑着滑板返了回来。 “十束哥，安娜……”八田视线扫过去，顺溜的招呼声最终停在辻子这里，甚至于连脚下的滑板也一块停了。 对于他如此反常到正常的举动，十束仅仅笑了笑，反而是不远处的伏见不爽地砸了咂嘴，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辻子早在昨天就听闻了八田的毛病，虽然一度考虑是不是推销他个商品用用，然而少年太过敏感，每次她一靠近他人就逃得远远的，最后辻子也只好放弃了。 因为感觉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辻子蹲下|身子和安娜说悄悄话，大抵是有关那蓝衣服和八田的。不过才知晓了个名字，似乎被盯住的感觉令辻子忽得抬起了头，顺着那一抹视线转过头去，然后就对上了伏见的目光。 一对上视线，伏见一反往日的散漫，微微蹙起了眉。 “啧~”他砸了咂嘴，一手扶着剑，别扭地将头撇到一边。 倒是辻子在看到他的动作后，记忆突然上线，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的神色。 “是你！”辻子站起身来，也不顾惊讶的十束和八田，快步上前，一直站到伏见面前，才笑着问道：“少年，上次的游戏玩通关了吗？” 伏见一脸嫌烦地扫了眼辻子，隔着镜片仿佛都能看到他眼中的不耐烦。 “果然是你啊。”他的语气有些无奈。辻子歪着头看他，随即又听他低声嘀咕道：“偏偏又跟那边扯上关系……” 辻子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望着他。 此刻伏见的神情再明显不过，就差把“真麻烦”的字样刻在脸上了，但他终于还是转过头来面向辻子，低哑着嗓音说道：“既然都在那边了，就不要到处乱晃啊，知不知道我们在抓你啊。” “大概知道。”辻子愣愣地点了点头，毕竟草薙和十束最担心的莫过于她被蓝衣服抓走了，那样似乎会增加草薙的工作量。 听到这个回答，伏见的脸色更差了：“既然知道还……” “可你们抓不到我啊。”辻子说得相当自信，就连脸上的笑都明媚得仿佛头顶的太阳。 伏见望着这样的辻子，虽然很想问她到底哪来的自信，就凭能在天空走路还是那疑似瞬间移动的能力？仅仅只是这样的话r4也不是没有应付的方法。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撇开了目光，沉默地望着脚边的地面。 “啧~”半响，他拧着眉再度抬起头来，“那你就努力不要被我们抓到啊。” “安啦安啦，虽然我没什么特别擅长的，但逃跑的话就另当别论了。”辻子依旧笑得自信满满的。 话说这究竟哪里值得自豪了啊。 伏见撇了撇嘴，对于这句糟点满满的话意外地没有发表意见，他只是转过身准备离开，不过在转身之际他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看了辻子一眼但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那个游戏程序上有bug，玩不出很正常……”玩出了才见鬼了呢。 落下这话的伏见最后还看了眼八田，欲言又止的模样让辻子觉得他和八田之间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秘密。 后来她才从十束口中得知两人的关系，曾经的好友如今却成了一言不合就打架的敌人，怎么看都令人觉得惋惜。 “那一定很寂寞吧。”那时候辻子这么感叹着，但也仅此而已。 过去的，失去的，曾经拥有的，无法挽回的，都已经不能改变，人们能做的仅仅只是看着现在，眺望未来。即便辻子拥有穿越次元的能力，却从未想要打破壁垒去横跨时间，改变过去什么的简直跟否定过去的一切是一样的道理。 辻子珍惜着过去，所以她努力着去创造的只是现在及将来。 ………… 伏见一离开，八田就管不住嘴地哼了声：“搞什么啊，那只臭猴子。” “对了，夕子和伏见认识？”等辻子一回来，十束就好奇地问道。 “对哦，他叫伏见是吧？”辻子这才想起安娜跟她说得名字，联系之前戴着眼镜的少年，脸上瞬间绽放出笑来，“伏见少年是个好人呐，之前我刚买了个终端不会用，他正好路过就教我怎么用还顺便帮我稍微改装了一下系统，所以啊，为表谢意我就送了他一盒游戏，据说十年来都没人通关的游戏。” “是这样啊。”十束了然地笑了笑。 “……”八田一脸神奇地望着他们。 难道只有他觉得不对劲吗？雾草他们认识的是同一只猴子吗？ 第6章 赤色火焰（06） 三人回到吠舞罗的时候，周防已经起来了，无精打采地坐在吧台前似乎在缓和尚还残留的睡意。 倒是草薙看到他们进来，笑着问道：“你们回来啦，玩得怎么样？” 出声回答的只有十束，辻子和安娜都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辻子将伞收了起来，拉着安娜走到了吧台前。外面的天气还很热，即便吧内开了空调也依旧无法马上驱散身体残留的热气，辻子坐到吧椅上，就冲吧台内的草薙说道：“一杯加冰的威士忌，谢谢。” 草薙擦着杯子的手顿了下，问道：“等等，夕子你成年了？” “嗯？和成年有什么关系吗？”辻子歪着脑袋问道。 “没有成年的话可是不能喝酒的。”草薙笑着解释了一句。 在草薙看来，面前的少女最多不过十六十七的样子，和时下的jk差不多——至于这样的年纪为什么沦落到游走摆摊的地步，每个人总有不想提及的过去，暂且将这一点放到一边。所以当辻子说自己已经十九的时候，草薙还有些惊讶。 “已经十九了么？”草薙顿了顿，但很快他就笑道，“很可惜，在日本的话，到二十岁才能饮酒哦。” “唉？”辻子微张着嘴，有些讶异，但很快她又露出自信的笑，“放心，我的酒量可是很好的。” “不，问题并在于此……”草薙还想说什么，一边的周防不知何时转过头来，枕着手臂懒懒地说道，“给她柠檬水。” 这次轮到草薙惊讶了，垂眸瞥了眼周防，饶有兴味地看了他半响，这才转身取了杯子，倒了杯柠檬水递了过去。 辻子颇有几分怨念地盯着推到自己面前的柠檬水，对她来说，这跟白开水没什么区别。她忽得扭头看向周防，对方面前也摆着个杯子，但光是用嗅的辻子就知道他杯中之物是什么了。 不过没等辻子开口，一旁的安娜主动将自己的杯子推到了她面前。 “我的和夕子交换吧。”安娜轻声说道。 “我觉得从本质上来说，柠檬水和番茄汁并没什么不同。”至少辻子喝不出两者的区别，如果一定有的话，大概番茄汁比较粘稠一点吧。 “没有不同吗？”安娜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忽得垂下了脑袋。 看着这样的安娜，辻子觉得大概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摸了摸女孩的脑袋给予安慰，又为了表明自己对番茄汁并没有偏见，一口将玻璃杯中那红色的液体喝光了。 辻子的动作看起来一点都不斯文，跟牛饮似的，隐约还透着几分豪迈。但她放下杯子后，又舔了舔唇，似乎在回味番茄汁的味道，简单的一个动作终于令她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了。 周防枕着手臂看她，在看到她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红色，下意识地微微撑起上半身，抬手替她拭去。流畅的动作不见一丝杂念，直到拇指触碰到那份柔软，周防恍然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他手指僵了下，但并没有立即撤回，而是忠实地拭去那一点红，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大概是这一举动太过突然，又太过亲密，辻子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抬头就见面前的草薙似笑非笑地望着周防。她眨了眨眼睛，偏头看向身边的安娜，正好对上安娜闪闪发亮的眸子。 “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你了。” 面对辻子的问题，安娜用力摇了摇头。 不过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辻子略微做了点分析，觉得大概是独属于外冷内热型的少年才有的温柔吧。 没办法，这种类型的人都喜欢默默帮助别人默默保护别人，什么都不说，只用做的。尽管如此，却会是个相当可靠的人。 辻子在吠舞罗一直待到晚上，等安娜睡熟了，她才悄悄爬了起来。 摆在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辻子却在这时换上方便行动的黑色套装，回头正好对上猪棉花的目光。 “嘘！”辻子将食指抵在唇上，又轻声对猪棉花说道，“看好安娜，我去去就回。” 落下这话的辻子，转眼就从房中消失了。 她使用的是植入体内的爱丽丝石的力量，并且只要她想的话长距离的瞬间移动也不在话下，但那样太耗费体内的石头了。所以她只是移动到了吠舞罗的外面，而后取下腰间的四次元口袋，出口朝下倾倒了一番。 辻子原本打算使用任意门的，这道具太方便了，只要心里想着去哪里，门就会自动扭曲空间将两地连接到一块。不过因为四次元口袋倒不出什么东西，辻子才想起自己已经将任意门作为情报交易的代价转让出去了。 真可惜。她心里叹了声，最后还是老实巴交地踩着那立方体的结界去了御柱塔。 辻子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白天已经掌握了地形，没道理还要拖个一两天，当晚行动才是她的风格。 巧的是今晚没有月亮，漫天的星斗虽然看起来很是明亮，但在偶尔飘过的云朵的遮蔽下那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不少，倒是地上的终端发出的光异常璀璨，尤其是镇目町最高一点的红光，仿佛能冲破黑暗似的。 辻子到了七釜户的地界都能看到那点红光，据说是给天上那艘飞船传递信息的。辻子刚才也看到那艘飞船了，近距离看才发现那真是一艘豪华的天空游艇，真想把它也加入到她的商品行列啊。 不过这种事她也只是想想罢了，目前她的首要目的还是德累斯顿石盘。 借着夜幕的遮蔽，辻子没多久就站到了御柱塔外，更准确点说，是存放着石盘的大厅的窗外。 辻子看了眼悄无声息的大厅，没有犹豫，她就瞬间移动到了大厅里面，几乎同一时间，警报就响了起来。 辻子根本来不及多想她是如何触动警报装置的，就有几个带着兔子面具的人从黑暗的角落跳了出来，站在她对面。 看着对面穿着狩衣的几个人，辻子挑了挑眉，她早就猜到有人躲在暗处，倒是没想到跳出来的人会是这副打扮。 “你们这是cos阴阳师吗？” 兔子没有回答，抬手就做出攻击的姿势。手中的结印一旦完成，他们张开的掌心中汇聚的能力就猛然朝着辻子飞了过去。 辻子轻巧地避过了，扬手在虚空一划，默念一声“结！”，透明的立方体结界瞬间将那几只兔子关在了结界中。 大概是没料到会有这种能力，又或许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原先镇定的兔子有一瞬的慌乱。辻子却完全没心情理会他们，走到石盘正上方开始考虑要怎么破开玻璃带走石盘。 “贼人，休想动石盘一下。”那些兔子警告道。 “哦呀，都被关住了还啰嗦，知不知道我只要动动手指，你们就会彻底消失啊。”辻子毫不示弱地瞪了他们一眼，带着几分凶狠地威胁道。 不过话刚落下，辻子就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近房间。 那是和面前的几只兔子完全不在一个层次的力量，打比方的话就是周防和十束之间的力量差距，但因为隔了道隔扇，辻子看不到他的力量形态。 对辻子来说，看不到的话是不行的。 几乎就在她这一闪神的瞬间，周遭的景象瞬息万变，化作万象宇宙将她笼罩其中。 辻子看着周围的行星，愣了下，眨眼之间意识到有人靠近，她看过去，就见一名披着浴衣的老者站在自己面前。他估计是刚起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就赶过来了，难怪速度如此之快。 “你是谁？”眉眼威严的老者问道。 辻子扯着嘴角笑了下，“我啊，一个想借这块石盘用用的旅行者。” 一瞬间，足以将人压垮的威圧感袭向辻子，然后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周围的行星也跟着往她身上砸过来。 辻子根本没料到他会一言不合直接动手，身体硬生生挨了两下那种爆裂般的攻击，令她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她心里吐糟着这边的人真不讲理，紧接着开始思索怎么跑路了。 目前她的处境的确有些尴尬，起手失了先机，又处在别人的能力中心，怎么看都没太大胜算。就算用其他能力硬拼出去，夺下石盘的可能性也不太大。 算了，就当是探路吧。 辻子这么想着，在周身设了道结界，打算抵达黄金之王的攻击。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这次的攻击太过迅猛，直接破开结界将辻子打飞出去。 “哐当——”一声，背部砸破玻璃的疼痛令辻子拧紧了眉，玻璃刺破肌肤嵌在背上的刺痛更是令她双眼都有些潮红。不过此刻辻子可没空关心这个，身处半空中的她已经脱离黄金之王的能力，而尚站在大厅中的国常路大觉也已解除了方才的状态，或许是觉得她必死无疑了吧。 辻子忍着背上的疼痛，冲那位老者扮了个鬼脸，紧接着抽出绑着起爆符的苦无扔了过去。 随着爆炸声起，辻子立刻瞬间移动离开了这里。 第7章 赤色火焰（07）【简修】 会直接瞬移回吠舞罗是辻子没想到的。 尽管她心里想着要去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没想到竟然直接回到了吠舞罗的店里。 刚站到地面，背部的抽痛就令她脚步酿跄了下。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顺带一只椅子一起砸到地上。 “砰--”的一声吓了她一跳，想着大概吵到楼上的人了吧，辻子就有些郁闷地砸了咂嘴。 不过这种时候，比起担心吵醒别人，果然背上的玻璃渣子才是首要该考虑的事。 因为最后那一招威力太大，她撞在玻璃上的时候玻璃已经有了裂纹，她这一砸上去轻松将玻璃砸碎了不说，好些碎片都嵌在她背上，整得跟只刺猬似的，疼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辻子觉得自己这次探路有点儿背，明明同样是王，那个黄金之王也太厉害了，而且作为老人一点也不·和·蔼。 跳过这些不说，御柱塔的防御不说完美，也很难一举攻破，一群兔子以及一个不和蔼又严肃的老头……他们有起码双手加双脚都数不过来的战力，而她算上自己再算上自己也就一个人。 战力太过悬殊，下次动手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 辻子一边想怎么困住那老头，一边从四次元口袋中拿出一只小黑熊——和猪棉花一样，小黑熊同样出自园生要之手，但和猪棉花不同，这小家伙更害羞内敛，还胆小得跟只小白兔似的。 不过就因为是园生送她的，所以辻子更愿意亲近它。 将被她命名为“黑子”的小黑熊取出来，辻子让它帮她拔背上的玻璃碎片。但或许是太过胆小又本身身小体轻，黑子非常想帮助辻子却发现自己心有余力不足，抱着最底下的玻璃渣子半天愣是没□□。 背后不时传来哼哧哼哧的声音，辻子扶着额头都有些绝望了。 真没用！ 她吐糟了声，却没有出口呵责小黑熊。 不是不想，而是不想看到一只要哭不哭的玩偶。 这个时候，要是有个人在就好了。 辻子不免也会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尤其背后满是碎片渣子，自己不好伸手拔，唯一会动能够依靠的是只除了端茶送水真心没多大用处的玩偶。 不过大概也是疼得麻木了，辻子任由小家伙使力，自己则安静地望着地上的影子。 外头天刚翻起鱼肚白，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微光并不能照亮店里的角角落落，但能令人毫无障碍的视物。 耳朵忽然听到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噔~噔~”有点沉闷…… 这次估计是真没睡醒，毕竟某人一向要到下午才起来，这个时间点对他来说早得过分了。 辻子闻声抬头，果然看到正走出来的周防尊。刚睡醒的他头发垂落在额前，看起来比往日里更颓废了几分，大概除了蹙紧的眉，他全身上下恨不得刻上“我就是没精神”的字样了。 然而辻子却无视他显得刻板的表情，扬手和他打了声招呼。 “哟，周防少年，来得正好，帮我个忙呗。”辻子说得很轻巧，就跟帮忙递个杯子样的口吻，她指了指背后，说道，“帮我把背上的这些东西拔拔掉吧，小家伙好像使不出力来……” 辻子话没说完，小黑熊——黑子似乎受到了一万吨的伤害，挪了两步站到辻子身侧，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她。 玻璃珠制成的眼珠子明明不可能有什么情绪，然而辻子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委屈。 对，她就是受不了它这种眼神，才会对它特别素手无策。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辻子一把抓起小黑熊的脑袋，将它按在自己腿上。 “你受伤了？”周防低沉着嗓音问道。 但事实上不用问，那是一眼就不会错过的伤——或大或小的玻璃渣子或深或浅地扎在她背上。 看着就很疼的样子。但地上的少女只是仰着头，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又用仿佛那些玻璃根本不是扎在她身上的轻松口吻说道：“是啊，所以拜托你帮忙处理一下了。” 周防有些不悦地拧了拧眉，但最后还是默不吭声地绕到辻子身后。 为了方便处理伤口，周防剪开了辻子的短衫，如此能清楚看到她背上的伤势。嵌着玻璃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就是别处带着血迹的地方也看不出破口，周防抬手拭去其中一处血迹，还带着点温热，显然受伤没多久。 “我去拿急救箱。”周防直起身，但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拉住了。 辻子用力拽着他的裤子，有那么一瞬间，周防都怀疑他只要跨出去一步裤子就会有被拉下来的危险。 好在辻子松开了手，轻笑着说道：“不用了，裹块布直接拔吧。不要紧的，就算不处理也会好的。” 周防皱着眉半信半疑，但很快他就知道“什么叫不处理也会好的”的意思了。 当他将最后一块玻璃碎片□□，最初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被布条按着的伤口都没在流血，做过简单的擦拭后，整个背部几乎看不出任何受过伤的痕迹，光洁的宛如新生。 这样的自愈能力若说是超能力，也不是没可能，但集那么多能力于一身就显得不怎么真实了。 但不管面前的人是什么，周防毕竟不会多问，一如他不会过问她为什么大半夜出去一样——不是怕麻烦，只是单纯地不想做出一些过分刺探的事。 将最后一滴血从她背上抹去，周防丢了手中的白布，呼出口气：“好了。” 他一说完，辻子明显放松了身体，就连绷紧的背部肌肉都彻底舒展了开来。 “我就说了吧，很快就会好的。”她回头笑了下，尽管没有痛楚残留的感觉令她觉得像是彻底复活了，但到底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又疼了这么长时间，精力的耗损不是一星半点，一旦意识到什么危险都没有了，人跟着就没什么精神。 辻子站起来的时候又看了眼周防，奇怪的是他并没有上楼，也没有要处理脚边那堆染血的布条的打算。辻子懒得猜测他究竟有什么打算，绕过他径直到了沙发边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不知道是不是用了许久未用的能力，身体有些疲乏，辻子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躺到了沙发上。 她横躺着，但蜷缩的身子只霸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不多时，头枕的沙发凹陷了下去。她睁开眼睛，努力仰头看去，就见周防双脚岔开地坐在沙发上。他并未看她，但温热的大大的手掌却盖在她的脑袋上，用低沉的如同催眠曲一般地声音说道：“累了就睡吧。” 辻子愣了下，回过神来就突然有些想笑。而事实她也的确“噗哩”一声笑了出来，抬起手抓住周防盖在她头顶上的大手，慢悠悠地笑道：“我不是安娜，所以不用像对女儿一样对我啊，周防少年。” 最后的称呼她说得尤其慢，周防拧了拧眉，不喜欢听她称呼“少年”二字，下意识就接道，“尊，就行了。” “哦，”或许是太累了，辻子表现地尤其乖巧，“呵呵”笑了两声，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道了声安。 “晚安，尊。” 周防看着秒睡的人，眉头却没松开过。 因为时间还早，甚至连太阳都没露出头来，周防坐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也闭上了眼睛。往日里，他常常被噩梦纠缠，但这两天借由戒指的力量，有关被毁灭的镇目町的梦终于没再出现，所以当他深知身处梦中，看到从天砸下一块大石头时，不免有些惊讶。 砸下的大石头最终砸到了他腿上，周防只觉得左手边的大腿又酸又麻，挣扎着睁开眼睛，垂眸就看到大腿上正枕着个脑袋。 不知何时，原本蜷曲着身子躺在边上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头枕到了他腿上，似乎还一脸享受的样子。 或许是这画面太过温暖了，周防刚还因做噩梦有些绷紧的面部稍稍放松了几分，不过没等他有什么动作，一只手却突兀地在他眼皮底下戳了戳辻子的脸颊。 “唉？king醒了啊。”手的主人发出惊奇的声音，饶是如此，他依旧没有停下作恶的手。他又戳了戳辻子的脸颊，一边戳一边笑着问道，“king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 “嗯？”周防发出疑惑的语气声。 “难道不是吗？夕子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呢。”十束终于停下作恶的手，指了指正对他的辻子的背部，继续以玩笑的口吻说着。 周防顺势看一眼，被剪开的黑色短衫已经起不了什么遮蔽作用，就这么暴露出她白皙的背部。 “这次，king是不是有些太过在意了？”十束缓缓说道，明亮的眸子就像是偷窥到了秘密的孩童，带着笑纯然地望着周防。 第8章 赤色火焰（08）【简修】 周防没有出声。 十束看着他，收回双手抱住膝盖，就这么慢慢的缓缓地继续：“其实也很正常啦，夕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尤其笑起来总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虽然好像有很多秘密……对，就是因为有很多秘密的样子，所以更加……” 十束话没说完，一只手忽得抬起捂住了他的嘴巴。 “吵死了。”底下传来一声嘟哝。 十束垂眸，原本睡着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含着几分抱怨地望着他。 看来是一不小心把人吵醒了呢。 十束想说抱歉，但意外地辻子并没有挪开。置于鼻子下方的手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他并没有多问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样子，反而眉梢眼角含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辻子似乎没多大反应，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才终于收回自己的手。她半撑起身子，偏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别人的腿上，也不知把别人的大腿当枕头当了多久，此时她稍微动一下脖子都酸的要死。 她一手捏了捏酸疼的脖子，坐起身来就回头看向周防，坐在沙发上的人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即便对上她的视线，也只是耷拉着眼皮懒懒地望着她。 “抱歉啊，周防少年，”辻子笑了笑，然后做了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她竟然毫无预兆地拍了拍周防的大腿，“如果你觉得腿酸腿麻的话，难得我心情好，可以给你免费按摩一下哦。” “哎呀，真羡慕king呢。”十束配合地笑道。 “是吧是吧，况且我可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技术绝对一流……” 就差没把自己夸成一朵大红花了。 不过没等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介绍完毕，之前还一直没动的周防忽得抓起她的衣领，大概打算将她丢下沙发。然而他才刚使力，下一秒“刺啦”一声，被剪刀留下划痕的短衫轻轻松松被撕成了两半，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前面半部分还在风中摇曳。 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不管是周防还是辻子都愣了一会儿，反而是十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捂住双眼没看眼前的风光。 “啧~”周防有些不耐地砸了咂嘴，偏过头没看辻子彻底光|裸的背部，“身上一股血腥味，赶快去洗澡啊。” “是吗？我自己怎么没闻到。”辻子打着赤脚站到地上，抬起手臂嗅了嗅，又摸了摸有些凉飕飕的后颈。勉强用一小截袖子挂住的衣服因为她抬起手来而露出更多，原先的运动内衣早被她除去了，侧面看的话能清楚看到她玲珑的曲线。 周防扫了一样，但很快挪开了目光。 辻子倒是没察觉到，歪着脑袋看了眼周防和十束，终于转身往楼梯间走去。 她个人倒是若无其事地走进楼梯间，一直等她的背影消失，十束才放下手，微笑着看向周防。撇过头正看着门口的周防有些沉默，但十束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有些泛红的耳后根。 “king这是害羞了吗？明明有……” “闭嘴。”周防一把抓住十束凑过来的脑袋，“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做吧。” 这是嫌他烦赶他走的意思了。 十束不在意地嘻嘻笑了下，这才回身去收拾那两个人留下的垃圾——一堆染血的布条和沾了血的玻璃碎片。 “唉，我知道你们都没空，但就这样放在这里万一安娜下来了，吓到了怎么办？king有时候就是太随意了，再不注意点的话可是追不到女孩子的哦。”十束嘟嘟囔囔地念了一连串。 周防却仿佛没听到，只是拧着眉看了眼十束正在拾掇的东西。他想了什么，但最后还是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半响，才终于回应了十束的念叨。 “知道了。”他懒懒地回道。 辻子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才回了房间，安娜已经起来了，安静地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开门声，安娜突然从床上跳了下来，快步跑到了辻子面前。 “夕子回来啦。”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点迷蒙，软软地仿佛要将人融化似的。 辻子轻声“嗯”了声，这才蹲下身子问道：“对了，安娜早餐想吃什么，今天我来给你做吧。” “夕子还会做饭吗？”安娜微微有些惊讶。 辻子则拍着胸脯，用自信到仿佛自恋的口吻把自己夸了一遍，这才牵着安娜的手往楼下走去。 店里的窗户都开了，之前还弥漫着的淡淡的铁锈味已经消散了。或许是收拾干净，不留一点痕迹，之后竟然没人过问起辻子昨晚上去干了什么。当然，草薙或许不知道，其他成员大概更不知道，知道她出去过的安娜和周防则都没有开口问过，就连十束也仿佛收起了所有的好奇。 又过了三天。 这三天内，辻子都没有行动，一是没想到怎么制衡住黄金之王，二是这几天安娜跟得太紧了，就连她出门摆摊这小姑娘都要跟着。天知道外面太阳大得要晒死人，辻子看着安娜那一身白白嫩嫩的肌肤，最终放弃了出门摆摊的打算。 空闲下来的辻子就待在吠舞罗的店里，不是陪安娜玩游戏就是给草薙十束他们打打下手。 不得不说，自从辻子来了吠舞罗以后，男性客人的数量，终于和因瘦成帅哥的镰本力夫效应而来的女孩子们持平了。这也让努力让镰本增肥的几人心里稍稍平衡了点，大晚上的终于不再大鱼大肉地喂养镰本力夫了。 对此，草薙挺满意的，生意好这种事作为店长没道理不开心，但同时他也有一个烦恼，并非店里的事情，而是今天早上收到的一条情报。 所以当周防终于起来坐到他面前，他没忍住，又将十束一起叫了过来。 “king，十束，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草薙的表情有些严肃，这让十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但同时他的确不晓得草薙所指的事是什么？ “今早我收到一条情报，兔子在找一个人，已经三天了，但至今没有找到，甚至连名字都没查到。”草薙看着不明所以的十束以及皱着眉仿佛有点头绪的周防，继续，“如果连兔子都查不到的话，目前可以肯定两点：没有身份证明、非法入境，甚至……凭空出现的。还有如果不是本人故意躲起来的话，就不得不考虑是不是被某个王权者庇护着了。” “草薙哥……” 十束没说完，周防伸手打断他，又抬眸看了眼草薙。 接收到周防的示意，草薙怔了下，但马上理解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辻子。 辻子正在和安娜玩翻花绳。昨天她们还在玩电子游戏，就在草薙担心着安娜会不会成为一个游戏宅女的时候，她们两个终于弃了连续玩了两天的死亡岛，开始玩起点正常小女生间该玩的游戏。 “夕子，可以帮我去仓库拿盒柯林杯吗？放在最左边第二层。” “好啊。”辻子应了声，但没立刻站起来，将安娜手中的花绳取下来，这才去了仓库。 等她人走了，草薙才收回视线看向周防，然后用“你们果然有事瞒着我”的眼神望着面前的两人。 “忘了说，情报商给我的情报中还有那个人的外貌描述，不过现在就不用我说了吧。” “兔子找她的原因。”周防问道。 草薙顿了下，仿佛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叹了口气，回答道：“打石盘的主意呢？听说正面对上黄金之王，然后被黄金之王赶了出去，原本以为摔死了，但御柱塔下面并没有找到尸体。” 因为知道辻子其中之一的能力是瞬间移动，又能在空中行动，当听到这些时，草薙并没有太过惊讶，但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毕竟那姑娘独闯的可是御柱塔，“非时院”的领地，黄金之王的老巢啊，竟然还敢打石盘的主意，该说她胆子太大，还是心太黑呢？ 草薙一说完，十束收起了脸上的笑，周防更是拧紧了眉，拄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什么。 草薙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半响才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周防抬眸看了他一眼，正要回答，突然传来的一声尖叫立时让他打住了。 “是夕子。”十束疑惑地看了眼草薙，这才将目光转向周防。 他们的王并没有立刻站起来，这表示并非是他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兔子，不过这反而令他更加疑惑。那个人并不是像是会惧怕什么的人，并且直到现在他也从未见过她惊慌失措到尖叫的画面。 “还是去看看吧。”草薙话音刚落，周防已经站起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的确是往仓库走了过去。草薙挑了挑眉，紧跟着走出了吧台。 十束紧随其后，而其他的人因为好奇也跟了过去。 第9章 赤色火焰（09） 仓库里开着灯，白炽的灯光将里面照得通亮，而辻子站在门内，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 周防过去的时候，她也没有动。一直等他站到她边上，又过了一秒，她才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然后一张和动作有着同样僵硬表情的脸映入了周防的视野中。 还从来没见过她这种神情，周防皱了皱眉，就听她用带着少许僵硬的口吻问道：“有拖鞋吗？” 周防完全没料到辻子会问这个，刚还凝重的神情瞬间变得茫然。 没有得到回答，辻子索性转身问向身后的一大波人：“都没带拖鞋吗？” “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带拖鞋吧。”草薙看着辻子，忍不住吐糟了一声。 不过他才说完，一个稚嫩的声音穿过人群传来，“大人，我把拖鞋拿来了。”就见猪棉花从八田和镰本中间挤进来，手捧着一只拖鞋，最终站到了辻子面前。 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找来的。 草薙嘴角抽了下，他可不记得一楼有放置这种东西。 倒是辻子一看到猪棉花手中的拖鞋，眼睛一亮，顿时露出“吾心甚慰”的表情。 “你做得很好。”她从猪棉花的小短手上接过拖鞋，又奖励地拍了拍它红色的脑袋。 猪棉花觉得自己做了件相当有意义的事，挺了挺小胸脯，功成身退一般往后挪了几步，最终退出了人群。 所有人看着辻子手中的拖鞋，一时也不明白她拿着这东西要干嘛，就见她转过身，再度看向最初她死盯着的角落。 出于好奇，他们的视线自然跟了过去，屏息望着那个黑黢黢的角落。或许是这一刻仓库出奇地安静，原先毫无动静的落忽得传来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声，就在他们以为那里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只小小的乌漆嘛黑的蟑螂快速从角落爬了出来。 一瞬间阒然无声，所有人都一脸懵逼地望着那只造成“吠舞罗大轰动”的蟑螂，然而这只蟑螂也只爬行半米不到的距离，就被从天而降的拖鞋砸了个正着。 突如其来的巨变并没让他们露出更惊讶的表情，反而一脸恍然地看着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的辻子。 原来要拖鞋是准备拍蟑螂的吗？众人虽然能明白，但始终无法理解她为何如此执着于拖鞋，一脚踩过去不就行了吗？ “死了吗？”辻子忽得出声问道。 没人回答她，该说还没人从一系列的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 但很快就有更直接的画面回答了辻子的问题，白色的拖鞋底下赫然钻出了刚才那只险些葬身鞋底的蟑螂，被世人称之为小强的生物在原地转了两圈后，不怕死地朝着“行凶者”冲了过去。 辻子看着快速冲向自己的蟑螂，那种潜藏于意识深处的恐惧在这一刻将她包围了。 是的，辻子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怪物不怕幽灵却唯独对这一小只生命力顽强、移行速度max的黑色生物素手无策。 眼看着蟑螂快到自己脚边，快要腐蚀掉自己的双脚，辻子尖叫一声，本能般地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周防。 周防愣了下，慌忙丢了手中的烟，然后任由她手脚并用地抱住他，最终以无尾熊的姿势挂在他身上。 辻子身形高挑，然而埋首于周防胸前的她看起来格外娇小。周防垂眸看了一眼不敢动弹的她，带着几分无奈，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一个响指，迅速结束了那只小强的生命。 火焰燃烧之后，寸灰不留。 辻子只觉得有点点的静电在头顶划过，那并非周防的能力，而是来自那只带惩罚的戒指。 这就表示周防使用了能力。 “死了？”辻子仰着头问他。 刚刚惊吓过度的她似乎还没调整好状态，往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的脸上此刻一派懵懂，仿佛受惊的小鹿般望着他。或许这时候的她更像是普通的小女生，周防紧抿的嘴稍稍柔软了几分。 “已经死了。”他回道。 得到回答的辻子并没动作，她眨了眨眼睛，又多问了一句：“被你烧死的？” 周防点了点头。 这次辻子快速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回头看了眼什么都没留下的地面，忽然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黄色符纸。 “送你！带身上一周，不然会被小强的怨念缠身的。”辻子一本正经地将符纸拍在周防胸口。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认真，又或许是她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周防愣愣的，竟然接下了那张怎么看怎么像寺庙里五円一张的骗人货。 也不知是谁先“噗——”地笑出声来，紧接着一大波人跟着笑了起来，笑得人仰马翻，就差直接笑倒在地上了。 草薙憋了许久，但最终还是受不了自家king那一时呆傻的表情，转个身趴在墙壁上笑得肚子都疼了。 十束大概是其中最有良心的，上前两步忍笑问道：“夕子为什么要送这种东西给king？” 周防在十束的声音中回过神来，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手中的符纸丢给他。辻子见了赶紧抬手阻止，将周防已经脱手的符纸又塞回到了他手中，坚决地不留一点拒绝的余地。 周防：“……” 十束：“让我先笑一会儿。” 等辻子搬着那盒柯林杯从仓库出来，众人已经止住笑了，但看到她嘴角仍不免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在他们看来这位往日里都冷静地过分，仿佛天塌下来都不惊惧的少女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这大概是今天最大的惊喜了。 关键竟然是怕蟑螂！ 众人表示：这画风转变太快，容他们再笑一下。 “所以说蟑螂和拖鞋和那个你给king的东西有什么关系吗？” 十束刚和草薙研究了一下周防手中的符纸，虽然看似是寺庙里五円一张的骗人货，但上面用朱砂画成的图案的确很诡异，不过至今没看出有任何作用就是了。 辻子正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草薙，闻声偏头看了十束一眼：“你们没听过小强的传说吗？” 十束不明所以地看着辻子，那是什么？ 似乎是被十束的无知给打败了，辻子索性盘腿坐在吧椅上，认真地解释道：“就是传说中它的口水和体|液都会腐蚀人体，如果对上眼，它还会掠夺你的意识，当然在危机时刻，它还会召唤同伴进行群体攻击，最关键它还打不死……” 十束眨了眨眼睛，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反而是正在整理杯子的草薙手一滑，差点就让那一托盘的杯子都献身了。 “你确定你说的是小强，那只蟑螂？不是地狱犬之类的？”未免自己再手滑，草薙决定把所有的活暂且放一边。 辻子点了点头，正要强调“小强传说”的真实性，边上的安娜忽得扯了扯她的衣摆。 辻子偏头看过去，就见安娜仰着头，一脸好奇地望着她：“然后呢？打不死的话要怎么杀掉它？” 面对安娜的疑惑，辻子显得特别高兴，所以她毫无保留地将“小强传说”讲完了，末了又强调了一遍，即便现在的小强不如传说中强大，但未免唤醒它的本性及力量，必须用拖鞋将其击杀，否则就会引来小强怨恨的反击。 辻子说得极其认真，就好像确有其事一般，而作为唯一听众的安娜也特别给力，红色的眼眸闪闪发亮的，显然是把这个传说当真了。 草薙看着吧台外的两人，扶着额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话说为什么会有人觉得这是真的，而为什么会有人相信呢？这明摆着是骗小孩的啊。 草薙突然有种感觉，讲故事的人大概也是在安娜这种年纪被人灌输了这种错误的信息，但奇怪的是竟然至今都没被人纠正过来，太神奇了。 就在草薙感慨的时候，辻子为了增加说服力，已经从传说跳到了实例上。因为就是她认识的人，所以显得特别有说服力。 话说a为了帮助b挣脱蛛网，于是把蛛网弄破了，招来了蜘蛛的怨恨。当天a的眼睛就被蒙上了一层蛛网，b为了让a恢复，转移了怨恨，所以失去了一只眼睛。 “最后怎么样了？”安娜问道。 “最后a和b共享了一只眼睛的视力。”辻子笑着说道。 “……”草薙，这更像都市传说了啊。 十束拄着下巴，笑着安慰道：“草薙哥看开点啦，至少安娜听得很开心不是吗？” 不，万一信了怎么办？ 草薙担忧地想着。 他看了眼十束，又看了看开始新游戏的辻子和安娜，最终将目光落到至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周防身上。然后，他再次意识到，常识这东西早就从吠舞罗被剔除了。 第二天是阴雨天，连绵的小雨从昨天后半夜就开始下了，稍微缓和了近日的高温。 尽管不习惯带伞，但未免被草薙念叨，十束还是撑着伞去了吠舞罗。 刚走出路口，眼看就快到吠舞罗了，十束的脚步却顿住了，一只兔子赫然挡在他面前，而不远处的正门口还站着几只兔子。 第10章 赤色火焰（10） “尊。” 草薙看到门外的兔子，第一时间扭头去看周防。周防大概也察觉到了，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去。 彼时辻子也坐在沙发上，看到两人称得上莫名其妙地互动，反身趴在沙发背上往外看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雨中的兔子。这几天过得有些安逸了，辻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些兔子是冲着自己来的，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进来，大概是因为面前的人吧。 “等等。”辻子赶紧跳下沙发，一把拽住了准备出去的周防，“他们是来找我的吧，我去去就回。” 辻子说得异常轻松，就像是去外面买点东西似的。不过她才跨出一步，头顶就被周防按住了。 “你给我待在这里，不准出来。”周防说完，大手就用力地将她的脑袋往后推去。 辻子根本没料到这男人说动手就动手，愣是被推得踉跄了两步，接着就听他对草薙说道：“别让她出来。” 草薙大概应了声吧，辻子没听到，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周防的视线。他微微蹙着眉，也不知是不是觉得目前的情况有些麻烦，可即便如此，那双金色的眸子也含着不容人反驳的坚持与威严。 “敢出来就揍你啊。”周防又落了句威胁，这才出了大门。 被威胁的辻子捧着脸颊“哎呦”了一声，记忆中少有这种经验的她稍稍迟疑了几秒，但还是装作没听到一般，蹬着步子就要跟出去。 辻子是不知道周防准备怎么对付那几只兔子，但她的确从没想过要让他保护自己什么的。 辻子有能力，她能保护自己，甚至还能保护别人，她从来都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过来的，即便现在也一样。 她往前走了两步，肩膀就被人按住了，紧接着衣摆也被人拽住了。她左右看了看，就见草薙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按着他的肩膀，而在她的左边，安娜仰着头，静静地望着她。 “就交给king处理吧。”草薙说道。 “尊很强的。”安娜也附和着添了一句。 辻子脸上难得露出苦恼的表情，若光一个草薙的话处理起来就非常简单，她能在不伤害人的情况下困住人的法子太多了，多得她很多时候反而纠结要用哪个才好，但这并不表示她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想出一个最简便的方法。但同样的方法用到安娜身上，老实说辻子下不去手，不仅是因为安娜可爱乖巧，和她好的关系，也是多年来的习惯，对于女孩子她总是多了一份宽容和耐心。 无视肩膀上的那只手，辻子蹲下|身，双手搁在膝盖上问道：“安娜这么相信周防君吗？” 安娜点了点头。 “我也知道周防君很强，但这和我出不出去并不矛盾不是吗？”辻子笑了笑，耐着性子慢慢忽悠着，“更何况那几个cos阴阳师的本来就是来找我的，这时候我出面比周防君更合适，你不觉得吗？” 安娜顺势点了一下脑袋，但似乎察觉哪里不对劲的她猛然摇起头来。 “尊会保护夕子的。”停止摇头的安娜如是说道。 辻子怔了下，天蓝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一点，但很快她又泛起笑，“安娜真乖！我真喜欢安娜。” 面前的小女孩脸上泛起微红，红色的眼睛眨啊眨的，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辻子心道一声真可爱，又往前凑近了几分，轻柔的吻了下安娜的额头，“好孩子，先睡个回笼觉吧。” 安娜刚还微微怔愣的身体，顷刻仿佛失去意识般往下滑去。 辻子快速接住，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被她打横抱着的安娜已经睡着了，舒展的眉眼和安详的神情都证明她睡得相当安逸，辻子看了她一眼，随即轻柔地将她交到了草薙手上。 “放心吧，小公主只是睡着了。”未免草薙担心，辻子又添了一句，“是荷尔蒙的爱丽……哦不对，是超能力哦，让你更有魅力，保证纯天然，无副作用。下次若是草薙少年需要的话，我可以便宜点卖你一颗试试，往后你泡妞就所向披靡了，不管什么类型都会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 辻子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念起了推销词。等察觉到空气中的变化，周防已经在外面展开了圣所。 辻子回头，就看到悬浮于在半空中的剑，那是把红色的巨剑。说是剑或许有些不恰当，在辻子看来那更像是一柄做成“剑”外形的艺术品，没有锋利的刀刃，同样也没有尖锐的刀尖，微微弯曲的剑身直指底下的人——在吠舞罗被尊称为“王”的存在。 这还是辻子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之前在黄金之王那里并未有幸一睹真容，没想到会在吠舞罗的门口看到赤之王的剑。 然而面前这把剑上布满了裂痕，剑形的能量体到处都有缺口。 辻子挑了挑眉，也不再执着于推销商品，转个身就要往外走去。 “别去。”草薙阻止道，但眼下他双手抱着安娜，一时竟腾不出手去拽住她。 辻子脚步一顿，偏头好笑地看着草薙，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看来我的作战成功了呢？草薙少年，你就好好抱着安娜，我去把周防少年带回来……哎呀，你们几个都一样，是不是都忘了他身上还带着戒指，虽然强行要使用能力也能用啦，但免不了受一番皮肉之苦。” 草薙还没明白辻子的话，但眼见辻子走出去，他紧随其后，也跟着走到门边。然后草薙终于弄懂了辻子那句话的意思，往常周防使用能力只会看到红色，但今日不同，燃烧的火焰中竟然还带上了金色的电气，哔哩哔哩的缠绕着庞大的红色，壮观得犹如电光的火龙腾跃而起。 这样的情形在周防身上更为明显，电气紧紧缠绕着他，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草薙拧着眉，实在不敢想象在这样强大的电气中，周防是怎么扛过来的。若他记得不错，那戒指的电击是直接通向身体，而不会被圣所抵挡在外吧。 同样忍受着电气缠身的还有周防对面的那三只兔子，直接承受着王的威压的他们，就连膝盖都直不起来，只能狼狈地跪在地上，忍受仿佛直接施加于他们身上那灼热以及麻痹的双重效果。 在这种情况下，辻子却恍然无事般走了过去，她从口袋中拿出一只手套，戴上后拍了拍周防的肩膀。 沉溺于力量与疼痛间的男人猛然惊醒，在回头看到身后的人，眉间瞬间隆起了一道深沟。 “进去。”周防咬牙吐出两个字。 “真亏你能忍下来。”感慨完这句，辻子眼神含笑，带着丝丝魅惑，她说道，“把能力收起来，交给我，你先休息一下。” 或许是真得对面前的少女毫无防备，周防看着她，一个晃神当真收起了能力，但下一秒坚强的意志就令他清醒了过来。 看着金色的眸子由茫然转变成清醒，继而如同狮子般犀利地望过来，辻子自然知道她的能力失效了。 “不愧是周防你，换做别人就直接躺下去了。”辻子夸赞了一声，却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反而趁机绕过他，直面那只兔子。 “你准备做什么？”因为身体还残留着静电的感觉，周防都伸手准备拽回辻子，中途却又收了回来。 “你看着就知道了。”辻子回眸一笑，天蓝色的眸子闪着自信的光彩，一瞬间仿佛最靓丽的宝石般叫人沉迷。 对周防来说，眼前站着个人这种感觉也的确新奇。作为王，作为保护者，即便他并无这种自觉，也早已习惯、甚至于理所当然地站在别人前面，这还是头一遭让别人挡在他面前。 他看着与他一步之遥的少女的背影，一时竟有些迷惑了。 “你们是来找我的吧，有何贵干？”辻子颇显和善地问着好不容易站起来的三只兔子。 站在最前面的兔子捂着胸口，回道：“遵照御前指令，将你带回去。” “就这事啊。”辻子歪着脑袋，勾起嘴角带出一抹坏坏的笑，“但很可惜，我不打算跟你们走怎么办？” “那吾等只能动手了。” 兔子才说完这句话，辻子就察觉到身后周防的异动，她赶紧伸手握住他的手，回头冲他比了个口型—— 相信我。 转回头去的时候，辻子已经在心里有了计算。 只要耗尽存放在体内的爱丽丝石，散发出的荷尔蒙就足以令他们无法违抗她的命令。毕竟不是无效化爱丽丝的持有者，辻子有足够的信心做到这件事……啊，实在不行亲一下效果会更好。 “回去告诉黄金之王，我会去找他的，但不是现在。” 第11章 赤色火焰（11） 兔子离开了。 遵从辻子的话如同木偶一般，跳上一边的屋顶最终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就连挡住十束，负责监视的兔子，也在目睹三只兔子离开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驱逐完了兔子，辻子体内荷尔蒙的爱丽丝石果然如她所想那般一点不剩。不过这并没有引起她任何不快或是心疼，对辻子来说，比起其他道具卡片来说，爱丽丝石实在是唾手可得的东西，先不说本人愿意的，就说初等部校长那里就有好多装在瓶里的爱丽丝石。辻子每次去中等部校长那里做客的时候，就喜欢去初等部校长那里转上一圈，然后……她的瓶子就装满了。 辻子正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拜会中等部校长，手腕就被人拽了起来，微微地不适令她抿了抿嘴。 “你要去找黄金之王？”周防拧着眉，金色的眸子含着不满紧盯着面前的少女。 “哦呀，谁知道呢？”辻子无视腕子上传来的疼痛，微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阴云密布下她的眸色也不如往日里那般透蓝，反而带着点别样的深沉，尽管同样笑着，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周防看着她，却突然发现完全看不透面前这人，并不说以往就能看懂她在想什么，但那时候至少她是在这里的。 或许是她融入得太过自然，有时候睡醒的时候，周防还在想吠舞罗又多了个家人。 然而并不是，面前这人从未说过她要加入吠舞罗，也从未说要留在这里，她以一介游走商贩的身份进驻吠舞罗，却从未说过要在这里安家。 你要走了吗？ 周防差一点就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但终究忍住了。 他没有说话，同样也没有松开辻子，只是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周防不说话，辻子也就静静地望着他，沉默在两人间蔓延。 或许太过安静，细微的响声在这一刻也尤为明显，伴随着“咔擦”一声，周防尚还握着辻子左手的手指上，那枚戒指赫然裂的粉碎。 戒指的粉末从周防手指上脱落，和着细雨一起“唰唰”掉到湿透的地面上。 “啊？”辻子惊讶地发出声音，回神后便觉得这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啊。一只手还被周防握着，辻子也不去挣脱，反而用自由的右手拍了拍周防的肩膀，“哟，这真是太好了。” 说着辻子不可避免地想起方才那壮观的场面，电气缠绕着的火焰仿佛还在眼前。 她想，或许她可以做个友情补偿，毕竟一开始拿错商品是她的错啊。 “对了，我刚想起一个宠物，虽然我一般不出售*，但连着宝贝球一起的话就没问题了。”大概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辻子抿了抿嘴，想了个更合适的措辞继续，“啊，不是要卖给你，是送给你，刚看到你那炫酷的能力突然想到的，特别适合你。” 周防没说话，但看着她的脸色不怎么好。 辻子恍若未觉，继续像背台词般顺溜地说道：“是一只小精灵，黄色电气鼠，名叫皮卡丘。虽然目前我身上没带，不过下次取了再给你送来吧。你把它收成氏族，然后让它带你装逼带你飞……哦，它不会飞，不过没事，他的速度比飞的还快，站在你肩上的时候，就可以配合你使用刚才那样的招式了，雷炎吧，超酷的……” 辻子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好多话想说，每次一谈及商品，她似乎就很容易处于亢奋阶段然后停不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种相当不错的状态。 辻子终于说完的时候，周防竟然还站在她面前，就连握着的手都还没松开，只是垂了下来让她不再难受。但他紧蹙着眉，表现得有些不耐烦。 啧~辻子无声地砸了咂嘴，觉得这次送东西估计都送不出去。 然而周防却忽得“嗯”了声，很轻很轻，轻得仿佛都快被绵绵的细雨声盖过去了。 辻子微微睁大了眼睛看他，周防偏着头，视线似乎落在吠舞罗的大门口，又似乎是墙角，半响，他才拽着辻子的手往店里走去。 “去洗个澡吧，不然会感冒的。”一进店里，周防就低声说道。 辻子愣了下才意识到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有那么一会儿，辻子很想说她不会感冒的，甚至她都忘了感冒是什么样的了。但一直努力去习惯接受关怀的她还是“哦”了声，然后像是突然想到般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呢？” “已经干了。”周防落下一句，就又将自己埋进了沙发。 辻子看着闭上眼睛的周防，心道一声这能力真方便，转身就跑上了楼。不过在楼梯间撞上正下楼来的草薙，被嘱咐一声待会下来的时候顺便把安娜叫醒了一起带下来。 当天晚上，雨终于停了，但天还很阴沉，乌云浮在空中仿佛是要将漫天光华都吞噬殆尽。 这让期待着明天夏日祭的众人都很担心，尤其是安娜，趴在沙发背上望着窗外的夜空默默不语。 本来辻子都快忘了夏日祭这茬了，只不过安娜很惦念这次活动，辻子也渐渐变得期待起来。 “放心吧，明天会放晴的。”辻子摸了摸安娜的脑袋，安慰道。 “会吗？”安娜仰头望着辻子。 “会的，绝对没问题的。”为了增加说服力，辻子索性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绳子。看起来很普通的绳子，却在辻子解开一个绳结后凭空吹起一阵微风。“实在不行我还有这招，只要用这个风之结，一个绳结是微风，十个绳结一起解开的话会刮起飓风，到时云就散了。” 瞬间有了希望令安娜眼睛一亮，她用力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抱住了辻子。 而全程观看下来的草薙已经懒得说什么了，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别跟百宝箱斗，里面的东西会让你哑口无言，那是人类至上的宝藏。 对于似乎能创造奇迹，似乎能拿出任何神奇的道具，以及使用任意超能力的辻子，已经不仅仅是百宝箱的程度了，那是一个世界。 辻子备着的风之结最终还是没派上用场。 大概是为了迎合这种重要的日子，夏日祭的当天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辻子和安娜早早就起来了，洗漱完毕后就准备去喊周防。 往日里吠舞罗的王都要下午才起来，今天自然也不例外。辻子和安娜悄声推开房门时，床上的人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垂下的刘海盖着额头，令他凭添了一份稚气。 “还在睡觉。”辻子悄声说道。 “嗯，要把尊叫醒。”安娜附和着说道。 话虽如此，两人进去却没发出一点声音，至少床上的人依旧睡得死死的。 辻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个怪物头套，摆在安娜面前问道：“这个怎么样？” 辻子手上的是个绿色的怪物头套，被镂空的眼睛部分圆滚滚的，配上那大张的嘴巴，与其说恐怖，不如说呆萌呆萌的。 安娜看着怪物头套，意外地显得兴奋：“要吓尊吗？” 辻子点点头：“不觉得很有趣吗？” 安娜接过辻子手中的怪物头套，也没问什么，直接往自己脑袋套了上去。 头套长长的，下面柔软的布料贴在安娜胸前，活脱脱一只人形小怪物。 “啊，太可爱了。”辻子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抱了抱安娜，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到周防床边，“我放你上去了，准备好了吗？” 面对辻子的问话，头套下传来平静的软软的声音：“嗯，准备好了。” 辻子将安娜放到周防身上，配合着在周防耳边唤道：“周防君，起床啦。” 被叫的周防似乎挣扎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开了灯的天花板白得刺目，但是却有一只绿皮小怪物探过头来。她双手举着，白白嫩嫩的小爪子弯曲着，做出饿虎扑食的动作，它张着血盆大口，却从中发出软软的一声“嗷呜——”。 萌死个人了！ 辻子一下扑了过去，抱着安娜喊道：“太可爱了！安娜好可爱啊！” 安娜静静的被辻子抱着，又过了一会儿她才提醒道：“尊要被夕子压死了。” 辻子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激动，竟然抱着安娜直接扑在床上，周防还没起来，她们两个理所当然就把他当成床垫垫在下面了。 “啊啊，抱歉抱歉。”辻子没什么诚意地说了两声，随即抱着安娜一起爬了起来。 “你们两个在干嘛？”周防有些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装作还在睡觉。 其实在她们走到床边他就醒了，甚至还看了她们一眼，然而这两个人沉浸在恶作剧的快乐中根本没注意到他。 “叫你起床啊。”辻子理所当然地回道，她已经从安娜头上取下头套，再度塞回四次元口袋了。 “今天夏日祭，出云说要早点准备起来。”安娜回道。 第12章 赤色火焰（12） 辻子给安娜换好衣服，正好撞上走进店里的草薙和十束，以及跟在他们后面进来的八田。 “都起来了啊。”草薙环视一圈，除了他们的王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坐在沙发上，其他两个都精神奕奕地站着。尤其安娜还换上了一件深红色的浴衣，衬得她更加肤白剔透，而素色的气球浮在浴衣上，随着她一举一动仿佛还会上下浮动，更显出了几分娇俏可爱。 十束一见安娜的装扮，眼睛顿时一亮：“安娜好可爱啊，你说是吧，八田？” 没想到自己会被问到，八田怔了下，抬眸看了安娜一眼。然而即便是朝夕相处的女孩子，八田偶尔还是会被潜藏于意识深处的本能给打败，于是在下一秒，他涨红了脸，然后像是逃避什么似的快速撇开了头。 十束见状，“呵呵”笑了两声，随即走到安娜和辻子身边，半弯着腰打量着安娜身上的浴衣，“不过话说回来，这腰带绑得真好看，还记得上次女儿节的时候，不管是king还是八田都穿得乱七八糟的呢。” “那是当然的，”被夸奖的辻子脸上露出一抹自我陶醉的红晕，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别看我现在这样，小时候也经常穿和服，姬宫姐姐一直夸我可爱得像颗仙人球。” 从未见过少女如此陶醉的表情，不管是十束还是草薙，就连坐在沙发上的周防都不免投以惊愕的目光。 原谅他们从没见过如此“高雅”的赞美，那个圆圆滚滚、还满身带刺的球状物体或许长得的确很可爱，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少女那仿佛被夸成一朵玫瑰的表情，让他们都不忍泼冷水。 反倒是八田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但嘲笑女性这种事实在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所以没等草薙出手制止，八田已经自觉转身面壁思过去了。 因为没人说话，八田那一声笑尤为明显，辻子正准备看过去，十束却忽得站直身子，让她不得不看向他。 “还真是高端的品味呢。”十束笑着夸赞道。 这话辻子特别爱听，点点头不能更认同了。 所有人又一次看了辻子一眼，然后确定了一件事，即便他们刚才否定了那个赞美，面前的人也一定会选择性无视吧？一定会的！ 一般迷妹都这个节奏，上次那只蟑螂大概也是这么一回事了。 夏日祭的下午会有祭典游|行。游|行的队伍行走过街道，一直到夏日祭的主会场才会停下来，而在这段时间里，很多摆摊的人也会各自就位。 傍晚之后才是祭典最热闹的时候，整个会场全是人，几个人并排走着都有种随时会被冲散的感觉。周防并不是特别喜欢这种地方，不过看着走在前面那两个一大一小的背影，他还是勉强自己跟在她们后面。 “话说，为什么连你也换上了浴衣？”周防问得是走在他边上的草薙，就在方才出门前，这个昨天还对祭典表现的不怎么感兴趣的人，竟然一反常态换了身装束，反倒是周防还是简单的t恤牛仔裤。 “总要配合一下现场气氛。”草薙偏头看了眼周防，见他始终盯着前方，他跟着笑了下，转回头去的时候就见安娜在不远处向他们招手，“小公主在叫你呢。” 周防自然也看到了，“啧”了声，尽管表现地不耐烦，但还是熄了手中的烟，挪着步子走了过去。 近了才发现辻子和安娜站在捞金鱼的摊位前，今日两人为了搭配身上穿着的浴衣，都把头发盘了起来，给人和往日里完全不同的感觉。 “尊，捞金鱼。”周防一靠近，安娜就仰头看向他。 周防扫了眼地上的那盆金鱼，眉头又是一皱，但下一秒一只纸网就递到了他面前。捏着纸网的那只手修长嫩白，因为伸过来而露出的腕子也异常纤细，仿佛一折即断，周防偏头看过去，少女就微微歪着脑袋，轻声发出一声疑问。 她的声音很轻，转瞬就被嘈杂的人声给湮没了。即便如此，周防还是心中一动，他又垂眸看了眼一脸期待的安娜，最终去拿她手中的纸网。 纸网很小，接过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手指，温软的感觉从指间蔓延开来，周防的手僵了下，但很快他就恢复如常地蹲下|身，去面对那群弱小的让他觉得秒秒钟就会被他杀死的金鱼。 “要哪一条？”周防问道。 “这条。”安娜指着其中一条红色的金鱼，“和尊的红色有点像，夕子也这么说的。” “……”周防抿了抿嘴，意外地没有表态。 鱼盆里的金鱼早在周防蹲下|身的那一刻，就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跟睡着了差不多了。然而唯独安娜所指的那条，仿佛察觉到危机，迅速穿梭于同伴间，就是不让周防的纸网碰到它。 “哎呀，真是条机智的金鱼。”辻子半弯着腰站在后面看着，见周防弄破了第一个纸网，非常顺手地又递了一个过去。 不过第二个纸网阵亡得更快，在水面上移动了片刻，始终找不到切入点之后，莫名其妙就烧了起来，就连细软的铁丝都快烧没了。 按照目前的趋势，这盆金鱼变成水煮鱼或直接变烤鱼的可能性非常高，不过辻子还是再度递了个纸网给周防。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的火焰吓到了那条四处逃窜的金鱼，这次它意外地停在原地没敢再乱动。周防将纸网伸到水下，又轻手轻脚地将它捞了起来，然而就在离开水面的那一刹那，金鱼仿佛原地复活似的又活蹦乱跳起来，转眼将纸网捅了个大窟窿，“噗通”一声回到水中。 “放肆！”周防似乎下意识地说道。 辻子站在周防背后，看不到周防的表情，但从面前老板越发惊恐的眼神中，大概能猜到他此刻脸色非常不好。 “还是我来吧。”辻子卷起袖子，蹲到周防边上，又示意老板给她一个纸网。 辻子今日穿着一件樱花花色的深蓝色浴衣，半长不短的头发盘在一边，看起来多了份温婉。或许也正是这份柔和，尽管老板依旧害怕于周防，但还是颤抖着手递了个纸网过去，顺便感叹一声真是个温柔漂亮的姑娘啊。 辻子的目标自然是刚才逃掉的那条金鱼，但对她来说，捞一条金鱼实在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动，那条正在畅游的金鱼就被封死在了结界中。等她伸手过去，随手撤掉关押它的结界，在造一个和纸网同等大小的结界连鱼带网一起捞上来。 毫无压力！ 作弊做得如此心安理得，而且还是在捞金鱼这种小事上，大概也只有辻子了。 “搞定了。”辻子将金鱼倒进碗里之后，又继续第二条的捕捞计划。 金鱼们已经开始游动了，但神奇的是每当辻子伸手下去，那条金鱼就不动了，乖乖被她撩起来。 对此就连辻子都觉得神奇，她眨了眨眼睛，不禁感叹道：“啊，看来除了那条傲娇鱼，其他都是乖宝宝呢。” 之后，一条、两条…… 看着辻子接连不断地捞起金鱼，老板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紧张红都变成了绝望白了。直到这一刻，老板才发现比起旁边那位看起来凶狠的小哥，这位漂亮的姑娘才是真boss，而他的这些金鱼一条条都是色鱼，就差没排队等着被姑娘撩了。 “夕子，好厉害啊。”安娜近乎崇拜地望着辻子。 “那是，只是捞金鱼……”辻子颇为自豪的说道。 一条都没捞到的周防只能沉默地望着她们。 安娜得到了想要的金鱼，便将其他的金鱼都放了回去，只将装着那条傲娇金鱼的袋子挂在手腕上，然后一手牵着辻子，一手拽着周防的衣角。 三人并行走着，但没走两步，迎面走来的人就让周防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辻子顺着周防的视线看过去，然而人太多了，辻子搜寻了一会儿才看到嘴角挂着笑的眼睛男。他同样穿着一身浴衣，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身边跟着个金发的女人缓缓朝他们走来。 “哦呀，一家三口在逛吗？”眼镜男挂着令人捉摸不透地笑站到了他们面前。不过没等周防开口，他视线一转，看向一旁的辻子，“这位小姐，我们刚才似乎见过呢。” “有吗？”辻子笑着反问道。她并不记得见过他，如果他没有说谎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就在距离你们不到两百米的那个摊位前，你的双胞胎姐妹吗？” 辻子心道一声果然，刚要顺着回答两句，手腕上的一阵拉扯立刻让她往边上踉跄了两步。她偏头，就见周防一手拎着安娜，另一只手拽着她，无视挡在他们面前的眼镜男，绕过他径直往前走去。 第13章 赤色火焰（13） 今天出门前，辻子利用影分|身之术，制造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实体出来。她么就陪着安娜逛庙会，另一个自己则去摆摊，就这么轻松简单地实现双赢局面。 原本这样的事辻子并没打算说，或者说她压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不在意，所以没必要，甚至于她从开始逛庙会就将这事儿给忘记了。 刚眼镜男提起的时候，辻子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但恍然之后依旧没多少感想。 安娜问：“夕子有双胞胎姐妹吗？” 辻子笑道：“没有呢，安娜应该也听过忍者吧，是忍者的一个技能哦。” 顿了下才将影分|身的事简单说了下，也不管安娜有没有听懂。 安娜又问：“那夕子是忍者吗？” 这次辻子也同样摇了摇头：“不是，只是学过一些比较实用的术。” 然后这个话题就这么终止了。 不管是安娜还是周防，都没有对她为什么会忍术，或是怎么学会这种东西的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和求知欲。 他们一贯如此，从不会过分深入地询问她的事。 当然就这一点，十束也一样。 不过十束是因为自身很会观察，知道自己不该问的他能很好得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至于安娜和周防，一个是自身能力，另一个则是性格关系了——一个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克制自己不多问，另一个则是嫌麻烦或是觉得没必要什么的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的这种态度都令辻子感到非常舒服，也喜欢和他们处在一块时的感觉。 庙会人很多，他们又走出了一段距离，正好碰到一早就杀人人群的十束等人。 十束手上拎着个小袋子，镰本也是，只有八田两手空空，双手枕着后脑勺走在镰本身边。看到他们，八田激动地跑了上来，十束和镰本紧随其后。 “king，安娜，夕子……” 十束扫了一圈面前三人的造型，就见周防一手拎着安娜的衣领，另一只手拽着辻子的手腕，应该是走了有一段路了，但以这般模样……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怎么看他们的。 “你们这是什么新的pose吗？”十束好笑地问道。 周防没吭声，而是沉默地将安娜放到了地上，意识到另一只手中的温热，他也没有迟疑就松开了。 “遇到礼司了。”安娜一站到地上，就如实汇报了这个情况。 “青王啊，没什么事吧。”十束眨了眨眼睛，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了辻子一眼。 辻子刚将眼镜男和青王联系到一块，就对上十束担心的眼神，赶忙摆手笑道：“啊~虽然看起来是个很奇怪的，似乎有些恶趣味的人，但并没出什么事哦。” 辻子一说完，周防眉梢一动，忽得低声说道：“以后见到他转身就走。” “哦呀，这是善意的提醒吗？”辻子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周防，见他撇过头没吭声，她忽得歪头笑了下，“谢谢，我会记住的。”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乖顺地应承下来，周防抿着嘴，垂眸看向她。辻子已经低下了头，灯火下她的身影纤长挺拔，淡淡的红光洒在她身上，难得暴露出来的颈项也仿佛被晕染出了诱人的光泽，令人忍不住想用手去抚摸，用嘴去膜拜那份细腻。甚至于太过纤细了，下意识地就想掐住这份脆弱，让她永远属于自己。 这样的念头仅仅一闪而过，周防就深深蹙起了眉，仿佛抗拒着什么，迅速收回了视线。 并没人察觉到周防的怪异。此刻，十束正将刚买的两个苹果糖分给安娜和辻子。 辻子猝不及防被塞了个苹果糖，还愣了下，“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但夕子是女孩子啊。”十束笑着纠正道。 被这么一说，辻子看着手中的苹果糖有些出神。 因为镰本还买了仙女棒，十束提议大家去前面的小公园玩，没人反对，一行人呼啦啦就开始往外走去。 正值人潮高峰，到处都是人，辻子拿着苹果糖也没看路，一不小心就被人撞了下。 “啊。”她低呼了声，穿着木屐的脚步有些不稳，幸亏被人拉了一把，但另一只手上的苹果糖就没这么幸运了，狠狠砸到了地上不说，还如同一个胖子般咕噜咕噜滚了出去。 辻子看了眼滚出去的苹果糖，又回头看了眼拽着她的周防，“我去捡个东西。” 话音落下，她挣开了周防的手，一头就栽进了人潮中。 其实跑出去两步辻子就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先不说只是一个苹果糖，就说苹果糖在经过如此长途跋涉地翻滚，可能偶尔还会被人踩上两脚，即便外面有一层包装，恐怕里面也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捡回来怕也是没法吃了。 当然，打从一开始辻子就没打算吃它，所以包装也没拆，只是拿在手里。 不过既然都追出来了，辻子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它捡回来，如果那时候它还形状完好的话。 这么想着的时候，辻子已经看不到苹果糖那圆滚滚的身影了，视线所及除了一双双步履匆匆或缓慢的双脚，就只有偶尔被踢飞出去的小石子了。 这让本来都打算用结界术将它圈起来的辻子顿时感到头疼。 感觉到异动的时候，辻子终于看到了那个竟然还鲜红圆润的苹果糖，她愣了下，迟疑了一会儿才想起要去把它捡起来。 苹果糖已经停止了它的惯性运动，安静的匍匐于某人的脚边。这么说或许不够准确，那个人坐在轮椅上，所以苹果糖只是静静地停在轮椅的滚轮边上。 辻子盯着苹果糖走过去，就听坐在轮椅上的人问道：“是你的吗？” “如果你是指那个苹果糖的话，是我的呢。”辻子抬眸，这才看向坐在轮椅上的人。 和一般双腿没法走路的人不同，这个人恐怕连身体都没法自由活动，白色的拘束服令他看起来格外纤弱。但意外地是他本人仿佛并没有这种沉痛的意识，脸上平静的表情以及淡淡的笑如同一个天真的孩童，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本来我该帮你捡起来的，但如你所见我无法伸手也无法弯腰。”那人的口吻一如他面色那般平静，若非字句连起来的意思太过悲哀，简直轻松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呐。 “别这么说，它能如此完好的停下来我就感激不尽了。”辻子微微笑着走了过去，边说边捡起了那个苹果糖，“这东西一直从另一边滚到这一边，你不觉得我能找到它多亏了你吗？” 那少年意外沉吟了片刻，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望着辻子道：“你这么喜欢吃苹果糖吗？” 被这么一问，辻子反而愣了。老实说她会这么讲话，一半是客套，另一半则是往日里撩妹撩习惯了的搭讪话，但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这少年的关注点竟然这么偏。 “并不……”辻子刚准备表明自己并不喜欢吃这硬邦邦，咬起来还蛮麻烦的东西，空中忽得绽开的光华就打断了她的话。 “嘭——” 小点火星上天之后猛地绽开五颜六色的光彩，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 起初只是试放，所以放了一会儿就停了。 “要开始了呢？那我先走了。”辻子笑着跟他挥了挥手，走了两步，她忽得止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一个人吗？” 那少年还未给出回答，不远处就传来极其雀跃的喊声：“流，我们把章鱼烧买回来了。” 随着少年扭头过去，辻子觉得他已经给出了回答，“那再见。”落下这话，她头也不回地走入了人群中。 辻子赶到小公园的时候，吠舞罗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一群人或站或坐，唯独安娜和周防坐在云梯上。十束靠着云梯向她招了招手，辻子小跑过去，到了就被十束调侃了两句，又是有关她竟然如此喜欢苹果糖，早知道多买两个给她之类的。 对于自己为什么跑去追苹果糖，辻子自己都解释不清楚，只能说一时脑热冲动，索性也不说什么，就让他们误会着吧。 反正……她马上就准备走了。 就在之前追苹果糖的时候，辻子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召唤她。 或许这么说有些奇怪，换个说法的话——那是她曾经标记过的物品，此刻不知是觉醒了或是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以至于令刻在里面的她的标记都产生了波动，于是向她发出召唤的信号。 辻子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的确能够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力量，在尚未确定如何夺取石盘之前，或许可以先将那东西弄到手……不，是拿回来。 但凡是物品被刻上她的标记的，没道理是别人的东西啊。 辻子有个习惯，若是一个物品制造之初，她有经手过，必定会被她刻上独属于她的标记，那是辻子确认这东西是自己的证明。 当然她的标记并不止这个功能，还能在众多的次元中指引她去想去的地方。 所以大多时候，辻子都会在最初抵达之际，在某个地方留下自己的标记，一如这次她选择将标记刻在一座大厦上，下次就不会在穿越的时候去错地方了。 辻子惯来是个行动派，一旦有所决定必定付诸行动。 所以当最后的烟火凋零，曲终人散，她就表示要暂时外出一趟。 并没有说目的，也没有说去干什么，但仅仅“外出”一词却意外令安娜感到安心。 “这就表示夕子还会回来的，会回吠舞罗的是吗？”安娜抓着辻子的手，仿佛确认一般问道。 “是啊，还会再来的呢。”辻子高兴地蹭了蹭安娜的小脸，“毕竟安娜还在这里，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那我会等夕子回来的，到时会对夕子说：欢迎回来。”说到这里，安娜仰头望向站在自己身后的周防，“尊也会的吧。” 周防没说话，神色复杂地看着同样一脸期待地望着他的少女。 对辻子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周防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一开始只是有点在意，后来就觉得该保护她，更进一步还有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有。 但就在之前，辻子挣开他的手冲入人群，掌心中明明残留着温度，握紧时却只有空气的感觉真得很糟糕。 其实他不想她走的。周防有种直觉，这个人实际上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一旦走了很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或是再也回不来了。一旦有这种意识，体内暴虐的野兽就会肆意地教唆他，用力量将她囚禁起来，用力量将她毁掉…… 之前被戒指抑制着，之后也习惯了平静的力量似乎又活跃了起来，包括那种释放一切以及破坏的冲动。 可是不行，一旦这么做了就会失去很多东西，所以他只能选择抑制，而将自己的感情和干劲削弱至极致。 “嗯。”周防拧着眉，显得沉重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啊，那真是太好了。”辻子仰着头看着周防，脸上漾起的笑容一如方才的烟火般绚烂。 辻子是第二天离开了，穿着她来时的那身装束，最终消失于吠舞罗出门的转角处。 第14章 虚夜宫（01） 身体像被什么东西弹开，这样的事以往从未发生过。 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些出神地望着面前纯白色的建筑。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个问题辻子想了一会儿，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点，她被结界或是其他什么驱逐出了面前这栋巨大的建筑物——就在她顺着标记穿越过来的那一瞬间。 这个事实虽然令人不爽，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她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周围是漫天白沙，头顶是没有星星的夜空，四野阒然，就连风声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辻子先是仰头望了望天，然后才站起身来。拍去斗篷上沾着的白沙之后，她随手从口袋里拿出翻译药丸塞进耳中。 因为周遭无人，辻子并不清楚这里究竟居住着什么，是人类亦或是怪物魔兽之类的。她一直往外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也只是在地上看到一两只类似蜥蜴的物种。 尽管类似蜥蜴，但并非蜥蜴，至少不是那些人类社会的生物书上所有的物种。 白色的骨质外壳包裹着他们的身体，令它们看起来格外坚硬，辻子仅仅看了它们一眼，这些胆小的不明物种就迅速钻进了白沙中。 走了一段路，辻子才转身，看向那栋纯白色建筑。 离得远了，建筑的外形才全部映入她眼中。 不得不说那是一栋相当巨型的建筑，巨大的圆柱体分别置于八方，将看似密不透风的白色墙壁串联起来。中间则是圆形的穹顶，穹顶之上还伫立着五根圆柱。 巨型建筑外，每相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间小平屋。辻子探头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内部不知道有多大，同样也不知道通往哪里，最终也就作罢了。 不想收回视线的时候突然听闻连声尖叫，从深处传来。辻子吓了一跳，赶忙退了两步。下一刻，就见狭窄的只能两人通过的门框挤出三个异形—— 两边那明显是异形了，中间带着绿色兜帽的小个子也看不清长什么样子，只不过它个子小，三个人挤了半天，就她从中间滚了出来。 如同一颗圆润的石头，咕噜咕噜地朝着辻子滚去。 “啊——” 尖叫声简直突破天际了。 不过能听出是小女孩的声音，辻子上前一步，弯腰一捞便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兜帽顺势从她头顶滑落，露出底下的童颜，以及头顶的面具。 和这里的生物一样，这孩子绿色的鬈发上也覆有一层骨质面具，但不同的是她面具上有裂纹应该是被强行劈开的，裂痕一直从面具延伸至面部，在她额头鼻间乃至右脸部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 被辻子抱在怀里，妮露还惊魂未定，瞪大眸子望着辻子，好久才记起要阖上嘴巴。 “没事吧？”辻子笑着问道。 抬头之际，另外两个异形已经从门框里挤了出来，一条黑色的毛虫紧随其后。但毛虫的体型毕竟太过庞大，卡在门框处出不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巴瓦巴瓦卡住了滴啊。”咚德恰卡捧着自己那张大脸，尖声叫道。 辻子挑了挑眉，也没多想，抬手在小平屋的背面结了结界。手指一划，结界立刻如同巨锤一般重重砸了过去，不止墙壁，就连被卡在门框内的黑毛虫也一起被撞飞了出去。 毛虫体型大，低空飞跃了两米，直接将站在门前的两个异形压在身下。 仅仅一秒，眼前的画面就发生了巨大改变。 妮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金绿色的眸子眨了又眨，看了眼辻子，又看看被巴瓦巴瓦压在身下的咚德恰卡和沛薛，突然尖叫一声—— “坏人！！咚德恰卡和沛薛要死了啊啊啊！” 小孩子闹起来都这样。 辻子笑了笑，另一只手拍了拍妮露的脑袋，尽量避开那块有裂纹的面具。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看起来生命力很顽强的样子。” 说话间，咚德恰卡和沛薛以极其缓慢地姿态从巴瓦巴瓦的身体底下爬了出来。 辻子扫了一眼，又冲妮露笑道：“看吧，他们果然没事呢。” 妮露却没说话，眨着眼睛，发愣似的盯着辻子看。 因为有了能交流的对象，辻子总算弄明白了这里是哪里，同时也知道了自己窥觑的那栋建筑物叫什么了。 据妮露和她的两位义兄（？）解释，这地方叫虚圈，是虚和破面所待的地方。那栋白色的建筑物是虚夜宫，里面住着据说很厉害的两位数的破面。至于何为破面何为虚，妮露指着自己说是破面，再指着咚德恰卡和沛薛说是虚，简单粗暴到辻子秒懂的地步。 暂且就当是这个地方专用名词吧，总结下来的话……都不是人就对了。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会从那里出来？”辻子随口问道。 “那是因为妮露在跑的时候不小心陷进了沙子里，咚德恰卡和沛薛为了救妮露也一起陷了进去，最后就连巴瓦巴瓦也掉了下来……” 总之就是不小心陷进了流沙，最后就从地下的隧道跑了上来。 辻子虽然很想说你们似不似傻啊，但看看妮露，再看看另外两个因为面具看不出太过丰富表情的，随即将他们归到心理年龄五岁以下的范畴。 虚圈里没有白天，只有永久的黑夜。 所以不管过了多久，光看天空的话根本看不到时间的变化。 辻子和妮露玩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就决定前往虚夜宫。 “唉？夕子要走了吗？”妮露望着辻子，大大的眸子里透出不舍。好久好久，终于多了个人陪她玩耍，然而这个人仅仅只和玩了一会儿就要离开了。 当然，对妮露来说时间长短并非重点，重点是和面前的人玩耍她感到非常开心。 辻子仿佛天生带着一种吸引孩子的魔力，但凡孩子都喜欢和她在一块。所以见到辻子站起来，拍着身上的斗篷一副打算离开的样子。妮露突然慌了，她猛地站了起来，朝辻子扑了过去，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 被抱住大腿的辻子：“……” “不要离开妮露。”妮露张大了嘴巴，泪眼汪汪地望着辻子。 简直就像即将被抛弃的小狗，还是最可爱最可爱的那种，辻子瞬间被萌到了。 她弯腰将妮露抱起来，弯着眉眼笑道：“虽然我也很不想离开妮露，但我有重要的事要做哦。” “那就带着妮露一起吧。”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相当伟大的决定，妮露的表情就显得异常坚定。 辻子愣了下，眨了眨眼睛，“可是，我要去的地方妮露刚表示过很害怕不是吗？” “夕子要去的地方是……”似乎猜到了，妮露脸上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 “对，就如妮露所想，是虚夜宫哦。” 这次辻子一说完，妮露脸上的惊恐更是上升了一个档次，她尖叫了声，甚至不等辻子松手就跳到了地上。 她向后退了两步，惊悚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那里很危险的，夕子会被|干掉的。” 辻子蹲下|身，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不会的，如果打不过的话我会逃走的哦。” 大概是温柔的触碰起到了作用，刚还混乱的妮露终于安静了下来，她偷偷抬眸瞄了辻子一眼，问道：“为什么一定要去那里？” “因为里面有我要的东西哦。”辻子老实交代。 得到回答的孩子依旧低着头，辻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等了一会儿便要站起来。然而就在她直起腰的一刹那，妮露又一次快速抬起头来，冲着她的胸口撞了过来。 这一下，愣是将她撞得坐到了沙地上。 “那我要和夕子一起走。”妮露说道，“妮露要和夕子一起去一起去一起去……” 如同怨念般的话妮露就差没哭着一遍遍循环往复了，辻子本来也没打算拒绝，结果一听这个反而有些头疼了。 当然辻子还是同意了，但咚德恰卡和沛薛那边反而出了点问题。辻子看得出来，他们似乎并不想去虚夜宫，但碍于妮露非要跟着她，他们只好勉为其难跟着一起去了。 辻子对他们保证过，会保护妮露的，所以他们只要照顾保护好自己就够了。妮露她可以抱着，然而这两个不管是体型或是形象都令她无从下手——辻子根本不能想象自己抱着这两个家伙的样子。 “对了，大门在那边哦。”当几人走到虚夜宫，妮露随即指着一边的方向对辻子说道。 “不需要，我觉得我们从空中进去比较好。”辻子这么说着，先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黄色的圆圈，直径足有两个人宽。然后抱起身边的妮露，转眼就跳到了半空中。 被扔下的咚德恰卡和沛薛：“……”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说好的一起行动呢。 还有啊，人类怎么可能站在半空中，所以、所以……他们的妮露这是被死神绑架了啊！！！ 第15章 虚夜宫（02） 利用穿透环进入虚夜宫的计划很顺利。 辻子抱着妮露，几乎悄无声息地就踏入了虚夜宫的范围。 和外面的虚圈不同，虚夜宫神奇地竟然会有蓝天这东西，明明是一栋建筑物内部，却弄得跟一个独立的世界一样。从上空俯视下方，一眼能看到底下那庞大的建筑群，零散的伫立于四处的塔楼，以及中间那栋由无数圆柱体交错形成的宫殿。 “妮露以前来过虚夜宫吗？”辻子一边往下跳，一边问道。 “怎、怎么可能？”妮露抱紧了辻子的脖子，探着脑袋望着底下的白沙，“虚夜宫可是二位数的破面待得地方，像妮露这样的是没资格踏足这里的。” “是吗？”辻子呢喃了声，跳下最后一阶结界，站到了宫殿一处连接桥上。她左右看了眼，一如方才，目之所及皆是纯白。 辻子心想，这真是个有规划的世界呢。 连接桥左右各有一个出入口，辻子一时也感受不到被标记之物的力量波动，就没多想，左右随便选了一边，径直走了过去。还未走两步，就看到迎面的出入口内站着个人。 这样说或许不准确，按照妮露的说法这里根本没有人类，只有破面或虚。所以此刻站在出入口内的身影，即便他如何与人类相像，其本质也应该是破面。 但辻子并未转身离开，她先是顿了下，随后如同在荒漠中看到了绿洲，带着几许兴奋地小跑过去。 辻子一直信奉一点，只要有人就会有发展，与其一个人原地踏步，不如自信果敢地踏出去，即便站在对面的是敌人也一样。 被她抱着的妮露也扭头看了眼，却在视线触及暗处的破面后，一时激动地没差掐住辻子的脖子让她快点逃。 “安啦安啦，没事的。”辻子一手抱着她，另一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是亚罗尼洛大人，第九十刃。”妮露小小声地提醒辻子。 “第九啊，是按照能力强弱排得吗？”辻子又问了一句，妮露只是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辻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然后掂了掂怀中的妮露，稍微调整了姿势。这才将目光落在对面的破面身上，奇怪地是他依旧没动，定定地站在那儿如同一座雕塑。 走得近了，才发现对面的破面几乎和人类无差别，无论身形还是长相都可以归到帅气那一列。虽说如同木耳的立领很怪异，但包裹全身的白色长袍却衬得他格外高挑修长。 辻子走过去，他终于第一次开口问道：“是入侵者吗？” 被这么直白地问道，辻子反而愣了下，然后在妮露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点了点头，同时脸上绽开笑容：“是呢，可以让我通过吗？” 同样是出人意料的话，亚罗尼洛却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只是皱了皱眉，似乎纠结于辻子的请求。 “作为这座宫殿的看守人，恕我难以答应这个要求。”亚罗尼洛有些艰难地说道，“不过，如果你有其他方面的请求，或许我能帮助你。” “哦呀，没想到还有这么友善的破面呢？”辻子刚发表完感想，她怀中的妮露就躁动地挣扎起来，辻子用力按住她的脑袋，继续说道，“我的确有事请教呢，方便吗？” 亚罗尼洛看了眼辻子，有着长长的下睫毛的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片刻，终于郑重地点了点头，侧身让辻子进来。 辻子一进去，刚还一脸严肃的亚罗尼洛就换上了一张笑脸，非常爽朗的笑。 “抱歉抱歉，刚没吓到你吧。” 意思是刚才都是装出来的喽！ 辻子侧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倒是没有。” “那就好，你从外面进来的话，应该也看出这里的不同了吧。”亚罗尼洛眸色凝重地看了眼出口外的天空，仿佛深深惧怕着什么又往里面挪了几步。 辻子细心地看到了他的举动，见他往里走去，也跟着往更黑暗的地方挪动脚步。 “你是指虚圈和虚夜宫的不同？还是单指外面和这里的不同？” “是蓝天。”亚罗尼洛提醒道，“只要是蓝天覆盖下的地方，哪怕角落都是被监控着的，所以不能有任何奇怪的举动。” 隐晦而又带着强烈暗示的话令辻子挑起了眉，这是表明自己是站在和虚夜宫相反的立场，同时又间接暗示他也可以站在她这边的意思？ 因为不知道他究竟想干嘛，辻子不动声色，笑了下又道：“哎呀，多谢提醒，难怪我一进来就被你们察觉到了啊。” “不，这点你恐怕搞错了，”亚罗尼洛终于停下脚步，转身解释，“不是你一进来，而是你出现在虚夜宫外面就已经被监视了。” 这点倒是出乎辻子意料，没想到这边的监视范围这么广，最关键是完全察觉不到。 或许真如这破面说的，这片天空就是自带监控的，连外面的墙壁都是。 辻子一愣神，被她按着脑袋的妮露突然发狠地挣脱了她的手，张嘴就咬住了她的肩膀。她嘴巴不小，咬得又重，小尖牙嵌进辻子的肩胛肉里，疼得她猛地倒抽了口气。 “嘶——”辻子没松手，只是垂眸瞥了眼属小狗的妮露。 “夕子笨蛋，夕子大笨蛋。”妮露大声喊道，然后不顾此刻正在谁的地盘上，跟倒垃圾似的把亚罗尼洛是个坏破面，是个卑鄙破面的话统统倒了出来，然后催促她快逃。 辻子眨了眨眼睛，一时快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但看对面亚罗尼洛变得狰狞的面庞，辻子也意识到自己不用演下去了，关键是对方已经不打算陪她玩儿了。 黑暗中，银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转瞬之间，从亚罗尼洛处刺出的三叉戟就刺穿了辻子的腹部。 如此轻易就得手了，亚罗尼洛轻蔑地冷哼了声，虽然被命令不能破坏尸体，毕竟要用于特殊个体的研究，但只是多几个洞的话萨尔阿波罗也没有找他麻烦的借口。他抽回三叉戟，辻子脚下的地面跟着就消失了，那是通往八刃实验室的秘密甬道。 可就是这一刻，神奇的事发生了，那个被刺穿的身体突然如雾影般变得模糊，然后逐渐消失。 亚罗尼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与此同时，一柄绑着起爆符的苦无赫然穿过黑暗，直直刺入他的右目。 疼痛令亚罗尼洛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不甘以及刺痛的情绪令他有些疯狂，他尖叫着，抬手去拔右眼的苦无，但起爆符却在这一刻爆炸了。 黑暗中起爆符的光亮刹那照亮四周，辻子就站在边上，脸上依旧挂着最初那抹和善的笑。妮露已经被她放到了地上，但那抹小小的身影却紧紧扒着的小腿，小心翼翼地躲在她的斗篷下面。 亚罗尼洛就半跪在地上，那张帅气的脸庞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如同倒置试管样的玻璃缸，或者称之为培养缸会更为准确。培养缸上面布满了裂纹，尤其原先右眼的位置，破开的口子处不断溢出里面的营养液。两个球状的面具在里面上下浮动着，其中纹着数字“9”的面具更是不断哀嚎着。 “可恶可恶可恶……”亚罗尼洛再次站了起来，一挥手中的武器暴躁道，“原本我是不想用这招的，萨尔阿波罗可是交代了不能破坏你的尸体，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要让你……” 从亚罗尼洛的角度看去，对面的少女和方才有些不同，尤其是她的左眼，之前还是和外面的蓝天一样，有着它最讨厌的颜色，但此刻瞳仁处却有红色闪现，仿佛张开了羽翼的飞鸟。她定定地望着他，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但她的手的确从腰间的位置抽出了一把大剑，然后迅速投掷了过来。 只是转眼，当亚罗尼洛意识到遭到攻击，企图躲过，大剑的剑尖赫然捅破培养缸，直直地将它钉在地上，钉在它因不敢置信而大张的嘴巴上。 临死，亚罗尼洛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刀剑解放前一刻被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干掉了。 ……啊~早知道不说话了。 “夕子。”妮露小心地从斗篷下面探出脑袋，抬头就对上辻子的眼睛。那是一双颇显怪异的眼眸，右眼如常，漂亮的仿佛最闪耀的蓝宝石，但左眼却像被灌了血，在蓝天般晶莹的背景下呈现出飞鸟展翅的奇怪图景。 但仅仅只是一瞬，随着辻子眨了下眼睛，那抹红终于从她眼中褪去。 妮露还有些愣神，辻子已经笑着说道：“啊，刚不小心看到了，原来妮露也有强大的力量啊。” “啊？”妮露不明所以地张着嘴巴。 辻子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举过头顶，然后仰头望着被她举高高的妮露。 “唉，虽然妮露也跟刚才那家伙一样，能变成另一个姿态，但……”辻子眉眼弯着，脸上的笑容美好得让人沉醉，“果然在没变回来之前，就让我来保护妮露吧。” 第16章 虚夜宫（03） 再度让人拦住，是在遇到一群破面之后。 辻子将追击过来的葬讨部队揍得不省人事，刚准备带着妮露继续往前走，面前的路就被人拦住了。 那是一个有着浅蓝色头发长相狂野的男人，他双手插在裤袋里，高傲的仰着下巴说道：“哟，你就是杀了亚罗尼洛的人类是吧。” 妮露一看到挡路的男人，面上一阵惊恐，身子快速缩到了辻子背后。 “第六十刃，葛力姆乔……大人。”妮露小声提醒道。 在见识过辻子对付亚罗尼洛和葬讨部队之后，妮露已经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叫她逃走了。虽然她的战斗方式的确和这里的破面很不一样，也和死神完全不同，但只要有效就行。 妮露说得小声，辻子耳尖地还是听清楚了，一听是第六十刃，视线又扫了过去。 比起隐藏真面目后的亚罗尼洛，葛力姆乔俨然更有破面的样子，被称为破面标志的面具还残留在右脸颊上，让他整个人……哦，是破面看起来特别野性，就像野兽。 辻子一眼还注意到了葛力姆乔腹部的虚洞，因为神奇于这个洞的构造，辻子直愣愣地盯着竟然没挪开目光—— 啊~真想把手伸进去然后摸摸内壁的触感。 辻子没有回答葛力姆乔，这让葛力姆乔有种被无视的焦躁感，当然对他来说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糕的是辻子的目光，那种如同被侵犯的感觉令葛力姆乔有种当场撕碎面前这人的冲动。 “啧~”葛力姆乔暴躁地上前一步，面露凶狠地喊道：“喂，人类，还能打吧，那就来打一架吧。” 这说法挺有趣的！ 至少在他没说这话前，辻子以为他是来报仇的，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她知道她大错特错了，面前这破面纯粹来找她打架的。 的确是有这样的人，就喜欢找人干架，打赢了就满足了，打输了不是不爽就是不遗余力地再挑战。一般遇到这种人，赢也不是输也不是，一旦被缠上了简直没完没了。 不过这人的话还蛮特别的，辻子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回道：“不能打了，已经没力气了。”然后在对方一脸懵逼的表情中，她忽得笑了起来，笑靥如花：“所以……对不起，你来晚了。” “哈？” 葛力姆乔一直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消化了辻子的话。他眉头蹙得紧紧的，整张脸戾气重得只看一眼都能吓死人，至少妮露在偷瞄了一眼后，吓得整个人都缩进了辻子的斗篷里，抱着她的小腿不放手。 “听不懂吗？我的翻译药丸应该没问题啊。”辻子从耳朵里拿下翻译药丸，端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 “你在玩我吗？”葛力姆乔咬牙说道。 尽管不知道这个人在做什么，但在葛力姆乔看来跟戏耍他完全没区别，而这种感觉……特么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目前，葛力姆乔只有一种冲动，把面前的人类狠狠揍一顿，然后撕裂她。 “唉？”手里还拿着翻译药丸，辻子竟然听懂了葛力姆乔的话。她一愣之后，顺手将翻译药丸塞回四次元口袋，“早说嘛，原来虚圈也是讲日语的啊。”还以为会是讲魔族语言或是其他奇怪语言的地方，是日语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葛力姆乔，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当葛力姆乔使出虚闪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次一定是他最有耐心的一次，竟然跟面前这人类鬼扯了这么多话，早该一开始就冲上去揍她一顿，或许那时候她还会乖乖听他说话呢。 这样的想法一旦产生了，葛力姆乔意外有些兴奋，然后在看到对方抱着那个小鬼忽然消失后，他满腔兴致都被提了起来。 葛力姆乔无法感受到辻子的灵压，或者说打从一开始辻子就不具备灵压这东西。但葛力姆乔能感受到妮露身上那残破的时有时无的细小灵压，顺着那灵压寻过去，葛力姆乔一个响转就到了辻子身后。 他大手企图按住辻子的脑袋，但手掌却最终穿过了她的身体，落了空。 眼下的幻影消失，葛力姆乔知道这是她的招式之一，拧着眉砸了咂嘴，再一次开始搜寻灵压。 “唉，先暂停一下吧。”辻子抱着妮露蹲在不远处的小土丘上，微微弯起的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她语气软糯，听起来就像是恳求一样。 葛力姆乔依旧拧着眉，但意外地收起了准备放招的手。 见他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辻子安心地将妮露放在一边。 面前的破面不会对妮露动手，或者说压根不屑动手，这一点辻子非常肯定，同时也确信这破面不会做方才那些葬讨部队做过的事，抓了妮露威胁她什么的。 辻子看人很少会出错，所以这次她也只是摸了摸妮露的脑袋，露出安抚地笑：“妮露，乖乖先在这里待一会儿哦。” 妮露还有些紧张，拽着辻子的斗篷不肯松手。 辻子垂眸瞄了眼，索性脱下斗篷盖在妮露身上。 “暂时帮我看好了。”辻子站起来，身上还是那套方便行动的黑色短衫短裤。因为这是她认为行动起来最方便的服装，一早备了几十套放在四次元口袋里。 啊~虽然也会造成你竟然从不换衣服你怎么辣么邋遢的错觉，但辻子倒是从不在意这些事。 黑色短衫短裤都是非常宽松的款式，短短的上衣只到肚脐眼上方，辻子站直身子，轻易就露出纤细的腰身，没什么肌肉，看起来就经不起折腾的样子。 葛力姆乔望着那和他大腿差不多粗的细腰，只觉得不可思议，那样的腰、那样的手臂究竟怎么投掷出那种大剑的啊。还有那身细腻的肌肤，怎么看都不是常年战斗的人会有的，反而像是被人豢养在家的小宠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只要等着被人喂食就行了。 从辻子脱下斗篷时起，葛力姆乔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她，他看着她从土丘上跳下来，看着她站定在他面前，毫无畏惧地望着他，甚至笑得甜美又真挚，然后，她说：“你叫葛力姆乔是吧，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不受女性破面欢迎吧。” “啊？”葛力姆乔拧着眉，再一次觉得这人类有挑起他怒火的本事。 “哦对了，还有男性破面，不过没事……”辻子又是一笑，然后开始她顺溜地背台词环节，“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你一些小道具，比如你遇到心仪的对象，但对方不宣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喂她吃，然后她就会成为你的俘虏哦。还有彩红钻石，只要拿着这东西求婚百分百会成功的啊……” “……闭嘴！”葛力姆乔脸色黑了一圈，抬起的手又开始凝聚灵压，准备释放虚闪。 “其实我还有一块石头，如果你觉得这世上没有你的对手，你也可以自己生一个来玩养成哦……”辻子觉得自己太机智了，一直觉得这块石头最难推销了，没想到会有如此顺理成章推销怀孕之石的一天。 嗯，下次可以尝试推销给那个青王试试，看他的样子或许意外地会喜欢这种奇怪的东西哩。 不知太过震惊亦或是其他原因，葛力姆乔手中的虚闪迟迟没有放出，倒是辻子终于收起推销之魂，稍稍认真了一点。 “那个是虚闪是吧。”辻子非常认真地看着。 终于有句话能听懂了，葛力姆乔挑了眉，却没有回话，而是以行动直接回答她的疑问。 这次辻子没有躲，设置了多层结界挡在自己面前，但没用，红色的虚闪撞破那一层层结界，飞快冲了过来。这一刻，辻子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闪过，她想了想，抬手就在虚空一划，随后念道：“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辻子的面前赫然出现一面印有黑色花纹的透明墙壁，位于八十一阶的缚道威力巨大，但并未使用咏唱，所以也只是与那被结界消耗的虚闪相抵消罢了。 目睹这一幕的葛力姆乔微微睁大了眼睛，并非惊讶于虚闪被抵消了，而是惊讶于方才一起而逝的灵压。 “你是死神？”葛力姆乔拧着眉问道。 “死神？你是指穿着黑色斗篷，拿着镰刀的那种？还是长相比你们破面还怪异的那种？”辻子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 那样的表情并不像装出来的，但葛力姆乔就是觉得自己像被耍了一般。 “先不说这个，刚才的虚闪……本质上似乎和灵丸啊魔导弹类似呢。”辻子抬起手来，指尖凝聚起力量，不多时，红色的虚闪同样出现于她的指尖。 葛力姆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于还有自己的感知神经，因为不管怎么看怎么感觉那都是虚闪无误了。 第17章 虚夜宫（04） 一个虚闪不可怕，但被十几个虚闪围攻，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啊~那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简直是被碾压式的滋味。 葛力姆乔最后的印象，仅止于面前这人竟然会奇怪的招数，仅仅踩着他的影子就令他无法动弹。有那么一瞬间，葛力姆乔和亚罗尼洛一样，都痛恨头顶的这片蓝天。 不止于此，当葛力姆乔看着面前的女人从一个变成十几个，脸色就没正常过——起初是像看到了搞笑艺人那种夸张到不可置信的表情，随后便是意识到面前这人并非是在玩闹后，逐渐变得严峻。他眯着眼睛，看着将他围在中间的女人，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只会让他觉得烦躁，尤其当她们同时举起手来发出虚闪，竟然让他不自觉颤抖起来。 并非是如何强大的灵压，但意外给葛力姆乔一种像被蓝染压制着的错觉。 果然是有史以来最差劲的体验！ 如果给葛力姆乔一次再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找这女人干架……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打架，从始至终她连一拳都没有挥出过，她只是不断闪躲，没有灵压的空间移动根本让人无法捕捉她的行踪，然后就是层出不穷地使出他从未见过的奇怪招数，而唯一有实质性伤害的就只是虚闪。 问题是那红色的虚闪，根本就是他刚才使用过的招式。 有那么一瞬间，葛力姆乔似乎明白她的身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管是模仿还是学习只要有这种能力的话，锻炼身体才是最大的笑话吧—— 因为根本不需要啊。 当葛力姆乔再度恢复意识，耳边只听到无比轻快的笑声，而方才的经历简直就跟场噩梦似的。 身体还躺在沙地上，葛力姆乔能明显感觉到身体上黏糊糊湿嗒嗒的，就像被什么不明液体糊了一身。但明显之前的伤愈合地差不多了，他蹙着眉，偏头寻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入目的就是跪坐在地上的辻子，以及她对面不住翻滚着的妮露。 辻子手边摆着一盒巧克力，拈了一块喂到妮露嘴里，而尝到不一样甜味的妮露整个身体都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来。 在妮露嘴里化开的巧克力已经不能单纯用甜来形容了，那种仿佛腻死人的重量级砂糖感觉，饱满厚重的奶油味，都甜腻到令人四肢无力，想要作呕的程度。制作者简直像味觉失灵了，拼了命地往巧克力中加入糖浆，配合特调的鲜奶油，制作成的生巧丝滑无比，入口即化，却偏偏有着仿佛生化武器般的强大破坏力。 “好甜好腻……妮露要腻死了……” 尽管嘴里嚷着这样的话，小小的身体也因为绵软的四肢只能在地上翻滚，但在将这一块巧克力彻底咽下去后，妮露还是眨着闪亮闪亮的眸子，一脸期望地望着辻子。 “还要。” 辻子抽了抽嘴角，最后捻了一块塞进妮露的嘴里，然后就看到刚站起来的小破面，再度像中毒般倒了下去，小小的身体似乎装上了电动马达开始左右翻滚，嘴里也不住重复着之前的那番话。 根本就乐在其中啊。 看着不断在眼前上演的这一幕，辻子头一次觉得‘玲’做得东西当真会让人上瘾。 她自己也捻了一块塞进嘴里，同时看向右手边的葛力姆乔。 “啊，你醒了啊。”辻子鼓着脸颊，说出的话也是口齿不清。 葛力姆乔大概猜到她在说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直直望着她。 面前的人微微鼓动双颊的样子就像某种小动物，给人一种天然无害的感觉。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前不久喂他吃了十几发虚闪，一旦想起来，葛力姆乔就觉得胃疼。 于是，狂野的脸上前一刻还面无表情，这一刻却戏剧性地泛起痛苦的神色。 辻子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伤口还疼吗？” 辻子的声线毫无起伏，葛力姆乔却觉得被人瞧不起了，眯着眼睛，凶狠地望向辻子。 但辻子根本没看他，抱起终于停止翻滚的妮露面向他，笑着说道：“妮露表示还可以提供点治疗圣水哦。” 妮露也配合着笑道：“你不用觉得麻烦，妮露只要捏捏小丁|丁就会有很多治疗圣水出来的，所以很方便的。” 葛力姆乔脸色一黑，都不知道从哪里吐糟比较好，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身上黏糊糊湿哒哒的感觉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被人用不明体|液糊了一身。 这感觉更糟了，葛力姆乔只觉得逐渐愈合的伤口都开始难受起来了。 无视那一身黏腻感，葛力姆乔坐起身来，他的上衣已经破地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丝一缕还挂在肩头，裤子破损倒是比较少，不过说到底这根本对他没有影响。 葛力姆乔从地上站起来，然而未等他抬头，一股强烈的杀气就涌了过来。 对方根本没有隐藏，或者觉得根本没必要隐藏，他忽然出现在辻子身后，举起手中的双新月形的大镰刀直接砍了下去。 一时间，飞沙走石。 然而诺伊特拉的武器并没有砍到辻子，而是在一瞬间被葛力姆乔挡住了。 手臂架着沉重的刀背，葛力姆乔抬眸怒视着面前的不速之客，在触及到对方笑得欢愉的表情后，他扯下嘴角问道：“诺伊特拉，谁允许你动我的猎物的。” “你的猎物？”诺伊特拉狂笑了声，“我可是都看见了，连一个女人都敌不过的你也好意思说她是你的猎物，不过手下败将……” “你找死。”葛力姆乔用力挥开他的武器，抬脚踹了过去。 诺伊特拉根本没放在眼里，抬手挡了下，顺势退了两步。 从诺伊特拉出现的那一刻，辻子就察觉到怀里的妮露在簌簌发抖，这是到目前为止从未有过的。即便面对葛力姆乔或是被人拿刀抵着脖子，她都不曾表现出如此脆弱又害怕的一面，这样的话只有两种可能，这名叫诺伊特拉的破面强得离谱，剩下一种可能他与妮露会变成这副模样有关。 辻子蹙着眉，直觉是后者的关系。她一手抱紧妮露，一手安抚着她，又附在她耳边低语道：“没事的没事的，我会保护妮露的，不是说好了么？” 辻子的声音很轻很低，如同海妖的低吟，仿佛有种魅惑的力量在里面，让人沉醉其中。 妮露依旧颤抖着，却终于松开了抱着脑袋的手，仰头看向辻子：“夕子。” 辻子垂眸冲她笑了下：“嗯，我在，所以没事的。” 看着眼前的笑容，妮露终于停止了身体的颤抖，之前晃动的眼神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妮露，这次恐怕不能让你待在一边了，记得抱紧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乱动哦。”辻子嘱咐道，这次的敌人可不同于葛力姆乔，是不管对方是小孩或是伤患都会动手的对象。 辻子让妮露抱紧自己的脖子，她则单手拖着她的臀部，让她尽量舒服地紧靠着自己。 前方葛力姆乔还在和诺伊特拉缠斗，但显然伤势未愈的葛力姆乔根本不是诺伊特拉的对手，当然就算全盛时期的葛力姆乔估计也战胜不了诺伊特拉。 辻子摸了摸下巴，想着口袋里有什么道具可以一次性捕捉到这个人，然后一把如同玩具似的抢浮现于她的脑海中—— 缩小枪，顾名思义只要被缩小光线射到的人事物都会变小。 辻子觉得这东西不错，或许捉到了以后还能装进玩具盒里送给妮露当玩具玩呢。 有了这想法，辻子立刻从口袋里摸出缩小枪，趁着诺伊特拉还在和葛力姆乔战斗，顺手给他的四肢上了几道结界。 诺伊特拉一时不察，手脚竟然全被框住了，本来做出的防御工作也没法进行，硬生生受了葛力姆乔一记虚闪。 葛力姆乔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眯着眼睛，极度危险地瞪着辻子。 “你……” “哎呀，怎么看你反而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辻子完全不能理解战斗狂的想法，她只是做自己觉得必要的事情罢了。 所以她并未理会葛力姆乔，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诺伊特拉上。尽管四肢被结界封住了，诺伊特拉却靠着强大的意志和力量，一下震碎了手上两个结界。 辻子一愣，也不玩其他花样，将刚才想起来的另一缚道用了上去。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凭空出现的六道光片迅速锁住了诺伊特拉接下来的行动，令他彻底无法动弹了。 面对这一结果，就连辻子都有些惊讶于这些缚道的强力，至少她在别的次元使用这些的时候并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久而久之便也将这些术扔到角落里去了。 啊~老实说她都忘记什么时候学得这些术了，亏得还能记起怎么使用。 “好了，坏人抓到了，”辻子笑了下，用拿着缩小枪的手拍了拍妮露的脑袋，“妮露啊，你喜欢十厘米的手办还是五厘米或是十五厘米的？我都可以满足你哦。” 第18章 虚夜宫（05） 辻子很想说：喏，十厘米的第五十刃一只，请收好了。 然而当她将十二厘米的诺伊特拉吸进大师球中——啊~先不管大师球竟然破壁成功收了破面——妮露竟然表示并不喜欢这样的玩具，她只喜欢夕子，她只想和夕子一起玩。 意外被表白了一脸，辻子直接忽略自己精心制成的玩具遭到拒绝的忧伤，抱着妮露又举了好几次高高。 葛力姆乔作为全程的旁观者，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万分同情起诺伊特拉，尽管前一刻他们还在战斗。但某只破面的苦难大概才刚刚开启，所以葛力姆乔觉得比起亚罗尼洛，诺伊特拉或许更苦逼一点。 如果说之前葛力姆乔只是觉得跟辻子打架没意思，一点快|感都没有，那此刻见识了她收复诺伊特拉的手段之后，葛力姆乔只觉得面前这人比蓝染还要恐怖。 那并不是来自死亡的威胁，而是更微妙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不知所措。 当然葛力姆乔并未觉得若是自己被变成十厘米后会战力锐减，但当原本能够俯视的人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仰视，那一定是最糟糕的情况，譬如说面前的女人，再譬如说排位在他之上的某个面瘫。 收起这种会让人不愉快的联想，葛力姆乔再度将视线落到辻子身上。 面带笑容的少女还在陪小破面玩举高高，忽上忽下，银铃般的笑声顺着微弱的风吹了过来。虚夜宫的天空是没有太阳的，但敞亮的光线却似乎将少女晕染上了淡淡的光，这一刻美好得简直不可思议。 葛力姆乔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带着几丝厌恶、几丝嫌弃地挪开目光。 他“啧”地很小声，扭转头的动作也没有多大幅度，辻子却在这时垂下手，平举着妮露，转头看向他。 “哦对了，”辻子笑眯眯地望着他，以轻快的脚步往他走去，“刚刚我也感觉到了敌袭，但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替我和妮露出手啊。” 葛力姆乔看了辻子一眼，微微眯着眼睛，说出了一句几乎未经大脑的话。 他说：“关那小鬼什么事。” “反正不管如何，总是你挡住了那一下。”尽管那攻击辻子并非不能闪过或是挡住，但有人曾跟她说过，对于别人不管是诚挚或是无意的帮助，都要打从心底报以感谢才行。 所以即便对象是葛力姆乔，即便是之前还找她干架的破面，辻子还是笑着感谢着。 葛力姆乔并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俯视着她。 其实辻子并不矮，甚至在女生中算身材高挑的，葛力姆乔只要稍微垂下一点视线就能看清她。但葛力姆乔并未那样做，而是带着点轻视意味地俯视她。 他总觉得若不这么做的话，似乎会被这女人牵着鼻子走呢。 辻子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未改变，是取得那个即便她在异次元都能感受到的强大力量的载体。但她并不清楚那载体究竟长什么样子，所以描述起来很模糊。但就算这样，葛力姆乔听了以后的第一反应，还是蓝染寄放于那座被禁止的宫殿中的崩玉。 葛力姆乔并未隐瞒，或者说他兴奋于竟然有人窥伺崩玉，这让他长久以来因借助崩玉成为破面，并位于人下而逐渐趋于死寂的情绪再次被调动了起来。 或许破坏是他的本能，又或许是因为被赋予了破坏这一特征，总之葛力姆乔想要破坏目前一切看似协调的景象。 而辻子想要盗取蓝染的崩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葛力姆乔喜闻乐见的。 至于后果？如果会考虑后果，葛力姆乔就不是葛力姆乔了，索性一开始就只当一只无脑基利安得了。 葛力姆乔甚至同意带辻子去那座被禁止的宫殿，不过因为看守人是第四十刃，所以想要进去恐怕会有些麻烦。 “为什么？”面对葛力姆乔主动帮忙的要求，辻子觉得神奇，但比起假意靠近的亚罗尼洛，面前的破面或许更可靠一点。 “你别想多了，我可不是帮你，只是单纯看某些人不爽罢了。”葛力姆乔不屑地冷哼了声，但随即浮上脸的笑容自信而又狂野，在右颊的齿状面具衬托下，更显邪魅野性。 辻子望着他片刻，最终耸了耸肩，权当他是打发时间才陪她玩儿一会儿。 “不过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担心是不是还要在这里绕一段路呢。”辻子笑着感叹道。 三人准备出发的时候，葛力姆乔还看着慢悠悠往前晃的辻子，有些不敢置信，“你就这么走着去？” “不然呢？”辻子不以为意，她手上还抱着妮露，而在陌生的地方走路才是最安全的路线，瞬间移动的话，若移到不该去的地方那就不好了。 葛力姆乔砸了咂嘴，撇过头看向深处的宫殿，若是这么走过去的话……啊，那简直是让人抓狂的一段路。所以他仅仅迟疑了下，然后上前两步，在辻子惊讶的目光中，一手拎过她怀中的妮露，又弯腰将她扛在肩上。 没有肌肉的腹部抵在坚实的肩膀上，对被扛着的人实在不是件特别舒服的事，反而葛力姆乔感觉良好，就像扛着一袋柔软的棉花，触感好得不得了。 辻子愣了两秒，才在葛力姆乔准备行动之前说道：“所以我才说啊，葛力姆乔你肯定没有女人缘哦。” 葛力姆乔莫名其妙，但直觉这人不会说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刻就听辻子用教育般的口吻继续：“作为男性，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自觉，比如不应该把手放在别人屁股上吗？尤其是女孩子。” “……”葛力姆乔。 “当然，我是不介意啦，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辻子继续独属于辻子式的谆谆教诲，“不过下次可不要再这样了，虽然也有女生会喜欢你如此霸道，但被人压着屁股的感觉真得很糟糕，会让人莫名觉得羞耻，还会让人觉得会被……啊——” 一声脆响仿佛令空气都为之冻结了。 就在这一刻，葛力姆乔非但没有挪开手，反而重重打在辻子翘起的臀部上。 “闭嘴。”他顺道落下威胁。 辻子扶着额头，心说：对，就是让人觉得可能会被打屁股啊。 被拎着的妮露看不到头顶发生的事，但直觉自己最喜欢的人正在被葛力姆乔欺负。这让即便身小体弱、毫无攻击力的妮露，也露出一脸愤然的表情，就见她甩着他的短胳膊短腿，开始在葛力姆乔手中挣扎起来。 “不准动！”葛力姆乔冷声吼道。 妮露顿时瑟缩了下，但金绿色的眸子反而染上了一丝倔强，“不准你欺负夕子。” 葛力姆乔不爽地砸了咂嘴，而就在他这一声“啧”脱口而出的时候，一只手忽得摸上了他的腰线—— “妮露，安啦，我没事哦，你的话就当是荡秋千吧，左一晃右一晃……左一晃右一晃的……”辻子特意放轻了声线，幽幽的声音配合轻柔的手指动作，顺着指尖之下的肌理纹路，撩拨着那敏感的肌肤。 葛力姆乔只觉得腰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战栗的感觉瞬间从被划过的地方蔓延开来。但肩上的人大概觉得这样还不够，柔软温润的指尖还一寸寸地往下移去，直到手指抵达线条分明的臀部，不轻不重地掐了下。 几乎下意识的，葛力姆乔一把将肩上的人甩了下去。 辻子倒像是料到会被这样对待，一个轻巧的着陆，安全站到了地面上。她看着葛力姆乔，脸上依旧带着笑，但笑容之中似乎多了几分恶作剧成功的得意笑容，就连天蓝色的眼眸中似乎都含着几分挑衅的味道。 葛力姆乔忽然觉得站在他面前分明不是人类，而是一只小恶魔，让人恨得牙牙痒的，巴不得一巴掌拍死她，但最可恶的是竟然还拍不死她。 方才被掐过的地方，还如烙印般留下火烧火燎的感觉，葛力姆乔撇了撇嘴，垂眸之际才发现被他拎在手上的小破面真当自己在荡秋千，一左一右地来回晃着，眯着眼睛的她看起来惬意极了。 该死的！ 他低咒了声，正想将手中的妮露丢掉，站在两步开外的辻子忽得阻止他—— “唉，别！妮露可是很乖的，你不拎着她的话就把她还给我吧。” 葛力姆乔一时无语，半响才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该死萝莉控。” “错，我是御姐控，我最喜欢姐姐大人们柔软的胸部以及纤细的腰肢了” “……”葛力姆乔，谁管你的喜好啊。 存放有崩玉的宫殿在虚夜宫最深处，葛力姆乔如抱着米袋一样抱着辻子躲过那些低级破面，最终站到了宫殿外的转角处。 意外地那座宫殿外并无人看守，辻子蹲在葛力姆乔边上，伸着脖子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离得近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她的感官。 这一次，辻子万分肯定，她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第19章 虚夜宫（06） “葛力姆乔，你在干什么？” 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时，辻子正抱着妮露和葛力姆乔走近那扇紧闭的大门。越是靠近大门，辻子所感受到的波动越强烈，但这次终于不再被那称之为“崩玉”的力量载体排斥了。 对辻子来说，这是个好现象，但目前的情况却不能称之为完美。 作为这座宫殿的守卫者已经出现了，此时站在他们身后的大概就是葛力姆乔口中的第四十刃了。 葛力姆乔在听到这声音后，蹙着眉砸了咂嘴，“啧~”一声转身看向站在转角口的乌尔奇奥拉。 辻子慢他一步，将兜在妮露身上的斗篷拉好了，这才跟着转身。 或许是因为突然而至的黑暗，搁在她胸口的小手用力揪紧了她的衣服，辻子顺势低头，就见被斗篷遮住的妮露像颗黑色的小圆球一样缩在她怀里动也不动。 真乖呢！ 辻子轻笑了下，又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破面。 乌尔奇奥拉依然站在转角口，辻子不动声色观察他的同时，他却仅仅瞥了她一眼，随后便将目光转移到了葛力姆乔身上。 “这座宫殿是蓝染大人的寝宫，是不许任何人等靠近的。”乌尔奇奥拉依旧面无表情，用他毫无起伏的声音质问道，“葛力姆乔，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带不相关的人靠近这里？有什么企图？” 葛力姆乔并未回话，眯着眼睛带着几分警惕和不爽地看着他。 辻子抬头看看葛力姆乔，再看向乌尔奇奥拉，沉吟了片刻，突然问道：“话说那个蓝染大人是谁？这是姓氏吗？听着挺耳熟的。” 辻子的确对蓝染这个称呼很耳熟，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不过这对辻子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了，或遇见或相识的人太多了，偶尔记忆也会下线一会会的。 啊~很正常的，不用在意的。 所以，尽管辻子问了这个问题，却根本没期望能从面前的破面或是葛力姆乔的描述中回忆起有关这人的事。当然，事实上不管是乌尔奇奥拉也好，亦或是葛力姆乔，也都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乌尔奇奥拉只是用他那双绿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大概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性。 葛力姆乔则垂眸望着她，或许是想问些什么的，但最终他也没有开口。 一时间，这地方安静得有些过分。 是乌尔奇奥拉率先打破这份静谧，他看着葛力姆乔，再度问道：“你不准备回答吗？” 葛力姆乔“啧”了声，表现得极度不屑。他上前一步，大概是准备直接采取暴力手段，然而辻子却抬手挡在他面前。 “你……”葛力姆乔斜眸撇向辻子，但他并没机会把话说完，辻子已经打断了他：“唉，是我要求这位蓝头发的少年带我来得哦。” 辻子脸上挂着笑，这话也说得相当随意，就好像路边随便扯了个人当地陪似的口吻。 乌尔奇奥拉再度将目光落到辻子身上，有着深绿色泪痕的苍白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波动，但那双眼中透着几分思索：“你要求？” “对，我要求的。”辻子点点头，语气万分肯定。 乌尔奇奥拉没有回话，也没有新的问题，甚至于连表情也没有变化，但从他迟疑的举动可以看出他在怀疑、在犹豫，面前的少女是否话中有话，亦或是单纯陈述一个事实，但不管怎么想，这个事实都不符合葛力姆乔的一贯作风—— 因为他并不是一个被女人要求了就会这么做的人。 葛力姆乔同样不知道辻子在打什么哑谜，甚至不知道她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种时候难道不该直接冲上去和乌尔奇奥拉开打吗？或者让他帮她引开乌尔奇奥拉……也不是不可以。 因为无人说话，气氛似乎陷入了僵局。 但仅仅是这半分钟的沉默，辻子已经确认了一件事情。 面前的破面并非是个暴力分子，也不是个易怒、容易被情绪左右的破面，相反他很冷静，大概还对同胞比较包容吧，不然开始就采取偷袭快攻的手段的话，他们早就被杀或被抓了，他也不用在这里跟他们废话了。 不过就是要这样的对象，辻子才能使用她的对策，那并不是如何高端的策略，但能帮她减少不少麻烦。 辻子偷偷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药丸，转身之际，一把扯过葛力姆乔的衣领，将他拽向自己。另一只原先抱着妮露的手暂时松开，抬手按在葛力姆乔的左脸上，让他正面向她。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凑上去，同时将手中的药丸塞进他嘴里，然后柔软的嘴唇附上他的嘴角。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葛力姆乔反射性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葛力姆乔，去和乌尔奇奥拉拼个你死我活吧。”辻子充满魅惑地低语。蕴含着声音荷尔蒙以及荷尔蒙磁场两种爱丽丝，又将能力展开至最大，这种情况下即便如葛力姆乔也在恍惚中顺从了辻子的命令。 搞定了葛力姆乔，辻子弯腰将妮露从结界上捞起，搂在怀里就往宫殿大门走去。 她的背后，葛力姆乔果然冲向乌尔奇奥拉。或许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惊到了，乌尔奇奥拉甚至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迫和葛力姆乔打了起来，甚至无法分神去阻止辻子。 辻子再次利用穿透环进入宫殿，这次她没有再被弹出虚夜宫。 踏入宫殿的她环视一圈，黑暗的宫殿内并无任何寝具，只有一张和墙壁同色的椅子，以及一根圆柱。 能量的波动就是从圆柱顶端传出来的。 “夕子。”妮露的声音从斗篷里传来，小小的带着面具的脑袋探出来，仰头望向辻子。 “嗯？怎么了？”辻子柔声问道。 妮露显得有些犹豫，但还是张嘴说道：“葛力姆乔他……” 预料到妮露想说什么，辻子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嗯，不会有事的……至少不会死在那个叫乌尔奇奥拉的手上。” 唯独这一点，辻子敢肯定。因为她塞给葛力姆乔的药丸是无差别强力安眠药丸，她测试过，即便是魔界最强战士，顶多也就扛个十分钟。论能力那位战士还比葛力姆乔厉害一点呢，所以以葛力姆乔的本事也就扛个七八分钟了。 而从始至终，乌尔奇奥拉都不曾表现有干掉葛力姆乔的意思，更遑论此时此刻的葛力姆乔是被她操纵的，至少在这种情况下，那个破面绝对不会对葛力姆乔下杀手。 然后等五分钟一过，药效开始发挥，乌尔奇奥拉想要制服葛力姆乔就是秒秒钟的事了。 等醒来以后，葛力姆乔不会再受她的荷尔蒙磁场影响，但事后他会受到什么惩罚，就不是辻子所能决定的了。 没有哪条路是能让所有人通往幸福，同样也没有哪条路是完美的，辻子抱持着这个理念，然后也努力将路打造的更宽更广趋近完美，但终究不可能是毫无纰漏的。 妮露静静地望着辻子，黑暗中她的眸色并不如蓝天下那般透亮，反而沾了点黑色的深邃。这一刻妮露发现这个抱着她的人竟然如此陌生，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用力更用力地拽紧她的衣服，埋首在她的肩窝处。 肩窝处的温暖令辻子回过神来，怕浪费时间，她径直走到了圆柱前。 从圆柱顶端拿出崩玉的时候，辻子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笑脸，她看着手中的蓝色圆球，并没有关于这样东西的记忆，大概是和最初的样貌有些不同吧，不过这样的款式她越看越觉得很像一样东西。 啊~虽然不是百分百相像，但还是有几丝相似之处的，和蓝色行星。 于是，辻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默念了一声“gain”，卡片瞬间变成了一颗蓝色的宝石。 辻子将蓝色行星和崩玉摆在一块对比了下，就连大小都差不多，虽然没打算以假乱真，但权当补偿吧，或许这颗崩玉的主人在看到蓝色行星时，会觉得“啊~这真是颗漂亮的宝石”而放过葛力姆乔也说不定。 辻子想当然地将蓝色行星放了回去，圆柱瞬间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外面的葛力姆乔已经成功拖住乌尔奇奥拉三分钟了，差不多也快到极限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宫殿的大门就被炸出了个洞，葛力姆乔顺着碎石一起飞了进来，紧随其后的则是乌尔奇奥拉。 辻子一手抱着妮露，冲扭头看向她的乌尔奇奥拉挥了挥手：“拜拜~”然后利用瞬间移动离开了虚夜宫。 第20章 武装侦探社（01） 横滨街道上的商店街今天也一如既往的喧嚣，吆喝叫卖的摊贩、讨价还价的客人、嘈杂的人群以及东奔西走的人力车，由这些充满市井之气的配件组成的画面中，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然而其中却有一个异类存在着。 国木田独步一脸不悦地走在商店街左边的步行道上。他维持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了，打从出了侦探社就这副模样，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就在不久前，侦探社接到了一起委托，啊~这一定是这一星期以来最不可思议的委托—— 委托人希望他们将一个贩卖三无产品的恶劣摊贩“请”回侦探社。 最初国木田觉得这种事应该交由员警或消费者协会来解决会更好，但在看到委托人的情况后，国木田认为这是一次情节相当严重的事件—— 竟然对一个充满理想与抱负的青年施与如此恶毒的诅咒，那个摊贩简直太可恶了。并且未免更多人遭受荼毒，他一定要尽快将这摊贩抓回去才行。 “国木田，看看你的左手边……” 身后传来轻松玩笑的声音，国木田眉头一拧，却还是顺着指引看向自己的左边。 那是一面有着干净玻璃的橱窗，但重点并非是能够倒映出他容貌的清晰度，而是下方一点点倒映出的黑色，更准确说是坐在橱窗前的那个人，身穿一件黑色斗篷，面前摆着同色的一块黑布，而黑布上摆放着各种小玩意，就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魔女。 虽然不想做什么奇怪的表态，但真是和那位委托人的描述一模一样。 国木田顿了下，脚尖旋地正打算转身，跟在他身后的太宰治却先他一步走了过去。 “这位美丽的小姐，之前从未见过你呢，第一次来横滨吗？”太宰蹲在地上，以他往日一贯轻浮的笑容及举动向穿着斗篷的商贩搭讪。 从国木田的角度看过去，根本无法分辨这位摊贩是男是女，因为斗篷及兜帽几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啊当然如果光是从肩膀的宽度来判断或许是女性，但也不排除是体型瘦削的男人的可能性。 对了，就连委托人都没提过这位摊贩究竟是男是女，但太宰却在蹲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进行他的搭讪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真是个了不起的技能。但显然这并不是重点，即便摊贩是位女性，也不能抹除她对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施与诅咒这个事实。 于是国木田上前一步，先是在太宰脑袋上砸下一拳，让他收敛，而后以正经而又严肃地口吻说道：“你好，我们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就在四十五分零三十二秒前，有人向我们提出委托，希望让他与一名出售三无产品的摊贩……嗯，见面并且解决劣质产品所带来的后果。” 就在话说到一半，原本低着头的摊贩终于抬起头来，迎着阳光露出被兜帽遮挡的脸庞。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时，国木田有一瞬间的停顿，诚如太宰说得的确是位美丽的女性，那精致的容颜以及略显无辜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违法勾当的从业者，但她的装束又的确和委托人口中所描述的一模一样。 那位商贩并没有开口，而是用她那双天蓝色的如同天空般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们，似乎是在打量着。但很快她脸上泛起微笑，就连那双眸中似乎都含着淡淡的却又真挚的笑意。 “那个……虽然我的产品的确三无，但绝不是什么劣质产品哦。” 被这么一说，国木田觉得或许的确如此，但下一刻这样的想法就被闪过脑海的画面给推翻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位委托人身上如同原始人般的浓密毛发要如何解释。啊若不是那位委托人先开口了，他们的社员已经把他当成异类处理了。 幸好没有发生这样的悲剧。如果真得发生了，那一定也是出售劣质产品的摊贩的错（小声）。 国木田坚定了眼神，再度开口道：“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能以更加坚定的口吻说出来，不过在此之前，还是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或许在你见到委托人后会收回你刚刚的话。” “啊，是这样吗？”对方眨了眨眼睛，迷茫了一瞬后，她歪着脑袋笑了笑，“虽然不清楚你们口中的委托人在我这里买了什么，但的确见了面或许能解开误会呢。” 对方这么说了，国木田反而愣了下。或许最初将商贩想得太过恶劣，他一直以出现最坏情况为前提考虑此次的应对方案，但唯独没想过对方会如此配合。 看着面前的少女弯腰收拾摊子，打包成简易的包袱站起来，国木田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不过这样也好，免去他们当街对一位女性动手的尴尬，也节省了时间，只要把她带回去，和委托人见面他们也就完成了此次的任务。 “美丽的小姐，还未请教你的名字呢？我叫太宰，太宰治。”太宰笑着介绍了自己，手指一转又指向身边的国木田，“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国木田独步，如你所见是个严肃的人呢，但事实上他……” 太宰根本没机会说下去，国木田狠狠揍了他后脑勺一下，打断了他的话。 转过头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少女脸上的惊讶，但仅仅一闪而逝，她脸上很快堆上笑容，然后介绍：“我叫辻夕子，这么问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很想知道，这是你们的真名？真得不是艺名之类的吗？” ………… 这是辻子离开虚圈的第五天。 她在虚圈留守了几天，直到替妮露找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场所，她才离开虚圈来到这个次元。 辻子是在三天前知道【武装侦探社】的，传闻是为了专门处理那些不能指望军队或警察的危险事物而设立的侦探集团，生存于白话和黑夜的夹缝中黄昏的武装集团…… 撇去这些无所谓的传闻不说，关键是社员大部分都是异能者。 而想要知道这世界有没有神奇的力量载体，就只能往异能者扎堆的地方去，这是不管哪个次元都通用的道理。 所以打从知道【武装侦探社】的存在，辻子就想要进去看看，但她绝没想过会以这种形式被带进侦探社——因为委托人的要求，被侦探社的社员带回去，这是说好听的，难听点就是要把她抓回去才行啊。 当跟着国木田和太宰走去侦探社，辻子除了得知这是他们的真名，也了解了一下委托人的情况。 据说是个同原始人般有着茂盛毛发的人，但本人声称原先并非如此，是使用了从她这里购入的生发剂之后，才使得全身上下都长满了浓密的毛发。 辻子回想了下这几天的商品出售情况，她的确卖出了一瓶“长老的生发药”，但同样她也明确告诫过那个鸡蛋脸的秃头，使用时必须带上手套，否则掌心都会长出汗毛。 不过根据国木田的描述，那已经不是掌心和手背的问题了，而是全身上下。 辻子不得不怀疑他是拿了“生发药”当沐浴露在用，否则根本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侦探社的事务所位于横滨港不远的坡道后，是一栋砖瓦建造的红褐色建筑物。因为有点年代，加上海风强烈，屋顶的排水管和电线杆都生锈了，外表看似岌岌可危，但事实上构造相当牢固。 侦探社所占用的只有四楼，辻子跟着两人步入电梯，没多久就站到了武装侦探社事务所门前。 在接待室见到委托人的时候，辻子微微错愕了片刻，老实说委托人的样貌和她记忆中那位秃头相差甚远，并且完全没有国木田口中所描述的那般温和，用太宰夸张的说法来说—— 当他们开了门准备迎接委托人，只看到一个毛球从门口圆润地滚了进来…… 嗯，就是这样的感觉。 辻子坐到自称埼玉的“毛球”对面，意外的对方并没有表现得很气愤，甚至是淡定地透过被毛发遮掩的只露出一条缝隙的眼睛望着她。 辻子眨了眨眼睛，扯起嘴角正打算开口，对面的“毛球”却先一步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啊”了一声，随后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道：“抱歉，其实我并没想用这样的方式请你过来，不过因为要赶下午的特卖会，希望你能尽快帮我把身上的毛发去掉。”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不仅辻子，就连站在边上的国木田和坐在一边的太宰都愣了下。 “只是这样吗？”辻子歪着脑袋，心想若每次客人自己用错产品都这个态度，她也不用为此发愁了。“所以只要将你身上的毛发去掉就可以了吗？” “比起光头，这样的身体进超市会被赶出来的吧，特卖会也无法参加，也不能好好从事正义的行业。” “这样啊，没问题。”辻子脸上漾起明媚的笑，随后偏头看向国木田，“请问这里有淋浴间吗？” 第21章 武装侦探社（02） 侦探社的事务所原本是没有淋浴间的，但为了受伤的社员能在手术之后恢复神清气爽的外表，于是在医务室和手术室之间辟了淋浴间出来。 辻子带着埼玉进了淋浴间已经有半小时了，侦探社的众人尤其是看着辻子带着“毛球”进去的人都驻守在更衣室外，想要看看“毛球”如何恢复正常人。 不管怎么想，那一定会是非常神奇及有趣的一幕。 “不过为什么还没出来呢？”谷崎润一郎站在门边上，一边斜眼看着紧闭的门扉，一边又忍不住将视线落回到挂在自己身上的直美身上。 听到哥哥的疑惑，谷崎直美勾起嘴角，笑了下，充满女人味的脸上挂着只要是纯情少年看了都会为之迷醉的笑容。她忽得凑近谷崎，肉感的嘴唇贴近他的耳畔，细声低语着什么。 但大概不用想也能猜到是哪些话了，毕竟谷崎都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了。 尽管是如此令人浮想联翩的画面，但对侦探社的其他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了，更遑论比起谷崎兄妹日常虐狗的行为，淋浴间内所发生的事更令他们好奇。 太宰就蹲在更衣室门口，不知是不是有所发现，他忽得冲自己的搭档招了招手。 “国木田，你过来一下。”他脸上挂着笑。若是陌生人的话，一定会觉得“啊这真是个不错的青年”，然而作为和他搭档两年之久的国木田，却在第一眼就看出这笑容下隐藏的恶意。 见国木田拧着眉，一脸狐疑地望过来，太宰假装没看到，只是看着微微敞开的那条门缝忽得“啊”了一声。 “怎么了？”以为是更衣室或淋浴间里发生了什么，国木田瞬间忘了刚才的警惕，上前一步走到了太宰边上。 “其实是这样的，我刚才好像听到更衣室……不，好像是更里面传来呼救声。”更衣室更里面是哪里，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太宰一本正经地说着，他手上握着门把，但实际上更衣室的门已经敞开一条缝了，就等着他将其推开，但他却像是完全无视一脸担忧的国木田，继续解释说道，“是夕子小姐的吧，毕竟毛……就算是披着一身毛发，埼玉先生毕竟是个男人，孤男寡女的处在一间淋浴间……” 国木田眉头拧得更紧了，正直如他此刻实在很难坐以待毙。退一万步说，就算不是为了那位美丽的女性，有女性在侦探社内遭到骚扰这一点就足够使得侦探社的名声蒙羞了。 “那你快点开门啊。”国木田催促道。 太宰眨了眨眼睛，发出感叹：“啊，既然国木田你都这么说了，那就由你打头阵吧。” 尽管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因为实在太过担忧了，国木田接过太宰手中的把手，径直推了进去。 门一开，由淋浴间产生的热气瞬间涌了过来，朦胧的雾气中至少能看到淋浴间的门是敞开的。一个人缓缓走了出来，他身子□□，光溜溜地犹如一颗白煮蛋……尤其是他的脑袋，若非还连着身体，那就是一颗白煮蛋了。 隔着眼镜，国木田都觉得眼睛刺痛异常，特别是从两个部位折射出来的光，其中之一仿佛要刺瞎他的双眼。 “啊！好亮的头啊。”太宰在后面发出感叹，原谅他从未见过如此光亮的秃头，恐怕连有着最美女性的肌肤都比不上埼玉的那一层头皮吧。 太宰之后则是谷崎，他似乎有些慌乱地遮住直美的眼睛。 “直美，别看……” “小镜花也别看，会长针眼的。” 辻子跟着埼玉走出淋浴间，越过全身光滑的犹如新生儿般的埼玉，一眼看到已石化的国木田，以及站在门外的侦探社的众人，尽管里面好多不认识的，但的确是刚还在办公室里的成员。 “好热闹啊。”辻子低叹了声，转而又问埼玉，“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少年？” “啊~很清爽，不过连头顶和小丁|丁都很清爽就有些不习惯了。”埼玉依旧一脸傻瓜式的表情，丝毫没有自己赤身裸|体站在众人面前是一件多么羞耻的事的自觉。 如果本人不介意的话，辻子更不会在意了，听他这么一说，垂眸就去看某人的下|体。 呃该怎么说呢，的确光鲜亮丽如孩童般……白嫩。 辻子面无表情，转移视线落到他头顶上，就跟下面一样，上面也光秃秃地连根杂毛都没有。 “咳，你原本就是秃头吧。”辻子发表了观后感言。 “信不信我把你一拳揍飞啊。”埼玉眼神突然变得犀利。 “那换一种说法，你头顶原本就没毛吧。”辻子表示理解地换了说法。 “不，原本是有的，但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掉光了。”埼玉义正言辞道。 所以还是秃头吧…… 但为了不再纠结秃头不秃的问题，辻子沉默了一秒，自然到有些刻意地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变成刚才那副模样的，少年？” 埼玉愣了下，一秒回到傻瓜脸：“啊~有关这件事，其实是我自己的失误。昨晚洗澡的时候突然想起买了生发药，但没想到会因为踩到肥皂而摔倒，虽然我很努力地保持平衡，并且去接住生发药的瓶子，但瓶子还是倒扣在了头顶上。” “嗯，难怪……那可是十人份的量啊。”辻子又一次感慨道。 侦探社的众人还站在门外，对于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们都听到了，也都看在眼里。随着时间流逝，好几个人的表情都生出了裂纹，他们难以理解更衣室里的两个人，为什么他们能如此坦然的交谈？ 明明一个都没穿衣服，另一个露胳膊露腰露腿，暴露地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外面的谷崎在所有人的视线催促下，终于被迫吐糟道：“那位埼玉先生，你能先穿一下衣服吗？还有夕子小姐，如果那是你的睡衣，烦请也套件外套吧。” “啊~但是我出门没带自己的衣服啊。” “这不是我的睡衣啊，就是很平常的装束。” 埼玉和辻子同时说道，然而说出的话却让外面的人都不敢置信。 但仔细想想，毛球埼玉进来的时候，的确没见他穿着衣服，也没带任何东西。至于后者，那样的装束如果不是睡衣，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十分钟后，埼玉穿上了衬衣和裤子，辻子也被迫换上了开襟衬衣和及膝长裙以及丝袜。 啊~这个保守的时代才让辻子感到困扰，她已经很久没穿过这类服饰了，尤其是丝袜。 “虽然不穿会更好看一点，但果然黑丝比较性感，如同优美的黑天鹅般让人想要引颈交喙呢。”坐在接待室里，太宰以一贯轻浮的笑容向辻子进行惯例一般的搭讪。 “非常感谢，太宰先生也很帅呢，看着这样的太宰先生我的心脏跳动地都有些不正常了。”辻子微微笑着，真挚的笑容让她的话听起来无比真实。 太宰忽得握住辻子的手，脸上泛出迷人的闪亮笑容：“那夕子小姐，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殉情而死呢。” 太宰还没说完，就被站在他身后的国木田狠狠抽打了后脑勺。 辻子顺势抽出自己的手，笑得几分和善，“虽然很想答应你，但很可惜我不想放弃宝贵的生命。” 国木田用一脸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扫了眼太宰，太宰却视若无睹，勾起嘴角感叹了声：“啊，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若哪天你改变想法了，一定要来找我哦。” “我想那一天是不可能到来的。”辻子的声音轻柔又含着笑，然而却充满了坚定。那并非是对生命的热忱，而是来自其他方面的自信。 太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埼玉要赶下午的超市特卖会，穿上衣服没多久就告辞了。辻子则为了表示让埼玉变得光溜溜的歉意，决定自掏腰包垫上埼玉没付的委托费，况且本身也有事委托侦探社，所以暂时留了下来。 辻子本来没打算这么做，但就在方才无意间瞄到某人办公桌上的报告后，她改变了主意。 来这里之前她曾看过报纸，就在不久前，就在横滨这块土地上曾发生一场战斗，具体情况不明，不过在方才的报告中倒是提及了几个关键字眼——“北美异能集团”“组合”以及“书”。 来自北美的异能集团【组合】想获取某样东西而来到横滨，并于横滨的当地组织【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发生激烈角逐。 这大概就是前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了，只不过辻子来得刚刚好，战争已经结束了。 “那夕子小姐你的委托是？”处理完了埼玉的委托费后，国木田坐在辻子对面拿着记事本问道。 “我想知道【组合】来到横滨的目的，”这话一说完，尚坐在对面的国木田一凛，就连站着趴在沙发背上的太宰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辻子不为所动，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蓝宝石般的圆球，将其放到桌上：“还有既然你们是侦探社的话，可以帮我解开这东西的秘密吗？” 第22章 武装侦探社（03） 国木田沉默了片刻，隔着镜片望着辻子的目光带着几分审视，大概在评估面前的少女如何得知【组合】以及其危险性。 辻子却毫不在意，在国木田直视过来的目光中微微一笑。她本就长得明艳漂亮，笑起来霎时犹如春暖花开，国木田拿着笔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瞬时有了几分僵硬。 “咳咳，我可以先问一下夕子小姐如何得知【组合】的吗？”国木田移开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记事本。 “怎么知道的呢？”辻子手点着下巴，故意拖长的声线如同猫爪子挠得人心肝脾肺都痒痒的。 国木田蹙着眉，忍不住抬头看向辻子，对面的少女嘴角挂着笑，淡淡的很舒服也很好看，但不知为何却给他一种蔫儿坏的感觉，啊就跟他的搭档一样。不过未等他开口催促，身边的沙发忽得凹陷了下去，太宰不知何时从后面绕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他边上。 “是刚刚经过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吧。”太宰笑着抢答。 辻子眨了眨眼睛，没料到般张了张嘴，半响才吐出话来：“唉，被发现了吗？” “美丽的女性就站在自己身边，目光会不由自主的追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太宰用再理所当然不过的口吻说道。 “呐，太宰先生可以不要再撩我吗？我真的会心动的哦。”辻子歪着头望着太宰，脸上则是一派纯情。 她的脸看起来本就比实际年龄小一些，同发色一般淡金色的睫毛又长又翘，令那双如蓝宝石般剔透的眼眸看起来更显纯真，平时笑着的时候并不会给人过分脱俗出世的感觉，然而一旦带着几分乞求和呆然地望着人时，空灵得如同林间的精灵，仿佛谁都可以去欺负一下、去撩拨一下。 太宰弯着的嘴角僵了下，眸中的笑意随之退却，他眨着眼睛，转身扑向国木田的肩膀。 国木田吓了一跳，就差从沙发上跳起来了。 “你、你干嘛！”国木田一边拨开太宰的手，一边怪叫道。 太宰却双手捧着心脏，那模样简直跟心脏遭受到了重创一样。 他说：“刚才心脏不正常地停了下呢。” 就在看到那宛如精灵的面貌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在猛地停顿之后快速跳动了起来。 啊~撩人不成反被撩了下，太宰觉得自己遇到对手了呢，或者说以往因为太过平等地对待每一位女性而在今天终于得到了报应。 回想辻子方才的话，太宰也会有所惋惜：说心动什么的恐怕只是嘴上那样说说，因为那双眼中的光显然已经有了她所追逐的目标，那么坚定，因此而散发的光芒耀眼地仿佛最亮的星辰。 那样的坚定是不会轻易动摇的，但若是动摇了……也一定会很有趣吧。 太宰一脸高深莫测地坐在一边。或许突然太过安静，国木田只觉得他家搭档今天终于疯了，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所以国木田很快端正了坐姿，将话题扯回到之前的委托上。 “有关夕子小姐你的委托……”国木田刚起了个头，辻子“嗯”了声快速看向他，“咳咳，恕我们不能接受……” “唉？有什么关系呢？”太宰笑着打断国木田的话说道，“况且有关这个情报的获取人是敦吧，所以如有必要的话我个人觉得该让敦来决定是否将情报转卖给夕子小姐比较好哦。” “你……”国木田一脸不赞同地望着太宰，太宰却完全无视他，头抵着沙发背向后方叫唤：“敦君，过来一下好吗？” 接待室和办公室仅有一门之隔，更何况接待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太宰话音落下没多久，接待室的门就被推开，从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 银白发色的少年仅露出一个脑袋看过来，在对上太宰的目光后，问道：“太宰先生，有什么事吗？” 太宰笑眯眯地向中岛敦招了招手。中岛少年迟疑了下，但最终还是推开门走了进来。 “夕子小姐想要知道【组合】在找什么东西？不过因为这个情报是你得来的，所以将由你来决定是否告诉委托人。” “委托人？”中岛转过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辻子。 辻子在中岛看过来的一瞬，脸上旋即恢复了笑容，就和往常一样。 “我想知道【组合】的目的，当然因为这是委托，我也是会支付委托费的。” 不知是委托费打动了中岛少年，亦或是这个情报并不值得隐瞒，中岛敦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就将原委告知了辻子。 然后辻子很郁闷地将原因归结到了后者，因为实际上连他们也不知道【组合】首领口中的书是指什么，除了知道需要借助中岛的指引以外，其余一概不知。然而就连中岛本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书，同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他们口中的“路标”。 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因为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正解，总不至于是《光与风与梦》，或者中岛敦全集吧？ 最终辻子放弃将似乎拥有复活之力的书收入囊中的想法，毕竟连是什么书都不知道不是吗？除非现在能找到生死不明的【组合】首领，或是【组合】残党，否则一切免谈。但即便找到了，似乎还需要倚赖中岛敦的指引。 被太宰送到门口的时候，辻子忍不住好奇，回头问了句：“太宰先生，把这种情报卖给我没问题吗？就不怕我学【组合】把中岛少年给掳走？” “这毕竟是敦君的决定，更何况……”太宰看了眼面前的少女，被衣裙包裹住的身体看起来异常纤细柔弱，就连外表也不如他们的专属医生那般凌厉而具侵略性，当然仅凭外表评判一个人的实力是不理智的。所以他仅仅笑了下，接着说道，“阿敦可是很厉害的呢。” “其实我也很厉害哦，虽然外表或许看不出来。”辻子抿着嘴笑了下，温顺的外表令她的话听起来如同玩笑一般。 “啊真想见识一下呢，”太宰却表现地一脸期待，但转眼又带着几分认真地说道，“不过我还是诚挚地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 不管是作为敌人或是自己人，一旦动手就表示有危险，如果可以还是尽量避免为好。 太宰绅士地替辻子开了门，但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笑着提议，“对了，夕子小姐是第一次来横滨吧，如果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参观市区。” 这话听着很有诱惑力，辻子还在考虑是否需要一个地陪，结果下一秒，这位预约中的“地陪”就被自己的搭档抓回去了。据说还有工作要做，所以不准找任何借口借机离开。 说不上高兴还是失望，但看着面前热闹的办公室，辻子突然有种被窗外的阳光闪到眼睛的错觉。她晃了晃脑袋，跟着送她离开的宫泽贤治走进了电梯，最后一个人离开了侦探社。 踏出大楼的时候，辻子下意识地仰头望了眼位于四楼的窗户，可巧某位被抓回去工作的青年就站在窗户边上。看到对方冲她笑了下，辻子还有些愣神，片刻才在对方的笑容中回以一笑。 然而好景不长，太宰最终被国木田揍了下后脑勺，并被强硬地拖离了窗边。 目睹这一幕的辻子忍不住又笑了笑，这才收回视线。 有关崩玉的事她直接丢给了侦探社，并没期望那群人能解开崩玉的秘密，不过是借助这东西与侦探社的人有比较正当的往来。而崩玉也因为在别的次元似乎发挥不出原本的力量，而被辻子暂时丢在了侦探社。 如果在别人的手上能让崩玉恢复如初，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辻子也不是没有抱有过这类想法的时候。 从侦探社的大楼去往市区需要走下不远处的坡道，辻子边走边想待会去哪里打发时间。 “去酒吧？钓凯子？”这是她一位姐姐兼老师偶尔会说的话。 虽然不知道凯子是什么东西，或许比起凯子辻子会更想钓妹子，不过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或许会有意外收获也说不定，反正暂时她也不想回去摆摊就是了。 所以一直到走下坡道，辻子还把“去酒吧钓凯子”六个字当成口头禅一样念叨着，直接导致与她擦肩而过的人纷纷侧目，就连其中的眯眯眼都睁开眼睛望了她一眼。 下午的酒吧就跟还在休眠的火山一样，辻子踏进光线昏暗的店里环视一圈，也只见零零散散的闲客坐在角落，而吧台前就只有一个穿着黑色短西装的青年坐在那儿。 辻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过去，先是要了一杯格兰多纳，这才偏头看向身侧的青年。尽管带着帽子，但能看出青年脸色并不大好，大概正为什么所困扰着吧，不过对辻子来说这并非重点，重点是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商机。 “少年，需要增高药吗？吞下一粒就能长高一公分……” 带帽的青年看过来，然而未等辻子说完，一声尖叫却忽然打破了酒吧内的宁静。然后就见面前的青年不耐烦地“啧”了声，忽得起身往深处走去。 第23章 武装侦探社（04） 在听到尖叫的那一刻，辻子就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怎么好，果然在这之后就被市警堵在了酒吧内。 当然用瞬间移动也可以马上离开，不过自觉今天也没事要干，索性就坐在吧台前继续喝酒。 市警在封锁酒吧后，径直去了案发现场——酒吧内的员工更衣室。从零碎的言语中能听出死了好几个人，都是被枪杀的，但意外并没有听到枪声，凶器大概是消音□□之类的吧。 报案人同时也是第一目击者，是这家店的一位女员工，她从后门进来准备上班，结果踏进女更衣室时发现三个同事倒在血泊中。被吓到的她大声尖叫，踉跄两步跌坐在地后，眼角就瞥见一抹黑影从走道闪过，往后门而去。 大概就是这样的事件，市警在盘问了女员工后又视察了后门，但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人物的踪影。而布置在走道上的监视器，早已被全部破坏了。因为毫无线索，市警开始四处搜集情报，辻子就坐在吧台前，不多时就有个年轻的警员走了过来。 “其实刚才这里还坐着一位客人，正好也穿着黑色的外套。”被问到的调酒师神色淡然地回道。 “他往哪里走了？”年轻的警员赶紧问道。 调酒师指指员工专用的走道，那边不仅能通往更衣室，同时也通向后门。 年轻警员神色一凛，大概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线索，拿着笔录本正色道：“那个人具体长什么样子？” 调酒师正要回答，辻子却支着下巴打断道：“我想他可能不是凶手哦，也就是女员工看到的那抹黑影。” 年轻警员皱了下眉，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之前他就坐在这里，虽然没有喝酒。”辻子笑着解释道。 一个外行人如此武断地给出毫无关系的解释，令这位警员有些不舒服，“就凭这点？” “不啊，他似乎正在找人，听到尖叫声才往里面去的，我猜想他在找得人就是那个杀人犯吧。” 显然如此主观的臆想还是无法令这位警员满意，他拧着眉看着面前的少女，迟疑了下问道：“可以麻烦你把证件拿出来吗？” 辻子正拿着威士忌杯喝酒，被这么一问差点就喷了出来，一言不合就要看证件什么的，果然是做警察的拿手绝活啊。不过她哪里会有这种东西，身份证明之类的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可即便如此，辻子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证。 “我没有证件，但我这里有一张通行证。” 辻子的话令警员有些莫名，拧着眉垂眸去看辻子手中的通行证。说来也怪，仅仅看了一眼，原先还面露不满的警员瞬间眉开眼笑，一脸和善地望着辻子。 对于警员的瞬间变脸，站在吧台内的调酒师都觉得神奇，大概是什么政客的子女吧，除此之外他实在很难想象还有什么能令警员像看亲女儿一样地看着一位原本陌生的少女。 “可以了吗？”辻子笑着问道。 警员连忙点头，还很亲和地拍了拍辻子的肩膀：“嗯嗯，没问题了没问题，如果你想现在离开也行。” “哦，那就麻烦你带我出去了。”辻子笑着收起手中的万能通行证，只要有这张证，不管哪里都可以去，也可利用它做一些非法行为，包括抢他人东西、乘出租车不给钱之类的，关键对方还乐意让你这么干。唯一的缺点是有时效限制，一旦开始使用大概只有半天的时效。索性四次元口袋里时间和空间都是静止的，这才让这张通行证使用至今。 辻子平常不大用这张通行证，一般只有在无法用钱解决的问题上才会拿出来抵挡一下。并且虽然说得如此有威力，但对某些能力者或是意志强大的人来说，这张证就如同厕纸。 辻子跟着警员走出去的时候，迎面撞上正从外面进来的国木田和太宰——作为侦探社的成员，今天的他们也被市警委托来调查这次的杀人事件。 双方碰面的时候，太宰早早抬起了手，脸上还带着几分惊讶之色，并将这次相遇定义为命运的重逢。对此，国木田一脸嫌弃，辻子看着他，那张严肃的脸上并无讶异，有得只是“果然如此”的一份淡定。 这样的神态很是微妙，不过没等辻子细想，太宰忽得凑到她面前低声问道：“夕子小姐对侦探游戏有没有兴趣？” 或许是凑得太近了，辻子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打在额头上，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那双里面映着自己的黑色眼眸。 “嗯，还好吧。”辻子顿了下，下意识地回了句。 “那拜托夕子小姐当一回我们的助手怎么样？”太宰弯腰向辻子伸出一只手来，诚挚发出邀请。难得国木田竟然没有阻止，只是不悦地看了眼太宰，然后转回头去和市警进行协商。 辻子偏头看了眼国木田，不知道他们这次是准备干什么，但既然被邀约了，而她又恰好无事可做，便也愉快地应了下来。不过辻子还是觉得奇怪，不管是在这里遇到她，亦或是她会答应下来，好像都在他们的预料中一样。 走去案发现场的时候，辻子悄声问道：“你们侦探社里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者？” “不是哦，因为我们侦探社里有位稀世大侦探哦。”太宰走在边上，笑着说道，“只要利用乱步的‘超推理’，就没有什么疑难事件是不能解决的。” 辻子了然地点了点头，虽然太宰并没提及“乱步”的全名，但根据这个世界的套路，她大概已经猜到他的全名叫什么了。不过未免暴露自己知道得太多了，而被人太过崇拜了，辻子决定做人还是低调一点就好。 “既然乱步先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过来呢？” “夕子小姐觉得这次的案件很麻烦吗？”太宰笑着反问道。 被这么一问，辻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因为在她看来，这次的案件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任何疑点，黑衣青年所追的人就是杀人凶手。虽然这么想或许有些荒谬，但只要看了尸体大概就能明了了。 说话间，三人在市警的带领下进了女更衣室，刚踏进去，浓重的血腥气就冲鼻而来。 为了保护第一案发现场，女更衣室里的陈列并没有变动，满地的血已经有些凝固了，而被盖了白布的尸体则静静躺在地上。 白布下的尸体都是一枪打穿咽喉，手法干净利落，一眼就能看出是职业的干的，并且因为太过干净，所以马上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性。 辻子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道：果然如此，就跟她想得一样。 对于她如此平静的反应，国木田似有不满地拧了下眉，反而太宰依旧维持着笑意。 “对了，刚才夕子小姐有问我乱步为什么不来吧？”太宰将手中的白布盖回到死者身上，起身继续说道，“虽然他没来，但来之前他说过一句话哦，如果有不什么清楚的，可以去问之前离开侦探社的那位委托人哦。” “我？”辻子惊讶地指着自己。 “是啊，所以在此之前，夕子小姐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吗？” 不知道那位大侦探为何如此料事如神，但辻子还是将之前遇到那位黑西装青年的特征描述了一遍，尤其加重了对方身高不足一米六的设定。 对，正因为不足一米六，所以才特别推荐他使用“长老的增高药”。 太宰还未听完描述，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想他的确有一米六了……” “太宰先生认识他？”辻子歪着脑袋望着脸色有些微妙的太宰。 “不，与其说认识，不如说我打从心理生理上都讨厌那家伙的一切。” 辻子不以为然，总有些人嘴上说着讨厌，但实际上心里是喜欢的。辻子不知道太宰对他口中讨厌的对象抱以何种态度，但应该是很熟悉的人才对。 证据就是他光是从她那简陋的描述中，下意识地联系到了那人，并将讨厌挂在嘴上了，简直跟口头禅差不多了。 因为知道要去哪里找线索，三人很快撤离了酒吧。 路上，辻子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精准地料到她的反应，完全归功于他们侦探社的支柱——江户川乱步。 据说光是在路上擦肩而过，并多看了她一眼，就在听闻案发地点是附近的酒吧后掌握了全局。 辻子思索了下，大概就明白了一半，并且也猜到了与她擦肩而过的哪位是江户川少年了。当时在坡道上，除了那位披着斗篷披肩的少年，并没有人再停下来看她了。 “对了，夕子小姐还没决定今晚住哪里吧？”又往前走了几步，太宰忽得问道。 辻子不明所以，国木田也奇怪地看向自家搭档，完全不知道他这又是在唱哪出了。 “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家住哦。” 这话一落，国木田反应最大，整个人就差没跳起来戳着太宰了。他大张着嘴，用他那副正义凛然的语气吼道：“太宰，你你竟然……” 辻子看着国木田，然后确定了一件事—— 至少这个决定并非来自江户川少年，而是出于太宰本身的意志。 第24章 武装侦探社（05） 酒吧犯案的凶手原是黑手党的成员，似乎是违反组织方针，涉嫌毒品买卖，事迹败露后潜逃。在被追捕的途中混进酒吧，躲在女更衣室里，但在准备离开时被人发现，为了掩藏踪迹残忍杀害了三名女员工。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而辻子看到的矮个子青年，则负责此次追杀。至于为什么由身为干部的中原中也亲自出马，据太宰猜测，可能因为叛逃者是他的直属部下。 三人根据某些人的提示找到凶手，但非常可惜凶手已经下地狱去了，不出意外是被中原中也处理掉的。 尸体并无明显外伤，但扒开上衣能看到胸口有所下凹，就像被大石头砸出来的。 国木田联系了市警，市警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之后便是一系列的取证比对。 然而在尸体上并未找到行凶的手|枪，但幸运的是在更衣室的某个柜子上采集到了非酒吧员工的指纹，同样也是那个柜子上找到了一缕勾丝，初步怀疑是凶手逃离现场时被不平整的柜面勾下来的衣服线头。有了这两项证据，在与尸体进行比对确认后，市警就结案了。 等三人离开警视厅，已经是晚上了。 国木田原本打算回侦探社去写这次事件的报告，但一听太宰准备带辻子回家，原本阴沉的表情瞬间被惊讶替代了。他原以为太宰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这两人当真打算住同一个屋子，这是何等得轻佻率性啊。 国木田虽然不怎么喜欢有人插手他们的委托，但若是有女性即将可能遭受太宰的毒手，作为绅士、作为为理想而战的战士，国木田都认为自己有义务保护辻子不受太宰荼毒。 于是当天，国木田抱着太宰甩给他的枕头，凛然地窝在沙发上度过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辻子一早就醒了。 她向来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更别提是在陌生的环境了，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昨晚是睡在太宰家中。 这是她来到这世界的第六天，却是第一天寄宿在别人家里。 她似乎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之前在镇目町也是，更别提更久之前的时候了。她总是能遇到肯收留她、帮助她的人，侑子姐姐说她是被幸运眷顾的人，所以总是能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 不过一想起壹原侑子，辻子突然惊觉自己还没准备手信，明明初到横滨时还念着要海鱼要美酒，然而至今她还没备起来。 对于自己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辻子感到深深的自责，并向心中那完美的侑子姐姐雕像忏悔了十分钟，才换上衣服出了房间。 客厅里，太宰就站在沙发前，听到开门声，他快速冲出门的辻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辻子愣了下，这才看到他手上拿着只马克笔，坏心眼如她第一时间就猜到他在干什么了。但她并没有出声，而是跟着着放轻了脚步，小声再小声地走了过去。 国木田就躺在沙发上，白日里没有松开的眉宇，至今还是蹙着的，或许是沙发令他睡不安稳的缘故，没有镜片相隔的眼底还有些淡淡的阴影。 辻子看了太宰一眼，对方黑色的眸子里溢满了恶作剧的精光，显然不打算放过此刻这个大好机会。 见他准备动手了，辻子摩挲着下巴，脑子里的小恶魔在这一刻迅速复苏。她伸手阻止太宰落下的马克笔，示意他等一下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逆行消字笔。 用这只。辻子无声地说道。 她手上的笔光从外表看和一般的马克笔差不多，但实际上是一种暗号笔。 辻子打开笔盖向太宰示范了一遍，黑色的笔头在手上划下一条，但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了。 太宰眨了眨眼睛，然后就听辻子悄声解释道：“根据力道的轻重，显现出来的时间也会延长缩短。” 两人互看一眼，一瞬间似乎有什么在他们眼中交汇，令两人变得无比默契。 太宰接过辻子手中的暗号笔，先是在国木田的脸上画了个叉叉，很可惜睡死的人并没有醒来。所以太宰又在他右眼上画了个圈圈，国木田眼皮动了下依旧没能醒来。 太宰挑了挑眉，最后在国木田额头上画了只老虎头。 这简直堪称艺术品中的灵魂之作，太宰自我欣赏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笔递还给了辻子。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国木田忽得浑身一颤，仿佛感受到了满满的恶意，他有些艰难但无比坚定地掀开了眼皮。 “需不需要给他擦一擦？”头顶上传来辻子的声音，含着些许担忧及……不忍？ “不，”这是他搭档的声音，国木田有些担忧地想到。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他又用那般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他的事，“国木田的话，一旦你跟他说晚起了五分钟，他会迅速转移注意力的。” “是这样吗？” 虽然或许会这样，但…… “啊~我已经都听到了啊。” 国木田猛地坐起身来，虽然不清楚太宰在他身上干了什么，但一定有做什么才会说这种话的。所以下一秒他双眼锐利地望向太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你刚才干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哦？只是看国木田睡得那么香，在想是不是要叫醒你。”太宰举起双手，投降似地看了眼国木田，“不信，你可以问问夕子小姐。” 国木田转头看向挨着沙发的辻子，少女的脸上一派纯然，怎么看都和某个恶魔不同。 如果是她的话，或许是完全可以相信的。 国木田用眼神询问着，然后得到了少女温柔和善的一抹笑，她说：“太宰先生真得什么都没干哦，原本是打算在你脸上作画，但被我阻止了。” 有那么一瞬间，国木田觉得自己看到了天使，尤其在身后的恶魔对比下。 国木田一早就没松开揪着太宰衣领的手，在得到辻子的回答后，果断改抓为掐，狠狠掐住太宰的脖子开始前后摇晃。 “你这个经费浪费装置、恶魔、没有丝毫绘画水平，画什么都四不像的无天分者……” “今天虽然加入了新的词汇，但如这样的坏话对我来说不疼不痒哦。”太宰摸着脑袋，一脸贱萌地说道。 “你、你……”国木田一时无语，唯独掐着太宰脖子的双手更用力了。 “对了，刚刚谷崎打电话来了，乱步先生似乎对夕子小姐留在侦探社的宝石很感兴趣呢。”太宰像是现在才想起这件事情，赶紧说道。 明知是阴谋陷阱，国木田却还是产生了一丝动摇。 “嗯？就算如此你也别想……” “乱步先生希望我们能早点到侦探社呢？” “……”国木田，如果是乱步先生的话，还是不能让他久等的。 三人去侦探社的路上，辻子被太宰问到了这几天的行程。原本她想当然地就要说出“摆摊”这词了，但转念一想，还是将“摆摊”改成了“钓鱼”。 横滨是海港，海产品自然多得吓人，更遑论偶尔还会有从海上运回来的深海鱼类。不管是即将运往何处，它们的首站必定都是横滨。 辻子打算在港口徘徊个几天，找些稀有的鱼类作为手信送给壹原侑子。除此之外，作为外出口贸易的集中地，顺便淘一些这个时代才有的美酒一同送过去。 简直完美！！侑子姐姐看到这些东西一定会非常开心地拉着她一起喝酒的。 “钓鱼和买酒吗？”太宰走在辻子边上，摸着下巴想了想，“如果夕子小姐不嫌弃，我可以陪你全程陪同哦，还可以适当地给你点建议呢。” “啊~那真是太……好……了……”辻子偏头道谢时，视线不可避免地触及到走在太宰右手边的国木田。之前白白净净地只有一副眼镜的脸上，已有黑色开始显现，虽然并不明显，但的确能在他额头上看到个三横王…… 对，不是虎头，仅仅只是三横王。 “怎么了嘛？”察觉到辻子的视线，国木田偏头问道。 辻子顿了下，僵硬地摇摇头。 国木田转回视线，环视一圈之后，疑惑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刚才开始，看向我们这边的人是不是变多了？” “啊，是吗？”太宰眨眨眼睛，紧接着自我意识良好地摆了个万分潇洒的pose,“那一定是今天的我特别帅。” “……”国木田，忍耐！ 说话显现间，国木田右眼上的圈圈也逐渐显现出来，辻子都已经不忍再看了，而望向他们这边的人越来越多。反观身边的太宰一如常态，嘴角的笑清爽而又干净，但辻子却觉得自己能看到他头顶上长出的恶魔犄角了。 国木田不明所以，只觉得今天的路人实在太奇怪了。他依旧维持着严肃而又正直的表情，然后顶着半边脸的叉叉，右眼上的圈圈，以及额头的老虎头踏进了侦探社的办公室。 第25章 武装侦探社（06） 国木田这辈子还没接受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全侦探社的成员一起看向他，然后……哄堂大笑。 起初国木田是懵逼的。一直到与谢野将镜子摆到他面前，看到镜中的自己，国木田才恍然今天是顶着怎么样的造型走过那一条街的。 “太宰！”国木田转身看向趴在门框上憋笑的青年，以及站在青年边上同样忍笑的少女。天，他竟然会觉得少女善良可爱和太宰完全不同，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错觉。 “你们两个恶魔，可恶的魔鬼组合……” “唉，难道不该是魔鬼天使组合吗？”辻子终于停下笑，努力把快笑出来的眼泪给憋回去，这才抬眸看向国木田。 国木田还一脸气愤，可即便如此，视线再移到辻子脸上后都有些微的停顿。要怎么说呢，简直太犯规了，那张脸搭配上那双水润润的眼眸，无辜的仿佛最虔诚的天使一样，就差没有头顶圣光了。 “嗯？”见国木田没有反应，辻子微微歪着脑袋，就连嘴角弯起的弧度都轻柔似羽毛。 国木田瞬间投降了，他撑着额头说道：“对，是魔鬼天使组合……”但一定也是长着恶魔尾巴的天使。 “等等，”对于搭档的差别待遇，太宰忽得着收起笑，“国木田，这样的称呼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虽然一天使一恶魔也是绝配，但果然还是两恶魔一起愉快地毁灭世界更带感啊。 太宰难得严肃的表情并没得到国木田的正视，一想到自己竟然顶着张花脸走过横滨街头，国木田甚至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这种时刻，已经无人能阻止国木田的爆发了，他上前两步，直接将太宰按到墙上开始施虐。 辻子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冲太宰挥了挥手，却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只是径直绕过他们，进了侦探社的办公室。 昨天在坡道上见过的青年正把玩着她的崩玉，辻子顿了下，下意识就去看他的异能，然而透过左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辻子有一项非常特殊的能力，能看透别人所拥有的异能——这是她以前和一位不老不死的魔女签订契约所获得“愿望”之力，虽然对术者或是灵能者这一类效果并不明显，但只要身怀异于常人之力靠着她的左眼都能看出一些。 江户川乱步，据说拥有“超推理”的异能，只要看一眼现场就能一瞬间看破真相。尽管不知道这样的能力会以何种形式呈现在她眼中，但事实上辻子认真地看了两次，依然没能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这结果代表什么，再没人比辻子更清楚了。 不过她也没因此感到失望，或许本就没抱希望，所以当确定江户川乱步并非异能者，她仅仅感叹了一下就完了。 再度看向乱步时，对方似乎对手中的崩玉终于失去了兴趣，“啊”了一声，嘴里嚷着“真无聊啊”，随意伸了个懒腰，然后就见那颗盈满了蓝光的崩玉赫然脱离乱步的右手，呈抛物线往后方而去。 辻子乍一看到，吓了一跳，赶紧瞬间移动到了乱步身后，抬手接住了半空坠落的崩玉。倒不是怕这东西摔坏了，而是担心滚到不知哪个角落找起来麻烦。 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一瞬间整个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目睹这一幕的人统统大张着嘴巴，震惊地望着辻子，而没有目睹这一幕，却察觉到诡异气氛的其他人，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原先该站在办公室中间，此刻却站到乱步身后的少女。 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的确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发生过。 众人维持着一个姿势，望着乱步站起来，然后走到少女身边，摸着下巴盯着面前的人。或许是凑得太近了，差不多身高的两人看起来暧昧极了。 “我是故意的。”半响，乱步说道。 辻子眨了眨眼睛，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不止辻子，就连周围众人也不甚明了乱步的意思。 “我是说我是故意扔掉这东西的，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乱步又开口解释了一遍，没办法，谁让他身边都是笨蛋呢。 辻子总算听懂了，她捏着崩玉举到乱步面前，想了想问道：“为什么会觉得危险？” “就是很危险啊。”乱步执拗地重复了一遍，但显然没有再深入解释的意思。 辻子看看面前的人，又偏头扫了眼手中的崩玉，试探性地又问道：“是因为连你都看不透是吗？” “危险就是危险啊，怎么可能会有名侦探看不透的东西，你最好也快点把这东西扔掉。”乱步拧着眉，孩子气地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看着似乎没打算理会自己的乱步，辻子摩挲着下巴，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或许是直觉，又或许在刚才一瞬间，崩玉在他手上发生了连她也不知道变化，但唯一可以肯定的这东西给面前的人一种危险信号。 不过但凡拥有奇迹之力的物件，都会伴随着一定危险，好比对黄金之王来说，德累斯顿石盘虽然赋予了他力量，但同时也因为太过危险而迫不得已用自己的能力将其封印一个道理。 总之，请侦探社弄清楚崩玉的能力的委托，到此估计强行结束了。 还好，她本来就没抱什么期望。 辻子随手将崩玉塞回口袋，抬眸看着似乎有些不愉快的乱步，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盒糖果，塞到乱步面前。 “什么？” “一种叫霍瓦伦的棉花糖糖果，据说超好吃的。”辻子打开盒盖，如同棉花糖般绵软的雪白糖果分成两排排列在盒子里，“送你，感谢你善意的提醒。” 乱步捏了一块塞进嘴里，随后仰头望向站在他身后的辻子。倒映在视网膜上的人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像是包容着什么，令人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着。乱步就这么一直看着她，就连椅子越发倾斜都没察觉到。 或许是已经支撑不住如此不平衡的状态，椅子发出“吱吱”的微妙声响。就在辻子以为他会跟着椅子一起倒下，乱步却忽得跳了起来，猛地站到了地上。 他脸上挂着异常灿烂的笑容，然后用力拍了拍辻子的肩膀：“想送名侦探的我礼物就直说，不用特意编造个理由当借口呢。” “啊？”她的确没打算扔掉崩玉，但被一下子识破却是辻子始料未及的。 “还有啊，如果是做生意的话，还是请教一下专业人士吧。”乱步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用一脸“我的大恩大德你一定要铭记于心”的语气说道，“像你那样早晚会穷得连面包都吃不起的，这是作为侦探的我的意见啊。” “……谢、谢谢。”对于某人一针见血的建议，辻子有些心累地发表感谢。 “啊，这方面可以来咨询我哦。”不知何时太宰也凑了过来，并且毫不心虚地向辻子举荐自己。 不过他刚一说完，又美滋滋地吃完一颗霍瓦伦的乱步抬起头来，笑着评价道：“如果是太宰的话，交易之后被买家追杀会比交易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哦。” 总之……都不是做生意的料。 因为侦探社还有个确确实实的小孩子，辻子不客气地又拿了一盒萨赫蛋糕出来。因为制作精巧，每一块蛋糕体都只有半个拳头大小，绵软浓郁的巧克力蛋糕，被包裹在脆脆的巧克力外壳中，配上风味独特的杏子酱，不管是外表还是味道都获得侦探社的一致好评，尤其深得乱步和镜花的喜爱。 于是当天侦探社的成员就看到这么一幕——三个年龄加起来恐怕超过半百的人围在一起研究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点心，据说里面还有能令人变成动物以及转换性别的神奇饼干。 只是没能看到乱步先生变成什么动物或女性，真是太可惜了。 因为和太宰约定第二天去钓鱼，辻子还是跟着太宰回了家。不过有了头一天的教训，国木田终于放弃拯救失足少女，圆润地滚回了自己家。 然而当天晚上辻子却没能睡好，一个梦几乎让她整晚都没怎么睡。 辻子很少做梦，上一次做梦还是一年前吧，同样是个令人讨厌的梦，竟然梦到侑子姐姐消失什么的，仅仅回想起来就令她心情十分低沉。 辻子出门的时候，太宰正准备钓具，听到开门声于是回头就问道：“夕子小姐是喜欢这根红色的钓竿呢还是金色的……”在触及到辻子的面容后，太宰顿了下，转而问道，“你这是一晚上没睡吗？” “没，做了个讨厌的梦而已。”辻子有些憔悴地说道，随即又指了指红色的钓竿。 “噩梦？”太宰将钓竿装好了。 “差不多吧，梦到一个朋友被枪杀的场面，是不是很糟糕的一个梦。” “啊，那还真是……” 辻子没有出声，她摸了摸脖子，只觉得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得……讨厌。 第26章 武装侦探社（07） 横滨港作为一处海港，在最初一轮的卸货装船结束后，在清晨时分进入短暂的休憩中。 这时的阳光已有些刺目，橙红的光透过云层撒入海面，晕染出层层叠叠的波光晃得码头岸线都一片梦幻。 辻子站在码头上，感受着清爽又带着点海腥味的海风拂过面颊，昨晚备受梦境折磨的精神总算有所好转。 太宰就站在她边上，依旧穿着他那件砂色外套，从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及袖口中可隐约看到包裹在他身上的绷带。辻子不知道这是他一早上自己包好了的，亦或是昨晚就没拆下来，总之这样的装束格外令人在意，姑且就当是为了引起普通女性广义上的母爱泛滥吧，虽然不知道成效如何，但看他那张脸的话一定效果翻倍。 此时看着大海的太宰也是一脸向往，那样的表情比往常看着河流时的迷恋更深。辻子望着他，然后听他感慨道：“真是如艳丽丰盈的女性般美妙诱人的景色，我已经感觉到她在向我招手了，让我投入她的怀抱……” 尾音落下的同时，太宰向前一步，他手上的钓具并未放下，但身体前倾看起来就像要纵身跃下大海一般。 辻子吓了一跳，伸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 “太宰少年……哦不，先生。”辻子本意是想提醒他小心一点。 但不知面前的人是如何理解的，回头望着她拽着他衣服的手，扯起嘴角笑了笑，“夕子小姐是想和我一起殉情吗？” 辻子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国木田一直挂在嘴上的“自杀狂魔”不是在开玩笑，果然是个看到能自杀的地方就会毫不犹豫跳下去的人呐。啊~虽然不清楚平行次元的那位文人是个怎么样性格的人，但唯一喜欢自杀这一点倒是一样的。 “并不，我只是想提醒你别把钓竿一起带下去，我还想钓鱼呢。”辻子松开手，又倾身从他手上拿过钓具袋，生怕这人真跳下去给她带来麻烦，她不忘提醒道，“对了，如果太宰先生记性不错的话，应该还记得要陪我钓鱼吧，” 太宰回身望向辻子，以愉悦的语调说道：“放心，一个人自杀什么的不觉得太寂寞了吗？所以在没有获得夕子小姐的倾慕之前，我是不会独自离开这个世界的。” 这……真是个不能更赞的目标了。 辻子觉得，如果太宰真以这个作为目标，那他剩下的人生一定会与自杀啊殉情啊绝缘的。 虽然辻子的目标从来不是拯救世人，但未免世人受到一些非必要的困扰，她还是决定做一回圣母。 于是她微微扯起嘴角，以自认为最神圣最圣洁的表情鼓励道：“哦，那真是太好了，太宰先生就努力保持这个目标加油吧。” 在太宰看来，此刻面前这位少女的笑容简直散发着圣光，纯洁而又美好地让人无法挪开视线。若非昨天一早这位少女和他一块使坏，他一定会认为天使降临人间，然而并不是，面前这位是长着张天使脸孔的小恶魔。 嗯，有时真想看看她被逼急时的惶恐表情，或许哭泣表情也不错呢。 太宰笑眯眯地望着辻子，而突然觉得脖子冷飕飕的辻子摸了摸后颈，偷偷回头瞥了眼太宰，却见太宰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接过钓具袋。 “我来吧。”然后取出钓竿，又装好了饵食，这才递给辻子。 “万分感谢。”辻子歪头笑道。又从口袋里取出两只折凳，一只摆在左边，一只摆在右边，两只相距不过两米，是既不会显得远又不会显得过分近的距离。 对于似乎能拿出任何东西的口袋，太宰第一天就注意到了，但同样的他并没有询问，只是偶尔会在她取东西的时候留意几分。 辻子已经坐在折凳上，面前的海水澄澈碧蓝，倒映在她眼中使得那双眼仿佛蔚蓝的泉眼，有种将人吸进去的魔力。而她静静地望着海面的样子，意外地有种优雅而又静态的美感。 太宰看了一会儿，心道一声：真可惜，这才坐下开始钓鱼。 辻子手上拿着钓竿，望着面前缓缓激起细小浪花的海面，稍一走神就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昨晚刚一睡下去，大概就开始做梦了，等辻子意识到自己身处梦中，已经站在一处天台上。梦境里，十束拿着一台摄像机，从楼道口走了出来，大概是准备拍摄夜景吧。 镇目町的夜晚总比白天别有一番风情，街道上终端机的光亮闪闪烁烁，使得原该黑黢黢的地面恍若夜空。 辻子站在一边，看着十束走出来，然后和一个人打招呼。 对方是谁，辻子看不大清楚，但的确能看到有个人趴在天台的栏杆上。那个人没一会儿就转过身来，然而辻子还是看不大清楚他的面容，但听声音应该是个男的。 他说：“我是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在这里等人呢。” 然后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把枪，毫无缘由地向十束扣动了扳机。 子弹飞出的一瞬间，辻子下意识地想要上前，但双脚就像被灌了铅，根本无法动弹。只是转眼，子弹就穿透了十束的身体，血花迸溅，映透了他的黑色外套，同样也染红了辻子的双眼。 那一刻，心是痛的。 但理智还在，理智告诉她这是个梦，所以在十束倒下去的那一刹那，辻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夜晚的天花板如同黑色漩涡，辻子就这么呆呆地望了好久好久，才宽慰自己幸好是个梦。就如当初她梦见壹原侑子消失一样，那时候梦里歇斯底里的自己，不管何时想来都觉得好笑，因为侑子姐姐依旧完好地待在她的店里。 梦，不管如何真实依旧是梦，毕竟她并非梦见，所以她的梦境是不可能真实上演的。 辻子是被手中钓竿的动静牵回神的，猛然下沉的浮漂让她意识到有鱼上钩了。 辻子愣了下，才恍然提起手中的钓竿，但意外很重，这令她有些疑惑，因为她并未感觉到拉扯，仅仅是鱼本身的重量以及海水的阻力就令她有些力不从心。 是条大鱼！ 辻子心下一喜，根本没细想沿海附近哪来这么笨的大鱼，偏头就去喊太宰。 不过未等她喊出口，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太宰已经放下手中的钓竿，笑着问道：“夕子小姐是需要帮忙吗？” “……是，我想需要你的协助吧。”辻子说完了，就见太宰快步走到她身边，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抓住钓竿的手柄。 辻子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头顶那张秀丽的脸庞在试着提起钓竿后也跟着露出少许困惑的表情。 对，实在太奇怪了，目前的情况可以说完全不符合常理。 哪有被钓到的大鱼不挣脱，而是乖乖等着被钓起来的，还有啊渔线也就那点坚韧度，即便因为太宰曾经打算拿渔线自杀而发现渔线的坚韧度不够所以换了种款式，但也没道理到现在还坚持着。 辻子不期然想起之前的捞金鱼，该不会是条巨型金鱼吧，所以就等着被她拉起来。 辻子这么想着，随着鱼线一点点被收回，挂在鱼线上的生物终于浮出水面…… 是一个长得像人的不明生物，穿着衬衫裤子以及一件黑色长外套的男子，他有着一头如海藻般黑色的长发，脸上表情有些呆滞，所以无法得知被缠绕着脖子钓出水面的他的心情如何。 但辻子知道有个人的心情一定很糟，太宰在看到这个不明生物的瞬间，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因为置身于他的双臂间，所以辻子很清楚能感受到。 不过下一秒，回过神的太宰用力扯了下渔线。 不知他如何使用的巧劲，竟然利用渔线一下割断了对方的脖子。 看着血从对方的颈口喷涌而出，辻子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无比凶残的一幕，就算看见怪物，反应未免也太激烈了点吧。但她没空去看太宰的表情，下一刻被割断脖子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坠落，却在即将入水的那一刻猛地跃起跳到了码头上。 辻子愣愣地看着，只觉得这画面不能更美了，无头的身体一路洒着血站到码头上，然后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头按到脖子上。 “太宰先生，你们这边的鱼都长这样吗？”辻子微微张着嘴巴，半响才问道。 太宰没有回答，脸色甚至有些阴沉地望着对面。 辻子仰头看了眼太宰，又看了眼对面穿着衣服的不明生物，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但辻子却莫名不讨厌对面的怪物。 “就不知道能不能吃……”辻子嘀咕着。 然后就在她考虑着将这送给侑子姐姐，对方的反应如何之际，对面的不明生物歪着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右手伸展变成章鱼触脚，下一秒，触脚自断，辻子面前就多了一条章鱼脚。 “……”这是要送给她吃的意思吗？ 第27章 武装侦探社（08） 太阳逐渐升高，灼热的阳光氤氲了辽阔的海面，意外有种雾霭朦胧的感觉。 以此为背景站着的青年就如同从神秘之境走来的怪物，在周遭一片血色中竟丝毫不显突兀。 太宰看着他，面上却只有凝重。 他实在不敢相信，竟然还会有看到洛克夫拉夫特的一天。 那时候，他利用安置在他内部的炸弹将他炸出个洞，而中也的确将他破坏殆尽了。满目疮痍的树林里连尸体都没留下，若说还有什么，那也是混在泥土中的肉片而已。 但此刻他却完好地站在他们面前。 不可能是长相相同的人，更何况断了头还能把头按回去的怪物，太宰宁可相信这世界上就这么一头，也绝不愿意接受双胞胎怪物的猎奇设定。 啊~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某人的垂钓水平，下钩就钓起这么难缠的东西也没谁了。 因为无人说话，稍显空旷的码头上隐约能听闻不远处的汽笛声，“呜呜”的厚重的声音既像一种警示，又似提醒。 之前还沉默地望着太宰和辻子的洛夫克拉夫特突然动了下，宽阔但显得僵硬的肩膀稍稍抬了抬，然后就听他说道：“放开她。” 莫名其妙的话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至少太宰还没弄明白这话的意思，对方的触手已经朝他甩了过来。 那并不是靠异能无效化就能无效的异能，或者该说那已经不是异能了，洛夫克拉夫特的触手，是即便太宰也觉得难以应付的东西。 所以那一刹那，太宰横在辻子面前的手改而搂住了她，身体正要做出闪避的动作，然而那章鱼般的触手却更快地甩到了他脸上，“啪”得一声，就像被沉重的铁锤敲打，太宰愣是被逼退了两步。 不过比起上次被突袭，这次的攻击意外地平淡，但太宰脸上还是被抽得火辣辣的痛。他捂着流血的鼻子，抬眸，章鱼脚的触手近在眼前，却像被什么阻断了，无法进一步作出攻击的举动。 “太、太宰……你没事吧。”辻子稍显担忧的声音随风传来。 太宰闻声望去，却被眼前的章鱼脚阻挡了视线。明明只是触手，却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努力伸展着想要糊上他的脸。他眯起眼睛，退后一步，这才看清楚是何物阻断了触手。 那是一个透明的立方体，处在半空中将触手的其中一段框在中间，使其无法动弹。 太宰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迅速偏头看向朝他走来的辻子。 背着光辻子看向太宰，那张秀丽的脸上就像被狠狠抽了下，嘴角有血丝留下来，而比较严重一点的还是被他捂着的鼻子，红色的液体奔流下来甚至从他的指缝间溢出。 还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太宰，辻子倒抽了口气，赶紧从口袋里拿出帕子递了过去。 “你……还好吧。”辻子问得有些僵硬，毕竟这怪物是她钓起来的。 素白的帕子被她捏得有细微的折痕，太宰看了眼，从她手上接过帕子。被抖开的帕子角落处有个图案，但与其说是图案，或者说是一个符号更为恰当，扭曲的线条所构成的类似字体的符号像极了“辻”这个字。 太宰并没有上心，擦去鼻血又抹干净手上的血迹后，再一次将注意力落到了洛夫克拉夫特身上。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而是显得呆滞地望着被框住的触手。 太宰忽得扯起嘴角，笑着出声问道：“啊我有个问题想问，【组合】的残党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目的吗？” 听到问话，洛夫克拉夫特缓慢地转动视线看向太宰，并在一秒的迟疑后才回道：“和菲茨杰拉德君的契约已经完成了，已无需再履行工作了。” 太宰眨着眼睛，虽然对这家伙退出【组合】感到惊讶，但这么一来他的行为不就更匪夷所思了吗？ 不过下一秒，太宰就回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他说“放开她”，若他理解没错，这个“她”只可能是指他身边的人。 有了这个想法，太宰忽得抓住辻子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到身后藏好了。 他的动作极其迅速，辻子还莫名其妙着，就一下撞上了太宰的背部。鼻尖抵在他的衣服上，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爽的阳光的味道，是和整天嚷着要自杀啊殉情的他完全不同风格的味道呢。 感觉到背后的碰撞，太宰还愣了下，眼角瞥见那抹淡金色的头发，心道果然不如中也那般藏得稳妥。于是鬼使神差地竟然伸手越过肩膀按住了她的发顶，掌心中的发丝顺滑而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停留或是做出抚摸的动作。太宰稍稍走神了下，一直到身后的人发出疑惑的声音，他才恍然回神，而后手上用力，将她的脑袋往下按去。 “低头。”太宰落下这话，手下的脑袋在顿了下后，果然低下头去，最终抵在他的背部。 把人藏好了，太宰再度看向洛夫克拉夫特。原本他的注意力从来不在他身上，但此刻因为辻子就在他背后，这个怪物竟然也定定地望着他。 阳光下洛夫克拉夫特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他拧着眉，露出厌烦且厌恶的表情。 “让开！我讨厌麻烦的事，所以不想说第二遍了。” “什么嘛？果然是对夕子小姐有所图啊，”太宰摊着手，语气轻松说教道，“不过对着女士伸出触手，这实在不是一个绅士的所为吧。” “夕子？”洛夫克拉夫特疑惑地看着太宰，但目光聚焦之处却是隐约能看到那一抹淡金色，“辻子？” “嗯？”太宰一脸不明地眨眨眼睛，虽然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但身后的人的的确确姓“辻”。 没等太宰想明白其中的关联，被他藏在身后的人却忽得揪住了他的衣服，但很快她就松开了。 辻子从太宰身后探出头来，恰好对上洛夫克拉夫特的视线。那是一双犹如万米深海般漆黑的眼眸，但辻子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或是讨厌，她眨了眨眼睛，片刻，歪头笑道：“能问下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吗？啊对了，能拜托你把这个……嗯，章鱼脚收回去吗？” “别人说的。”回答完的黑发青年略一抖动触手，就异常轻松的地挣脱了束缚着他的结界，将触手收了回去。 辻子惊讶于他竟然如此轻松地挣脱了结界，那不费吹灰之力的样子，简直像他故意被她抓住一样。但比起这个，更令她在意的果然还是名字的问题。 辻子叫辻子，这是近两年前的事了。但之后为了迎接新的生活，辻子改名为辻夕子。 然而不管是辻子亦或是辻夕子，都是她喜欢的名字。只不过比起辻夕子，辻子的知名度更广一点，更甚至一群人明明知道她改名字了，但因为叫得顺口了，从来不会叫她新的名字。 啊~明明夕子更好听一点不是么，真是一群可恶的家伙呢。 不过正因为知名度太广了，知晓这名字的人太多了，一时间辻子反而无法筛选出可能的人选。 “谁告诉你的？”辻子问道。 但对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学着她的样子，努力扯起嘴角，在那张瘦得有些下凹的脸颊上露出一抹自认为友善，但在别人眼中一定称得上惊悚的笑容，“秘密。”在辻子期待的目光中，洛夫克拉夫特以难得轻快的语调回道。 辻子一时有些无语，因果报应。当初她这样欺负过八田，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太宰则被洛夫克拉夫特的笑容给惊到了，原谅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惊悚恐怖的笑容。他的面色因此有些难看，他扶着额头，突然觉得有了比较之后，才深知身后那位少女的笑容是多么可贵，充满了治愈性。 不过或许真得笑容效应，尽管是恐怖到吓哭小孩的笑，但不得不说方才还紧张的气氛稍稍舒缓了点。 辻子从太宰身后走出来，又笑着问道：“可否请教一下你的名字？” “吾名，霍华德·菲利普·洛夫克拉夫特。” 听到这名字的瞬间辻子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心道一声难怪，就轻声嘀咕起来。 太宰垂眸去看她时，就见少女拧着眉，似乎正受什么困扰着。 “这样的话，我该称他一声‘吾父’啊……不，沉睡在海底的章鱼明显是克苏鲁，那按照基因……是母子还是兄妹？” 太宰完全听不懂她在嘀咕什么，但下一刻，余光处瞥见触手伸过来，他不可避免地蹙起了眉，但意外地触手只是轻轻拍了拍少女柔软的发顶，就像在抚平她的困扰一般。 而结果也的确不负所望，少女原本皱着的脸瞬间舒展了开来。 太宰还不明白这两人是个什么情况，辻子已经快步走向洛夫克拉夫特。这样的发展太快了，太宰弯着嘴角望着辻子的背影，突然有种自己似乎才是多余的错觉。 站在不远处的两人似乎聊着什么，太宰站在原地，深邃的黑眸只是牢牢盯着那边。他还在评估洛夫克拉夫特的危险性，诚如此刻他并没有表现得具有攻击性，然而未来甚至下一秒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当然因为完全想不到破坏或是彻底禁锢洛夫克拉夫特的办法，如果可以，太宰并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仿佛与末日战斗的场景。 蔚蓝的天空下，粼粼的海面光斑倒映在辻子身上，使得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更加剔透。明明是看起来无比梦幻的画面，她手中抱着章鱼脚却令整幅画面的美感瞬时消失殆尽，甚至还有些搞笑。 太宰实在无法直视那只章鱼脚，但辻子却在这时转身向他招了招手。 “太宰先生，你介意再多一个人跟着吗？” “嗯？”太宰看着脸上洋溢着期待的辻子，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洛夫克……也就是洛夫克拉夫特，我想带着他一起。”辻子手上还抱着章鱼脚，这时候却突然塞给了太宰，“作为谢礼，这个送你，洛夫克说了，这个是能吃的。” 太宰不可遏制地抽了下嘴角，虽然他的确没钱，但并不表示他想吃这种奇怪的东西啊。不过令太宰在意的并非章鱼脚，而是辻子之前那句话。 他牵着嘴角勉强笑了下，问道：“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啊？”辻子疑惑地眨眨眼睛，但随后理解般地解释道：“该怎么说呢？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就像女儿有一天终于见到了自己父亲的愉悦感，啊~你看就像这样，我们默契也很好呢。” 辻子边说边将手举过头顶，弯着手腕形成半边爱心的姿态。洛夫克拉夫特侧眸看了辻子一眼，然后就像是学习她的动作，缓慢抬起手同样举过头顶，又弯曲手臂配合辻子的动作。奈何一米九的身高和一米六八的辻子差距太大，发觉这一点的洛夫克拉夫特又努力弯了弯要，这才让指尖与她相近。 海天一线处，这样的画面隐隐透着温馨，但太宰只觉得无法直视。 明明少女可爱而又活力的身影美好得犹如精灵，然而身边那位不仅身形瘦削得有些过分，那有些下凹的脸颊看起来就跟吸血鬼差不多，做出这样的动作可谓惊悚，但不难看出这举动中透出的一丝宠溺。 太宰也看出来了，洛夫克拉夫特对辻子有着超乎常理的关心。所以太宰很快调整了心态，若辻子决意带上洛夫克拉夫特的话，想象其实也挺好玩的。 “对了，夕子小姐之前说想要美酒是吧。”太宰弯着嘴角，清秀的脸上虽然还挂着彩，右脸颊上有些红肿，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笑得有些奸险的表情。 辻子点点头，然后就听他笑得坏坏的提议道：“我认识一个人，他有很多藏酒哦，如果夕子小姐带着洛夫克拉夫特去的话，一定可以通关打败boss取得大量美酒哦。” 第28章 武装侦探社（09） 这是一片被人工林包围的仓库区。 几个黑衣男子正从其中之一的武器库里搬出一个木制箱子，在傍晚的夕阳下，他们面容严肃，沉默寡言，但搬动箱子时的动作却格外利索，很快就将箱子放到了一处空地上。 有个个矮的青年站在那儿，他头戴着一顶黑色帽子，明明是在这群黑衣男子中身高最矮的，然而他光是这么站着，就仿佛有种威压将周遭的人的气势彻底碾压下去。他双手插在裤袋里，潇洒的站姿却无法掩饰他眼中的鄙夷和不屑，尤其垂眸望着箱子时的表情，更是嫌恶地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 这位是港区黑手党五大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虽然不管就身高还是长相都如同学生一般，但在一群身形魁梧犹如黑熊般的部下眼中，即便是这样的中原中也，也是个倍受尊敬的存在。 一位黑衣男子上前一步，微微倾身，原本面无表情刻板的脸上满是严肃，“这是最后的。”另一位站在箱子边上的黑衣男子配合地打开箱子露出被橙红色的霞光照得有些发红的白色粉末。那是被透明的小袋子分装起来的毒品，就在前一刻还被藏在各处枪支弹药下方，此刻却被黑衣男子全部搜刮了出来，丢置在这个箱子中。 “全部处理掉。”中原按压下帽子，冷声下令。 面前的黑衣男子领了命令，迅速带人销毁箱子里的毒品。 这样一来，前两天黑帮内部人员涉嫌毒品买卖的事件就彻底落下帷幕了。 中原中也从仓库区走出来的时候，余晖已经暗淡的只剩一缕斜阳，被背后的人工林遮挡以至前方的路有些昏暗。中原微微拧了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过这并非现在才有的感觉，打从今天一睁开眼睛，中原就有种今天肯定会遇到很糟糕的事的直觉。 尽管他的预感或许不如他的旧搭档，但总有灵验的时候，譬如说现在。 当中原驱逐部下，转而走至一处由集装箱构成的狭窄小路，抬眸看到站在暗处的人影时，中原知道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明明死掉的人竟然还明目张胆地站在他面前。 中原扯起嘴角，面容却显得格外严峻，啊这不是很正常的反应吗？毕竟他面前的是一个连他用上【污浊】都无法毁灭的对手，最好的证据就是此刻现在他站在这里。 傍晚的港口意外安静，站在暗处的洛夫克拉夫特并没有动作，但他修长的体型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若一定要有形容的话大概和吊死鬼差不多吧。 中原“啧”地砸了咂嘴，摆出迎战的姿势。 洛夫克拉夫特看着余晖中蓄势待发的中原中也，偏头开始回想“辻子说了要怎么做，好麻烦，有点想回去了”，虽然嘴上发着牢骚，但他还是举起双手，缓缓从暗处走了出去。 尽管是以投降的动作走来，但中原看着洛夫克拉夫特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而随着他越发靠近，中原只觉得神经都被迫绷紧了。即便如此，中原也没有退步，甚至向前倾着身子，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我并不是来打架的。”洛夫克拉夫特适时地开口道。 中原愣了下，但很快他扯起嘴角笑道：“这种话，鬼相信啊。” 洛夫克拉夫特不以为意，继续以他独有的平静地甚至是颓废的声音解释：“我只是想要你的藏酒。” “啊？”中原怔住了，这次就连表情都一派震惊，那神情简直媲美见到大猩猩跳舞那般夸张，“你在开什么玩笑！” 就在中原为洛夫克拉夫特的话语感到诧异的时候，太宰就躲在集装箱后面看着，不管是“小矮人”跳脚也好，还是那夸张的惊讶表情也罢，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让他感到愉悦。 “啊~中也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呢。”太宰有感而发道。 辻子仰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男子，同样发表感想：“是啊，太宰先生也是一如既往地坏呢，坏到骨子里去了。” 因为是悄声说话，辻子的声音特别轻，带着一丝低吟在昏暗的环境中就像最暧昧的呼唤。太宰垂眸看向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发顶，淡金的发色在昏暗中看起来跟银色差不多，意外地有点冷的色调，却仿佛带着魔力，让人忍不住伸手覆上去。 太宰眸色一动，本就黑色的眼睛在这一刻仿佛被墨汁浸染了，他手指动了下，勾起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凑到唇边笑道：“其实像现在这样不也挺好，我可是一直期待着呢，和夕子小姐独处的机会。” 辻子下意识地回头，不过她才一动，肩膀就被人按住了。她今天穿得是露肩款式的套衫，v字领的领口衬得她的肩部线条异常柔美，太宰按在她的肩头，掌心所触的肌肤透着微微的凉，却如上等的羊脂玉般细腻而又温润。 “别动。”太宰低哑着嗓音阻止。 尽管如此，刚才的转动还是牵扯到了被勾起的发丝，带起一点点的扯痛。 听到轻微的一声闷哼，太宰也没有松手，反而将那一缕发卷到手指上，柔软的发丝即便在暗处也看起来光滑无比，太宰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一直听到耳边传来辻子的低语，他才轻笑了声。 “呵，今天本来可以和夕子小姐来一次愉快的约会呢？” “不是钓鱼吗？”辻子眨眨眼睛，后仰着头努力看向太宰。青年的脸上此刻泛着淡淡的笑，少了那一份轻浮后的笑容看起来特别认真，辻子还真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太宰，她挠了挠脸颊，默默收回了视线。 “连这点都不懂吗？说是钓鱼，其实是约会哦，两个人一起钓钓鱼，逛逛街什么的不是一次很充实的约会体验吗？所以啊，我其实是想和你在约会中度过今天的。”太宰松开手指上的发丝，俯身凑到辻子耳边，以微微带着沙哑的声线问道，“夕子小姐难道感受不到我的心意吗？” “这个……”套路太深了，辻子觉得她有点跟不上呢。 不过未等她把话说完，有什么东西忽得破开空气而来，“啪”一下抽打在某人脸上。 而伴随着触手收回，洛夫克拉夫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不准对她出手。”说话的同时，他绕过转角站到他们面前，用那双显得呆滞的双眸死死盯着时不时就调戏人的太宰。 “啊，还是这么可靠啊，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太宰捂着被抽红的额头，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名字。 这已经不知是今天的第几次了，只要他有靠近辻子的举动，这只触手怪就会一脚□□来，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洛夫克拉夫特的行动从来不带丝毫占有欲，是完全出于护犊的目的。 跟着洛夫克拉夫特过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在看到太宰后，先是一阵恍然，而后是满腔怒火。 “就知道是你在搞鬼，你这个绷带附属品。”中原手指着太宰，那张对于黑手党来说过分秀气的脸上此刻被愤怒占满了，他瞪着面前的人，用仿佛撕裂对方的不耐语气质问道：“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中也啊，这次你是真的误会了哦，所以说你的心胸为何就不能突破你的身高稍微宽广一点呢。”太宰摊了摊手，笑着指了指身边的辻子继续道，“是这位小姐有事找你，我只是个无辜的引路人。” “嗯？”中原顺着太宰的指引看向一边，站在阴影中的少女有着不输给昏暗的白皙皮肤，但比起肤色绝对是她的眼睛更令人印象深刻，长长的睫毛覆盖在那双因光线而显得暗沉的眼眸上，令她整个人沉静得仿佛如画中走出来的恬静姑娘。但随着她脸上绽放出明亮的笑容，中原瞬间想起了前天酒吧里遇到的推销员。 “是你。” “啊没想到少年你还记得我，真是太荣幸了。” “……”中原捂着额头，觉得自己真是看走眼了。 ——恬静什么的见鬼去吧。 之后就如太宰所说，有了洛夫克拉夫特这个王牌在，再加之了解甚深的关系，太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怂恿得中原带他们去了他的私人小酒窖。因为是在组织内部，为了不引起的麻烦，辻子还替太宰和洛夫克拉夫特做了简易地换装，至少不太熟悉的人是绝无可能认出他们的。 走进酒窖的时候，辻子还在向中原推销“长老的增高药”。辻子能看出中原有一丝心动，然而碍于太宰不断在一旁的恶意讽刺，这位青年竟连追求身高这一点都做不到。 “唉，你真得不考虑一下吗？你想啊你都二十多了，想要自然长高恐怕……是几乎不可能了，这种情况下借助药物势在必行，所以啊首选自然是这款，”辻子拿着一瓶长老的增高药，念着毫无新意地推销词，“无添加剂无副作用，绝对纯天然无污染的增高药，一粒长一公分，中原少年你的话只要一口气吃上十颗，就能比我高了，吃上二十颗……不，是三十颗，就能毫无压力地碾压太宰先生的身高了呢。” “……”中原，为什么是三十颗…… “啊啊，没想到漆黑的小矮人也有长成巨人的时候，还真是难以想象的画面。”太宰摸着下巴，用异常暧昧诡异地目光瞟了眼中原，然后笑着继续，“让我想想部下在看到长高的中也后会有什么反应呢……嗯，真得好难想象啊，为什么意外有种失望的感觉，我们的干部原来也只是个为身高困扰的普通人，啊~怎么办？中也会因此失去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望吧。” “我的威望才不会因为长高而流失啊。”中也暴躁地吼道，“再说你只是怕我比你高，以后需要仰视我才这么说吧。” 听到这句话的太宰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中也一直在仰视我吗？” “我没有！”中原气得都快跳起来了。 “所以说少年为了不再仰视，还是来一瓶……” 辻子没能说下去，站在她面前的中原拧着眉，眯着眼睛的样子看起来危险极了，而最关键的原先她俯视的青年在这一刻低头看着她，一时间青年独有的压迫感侵袭着辻子，令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闭嘴，我说了我不需要。”中原中也一字一顿，深恶痛绝地宣示。 “哦，哦知道了。”辻子点点头，随后视线下移，落到青年脚下所踩的箱子上，“那下次你不需要箱子，或是一时找不到箱子的时候，再来联系我也行哦。” 这一刻，中原中也是崩溃的，他为什么会一时脑残地把这两个天敌带入巢穴呢。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辻子在看到中原中也的藏酒后，双眼放光，简直恨不得将酒柜上的酒统统收入囊中。 “哦，竟然有82年的拉菲，少年你真有格调，”虽然嘴里发出感叹，但辻子并没有拿起这瓶酒，而是越过它最终站在另一款红酒面前。就像是发现新大陆般，辻子惊喜而又小心翼翼的拿起那瓶红酒，回身问道，“中原少年，这瓶52年的罗曼尼可否出售给我。” 中原怔了下，因为震惊而睁大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你在做梦吗？” “啊少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拿一瓶增高药与你交换如何……” 又扯到“增高药”，中原暴躁粗鲁地打断道：“信不信我拿瓶塞堵住你的嘴啊。” 辻子刚想感叹一声“好可怕啊”，不过下一秒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不是于她而言的可怕，而是就中原的角度来说的可怕—— 一只触手赫然伸长，塞进了他的嘴里。 “堵住你的嘴。”洛夫克拉夫特说道，那平静的语气就跟在说今天天气真好差不多。 太宰看着这一幕，在一边快要笑岔气了。 辻子看着这一幕，则在感叹一声“好污”的同时，扯了扯洛夫克拉夫特的衣角。 “放过可怜的中原吧，他还这么的‘小’。” 小是什么鬼啊。 中原愤愤地瞪了眼辻子，直到洛夫克拉夫特的触手离开他的嘴巴，被撑得已经麻掉的下颌骨才稍稍恢复知觉。他先是“呸”得一下吐掉残留在嘴里的腥味，才抬手擦掉因长时间无法阖上嘴巴而留下的口水。 不得不说这画面太糟糕了，尤其中原一脸被玩坏的表情，啊~怎么看怎么污，就连他抬手擦去嘴角银丝的动作都色气满满。 辻子好久才收回视线，一回头就对上了太宰笑眯眯的目光，然后听他莫名其妙地说道：“夕子盯着中也那么长时间，我可是会吃醋的哦，你都没这么盯着我看过呢。” 辻子眨了眨眼睛，刚刚太宰称呼她并没有加“小姐”，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她有些不适应。但她很快忽视这一点，弯起嘴角笑得无害道：“其实我也很想看太宰先生露出那样的表情呢，并且一想到将来很可能是别的女性有幸目睹，心底也会为之感到可惜和失落。” 恢复过来的中原看着面前这一对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的男女，冷不丁说道：“你们既然这么喜欢对方，一起去殉情得了。” “啊，中也，原来你也有这么好的时候。”太宰双眼放光地望着中原，如果这时候有背景的话太宰背后恐怕满是粉红色的泡泡了。紧接着他转向辻子，一手按着胸口，另一手以诗人之姿咏叹道：“夕子看到了么？中也以他直白的方式表达了对我们的支持和祝福。” “不，我想他只是想让你早点去死。”辻子笑着提醒。 “对，我希望你们两个都早点去死。”中原不忘补刀。 太宰“嗯”了声，眨了眨眼睛，一脸呆样地望着辻子和中原。 辻子对于52年的罗曼尼势在必得，为了让中原双手将酒奉上，辻子最终提议拼酒。 “为了公平起见，等你和太宰两人都躺下了就算我赢如何？” 辻子身形高挑，但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纤细的体型，这样的身材很难让人去联想她的酒量如何。 中原狐疑地望着她，在触及她那双故意装出无辜的眼眸后，没多想就应了下来。 太宰本就无所谓，所以满不在乎地答应了。 一小时后，安静的酒窖中只有辻子和洛夫克拉夫特还坐着，而中原和太宰则统统躺在地上。 就在五分钟前，中原在发了一通酒疯后，“噗通”摔在了地上，至于太宰早在半小时前就趴下了，靠着个酒桶一睡不起，不过辻子很怀疑他是故意装出来的。 “该死的太宰，你这条青花鱼……” 辻子望了眼醉倒在地还抱着酒瓶嘟哝的中原，无声地笑了下，然后才拿起杯子仰头将杯中的液体一干而尽。但或许是太多了，有一丝透明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在晕黄的灯光下，滑下少女柔美而又细腻的颈项，在精致的锁骨处停留了半秒，而后顺势没入她的胸口。 太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却因为眼前的画面太过美好一时不想出声破坏，当然如果能将坐在一边的洛夫克拉夫特排除在外就更完美了。 辻子在初时喝酒时还充满了活力，吆喝着饮酒的态度就跟喝了几桶酒的醉鬼差不多，但真当她喝了几桶酒，她反而越发沉静，等到所有人都趴下了，唯独她还坐在那里安静地喝着。 怎么说呢？仿佛由落寞砌成了高墙将她围在其中，无人能打扰，也无人能插足。 太宰突然觉得心间泛起微微的疼痛，不是很疼，却是呼吸间都有针刺的感觉。 乱步说他看不透太宰，同样他也说过看不透辻子。太宰呢？他能看透国木田，能看透中岛，能看透中也，却唯独看不懂她，坚定地说着珍惜生命的她，笑着和他互相调笑一起使坏的她，拿着甜点去诱惑乱步和镜花的她，安静地坐在一边的她，以及面对洛夫克拉夫特时如女儿般露出满足笑容的她。 一幕幕徘徊在眼前，太宰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然而心底深处的惋惜也油然而生。 他拧着眉，用不符合他性格的方式暗叹了声，回神之际倏然听到少女明快的声音，就仿佛方才的那堵高墙从未存在过。 “哎呀，太宰先生果然没醉呢。”太宰抬头，辻子已经站到了他面前，她笑着，用那双含着真挚和温柔的眸子望着他，那双眼中不存在任何阴霾，被望着时就好像被天空拥抱着。 太宰忽得咧嘴笑了下，摊着手有些无力地说道：“虽然没能醉死有些可惜，不过好像也动不了呢？如果夕子能拉我一把就再好不过了。” 辻子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她递出手，笑道：“那太宰先生请把你的手交给我吧。” 近在咫尺的手并不大，但指节意外地修长，圆润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令她的手看起来格外柔嫩。太宰伸手握住眼前的手，却并没有顺着手上的力道站起来，反而手腕一用力，将上方的人带到了怀中。 辻子猝不及防，脑袋一下子就撞上了太宰的胸口。 “你这样可不行哦，对醉酒的人要多点防备才行啊。”辻子还有些晕，太宰却忽得开口道，他一手拥着她的肩膀，一手圈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紧靠着胸口的身体柔软而又温暖，太宰更加收紧手臂，头抵着她的肩膀，有股若有似无地香气窜入鼻间，并非酒味，而是很独特的一股类似花香的味道，以前从未有发现过，靠得如此近了才闻到这股淡淡的味道，很好闻，就不知闻久了是否会上瘾。 “问题是太宰先生并没醉不是吗？”辻子有些吃力地从他胸口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笑得有些坏，“而且啊太宰先生没有察觉到杀气吗？我想太宰先生若再不松手，这次真得可以清爽地去死了。” 第29章 武装侦探社（10） 辻子和太宰离开时，中原还醉的不省人事。 太宰这次用马克笔在中原脸上留下“败者”“酒品差”的字样，辻子则拿了约定的52年罗曼尼，两个人就像进行了一次大扫荡，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对了，夕子你究竟喝了多少酒？”回去的路上，太宰像是才想起这个问题，心血来潮地问道。 “不多，一桶雪莉外加十几瓶红酒和白干吧。”辻子想了下，接着又添了句，“洛夫克也喝了一点。” 太宰听到这个称得上恐怖的回答，丝毫没有质疑，酒窖中满地滚的酒瓶以及空了的酒桶，他可不认为就中也那酒量能喝下这么多。不，不止中也，只要是个人按她那样的喝法都得喝死好么，更何况明明是那么纤细的身形，那么多酒究竟是被喝到哪里去了啊。 这种问题既然想不通，太宰也没有深入思考，就如他从来不会去思考她的口袋为什么能拿出那么多东西，他反而比较好奇里面都有些什么。 三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辻子洗了澡就去睡了，太宰过了会儿才回房间，洛夫克拉夫特就待在客厅，并且干了一件谁也不知道的事。 一直到太宰第二天被敲门声吵醒，出了房门才看到从沙发一路延伸至客房门口的触手。无数章鱼脚缠绕着房门，像是要将房门堵得死死的，但太宰一眼就看出洛夫克拉夫特的目的了，这是防止他半夜偷袭吗？ 太宰抽了下嘴角，扫了眼沙发上的洛夫克拉夫特，对方大概还睡着，所以并没有起来针对他。 大清早的敲门声还在不断传进来，太宰无视那满地的章鱼脚，瞥向窗外。现在是早上八点钟，然而外面的天确是阴沉沉的，乌云遮蔽了太阳使得天空一片昏暗，莫名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往常这时候，辻子应该已经醒了，并且出门了，但此刻那扇房门依旧紧闭着，毫无动静。太宰本都打算去应门了，觉得不对劲，他脚步一转，又掉头去了那扇被章鱼触手霸占住的房门。 “夕子？”因为敲门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或者说门板都被触手霸屏了，根本没位置让他敲门，太宰只是出声喊道。不想他话音刚落，一抹身影忽得出现在他面前，简直像是受到召唤一般，被他呼喊名字的少女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少女今日穿着一件米白色蝴蝶袖的衬衣，落到地面时衣袖微微扬起，那一瞬间太宰觉得似乎又一次看到了精灵，美好得不似人间之物。他心脏猛地收缩了下，不过未等他做出反应，原本该好好地站到地上的人，大概是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脚步踉跄了下，毫无预兆地向他扑了过来。 太宰下意识地张开手臂，少女柔软纤细的身体撞到他身上，发出“哎呦”一声呼痛。为了稳住身体，太宰往后退了一步，却因为没注意到脚后跟的触手，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砰——” 站在门外的国木田刚停下敲门的动作，耳边就听到这一声响，吓得浑身一凛。原本若是这家里只住着太宰，国木田发誓他绝对不会做出破门而入的举动，可问题是里面不止有太宰，不，正应为有太宰在，才会使得另一个暂住者身陷囹吾。 国木田正色，深吸一口气，做足了起势准备后，抬脚踹开了面前的门。 “夕子小姐！”国木田直觉是辻子出事了，快步跨进玄关，却被眼前的画面给惊到了。 满地的触手让国木田有种这个家正被怪物侵袭的错觉，他不敢置信地取下眼镜，掏出镜布擦拭了一番，重新戴上后，他终于看到了正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洛夫克拉夫特。 昔日和这位【组合】成员战斗过的恐惧侵占他的神经，仅仅一瞬间，血液逆流而上直冲向国木田的大脑，他几乎没有思考，撕下一直备着的记事本内页。 “独步吟客——自动手|枪。”被国木田握在手中的手|枪，枪口赫然对准得是洛夫克拉夫特。 对面的洛夫克拉夫特却完全无视他手中的枪支，扭过头看向倒在地上的两人。此刻辻子跨坐在太宰身上，轻曼的裙边禁不住大浮动的动作，早已高高撩起到了大腿根部，隐约露出底下纯白的但似乎绘有草莓图案的小内裤。 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有够糟糕的，国木田看着这一幕，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冤枉太宰了。或许是辻子袭击太宰，而非太宰袭击辻子，尽管这一点更让国木田不愿接受。 “太、太过轻浮了，你们你们竟然……” “既然是如此轻浮的画面，国木田君该有意识地转过身去，否则会得红眼病的哦。”太宰仰躺在地上，即便是这种时候，他还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国木田竟然相信了，慌忙转过身去，并拿着笔在记事本上记下这句话。这一刻，他甚至忘记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存在。 以往这时候，太宰还会作死地来上一句“骗你的”，但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他比谁都早一点发现身上那人过分暴露的形象，裸|露的大腿以及隐约可见的小内裤，但这对他来说并非最糟糕的。 清晨总是人最冲动的时候，少女仅隔一层薄薄布料的柔软紧贴着他的下|身，尽管并非出于本意，但血液还是不可遏制地流下某个部位。 太糟糕了！ 太宰很努力地想去无视这种感觉，但有些事有些东西似乎是越想无视越无法无视。 坐在太宰身上的辻子似乎终于意识到此刻的不对劲，她发出类似小动物般无意识地低吟，垂眸望着太宰的眼眸还带着点雾气。 “啊，抱歉呢，太宰先生。”辻子显得有气无力地说道，双手撑着太宰的胸口，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她的动作称不上优雅，甚至有些太过粗糙，太宰望过去的时候，能清楚看到印在她内裤上的小草莓。 辻子却仿佛完全没注意到，站好了以后才说道：“刚才真抱歉，需要我拉你起来吗？” 话音刚落，未等太宰回答，被他压在身下的触手猛地抬起，强迫性地令他站了起来。 “这样就好。”看着站起来的太宰，辻子歪着脑袋想了下，开始解释道，“昨天是喝多了，虽然身体可以自行调节应该不会存在醉酒的情况，大概是酒类混得太杂了，身体好像有些来不及调节呢。” 虽然对辻子的说法有些无法理解，但总之就是此刻被酒精困扰的她对周遭的事物反应都会慢一拍。 太宰不知为何会有种如果现在袭击她的话，她一定不会有所反抗，甚至还会乖乖配合的错觉。这样的想法着实有些糟糕，因为身体的某部位很诚实地对他这想法产生了反应，明明刚才都已经被好好压下去了。 辻子没理会太宰，径直走到餐桌边上坐下，一杯水从一旁递过来，辻子偏头看去，洛夫克拉夫特就在她身边站着。 “谢谢！”辻子笑了笑，就着杯口抿了一口。 洛夫克拉夫特看着辻子，或许是被少女乖巧的举动取悦了，他抬手又摸了摸她的头。 这边堪称诡异的相处令国木田瞪大了眼睛，若非知道洛夫克拉夫特的本质，他当真会被眼前温馨的画面给欺骗了。 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至少在他看来洛夫克拉夫特还是个怪物。所以他一把拽过太宰，急切地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然而太宰对于提起这件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光是钓鱼就把这怪物钓上来这种事还是不要对他这位保持着理想的现实主义搭档说了。 这大概是太宰唯一一次良心的体现了。 国木田来找太宰，是要抓他回去工作，因为昨天的矿工，国木田决定今天一定不能让他逃掉。 太宰最终被国木田绑着去了侦探社，辻子还没从酒精中缓过来，于是留在家里休息。 到了傍晚，太宰一回到家里，就发现睡在沙发上的辻子。 早晨的大雨下完之后，天就放晴了，此刻夕阳从窗户外照进来，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在她白皙的肤色上晕染出淡淡光，仿佛透着圣洁。太宰望着她，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吧，这一刻他看着辻子的侧脸的神情异常温柔。 洛夫克拉夫特还守在沙发边上，察觉到太宰的视线，他看看太宰，又看看还在睡的辻子，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忽得挪动身体，成功阻断了太宰的视线。 太宰怔了下，但很快他勾起嘴角，笑眯眯地讽刺道：“洛夫克拉夫特先生，如你这般称职的守护者我真是第一次见到呢。” 洛夫克拉夫特仅仅看了他一眼，深邃的黑眸透着几分不解，但下一秒他兴致缺缺地又转了回去。 这……完全是对牛弹琴啊！！ 老实说，太宰有些失落，他讨厌这种没有智商的对象，这会令他引以为豪的讽刺都毫无用武之地。 这几天，有关危险分子在各处商场投掷爆破物的事件，在犯人的刻意宣扬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而侦探社接到市警的委托，则是在最新一次较为严重的爆炸事件后。 辻子那时也在，倒是洛夫克拉夫特不在这里。毕竟是曾经对侦探社成员出过手的原·【组合】成员，更何况他的战斗力实在太过恐怖，以至于和他对战过的几人一见到他就跟见到杀父仇人似的，眼睛都红了。辻子未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索性就把人留在家里。 市警希望借助乱步先生的【超推理】找出这名犯人的藏匿地点，并协助市警将其逮捕归案。侦探社则在接下这次委托后，很快就忙开了。 辻子不属于侦探社成员，会经常留在侦探社完全是因为有乱步和镜花这两个人在。乱步负责找出犯人藏匿地点的时候，辻子就帮着镜花泡茶，并将茶水放到会议室的桌子上。不过会议并没持续很久，没一会儿就在分派完每个人的任务后散会了，由国木田、太宰及中岛敦一起负责协助市警抓捕犯人。 “夕子要不要一起去？”太宰笑着邀请道。 辻子疑惑地看了太宰一眼，不过或许是被邀约习惯了，她并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只不过在走过乱步身边时，被乱步扯了下衣服。 辻子垂眸，就见乱步靠着椅背，仰头望着她。那双细长的眸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听他有些漫不经心地提醒“千万不要让犯人去天台。”落下这莫名其妙的话后，他就拿起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 这次的目的地是一处商场大楼，市警比他们先一步抵达现场，并找到了隐匿在工作人员中的犯人。当辻子他们赶到的时候，就被通知去天台帮忙。 有那么一瞬间，辻子觉得乱步是故意的，是他的话不可能不知道市警会比他们早到，既然料到犯人会去天台，那为什么不通知市警让他们做出相应的防范呢。 但眼下并非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听说犯人还抓了人质，此刻就站在天台边缘。市警为了不让犯人做出伤害人质的举动，目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市警一边解释目前的情况，一边领着他们走向最后通往天台的楼道。因为是白天，楼道处并没有开灯，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扉洒进来，在地上落下点点光斑，所以能明显看到地上还未完全凝固的血迹。 “犯人受伤了，但他紧紧抓着那对母子令我们也很头疼，而且母亲的状况很不稳定。”市警低声说道。 “母子？”国木田蹙着眉，面容瞬间变得严峻。 “是，听说是个五个月大的婴儿，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但我们担心……”市警并没说完，从敞开的门处传来的哭声便将他的话打断了。 这种时候，就担心有什么动静刺激到处于边缘状态的犯人，婴儿这一啼哭，简直就是某种开关一样，瞬间令犯人暴躁了起来。 国木田首当其冲，快步越过领路的警员踏上了天台。辻子也跟着上去了，耀眼到刺目的阳光下，那名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犯人拿着枪无措地挥舞着。辻子看着国木田上前去和犯人谈判，心道这真是太乱来了，这种时候就是中岛也肯定比国木田适合当谈判员，当然，太宰的话也会完美将事情解决了，但犯人的话恐怕会很惨吧，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都是。 脚下的水泥地面被阳光照得发烫，或许是地面温度和气温差异有点大，空气都在这一处产生了细微的扭曲。太宰原本还饶有兴趣地看着国木田和犯人斗智斗勇，看着他因为无法在理念上与犯人有所沟通而发出感叹，但在看到犯人脚边那断裂的栏杆后他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 “太宰先生也注意到了吗？”辻子笑着，偏头看了眼太宰。 少女的笑仿佛具有感染力，太宰原先都敛了笑，此刻却不自觉跟着弯起了嘴角“是啊，那夕子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这个嘛，也没有啦，我去代替国木田和犯人谈判吧。” 辻子体内还残留点荷尔蒙的爱丽丝石，对付那种精神不稳定的人绰绰有余了。她这么想着，越过站在前面的中岛敦，径直走到了国木田身边。 犯人在看到有人上前，面上起初有些惊恐，但在看到来人的样貌后，稍稍松了口气。不过也不知是不是被他卡在臂弯中的女人太过紧张，或是突然有所感悟，竟然在这种时候挣扎起来，蛮横的力道甚至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小心——”国木田惊恐地喊道。 就在方才一瞬间，犯人后脚踩空往后倒去，可即便是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拉拽着那对母子一起。这让国木田感到愤怒，他使出异能，让记事本内页化成抛绳枪，一把拉住了往下掉的母亲，然而却没能连同掉落的婴儿一同拉住。 这一幕辻子也看到了，她没多想，就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在半空中抱住婴儿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困难，就连之后也只需要用瞬间移动或是结界安全着陆就好，只是辻子没想到还有人跟着她一起跳下来，并且……还不止一个。 第30章 武装侦探社（11） 在半空中被太宰抱住的时候，辻子微微睁大眼睛，瞳孔却在那瞬间收缩了下。 她是真得没料到太宰会跟着她一起跳下来，她有十足的把握在自己不受伤的同时保护怀中的婴儿。但他呢？辻子可没听说太宰还拥有高空坠地而不受伤的异能，若如此他这辈子都别想跳楼自杀了。 “太宰……”辻子没说完，一口冷风就灌进了嘴里。她有些呛到了，但下一秒，脑袋就被一双大手按住了，额头紧贴着面前的胸口，或许是挨得太近了，她甚至能感受到太宰那鼓动的心跳，不紧不慢的。 即便是逆风坠落的过程中，太宰依旧没有丝毫慌乱，和紧随其后一不小心掉下来的中岛少年完全不同。 他轻笑了下，那般明快，仿佛此刻坠楼的并非他们，而是毫无关系的人。 “看到夕子跳下来的瞬间，我就觉得是命运在向我招手呢！如果就这样一直掉下去，不就能顺利和夕子你殉情了吗？” 耳边风声猎猎，太宰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却仿佛能穿透那紧密的风灌进她耳中。辻子顿了下，偏头看了眼侧边的玻璃，在那干净的能完全映照出他们身影的玻璃上，她看到了太宰，又看到了自己以及被她抱在怀中的婴儿。明明他们头朝下向下坠落，他们面上的神情却比站在窗户里的人更为轻松从容，或许在不明情况的人眼中，他们真如殉情的情侣般，因为一些原因最终不得不选择迈向死亡这条终结之路吧。 越往下，窗户里还有人探头出来，尖叫着，囔囔着要快点救人之类的，合着中岛少年未曾间断过的尖叫，谱写成了一曲“救命之歌”。 这种体验还真是新奇，至少辻子未曾经历过这类场景。她转回头，努力从太宰胸口抬起头来，置于头顶处的那张脸一如既往挂着笑，漫不经心的，但那双黑眸中却透着认真。尽管在凌乱的黑发下，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辻子忍不住笑了下，轻声说道：“太宰先生是不是忘了我的能力？”她至少有十几种从高空坠落而不受伤的应付方案，聪明如太宰不可能不知道，明知不可能殉情成功还义无反顾地跳下来。普通人当然会这么做，毕竟不会死所以有恃无恐，但这种情况放到太宰身上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耳边风声依旧，而且越往下各种声音也越多，辻子不知道太宰有没有听到她的话，此刻她也没功夫关心这个，反而稍稍提了嗓门问了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你觉得中岛少年比较喜欢从上面被救起来，还是一直做自由落体运动？” 这次太宰很快给出了答案：“前者吧。”然后冲辻子心照不宣地笑了下。 辻子看了他一眼，心想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这男人，毕竟要说坏，这男人一定是坏的鼻祖。 此刻，距离地面还剩十米。 辻子并没有用能从上方脱困的办法，而是任由他们及中岛敦继续下落。 越是靠近地面，尖叫声、呐喊声越是络绎不绝，不过比起消防车或是救护车的鸣笛声，中岛少年惊慌失措的惊叫声可谓独树一帜，完全能盖过底下各路杂声。 因为头朝下，辻子仰头望了眼地面，感觉差不多了，她随手设了个直径五米的结界于他们正下方。被调整过的结界柔韧度超强，此刻即便是铅球从楼上坠落，都能毫无压力地被结界弹起。但不得不说，以他们目前的姿势有些微妙，如果继续下落，脖子被扭断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于她来说并不会怎么样，但那样还是会疼的吧。 所以趁着最后机会，辻子大声说道：“太宰先生，你有办法换个姿势吗？” “你想要怎么样的？我倒是不介意像那天早上你坐我身上那样呢。”太宰语气暧昧地说道，但实际上辻子已经完全没有那天的记忆了，脑袋一旦清醒了，就将事情忘记了也是她常常会干的事儿。好在太宰本就没期望得到她的回应，所以他只是仰头看了眼结界，像是预估着什么，他很快在半空中调整了姿势。 辻子依旧被太宰抱着，但眼下她背对着地面，根本无法看到下方的情景。而那双眼中仅能映出的，是砂色外套被风吹得飞起，以及在阳光下边角泛起的白光。 “害怕吗？”太宰忽得靠近问道。 辻子瞪着眼睛，老实地摇了摇头。对于她的回答，太宰显得有些不满意，不过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说话了。 眼看两人就要落到结界上，太宰在那一刹那间用力翻身，然后抱着怀中的人摔在结界上。辻子的脑袋一下撞在太宰的肩膀上，脑门磕上没多少肉包裹的骨头，疼得她闷哼了声，不过她倒还记得怀中抱着个孩子，所以弓着腰不让他受到丁点撞击和压迫。 “刚才若是夕子说‘害怕’，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你抱紧我了。”仰躺在结界上，太宰用极为惋惜的口吻感叹道。 “哦是吗，那太宰先生是不是忘了我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辻子从太宰身上坐起来，跪坐在边上望着怀中的孩子。就在被辻子抱住没多久，原本哭闹不止的婴儿就停止了哭泣，安静地窝在她的怀中。 或许正是他□□静了，太宰竟然都忘了还有这娃的存在。此刻看着面前的画面，他不经意地伸手戳了戳孩子的面颊，指尖的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而被戳的孩子仅仅扭动了下身子，转动脑袋然后埋进了辻子的胸口。 阳光下的这两人是如此安逸如此温馨，太宰抿着嘴望着他们，尽管刚才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殉情，但意外地竟然没有影响到他的好心情呢。 中岛敦也在前一刻安全落到了结界上，不过在这一场有坠无升的蹦极中似乎耗光了他的精力。但他还是坚持着爬到了太宰身边，笑着感慨道：“太宰先生和夕子小姐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太宰转头看向中岛敦，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地灿烂：“敦君能安全着陆也让我感到惊讶呢，现在你能站起来吗？” “……”中岛，雾草他为什么觉得太宰先生好恐怖啊。 没多久，国木田带着那位惊慌失措又满腔懊悔的母亲赶过来。 辻子将怀中的孩子交给母亲，意外地孩子竟然紧紧揪着她的衣服不肯松手。小小的白嫩的拳头拽得紧紧的，看得辻子心中一软。 “啊咧，好乖好乖啊。”辻子轻拍着孩子的背部，那张幼稚白嫩的脸上瞬间绽出笑来，恍如天使。 看到孩子的笑容，那位母亲似乎也终于镇定了下来。她望着辻子，笑了笑说道“看来宝宝他很喜欢辻小姐呢。” 辻小姐？辻子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称呼自己。 “啊我还从没被人这么称呼过呢？”辻子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声，那位母亲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辻子并未在意，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孩子的背，这才令他松开了小拳头。 孩子还笑着，辻子也笑了下，柔柔的很温暖的笑，这才将孩子递还给孩子的母亲。 “抱好了，这么重要的孩子以后千万别轻易松手啊。”辻子落下这话，之后就走了。 因为犯人死了，并且确实死在他们眼前，这次的案件也算圆满完成了。 回去侦探社后，国木田先是把坠楼三人组狠狠骂一通，严禁以后再做同样的事，尤其是太宰，不管是自杀或是殉情都不可以。 “国木田君，做出此等恶魔般的决定的你是会被人唾弃的哦。”太宰一本正经地说道。 “谁？”明知这人的话不可相信，国木田还是忍不住问道。 “譬如说我。”太宰一手按着胸口，无比认真且自豪地说道。 其结果自然是被国木田狠狠揍了一顿。 高空坠落对太宰和辻子来说，似乎并未留下像中岛那般很严重的不良后果。两人接受完“批评”之后就回家去了，国木田虽然交代了让太宰写事件报告，但……会写才见鬼了吧。 回到家的时候，洛夫克拉夫特就站在客厅里，但辻子知道他睡着了。洛夫克拉夫特是个连打架打到一半都能睡着的人，所以辻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待会就会醒来的。 晚上解决了晚饭，辻子又想起白天的事，想了想又问道：“明知不可能殉情成功，太宰先生为什么还要跳下来呢？” 被问到如此浅显的问题，太宰反而停顿了下，思索了片刻回道：“正常情况下，被救的人不都会表现得相当感动，投入救人那方的怀中吗？所以啊，我是为了救夕子才跳下来的啊。” 但结果是我救了你啊！不过辻子想了下，最后还是换了个说法。 “那就算我欠太宰先生一个人情吧，既然太宰先生的理想是自杀，呐，想死一次试试吗？不会有任何痛苦的哦。” 其实连辻子都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转变地如此突兀如此奇怪，但令她更难以理解的是太宰的态度，竟然在愣了一秒后轻松接受了她的提议。 啊虽然她的确有说过她的□□不会给人造成任何痛苦，同样还会让人觉得清爽无比，但这能成为自杀的理由吗？正常人都不会好么，不过对象是太宰的话，他本来就是个异常才是正常，正常才是异常的男人。 “如果能死在夕子身边，似乎也不错呢。”说着这样的话，太宰当着拿起了辻子手中的药丸，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 如此突然，反而辻子被他弄得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太宰已经将药丸咽了下去。 “唉，唉唉，快、快吐出来。”辻子想去掰太宰的嘴，但对面的男人却不给她机会，退后一步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这一刻，辻子觉得这男人简直无法理喻，权当是他是个为了追求理想（自杀）而不断奔走的男人吧，这样好像就能理解一点了。 辻子拿出来的药本就是即时药，药效来得很快。所以没多久，太宰就阖上了眼睛，慢慢倒了下去。 当辻子蹲|下身子，伸手于他的鼻间，却发现躺在地上的男人连呼吸也停了。 辻子静静地望着头一次如此安静的男人，一动不动，久久，她才想起一件事—— 对了，还要通知侦探社才行呢。 第一天，辻子冥思苦想。 第二天，辻子在吃了个面包后，继续冥思苦想。 第三天，辻子脱了太宰的衣服，不过因为尸体并没有任何变化，脱起来意外地轻松。 第四天，辻子少许喝了点水后，把太宰的绷带给拆了，事实证明他光|裸的身体上除了几道旧疤，并没有什么伤口。在剩下的时间里，辻子又研究了一番太宰的身体，虽然平日里不见他这么锻炼，但大概漂流做得多了，身体意外地能看到肌肉线条，但并不十分明显，至少和国木田比起来一定差远了。 第五天，辻子帮他把绷带绑了回去，又在胸口系了个很小的蝴蝶结，细细的小小的特别可爱，又帮他将衣服穿了回去，最后把那件砂色外套盖在他脸上。 第六天，辻子做了个梦。 那是一片被烧焦的荒野。周围只有一些崩塌的建筑物，冒着青烟、散发着难闻的焦糊气味。 明明是哪里都被死气包裹的地方，中间却站着个人，更神奇的是他头顶上方竟然还悬着一柄红色的巨剑。剑尖所指就是他所在的地方，不过他的神色看起来相当痛苦，强大的力量大概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 已经到极限了吧。辻子感叹了声，微微抬起眸子看向那把残破不堪的剑。 王的力量越强，达摩克利斯之剑就越残破，而那个人头顶的那把剑布满了裂痕，脱落下来的碎片不断往下掉落，显然预示着最终的破灭。 如果放置不管，悬在头顶的剑很快就会掉下来，到那时……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辻子微微拧了拧眉，明知此刻身在梦中，她还是往前走了一步。而就在她迈出脚步的同时，红色的巨剑开始往下坠落，耳边仿佛响起了安娜的哭声。 那稚嫩的却又充满绝望的哭喊令辻子胸口一疼，下意识地就想将那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安慰。然而烧焦的四野之中，并没有安娜那瘦小的红色身影，辻子知道这只是她的幻听，或者是……某种预警。 辻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待在房间里。房间灯打开着，白炽的灯光照得周遭透亮，就连站在她的太宰都被灯光照得全身发白。就在她睡着的期间，面前这人不仅从尸体变回了活人，还从地上爬了起来，甚至还清洗了一番，证据就是他满脸清爽，还换了身衣服，就像是饱饱地睡了一觉。 辻子并没有惊讶，仿佛料到了这种情况，她“啊”了声，扶着额头故意叹了口气：“还真拿错药了。”说话间她微微张开指缝，偷看面前这男人的反应，但很可惜太宰一点都不配合，了然地咧嘴笑了下，脸上就差没写着“我都知道”这句话了。 “你早就知道了吧？我给你的是不会死人的？” 辻子望着他，企图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什么。然而面前的男人总是最擅伪装，他耸耸肩，满面笑容道“怎么会呢？我当时可是真的觉得能死在夕子身边也很幸福呢。” “骗人，若是太宰的话，应该是说‘你跟我殉情才是最幸福’的吧，或是欢天喜地地说‘我终于可以死了’。” 辻子一说完，太宰眨了眨眼睛，但很快他带着一丝埋怨地说道：“说出这种话的夕子真是太可恶了。” 辻子不明所以，歪着脑袋等着太宰的答案，他却忽得凑到她耳边，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廓上，然后听他用微微压抑着什么的语气吐露道：“不要给我希望哦，这样我会以为夕子你已经爱上我了呢。” “我……”辻子刚吐出一个音，就被太宰捂住了嘴巴。 “不要说话。”太宰凑近了看向辻子的眼睛，那是双不管何时看都觉得纯净而又美好的眼眸，即便此刻含着几分愕然，依旧令人忍不住想去亲吻。 这么想着的时候，太宰的唇已经印了上去，以他从不曾有过的轻柔，爱抚般地亲了下她的眼睑。 诚如他所想那般，那双眼中赫然闪过一丝惊慌，尽管很快就被她掩盖了下去。 这样就够了吧。太宰这么想着，却有些不甘心似的凑过去低声问道：“夕子最喜欢的那个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被这么问到，辻子整个身体都怔了下，捂着嘴巴的手还在，所以她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太宰的问题。当然即便没有这只手，恐怕她也很难回答出来，那是个辻子用整个世界去守护的人，便是给她一天的时间，她大概也觉得不够表述完整吧。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我会嫉妒的呢。”太宰仿佛自言自语道。 辻子无法回答，只能静静地望着他。而太宰似乎也不想说话，维持着此刻暧昧的姿势，就这么靠在辻子肩膀上。 萦绕在鼻尖的味道和那日相同，那天太宰想着这味道闻久了会不会令人上瘾，但显然这答案是否定。 香味并不会令人上瘾，但人会…… 无人出声的房间里阒然一片，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松开了辻子的嘴，却在同一时间说道：“话说，夕子在我死掉的时候对我耍流氓了呢。” “嗯？哪里……” “脱了我的衣服，又把我看光了，还不算吗？”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辻子可不认为那是耍流氓。 辻子本意还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一想自己故意做出的小玩意，也就不难联想到他为何知晓的，毕竟他似乎洗过澡了？一想到这点，辻子猛地张大了嘴，着急地问道：“那我的崩玉呢？” 太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蓝色的宝石，这是放置在他领口上的，看到这颗宝石从他身上掉下来的瞬间，太宰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某人其中之一的目的了。 辻子伸手准备将崩玉拿回来，太宰却忽得收成拳头，藏到身后。 “本来我还在想，如果我变成了怪物一定要让夕子负责才行，但既然没有什么变化就原谅你了。”落下这话的太宰没再看辻子，只是将手中的崩玉递到她手上后，转身就出去了。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辻子拽紧了手中的崩玉，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将崩玉塞进了口袋中。 前三天，辻子是将崩玉放在自己身上，但什么效果都没有；后三天，辻子将崩玉放到了太宰身上，然而还是什么效果都没有。如果说崩玉并没有坏掉的话，那剩下可能就是，崩玉不承认她或者崩玉的正确用法并非如此。 不过这种事谁知道呢，大概只能去问崩玉的原主人，或是似乎什么都懂的壹原侑子了。但在此之前，辻子觉得自己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二天，太宰起来的时候，家里除了他已经没有别人了。不管是原先待在客厅的洛夫克拉夫特，亦或是偶尔也会帮忙准备早饭的辻子都已经不在了，不过桌上还留着最后一份早餐。 太宰甚至没有推开那扇房门去看里面的景象，不用看也知道她肯定是收拾得不留一点痕迹才离开的吧。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呢。 不过比起这个，似乎还发生过更让人郁闷的事呢。 太宰一边走到餐桌边上，一边嘟哝着：“啊，竟然忘记问周防是谁？真是可恶呢，明明身边都有我了，竟然还在梦里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怎么办，竟然有点羡慕呢。 第31章 德累斯顿石盘（01） 今晚的夜色也同样迷人。 静谧的夜空犹如墨色的帷幕，上面挂满了细小闪亮的星星。点点光芒与地面终端机的光亮交相辉印，显得格外梦幻。 十束拿着摄像机踏上天台，安静空旷的天台上已经站了个人。虽然不清楚对方是谁，十束却仅仅怔了下，便低头调整手中的摄像机，开始进行日常性地拍摄。 “12月7日，23点45分……” 镜头中的人还趴在栏杆上，夜色将他的发色渲染成了暗沉的银灰，十束上前两步，边拍边笑着打招呼“嗨，今晚夜色不错呢？我是来拍夜景的，你在干什么？”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存在，镜头中对方一下站直了身体，缓缓转过身来。 “我是十束多多良，——你呢？” 十束显得愉快地继续介绍，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声枪响。 “砰——” 胸口的剧痛令十束有些站不稳脚步，他踉跄地往后退去…… “我是第七王权者无色之王，在这里等人呢？”银发少年说着又一次举起了手|枪，枪口对着即将倒下去的十束，毫不留情地又一次扣动了扳机。 枪声响起的同时，银发少年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夜色不错？啊啊的确……啊——”背部猛然增加的重量令银发少年失去平衡，身体随之往前倒去，一如十束那般，整个人被迫趴到了地上。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银发少年能明显感觉到背上坐着个人，那个人跪坐着，膝盖就顶在他的肩胛骨上。 十束也察觉到了异常，但身上的疼痛令他精神有些恍惚，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看过去。 “哟，十束少年，多日不见可还好啊。” 模糊的视野中，出声的那个人就跪坐在银发男人身上，笑着问候道。 十束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明明疼得要死，嘴角却忍不住扯出笑来。 啊啊是幻觉吗？临死前的幻觉。但若不是的话，king和安娜一定会很开心吧，只是他似乎看不到了呢，真得很可惜呢…… 镇目町3街2-5的比良阪大厦天台是辻子初次抵达的地方。她向来有个习惯，在一个地方刻上独属于她的标记，只要有这个标记存在，下次若是穿越次元就不怕找不到这个世界了。 当初会在这处天台刻下标记，纯粹也是一时兴起，那时是想着“啊真是个不错的地方”，然后就在角落刻下了标记，却没想到再次抵达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夜晚，镇目町，终端机的光芒，摄像机，扣动扳机的银发少年以及被子弹射中的十束少年…… 所有一切就算辻子刻意不做多余的联想，打从骨子里泛起的冰冷在这一刻还是冻得她狠狠哆嗦了下。她讨厌所有会扯上预警或是未来的梦境，因为梦中看到什么就一定会发生什么，因为由梦境看到的未来一定会发生，只能无奈接受或消极反抗这样的事什么的，真是见了鬼了。 所以即便因为透过梦境知晓之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辻子依旧高兴不起来。 她跪坐在银发少年身上，说来真是不巧，因为穿越过来的时候位置偏高了那么一点，处在半空中的她一看到举枪的银发少年，下意识就扑了过去，成功将少年扑倒不说，还顺利坐上了他的背。 少年摔在地上大概摔得够呛，一时间竟然都动弹不得。辻子索性维持目前的姿势，扣住少年的手腕将其反转置于背上，随后和十束打了招呼，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 “你是谁？从我身上滚下去。”银发少年——或者该说无色之王挣扎着，想要扭头看向背上的人。 辻子却不理会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望着手中的“大天使的呼吸”，默念一声“gain”。 话音落下，卡片瞬间化作一缕青烟往上飘去，然后仿佛变魔术般半空中出现了一位貌美的金发女子，她浑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芒，目光柔和地望着底下的人类。 “请帮忙治好十束少年的身体。”辻子笑着说道。 “轻而易举。”金发女子转而朝着倒在地上的十束吹了口气。 有“天使”的治疗，辻子一点也不担心十束的身体，她转而垂眸看向身下的银发少年，此刻少年总算得以扭过头，同样看向压在他身上的人。 “无色之王吗？”辻子呢喃了声，刚准备查看他的能力，有什么东西从少年的眼中飞了出来，一下钻进了她的左眼。一瞬间，脑袋就像被什么重创了一下，辻子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哈哈，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无色之王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这具身体现在也归我了。’ 辻子半跪在地上，捂着左眼望着地面。 ‘虽然不知道是谁，不过刚刚那种能力挺神奇的。’察觉到十束从地上坐起来，无色之王做了个挑眉的举动。并没有发觉异常的他正准备站起来，然而目前所占领的身体却并未如他所愿，依旧半跪着，望着天台的地面。 ‘怎么回事？动啊，给我站起来啊。’虚无的意识世界里，无色之王独自恐慌着，大概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作为王他的“干涉”是绝对的，根本不存在无法“干涉”的事物。抱着这股自信，他又一次想要抬手去捡掉落在一旁的手|枪，但仍旧和刚才一样，手根本无法动弹。 终于发现自己真的无法驱动这具身体，无色之王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个决定，要赶紧逃离这个身体回到原先的身体才行。很快他瞅准了一个机会，飞一般地想要逃脱，却发现自身竟然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就连逃离都无法做到。 意识到无法逃脱，无色之王惶恐极了，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 “真吵！”辻子嘀咕了声，这才松开了捂着左眼的手，与此同时，意识中的无色之王也被封住了嘴巴。 最初被无色之王入侵的那一刻，辻子的确愣了下，在意识到这位王的能力后，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辻子的身体有点特殊，用侑子或是姬宫的话来说，是属于“来者不拒”的体质，能接纳一切能力。所以辻子能使用忍术、能使用阴阳术或是魔法，同样还能将植入体内的爱丽丝石的力量都发挥到极致。如无色之王这般，即便他的能力是“干涉”，辻子也完全不担心会受到影响，反而是无色之王该担心什么时候被她吸收了，尤其此时他还只是个意识体。 尽管吸收无色只是时间问题，辻子却并不打算这么早将他纳为己有，因为不清楚能否共享记忆，她需要先把他的记忆弄出来才行。 “夕子？” 十束叫她的时候，辻子正准备探寻无色的记忆，不过因为十束的打扰，她暂时将其放到了一边。回头，就见身边的青年半弯着腰，有些担心地望着她。辻子微微怔了下，下一刻她歪着脑袋，笑道：“十束少年，感觉怎么样？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的感觉？” 看着少女如以往一样，十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最终他还是舒展了眉宇，放松似地玩笑道：“已经没事了，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的话恐怕衣服的状态比我差多了呢。” 的确如此，十束的黑外套上还带着三个枪洞以及深色的印迹。 辻子扫了眼他胸口的血迹，又看向一边的银发少年。不知是否和意识进入她身体有关，银发少年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辻子想了下，最终站起身来走到了银发少年身边，又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指尖装作无意地摸了下少年的手腕，平缓的脉搏证明他至少还活着，就是不清楚意识如何。 十束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看到紧闭着眼睛，似乎陷入昏迷的少年，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了？” 辻子偏头看了眼十束，就见那双琉璃似的眼眸一片清明，明明前一刻差点就死在地上这少年手中，此刻看着少年的眼中却没有丝毫怨怼或是愤怒。虽然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但辻子还是有些不悦地捏住了他的脸颊。 “嗯？”十束愣了下，眼角余光疑惑地看向辻子，然而下一秒脸颊上传来的疼痛就刺激得他哇哇大叫。 辻子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青年，又用力捏了几下才松手。 “啊，我就是突然想捏一下而已。”辻子睁大了双眼，天蓝色的眸子里并无笑意也没有其他复杂的感情，有得只是纯粹，就好像她真得只是心血来潮想要捏两下。转回头去的辻子中途又扭头看向十束，像是才想起来，她忽得一笑，道“对了，手感还挺不错的呢。” 十束揉着脸颊的手一顿，也不知是不是他揉得太用力了，原先就被捏红的脸颊似乎更红了一点。 “说起来，十束少年为什么这个点还往天台上跑啊？” “啊？这个啊，因为安娜明天生日哦，想着再拍一个夜景给她看，所以就过来了……”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但此刻回想起来，十束还有些心有余悸，若是这个时候真得死了，就来不及对安娜说一声“生日快乐”了，king一定也会生气的吧。想到这里，十束突然才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喜悦，他看着辻子，脸上浮现出暖暖的温柔的笑意，“不过还好夕子来了，不然事情恐怕会变得很糟糕呢，真得非常感谢呢。” “因为我不想十束死掉，所以救你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么？啊~不过先不说这个，明天安娜生日？” 因为我不想十束死掉…… 十束默念了两遍，眸光不自觉就变得柔软起来。面前的人似乎正为“明天安娜生日”这个情报苦恼着，满脸僵硬，十束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容忽然自嘴角绽放开来，“安娜明天生日，不过我想安娜只要看到夕子就会很开心吧。” “不不，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一定能想出最好的生日礼物的。” 说话间，原先一动不动的银发少年忽得动了下，最初只是指尖稍稍动了下。辻子正在思考着该送什么礼物，余光瞥见这一幕，浑身一凛，转眼便将注意力落到了银发少年身上。 驱动银发少年的是自身意识，还是残留在他身上的无色之王的意识，又或者他本身其实就是无色之王。 辻子思索着，地上的少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32章 德累斯顿石盘（02） 拉着窗帘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同样也没有一点声音，静谧得好像世界都已经沉睡般。 所以当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安娜幽幽地掀开眼皮，望向黑黢黢的床头。往常红色的猪棉花会坐在床头守着她睡觉，但今晚这小家伙却在这时候扭着它毛绒绒的小屁股哼哧哼哧地爬下床。 “猪棉花，你怎么了？”虽然安娜也会下意识地想猪棉花可能要上厕所，但作为一只玩偶，安娜的确从未见它上厕所或是吃东西什么的。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安娜。”黑暗中，猪棉花终于站到了地板上，它转身面向此刻正撑起上半身的安娜，道歉的同时还不忘向她倾了倾身。“是大人……哦，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楼下，所以想去拿，你继续睡吧，我马上就回来。” 猪棉花原本是想说“大人回来了”，但想到明天就是安娜的生日，或许他家大人会希望给她一个惊喜也说不定。聪明如猪棉花马上找了个理由，为自己即将去见辻子的行为找了个借口。 觉得自己特机智的猪棉花，在落下话音后，快步跑起来，跳到门把上开了门就出去了。 走廊上还亮着灯，晕黄的灯光淡淡的从门缝处洒进来，落在地上意外有种温暖温馨的感觉。而随着房门关上，黑暗再度莅临，安娜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刚才若她没听错，猪棉花是提到了“大人”吧。安娜是知道的，猪棉花只有在称呼辻子时才会喊“大人”。 心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雀跃不已。但安娜又不敢肯定，万一不是会很失望吧，不过……若真的是她回来了，那就太好了。 安娜觉得，她从未有哪次如今天这般期待起自己的生日。 重新躺回去的安娜忍住兴奋到有些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拉过被子，却并没有闭上眼睛。她平躺着就这么望着上方的天花板，静悄悄地望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呢喃“夕子”，然后闭上了眼睛。 ……希望，明天能早点来。 猪棉花在路过周防尊的房门口时，脚步意外停顿了下。他的房门是关着的，但从门缝处能看到里面还未熄灯，有白炽的光偷偷从下面的缝隙中流泻出来。 看来里面的人还未睡呢？不过一旦想到周防也是被惊喜的对象，猪棉花就强忍住想要告知他的冲动。 啊~作为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玩偶，猪棉花莫名有种“我都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们”的隐秘的愉悦感。 它们这几个玩偶虽然都是出自园生要的手笔，但因为制作之时辻子也有参与。并且在最初醒来之际它们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园生要和辻子，对它们来说，若园生要是有如父亲般的存在的话，那辻子就是它们的母亲。 所以当辻子一出现在这个次元，猪棉花就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红色的玩偶一路保持着轻快的脚步下了楼，又爬上沙发，打开窗户利索地跳到了吠舞罗外面。 今夜并无月光，但由星辰构成的瑰丽夜色简直美得不可思议，终端机的光亮闪闪烁烁，却还是照亮了立于转角处的身影。猪棉花站在吠舞罗的窗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人，于是便也有些激动地跑了上去。 辻子和十束是在银发少年醒来后不久离开的天台。 起初看到银发少年醒来，他们还都有些紧张，但这样的紧张并没有维持多久，少年睁开眼睛看到他们之后，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懵懂地问道“啊你们好……那个请问你们是谁？”顺便还露出一脸畜生无害的无辜表情，还别说这样的表情才和他的外貌比较相符，至于之前那种残酷阴险的神情简直像被鬼附身了一样。 这种情况一般人大概都会以为这少年是装出来的。但作为当事人之一，辻子却知道面前的银发少年是真的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或者说他并没有被无色附身时的记忆。 例行问了几个问题，尽管觉得这少年的来历及记忆似乎都有些问题，但辻子和十束最终还是没将他怎么样。当然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将他带回去或送交警察，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带回去也无法从银发少年口中得到什么情报，并且送交警察什么的也只是让这个无辜的少年背了无色之王的锅，更何况一旦扯到异能，必定又会将他送至r4，一旦让蓝衣服的人知道今晚的夜袭，等于间接让吠舞罗的所有人也知道这次十束被袭击的事。 因为不想搞砸明天的生日宴，十束和辻子在商议了一番后，最终只是拿走了地上的枪然后离开。 下楼的时候，十束还有些担心辻子，毕竟根据辻子的说法，无色之王目前正在她身体里，尽管少女无数次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但这并没能消除十束的不安。 看着十束这样，辻子也有些无奈，她想了下，决定找个话题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对了，你们决定好要怎么庆祝安娜的生日了吗？” “这个啊……”十束稍稍顿了下，最终还是收起了脸上的担忧，以目前为止最为轻快地语气笑道，“我们计划让吠舞罗的大家在当天把红色的玫瑰花一支支送给安娜，这样一来等到所有人说完‘生日快乐’，安娜手上就有一大捧的玫瑰花了。” “啊，这样啊，是这样的吗？”辻子露出少许疑惑的表情，其实她并没有一群人开展生日宴的经验，所以当十束说道一人一支玫瑰时脑子就像有些卡住了。 “其实本来想弄得更隆重一点的，做一个巨大的蛋糕之类的，不过经过商议后决定以后在采用这个方案。” “巨大的蛋糕？那要不我来弄个巧克力瀑布之类的，一定会让安娜大吃一惊。” 十束觉得这个想法真心不错，但具体情况还得和草薙商量过才行，所以有关巧克力瀑布的提案只能暂缓下来。 这时候已经过零点了，辻子还有些事要做，十束只好独自回家去了。 辻子是走着去吠舞罗的，一边走一边探索无色的记忆，从他成为“王”开始似乎就一直处于混沌之中。他的记忆太乱了，辻子根本寻不到所谓的源头，而最近的记忆也只是在路上和十束擦肩而过，之后又尾随十束和周防去了天台，再来便是守在天台上准备对十束出手。 他似乎正致力于毁掉吠舞罗，尽管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但的确将最初的猎物设定成了十束。 辻子不期然又想起之前的梦境，周防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即将掉落的画面，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还令人心有余悸—— 无色的最终目标之一大概就是这样也说不定。 ‘看到了有趣的画面呢。’脑海中竟然又响起了无色之王的声音。辻子微微拧了拧眉，却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任由他发出扭曲的笑声‘呐，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辻子没说话，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她看着意识中的无色之王，就像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样。 ‘不回应吗？说到底你也不过只是个strain，本大爷可是最强的王，马上就能把你吃得连渣都不剩。’ 辻子还是没说话，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无色的记忆中看到了一只鹦鹉。鹦鹉和无色说了很多话，无外乎教唆他和其他的“王”作对什么的，并灌输他才是独一无二最强大的意识，而事实上处于混乱状态的无色竟然就这么被怂恿成功了。在那之后，无色就开始计划对付剩余的六位王。 这样的无色，辻子可不认为他没有调查过鹦鹉的真实身份，况且似乎就连之前那银发少年的身体都是鹦鹉提供给他的。 或许是某个strain，也可能是某位王，想要削弱其他几位王的实力，让无色来当这根搅屎棍。 辻子打算进一步查看无色的记忆，至少要知道鹦鹉背后的势力才行，然而就在这时，肩膀在毫无防备之下被人按住了。 “小姐，这么晚一个人吗？”不知何时身侧站着好几个人，辻子偏头看向他们时这几个人猛然吸了口气。为首的人吹了声口哨，按着辻子肩膀的手有些不安分地往另一边伸去，一副要将人带到怀里的架势。“哥们几个正好无聊，陪我们玩玩呗。” 那男人环着辻子的肩膀，低头看去，却见她既不反抗也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或尖叫，心里一阵得意。正准备把人搂进怀里带走，下一刻，骨头断裂所引起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就见前一刻还安静到乖巧的少女捏着他的手，将其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甚至还在不断加重力道。 “啊啊啊啊放手啊——”男人因疼痛一下跪到了地上，被扭断的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垂在身侧。 之前围在周遭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原先还带着几分调笑的目光转眼被震惊取代了。他们望着面前突然笑起来的人，看着她从温和转变成如最恶使徒那般凶狠，莫名得毛骨悚然。 “谁允许你碰本大爷了！！”好不容易获得这身体主动权的无色俾倪地望着地上的人，有些得意洋洋地说道。 第33章 德累斯顿石盘（03） 大晚上的，八田美咲还拉着镰本力夫在街上逛着。 这会儿已经是8日凌晨了，但八田还没想好该送他们的小公主什么礼物，虽然草薙和十束想了每人一朵玫瑰的方案，但这是大家一起送的，至于自己该送什么则让八田有些头疼。 一定是要有新意又能让安娜惊喜的礼物才行。因为抱着这个想法，八田才到现在都没回家。 凌晨的街上没多少店还开着，至少礼品店之类的早在□□点就关门了。就连行人也没几个，多是些夜游的族群，正因如此，一旦有什么动静便会在静谧的夜间产生不小动静。 镰本力夫最先发现马路对面的异常，明显是一群不良围着个少女，周围并非没有别人，但面对那群摆明了不好惹的不良，他们都只是选择当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八田哥。”镰本力夫眯着眼睛望着对面，透过人群，能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人样貌，尽管只是个侧脸，镰本却依旧觉得眼熟的不得了。 “嗯？”八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你觉不觉得那个人很像夕子小姐啊。” “哈？”八田顺着镰本力夫所指看了过去，就见对面的人群中，那位往日里面貌都极其温和柔善的少女一下扭断了别人的手臂，然后在周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她豪迈而又狰狞地放话说“谁允许你碰本大爷的”。 八田“……” 镰本“……” 这一定是他们认错人了。 不过眼看那群不良准备动手，他们两个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半小时后，八田和镰本揍了那群不良一顿，终于将辻子安然无恙地带出了人群。 “哎呀，这次真得非常感谢八田少年和镰本少年呢，要不是你们两个我就要被揍了呢？”跟着走出了一段路，辻子才想起要和这两个人道谢。 就在方才，无色竟然趁她一走神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甚至还说出那种令人目瞪口呆的话来。尽管辻子很快把身体抢回来了，但那时候无心防备的她幸得八田和镰本的帮助，不然被揍一拳还是轻的呢。 不过正是因为有他们两个，辻子才得空处理无色。说起来王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并且为了不辱没“无色之王”的称呼，辻子很给面子的将他五花大绑又关在了结界中，若是意识中能有铁笼存在，她或许还会将他关在铁笼子里再加上三把锁。 起先无色还很有精神地骂上两句，但很快被封住嘴巴的他只能“呜呜呜”地发出如同哭泣一般的委屈叫声，就像一只被捆绑了又被锁起来的可怜狼崽。 辻子走在最左边，八田刚还坦然自若地走在她边上，可等她一开口，这位少年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此靠近一个女孩子，二话不说红了脸，紧接着就闪到了镰本身边。 辻子看看身边的镰本，又越过镰本看看八田，但最终又将视线落到了镰本身上。 和夏天相比，这位少年胖了不少呢。 辻子心中一动，下意识就问道：“镰本少年，需要减肥药吗？” 在一个诡异的停顿后，八田忽得“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镰本的神色则有些复杂，又有些无奈，尽管如此，他还是将自己的特殊体质解释了一番。 对于无法成功推销自己的商品，辻子稍稍发表了一下失望感言。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安娜生日这事上。 辻子是知道他们决定每人送安娜一朵玫瑰花，然而她却觉得这样还是太过平淡，所谓惊喜嘛一定要更加充满意外感才行。 “我有个提案哦。”辻子笑得有些神秘，然后在八田和镰本好奇的目光中缓缓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辻子是想将盛开的玫瑰改成未开放的花苞，等所有花苞到了安娜手上，她就用魔术让花苞盛开。想想手中的一束花苞瞬间绽开，那一刻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听完辻子的提议，八田和镰本的双眼一下子亮了，然后就见少女从那只好像什么都能摸出来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捧玫瑰花苞。 雾草，为什么连这种东西都有啊。 八田有一瞬间的愣神，尽管觉得这样能免去很多麻烦，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严重怀疑，若他此刻说要买内裤，面前的少女都能面不改色地拿出来…… 不过为什么会是内裤呢？对于自己下意识联想到这种对女孩子来说有些猥琐的物件，八田突然有些绝望，他一手捂着额头久久没有言语。 倒是镰本接过辻子手中的花束，问道：“我们这几个都没问题，尊哥那边怎么办？” “周防少年？有什么问题吗？”辻子歪着头问道。 “玫瑰是今天……就是昨天交到我们每个人手上的，尊哥应该也拿了，就等明天中午一起送给安娜。不过大概到中午之前，他都会在二楼陪着安娜不让她下来吧。” 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这次举办宴会的形式，但辻子从镰本的只字片语中还是弄明白了一件事。 “没问题，没问题，交给我来搞定就行了。”辻子摆摆手，看到镰本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她赶紧又补充道“放心吧，因为也要给周防少年一个惊喜，我不会让周防少年察觉到的。” 望着少女充满自信的容貌，八田却觉得特别不靠谱，“你准备怎么做？” “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溜进去换掉啊。”辻子理所当然地回道。 “你才是……”少女一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令八田有些暴躁，但他还是努力忍住了，“尊哥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有人靠近呢？退一万步，放在桌上的玫瑰变成花苞，是人都会觉得奇怪好么。” “难道不会以为是一个晚上没碰水所以瘪掉或是回复成花苞了？一般天然呆都会这么认为啊。” 八田脸上青筋都暴起来了，竟然拐着弯说尊哥天然呆，你才天然呆，不，是天然黑。 辻子要去吠舞罗，八田和镰本陪着她走到吠舞罗前的转角处，在意外遇到等在那里的猪棉花后就回去了。 站在转角处的猪棉花有些奇怪，当然八田和镰本是看不出来的，但异常了解这群玩偶的辻子却一眼看出了这小家伙的不对劲。 “怎么了？”辻子一边走一边让它坐到自己的手臂上。 “我刚看到幻觉了。”猪棉花晃荡着双脚，低头望着不断后移的地面，“是长头发的大人，不过一下子就不见了。” “唉？是吗，不过我十岁以后就没流过长发呢。”现在的齐肩发已经是她这几年留过最长的发型了。 辻子并未多想，和猪棉花说了即将要干的事，便直接到了周防房门口。 之前猪棉花出来的时候周防房里还亮着灯，但现在已经熄灭了，辻子为了不发出一点动静，利用穿透环悄无声息地爬了进去。 她是独自进来的，猪棉花已经被她赶回安娜房里去了。没有亮灯的房间里一片漆黑，辻子看了眼在床上的周防，又看了眼静静地躺在电子钟前的玫瑰，没有犹豫，轻车熟路地就走到了床边。 她走得悄无声息，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吵醒床上的人的，毕竟是连安娜坐到他身上都醒不过来的人。但实际上当辻子准备将手中未盛开的玫瑰花苞放到桌上，床上的人忽得动了下。 辻子吓了一跳，猛地缩回了手，下意识看向距离她不到一米的周防。 床上的人依旧闭着眼睛，但紧蹙的眉宇却显露出主人此刻的不平静。他绷紧着身体，就连双拳都在不经意间握成了拳头。 是在做噩梦吗？辻子边想边回收了桌上的玫瑰，替换上准备好的，之后脚步一转就要出去了。只是她才迈出一步，却久久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辻子想起了被烧毁的镇目町，想起了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然后她竟然转身回到了床边。 并没有过多的犹豫，她伸手抚上了周防的额头，指尖摩挲着似乎是要抚平他眉间的皱褶。可就在这一瞬间，辻子突然觉得指尖一阵滚烫，属于“赤之王”的火焰转眼就冲了上来，将她半条手臂都灼伤了。 辻子闷哼了声，赶紧用结界止住还在燃烧的火焰，并将手臂藏到身后，接着就见床上的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乍然醒来的周防并不如往日般沉静，或许是前一刻还身处噩梦的关系，此刻微微收缩着瞳孔的他看起来就像是受惊了的猛兽，直到感觉到床边站着个人，他才忽然抬眸看去。 “哟，把你吵醒了呢，抱歉。”辻子没多少诚心地说道，她晃了晃没事的左手，但下一秒手臂就被人抓住了。 辻子有些疑惑地望着面前的人，却见他紧抿着嘴，面色有些凝重。 事实上连周防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住她，他大概以为还在做梦吧，所以试图靠着一点点的触碰来寻找真实。然而掌心中的温度却令他有些恍惚，直到这一刻，周防才确信面前这个人是真的。 周防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但这样的情绪也并没有持续太久。空气中弥漫着点点焦味，就仿佛被一桶冰水从头淋下。他想起醒来之际发生的事，那时候他的力量的确暴走了下。 “你受伤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辻子刚想说声没什么事，左手就被人用力扯了下，她脚步踉跄了下，人就扑倒了床上。她趴在床上，被她藏在背后的手臂赫然暴露在周防面前，烧焦的皮肤以及某些严重的地方所暴露出来的暗红色血肉。 周防睁大了眼睛，虽然清楚知道力量暴走了一下，却没想到会给身边的人造成这样的伤害。或许是往日这种力量暴走都能在十束的阻止下停下来，让他放松了警惕，眼下望着那条烧伤的手臂，心底的不安和暴动再度浮了上来。 “我没事的哟。”捏着手腕的手有些颤抖，辻子迟疑了下，轻声说道。 就在她说完以后，右臂的烧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再生，没过一会儿，那皮开肉绽的手臂就恢复如初了。 尽管如此，左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轻，辻子撑起上半身，侧头看向身边的周防。这个沉静的男子依旧面无表情，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却溢满了懊悔以及痛苦，那是因自己的力量伤害到身边的人而产生的。 辻子静静地望着他，想了想，然后突然挣脱了周防的手站了起来。 出乎周防意料，辻子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了他，如同母亲抱着孩子一般，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周防整个人都怔住了，就连身体都显出几分僵硬。然而抱着他的人却恍若没有察觉到，放柔了声音缓缓说道：“好啦好啦，我并没有事哦。所以啊，这种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仿佛是充满魔力的一句咒语，周防有些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下来，就连一直躁动不安的力量似乎也在这一刻陷入沉睡。这一刻，不管是抱着他的臂弯亦或是那只安抚着他的手，都让他觉得无比舒适，终于他闭上了眼睛，枕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任由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很长一段时间，黑黢黢的房间里，只有衣料摩挲的轻微声响回荡着。 等辻子松开手，又是几分钟以后的事了。 周防也是这时候才发现电子钟前的玫瑰被人掉包了，从盛开的一大朵玫瑰变成了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这种可谓巨大的变化即便周防想要装作没看见似乎都做不到。 正好辻子也不再打算隐瞒，便将和八田的决定都告诉了周防。 “已经都说好了呢，为了给安娜惊喜，先不告诉她我回来了，明天等你们送完花我再登场哦……本来说你也是被惊喜对象，结果啊……真没意思。”辻子笑着交代完事情后就低声嘟哝起来。她说得小声，却扛不住房间安静距离又近，周防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没忍住弯起了个细小的弧度。 抱怨完了，辻子又打了声招呼，站起身来便要离开。 少了个重量的床沿有些许回弹，周防偏头看着辻子站起来，原本想着她该回隔壁房间，但很快觉察到不对劲的他再度扯住了她的手臂—— 因为要给安娜惊喜，她就不可能回隔壁房间睡觉。 “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去哪里？十束邀请我去他家过夜，所以大概是去他家里吧。”辻子歪着头思索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地回道。 听到这个有些意料中的回答，周防却意外沉默了下，金色的瞳仁在黑暗中变得暗沉下来。良久，他垂眸叹了口气，说道：“……睡这里吧。” “啊？”辻子张着嘴，觉得自己大概幻听了。 周防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说你睡这里，我去睡沙发。” 辻子眨了眨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的话，接着笑了起来“哦哦这真不像周防少年你会说的话呢？让我想想啊，你应该主动赶我出去才对嘛，如果我不肯出去，你再恐吓我说偷袭我或是欺负我之类的……唔……” 辻子没能说下去，身体毫无防备地又一次被扯上了床，只是转眼的功夫，她仰躺在周防身边，嘴巴还被死死捂着。 “再废话就真得袭击你了。”周防侧着身，语气凶狠地威胁道。 置于上方的脸旋即露出几分凶恶来，辻子却反而笑了起来，她拉开周防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唉别说得我挑逗你一样好么？” 难道不是吗？周防倒是想这么说，但直觉告诉他这样和她聊下去会非常危险，所以仅仅犹豫了下，他豁然从床上下去，站到了地板上。 辻子有些好笑地望着周防的反应，丝毫没有自己玩得过火的概念。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样的周防，辻子就觉得特别有趣，这大概和太宰喜欢欺负中也和国木田的感觉差不多了，虽然也有人说过她这么做会遭报应的，但谁知道呢。 辻子正得意着，脑袋上赫然就被一只大手覆盖上了。 “睡觉！”周防按着她的眼睛她的额头，或许是贴得太近了，掌心甚至能感受到长长的睫毛刷过时的触感，就好似被什么小东西挠了下，令他有些心痒难耐。 周防下意识地收回手，床上的人已经乖乖闭上了眼睛，但嘴角还牵着笑，看起来有点儿坏。 周防突然有种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吃得死死的错觉，他扶着额头，无声地笑了下，这才转身走去沙发。 “欢迎回来——” 好久，房间里才响起这么一声。 第二天，辻子早早就起来了。为了不被在隔壁的安娜撞见，她一早就下了楼与开门进来的草薙打了个照面。 草薙似乎也知道她回来了，见到她从楼上下来并没有任何惊讶，不过在开始做生日宴的准备工作后，他才恍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夕子昨晚睡在哪里？” “周防少年的房间啊。”辻子正在准备巧克力瀑布，回答的时候头都没回，所以没看到草薙那着实有趣的表情。 对吠舞罗来说，今天是尤为重要的日子，大伙儿早早都来了。一直忙活到十点左右，准备工作差不多才完成。 辻子要做的事挺多的，尤其她还不想借别人的手，当然她不会说是因为怕别人把她准备的东西搞砸了。 她先是花了两个多小时搞定了巧克力瀑布，以透明的结界为基点做出支架，在最高处悬上能不断产生朱古力酱的不思议道具后，将呈螺旋状的半圆柱管道固定在结界中，并在最后部分做出分流，一部分与草莓酱混合，一部分与鲜奶混合，剩下得则与各类坚果威化混合浇在烤好的华夫饼上，并配以冰淇淋球。 巧克力瀑布之后则是“生日快乐”的字样，由剩余的所有玫瑰花苞构成，就黏在酒柜上。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因为还未绽放，拉开距离黏在上面就显得有些零落，但这只是现状罢了。 吠舞罗的众人看着面前这两样可说是巨大的工程，脸上的表情都特别精彩，尤其是草薙，先是看了眼自己最宝贝的酒柜——玫瑰花是黏上去的，虽然不清楚黏力如何，但他还是努力安慰自己是能取下来的。接着转向边上占了几乎一半空间的巧克力瀑布，这一刻他觉得还是五米高的蛋糕或许还好一点，至少不会需要冰柜…… 明明是大冬天，却在室内放一个敞开的冰柜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辻子才不管别人的想法，搞定了一切就出了吠舞罗在外面守着。 今日阳光也正好，就连迎面吹来的风也不是特别刺骨，辻子在外面等了没多久，里面就传来祝贺的声音。 辻子趴在门边，偷偷往里望了一眼，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故意的，那群人即便将安娜围在中间，却还是留了条缝让她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多日不见……嗯，这边是过了五个月了吧，里面的小女孩似乎又长高了一点点。身上依旧穿着那一身深红色的洋装，银色的长发披在身后，但因为背对着门口，辻子没能看到她开心的表情。 这也是她和里面的人说好的，安娜必须面对着酒柜她做得布局才有意义。 周防是最后一个送出玫瑰的。安娜抱着一束玫瑰花苞，即便是如鹅蛋大小的花苞，一大束抱在怀里依旧没有什么实质感。 就在周围的人也觉得这样看起来特别怪异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人突然一个响指，一瞬间，花苞绽放，如争相斗艳般红色的美人在最短的时间内盛开出自己最美的姿态。 不仅是安娜怀中的花束，酒柜上的玫瑰也竞相盛开，大朵大朵的玫瑰相互簇拥着，组成的字样醒目唯美地让人无法忽视。 这一刻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早先预想到会有如此画面的草薙十束等人都被眼前的画面震慑住了。 就在这时，一声祝福从身后传来—— “安娜，生日快乐！” 清亮而又柔和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安娜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她忽得将手中的花束塞给身边的人，自己转身，快步往门口冲去。 站在门口的人背着光站着，安娜喊了声“夕子”，她就蹲下身，敞开双臂接住了这个激动地扑过来的小女孩。 “欢迎回来，夕子。”安娜扬起有些红扑扑的小脸，她眼中还带着少许雾气，但双眼却是满含笑意地望着面前的人。 “嗯，我回来了哟。”辻子笑着冲安娜眨了眨眼睛。 第34章 德累斯顿石盘（04） 绮岚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发现本该无人的客厅竟然坐着个人，是个挺漂亮的姑娘？呃？是姑娘吧？ 绮岚有一瞬间的恍惚，因为那个人看起来的确像个姑娘，绑着个马尾，甚至还穿着女式衬衫和裤子，但……实际上是男的吧？ 绮岚不是第一次见到长得像姑娘的汉子，实际上她也有朋友是这样的，看起来比女人还漂亮，但的的确确是个纯爷们。 这样的事情并不新奇，绮岚也的确没在这上面花费多少精力，因为她已经被另一个认知给掳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她家吧？绮岚这才想起自己没用钥匙，只是做了个习惯开门的动作，难道开错门了？这样想着她竟然退了回去，又悄然把门给带上了。 最终绮岚停在院子中央，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又看看眼前熟悉的门，熟悉的门牌号，然后……她彻底凌乱了。 好久绮岚都只是静静站着，却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报警？还是打电话叫帮手？亦或者直接闯进去把他赶走？ 绮岚没有头绪，只好继续站在院子里当木头人，而最神奇的是坐在客厅里的人竟然也没出来，明明都跟她视线对上了，这种时候不是该逃走或是跟她坦白什么的吗？ 或许已经翻窗逃走了也说不定。绮岚觉得这可能性不是没有，但她依旧没有动。 “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吗？”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个人，绮岚回头，正好对上伊尔迷那双不动声色的黑眸。 “啊！伊尔迷，”绮岚一怔，转而却像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伊尔迷的手臂，语气却一如既往那般平静，“那个……好像有个人妖在里面。” “人妖？”伊尔迷的声调有些拔高，但不细听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绮岚就没发现，她只是点点头，而后拉着伊尔迷往屋子里走去，开门，进去，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喏，看到没，那个……”绮岚就站在玄关，手指着仍坐在沙发上的不速之客对伊尔迷说道。不过没说完，她便又发现一个相当有趣的现象，她微微有些诧异，然后猛地转头问道：“你怎么还不逃啊？” 对了！都被屋子的主人发现了，换做一般人不是早该逃了吗？就算不逃也该做点防范措施，比如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什么的，而眼前这个人却什么都没做，简直就像待在自己家里那般惬意，而她……反倒像个外来入侵者。 一如现在，绮岚这个屋主都站在玄关了，那个不请自来的人竟然还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 “你回来啦。”坐在沙发上的马鹿说完，接着又低头翻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杂志。 绮岚愣住了，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号人物，但看他的表情却又那么自然，自然到……好似他们已经认识有几年了。 绮岚回头看向伊尔迷，接着坦言道：“我不认识他。” “嗯，需要我帮你解决吗？”伊尔迷扫了眼马鹿，转而将目光落到绮岚身上。 绮岚摇摇头，刚准备说话，原本还看着杂志的马鹿却忽得抬起头来。察觉到他的视线，绮岚顺势望过去，接着便听他颇为严肃地开口道：“我们之间好像有点误会，是不是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误会？绮岚又是一愣，她好像根本不认识他吧，哪来的误会可言？ “认识的？”伊尔迷迟疑似的问了一句。 “不认识。”绮岚回答地相当果决，但还是跟伊尔迷一起走了过去。 他们才坐下，对面的马鹿很快说道：“其实我是外星人。” “外星人？”绮岚忽得勾起嘴角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是温婉。 马鹿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仍旧面容严肃地继续：“是的，我是外星人，初来乍到没想到宇宙飞船就坏掉了……唉，你不听我说完吗？” 看着绮岚从沙发上站起来，马鹿立马换上惊讶的表情跟着站了起来，只见绮岚毫无阻碍地走到电话机旁，拿起听筒便要拨号。 1、1…… 才按了两个数字，从旁伸过来的手就把电话按掉了。绮岚倒也没惊讶，微笑着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伊尔迷，并用眼神询问他。 “你这是准备……”伊尔迷没说完，绮岚就飞快接了下去： “当然是打电话给警察啊。”说着她顿了下，歪着脑袋接着说道，“或许我还可以打个电话给隔壁镇上的埃尔斯纳公立医院。” “医院？”伊尔迷不解。 “嗯，那家医院是这地方最出名的精神病院。” “其实我可以帮你搞定这家伙。”伊尔迷没去理会绮岚的说话，自顾自说道。 “你帮我？要收费的吧。”绮岚回得挺快的，甚至没等伊尔迷回答她又低头去弄电话，嘴里嘀嘀咕咕着，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伊尔迷说话，“不过可惜我最近刚把钱用完，没钱给你。” “…………”伊尔迷突地沉默了下来，半响忽得开口问道，“警察不收保护费？” “不，他们是免费的，为人民服务是他们的宗旨。”紧接着绮岚又补上一句，“会收保护费的是黑道的人。” 伊尔迷顿时恍然大悟。没办法，他们家族只和政府高层以及猎人协会之类的打过交道，警察？那是什么玩意？好像连黑道那帮子只会拿枪扫射的战五渣都比不上。 终于抢回电话的主动权，这次绮岚总算把“110”这三个数字按完了，只听得电话那头嘟的一声，然后……又被挂断了。 “你不觉得你应该听我把话说完吗，绮岚？”马鹿死死按着电话，但比起他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绮岚对他准确无误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更觉奇怪。 “你认识我？”绮岚都准备放下电话了，那头马鹿很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嗯，一个小时前认识的。”说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有点微微泛黄的剪报，上面赫然是绮岚小时候获奖后端着奖杯的黑白照片，配着旁边的小字尤为显眼—— 十二岁的艺术少女，用她独特的视角给我们呈现了一个别样的世界。 绮岚看着这张剪报，只觉得熟悉极了，这好像是……丽贝卡修女为了纪念她的成长，把她所有的获奖照片都收集起来夹在一本牛皮笔记本里吧。后来等她搬出了修道院，这本笔记本自然跟着她一起到了这个新家，她记得……她一直很好地放在书房的抽屉里。 想到这绮岚再一次拿起话筒，趁着别人没反应过来，迅速拨通了报警电话。 然而这次马鹿并没能阻止绮岚，在顺利和警察报备了目前的状况后，三人又一次坐到了沙发上。 “好了，你现在可以继续了。”报了警后的绮岚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似的，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你这是愿意相信我说得话了吗？”马鹿不疑有他地问道。 “是的。”绮岚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你……” 马鹿没说完，绮岚便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于是接着他的话回道：“我相信你是外星人，和我打电话报警说你是非法入侵者一点关系都没有，毕竟你的确私闯民宅，甚至还翻了我的东西……”说到这绮岚顿了下，而后手指着马鹿身上的衣服：“喏，证物还在你身上呢，那是我的衣服吧？” 绮岚一说完，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旁边的伊尔迷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对面的马鹿彻底静默了下来，他低垂着头，手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颇为严肃的问题，好久才拧着眉抬起头来。 “…………其实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 说得跟真的一样，但绮岚显然不会相信，扯嘴轻笑道：“骗鬼呢？” 马鹿又一次沉默了，片刻后直接转移话题：“其实是这样的，我暂时没地方去，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 绮岚继续笑：“这个……我想警察局会很乐意收留你的，如果你有钱的话，我想每顿吃猪扒饭也不是什么问题。” “我没钱。” “不要紧，我可以借你……嗯，直接给你也没问题，就当是帮助外星友人。” “…………” 马鹿没了声音，脸上的神色也不再像方才那般严肃，过分平静的面容莫名给人一种“他很受伤”的错觉。 “如果……”突然他开口说话了，“你有想过如果我被警察抓去，他们发现我是外星人的身份会怎么样吗？尽管我初来乍到，但我早就听闻地球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被暴露外星人的身份一定会被丢进研究所，然后被那些穿着白衣服的人这样那样，一辈子只能生活在一平方米的小黑屋里……我原本以为这部分地球人少之又少，没想到……我错了，我不该一时兴起来地球看看。” “…………”绮岚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插不上嘴了。 “可怜我家里还有个老的需要我照顾，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若是他们知道我在地球的悲惨遭遇，该是多么难过，只希望他们不要太过悲伤以至于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实在不想看到我们星球和地球开战，那一定会演变成两败俱伤的局面……不，战场如果是在地球的话，我们星球或许不会遭受到任何破坏……” “我发现你很会编故事……” “你果然不相信我，你说吧，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马鹿依旧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第35章 德累斯顿石盘（05） 妖怪之森（01） 静谧幽深的森林中，一名银发少年正绕过一处低矮灌木丛走向更僻静的深处。 那个地方就在方才传来一声尖叫。 应该是人类的叫声吧！ 带着狐狸面具的银发少年默默想着，脚步却并未因此停下。 银，小心点——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银发少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点了点头，却依旧脚步不停。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就仿佛是为了保护林中的万物，密集的树叶结成了大伞赫然笼罩了这一片森林。但还是会有俏皮的阳光会想尽办法从缝隙中跳跃进来，落在翠绿的叶片上，落在灰色的树干上，又落在碧绿碧绿的草丛上，那么灵动那么轻盈，仿佛一个个光之精灵在这暗处肆意舞动着。 一束光轻灵地落在银发少年的面具上，他适时仰头望了眼头顶的树叶。大概是笑了下吧，从面具中似乎听到了极轻极微的一声浅笑，然后他才再度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徘徊于林间的知了的叫声逐渐远去，幽静的深处仿佛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未抵达的尽头是一棵大树，少年显得单薄的身影并未靠近，而是躲在距离那棵大树不到十步的香樟后面。他藏身于此处，探出半截面具偷偷望向前方那棵参天大树。 灰色的树干在经年累月之下已被葱绿的苔藓覆盖，但还是能望见象征它年龄的龟裂的痕迹，再往上则是如同女孩子裙边般圆滑的一角黑布，但林中没有风，那裙边也只是静静的垂着，但隐约能看到其中勾勒出的一张人脸。 因为被黑布覆盖着，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受了少许惊吓的银退了一步，再抬眸才将倒挂于树上的那人的全貌纳入眼中。 啊该如何形容此刻看到的景象呢？身穿宽松的黑色短衫短裤的少女的身体因为没有那件黑色斗篷的遮蔽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即便此处没有大束的阳光落下，但零落的光斑依旧照亮着她白皙的肌肤，只是倒挂着的她大概处于气血逆流的状态，脖子包括裸|露出来的胸口泛出微微的粉红。 银发少年没有动，那倒挂在树上的人也一动不动，静止的画面仿佛如同一件自然雕琢的艺术品，伴着几丝诡异却依旧会令人叹为观止。 又过了片刻，少年终于记得上前。他的脚步并不重，也没有如常人般发出特别的脚步声，但或许是树林太过安静，即便是很细微地“沙沙”声却还是引起了倒挂在树上的人的注意力。 “有人吗？”有些低闷的女声透过斗篷传来。 银发少年犹豫了下，低声应道。 “啊，那能帮我一下吗？” 少女被倒挂着已经有一会儿了，银将她从树上救下来之后，她就坐在地上还大口喘着气。原先的黑色斗篷已经重新垂下覆盖住了她的身体，露出在阳光中似乎会闪烁出光晕的淡金色短发，几根短毛顽皮地翘着，衬得她那张可爱的脸庞更多了几分稚嫩。 “啊啊，终于得救了，万分感谢少年你的帮助。”少女拍着胸口，仰起头来望着他时的脸上挂着令人炫目的笑容，冷不丁就会令人心生好感。 银怔了下，下意识就问道：“你是人类？” “嗯？说得好像你不是人……”少女意外停顿了下，眯着眼睛望着他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她像是做着什么确认，但最终只是放弃似的半阖着眸子垂下了头，语气颇有几分认真地说道，“好吧，允许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似乎的确不是正统的人类呢。” “嗯，我是住在这座森林里的人。”银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少女，她大概终于休息好了，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后忽得跳了起来，灵活的动作一如轻盈的蝴蝶一般，实在很难将刚才被树枝勾住的身影相提并论。斗篷被勾住，以及右脚卡在树枝中，尽管像极了被蜘蛛网缠住的蝴蝶，但银却觉得，若是想得话凭借她的身手下来并非难事，但她却选择安静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对于他的疑问，少女竟然露出了万分惊惧的表情，那样鲜活而又灵动是身处森林与人世绝缘的他从未见过的。说实话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并不十分好看，却依旧令他想要默默记住。 “这森林住着神明吧，以前有人告诉我，住着神明的森林是不能随意破坏的。所以我想啊，尽量别做出破坏的行为，所以那时候我努力在做祷告啊，若是没人来我就只能把树枝折断了或是做出更粗暴的举动了。”带着崇敬的语气在少女说来更显诚意。 这年头或许已经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言论了，银能感觉到，在少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森林似乎也为之带上了几分喜悦。 少女边走边望着头顶的枝叶，繁茂的树叶相互簇拥着，层层叠叠地相互交替，偶尔一阵风吹过，悉悉索索，阳光便趁此机会“刺溜”透过那薄薄的叶片或是缝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落在地上，落在她脸上，如浓淡相间的水墨画般，优美而又静谧。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回身转向他说道：“对了，我叫辻子，你呢？” “银。”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笑着回道。 “哦，银少年……算了，我还是叫你阿银吧。” 少女脸上笑着，弯着的双眸纯净地如天空一般，在斑驳的光下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银一直觉得和这位少女第一次走过森林是最漫长的一次，即便从她嘴里说出的全是不着边际荒唐的让人无法相信的话，譬如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目前正在找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地问他有没有见过，又在之后否定了自己几秒前的问题。 “这么说来，阿银也从来没出过森林吧？”少女背着手走着，比起抬头，她更多时候低着头，数着脚边树下的凤尾蕨。 “也？”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找得人也是，从来没出过房间呢，所以我和他约定了，我会去看海看山看森林看各种各样的东西，把我努力看到的都展现在他面前。”辻子说着，忽得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弯着眉眼用力笑了下，“我啊，我想把整个世界都呈现给他……啊抱歉，第一次认识就莫名其妙跟你说了这么多。” “不，我很喜欢……”银顿了下，笑了下才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感觉很柔软。就像被狗尾巴草拂过一般，绒绒的软软的，会有些痒却令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对面的人露出些许怔愣的表情，银在想说这样的话这样是不是突兀了些，但很快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那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啊……等等，等我拿故事书啊，你喜欢安徒生童话，还是一千零一夜，神话也不错……” “说你的事就行了。”银打断了辻子掏书的动作，尽管不清楚那个小小的口袋里是怎么装下书的。 “我的事吗？要说什么好呢？”辻子手抵着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对了，我在上个世界被委托去观察一个人，一个能徒手搬起自动贩卖机的人……银知道自动贩卖机长什么样吗？” 因为少年不知道的事很多，辻子一边说着一边耐心解释。当他们坐在临河的坡地上，洒满阳光的碧绿的草地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边上就是颜色艳丽的小花，红的石竹、紫的桔梗、白的黄的紫菀花、粉白的野牵牛，色彩缤纷地似乎都能柔软人的心。一旦和这些相比，摆放在两人面前的小东西瞬间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地上辻子看看花又看看地上的小玩意，大概在衡量着什么，最终默默将那些东西全收了起来。 那样偷偷摸摸的行为着实有些好笑，即便隔着面具，银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天，少女一直留得很晚才离开。夜晚的森林静谧地有些可怕，她却丝毫不惧怕地和里面的妖怪们打成一片。 “他们都很喜欢银呢？”少女显得有些无聊地倒挂在树上，他带着几分疑惑地抬眸，正巧对上她的眼眸。夜色下她的瞳色有些深邃，但即便是那样的眼睛弯弯地笑着的时候也柔软的不可思议，“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能碰你呢？因为我一碰你就会消失是吗？” 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因为从相遇之初，面前这人就从未有过任何触碰的动作，令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良久才说道：“靠妖术维持的身体非常脆弱，只要碰到这人的皮肤，法术就会解开，我就会消失。” “哦哦。所以你带着面具吗？”辻子指了指他脸上的狐狸面具。 “嗯？不，跟这个没关系，戴着面具的话看起来会比较像妖怪吧。” “那就是说可以触碰面具，碰面具的话就没事吧。”没等少年给出答案，少女的手就伸了过去。透过面具那狭窄的视线，能看到那修长的手指越靠越近，但最终却停在距离他不过一拳的地方。 “算了，还是不要冒险了。”说完辻子就准备收回手，然而就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忽得撞上手指，有点点的凉意从敏感圆润的指尖传了过来。 “碰面具的话，没事的哦。”银轻柔地说着，闭着眼睛将脸更往前凑了点。 手掌覆在那张狐狸面具上，少女似乎在想着什么，半响才下定决心地说道，“只要不碰到皮肤就行了吧，我去买样东西回来，这样的话或许银以后都可以触碰人类也说不定哦。” 第36章 德累斯顿石盘（06） 辻子将选好的书递给收银员，听到一串数字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某人除了一张纸外什么都没给她。 是忘了吧。辻子理所当然地这么觉得，于是伸手进自己的口袋摸了两下，摸出个钱包出来打开看了两眼。 若是问辻子有钱吗？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有”，然而那都是别的世界的货币，其中不乏有日元，但一定会被认为是□□的吧，尤其她在这个夹子里放的还都是圣德太子头像的一万纸币，这种早几十年的产物也不知道收银员收不收。 “怎么了？”辻子有些僵硬地站在收银柜前的样子令周防有些在意。辻子看着他走过来，想了下问道：“你觉得这边会不会收金币？”在一个停顿后，她又歪头笑了下“开玩笑的，我就想问一下，出门前草薙少年有没有把钱交给你？” 其实这个问题不用问，辻子只看到草薙偷偷和周防说了什么，至于钱包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还真没有。但当周防将一个皮夹子放到她手上，她还是愣了下。 “不是要付钱吗？”周防提醒她。 辻子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转身往大门走去，赶紧结了帐追上去。 书店禁烟，周防出了店门才取了烟点燃，垂下手的时候就看到辻子递过来的皮夹子。他顿了下，并没伸手去接，低沉着嗓音说了句“放你那里吧……不是还要买吗？”然后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辻子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皮夹子，里面其实相当干净简单，除了两张卡就只剩下钱了，关键是钱还不少。但既然本人都说放她这里了，辻子倒也爽快，直接塞进了四次元口袋中。 恩，暂时周防的钱包就归她管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辻子觉得拎东西这种事情就不要再麻烦他了，不过她拎了一会儿，觉得麻烦的她最终还是把书也塞进了四次元口袋中。所以当周防垂眸看过去，就只看到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的手，上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周防低声“呵”了下，明明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叼着烟的嘴角却微微上扬了点。 根据草薙列的物品，两人又去了趟百货商场。这里要买的东西有点多，又有点杂，其中不乏一些布置圣诞的装饰品。辻子他们买了不少东西，但当别人都双手满满当当的出来，他们两个依旧两手空空的。 因为并无东西要提，两人就像闲逛一般继续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周防少年，我们去喝杯茶吧？” 路过一家有着露天坐席的咖啡店时，辻子突然出声说道。周防先是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将目光落在几步开外的露天坐席上。 冬日的午后意外地客人还挺多的，两人被服务生带到露天坐席就坐后便开始点餐。辻子对吃的其实并不十分执着，即便这家店里有看起来非常美味的蛋糕，也仅仅只是看了两眼然后转到了咖啡栏上。 辻子问周防喝什么，周防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耸了耸肩。 意思是随便点。辻子很好地做出了理解，并且也没放在心上，或许就如草薙说得那样，他们的king若是变得精神奕奕的反而才是糟糕的状态吧。 “一杯黑咖，然后一杯……”辻子在花式咖啡栏上扫了两圈，最后小心翼翼地抬高菜单，遮住了嘴角的坏笑后才说道，“抹茶拿铁，帮忙拉花拉得花哨一点，谢谢。” 服务员不疑有他，上来的时候理所当然将抹茶拿铁往少女面前放，但坐在椅子上捂着嘴角的少女却指指对面的男人“他的。黑咖啡才是我的。” 端着餐盘的服务生脸上有一瞬间的龟裂，她低头看看按照少女的指示拉花拉得足够花哨的抹茶拿铁，然后看看始终安静地坐在一边的男人。不管怎么说，这样一个张扬不羁的却霸气到令人心生畏惧的男人，和这杯重重叠叠的玫瑰拉花的抹茶拿铁实在不相匹，或者说再没有比这更糟的搭配了。 辻子倒是坦然地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抿了口后看着面前有趣的画面。 在被周防注视下，服务员以最快的速度放下咖啡杯直接走人了。对于摆在自己面前有着厚实而又绵密奶泡的拿铁，周防似乎顿了下，露出些许不满。辻子牢牢盯着他的面部表情，但非常可惜那样的怔愣只出现了短暂的一瞬，之后很快就恢复平静了。 辻子有些惋惜，见周防迟迟没有动作，免不得又问道：“你不喝吗？” 周防望着辻子，那双金色的眸子毫无波动，所以辻子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但最后他仿佛认命似的垂下眸子，端起了桌上的抹茶拿铁：“听草薙说你对绿之王很感兴趣？” “怎么？原来说得是这事啊。”辻子想起临走前草薙与周防的悄悄话，她边想着该如何解释这事，但眼睛却未曾从他脸上挪开过，见他喝了口，嘴唇上理所当然沾了一层奶泡，“噗嗤”一声先笑了起来“其实也一般啦，只是有点好奇罢了，听说是透过网络招揽氏族成员的……对了，味道怎么样？” “你自己喝一口不就知道了。”周防想都没想将面前的咖啡杯推了过去，推到一半才想起这杯已经被他喝过了。 索性少女也没伸手来接，她只是双手撑着下巴，笑着说道：“虽然很想说恭敬不如从命，但就算给我喝估计也喝不出和一般咖啡饮品的区别。”还是周防喝比较有趣。当然这句话是不好说出来的，辻子继续笑眯眯地望着仿佛长了半圈白胡子的周防，他大概不常喝这种东西吧，对嘴唇上那一圈意外的没有在意。 “不过，安娜都会好好跟我说味道怎么样呢，不管是我做的，还是我给她吃的。” “嗯，你们平时都聊些什么？” “这个嘛，”辻子想了想，眼眸中不经意泛出柔和的光，她笑着，缓缓地轻声说道，“我会给安娜讲故事哦，然后安娜也会和我说以前的事，她的十束的大家的还有周防你的呢。” 有一会儿周防都没有声音，辻子喝了口咖啡，也没有出声。 隔壁桌的女孩子聊天聊得相当热络，他们这边一旦安静下来，就只听得到她们两个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那你呢？”周防在沉默了良久后突然出声，辻子没听清楚，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你的事没跟她说过吗？” “我以前的事啊？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从来没跟安娜提过呢？”辻子突然笑得有些腼腆地挠了挠脸颊，她低着头，却偷偷递了眼面前的人，“周防想听？” 周防看着她，也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最终换了个话题“这次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唉，突然这么问的话，还真不好回答呢？”辻子支着下巴想，但向来没什么时间概念的她很快就放弃浪费脑细胞在这上面了“还没想过呢。” 她说着又喝了口咖啡，视线却未曾离开过周防的脸。 “从刚才开始，我脸上有什么吗？”周防迟疑了一下，问道。 “没有啊，就是觉得你好看呗。”辻子歪着头笑了笑。 一瞬间，那张本就没什么精神的脸上有一丝错愕，似乎就连叼在嘴里的烟都歪斜了下。紧接着他砸了咂嘴，一声“啧”很轻很不经意地就从他嘴里溜了出来，然后有些嫌弃地撇开了头。 全程辻子就微微笑着望着他。 结账的时候辻子说：她请客周防买单，接着周防就见她甚是自然地拿出他的钱包，掏出钱来付账。 “啊，回头我把钱还你。”辻子拿着钱包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用。”周防低声说道。 对这个回答，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还凑到他面前说：“其实我就是客套一下，也没打算真得还你啦。” 周防却有些想笑，他勾了勾嘴角，望着她的眼底也泛着柔和的光。 辻子恰一抬头，正好将这一抹温柔映在眼中。 这样的表情其实很少见，辻子至今未曾见过，或许他偶尔也会用这样的神情望着草薙十束安娜吧。明明是个沉默寡言又不善言谈的人，走在路上也常常会被人不自觉的敬畏或是疏远，但却有着不溢于言表的温柔呢。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常常受到自身力量的影响，被噩梦缠绕着。 “周防，伸出手来。”辻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背着手站到周防面前。 周防一个迟疑，辻子已经主动拉过他的手，往他手上塞了样东西。通过掌心的触感，周防很清楚辻子给他的是和上次差不多的一枚戒指。 “这次决不会有问题的，上次那枚戒指是超能力的话，这个可是魔法的。”辻子并没松开手，用她指节修长的双手紧紧包着他的。周防的手很热，和她泛着微凉的手完全不同，辻子甚至能感受到那皮肤下所散发出的力量，以及隔着手掌都能感受到了那枚戒指上所包含的会令人安定的魔力。“这一枚的话就算你全力去战斗，也不会碎掉的，因为是很厉害的魔女制作的道具呢。” 辻子至始至终都低着头，所以周防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握着自己的那双手很用力，就仿佛将极其重要的东西交付给了他。 周防并没有问魔法或是魔女的事，或许觉得问了面前的人也不会老实回答，又或许觉得将来的某一天她会主动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只是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问，却对她所说的不存一点质疑。 一直到傍晚，两人才两手空空地回到了吠舞罗。 草薙虽然对自己忘给钱的事自我检讨了一番，却一点也不走心，这让辻子有种他或许是故意的错觉。 而草薙在看到辻子从四次元口袋里将买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再一次对这个似乎能塞下世界的口袋感到无力及神奇，并且对拥有这样口袋的辻子感到力不从心—— 这样的她的确是不需要男人甚至帮手。 这次买的东西里面除了一些圣诞布置的道具，还有个棒球和手套，据说是这周末打算用的。之前的手套在火焰中已经英勇就义了，作为替换品直到今天才正式上线。 周末吠舞罗打算来一场久违的棒球赛。 辻子其实并不擅运动，若说被逼着锻炼身体不算的话，她几乎就没参加过什么运动了，当然跑步除外。但不擅长并不表示不会，辻子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学会一项运动对于她这个被大家公认的天才来说绝对不存在任何问题，所以当十束问她要不要参加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正好这几天都是大晴天，棒球场内外都特别干爽。 辻子和安娜十束坐在休息区，看着场上可以说一面倒的对战。 周防作为“王”，不仅在力量上蹂|躏众人，球技上也一如既往地霸气豪爽，完全没有其他人发挥的余地。 “好惨啊。”看着八田如丧家之犬一样跪在地上，辻子由衷地发出感叹。 十束拿着摄像机，倒是对这一幕有所印象，或者说不管哪一次，最终都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吧。 毕竟——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 草薙在场上向辻子招手，辻子倒也有些跃跃欲试。在看了好几个人击球后，即便本来不会辻子也觉得现在的自己一定没问题。 “我会好好把夕子的第一次记录下来的。”十束拿着摄像机笑着地说道。 “那就麻烦十束少年了，回头记得拷贝一份给我哦。”说完后辻子快步到了场上，十束则跟在后面，站在铁丝网边上拍摄即将而来的少女的英姿。 然而期望中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完全脱离轨道侧飞出去的白色小球。 作为击球人，辻子则难得露出一脸见鬼般的表情，并不是因为没有好好将球打回去，她的视线从方才开始就落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上。 第37章 德累斯顿石盘（07） 带着狐狸面具的银发少年默默想着，脚步却并未因此停下。 银，小心点——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银发少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点了点头，却依旧脚步不停。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就仿佛是为了保护林中的万物，密集的树叶结成了大伞赫然笼罩了这一片森林。但还是会有俏皮的阳光会想尽办法从缝隙中跳跃进来，落在翠绿的叶片上，落在灰色的树干上，又落在碧绿碧绿的草丛上，那么灵动那么轻盈，仿佛一个个光之精灵在这暗处肆意舞动着。 一束光轻灵地落在银发少年的面具上，他适时仰头望了眼头顶的树叶。大概是笑了下吧，从面具中似乎听到了极轻极微的一声浅笑，然后他才再度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徘徊于林间的知了的叫声逐渐远去，幽静的深处仿佛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未抵达的尽头是一棵大树，少年显得单薄的身影并未靠近，而是躲在距离那棵大树不到十步的香樟后面。他藏身于此处，探出半截面具偷偷望向前方那棵参天大树。 灰色的树干在经年累月之下已被葱绿的苔藓覆盖，但还是能望见象征它年龄的龟裂的痕迹，再往上则是如同女孩子裙边般圆滑的一角黑布，但林中没有风，那裙边也只是静静的垂着，但隐约能看到其中勾勒出的一张人脸。 因为被黑布覆盖着，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受了少许惊吓的银退了一步，再抬眸才将倒挂于树上的那人的全貌纳入眼中。 啊该如何形容此刻看到的景象呢？身穿宽松的黑色短衫短裤的少女的身体因为没有那件黑色斗篷的遮蔽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即便此处没有大束的阳光落下，但零落的光斑依旧照亮着她白皙的肌肤，只是倒挂着的她大概处于气血逆流的状态，脖子包括裸|露出来的胸口泛出微微的粉红。 银发少年没有动，那倒挂在树上的人也一动不动，静止的画面仿佛如同一件自然雕琢的艺术品，伴着几丝诡异却依旧会令人叹为观止。 又过了片刻，少年终于记得上前。他的脚步并不重，也没有如常人般发出特别的脚步声，但或许是树林太过安静，即便是很细微地“沙沙”声却还是引起了倒挂在树上的人的注意力。 “有人吗？”有些低闷的女声透过斗篷传来。 银发少年犹豫了下，低声应道。 “啊，那能帮我一下吗？” 少女被倒挂着已经有一会儿了，银将她从树上救下来之后，她就坐在地上还大口喘着气。原先的黑色斗篷已经重新垂下覆盖住了她的身体，露出在阳光中似乎会闪烁出光晕的淡金色短发，几根短毛顽皮地翘着，衬得她那张可爱的脸庞更多了几分稚嫩。 “啊啊，终于得救了，万分感谢少年你的帮助。”少女拍着胸口，仰起头来望着他时的脸上挂着令人炫目的笑容，冷不丁就会令人心生好感。 银怔了下，下意识就问道：“你是人类？” “嗯？说得好像你不是人……”少女意外停顿了下，眯着眼睛望着他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她像是做着什么确认，但最终只是放弃似的半阖着眸子垂下了头，语气颇有几分认真地说道，“好吧，允许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似乎的确不是正统的人类呢。” “嗯，我是住在这座森林里的人。”银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少女，她大概终于休息好了，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后忽得跳了起来，灵活的动作一如轻盈的蝴蝶一般，实在很难将刚才被树枝勾住的身影相提并论。斗篷被勾住，以及右脚卡在树枝中，尽管像极了被蜘蛛网缠住的蝴蝶，但银却觉得，若是想得话凭借她的身手下来并非难事，但她却选择安静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对于他的疑问，少女竟然露出了万分惊惧的表情，那样鲜活而又灵动是身处森林与人世绝缘的他从未见过的。说实话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并不十分好看，却依旧令他想要默默记住。 “这森林住着神明吧，以前有人告诉我，住着神明的森林是不能随意破坏的。所以我想啊，尽量别做出破坏的行为，所以那时候我努力在做祷告啊，若是没人来我就只能把树枝折断了或是做出更粗暴的举动了。”带着崇敬的语气在少女说来更显诚意。 这年头或许已经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言论了，银能感觉到，在少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森林似乎也为之带上了几分喜悦。 少女边走边望着头顶的枝叶，繁茂的树叶相互簇拥着，层层叠叠地相互交替，偶尔一阵风吹过，悉悉索索，阳光便趁此机会“刺溜”透过那薄薄的叶片或是缝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落在地上，落在她脸上，如浓淡相间的水墨画般，优美而又静谧。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回身转向他说道：“对了，我叫辻子，你呢？” “银。”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笑着回道。 “哦，银少年……算了，我还是叫你阿银吧。” 少女脸上笑着，弯着的双眸纯净地如天空一般，在斑驳的光下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银一直觉得和这位少女第一次走过森林是最漫长的一次，即便从她嘴里说出的全是不着边际荒唐的让人无法相信的话，譬如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目前正在找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地问他有没有见过，又在之后否定了自己几秒前的问题。 “这么说来，阿银也从来没出过森林吧？”少女背着手走着，比起抬头，她更多时候低着头，数着脚边树下的凤尾蕨。 “也？”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找得人也是，从来没出过房间呢，所以我和他约定了，我会去看海看山看森林看各种各样的东西，把我努力看到的都展现在他面前。”辻子说着，忽得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弯着眉眼用力笑了下，“我啊，我想把整个世界都呈现给他……啊抱歉，第一次认识就莫名其妙跟你说了这么多。” “不，我很喜欢……”银顿了下，笑了下才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感觉很柔软。就像被狗尾巴草拂过一般，绒绒的软软的，会有些痒却令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对面的人露出些许怔愣的表情，银在想说这样的话这样是不是突兀了些，但很快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那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啊……等等，等我拿故事书啊，你喜欢安徒生童话，还是一千零一夜，神话也不错……” “说你的事就行了。”银打断了辻子掏书的动作，尽管不清楚那个小小的口袋里是怎么装下书的。 “我的事吗？要说什么好呢？”辻子手抵着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对了，我在上个世界被委托去观察一个人，一个能徒手搬起自动贩卖机的人……银知道自动贩卖机长什么样吗？” 因为少年不知道的事很多，辻子一边说着一边耐心解释。当他们坐在临河的坡地上，洒满阳光的碧绿的草地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边上就是颜色艳丽的小花，红的石竹、紫的桔梗、白的黄的紫菀花、粉白的野牵牛，色彩缤纷地似乎都能柔软人的心。一旦和这些相比，摆放在两人面前的小东西瞬间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地上辻子看看花又看看地上的小玩意，大概在衡量着什么，最终默默将那些东西全收了起来。 那样偷偷摸摸的行为着实有些好笑，即便隔着面具，银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天，少女一直留得很晚才离开。夜晚的森林静谧地有些可怕，她却丝毫不惧怕地和里面的妖怪们打成一片。 “他们都很喜欢银呢？”少女显得有些无聊地倒挂在树上，他带着几分疑惑地抬眸，正巧对上她的眼眸。夜色下她的瞳色有些深邃，但即便是那样的眼睛弯弯地笑着的时候也柔软的不可思议，“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能碰你呢？因为我一碰你就会消失是吗？” 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因为从相遇之初，面前这人就从未有过任何触碰的动作，令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良久才说道：“靠妖术维持的身体非常脆弱，只要碰到这人的皮肤，法术就会解开，我就会消失。” “哦哦。所以你带着面具吗？”辻子指了指他脸上的狐狸面具。 “嗯？不，跟这个没关系，戴着面具的话看起来会比较像妖怪吧。” “那就是说可以触碰面具，碰面具的话就没事吧。”没等少年给出答案，少女的手就伸了过去。透过面具那狭窄的视线，能看到那修长的手指越靠越近，但最终却停在距离他不过一拳的地方。 “算了，还是不要冒险了。”说完辻子就准备收回手，然而就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忽得撞上手指，有点点的凉意从敏感圆润的指尖传了过来。 “碰面具的话，没事的哦。”银轻柔地说着，闭着眼睛将脸更往前凑了点。 手掌覆在那张狐狸面具上，少女似乎在想着什么，半响才下定决心地说道，“只要不碰到皮肤就行了吧，我去买样东西回来。这样的话或许银以后都可以触碰人类也说不定哦。” 第38章 德累斯顿石盘（08） 辻子离开有三天了。 三天前，她跟着那男子离开，说是去去就回，结果一去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再无音讯。 安娜在第二天通过自身能力透过红色弹珠看到了辻子的情况，并无异样，然而放下红色弹珠的安娜却仍旧显得有些不安。 没人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即便十束尝试去询问，安娜依旧什么都没说。 猪棉花同样不知道安娜看到了什么，但它却认为自己大概能理解安娜的不安。曾经的它也不安甚至恐惧过，离开学园就生怕回去的时候再见不到那位温柔的大人；跟在安娜身边以后，则担心辻子回来的太晚，又或者再也不回来。 次元之间的时间流逝是不同的，猪棉花也曾有过深刻的体会。 当它跟着辻子在其他世界旅行了近一年，然而对留在学园里，他们那位温柔的制作人——园生要看来，他们仅仅离开了两个月，当然也有相反的时候。但跟着辻子游走各个世界时它并无深刻的体会，直到它同样被留下，作为等待的那一方，才知道只能待在原地等候是多么无能为力的一种感觉。 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或者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又或者回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猪棉花不会有这方面的恐惧，但人会有，而安娜又是个聪明通透的孩子，在某些方面她甚至比大人还要成熟，所以她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很好地按捺了下来。 辻子是在第四天回来的。那时草薙正收拾东西，关着的店门却在这时候被推开了。 门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叮——”，草薙下意识地喊了声“抱歉，还未到——”结果就见拉开的门缝中有颗脑袋探了进来。 “夕子？”草薙有些惊讶，但旋即就笑着欢迎她回来。 对于这三天辻子去了哪里，草薙没有问，或许他觉得这种事并不适合他开口吧。他只是笑着给辻子倒了杯水，随后到楼梯口准备喊人下来，只不过他都未曾出声，被灯光照得有些晕黄的楼板上就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夕子！”光着脚的女孩冲上来，一把抱住了坐在吧椅上微笑的人。 “啊啦这么热情啊。”辻子笑眯眯的，将女孩抱坐到边上的椅子上，这才低头看向安娜。 面前的女孩似乎刚午睡醒来，白皙的脸上还红扑扑的，有人会把这形容成红苹果，辻子觉得这样的比喻有点俗，如果一定要形容也应该是娇艳欲滴、白里透粉、粉里透红的蜀葵。但比起那张可爱粉嫩的小脸，那双红色的眼眸中所蕴含的不安更令人在意。 辻子抬手捏了捏安娜的脸颊“怎么了？做噩梦了？” 安娜垂眸摇了摇头，紧抿着嘴巴沉默了一会儿，她才仰头说道：“我看到……好多人都死了。” 显得有些莫名的话令辻子怔了下，不止辻子，就连草薙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稍显惊愕地望向安娜。 若是普通小孩说出这样的话，多半人会一笑而过，但安娜不一样，她的感应能力很强，即便在超能力者中也属佼佼者，并且她的感应至今还未出错过。 所以安娜说好多人都死了，那便很有可能就是那么一回事。 猪棉花拿着安娜的鞋子从楼梯间下来，看到的就是过分安静又诡异的画面。 眼角瞥到一边小小的红色身影，辻子向它招了招手，猪棉花快步上来，双手递上了安娜的鞋子。 “跟我有关？是我……动的手？”辻子边接过猪棉花手中的鞋子，边蹲下|身，半跪在地上仰头望着面前局促不安的女孩。 红色的瞳孔在辻子声音响起的瞬间收缩了下，她似乎做着什么挣扎，但还是显得沉重地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秒，仿佛意识到哪里错了，她慌忙又摇了摇头。 辻子却在这时微微扯起嘴角，非常温柔地笑了笑，“没事的哟，”她说着，轻柔地抬起安娜的脚将手中的棉拖套了上去，然后换另一只“因为跟人约定好了，决不会杀人的。” “更何况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如果是未来的事，只要还没发生就存在着变数。”轻缓的嗓音带着仿佛能蛊惑人心的魔力，辻子低声说着，又张开怀抱抱了抱这个敏感纤细到令人心疼的孩子，“安娜相信命运吗？但我不相信哦，如果真有命运这东西，也只是我身后走过的路，所以……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也是为此而一直在努力着。” 平稳轻柔的话语就如羽毛般将安娜心中的不安渐渐抚平，之前还映在眼中的画面竟然奇迹般地被一片温暖的红色覆盖了。她缓缓闭上眼睛，埋首在辻子的怀中，双手却紧紧拽着她的衣服。 “嗯。”就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安娜低声应道。 辻子出去时穿得是一身休闲服，回来的时候依旧是这一身，不过外面多了件遮风的外套。 用她的话说，去得地方风沙很大，黄沙满天飞可吓人了。但好在只在那边待了半天就回来了，然而即便只是半天，这边的世界却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 辻子也有稍微庆幸那么一下下，幸亏没有听信封真的话多待两天，不然回来都过年了。 这次辻子没有隐瞒，在周防和十束都过来之后，便简单解释了下“多重世界”的概念。尽管知道对没有次元概念的人来说，多次元或是平行世界这种只出现在科幻电影或里的设定可能有些难以接受就是了。 “所以说，封真和我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简单来说就是来自异世界哦。”辻子指了指脚边的猪棉花，“它也是，猪棉花的话是由一个爱丽……也算是出自一个超能力者之手吧。” 尽管是很难理解甚至看似荒谬的事，但在场的人却意外地接受度很高，大概出于她那只总能拿出千奇百怪东西的口袋，这些东西都不是这个世界会看到的，所以一旦接入了异世界这个概念，反而轻易解释了过往众多奇怪的事。 但比起这种事情，安娜或十束的关注点却并非在此。 “那夕子还会走吗？”安娜仰着头，眼中含着期望。但事实上安娜已经知道辻子的回答了，却固执地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不一样的回答。 “会啊。” 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如此利索的回答，安娜还是有些失落。面前的人直直地望着她，她并没有选择欺骗或是虚假的安抚，而是将心里所想直白地说了出来，光这一点，安娜觉得自己应该有所安慰才对。 头顶附上一只手，那只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又轻声细语般地落下承诺—— “但我会回来看安娜的，哦……还有吠舞罗的大家。” “嗯。”安娜抿着嘴笑了笑。或许这样就够了。 不过辻子的话显然没有获得更多人的认可，十束说：“夕子这话真伤人，我们只是顺带的吗？” 辻子弯着眉眼，明媚地笑了笑“我是因为喜欢才这么说的哦，我喜欢吠舞罗的大家，我也喜欢十束哦。” “呜，”毫无防备就被表白了一脸的十束觉得这次的话以及她的笑容杀伤力都太大了，难得他敛了笑，稍微带点严肃地教育道，“这种话还请不要随便说出来啊，虽然我知道夕子不是那个意思，但换做别人可能会造成误会的呢。” “譬如……”辻子眨眨眼睛。 十束突然有些语塞，他竟然不知道还举哪个人作为特例。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周防，不过这个人恐怕也不会轻易将方才的话放在心上吧，正因为在乎反而不会轻易当真。 “八田啊……”十束终于憋出了一个名字，“若是八田听到你说这句话，以后要是你在这里，他很可能都不敢踏进吠舞罗的大门吧。” 辻子很想说“不会吧”，但仔细想想又觉得非常有可能…… “唉，十束哥在说我什么？” 八田站在门口时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等他进来十束正好把话说完了。 他笑着环视一圈，却见所有人看着他的表情都带着几分诡异，唯一还算正常的人此刻正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不多时她眼睛一亮，就像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什么绝妙的点子。 “怎、怎么了？”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但八田还是努力维持着。 “哦这个啊，刚才在说，我喜……”辻子话没说完，滚烫的掌心带着灼人的温度就捂上了她的嘴巴。 辻子偏头顺着那只手臂望过去，坐在她另一边的周防大皱眉头，显然对她刚才的行为不满极了。是因为她对十束说了，又准备对八田说，却唯独没对他说“喜欢”所以不高兴了？当然，这样的想法就连一秒都没有停留就被辻子否定抹除了。依照周防的性格，防止她荼毒自己的家人反而更有可能吧。 “闭嘴，不要对谁都说这种话啊。”周防狠声警告，紧蹙的眉头与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即便他眼中并无恶意，但仅仅这样的表情便令他的话格外充满威胁性。 仿佛是被极具侵略性的猛兽盯着，辻子突然有些发憷，愣了半响才怔怔地点点头。 草薙有些好笑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但还是不忘态度诚恳补充：“拜托你放过八田吧，他还小……” 八田：……所以说“小”是什么鬼啊。 也不知是不是周防的警告起了作用，好几天辻子都没把“喜欢谁”挂在嘴上。 转眼就是圣诞了。尽管这是个西方节日，但日本却将其办得格外隆重，各大商场的活动更是受到多数人的热烈响应。 这天辻子也负责陪安娜去逛街，并且听说有家很出名的甜点店出了圣诞新品，两人便决定先去那家店购买今天所需要的甜点。 今天的天有些阴沉，不知是否为了配合这个节日，有些灰蓝的天空没多久就有雪花飘了下来。风不大，大朵的雪花如轻盈的棉絮在彩灯辐照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晕，一如萤火虫般缓缓飘着。 安娜依旧穿着那一身深红色的洋装，但辻子怕她冷，又给她穿上了一条有着白色毛边的同色系披肩。这样的她又撑着顶伞走在雪中，银色的发披在身后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着，美好又灵动地仿佛精灵一般。 辻子走在她后面看了两眼，又拿出相机拍了两张照片，这才快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街上人很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当然也有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带着头盔的男子看着手中的终端，上面所发布的任务明确指向此刻正站在门边，和圣诞老人有所接触的女孩。那是个看过一眼就很难令人忘记的漂亮女孩，一身红色更像是标志一样，根本不会令人搞错。 确认了目标，男子很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拿起一边的布偶就骑上了自行车，下一秒便朝着女孩的所在驶去。 人来人往的街上根本没人会在意一个戴着头盔的年轻人，所以当男子向女孩抛下一只鹦鹉布偶，所有人也只以为是那个商店新开展的活动，他们甚至会想：这家店的店长一定是个有着新奇点子的有趣的人。 第39章 德累斯顿石盘（09） 想尽办法从缝隙中跳跃进来，落在翠绿的叶片上，落在灰色的树干上，又落在碧绿碧绿的草丛上，那么灵动那么轻盈，仿佛一个个光之精灵在这暗处肆意舞动着。 一束光轻灵地落在银发少年的面具上，他适时仰头望了眼头顶的树叶。大概是笑了下吧，从面具中似乎听到了极轻极微的一声浅笑，然后他才再度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徘徊于林间的知了的叫声逐渐远去，幽静的深处仿佛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未抵达的尽头是一棵大树，少年显得单薄的身影并未靠近，而是躲在距离那棵大树不到十步的香樟后面。他藏身于此处，探出半截面具偷偷望向前方那棵参天大树。 灰色的树干在经年累月之下已被葱绿的苔藓覆盖，但还是能望见象征它年龄的龟裂的痕迹，再往上则是如同女孩子裙边般圆滑的一角黑布，但林中没有风，那裙边也只是静静的垂着，但隐约能看到其中勾勒出的一张人脸。 因为被黑布覆盖着，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受了少许惊吓的银退了一步，再抬眸才将倒挂于树上的那人的全貌纳入眼中。 啊该如何形容此刻看到的景象呢？身穿宽松的黑色短衫短裤的少女的身体因为没有那件黑色斗篷的遮蔽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即便此处没有大束的阳光落下，但零落的光斑依旧照亮着她白皙的肌肤，只是倒挂着的她大概处于气血逆流的状态，脖子包括裸|露出来的胸口泛出微微的粉红。 银发少年没有动，那倒挂在树上的人也一动不动，静止的画面仿佛如同一件自然雕琢的艺术品，伴着几丝诡异却依旧会令人叹为观止。 又过了片刻，少年终于记得上前。他的脚步并不重，也没有如常人般发出特别的脚步声，但或许是树林太过安静，即便是很细微地“沙沙”声却还是引起了倒挂在树上的人的注意力。 “有人吗？”有些低闷的女声透过斗篷传来。 银发少年犹豫了下，低声应道。 “啊，那能帮我一下吗？” 少女被倒挂着已经有一会儿了，银将她从树上救下来之后，她就坐在地上还大口喘着气。原先的黑色斗篷已经重新垂下覆盖住了她的身体，露出在阳光中似乎会闪烁出光晕的淡金色短发，几根短毛顽皮地翘着，衬得她那张可爱的脸庞更多了几分稚嫩。 “啊啊，终于得救了，万分感谢少年你的帮助。”少女拍着胸口，仰起头来望着他时的脸上挂着令人炫目的笑容，冷不丁就会令人心生好感。 银怔了下，下意识就问道：“你是人类？” “嗯？说得好像你不是人……”少女意外停顿了下，眯着眼睛望着他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她像是做着什么确认，但最终只是放弃似的半阖着眸子垂下了头，语气颇有几分认真地说道，“好吧，允许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似乎的确不是正统的人类呢。” “嗯，我是住在这座森林里的人。”银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少女，她大概终于休息好了，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后忽得跳了起来，灵活的动作一如轻盈的蝴蝶一般，实在很难将刚才被树枝勾住的身影相提并论。斗篷被勾住，以及右脚卡在树枝中，尽管像极了被蜘蛛网缠住的蝴蝶，但银却觉得，若是想得话凭借她的身手下来并非难事，但她却选择安静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对于他的疑问，少女竟然露出了万分惊惧的表情，那样鲜活而又灵动是身处森林与人世绝缘的他从未见过的。说实话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并不十分好看，却依旧令他想要默默记住。 “这森林住着神明吧，以前有人告诉我，住着神明的森林是不能随意破坏的。所以我想啊，尽量别做出破坏的行为，所以那时候我努力在做祷告啊，若是没人来我就只能把树枝折断了或是做出更粗暴的举动了。”带着崇敬的语气在少女说来更显诚意。 这年头或许已经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言论了，银能感觉到，在少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森林似乎也为之带上了几分喜悦。 少女边走边望着头顶的枝叶，繁茂的树叶相互簇拥着，层层叠叠地相互交替，偶尔一阵风吹过，悉悉索索，阳光便趁此机会“刺溜”透过那薄薄的叶片或是缝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落在地上，落在她脸上，如浓淡相间的水墨画般，优美而又静谧。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回身转向他说道：“对了，我叫辻子，你呢？” “银。”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笑着回道。 “哦，银少年……算了，我还是叫你阿银吧。” 少女脸上笑着，弯着的双眸纯净地如天空一般，在斑驳的光下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银一直觉得和这位少女第一次走过森林是最漫长的一次，即便从她嘴里说出的全是不着边际荒唐的让人无法相信的话，譬如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目前正在找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地问他有没有见过，又在之后否定了自己几秒前的问题。 “这么说来，阿银也从来没出过森林吧？”少女背着手走着，比起抬头，她更多时候低着头，数着脚边树下的凤尾蕨。 “也？”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找得人也是，从来没出过房间呢，所以我和他约定了，我会去看海看山看森林看各种各样的东西，把我努力看到的都展现在他面前。”辻子说着，忽得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弯着眉眼用力笑了下，“我啊，我想把整个世界都呈现给他……啊抱歉，第一次认识就莫名其妙跟你说了这么多。” “不，我很喜欢……”银顿了下，笑了下才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感觉很柔软。就像被狗尾巴草拂过一般，绒绒的软软的，会有些痒却令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对面的人露出些许怔愣的表情，银在想说这样的话这样是不是突兀了些，但很快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那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啊……等等，等我拿故事书啊，你喜欢安徒生童话，还是一千零一夜，神话也不错……” “说你的事就行了。”银打断了辻子掏书的动作，尽管不清楚那个小小的口袋里是怎么装下书的。 “我的事吗？要说什么好呢？”辻子手抵着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对了，我在上个世界被委托去观察一个人，一个能徒手搬起自动贩卖机的人……银知道自动贩卖机长什么样吗？” 因为少年不知道的事很多，辻子一边说着一边耐心解释。当他们坐在临河的坡地上，洒满阳光的碧绿的草地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边上就是颜色艳丽的小花，红的石竹、紫的桔梗、白的黄的紫菀花、粉白的野牵牛，色彩缤纷地似乎都能柔软人的心。一旦和这些相比，摆放在两人面前的小东西瞬间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地上辻子看看花又看看地上的小玩意，大概在衡量着什么，最终默默将那些东西全收了起来。 那样偷偷摸摸的行为着实有些好笑，即便隔着面具，银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天，少女一直留得很晚才离开。夜晚的森林静谧地有些可怕，她却丝毫不惧怕地和里面的妖怪们打成一片。 “他们都很喜欢银呢？”少女显得有些无聊地倒挂在树上，他带着几分疑惑地抬眸，正巧对上她的眼眸。夜色下她的瞳色有些深邃，但即便是那样的眼睛弯弯地笑着的时候也柔软的不可思议，“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能碰你呢？因为我一碰你就会消失是吗？” 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因为从相遇之初，面前这人就从未有过任何触碰的动作，令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良久才说道：“靠妖术维持的身体非常脆弱，只要碰到这人的皮肤，法术就会解开，我就会消失。” “哦哦。所以你带着面具吗？”辻子指了指他脸上的狐狸面具。 “嗯？不，跟这个没关系，戴着面具的话看起来会比较像妖怪吧。” “那就是说可以触碰面具，碰面具的话就没事吧。”没等少年给出答案，少女的手就伸了过去。透过面具那狭窄的视线，能看到那修长的手指越靠越近，但最终却停在距离他不过一拳的地方。 “算了，还是不要冒险了。”说完辻子就准备收回手，然而就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忽得撞上手指，有点点的凉意从敏感圆润的指尖传了过来。 “碰面具的话，没事的哦。”银轻柔地说着，闭着眼睛将脸更往前凑了点。 手掌覆在那张狐狸面具上，少女似乎在想着什么，半响才下定决心地说道，“只要不碰到皮肤就行了吧，我去买样东西回来。这样的话或许银以后都可以触碰人类也说不定哦。” 第40章 德累斯顿石盘（10）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银发少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点了点头，却依旧脚步不停。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就仿佛是为了保护林中的万物，密集的树叶结成了大伞赫然笼罩了这一片森林。但还是会有俏皮的阳光会想尽办法从缝隙中跳跃进来，落在翠绿的叶片上，落在灰色的树干上，又落在碧绿碧绿的草丛上，那么灵动那么轻盈，仿佛一个个光之精灵在这暗处肆意舞动着。 一束光轻灵地落在银发少年的面具上，他适时仰头望了眼头顶的树叶。大概是笑了下吧，从面具中似乎听到了极轻极微的一声浅笑，然后他才再度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徘徊于林间的知了的叫声逐渐远去，幽静的深处仿佛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未抵达的尽头是一棵大树，少年显得单薄的身影并未靠近，而是躲在距离那棵大树不到十步的香樟后面。他藏身于此处，探出半截面具偷偷望向前方那棵参天大树。 灰色的树干在经年累月之下已被葱绿的苔藓覆盖，但还是能望见象征它年龄的龟裂的痕迹，再往上则是如同女孩子裙边般圆滑的一角黑布，但林中没有风，那裙边也只是静静的垂着，但隐约能看到其中勾勒出的一张人脸。 因为被黑布覆盖着，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受了少许惊吓的银退了一步，再抬眸才将倒挂于树上的那人的全貌纳入眼中。 啊该如何形容此刻看到的景象呢？身穿宽松的黑色短衫短裤的少女的身体因为没有那件黑色斗篷的遮蔽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即便此处没有大束的阳光落下，但零落的光斑依旧照亮着她白皙的肌肤，只是倒挂着的她大概处于气血逆流的状态，脖子包括裸|露出来的胸口泛出微微的粉红。 银发少年没有动，那倒挂在树上的人也一动不动，静止的画面仿佛如同一件自然雕琢的艺术品，伴着几丝诡异却依旧会令人叹为观止。 又过了片刻，少年终于记得上前。他的脚步并不重，也没有如常人般发出特别的脚步声，但或许是树林太过安静，即便是很细微地“沙沙”声却还是引起了倒挂在树上的人的注意力。 “有人吗？”有些低闷的女声透过斗篷传来。 银发少年犹豫了下，低声应道。 “啊，那能帮我一下吗？” 少女被倒挂着已经有一会儿了，银将她从树上救下来之后，她就坐在地上还大口喘着气。原先的黑色斗篷已经重新垂下覆盖住了她的身体，露出在阳光中似乎会闪烁出光晕的淡金色短发，几根短毛顽皮地翘着，衬得她那张可爱的脸庞更多了几分稚嫩。 “啊啊，终于得救了，万分感谢少年你的帮助。”少女拍着胸口，仰起头来望着他时的脸上挂着令人炫目的笑容，冷不丁就会令人心生好感。 银怔了下，下意识就问道：“你是人类？” “嗯？说得好像你不是人……”少女意外停顿了下，眯着眼睛望着他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她像是做着什么确认，但最终只是放弃似的半阖着眸子垂下了头，语气颇有几分认真地说道，“好吧，允许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似乎的确不是正统的人类呢。” “嗯，我是住在这座森林里的。”银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少女，她大概终于休息好了，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后忽得跳了起来，灵活的动作一如轻盈的蝴蝶一般，实在很难将刚才被树枝勾住的身影相提并论。斗篷被勾住，以及右脚卡在树枝中，尽管像极了被蜘蛛网缠住的蝴蝶，但银却觉得，若是想得话凭借她的身手下来并非难事，但她却选择安静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对于他的疑问，少女竟然露出了万分惊惧的表情，那样鲜活而又灵动是身处森林与人世绝缘的他从未见过的。说实话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并不十分好看，却依旧令他想要默默记住。 “这森林住着神明吧，以前有人告诉我，住着神明的森林是不能随意破坏的。所以我想啊，尽量别做出破坏的行为，所以那时候我努力在做祷告啊，若是没人来我就只能把树枝折断了或是做出更粗暴的举动了。”带着崇敬的语气在少女说来更显诚意。 这年头或许已经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言论了，银能感觉到，在少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森林似乎也为之带上了几分喜悦。 少女边走边望着头顶的枝叶，繁茂的树叶相互簇拥着，层层叠叠地相互交替，偶尔一阵风吹过，悉悉索索，阳光便趁此机会“刺溜”透过那薄薄的叶片或是缝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落在地上，落在她脸上，如浓淡相间的水墨画般，优美而又静谧。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回身转向他说道：“对了，我叫辻子，你呢？” “银。”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笑着回道。 “哦，银少年……算了，我还是叫你阿银吧。” 少女脸上笑着，弯着的双眸纯净地如天空一般，在斑驳的光下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银一直觉得和这位少女第一次走过森林是最漫长的一次，即便从她嘴里说出的全是不着边际荒唐的让人无法相信的话，譬如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目前正在找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地问他有没有见过，又在之后否定了自己几秒前的问题。 “这么说来，阿银也从来没出过森林吧？”少女背着手走着，比起抬头，她更多时候低着头，数着脚边树下的凤尾蕨。 “也？”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找得人也是，从来没出过房间呢，所以我和他约定了，我会去看海看山看森林看各种各样的东西，把我努力看到的都展现在他面前。”辻子说着，忽得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弯着眉眼用力笑了下，“我啊，我想把整个世界都呈现给他……啊抱歉，第一次认识就莫名其妙跟你说了这么多。” “不，我很喜欢……”银顿了下，笑了下才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感觉很柔软。就像被狗尾巴草拂过一般，绒绒的软软的，会有些痒却令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对面的人露出些许怔愣的表情，银在想说这样的话这样是不是突兀了些，但很快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那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啊……等等，等我拿故事书啊，你喜欢安徒生童话，还是一千零一夜，神话也不错……” “说你的事就行了。”银打断了辻子掏书的动作，尽管不清楚那个小小的口袋里是怎么装下书的。 “我的事吗？要说什么好呢？”辻子手抵着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对了，我在上个世界被委托去观察一个人，一个能徒手搬起自动贩卖机的人……银知道自动贩卖机长什么样吗？” 因为少年不知道的事很多，辻子一边说着一边耐心解释。当他们坐在临河的坡地上，洒满阳光的碧绿的草地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边上就是颜色艳丽的小花，红的石竹、紫的桔梗、白的黄的紫菀花、粉白的野牵牛，色彩缤纷地似乎都能柔软人的心。一旦和这些相比，摆放在两人面前的小东西瞬间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地上辻子看看花又看看地上的小玩意，大概在衡量着什么，最终默默将那些东西全收了起来。 那样偷偷摸摸的行为着实有些好笑，即便隔着面具，银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天，少女一直留得很晚才离开。夜晚的森林静谧地有些可怕，她却丝毫不惧怕地和里面的妖怪们打成一片。 “他们都很喜欢银呢？”少女显得有些无聊地倒挂在树上，他带着几分疑惑地抬眸，正巧对上她的眼眸。夜色下她的瞳色有些深邃，但即便是那样的眼睛弯弯地笑着的时候也柔软的不可思议，“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能碰你呢？因为我一碰你就会消失是吗？” 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因为从相遇之初，面前这人就从未有过任何触碰的动作，令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良久才说道：“靠妖术维持的身体非常脆弱，只要碰到这人的皮肤，法术就会解开，我就会消失。” “哦哦。所以你带着面具吗？”辻子指了指他脸上的狐狸面具。 “嗯？不，跟这个没关系，戴着面具的话看起来会比较像妖怪吧。” “那就是说可以触碰面具，碰面具的话就没事吧。”没等少年给出答案，少女的手就伸了过去。透过面具那狭窄的视线，能看到那修长的手指越靠越近，但最终却停在距离他不过一拳的地方。 “算了，还是不要冒险了。”说完辻子就准备收回手，然而就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忽得撞上手指，有点点的凉意从敏感圆润的指尖传了过来。 “碰面具的话，没事的哦。”银轻柔地说着，闭着眼睛将脸更往前凑了点。 手掌覆在那张狐狸面具上，少女似乎在想着什么，半响才下定决心地说道，“只要不碰到皮肤就行了吧，我去买样东西回来。这样的话或许银以后都可以触碰人类也说不定哦。” 第41章 德累斯顿石盘（11） 辻子的话一时让草薙有些混乱，第一反应是这时差跨度略大，过了片刻才觉得奇怪，若总是过着这么混乱的时间，那究竟是以什么标准来计算自己的年龄的。 当然，这种事草薙也就想想，年龄的问题在他们看来或许很重要，但在面前的人眼中估计差不多就行了吧。 所以是差不多十九岁，而不是一定十九岁吧，至少真实年龄肯定不是这个。 “啊对了，过年的话你们这边要准备什么？” 辻子跨年参与了很多次，但真正和别人一起过年的次数却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并且多是别人准备好的，她只要等着吃喝玩就行了。 “准备什么？”草薙摸着下巴思索，垂眸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少女规整地坐在吧椅上，仰头望着他的样子就像好学宝宝一样。他稍微呆了下，但转念就觉得这也是很理所当然的，少女虽然很多时候对待事物时表现的有些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却很认真，她认真地对待每一个人，然后对待每一件事……对，就连偷石盘似乎也很认真地偷偷执行了。“总之先要大扫除一下吧，然后也要添置不少东西……” “哦，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辻子的神情就差没写上“快找点事让我做吧”，那双和外面的天空一般的眼眸也似乎蕴藏着一个小太阳，熠熠生辉地让人无法直视。被她这样望着，草薙觉得或许真该分配她一些任务，但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于是换了个方式建议道：“你难道不需要整理一下自己的东西？” “我的口袋吗？”辻子低头瞅了眼今天因为穿着裙子而和腰带挂在一处的口袋。随时能变换颜色的口袋今天则是红棕色的，和腰带一个色系，小小一个看起来就像垂下来的装饰物一样。不过经草薙这么一提，辻子倒也觉得要好好整理一下，自从再度展开旅行，口袋里的东西似乎少了不少，也多了一些，的确有必要好好查看一下，然后找个时间补一下必备用品才行。 草薙发现自己成功转移了某人注意力，松了口气。倒是辻子开始关注起天气变化，毕竟口袋里的东西太多了，就算把吠舞罗清空了估计都放不下其中的一半，所以只能在室外的空地上进行整理，那便必须要是晴天才行。 于是辻子翘首期盼起第二天就是个美好得大晴天。然而老天就像跟她作对一样，到了第二天就又开始下雪了。 一旦天空飘落第一朵雪花，之后就仿佛破了个洞的鹅毛被，纷纷扬扬，再不停歇。 这样的大雪连续下了一天一夜，黄色预警也同样闪了一天一夜。草薙没能去吠舞罗，十束原本打算去的，但转念一想吠舞罗并不是只有安娜和周防，又觉得该让他们三个独处一下，最后在风雪交加的胁迫下打退堂鼓滚回了屋子里。 这一天，辻子早上起来给一大一小做了早餐，回头和安娜一起把衣服该洗的洗了，能丢洗衣机的全部丢进去后，才去周防的房间里叫人。 不过在进去之前，她们两个先是窝在房门口小声讨论了半天，就如何才能让里面的人惊讶地醒过来为论题进行了一番研究。不过辻子还记得上次半夜那件事，因为触碰了做恶梦的周防而被他的火焰灼伤。 “尊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仿佛是察觉到辻子的担忧，安娜弯着嘴角，轻轻柔柔地说道“自从夕子给他那枚戒指以后，可怕的梦魇就不再纠缠着尊了。” “他跟你说的？”看着女孩用力摇了摇头，知道那是她感应到的，辻子也没说什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最终，她们两个商量决定采用b计划。 两个人都是光着脚进去的，厚实的棉袜和地板摩擦发出耳朵辨识不到的细微响声，她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房间里唯一一张床边。白色的床上周防仰躺着，最近没有修剪的发丝落在枕头上，也同样垂在额前耳后，看起来有点凌乱，却意外令他那张脸看起来格外温顺。 “头发是不是长长了点？”辻子盯着周防的睡颜看了半响，终于看出了和上次的不同来。 “嗯。”安娜同样看了半天，但她看得却是周防那似乎稍微动了下的眼皮。 醒了吗？安娜大概觉得这次没法给周防带来惊喜，所以微微失落了下，但蹲在她身边的人大概没有察觉到，竟然兴致高昂地拿出了一根皮筋，悄声上前给床上的人扎了个辫子。 安娜“……”很可爱的小辫子，尊会喜欢吧，会吧？ 扎完了辫子，辻子回身牵起安娜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就这样，不叫尊起来了？”安娜仰着头望着辻子，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不过她话音落下，身边的少女忽得停下脚步，屈起中指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下。 “安娜也学坏了呢。”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满满的都是宠溺。 安娜愣了下才意识到身边的人一早就识破了一切，这让她小小的脸上浮起一点微红，但脑袋上的轻抚就像直接抚摸着她的心一样，很快抚慰了她。 被牵着手走到门边，身边的人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早餐已经做好了哟，所以周防也快点下来啊。”辻子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又带着点温润。安娜不知道周防的感觉如何，但她却觉得这一句话仿佛令冬日里微凉的空气都变暖了，她紧了紧握着辻子的手，这只牵着她的手明明无比纤细，却非常温暖，就和尊、多多良他们的手一样。 安娜又跟着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仿佛藏着火焰但确是别的颜色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上方，直到门被阖上，安娜仿佛才听到里面的人叹了口气。她转回头，视线自然落到身边的人脸上，白色的光令她的侧脸看起来无比柔和，但安娜只在这上面看出了虚幻。 心忽得紧了下，安娜有些着急地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握住了与她交握的那只手。 “夕子。”她急急地喊了声。 “嗯？怎么了？”辻子低头。然而一对上那双虽然不是红色却好看得令人无法转开视线的眸子安娜却又沉默了，红色的眼眸中是急迫想要吐露什么的神色，但她抿着嘴，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看着这样的安娜，辻子脸上露出些许困惑。 这让安娜更着急了，抓着她的手也更用力了，不安在指尖被表露无遗。她的手指在颤抖，她的眼神也在闪烁，她想要说什么，或是想要问什么，却又害怕着恐惧着。 辻子蹲下|身，平视面前的女孩，以鼓励的表情微笑着望着她。 “夕子……”安娜再一次开口。 “嗯，我在。”辻子低声说道。 “可不可以……夕子可不可以一直留下来，留在吠舞罗……和我和尊一直、一直在一起……”终于把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安娜却并没有因此得以放松，她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辻子愣住了，在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接什么话才能不伤害到她。以往并不是没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甚至还有更激烈的挽留方式，但即便是那样的也无法与安娜带给她的惊讶相比。 辻子一直觉得，谁都会说挽留的话唯独安娜不会。她是理智的，也是坚强的，也很会忍耐很会克制，她还很懂事，一直一直以她小小的身躯幼小的心灵包容着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她尊重着所有人的意志，即便很痛苦她也以她的方式努力着。 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所以当她说出挽留的话时，辻子的震惊感触格外大。安娜不是妮露，妮露会哭着闹着不让她走，或者抱着她让她多陪她几天，但安娜不会，她甚至为了该不该说刚才的话都犹豫了很长时间，她甚至是带着绝望地在询问——因为她看得到，所以明知说了也无法挽留，却还是在这一刻，任性的、固执的把即便说了可能也没什么用的话说了出来。 辻子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她是哭着闹着的话，她应付起来或许会更得心应手一些，但安娜却选择了一种她最难以拒绝，最难以回答的方式。 辻子久久没有出声，紧抿的嘴巴里却泛着苦涩，明明是迟钝到尝不出什么味道的味觉，却在这种时候仿佛变得敏锐起来了。 “对不起。”她咬了咬牙，扯起嘴角尽量让脸上的笑看起来自然看起来柔软，“唯独这点我无法答应安娜，也无法做出定期回来这里的约定，所以……” “不要道歉。”和刚才不同，这次安娜很果断地打断了辻子的话。她轻轻地摇摇头，脸上也跟着展露淡淡的笑，“夕子的话不用道歉，因为夕子有更重要的人，夕子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安娜？”辻子就像个被揭露了心事的孩子般，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的女孩。 这次，安娜牵起她的手，一如方才她牵着她一样“夕子刚刚不是说早餐快冷了吗？我们去吃早饭吧。” “……嗯。”就像刚才的对话从没有发生过一样。明明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比一些大人还要理智，也更……令人心疼。可即便如此，辻子还是无法给她承诺，因为她能做到的承诺都已经给出去了。 周防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床边有两只小仓鼠在盯着他看，他同样也知道辻子在他头上做了什么手脚，但一直到盥洗间，才在镜子中看到头顶右侧那撮被扎起来的头发。他有些无语地把皮筋拨了下来，再看向镜子，镜中的人蹙着眉，虽然是和往常一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外面大雪纷飞，但隔着窗户其实根本感觉不到那凛冽呼啸的寒风，而空气中却弥漫着厚蛋烧和米饭的香气。周防下楼走出楼梯间，第一眼就看到围着小圆桌坐着的两人。桌上摆着三份早餐，没人的那份最多，周防知道那是自己的，排在第二量多的则是安娜，而辻子向来是他们中吃得最少的那个，并且她为自己吃得少找了个据说是时下女生中最流行的说法——减肥。 围在桌边的她们都还没开始吃，见他下来了，才抬起头来和他道了声早安。 说来也很奇怪，三人明明住在一块，却鲜少会有这样围在一起吃早饭的机会。 安娜说明天也一起吧，辻子倒是无所谓，周防没吭声，于是辻子理所当然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 这天周防大概起早了，吃完早饭的他将自己埋进沙发独自抽烟，整个人就差没贴上很倦很累的标签了。辻子则在整理完桌子后拿出故事书，开始给安娜讲故事。她的声音本就好听，讲故事的时候格外轻柔温婉，如潺潺流水舒缓地淌过心间，会令人放松。 周防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但没等他睡着，有个人就站到他面前，抬手抽走了他叼在嘴里的烟。老实说这种感觉很奇怪，所以周防有些微愣神，等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已经将烟碾进了烟灰缸里。 “唉？吵醒你了吗？”少女面色略有些诧异，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随意道“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多管闲事，不过周防是不是也该少抽一点烟了……啊算了，当我没说啦。”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比较多，她摆摆手，就又忙其他的事去了。 但说是忙，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做，更多的时候她不是陪安娜看书，就是和她玩游戏，有时候还拉上周防一起玩。这天，周防奇迹地没再掏一根烟出来。 黄色警报彻底解除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屋外的积雪厚地埋上个胖子都没问题。 清晨铲雪车忙活了好久，才勉强通路。 十束一过来就笑着问安娜昨天怎么过的，安娜也很老实，将从早上发生的事一件件娓娓道来，只是唯独没说她和辻子的那段有始无终的对话。 等安娜说完了，草薙和八田也前后脚跨进了吠舞罗了，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 “对了，难得雪那么厚，我们打雪仗怎么样？”十束望了眼窗外，笑着提议。 第42章 德累斯顿石盘（12） 静谧幽深的森林中，一名银发少年正绕过一处低矮灌木丛走向更僻静的深处。 那个地方就在方才传来一声尖叫。 应该是人类的叫声吧！ 带着狐狸面具的银发少年默默想着，脚步却并未因此停下。 银，小心点——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银发少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点了点头，却依旧脚步不停。 越往深处，光线越暗，就仿佛是为了保护林中的万物，密集的树叶结成了大伞赫然笼罩了这一片森林。但还是会有俏皮的阳光会想尽办法从缝隙中跳跃进来，落在翠绿的叶片上，落在灰色的树干上，又落在碧绿碧绿的草丛上，那么灵动那么轻盈，仿佛一个个光之精灵在这暗处肆意舞动着。 一束光轻灵地落在银发少年的面具上，他适时仰头望了眼头顶的树叶。大概是笑了下吧，从面具中似乎听到了极轻极微的一声浅笑，然后他才再度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徘徊于林间的知了的叫声逐渐远去，幽静的深处仿佛连声音都无法传达。 未抵达的尽头是一棵大树，少年显得单薄的身影并未靠近，而是躲在距离那棵大树不到十步的香樟后面。他藏身于此处，探出半截面具偷偷望向前方那棵参天大树。 灰色的树干在经年累月之下已被葱绿的苔藓覆盖，但还是能望见象征它年龄的龟裂的痕迹，再往上则是如同女孩子裙边般圆滑的一角黑布，但林中没有风，那裙边也只是静静的垂着，但隐约能看到其中勾勒出的一张人脸。 因为被黑布覆盖着，看起来着实有些吓人。 受了少许惊吓的银退了一步，再抬眸才将倒挂于树上的那人的全貌纳入眼中。 啊该如何形容此刻看到的景象呢？身穿宽松的黑色短衫短裤的少女的身体因为没有那件黑色斗篷的遮蔽被完全暴露了出来，即便此处没有大束的阳光落下，但零落的光斑依旧照亮着她白皙的肌肤，只是倒挂着的她大概处于气血逆流的状态，脖子包括裸|露出来的胸口泛出微微的粉红。 银发少年没有动，那倒挂在树上的人也一动不动，静止的画面仿佛如同一件自然雕琢的艺术品，伴着几丝诡异却依旧会令人叹为观止。 又过了片刻，少年终于记得上前。他的脚步并不重，也没有如常人般发出特别的脚步声，但或许是树林太过安静，即便是很细微地“沙沙”声却还是引起了倒挂在树上的人的注意力。 “有人吗？”有些低闷的女声透过斗篷传来。 银发少年犹豫了下，低声应道。 “啊，那能帮我一下吗？” 少女被倒挂着已经有一会儿了，银将她从树上救下来之后，她就坐在地上还大口喘着气。原先的黑色斗篷已经重新垂下覆盖住了她的身体，露出在阳光中似乎会闪烁出光晕的淡金色短发，几根短毛顽皮地翘着，衬得她那张可爱的脸庞更多了几分稚嫩。 “啊啊，终于得救了，万分感谢少年你的帮助。”少女拍着胸口，仰起头来望着他时的脸上挂着令人炫目的笑容，冷不丁就会令人心生好感。 银怔了下，下意识就问道：“你是人类？” “嗯？说得好像你不是人……”少女意外停顿了下，眯着眼睛望着他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她像是做着什么确认，但最终只是放弃似的半阖着眸子垂下了头，语气颇有几分认真地说道，“好吧，允许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似乎的确不是正统的人类呢。” “嗯，我是住在这座森林里的。”银静静地望着地上的少女，她大概终于休息好了，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后忽得跳了起来，灵活的动作一如轻盈的蝴蝶一般，实在很难将刚才被树枝勾住的身影相提并论。斗篷被勾住，以及右脚卡在树枝中，尽管像极了被蜘蛛网缠住的蝴蝶，但银却觉得，若是想得话凭借她的身手下来并非难事，但她却选择安静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对于他的疑问，少女竟然露出了万分惊惧的表情，那样鲜活而又灵动是身处森林与人世绝缘的他从未见过的。说实话那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并不十分好看，却依旧令他想要默默记住。 “这森林住着神明吧，以前有人告诉我，住着神明的森林是不能随意破坏的。所以我想啊，尽量别做出破坏的行为，所以那时候我努力在做祷告啊，若是没人来我就只能把树枝折断了或是做出更粗暴的举动了。”带着崇敬的语气在少女说来更显诚意。 这年头或许已经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言论了，银能感觉到，在少女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森林似乎也为之带上了几分喜悦。 少女边走边望着头顶的枝叶，繁茂的树叶相互簇拥着，层层叠叠地相互交替，偶尔一阵风吹过，悉悉索索，阳光便趁此机会“刺溜”透过那薄薄的叶片或是缝隙落在地上，斑斑驳驳落在地上，落在她脸上，如浓淡相间的水墨画般，优美而又静谧。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回身转向他说道：“对了，我叫辻子，你呢？” “银。”带着狐狸面具的少年笑着回道。 “哦，银少年……算了，我还是叫你阿银吧。” 少女脸上笑着，弯着的双眸纯净地如天空一般，在斑驳的光下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银一直觉得和这位少女第一次走过森林是最漫长的一次，即便从她嘴里说出的全是不着边际荒唐的让人无法相信的话，譬如她是从别的世界来的，目前正在找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地问他有没有见过，又在之后否定了自己几秒前的问题。 “这么说来，阿银也从来没出过森林吧？”少女背着手走着，比起抬头，她更多时候低着头，数着脚边树下的凤尾蕨。 “也？”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在找得人也是，从来没出过房间呢，所以我和他约定了，我会去看海看山看森林看各种各样的东西，把我努力看到的都展现在他面前。”辻子说着，忽得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弯着眉眼用力笑了下，“我啊，我想把整个世界都呈现给他……啊抱歉，第一次认识就莫名其妙跟你说了这么多。” “不，我很喜欢……”银顿了下，笑了下才继续说道，“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感觉很柔软。就像被狗尾巴草拂过一般，绒绒的软软的，会有些痒却令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 对面的人露出些许怔愣的表情，银在想说这样的话这样是不是突兀了些，但很快她脸上露出明媚的笑：“那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啊……等等，等我拿故事书啊，你喜欢安徒生童话，还是一千零一夜，神话也不错……” “说你的事就行了。”银打断了辻子掏书的动作，尽管不清楚那个小小的口袋里是怎么装下书的。 “我的事吗？要说什么好呢？”辻子手抵着下巴，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对了，我在上个世界被委托去观察一个人，一个能徒手搬起自动贩卖机的人……银知道自动贩卖机长什么样吗？” 因为少年不知道的事很多，辻子一边说着一边耐心解释。当他们坐在临河的坡地上，洒满阳光的碧绿的草地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边上就是颜色艳丽的小花，红的石竹、紫的桔梗、白的黄的紫菀花、粉白的野牵牛，色彩缤纷地似乎都能柔软人的心。一旦和这些相比，摆放在两人面前的小东西瞬间显得格格不入。 坐在地上辻子看看花又看看地上的小玩意，大概在衡量着什么，最终默默将那些东西全收了起来。 那样偷偷摸摸的行为着实有些好笑，即便隔着面具，银都有些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天，少女一直留得很晚才离开。夜晚的森林静谧地有些可怕，她却丝毫不惧怕地和里面的妖怪们打成一片。 “他们都很喜欢银呢？”少女显得有些无聊地倒挂在树上，他带着几分疑惑地抬眸，正巧对上她的眼眸。夜色下她的瞳色有些深邃，但即便是那样的眼睛弯弯地笑着的时候也柔软的不可思议，“他们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能碰你呢？因为我一碰你就会消失是吗？” 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因为从相遇之初，面前这人就从未有过任何触碰的动作，令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良久才说道：“靠妖术维持的身体非常脆弱，只要碰到这人的皮肤，法术就会解开，我就会消失。” “哦哦。所以你带着面具吗？”辻子指了指他脸上的狐狸面具。 “嗯？不，跟这个没关系，戴着面具的话看起来会比较像妖怪吧。” “那就是说可以触碰面具，碰面具的话就没事吧。”没等少年给出答案，少女的手就伸了过去。透过面具那狭窄的视线，能看到那修长的手指越靠越近，但最终却停在距离他不过一拳的地方。 “算了，还是不要冒险了。”说完辻子就准备收回手，然而就在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忽得撞上手指，有点点的凉意从敏感圆润的指尖传了过来。 “碰面具的话，没事的哦。”银轻柔地说着，闭着眼睛将脸更往前凑了点。 手掌覆在那张狐狸面具上，少女似乎在想着什么，半响才下定决心地说道，“只要不碰到皮肤就行了吧，我去买样东西回来。这样的话或许银以后都可以触碰人类也说不定哦。” 第43章 德累斯顿石盘（13） 不过在进去之前，她们两个先是窝在房门口小声讨论了半天，就如何才能让里面的人惊讶地醒过来为论题进行了一番研究。不过辻子还记得上次半夜那件事，因为触碰了做恶梦的周防而被他的火焰灼伤。 “尊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了。”仿佛是察觉到辻子的担忧，安娜弯着嘴角，轻轻柔柔地说道“自从夕子给他那枚戒指以后，可怕的梦魇就不再纠缠着尊了。” “他跟你说的？”看着女孩用力摇了摇头，知道那是她感应到的，辻子也没说什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最终，她们两个商量决定采用b计划。 两个人都是光着脚进去的，厚实的棉袜和地板摩擦发出耳朵辨识不到的细微响声，她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房间里唯一一张床边。白色的床上周防仰躺着，最近没有修剪的发丝落在枕头上，也同样垂在额前耳后，看起来有点凌乱，却意外令他那张脸看起来格外温顺。 “头发是不是长长了点？”辻子盯着周防的睡颜看了半响，终于看出了和上次的不同来。 “嗯。”安娜同样看了半天，但她看得却是周防那似乎稍微动了下的眼皮。 醒了吗？安娜大概觉得这次没法给周防带来惊喜，所以微微失落了下，但蹲在她身边的人大概没有察觉到，竟然兴致高昂地拿出了一根皮筋，悄声上前给床上的人扎了个辫子。 安娜“……”很可爱的小辫子，尊会喜欢吧，会吧？ 扎完了辫子，辻子回身牵起安娜的手“好了，我们走吧。” “就这样，不叫尊起来了？”安娜仰着头望着辻子，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不过她话音落下，身边的少女忽得停下脚步，屈起中指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下。 “安娜也学坏了呢。”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满满的都是宠溺。 安娜愣了下才意识到身边的人一早就识破了一切，这让她小小的脸上浮起一点微红，但脑袋上的轻抚就像直接抚摸着她的心一样，很快抚慰了她。 被牵着手走到门边，身边的人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早餐已经做好了哟，所以周防也快点下来啊。”辻子的声音轻轻缓缓的，又带着点温润。安娜不知道周防的感觉如何，但她却觉得这一句话仿佛令冬日里微凉的空气都变暖了，她紧了紧握着辻子的手，这只牵着她的手明明无比纤细，却非常温暖，就和尊、多多良他们的手一样。 安娜又跟着回头看了眼，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那双仿佛藏着火焰但确是别的颜色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上方，直到门被阖上，安娜仿佛才听到里面的人叹了口气。她转回头，视线自然落到身边的人脸上，白色的光令她的侧脸看起来无比柔和，但安娜只在这上面看出了虚幻。 心忽得紧了下，安娜有些着急地伸出另一只手，一起握住了与她交握的那只手。 “夕子。”她急急地喊了声。 “嗯？怎么了？”辻子低头。然而一对上那双虽然不是红色却好看得令人无法转开视线的眸子安娜却又沉默了，红色的眼眸中是急迫想要吐露什么的神色，但她抿着嘴，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看着这样的安娜，辻子脸上露出些许困惑。 这让安娜更着急了，抓着她的手也更用力了，不安在指尖被表露无遗。她的手指在颤抖，她的眼神也在闪烁，她想要说什么，或是想要问什么，却又害怕着恐惧着。 辻子蹲下|身，平视面前的女孩，以鼓励的表情微笑着望着她。 “夕子……”安娜再一次开口。 “嗯，我在。”辻子低声说道。 “可不可以……夕子可不可以一直留下来，留在吠舞罗……和我和尊一直、一直在一起……”终于把想说却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了，安娜却并没有因此得以放松，她的眼睛还是紧紧盯着面前的人。 辻子愣住了，在这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接什么话才能不伤害到她。以往并不是没人对她说这样的话，甚至还有更激烈的挽留方式，但即便是那样的也无法与安娜带给她的惊讶相比。 辻子一直觉得，谁都会说挽留的话唯独安娜不会。她是理智的，也是坚强的，也很会忍耐很会克制，她还很懂事，一直一直以她小小的身躯幼小的心灵包容着一切，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她尊重着所有人的意志，即便很痛苦她也以她的方式努力着。 正是因为她是这样的，所以当她说出挽留的话时，辻子的震惊感触格外大。安娜不是妮露，妮露会哭着闹着不让她走，或者抱着她让她多陪她几天，但安娜不会，她甚至为了该不该说刚才的话都犹豫了很长时间，她甚至是带着绝望地在询问——因为她看得到，所以明知说了也无法挽留，却还是在这一刻，任性的、固执的把即便说了可能也没什么用的话说了出来。 辻子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她是哭着闹着的话，她应付起来或许会更得心应手一些，但安娜却选择了一种她最难以拒绝，最难以回答的方式。 辻子久久没有出声，紧抿的嘴巴里却泛着苦涩，明明是迟钝到尝不出什么味道的味觉，却在这种时候仿佛变得敏锐起来了。 “对不起。”她咬了咬牙，扯起嘴角尽量让脸上的笑看起来自然看起来柔软，“唯独这点我无法答应安娜，也无法做出定期回来这里的约定，所以……” “不要道歉。”和刚才不同，这次安娜很果断地打断了辻子的话。她轻轻地摇摇头，脸上也跟着展露淡淡的笑，“夕子的话不用道歉，因为夕子有更重要的人，夕子对他来说也很重要……” “安娜？”辻子就像个被揭露了心事的孩子般，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的女孩。 这次，安娜牵起她的手，一如方才她牵着她一样“夕子刚刚不是说早餐快冷了吗？我们去吃早饭吧。” “……嗯。”就像刚才的对话从没有发生过一样。明明这孩子年纪不大，却比一些大人还要理智，也更……令人心疼。可即便如此，辻子还是无法给她承诺，因为她能做到的承诺都已经给出去了。 周防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床边有两只小仓鼠在盯着他看，他同样也知道辻子在他头上做了什么手脚，但一直到盥洗间，才在镜子中看到头顶右侧那撮被扎起来的头发。他有些无语地把皮筋拨了下来，再看向镜子，镜中的人蹙着眉，虽然是和往常一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外面大雪纷飞，但隔着窗户其实根本感觉不到那凛冽呼啸的寒风，而空气中却弥漫着厚蛋烧和米饭的香气。周防下楼走出楼梯间，第一眼就看到围着小圆桌坐着的两人。桌上摆着三份早餐，没人的那份最多，周防知道那是自己的，排在第二量多的则是安娜，而辻子向来是他们中吃得最少的那个，并且她为自己吃得少找了个据说是时下女生中最流行的说法——减肥。 围在桌边的她们都还没开始吃，见他下来了，才抬起头来和他道了声早安。 说来也很奇怪，三人明明住在一块，却鲜少会有这样围在一起吃早饭的机会。 安娜说明天也一起吧，辻子倒是无所谓，周防没吭声，于是辻子理所当然将他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 这天周防大概起早了，吃完早饭的他将自己埋进沙发独自抽烟，整个人就差没贴上很倦很累的标签了。辻子则在整理完桌子后拿出故事书，开始给安娜讲故事。她的声音本就好听，讲故事的时候格外轻柔温婉，如潺潺流水舒缓地淌过心间，会令人放松。 周防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但没等他睡着，有个人就站到他面前，抬手抽走了他叼在嘴里的烟。老实说这种感觉很奇怪，所以周防有些微愣神，等睁开眼睛，面前的人已经将烟碾进了烟灰缸里。 “唉？吵醒你了吗？”少女面色略有些诧异，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随意道“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多管闲事，不过周防是不是也该少抽一点烟了……啊算了，当我没说啦。”大概也觉得自己说得比较多，她摆摆手，就又忙其他的事去了。 但说是忙，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做，更多的时候她不是陪安娜看书，就是和她玩游戏，有时候还拉上周防一起玩。这天，周防奇迹地没再掏一根烟出来。 黄色警报彻底解除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屋外的积雪厚地埋上个胖子都没问题。 清晨铲雪车忙活了好久，才勉强通路。 十束一过来就笑着问安娜昨天怎么过的，安娜也很老实，将从早上发生的事一件件娓娓道来，只是唯独没说她和辻子的那段有始无终的对话。 等安娜说完了，草薙和八田也前后脚跨进了吠舞罗了，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 “对了，难得雪那么厚，我们打雪仗怎么样？”十束望了眼窗外，笑着提议。 第44章 德累斯顿石盘（14） 去神社参拜这件事本身并不累人，但在密集的人海下这一次参拜依旧把他们几个累得够呛。 辻子回到吠舞罗后就和周防一样，坐在沙发上不想起来了，十束和草薙去厨房做早上剩下的荞麦面，安娜则拿着红包回了趟房间。偌大的店里就只剩下两个人，安静的环境中终端的震动声便尤为明显。 前几天为了方便接收任务，辻子没再将终端放进四次元口袋中，基本学着普通人放在衣服或裤子的口袋里。即便后来因为要过年而暂停做任务，她也没有改变这个习惯，倒是十束和草薙还奇怪她怎么突然用起了终端，顺便还问她要了号码。 辻子从口袋里拿出终端，并不是谁的来电，也不是邮件，而是【jungle】的任务提醒。 其实这两天【jungle】基本没颁布什么任务，但没想到才新年第一天任务就来了。 之前辻子的确觉得累，但在看到任务之后，全身的力量仿佛又回来了。 周防偏头看了她一眼，“要出门了？” 辻子这才想起她还在吠舞罗，亏得这时候身边只有个周防，不然草薙肯定又要阻止她出门了。 “嗯，我去去就回。”辻子没有提任务两个字，但她觉得周防大概也知道了刚才的震动提醒代表了什么，毕竟在这个世界她的交友圈有哪些，这个人都知道。 周防并没有阻止，辻子也没有等十束和草薙出来就离开了。 安娜下楼的时候没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另一抹身影，原先兴奋的小脸突然沉静了下来。她低着头坐到沙发上，糯糯地喊了声“尊。”然而当周防偏头看向她，她却又沉默了。 两个人都没出声，静谧在店里蔓延，一直到十束和草薙端着做好的荞麦面出来。 周防仿佛才回过神来，抬手揉了揉安娜的脑袋：“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安娜了然地点点头：“嗯。” 【jungle】这次颁布的任务和黄金之王有关，但并非多难，只是一群人去御柱塔给黄金之王添堵去的。用任务的话说，新年第一天要给这位本世纪日本最伟大的人物一份盛大的新年礼物。 辻子自然也去了，还幸运地在其中找到了一个等级比自己高的成员，穿着一身奇怪的忍者装扮，就连身手也和忍者相似。 辻子还想着和这位忍者好好谈谈，结果对方连听她说话似乎都不太情愿。她手上拿着终端，通过终端释放的异能包裹住她的身体，眼见她要穿过面前的墙壁而去。辻子也没有犹豫，手上结印，用非常忍者的手段去留住对方。 下午的阳光从头顶的缝隙中射下来，在小巷口留下那位忍者仅仅只有头部的剪影。即便如此，辻子的影子还是在下一秒捕捉到了她。因为面朝墙壁，辻子看不到那位忍者的表情，当然就算她没有朝向墙壁，辻子也无法透过她脸上的蒙面看到此刻她的表情，但能想象，她一定惊讶极了。 一想到对方蒙面下的惊讶表情，好久没使坏的辻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明媚极了。 “不知名的忍者小姐，我有荣幸能和你谈谈关于你的积分的事吗？” 这一刻，如果平坂道反能看到辻子，或许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背后冒出来的恶魔的小尾巴也说不定，但平坂道反看不到，她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两天，辻子心情特别好。 目前她已经到了u等级，距离j等级的积分只差一点点，基本只需要再稍稍努力一下下就好了。 中午，和平坂道反约好了在商业街前的月台见面，辻子赶到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一位穿着性感的卷发女人站在花坛边上。 辻子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去，在对方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搂住了对方纤细的腰肢。 “呀，道反酱今天好漂亮啊。”毫无廉耻地蹭了把平坂道反的胸，辻子才站直了身子，笑着看向面前脸色微红的女人。 平坂道反轻咳了声，不着痕迹地拉了下被辻子蹭地有些下滑的抹胸，拿出终端说道：“这次的任务是去见一下白银之王，并且让他……”平坂道反大概也是才看到这个任务，脸上泛着惊讶，但她还是冷静地推了推紫粉色的眼镜，看向辻子“你能办到吗？” 辻子笑了笑，“道反酱不应该问你能办到吗？而是该这么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需不需要带见面礼之类的比较好哦。” 平坂道反看了辻子一眼，意外地没有吭声。 任务并没有强制时间，辻子和平坂道反就先去解决了午饭。但辻子向来吃得少，面前的饭动了两口就没见她再拿起叉子了。 平坂道反抬眸看了她一眼，就在前两天，面前的人还有如恶魔一样狠狠欺负了她一番，然而此刻安静地偏头看着窗外的她却完全找不到那时给人的感觉。有时候平坂道反还觉得，这人是不是有双重人格，给人的反差太大了，甚至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撇去这些不说，就任务伙伴而言，一定再没有比辻子更好的搭档了。 平坂道反欣赏辻子的态度和能力，尽管只是通过这两天的观察，却足够她了解处于任务中的这个人的样子，那是仅仅只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把任务委托给她就绝对没有问题了——毫无缘由，就是会让人这么认为的一个人。 平坂道反又看了眼辻子面前的肉酱意面，稍稍犹豫了下，说道：“就吃这些的话待会儿会饿的吧。” 辻子转回头，脸上还有着些许惊讶，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道反酱这是在关心我吗？” 平坂道反垂下眸子，带着点冷漠地说道：“没有，我只是关心你待会的状态。” 辻子双手支着下巴，了然地笑了下，“哦，不过不用担心啦，吃这点是因为我体质问题。如果我把这份面吃完了，你才该担心我待会会不会因为太撑了而挪不动脚步。” 一般人并不会因为这点食物就撑得动不了了吧。但即便心中存在疑惑，平坂道反也没有问下去，她只是静静地吃着自己的那份炒饭。 平坂道反并没花太长时间就解决了午饭，等她们出了餐厅，就去了白银之王所在的飞艇。 白银之王作为第一王权者，是所有王的起源，与地上的支配者黄金之王相对应的天空的监视者。然而这么说，但实际上白银之王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待在他的天空堡垒中，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度过了数十年。 不过因为飞艇是在空中，辻子便用老办法去了那里——以结界为基点跳到半空中，但实际上辻子并不止这一个办法，不过在这种世界里，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带着平坂道反跳上飞艇，毫无阻碍地进入室内，偌大的大厅内只有一个人坐在上方的座椅上，是个有着一头柔软长发的男人。对于她们的突然造访，他似乎并不感诧异，反而脸上挂着友善的笑容，微微笑着问道：“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辻子看到这男人的第一反应——如此神经大条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王的，竟然还是第一王权者，明显比吠舞罗的那位还不靠谱的样子。 平坂道反则冷静地完全没把白银之王——阿道夫·k·威兹曼的友善看在眼里——自从在见识了某人挂着天使笑容干着恶魔之事后，平坂道反再也不相信这种笑容了。 辻子摸摸下巴，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们是绿之王的……嗯，算是临时的手下吧，而我们这位委托人希望你能坠落一次，并且他还让我们帮忙转达一句话‘您在天空之上够久了，但如果这么长时间您还没能想出问题的答案，恐怕再待在同一个地方也不会有答案的，所以希望您能亲自下去看一看，这即将变革的大地’……嗯，就是这些，虽然我也不是很懂，但如果是你的话，想必能听懂他的意思的吧。” 威兹曼有些错愕地望着辻子，辻子则依旧微微笑着，直到平坂道反提醒她，她也只是上前一步，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就在这份沉寂中，威兹曼似乎也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他垂下双眸，叹了口气：“变革吗？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了，但我并没有插手的意思，替我转告你们的王，我【白银之王】不会介入其他王之间的争斗。” 辻子抬起手来，伸出的手指直指白银脚下的地面，“你是这么理解的吗？虽然我也闹不懂他想做什么就是了，但既然是委托，可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半途而废了。” 话音落下，辻子迅速在指尖汇聚力量，赤红的火焰集中在指尖，包裹着绿色的闪电猛地击向威兹曼脚下的地面。 砰—— 飞艇的底部瞬间炸出了一个窟窿，没了站立的地方，又遭受猛然一波气流的轰击，威兹曼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身体就往下方坠去。 不过这样的坠落并未持续多久，自身拥有控制重力的能力令他很快就漂浮起来，只是这样的状态也并未持续很久，从炸开的窟窿处赫然飞出一只黑色的大鸟。 通体全黑的大鸟迅猛地冲到他面前，张开的翅膀幻化成如同锁链般的存在，缠绕住他的同时拽着他的身体迅速下沉。 “那是什么？”望着被黑色的锁链拽向地面的白银之王，平坂道反那张总是冷静的脸上终于露出惊讶来。 “是什么呢？”辻子卖关子地哼了哼，直到确认白银之王确实坠落了，她才笑着说道，“就算我跟道反酱说了，恐怕道反酱也不知道吧，是一种术，你可以简单的将刚才那只黑色的大鸟以及之后的锁链想象成是幻术。” “幻术？但我确实看到了……” 辻子手指抵着嘴唇，眨着眼睛笑了下：“当然，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就不能称之为幻术了吧。总之这样一来也算任务完成了，白银之王的能力是【不变】，所以即便掉下去也不会有事，剩下的就是让这个白银之王的要塞一同坠落就好了。” 看着少女利索地在飞艇内部装上炸药，平坂道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做完了这些事情，辻子带着平坂道反下去，而直到飞艇坠落，由【jungle】的客户端才公布任务完成。辻子点开【jungle】客户端，屏幕上的鹦鹉跃然而出，它仰着脖子恭喜辻子称为j等级的成员，并且很快发了定位图过来。 看着终端上的定位图，辻子回头看了眼站在上方结界上的平坂道反问道：“道反酱觉得绿之王究竟想做什么？” 平坂道反拧着眉：“我只是接委托做任务，对我来说委托人的意图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辻子歪着头想了下，忽得笑了笑，“也对。” 如果单纯只是委托和被委托的关系，辻子也没心情理会绿之王的意图，但很可惜现在并不是这种关系，而那个人在转告的内容中说了很有趣的话——变革。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打算做什么，但只要见了面一切就都会明了了吧。 不管是他的意图，还是他真正准备要做的事。 第45章 德累斯顿石盘（15） 在约定的地方见到御芍神紫的刹那，辻子感叹了一声世界真小，然后努力堆起脸上的笑，热情地向面前这位曾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男人挥了挥手。 御芍神紫同样在看到辻子时愣了下，他挑了挑眉，笑道，“呵，这不是那位美丽的商人小姐吗？没想到只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就升级成j级成员的人竟然是你啊。” 见对方并没迸发出杀气，辻子稍稍松了口气：“我也没想到美人姐……”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辻子赶紧咬了下自己的舌头，改口道“美人哥哥竟然还记得我，这真是我的荣幸啊。” “客套话就不必了，既然成了同伴我也不会再追究那时候的事了。”御芍神紫表现的相当有风度。 辻子认真算了下时间，距离她初来乍到已经五个多月快六个月了。但根据草薙的说法，杀人诉讼的有效期都要两年，所以…… “……嗯，总之谢谢你的大人大量。”辻子板着张脸，但下一秒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敲了下掌心，脸上复又挂上笑容，“对了，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推荐别的商品，这次绝对不会有……” 御芍神紫突然笑了下“绝对不会有什么？” 辻子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没、”她赶紧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刚想自我介绍来着……” “这就不必了，【jungle】的资料上都有，倒是夕子酱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还有小流的……” ……所以小流难道不是名字吗？ 倒是辻子并不关心这个，在听到御芍神紫极其自然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还肉麻兮兮地加了个“酱”，她顿时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实说夕子和酱真得不是很搭，自从换了这个名字，还真没有人会在后面加“酱”，毕竟她已经不小了。 辻子觉得自己大概很不擅长应付这类人，如果面前的御芍神紫是个女的，她大可厚着脸皮调戏一番，顺便蹭蹭胸什么的；但是个男的，没人教过她当遇到这类偏女性化的男性时究竟要怎么做，如果要调戏的话该把他当男的调戏还是当女的调戏……嗯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并未困扰辻子太久，或者说御芍神紫并没给她研究这个问题的时间。 【jungle】的秘密基地位于地下，辻子跟着御芍神紫踏入地下通道的时候，差不多已经了解了目前【jungle】的成员配置。以绿之王比水流为中心，并且包含御芍神紫、傲娇正太五条须久那、邋遢大叔磐舟天鸡及一只鹦鹉琴坂四位高级氏族成员……现在的话，还要算上她一个。 “所以说，你们的秘密基地就是由四面墙壁围城的一间屋子……哦不，还加上一块天花板。” 看着在巨大的排水管道映衬下显得更为娇小的屋子，辻子认可般地点了点头，很好这很秘密基地不是吗？ 御芍神紫笑了笑，看着并未关上而呈现敞开式的移门，边走边解释：“毕竟小流并不在意这些。” 辻子跟上去，“小流是指比水流吧，哦，我越来越好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了呢？” “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御芍神紫迈进屋子，回头对辻子笑了下，“欢迎来到我们的秘密基地，夕子酱。” “……”而辻子只觉得，多听几次这个称呼以后她竟然也觉得顺耳了。 辻子跟着御芍神紫踏进敞开的移门，不过就在迈进去的瞬间，耳边忽得蹦出“砰——”一声响，紧接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剪纸从上空飘了下来。 磐舟天鸡还维持着拉响礼花筒的姿势，笑着喊道：“欢迎你，辻夕子。” 辻子偏过头，头顶的剪纸碎碎地落下来，她笑了笑，“是磐先生吧，你好。” 看着辻子的笑容，磐舟天鸡眨了眨眼睛，跟着眼眶忽然有些湿润起来：“啊，早该有个女孩子了，感觉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站到矮桌边上的御芍神紫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感觉平衡了不少，少女洋溢着青春的笑容也让人倍感活力呢。” 坐在榻榻米上的五条须久那则在听闻磐舟天鸡和御芍神紫的话后，不爽地哼了声。 倒是坐在轮椅上的比水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我们又见面了。” 在看到穿着拘束服的少年的瞬间，辻子又一次感叹了下世界真小，当初在夏日祭碰到的少年，竟然会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绿之王。 只不过未等辻子做出回应，刚还不爽着的少年猛地转过头，满脸诧异地看向自己的王：“等等，什么时候见过的？流难道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比水流依旧维持着平和的笑容：“上次夏日祭的时候。” 听到这个答案，五条须久那拧着眉回想了下，不过磐舟天鸡比他更快一步想起来，敲了下掌心恍然道：“是那时候啊？原来流这么早就见过啦……先不说这些，坐下来吧。” “对哦，我也没想到这样的少年会是绿之王。”辻子扒拉下头上的彩带，顺着磐舟天鸡的指引跪坐在矮桌边上，然后才仰头看向相隔一桌的绿之王。面前的少年还是如那晚所见时一样纤细，更甚至因为灯光的关系，在光线下他的脸色更显苍白，毫无生气的白，但这并不影响他脸上一贯的平静以及那淡淡的笑容。当那双深绿色的眸子看过来时，那眼底的纯净也犹如清泉一般，似乎能洗涤人心。 辻子实在无法将面前这人和怂恿无色去对付其他王权者的幕后黑手联系到一块，也同样无法将他和委托她让白银坠落的委托人相提并论，但事实却摆在面前。 “你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比水流直直地望着辻子，就仿佛从她眼中看到了什么似的。 辻子笑了下，换了个更自在的姿势，双手支着下巴问道：“是啊，是不是所有王都如此敏锐啊。我很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怂恿无色之王去对付其他王权者，还几次三番针对赤组成员，不止赤组，就连黄金氏族和白银之王都不放过。” 辻子话音刚落，除了比水流之外，其他三人都拧紧了眉。五条须久那更是激动地起身，半跪在地上警惕地望着辻子。 辻子不为所动，比水流看着她，微微一笑：“对了，我还没有称赞你呢。这次任务夕子你完成地非常棒呢，远远超出我的预想。” “谢谢称赞，不过比起称赞，我对你的目的更好奇。” “目的吗？我想要解放石盘的力量。”比水流并未隐瞒，他半垂着眸子，缓缓继续，“所以你说的一切都只是手段，我认为世人皆应获得“自由”，借由石盘之力给这个世界带来变革，是我的梦想。” 并没有回应，辻子沉默了片刻，“解放石盘的力量？但石盘是在黄金之王手上吧。” 辻子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弄懂他所谓的手段了。 “是啊，”比水流歪了歪脑袋，脸色依旧不变地说道，“我也有所听闻，你之前也曾夜闯过御柱塔吧。” 辻子挑了挑眉，对于比水流会知道这件事她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反而将重点落在另一个地方：“你想表示我和你目的一样？” 比水流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不，我想要解放石盘，结束黄金之王那只有少数人才拥有力量的扭曲时代，但你不同，虽然并不知道你抢夺石盘的目的，但应该和我的相差甚远吧。” “的确很远呢，”辻子嘀咕了声，她看向比水流，“不过作为同样想要抢夺石盘来说，我和你是一样的。” 这还是辻子进来到现在第一次表示相同，这代表什么，辻子心里明白，比水流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不过就在这是，磐舟天鸡却用力拍了拍手，击掌声将盘旋在屋子里的沉寂与紧张一并驱逐了，他这才笑着说道，“先吃东西吧，吃完了再聊。” 磐舟天鸡与御芍神紫负责将之前准备的菜全部端了上来，满满一桌，桌角上还摆着一个缺了一个角的蛋糕。 比水流笑看着辻子，以带着点点愉悦的口吻说道：“我还没有说，欢迎你的加入，夕子。” 啊咧，这样一来连拒绝的余地都没了呢？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拒绝就是了。 辻子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跟着绽放出笑容，“那就请多指教了。” 当晚，辻子还犹豫着是不是该回一趟吠舞罗。比水流并未限制她的行动，辻子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相信她，甚至明知她和吠舞罗的关系，还是将他很多计划都一一告知了。但最后辻子还是放弃了，发了封邮件给草薙，便决定留宿于这个地下通道。 因为整个地下都是属于【jungle】的，辻子随便寻了一处空地，将口袋里的迷你房屋拿了出来插在地上便是今晚的住处了。 迷你房屋里的硬件设施一应俱全，辻子洗了个澡就爬床上睡觉去了。 然而就在睡着以后，辻子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全然的黑暗中，四周乌漆墨黑一片，一直到眼前闪现一道光，整个黑色的空间才仿佛被撕裂一般现出光明。由眼前的光向四处蔓延开来，在光的中心有个人影逐渐显现出来，那是个穿着白色浴衣的长发男子，浅浅的亚麻色的长发被发带松松垮垮地绑在身前。 看到他出现的一刹那，辻子眼眶突然就红了起来。朦胧的视线中，那人并未看过来，而是转身往未知前方而去。 “牙晓。”辻子叫了声，但白色的身影却脚步不停，就好像没听到似的。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在以往每一次这样的相遇中，那个人都会非常温柔地望着她，然后向她张开怀抱，又极尽耐心地陪她说话。 辻子追了上去，可任凭她怎么追，还是无法缩短她和那个人之间的距离。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他终于走出她的视野—— 辻子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这不是牙晓，只是梦。 第46章 梦见（01） 清晨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户照进屋子，洁净的木地板上反射着光，隐约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小颗粒。没有风也没有脚步声，整间屋子安静地都能听到壁钟滴答滴答缓慢走动的机械音。 等辻子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这间屋子的玄关处，安静的客厅和当初离开时一模一样，倒是那时不小心扫落的抱枕被放回了沙发上，但地板依旧光亮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回来了。辻子想了下，或许是昨晚的梦，即便梦中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在有十束这个前例后，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心促使她无意间回到了这个东京的家吧。 脚下的瓷砖还有些微凉，辻子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光着双脚，还穿着睡衣，难怪会觉得有些冷。 一旦觉得冷了，辻子刚还沉寂的大脑一下子活络了起来。她吸了口气，随即快步踏上面前的木地板，三步开外的地方还跪坐着个人，低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那是辻子留在这里的式神，替她处理这边的日常事务并且照顾睡在里面的人。 辻子还记得当初它目送自己离开时，还自信满满地扬言能处理好一切，但结果看来不甚理想呢。 “我回来了。”辻子习惯性地落下话音，式神用她的声音颇有几分恭敬地回了句“欢迎回来”，随后在辻子的触碰下化作一道光，咻——一下飞回到了辻子手中。 辻子扫了眼手中的纸质媒介，刚准备塞进四次元口袋中，才赫然发现口袋落在迷你房屋的床上忘拿了。 再没有比这更悲剧的事了。辻子一拍额头，但也没有急匆匆地回去取回来。 随手将媒介搁在一边的置物柜上，辻子又扫了眼桌上的台历本，这边的今天是2001年的二月底，距离她离开这边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 辻子也不知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样，但她还是推开了和客厅相连的那扇房门。 “我回来了。”她走进房间，这次再没有回应的声音，没有人对她说“欢迎回来”，也没有浅浅的笑容相迎，然后在看到她光着脚后责备她不注意。 脚下的木地板还带着冬日的凉意，辻子却恍若未觉，明知床上的人不会被她吵醒，却还是特意放轻了脚步，轻轻地再轻轻地走了过去。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面容安详而又平静，若非置于床头的各种监测仪器，就和一般睡着的人一样。但实际上不管是谁也都是说他只是睡着了，医生这样说，皇昴流这么说，鬼咒岚也同样这么说，就连终于会从国会议事堂偶尔出来的丁姬也这么说。 辻子也同样认为他在睡觉，只是不知为何他不愿醒过来，也无法再进入他的梦中。 玖月牙晓是拥有【占梦】能力的梦见，所以即便他睡着了，辻子也能在梦中见到他，以往都是这样的。但唯独这次他的长眠，辻子没能在梦中遇到他。 “我回来了哦，牙晓。”辻子笑着蹲在床边，头枕着双手望着面前安睡的容颜，“这次的旅行也非常愉快呢，还遇到了很多很多有趣的人，也看到了很多东京没有的风景……” 就跟当初约定好的—— 你没有想过吗？从这里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 嗯，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但我想应该会非常美丽吧。 对了，牙晓也一直被关在房间里是吧…… 那就由我来当牙晓的眼睛，我会去看外面的世界，所有牙晓想看的没看过的我都会去看去记住，然后每一次都把看到的……全部全部呈现给牙晓。 所以……辻子会把所有看到的遇到的都告诉玖月牙晓。 辻子这次回来的也刚好，通过从式神处得来的记忆，就在前天她打工的地方把她炒了，因为她粗暴的式神非常不客气地把一位客人打残了。这种事放到辻子身上肯定不会发生，就算真看人家不爽，她也会暗落落地干点什么，但式神的话……直来直往的性子有时候也是无法避免的。 她回来之前，式神正在帮她物色下一份工作，尽管她从来不靠打工过日子，但为了能更好的融入普通生活中，她还是会找一份相当普通的工作然后像个普通人一样赶着去打工再赶着回来。 辻子找到式神从各处网罗来的招工简介，已经是下午的事了。她将所有的报纸宣传纸铺了一地，但就是找不到满意的，或者说上面的类型她很多都尝试过了，但事实证明没一件是做得长久的。 门铃响起的时候，辻子正抱着报纸在地上打滚，因为好不容易看中一份工作，结果对方却要求学历至少小学毕业，这让从未正式上过学的辻子苦恼极了。 没文化真可怕…… 哦，她的话是没学历真可怕。 听到门铃声，即便辻子郁闷着，还是爬起来去开了门。 看到站在门口的妹之山残时，辻子还愣了下，但很快她就笑了起来：“好久不见，残。” 妹之山残微微一笑，拿下帽子，并倾身做了个绅士的礼节，“本该说打扰了，但还是容我道一句欢迎——欢迎回来，我美丽的小姐。” 对于面前这人的性子，辻子已经非常了解了，道了声“谢谢”，侧身让他进屋。又探头看了眼外面，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另外两抹身影。说好的三人组今天竟然只出现了一个，辻子微微有些神奇。 “玲和苏芳没跟你一起吗？”辻子关上门，转身的时候面前仿佛变魔术似的出现了一个蛋糕盒。 妹之山残笑着说道：“玲特意为你做的蛋糕，上面则是最新款的松露巧克力，不过也根据你的口味改良过了。” 辻子的口味向来和别人不一样，但唯独中意伊集院玲为她量身定做的甜点。 从妹之山残手中接过蛋糕盒，接着就听他回了句，“学院里还有事走不开。” 听到这个回答，辻子差不多能想象被留在学院里的两人此刻是多么焦头烂额，他们亲爱的会长再一次把他们两个给卖了。 “所以你是偷溜出来的吗？”辻子问道。 面前正在脱外套的背影明显僵了下，但下一秒这位有着从小到大无数经验的男人从容地将外套搭在手臂上，回身微微笑了笑，“在这里有位正苦恼着的女性，我又如何能安定地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呢。” 辻子：“别把你逃避工作的原因往我身上推。” 妹之山残瞥了眼摊得满地都是的报纸和宣传纸，继续笑道，“但事实上夕子你的确是在苦恼不是吗？” 想到几分钟前还在地上打滚的自己，辻子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辻子拿着切好的蛋糕递给妹之山残的时候还有些犹豫，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确定你也要吃？” 妹之山残主动从辻子手上接过盘子，摆到自己面前：“蛋糕的话和人分享的时候是最美味的，夕子若是想要独享蛋糕的话，玲可是会哭的哦。” 知道重点是最前面那句话，辻子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又拿了一大杯水放在他面前。 或许真如妹之山残所说，蛋糕和人分享的时候是最美味的，辻子觉得这款蛋糕一定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吃的。不过最令辻子感到神奇的，还是面前的人竟然没有被这款蛋糕的甜度所打倒，若无其事地和她一起吃着蛋糕。 “玖月先生他还是和之前那样吧。”妹之山残问话的同时，偏头看了眼紧闭着的门扉。 辻子点点头，刚准备说话就听他问道：“你这样照顾地过来吗？” “嗯？”辻子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不是很理解妹之山残所谓“照顾得过来吗？”是什么意思。 看着辻子一脸懵懂，妹之山残知道自己不说明白一点面前的人肯定就不会知道。于是他轻咳了声，微微垂着眸子道：“玖月先生他好歹是个男人吧……” 辻子继续望着他：“虽然我起初的确一直以为他是姐姐，但我现在知道他是男的。” “所以平时你都是怎么照顾他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辻子眼睛一亮，“当然是每天陪他说话啦，定期给他洗澡洗头啊，为了让他醒来时不至于全身不能动，还会给他全身按摩之类的。” 脑补了下这些画面，妹之山残竟丝毫不觉得羡慕，反而有一种无可名状的“同情”在他心间回荡。 他微不可察地抽了下嘴角，好心提醒道：“那等玖月先生醒了，你千万不要跟他说这些事。” 辻子疑惑地望着他，不过见他不肯多说，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要知道她上午才回来，一个人也没有通知，但这个人下午就过来了，还带来了伊集院玲亲手做得蛋糕巧克力。 妹之山残双手支着下巴，脸上挂着绅士地笑容：“女孩子的事情即便相隔千里我都能感应到，更何况是夕子你的事。” 辻子了然地点点头，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完全不必为他的言语感到惊讶，也不用觉得夸张。 “那你过来是……” 面对辻子的问题，妹之山残丝毫没有犹豫，笑着说道：“前两天你被辞退了不是吗？当然如果那时我在现场的话一定轮不到你的式神动手的，我会很好地帮你解决当时的情况。不过很可惜，所以为了弥补那时候的遗憾，我这次是来给你介绍两个委托，你可以随意选一个。” 第47章 梦见（02） 辻子整理四次元口袋的时候，吠舞罗的成员就站在一边望着眼前勤劳地跟只小蜜蜂一样忙碌的身影。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这个人囔着要整理她那无底洞一般的口袋，然后就带着他们来到了这个小公园。她先是在这里张开了一个结界，据她本人叙述，这个是守护用的结界，只要张开结界的人没事，不管在结界内部如何破坏，撤掉结界后，也不会对现世造成任何影响。这个结界还有一点好处，因为是完全独立的空间，外部的普通人也无法注意到结界内的一切，好比说就算这里有一架扎古他们也看不到。 而事实上这里的确有一架扎古，不止有扎古，还有一架据说能毁灭全人类的高达。 吠舞罗：……那啥，他们需要冷静一下才行。 辻子还在往外倒东西，跟在她身后的几个玩偶就负责帮忙整理归类。等辻子将口袋里的东西清干净，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看着几乎快要占满整个结界的战利品，辻子觉得心满意足极了，十几年来的努力全在这里了，尽管有不少连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混在里面，但这并不影响她在看到这些东西时的好心情。 玩偶们已经将差不多性质的物品归到一块，剩下的连是装饰品还是消耗品都分不清的则全部堆放在一边，而事实上堆放到一边的物品如同小山一般壮观。 辻子自己围着“小山”转了一圈，皱着眉头回想了好一会儿，依旧不清楚那几个雕着花纹又有个孔的小匣子是干嘛用的，同样也不知道一个纯金打造的小瓶子里装得是什么水，更没弄懂里面为什么还有绿边的疑似经文的卷轴……她甚至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被她塞进去的。 ……大概是哪里捡到的，就随手丢进去的吧。 最终辻子掠过这堆东西，从中就抽出了一只吊着狗牌和一撮黑色狗毛的链子，便将那堆东西通通扫进了四次元口袋中。 “这是什么？”见辻子将手中的链子放到一堆同样奇怪的东西中，十束不免有些奇怪地问道。 “媒介，能召唤出这块狗牌主人的媒介。”辻子再度拿起链子，举到十束面前，“据说是拯救了世界的国民英雄，一条名叫阿冲的狗，这个狗牌是一只挂在它脖子上的狗牌，而这撮黑毛传说是它头顶唯一一撮黑毛。”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条狗啊。”十束向来非常配合，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而作为同样听闻这一席话的草薙，只想吐糟一个世界需要一条狗来拯救，那个世界得有多么悲哀啊。 “对啊，听说还干过海军大将、独自一条狗把邪恶组织都给挑了、还把从不知哪里漂泊而来的异族给灭了……总之是一条非常厉害的狗，不过话虽如此，阿冲实际上只是一条普通的狗。” ……不，这么牛逼的狗它就已经不普通了好么。 草薙扶额，自从认识了辻子，他一直觉得他的世界观以光速在刷新着。 地上一共分了好几堆，有纯装饰品的，也有各类武器的，还有各种书啊、吃的、其中辻子经常会用到的也会单独堆放在一块，里面不乏爱丽丝石和卡片、精灵球以及一些常用的道具，当然还包括偶尔会被她拿来当武器用的大剑。 一边还有一堆不知从哪里来的剑，每一把都金光闪闪，但同时又锋利无比。辻子看着这堆剑，脑海里第一反应是——钱，好多钱。 她举起其中一把问草薙：“草薙少年，你觉得这一把剑值多少？” “这种东西要拿去黑市估价才知道吧。”地上那一堆一看就是真材实料的东西，草薙觉得如果真有买家，即便对方再如何压价，这些东西少说都能值个几十亿吧“不过你哪来这么多剑，谁的收藏品？” “你这么一问……”辻子歪着头的确想起了什么—— 那是个和这些剑一样闪闪发光的一个男人，在穿越进那个空间之前，她在窗外的树上，看到几个男人站在一个类似魔法阵外召唤着什么，就是在那时那个金光闪闪的男人出现在了魔法阵中。辻子那时候正准备离开，即便看到这一幕也无动于衷，按照原计划使用了穿越次元的能力，结果一不小心穿越到了一个无人的世界，周围漂浮的东西每一件都金光闪闪地差点闪瞎她的眼睛…… “我好像有点印象了，似乎是一个空间吧……我一不小心进入了一个类似储物空间的地方，里面全是这种金灿灿的东西，剑啊枪啊之类的……对了，刚才那个小瓶子也是里面的东西。” “所以你……”偷东西…… “唉，当时年纪小，不小心误入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无主的，就随手拿了几样。”事实上她到现在也不确定这些东西有没有主，如果有，她也不知道这个主是谁？难不成是那个金光闪闪的家伙？ 辻子对这事倒不大在意，笑眯眯地就打断了草薙，顺便把地上一堆被认为是“脏物”的剑一同扫进了四次元口袋中，接着从一边的金币小袋子里摸出一枚放到草薙手上，煞有介事地说道“封口费。” 草薙…… 整理书目的时候，辻子让安娜看看那堆书里有没有想看还没看过的，厚厚的一堆书堆了三摞，每堆都和安娜差不多高了。 书很多，但多是些很普通有常规出版社的书籍，各种语言各种文字的都有。尽管里面有些首刷或是限定，但那并不稀奇，比较稀有的还是一些孤本手抄本之类罕见的线装书，其中还混着一本黑色封面的。 辻子看到这本笔记本的时候愣了下，最后默默将这本书塞进了口袋中，就装作……没看见。 “夕子？”安娜举起其中一本似乎有些兴趣的书，辻子扫了眼，红褐色的封面上赫然用汉字写着“四神天地书”几个字。 起初辻子没想起这本书讲得是什么，安娜那边已经翻开书，书的内页除了写了一大段有关内容介绍似的奇怪的话，侧边还附带了一张图——一只伸展翅膀的大鸟。 安娜不认识这只鸟，举起本子给辻子看：“夕子，这是什么鸟？” 辻子眯着眼睛看了看，不止她，就连十束和草薙都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两眼。 “……朱雀吧。”辻子有些不确定道， “朱雀？是一只红色的大鸟吗？”安娜将书本转回来，低头又翻过一页。 辻子却在听了她的话后愣了下，书页上的图画是黑白的，想要从这上面看出这是一只红色的大鸟实在有些难度，更何况这边并不流行四方守护神的神话传说，难不成仅仅通过“朱雀”的称呼让人觉得是一只红色的大鸟？ 正想着，周围忽得响起一片抽气声。 “安娜——” 辻子看过去，就见书的内页竟然开始发光，她吓得浑身一凛，脑子里顿时蹦出了这本书的来历——那是个绝望的父亲交给她要她销毁的书，但因为她本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当时便觉得只要带离那个世界就行了，之后塞在口袋里便也忘了这件事了。 那个时候，那位父亲的确说这本书会吃人吧，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构造，但通过书这个媒介会把人传送到另一个世界倒是真的。 一想到这里，辻子紧张地扑了过去，就连不明所以的周防也伸手去抓安娜，然而只是一转眼，原先还坐在地上看着书的女孩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四神天地书随之落在地上，在这诡异的静谧中发出“啪”一声响。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辻子都一脸懵逼地望着安娜刚才所在的地方，但此刻那个地方除了一本掉落在地的书，再无其他。 周防就站在边上，脸上带着些诧异，他明明都抓到人了，却还是无法阻止安娜被带走这件事，这让他有些不爽，眯着眼睛望着地上的书。辻子偷偷瞟了眼，觉得此刻若不是十束捡起了地上的书，周防很可能动手把书烧了……当然能不能烧毁则另当别论。 八田在一边尖叫，草薙毫不客气地揍了他一拳，“这时候你就安静点，怎么样了，十束？” 十束正在翻书，原先写满字的内页上已经变成空白一片，阅读着重新出现的文字，十束苦笑了下：“好像真得进去书里了。” 辻子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眼前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她，似乎等着她给最终答案。 辻子本来打算直接去找安娜，但眼下不和这些人解释一下恐怕只会让他们更担心，她想了想，简单说道：“其实这本书算是个异世界的入口，听说只要少女翻开这本书就会被召唤到那个世界进行某种仪式，安娜看到的是朱雀的话应该是召唤朱雀的仪式。就和书开头写得那样，只要找到守护的七星宿，完成降神仪式就能实现愿望，但相对的少女会被当成活祭品被朱雀神吃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看着面前这群人的表情，辻子觉得自己大概说的太多了，适得其反，反而令他们更担心了。 “总之……”辻子深吸了口气“我现在去找安娜，拜托侑子姐姐的话应该能很快去到安娜身边，在此之前你们试试用玻璃珠和她联系一下，用你们的……嗯，上帝视角来告诉她如何避过危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