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零再盛时》 第001章 毕业 黑。紫。蓝。白。 厚重的夜幕慢慢变得通透起来。 朦胧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在地上剪出斑驳的光影。温暖的气息逗醒了在树叶之间栖息的鸟儿。清脆的鸣叫声，顺着微风爬过山坡，跳跃着，推开南都大学女生宿舍微闭的浅蓝色窗帘。 卡通的小熊床单上，陈夏松开怀里的抱枕，慢慢地翻了个身。她揉了揉依然有些惺忪的双眼，点亮枕边的手机看看时间。停顿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薄薄的盖被，然后直直地坐起来，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 睡到皱巴巴的米色棉质睡衣，懂事地滑了下来，盖住肚脐，挡住清晨的凉气。陈夏打了个哈欠，眯起双眼，看了看还在睡梦中的三个室友，然后拿起手机，拔掉充电线，轻手轻脚爬下冰凉的金属床梯。 南都大学女生宿舍里，都是这种一体式设计的宿舍家具：上面是狭窄的木床，下面是木制的桌子和不算宽敞的衣柜。 陈夏摘下头绳，用手指随意地梳了梳头发。她从桌角的盒子里，抽出一张柔软的湿纸擦擦鼻梁，再拿起桌上的眼镜戴在了鼻梁上。紧接着，她转过身，轻轻地打开右手边的衣柜，在里面翻找起来。 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一丝动静，但对面床上的俞微仍然醒了过来。她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靠在床边的围栏上，歪着头看向地面的陈夏。她咽了咽口水，小声开口问道：“图书馆？” 陈夏还在翻找今天想穿的外衣和长裤，回答：“对。” 然后她转过身来，看着俞微，“你这个姿势，小心落枕。” 俞微眨了眨眼，“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话虽然这么说，她立刻把头缩了回去，拿起枕边的手机，解开锁屏，刷了起来。 陈夏点点头，把挑选出来的衣物，装进从桌下抽出的粉黄色小塑料盆，趿拉着同色的拖鞋，走出卧室。 宿舍包括一个四人卧室，一个客厅，还有一个洗手间。洗漱台上方的墙面上，有一块长长的镜子。陈夏正在刷牙，除了特别顺滑的过肩长发，她的相貌平平无奇，就好像被那一对大大的圆形镜片封印了一样。 她看看镜中的自己，吐出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又从水龙头下接起一捧冷水，轻柔地扑了扑脸，然后拿着小塑料盆，转身去淋浴间冲澡。 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一阵沐浴液的香风，穿着换好的泡泡袖白衬衫和浅蓝色休闲裤回来，坐在椅子上开始换用奖学金买的圆头平底小皮鞋。 不知道是不是手机里的内容不够吸引人，俞微又把头探了出来，小声提醒陈夏：“不要忘了，10点要在操场上拍毕业照。如果迟到了，你就等着被辅导员骂吧。” 陈夏点点头，“谢了。忘不了。” 说完，她就拿起桌上的手机和借阅卡，走出安静的宿舍，走过长长的走廊，顺着台阶走下了宿舍楼。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沉寂的校园渐渐热闹起来。 校园里不许骑自行车，急匆匆走路去教室的学弟学妹们，不断从陈夏身边经过。陈夏从容不迫地走在林荫下的人行道上，她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因为手机上的时刻显示，现在已经临近上课了。 陈夏在前方转弯，走进食堂，点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咸豆腐脑，又买了一杯甜豆浆，吃完，喝完，再继续悠哉悠哉地去图书馆。 图书馆刚刚开门，但因为临近期末，里面几乎坐满了学弟学妹。陈夏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最新的畅销小说，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开始看。 学习的时间过得很慢，休闲的时间却过得很快。 仿佛椅子还没有坐热，陈夏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低头一看，拍毕业照的时间快到了，她只好把书放回到书架，然后走出图书馆。 图书馆里开着满功率吹冷气的空调还不觉得，推开门走出去的一刹那，一股热风就撞在陈夏身上。她抬起手，挡了挡被阳光晃花的眼睛，低声嘀咕了一句：“这才6月，太阳就这么毒了？皮肤都晒得疼，早知道带伞了。” 陈夏赶紧找了个树阴躲了进去，然后沿着一个个的断开的树阴往操场赶去。 到了操场，陈夏在乱头苍蝇一样的人群中找到俞微，“大家怎么来得这么早？不就是拍个毕业照吗？平常看他们也没有这么积极啊。” 俞微翻了个白眼，“都想早点拍完，早点回去躺着，哪想到被放了鸽子，刚才辅导员通知，说摄影师在路上堵车了。我真是服了，十点还能堵车。” 陈夏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我们还要再等一会儿喽。南都市天天修路，也没见把路修好呀？” 俞微把手一摊，“修路的速度，赶不上卖车的速度。” 这时，操场尽头冲过来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上下来两个背着相机的大叔。辅导员眼看着松了一口气，他把手一挥，大喊一声：“别愣着了，赶快把队伍排好，女生在前，男生在后，中间高，两边低。” 陈夏跟着余薇，赶快排到了女生那一行的边缘上。辅导员看见她们两个，瞪了一眼，“陈夏、余薇，跟你们讲过多少次，你们这么高的个子，排不到边上的。往中间站！” 陈家和俞微只好无奈地站到了女生的中间，顶着热烈的阳光，听着辅导员调整男生位置的喊声，静静地看着摄影师反复摆弄三脚架。 好一会儿，摄影师才调好了器材。他半蹲着，把眼睛放到取景框的后面，一只手扶着三脚架，另一只手握着线控开关，说：“我喊一二三，大家喊茄子。尽量不要眨眼，我们一次拍好。” 这时，陈夏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俞微瞄了她一眼，“你的手机不是常年静音的吗？” 陈夏一边说：“对啊。除非是白名单。”一边从裤兜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她看见号码备注：邻居张阿姨，心里立刻就慌了，赶紧接通了电话。 摄影师着急了，他看了一眼辅导员，喊道：“这还怎么拍？前排正中那位女生，有什么电话过会儿再接。” 陈夏却已经管不了他了，因为手机里传来张阿姨急切的声音：“夏夏！你快请假回家吧！你外婆，她不行了。” 第002章 回家 陈夏一脸茫然，只听见手机里，张阿姨的声音继续响着：“夏夏，社区和警察局的人已经到了，医师也已经到了。听警察和医师说，有好多文件和证明材料，需要你回来签字。你快点回来吧，这里我先守着。喂，夏夏，你在听吗？” 陈夏两眼好像失去了焦距，看向无限远的前方。旁边的俞微，看着她一脸紧张，“陈夏你怎么了？辅导员在和你说话呢。” 陈夏全身抖了一下，好像离体的灵魂刚刚回来，原本还略显红润的面庞，却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她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把手机拿回眼前，再次确认来电号码。 手机里再次传来张阿姨的问询声：“喂，夏夏，你在听吗？” 陈夏又把手机拿回耳边，刚刚开口，声音却有些干涩，“张阿姨，我在，我在。你刚才说我外婆怎么了？” 可以明显听到手机那头传来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张阿姨慢慢地说道：“夏夏，刚刚医师确认，你的外婆去世了。这里有很多事需要你亲自回来办，你快点回来吧。” 陈夏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张阿姨。我会立刻回来。” “那，夏夏你注意安全。阿姨先在这里守着。” 电话挂断了，挂断之前，隐隐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一声叹息。 陈夏把手机移到眼前，盯着通话记录，一声不发。 旁边的俞微这时已经看出陈夏明显有些不对，她伸出双手，一把扶住陈夏的左臂，“陈夏，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很不对。” 辅导员也看出好像有不好的事发生，立刻朝着两个人的方向跑了过来。 陈夏这才把目光从手机里拔出来，她抬起头来看向俞微和辅导员，“辅导员，我外婆去世了。我现在要立刻回家，向您请假。” 辅导员看了看陈夏的脸色，点点头，“你的假我批了，什么都不如家人重要，你回宿舍拿点东西立刻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把所有事忙完了再回来。” 辅导员停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你家离这里不远，如果长途车赶不及，等这边毕业照拍完，我开车送你回去。” 陈夏的脸上稍稍恢复了一点血色，她点点头，“谢谢辅导员，我先回宿舍拿东西，如果来不及买车票，我就打电话给您。” 俞微松开扶着陈夏的手，她看着陈夏的眼睛，“我陪你去车站。” 陈夏张开双臂，抱了抱俞微，“谢谢你，谢谢。”说完，她把手机放回裤兜，转身就向宿舍跑去。 俞微向辅导员点点头，“辅导员，我去陪她。”然后俞微也跟着向宿舍跑去。 等她跑到宿舍楼下，陈夏已经从三楼的宿舍下来。她的左手里提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是一些衣物，右手则拿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米色钱包。 两人冲出宿舍楼旁的大学东门，随手招了一辆没有运营资质的黑车，就向长途汽车站赶去。 长途汽车站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司机看着两人面色不对，怕触人霉头，也不好搭话。 一路顺畅。 两人下车付了车费，立刻冲到售票窗口，买了南都到云州的票。 今天不是节假日，候车大厅里显得有些空旷。靠近检票口站着两个大叔，其中一个用胳膊拱了拱另一个，“你看刚刚进来的两个小姑娘，那个瘦瘦高高的，怎么一脸杀气？” 另一个大叔看了他一眼，“没有词儿就不要形容。什么叫做杀气？这明显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愁的。” 第一个大叔皱起了眉，质疑道：“这么小的姑娘，能遇到什么难事？” 第二个大叔叹了一口气，“出门在外，谁能不遇到难事？” 两座城市的距离越近，车次的频率就越高，二十分钟后，俞微将陈夏送上了车。 陈夏路上一直阴着脸，一会儿低头看一下手机，一会儿低头看一下手机。虽然手机根本没解锁。 车很快到站了。陈夏拎着东西下车，一推开车门，就被冷风吹得摇了一下。她甩了甩手、跺了跺脚，跑到出口，坐上了一辆回家的出租车。 陈夏的家，在云州市的市中心，在一栋老旧的六层小楼的三楼，楼上楼下关系最好的，就是对门的张阿姨。 陈夏的家，只有陈夏和外婆两个人。很久以来，就只有陈夏和外婆两个人。 陈夏的父亲是一名光荣的消防员。陈夏八岁那年，云州市中心的商场发生一起特大火灾，几乎整个市区的消防员都冲到火场救人。陈夏的父亲是消防中队的队长，他冲在了第一个，也冲到了最后一次，直到他被大火彻底封闭在火场内，成为那次火灾，唯一的死者。 陈夏的母亲是一名伟大的小学教师。陈夏十二岁那年，一名凶残的歹徒手持锈迹斑斑的砍刀和匕首，冲进了母亲所在的小学。为了保护她的学生，母亲死死抱住歹徒的匕首，一步未退，直到身被数创，鲜血满地。歹徒被紧急赶来的警察控制住。但母亲，伤重、感染、不治，成为那次凶案，唯一的死者。 陈夏的外公早逝，陈夏的外婆是一名普通的中学教师。陈夏的父母死后，是外婆把她养育成人，供她上学。 外婆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陈夏这么多年总是听到外婆抱怨：女儿不孝，女婿不孝，两个人痛痛快快的去了，留下一个女儿无人照顾，结果只能让她一个老太婆，这么大岁数了，还要辛辛苦苦地带孩子。 然后就看到外婆骂骂咧咧地摔门回房间。偶尔四周比较安静，陈夏可以听到门后面传来，轻轻的哭泣声。 也许就是这些原因，外婆从小对陈夏很严格。陈夏喜欢看小说，外婆不许；陈夏喜欢写诗，外婆不许；陈夏喜欢唱歌，外婆不许……这也不许，那也不许。 中学文理分科，外婆逼着陈夏选理科，说是“理科好找工作”；等到大学快毕业找工作了，外婆又逼着陈夏考公职，说是“公职稳定，好找对象，外婆放心”。 现在陈夏回来了，站在楼下，停住了脚步。 又是一阵冷风吹来，陈夏的身子在冷风里摇了一下，她抬起头，沿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上爬。 家里的门大开着，社区工作者、警察、医师都已经走了，只有张阿姨和她的丈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小声说话。 张阿姨顺着丈夫的目光转头，看到陈夏出现在门口，立刻站起来，走过来，然后用力扶着陈夏的左臂，带着她往卧室走。 陈夏蹒跚着走到卧室门口，看到外婆安静地躺在床上，突然捂住心口跪倒在地，颤抖的双手按在地上，却几乎撑不住瘦弱的身躯。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下来了。 第003章 希望 距离外婆去世，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里，陈夏几乎每晚失眠，白天也经常把拳头抵住心口，用力按压。 那天回家后，陈夏大哭了一场，没有心思铺床、收拾被褥，就只是在沙发上草草地对付了一晚。 第二天，社区工作者、警察、医师，早早地就上门来了。在他们和张阿姨的帮助下，陈夏办好了后续的丧葬手续，并联系殡仪馆的人将外婆拉走。 陈夏在殡仪馆守灵三天，然后在露珠挂叶的清晨，在张阿姨的陪伴下，哭着亲手将外婆的遗体转交给工作人员，推进焚尸间。 三个小时后，外婆的骨灰就埋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她和外公的合葬墓地，就在爸爸妈妈的合葬墓地旁边。 陈夏回家，收拾换洗衣物，关闭水电，锁好房门，当天下午坐车赶回学校。第二天穿着租来的学士服，参加南都大学的2020届毕业生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上，每个毕业生都由学院的院长亲自颁发了学业证书，还可以在有着南都大学徽记的留影墙前免费拍照，免费洗印。 毕业典礼结束后，陈夏特意去找洗印照片的姐姐，多洗了两张自己穿着学士服、捧着学业证书的留影照片。 毕业典礼以后的第二天，陈夏和宿舍的三个姐妹，在学校附近的饭店吃了散伙饭。 从此各奔东西。 毕业典礼以后的第三天，陈夏带着所有的行李，坐车回到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家。晚上她整理好外婆的遗物，盖上挡灰的塑料布。 在静静等待公职报到通知的日子里，陈夏将几年前偷偷藏起来的，自己写的诗词和自己写的曲谱，一份份的找出来、整理好，准备跟随自己带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之前自己十分粗心，诗词和曲谱其实都藏得不够隐秘。又哭了一场。 明天就是去南都市新媒体中心报到的日子。所以今天陈夏特意穿上面试时购买的，纯黑色的女式正装，再次来到墓园，与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告别。 看着墓碑上四个人微笑的照片，陈夏掏出米色钱包，最深处的夹层里有一张塑封照片。照片上是外婆、爸爸、妈妈和小时候的陈夏。这是她在外婆的遗物中发现的，为了长久保存，陈夏拿着它到店里做了最高价格的塑封。 陈夏从钱包里拿出之前多洗印的毕业照片，用借来的打火机点燃，然后分别对着两个墓碑三鞠躬，开口告别。 “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我大学毕业了，明天就是我去报到工作的日子。 “我以前小，不懂事。爸爸离开我的时候，妈妈对我说过一段话。 “爸爸是消防员，救火是爸爸的职责，救人也是爸爸的职责。爸爸为了救火救人而死，死得光荣，死得伟大。爸爸是夏夏的爸爸，养育夏夏长大是爸爸的职责，陪伴夏夏到老也是爸爸的职责。现在爸爸死了，爸爸的职责由妈妈来尽。 “后来，妈妈也死了。外婆当着我的面，从来没有夸过妈妈一句好话。但我看到，每次外婆对别人讲起妈妈，脸上都是压抑不住的，自豪的笑容。 “有些话外婆没有说，但我能听到她内心的声音。 “妈妈是教师，教书是妈妈的职责，保护学生也是妈妈的职责。妈妈为了保护学生而死，死得光荣，死得伟大。妈妈是夏夏的妈妈，养育夏夏长大是妈妈的职责，陪伴夏夏到老也是妈妈的职责。现在妈妈死了，妈妈的职责由外婆来尽。” 陈夏低下头，抬起手，用手背擦去眼角溢出的眼泪。 “放学了，别的同学有爸爸妈妈来接，我没有；家长会，别的同学有爸爸妈妈来听，我没有；考试考得好了，我没有爸爸妈妈来夸奖；考试考得差了，我没有爸爸妈妈来责骂。 “我以前是带着一点怨恨的。为什么我的爸爸妈妈为了别人抛弃了我？是因为别人太重要？还是因为我太不重要？ “后来我知道的多了。我知道不是所有消防员，都会因为救火救人而死；我知道不是所有教师，都会因为保护学生而死。 “我反复地想，职责并不是你们做出这种牺牲的最根源的动力。你们想着，不能有一个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你们想着，别人的幸福胜过自己的拥有。 “面对生命的危险，你们冲上去的那一刻，面对死亡的威胁，你们坚持住的那一刻，你们的整个身躯、整个心里，都充斥着一种强大的力量，是爱。。 “这种爱，不是男女之爱，不是亲子之爱，不是权力之爱，不是财富之爱，这种爱不针对一人一物，这种爱针对天下所有的人所有的物。” 陈夏的声音，颤抖着，却带着坚定。 “一个半月前，外婆去世了。我抬头四顾、举目四望，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现在的我，要学会脱离襁褓，独立地去面对风雨，才能终于明白了爸爸和妈妈。 “最近这一个月我常常在想，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我的人生将往哪里走？现在，站在你们面前，我终于得到了答案。 “国家越来越强了，人民越过越好了，美中不足之处，大家心里蕴含的那份爱越来越少了。我不想爸爸妈妈你们用生命换来的，是这样的世界。 “我不求大家像你们一样牺牲自己，换来别人的幸福，但我希望大家能像你们一样，身上充满爱、心中充满爱。为了爱、为了美、为了一切温暖的，去做人，去做事；而不是为了权、为了利、为了一切冰冷的，去做人，去做事。 陈夏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她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地平线。 “卡洛琳·希尔伯特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改变人的思想。但难，就不去做了吗？我相信我有这种能力，我必须相信我有这种能力。 “所以我将辜负，外婆对我的期待；我将重新拾起，对美的兴趣；我将重新唤醒，人们心底深藏的爱；我将重新开始，写诗、写小说、写曲谱…… “我将尽我所能，为了让这个世界充满爱和美而奋斗，矢志不渝，直到永远。 “这是我的告别，也是我的誓言，天地的灵命见证，人间的气运见证。 “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我走了，下次再见。” 陈夏低下头，轻轻地再鞠了一个躬，然后挺起胸膛，头也不回地出发。 盛夏热烈的阳光，变得温柔起来；花朵旋转着，追随她的背影；小草弯下腰，指向她的脚步。 第004章 报到 2020年8月1日。晴。 快捷酒店的标准间里，远离窗户的床上，白色的薄被将一个人形的轮廓牢牢封印住。露在外面的脸庞，也被乱蓬蓬的长发遮挡，看不真切。 “啊……” 一个长长的哈欠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 修长白皙的手突然从乱蓬蓬的头发堆中伸了出来，然后是同样修长白皙的胳膊。 胳膊带动着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拍在枕头边上，开始摸索起来。 酒店的床单、被子、枕头都是白色的，但不知是不是有漆黑长发的衬托，手和胳膊显得比床单更白。但这不是常年不见阳光的那种苍白，而是健康的、通透的，带着微微的血色。 手在床单上来来回回地摸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发现了它的目标。一只翻过来的手机被举到了头发的旁边。 解锁，点亮屏幕。一行数字出现在深色的背景上。 “啊！8点10分了！怎么会这么晚？快要迟到了！今天的闹钟没有响吗？赶快赶快！” 手机完成了它的使命，被轻轻地拍到了床上。白皙的手按住手机的背面，胳膊一使劲，终于把陈夏从被子里解救了出来。 陈夏顾不得整理皱巴巴的睡衣，急急忙忙趿拉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冲向床边的洗手间。 她在门边的开关上重重一拍，打开了洗手间的灯。然后打开水龙头，挤了牙膏，胡乱地在嘴里捅了几下。又舀了两捧水，在脸上胡乱拍打几下。 陈夏冲到靠窗的床边，脱下浅黄色睡衣扔到床上，再拿起床上的黑色正装，套在身上。 陈夏用手上下摸摸，确定所有的扣子都已经扣好，就拿起手机跑到窗边，拉开窗帘，打开窗子。 陈夏从电视旁的桌上，拿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透明塑料文件袋，急匆匆地走到门口换鞋，路过穿衣镜的时候，甚至没来得及往里看一眼。 陈夏焦急地等待电梯，焦急地按下一楼的按钮，焦急地冲过酒店大堂，甚至来不及诧异别人惊奇的目光。 她一路小跑着，来到距离酒店不远的单位，冲过大门时陈夏掏出手机看看：8:29。 “幸好。幸好。第一天上班，就差点迟到。” 陈夏用手拍拍胸口，喘了几口气，又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头向面前的办公楼走去。 坐电梯来到六楼，左转，找到“人事科科长办公室”的门牌。 人事科的门虚掩着，隐隐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陈夏走上前敲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请进。” 陈夏推门进去，看到里面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办公桌前坐着一个看起来和她同龄的年轻男人。现在两个人正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中年男人最先从愣神中恢复过来，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好，请问你是……来找谁？” 陈夏微微弯了弯腰，“领导你好，我是今天来报到的陈夏。” 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更加惊讶，他眼睛睁圆，眉毛抬起，又低头拿起手边的人事资料，将那张薄薄的纸举起来。 他的目光在陈夏的脸上和手里的纸上反复游移。好一会儿，他才将信将疑地说道：“你就是陈夏？你报名表上的照片是好几年前拍的吧，你现在没戴眼镜，我都没认出来。” 这时，办公桌前的年轻男人才回过神来。他脸上有些发红，对着陈夏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好，我也是今天，来报到的。我的名字，是孟康……” 中年男人打断他的发言，“好了。自我介绍以后有的是时间。”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然后指了指孟康旁边的座椅，对着陈夏说：“请坐。” 陈夏走过来坐好，挺起腰杆，将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中年男人点点头，看着陈夏和孟康，吸了一口气，张开嘴缓缓地介绍起来。 “我是南都市新媒体中心人事科的科长，周然。你们可以叫我周科长。 “我们新媒体中心是市政府的下设机构，和公安局、税务局平级。你们也能感觉的到，随着时代的发展，传统媒体的话语权在变小。为了加强对舆论的引导，为了增强政府的公信力，我们需要新的对外展示的窗口。这就是三年前新媒体中心成立的原因。 “作为一个新的政府机关，我们迫切需要新鲜血液的加入。小孟、小陈，你们两位就是我们在今年毕业的大学生中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优秀力量。在这里，我代表市政府和新媒体中心的领导，欢迎你们加入我们的行列。 “我们充分相信你们的能力，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工作中竭尽全力，一展所长。我们新媒体中心的风格是轻松、活泼、贴近年轻人，但从事我们这份工作影响重大，所以必须慎之又慎。有几点注意事项，我要向你们强调一下。” 周科长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音量也提高了一些。 “你们都是刚毕业的高材生，有着纯洁的、不受污染的心灵和道德情操。我们希望你们继续保持这份纯洁。以公利为重，以私利为耻，在做人做事上不偏不倚，在对人对事上勤勤恳恳。我们希望看到你们灿烂的升起，而不是丑陋的堕落。 “以上就是市政府和新媒体中心各位领导让我代为转达的告诫和期待。 “今天是周五，单位的同事比较繁忙，估计没有时间接收你们两个。所以今天，你们回家好好休息。下周一8点半到我办公室，我带你们去部门报到。” 周科长停顿了一下，“小孟，你可以走了，小陈，你留一下。” 孟康推门走了出去，路过门口时，他的脚步停了一下，没有顺手关上门。 周科长的表情和缓了许多，“小陈，我看你的信息，你不是南都人，是吧？在这里有没有房？” 陈夏面带笑容回复他：“谢谢周科长的关心。我是南都大学毕业，但南都房价高，所以还没买房。” 周科长点点头，“那这样的话，我安排你住宿舍吧。省得你去租房子，价钱贵还不安全。不过，单位的宿舍你多担待，房子比较老旧，虽然还算干净。” 陈夏站起来，微微弯了弯腰，“那真是帮大忙了，谢谢领导。” 周科长写了一个条子，签上字，递给陈夏，“你去七楼找‘办公室’，他们会给你安排。” 陈夏接过纸条，又弯了弯腰，“谢谢领导，那我先走了。” 第005章 新生 陈夏拿着纸条，到楼上找“办公室”，换到了宿舍的钥匙。 陈夏一边好奇地打量工作的环境，一边慢慢走下楼，再慢慢走回酒店。她回房间将自己的衣服、牙刷、毛巾……都收拾起来，塞到行李箱里。 陈夏拖着行李箱，来到一楼的酒店前台，办理退房手续。前台的服务人员是一个年龄稍大的姐姐。她惊讶地看了陈夏一眼，然后收回房卡，低头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一会儿，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言细语地对陈夏说：“您好，您的退房手续已经办好了。感谢您的入住，欢迎您再次选择我们酒店。” 陈夏点点头，“好的，谢谢。” 说完拖着行李箱向酒店外走去。走出门后，陈夏挠了挠脸颊，“好奇怪。昨天办理入住的时候，态度可没这么好啊。我记得她没怎么抬头，好像连正眼都没看我一眼。今天她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不管了，先去看宿舍。” 新媒体中心的宿舍，从外表看确实有些年头了，在一个老小区里，是靠着中间的一栋六层小楼。 陈夏站在楼下左右看看，“这个小区环境还行嘛，至少不脏。地理位置也离市中心不太远，有的住就谢天谢地了，关键是免费。” 陈夏掏出米色皮革钱包，拿着宿舍钥匙再确认一遍，上面写着205，“应该就是二楼了。嗯……二楼的第3个单元，不对，是第3个单元的二楼。” 陈夏找到楼道，费力地把行李箱拎上二楼，用钥匙打开防盗门，再把行李箱拎进门。然后她锁上门，从门口开始，把整个宿舍转了一圈。 整个宿舍面积不大，一个客厅、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一个卧室、一个阳台。 客厅里干干净净的，有一张两人沙发、一个小茶几、一个电视柜，不过电视柜上没有电视。 厨房里灶具、油烟机、热水器都齐全，但是没有锅碗瓢盆，没有油盐酱醋。 卫生间面积很小，好在洗手池、抽水马桶和淋浴一应俱全。 走进卧室，侧面墙上有一个空调，陈夏找到遥控器打开，“嗯，能用。” 空调下面只有一张看着很原始的，没有床垫和床上用品的木床。 卧室走过去，有一个小小的全封闭阳台，阳台角落有一个洗衣机，陈夏试了一下，“能开机。” 她走回客厅，快乐地一拍手，“好耶。这就是我以后几年的小窝了。只需要再置办一点东西，就可以开开心心地入住了。” 话音落下，陈夏才发现防盗门边的墙上，有一面椭圆形的全身穿衣镜，“这个好，镜子不用买了。” 她快步走到穿衣镜前，想摆几个姿势，庆祝一下入住新居，却突然愣在那里。 镜子里的人，穿着她熟悉的衣服，摆着她熟悉的姿势，却有着她不熟悉的身材，长着她不熟悉的脸。 陈夏站直了身体，抬起了胳膊，向着镜子里的她伸出手，像是想要触摸一下，感受她的真实。 指尖一点点地前伸，直到触碰坚固的障碍，才被迫停下。 陈夏收回手指，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不相信地，将手再次伸向镜子另外一边。 还是那个坚固的障碍，还是那样被迫停下。 陈夏回过神来，赶紧从镜子前离开，她两只手捧着自己的脸，“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13乘14等于182，我能算出来，我没有做梦。” 陈夏贴着墙，走到镜子边，伸出左手在镜面上敲了敲。是玻璃没错。 她又把手晃了晃，镜子里的手，也跟着晃了晃。 陈夏仔细凑近再看看镜面，她喃喃自语，“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高端的液晶显示器吧。” 又反复看了几遍，这好像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她蹲下站起，蹲下站起，喘了口气，稍稍冷静下来一点，然后伸出手掌，开始掰手指。 “让我们来使用排除法，镜子里的人和我不一样，这有两种可能：第一，这不是普通的镜子；第二，我实际的样子和我认为的样子不一样。 “第一种可能目前来看，不得不排除掉。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面普通的镜子。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了：我的样子变了。” 突然得出的结论，吓了陈夏一跳。她快步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头，靠到了靠背上。 “让我来回忆一下。我上次照镜子是什么时间？” 陈夏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今天早上没有，上周没有，再之前也没有……” 她突然睁开眼，“对了。我上次照镜子是拍毕业照的那天。也就是说，改变就发生在最近的这一个半月。” 陈夏站起来，绕着客厅开始转圈，“毕业那天起床，然后接到张阿姨的电话回家，然后是毕业典礼。从昨天的告别到现在，我没有回想不起来的片段，也就是说，我没有失忆。” 陈夏蹲下来，看着地板的纹路，“我没有失忆，也不会有人把我麻醉再整容。那么这个变化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陈夏站起来，再次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伸出右手按在镜面上，两只眼睛凝视着镜子里的眼睛。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我最近唯一与往常不同的，就是心口疼痛，再加上手脚发麻，但这应该是伤心过度的表现啊。” 她双手抱头，狂薅自己的头发，“啊！好奇怪，我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等一等，我这个头发的长度也不对。” 陈夏把披在身后的长发捞到胸前，“一个半月前，我的头发刚刚过肩，现在已经快到腰了，这个生长速度明显不对啊。我还觉得奇怪呢，早上起床的时候，好像没有摘头绳。” 回想起早上起床时的情景，陈夏又有新的发现，“等一等，我好像没有戴眼镜。” 她快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向着远处的街道望去，发现很远的广告牌，上面的小字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我突然就不近视了，虽然这是好事。等一等，如果这是好事，那其他的……是不是也是好事？” 陈夏走回穿衣镜前，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平复一下心情，开始认真观察镜子里的人儿。 镜子里的人，身高应该是1米7，体重明显比以前重了不少，或者换句话说，身材比以前好了不少，“今天早上，我穿着半年前面试的黑色正装，去单位报到。但现在看，这套正装已经明显不合身了。” 陈夏揉了揉胸口，喘了口气，“算了，衣服没有什么好看的，身材该在那儿就在那儿。” 陈夏往前迈了两步，把脸凑到镜子前仔仔细细地看，揪揪耳朵、捏捏鼻子，才放下心来，“哪里没多，哪里没少。幸运啊！” 她往回退了一步，“自从中学近视以来，好久没有这样，清楚地看到自己不戴眼镜的脸了。老人常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但是我这个样子，也太好看了吧，这已经不比电视上的明星差了。” 镜子里的陈夏，脸上有些发红，她双手捂住脸颊，小声地自言自语：“我要说一句不要脸的话，我又不去演戏，长这么好看做什么。哎呀呀，果然不要脸。”陈夏害羞地跺跺脚。 和自己开过玩笑之后，她终于勉强接受了现在的改变，可以把精力转移到现实的生活上。陈夏拿出钱包，一边数了数钱，一边打开防盗门，向楼下走去。 隐隐能听见楼道里传来列清单的声音，“要买床垫、要买被子、要买枕头、要买洗发水、要买沐浴乳……短时间可以在食堂吃，所以厨具就不用买；眼镜好像丢了，不过这个也不用买。其他还有什么要买的呢？哦，对了，我现在的衣服不合身了……等一下，我所有的衣服都不合身了啊！” 本来已经渐渐模糊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这么多东西都要买，我还没有发工资啊啊啊！” 第006章 无聊 虽然有长辈们留下的遗产，但现在第一笔收入没有入账，陈夏决定还是省着点花钱。 所以，周五下午加周六一天，陈夏把附近的商场、超市逛了个遍。 她挑挑拣拣，来回跑了好几趟，才终于把该买的物件都置办齐了。顺便请来师傅，把防盗门的锁换了。 周日一天的时间，被陈夏专门空出来，用于打扫整个宿舍。还好宿舍的面积不大，而且本来不怎么脏。所以经过一天的辛劳，夜幕低垂的时刻，在小区附近的饭馆吃过晚饭刚回家的程夏，现在可以好好地躺着休息了。 卧室里现在多了一套米白色的桌椅，上面摆着陈夏两年前购买的笔记本电脑。简陋的木板床上，现在已经铺好了厚厚的床垫和印着卡通小熊的床单。被子是蓝白格子花纹的，现在被随意地推到一边。 浅绿色的棉质睡衣比较宽大，所以陈夏就没有买新的。她现在正穿着睡衣，躺倒在软弹的床上，怀里抱着最爱的小熊抱枕，仰面朝天，掰着手指，开始盘点新“家”的一切。 “卧室的窗帘已经洗干净了。原来的洗衣机虽然旧了一点，但干干净净，而且容量大，不然这个窗帘是实在没办法自己洗了。空调清洗过滤网，现在也已经没有味道了。 “客厅的沙发、茶几、电视柜都已经擦干净了，虽然以我这个情况，用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卫生间的洗手池、马桶、淋浴，下水都很通畅。牙刷、牙膏、洗发水、沐浴乳、护肤乳、毛巾都很齐全。 “厨房的灶具、橱柜和抽油烟机都擦过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用的机会。 “这样看的话，室内的问题都解决了。” 陈夏开心地打了个响指。 “宿舍距离附近的商圈不远，走路半小时，宿舍距离单位也不远，走路也是半小时。真是很方便啊。 “这样的话，我平时就不需要使用什么交通工具，走路就够了，正好也可以锻炼锻炼身体。 “昨天和孟康在聊天软件上加了好友。听他说，工作日的时候，单位会提供早、中、晚餐。周末如果有大量同事加班，那么对应的早、中、晚餐也会有。但如果没什么人加班，就只能自己解决。 “孟康是本地人，可以回家。我就要在周边找找饭馆，或者打电话叫外卖。不过总这样，好像也不太健康，我是不是该学点厨艺了？ “诶，突然发现这个小区的位置是真的好啊。距离南都河北岸，好像也不是很远。 想知道，就去搜索。陈夏立刻把枕边的手机拿起来，一脸期待地打开导航软件。 “哇，真的不远，走过去半小时多一点点，周末有地方可以去了。周科长真是帮大忙了。感谢感谢。” 陈夏双手一拍，放在胸前，然后闭上双眼，好像这样，感谢之意就可以通过空气，传达给别人一样。 也许是周五差点迟到的原因，墙壁上新买的简约风挂钟，还没有指向数字10。陈夏就已经懒洋洋把自己从床上挪下来，她走到卧室门边，把卧室门反锁，然后关灯，摸黑躺倒在床上，一觉睡了过去。 8月4日一大早。上班的第一天。在手机闹铃的催促下，陈夏顺利地醒了过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她就穿着白色短袖工装衬衫和浅灰色休闲裤，匆匆赶到单位，等待分配部门。虽然所属部门早在当时报考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数了，但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陈夏多少还是有一些紧张。 周科长领着他们两个走出办公室，先把孟康领到他所属的部门。 南都市是江东省的省会。江东省最好的大学就是陈夏毕业的南都大学。排名第二的大学，就是孟康毕业的江东大学。 孟康在大学读的专业，是陈夏很羡慕的文学系，所以他被分配的部门是新媒体中心的内容部。他的工作主要就是写稿，偶尔需要短途出差采采风。 陈夏在学校读的专业，是方兴未艾的计算机软件工程，所以她被分配的部门是新媒体中心的软件部。她的工作主要就是帮助同事使用各类社交传媒软件，偶尔要开发几个便利工作的小软件。 这样的工作安排，明显有些浪费陈夏这样的高材生，但看陈夏脸上的表情，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个。 周科长把他们介绍给各自部门的领导，就自己回去了。 软件部的领导也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对待陈夏的态度，疏离中带着客气。软件部的同事男多女少，因为陈夏娇美的外貌，同事们大多对她表示明确的欢迎。但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之后，所有人就陷入了大眼瞪小眼的尴尬状态。 毕竟第一天见面，总不好问对方身高？体重？家住何方？家中几人？是否婚配……吧。 软件部的办公室，就像其他部门，是一间布满很多格子工位的大房间。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现代社会是一个看脸的社会。领导给陈夏安排的座位，远离房间门口，特别靠近角落。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照顾新人，一方面可能也是怕陈夏坐在中间，大家都盯着她看，就不要做别的事了。 陈夏呆呆地坐了一个上午，什么事都没有，她和同事们不熟，也不是很好打听。中午食堂提供丰盛的饭菜，陈夏吃得饱饱，然后就产生了一个灵感。 下午2点，陈夏上班时给每位同事带了杯奶茶。大家开开心心地喝奶茶，有说有笑，陈夏趁机稍稍打听工作的情况，立刻就有热心的男同事向她介绍起来。 软件部的工作本来并不繁忙，大部分时间是去帮视频部剪辑采访视频，或者帮美工部处理照片素材。上周五，中心刚刚结束了一个关于毕业生就业的大型专题报道。所以这周，大家难免都有一点懈怠。 陈夏听到这种情况，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枯坐一个下午。还好每个人都配了一台连接着高速网络的高配置台式电脑。所以虽然无聊，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 傍晚，陈夏吃完食堂丰盛的晚餐，回到宿舍。 洗澡之后，她换上睡衣，向前一扑，把自己扔到被子上，然后喃喃自语：“虽然同事们都说，忙的时候很忙，但看他们的身材，应该还是闲的时候多。” 她翻了个身，对着空气，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每天这样闲着，实在不是个事儿，时间长了也许人就废了。我之前说要写点东西，现在可以提上日程了。” 陈夏侧过身，一把将小熊抱枕搂过来，迎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举高高，“反正，在单位一切以工作为先。但工作之余，我也不妨做点自己的事。” 陈夏点点头，“小熊，你说行吗？你不开口的话，我就这么决定了哦。” 第007章 北岸 决定好下，执行却难。 陈夏在新媒体中心大楼里，上上下下“流窜”了一周，聊天软件里也密密麻麻加了一大群好友，这才慢慢熟悉了各个部门的工作。 结果确实像她猜测的那样，软件部的工作并不是很多，或者描述得更精确一点，整个新媒体中心的工作，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传统媒体的统治力在衰退，这是不争的事实，但衰退的统治力仍然是统治力。新媒体这种类型刚刚发展起来，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冲击传统媒体的统治地位。 新媒体中心这个机构的设立，与其说是为了保住政府对舆论摇摇欲坠的引导，不如说，是领导们高瞻远瞩，借由绝佳的预测眼光，提前落下的一子闲棋。 所以陈夏心安理得地开始摸鱼，直到周四下午，第一个月的工资，准时打到了陈夏的银行卡上。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笔劳动收入，一定要好好使用。 所以8月9日，周六，陈夏早早起了床。她迅速冲了个澡，细心涂好防晒，穿上碎花荷叶边连衣裙，挎上深绿色小方包，然后开开心心地离开宿舍，去游览南都河北岸。 南都，原名林山，是梁王朝的旧都。南都河在南都的中心偏北，自西而东，穿城而过，因此得名。 432年前，首代梁王从军阀割据的混战中胜出，再次在秦洲东方建立起统一的王国。首代梁王十分看重林山的地理位置，在这里定都。从此林山改名梁京。 421年前，为了守护西北边疆，第二代梁王将都城从梁京迁到了现在的北都，梁京的名字也由此改为南都。虽然不再具有首都的地位，但南都在很长的时间段里，一直是南国的经济和文化中心。 300多年前，远洋贸易逐渐兴起，沿海各大港口日益兴盛。南都不在海边，没有海运的地理优势，便慢慢衰落下来。 200多年前，资本的浪潮在这片大地上愈演愈烈。国家东西南北的各方人士汇聚在旧都，或私密、或公开地广泛讨论人民和国家的关系，讨论王朝和国家的方向。 190年前，就在南都河北岸，终于酿出了梁朝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动荡。在有心人的组织下，近半南都人民，在这里云集起来，冲击南都留守府邸，要求当时的南都留守向梁王进奏，迫请王室归还人民应有的民主权利。 登基刚满三年的末代梁王李政（字长云），宽容仁厚，不愿见到王权的御座染上人民的鲜血。他紧急召见众卿，力排众议，派出由十名重要大臣组成的使团，与人民会商国事。 经过长达三个月的反复讨论，最终梁王亲自下诏，做出一个不得不称之为伟大的决定：让权立宪。 由此，国家成功规避了罗洲各国流血牺牲的夺权道路，开创了让权于民的新模式，避免了全面内战爆发的危险，避免了巨量的生命和财产损失。 诏书既下，梁朝灭亡。新的长云共和国在它的身躯上诞生，并且变得更加强大。 和平解决这一巨大危机的一个小小的影响是：整个南都城400多年的建筑，几乎全部得以完美保存。 共和国190年来，无数人才精英，惊叹仰慕这次奇迹的发生。他们汇聚在南都，汇聚在南都河两岸，将南都重新发展成共和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也将南都河两岸发展成南都的精华和象征所在。 现在的南都河南岸是全国排名前列的大型商圈。商圈内遍布着全球各大公司的总部和分支机构，数十幢高级写字楼直耸云端、如林而立，各大商业生活体喧喧嚷嚷、人流如织。 南都河北岸则聚集了大量学术机构、研究中心、博物馆、美术馆、画廊、影院、时装店、咖啡馆和酒吧。人文气息浓厚，是青年群体慕名向往之地。 陈夏一路步行30多分钟，现在进入的就是这一区域。 南都的其他地方遍布古代建筑，但这里有所不同。北岸几乎是整个南国资本最早兴盛之处，所以这里的古代的木质建筑，早在200多年前就几乎已经被全部拆毁。 现在整个南都河北岸，都是当年最流行的砖石结构建筑。虽然不如古代木质建筑那么精巧，但经过200年的风风雨雨，凹凸不平的石质立面，也能够带给人强烈的年代感。 这些砖石建筑，全部不超过六层楼，与河对面南岸大量的高层现代建筑，形成鲜明对比。 南都市的最高学府——南都大学在南都市的中心偏南，与南都河相距较远。陈夏上学期间，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看书，寥寥几次跟着班级集体出行，也是去了更古老的历史遗迹和对面南岸新兴的现代商圈。 南都河北岸，虽然是国家级旅游风景区，陈夏也早有耳闻，这却还是第一次来。 她一直往前走，直到河边，然后顺着北岸大道这条主干步行街，从东向西，边走边看。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北岸大道上聚集着各个方向来来往往的人流，虽然宽阔，却不显得空旷。大道北边沿街的店铺，设计风格并不统一，但一眼望去却显得格外和谐。 各个店铺门口的人流，进进出出，少有冷清。人们脸上的表情，都是休闲舒适，走路的步伐，都是安定从容。 虽然想着先痛痛快快逛个街，但陈夏的肚子抗议了起来，“失策啊！我好像一路走得太急，忘了在路边买早餐了。” 陈夏踮起脚尖，伸直脖子，往前方、后方仔仔细细地寻觅了一番，“诶？这条街都没有饮食店的吗？小馆子肯定没有，但蛋糕店，总得有一家吧？” 她又用视线扫描了一遍，“唉，这附近好像真的没有。算了，我往前走走，不管是什么类型的饮食店，看到第一家我就进去。” 就这样往前走了几百米，她抽动了两下鼻翼，“我好像隐约闻到了什么香味。” 陈夏踮起脚尖，越过人流看去，就在她的右手边，有一家设计风格非常简单的咖啡店。玻璃格子的店门上方，是一个不大的标牌，标牌上两个花体字右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只是，两个花体字不大认得出来，大概是，素颜。 陈夏叹了一口气，克制不住地吐槽道：“就是这一家吧，先吃点东西再说。不过，你这字花得都认不出来了，素的是什么颜啊？” 第008章 素颜 咖啡店的门，是一扇厚重的深棕色木门。木门从上到下有四行并列的方形镂空，镂空里安装着透明的玻璃。从远处望去，就像一块烤焦的格子饼一样。 陈夏走过去，向内推开木门。可以看到店内的面积不是很大，从门口向里，沿着两边的墙，依次摆放着八套卡座。 每套卡座由一张长方形原色木质双腿餐桌和两张双人布艺沙发组成，每套布艺沙发上面的装饰图案都不相同，但总体而言，是偏文艺的风格。 每套卡座的沙发座位，背靠背抵在一起。靠背的高度很高，把每个卡座围成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 店面的更深处，可以隐约看到还有几套座位。但都被店面中央的吧台遮挡住了。吧台周围没有设置座椅，与其说是吧台，不如说是开放式厨房兼收银台。 这种布局倒是有些奇怪。一般的店面，收银和厨房总是在角落里，以便最大化利用店内的面积。 陈夏一边观察，一边走向中央的吧台。 吧台是白色灰色相间的现代设计风格，和咖啡店的名字倒是很搭配。 吧台后面是一男二女三个人。男人的年龄较大，大约不到40岁，看起来应该是老板。两位姐姐看起来年龄都不大，应该就像陈夏，刚刚毕业不久。 他们三个人都在忙着，一个在低头擦拭吧台的台面，一个侧着身打开冰箱门，在里面翻找着什么，而中年男人，他左手拿着一个可能是记账的本子，右手在一个计算器上按个不停。 陈夏走到吧台前方，这三个人依然沉浸在自己手头的事上，没有人注意到她。 她往吧台里外看了看，寻找咖啡店的价目单，却没有找到，只好轻轻咳嗽一声。 吧台里的三个人同时把目光转了过来，擦拭台面的姐姐立刻抬起头来，表示欢迎，“客人您好，欢迎来到素颜咖啡。刚才我们在忙，没注意到您进来，不好意思，怠慢了。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陈夏露出一个微笑，摇摇手，“没事的，不怠慢。请问有价目单吗？我想买一份蛋糕或者甜点。” 服务员姐姐立刻把手在旁边的白毛巾上擦了擦，从吧台下抽出一张价目单，递了过来。 陈夏双手接过价目单。服务员姐姐面带微笑在原地等待，翻找冰箱的姐姐继续翻找去了。 但陈夏感觉到，从刚才开始，中年男人就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没有放开。 她微微转过头，正对中年男人，看到中年男人的目光，没有聚焦在自己身上，而是好像穿过自己，看着别的什么人。 陈夏转过身，往身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其他人。她再转过来，中年男人已经回过神了。 他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您好，我是这家店的店主，刚才突然想到点事，不好意思，唐突了。” 他所说的事，好像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肉眼可见他的整个表情和情绪一下子低沉了。 陈夏现在有些习惯别人凝视她的目光了，她摇摇头，“没什么。” 然后她低头对着价目表，开始寻找充饥的零食。 价目表上有咖啡、蛋糕、甜点，但并没有果汁和牛奶。 按理说，在北岸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店面的租金、水电和人工费用应该很高，陈夏进门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宰一刀的心理准备。 但令人意外的是，价目表上的价格有些便宜。虽然她嫌咖啡太苦，平常不怎么喝，也几乎没有来过咖啡店，但大略的情况还是心里有数的。 陈夏皱了皱眉，好像对这个价格有些担心。她犹豫了一下，抬起头，对等待的服务员姐姐说：“你好，请问这里没有果汁和牛奶吗？” 服务员姐姐微笑着点点头，向着中年男人一指，“我们老板的意思，只提供咖啡这种饮品。” 陈夏又皱了皱眉，“好吧。请给我来一份芒果奶冻和一小份格子饼。” 然后她把深绿色小方包从腰侧拉到身前，数钱付账。 服务员姐姐接过钱，微笑着说道：“您可以找一个喜欢的位子先坐下来，过一会儿我会把您的餐点端来。” 陈夏点点头，又四方环顾一遍。虽然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她还是径直向店面深处的角落走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陈夏继续观察咖啡店的陈设。 咖啡店对着北岸大道，木门两旁有两扇大大的长方形窗户，安装着深茶色玻璃。咖啡店里是黄昏色的灯光，越往深处光线越暗，而陈夏正好选了一个能看到店门的座位。 刚才没有注意到，两边墙上，每套卡座的上方都有一张大大的黑白艺术照片。八张照片好像是同一个系列，照片上的人是现在当红的明星杨璇。照片上的她，笑得很温柔。 陈夏还在继续欣赏照片的时候，突然看到咖啡店的店主，亲自端着长方形的原色木质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陈夏点的芒果奶冻、格子饼，还有餐具、餐巾纸和一杯升腾着热气的咖啡。 店主将木质托盘轻轻地放到陈夏面前，露出一个微笑，“您的餐点，请您慢用。” 陈夏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的眼睛，“可是，我并没有点咖啡啊。” 店主摇摇头，“您不必担心，这杯咖啡是我送的，算是表达我刚才凝视您的歉意。” 陈夏想了几秒，“好吧。我接受了。谢谢。” 店主点点头，“谢谢。请您慢用，有什么意见，请您直接叫我。”然后他转身走回吧台。 陈夏注视着他的背影，用手指挠挠脸，喃喃自语：“这个人，好像有点奇怪。” 然后她开始享用迟到的早餐。 陈夏舀起一勺芒果奶冻放到嘴里，微微闭上眼睛，“嗯。这个芒果奶冻味道还行，不腻。” 然后她又轻轻地咬了一口格子饼，“嗯。这个格子饼软软的，我喜欢。” 最后，她用咖啡勺舀起一勺咖啡，轻轻地吹凉，然后拧着眉头，小心地放到嘴里。 陈夏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咦？这个咖啡不怎么苦的，是不是水兑多了？” 就在这时，前方的吧台传来服务员姐姐热情的声音：“客人您好，欢迎来到素颜咖啡。” 陈夏放下咖啡勺，望了过去，看到一男一女推门走了进来。 男人是陈夏的大学同班同学，田落。女人是他恋爱四年的女友，薛琴。 真巧。 第009章 田落 田落，1999年出生在江东省随河市，四年萌学、四年小学、四年中学，现在是南都大学计算机软件工程专业2020届毕业生。 他身材高挑，相貌在中人之上，文学一点的形容是风华正茂、一表人才。 曾经有同学问过他，为什么他的名字要用一个“落”字？他回答，父母希望他坦率开朗。 他也确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大学开学，照例是要军训。 身材高挑、性格开朗的小伙子，怎么会没有人喜欢呢？他和薛琴，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薛琴，隔壁学院的温柔女生，身材也很高挑，相貌十分清秀。 军训的时候正值夏季，在炎炎烈日下站队列，实在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 所以每到集体休息的时间，就可以看到田落屁颠屁颠地去买冰水，然后回来一边看着薛琴喝水，一边用随身带的折扇给她扇风。 班里的男同学，每天这么看着，一边羡慕得不行，一边嘲笑他实在没有男子气概。 田落从来不生气，他总是笑笑，回答：“爱女友有什么错？对女友好才是真正的男子气概。” 军训结束了。 田落还是像之前一样，每天跟着薛琴“鞍前马后”。男生们却再也不嘲笑他了，只留下浓浓的羡慕，他们总是说：“这牲口运气真好，他女友运气更好。” 大二学年末，一次班会。 全班同学都来了，只有田落没到。 正好听到男生们又在夸他，班里的女同学就不服气地反驳，“田落做得有些过了，这样卖力地讨好，对方能看重他吗？会珍惜他吗？而且每天神神秘秘的，班级活动都不参加。” 男生们听到这话就哈哈大笑，“你们知道的太少了。听说田落的家庭条件比较普通，他对女友这么好，是想着长长久久一辈子的。大学谈恋爱多容易，以后结婚可就难了。 “你们女生确实遇不到他，但他总要回宿舍的，所以我们班的男生都知道。他除了陪女友，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做兼职了。 “你们看他上课的时候很用功吧，你们的陈夏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但我们的田落也不差。不不不，甚至可以说，更加学霸。 “你们以为他做的兼职，是顶着南都大学高材生的名头，去辅导学生作业？他是出去接了软件开发外包的活。每个月能赚到的钱，可比我们家里给的多多了。 “他这么拼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以后给他女友一个幸福的家。你们懂什么？你们只看到眼前。所以我们男生再也没有一个人笑他。我们提到他，当然只有一个大拇指。” 女生们听完，恍然大悟，只是嘴上还不肯服输，“谁说我们女生目光短浅？我们只是不知道真实情况罢了。再说了，出去兼职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承认他是和陈夏一样的学霸，行了吧？” 班会之后，女生们也变成了逢人就夸、交口称赞的样子。 对于他的情况，陈夏倒是关注和了解得比班里的其他同学多一些。 一方面，对于能在学习成绩上和她争夺第一的人，陈夏多多少少有一些竞争心态。 另一方面，田落还是个学生，经验不够，在外接的活，有时会遇到疑难。田落就会拿过来，和陈夏讨论。毕竟教师们不是很赞同田落一边学习一边兼职编程的行为。 陈夏的宿舍楼距薛琴的宿舍楼不远。女生宿舍戒备森严，每次讨论问题，都是田落把陈夏请到宿舍楼下。 走动的多了，当然会被薛琴发现，不过她倒没说什么。陈夏之前的外貌条件，加上那副圆圆的大眼镜，实在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 田落自然也会解释。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薛琴就一直对陈夏客客气气的，偶尔还会给陈夏带点化妆品，表达感谢。 陈夏把那一次班会上发生的事告诉田落，也表达了女生们的担忧，认为他这样献殷勤，可能会被对方看轻。 田落没有把她的担忧放在心上，他笑了笑，说：“两个人相爱，就不需要去考虑谁付出的多，谁付出的少。爱就是互相无条件的付出，算得太清，感情也就淡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你以后有男友，你也就明白了。” 陈夏“怒目横眉”，一把举起手里喝空的饮料瓶，扔在他逃跑的背上。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 有一次在路边遇到，陈夏喊住他，说：“你这么匆匆忙忙干什么？看见同学都不打个招呼。” 田落转过身，哈哈大笑起来，“不好意思，没注意到。和你分享一个好消息，我最近刚刚付了首付，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刚才在烦心装修的事。” 陈夏很惊讶，“虽然学校有些偏，附近房价不高，但你能凑齐一套房的首付，很厉害了。” 田落还是那个开心的表情，“面积不太大，可用面积80多平，我也是辛辛苦苦攒了四年的。” 陈夏继续夸，“厉害。厉害。这个事你和薛琴说了吗？” 田落把食指竖在嘴前，“还没说，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陈夏捏起拳头，竖起胳膊，挥舞了一下，“加油。” 田落拱拱手，“感谢感谢。我先走了。” 后来，陈夏忙着毕业和外婆的事，再也没有单独遇到田落，只在毕业典礼上见过一面。 今天就见到了。 田落走到吧台，熟练地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和薛琴坐在离陈夏不远的座位上。 两个人看起来都有心事，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阴影里的陈夏。 陈夏用咖啡勺搅拌着咖啡，小声自言自语，分析起来：“这里是南都河北岸，和田落买的房子，一个北，一个南。他们小两口跑到这里做什么？不知道田落的惊喜给出去没有？等一等，如果给出去的话……他今天是来求婚的吗？可是没有花，也没有人配合呀。” 陈夏脸上写满压抑不住的好奇，立刻轻手轻脚地端起木质托盘，鬼鬼祟祟地挪向他们。 她一边走，一边伸直脖子，静静倾听。就等着田落掏出戒指，单膝跪地，然后陈夏就可以跳出来，做一个大喊“嫁给他，嫁给他”的气氛组。 然而陈夏刚刚挪到相邻的卡座，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女声。 “我们分手吧。” 第010章 分手 跃跃欲试，准备弹射起步的陈夏，突然定住了。 她的腿，还微微用力，准备蹬地；她的手，还举在半空，准备鼓掌；她的嘴角，还向上弯曲，准备呼喊；她脸上因为兴奋而涌上来的红色，还未消退。 但她的眼睛却已装不下过多的惊愕。这份惊愕流下脸颊，流过胸膛，流向手脚，将她的呼喊按住，将她的雀跃按住，将她牢牢地压在卡座的沙发上。 这句话是如此得令人猝不及防，完全出乎陈夏预料的所有可能。 陈夏扭着奇怪的姿势，僵硬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侧过上身，双手按到沙发上，然后上身前俯，伸直脖颈，将耳朵靠在沙发的边缘，脸上慢慢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田落没有任何回复。周围的空气仿佛也凝滞住了，短短的好几秒，仿佛比一整天还长。 “我们分手吧。” 又是这一句。 这一次陈夏没有等待太久。 田落回复了。 “好的。” 又是好几秒尴尬的沉默。 陈夏听到薛琴弱不可闻的声音：“对不起。再见。” 然后是衣服和沙发摩擦的声音，高跟鞋和地板碰撞的声音，打开木门的声音，关闭木门的声音。 陈夏拿过自己的小方包站了起来。她转过身，向着店门迈了一步，却又停住。她又对着田落侧后方的背影，抬起手，却又停住。 陈夏看了看木门，又看了看田落，深深地吐了口气，轻轻地坐回座位。 她双手按住身体两边的沙发，然后向后仰倒，将后脑勺贴在靠背上，闭上双眼。 吧台忙碌的声音突然变小，很快就彻底没有了，整个店里现在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之前没有注意到，店里的某个位置还有一个挂钟，现在它开始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没有人说话，也许过去了几分钟，也许过去了十几分钟。 突然从陈夏的身后，发出竭力压制但压制不住的抽泣声。 陈夏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低头从小方包里拿出一包便携式纸巾。 她站起身转过来，却突然和店主四目相对。店主手里是厚厚一沓餐巾纸，他刚刚离开吧台，向着这个方向迈出一步。 看到陈夏站了起来，店主脸上有些惊讶。他垂下目光，盯着陈夏手上的纸巾看了两秒，又重新看向陈夏的眼睛。 店主脸上惊讶的表情少了一些，他微微弯腰，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陈夏点点头，向前大步绕过沙发和餐桌，一屁股重重坐在了田落的对面，原来薛琴的座位上。 田落双手撑着桌沿，上身前倾，低着头，正在小声哭泣。 陈夏伸出手，越过桌面，将打开的纸巾，递到他的眼前。 田落哭着抬起头，看到陈夏，愣了愣才认出她，接过纸巾，从中抽出两张，然后展开捂住自己的脸。 陈夏身体前倾，将双肘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垫住下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田落。 田落很明显想忍住泪水，但这种尝试反复失败，过了几分钟，才渐渐停了下来。 田落不停地抽出纸巾，擦眼泪、擤鼻涕，一直到把纸巾用完。他整个人就像骨头被抽掉一样，向后瘫倒在靠背里。 陈夏开口问道：“还难受吗？” 田落沙哑的声音：“难受。” 陈夏无声地叹了口气，“难受。就继续哭。” 田落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他说：“不哭了。于事无补。” 陈夏凝视着他躲闪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好受些。” 田落还是全身无力地瘫着。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神不再躲闪，深吸了一口气，说：“你还记得我们5月在路边遇到吗？就是我告诉你我买房的那一次。” 陈夏的声线没有任何感情，“记得。” 田落继续说：“那天晚上。我约薛琴出来吃饭。” 他停顿了一下，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田落的声音明显在微微颤抖。 “吃饭的时候，我把买房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如果是以往，她应该会很高兴，她有一个习惯，高兴了就会语无伦次、滔滔不绝地说话。 “但是那天晚上，她看起来兴致不高，听到我的话，就像听到了社会新闻，不能引起一丝波澜。 “我哪里会多想，只以为她是睡觉贪凉，身体不舒服。草草结束了晚饭，我就把她送回宿舍。 “第二天、第三天，我找她讨论新房的装修方案，她还是那个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我以为她的病情比较严重，就想陪她去医院看看。她不愿意去，说没事，可能只是最近几天睡得不太好。 “我又没有多想，就让她好好休息，身体要紧，装修的事，以后再说。 “我送她回去的时候，正好在楼下遇到她的室友。她的室友明明是要回宿舍的，却转变方向跟着我一直走。 “我走了一段发现不对，就转过身问她的室友有什么事。她的室友说，有一次无意中发现，她躲在宿舍的淋浴间里哭。她的室友让我多多关注她。” 陈夏眨了眨眼，“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像言情剧里那样，她得了什么重症。” 田落摇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毕业之后，她入职的公司需要入职体检，这个是一定会有体检报告的，但她住在公司的集体宿舍，我难以下手。” “所以我就拿着和她相拥接吻的照片，去恳求给她出具体检报告的医师，骗他说想知道女友得的是什么绝症。 “医师起初坚决不肯，但可能看我可怜，就说可以查一下。如果有，不能说是哪一种；如果没有。他就告诉我。 陈夏长叹一口气，“所以结果已经很明显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田落立刻回复：“也许是因为我每天忙着赚钱，陪她的时间少，疏忽了她的感受；也许是有人花言巧语，比我更懂得讨好她，所以她才会受骗；也许是…… “田落！”陈夏大喊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也许全是你的错，也许全是她的错，自责也好，指责也好，现在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田落，以前有很多人和你说过，但你听不进去。现在我想再重复一遍：当你为了讨好她而放弃自己的时候，你们的这段关系，就已经失败了。” 陈夏拧着眉头一拍桌子，“田落！你给我坐直了！你现在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照顾好，提高自己、发展自己。也许有一天她会回来，你要为她提供更好的生活；也许她永远不会回来，你要为下一个爱你的人提供更好的自己。” 田落坐直了身体，他的眼神穿过店门，望向远方。“会有下一个人吗？” 陈夏点点头，微笑起来，“会有的，不远。” 第011章 同行 陈夏抬起手，张开五指，伸到田落的眼前摇了摇，带起一缕香风。 田落下意识地让了让，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她。 陈夏揉揉肚子，“你吃过早餐了吗？” 田落点点头，“吃过了。” 陈夏撑着餐桌站起身来，“我还没吃呢。为了安慰你，估计都凉了。你在这里等等我，过会儿和我去一个地方，作为赔罪。” 田落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变形的笑容，他拱拱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陈夏去邻座拿起小方包，端起托盘，放到这边的桌上。 她刚刚坐下，就看到店主又托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只有一杯咖啡，另有几张找零。 店主弯下腰，把托盘放在田落面前，“先生，你的咖啡。不太热了，请尽快喝。另一杯咖啡，我擅作主张给你退了。” 田落对他点点头，“麻烦了，谢谢。” 陈夏开始认真地吃早餐。对面的田落痴痴地看着咖啡杯里的泡沫，然后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好苦！” 田落的眉头立刻紧紧地皱了起来，甚至还想把舌头伸出来，但看了一眼对面的陈夏，他又忍住了。 陈夏闻言把头抬起来，诧异地看着他，“苦吗？可是我喝着不苦啊。” 田落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我不知道你那杯，我这杯是真的苦。” 陈夏低头反复地看两杯咖啡，喃喃自语，陷入思考，“一杯苦，一杯不苦，你的苦，我的不苦……” 突然她一拍手，“啊，我明白了。” 陈夏高高地举起右手，对着吧台呼喊道：“店长！” 店长大叔转过身，看向她。 陈夏把手合成喇叭状，放到嘴边，对着他喊：“谢谢你！” 店长哈哈一笑，对着陈夏比出一个大拇指。 田落看着他们两个人当面演哑剧，完全是一头雾水。 “你们在比划什么？你又明白了什么？” 陈夏捂着嘴笑笑，摇摇头，“我先吃早餐，你慢慢猜。” 一份芒果奶冻加一小份格子饼，并没有花费陈夏太多的时间，她喝下不苦的咖啡，挎上深绿色小方包，站起身来，对还在皱着眉“吃苦”的田落挥手。 “这么苦没必要一定喝完吧。走走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田落立刻把手里的咖啡放下来，跟着陈夏推门走出咖啡馆。 陈夏站在路边，正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导航软件。 “啊，找到了找到了，还好距离不远。” 陈夏对着田落招招手，左转，向前走去。 田落在后面喊她：“陈夏，你的目的地是哪里啊？” 陈夏头也不回，“别问那么多，跟上跟上。” 田落一脸无奈，只好追着她跑了过去。 20分钟后，陈夏和田落出现在南都留守府邸门口。 南都留守府邸也是砖石结构建筑，正对北岸大道的门脸比较宽阔，里面的面积也不小。 田落的脸色稍稍黯淡了一瞬，他急走几步，转过身，“陈夏，你是想参观南都留守府邸吗？这里我倒是来过几次，可以当一个业余的讲解员。” 陈夏点点头，“这样自然最好了，其实我只想看一样东西。” 田落松了一口气，“哪一样？” 陈夏两手虚握，向前伸直，再向左右两边展开，就像展开一副看不见的画卷一样。 “长云陛下的罪己诏。” 距离府邸大门很近，有一块巨大的影壁，影壁是由一整块黑色方正的岩石做成。影壁的背面阴刻鎏金了190年前梁末王李政宣布“让权立宪”的诏书。因为通篇都在检讨自身，所以史书又称“罪己诏”。 陈夏快步绕过门口拥挤的人群，走到影壁下方，对身边的田落说：“来吧，这就是我的目的地。请你声情并茂地诵读给我听。” 田落看看周围，大部分游客都往府邸里面去了，不会太影响别人，他双手负在身后，挺起胸来。“就是让我背给你听都可以，听好了。” 田落看着鎏金的大字，慷慨激昂地大声读了起来。 “列祖英灵，与我见证，日后苍生，佑我前行。 “梁立至今，二四二载，威加海内，泽被众民。 “历任先王，不负心气，百代臣工，无愧良评。 “庸人李政，无德无力，窃据大宝，始有祸情。 “东海巨寇，侵犯内壤，西漠群盗，侮辱族林。 “南都溢乱，贪猾复叛，北宫漫血，仇恨难停。 “其，天下百姓之过邪？诚，长云一人之罪矣！ “十万人死，二十城隳，罪无可赦，合当辟位。 “祭祀之权，归于天地，家国之权，付与国民。 “就此决意，让权立宪，时间未灭，此事不移！” 周围路过的游客轻轻地鼓掌，“小伙子读得不错。” 田落转过头来看向陈夏，“接下来去哪里？” 陈夏没有看他，而是抬头凝视着最后的落款，“田落，你知道‘十万人死’这一句是什么意思吗？” 田落转过头，凝视着那一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我知道。王国的最后一次战役，西北疆场上，李政的长兄，大将军李定，率领十万将士，挡住了西戎的五十万大军，以全部牺牲的代价，坚持到援军抵达，保证国家寸土未失。” 陈夏继续问：“李定战死的时候，是有几岁？可曾婚配？” 田落脸上全是敬仰的表情，“二十一岁，未曾婚配。” 陈夏继续问：“写出这篇‘罪己诏’的李政，当时几岁？可曾婚配？” 田落一字一句答道：“二十一岁，未曾婚配。” 陈夏继续问：“李定战死之后，在他身上发现的遗信，你可记得？” 田落的声音郑重起来，“卫国卫民，虽死无悔。” 陈夏继续问：“李政三十三岁战死海疆，他的遗言，你可记得？” 田落一字一句答道：“为国为民，虽死无悔。” 陈夏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二十一岁，古代的英雄们做出了大事业大功绩。二十一岁，现在的我们呢，我们能做什么？” 田落挺起胸膛，握紧右拳，抵住心口，“他们能做到的，我们也要做到。” 说完这句话，田落放下双手，并拢双脚，挺直身体，深鞠一躬，“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会就此振作，谢谢你。” 陈夏伸出双手，从下而上，隔空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感谢就不必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回老家，还是留在南都？” 田落看向影壁，回答道：“我准备留在这里，正好之前写的一款软件，有公司想要买断。我准备把房子卖了，加上这笔钱，辞职创业。” 陈夏也看向影壁，“我相信你的能力。但你要想好了，创业的路可不好走。” 田落骄傲地微笑起来，“这点勇气都没有，怎么对得起我刚才的誓言？” 第012章 计划 陈夏在南都留守府邸门口挥手告别田落，继续沿着北岸大道，从东向西游览。 她参观了一个免费的画展，买了几件心仪的衣裤裙子，又找到一家平价的西餐店，小小“奢侈”地在里面吃了午餐。 然后她在一家装修豪华的电影院，看了最新上映的电影。又闲逛到华灯初上，才走回老小区，在小区旁边的饭馆吃了一点晚餐。 游玩了一天，又遇上了田落分手这个事，陈夏身心都比较疲惫，所以早早地就睡了。 第二天，周日。 陈夏赖在床上睡了个懒觉，早上10点才懒洋洋地起床洗漱。她打电话订了个送上门的外卖，然后就坐到贴着小鹿贴纸的笔记本电脑前。 在等待电脑开机的时候，陈夏开始回忆昨天在南都留守府邸与田落的对话。 她眯起双眼，隔着朦胧的白纱窗帘，看向窗外在炽烈阳光下依然碧绿的树叶。 “田落已经找到了他的努力方向和努力方法。就像他说的，要对得起发下的誓言。我之前对着外公、外婆、爸爸、妈妈说，要让这个世界充满爱和美。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呢？ “首先我要分析一下自己的优势。 “第1点，我的年龄。6月份我刚刚度过了21岁生日。通过最近几天的观察，虽然外貌和身材有些变化，但总体而言，身体还很健康。所以我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改变这个世界。 “第2点，我的工作。我目前在南都市新媒体中心工作，中心的事情并不繁忙，每周上班五天，有两天休息，偶尔加班。白天上班的时候，事情也不多，我可以用来构思，或回复网友。 “第3点，我的收入。我现在在试用期，每个月收入有6000；半年后转正，每个月收入有9000。按照规定，现在的宿舍可以住三年，这样租房的一大笔开销就免掉了。 “第4点，我的性格。对照心理学量表自测，我是典型的高敏感‘玻璃心’。这种性格在恋爱和社交的时候很痛苦，但对于小说、诗歌、音乐、美术这类需要创造性的事情，会很擅长。 “第5点，我的文笔。我中学时拿过知名杂志《青春》的征文奖。偶尔写过的几篇散文，也能登报。古今的名著反复看过不少，而且最近一周写了两首小诗，有明显的提高。 “第6点，我的音乐。小时候写的曲谱，现在还是能听，这个可以继续加强。然后是唱歌水平，虽然不能和专业的相比，但搭配最近越来越好听的声音，应该能胜过绝大部分人。 “然后我要分析一下自己的劣势。 “第1点，我的背景。我出身普通家庭，没有文化圈、演艺圈的长辈，也没有愿意花钱捧我的资本。酒香也怕巷子深，想要靠自己独自一人，通过出名来引起关注，很难。 “第2点，我的经验。我的生活经历实在太少。高端的商业谈判、奢华的富豪生活、激烈的职场竞争、凶狠的动作打斗，我都没有见过。我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完全靠想象。 “第3点，我的耐心。从小到大，我就很难能够长时间地专心做同一件事，尤其是这件事还比较枯燥。我总是想要付出的辛劳和努力，能够尽快地得到回馈，即使不是正面的回馈。” 这时候，防盗门外传来敲门声，“您好，您的外卖到了，麻烦开一下门。” 陈夏从椅子上起身，走到门口。她隔着铁门对外喊道：“请直接挂在门把手上。麻烦了，谢谢。” 门外的男声回答：“挂好了。你尽快拿，不要被别人拿走了。” 陈夏从猫眼向外看去，门口的人已经走了，耳边也传来下楼梯的声音。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防盗门，快速拿走外卖，又赶快把防盗门合上。 她把外卖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开心地吃了起来。 吃完午餐，陈夏倒了杯凉水，拉开通往阳台的白纱窗帘。她走到阳台上，一边喝水，一边眺望远方的风景。 晒了一会儿阳光，水也喝完了，陈夏感觉要出汗，立刻就躲回了房间，重新坐到电脑桌前。 “综合分析我的优势和劣势，我目前可以做的，是先写一篇字数不那么多的言情小说。 “第1点，言情小说的背景要放到现在，因为我对古代的历史事件、人物服饰、生活习惯都不太熟悉；写未来世界的话，代入感可能又比较差。 “第2点，言情小说的人物不能太过复杂，因为我自己没有谈过恋爱，只能从周围的人身上找例子。而且，人物的年龄不能和我相差太大，防止出现逻辑性的问题。 “第3点，言情小说的剧情不能太过烂俗，这样大家看着都恶心；也不能太过平淡，这样大家也没有阅读兴趣。我可以从新闻和身边的故事寻找灵感。 “第4点，言情小说的长度不能太长，以防我写到后面没有耐心，或者说写不出来好的内容。而且拖得太长，会影响小说读者的数量，毕竟现在大家耐心都不太够。 “所以整个计划如下。 “短期来看。我要从先写一篇小说开始，小说的内容要正向、积极，要能增加读者对爱和美的欣赏能力和期待感。 “最近几年，网络平台正在兴起。但目前积累的读者还少，功能还不够完善，而且版权的买断问题比较严重，所以我可以先投稿给文艺类的出版社。 “长期来看。我要加强作词、作曲的能力，通过音乐感染人，也是一种办法。如果演唱技巧有提高，声音能变得更好听，我也可以尝试自己去唱歌。 “其他就是，等待看看有没有机会，有人慧眼识珠，把我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电视剧，哪怕是网剧也行。视频的传播能力和受众，要比文字大得多。 “嗯……差点忘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版权的问题很重要。之前听说国家有专门负责备案审查的网络平台，而且收费不高，我可以找找看。 “如果能有统一的版权备案机制，那么我至少不用担心别人抄袭或借鉴。在版权交易的时候，应该多多少少也有帮助。呜呜呜，资本的力量太强了，还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劳动血汗才对。” 陈夏把双手在胸前一拍，对着空气抛了个媚眼，“好耶，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然后她抓起鼠标，打开网页浏览器，开始搜索起来。 “让我找找看，那个版权备案的网站，到底叫什么名字？” 第013章 启程 国家统一的版权备案审查网站，其实非常好找，只是陈夏之前没有关注过这个方面。 陈夏顺着搜索出来的结果，点进网站的链接。然后她愣了一下，笑起来，“我居然还有什么期待，果然是这个祖传画风啊。” 只见网站上方是一个大大的粗体名字，名字下方，自上而下分了几个板块：网站概况、信息公开、新闻发布、政策法规、相关下载…… 陈夏沿着一大片各式合照和一大堆空洞文章找下来，头皮都发麻了。 好不容易看见“版权备案”四个字，她赶紧点了进去。 “啊！舒服了。”陈夏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模块和之前完全不是一种画风，硕大的标题下面只有四个大大的按钮：版权注册、版权查询、版权保护、使用说明。 陈夏逐个点击了一下，发现各个模块看起来做得很完善，使用方法也比较简单。尤其是在使用说明模块，她找到了自己关心的内容。 文字类的版权，不论字数多少，单件收费50；音频类的版权，不论时间长短，单件收费100；视频类的版权，不论清晰度，单件收费200。 目前这个网站只支持这三种类型的版权在线注册，其他类型的，比如实物或者专利，就需要线下亲自实地跑一趟了。 这三种类型的版权注册流程也很简单，就是付费、直接上传、通过审核、注册成功。据网站介绍，无论注册成不成功，整个上传的文件都是处于绝对保密的状态，绝对不会从网站发生外泄。 陈夏仔仔细细地又把说明看了一遍，“这下我就放心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先来找个打字舒服的外接键盘。”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她就打开了最近兴起的在线购物网站。 等她再抬起头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啊？天怎么黑了呀，我一个字还没写呢。” 陈夏揉了揉已经发出叫声的肚子，到厨房里拿了两块饼干，又倒了杯水，“算了算了，明天还要上班，今天要早点睡，明天再开始写吧。” 8月11日，逛在线购物网站。 8月12日，逛在线购物网站。 8月13日，逛在线购物网站。 8月14日中午，在食堂吃完饭，陈夏瘫倒在自己的工位上，她轻轻地揉揉肚子，“食堂的饭菜真是好吃啊。不过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忘了。” 8月14日晚上，陈夏终于不逛在线购物网站了，因为她借了同事的自行车，要去逛实体店。快下班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把什么事忘了，“啊，坑了坑了。我还有生活用品没有买啊。” 8月15日晚上，陈夏洗完澡，换上米色睡衣，躺倒在床上，抱着新买的长颈鹿抱枕打滚。这个长颈鹿抱枕是她昨天去买生活用品时，无意间在店里发现的，毛茸茸的特别萌。 “四天啊，四天！陈夏，你已经浪费四天了！你的誓言呢？你的决心呢？你不能就这样堕落下去啊！” 陈夏突然大喊一声，将长颈鹿抱枕推到一边，然后从床上一跃而下，冲到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然后她又冲到客厅防盗门旁边，把今天新到的键盘从盒子里拆出来，拿回卧室，接在笔记本电脑上。 她坐到椅子上，把椅子往桌边拉了拉，整个人向后靠，保证整个腰背都贴在椅背上，“最近几天也不是没有收获，网上说这个坐姿有支撑效果，对腰背最好。” 陈夏活动活动手指放在键盘上，胡乱地敲了敲，体会到非常舒爽的段落感。 她新建了一个空白的文档，然后就停住了。 陈夏歪过头，揪揪耳朵，“写什么内容呢？笔名该叫什么呢？小说的名字又叫什么呢？” 她用一只手点点嘴唇，“周围的人有什么故事呢？” 陈夏的眼睛看向天花板，开始思考，突然她灵光一闪，“有了。” “我可以写一对年轻的大学生情侣。 “他们从大一开始相识、相知、相恋，直到毕业都不肯分开。 “然后他们各自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理想的好工作。 “只是这两份工作分别在相距遥远的两个大城市，比如南都和北都。。 “他们经过思考、挣扎和商量，决定分开前往两个城市。 “但他们约定：不管发生什么，不管面对什么，都一定要维护好彼此的爱情。 “直到他们赚够买房的金钱，再通过辞职或者调动，想办法走到一起。 “而最终的故事结局，也确实像他们约定的那样。嗯，要有一个欢乐的结局。” 陈夏低头开始玩自己的指甲。 “不过欢乐的结局，经历过磨难，才显得更可贵。 “这些磨难要分为两种，精神上的和物质上的，或者说感情上的和工作生活上的。 “感情上的，要有勇于追求的同事和合作伙伴，这个是外部原因。这些外部原因要有外貌好、家世好、性格好、有耐心等几种类型。还要有长期异地带来的孤独感、迷茫感，这些是内部原因。 “工作生活上的，要有领导的不重视、同事的排挤、工作环境的恶劣。还要有漫长的通勤距离、高昂的住房租金、很难存款的窘境。” 陈夏站起身来，在卧室里绕圈。 “虽然有这种种的磨难或者说考验，两个人有过动摇，有过怀疑，但依然坚持走到最后，而且是排除掉隐患的，幸福的最后。只有这样对爱的坚持获得胜利，才是我想要的。 “不过这个里面有一个问题，虐得太多可能会打击、伤害到很多人的信心，所以一定要把握好节奏，把握好程度。 “每当一次考验来临，一定要是两个人的互相依靠、互相支持、互相信任来帮助他们度过考验。 “这样，一个故事的骨架就已经搭好了。下面要做的是给它加亿点点的细节。细节越充分越真实，故事就越有可信度。 “嗯，虽然有些理想化，但这个骨架本身没有问题。” 陈夏仰面躺倒在床上，重新抱起长颈鹿抱枕。 “现在要思考的就是我的笔名和小说名。 “我印象中，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总是叫我夭夭，说这个词的意思是绚丽茂盛。那我的笔名，干脆就叫‘夏妖’。 “我以前写过一句‘青葱最是好年华’，这次就借用其中的好寓意吧。” 陈夏回到电脑前，轻轻敲打键盘，在文档开头留下四个字。 最是青葱。 第014章 邀约 书名、笔名、内容骨架都已经定下来，后面就是往里面填充细节，可是细节也不是这么好填充的。 陈夏白天在单位积极地做事，做完事就躲在角落里，疯狂地刷新各种社会新闻，尤其钟爱男女异地分手的互相埋怨。有一段时间她自己都恍惚了，好像自己在和人异地恋。 但既然能上新闻，就说明数量毕竟还是少。没有各种分手八卦可以刷新的时候，陈夏就楼上楼下到处“流窜”，听其他闲人八卦东家长西家短。 这种八卦种类就广了，和陈夏小说主旨相关的更少。不过，取材效果不好，副作用倒是蛮好的。陈夏现在的容貌辨识度极高，大家又都是看脸的人，加上她在单位乖巧文静嘴又甜，一个月下来，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 不上班的周末，陈夏就拎起她唯一的小方包，溜溜哒哒，去南都河北岸寻找素材。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素材没有找到多少，周围的百十家店，倒是逛了个遍。 傻乎乎地来回走一天总是会累，陈夏就会去素颜咖啡坐一会儿。有时点单，有时不点单，店主也不会说什么。 据陈夏观察，这家咖啡店真是整个北岸的奇葩。不管什么时候来，总是空空荡荡没什么人。不过这样也好，安静有座位，方便她休息。 白天安排得满满，晚上当然不能浪费时间，必须要在宿舍搞创作。 古人说，万事开头难，写小说也是这样。才开始的时候，陈夏在卧室转圈、在床上打滚、玩指甲、数头发，一个晚上绞尽脑汁，才能写出六七百字。 古人又说，熟能生巧。写着写着，陈夏发现小说里的人物就像活了过来。很多时候不用她去推，他们自己就会采取行动，所以竟然越写越顺畅。 今天是9月20日，星期五，时间是晚上8点。 陈夏刚刚洗过澡，穿着浅绿色睡衣，整个人大字形躺在床上休息。 突然，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夏连头都不想动，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 “这个点了，谁会给我打电话？我没有点外卖，这个时间也不会送快递，总不会是有人催债吧？我也没跟人借钱啊。” 铃声还在继续响着。 陈夏想到一种可能，她坐了起来，“不会是单位通知我周末加班吧？不要啊！我难得的周末，不想上班。” 陈夏一脸抗拒地走到桌边，把手机拿了起来。 “田落？他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陈夏在手机上轻轻点了一下，接通电话，然后打开免提，“喂，田落，你这个时间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田落的声音。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开完会，没有注意时间。是这样的，我想请你明天到我公司这里来一趟，有个事情可能要麻烦你。” 陈夏只注意到“公司”两个字，她高兴地问：“你的公司开起来了？开的时候也没有喊我去看嘛。” 田落发出开心的笑声，“之前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没有时间接待。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你看怎么样？有时间吗？” 陈夏想了想，“明天的话，没有问题。你刚才说找我还有什么事？” 田落的声音有点紧张，他说：“不是什么大事。嗯，其实也是大事。” 陈夏一脸无奈，“不要支支吾吾，有什么事直接说。” 田落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之前的那个软件卖了些钱，加上卖房子的钱，不是说要辞职创业吗？” 陈夏面无表情，“对，继续。” 田落继续说：“我在学校附近的产业园，产业园里的写字楼，租了几间办公室。嗯，其实也不算写字楼，租金比较便宜。” 陈夏继续面无表情，“啊，说重点。” 田落的声音带了点小骄傲，“我做的项目有人看好，所以投了一笔钱，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测试改代码，准备再过一个月正式发布，然后……” 陈夏打断他，“停一下。你开挂了？你这才一个月的时间，项目就做出来了？” 田落哈哈大笑，“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神仙。这个是我大学四年一直在写的。当时只是当作个兴趣爱好，这不是正好遇那件事了吗？我就想着，试一试。” 陈夏的脸上带起笑容，“那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祝你早日成功。等你成功了，不要忘记请我吃饭。” 田落立马接上话茬，“不要等成功，明天就请你吃饭。” 陈夏撇了撇嘴角，“你这才一个月，说话就这么绕。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田落的声音正经了起来，“刚才我也说了，新做的项目准备发布。我做的项目，类似于个人生活分享平台，具体的，你明天来就知道了。 “现在推广犯了难。我的意思，先从大学生开始推广，这样可以节省成本。等以后有钱了，再邀请名人进驻，做成品牌效应。 “投资方没有管理权，但是他们提了个建议，我觉得有道理。他们说现在的软件太多了，大家都把大学生看作一个重要市场。我这个没有辨识度，不太容易推广。 “要想增加辨识度，主要是撒钱、搞活动、请明星，这样又回到成本控制的老路上去了。 “所以投资方就建议，有没有认识的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也可以试一下。 “我第一反应就想到老同学你了。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明天就是吃饭叙叙旧；如果你同意的话，明天可能还要和投资方见个面。你看怎么样？” 陈夏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给我找一个模特的活，问我愿不愿意拍照，是这样吗？” 田落回答：“可以这么理解。” 陈夏说：“你等一等。” 她走到客厅，打开灯，站在全身镜前，盯着自己上下看看，然后对着电话说：“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田落的声音很兴奋，“什么都不要准备，人来就行。感谢感谢，帮大忙了。我过一会儿把详细时间和地址发给你。不好意思，公司才成立没多久，还没买车，要麻烦你自己过来，车费算我的。” 陈夏还在照镜子。“好的，那，明天见。” 第015章 公司 田落约的时间是中午，日程安排是：先请陈夏吃饭，吃完饭正好投资方的代表过来，大家见个面。然后她就可以回家了，避免太晚回家有危险。 陈夏从来没有做过模特，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她第二天早上醒得有些早。 陈夏梳洗之后，换上黑色连衣裙，蹬上中跟黑皮鞋，拎起深绿色小方包，离开宿舍。 她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坐车到地铁1号线北岸大道站，然后坐地铁一小时在南都大学站下。 田落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叫做青创大厦，距离南都大学不远，陈夏又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过去。 从外面看，青创大厦是一幢方方的十层小楼，外立面看着不新不旧，周边也没有太多配套设施。这估计就是租金便宜的原因。 陈夏下车走近青创大厦，没有想到管理比较严格，没有工作牌不许进。她只好打电话给田落，让他下来接她。 几分钟之后，穿着衬衫长裤的田落从电梯里小跑出来。 他一看见陈夏就笑起来，“一个多月没见，你又变得更漂亮了。” 夸完一句，他就开始道歉，“不好意思，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就没有安排人在门口等。” 陈夏摇摇头，“没什么。” 田落向物业人员出示工作牌，然后领着陈夏向电梯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开始向陈夏介绍起来。 “我在写字楼八层租了一半。我租这个写字楼是因为有政策优惠，凡是南都大学毕业三年内，可以减免20%的费用。” 两人走到电梯面前，等待电梯。陈夏四下看看，“你们这一栋楼就这一部电梯吗？” 田落点点头，“这楼建得有些早，平常还好，上下班高峰的时候，等的时间有点长。” 这时电梯来了，两人走进电梯，向上行。 电梯的速度有点慢，过了一会儿才到八楼。两个人出电梯，右转就是田落的公司。 公司门口没有前台，推开玻璃门就直接是办公区。办公区里现在在岗的员工，男多女少，大概有十五六个人。 田落转头问道：“你是在这里看一下，还是直接到我办公室？” 陈夏摇摇头，“我现在不做这个，就不看了，你给我讲讲就行。” 田落回答：“好的。你跟我来。”然后带着陈夏向办公室走去。 田落的办公室在办公区的最角落，和办公区又隔了一道玻璃门。 工作的员工，看老板带着陈夏进了办公室，就开始互相窃窃私语。 “老板这是从哪里请来的美女？我觉得和杨璇年轻时差不多漂亮。” “谁知道呢？要么是老板娘，要么是老板请来拍宣传广告的。” “我觉得不是老板娘。她这个漂亮程度，我们老板没戏。” “你这样一说，也是。那要是拍广告的，老板得花多少钱才能请来？” “你管他多少钱，花得少了也不会给你涨工资。” “我们忙里偷闲聊聊美女，你扎什么心啊？工作工作。” 陈夏进门就坐到单人会客沙发上。 田落去给她倒了杯热水，然后在陈夏对面坐下，开始介绍公司的情况。 “那一天之后，我拿着钱开始创业。不创业不知道，每天花钱如流水。租金、水电、员工工资，每一笔都不少。运气的是，一方面南都市有一些优惠政策，另一方面，正好有之前相熟的投资人看中。 “目前我们开发的项目是个人生活的共享平台，可以发布文字、静态图片、动态图片。本来还想搞搞视频，后来发现对服务器要求太高，而且现在的手机的网速和功能也不太够。所以暂时搁置。 “公司现在人手有限，考虑到手机用户的活跃度更高，所以目前我们主要是准备推广手机应用。等以后情况允许了，再考虑传统的计算机客户端和网页。 “如果你没有异议，投资方也没有其他想法。那么我们短时间准备只找你拍摄平面图片。正式发布后，可能会拍摄广告视频。 “我们到时会请化妆师过来，也会准备衣服。嗯，不用担心。衣服不会很暴露，而且拍完后就直接送给你。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陈夏想了想，“田落，你实话实说，你的资金压力有多大？” 田落苦笑一下，“被你看出来了。按照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补充，我的资金大概能用八个月；等到正式上线，要花钱的地方更多，资金大概还能用三个月。” 陈夏伸出手，“合同呢？给我看一下。” 田落站起身，从桌面上拿起两份合同递了过来。“一式两份。你仔细看一下具体条款。” 陈夏打开合同看了起来。这是一份规范化合同，主要的修改内容是三点：照片的具体要求和数量、广告的具体台本和时长、报酬和违约金。 “其他两项没问题。这个一万的报酬有点高了。投资方同意吗？” 陈夏抬头看着等待她说话的田落。 田落摇摇头，“投资方觉得价格有点高，但我坚持，所以他们想要看看你本人。” 陈夏思考了几秒，“我有一个修改意见。如果投资方同意的话，我的报酬可以暂不给付。等你赚到钱的第一个月再给我。” 田落惊讶地看着她，“行。等我拿到第一笔广告收入，就打钱给你。” 陈夏点点头，“我还有个问题，你这个投资方怎么管得这么多？” 田落尴尬地笑了笑，“其实按照投资协议，他们没有管理权。但是我还想着第二轮投资，所以，你懂的。” 为了掩饰尴尬，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我请你吃饭。” 陈夏摇摇手，“你们写字楼有食堂吗？就在食堂吃了。还有，你以后得买个表，拿手机看时间太不商务了。” 田落哈哈笑了起来，“当然有食堂，食堂饭菜还行。至于商务不商务？我在你面前，就是个大号程序员。走吧，我们去食堂。” 两人前后脚迈进食堂。田落自告奋勇去打菜，让陈夏替他占个位置。 陈夏刚选了靠门的位置坐下，一阵清脆的笑声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南都大学校服的姑娘，正和同伴有说有笑地走进食堂。只是姑娘并没有注意到陈夏。 过了一会儿，田落端着两个餐盘过来，“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陈夏用手一指，“看美女。” 第016章 错过 听到陈夏的话，田落哈哈笑起来，“你这话说的，像个大叔一样。再说了，哪个美女有你美？” 陈夏竖起食指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自己可以天天看，美女却不常有。” 田落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你天天看自己，审美阈值不会提高吗？还有美女能入你的眼？”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头转过去，看向刚才陈夏指的方向。 只见远处的餐桌旁，四个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坐在一起，正眉飞色舞、谈笑风生。 田落的目光一下子就停在那穿着校服的姑娘脸上。 她坐在那里，正好面朝着田落。身高看不太出来，应该比他矮一些。 她长着传统审美的鹅蛋脸，但脸的面积并不大。她有弯弯的眉毛、单眼皮的眼睛、挺挺的鼻子、淡淡的嘴唇。单独看五官都不算很美，但合在一起就给人亲切放松的感觉。 更加吸引人的是她活泼热情的气质。相比而言，她更适合“夏”这个名字。 陈夏看他一直盯了好几秒都不转头，就开玩笑地说道：“怎么，看傻了？” 田落把目光收回来，摇了摇头，又皱皱眉，露出一副思考的神情。 他用手在眉心点了点，“这个同学，我好像曾经见过。” 陈夏笑起来，“你还说我。你这话就像个油腻的大叔，准备向小姑娘搭讪。” 田落也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们两个好像对大叔有什么奇怪的偏见。” 他把话题转回来，“我说的是真话，应该是上学时在学校里见过。” 陈夏点点头，“不用解释，我信你。从脸上看，她的年龄应该和我们一样大，又是同校同学，见过很正常。” 陈夏停了一下，对田落挑挑眉，“要我去帮你要个号码吗？” 田落赶紧摇摇手，“谢了，不用不用，我现在没心情忙这个。” 陈夏还在开玩笑，“今天不去要号码，小心错过哦。” 田落立刻反击，“不要总是说我，你呢？需要我给你介绍吗？” 陈夏举起手臂比了个叉，“打住！我们不聊这个了。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投资人，你在哪儿找到的？” 田落收起玩笑话，“行，我们边吃边聊。投资人叫魏平，这位大哥今年40岁了，是我们的学长。他算是第一批互联网人了，辛苦奋斗多年，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 “我是上学的时候和他认识的。当时他们公司组织了一个编程比赛，学校里没有宣传，所以你不知道。他比较欣赏我提交的作品，就指点了几句，然后就认识了。 “我现在不是创业吗？资金和人脉都有些紧张。所以我就麻烦他，看能不能介绍投资人过来看看。 “没想到他自己有个小的投资公司。他带着员工亲自过来考察，而且对这个项目比较看好。他说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他，就投了钱。” 陈夏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喝了口水，“他个人投资的话，能投第二轮吗？” 田落也喝了口水，“不知道。能投自然最好，投资人越多越麻烦。但如果不能投，就还是回到一开始，请他帮忙介绍。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了，可以再打探打探。” 陈夏低头夹起一筷子菜，“好的。那我们赶快吃完，上楼等他。” 她又往旁边看了一眼，笑了笑，“真的不需要我去帮你要个号码？” 田落“恼羞成怒”，把筷子对着陈夏的餐盘一指，“吃你的。” 两个人吃完午餐，刚把用过的餐盘放到餐具回收处，田落就接到魏平秘书的电话，说是魏平手上的事忙完了，过一会儿就到。 陈夏就陪着田落到青创大厦入口处，边聊天边等。 过了几分钟，一个看起来经常健身锻炼的、穿着休闲服的大叔走了进来。 田落迎了上去，“魏总，欢迎欢迎，你吃过了吗？” 魏平点点头，“刚吃过，正好没事，就早点过来，看看开发进展。” 他把目光转向陈夏，“这位就是主角了吗？” 田落点点头，“是的，这是我同学。来来来，我们一起上楼。” 三人乘电梯上楼，在田落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坐下。 田落伸手分别介绍，“魏总，这是我的同学，陈夏。陈夏，这是我的投资人，魏平魏总。” 陈夏伸出手和魏平握了握，“你好，魏总。” 魏平松开手，“你好，陈小姐。闻名不如见面。” 魏平坐回沙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陈夏，“之前田总说他同学美若天仙，而且又是照片加视频，标准不能定得太低。我当时不太同意。现在看到真人了，这个费用，还是能接受的。” 魏平侧过头看着田落，“田总，我们这个软件开始不是有个等待画面吗？我看就可以用她的照片。你看什么时候可以拍，我去请专业的化妆师、摄影师。当然了，专业的价钱就高。但这个地方不能省。” 田落点点头，“我明白的。” 他拿过合同，取出公章，签字盖章，然后递给陈夏，“陈夏，我们把合同签一下。” 陈夏在合同上签名。她把其中一份折了折，放进随身的包里，另一份递回给田落。 魏平这时候开口，“田总，拍摄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田落回答：“还没有。这不是刚刚把合同签好吗？” 魏平点点头，“也对，确实来不及准备。这样吧，我相信你的能力，公司的开发进度我就不看了。我把司机和车借你一下午，你带她去买衣服。” 田落看向陈夏，陈夏点点头。 田落转向魏平，笑起来，“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魏平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先送我回去，然后你们去逛商场。” 田落拿起椅背上的正装外套，三个人一起下楼。 魏平的住处离南都大学不远，是一片高档别墅区。没过多久，车子就到了。 魏平和田落坐在后排，他下车时拉了田落一把，“我和你说几句话。” 然后对着前排的陈夏说：“陈小姐，麻烦稍等一会儿。” 下车后，魏平对田落招手，两个人稍稍走了几步。 田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魏平对他使个眼色，小声说：“你这个同学人品怎么样？有男友吗？” 田落皱了皱眉，“她人品很好，我知道的是没有男友。” 魏平笑了一下，“不要误会。你嫂子和我以前就是同学，我上学的时候积极追求她，你看，现在过得多好。你这个同学长得这么漂亮，你可要把握住，千万不能错过了。今天下午就是个好机会，一定要陪她把街逛好。” 田落摇摇手，“魏哥，感谢帮忙。不过你知道的，我刚刚分手，最近只想搞事业。” 魏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样子，以后要后悔的！你再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田落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第017章 逛街 田落转身走回车边，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他看着前排陈夏披下的长发，问道：“陈夏，你有什么喜欢的店或者心仪的款式吗？有喜欢的话，就可以直接买了。” 他停顿了一下，用开玩笑的语气补充说：“反正这次有公款报销。” 陈夏转过头，“全部听我的，你就不怕拍摄效果不好吗？” 田落对着她笑，“我还能不相信你的审美吗？再说了，拍广告主要是拍你的脸，衣服只是衬托。” 陈夏想了想，“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倾向，哪一家店都可以。” 田落说：“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倾向的店，那我们就把几个大商场逛一遍。” 他朝向司机，“赵师傅，麻烦带我们到‘南都中心’。” 赵师傅回答：“行。你把安全带系好。”说着，他就把车发动了起来。 田落低下头开始系安全带，就听见陈夏的声音，“‘南都中心’东西太贵了，要不换一下吧，我看旁边的梅花商场就行。” 田落系好安全带，看着陈夏笑起来，“这个时候不担心拍摄效果了？放心吧，我们是去买成品衣服，又不是去做高级定制。再说了，衣服买得不够好，也配不上你的脸。” 陈夏转头看向车的前方，“那行。考验我审美的时刻来到了。” 坐在别人的车上，两个人也不好聊天，只能看着赵师傅一路稳稳当当，把他们送到了‘南都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赵师傅把车停好，下车绕到另一侧，为陈夏打开车门。陈夏下车的时候，赵师傅对田落说：“田总，你们逛，我就不上去了。我在车里等你们，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田落微微前倾上身，“麻烦了，谢谢。” ‘南都中心’不在南都市地理位置上的中心，而是坐落在南都河南岸的商圈。作为商圈的地标性建筑，南都中心由裙楼和两幢超高层双体楼组成，其中群楼高十二层，双体楼高六十八层。 群楼融合了服饰、珠宝、美妆、娱乐、超市、教育、影院、健身房、餐饮等多种业态，其中九楼、十楼出售各类高档成品女装，是两人的目的地。 田落跟着陈夏在十楼出电梯，首先看到的是三三两两结伴逛街的女士们，然后是在“闲置物品摆放区”拗着各种奇怪坐姿玩手机的男同胞们，最后是各大牌专卖店充满设计感的门头和标牌。 陈夏转回身看他，“你是找个地方休息，等着结账，还是跟着我一起？” 田落做出一个很假的诧异表情，“当然是和你一起。我还要验收购物成果呢？” 陈夏明显听懂了他的意思，她笑了笑，“那你可有辛苦要吃了。我们先把十楼和九楼逛一圈，列出几个候选，然后再一件一件试。你看怎么样？” 田落恢复微笑的表情，“都听你的。” 陈夏带着田落，花了一个小时，迅速地把两层楼转了一遍，然后她站到角落里开始思考。 田落这次是真的很诧异，“你站在这里，不逛啦？” 陈夏对他翻了一个可爱的白眼，“不要打岔！我在回忆哪件衣服最好看。” 田落赶紧双手叠加把嘴捂起来，站到一边看着她。 陈夏闭上双眼，右手臂抱在胸前，右手腕托着左手，左手食指在脸颊上点啊点。 田落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陈夏把眼一睁，“找到了！” 她对田落招招手，“别看了，跟上。” 然后两人径直来到九楼另一个拐角的专卖店“贵妃”。 “贵妃”是罗洲新莱国的一个成品女装国际大牌。它的服装品类主要包含婚纱、晚礼服、连衣裙、女士正装和衬衫，主要顾客群体是青年、中年女性，设计风格是偏向浪漫、成熟的贵族风。 最近几年，“贵妃”也开始把业务拓展到青少年休闲种类，包括打底衫、短袖衬衫、长裙、短裙、九分裤等，风格也开始包含青春、可爱、独立的清新风。 陈夏选中的款式正是它家的长项：渐变色一字肩轻纱晚礼服。 陈夏走进店里，向一名女服务员提出想要试穿这一款。 服务员立刻带她到更衣间，隔着衣服测量了胸围、腰围等具体尺寸，然后走进店面后半区的仓库，从里面抱出一个大大的硬纸盒。盒子里就是对应陈夏尺码的晚礼服。 陈夏把田落拉到一边，小声地说：“你先找个位置，坐着等一会儿。我进更衣间后，先要找一下有没有摄像头，花的时间会比较长。” 田落给她一个明白的眼神，小声说道：“那个新闻我也看过，你慢慢找，找仔细点。我在门口给你守着。” 陈夏转身抱起硬纸盒进了更衣间。关好门，插好销，她就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开始在更衣间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寻找起来。 过了几分钟，陈夏反复确认安全，才脱下连衣裙，开始更换晚礼服。与陈夏的黑色连衣裙不同，这件晚礼服特别修身，特别考验身材。 陈夏换好衣服，对着更衣间里的镜子照了照，突然有些害羞。她双手捂脸，平息了一下心情，然后打开更衣间的门，站到门口。 几秒钟后，整个店面的声音都消失了。无论男女，都直直地看着她。 陈夏张开五指，在田落眼前摇了摇，“醒醒。” 田落吓得后退两步。 他把陈夏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然后闭上眼深呼吸几下，感叹道：“美得动人心魂，美得慑人心魄。在这之前，我对成功只有三成胜算，在这之后，不成功没有天理。” 陈夏微微一笑，“要的就是你这个效果。我去把衣服换回来，你继续帮我守门。” 田落重新站到门口，整个人恍惚起来。 直到陈夏把硬纸盒塞到他手里，“走。去结账。” 田落结完账回来，人好像还停留在刚才的画面里，“我想了想，这件衣服配个项链，可能效果更好。” 陈夏和他开玩笑，“项链能够报销吗？” 田落赶紧点点头，“能。能报销。” 陈夏捂着嘴笑，“不逗你了。项链我有的，拍摄的时候带过来，不行的话再买。” 她抬脚往电梯走去，走了两步，回头发现田落还站在原地，“你也想买件女装吗？走啊。送我回家。” 田落回过神来，“好。好的。我只是惊讶你逛街的速度。” 两人乘电梯下楼，坐上车。赵师傅把陈夏先送回小区。 陈夏站在小区门口，对着田落摇摇手，“下次再见。” 第018章 后怕 回家之后，陈夏又把包装盒打开，她换上晚礼服，在客厅的全身穿衣镜前反复欣赏自己。 等过完瘾，她才又把晚礼服叠好，收进盒里，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晚上，陈夏洗完澡，穿上浅黄色睡衣，仰面躺在床上，回想起白天的经历。 她嘿嘿笑起来，“最近一直穿着宽松的连衣裙，看不出来身材，换上晚礼服就发现真是好看。我昨天还担心达不到模特的标准，今天看明明是远远超过嘛。” 她脸上红扑扑的，侧身拉过长颈鹿抱枕，抱住并用力地拍打几下，“最近一个月好像变得更漂亮了。开心开心！” 她又在床上来回翻滚了几遍才停下来，“对了，晚礼服是要搭配项链的。” 陈夏坐起身来，穿上拖鞋，走到卧室的角落，打开从老家寄过来的收纳箱，找到唯一的首饰盒。 陈夏把首饰盒拿出来，捧在手心，她脸上的笑容凝住，然后渐渐消失了，“这是我20岁生日时，外婆送我的，可是我一次都没戴过。” 她抬头看向窗外，“外婆，你送我这个礼物，是希望我每天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吧。” 她的眼睛周围稍稍有些发红，“外婆，我现在变漂亮了。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不是很开心。你要是还在就好了。” 她吸吸鼻子，坐到电脑桌前，把首饰盒放下。然后抽出一张纸，擦擦眼角，擤擤鼻子。 陈夏轻轻地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闪亮的铂金项链。项链上垂挂着铂金吊坠，吊坠的形状是一颗立体的镂空的心，心里面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切割成钻石形状的锆石。 陈夏拾起项链，戴在自己修长的脖子上，然后走到客厅，打开灯，站在镜子前。 蓝色的锆石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闪烁着晶莹的光。 她用手捂住反射光芒的坠子，闭上双眼，喃喃地说道：“外婆，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陈夏睁开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突然皱起眉来，“昨天，我只想到我的容貌能不能胜任模特的工作。但模特的工作，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的。” 她把客厅的灯关上，走进卧室，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过一段时间就要去拍摄，趁这个时间，我得稍稍补点课。” 陈夏分别使用“平面模特”“模特拍摄”“模特要注意的事”“怎样看待模特这个工作”等关键词，搜索想了解的内容。 然后她注意到网页上有几个“模特被骚扰”“模特被潜规则”“模特愤而违约”之类的新闻。 她在链接上逐个右击鼠标，选择用新页面打开，“我以前看到这些新闻时没有多想，现在怎么紧张了起来？” 陈夏屏住呼吸，把搜索到的几个新闻认真读了一遍。 然后她双手用力按住桌子，突然站了起来。她跑到客厅，打开沙发上的晚礼服包装盒，从中抽出下午签的合同。 陈夏跑回卧室，坐在床上，打开合同，仔细逐条看了起来。 过了10分钟，她才把薄薄的合同放到一旁。 陈夏按住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叹道：“不幸中的万幸啊！” 陈夏向后瘫倒，右手捏住项链的吊坠，对着天花板深刻反省：“这份合同没有问题，但我却有几个问题。 “第1个问题。我在接这份工作之前，有没有认真了解过这个行业？有没有了解到工作需要哪些素质和技能？有没有具体了解工作的困难和风险？我没有。 “第2个问题。我在签这份合同之前，有没有逐字逐句理解条款的具体含义？有没有深入挖掘可能的文字游戏和语言陷阱？有没有详细计算可能需要支付的违约金？我没有。 “第3个问题。我在前去拍摄之前，有没有想了解工作地点和工作环境？有没有想具体了解化妆师和摄影师的道德操守？有没有想了解万一事有不谐，该怎么保护自己？我没有。 “第4个问题。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拍完广告后突然出名？有。如果发生这种可能，我有没有想过怎么保护自己的安全？怎么保护自己的隐私？怎么保护自己的名誉？我没有。” 陈夏坐直身体，盘起双腿。她低下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 “有这么多没有想清楚的问题，我为什么不假思索地接下这份工作？ “是因为能出名吗？不是。 “是因为能赚钱吗？不是。 “是因为想帮助同学吗？不是。 “是因为我一天天在变得更漂亮。 “是因为我一天天在变得更自信。 “是因为我飘了，我狂了。 “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事能难得倒我了。 “昨天和薛琴谈恋爱的田落，是我信任的同学。 “明天在商海里搏击的田落，会不会变？还能不能得到我的信任？ “现在需要先打一个问号。 “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没有依靠，所以需要更谨慎，所以需要更小心。 陈夏左手揽过小熊抱枕，右手揽过长颈鹿抱枕，把它们用力抱紧在怀里。 “合同已经签了，贸然毁约并不好。而且伴随着风险，确实有很多收益。 “我现在能做的，有五点。 “第1点。我要认真详细地了解模特这个行业，了解模特这份工作。 “第2点。我要提前了解拍摄地点、持续时间和工作人员的情况。 “第3点。我要尽快写完小说，平时攒钱，尽快赚钱，准备买自己的房子。 “第4点。我要准备好违约金，随时准备报警和逃跑。 “第5点。短时间内不能再接抛头露面的工作了！直到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陈夏静静地坐在床上，两眼直直地发呆。 很久之后，她下床坐到电脑桌前，拿起手机，将刚刚说到的五点逐条记在备忘录里。 然后她站起身，打开客厅的灯，到洗手间用冷水重新洗脸。 洗手间的洗手池上，也有一块面积小小的镜子。 陈夏看着镜里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兴奋、之前的紧张、之前的恐惧，有的只是一片平静。 镜子里的人，还是那么美，只是不再像水里的倒影，美得那么虚幻，也不再像天边的云朵，美得那么虚浮。 她温柔地看过来，眼里是化不开的怜惜和深情，“陈夏，你要照顾好自己。” 第019章 拍摄 第二天中午，陈夏给田落打了个电话，请他提前去了解拍摄地点和化妆师、摄影师的情况，了解到具体情况后，要及时告知陈夏。 陈夏用的理由是：第一次做模特工作，没有经验，心里有点慌，所以多了解一点，增加信心。 挂断电话之后，陈夏到阳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坐回电脑桌前，继续写《最是青葱》这本小说。 后面的生活又回到之前的规律里。 工作日的白天，陈夏准时上班，准时下班。周末的白天，陈夏就到北岸大道逛街取材。 只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变化。 单位的同事，对待陈夏的态度更加热情了。和她同一批入职的孟康，也说她的气质现在更好了。他的原话是“以前就像夏天盛放的牡丹，艳丽而高贵。现在，艳丽变得内敛，高贵变得亲切。原来像人间掌权的的女王，现在更接近天上怜悯的女神”。 陈夏常去的素颜咖啡，店主又送了她一杯不苦的咖啡。 晚上的时候，陈夏就呆在宿舍，忘掉工作、忘掉生活，安安静静地写小说，安安静静地体会人物的喜怒哀乐，安安静静地继续把自己沉淀下来。 这样的生活，持续着，持续着，直到10月12日，周六，拍摄广告的日子。 陈夏没有迟到的习惯，她还是早早地起床梳洗，然后穿上粉蓝色的休闲裤、白色的长袖衬衫，提起装着晚礼服的盒子和装着薄棉毯的袋子，站到小区门口的路边。 过了一会儿，田落乘坐着赵师傅的车，停到她的面前。田落坐在前排，所以陈夏就坐在了后排。 田落转过头来对她说：“我之前发给你的信息，你都看过了吧？” 陈夏点点头，“都看过了。” 田落注视着陈夏的眼睛，一眨不眨，“放心。我会一直在的。” 陈夏再次点点头。 赵师傅把车子发动起来，向前开去。 田落转移了话题，“魏总已经约了化妆师和摄影师在摄影棚，我就自告奋勇过来接你了。 “我再给你详细讲一下大概的流程和拍摄内容。 “现在时间是早上8:30，摄影棚离这里不远，过去的话大概要9:15左右。化妆大概要用掉半个小时，然后我们早上先拍急等着用的平面广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拍完之后拍视频广告。 “总的时长，我问过摄影师。摄影师说一般情况下，大概拍到傍晚之前。拍得快的话，会很快；拍得慢的话，可能要到半夜。 “不过你不用担心，如果傍晚之前拍不完，我们就明天再拍。明天是周日，不会影响你正常上班。如果傍晚能拍完，我就先送你回来，不留你吃饭了。你看这样安排好吗？” 陈夏欣慰地点点头，“我觉得蛮好的。谢谢。” 田落继续讲。 “平面广告的内容是这样的：你自己摆姿势，越自然越好，摄影师绕着你拍，我们最后取三张照片，一张是正面的近景，一张是半身照，一张是全身照。 “视频广告的内容是这样的：它有一个剧本，就是你拿着手机，在摄影棚里模仿从早到晚的整个生活流程，然后我们会给视频加上特效，表达出平台分享日常生活的宗旨。 “因为要控制成本，整个设计没有什么新意。唯二的亮点，第一是你的出场，第二是我们这个项目在国内首次出现。” 田落露出一个微笑，鼓励道：“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陈夏也微笑起来，“我有好的建议给你，你有多的钱拿来拍吗？” 田落哈哈笑起来，“没钱了，没钱了。有什么都等正式发布之后。哦，对了，我忘了跟你说。我和魏总都觉得10月24日是个好日子。你猜猜为什么？” 陈夏伸出食指，指了指他，“你呀，考起我来了。1024为什么好？因为它是一个整数啊。” 两个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田落继续从最近的社会新闻里寻找话题，两个人聊了一路。 很快，摄影棚就到了，田落和陈夏下车进去。 化妆师姓文，是一个看起来很亲切的大姐姐；摄影师姓张，是个看起来蛮文艺的中年大叔，他还带着他的团队。 他们两个先到，已经和魏平等了一会儿。看到陈夏来了，他们两个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文姐姐拉着陈夏坐在化妆镜前，她端着陈夏的脸蛋仔仔细细地打量，又拿起一个补光灯，变换角度照来照去。张大叔则抓紧时间，开始模拟正式拍摄时的光线和角度。 文姐姐的眉头越拧越紧，然后突然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开心地赞叹道：“陈小姐，你这张脸蛋真是完美无缺，我能做的只是配合光线，稍稍补一点高光和阴影。这是我赚钱最轻松的一次。” 旁边的魏平看上去和她很熟，他开玩笑道：“既然轻松，能不能给我小兄弟打个折？” 文姐姐白了她一眼，“钱打折没门。腿打折可以。” 然后两个人就笑了起来。 陈夏先到更衣间换了衣服出来。文姐姐拿化妆刷稍微在陈夏脸上刷了几下，就说好了。 然后陈夏走到一块平整的绿布前，开始转来转去摆姿势。 张大叔一声不吭，只是端着相机“上蹿下跳”，手上传来疯狂的按快门声音。 虽然天气已经不热，而且陈夏穿的晚礼服有些单薄，但灯光照在人身上很热。所以每过一会儿，文姐姐就要过来给她擦擦汗，稍稍补点妆。 这个时候，张大叔就会指挥团队其他人趁机把灯光的位置和角度调整了一下。 然后是下一轮的“上蹿下跳”。 如此反复多次，陈夏切换姿势都累了，张大叔喘都不喘。 10:30左右，张大叔一声好了，就拉着田落和魏平去旁边的电脑上挑照片。 离开灯光，陈夏觉得有点冷，就把薄棉毯裹在身上。文姐姐也闲着无聊，就过来陪陈夏说话。两个人在聊天软件上加了好友，还互相留了手机号码。 中午的时候，三个男人还是没有选好照片，所以大家就先去吃饭。附近正好有一家三星级的酒店，几个人找了个大包厢，凑了两桌，喝着饮料对付了一顿。 午餐之后，大家在包厢聊天，休息一会儿，然后回摄影棚继续拍摄视频广告。 这个就要难得多了，配合着团队搭建的不同布景，陈夏前后更换了数套常服、发型和妆容。 外观的变化相对容易，更难的是还要通过动作和表情，努力按照剧本演绎，表达出想要的效果。 陈夏从未学过相关课程，所以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反复被叫“停”的感觉。 连续拍了三个小时，终于张大叔点点头，说了一句“完成”。 这两个字可能是陈夏今天听到的，最好听的两个字。 因为晚礼服的下摆很长，完全盖住脚面，所以陈夏没有穿高跟鞋拍摄。但即使这样，一天的拍摄完成，陈夏也几乎是累瘫在地上。 田落给她搬了一张椅子，让她休息一会儿再去换衣服。 陈夏摇摇头，没有换衣服，带着东西就坐上了返程的车。 等陈夏回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精力已经恢复了一点，她拒绝了田落护送到楼下的申请，自己回到了宿舍。 陈夏把门一锁，把鞋一脱，冲到卧室，衣服也不换，直接大喊一声，对着床就扑了上去。 “床！我最爱你了！” 第020章 出片1 距离那一次广告拍摄，已经过去了一周。陈夏的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上班、逛街、写作。 周五下午，陈夏正坐在办公室角落里偷偷看娱乐新闻，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陈夏拿起手机，打电话过来的是田落。她站起身来看了看，部门的所有同事都在专心摸鱼。 陈夏把手机静音，然后走到外面的走廊。 手机在陈夏的手上一直震动着，不肯彻底地安静下来。 陈夏拿着手机走到走廊的尽头，才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那头传来田落的声音，声音里充满了愉快，“喂，陈夏，你周末有时间吗？” 陈夏和他开玩笑，“没有。” 田落疑惑地问道：“你周末要加班？” 陈夏一脸无奈，“没有。不是，我周末有没有时间先不管，你有事说事，不要这么客套。” 田落恍然大悟，“噢，我的错。是这样，上周不是拍了平面广告和视频广告吗？刚刚接到通知，已经都做好了。你周末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过来看看样片。” 陈夏想了想，“嗯，和你说真话。最近周末可能没有时间，因为我之前有写一本小说，最近在思考怎么结尾。而且，我看了样片能提修改意见吗？ 田落发出笑声，“当然能提修改意见，重新拍都不是问题。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下周就正式发布了，现在是来不及改了。”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你刚才说你有写小说，是什么类型的小说啊？” 陈夏回复道：“言情的。等我写完了，你就知道了。” 田落好奇地问：“你这个小说是准备自娱自乐，还是想发表出来？” 陈夏皱了皱眉，“发表是肯定要发表的，现在还在犹豫投哪个出版社。” 田落立刻接话：“出版社投的人多，出书好像有些难吧？我看现在网络平台也开始越做越好了，你可以考虑一下的。” 陈夏摇摇头，“这个我也考虑过，但是网络平台一般都是买断制。书交上去了，就不是你的了。我对我写的东西有信心，觉得这样太亏了。” 田落点点头，鼓励地说道：“啊，如果那样的话确实亏。我对这个不太懂，反正就是祝你的小说大卖。你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书名，我好去支持你一下。” 陈夏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对了，也祝你的公司成功发财。” 田落又笑起来，“都发财都发财。说到公司，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吧，下周四早上正式发布。作为大功臣，你要不要来现场，体验一下紧张的氛围。” 陈夏点点头，“来，肯定是想来的，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场景。不过我后面再通知你，我得先和领导请假。” 田落说：“行的，你请假怎么可能不批？那我等你消息。” 陈夏挂断电话就走进办公室，找软件部的唐部长请了半天假。 她把消息发给田落，田落很开心地回了三个字，好好好。 周日的时候，陈夏终于把小说写完。她向后仰在椅背上，向上伸直双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低头点开电脑里的日历和计算器，“我来算算时间，嗯……花了66天，写了21万字，平均每天3000字多一点。这个速度要想写出一篇大作得花多久啊？” 她捂着脸向后仰倒，动作太大，差点把椅子坐翻了。 陈夏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保持住平衡。 她长出一口气，“我是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东西，肯定有很多不足。所以我现在不能急着投稿，得自己从头到尾读一遍才放心，然后再做具体的修改。” 陈夏在电脑上一番操作，把小说的初稿转发到手机上。 她看着手机想了想，“下周四要去田落那里一趟，可以让他提提修改意见。等一下，如果要带给他看的话，文档直接发给他，不安全；手机给他看，消耗的时间太长。也就是说我还得再多请半天假。” 10月24日，早上8点，陈夏携带着一整天的假期，来到青创大厦八楼。 物业还是那么严格，所以陈夏这次还是被人接上去的。只是田落走不开，是麻烦了财务韩大姐。 陈夏走进田路的办公室，发现田落和魏平并肩站在办公桌后盯着电脑。她微笑一下，“魏总早，田总早。” 魏平笑着点点头，他对着陈夏比出个大拇指，“哈哈哈，我们的大美女来了，欢迎欢迎。” 田落则摇摇手，“在你面前，还当不起这称呼。来来来，你过来看一下。” 陈夏走近办公桌，田落把显示器转了90度，方便她看。 陈夏先看了看宣传照片，她捂着嘴笑起来，“只能说，不愧是我。真是好看。” 田落和魏平对视一眼，齐齐露出神秘的微笑。田落开口，“好看好看，你再看看视频。” 陈夏点开视频文件。随着舒缓的音乐，显示器里画面渐渐亮了起来。 陈夏点了一下暂停，“这个音乐好像是哪个动画里的。你们版权买了吧？” 田落有点着急，“买了买了都买了，你赶快往下看。” 画面渐渐地亮起来，出现一个宽敞明亮的开放式厨房，一位身着常服、盘着头发的年轻女子围着围裙、带着手套，正在用烤箱手忙脚乱地做早餐。 镜头渐渐拉近，女子带着期待的神情拉开烤箱，却看到托盘里是焦黑色粘稠的不明物体。 女子看着锅，一脸沮丧的表情。她嘟起嘴巴，用手腕捶了捶额头，再把锅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 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她脱下手套，从兜里掏出手机。 镜头对准手机，皙白的食指点开一个叫做“微享”的应用，应用里是一串图文并茂的方块内容。 女子又点开一个叫“简单烹饪”的名字，打开一张图片，图片放大占满屏幕，是做早餐饼干的教程。 教程停顿了几秒，缩小着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年轻女子从烤箱里取出的托盘，托盘里是形状完美的淡淡焦黄的小熊饼干。 看着自己成功的作品，女子紧张的表情渐渐和缓，她的嘴角慢慢上扬，最终定格在一个惊喜的笑容。 画面逐渐变暗，一个圆角方形的图标渐渐浮现在画面中心偏左。图标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一个转动的七彩漩涡，图标的右边是两个白色的手写字体“微享”。 然后画面中心偏下，从左到右渐渐出现一行话，同时，这行话被一个温柔的女声读了出来。 “分享，让世界更美好。” 第021章 出片2 显示器里的画面慢慢变黑。 陈夏皱了皱眉，点了一下暂停键，看看进度条，赫然还有三分之二的内容。 她抬头疑惑地看了看田落和魏平，两个人还是傻傻地在笑，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陈夏点下播放键，视频进度继续向后移动。 黑暗的画面再度亮了起来，一间空荡荡的教室，安静无声，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的女孩，独自坐在窗边。 镜头从她的背后慢慢推进，再慢慢旋转到正面。女孩低着头，对照着眼前摊开的书，在纸上写着什么。 阳光从身旁的窗口透了进来，洒在她的桌上和脸上，空气中浮动的微尘清晰可见。 突然，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女孩左手拿起手机，镜头转近手机，女孩的拇指点在一行“微享”推送的提示上。 随着指尖的触碰，应用直接打开，排在页面最上方的，是一则消息分享。 分享发自一个叫做“xx粉丝后援会”的用户，分享的内容是歌星xx即将于x月x日在南都举办演唱会。 画面切换。女孩惊讶地睁大双眼，她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捂住嘴巴，压抑住自己的欢呼。 镜头再次转向手机，她点开分享下方的链接，立即买了一张票，购票完成的画面放大再缩小。 此时已经来到一个人群拥挤用力欢呼的演唱会现场，女孩脸上涂着应援油彩，她随着激烈的背景音乐蹦着跳着，笑得格外开心。 与第一部分相同，结尾的“微享”标志和字幕再次出现，只是朗读的换成了一个甜美的女声。 画面渐渐暗下。 陈夏的眉头早就放松了下来，她没有做任何操作，任由进度条继续向后。 画面亮起，这次是一间典型的格子间办公室，光线昏暗，全靠天花板上的灯管照明。 画面从侧面拉近，角落的格子里，一名身着正装衬衫的女性职员正紧张地在键盘上敲打。 这时，整个办公室一道闪光，窗外传来“轰隆”的巨响，职员站起身来，走过去关起窗户。 她低头看向楼下的街道，可以看到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很多没带伞的行人把衣服撑在头上，正在奔跑避雨。 身后突然传来“叮咚”一声脆响，她走回办公桌旁，拿起手机，镜头转向手机。 手机上是一条“微享”的推送，推送的标题是“请您伸出援手”。 她点进推送，注意到这是一条“长云慈善总会”发布的微享，内容是一串实时更新的图文直播。 直播置顶是一行提示：今年最大的台风已经登陆，造成了沿海多地受灾，希望广大网友伸出援手，捐赠资金或物资。 手指犹豫了一下，在捐款链接上点下。捐款链接瞬间加载出来，画面已经切换到一座风声大作、雨点如刀的乡村。 几个人穿着全身雨衣，正躲在村口的大树下瑟瑟发抖。这时，传来一阵“滴滴”的鸣笛声，他们踮起脚向远方望去。 只见一道朦胧的光穿过雨幕，从远处开来一串挂着红色飘带的大货车，货车正前方挂着牌子“救援物资专用”。 村口的人雀跃着冲进雨幕，对着大货车疯狂地摇动起双臂。 画面暗下，“微享”的标志出现，伴随着一道坚定的女声，字幕缓缓打出。 陈夏点开进度条，这次终于到头了。 她抬起头看向田落和魏平，“虽然知道剧本，但这个成品好得真是出乎我的想象。” 田落的笑容更加灿烂起来，“也好得出乎我和魏总的想象。这就是我想要请你过来看看的原因。” 陈夏微笑着说：“我有几个疑问。第二段里的演唱会和密集的人群，是剪辑的效果吗？做得太像真的了。” 田落点点头，“确实是剪辑师的功劳。” 陈夏继续问：“我注意到，第二段的歌星名字是xx，脸的位置也是模糊的，这个是准备等待后期和明星合作的吗？” 田落对着沙发伸手，请两人坐下，然后他端来三杯热水放到茶几上，开口说道：“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你们也注意到，这次拍摄了三段内容，整个时间比较长，我是准备拆开来分段投放广告的。 “第一段主打的亮点是知识分享。通过关注各种饮食、健身等种类的达人，帮助用户获得提升，增加他们的生活品质。 “第二段主打的亮点是娱乐追星。明星和工作室不断分享自己的动态，实时推送给粉丝，增加粉丝的粘度，促进他们消费。 “第三段主打的亮点是社会公益。通过平台，按主题实时汇聚、发布最新的热点资讯，也能帮助社会组织更好地筹集人力和善款。”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坐直身体，眼睛里透出前所未见的自信。 “我的目标是打破目前熟人社交的固有形势，除了社会组织和公众人物，用户全程匿名，畅快分享，建立起连接陌生人的桥梁。 “不过，我也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所以我目前只准备投放平面广告。 “第一段视频要等用户数达到一定的数量，比如，南都市内的几所大学，有十分之一的学生注册并使用。 “第二段视频要等第一笔广告费入账，然后我会亲自带人去游说，希望可以邀请到具有一定粉丝规模又想更红的明星，与其达成双赢。 “第三段视频要等第二步完成，在学生以外的群体也具有知名度之后，我会和魏总一起，从南都市政府开始，邀请社会组织入驻。” 田落停下对未来远景的展望，他注视着陈夏的双眼。 “计划没有执行，就只是计划。今天邀请你来，还希望作为我们这个产品的见证者，你能注册成为早期用户。 “我说话直接一点，如果能够邀请到明星自然最好，如果短时间没有合适的，就只能靠你了。” 陈夏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如果没有明星，我就去做这个明星？可是我不打算出道的。” 田落还是凝视着她的眼睛，“不要误会，我不是在逼你，而是作为同学，我对你有信心，以你的相貌和才能，是不可能永远默默无闻的。” 田落停了停，坚定地说道：“陈夏，水里的金，鸟中的凰，是藏不住的。” 第022章 建议 陈夏闭上眼安静地思考了一会。 她睁开眼，认真看着田落，“能够注册成为早期用户，是我的荣幸。但是，我不能保证会给你的产品带来什么流量，这一点请你不要抱有期待。” 田落笑了笑，“放心。我不会给你施加压力，只是想要蹭蹭你未来的热度，这样可以的吧。” 陈夏点点头，“这样当然没问题，也许未来，是我要借你的光彩呢。” 田落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站起身走过去，把声音关掉，转过身，“是我定的闹钟，朋友们，正式发布的时间快到了，我们到外面一起见证吧。” 魏平和陈夏跟着田落走出办公室，与其他员工站到一起，围着一个工位，注视着电脑，等待9点整的到来。 随着显示器上的时间从8:59跳跃到9:00，田落按下鼠标，“微享”就这样正式发布了。 田落率先鼓起掌来，魏平、陈夏和周围的员工也很着一起鼓掌。 掌声渐渐停歇，魏平环视众人，开口道：“大家，今天是个好日子，按照惯例，我们一起拍个合照，等以后功成名就，也有个纪念。” 大家站到办公区的门口，排成一排，田落和魏平站在中间，本来员工们也想请陈夏站到中间，但她委婉拒绝了。 他们从隔壁公司邀请一位年轻的女士，为他们拍了合照，然后就解散，各做各的事去了。 魏平还有事要忙，就此与两人告别。 田落和陈夏把魏平送到楼下，看着他坐上车。陈夏微笑着转过身，看向田落，“现在开始你就要吃不香睡不着了，一直要关注产品的数据。” 田落摇摇头，“产品刚刚发布，现在地面推广团队还没有出发，所以数据也没什么好关注的。” 陈夏顺着他的话继续问：“所以，你这会儿和下午有时间吗？” 田落疑惑地看着她，“我确实有时间，但你不是要回去上班的吗？” 陈夏竖起手指摇了摇，“下午不上班，因为我多请了半天假。” 田落笑起来，他指了指陈夏，“趁机偷懒。说吧，要我做什么事？” 陈夏把左手对着电梯一伸，“我们上去说。” 田落一脸无奈地走向电梯，“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 两个人进入办公室，在会客沙发上分别落座。 陈夏腼腆地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在电话里和你说，我写了本小说吗？” 田落点点头，“当然记得。这个事和小说有什么关系吗？” 陈夏从包里掏出手机，解锁，打开文档，然后递到田落的面前，“想请你过过目，提提建议。” 田落松了一口气，从茶几上拿起陈夏的手机，“就这个事。把我吓了一跳。” 他向后仰倒在沙发上，对陈夏说：“那我开始看了，你随意。中午记得喊我去食堂。” 陈夏答应他，“没问题，你认真看。” 然后她起身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过了10分钟，田落把手机从面前移开，盯着陈夏，“你这个小说，不会写的是我吧？” 陈夏赶紧摇摇头，“和你没关系，不要对号入座。你继续看，我去外面转一会儿。” 然后她站起身，去外面的办公区霸占了一台电脑，开始看娱乐新闻。 临近中午的时候，陈夏进来喊田落去食堂吃饭，田落沉迷在手机里，哼都没哼一声。 陈夏走过来，用手把手机遮住，“先吃饭，吃完再看。” 田落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摇摇头，把手机归还给陈夏。 两人下楼，迅速地吃完午餐。可惜没有遇到上次见到的同校同学。 下午，田落继续瘫在沙发里，看小说。陈夏摊在办公区的转椅上，看电视剧。 临近傍晚的时候，田落走过来拍了拍椅背，把手机递还给陈夏，“我看完了，确实有些建议。” 陈夏接过手机，把电视剧关掉，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又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两人坐回办公室的沙发。 田落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纸，纸上潦草地记着一些东西。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对着陈夏说：“你这本小说不太长，我已经全部看完了。主要的建议有以下四点。 “第1点。小说的类型是言情，但言情言得少，生活的内容、职场的内容比重更多。虽然能感觉到男女主角面对的困难很大，但支撑他们渡过困难的源动力描写太少，不是很令人信服。 “第2点。小说的详略有些问题。女主的部分占比相对重一些，这部分描写得很细。但是男主这部分描写得有些少，而且存在一定的对男性的刻板印象。 “第3点。小说的长度是好的，但是里面的人物太多了，就显得很破碎。而且就因为人物太多，配角写得不够深，不能给人留下印象，以至于读到后面会忘记这个人是谁。 “第4点。小说里不同的人物，性格也是不同的，可能有的会粗放一些，有的会细腻一些。但是你这个里面的对话，都显得过于书面。有些负面的人物，也过于礼貌。” 陈夏点点头，用手机备忘录疯狂地打字。字打完了，她抬起头问：“然后呢？” 田落把两手一摊，“没有了。就这么多。” 陈夏“凶狠”地盯着他，“你这个建议提得太粗了，我没有办法改呀。比如，举个例子，男主描写得少，我承认，我对男的确实不太了解。但是，刻板印象是什么意思？” 田落无奈地笑笑，“这个也不能怪你，这种刻板印象大家都有。我也给你举个例子，男人不只喜欢漂亮的、温柔的妹子，也会有人喜欢长相一般的、性格强势的、年龄比自己大的。 “所以，你给男主设置的外在诱惑，你不觉得类型过于单调了吗？” 陈夏歪过头，用左手挠挠脸，仔细想了想，“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比较雷同。” 她重新坐直，还有一个问题，“什么叫做，负面人物过于礼貌？” 田落用手捂住额头，“陈夏，你从小都没骂过人的吗？你没骂过人，你总听过别人骂人吧。这个人，他和别人吵架的时候，不问你是男是女，都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陈夏两眼无神地盯着茶几想了想，“确实是这样。但我怕写得太粗俗，会影响投稿。” 田落还是那个扶额的姿势，“不用写得粗俗，语气凶狠地攻击、贬低对方的人格，就行。” 陈夏期待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别的吗？” 田落把手拿开，摇摇头，“暂时没有了。我要是想到的话，再发信息给你。” 陈夏站起身，“感谢感谢，那我先撤了。下次请你吃饭。” 第023章 变化 在返回宿舍的路上，陈夏一直在走神。 她回到宿舍，动作机械地锁上门，仿佛还沉浸在小说《最是青葱》的世界里。 陈夏走进卧室，把床上的小熊抱枕拿起来，搂在怀里，然后贴着客厅的墙壁，转起圈来。 直到天色完全变黑，她才好像从迷梦中惊醒，拿出手机点了一份外卖。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打开的文档，神思不属地吃着外卖，眉头越皱越紧。 直到她吃完外卖，把外卖盒扔到厨房的垃圾桶里，才突然有了灵感。 陈夏就站在垃圾桶边，对着空气开始自言自语。 “人物太多了，我就把他们合并起来，同时也把他们的行动和人物背景合并起来。这样做，既减少了出场人数，防止读者记不住，又加深了每个人设定的丰富性，增加了真实性。 “同时，男主这边的外在诱惑也可以合并，一方面减少重复感，一方面避免将女性配角写成花瓶。 “生活职场多、言情写得少，是因为我漏掉了一个重要的情节。两个人异地，不是阴阳永隔，不会永远不见面，他们应该定期地互相奔赴。这是一个言情的好机会。 “这种互相奔赴，一方面能加深两人的爱情，另外一方面能加强两人互相间的信任。两人一起出场，还可以减轻女主戏份过重的问题。 “这样做，就需要合并删除一些情节，同时在适当的位置添加两人的互相帮助、互相倾诉、互相陪伴的内容。比如两人一起出去旅游，或者一方休假来到另一方的城市。 “关于对话太过书面的问题，是因为我在写完之后只看过没有读过，导致人物的语言神态、遣词用句不够日常，不够口语化。所以需要带入说话人的情境，重新修改所有对话。 “这样改，应该能解决大部分已知的问题。” 陈夏迈步走向卧室，“果然，第一次写小说还是没经验，犯了好多错误。” 她在电脑桌前坐下又站起，“要改的地方太多了，一两天肯定完不成，以后慢慢改吧。在外面跑了一天，先把澡洗了。” 她走进卫生间，将窗户关好，将淋浴打开，再回到卧室，把通向阳台的双层窗帘拉好。 …… 田落将通向开放式阳台的隔门打开，左手拿着一听果汁饮料走了出来。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好像加班到这个时间才回到出租屋。 他拉开饮料的拉环，喝了一口，然后向前走了两步，趴在阳台的护栏上。 远方的楼宇，亮起密密麻麻的光点，楼下的道路，行人车辆稀疏起来。 田落又喝了一口饮料，他眼神空洞地看向未知的远方，“天气渐渐凉了。你在哪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加衣服？现在陪伴着你的人对你好不好？” 田落静静地看着眼前深秋的景象，再也没有开口，许久。 突然，他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笑了起来，“晚风虽凉，却吹不醒装醉的人。” 笑容十分的苦涩，而无奈。 田落推开护栏，重新站直身体，他捏了捏空空的饮料盒，穿过隔门走回卧室。 经过隔门的时候，他举起右手挥了挥，像是在对身后的什么告别。 …… 10月30日，周三，晚上7点。 田落刚刚结束“微享”上线一周的晚间会议。 同事们都已经下班了，只有他坐在角落里，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区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向办公区的门口，“‘微享’上线已经七天了，目前来看，数据一片大好。唯一的不足，服务器还是保守了，明天得联系网络公司加数量。” 他走到门旁，将灯的总电源关掉，“现在还停留在地面推广。如果一切顺利，下个月就可以进入平面广告投放阶段，年底就可以在电视台和网络上投放视频。” 他将办公区的门锁好，转过身，按住电梯向下的按钮，“白天的时候不觉得，晚上真是孤单啊。再坚持坚持，后面就得安排人员24小时轮岗了。也许到时候，我可以睡在公司。” 电梯到了，他走进去，静静地看着电梯门关上，楼层的数字越变越小，电梯门打开。 田落一脸惆怅地走出电梯，准备回出租屋休息。 这时，他看见在前方的感应式门闸处，有一个人影正扶着门闸，缓缓向前扑倒。 他急走几步，扶住那人的胳膊，将其靠在门闸上。 那人的脸被周围的光照亮，是田落和陈夏之前在食堂见到的女同学。她的脸上现在一片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 田落蹲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摇了摇她，“同学！同学！你醒醒！” 眼前的同学没有一点反应，田落伸手试了试她的鼻息，然后低头寻找。田落从她的右手中拿到她的工作卡，卡上的名字是方菲。 田落抬起头大声地喊起来，“物业！物业！这里有人晕倒，快过来救人！” 他一边呼喊，一边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急救电话立刻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平缓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急救中心。请问病人什么情况？地址在哪里？” 物业大叔从门卫室冲到了两人的身边，他看着田落开始打急救电话，站在一旁焦急地等待。 田落尽力保持平静，“我这里有一位年轻女性晕倒，面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呼叫无法回应。地址是城南产业园68号青创大厦楼下。请尽快派车营救。” 急救电话的接线员快速地说：“我重复一下。城南产业园68号青创大厦楼下，一位年轻女性晕倒，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无主观意识，需要急救。请确认。” 田落连连点头，“确认，就是这样。” 接线员回复：“车辆即将派出，将在5分钟内到达。请在显眼处等待，不要挪动病人。” 田落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明白，谢谢。” 他抬起头看向物业大叔。“急救车5分钟就到。” 大叔微微松了口气，“你在这边陪着她，我去门口等车。” 4分钟左右，急救车开着警示灯，响着警报器，冲到了青创大厦的门口。两位身穿白衣的医师，一前一后拎着折叠担架车，跟着物业大叔冲了过来。 两人蹲下，大略地观察之后，将方菲平躺着搬到担架上，然后向上抬起担架，折叠支架自动打开变成推车。 医师对着田落和物业大叔喊了一句，“来一个陪同的人。带钱。” 然后两位医师合力，快步地将方菲推上急救车。 田落和物业大叔对视一眼。 “她是我的同学。我陪！” 第024章 医院 田落跑步坐上急救车，看到医师给方菲戴上氧气面罩，接上心率机。 田落看到这两个急救设备都用上了，表情有些紧张，他问：“医师，她怎么了？” 年长的医师看了他一眼，声音平缓地说：“不要怕，来得及救。具体的病情，要等到医院才能确定。” 他停了一下，“她的身份证带了吗？” 田落在等急救车时，已经翻过方菲随身的包，他回复道：“没有带。有影响吗？” 医师再次安慰他，“没有影响。你一会跟着我，我会给你开单子，你去交钱。” 急救车呼啸着冲进南都大学附属医院，“嘎吱”一声在急救中心的入口踩下刹车。 两名医师推着担架车快步跑进急救中心，田落也赶紧下车，跟在后面跑。 两位医师互相说了句什么，年轻的医师点点头，和两位护士一起，将方菲推进急救室。 年长的医师伸出手臂，把田落拦在门口，“不要进去，你在这里等。” 他撩起白色的医师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老陈，你在院里吗？ “那太好了，你赶快过来一趟。第三急救室。这里有个疑难。 “对的，我怀疑是。” 他转过头，看着田落，“不要怕，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正好有专家，就请过来。” 田落一脸不信，但只好点点头。 他又问田落，“你有她家属的联系方式吗？” 田落摇摇头，“只知道她是本地人。” 两人安静下来。 没一会，一位中年医师从走廊跑了过来，他一眼就看见等在急救室门口的两人。 他用手往里示意，“老张，人在里面？” 张医师点点头，指指田落，“你先进去。我带他去交钱。” 陈医师进入急救室，顺手将门带上。张医师对田落一招手，“你跟我来。” 他进入旁边的办公室，在电脑上操作几下，打印出一张预收费的单子。然后两人来到收费窗口，田落先把钱垫了。 张医师把收费凭证递给田落，“你是她什么人？” 田落指了指身上的正装，撒谎道：“我是她老板。” 张医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现在像你这样的少了。” 田落摇摇手，他的神态严肃起来，“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医师，她是什么病？我看得出，很严重。” 张医师犹豫了一下，“按理说，身为医师，我不能透露病人隐私。但我不说，估计她的工作百分百没了。你跟我来。” 张医师带着田落返回急救室门口，然后进去说了几句话，又把田落领到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反锁。 两人坐下之后，张医师缓缓地开口：“她这个点来医院，是加班了吧？” 田落点点头，“加班了。” 张医师继续说：“她这次昏厥的表面原因是，加班没吃晚饭导致的低血糖，加上特殊时期。但根据我和陈医师的会诊，真正的原因是她身上的一种罕见病。 “人体里有很多的细胞，细胞中有各种功能的细胞器，哪一种出了问题都会导致人生病。而导致她生病的叫做中间体。 “中间体负责吸收、存储、运输能量。一旦出现问题，整个人的各项生理机能都会衰落。问题更严重，人就会直接死亡。 “中间体是人体内最稳定的细胞器。如果出现问题，一般就不会孕育出来。而能够孕育出来的，都会在青少年时期发病。所以这种病叫做‘先天性中间体虚化症’。 “我看小姑娘的年龄不小了，她应该之前就已经确诊，她的父母应该也知道。 “不过，这种病不会影响劳动能力，同时因为是先天性慢性病，也不在工伤保护的范围内。而且，像这一次的发病几乎不会再发生了。所以，继续雇佣她并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损失。 田落皱紧眉头，“那这个病有办法治吗？治好要多少钱？” 张医生叹了口气，“绝症，绝症中的绝症。治好不要钱，因为治不好。” 张医师停了停说：“我额外多个嘴。这个病一旦发病，一般只有15到20年的剩余寿命。我看小姑娘的年龄，可能只有10年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丝不忍心，“如果可以，发发善心，不要辞退她。” 田落叹了口气，点点头：“好的，我保证不会辞退她。” 张医师叹了口气，“谢谢，谢谢理解。” 这时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张医师，人救过来了。” 张医师站起身来，“我们去看看吧。” 田落跟在他和年轻医师的身后，出门走向临时病房。 往日里阳光灿烂、快乐活泼的方菲，现在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之前看到的陈医师站在他的床尾，看着她安详的睡脸。 三人走近病床，张医师先开口，“老陈，怎么样？” 陈医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最多10年，真是可惜了。这次补了液，做了微电流‘充电’，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张医师回头问年轻医师，“联系到病人家属了吗？” 年轻医师立即回答，“正在根据病情联系全市医院，筛查过往病例，应该天亮就能联系到。” 张医师点点头，转向田落，“你是请一位护工，还是亲自在这里陪着？” 田落摇摇头，“今天晚上我守着吧，等到她父母过来。” 三位医师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他，无声地走出了病房。 田落拉过一张椅子，坐在方菲的左手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看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 田落被一阵喧哗吵醒，发现自己趴在方菲的床边睡着了。 他抬起头，门被一群人推开。领头的是张医师，后面跟着一男一女，应该是方菲的父母。 方菲父亲的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发，他的脸上写满了懊悔和自责，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一夜没睡。 方菲母亲看起来保养得还好，但是一双眼睛已经哭红哭肿，现在还在擦着眼泪。 张医师让开身体，方菲母亲直接扑到方菲的床边，一把抱住她的右手。男人紧随其后，站在方菲的枕头旁。 两人看了一会儿还在沉睡中的方菲，才注意到旁边站起身的田落。 张医生介绍道：“这就是发现你们女儿并送医的田落田总。据说是你们女儿的老板。” 方菲的父母立刻对着田落深鞠一躬，“实在是太感谢您了，真是救了我们女儿的命啊。” 田落点点头，“不用谢。谁看到都会救的。” 第025章 柳絮 既然方菲的父母已经来了，田落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方菲，转身，走出病房。 …… 陈夏走出宿舍门，再回身锁好。 今天是11月17日，周六。 经过三周的修改，陈夏的第一本小说《最是青葱》终于在昨天顺利完稿。 她第一时间打开版权备案网站，付款，上传，一气呵成。但可惜，网站晚上不处理新注册。 她兴奋得一夜没睡好，清晨就早早地起了床。 看到网页上显示的“注册成功”四个字，陈夏握紧拳头，欢呼一声。 古人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然小说完成了，自然是要发表出来。 反复地斟酌之后，她最终选择了江东文艺出版社作为投稿的目标。 江东文艺出版社建立于35年前，原来是江东省文化厅的下设单位，11年前改为了企业。 这家出版社最近10年扩大了出版图书的类型范围，出版了大量青年作家的诗歌、散文和小说。 本地企业加上照顾青年作者，这两点是陈夏选择它的主要原因。 虽然是本地企业，但陈夏不可能直接冲上门，把打印出的书稿拍在主编的桌上。 通常的投稿方式是，按照出版社规定的格式，将文档发送到指定电子邮箱。 所以陈夏打开电子邮箱，在“收件人”栏填入江东文艺的收稿地址，在“主题”栏填入“言情小说-《最是青葱》-夏妖”，上传书稿文档，在“正文”区填写内容简介、自己的真实姓名、邮寄地址和手机号码，最后点击发送。 然后，就看运气了。 为了把小说修改到自己满意，陈夏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是单位和宿舍两点一线，已经很久没有去南都河北岸逛街了。 现在一件大事完成，她静极思动，要给自己放个长假，或者用她自己的话说，“出去寻找灵感”。 陈夏开心地哼着歌，冲了个热水澡，梳洗之后，套上新买的卡其色长款风衣出门了。 现在的季节已经是初冬，虽然南都靠近南方，不像北都那么冷，但卷着枯叶打旋的微风，升起来的时候，依然足够给人带来淡淡的寒意。 陈夏踩着稀疏的石板路，蹦蹦跳跳地穿过一片枯黄的草地。如果只看纯白色的平跟小皮鞋，就像有两只小兔子在追逐打闹一样。 外面道路上汽车的鸣笛声隐隐约约，越过小区的围墙，传到陈夏的耳朵里。 她停下脚步，张开双臂，微微扬起头，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真是一个美好的周末啊。” 好像是为了应和她，旁边突然响起一声细细的猫叫。 “猫猫？”陈夏睁大双眼，一脸惊喜地低头四处寻找起来。 又是一声细细的猫叫。 陈夏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小区靠近门口的路边上，有一排连续的停车位。 猫猫的叫声，就是从一辆黑色的大车下面传来的。 陈夏轻轻地慢慢地靠近大车，在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她提起风衣的下摆，蹲了下来。 她左手将风衣下摆拢了拢，右手手臂向前伸出，手心向上，对着车底温柔地招呼起来，“喵喵？喵喵？” 车底传来一声软糯的猫叫，一只白色为底、稍微有点灰色的短腿小猫爬了出来。 它费力地抬起头，警惕地对着陈夏看了看，然后就快乐地一蹦一蹦凑了过来。 它跌跌撞撞地停在陈夏的手边，昂起鼻尖嗅了嗅，然后就很放松地把头放到了她的掌心。 陈夏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地挠挠它的下巴。小猫更放松了，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陈夏的表情也跟着猫猫一起变得可爱起来，她用甜甜的声线说着小猫听不懂的话，“喵喵你是独自一个吗？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独自一个的小喵喵，是要被坏人拐走的哟。” 她抬起头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别的大猫小猫。 陈夏右手微微用力，把小猫托起来，左手再扶住猫的身体，用指尖挠挠它的额头。 她站起身，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一直没有人或猫过来认领。 陈夏看向依偎在怀里、眯起双眼的小猫，语气温柔地说：“气温越来越低了，你这样的一只小猫咪，是到不了明年春天的。不过不要紧，姐姐来帮你。” 陈夏从小到大没有照顾宠物的经验，更不用说怎么照顾一只看起来刚断奶不久的小猫。 她用左手从包里翻出手机，搜索附近评价比较好的宠物店。 恰好发现南都河北岸附近就有一家，名字叫做“柳絮宠物店”。虽然新开业不久，但在网络上几乎是清一色的好评。 陈夏切换到导航软件，发现宠物店离素颜咖啡不太远，大概只有步行10分钟的路程。 她收起手机，双手抱好小猫，向着宠物店的方向走去。 柳絮宠物店不在北岸，但距离很近，它朝向马路的，是全玻璃的墙和全玻璃的门，只在门的上方有一个浅绿色的云朵形状的标牌。 标牌的两边分别是一只橘色的小猫图案和一只金色的大狗图案，中间是店的名字。 走进店面，中间的过道两边是两块宽阔的等候区。左边是沙发、电视、抱枕、玩偶；右边是圆桌、靠椅和占了一面墙的大书柜。 过道的尽头，是用作收银和接待的木质迎宾台。 陈夏抱着小猫，穿过空无一人的等候区走近迎宾台，奇怪的是，迎宾台后也是空无一人。 陈夏疑惑地左右看看，“现在已经是早上，而且店也开门了，为什么会没有人呢？” 她大声地喊：“你好，请问柳絮宠物店有没有人？” 迎宾台旁边的墙后，竟然传来回复的声音，“来了来了，麻烦稍等。” 陈夏仔细一看，那原来是一面伪装得很好的门。 这时，门向里面打开，从里面跑出一只白毛的可爱大狗。狗狗看起来很欢快的样子，把牵引绳都绷得笔直。 陈夏顺着牵引绳向后望去，一个眼熟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她睁圆双眼，露出诧异的神情，看向这个穿着防水围裙的人。 “是你！” 第026章 邂逅 眼前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她的身高比陈夏矮一点，身形有些单薄。 她扎着利落的单马尾，马尾随着步伐轻轻地左右摇动。 光洁的额前有几缕小碎发，正调皮地翘着。 眉毛是弯弯的，单眼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青春和灵动。 挺挺的小鼻子，鼻翼轻轻地扑动，好像刚刚进行过剧烈的运动。 嘴唇是淡淡的温柔的红色，现在正微微张着，帮助呼吸。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陈夏，然后疑惑地问道：“你好，请问，我们见过吗？” 陈夏点点头，“我叫陈夏。我是南都大学今年的毕业生。之前在青创大厦见过你，当时你穿着学校校服。” 对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好，我叫方菲。我也是南都大学今年的毕业生。在青创大厦上班，那一天是因为突然降温加上快迟到，就只能随便拿了件。没想到这么巧。” 陈夏笑了笑，“那是真的巧。” 她低头看看方菲手里牵着的大狗，“这是你的狗吗？” 方菲紧了紧手里的牵引绳，说：“不是。这是客人的狗。店主是我朋友，我是来这里给她帮忙的。” 她看看陈夏怀里的小猫，“你的猫很可爱。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本店提供宠物美容、宠物寄养、宠物医疗和宠物用品售卖。” 陈夏摇摇头，“这只小猫是我刚刚在路边捡的，但我从来没有养过，怕养不活，所以想问一下店里要不要？” 方菲摇摇马尾，“这个我也不知道。请你等一下，我问一问店主。” 她侧过身，转头对着门后喊道：“珊珊，珊珊。有客人找你，我处理不了。” 一个身高年龄和方菲相仿的，同样穿着防水围裙的圆脸女孩，从门后走了出来。 她看看方菲，再看看陈夏和她怀里的猫，“您好，请问是什么事？” 陈夏复述了一遍，“我在路边捡到这只小猫，但不会养，想问一下你这边要不要？” 店主想了想，“我们店原则上是不做宠物买卖的。” 陈夏摇摇头，“我们的理解有分歧。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要这个猫，我就直接把猫送给你。” 店主点点头，“我自己也有两只猫，不想再养了。我的建议是，你自己收养这只猫。如果不会养，可以学，我可以教你。” 她停了停，又想到什么，“不过在养猫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陈夏回复她：“什么问题？你问吧。” 店主开始掰手指，“猫猫和狗狗都是一样的，会变大变老、会吵会叫，会大小便、换季会掉毛，会破坏家具、会抓人咬人。 “平常有食物开销、生活用品开销，偶尔有医疗开销，还需要人陪伴和一辈子的照顾。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陈夏听完这一连串问题，立刻用力摇头，“我住在单位宿舍，而且连照顾自己都比较勉强，实在不敢再去照顾猫。” 店主转头问方菲，“菲菲，你呢？这个猫你愿意养吗？” 方菲的神情暗淡了一瞬，又赶快恢复过来，“我也是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互相看着，开始皱眉。 过了好一会儿，被牵着的大狗“汪汪”叫了两声，才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店主看看陈夏怀里可爱的小猫，“这样吧。这只猫我先养在店里，当作招财猫。你们要是谁想养，就把猫带走。怎么样？” 陈夏和方菲同时点点头，“行的。” 店主向陈夏伸出双手，“先把猫猫给我，我去做个细致的检查。” 她接过陈夏递来的猫，转身回到店后面去了。 这会儿，店里还没有顾客，所以只剩下陈夏和方菲两人安静地沉默。 于是陈夏开始尬聊：“方菲你是什么专业的啊？” 方菲也很配合，“我是绘画专业的。姐姐你呢？你是什么专业的？” 陈夏睁大了双眼，“你为什么要喊我姐姐啊！我们是同年毕业的啊。” 方菲“狡黠”地眨眨眼，“我是99年8月19的生日，姐姐你呢？” 陈夏只能露出无奈的笑容，“我是99年6月20的生日。好吧，确实是姐姐。” 方菲“得意”地笑起来，“姐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你是什么专业毕业的？” 陈夏看着方菲的笑脸，也跟着笑起来，“我是计算机软件工程的。” 陈夏停了停，不能任由沉默重新蔓延，“我在青创大厦见过你，你是在那边上班吗？” 方菲点点头，“是啊。青创大厦有一家创业公司，做游戏的，我在那里做美工，主要是学习锻炼一下电脑绘画。姐姐你呢？” 陈夏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像你们都在勇于尝试，我在南都新媒体中心混日子。偶尔也写点东西。” 方菲摇摇头，“那也很好啊，不用担心丢工作，而且自己的时间也充裕。就不像我，经常要加班的。” 陈夏好奇地问道：“那你今天是忙里偷闲，过来帮朋友忙的吗？” 方菲的表情有一些疑惑，“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公司都不要加班了。我之前就答应珊珊来看看，今天第一次有时间。” 方菲想到了什么，“对了。姐姐你去青创大厦，是做创业采访的吗？” 陈夏笑着摇摇头，“采访的工作不是我负责。我去那边是找同学的。” 方菲好奇起来，“你同学是谁？说不定我还见过呢。” 这时，店主抱着小猫走了出来，她对着陈夏说：“小猫很健康。我就先收下了，你有空多来看看。” 陈夏点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她转向方菲，“我同学叫田落，在八楼的‘微享’……” 这时，陈夏的手机响了起来，陈夏一脸不爽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号码显示是软件部唐部长。 陈夏无奈地接通手机，“喂，唐部长，请问什么事？大新闻？加班？好吧，我立刻过来。” 她挂断电话，一脸歉意地对方菲说：“我有事要走了，我们先在聊天软件加个好友吧。” 两人加完好友，陈夏就急急忙忙走了。 方菲看着她匆匆跑远的背影，“田落……吗？” 第027章 初审 江东文艺出版社，小说编辑三组。 王欣左手挎着包，右手拿着一杯热豆浆，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 她留着波波头的发型，但可以看到几缕头发从群体中探出来，头发的光泽也比较粗糙，显得平时缺乏打理。 她穿着长款卡其色风衣，里面是一件半高领羊毛衫，腿上是黑色的正装长裤，脚上是一双保暖的棕色平跟光面皮鞋。 如果细心观察，风衣的下摆沾着一些灰尘，应该是蹲下时碰到的，皮鞋的光泽也不是那么光亮，好像有段时间没有擦拭打油了。 现在已经是上班时间，办公室里已经坐了很多同事，大家都一脸疲惫地看着面前的电脑，没有人看她。 只除了靠近门口的杨景，他抬起头来，微笑着打招呼：“王欣你今天又迟到了。还是因为送孩子上学？” 王欣还是一脸疲惫，“是啊。学校和单位，一个在西，一个在东。路上太折磨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自己工位旁，把包和豆浆放在桌上，然后把自己扔进椅子里，靠着椅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深呼吸几次，她拿起已经快凉透的豆浆一饮而尽，然后把纸杯扔进桌下的纸篓。 空调温度开得有些高，王欣站起身，把风衣脱下，挂在椅背上。 然后她打开电脑，输入密码，熟练地打开内部工作平台，查看分给自己的，今天的待审稿。 每天收到的投稿，都会在次日，由专人按照类型和工作量，分给各个编辑组的编辑。 为了防止个人情绪和喜好影响，减少漏稿的可能，每份投稿都会分给两位不同性别的编辑。 第一轮筛选比较粗糙，主要是看用词遣句是否通顺，文笔是否优美，内容是否吸引人。 然后编辑们才会把筛选出来的投稿细细读一遍，虽然也有很多读到一半就弃了，但还是会有少量精品。 这些精品会转给整个编辑组的所有编辑，大家阅读后，进行讨论，能达到大多数人的支持，才会发送给小说组的总编。 总编这时才会看到精挑细选的投稿。 如果阅读之后依然觉得投稿非常精彩，还要继续上报到整个出版社的高层。 当然了，最后这一步上报，就是走个过场，几乎不会再有淘汰了。 这种层层筛选的做法十分繁复，也很浪费人力，但却是相对成本下最保险的办法，可以有效减少错判投稿价值从而亏本的可能性。 王欣这会做的就是最无聊的第一轮，她连续毙掉好几份投稿，又打了个哈欠，对身后的杨景说道：“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来投稿了。” 虽然王欣看不到，但杨景还是摊了摊手，“文娱市场现在慢慢火热起来了，想要成功成名的自然越来越多。可以理解。” 王欣侧过转椅看他，“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你要投稿，不说文字优美，至少也要用词准确、语句通顺吧。” 她点点鼠标，抱怨道：“现在这些都是什么啊！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杨景耸耸肩，“没办法，我们就是被雇来沙里淘金的工具人。” 王欣叹了口气，转回身继续看显示器，“《最是青葱》？又是这种故弄玄虚的文青名字。” 10分钟后，她一言不发地把《最是青葱》从工作平台下载到自己电脑的桌面上。 王欣按住桌角转过身，“老杨，有发现吗？我这里找到一篇还行的，虽然名字比较装。” 杨景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冬天来了大家都不出门，稿子数量上升了，质量反而下降了。” 他点点鼠标，“你下午仔细看看，如果还行，记得先推给我。” 中午，办公室里的大家陆陆续续站起来，一脸疲惫地互相聊着天，去食堂吃午餐。 组长曾辉走到王欣身旁，“小王，有事的话，迟一点也没关系。路上要注意安全，不差这几分钟。” 王欣微笑着说：“谢谢组长，我会注意安全的。还是能不迟到，尽量不迟到。” 曾辉笑笑，“你啊。工作重要，但也没有家庭重要。你自己把握。” 下午，王欣终于把今天的第一轮审稿完成，开始细细阅读《最是青葱》。 整个下午杨景都没听到王欣的吐槽，还有些不习惯，不过他把转椅滑进过道，看了看王欣就都明白了。 他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过运气不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投稿，现在只好去看其他编辑筛出来的，然后准备周四的审稿会。 冬季的夜色来得更早一些，午餐后时间不长，就到了下班的时间。 杨景站起身来，拿着外套，走到前面王欣的旁边，看到她还在沉迷阅读，就拍了拍椅背，“下班啦。” 王欣瞄了瞄手机上的时间，“啊，这么快就下班了。” 她留恋地看看屏幕上快看完的《最是青葱》，“可惜了，不能带回家。” 杨景笑着提醒她，“再好的书，也不能违反规定。” 王欣点点头，拿起椅背上的风衣往身上穿，“是的。老杨，我先走了。明天发给你。” 杨景摇摇手，“开车慢一点。明天见。” 第二天，王欣终于能准时来到办公室。 她脱下风衣，打开电脑，把小说分享给杨景，“老杨，我发给你了，你收一下。我继续把最后一点读完。” 然后她就坐进转椅，不吭声了。 杨景倒是不急，把文档放到一边，先慢条斯理完成今天的筛选工作。 过了半小时，他听到前面传来王欣长长的吐气声，看向她，“看完了？怎么样？” 王欣站起来，转过身，趴到杨景工位的透明挡板上，“我觉得这本书能出，而且有可能大卖。” 杨景挑挑眉，“写得这么好？让你这么有信心。” 王欣摇摇头，“缺点还是有的，只是瑕不掩瑜，亮点也很突出。” 她笑了笑，“比如说……具体的我就不剧透了，你先看完，我们再交流。” 杨景无奈地看她一眼，“说话说一半。你先把工作完成吧，我做完就看。” 王欣还是笑，“这是我今年看到最好的一本，你不会失望的。” 第028章 风向 周四上午，江东文艺出版社，审稿会。 四个小说编辑组加上总编副总编，一共45个人，聚集在大会议室，开始本周的例行会议。 副总编钱华先开口，“人都齐了，那我们开始。第一组？” 第一组组长赵诚拿着手里的纸，“我们组这周发现一本有潜力的，书名是《风起遥津》，这本书的类型是武侠。 “主要讲述了建国初期，武林中的一群青年志士，勇于投身到共和民权的大潮中，与封建落后势力作斗争。在不为人知的战场流血牺牲，最终成功捍卫共和国的丰功伟绩。 “这本书的主要亮点是文笔流畅，人物打斗描写精彩，对当时的历史背景描写比较深入、比较合理。与其他武侠小说不同，整本书不强调单打独斗的英雄主义，而强调为国为民牺牲的精神。 “这本书主要的缺点是，与大背景结合不够紧密，人物的动机描写不够充分，而且男性群像戏份过重，对女性的描写比较忽视。 “这是我们推荐的书，我们相信它有望成为这一批的畅销。” 钱华点点头，“其他几组对这本书有没有什么看法和意见？没有意见的话，这本就过。” 他停了一会儿，整个会议室一片安静。 钱华继续问：“第二组？” 第二组组长许闻一脸严肃，“我们组，这周没发现什么好的。” 最近空降的总编陆江突然插话：“我说两句。现在是个什么年代？现在是个文娱大热的年代。 “一方面，有国家政策在扶持、在鼓励；另一方面，老百姓生活越来越好，闲钱闲时间越来越多，娱乐的需求与阅读的兴趣都在变大。 “我们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文娱的市场会越来越大。这是必然趋势。 “昨天社长喊我们去开会。我们出版社一直是按照一个精英的精品的标准去做，但是这个标准能不能适应现在？能不能适应未来？我们觉得不能，或者说不足够。 “我们要出精品、要出畅销，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出版社的排面。但是，要想占领市场、要想扩大份额、各位要想加工资，就不能只追求质量，也要适当地增加一些数量。 “所以，我们在做筛选的时候，不能片面地追求文学性、艺术性，也要有一些，与老百姓期待相适应的，看起来舒爽的小说出来。 “我的意思不是说我们就堕落了，我们就只奔钱去了。而是说，要有高目标、高要求，也要能吃饱穿暖。我的话说完了，你们继续。” 钱华点点头，“社长和总编的道理，我很认同。我们不仅要抱着理想主义。也要走在现实的路上。第三组？” 曾辉拿着一本厚厚的工作笔记介绍起来，“我们组这周发现一本很有潜力的书，书名叫做《最是青葱》，小说的类型是言情。 “主要讲了一对大学刚毕业的小情侣，分开在两个城市，异地生活，经历了工作压力、外界诱惑、内心迷茫等种种考验，相互依靠、相互信任。最终，战胜距离的阻隔，成为眷属。 “这本书的主要亮点是，人物的情感、神态描写比较细腻，人物行为与性格设置比较合理，生动形象。剧情逻辑比较真实。整体价值观积极向上。 “这本书的主要缺点是，剧情的设置太过合理，少有意料之外，不够狗血，所以直接导致冲突不够。虽然要经历种种考验，但整个文章的基调是甜蜜的、是温馨的，与读者的阅读类型和大环境不符，或者说，不够虐。 “我们组总体是推这本书的，但还是有一些反对意见，就是认为细节上，是不是需要再稍稍修改一点。” 钱华点点头，“其他组对这本书有什么看法？” 第二组组长许闻开口，“这本书我们看了。我们组的看法是，可以出版。 “虽然文笔上显得好像有些稚嫩，而且确实写的有点平滑。但是，现在市面上都是狗血虐主文，这么一本清新的，谁说会不会有早就被主流腻味到的读者喜爱呢？ “我们组的编辑看了这本书，第一反应是舒服，第二反应是言情还可以这么写。我们认为这本书有可能会成为这一季的销冠。” 钱华继续问：“一组呢？四组呢？你们怎么看？” 赵诚说：“我们组没有意见。” 四组组长孙玫说：“我们组也没有意见。从我个人的看法来说，之前的套路确实看腻了。这本书有新鲜感。” 总编陆江接过话，“这本书，我问过再定。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可以尝试一下，看看市场的反应。” 钱华转向孙玫，“你们组有书吗？” 孙玫回答：“我们组要推的书，名字叫《十年青春，寄予何方》。正好与上一本相反，讲的就是狗血虐恋。 “小说内容讲述的是，三男两女互相交叉的、折磨的、煎熬的、痛苦的爱情历程。当然了，男主女主最后是大团圆结局。 “主要的亮点是，有狗血，有甜蜜，有豪门恩怨，有职场争斗。文字风格比较奢华，很容易满足涉世未深小女生的心理需要。 “主要的缺点是，为了撒狗血而撒狗血，剧情有一部分冲突经不起推敲。还有，与现在市面上流行的言情风格重合，看着过于熟悉且有一些腻味。 “我们组的看法是推。这种类型的言情是经过市场考验的，可能不会大爆，但一定不会砸手。” 钱华点点头，“其他组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家都不说话。 钱华转头，看向身旁的陆总编。 陆总编环视一周，“之前我讲的，关于审稿的质量和数量问题，希望大家都能记住。出版社做大做强，和我们每个人的个人利益也是相关的。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来我办公室向我反映。 “刚才说的三本书，其中两本言情，如果上面都肯出版，我会积极联系对外部门，收集读者的意见，观察市场的走向。希望大家都能把握住读者的兴趣，选出有利于出版社发展的好书。” 他把面前的话筒推远，看了一眼钱华。 钱华看看二组组长许闻，“没有问题的话。散会。” 第029章 合同 11月23日，周五。 吃过丰盛午餐的陈夏正趴在午睡枕上，安心地游历梦乡。工位桌面上已被静音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把她惊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看到手机上显示出一个陌生号码，又迷迷糊糊地看看时间，小声嘀咕：“这就已经到上班时间了吗？” 陈夏左手拿起手机，右手揉揉眼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往办公室门外的走廊挪动脚步。 来到走廊尽头，被窗边的冷风一激，陈夏终于完全清醒，她接通手机，“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对面传来一个声音，“您好，我是江东文艺出版社的编辑，我的名字是王欣。请问，您是陈夏女士吗？” 陈夏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看手机，又在手臂上轻轻掐了一下。 她睁大双眼，肯定地回答：“是的，我就是陈夏。” 对面的声音继续说道：“您好，恭喜您，您投稿的小说《最是青葱》，我们收到了，我们出版社决定正式出版。 王欣停了停，“相关的签约文件已经发到您的邮箱，请您及时处理。如果有什么问题，请打我的手机，就是这个号码。” 陈夏开心地回复：“好的，谢谢。我马上就看邮箱。” 王欣还是客客气气的，“不用谢。希望您和我们出版社合作愉快。” 电话挂断之后，陈夏小心地左右看看。走廊上没有其他人。于是她开心地对着空气，挥舞了几下拳头。 陈夏急急忙忙走回办公室，坐到工位电脑前，打开自己的电子邮箱，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封未读邮件。 尊敬的陈夏（先生、女士）： 您好。您对我们的选择，是江东文艺出版社的荣幸。很高兴与您分享一个好消息：您投稿的《最是青葱》已经取得本社编辑的一致认同。我们希望能够与您顺利合作，将您的心血结晶与更多的广大读者分享。 随信附有一份书籍稿酬及分成合同样本，请您仔细审查并签署。如您怀有疑议，请直接致电，或回复邮件商议，或前来本社地址面谈；如您并无异议，请双面打印合同，签字邮寄至本社地址，并转小说编辑三组收。 本社地址为：江东省南都市鼓楼区河东路47号，联系电话为020-2341807。 再次感谢您对我们的选择。祝您文途顺畅，生活愉快。 江东文艺出版社 2020年11月23日 陈夏又连忙下载、打开了附件中的合同。 这是一份规范化合同，主要的修改内容是版权约定、首印数量、稿酬计算方式、销量分成比例和版权使用费的结算时间。 合同样本中的内容是，陈夏授予江东文艺出版社在全国范围内独家出版发行《最是青葱》文字版本的权利，合同有效期是五年。 第一版最低印数，即首印数量为5万本，每本定价30。 稿酬的计算方式则分为两种，由陈夏自行选择。 第一种，3万的基本稿酬，加上7%的销量分成； 第二种，5万的基本稿酬。加上5%的销量分成。 版权使用费的结算时间为，每季最后一个月的月末。 经过上一次作为模特拍摄广告却忽视合同的教训，陈夏现在对待合同更加的认真、更加的细致。 不仅仅只是看主要的修改内容，陈夏对着合同的每一条条款，从前到后反复研究。 她又去网上搜索了其他公开的出版合同，比对着自己的这份，研究利弊。 最后陈夏长舒一口气，得出结论，“出版合同针对的是版权这种无形资产，相对于模特合同会涉及到人身权利，出版合同显得更加安全、也更加明白。 “其中可能的合同争议，主要出现在两个方面：版权使用和稿酬数额。 “这份合同对版权使用的约定十分明显，可以不用多疑。 “而稿酬数额，出版社提供了两种计算方式作为选择。第一种的优势在于，如果销量越大，收入就越高；第二种的优势在于，即使一本书没卖出去，也有很高的保底收入。 “具体到我来说，我对自己写的小说有自信，我认为能够卖出比较高的销量。所以，对于我而言，第一种稿酬计算方式，会更有利。” 她又一次，从前到后逐条详细地检查了合同条款，然后使用打印机将合同双面打印出来，在合同结尾的权利人处，签上自己的真实姓名。 现在，只需要把合同装进信封，寄到出版社指定的地点和接收人，这一次的出版合作就愉快地完成了一半。然后，就是等待出版社排版、印刷、宣传、销售，最后获得报酬。 陈夏看着打印好、签完字的合同，祝贺自己说：“这是我写的第一本小说，没有名气做铺垫，文字也比较稚嫩，所以能够取得这样优惠的稿酬和分成，已经很不容易了。 “或者说，我写第一本小说，就能够通过审核，直接发表。这已经是幸运中的幸运了。” 她站起身，向着窗外望去，审查合同花费的时间并不多，现在离下班还有很久，完全可以今天就把合同寄出去。 所以，陈夏离开自己的工位，去向软件部唐部长请假，“唐部长，我有事需要去一下邮局，想暂时离开一会儿。” 唐部长正在研究股票走势，他看到陈夏就直接挥挥手，“忙你的去吧。有事会打电话叫你。” 陈夏对他微笑一下，“谢谢部长”，然后转身就走。 新媒体中心旁边不远，就有一家门面小小的邮局。 陈夏走进邮局的玻璃大门，看到邮局里空空荡荡，除了工作人员，并没有其他人。 她走到柜台，买了一叠米白色的信封和一版印着彩绘小鸟的邮票。 陈夏坐到等候区旁边的桌旁，在一个空白信封上填写好收件地址、收件人、寄件地址、寄件人，再涂上胶水、粘好邮票，然后把合同折了三折塞进信封，最后粘好信封的封口。 一份有着时光落差感的信件就完成了。 陈夏走到邮局门口深绿色的邮箱旁，将饱含着她对未来浓浓期待的信，轻轻地投了进去。 她对着信箱凝视许久，像是要牢记住这一刻的画面和心情，“起舞吧，我的梦想！” 第030章 聚散 12月3日，周一。 最近北方来了一股寒潮，南都的气温更加低了。树上的枯叶也几乎全被冷风摇落下来，陡然增加了环卫工人的劳动量。 没有了树叶遮挡的鸟儿们，纷纷飞往更温暖的南方，往日吵闹的早晨因此变得宁静了。 没有暖气供应的南方人，怎么抵御这种寒冷呢？床和被子慢慢取代其他一切，成为人们的最爱。 往常喜欢赖床的方菲，今天却忍着低温毅然起床，换上厚厚的呢子大衣，套上加绒的长靴，早早来到青创大厦的楼下。 她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观察整栋楼的外观。不起眼的十层小楼，在微薄的雾气中也显得高大起来。 方菲工作的公司位于大厦的六层，占据了半层的面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戏公司美工，就是她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 昨天，方菲在手机的公司群里接到通知，今天早上开会，有重要决定宣布。然后，相熟的同事就给她打了电话。 同事在电话里是这么说的：“最近一段时间，游戏的开发越来越不顺利。老板经常不在，回来就要求大幅修改原有设定，同时还要赶工期。 “开发组的人就觉得老板这是在乱搞，但是之前一年不是这样的，他们就怀疑是资金紧张了。 “上周开始，经常的加班也停止了，表面看是老板良心发现，但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加上今天的通知，估计是要散伙了。 “别的都无所谓，上个月工资还没发，这个可不能克扣。所以方菲啊，到时候一定要坚定我们自己的立场。” 方菲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从小对钱不是很敏感。该有的报酬确实是不能少的，但这不是她早早起床的原因。 吃早餐的时候，她对好奇的父母说道：“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如果确实是要解散了，就当我去送它一程。” 方菲低下仰望的视线，叹了一口气，走进大厦。在门闸处，方菲停下，从包里翻找工作卡。 这时一只手从后方伸来，用工作卡在门闸的感应器上按了一下。 方菲赶紧迈步走过门闸，她转回身来，看向自己身后的人。身后的人比她高一头，身穿正装，外面披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呢子大衣。 他看到方菲回头看过来，露出一丝微笑，“早上好，方菲。” 方菲微微前倾上身，“早上好，田总。” 田落转头看看空旷的一楼大厅，按下电梯按钮，向方菲问道：“你来上班的时间有些早啊。” 方菲摇摇头，“我是难得这么早，昨天接到公司通知要开会。” 电梯到了，两人走进电梯。方菲多说了一句，“可能是要解散了。” 田落点点头，安慰她，“希望是转危为安。” “叮”的一声，六楼到了，方菲对田落摇摇手，“田总我先走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田落看着方菲消失的背影，陷入思考。 方菲走进公司，已经有一些同事到了，大家正在热烈地议论开会的原因。 方菲默默找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在肆意散播不满和沮丧的情绪，一直到人全部来齐，老板最后入场。 老板今天穿得非常休闲，他就站在公司门口，对着凝视他的众多员工，开始发言。 “一年半之前，我拿着家里的钱，怀揣着制作一款我自己的游戏这个梦想，创办了这家公司。 “也很荣幸能请来各位，和我一起努力，帮助我实现梦想。 “但我低估了困难的程度，高估了自身的能力，现在游戏还未完成，与大家猜测的一样，公司的资金就已经枯竭了。 “我不得不向大家宣布，也向大家道歉，我们的公司即将倒闭。感谢大家这段时间对公司和我的支持。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请大家不要担心，我保证，大家上个月的工资一分也不会少。三天内，我会请财务将其足额打入大家的银行卡。但是，如果还想要其他的补偿，请恕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希望大家离开我这个小鸟窝以后，可以有更大的更好的发展。耽误大家的时间，再次抱歉。” 老板说完话，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可以看出他心里不好受，站起身时眼睛是红红的。 众多同事辛辛苦苦一年，却没有看到最后的成果诞生，心情都很低落。 几个最早和老板一起创业的同事拍拍老板的胳膊安慰了几句，大家就渐渐散去了。 方菲站在公司门口，回身看看这个工作了四个月的地方，低头想了想。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又把手机放回去。 方菲按下电梯向上的按钮，等待电梯，进入电梯，按下八楼的按钮。 她拉开微享公司的玻璃门，走了进去，径直走到田落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微享办公区的员工之前见过她来，看到她进入老板的办公室，也毫无反应。 田落看着关上玻璃门的方菲，猜到了什么，他问：“公司怎么样了？” 方菲摇摇头，“经营不善，资金断裂，已经解散了。” 方菲走近办公桌，认真地看着田落，“田总，我想再次邀请您吃个饭，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感激之情。 “虽然您说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但我即将离开这里，还是想再努力争取一下。” 她的脸上写满了坚持，田落一脸严肃，看着她好几秒，终于慢慢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答应了。时间和地点你来定。” 方菲终于露出笑容，“谢谢。请问田总今晚有时间吗？” 田落点头，“今晚有时间。” 方菲微微弯腰，“那就是今晚吧。我先去订地方，傍晚时再过来。田总，下午见。” 田落微笑，“好的。下午见。” 看着方菲走出办公室，走出公司，田落重新拿起桌面上的微享近期数据分析，翻到最后的综合建议，“是时候投放第一段广告视频了。” 他停了停，抬起头，透过玻璃门看向无限的远处，“也是时候扩充员工数量了。” 第031章 月明 傍晚的时候，方菲出现在田落的办公室，“田总，订好位置了，南都河南岸的月明楼。” 田落从手上的计划书里抬起头，他想了想，微微皱起眉，“这家店我没去过，但有听说。普通吃饭，有些破费吧？” 方菲很认真地反驳他，“救命之恩，哪里会是破费。” 田落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好吧，感谢盛情。麻烦再等几分钟，我把手上的事处理一下。” 方菲接过水杯，“谢谢。您忙您的，我不急”，然后她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坐在会客沙发上静静看他。 田落谨慎地检查校对手上的计划书，过了5分钟才将其放下。他拿起椅背上的呢子大衣，对方菲说，“我的事好了，走吧。” 方菲站起身，和他一起下楼。 一辆出租车等在楼下，看到两人过来，司机居然下车给两人打开车门。方菲自动坐到了前排的副驾驶座，田落看了看她，坐到后排。 方菲对着司机说了一句，“师傅，麻烦到南岸的月明楼”，然后就沉默了。 月明楼在南岸商圈的边缘，饮食的价位却并不便宜。这是一幢八层楼的双体酒店，从外面看并不奢华，唯一引人注意的是，楼下有一个特别巨大的停车场。 出租车在楼下停好，两人下了车。方菲将田落引向月明楼的东楼，这里专门提供秦洲饮食，与专门提供罗洲饮食的西楼不同。 两人乘电梯上楼，进入方菲预先订好的包厢。 这是一间不大的包厢，装修不显得豪华，却处处给人高档的感觉，比起设宴款待，看起来更适合商务会谈、情侣相亲。 两人相对落座，方菲立刻对等候在旁的服务员说：“请上菜吧。” 田落看着空荡荡的包厢，奇怪地问道：“不用等你父母吗？” 方菲笑起来，“我是成年人了，什么事都要自己独立去做。” 两人静静地等待上菜，又是一段沉默。 很快，菜就上齐了，满满一桌，看起来就不像两个人能吃得下。上完菜，服务员退了出去。 方菲怕田落误会，就解释道：“包厢有最低消费，实在不能更少了。” 田落感觉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就转移话题，“我之前有一次在食堂看见你，你当时穿着南都大学的校服。 “正好我也是南都大学毕业的，所以后来看见你晕倒，实在不能弃同学不顾。一件人人都会做的小事，你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今天你请我吃饭，即使有欠人情，也就算还了。” 方菲摇摇头，“对您而言是小事，对我而言可是大事。” 她给自己和田落倒上饮料，然后举起高脚玻璃杯，“田总，我不会喝酒，就以饮料代酒，敬您一杯。” 田落也举起玻璃杯，和她碰了碰，“你的感谢我收到了。” 他喝了一口，放下玻璃杯，开口问道：“我是今年刚毕业。你呢，你也是今年毕业的吗？” 方菲点点头，“是的，我也是今年毕业。毕业之后就到了青创大厦六楼的游戏公司，在游戏公司做美工。” 方菲笑着指指满桌的菜，“我们开始吃吧，不然菜就等凉了。” 田落夹了一筷菜，继续闲聊，“你做美工的话，学的是计算机，还是学的绘画？” 方菲回答他：“田总，我学的是绘画专业。” 田落无奈地笑了笑，“我之前就想和你说了，我们是同校同届的同学，你和我说话实在没有必要使用敬词。你就直接喊我的名字好了。” 方菲捂着嘴笑了笑，“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想用敬词，主要是怕你误会我不够礼貌。” 她停了停，像是要适应一下，“田落，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工商管理吗？” 田落笑起来，“你看我一身正装，伪装得很好吧。其实我学的是计算机软件。” 方菲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你穿着正装，真的不像传统程序员的刻板形象。” 她好奇地问，“我看别的学计算机软件的同学，都是进了各大互联网公司。你是什么契机想要创业的？” 田落流露出回忆的神色，只是这份神色不再带有心酸，“我被大学谈了四年恋爱的女友甩了。” 方菲赶紧道歉，“啊，我不知道这个。不好意思，提起你的伤心事。” 田落摇摇头，“没关系。之前伤心，现在不伤心了。分手之后，我就想为什么呢？无非是我自己不如人。那我就努力奋斗、提高自己。不过，不再是为她，这次，只是为我自己。” 他反问方菲，“你呢？你是学绘画的，为什么会到游戏公司？” 方菲解释道：“现在大家越来越浮躁了，欣赏传统绘画的人越来越少。我就想着，是不是学习一下用电脑画图，扩展自己的专业技能范围，更好的适应这个社会的变化。” 方菲有一些好奇，“田落，你的公司是做什么的？也是游戏公司吗？但我好像没有看见人物原画。” 田落被问到得意之处，笑起来，带着一点点骄傲，“我做的是个人生活分享平台，就是把自己的知识、自己看到的新闻、自己的生活点点滴滴发到网上，与大家分享。” 方菲更加好奇了，“那这个不是与聊天软件的功能比较像吗？” 田落还是笑着说：“不一样的。他那个是熟人社交，我这个是与全网所有人分享，并不需要现实认识。” 方菲点点头，似懂非懂。 田落拿出自己的手机站起来，坐到方菲的旁边，“我展示给你看一下。” 方菲看到微享打开时的开始画面，说道：“这个姐姐我曾见过的，她说是你的同学。” 田落惊讶了一下，“她确实是我同学。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方菲就详细解释了陈夏和柳絮宠物店的故事，“后来她每周末都会过来看小猫。我和她聊天很开心。” 有了共同认识的人，两个人更加的熟悉了。田落向方菲详细展示了微享的各项功能，方菲也在田落的热情推销中，下载注册了微享。 既然方菲也认识陈夏，而且第一段广告视频不久就将投放，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田落把第一段广告视频播放给方菲看。 方菲看了，连连赞叹，“陈姐姐真人已经很美了，没想到拍出来更美。” 田落眼看气氛已经到位，终于说出自己想了一天的话。 “方菲，我有一件事，需要向你道歉。” 第032章 方菲 方菲惊讶地看着他，“什么事？” 田落斟酌了一下词句，“那天打120送你到医院，我看到医师表情比较严肃，担心病情危重，就询问他，到底是什么病？” 方菲情绪降了下来，“然后呢？他就告诉你了？” 田落替医师辩解，“他不肯告诉我。我就说是你的老板，他怕你失去工作，就只能具体告诉我，并表示你的病不影响工作。” 方菲看到田落一脸诚恳的表情，突然笑起来，“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方菲笑着说道：“我的病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之所以不说，只是怕增加别人的困扰。毕竟我能蹦能跳，能上学工作。” 方菲看看身旁的田落，露出回忆的神色，“我现在还清楚记得，那时我刚刚收到南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爸妈说不愧是他们的女儿。” 方菲补充一句，“我爸妈都是江东大学的教师。” 然后她继续述说，“爸妈就组织了一次晚宴，邀请亲朋好友庆祝我的好消息。晚宴上，我第一次喝酒，立刻就醉倒睡着了。 “我在家睡了一夜，到第二天中午依然浑身无力，当时爸妈都以为我是酒精过敏，立刻送我就医。 “医师检查，不是酒精的问题，就推着轮椅给我做了全套检查。最终，他们与北都医院会诊才确认结论，是‘先天性中间体虚化症’。 “医师说，这是种罕见病，也是绝症。发病之后，一般只有15到20年好活。而我现在，已经又减去4年了。” 她的脸上是温柔的笑容，她的嘴边是平静的声音，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人与还剩10年寿命的病人联系起来。 方菲还是笑着，笑得很真实，“这件事对我爸妈打击很大，他们认为是他们的错，他们没有照顾好我。 “我当时情绪也很消沉，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美好的风景没看，很多美好的饮食没吃，很多美好的人未遇，很多美好的事未试。” 方菲看看满脸不信的田落，“我现在说得轻描淡写，其实当时已经堕入绝望的深渊。没有食欲，无法入睡，每天就像行尸走肉，只是躺在床上不动。 “爸妈舍不得我，就请同事过来给我做心理治疗。另一边又想尽办法，寻找治愈绝症的方法，寄希望于渺茫的奇迹。 “我按照心理治疗的办法，写着日记，练着正念，就这样过去一个多月，突然有一天，我想明白了。 “我还有15年的时光，每一天都容不得浪费，所以我要开开心心地享受生命，快快乐乐地享受生活。” 她脸上反射着照明的灯光，却仿佛那光是从她身体里透射出来一样。 方菲一字一句，好像在宣读什么誓言，“无常的命运想要把我击倒击垮，我偏不！我要用快乐的每一天宣布它的失败，用灿烂的笑容嘲讽它选择对象的错误！” 田落的表情是完完全全的敬佩，“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你的宣言是我听过的第二震耳欲聋的声音。” 方菲捂着嘴笑起来，“哈哈哈，谢谢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不过我很好奇，排第一的是什么？” 田落回答：“当然是长云陛下的罪己诏。” 田落坐回自己的座位，两人继续享受美食。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被一条信息点亮，田落下意识把手机拿起来，是一条广告短信。 他把广告短信点掉，画面就切换回刚才播放的视频。视频里的陈夏，正对着他微笑，好像是在鼓励他一样。 田落想了想，认真地对正在喝饮料的方菲说：“方菲，你早上说，你的公司倒闭了，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工作了，对吗？” 方菲奇怪地看向他，“当然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田落继续认真地说：“我答应过给你急救的医师，绝不会因为病情辞退你，但现在你却被别人辞退了。” 方菲更奇怪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田落就像在读剧本，“我的意思是，不知道有没有荣幸邀请你到我的公司任职？” 他继续说，像是要一口气说完，“我的公司创业不久，公司的产品也才刚刚发布不久，目前还在积蓄力量的阶段。但是，我有信心有能力，可以把公司发展好。” 他又介绍了一遍自己三步走的企业战略，“现在，微享已经在南都各大高校铺开，使用的学生比例也达到了五分之一。 “所以，我准备尽快把刚才那个广告视频投放到电视台和各大网站，开始在学生群体之外发力，获得新的用户增长点。 “陈夏的魅力，你也是见过的，有她坐镇，微享对新用户的吸引力，不会弱于有大明星加盟。 “等到用户增长、第一笔微享广告洽谈成功，就会有更多的资本入场，帮助公司度过最初的难关。而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 田落语气郑重地向方菲发出邀请，“你是南都大学的毕业生，能力我信得过。我现在代表公司正式向你发出邀请，期待你的加入。” 方菲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笑出来，“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不适合当说客。不过……我同意了。” 她站起身，微微向前倾倒上身，开起了玩笑，“希望田总以后多多照顾。” 方菲坐下，笑着补充了一句，“请问田总，我的工作是什么？薪酬是多少？” 田落的脸上也全是笑容，“你是我们公司学校最好的，但不可能一来就把别人挤开，所以你就从最普通的美工做起。” 方菲点头，“这是当然的，人情关系对公司发展不好，我会用能力证明自己胜过他们的。” 田落继续说道：“但是。没有高薪酬怎么吸引人才，所以你的工资会是美工组最高的。同类企业美工平均的1.5倍，你看怎么样？” “这样的条件我还能说什么呢？”方菲离开座椅走过来，对着田落伸出右手。 田落也站起来，笑着伸出右手，与她握住，“欢迎加入，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033章 签名 周二上午，陈夏正在工作，桌上的手机开始播放不那么悦耳的铃声。她看看备注的联系人，是之前和她对接合同的编辑王欣。 陈夏呢喃一句，“出版社找我什么事呢？” 她走到走廊，接通电话，“喂，王编辑，你好。” 王编辑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陈女士，您好。是这样的，您的小说，我们已经排版印刷完成了。” 她停了停，“为了更好的销售效果，我们希望您能在一部分书上签名。这样可以有效地回馈读者，增加她们的获得感。您看可以吗？ 陈夏果断答应：“当然可以。具体要签多少本？签名有没有什么要求？” 王欣回答：“因为初印数量是5万本，我们希望您能够签200本。签名没有具体要求，您只签名字或加上寄语都是可以的。” 陈夏接话，“那我就放心了，请问这200本书什么时候给我？多长时间要完成？” 王欣回答陈夏：“我们会安排专人开车把这200本书运给您，待您签完后再过来搬走。签名的时间，建议您在周五傍晚前完成。” 王欣继续问道：“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要运送到的地址是哪里？” 陈夏想了想，“我今天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就有空，地址是玉晨苑小区12幢205室。” 王欣说道：“好的。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们会尽量安排人在十二点准时送到。” 电话挂断了，陈夏在原地转了两圈，“签名？签名！” 她急急地走回座位，拿笔在纸上练起花式签笔名。 过了一会，她把笔放下，抓抓头发，“怎么练都不够飘逸、不够酷炫啊！” 她的目光转向旁边的显示器，“网上什么都能买到，应该也可以找人设计签名的。” 陈夏抓起鼠标，开始在网络上搜索起来。 过了一会，她开心地自言自语，“找到了！果然有。” 她挑选了一家中意的店铺，付款、填写备注，等待店家给出专门设计的艺术感签名。还好只需要等待一小时，并不感觉难熬。 午餐之后，陈夏赶忙拦了一辆出租车，从单位赶回宿舍。到达宿舍楼下的时候，一辆面包车正好开来。 车上下来三个年轻男人，他们看看单元门，又看看门口的陈夏，就走过来询问：“您好，请问是陈夏女士吗？” 陈夏点点头，“你们是出版社的人吗？” 他们的目光避开陈夏的眼睛，“是的，我们是江东文艺出版社的，过来把书运给你。” 陈夏跟着他们走到车后，自己也抱起一箱，“你们跟我来，放在门口就行了。” 她在前面领路，打开防盗门，把纸箱抱进客厅。出版社的人也跟着把纸箱放到旁边。 陈夏转身向防盗门走去，被他们喊住，“陈女士，等一等，你就不要费力了。楼层低，书也没有几箱，我们来搬就行了。” 陈夏送给他们一个灿烂的笑容，“那实在是麻烦你们了，谢谢。” 没过一会儿，10箱书就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宿舍的客厅。 年轻男人中的一个，递给陈夏一张纸条，“这是我们的联系号码。你签完名，再打这个电话给我们，我们就会过来搬回出版社。” 陈霞双手收下纸条，再次道谢，“谢谢你们，麻烦了。” 三人走后，陈夏把防盗门锁好，走进卧室，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查看签名有没有设计好。 店家已经发来了签名的照片和书写签名的笔画教程。 陈夏拿出自己许久不用的钢笔，吸饱墨水，按着教程试着签了两次，“不愧是专门吃这碗饭的，写得确实比我自己的好看。” 她的兴致来了，午觉也不睡了，找了个空白的本子，就开始疯狂地练习起来。 一直到捏着笔的手指微微发疼，陈夏才停了下来，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过得真快，这就要上班了。” 她看看自己练习一中午的成果，“把我自己的签名和设计的签名融合起来，确实要好看很多。” 陈夏旋好笔帽，放下钢笔，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看看地上堆叠的纸盒，“这么多本，只能等晚上下班回来签了。” 她回到单位，开始下午的忙碌，脸上挂着的笑容，一直到傍晚下班都没有消失。 陈夏晚餐都没吃，迫不及待地回到宿舍，刚点了一份送上门的外卖，就立刻打开一个纸箱。 纸箱里是20本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书。 新书的封面是高度仿真的手绘，被不同的场景，切分为左右两边。 左边的场景是夏季的南都河畔，河水汹涌，绿树成荫。前方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正装长裤和正装衬衫，衬衫的第一个扣子解着。 他双腿微曲，向后倚靠在左右场景的分界线上。他左手插兜，右手扶住眼镜看向封面的左方。远处依稀是南岸商圈林立的高楼。 右边的场景是冬季的北都宫墙，白雪满檐，红梅盛放。前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裹着毛茸茸的大衣，踩着长靴，胸前的长发落着几片雪花。 她双腿笔直，也向后依靠在左右场景的分界线上。她左手捧着一本书，右手指在其中一行上，低着头好像在阅读。封面右边的梅树下，蹲着一只凝视着她的橘猫。 封面上方蓝色的天空中，是一行贯穿两个场景的白色手写体，“最是青葱”。 女人呵出的白气，在宫墙的屋檐下凝成“夏妖著”三个字。 封面的最下方，是板板正正的出版社名字。 陈夏把新书翻到背面。封底画的是学校的一个角落，一条小路从下而上延伸至教学楼。封面的年轻男人和女人都穿着校服，正面对面站在小路的正中，双手交握、互相凝视。 陈夏感叹道：“哇，书的封面、封底设计得真好。” 她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打开书，在封二后一页的空白处，签下自己的笔名。 她合上书，再次把书高高地举在眼前，脸上兴奋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陈夏的眼圈有些发红，“虽然不是签售会，但我终于算是一名作家了。” 第034章 进展 12月8日，周六。 今天是陈夏的第一本小说正式发布的日子。 陈夏早早就醒了。 她仰躺在床上，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嘴里不停地念叨：“要冷静，要冷静，还没到时间。网络发售和实体发售都要到八点半才开始。”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种重大时刻，怎么可能冷静下来？ 陈夏侧过身，透过白纱窗帘看向窗外。 现在还是清晨，淡蓝色的光线，温柔地穿过白纱，在卧室里涂上模糊的光影。 曾经令人厌烦的小鸟叫声，早就是随着气温的降低，渐渐听不到了。 陈夏吸吸鼻子，嗅到的是卧室里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香味。 她就这么发起呆来。 卧室里的光渐渐亮起来，陈夏看看手机，“到时间了。”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下床，坐到笔记本电脑前面，掀起盖子，看着一夜未关的网页，然后刷新一下。 江东文艺出版社的网上商城里，已经出现了《最是青葱》这本新书。 点进购买链接，跳出新的页面，最上面是封面和封底，下面是书籍基本信息，包括书名、作者、出版社、开本、定价、标准书号等。 再往下，是小说的内容简介、章节目录和封面、内页的真实照片。 陈夏的注意力不在这些方面，小说是她写的，自然全部了然于胸。她的目光注视着销售数量，然后继续不停刷新网页。 虽然首页上有滚动横幅刷新着新书的消息，但陈夏还是失望地发现，销售数量锁在0上一动不动。 她脸上亢奋的神色一点一点消退，但还不忘安慰自己，“新人新书，短时间没有关注是很正常的事，这是我一开始就明白的。 她点点鼠标，麻木地刷新，“不过，明白是明白，心里还是会有不切实际的期待啊。” 陈夏看看窗外更加明亮的光，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算了，还是去书店看看吧。” 一番梳洗之后，陈夏穿上米色的长款薄羽绒服，蹬上加绒的米色长靴，满脸期待地出了门。 南都河北岸，距离柳絮宠物店不远，就有一家大型连锁书店。书店的名字是精诚书店，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寓意。 据王编辑说，这家书店和江东文艺出版社有合作关系，所以陈夏的新书也会在这里同步发售。 精诚书店北岸店的门面，是现代主义风格，大气且漂亮。进入门店可以看到一道又长又宽的台阶，将四层高大宽广的楼层串联起来。 店内有咖啡店、茶吧、娱乐区，书架间遍布长椅和沙发。按照开业时的宣传，要做成集人文、艺术、创意为核心的文化中心。 不过，现在的陈夏可没有心情思考这个。她一进书店就直奔室内引导图，然后直奔新书区。 新书区里有很多最近的新书，每一摞新书旁边都有对应的海报，所以陈夏一眼就发现了自己的小说。 她假装路人，在新书区逛了逛，发现读者很少，更不要说买书的人了，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早，还是天气太冷。 她坐在角落里，瞄着自己那一摞小说，小声自嘲，“这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啊。 “我以为要么是人头攒动，但大家不欣赏或者说不肯买我的小说；要么是人头攒动，大家争着抢着阅读、购买。 “没想到是现在这种门可罗雀的状态。” 她又在沙发里瘫了一会，感觉不看书不买书，还是这种躺倒的姿势，实在有碍观瞻，就起身下楼，回宿舍去了。 宿舍里还是她离开时的样子，笔记本电脑的风扇发出轻微的呼呼声，吹出一阵阵热风。 陈夏掀起盖子，随手刷新一下网页，看到销售数量已经变成了23。 陈夏已经被早上来回的期望、失望折磨得没了脾气。此刻她脸上都是平静，“哦。开门红了。我就说，总不至于一本都卖不出去。” 她脱下外套，换回睡衣，缩进被子，继续仰面朝着天花板发呆，“以前听人说，要关注作品，不要关注数据，果然如此啊。 “虽然我对自己有自信，应该不至于扑街，但事到临头还是不免各种紧张，或者说，还是没有达到免俗的境界啊。 “这个数据真的不能再看了，顺其自然吧。再看下去，估计就要吃不香、睡不着了，实在有害健康。” 陈夏把被子裹裹紧，侧过身体看向窗外，“中午吃个外卖，再睡个午觉，下午去柳絮看猫猫吧。” 说完她就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订餐。订餐完毕，她就开始吐槽：“每次叫外卖太烦了，什么时候能够像在网上买东西一样，手点点就下单？ “要是我有一家软件公司，一定把这个功能做成手机应用，这个完全是一片蓝海啊。就像威利斯说过的，懒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 “等一等，我还真认识一家软件公司。田落的微享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估计还在第一阶段吧。不然完全可以让他开发一款。” 陈夏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享应用，开始观察起来。 自从上次发布之后，陈夏忙着修改小说，然后忙着忙着就忘了，再也没打开过这个应用。 现在的微享已经多了很多新功能，比如榜单，可以看到点击量、点赞量排名靠前的微享信息。 分享功能也升级了。以前只能把其他软件的跳转链接复制到微享，现在居然可以直接分享了，而且提供完全的预览，不用切换出去了。 陈夏感慨一句，“这个真是越做越好啊，谁能想到开始只是一个失恋大学生的练手之作呢？” 陈夏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摇头晃脑一会，“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广告上门洽谈了，田落就终于不是纯支出了。我也可以上门‘催债’了。” 陈夏按住屏幕往下拉，刷新一下页面，突然置顶跳出一条标注着“微享官方”的广告，“这个东西怎么这么眼熟？这不就是第一段视频吗？” 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傻笑起来，“每次看都觉得，我真是美啊。” 第035章 年末 12月22日，周六。 早晨，陈夏从被子里钻出来，拿起电脑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开着空调果然还是太干了，不开又嫌冷，难办啊。” 她顺势向前，拉开窗帘，拉开隔门，走到阳台上。 窗外的天空是一片均匀的灰色，侧耳倾听，没有一丝风声。 楼下的小区路面上没有一个行人，路边的行道树几乎都是光秃秃的。 陈夏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晕染出一团可爱的白色画布。她用指尖在画布上描出一张笑脸。 可能觉得太简单，她又哈了一口气，描出一个小猫的头像，“既然醒了，不如出去走走吧，比如柳絮宠物店。” 想到就做。陈夏进去卫生间梳洗一下，穿着米色的羽绒服和长靴，围了一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戴上浅灰色的羊毛手套，在镜子里照照，就出门了。 路上的车流感觉也比往常稀疏很多，陈夏深深地呼吸一下，“冬天到了，空气却感觉清新了不少。” 她慢慢悠悠地走到柳絮宠物店门口，正好看到方菲骑着脚踏车过来了。 方菲今天穿着浅蓝色的短款羽绒服和白色休闲长裤，脚下是一双黑色雪地靴。 她也是一眼就看见陈夏，立刻开心地笑起来，连声音里都充满了喜悦，“姐姐，早上好。” 陈夏站在门口等她，也开心地挥舞手臂，“菲菲，早上好啊。” 方菲骑车到门口，把车放到旁边停好，就过来一把挽住陈夏的右手臂，和她一起走进店门。 可能是来得太早，与大部分人的生物钟冲突，店里又是空无一人。店主珊珊百无聊赖地瘫在等候区的沙发里看电视。 听到两人进来的声音，她手脚不动，只是转过头来，“早呀。” 陈夏和方菲异口同声，“早！” 陈夏四处打量一遍，没有看到之前捡到的小猫，她轻轻的柔软的呼唤，“团团？团团？” 一只小猫从沙发下面冲出来，用力抱住陈夏的靴子，昂起头，奶声奶气地喵喵叫起来。 方菲见过几次，但每次都很新奇的样子，“大家都照顾她，团团为什么就和你这么亲呢？” 珊珊从沙发后传来幽幽的一句，“猫粮是我喂的，猫砂是我铲的，但为什么和我就没这么亲呢？因为这是个没良心的。” 陈夏从脚边把小猫抱起来，轻轻抚摸她的背部，小猫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陈夏掂了掂猫，开心地说道，“不管她有没有良心，我是有的。小猫又重了，感谢你，珊珊。” 珊珊从沙发里把自己拔出来，“你这样说，我就不好意思了，我还没感谢你的爱心呢。要是没有你，小猫早就没了。” 方菲拉住陈夏一起去坐沙发，“你们两个这么客气做什么，来，坐吧。” 陈夏抱着猫和她们坐在一起，“最近生意怎么样？” 珊珊还是瘫着，“就那样，收支平衡吧。我一开始还有些不满足，后来听说宠物店十家倒九家，心态就平和了。” 方菲点点头，“是的。现在养宠物的人变多了，但舍得为宠物消费的就不多了。” 陈夏转向方菲，“对了，菲菲，最近两周都没看到你呢。” 方菲笑了笑，回复：“我之前不是在一家游戏公司吗？前段时间，公司倒闭了，所以我换了个新公司，还是做美工的活。最近忙着熟悉工作，就没来。” 陈夏和珊珊都祝贺她，“恭喜你找到新工作。” 珊珊问她，“工作量和工资有什么变化？是不是还像之前一样总是加班？” 方菲很轻松的样子，“老板是个很好的人，他说要和大家做长久的同事。所以，为了健康，大家尽量不加班。新工作，工资自然是涨了。 她朝向陈夏，神秘地笑笑，“这个老板，姐姐你也认识的，你猜猜看是谁？” 陈夏思索了一会，“我毕业没多久，也不认识什么老板啊。不对，其实我真的认识一个。” 她一脸不可置信，盯着方菲的眼睛，“你说的不会是田落吧？” 方菲一拍手，“恭喜你，答对了。” 陈夏还是一脸惊讶，“真的是他。我还准备介绍你们认识呢，没想到你们先认识了。” 珊珊在旁边插话，她“不怀好意”地说道：“不要被她转移话题了。既然工资涨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吃饭？” 方菲点点头，“吃饭？好呀。什么时候呢？嗯……这样吧，我们一起跨年，怎么样？” 珊珊立即拒绝，“这个时间我来不了，我得和男友一起，之前约好了的。” 陈夏大吃一惊，“你都有男友了？羡慕啊。” 珊珊甜蜜地笑，“高中同学，已经谈了很多年了。” 方菲举起手在旁边证明，“是的是的，我是他们俩腻歪爱情的证明人。” 珊珊把一个软抱枕对着方菲扔过去，“怎么就腻歪了，让你找，你又不愿意。” 方菲撇撇嘴，“这不是没遇到合适的吗？” 她转过头，“姐姐你呢？你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人追求你吧。” 陈夏摇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没遇到合适的，是真的没有人追求。” 方菲和珊珊都很惊讶，珊珊说：“也可能是因为你太美了，那些男的都自卑。” 方菲点点头，“我也觉得是这个原因。” 陈夏岔开话题，“好了，我们不说这个。既然跨年夜没有时间，那我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晚上吧。你们看怎么样？” 珊珊想想，“我晚上有时间的。” 方菲无奈地摇头，“行吧行吧，今天晚上就今天晚上。” 陈夏继续岔开话题，“菲菲，你跨年夜有时间的吧？我和你一起跨年。” 方菲笑着，“好啊好啊。不过两个人是不是太少了？把你同学我老板叫上，你看怎么样？” 陈夏微笑着点点头，“可以。你来约他吧，我正好也找他有事。” 方菲说：“好啊。那我上班时去找他，姐姐你找他什么事？” 陈夏开玩笑，“催债。” 方菲很惊讶，“他跟你借钱了？” 陈夏解释，“不是，开玩笑的。是之前我让他缓结的模特费。” 第036章 跨年1 2020年12月30日，一年的最后一天，也是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一天。 为了庆贺一年的终了和新年的来到，共和国从这一天开始放假，连放三天。 今年的冬天格外温暖，虽然天气预报警示了几次雨雪天气，但是南都城内一朵雪花都没有落下。 天上的雪花没有落下，但街道上、商场里，已经铺满了各种玫瑰和雪花的图案。 夜幕降临的时候，陈夏、方菲和田落，按照约定准时地汇聚到一起。 汇聚的地点是南都中心十二楼的临街餐厅。 三人准备在这里共进晚餐，聊天等待零点的到来。 自从南都河南岸商圈崛起，整个城市慢慢形成了汇集在南岸广场周边跨年的习惯。 距离跨年还有一周的时候，南岸广场中心就会有架起一个大大的铜钟。 零点时刻，现场随机选取的两名男性游客和两名女性游客就会一起摇动撞锤，敲击铜钟。 铜钟会被敲响三下，第一下寓意告别过去，第二下寓意珍惜现在，第三下寓意迎接未来。 南都中心十二楼的这个餐厅正好可以俯瞰整个南岸广场，所以预订价格也格外得贵。不过三人各出三分之一，还是能够承受的。 餐厅通常的座位是两两相对的四人卡座，为了迎接今天的跨年活动，也已经全部换成了临窗的小圆桌。 陈夏和方菲坐在一起，方菲靠着窗，田落坐在两人的对面。 三个人准备慢慢享受美食，边吃边聊，所以服务员上了几道菜之后就退开了。 陈夏看看身边的方菲，再看看对面的田落，一脸好奇。她先后指指两人，“去田落公司时，正好见到菲菲，你们那个时候还不认识。 “后来我在宠物店又遇到菲菲，我还准备把田落介绍给你认识。毕竟大家都是同学，在同一幢楼工作，可以互相照应。 “所以，菲菲之前的公司倒闭之后，为什么就直接到了田落的公司，这个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田落看看方菲。 方菲接过话，“我来说吧。我前段时间晕倒了一次，正好被田落看到，他就把我送到医院。 “后来，我的工作没有了，我想着以后不怎么去青创大厦，所以就想请他吃饭表达感谢。 “他正好知道了我失去工作的事，又缺美工，所以就好心收留我了。” 田落摇摇头，“我有一点不同的意见。南都大学的同学，让我去招聘，我们这种小公司，还不一定能招得到。所以，其实是方菲同学好心过来帮忙。” 陈夏笑笑，“你们两个就互相吹捧吧。” 她关心地看着方菲，“你这个事也没和我说，身体不要紧吧？” 方菲笑着摇头，“当然不要紧，只是因为加班没吃晚餐，低血糖加上特殊情况，你懂的。” 陈夏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你这样说的话，我就放心了。” 她用眼角瞄了一下田落，田落面无表情，好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陈夏笑着端起盛着果汁的酒杯，“来，让我们满饮此杯，庆祝我们的相遇、相识、相知。” 方菲和田落同时举起盛着果汁的酒杯，三人互相碰了碰杯，轻轻抿下一口。 酒杯被放下后，田落开口询问：“刚刚说的是，我和方菲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两个呢，现在怎么这么亲密？我记得食堂那一天，陈夏你也没和方菲打招呼啊。” 陈夏用手比了比大小，“一个半月之前，我在路边捡到一只小猫，我自己又没养过，所以就找到宠物店。正好菲菲在宠物店里帮朋友的忙，所以就认识了。后来我经常和她聊天、逛街、吃饭，就成为闺蜜了。” 田落捏捏鼻子，“那这样说的话，我们三个人就可以用三个‘同’来形容了。” 他看看陈夏，“我们两个是同学”，再看看方菲，“我们两个是同事”，然后看向她们中间，“你们两个是同好。” 方菲摇摇酒杯，“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总觉得有点……” “奇奇怪怪的。”陈夏在旁边接话，她和方菲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对面的田落无奈地摊摊手，“行吧，少数服从多数。” 陈夏开启新的话题，“田落，你的微享现在发展得怎么样？第一笔广告投放费到手了吗？” 田落笑笑，“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我做的软件当然是一路越来越好，之前已经能够在南都各大高校人数占比超过三分之一。 “然后我们就把你拍的第一段广告视频，投放到电视台和各大网站。说到这个，还真的要感谢你出镜，现在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新注册的用户数量都在大幅度的增长。 “一周之前，公司也终于接到了第一笔广告洽谈。洽谈自然很成功，虽然第一笔广告收入并不高，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陈夏你的模特费用会在明天一早入账。希望你新的一年，能够每天都有入账。” 方菲在旁边开玩笑，“微享的发展越来越好，我们美工部的工作也是越来越忙啊。田总，什么时候给我们加人？” 田落明白她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地回答：“不用担心。我准备元旦之后就开始招聘计划，不然的话，我们的能力就跟不上发展的速度了。” 陈夏看着他们俩对话，捂着嘴笑，“我还记得半年前，田落和我一样，还是普普通通的大学毕业生。半年过去，现在已经有成功企业家的气质了。可喜可贺，继续加油。” 田落挠挠头，“你这样说我太夸张了，我还差得远呢。” 方菲在旁边给陈夏帮腔，“我也这么觉得，田落你再谦虚，就是骄傲了哟。” 田落笑着摇摇手，“怕了你们了，你们怎么说，我就是怎么样，好吧。” 方菲也有自己的疑问，“你刚才说第一段广告视频，难道姐姐还拍了第二段、第三段吗？” 陈夏点点头，用目光示意田落。 田落把手机解锁，切换到广告视频，递给方菲，“上次你还不是公司员工，所以我就没给你看第二段、第三段。抱歉。” 方飞接过手机，“不用道歉。保守商业机密是很正常的行为。” 她把第二段、第三段广告视频依次看过，抬起头仔细观察陈夏，“姐姐，我之前真的审美有问题。 “看第一段视频，还说视频里的你更好看。现在真人当面，才明白什么叫摄影的上限。” 第037章 跨年2 听到方菲的夸奖，陈夏谦虚地摇摇头，“不至于不至于。虽然我也知道，我确实很美。” 陈夏右手把耳侧的头发向后轻轻一捋，对着方菲抛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媚眼。 现在轮到田落给方菲帮腔了，“越美越好。我还指望第二段、第三段视频垫垫我大老板的基石呢。” 陈夏和他开玩笑，“你要是真能当了大老板，又愿意找我当模特，我就给你收费打对折。” 田落也开始搞笑，他拱拱手，学着古装剧里的腔调，“那小生就预先感谢大小姐的深情厚谊了。” 方菲也在旁边笑，“双赢。双赢。” 三人开开心心地笑了一会儿，气氛越来越好。 陈夏故作神秘，“同学们，同学们，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分享给大家。” 方菲左手食指竖起，右手掌横着压在上面，“暂停一下，让我猜猜。” 她夸张地转动眼珠想了想，“姐姐你找到男友了吗？” 田落在旁边配合，“那带过来见见好了。能得你青睐的，必然不是凡人。” 陈夏笑着摇摇手，“哪有哪有，我还一个人呢。” 她从旁边椅子上，拿起新买的深蓝色手提包。然后在两人期待的眼光中，一点一点慢慢地抽出一本书来。 陈夏把书转过来，递到桌面的中央，使田落和方菲都能清晰地看到封面，“当当当，我的小说出版啦。” 田落向方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方菲小心地接过陈夏的新书，仔细看看封面、书名和作者。 她抬起头，眼睛里反射着灯光，“姐姐，这是你写的第一本小说吗？” 陈夏骄傲地点点头，“是的。第一本小说就出版了，运气好吧。” 方菲摇摇头，她把新书抱在怀里，双手张开托着下巴，“光有运气，没有实力，也不行呀。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 田落在旁边插话，“确实厉害。你这本书是哪个出版社的？他们的编辑真有眼光。” 方菲把书打开，开始看第一章。 陈夏回答田落，“江东文艺出版社。我看他们家出了不少新人新书，就觉得对新作者比较友好，没想到确实选对了。” 田落也笑着为她开心，“哪里有出版社会对新作者友好？他们只是善于发现、敢于发表优秀作品罢了。” 陈夏点点头，“确实。不过，只考虑作品好坏、不考虑作者资历，就已经是友好了。” 田落哈哈地笑了一声，“这样说，也是。我考虑得太直接了。” 方菲从书里抬起头来，“姐姐你这本书写得很好呢，要不是今天跨年，我一定通宵看完。” 田落对她伸出手，“给我也看一下。” 方菲把书递给田落，转头对身旁的陈夏问，“姐姐，你的书卖了很多吧，现在还有地方能买到吗？” 陈夏摇摇手，“不需要买。新书售卖的时候，出版社送了我三本。我自己留一本，正好多的两本给你们。” 她摇摇自己的手提包，“两本书太重了，所以我今天只带了一本。这本就给田落吧，下次去柳絮的时候，我把另外一本带给你。” 田落看过来，“感谢感谢。你这本书里还有作者亲笔签名呢。” 他把那一页打开，对着方菲给她看，“陈夏，平常看你的字迹不是这样，这是专门练的吗？” 陈夏点点头，“花钱在网上设计的，又和自己的笔迹融合了一下。” 方菲在旁边赞美，“签字也很好看呀。这个就是‘字如其人’吗？” 陈夏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探过身去一把抱住她，“我们的菲菲也很好看呀。” 田落在对面笑，“这桌颜值最低的就是我了。不过，我也有你们两个没有的幸运。” 陈夏松开羞红脸的方菲，奇怪地问：“什么幸运？” 田落双手向着两人张开，“当然是有幸认识了你们两位大美女。” 方菲捂着犹自在急速跳动的心脏，“我好像误入了什么夸夸群。” 她停了一下，“不过能和大家在一起，真的太开心了。” 田落隐晦地瞄了一眼方菲捂住胸口的手，换了一个话题，“大作家的第一本书，很有纪念意义。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陈夏点点头，“大作家算不上，你肯收下就对了。还要感谢你给我提的宝贵建议。” 方菲惊讶地看看陈夏，再看看田落，“这本书，田落也帮了忙吗？” 田落摇摇手，“你别听她说。她先把书写完了，我只是看了一遍初稿。” 方菲摇摇陈夏的右手，“姐姐姐姐，下次有这种机会，不要忘了我哟。” 陈夏宠溺地对着她笑，“我要是有新作品，一定先给菲菲看。” 田落在对面微笑着看两人说话，等到两人都停下来，才开口问：“陈夏，你的书销量怎么样？我再鼓动公司的人多买几本。” 陈夏摇摇手，“哈哈，不用不用，足感盛情。新书首印5万本，一个月没到，卖了3万。我觉得这个速度还可以。” 田落想了想，真诚地看着她，“需要我用微享帮你宣传吗？友情帮助，不收广告费。” 陈夏刚想点头，停了下来，又摇摇头，“不了。你的微享刚刚起步，我怕这样会影响品牌价值。以后等你的产品做大做强，我再来寻求你的帮助。” 田落点点头，“行的。不过我看你不经常发微享，其实像新书这种事，完全可以发一条。既增加了新书的宣传。也能把读者吸引到微享，实现双赢。” 方菲看他们在讨论微享的事，也在旁边皱着眉头想点子，“我们可以这样，给姐姐的微享用户名后，加一个作家的标签。这样不就提高了姐姐的知名度吗？” 听到这句话，田落和陈夏都开始思考起来。 过了一会儿，田落看向方菲，“你的想法是真的好。我之前只考虑了政府机构和明星，怕出现冒牌的账号，产生恶劣影响。现在想想，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和普通大众，只要有证明或资质，也可以给自己贴上标签。” 陈夏补充到，“如果一个人的头衔很多，怎么办？会不会出现名字后面跟不下的情况？我觉得可以在个人页面的资料里，单独设置一个板块展示头衔，而且这个板块是能对所有人开放的。” 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巨大的音乐声，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田落敲敲桌子，“你们的好创意、好想法，我都记下来了。今晚是跨年夜，让我们开心庆祝。其他的事，节后再说。” 陈夏和方菲同时举杯，“今夜我们不醉不休。” 第038章 跨年3 南岸广场周围的街道早已摩肩接踵，但还是不断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流涌入进来。 街道两旁所有的店铺，不管是营业还是打烊，都把能开的灯打开，映照得街道两侧灯火通明。 店铺门口、街道的路灯杆上，也悬挂着、垂吊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彩灯。 有些彩灯不断地变化颜色、不断地变化明暗，映照着街道上狂欢游行的人群，更加光怪陆离起来。 地上人间，是一片繁华盛景，羞得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躲在家中不出门，像是要彻底让开这个庆祝的舞台。 时钟的指针越来越靠近零点，陈夏、方菲和田落也结束了在餐厅的闲聊和等待。他们走下楼，加入到欢庆的人群中。 田落在前面开路，陈夏和方菲手牵着手，跟在他的身后。三人分开拥挤的人潮，慢慢地靠近南岸广场的外圈。 陈夏找到一根周围人群相对稀疏的路灯杆，就对着前面的田落喊：“田落，停一下。” 田落转过身，张开双臂，防止人流的冲撞，“怎么了？有没有人撞到你们？” 陈夏摇摇头，指指路灯杆，“不是。再往前挤太辛苦了，我们三个人去那边等着敲钟吧。” 田落望望远方，点点头，“好的，就按你说的办，你们两个躲到我的身后。” 说完，他微微张开双臂，横着切开人潮，带着陈夏和方菲，一路缓慢地移动到路灯杆下。 三人站在广场周围的人行道上，向着广场中心看去。 南岸广场中心的铜钟旁边，竖起一个高高大大的正方体，正方体朝向四个方向的四面上，各有一块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广场上的人潮。屏幕中间，又各有一个巨大的红色倒计时覆盖在人潮上。距离零点，已经只有一个小时了。 三人东张西望，漫无边际地聊着天，等待挑选幸运游客，敲响零点的钟声。 过了一会儿，陈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扯自己的衣角。她转过头，看见方菲贴了过来，“姐姐，你看我们隔壁的那个路灯杆。” 陈夏看过去，那是和他们旁边一模一样的一个路灯杆。除了上面刷漆的标号有不同，其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去看的。 方菲又提示她，“你看看灯下的那两对情侣。” 陈夏好奇地仔细观察起来，旁边的田落跟着两个人的注意力，也看了过去。 隔壁的路灯杆下有两对情侣。情侣中的女方都是捧着一小捧玫瑰花，挽住男友的手臂。而她们的男友，都是耐心地阻挡着人潮冲击。四个人有说有笑的在互相聊天。 共和国有逢年过节赠送玫瑰或月季表达爱意的习俗，这个很正常；两位男士默契地帮女士阻挡人潮，体现风度，这个也很正常；聊天聊得很开心，这个更正常。 但是，陈夏和田落的眼神逐渐疑惑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方菲。 陈夏开口问道，“那四个人气氛怪怪的，菲菲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方菲点点头，靠得更近了一点，小声说道：“我总觉得像是一对情侣和两个陌生人。” 田落也靠得更近了，“这个事情我有经验，方菲说得一点没错。你们注意看，穿着卡其色风衣的那个男的，和旁边穿着粉色羽绒服的那个女的，关系更亲近。” 他停了停，继续说道：“换句话说，这两对情侣内部的关系，不如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陈夏和方菲一起点头。陈夏伸出手指，敲敲自己的脸颊，“有没有可能，这两个人是亲戚关系，比如，表兄妹。” 方菲摇摇自己的单马尾，“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像。” 田落拱拱手，“抱歉。问个隐私的问题，你们两位是不是之前都没谈过恋爱？” 陈夏和方菲一起点头，“没有。” 田落呼出一口气，“那我就明白了。方菲的直觉特别准。我个人看法，那两个才应该是情侣，旁边的反而像是拿来演戏的。” 陈夏和方菲都惊讶地睁大了眼。方菲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所以，这两个人这么坑的吗？” 田落摇摇头，“不一定是最坏的情况。可能只是两个人没有意识到互相的感情。陈夏你怎么看？” 陈夏眼神空洞，神游物外，“我好像有下一本书的灵感了。” 田落一脸懵，“你这个话题好跳跃啊。” 突然，广场周边的大喇叭响了起来，“我们即将挑选幸运游客，参与‘鸣钟贺岁’活动。请被灯光照到的、显示在屏幕上的朋友，尽快来到广场中央。” 然后就看见四道光柱，向着四个方向打了出来。其中一道光柱，正好照在陈夏他们身上。 三人迎着光柱，看向广场中央的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方菲惊讶的脸。 田落喊了一声，“我们赶快过去。方菲你跟在我的身后。” 三人一起顺着人海分开的小路，走向广场中央。 方菲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近铜钟，等待其他人的会合。陈夏和田落借着这个机会，站在十多米外的空地边缘。 人群的声音渐渐变小了。 陈夏转过头，看着田落的脸，“她的身体，是不是有问题？” 田落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方菲，“你是怎么发现的？” 陈夏回答：“我和你有多熟，你的微表情还能骗过我吗？” 田落假装面无表情，但还是能看出来一丝丝担忧，“具体的我不能说，但问题不小。” 陈夏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田落转头，看着旁边的陈夏，“我想着同学一场，就当发发善心了。至少在我这里，能足额发放工资和奖金，而且不会让她加班。平常也可以多一点关注，发生了什么，也来得及救。” 陈夏看着他的眼睛，“其他的呢？” 田落目不转睛，沉默了一会儿，“其他的，暂时没有。” 陈夏点点头，送给他一个微笑，“我明白了。照顾好她，也照顾好你自己。” 广场的大喇叭开始进入零点的倒计时，两人转过头看向方菲，她已经站在撞锤旁边。 零点的钟声响了。庆祝新年的烟花表演，终于正式开始。 忽明忽暗的光影中间，是方菲灿烂的笑脸。 第039章 姐妹 快乐的节日总是过得飞快，眼一眨，三天假期就没有了。 陈夏顶着节后综合症，坚持上了三天班，刚准备周六的时候好好睡个懒觉，结果又被生物钟叫醒。 她打着哈欠，梳洗一番，拿了一本有她签名的《最是青葱》放进手提包，然后就出门去柳絮宠物店，找方菲聊天。 早上的柳絮宠物店，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珊珊也还是瘫在电视机前的沙发里。 陈夏进门和珊珊打了个招呼，把冲到脚边的团团抱在怀里，四处看了看，方菲还没有来。所以，陈夏也瘫倒在珊珊右边的沙发里。 两个人一起看着电视里的早间新闻发呆。 过了一会儿，方菲来了。陈夏继续瘫着，只是把手提包里的书举了起来，“菲菲，你的书。” 方菲接过书，抱在怀里，“谢谢姐姐，姐姐最好了。” 珊珊在旁边感叹，“又是个没良心的。” 方菲不搭理她无聊的抱怨，也瘫倒在陈夏右边的沙发里。 现在是三个人一起看着电视里的早间新闻发呆。 过了一会儿，三个人异口同声地感叹：“真的不想上班啊。” 方菲打了个哈欠，对着天花板说：“珊珊，你这个元旦过得怎么样？” 珊珊也开始看天花板，“就这样，逛街、聊天、吃饭。” 只有陈夏还盯着电视，“这么简单的吗？我还以为你要撒狗粮。” 珊珊很有敬业精神，“只要进了这个店，狗粮都是要收费的。” 陈夏也躺倒了，和方菲一起同步翻白眼，“躲都还来不及，哪个傻子花钱吃狗粮。” “狗粮是真的没有，新闻倒是有一条。”珊珊点点手里的手机，放到旁边陈夏的手上，“上次你说模特费，应该就是这个吧。” 陈夏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果然是微享的第一条视频广告。 她连头都懒得点，把手机放回到珊珊的手上，回答道：“你猜的没错，就是这个广告。” 珊珊除了嘴唇，其他地方都不动，“我感觉你要红了。我男友还好，他的兄弟们都疯了。” 陈夏小小地紧张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广告，不至于吧。” 方菲从仰躺的状态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姐姐，你实在是太低估你的魅力了。你自己打开微享看看。” 陈夏从手机里找到好久没点开的微享，仔细浏览起来。 方菲在旁边配音，“哇，微享里好多人都在聊我。这是为什么呢？” 陈夏很配合她，“为什么？” 方菲终于坐直了身体，“我们把你的视频发到了电视台和各大网站，然后广告播出，微享立刻就火了。 “你现在看见一大堆人在讨论你，就是因为最近三天多了三倍的用户量。他们来自共和国的东西南北，共同的话题只有你了，不聊你聊什么？ “田落在公司说，除了原本的模特费用，公司还会给你包一个大大的红包，感谢你在微享发售出期帮了不少大忙。 “对了，姐姐你看一下，上次我们说的新功能已经都加上了。” 陈夏点开自己的个人页面，上面果然有一行认证：作家，代表作《最是青葱》。 她开心地笑笑，“你们这个速度是真快啊。” 方菲点点头，“还好，不用加班。” 三个人又一次异口同声地感叹：“真的不想上班啊。” 珊珊在旁边感慨，“过了元旦，就想过春节，中间的日子就想一刀剪掉。菲菲，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啊？” 方菲回答：“老板说正常放假，就是说1月27日到2月5日全放假。” 珊珊点点头，“一个好消息可以抵掉一个坏消息。菲菲，今年春节，我不能和你一起过了。” 方菲一脸惊讶，“什么情况？” 珊珊有点害羞，“不好意思。我要跟着男友去见家长。” 陈夏在旁边插嘴，“不是说狗粮要付费的吗？怎么突然就塞进来了？” 珊珊笑起来，“这个就叫做趁其不备，攻其不防。” 方菲的反应就不一样，她一脸疑惑，“你不是见过家长了吗？” 珊珊解释道：“他爸爸妈妈在南都工作，确实见过了。但是，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家里亲戚，都不在南都啊。” 方菲假装抹眼泪，“人家都说，有了异性，没有人性。你果然就这样抛弃我了。” 话刚说完，还没等珊珊做出什么反应，方菲就跳起来扑到陈夏身边，把团团吓跑，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姐姐姐姐，你不会抛弃我吧？” 珊珊翻了个白眼，“我有异性没人性，你不也重色轻友吗？” 陈夏摸摸方菲的头发，“我不会抛弃你的，我就在南都过节。” 方菲抬起头，“可是，我记得姐姐你不是南都人，你不回家的吗？不用管我，我开玩笑的。” 陈夏微微一笑，“我不回家的。我亲人都去世了。” 珊珊坐直了身体，睁大了双眼。方菲的身体也僵硬了，她脸上带着愧疚，“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这个事。” 陈夏把方菲的头重新揽到怀里，“不用道歉，我没事的。他们如果有灵魂，也是希望我每天快快乐乐的。” 珊珊靠过来，握住陈夏的左手，“我们是你的朋友，你可以把我们当成你的亲人。” 陈夏握紧左手，“谢谢你们。” 方菲沉默了一会儿，小脑袋在陈夏怀里拱了拱，“姐姐，今年春节，你到我家来吧。” 陈夏惊讶地睁大眼睛，看着怀里的方菲，“这样可以吗？你爸爸妈妈同意吗？” 方菲立刻开始用手机拨打妈妈的号码，“喂。妈，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姐姐，我想邀请她春节到我们家来，行吗？不是的，姐姐一个人在南都过节。嗯。嗯。好的，谢谢妈妈。” 她把电话挂断，“姐姐，我和妈妈讲过啦，可以的。来嘛，来嘛。” 陈夏笑起来，“好的，那姐姐就来了。春节要麻烦你多多照顾。” 方菲开心地差点蹦起来，“好耶，好耶。” 然后，她拿起沙发上的软抱枕，对着珊珊扔过去，“有异性没人性。你跑了，我还有姐姐。” 珊珊把抱枕扔回来，“重色轻友。我字数比你少，我赢定了。” 方菲开始发疯一样，把抱枕一个一个地对着珊珊扔过去，“没人性！没人性！” 珊珊也开始疯狂地扔抱枕，“女色狼！女色狼！” 夹在中间的陈夏，看着故意吵闹的两个人，笑得更加温柔了。 第040章 味道 三周的时间一晃而过。 陈夏每天都是倦怠的状态。 之前心心念念的《最是青葱》的售卖数据，现在已经不再关注了。 元旦时想到的新书灵感，被她埋在心里，但暂时懒得动脑，也懒得动笔了。 听方菲说，微享的发展是越来越好了，每天用户增长的速度就从没慢下来过。 不过陈夏被热烈讨论的最初阶段过去之后，并没有真正的红起来，也算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就像珊珊说的那样，元旦过完，就想过春节，中间的日子就想一刀剪了。 不仅仅陈夏是这种状态，单位的其他同事也一样。所有人的心态都是同一个，等放假。 一月中的时候，太阳也曾经出来晃悠了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有点怕冷，它竟然又缩了回去。 所以，27日早上，陈夏睁开双眼的时候，窗外依然是阴沉沉的天气，灰蒙蒙的天空。 陈夏刷刷牙、洗洗脸，再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就开始收拾行李。 她把牙刷、牙膏、水杯、毛巾、洗发水、沐浴露，还有换洗衣物，全部打包装箱。又费力地把米色羽绒服和米色长裤塞进行李箱，“早知道不买这么小的行李箱了。” 然后，她断水、断电、关窗、关门，拎着手提包、笔记本电脑包和行李箱下了楼。 她把手提包挂在左手臂上，电脑包压在行李箱的拉杆上，拉着行李箱就往小区大门走去。 刚刚走到小区门口，就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小车后右侧车门打开，方菲蹦蹦跳跳地下车打开后备箱，就跑过来帮陈夏搬行李。 陈夏把除了手机之外的所有行李，包括手提包，都放进了后备箱，然后被方菲拉着，坐到小车的后排。 方菲指着前面开车的人介绍，“这个是我爸爸，方麒。爸爸，这个就是陈夏了。” 陈夏笑着，对前面回过头来的方菲爸爸打招呼，“叔叔您好，这段时间麻烦了。” 方菲爸爸头发有些花白，他气质温和，目光清澈，看上去是个很亲切的人。 他摇摇左手，“陈夏你好。和我说话，或者和方菲妈妈说话，都不要使用敬词，直接用你就行了。” 他宠溺地看了一眼方菲，“至于说麻烦，其实不麻烦。我们家真正麻烦的是这个小丫头。” 眼看着方菲嘟起嘴，就要开始撒娇，方菲爸爸连忙举手投降，“好了好了，你们把安全带系好，我们出发。” 他转回上身，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方菲的家住在市中心和南都河南岸之间，比陈夏想象的要近得多。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方菲帮忙拉着行李箱，三人一起乘电梯上楼。 方菲家在十一层小楼的第七层，面积比方菲的宿舍大得多，看起来可能有200多平，户型是四室两厅三卫。 方菲爸爸开门之后，一位保养很好的阿姨迎到了门口。她看到陈夏，脸上立刻露出喜爱的表情，“你就是夏夏吧，菲菲经常跟我们两个老的说起你。欢迎你来。” 陈夏微微前倾身体，“阿姨你好，我是陈夏。这段时间要麻烦你照顾了。而且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老，我能向你学习怎样保持青春吗？” 方菲妈妈开心地笑起来，“小姑娘长得好看嘴又甜，阿姨一看见你就特别喜欢，你安心在这住下，想住多久都可以。” 她一把挽住陈夏的手臂，轻轻地拉着她，就往里走。 方菲跟在后面，轻声问站在旁边的爸爸，“妈这是怎么了？这么兴奋。” 方菲爸爸偷偷瞄了一眼前面相谈甚欢的两人，附到方菲耳边，小声说，“这是老毛病发了。” 方菲一脸诧异，“老毛病？” 方菲爸爸小声说，“你妈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后来有了你，你好看又可爱，她就收敛了。现在你把陈夏请回家，我估计她又压制不住了。” 方菲用手扶住额头，“还可以这样？” 方菲爸爸开玩笑地说，“没事，不用担心，你还有老爸我呢。” 方菲握着小拳头给自己加油，“我不担心，谁也抢不走我的姐姐。” 方菲爸爸搞笑地一扶额头，“完蛋了，遗传。” 然后两个人就互相看着，哈哈笑了起来。 方菲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你们两个笑什么？菲菲过来，把夏夏拉走，你们自己玩去。她非要帮什么厨？这让我怎么舍得，这个明显是老方的事啊。” 方菲和爸爸互相吐吐舌头，做个鬼脸，然后一起向厨房走去。 两人从厨房门口向里看去，陈夏和方菲妈妈正在为了一条围裙“对峙”。看到他们俩来了，方菲妈妈赶紧把手里的围裙扔给方菲爸爸，“你的事。” 她转过头，温柔地笑起来，“夏夏，听阿姨的话，你去和菲菲一起玩。要想帮厨，以后有的是机会。” 方菲也很配合地过来拉住陈夏，“姐姐姐姐，跟我来。” 她拉着陈夏，在整个房子里转了一圈。房子里本来有四间卧室，但除了主卧、次卧之外的两间，一间已经被做成了衣帽间，一间被做成了储藏室。 方菲“狡黠”地笑笑，“所以，姐姐，你愿意和我住在一间吗？” 陈夏用右手食指点点脸颊，假装在犹豫，“珊珊说你是女色狼，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呢。” 方菲双手握住陈夏的左手，一边轻轻地摇，一边撒娇，“姐姐，姐姐。” 陈夏受不住她这个撒娇的劲，“好了好了，一间就一间嘛。” 方菲开开心心地在原地跳了一下，然后就拉着陈夏的行李箱往自己卧室跑去。 陈夏站在客厅中间，看看厨房里一边闲聊、一边忙碌着的方菲爸爸和方菲妈妈，又听听在卧室里欢呼的方菲，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溢出来。 她闭起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空气中饭菜隐隐的味道，和刚才方菲在她身边留下的香气，再慢慢吐出。 陈夏睁开眼，脸上灿烂的笑容再也隐藏不住，“好怀念啊，爸爸妈妈和家的味道。” 第041章 有缘 次卧传来方菲的喊声：“姐姐快来啊。” 陈夏回应她：“来了来了。” 说完她就迈步走进方菲的卧室。与想象中不同，虽然方菲喜欢对她撒娇，但是卧室的主色调不是可爱的粉色。 素净的米色墙布，宁静的浅蓝色窗帘，米色的梳妆桌，还有最重要的，一张大床。 床上铺着蓝灰格子的床单，淡绿色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方菲坐在床角，正对着这边看过来。 她拍拍面前的行李箱，“姐姐，我们先把东西整理出来吧。” 方菲指指旁边米色的衣柜，衣柜里已经空出了四分之一的空间，“姐姐，你的衣服可以放到我的衣柜里。” 陈夏点点头，走过去，打开行李箱，把换洗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放进衣柜里的空格和抽屉，再把羽绒服和长裤用衣柜里的衣架挂起来。 方菲的次卧有一个专属的小卫生间，虽然说小，但依然比陈夏宿舍的大一些。两人一起把行李箱里剩下的洗漱用品拿过去放好。 方菲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看看手里的沐浴露和洗发水，很是惊讶。 她转过头，问旁边的陈夏，“姐姐，你是不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 陈夏正在将毛巾和浴巾挂好，她转回身，想了想，“没有啊，东西都带了。” 方菲摇摇手里的两个瓶子，对她示意，“其他东西都没有问题。可是姐姐，你的洗面奶呢？每个人肤质不一样，我的不一定适合你诶。” 陈夏屈指在自己的脸颊上弹了弹，有一丝微微的得意，“我从来不用那个的，都是水洗洗就好。” 方菲把手里的两个瓶子放下，凑过来贴着陈夏的脸仔细看，“那姐姐你用的什么护肤品？效果这么好！” 陈夏微微低头，用额头和她碰了碰，“我平时不用护肤品的。只有夏天最热的时候，长时间在外面，会喷一点防晒。” 方菲小脸红红地抱住她，“姐姐，你是什么妖怪吧？不用洁面、不用护肤，皮肤比我还要好。” 陈夏骄傲地甩甩齐腰的长发，“我也没有办法呢，天生如此。” 方菲使劲地摇她，“哎呀，我嫉妒了，我嫉妒了。” 陈夏伸手把她抱起来，向后仰，“别摇了，再摇姐姐就散架了。” 方菲绷直脚尖够了够地面，结果没有够到，只好求饶，“投降啦，投降啦。” 陈夏把她放下来，看着她的眼睛，“东西都已经放好了。未来一周，我们就是好室友了。” 方菲把抱着的手臂紧了紧，“一周哪里够？姐姐你要陪我直到上班。” 陈夏又用额头和她碰了碰，“好的，好的。那就到上班。” 方菲松开怀抱，用右手去牵陈夏的左手，“姐姐，走，我带你去看我的画。” 两人走进储藏室。方菲打开灯，对着整整占用两面墙的架子伸开双手，“姐姐，这些都是我画得比较好的油画。” 陈夏看着两个架子上的几十幅油画，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看起。 方菲从架子下方的木箱里，拿出一幅很小的作品，“姐姐你看，这个就是我上小学时，独立完整完成的第一幅作品。” 陈夏接过装裱好的画框。画面上是一个放在桌上的陶瓷花瓶，花瓶上布满了青色的装饰纹路，花瓶里面插着几朵百合和玫瑰。 她斟酌词汇，“我对绘画不是很懂，讲不出什么专业名词，只是觉得画面有些僵硬。” 方菲在旁边讲解，“画里的花，是爸爸妈妈结婚纪念日那一天，爸爸送给妈妈的。我当时还小，画得确实比较幼稚，而且比较死板。” 等陈夏观赏完了，方菲把画重新收好，又在架子中间的木箱里找出一幅，“这个是我上中学时画的，姐姐你看。” 这幅画的内容是，坐在沙发上正在插花的方菲妈妈。相比于之前那一张，这幅画无论是从技法、还是从色彩、还是从光影、还是从构图，都显得进步了很多。 方菲继续讲解，“这幅画就很明显了，是画的我妈妈。那个时候，我的画技已经进步了很多，但观察力和敏锐力还是不够，麻烦妈妈反复摆了好几次动作。” 陈夏把手里的画递给她，方菲把画收好，又踮着脚尖，去搬最上面的木箱。 陈夏怕她被木箱砸到，赶忙走过去按住她，自己把木箱取了下来。 方菲从里面挑出一幅，递给陈夏，“这个是我们的大学，我快毕业的时候画的。当时想着，以后学校去得少了，留一幅画作为纪念。” 陈夏看着画，眼睛睁大了，画里的内容赫然就是女生宿舍楼之间的庭院。画面正中的圆形石桌，就是以前陈夏和田落坐着讨论问题的那一张。 方菲看她盯着画一动不动，笑着说：“画得怎么样？姐姐是不是被我震撼到了？” 陈夏点点头，“画得真是好。尤其是这个庭院，就在我的楼下，我天天见到，却觉得不如你画中的美。” 她从画里移开目光，看向方菲，“菲菲，有一个问题我忘了问：你之前在学校的宿舍楼，是不是云阁5号楼？” 方菲点点头，“对啊。就是因为这个庭院在我楼下，我也是每天路过，所以我才画它。” 陈夏感慨道：“真是有缘啊。” 方菲不明就里，跟着接话，“姐姐你是4号楼吗？是的话，那确实是有缘诶。” 陈夏摇摇头，“我确实是4号楼。” 她停了停，“没有想到这么近，这么巧。” 外面传来方菲妈妈的声音，“饭菜都烧好了，你们两个过来吃吧。” 伴随着声音，方菲妈妈出现在储藏室的门口。 她笑着说：“菲菲的这些画，一直藏着不肯见人，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啊？” 方菲把陈夏递回的画重新放进木箱，“因为姐姐不一样啊。” 陈夏把木箱重新放回架子的最上层，然后就被方菲挽住右手臂，“姐姐，我们去吃午饭。” 陈夏被她拉着走出储藏室，走向餐厅。在出门的时候，陈夏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木箱。 她极轻微地摇摇头，再看看身旁依偎着的方菲，脸上又恢复了甜美的笑容。 第042章 家宴 圆角矩形的白色岩板餐桌上，现在放满了各种美味佳肴，方菲爸爸和妈妈已经坐在了餐桌的一边，方菲和陈夏赶紧在他们对面入座。 方菲爸爸举起手里盛满果汁的酒杯，向着斜对面的陈夏致意，“让我们举杯！欢迎陈夏和我们一起共度佳节。” 方菲妈妈、方菲、陈夏也跟着举起酒杯。陈夏双手握着酒杯，与他们碰了碰，“感谢叔叔阿姨，感谢方菲。最近这段时间叨扰了。” 大家一起轻轻抿一口果汁，方菲妈妈接话，“不要客气，不要见外。夏夏你就把这里当成你自己家，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她停了停，“阿姨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你。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和阿姨说。” 方菲爸爸在旁边开玩笑，他摆出苦闷的神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在这个家的排名，又降了一位。” 陈夏被他逗笑起来，“好的阿姨。我会尽全力，保住自己家庭地位的。” 方菲在旁边举手欢呼，“好呀好呀。从此以后，我们家的排名就是妈妈、姐姐、我。” 她看了一眼对面还在演戏的爸爸，“嗯，还有一个孤掌难鸣的人。” 方菲爸爸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着陈夏介绍：“陈夏，来，尝尝这道松鼠鳜鱼，我的手艺。” 方菲妈妈在旁边接话，“不，先尝尝这道糖醋排骨，我的手艺。” 方菲也不甘示弱，“姐姐姐姐，这道水晶肴肉是我切的。这是我第一次下厨，你可不能错过。” 陈夏小小地纠结一下，优先选择了面前切得厚薄不均的水晶肴肉。 她轻轻地尝了一口，转头夸身旁的方菲，“这道水晶肴肉，清香不腻、咸淡适中、软弹可口，虽然刀功比较一般，但是下刀人的心意，已经甜到我心里了。” 方菲开心地笑着，又给她多夹了几块，“那就多吃一点，多吃一点。” 陈夏对着她笑笑，又夹起一块松鼠鳜鱼尝尝，“这道松鼠鳜鱼，刀工精湛、外脆里嫩、酸甜入味。叔叔的手艺，已经可以竞聘酒店大厨了。” 方菲爸爸得意地笑起来，“别的不说。就这刀功，够了。” 在方菲妈妈期待的目光中，陈夏夹起两块糖醋排骨，放到自己碗里，就着一小口饭吃下，“这道糖醋排骨，色香味俱全。一块入口，好像到了梁溪当地。更难得的是，里面蕴含的妈妈的味道。” 方菲妈妈的脸，本来保养得很好，现在已经笑出皱纹了。 整个午饭期间，方菲妈妈不停地给陈夏搛菜。这份来自长辈的关爱，不好拒绝，而陈夏，也正好乐在其中。 一家子人开开心心地吃饭，享受这温馨的气氛。中途，方菲妈妈还去给自己加了一碗饭。虽然碗本来就不大，但依然把方菲爸爸和方菲吓了一跳。 等大家都畅快地吃饱之后，四个人围着餐桌，开始饭后闲聊。 方菲爸爸先开口，“我是姑胥人，小时候跟着爸妈到南都。中学时认识你阿姨。现在在江东大学历史系做副教授。刚才你吃的松鼠鳜鱼，就是我老家的特色菜。” 方菲妈妈看了他一眼，“普通聊天搞得像读简历。阿姨我算是半个梁溪人。我和他不一样，我爸妈小时候就到南都来了，所以梁溪话我是一句也不会说。 “刚才的糖醋排骨还是我最近刚学的。我也在江东大学，是舞蹈系的教授。” 方菲也跟着模仿，“我是南都人。和他们都不一样。我是南都大学的毕业生。除了绘画之外，我最大的优点就是……” 她停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然后往陈夏靠过来，“姐姐的好妹妹。” 陈夏伸手搂住她，防止她摔倒。 陈夏继续模仿着做自我介绍，“我来自云州。现在在南都市新媒体中心工作。最近刚刚出版了一本小说。”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我想做菲菲的好姐姐。” 四个人互相看看，一起笑了起来。方菲爸爸右手扶着额头，左手举起，“我的错，开头没开好。这个完全就是答辩现场。” 方菲妈妈笑着接话，“这个就是历史系的职业病了，一张嘴就是刨根问底，恨不得要从开天辟地开始说起。” 她新开一个话题，“夏夏，你的那本小说，菲菲也推荐给我看了。写得真的很好。 “阿姨年纪大了，有时候不太能明白年轻人在想些什么。我们年轻的时候，条件比现在艰苦多了，所以就总觉得年轻人天天叫苦叫难，有些不知好歹。 “才看你的书，我还觉得有些假，后来自己主动上网搜了搜，才发现你写得已经够理想化了。 “时代变了，每代人面对的环境和挑战都不一样。我们那个时候的压力，主要都是生理上的、身体上的，现在年轻人的压力都是心理上的、精神上的。 “我们有时候不去了解、不去理解，只是一味地指责年轻人。现在想想，有失公平。” 方菲爸爸点点头，“这本书我也看过了，我的角度和你阿姨不一样。 “我当时追求你阿姨的时候，只考虑有没有竞争对手？自己表现好不好？你阿姨喜欢什么？ “我总是和学生们说，从历史阶段来看，你们正处于共和国最好的时期，要减少抱怨、学会珍惜，把时间和精力集中起来。 “我们家菲菲是女儿，之前没往这方面想，现在才发现，其实现在的年轻人想找对象，真的不容易。 “我们那时候有套房住就行了，现在要求房子的地段、面积；我们那时候的竞争对手，是生活中周边的人，现在的竞争对手，是媒体和资本捧出来的完美幻象。有时候你根本没有表现的机会，就已经直接失败了。 “我一开始觉得，现实生活已经这样了，你在书里再重复一遍会不会引起读者反感？后来想想，真实的才有共鸣，才会对男女主角的爱情抱有期望。” 陈夏点点头，“谢谢叔叔阿姨的鼓励，我会继续努力，写出更好的作品。” 方菲打了个哈欠，拽拽陈夏的衣服，“他们两个就是喜欢升华主题。小说嘛，能触动人，跟着笑，跟着哭，就足够了。反正他们舍不得让你洗碗，所以，姐姐我们去午睡吧，晚上还要看年度盛典呢。” 第043章 盛典1 年度盛典的全称是，长云共和国文化和娱乐年度盛典。 这是秦洲最知名、最权威的文娱行业年度盛会。 盛典由长云共和国文化部主办，其他各部协办。 一般的举办时间是，一月最后一个周末的周六，晚上8点。 盛典分为五个部分，从前到后的顺序是：美术、音乐、文学、电视剧、电影。 各个部分都会产生一系列奖项，用于表彰和鼓励，上一年度为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杰出贡献的个人。 年度盛典是长云共和国仅次于春节晚会的全民性质的盛会，也是春节晚会前的最后一次预热。 长云共和国文化部和国家广播电视中心，会预先选择两男两女四位主持人，主持当晚的盛典。这种规模和重视程度，也是仅次于春节晚会的。 每当年度盛典召开的时候，各大国际、国内传媒的记者，甚至会提前一晚前往，只为了占领合适的采访和拍摄位置。 晚上6点左右，各行各业的精英代表，尤其是文化娱乐业的精英代表，会陆续到达。 他们要走过一道长长的红地毯，谋杀掉无数的胶卷，才能进入主办场地：国家大剧院。 但对于普通大众来说，整个盛典中最有收看意义的看点，一是盛典之前，星光熠熠的娱乐明星和声名远播的文化名人，走红毯以及简短采访；二是盛典中，各大奖项花落谁家的巨大悬念，以及获奖感言和后续采访。 方菲和陈夏，期待的就是这两点。 下午，陈夏和方菲躺在大床上，各自裹着一张被子，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午觉。 快要接近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同时醒了过来。 陈夏侧身按住枕头，想要起床，被方菲喊住，“姐姐你要做什么？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 陈夏回答：“我想去给阿姨帮点忙。” 方菲一把拉住她的手，“别。我妈绝对舍不得你帮忙。你要是去了，她还得说我一通。” 陈夏还是不肯重新躺下来。 方菲更是不敢松开她的手了，“姐姐，你听我的嘛。” 陈夏的脸上带着午觉刚醒的红晕，“嗯，其实我还想去一下洗手间。” 方菲立刻松开手，笑起来，“不好意思，姐姐你去吧。” 陈夏回来之后，方菲也去解决了内部问题。然后两人躺在各自的被窝里，面对面聊天。 方菲先打开话匣子，“姐姐，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陈夏问她：“什么事？” 方菲盯着她的脸，“姐姐你又美又香，为什么没有男生追求你呢？” 陈夏也觉得奇怪，“我以前为了防止骚扰，戴了一副巨大的眼镜，可能他们看不穿吧。” 方菲还是疑惑，“可是，姐姐你现在没有戴眼镜呀？” 陈夏也有些不解，“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不过，想不通，不想就好了。没有人追，总比一大堆人追好。” 方菲想了想，“噫，不敢想象。姐姐你说的对。”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我还有一个问题。” 陈夏笑笑，“你问吧。” 方菲先替自己辩解一下，“我就是纯粹八卦。田落说他创业的原因，是因为被恋爱四年的女友甩了。这个前女友你认识吗？” 陈夏也是先替自己辩解一下，“一般情况下，别人的私事我不会说，但是他这个情况人尽皆知，我不说你也能打听到。” 她停了停，“所以答案是：田落的前女友我认识。具体的名字我就不说了，他的前女友和你一样，住在云阁5号楼。换句话说，他们两个你以前应该都见过，只是没有留下印象。” 方菲点点头，“我明白了。那他们两个是为什么分手的呢？” 陈夏耸耸左肩，“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不过，你看田落现在的行为，你就能明白，他认为的原因是什么。” 方菲思考一下，“我明白了。” 陈夏看着眼前甜美的面容，张了张嘴，又把话噎了回去。 方菲奇怪地看着她，“姐姐，你想问我什么问题吗？” 陈夏把话题转向珊珊，“珊珊和她男友是什么情况？我感觉他们俩快结婚了呀。” 方菲不疑有他，“珊珊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和她男友高中的时候就认识，当时就在谈。只是谈得比较隐秘，除了我谁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大学，两个人才公开。整个过程就是全程喂狗粮。这么多年过来了，两个人互相都很满意。我猜测。估计是快结了。” 陈夏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他们俩要是办婚礼，不要忘了喊我，我去蹭蹭喜气。” 方菲笑起来，“这个不用担心，我不提醒，她也会喊你的。” 这时，有人敲敲卧室门，方菲妈妈的声音传进来，“宝贝女儿们。该起床吃晚饭了。” 方菲对着门喊了一声：“就来了，就来了。” 然后，两个人起身，换上厚厚的睡衣，去餐厅吃饭。四个人简简单单吃完晚饭，就各自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准备收看年度盛典。 陈夏和方菲打开床对面的大屏电视，然后钻进各自的被窝，倚靠在床的靠背上。 下午4点的时候，年度盛典的直播就已经开始了。但是直到6点的现在，才开始有名人和明星走红毯。不过，一般情况下，越是知名的人士，来得越是晚。 两个人看着红毯上不是很熟悉的明星和名人，继续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方菲看着电视问：“姐姐，你有什么特别崇拜或者喜欢的明星名人吗？” 陈夏也看着电视，摇头回答：“没有。我一般都是只关注作品，作品好就去看、去听，不会特别崇拜背后的人。菲菲，你呢？” 方菲回答：“我倒是有一些比较崇拜的人，都是绘画方面的。不过今天看不见，因为那些人都已经是古人了。” 陈夏笑起来，“那确实是见不到。不过说到古人，最近这些年的娱乐圈，感觉一天不如一天了。来来回回，真正拿得出手的，还是几年、十几年前的‘老’人。” 方菲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所以我们才这么关注年度盛典。年年都是那几个老面孔，真的看腻了，就是希望能出现一些新生代的，继续给我们带来快乐。” 第044章 盛典2 两个人正在聊天吐槽，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子，从屏幕前一晃而过。 方菲连忙提醒陈夏，“姐姐，看见刚才那个人了吗？” 陈夏回复，“看到了。那个人怎么了？” 方菲继续盯着电视，“你平常没有看八卦新闻的吗？这个人叫云芊，今年二十三四岁吧。去年演了一部小有名气的电视剧，然后有传闻说就开始耍大牌了。但是也有传言说，她平常待人蛮好的。 “具体的真相，我们不知道，但网上反正是一片倒的骂声。没有想到，她今天居然还来。不过想想也是，传出这种黑料，说不定这已经是她最后一次走红毯了。” 陈夏耸耸肩，“谁知道真相是什么呢？也许是她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不过你这么一说，她演的电视剧我好像看过，人品好不好不知道，演技还是有的。” 方菲感慨一句，“电视剧我也看过。现在有演技的年轻演员真的少多了，难得遇到一个。如果不是人品的问题。还是希望她能继续出来演。” 陈夏撇撇嘴，“这个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网上传闻，娱乐圈里面黑幕多着呢。演技好、人品好，都不如有资本捧。你看看最近出来的几个，不都是这样吗？” 方菲叹口气，“还好文学作品方面没有这么明显。不然，姐姐你的小说，也就只有我看了。” 陈夏点点头，“是啊，不幸中的万幸。要是你也不看，我估计就不写了。最少也得有一个读者呀。” 方菲继续吐槽，“所以，年度盛典现在也和春节晚会一样，越来越无聊了。” 两个人不再关注明星名人的花边新闻，转而开始研究起她们穿的衣服。 方菲看着屏幕里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晚礼服，有一些无聊，“话说今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看她们穿的衣服，都感觉不够惊艳呢？” 陈夏仔细想了想，“没有啊。和她们之前穿衣风格不是一样吗？” 方菲轻轻地拍一下手，“我明白了，姐姐。都是你害的。” 陈夏一脸无辜，“这不关我什么事，我也没往她们身上泼墨水啊。” 方菲把手机解锁，切换到微享的广告视频，然后放在陈夏的肚子上。 她做出一脸沧桑的神态，仰头长叹道：“陈夏之后，再无美人矣。” 陈夏被她逗乐了，“你这个也太夸张了吧。” 方菲开启戏精模式，伸出左手，捏住陈夏的下巴，凑近过来说道：“自从见过你，这世上剩下的都是庸脂俗粉！美人，只有你，是我的心头最爱！” 陈夏默不作声，脸红红地把手伸过去咯吱她。 方菲被她咯吱得，直接笑倒在床上，“姐姐，好姐姐。放过我，我不敢了。” 两个人互相闹了一会儿，才微微喘着气坐了回去。 这时，屏幕上正好出现一个美貌程度不逊色于陈夏的明星。 方菲点点头，“除了姐姐你，也就只有她能看得下去了。” 陈夏赞同她，“杨璇还是可以的，容貌在线、演技在线、人品在线。这么多年来，据说只传过一段绯闻。” 方菲问道：“我对她了解不太多，倒是没听说绯闻的事。” 陈夏为她详细讲解，“杨璇出道比较晚，大学毕业之后才被人发现进入娱乐圈。到现在大概有15年了吧，各方面资源不是最顶尖的，但至少能维持住较高的曝光率和片约。 “一开始的时候，有记者认为，是不是背后有金主在捧？后来调查发现，她家庭背景蛮普通的。唯一可能存在的一个绯闻，就是说有一个圈外男友。 “不过，不知道是隐藏得好，还是分得太早，具体圈外男友是谁？做什么的？最后也没查出来。而且最近几年好像也没动静了，网上猜测可能是分了。 “如果传言都是真的话，我对她还是蛮佩服的。现在这个娱乐圈，她一个人能打拼成这样，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她还是一个长得好看的女性。” 方菲点点头，“如果这样说，我也是蛮佩服她的。不管哪行哪业，女性都是更不容易成功的。比如我学的油画，大家都是辛辛苦苦地学习作画，最后成功成名的，绝大部分都是男画家。 “是女性不够感性吗？是女性不够细腻吗？是女性不够刻苦吗？或者说，是女性没有天赋吗？都不是。原因就是，女性总要难一点。” 陈夏想到一件事，“菲菲，你妈妈是正教授吗？” 方菲回答：“是的。不过她这个正教授，也是因为她在舞蹈领域，相对公平一些。要是换成我爸的历史系，就难得多了。” 陈夏摇摇头，“有些话，我们也只能在这个卧室里说。我要是写进小说里，就没什么出版的可能性了。” 两人一起叹了口气，沉默着继续看电视。 杨璇已经算是最大牌的明星之一，所以她们聊了一会儿，现在就已经进入正式的颁奖环节了。 两人稍稍关注了一下颁奖，兴致就越来越低了。 陈夏吐槽，“去年实在没有什么好的作品，看来看去实在是无聊啊。” 方菲已经放弃看电视了，她把头转过来，“姐姐，这方面我不是特别懂。我想问一下，你的小说明年有可能得奖吗？” 陈夏笑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以后能不能得奖不知道，至少这一本是不可能的。” 方菲拍拍手，“姐姐，要是你以后拿奖了，我对这个盛典就有期待了。” 陈夏摊开双手，“假设、万一、如果我能拿奖，我就得去现场了。” 方菲眉头皱起来、小嘴嘟起来，“啊？那这样的话，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看啦。” 陈夏把方菲的右手牵过来，和她拉钩，“如果以后我得奖了，带你一起去现场看，好不好？” 方菲的眼睛睁大了，“真的吗？姐姐。” 陈夏和她拉着勾的小指不分开，“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方菲激动地一把扑到陈夏怀里，“姐姐对我最好了。” 陈夏左手搂着她，右手轻轻地在她后背拍着，“姐姐就你一个妹妹，不对你好对谁好？” 方菲在陈夏怀里嗅了嗅，抬起头来，看着陈夏的眼睛，“我决定了。” 陈夏低头看她，“你决定什么了？” 方菲一用力，把陈夏扑倒在床上，“我决定今晚和你一起睡。” 陈夏一脸震惊，“啊？” 第045章 次日 早晨，陈夏慢慢睁开双眼，从舒适的梦乡中归来。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伸个懒腰，却感觉右手臂被什么东西束缚住。 陈夏低头去看，是还在享受睡眠的方菲。 乌黑的及肩长发现在披散着，几缕发丝绕过来，挡住她晕红的脸颊和挺翘的鼻梁，却更加增添了一些朦胧的美感。 她昨天晚上放下话来，要和陈夏一起睡觉，其实也仅仅是挤到一个被窝里，靠着陈夏罢了。 陈夏用左手把方菲眼前的发丝拨到耳后，静静地端详她的容颜。 现在的方菲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活泼热情、阳光开朗，也不像平时在陈夏身边那样古灵精怪、充满依恋。 现在的她，脸上是温柔而安静的神态，连呼吸声也是小小的，只是眉头有一些微微蹙起，像是一只柔弱的小动物，蜷缩在树洞里躲避风雨。 温馨的气氛在卧室里缓缓弥漫，就这样过了许久。 也许是感觉到陈夏的视线，也许是感受到生物钟的呼唤，方菲睫毛颤动着，睁开了双眼。 她脸上还是懵懂的表情，眼里还是残留的睡意，然后视线聚焦在眼前的陈夏。 她微蹙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嘴角上扬，不可抑制地微笑起来，“姐姐，姐姐，早上好。” 陈夏也跟着她一起微笑，“早上好，菲菲。” 方菲没有一点想要起床的意思，反而把陈夏的右手臂抱得更紧了。 她把脸也贴过来，在陈夏手臂上蹭蹭，“我以前一直想要一个姐姐，现在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陈夏用左手轻轻抚摸方菲的头发，“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方菲立刻顺着往下接话，“好呀，姐姐一直和我睡在一起。” 她用力嗅了嗅，“姐姐身上好香，我昨天就想问，是用了什么香水吗？” 陈夏笑着回答，“我连洗面奶和护肤品都不用，怎么可能会用香水？而且我自己也不觉得有什么香味。倒是你，整个人都是香香的。” 方菲闭着眼睛想了想，“看来我们都是被沐浴露腌入味了。” 说到沐浴露，她想到了什么，睁开眼睛，“姐姐，我昨天注意到，你好像没有买过节的新衣服。” 陈夏一直温柔地笑着，“我小时候跟着外婆生活，虽然外婆待我很好，但我自己并没有过节买新衣服的习惯。” 方菲脸上是好奇的神色，但她尽力掩饰。不过，她没有练过这种掩饰，所以立刻被陈夏发现了。 陈夏笑着和她分享自己的故事，“我很小的时候，爸妈都为了救人牺牲，所以我后来一直和外婆一起生活。 “外婆年轻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些化妆品和护肤品，自然也不会形成使用习惯。 “她不用，我也就不会往这方面想，所以你看我带的东西很简单。 “至于新衣服，外婆倒是经常想给我买，但都被我拒绝了。 “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衣服够穿就行，没必要浪费钱；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没什么朋友，穿得再新再美，又是给谁看呢？” 方菲认真地凝视着陈夏的眼睛，“姐姐你现在有我了，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陈夏把额头凑过去，和她碰了碰，“谢谢你，菲菲，我们要做永远的好姐妹。” 方菲灿烂地笑起来，“所以，我们下午去逛街买新衣服吧。姐姐，你可以穿给我看。” 陈夏答应她：“好，我们下午去逛街。” 两人起床洗漱，然后去餐厅吃午饭。方菲爸爸和方菲妈妈已经坐在了餐桌旁。 方菲妈妈笑着对两人说：“早上老方想去把你们叫起来吃早饭，被我拦住了，想着难得休息，让你们睡睡懒觉。这会儿正准备去叫你们，结果没想到，你们两个自己起来了。” 陈夏礼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中午好。” 方菲自然不会对自己爸妈客气，她拉着陈夏坐到餐桌旁，对着爸爸妈妈说：“我想下午去逛街，顺便陪着姐姐买新衣服。” 方菲妈妈说：“夏夏的新衣服还没有买吗？那你们安心去逛街，这个仪式感还是必须要有的。” 她转过头，“老方，你开车陪着她们去吧。我留在家里，准备晚上的饭菜。” 还没等爸爸说话，方菲就摇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和姐姐两个人，可以互相照顾的，爸爸你就留在家里，陪妈妈做菜吧。” 方菲爸爸看看方菲，再看看陈夏，“好的，那你们两个人自己去逛，有什么事情打我的电话。” 陈夏点点头，郑重地说：“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菲菲的。” 方菲已经开始吃起午饭，她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对着陈夏说：“姐姐我们先吃吧，过会儿再商量去哪。” 四人一起吃完午饭，方菲就拉着陈夏进了卧室。两个人脱下睡衣，换上外出的冬装，拎着各自的包包出门了。 小区里种植了一些常绿树木，多少能挡一些寒风，所以两人并不觉得怎么样。等走到小区门口，就觉得风大了起来。 陈夏抬头看看天空。虽然刚过正午，但是天上阴沉沉的云压下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看天气。预报上说，最近几天可能会有强降雪。 陈夏指着天气预报，对方菲提议，“预报说，最近可能要下雪，所以我们不能在外面待得太久。我们直接去‘南都中心’附近，逛一逛就回来。” 方菲看看手机，赞同陈夏的观点，“我没有问题。逛的时间，长短都可以。主要是想陪姐姐你，买一件新衣服。” 陈夏点点头，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人一起赶往离小区不远的南都河南岸商圈。 不过一会儿，两人就到了。付款下车之后，两人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陈夏和方菲同时转向对方，“这……” 陈夏做个“请”的手势，示意方菲先说。方菲用眼神示意，“姐姐，这个人是不是我们跨年夜见过的那个？” 陈夏又再次看了一眼，确认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应该就是当时看到的那个人。” 第046章 新衣 跨年夜的时候，陈夏和方菲曾经在隔壁的路灯杆下，看到一对貌离神合的男女。 现在出现在她们面前的，就是那位女性。 她留着柔软的短卷发，刚刚过耳。卷发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耳垂上有两颗闪亮的耳钉。 虽然今天是周日，但她身上依然穿着利落的深蓝色女士正装，脚上踩着一双黑色中跟皮鞋。这套正装与传统的正装不同，做了一些柔和的修改。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衣服的影响，她看起来要比陈夏和方菲大几岁，应该是有一定的工作经历和工作经验了。 但这些经历和经验，并不能阻止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向两人的方向走来，看上去是想再拦一辆出租车离开这里。 陈夏看到她没有拎着包，身上也不像有纸巾的样子，立刻从包里掏出一包便携式纸巾，向走过来的她递过去。 流泪的女子愣了一下，伸手接过纸巾。也许是被陈夏的帮助触动，也许是再也压制不住，她在两人身旁蹲了下来，纸巾下面也传来了明显的哭泣声。 陈夏和方菲本来已经准备走开，现在也只好停下来。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然后一左一右蹲到她的身边。 陈夏看着一包纸巾好像不太够，又递给她一包。她细心地发现，女子的手指和手腕上，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方菲则发出柔柔软软的声音，询问道：“这位姐姐，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忙吗？” 女子还是在抽泣，陈夏和方菲只好静静地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女子的抽泣声小了下来，她断断续续地说：“谢谢你们。我只是突然遇到伤心的事。” 陈夏和方菲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女子的抽泣停了下来。她擦干净眼泪、擤擤鼻子，然后缓缓用力站直身体。 三人的身旁就是一个垃圾箱。女子把手里用过的纸巾投进垃圾箱，转过身，看向也站起来的陈夏和方菲。 她微微前倾身体，鞠了一个小小的躬，“谢谢你们陪我。我现在好多了。” 再看看陈夏，脸上露出亲切的神色，“我最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时就可以看出，微享的广告，覆盖面还不够广。因为陈夏刚刚想回答的时候，女子就已经想了起来，“你是不是跨年夜的时候，站在我附近不远？当时我在南岸广场，外圈的路灯杆下面。” 陈夏点点头，确认她的猜测，但并没有说明认出她的具体原因，“是的。我当时就在那里，我们确实见过一面。” 女子夸赞一句，“你真是令人过目难忘，没有想到除了这么美丽的外表，还有这么善良的内心。” 她微微侧身，“还有这位妹妹，也谢谢你。不好意思，给两位添麻烦了。” 陈夏意有所指地回答：“不用谢。女性如果不互相帮助，就活得更累了。” 方菲也敏锐地说道：“不管你遇到什么难事，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美好和希望的。” 女子再次前倾身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安慰和鼓励。我会加油的。” 她的神色依然带有淡淡的悲伤，但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的名字是秋缘，秋天的秋，缘分的缘。不耽误两位的时间，我先走了。两位，我们有缘再见。” 陈夏和方菲摇着手，目送她坐上一辆出租车，疾驰而去。 方菲看着逐渐消失在车流中的出租车，好奇地猜测，“秋。缘。姐姐，你猜她是为什么哭呢？我觉得和跨年夜的场景有关系。” 陈夏也看着远方的车流，“你是想说，和跨年夜的人物有关系，对吧？” 方菲回答：“是的。姐姐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陈夏收回视线，转过身，“我们果然是天生的姐妹。想法都是一样的。” 方菲也转过身，挽住陈夏的右臂，“我猜测是因为那个男人。” 陈夏和她一起迈步，从路边向‘南都中心’的入口走去，“我也猜测是因为那个男人。” 她的目光像是穿透的时间和空间，“唯‘情’一字，最能伤人。” 方菲摇摇头，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甩掉，“不想了。今天开开心心地买衣服。” 陈夏恢复了微笑，“我还在想。不过我想的是，买什么款式、什么颜色的？” 方菲也笑了起来，“姐姐这么美，什么款式、什么颜色，都适合你。” 两人说说笑笑，乘电梯直达‘南都中心’的十楼，然后使用陈夏“先逛、后选、再买”法，把九十两层转了个遍。 但是冬装这种东西，想选到既好看又保暖又舒适的，真的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两个人逛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再逛一圈，还是没有陈夏中意的。 陈夏站在走廊里，看着周围琳琅满目的各色女装，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问身边的方菲，“过春节要买新衣服，这是一种仪式感。但是没有说，必须买冬装吧。也就是说，我可以买春装或者夏装？” 方菲仔细思考了一会，“好像确实没有说，必须买冬装。不过，这个时候买衣服，不就是为了过节时穿吗？” 陈夏开始狡辩，“不管了，既然没有心仪的冬装，总不能买回去穿一次就不穿吧。所以我决定还是买春装，正好春节后天气转暖就能用上了。” 方菲只好顺着她说：“行吧。姐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两人又把九楼、十楼转了一圈，陈夏这次选到了喜欢的衣服。 没想到，这次看中的还是“贵妃”这一家的春季新款。陈夏喜欢的是一个两件的套装，上身是米色的雪纺衬衫，搭配一条缎面格纹半裙。 还是上次的流程，方菲守在更衣间的门口，陈夏进去用手机手电筒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才换上衣服，走出来。 方菲的反应不像之前田落那么大，但依然睁大了双眼，好像要把整个商店的灯光都倒映过来。 这次陈夏没那么急，站在原地转圈、摆姿势，让方菲尽情欣赏。 方菲赞叹的目光渐渐变成疑惑，“姐姐，你这么美，身材又好，而且买衣服的眼光也不差，为什么平时都喜欢穿得那么宽松和中性呢？” 陈夏笑了笑，“我还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美，只能选择暂时低调。” 说完，她就走回更衣间，要把衣服换回来。方菲重新守在门口，自言自语地轻声感慨：“这就是自欺欺人吗？姐姐，你的美根本藏不住啊。” 第047章 守望 既然衣服已经选中了，那自然是付款走人。 陈夏换回保暖的羽绒服和长裤，打开更衣间的门，拍拍方菲的肩，“我的衣服选好了，菲菲，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方菲摇摇头，“我想买的都买了，今天就是逛逛。” 陈夏提起挂着衣服的衣架，“那我们就去结账，然后回家。” 两人来到收银台，陈夏刷自己的银行卡直接付款。服务员用一个精美的礼盒，将两件套包装起来。 陈夏和方菲乘电梯下楼，打车回家。这一次，中途没有发生什么故事。 两人开门进家，正在换拖鞋，方菲爸爸听到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回家了？逛街顺利吗？” 陈夏点点头，“很顺利，新衣服也买好了。” 方菲举手，“爸，我们今天又做了好事呢。” 然后她就走进厨房和爸爸妈妈分享在‘南都中心’门口的见闻。 陈夏趁着这个时间，把新衣服收进卧室的衣柜，然后也走进厨房。 她看看还在忙碌的方菲爸爸妈妈，又看看正在绘声绘色叙述的方菲，体贴地开口，“叔叔阿姨，你们是在准备明晚的饭菜吗？我想来帮忙。” 方菲妈妈回头瞪了她一眼，“春节了，就好好在家休息，我们两个人足够做菜了。你和菲菲只要负责尽情品尝和赞美，这样就好了。” 方菲爸爸看过来，“既然陈夏有这个心，那做一点事情也好。这样吧，准备菜品就不用你们俩了。明天晚上，你们帮忙递个盘子、端端菜，怎么样？” 陈夏能感觉到他们的关心和爱护，她点头微笑，“好的。” 方菲笑着拉她，“姐姐，我爸妈怎么会舍得你做事？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你先和我进房间聊天吧。” 陈夏顺着她轻轻的拉扯力道回到卧室，两个人换回居家服，并排坐在床边。 方菲转头看着陈夏，“姐姐，今天的秋缘，你猜她遇到了什么事？” 陈夏眯着眼睛想了想，“我觉得，要么是因为和那个男人过从甚密，所以和男友分手；要么是因为那个男人即将成家，她心里舍不得。” 方菲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姐姐你觉得哪种可能更大？” 陈夏不假思索，“我觉得第二种可能更大。据我观察，她和男友的感情，应该还没到当众失态的程度。” 方菲想了想，“我一开始认为第一种可能更大。听了姐姐你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我现在也倾向第二种可能了。” 她停了停，脸上产生了新的疑惑，“姐姐，如果是这个可能，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陈夏握住方菲的手腕，“什么事想不通？” 方菲轻轻地靠到陈夏的肩上，问：“如果她对他的感情这么深，为什么还会去找其他人作男友呢？” 陈夏想了想，回答：“现实生活不像小说和影视剧里那样，不是你对他好，他就会对你好，不是你爱他，他就会爱你。 “不去找男友，难道要孤老一生吗？虽然有人不在乎，但看来她不是这样的。” 方菲叹了一口气，“现实真是残酷啊。可是这样心里装着一个人，却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对她男友也太不公平了。” 陈夏点头，“确实不公平。不过世上现在还剩下多少爱情呢？绝大部分只是利益的结合罢了。” 她停了停，“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能认清自己有什么，认清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会错过，会不珍惜，会有遗憾，会有后悔。” 方菲不说话，陈夏也沉默了。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 方菲坐直身体，重新开口，小心地问道：“姐姐，你有没有曾经错过什么人？” 陈夏摸摸方菲的头发，笑了笑，“很幸运，我没有。我希望以后也没有。” 方菲重新靠过来，倚在陈夏的怀抱里，“我听姐姐的语气，还以为你是过来人。” 陈夏搂着方菲，“我本来也不懂，但要写言情小说，毕竟不能凭空编造，总要知道一些。我就在网上搜索别人的悲惨经历，看的多了，多少有一些心得。” 陈夏停了停，“菲菲你呢，有没有错过什么人？” 方菲仔细回想了一会，也笑起来，“我也很幸运，还没有遇到这种痛苦。” 陈夏搂着她的手紧了紧，“希望你永远不会有这种痛苦。” 方菲点头，“不知道秋缘能不能走出来，怎么走出来？” 陈夏摇摇头，“这个就要靠她自己和她的朋友们了。” 卧室里又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各自在想心事。 方菲突然问道：“姐姐，我们怎么才能避免这种痛苦呢？” 陈夏想了想，回答她：“对于爱你但你还不爱的人，不要急着拒绝，给他一个接近的机会；对于你爱但仍不爱你的人，不要急着沉浸，给自己一个放弃的机会。 “人人都说爱是激情，但我说爱是平淡，激情总会冷却，你投射到他身上，带着美好光辉的幻象也会破灭。只有平淡是真。 “如果做不到认清自己、认清别人，给彼此机会和时间，去接触、去观察，比起直接拒绝或欺骗自己，可能是更好的办法。 “爱是双向奔赴的旅程，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用力奔跑，只能叫作讨好，而讨好就会卑微，卑微就会被看轻，被看轻就会失去。 “爱也是快乐的旅程，如果你和谁在一起只感受到痛苦和煎熬，即使你对他、他对你感情再深，也仅仅只是互相折磨。 “爱是长久的守候和长久的期待，一时的伪装可能会欺骗你，一时的快乐可能会欺骗你，但只有长久对你好的人，才值得珍惜。” 她低下头：“如果真的有一天，你不幸面对这种失去的痛苦，不要忘了我，我一直在你身边，陪你哭，陪你笑。” 方菲紧紧地依偎着，“我也是一样。如果哪天姐姐你遭遇痛苦，我也会在你身边，抱着你，支持你。” 两人安静地倚靠在一起，就像是无尽风雨里互相支撑的两棵小树。 第048章 春节 1月29日，周一。 这是长云共和国法定的春节正日，一月最后一个周末之后的周一。 按照最近几十年的惯例，晚上8点开始，会有一直延续到零点的晚会。 而共和国的国民们，会守在电视之前，一边看着晚会，一边聊天，度过这个欢乐的节日。 因为方菲妈妈不让陈夏和方菲帮忙准备晚上的食物，所以早上醒来之后，两个人没有一点起床的动力。 但是并排躺着发呆，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方菲就提议，“姐姐，我来给你讲讲我学画的故事，你愿意听吗？” 陈夏当然是回答：“愿意。菲菲，你说吧。” 方菲就慢慢叙述起来，“我爸妈有了我之后，就为了我的发展方向，反复纠结。 “爸爸的意思，可以培养我多阅读、勤写作。 “他认为人懂的知识越多，越容易应对现实，不求取得什么成就，但总体是往知识、文化、学术方向走。 “妈妈不同意，她认为可以培养我练舞蹈、学音乐。 “她认为适当的舞蹈锻炼对身体好，欣赏和演奏音乐可以陶冶情操，总体是往艺术方面走。 “为了这个，他们俩经常争辩。直到我刚上小学，也没有达成一致。” 方菲想到了美好的情景，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慢慢上扬。 “就是那一年，江东大学给所有教职工发了两张票，票面上的内容是国家博物馆的展览，展览的主题是《罗洲经典美术作品》。 “他们想着，正好票多出来了，且多接触新鲜事物，可以帮我开拓眼界，所以就带着我去了。 “我被油画的层次和光影深深震撼到了。我当时心想，原来从空白的画布上凭空创造出一个新世界，是这样有趣。 “我就和爸爸妈妈说，想学油画。他们愿意尊重我的意愿，让我大胆去尝试，就给我在同事开办的画室报了名。 “后面的故事就简单了，一句话概括，勤学苦练，日渐精进。” 方菲的讲述完了，她转头看向陈夏。 陈夏笑得很幸福，“你爸妈对你真好，没有一点逼迫和勉强，只有引导和支持。我的境遇就不一样。” 她回忆道：“和你说过，我自小父母双亡，所以我一直跟着外婆生活。 “外婆是一名中学教师，习惯了对学生严格，习惯了敦促他们学习。 “我小学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高敏感的特质，我想象力非常丰富，很善于与人共情，很善于观察生活，很善于运用文字表达感情。 “等到中学的时候，正好遇到《青春》杂志的征文活动，我就试着投稿，没想到竟然被选中，并获得了一等奖。 “这件事极大地激发了我的自信。我拿着杂志和稿费去向外婆报喜，却换来的外婆苦口婆心的说教。 “她告诉我，文学诚然是一条皇皇大道，但却不适合每个人，我们普通人最好是先获得安身立命的能力，然后再去追求喜好。 “她要求我把所有精力都转入到学习中去，不肯我继续写作，连以前写出的作品也被她藏了起来。” 虽然说着的是挫折，但陈夏的脸上全是甜蜜的光彩。 “那时候，我有些不解，有些不满，但多年的习惯，加上外婆真的爱我，所以我也就默默忍了下来。 “半年前毕业的时候，外婆去世了，我才终于明白她的用心。 “想必她当时已经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不能支撑太久，所以就逼着我，尽快取得照顾自己的能力。” 她最后总结道：“不管过去我们的经历是顺、是逆，是平坦、是坎坷，我们现在走在自己梦想的道路上，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已经是幸福了。” 方菲点点头，“还有一件幸福，就是我们能够遇到。不知道为什么，和姐姐你待在一起，我就感觉很舒服。” 陈夏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信任，不需要设置防御，不需要戴上伪装。” 方菲点点头，“确实。可以畅快地说出心里话，就像背着重物登山的人，突然卸下了负担。” 两个人安静地享受这种轻松的气氛，过了很久，才起床洗漱，去餐厅吃午饭。 也许是想把精力都留到晚上，中午的饭菜，家常可口，但算不上丰盛。 陈夏和方菲吃完午饭之后，就开始帮着方菲爸爸、妈妈准备晚上的菜肴。 方菲看起来从小就没有做过，所以手忙脚乱，不像陈夏看起来轻车熟路。但没有做过可以学，爸爸、妈妈和陈夏对待她都是同一个态度：鼓励。 在四人的努力下，晚上6点的时候，饭菜终于忙完了。 询问过陈夏之后，在方菲爸爸的提议下，四人尝试了果汁鸡尾酒，度数很低，却能通过仪式感，有效地增强节日气氛。 丰盛而又美味的晚餐过后，一家人收拾好杯盘碗筷，一起坐到客厅电视前的沙发里。 方菲爸爸和妈妈依偎在一起，陈夏和方菲依偎在一起，等待着收看2021年的春节晚会。 曾经的春节晚会，是国民们喜闻乐见的，一年一度的大联欢。 但随着时间推移，国民经济越来越好，国民生活越来越好。更新更优质的文化产品不断显现，更多更便捷的娱乐方式不断产生，春节晚会也就越来越难带来快乐。 现在大家坐在一起，不是因为对它抱有期待，而是因为一种习惯、一种仪式感。 所以，随着一个个平淡的节目出现，随着一个个老面孔出现，现代社会本来就不太多的春节气氛，也慢慢消耗殆尽。 离零点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候，方菲就已经哈欠连连。 她询问了一句，“爸爸、妈妈、姐姐，你们想坚持到零点吗？” 三个人一起摇头。方菲妈妈说：“你们要聊天、要睡觉，就直接回房吧。我和老方过会儿也撤了。这台晚会，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就算是仪式感，坚持这么长时间也够了。” 方菲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那，爸爸、妈妈晚安。” 说完，她就拉起陈夏，两个人回卧室继续秉烛夜谈去了。 第049章 芸香 短短九天美好的假期，转瞬间就结束了。 陈夏拖着行李，提着年前买的衣服，和方菲、方菲妈妈一起坐上方菲爸爸的车，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她简单地把地扫了一遍，拖了一遍，再把桌上台上的灰尘擦掉，掀开床上的防尘布，最后把行李打开，把各种物件归回原位。 陈夏换上家居服，躺倒在床上，抱住小熊和长颈鹿抱枕，回想着最近几天快乐的时光，“菲菲一家人真是幸福。要是能一直放假就好了。” 她翻过身看向窗外。昏黄的阳光，透过朦胧的白纱，把宿舍的小房间也照出温馨的味道。 陈夏点开枕边的手机，看看天气预报，“春节过了，以南都的地理位置，今年应该不会下雪了。” 她放下手机，侧躺着一动不动，“和菲菲过得太开心了，回到宿舍反而感觉更孤单。” 她发了一会呆，看着卧室的光线越来越淡，越来越少，才打电话订了份外卖。 在等外卖的时候，她打开卧室的灯，走近收纳箱，取出春节前摘下的外婆送的项链，重新戴上。 陈夏捏住蓝色锆石的吊坠，“如果世界上有灵魂，也许你们都在陪着我吧。” 第二天是周一，即使陈夏再怎么心理挣扎，最后还是准时来到了单位。 单位的同事看起来和她一样，还沉浸在休息的状态里，简单地互相问候节日快乐，大家就都瘫软在工位上了。 陈夏无聊地看了一会新闻，桌上的手机就响了。 她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着“江东文艺王欣”的备注，“这个工作态度也太积极了吧。” 她站起身，还是往接电话的老位置走去，“不，这样说别人不好。其实是我太倦怠了吧。” 她在走廊尽头接通电话，“王编辑，春节好。” 王欣喜悦的声音传来，“陈女士，春节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想告诉您，春节期间，您小说首印的5万本已经全部售出了。 “我们将会继续加印10万本，希望您能再签200本签名。 “另外，考虑到您的书销售得很快，我们会尽快将稿酬和第一笔分成打到您的账上。” 陈夏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 她笑着说：“感谢出版社的宣传和帮助。签名的话，还是上次的地址，我今天中午有时间。” 王欣也是笑着回复：“您谦虚了，主要是您的作品好。我这就安排人，中午把书送过来。” 电话挂断，陈夏用力捏捏拳头，“我以为会卖得很快，没想到这么快。 “网上喷子太多，之前一直没看评价，怕影响心情。现在想来，读者应该觉得小说还可以吧。” 她走回工位，开始搜索“芸香”的网址。 “芸香”是一个综合类的社区网站，大概从八年前开始兴起。 最开始做的是书籍的信息和评分，算是一个书籍推荐类的站点，所以使用了古人夹在书中防虫的“芸香”来命名。 后来随着用户增多，又增加了音乐、电影和电视剧等文娱作品的信息和评分。 因为使用算法权重所有用户的打分评价，现在算是共和国最客观的文娱评价网站。 陈夏点进网站，搜索到自己的《最是青葱》。 页面的上方左侧是书名、封面和出版信息，右侧是书籍评分和评分分布情况，中间是内容简介、作者简介和目录，下方就是评价区。 其他东西都可以略过不看，唯有读者评价是陈夏现在最关注的。 页面上的综合评价是8.0分。 在十分制而且打分严格的“芸香”，这算是一个很高的分数了，尤其是陈夏还是新人作者，没有保底的印象分。 陈夏低声自语：“这个8分估计守不住。按照‘芸香’的规律，打分的人数多了以后，分数几乎都会下滑一点。” 她给自己鼓气，“但没关系，这是我的第一本，听取意见、吸取教训，下一本要更好。” 陈夏拉动页面旁边的滚动条，去看页面下方的，读者们对书籍的具体评价。 看了第一眼，陈夏就愣住了。她又回到页面上方，看看综合评分，明晃晃的8.0分。 陈夏不可置信地盯着综合评分看了十多秒，然后无奈地靠倒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捂住额头。 她看着抹了石膏的纯白天花板，“幸运啊！还好我预见到会有网络喷子，之前根本没敢看评价。” 她平息了一下心情，重新把页面拉到评价区，“为了我的身心健康，还是先看差评，再看好评吧。” “很幼稚的现代言情，为什么分这么高？” “文笔平庸成这样，也敢出书？” “这本书的评分让我怀疑芸香的用户质量。” “我就想知道，这到底哪里写得好？又假又扯！” “浪费了我人生中宝贵的时间，我当时就应该选择去吃屎。” “垃圾。” 其他差评与之类似，言简意赅，言之无物，就是纯粹的谩骂。 陈夏一开始还有些生气，看着看着就疑惑起来，“我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吗？这些差评感觉很敷衍啊。” 她继续看，终于发现一些看上去像活人写的正常差评，这才欣慰地舒了一口气。 “在书店看到封面就很喜欢，买回来看了就很失望。书确实不能平淡如水，但你这个冲突也太多了吧。这么多冲突还能坚持下来，也太假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什么年代了，还是帅气多金的男人来追求女主？女主居然还动摇了？作者是男的吧，对女性这么大恶意。” “我实在看不出女主有什么好的，既然有爱，当时就不应该分开。自己一个人去北都，是做什么？考验吗？我要是男主，当场就分手。” “作者是新人吧？之前没听说过，文笔是一塌糊涂，情节设置也是老套。异地恋就一定会有人诱惑吗？就一定会迷茫、会动摇吗？2021年了，一点新意都没有。” “男主是傻x吗？女友去了异地，你不跟过去，她受伤生病怎么办？后面果然了。还有，公司聚餐，你tm怎么想的，去给女二挡酒？！和上司闹僵不是活该，这tm都没被辞退，上司也是nm能忍！” …… 第050章 双向 陈夏一条一条看差评，脸上却没有一点愤怒或难过的表情，相反，她不仅平静，而且认真。 她支起手肘，用左手背托住下巴，“终于看到正常的差评了，能写这么长，说明一定是看过书的。 “只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挑起男女对立啊。不过现在，这确实也是一门生意。 “这么多差评，综合评分还能达到8分，真的是要感谢‘芸香’的权重机制啊。” 她看看屏幕上的时间，“离午饭时间不远了。算了，不看差评了，不要影响中午吃饭的心情。” 陈夏点击了一下好评的选项，“差评不能太当真，好评也不能太当真。” “书买回来之后，连续看了三遍。虐的时候实在是虐，甜的时候也确实是甜。在我看来，剧情就是平凡，平凡得就像在身边发生一样。所以就有真实性，就能感染人。” “小说看完了。你问我相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问我感不感动，我感动。其实就是个简单的故事，只是读完之后，我就多了两个朋友。我喜欢他们，就像他们彼此相爱一样。” “我和女主的境况相似，也是异地，也遇到很多困难，只是，他没有坚持住。我以为是异地恋的问题，看看书，更感觉是我和他的问题，如果能够早点看到就好了。我想明天和他，最后再聊一聊。” “真心祝福之前留言的姐姐。我是男生，也即将面对异地的问题。我怕我们不能坚持，怕我们不能重新走到一起。现在，我愿意向书里的人物学习，尽我所能去爱她，去相信。” “我岁数大了，已经不相信爱情了。两个人互相折磨有什么意思？何况有时候，连互相折磨都没有。看完夏妖的书，我还是不相信自己能遇到。不过我相信，至少，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还是有爱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说出来这么容易，做起来这么难。你们做不到，是因为你们不愿意，他们做到了，我为他们流泪，为他们鼓掌。能把人读哭的作品，值这个分数。” “我还没有遇到爱我的人，也做不到像书里那样坚持。我现在愿意，去尝试爱别人，去尝试相信别人。其实想想，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身边爱我，我只是从来不肯相信。许让，我感觉到你了。” “我曾经跌落人生的谷底，幸运的是有人把我救了上来。但我们不懂珍惜，会因为琐事吵架、冷战。男女主的人生与我们不同，但让我重新想起我们当初的好。谢谢你们的故事。” “我看的时候也哭了，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高兴。哭过之后，心里好受多了。我爱的人不爱我，这不是我的错。我不会再怀疑爱情了。也许只是正好有缘的那个人，他还没有来。” …… 陈夏一条一条看好评，慢慢的，眼神变得温柔了，眼圈也变红了。 她从桌上的盒子里抽出一张面纸，擤了擤鼻子，“说是好评不能太当真，结果差点把我自己看哭了。我的小说有这些读者喜欢，哪怕差评再多也值了。 “我在动笔之初，想的就是通过故事，感动人、鼓励人。这个世界上是有爱的，我们可以选择不信，但更可以选择相信。没有见过，不等于不存在；没有遇到，不等于遇不到。” “芸香”的评论区没有回复功能，陈夏的账户也没有和作者绑定，所以她就在下面加了一条好评：希望有爱的人，能够遇到爱；希望有爱的人，能够坚持爱；希望有爱的人，能够守住爱。 写完评价，陈夏向后倚靠在办公转椅上。 她闭上双眼，左手捂住肚子，右手捂住胸口，平复自己被可爱的读者们感动的心情，“我一直以为，写作的快乐，在于创造一个个新世界，创造一个个活着的人物。 “现在看来太片面了。当你的书被读者肯定，引发他的思考，触动他的感情，他在哭，他在笑，他回馈给你的激动和鼓励，也是快乐的一部分。 “有这些可爱的人支持，我有什么书写不出来？有什么书写不好？如果一本书能激发一个人、十个人、百个人心中的爱，眼中的美，行动中的相信。那么两本书呢？三本书呢？ “如果我每多写一个字，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一点，那我为什么不去写呢？你们感谢我鼓励你们，我也要感谢你们鼓励我。你们对我的爱我收下了，我愿意不去辜负。” 嘴上说着莫名其妙的话，陈夏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她白皙的皮肤反射着冬季昏暗的光，却像是能把整个屋子照亮。 她温柔地笑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锁上电脑屏幕，把手机放进提包里，起身下班。 回到宿舍楼下，还是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还是停在同样的位置，车上下来的三个人还是那三个人，陈夏还是走到车后和他们一起搬书，装了书的纸箱还是搬到宿舍的客厅，陈夏打开纸箱，还是一样的一箱20本，每本还是一样的封面。 三个人走了。陈夏抱着几本书，坐到电脑桌前，抽出新买的琥珀色钢笔，准备签名。 她看看打开的书页，看看自己手中的钢笔，“这一切的画面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但我知道，有一样东西变了，就是我的心态。 “上一次的时候，我兴奋，兴奋的是，我的书可以发表；我期待，期待的是，读者们的反应；我紧张，紧张的是，不知道能不能唤起他们心中的爱。 “这次签名，我还是兴奋，兴奋的是，我的书可以感动更多的人；我还是期待，期待的是，有更多的人因为我的书选择爱情；我还是紧张，紧张的是，我以后能不能唤起，不止于爱情的，更多种类的爱。 “时间也没有过去很久，但真的要感谢这些有爱的读者。” 陈夏轻轻地提起钢笔，郑重地落下笔尖，带着感动和鼓励，留下一行寄语。 “愿你爱的人爱你，愿爱你的人你爱。” “——夏妖” 第051章 构思1 辛辛苦苦地签名，消耗了两个夜晚。 签名是枯燥的，但签完名后的睡眠是舒服的，就像过去的流行语“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祝福别人，也是安抚自己。 周四早上，陈夏醒得很早。她蹲在沙发旁，看着客厅地面上，重新装满的纸箱，揉揉手腕，露出欣慰的微笑。 她的脸上满是温柔，眼中都是光彩，“希望能把我最美好的愿望，带给那些需要爱、渴望爱的人。” 她闭上双眼，双手交叠，按住自己的心，用坚定的语气低声祝福。 “人生也许是黑暗的、是无声的，但只要坚持向前走，我相信我们都能遇到爱，然后这份爱，会点燃我们生命中的光。” 她张开双手，像是要给看不见的人一个温暖的拥抱，“也许会孤独，也许会无望，但就像你们陪着我一样，我也会继续陪着你们。” 陈夏睁开双眼，带着被治愈的笑容，离开宿舍。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初春早晨的阳光并不强烈，却在慢慢驱散冬季的寒意，就像亲密的朋友和可爱的读者，也在温暖陈夏的心。 陈夏慢慢地在人行道上走着。 她看到小朋友们背着彩色的小书包，坐在爸爸妈妈电瓶车的后座上，头一点一点的，还沉浸到香甜的梦中。 她看到头发花白但精神振奋的大爷大妈，已经结束了清晨在公园的锻炼，有说有笑地往菜市场走去。 她看到穿着正装、踏着皮鞋的年轻男女，拎着包、夹着包，一边咬着在早点摊买的食粮，一边急匆匆赶路。 还有出门牵着绳子遛狗的人，已经跑得气喘吁吁；有正在拉开卷闸门的小店老板，疲惫的脸上写着期望；看见路口指挥交通的警察，帽檐上还有残留的露水。 陈夏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弥漫在身边的汽车尾气、早点摊准备食物的香气、洒水车喷洒灰尘的水气，耳边回绕着汽车鸣笛声、人们的说话声、食物在煎板上翻滚的声音。 她把早晨的空气深深地呼出，对着自己提问：“陈夏，你有多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观察周围的生活了？” 她摇摇头，回复自己：“除了工作、写作和逛店，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出了小小一间宿舍，这个世界还有很大。” 就像脱去冬装，换上轻薄的春款，她放松地继续走着，直到单位门口，“人的心态平静了，连上班也不那么讨厌了。” 现在时间还早，卡着时间到岗的同事们还在路上，陈夏就去食堂安心吃早餐。 吃完早餐，同事们也陆陆续续到了。陈夏坐进工位，“算算时间，出版社也该上班了，我让他们来搬书吧。” 她点开手机，给编辑王欣发了一条短信，“王编辑，我的书都签完名了，中午有时间，可以安排人来取走。”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条短信回过来，“好的，那我安排人了。谢谢。” 今天的办公室还是安静无声，一方面是春节过后暂时没有繁重的工作，一方面是大家还在摸鱼。 陈夏看了一会新闻，没看到什么新鲜的，开始觉得无聊。 她站起身，往四周观察一遍，同事们都在忙自己的事，又坐了回去，“我这个位置真的宝地，周围没人，摸鱼打盹不会有人看到，自言自语也不会有人听到。” 她点开手机，准备记录，“休息了这么久，现在可以考虑第二本书了，不能让读者等得太久。 “新年时遇到秋缘，我就有一些灵感，春节又遇到她，真的是冥冥中暗示我，可以写这方面的内容。 “第一本书讨论的是年轻男女被空间阻隔，引发出各种挑战和考验，然后他们用坚持和信任来证明爱。” 陈夏“哒哒”地敲打手机里的键盘。 “这一本就可以换个思路，讲述一对男女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的爱，被时间阻隔在过去，然后时隔多年，他们重新相遇，想要找回爱。 “主题确定了，接下来是字数，上一本写了23万字，因为是我第一次尝试，不敢写多，也没有能力写多。 “但是，这么短的字数对于整个行文，有一定的负面效果，因为叙述和铺垫不够，冲突就会显得突兀，爱的力量也发展太快。 “要想把人物写得真实，除了要增加笔墨，描写细节，还要去铺设和暗示人物的行为逻辑，巧合太多会减轻爱的分量。 “增加笔墨又会带来内容拖沓、主线不清晰的问题，所以剧情发展的节奏一定要把握好。” 记录了一段，陈夏趴在桌上，眯着眼睛思考。 “故事的主角既然是年龄稍长的男女，就必然会有岁月的痕迹和生活的阅历，这是我单纯靠想象很难描述的。 “同一件事，不同人面对，会采取不同的行为。所以，虽然有了灵感，却不能急着下笔，要去收集年长男女的新闻和素材。 “要想重新相遇时有重新相爱的想法，就要注意两人之前分手的理由，太过狗血会让人反感，觉得两个人居然还要回头，是真傻。 “异地恋的情节已经用过了，而且和主旨不符，如果因为争吵或冷战分手，就必须安排冲突的理由，这个也是早就套路满满，看腻了的。 “家人的反对也很离谱，总不至于现在家人突然死了。为了爱就要把阻碍杀掉，实在是邪道中的邪道。” 她皱着眉头，趴得更彻底了，“想不出来啊！刷刷微享吧，田落这应用真是越做越好了。” 微享的榜单里有一条热门讨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到底是一见钟情好，还是日久生情好？》 陈夏看着引人注意的标题，手指却停住了，“对啊，不是所有分手，都是轰轰烈烈，也有平平静静的。 “完全可以这么写，男主女主一见钟情，但随着时间推移，短暂的激情消退了，不满和矛盾越积越多，他们不再从两人的关系里寻找幸福，而是寻找痛苦，最后自然而然的分开了。” 第052章 构思2 陈夏把刚想到的好点子记录在手机上，然后仔细审视，体会它的可行性。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左手肘抵在转椅的扶手上，头向左歪，依在左手上，眼睛看着右手的手机。 陈夏闭上眼，“对于很多人来说，人生就是一片黑暗寂静的荒野，不知道目标在哪里，不知道方向怎么选。 “他们会本能地去亲近光，因为这份光可以指引他们的方向，给他们带来希望。 “但在这世界上，即使爱都可以耗尽，更何况是光呢？如果费心寻找到的光熄灭了，对寻找光的人，比从来没有遇到过，会更加绝望。 “这份绝望会折磨他们、打击他们，让他们产生痛苦的情绪，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男主女主也是这样辛辛苦苦寻觅着光的人。当他们初次相遇，彼此都以为对方是光，却最终发现是虚幻的泡影。这份失望击倒了他们。男主女主就是这样分手的。” 陈夏睁开眼睛，“这样看来，分手的理由是合理的。” 她又眯起眼睛，“分手之后，两人要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分离。分离的两个人，带着见过光又失去的痛苦和绝望，在一望无际的人生荒原上，继续寻找。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也可以帮人成长。在寻找的路途上，两个人磕磕绊绊、反复挣扎，一点点地磨砺，一点点地蜕变。最后发现，源源不断的光正从他们的内心中生长出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嘲讽，也是一份难得的幸福。 “不仅仅一直苦苦追求的光，其实就在自己体内，而且，想要与他分享光的那个人，其实也曾经就在自己身边。 “可惜的是，他们早就互相失去了对方。 “男女主是不幸的，因为粗糙的外壳阻挡，没有发现自己和对方蕴藏的美；男女主也是幸运的，当他们发现自己具有发光的能力之后，首先想到的是，还在黑暗中徘徊的对方。 “虚假的爱，是抛弃、是忘却、是恨；真实的爱，是怀念、是寻觅、是爱。 “我现在能发光了，是不是可以照亮他（她）的路，温暖他（她）的心？是不是可以重新爱上他（她）？是不是可以重新让他（她）爱上我？ “带着遗憾和希望，带着自责和憧憬，两个人在漫漫荒原中回过头来，互相寻找。 “黑暗与黑暗，是混为一体的，而光和光，却凸显得那么明显。 “在荒原的中间，两个人终究是重新相遇了，但这种相遇，并不是立刻就会有好的结果。 “有一块浓浓的黑暗，阻隔在两道光之间，是他们的过去，是他们曾经暗淡的过去，曾经争吵的过去，曾经互相放弃的过去。 “但这世上，有什么黑暗可以阻挡光呢？没有！ “当两个互相奔赴的人，毅然决然地冲向对方，阻隔着的黑暗就碎开了。 “出现在两人中间的，再也不是他们辛苦栽种的痛苦之花，而是一直隐藏在花苞里，爱的种子。 “也许相对于痛苦，这份爱很小，但这份爱也很纯粹。种子在光中迅速地发芽生长，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两个人在巨大的花朵下拥抱在一起，才终于明白：与其去寻觅别人身上的光，不如用爱和智慧发现自己的光。 “就像第一本书里，距离不能阻隔两个相爱的人；第二本书里，时间也不能使两个相爱的人忘却。 “是什么使他们最终拥抱在一起？是因为身上的光吗？是因为曾经的爱。 “如果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光后，用这份光去吸引其他人，也许会再次后悔吧。 “因为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有杂质，只有爱不可以！” 陈夏静静地回想、体会。过了一会儿，把这个寓言记录在手机里。 打完字，陈夏又恢复了托腮的姿势，“故事的人物有了，梗概有了，动机有了，现在就缺细节。不过这种细节，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补得全的了。 “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件事，给书起一个名字。人说，阳光总在风雨后。风雨比喻挫折，比喻痛苦。 “那么，迈过挫折、忍过痛苦，看到光的那一刻，就是《风轻雨默》。” 消耗心力和精力的构思，暂告一个段落。陈夏闭上双目，靠在椅背上养神，直到办公室里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 陈夏睁开眼看看时间，中午下班了。 她站起来向食堂走去，“繁重的写作任务又要来了，怎么做好准备呢？首先要吃好饭。” 走到一半，她才想起：“今天还和出版社约了取书，差点忘了。” 陈夏只好转变方向，打车回到宿舍。 工作人员将签好名的书全部搬走。陈夏将预先点好的外卖吃掉，就换上睡衣，认真地在床上睡了午觉。 下午的铃声响起。陈夏把手机闹铃按掉，睁开眼睛，“思考和创作真是一件累人的事，睡了一中午，感觉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换好衣服，继续回单位上班。 陈夏坐在工位上，看着周围疲累程度并不比自己轻的同事们，开玩笑地自言自语：“我这么累，是因为我要构思小说的情节人物。你们这么累，是因为晚上出去做贼了吗？” 这句玩笑话当然不可能大声说出来，但至少能帮助陈夏，振奋一下萎靡不振的状态。 下午还是与早上一样的无所事事，但陈夏并不准备继续构思其他的内容，“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事明天再想。写作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身心健康。” 然后是继续颓废的周五。 晚上，陈夏躺在床上，疑惑地问自己：“两个人的爱，会消耗对方和自己身上的光，我一个人写小说，难道也要消耗我自己身上的光吗？实在是累呀。” 说完这句话，没过一会儿，陈夏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然后是周六。 陈夏还是按照创作上一本书时的习惯，去南都河北岸逛街，寻找素材和灵感。 气温又回暖了一点，北岸大道上的行人变得比冬天多了，陈夏的状态也明显比前几天好很多。 她站在素颜咖啡的门口，“本来还想，来杯咖啡醒醒神的。算了，进去坐坐也好。毕竟，来都来了。” 第053章 周鸣 陈夏推门走进素颜咖啡，迎宾台后的店主看了过来。 陈夏举起手，和他打招呼，“周哥早上好，好久不见。” 店主周鸣也举起手里的咖啡杯，挑了挑眉，“早啊，陈夏。你是有三周没来了吧？” 陈夏走近吧台，笑着说：“之前不是春节吗？正好去闺蜜家住的。” 周鸣也笑起来，“闺蜜好啊，下次可以把她带过来，给老哥我这儿加加人气。” 陈夏点点头，“好的，下次我就把她带来。” 周鸣还是笑得很温暖，“你今天点什么？” 陈夏举起右手食指，“一杯咖啡。” 周鸣看看她的食指，“还是不苦的？” 陈夏点点头，笑得很傻，“对，不苦的咖啡。” 周鸣无奈地摇摇头，“还好我这店不卖果汁和牛奶，不然怕是这杯咖啡也卖不出去了。” 陈夏不接他的话茬，只是笑笑，然后在旁边找个位置坐下来。 不一会儿，周鸣亲自用木质托盘，把陈夏的咖啡端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座位，问：“陈夏，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陈夏诧异地看着他，“当然可以，这是你的店。” 周鸣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聊几句话。” 陈夏疑惑地看着他，对着对面的卡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鸣顺着她的手势坐了下来，“我主要是想问一下，你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被分手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因为之前和你还不太熟，怕太过冒昧。” 陈夏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你说的那个，是我的同学。他受到刺激之后，现在奋发创业呢。目前看，做得还不错。” 周鸣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陈夏的疑惑更多了，她看着对面的周鸣。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有点像战士倒在冲锋的路上，看着战友夺取了阵地，是一种释然夹杂着欣慰的表情。 陈夏仗着自己美丽的容貌，毫不顾忌地开口问：“周哥，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事了？” 周鸣笑着，一脸真诚地回答：“最近没遇到什么事。怎么，你看出什么了吗？” 陈夏分析给他听，“我同学应该就来过一次，你和他也不熟，为什么会问他的近况？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是同病相怜。我猜对了吗？” 周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站起身来看看，加上两位服务员，店里只有四个人。 他重新坐回座位，认真地看着陈夏，看了很久。 陈夏把桌面的咖啡拿到手里，像是怕被他泼一样。 周鸣缓缓地开口，“你猜对了。” 他向后靠在沙发的靠背上，目光却不肯离开陈夏的脸。 但是，这种目光并不使人觉得冒犯。因为他看的好像不是陈夏，而是附身在她身上的另外一个人。 他用平缓的声音，缓缓讲述：“就像你的同学，我年轻时也喜欢一个人。”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我当时真是年少轻狂啊，从小到大啊，一路都很顺，所有的心思都在学习、运动和玩上。 “女人是什么？恋爱是什么？都是耽误我时间的东西罢了。 “大二的夏天，我去隔壁学校找朋友打球。开开心心地投中一个，顺着下落的球，就看到了她。 “当时的她，扎着马尾，穿着蓝色的长裙，抱着几本书，从球场旁边路过。 “即使是傍晚，夏天的气温依然很高。我当时还对朋友说，你看看那边那个人，穿了这么多不热吗？是把我们都当色狼防着吗？” 周鸣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我就被自己打脸了。 “我还记得，当时她的脸上有些发红，额角还挂着汗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化妆的痕迹，却直接把我的心打穿。 “学习是什么？运动是什么？玩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曾经是一个多么阳光开朗，多么厚脸皮的人啊。 “可是我低头看看身上的短袖，闻到身上的汗味，连上去打个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地看着她，慢慢从球场旁边经过。 “我转头问我朋友她是谁？我朋友说，这是他们学校的校花。 “她品学兼优，守身如玉。大学两年，天天泡在图书馆。追求她的人络绎不绝，却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我多狂啊。别人不能成功，是他们不行。我要是努力去争取，我就能成功。 “我立刻回去向老爸取经，想知道他当年是怎么娶到我妈的。他回我两个字，‘真心’。 “我天天去她的学校，用朋友的借阅卡，混进图书馆，想办法观察她的阅读兴趣。 “然后自己回家请教师补课，就为了增加一点和她的共同话题。 “就这样过去了一年。我才终于有勇气，坐到她的对面，和她搭话。 “那个时候的图书馆管理还不严格。我和她聊历史、聊文化、聊经济，还有她爱的电影。慢慢的，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在图书馆里说话终究不好。我就和她在食堂里，在空教室里，在路边的长凳上聊。” 周鸣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毕业之前，我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她立刻就答应了。她说，早就发现我在她周围晃悠，只是没有想到，我会为了她，读这么多书。 “毕业后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一起旅游、一起做饭、一起买房、一起装修，几乎天天腻在一起，也互相见过父母。” 他的笑容还在，只是慢慢染上苦涩。 “我们都以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开始追逐梦想。 “虽然我一直都是支持她的，就像她一直支持我一样。但时间流逝，我们的年龄越来越大，我就更加想着进入家庭。而她，因为梦想的关系，事业正在上升期，一直拖着不愿意。 “后来我们争吵了几次，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默默分开了。三年了，我还关心她，她还关心我，只是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周鸣的讲述停下了，他的目光还是穿透陈夏，看向无穷的远方。 第054章 谜底 素颜咖啡里还是没有其他顾客，服务员姐姐也没有事做，整个环境都安静了下来。 陈夏用咖啡勺在杯子里搅拌几圈，抬头看周鸣，“我和她长得很像吗？” 周鸣摇摇头，“你和她长得不像，只是拥有同等的美貌，具有同样的气质。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十年前的她。” 陈夏沉默了一会，点头，“我明白了。这就是我第一次来，你走神的原因吧，也是你今天愿意诉说的原因吧。” 周鸣点头，“是的。你不问，我不说，既然你问了，我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陈夏身体挺直，目光不摇，“周哥，你放心，我会对别人保密的。” 周鸣微笑着，“我相信你，就像相信她一样，所以我才选择告诉你。” 陈夏喝下一口咖啡，确实不苦，“你刚才说，你还关心她，她还关心你。那你们现在各自成家了吗？” 周鸣摇头，“我没有，她也没有。” 陈夏把手提包，从身旁的座位拿到桌面上，她打开包，将里面的手帕纸、湿巾、钱包和钥匙一样一样取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她把手机屏幕对准周鸣，直接关机，也放在桌上。 周鸣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 陈夏也学着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周哥，平时看着你蓄起胡须，一脸颓废，看上去是40左右的中年人。” 陈夏停了停，“其实你的年龄不大，今年是32岁吧。” 周鸣点头，“又被你猜中了。” 陈夏接着他的话，“那我就继续猜。” 她凝视着周鸣的眼睛，“你的那个她，就是杨璇吧。” 周鸣看看桌面上陈列的各样物品和关机的手机，好久才有一个字：“是。” 随着这个字从他的嘴里蹦出来，陈夏感觉他整个人都放松了。 周鸣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看着陈夏问：“你是一开始就猜到了，还是刚刚猜到的？” 陈夏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开始是将信将疑，刚刚是确认。” 周鸣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对陈夏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夏慢慢讲解自己的分析，“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墙面上杨璇的八幅黑白写真。我觉得拍得很好，回家之后就去搜索，结果在网络上没有搜到。 “她身为我们国家最顶级的电影明星之一，几乎不可能出现，拍出来的照片在网上搜不到的情况。除非，拍照的人和被拍的人同时不想公开。 “如果不想公开，那么还拍照做什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留作纪念。 “这种纪念意义的照片，你是怎么找到的？所以你要么与杨璇认识，要么与摄影师认识。而前一种的可能更大。” 周鸣淡淡地笑了笑，“原来我这么早就暴露了。” 陈夏继续说，“你说她要追逐梦想，所以短时间不想结婚，我像十年前的她，你们在三年前分手。那么，她当时应该在27到30岁之间，现在应该是30到33岁之间。 “年龄范围确定了。 “上升期时不能结婚，这是什么工作？最常见的，就是偶像明星。 “职业也勉强确定了。 “春节之前的年度盛典，你也看了吧？我对自己的容貌没有准确认识，但闺蜜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整个年度盛典，能与我相比的只有杨璇。 “即使假设你对她的美化，容貌的范围也大大缩小了。 “恰巧，年度盛典之后，我去搜索她的资料。别人问她怎么培养气质？她回答：大学期间一直在图书馆看书，现在依然保持着阅读习惯。 “爱好习惯就这样对上了。 “前些年，网传她有一个圈外的男朋友。但是最近几年好像分手了。而且她平时没有绯闻，现在也没有爆出结了婚或有新的男友。 “情感经历也可以作为佐证。 “巧合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不可能是巧合了。” 陈夏左手捂住心口，“而且，我认为、我相信，你对我说的是真话，而不是对号入座，编了一个故事。” 周鸣用右手食指擦擦鼻尖，没有说话。 陈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除了第一点是我自己猜到的，后面其实都是你告诉我的。” 周鸣无奈地摇摇头，“也许是你很像她，我在你面前编不出谎话。” 陈夏微笑地问他：“所以呢，后半段的故事，你愿意详细讲给我听吗？” 周鸣还是向后靠着的姿势，“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就不怕多说一点。 “我们23岁那年，著名导演班立，来南都拍摄职场言情影片，《我有我的梦》。 “拍摄的地点就在她公司的那栋楼。她和同事凑过去看热闹，就被导演一眼看中，请她出演女二。 “她从来没有想过当明星，但又想尝试一下，就询问我的意见。 “演艺圈好看的人那么多，我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成功。虽然即使知道她会成功，我也依然会支持她。 “影片上映之后，前来邀请她演戏的人越来越多。她就把工作辞了，慢慢融入到演艺圈中。 “演艺圈是个大染缸，多少清白的人进去都变了形状。 “但我一直都相信她，支持她。她也和以前一样，从不辜负我的信任和期待。 “就这样过了5年，她的事业一直顺利，我们的感情也日益深厚。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双方的家人和我，就越来越想看到我们结婚。但她，想再等等。 “我很能理解她对梦想的坚持，也愿意支持她。但裂痕，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她的工作越来越忙，怕被记者拍到，我也不可能总是陪着她。 “交流越来越少，猜忌就越来越多。 “29岁她过生日的时候，我们平平淡淡地吃了一顿饭，终于对彼此厌倦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谁都舍不得。我们就相约互相分开，冷静地想一想。 “这一冷静就是三年，直到现在。” 陈夏能够听出他平静的声音里，极力隐藏的浓浓悲伤。 她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开口问道：“你和她有想过，再回来吗？” 周鸣一脸落寞地摇摇头，“怎么可能没有想过？但我和她都知道：只要最根本的问题没有解决，回来了，就再也没有未来了。” 第055章 资产 周一早上，陈夏在食堂吃完早餐，坐到工位上。 她打了个哈欠，看着手机，备忘录里记录着上周的灵感，“这本小说的难度，明显比上一本大多了，尤其是对我而言。 “我要跨越数值为零的恋爱经历，去描写一对分手之后又重新走到一起的恋人。 “还要跨越年龄差距，描写年长男女的生活细节和感情体悟。 “怎么去写呢？我不可能为了一本小说，先去恋爱，再去失恋。这个成本也太高了。 “看来还是要回到老路上，参照八卦新闻，观察身边的人。” 手机屏幕自动黑掉了。 陈夏看着玻璃镜面里照映出的自己，“没有想到，周哥还有这样的故事。 “幸运的是，他有爱着且爱他的人；不幸的是，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 “从他这个故事，就可以联想到男女主。虽然恋爱的激情被现实生活磨灭，但是要通过小的细节和暗示表达，他们互相还是爱着的。这样才能在分手之后，又重新走回来。 “也就是说，小说的前半段要有两条线。明线是，激情慢慢地淡去，平淡占据主流；暗线是，两人的感情在不断深刻，互相的惦念在不断生长。 “小说的后半段也可以延续这种写法。明线是，两人分别寻觅新的伴侣；暗线是，找来找去才发现，真正的情感寄托，一直在那一个人身上。 “整个主题是，也许我们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也许我们会错过、会分手。 “但只要我们的心底还留着曾经的爱，那么也许在某一天，我们会以更好的自己和更佳的姿态，在对的时间重新相爱。 “明线、暗线、隐喻都用上了，小说的总体结构框架，其实已经完成，其他东西只能靠观察日常的细枝末节，一点一点来填充。” 陈夏把手机放回到桌面上，“从周哥详细的讲述中，我可以发现一个点。在一起的时候越是甜蜜、越是快乐，分开的时候就越是痛苦、越是难受。 “用在小说里，也可以是这个情感基调，从一开始的甜蜜，慢慢压抑，再慢慢释放，最后在结尾的部分，到达最完满的喜悦。” 陈夏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周六的时候，就觉得哪里不对，但当时整个情绪都在跟着故事走。现在想想，周哥为什么要把这么隐私的事情告诉我？ “他自己说，是因为我和她给人的感觉太像。但据我观察，她是她、我是我，他并不能把我当成情感寄托。所以，是什么原因，使他这么相信我的？” 还没来得及细想，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跳出一个提示。 陈夏点开手机，提示是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是： 贵账户*7297于02月13日09:12转入121500.00元。现余额为1328243.71元。摘要：稿酬所得。[南都银行] 陈夏看着手机上的短信，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就是王欣上周说的，尽快打过来的，稿酬和第一笔分成吧。” 她翻了一下通讯记录，“一周了，我都快把这事忘了。也许对于出版社而言，一个星期就算是尽快了吧。” 她从旁边拿过一张打印出错的纸，翻到空白的反面，然后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支黑色水笔。 “这笔收入，都超过我转正之后，一年的现金总工资了。 “正好这会没事，就把我的全部资产计算一遍。 “首先是固定资产。 “云州市中心的商品房，老房子一间，面积120平，按照目前的市价，每平大概是8000。” 陈夏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计算器，开始在上面按。 “120x0.8等于96万，上下浮动一下，就按90万到100万算。 “汽车没有，所以就是0。 “然后是江东银行的工资卡。 “我是8月开始上班，春节前转了正。这个月的工资也已经发了。” 她掰着指头数数，“8月、9月、10月、11月、12月、1月、2月。所以是6个月的试用期工资，加1个月额外的试用期工资，加1个月的正式工资。试用期一个月5912，转正之后是8821。” 她继续按计算器，“5912x7等于41384，加上8821，等于50205。” 她又拿起手机，翻看短信记录，“江东银行的余额是54449.56，去除掉模特收入的12000，6个月多几天，花费了7755.44。只能说感谢单位提供宿舍，不然这个花费至少翻一倍。 “最后是南都银行的储蓄卡。 “爸爸妈妈牺牲后，都被授予‘英烈’称号。对应的一次性奖金分别是10万，这就是20万。 “然后是20年的遗属补贴，每个月1000。遗属补贴也是一次性发放的。20x12x0.1x2，这就是48万。算上利息就比这个多了。 “外婆养育我长大，用的都是自己的工资和退休金。整理的时候，我已经把钱全部转进来了。” 她打开手机的备忘录，查看了一下，“这笔钱是223654。 “稿酬所得。我选的方案是3万的稿酬加7%的版税，也就是3+5x30x0.07，等于13.5万。 “然后要交稿酬的个人所得税，税率是10%，所以转账给我的12.15万没有错。 “不计算老房子，我现在手上能够动用的资金是42449.56+1328243.71，等于1370693.27，也就是137万。” 陈夏想到了之前就有的，在南都买房的念头。 “南都的房价，目前还算稳定，从市中心往外，价格从1.5万到1万不等。如果考虑三成首付，剩下贷款的话，120平的房子大概需要36万到54万；如果是全款，需要120万到180万。 “全款买房的话，资金压力太紧张了，手上总得留点钱应急，所以不可能。剩下来的就是贷款了。” 她在网络上搜索贷款计算器，“目前的房贷利率是4%，换算下来，我最多大概可以贷到90万。买是能够买得起的。 “需要确认的是，现在就买，还是过一段时间再买？如果要买，买在什么位置？还有，这笔钱除了买房之外，有没有其他用处？ “嗯，买不买房是以后的事，先不急着做决定。现在，我可以先提前预习一下，怎么买房，怎么装修？” 陈夏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银行的一条短信转移到房子上，她打开了浏览器，搜索起来。 第056章 闲聊 周六的上午，陈夏如约带着方菲，来到素颜咖啡。同行的还有，百忙之中难得给自己放一天假的田落。 陈夏走在最前面。她推开素颜咖啡的玻璃门，对看过来的周鸣挥挥手，“早呀，周哥，我来给你加人气了。” 周鸣还是老动作。他举举手中的咖啡杯，“早上好，陈夏。早上好，各位新朋友。欢迎来到素颜咖啡。” 三人走近吧台。周鸣把价目单递了过来。陈夏接过价目单，看都没看，转手递给身边的方菲。 方菲看着价目单，问陈夏：“姐姐，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陈夏微笑着回答：“我经常喝不苦的咖啡。他这里的芒果奶冻和格子饼也很好吃。” 方菲疑惑地抬头看她，“还有不苦的咖啡吗？” 吧台后的周鸣指指陈夏，笑着在旁边插话：“那个是为她特制的，可不是我们店的咖啡不正宗。” 方菲把视线转向他，“那我要一杯牛奶咖啡，谢谢。” 她把价目单递给身旁的田落。田落接过，也是看都没看。他面对着周鸣，指指方菲，“我的和她一样。” 陈夏伸手从田落那里接过价目单，“再加一份芒果奶冻，一份格子饼，两份草莓奶油蛋糕。” 周鸣看着她，温柔地笑，“没有问题。你的那杯我也加上。” 陈夏送给他一个默契的笑容，直接付款，然后带着方菲和田洛，坐到靠门的角落。 三人坐下后，陈夏看着对面的田落，开玩笑地问：“大老板，今天怎么有空，陪我们两个小姑娘啊？” 田落配合她开玩笑，“大老板也是人，也需要休息的呀。” 他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点点，“不好意思。路上堵车，稍微晚了一会儿。” 方菲摇摇手，“其实是我们早了一会儿。你来的时间恰到好处，正好给我和姐姐缓缓。” 田落的一丝丝歉意立刻就没了，“什么缓缓？” 陈夏向后靠倒，“不能想，想了就觉得撑得慌。” 方菲在旁边补充，“一大早就被人强行喂了狗粮，咽得难受。” 田落的好奇心被她们两个彻底引起来了，“不要卖关子了。什么情况？” 方菲解释道：“我和姐姐，不是在我朋友珊珊的宠物店认识的吗？今天早上，我们两个准备在那边会合，然后再过来。结果到了之后，发现珊珊的男友也在。” 陈夏接话：“既然见到了，总要去打个招呼嘛，我和菲菲就推门进去了。” 方菲默契地一人一句，“我和姐姐进去之后，就看见他们两个。嗯。在含情脉脉。” 陈夏绷着脸说：“像我这样的美女，他看到之后，也仅仅是惊讶了一下。然后就像看到柱子一样，回头又去含情脉脉了。真是令人愤慨啊！” 方菲点点头，“对呀对呀，姐姐还好，我呢？七八年的老同学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我认为他们两个在演我们。” 陈夏把两手一摊，“那地方实在待不下去，我们就赶快过来了。不过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眼睛里只有珊珊。” 田落笑着看方菲，“难怪我到门口时，你们两个人一脸开心的样子。” 陈夏和方菲假装的生气演不下去了，也跟着笑起来。 陈夏开心地说：“哈哈哈，被你发现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我们都很为珊珊开心。” 周鸣把咖啡和甜点端过来，放在桌上。 陈夏开始新的话题，“大老板，刚才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抢着付款。” 田落看看咖啡有些热，也向后靠倒，开玩笑地说：“大老板的钱，还留着给方菲发工资呢。再说了，我就算抢着付款，你能同意吗？” 陈夏笑起来，“我最近经常用微享，感觉你这个项目发展得很顺利。” 田落的表情有些骄傲，“托班长你的福，确实发展得很好，最近正在积极和各个政府部门接触。陈夏，你用微享的话，应该知道，我们最近先投放了你的第三段广告视频。” 陈夏点头，“是的，我看到广告了。而且，我微享的粉丝数量，最近又有一个爆发。” 田落把手臂伸直，五指并拢，手心向上，指向方菲，脸上的表情更骄傲了，“除了我的技术和你的魅力，方菲同学也有很大的功劳。” 方菲也靠倒在沙发上，假装着一脸无辜的表情，“怎么就说到我了呢？” 陈夏一脸真诚地开始夸她：“微享现在确实好看了很多，不像之前，审美只到及格线。” 田落假装一脸无奈的表情，“某些人不要指桑骂槐，捧高踩低啊。我这不是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请了大才过来帮忙吗？” 陈夏表情夸张地对他竖起个大拇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田落脸上的无奈成真了，他也竖起大拇指，“大阴阳师，非您莫属。” 方菲被他们俩逗笑了。她习惯地靠在陈夏的身上，“以前在学校，你们两个有同台演过节目吗？” 田落笑得很阳光，不见一丝阴霾，“当时忙着赚钱和陪前女友。可惜没这个福气，陪敬爱的班长一起表演。” 陈夏看着他，也是笑，“我以前天天在图书馆，你想陪也陪不到。而且身为班长，我都把机会让给需要的同学了。不过田路，看到你能彻底走出来，我真的很开心。” 田落对着方菲解释：“这家店，我是第二次来了，第一次的时候就是和前女友分手。当时正巧遇到陈夏同学，是她安慰我，鼓励我重新振作。真的很感谢她。” 方菲好奇地看着他和陈夏。 陈夏笑着说：“帮助同学解开心结、好好向上，也是班长的职责嘛。对了，田落你知道吗？方菲就住在我旁边的云阁5号楼。也许曾经有一次，我们三个人也像现在这样，距离不远。” 田落看看方菲。方菲点点头，“要是能够早点遇到姐姐就好了。” 田落喝了一口咖啡，尝尝温度，然后举起咖啡杯，模仿敬酒的姿势，“感谢命运让我们相聚。” 陈夏和方菲也各自喝了一口，防止满满的咖啡溢出来。她们同时举杯，和田落碰了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聚。” 第057章 情人 继新年和春节之后，一年的第三个法定假期，来了。 2月22日，周三，情人节。 “二”和“爱”读音相近，所以很久以来，国民一直认为2月22日最具有爱的象征意义。 每到这一天，民间都会为有爱的情侣们，提供最多的便利，希望他们将这份爱保持下去，走进婚姻的殿堂。 共和国建立之后，出于释放民权和鼓励自由恋爱的目的，将2月22日正式设立为十个法定假期之一。 现在的情人节，一方面成为情侣们增加仪式感、促进感情的好机会，另外一方面，成为商家大力促销和增加营收的好机会。 尤其是2月22日22:22:22，这一个充满爱的时刻，甚至会有大型商家，组织倒计时和礼品派发活动。 以这一节日气氛最浓烈的高潮往前后延伸，大量的庆祝活动都集中在傍晚到深夜。 所以，早上9点的时候，陈夏还赖在床上睡懒觉，是可以理解的。 赖在床上是真的，但要是说睡懒觉，就有些冤枉人了。 陈夏侧着身子，抱着长颈鹿抱枕，正在刷新微享的热门榜单，“50条热门微享信息，居然有12条和情人节有关，而且排名都相对靠前。” 陈夏在抱枕上用力拍了一下，“国家设立这种节日，实在是对单身的人极度不友好。这也算是一种歧视吧。” 她摸摸抱枕，好像在安慰它，“不过平白得了一天假期，多少也算弥补了一些。突然想不明白，我是亏了还是赚了？” 陈夏又刷新了一次热门榜单，突然拍拍床铺，愤然坐起，“凭什么呀？他们开开心心、成双成对在外面享受节日，我就要坐在家里，吐槽抱怨、浪费时间？” 她起身下床，站在床边，捏着双手的拳头，给自己鼓劲，“我也要出去玩！没有男友怎么了？我还有姐妹！而且，这正是个采风的好机会。” 她从枕边拿起手机，立刻打电话给方菲，“喂，菲菲，你今天有约吗？” 能够很明显地听出，手机那头的方菲情绪很高昂，“姐姐，你今天也没有约吗？” 陈夏听到这句话，立刻发出邀请，“菲菲，你要是没有约的话，我们就一起出来玩吧。” 方菲的声音更开心了，“好啊好啊。姐姐，我是到你那边，还是约在哪个地方？” 陈夏开始思考，“选一个在你我中间的位置最好。珊珊那里就算了，我们先去素颜吧。” 方菲很肯定地回复：“好的好的，姐姐，你等等我，我先去洗漱一下。我们10点见面怎么样？” 陈夏点点头，“好啊，不急，我也正好要洗漱一下。我们10点见。” 约的时间是10点整，两个人9:40就都已经到了素颜门口。 不知道是周鸣出了很高的加班工资，还是两位服务员姐姐也没有男友，店里三个人倒是整整齐齐的都在。 两人走进咖啡店，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沿着北岸大道一路闲逛下去。 虽然气温只是刚刚有些回暖，实际依然不高，但挡不住一对对情侣的热情，还没有到中午，就已经看到北岸大道上成双成对了。 即使穿着相对厚实的冬装，依然挡不住陈夏的美貌和方菲的可爱。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走过，更是互相映衬，把回头率扩到很大。 两人有说有笑，开开心心地把店铺一间间逛过来，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前往一家据说很有名气的本地餐馆。 到了门口一看，里面已经坐满了情侣，门口还有几队在等待。不过，感谢情侣们平均下来的小饭量和急着继续游玩的心情，没有等多久，两人就进去了。 吃完可口的午饭，两个人恢复了能量，继续一间一间地逛街，直到走得累了，看着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只好拐进旁边的电影院。 今天的电影院里密密麻麻都是爱情片，只有一部科幻片孤零零地挂在排片表上。两人实在不想被二次伤害，就只能选择这一部观看。没有想到，意外的还可以。 看完电影，夕阳已经落山，天色也已经渐渐黑了下来。 两人在附近找到陈夏曾经光顾的那家西餐店。 可能是物美价廉的缘故，这家店不是很受情侣的欢迎，所以两人没有排队，开心地吃完了晚餐，然后就出门打车，启程去南岸广场。 与跨年夜时相同，作为南都市最核心的商圈，今晚的情人节庆祝活动，也是从这里向四周蔓延。 陈夏和方菲沿着南都大道渐渐向广场接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周边的情侣数量不断增加。 这次不像上次，占据着那么好的出发位置，也没有田落一路带着她们。陈夏护着方菲，向前走的速度明显快不起来。 距离最有象征意义的时刻，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两人一点都不急躁，一边讨论着周围姐姐妹妹们的好看衣服，一边慢慢往里走。 快到晚上10点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到达了广场的外围。 既然不是情侣，何必要挤到正中间呢？两人参考上次跨年夜的好办法，再次找了个路灯杆，站了过去。 有这种想法的人，明显不止她们俩。陈夏和方菲刚刚站好，转过头，就差点把眼睛瞪出来。 陈夏整个人都凝住不动了。她低声问方菲：“菲菲，周边有摄影师在拍我们吗？” 方菲往四处看看，“没有，大家都在拍广场中心。不过，姐姐，我也觉得太奇怪了。” 陈夏也小心地观察了一下四周，“虽然我也知道应该是巧合，但这也太巧了吧。巧到这种程度，我都觉得是有剧本的真人表演了。” 方菲点点头，眼神也有些迷离，“我还记得上次她走的时候，说是有缘再见。我们和她确实有缘，不过是‘孽缘’吧。” 陈夏想了想，“情侣在情人节出门，很正常；上次发现路灯杆下面是好地方，所以这次还找路灯杆，也很正常；他们先到，我们后到，这样看来，勉强也算正常。” 方菲吐了口气，“我总有种感觉，过不了多久，我们还得再次看到她。” 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隔壁的路灯杆下，秋缘正与跨年夜时和她一起的男友站在那里，手上还是捧着一小捧玫瑰花。 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陈夏和方菲，脸上也几乎看不到三周前的失落和痛苦，只是开心地笑着。 第058章 珍惜 古人说：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陈夏和方菲自然是这样具有很高道德品质的人。 她们看着秋缘脸上纯粹的笑容，默默地选择不去打扰，只是离开路灯杆下，向前走，隐藏到人群中。 而且也没有时间打扰，因为没过一会儿，情人节最美好的时刻就临近了。 广场中心竖起的大屏幕上，倒计时的数字不断变小。随着全场游客整齐划一的呼喊声，22:22:22到来了。 早已准备好的烟花，依照着次序，大量地释放。天上各种爱心形状的烟花，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烟花下方的情侣们，此时已经听不清对方的言语，只能从激动和喜悦的表情上，感受到爱和希望。 陈夏和方菲被倒计时和烟花短暂地吸引了心神，但又立刻转过身来，去看秋缘。 不像其他情侣，或是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或是以激吻庆祝这一美好的时刻。 秋缘和她的男友，只是静静地手拉手，看向天上仍然在不断绽放的烟花。 秋缘的脸上，是平静中带着期待的微笑。 她的男友只看了几眼烟花，就低下头来，静静地看着身旁的秋缘。 也许秋缘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并没有激动和喜悦，只有心疼和欣慰。 这是第一次，陈夏和方菲近距离、认真地打量两个人。 秋缘扎着侧边高马尾，看起来特别减龄。 她上身是白色的短款羽绒服，微微张着的领口和袖口，露出里面咖啡色的羊毛衫。 她下身是卡其色的牛仔裤，脚上是黑色尖头中跟皮鞋。 去除掉皮鞋，她的个子应该跟陈夏一样高，身材修长，显得有些瘦。 除了描眉和口红，她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也许是平时上班，脸上的负担太重，所以今天就休息一下。 跨年夜的时候，两人没有认真观察，春节的时候，她又哭得梨花带雨。今天仔细地看，秋缘也是一位美人呢。 在她身旁，一直被陈夏和方菲忽略的男人，其实外在并不差。 他剃着利落的短发，穿着很接近正装的一身休闲款。 他上身是米色的上衣，里面是浅粉的衬衫。以外界的温度来看，衬衫应该是加绒的。 他下身是浅蓝色的牛仔裤，蓝得泛白。脚上穿着一双蓝白相间的运动鞋。 他的身高不算高，只与穿着中跟皮鞋的秋缘相等。 虽然他的穿着，不是特别的青春活力，但年龄应该与秋缘相仿。 修长的身材，没有什么肌肉的线条，白皙的皮肤，也见不到阳光的痕迹，看起来平常并不怎么运动。 他脸上的线条比较柔和，给人一种温润的气质，或者说，更像一位令人信赖的兄长。 陈夏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从过去里走出来了。” 方菲的脸上也是微笑，“是啊。希望她珍惜身边的有情人，把以后的生活过好。” 陈夏看着她的男友，“这位兄弟，好像不是蒙在鼓里的样子啊。” 方菲也看着他，“如果他知道些什么，那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天上的烟花渐渐消散了，陈夏和方菲背对着他们，离开广场。 两人手挽着手，一路慢慢地走着，安安静静，好像都在想着心事。 身旁的情侣们渐渐稀疏。方菲低声问：“姐姐，记得跨年夜的时候，你说有第二本书的灵感了。现在开始动笔了吗？” 陈夏轻轻地摇头，“想法是有了，但还没有动笔。具体的内容我就不剧透了，总之这还是一本言情。” 方菲点点头，“好的。姐姐，那我就静等你的大作了。” 现在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方菲爸爸担心两人不安全，就开车过来，先把陈夏送回小区，然后带着方菲回家。 陈夏开锁进门，脱下脚上的板鞋，拉好窗帘，冲了个澡，洗去一天的疲惫，然后就静静地躺倒在床上。 她抱着小熊抱枕，看着天花板，开始整理思绪，“总是默默地积攒见闻和素材，什么情况才叫够呢？什么时候才能动笔写呢？我要给自己定个时限了，就从3月1日开始吧。 “我写小说的目的，是为了感染和触动人心。但按照之前的提纲和方案，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 “我写第一本《最是青葱》的时候。 “想的是，要珍惜从校园里延续来的，纯粹的不加杂质的感情，不要被社会中横流的物欲所影响。 “是希望，年轻的人们能够战胜，对不确定的未来的恐惧。用自己的勇气和努力，用对他（她）的爱和信任，战胜眼前的困难。 “也许生活很难，也许坚持很难，但逃避和放弃，只会成就未来那个后悔的自己。” 陈夏把左手臂对着天花板伸直，看着光通过张开的指缝。 “这一本，我选择时间，来作为阻隔爱的来源。 “这个故事，是为了劝说已经分手的人，再重新和好吗？还是为了劝说没有分开的人，珍惜身边的那个他（她）？我想，我更偏向的是第二点。 “我们每个人，都是黑暗中的追光人，却从来不去发掘自己身上蕴藏的光。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有缺点，却常常不肯接受而欺骗自己。 “也许随着爱的加深，随着两人渐渐熟悉，初次见面时，从自己内心中投射出去的，笼罩在他（她）身上的光环和假象，会一点点破灭，会一点点认识到真实的那个他（她）。 “但就像前面说的那样，哪个人是十全十美、没有缺点的呢？我们到底是寻找自己爱的人，还是寻找自己内心中的幻象？ “如果寻找的是我爱的也爱我的人，那么为什么不能为了爱，互相包容一些细小的缺点，互相迁就对方的习惯，一起改变，去做更好的自己？ “如果把要求或标准定得太高，就像寻找同行的人，却把手里的灯光打向天空，一边感叹着世上竟无良缘，一边错过可能的机会，一边糟蹋爱他（她）的好人。 “如果说第一本书的基调是‘相信’，那么第二本书的基调就是‘珍惜’。 “我觉得相对其他，这个才是我真正想传达给可爱的读者们的，想传达给那些被物质遮住双眼、被欲望烧穿内心的朋友们的。” 第059章 慧眼 两周的时间，眨眼就过。 陈夏懒散地坐在工位上，有点无聊地点着鼠标，一边走神，可能在想晚上的小说内容。 春节结束已经一个月了，大家渐渐地忙碌起来。但陈夏的效率很高，加上单位的同事也很照顾她，所以依然有大把的空余时间。 她点着鼠标，人就渐渐靠倒在椅背上，然后放下鼠标，右手拿起桌上的笔，在手上转起来，左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点进微享，漫无目的地浏览。 看了一会儿，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内容，陈夏正准备把手机放下，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陈夏看看备注，名字是“江东文艺王欣”，“她找我做什么，总不至于10万本这么快就卖完了吧？” 她把手里的笔扔在桌上，拿着手机向外走去。 在走廊的尽头，陈夏接通电话，“王编辑，早上好。” 王欣的声音透着一股喜悦，“陈女士，早上好。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样的，有一件事，我们想询问一下您的意见。” 陈夏疑惑地问：“什么事？” 王欣回答：“您的书出版之后，有一位电视剧导演于毅，看到您的作品，觉得很适合作为剧本拍摄。 “但他没有您的具体联系方式，所以就找到我们出版社。我打电话给您，就是想询问一下您的意见。” 陈夏惊讶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同意的话，你们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他。” 王欣回答：“是的。如果您同意接触的话，我可以作为中间人，约双方见个面。 “毕竟您的小说要是拍成电视剧，对于书籍的销量，也是一个很好的促进。” 陈夏沉默了几秒钟，对王欣说：“接触的事情，我同意了。麻烦王编辑你将对方约出来见个面。” 王欣立刻答应，“可以的，不麻烦。我想问一下，陈女士，您今天中午有时间吗？” 陈夏想一想，“我中午有时间的。” 王欣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喜悦，“对方中午也有时间，那我们就这么约定了。” 陈夏点点头，“好的，我中午会准时赴约。请把地址和时间发给我。” 王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好的，陈女士。那我们中午见。” 电话挂断，陈夏走回工位，坐下等待。 过了一会儿，陈夏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陈女士您好，我是王欣。和于毅导演见面的时间是中午12点，地址是鼓楼区河东路45号，凤凰大厦一楼的余芳茶馆。 陈夏用手机导航看了一下，“稍稍有一些远，不过正好在出版社旁边。中午11:30下班的话，赶过去可能会迟到，所以要提早一会儿走。” 她看看短信里导演的名字，点亮自动锁屏的电脑，开始搜索。 共和国早些年的注意力和精力，更多放在国防、外交、经济、民生上，对于文化和娱乐事业不怎么看重。 近些年国力增强，硬件条件上来了，才开始考虑文化、娱乐这种软件事业的发展。 目前，国内的影视圈正处于群雄逐鹿的状态，还没来得及形成大资本的垄断。 因此，各类大大小小的演艺圈人士，虽然受制于大环境，赚的不是很多，但多少还有口饭吃。 想要约她见面的于毅导演就是其中之一。 于毅导演今年刚过30岁，长脸不秃，身材中等，合珠电影学院导演系硕士毕业。从搜索结果来看，一共拍了5部网剧。 陈夏眯起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这个网剧就是重点了。拍了5部网剧，现在想改拍电视剧？还是说这部也准备拍成网剧？” 她在“芸香”上逐个搜索5部网剧的评分，“三部7分多，两部6分多，最高分7.6，最低分6.8。从这个评分上来看是中规中矩，但是基本的能力在。” 她又切换到刚才的页面，“作为国内唯二的演艺类艺术院校，合珠电影的门槛还是很高的。他能从那里硕士毕业，确实能力不应该会差。” 陈夏切换回“芸香”的页面，“5部网剧都是现代题材。可能是因为投资有限，实在拍不了其他，可能是因为导演比较擅长这种类型，或者两种可能皆有。” “作为一个新手导演，只有拍过网剧的经验，也就是说他拿不到太多的投资。拿不到太多的投资，能给我的版权购买和改编费用就不会太高，所以这方面要降低期待。 “另外一方面，从网剧的评分来看，他还是想要拍出一些作品，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和资历的。也就是说，既然看中我的小说，在剧本的改编方面，他可能会做出一些让步。 “不过，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实际情况要等见了面才知道。” 陈夏看看时间，已经过了11点，“是时候出发了，稍微早一点，也要防路上堵车。” 她站起身，走到软件部唐部长旁边，“唐部长，想和你请个假。我中午有事，要稍微早走一会儿。” 唐部长看着她笑，“这都11点了，还请什么假，你忙你的。” 陈夏笑着挥挥手，“谢谢唐部长。我先走了。” 她下楼打了个车，赶往凤凰大厦。 中午的南都，有一点点堵车。过了40分钟，陈夏到达凤凰大厦楼下，又花了5分钟找到余芳茶馆。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茶馆，装修却很精致。长方形的木桌加四把椅子，就构成一组卡座。卡座之间，用木制屏风分隔开。 陈夏走进茶馆，抢在服务员询问之前开口，“你好，我有约了。请问王欣女士在哪一桌？” 服务员将她带过去，只见靠着落地窗的一张桌边，坐着一男一女。 陈夏走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在喝茶聊天，看到她走近，都是惊讶的表情。 陈夏礼貌地询问：“你们好。请问是王编辑和于导演吗？” 一男一女同时站了起来，女子率先回答：“是的，我是王欣。请问，您是陈女士吗？” 陈夏点点头，向她伸出手，“我就是陈夏。不好意思，来晚了。” 王欣赶忙握住她的手摇了摇，“陈女士，您好。是我们来早了。” 陈夏又把手伸向旁边的男子，“于导演，你好。” 男子面带微笑，礼貌地握了握陈夏的手，又快速地收了回去，“陈小姐，你好。感谢赏光。” 陈夏拉好身后的屏风，三人入座。 第060章 洽谈 虽然已经互相打过招呼，但作为邀约的组织者，王欣还是再做一次介绍。 她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指向于毅，“陈女士，这位就是于毅导演，就是他想与您洽谈，购买影视改编版权。” 然后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指向陈夏，“于导演，这位就是《最是青葱》的作者，陈夏女士。” 她停了停，半开玩笑地活跃气氛，“我刚看到于导演的时候，就觉得已经很是年轻有为了，没有想到陈女士更加显得年轻，所以这桌现在就是我最老了。” 陈夏也配合着她说：“看来这一桌是我年龄最小了。既然这样，也请不要叫我女士或者使用敬词。直接叫我的名字，陈夏，就行了。” 王欣微笑着向两人致意，“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两位已经见了面，有什么话就不需要从我这里中转了。于导演，陈小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于毅和陈夏同时站起身来，“麻烦王女士了”“麻烦王编辑了”。 王欣微笑着摇摇手，拉开屏风，走了出去，再把屏风拉上。 陈夏和于毅回到座位，正式开始洽谈。 于毅先开口，“陈小姐你好。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于毅，对于的于，毅力的毅。 “我毕业于合珠电影学院，是导演系硕士。之前拍过5部网剧，‘芸香’的评分都还可以。” 陈夏也回应他，“于导你好。我的名字是陈夏，陈述的陈，夏天的夏。《最是青葱》这本小说，就是我的作品。” 于毅点点头，“很高兴陈小姐能够赏光。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的女友买了你的小说，看了感觉特别好，就推荐给我。 “我看了之后，也觉得特别好，就想把它改编成网剧。不知道你对改编和网剧，有没有什么意见？” 陈夏微微一笑，“感谢于导和你女友对我作品的支持。我有几个疑问，想了解一下。” 于毅喝一口茶水，伸手做出“请”的姿势，“请讲。” 陈夏问道：“改编的话，是于导请人改编，还是由我来改编？改编的程度大概有多大？ “如果拍好上网去播，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播放渠道？邀请什么人参演？” 于毅盯着陈夏的茶杯，“如果陈小姐愿意亲自改编的话，自然是由你操刀为好。如果你比较忙的话，我会找合适的编剧改编。 “改编的程度是尽量忠实原著。毕竟要是改得面目全非，我找你购买授权的意义就失去了。 “至于播放渠道，我对你的作品和我的能力有信心。 “目前国内有四家比较大的在线视频播放网站。我的想法是尽量争取到独家，有更好的宣传和更多的观众。如果不行，再退而求其次，选择四家一起上。 “请的演员，包括男女主角在内，尽量选择有演技但不出名的新人，主要是控制成本。还有防止话语权太大，挤占我的拍摄权利。 于毅停了停，又喝了口茶，“陈小姐，你的小说是23万字，我目前打算拍16到20集。拍的集数太多，就需要往里面注水，这有违我的原则。希望你能理解。 “另外，拍摄的总成本，我准备控制在400万。你小说的版权费，我的想法是20万，不知道陈小姐会不会嫌少？” 陈夏想了想，“改编的话，我不是很懂，但我可以试试。如果于导不满意，还是需要麻烦另外找人。 “改编的程度，我是能够接受的，只是希望拍摄之前，我能看一下剧本。 “播放渠道的问题，我也不懂，只是想了解一下。我相信，于导是愿意利益最大化的。 “演员的情况，不知道于导是否准备面试？如果面试，到时候能不能让我参加，见见世面？ “总的集数，我是赞同的。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也是希望精益求精。 “最后的版权问题，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于毅点点头，“陈小姐请讲，有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 陈夏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享，展示给他看，“不知道于导有没有用过，最近出的这个微享应用？” 于毅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点点头，笑起来，“这个我在用，也是我女友推荐的。” 陈夏点开微享热门榜单，“这个榜单上会选出最近点击量、点赞量排名靠前的50条热门信息。 “如果我们的网剧能够进入这个榜单，我的版权费可以少拿1万；进入前40，可以少拿2万，依此类推……如果能够占据前三，哪怕时间很短，版权费可以对半。” 于毅惊讶地看着她，“我以为，陈小姐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可能会觉得我给出的版权费金额太少。没想到，陈小姐你和我一样，也是对作品质量、艺术价值有追求的人。” 他站起身，将座椅拉开，微微后退一步，然后鞠了一个小小的躬，“不好意思，把你看轻了。” 陈夏也站起来，双手伸出，隔空扶了一下，“没关系。你这么想是人之常情。” 两人重新入座，明显感觉到谈话的氛围变好了。 于毅首先肯定她的想法，“既然陈小姐你有这种设想，那我自然是配合的，我也是想着要把网剧拍好的。拍好了，我才有资格拿更多的投资，才有资格拍上星的电视剧。 “如果陈小姐你同意授权给我，我会等你改编；如果有其他情况，我会去找相熟的编剧。改编之后，拍摄之前，一定会先给你过目一遍。 “演员面试的事情，我是肯定要做的。不出名的新人，自然也没有机会让我对他（她）了解，如果不面试，实在不放心。 “即使陈小姐你不说，面试的时候，我也是想尽量邀请你来提供意见的。毕竟你是小说的作者，你对人物的了解，比我们这些读者更深。 “如果陈小姐你有什么相熟的朋友、喜欢的艺人，也可以推荐给我。只要能通过面试，能把网剧拍好，具体哪些演员，不是很重要。 “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疑问，或者还有什么要求吗？” 陈夏喝了口茶水，仔细想了想，“暂时没有疑问了。” 于毅点点头，站起身，“陈小姐，我们加一下好友，换一下手机号码。我回去之后，按照你的要求，把合同修改一下发给你。如果有什么疑义，在签约之前都可以商量。” 陈夏跟着站起身，再次伸出右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第061章 业余 陈夏婉拒了于毅共进午餐的邀请，自己在凤凰大厦找了家简餐，然后打车回单位午睡。 午觉被手机闹钟振醒，陈夏打着哈欠坐直身体，迷茫了几分钟。 她点开手机看看时间，再点开显示器，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好。 又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操作鼠标点开网页，“我的小说可以改编成影视剧了，一切太顺利了，之前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 “新人第一本就出版，第一本就被改编，真的太顺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告诉菲菲和田落，不过要等正式签约之后。” 她点点头，在搜索框里输入“编剧”，然后在茫茫的链接中寻找起来。 陈夏看着看着，神情稍稍凝重，“有的事不去尝试就不了解，不了解就会有偏见。 “我以为编剧就是另一种作者，只是我写的是小说，他们写的是剧本罢了，本质没什么不同。 “搜索一下才知道，这个差别大了。就类似于菲菲画油画，别人画水彩，表面看都是美术作品，但其实要求的能力差异很大。” 她仔细读着网页里的介绍，“较高的艺术素养。这个我很难说自己有，或者很难判断自己有没有。 “编剧写剧本，也分很多种类型，电影、电视、广告等等，每一种又细分多个种类。 “这里提到的艺术素养，应该是指对镜头感的掌握，对画面光影的审美等等。 “这样一对比，我是百分百零知识储备、零经验积累啊！” 她继续往下读，神情已经没有多少自信了，“较强的文字表达能力，这个我不说大话，应该还是具备的。” 她的自信恢复了一些，神态放松下来，继续往下看，然后就被当头一棒。 “熟悉影视、广告等的相关流程、表现手法？这个东西我怎么可能有啊！” 陈夏皱着眉，重新打开一个新网页，搜索“编剧专业”，结果跳出一个转向，“影视文学专业”。 她点进去一看，彻底瘫倒在转椅上，“果然不出所料，这必然是一个至少四年大学的独立专业。 “我哪来的自信，要拿自己不会的东西，和别人勤学苦练的比啊？” 她再看看具体的课程设置，“《影视拍摄实务》？《表导演基础》？这个我明显也是一窍不通啊！” 陈夏双手抓住头发一阵薅，“我中午还大言不惭说要试试，估计是被人笑话了。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直接放弃吧。而且，如果以后有小说改编，我不能每次都推出去的。 “这次遇到尊重原著的，下次呢？不是每次都有这种好条件的。” 陈夏慢慢冷静下来，“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她在搜索框里输入“剧本”，找到具体的概念介绍，“电视剧的剧本，主要是分景剧本，就是把不同时间、不同场景发生的故事全部切开。 “然后还要补全周边环境、光照、声音，突出人物行为、表情、语气，总之是加强画面感。” 她皱着的眉，一直没有放松下来，鼠标不停点击，“光是这样说，根本没有直观感受啊，只能先找几个公开的剧本，看看规范格式了。” 过了好一会，她陆陆续续下载了十几个公开的剧本，突然停下来，“吃的菜再多，也学不会做菜。我知道剧本是什么样，不代表就能改编好。” 她新开一个页面，搜索“小说改剧本”，看到有一些其他人的分享，“这个肯定不如专业课程，就像微享上的烹饪教学，毕竟不如厨师学校。 “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能学一点是一点，先改一版给于导。不管能不能过，以后再慢慢补课吧。” 陈夏一边临时抱佛脚，一边在手机备忘录里记录，“要把小说改成剧本，首先要做的是，把小说的连贯情节，切分成一个一个的分场，标记好场次、时间、地点、出现的人物等等。 “比如：第10场，早晨，晴天，航站楼内，甲男，乙女。 “这里的切分，不是说要打破故事的连贯性，而是要区分不同的场地，方便导演和工作人员集中拍摄，减少来回转场造成的时间和金钱损失。 “然后，要删除掉所有的心理描写和作者的观点。或者更精确地说，要把所有的心理描写，通过人物的表情、语气、行为反映出来。也就是说，要添加大量的动作和神态。 “比如：开心可以是笑，疑惑可以是皱眉，情绪激动可以是手臂挥舞。 “观众没有读心术，不可能看到两个人像木偶一样站着，就能体会他们的真实情感，所以就要通过外在的，甚至可能是夸张的表演，减少观众在观看过程中无谓的思考和消耗。 “然后，人物的动作和神态必须要精确，必须要可操作，要方便导演和演员去实现。 “比如：抡圆了扇耳光，替换掉用手打他的脸。 “这是最容易出问题的点之一。同样是生气，可以是生小气，可以生大气。如果在描写时不加以区分，那么就会出现人物情感和剧情逻辑脱节的情况，减少真实感，造成观众出戏。 “然后，简化对场景的描写。要求的效果是，工作人员能够根据剧本准备相应的场景道具，但不需要额外的抒情性质的修辞和形容。 “比如：空荡狭小的卧室，检过票的机票，暗淡的灯光。 “对于导演和演员，可能需要很详细的描述，来体会人物情感和故事内核。但对于其他工作人员而言，过于繁琐的描写，会淹没具体的场景要求，浪费大家的时间，甚至引发错误。 “然后，把所有的对白整理一遍。最基本的要求是念出来要通顺，不要拗口。其次，要减少大片的独白，可以将单人的戏切成多人对话，除非剧情在这里有特殊要求。 “不通顺的句子会打断观众的关注，大片的独白会消耗观众的耐心。 “最后还有两点要注意。 “第一点。所有的文字都必须清楚明白，而不能模棱两可、含糊其辞，不能让导演、演员和工作人员去猜去问，浪费时间。 “第二点。不是所有的小说情节，都适合改编成画面。在注意节奏的同时，可以适当修改和删减。另外，也可以适当补充情节和内容，使画面和剧情的流动更顺畅。” 陈夏看着手机，叹了一口气，“暂时能了解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来不及认真学习，只能靠灵光一闪了。” 第062章 快进 第二天，陈夏还在纠结着小说改编剧本的事。 快中午的时候，于毅给她打电话。 陈夏拿着手机站到“专用接听处”，“喂，于导，你好。” 于毅的声音传来，“陈小姐，你好，打扰了。我把修改后的《小说版权授权书》发到你的邮箱了。” 他停了停，“不好意思，之前没经验，漏谈了改编的相关事宜。我的想法，如果陈小姐你的改编没问题，改编的报酬是5万。 “如果有什么意见，我们还可以再谈。” 陈夏回复：“好的。那我先看一下合同，最迟一天，我再和你联系。” 挂掉电话，陈夏回到工位，打开邮箱，最近收件就是于毅的。 邮件的正文和他在电话里的话几乎一样，附件则是一份电子文档。 陈夏把文档下载打开，仔细查看各项条款。 规范化合同里，最主要的修改就是改编定稿的审核权利和微享热门榜单的约定。 陈夏结合回忆对比了一下，和之前两人洽谈的结果一模一样。 陈夏用套着笔帽的水笔轻轻敲击桌子，“从我的角度来看，合同没有问题，一切都是按照谈好的约定进行。 “但是每次审查合同真是累啊，而且我没有专业知识，可能发现不了潜藏的陷阱。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找法律顾问来看。” 她微微笑起来，“大话先说出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钱。” 说到钱的问题，她用笔尾点点眉心，“之前我觉得，手上有137万现款，现在想想是不对的。 “爸妈牺牲后，国家给予的奖励和补偿，总金额是68万，这笔钱不应该纳入计算范围。 “如果用了这笔钱，爸妈在世上留存的痕迹又少了一点。也许别人不在乎，但我过不了心里的坎。 “减去这些，实际可使用的应该是近70万，如果剧本完全顺利，还可以再赚15万，这才是真实的。” 陈夏放下笔，看看电脑屏幕，“钱的事情也急不来，当务之急还是先完成剧本改编，然后继续把《风轻雨默》写完。 “这个合同却不用太急，等下午再回复，和他约明天中午吧。”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陈夏抱着午睡枕开心睡觉。 一直拖到下午3点，她才给于毅回了一个电话，与他约了次日中午见面。 周五中午，陈夏来到上次见面的凤凰大厦余芳茶馆，发现于毅又是早早到了，等在那里。 她走过去，先伸出手，“于导，中午好。” 于毅站起身，迅速和她握了一下手，“陈小姐，你好。” 两人落座，于毅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抽出两份合同和一支签字笔，隔着桌面递了过来，“陈小姐，这是合同，你再过目一下。” 陈夏双手接过，“好的，劳烦你稍等一会。” 她仔细翻看合同，与此前的邮件附件一致，最后一页上，于毅也已经签好了名。 陈夏对着于毅点点头，“合同没问题，那我就签字了。” 于毅伸手做出手势，“请。” 陈夏拿起签字笔，在两份合同上，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她将其中一份合同交还给于毅，“于导，合作愉快。” 于毅接过合同，翻开看看签名，愉快地点点头，看向陈夏，“陈小姐，合作愉快。” 陈夏微笑一下，“小说改编剧本的事，我最近正在推进，才发现不是那么容易，如果有什么建议，还请于导及时指出。” 于毅笑着回复，“陈小姐不用太紧张，其实对着你的小说，我也是能拍的，所以有个剧本就行了。 “不过，我和女友都很相信你的才华，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好的作品出来。 “所以，我个人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你可以学习一些编剧知识，以后用得上。” 陈夏点头，“我最近正在学习，不过这一次很难用的上了。” 于毅笑着说：“那我就等陈小姐的剧本了，剧本确定我就筹组、选人、开拍。” 陈夏开玩笑，“那就不聊了，我回去继续赶稿。早日完成，就可以早日看到于导的作品。” 于毅笑着说，“那我就不留你了，期待你的剧本。” 两人起身，互相挥手告别。 回去之后，陈夏日以继夜刻苦奋斗，除了上班和周末去柳絮宠物店与方菲聊天，其他时间几乎全部用在改编剧本这件事上，连刚刚开头的《风轻雨默》也暂停了。 素颜咖啡的周鸣呆呆地看着门口，“又是两个星期没来了。” 小说授权的一周后，周五的晚上。 陈夏输入最后一个句号，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终于完工的改编剧本，长叹一口气，“天哪！这改编剧本比写小说还要累。不过忽视质量，总算是忙完了。” 她打开电子邮箱，将改编剧本作为附件发给于毅，然后看看电脑边的手机，“现在是晚上8点，也不知道于导在做什么。业余时间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给他打电话了。” 陈夏双手上举，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转转头、扭扭腰，“以后不能再这样长时间的坐着了，对身体实在不好。” 她把外衣脱掉，拿起家居服，走进卫生间，放出热水，“急着把改编的剧本完成，还以为只要一会儿，到现在澡都没洗。累了一周，今天洗完要早点睡觉。” 畅快地冲个热水澡，穿好家居服，陈夏走回卧室，拿起手机，准备躺到床上刷一会儿微享。 她点开锁屏的手机，看到上面有一条未接来电，备注是“于毅导演”，“我一个人，晚上没有事，但你呢？你就不要陪女友吗？” 陈夏接通电话，于毅高兴的声音传过来，“陈小姐，晚上好，我正巧在看邮箱，就看到你的邮件，大略地看了一下，你的剧本应该没有问题。 “这两天，给我时间。如果最终确定，我就给你打电话，我们周一中午，把改编合同再签一下。你看行吗？” 虽然对方看不见，但陈夏还是习惯地点点头，“可以。那我就静等于导的好消息了。” 双方又客套了几句，终于挂断电话。 陈夏握着手机，向后仰倒在床上，“挣钱不容易啊！” 第063章 面试 3月21日，周四。 陈夏定了一个早早的闹钟，所以就被早早地叫醒。 她打着哈欠，眯着惺忪睡眼，站到洗手台前，开始洗漱。 再冲个热水澡，陈夏终于彻底醒过来了。她裹着浴巾，吹干长发，然后走回卧室。 陈夏打开手机，看看天气预报，“春天来了啊，可以穿新衣服了。” 她拉开衣柜，看着春节前和方菲一起买的雪纺衬衫和格纹半裙，“这个季节穿这一套，会不会有些冷？” 她回身看看手机，“时间还早，我先换上试一试，如果在楼下转一圈觉得冷，就再找厚的。” 陈夏换好衣服，拉开窗帘，穿过通往阳台的移门，再打开阳台的窗户。 窗外的小树林，绿叶和白花间杂在一起，树下枯黄的草地，也恢复了淡淡的绿色。 往昔吵闹的鸟儿们也好像回来了，从林叶遮挡的方向，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 不剩什么凉意的微风轻轻地经过，摇晃着陈夏耳边的发丝。 一夜之间，这片大地已经是一片明媚的春光。 陈夏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春天了啊。” 她转身走出宿舍，下楼在小区里转了一圈。 虽然时间还早，但由于是工作日，已经有很多人走出家门，他们惊讶地看着陈夏，仿佛第一次知道附近还有这样的美人。 陈夏走回宿舍楼下，“住在这里半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在小区里面闲逛。 “气温比我想象得要温暖，我这一身刚刚好，并不觉得寒冷，只是邻居们都还没习惯，穿得有些多啊。” 她上楼提起自己深蓝色的手提包，又看看手机，“时间刚刚好，不会让于导久等。” 陈夏出门、下楼、走出小区，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和于毅约好的地点。 周末的时候于毅打了个电话，与陈夏相约周一中午签订改编合同。 合同签完之后，他就开始忙着筹集网剧拍摄组的事情。 他的动作很快，就好像人员、设备之前一直都在等着一样。 陈夏难得在工作日请假，就是受于毅的邀请，来到他的工作室。 于毅的工作室位于城郊的一幢矮小的写字楼里，租用的面积不大，只在入口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于毅工作室”的纸。 陈夏到的时候，工作室里除了于毅，只有寥寥几位工作人员。 她在工作室门口，与等待的于毅点头打招呼，“早上好，于导。关于面试，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于毅微笑着问候，“早上好，陈小姐。这个面试，其实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我们几个坐在桌子后面，面试的演员一个个进来。看着合适就通知他拍摄，看着不合适，就不再通知。 “而且是我们两个面试别人，需要注意的是他们，我们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于毅领着她往里走，“我这里地方有点小，就不带你参观了，不过有个人我想给你介绍一下。” 办公室的角落里，应该就是于毅的座位，但现在上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 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女孩把视线从眼前的电脑屏幕上转了过来。她转头的速度太快，及肩的长发都飞了起来。 女孩看到陈夏，惊讶地睁大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就是‘夏妖’吗？真的好漂亮。虽然于毅对我提醒过，但依然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陈夏点点头，“是的，我就是夏妖，不过我的真名是陈夏，你直接喊我的真名就好了。” 女孩皱眉，在自己的额头上敲了一下，“陈夏你好，我都忘了做自我介绍了。我是于毅的女友，我的名字是辛蕊。” 陈夏笑着伸出右手，“原来就是你推荐了我的书，非常感谢。” 辛蕊和他握握手，“应该感谢的是我们。你的书很好看，于毅一直想找这么一个剧本，帮助他从网剧转型。” 旁边的于毅点点头，表示赞同，“是的。我已经拍了5部网剧，就希望借助你的力量，拍出一部能表达我能力的来证明自己。 “不说拍电影那么远的事，我还是想拍真正的电视剧的。” 他停了停，指指旁边的辛蕊，“她看着瘦瘦小小的，其实是我这个工作室的主摄像。” 陈夏惊讶了一下，转向辛蕊，“这个还真没看出来，我以为你是化妆师或编剧。” 辛蕊笑起来，有一些小骄傲，“男人们能做到的事，我们女人也能做好。” 陈夏笑着点头，“对。就是这个道理。” 旁边的于毅跟着笑，“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也认同这个道理。 “我相信，在两位美女的鼎力支持下，我们这个项目，一定能够大获成功。” 他看看腕上的手表，“过一会儿就到8点了，面试的人也该来了。” 他和辛蕊各自抱起一个大文件夹，然后在前面引路，“陈小姐请跟我来，我们在隔壁的小房间面试。” 然后他抬头喊了一声，“小王，我们先过去了，你待会儿把人一个个领进来。” 不知道隐藏在哪个格子里的小王应了一声，三人就来到隔壁的面试房间。 面试房间内，正对着门摆放了一张长桌，长桌后是三把办公椅，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三人依次落座，于毅坐在中间，右边是陈夏，左边是辛蕊。 于毅递给陈夏一个文件夹，里面是这次面试的演员的资料。 陈夏刚刚准备翻看，一个微胖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用一次性水杯给三人倒了三杯水。 然后他对于毅说，“面试的人已经来了，我让他们先按面试顺序排队，你看是不是现在开始？” 于毅看看陈夏和辛蕊，“可以的。你把他们一个个领进来吧。” 年轻人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于毅把头转过来，对陈夏解释了几句，“一般而言越是大牌，期待就越高，为了防止影响对其他人的面试，我们一般都会把他们放在最后。 “如果在面试的过程中，陈小姐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说出来，不要有太多顾虑。” 陈夏点点头，“我明白了。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只要不攻击、贬低人都可以。” 于毅点头，“对的，就是这样。” 敲门的声音响起，三人正襟危坐，看向门口。 第064章 影棚 周四面试，周六就要开拍。 陈夏之前约好了，开拍第一天，要去探个班。 所以出门前，她打电话和方菲请假，“菲菲，之前不是和你说，我的小说要被改编拍摄成网剧了吗？” 方菲回答：“对呀。” 陈夏连声音都带着歉意，“不好意思，之前约了第一天要去探班，所以今天不能到柳絮了，我们约在明天怎么样？” 方菲回答：“可以呀，那我也明天再过去。” 她停顿一下，“你的这个网剧，男女主演现在定了吗？上次听你说还没有。” 陈夏有一点点无奈，“男女主演倒是定了，只是导演不肯跟我说，非要卖个关子。今天去就能见到了。” 陈夏突然想到什么，“为什么要明天再见面呢？我可以带你一起去探班啊。” 方菲惊喜地说：“这个可以吗？我也能到现场？” 陈夏肯定地点点头，“当然可以，我把地址发给你。要不要喊上珊珊？” 方菲摇摇头，对着手机说：“我昨天和她打过电话，她说今天早上有两只大狗要做绝育，实在走不开。” 陈夏说：“那好吧，我们过会儿见。” 方菲回复：“好的姐姐，过会儿见。” 陈夏拎着包出门打的，前往城郊的摄影地点。 等她到达摄影棚门口的时候，方菲已经站在那里等她。 陈夏赶紧快走几步，“菲菲，你先到了多久？” 方菲摇摇头，“没多久，刚下车几分钟。” 陈夏点点头，“好的，你跟我来。” 然后她带着方菲走到门口，从包里掏出工作证，出示给守门的人。 守门的人仔细检查了一下工作证，就放她们俩进去了。 不知道是出于自信，还是为了从难到易，于毅选择开拍的第一幕戏，就是男女主角在机场各奔东西的别离情景。 场地里五六十号人东奔西走，正在为正式开拍做准备。 陈夏往各个方向望了望，才在角落里看到，于毅正在和一男一女说话。 除了于毅正对着她们，剩下的两人都看不见正脸，只是远远看去，身材都很不错。 陈夏带着方菲走过去，于毅看了她们一眼，继续跟两人说话。 陈夏隔了一段距离停下来，安静地等他把话说完，旁边的方菲站在原地左右张望。 过了一会儿，于毅的话说完了，一男一女转身，念念有词向着远处的化妆师走去。 陈夏和方菲看到女演员都愣了一下。 方菲对陈夏使使眼色，陈夏点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她看着对面走过来的于毅，打招呼：“于导早上好，旁边这个是我朋友。” 于毅微笑一下，“早上好，欢迎欢迎。” 陈夏抬起手，往远处指了指，“这个就是你藏着不告诉我的男女主演吗？” 于毅的笑容扩大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陈夏点头，“确实很惊喜，男的我不认识，女的是云芊吧。她怎么会来拍网剧？你是怎么请到她的？” 于毅看看，距离正式开拍还有一些时间，就详细解释了一下，“男演员叫顾祎，我就不讲了，算是个新人，女演员你们没认错，确实是云芊。 “她为什么会来拍网剧呢？你们可能看过相关的新闻，说她刚拍了一部还行的电视剧，就被传言耍大牌。 “虽然也有说法，她是被人污蔑，但这种声音很小，大部分人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短时间内她是没戏拍了，即使有的拍，估计也是配角中的配角。但我这边网剧再小，她也是个女主角。 “我是怎么请到她的呢？我就不能不说是巧合了。 “我女友辛蕊你是见过的，云芊和她是邻居，两个人从小玩到大。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辛蕊总是知道的。 “她告诉我，传言不可信，又想帮朋友的忙。我就去问了问片酬。片酬没问题，那选谁不是选呢？” 陈夏点点头，故意说道：“我明白了。你之前一直不肯和我说，是怕我有成见吗？” 于毅笑着摇摇头，“我不觉得你是人云亦云的人，只是单纯地给你一个惊喜。有云芊加入我们这个剧，更容易拍成精品。” 陈夏也笑起来，“即使不知道她的人品性格，她的演技我也是肯定的。而且，导演你的眼光我信得过，就像你选择了我的小说一样。” 于毅哈哈笑起来，开玩笑道：“你呀，骄傲使人进步，虽然你确实有骄傲的资格。” 他招招手，“你和你朋友跟着我吧，我们去找辛蕊，过一会儿就要拍摄了。” 陈夏点点头，拉起方菲的手，跟着他问道：“我们是第一次到摄影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于毅依次竖起三根手指，“就三件事：站在我身后，不出声，注意脚下的线。” 陈夏答应得很爽快，“好的，收到，明白。” 不知道是于毅的团队配合很默契，还是之前辛蕊就已经把他们指挥好了。三人走过去的时候，没有需要于毅多说什么，就已经准备进入正式拍摄的状态。 于毅指指两个折叠椅，随手从旁边拿个大喇叭，就自己坐到了监视器后面。 陈夏牵着方菲过去坐好，就听到于毅穿过喇叭的喊声：“准备了，各就各位，我们马上开始。” 随着场务的打板声，整个拍摄的第一幕就开始了。 此时拍摄的片段是，小说中男女主在南都国际机场分离告别的情景。男主留在南都，女主即将登上飞机，开始在北都工作生活的行程。 这里的拍摄难点可能是，两人在依依惜别时，通过细小动作和神态表现出的复杂感情。 陈夏和方菲隔着一段距离去看，还没有感觉到什么，旁边盯着监视器的于毅，就已经拿着喇叭喊了一声“停”。 于毅皱着眉头，拎着喇叭，就往摄影机走过去。 陈夏和方菲对视一眼，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于毅走到男女主角身边才停住，“顾祎、云芊，刚才我和你们说过，我们为什么要拍这一幕？因为这一幕在整部戏里难度适中。 “第一幕拍得太难，被我无限叫停，会严重打击场上所有人的信心。 “第一幕拍得太容易，后面进入状态就慢，拍摄就有可能延期。 “我让你们仔细体会，男主女主在不得不分别时，这种细微的感情，你们就是这么体会的吗？” 第065章 分别 陈夏一直以来看到的于毅，都是温和绅士的形象，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 饰演男主的顾祎和饰演女主的云芊都不作声，于毅脸色平缓一点，“当然了，这一幕戏有难度，我也不能要求你们一次成功。 他吸了口气，开始讲解：“男主女主大学同学四年，朝夕相处，有深厚的感情，是他们愿意分离吗？是生活所迫。所以，要有悲伤，要有难过，这是对的。 “是不是就特别地悲伤难过呢？男女主是分开，不是分手，更不是永别，悲伤难过要有，但程度不能过了。 “是不是只有悲伤难过呢？两个人分开生活，会不会见异思迁、移情别恋？或者单纯是累了、倦了、算了？所以还要有担忧。 “除了负面的，有没有正面的呢？也是有的，两个人一时的分开，是为了更好的团聚，是为了明天的希望，所以眼睛里要有光，不要丧。” 于毅停了停，“这是情绪方面的问题，还有表达方面的问题。相爱的两个人，自然都会为对方着想，所以负面的情绪会尽量收着，正面的情绪才会释放。 “从你们两个的脸上，要看到相信，要看到坚强，但是观众也能明白你们是在压抑悲伤。这样说，不太明白，我们再来几遍。” 于毅走回到监视器后面，陈夏和方菲也跟在他后面，坐回之前的折叠椅。 又拍了两遍，于毅又站了起来，明显还是不满意，他拿起大喇叭喊：“停。顾祎、云芊你们过来一下，其他人暂时休息。” 顾祎和云芊走过来，看到旁边的陈夏，惊讶了一下，但不是说话的时候，所以就沉默着站好。 于毅指指陈夏，首先介绍：“这位是原著小说的作者和剧本的编剧，陈夏女士。” 陈夏站起来，伸出右手：“你们好，我是陈夏，请直接叫我的名字。” 云芊和顾祎依次握手并报了姓名。 于毅继续开口，“刚才两遍，你们情绪已经到位了，但表达又过了。 “虽然说要收着负面情绪，但人不是机器，做不到那么好，而且收得太过，会给人不在乎的感觉。 “我们先把情绪和表达解决了，然后开始动作和台词。正好作者也在，如果对人物理解有问题，你们可以向她请教一下。” 陈夏从包里拿出手机，“我们可以加一下好友，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不会每天都来。” 云芊和顾祎分别和陈夏添加了好友，更换了手机号码。然后他们走回镜头前，闭着眼睛酝酿情绪，准备再次进行拍摄。 坐得太远，就会看不真切，陈夏和方菲也挤到于毅身边，一起看监视器。 …… 夏日的清晨，阳光还没有来得及炽热，却足够穿过玻璃幕墙，把建筑内照亮。 硕大的航站楼里，身着长裤和短袖衬衫的顾祎拖着行李箱，和一身米色连衣裙的云芊并肩走着。 与周围行色匆匆的乘客和工作人员相比，他们的脚步不快，甚至有些迟缓。 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一起，拉着的手也抓得很紧。 顾祎的脸上都是平静，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空洞的眼神暴露了他。 身高与他接近的云芊，越走越慢，几乎快要落后一个身位，她看着身边的男人，眼睛里都是依恋和不舍。 但是再长的路途，再慢的脚步，都有走完的时间。检票口到了。 顾祎深吸一口气，慢慢转回身来，没有睁大眼睛这种夸张的动作，他注视云芊的眼中却仿佛能放出光来。 云芊也看着他，眼中满满的都是温柔。这温柔渐渐溢出来，染红了眼眶。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对视，整个空间只有提醒检票的女声在回荡。 过了一会，顾祎松开手，一把抱住云芊，用力得就像要把她揉碎，在她看不见的脸上，现在写满了浓浓的爱恋。 云芊也用力抱着他，在他看不见的脸上，之前的爱和温柔，全部换成了悲伤和痛苦。 就这么抱了一会，顾祎松开云芊，双手抓住她的双肩，竭力平静的声音有一些颤抖，“你到那边，要好好的，有事没事都要和我讲。” 云芊深情地看着他的眼睛，像要沉进里面，声音也带着一丝隐约的哭腔，“我会好好的。你也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 云芊和顾祎沉默了几秒，异口同声，“记得我们的约定。” 两人脸上的表情稍稍平静了一些，云芊继续坚定地说：“互相信任！” 顾祎立刻接上她的话，完全是发誓的语气，“互相依靠！” 两人对视着，同时露出一个微笑，顾祎将身边的行李箱递到云芊手上。 云芊接过行李箱，从身边的挎包里拿出机票，走到检票口，在工作人员的询问下，选择了靠窗的座位。 两人走开几步，再次拥抱了几秒。云芊说了一句“等我”，就急匆匆地走进候机厅。 身后的顾祎看着她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原本挺直的身板，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脸上的担忧、爱恋和平静全都不见了，只剩下完全的自责。 走过拐角的云芊，靠着墙蹲了下来，她用手捂着嘴，压抑了很久的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 整个摄影棚内寂静无声，又安静地等待了一会，顾祎和云芊才慢慢站直身子。 于毅从椅子上站起，“啪啪啪”开始鼓掌，其他人注视着中心的顾祎和云芊，也跟着鼓起掌来。 于毅拿着喇叭走过去，“这一条大家配合默契，拍得很好，整个效果堪称完美。顾祎和云芊，你们休息一会，我们再拍一遍。” 他放下喇叭，对顾祎和云芊温和地说，“云芊的演技，完全超过了很多当红的女星，顾祎也很厉害，几乎能和她旗鼓相当。” 他回头看看跟过来的陈夏和方菲，几个人站到一起，“我们现在或者默默无闻，或者被人诬陷，但只要我们像刚才一样，继续把戏拍好，我相信我们一定都能扭转形势，一定都能成名成功。” 第066章 合作 陈夏和方菲中午在剧组体验了一次口感一般的盒饭，然后就撤了。 方菲看看手机里的信息，抬起头，对身旁的陈夏说：“珊珊的男友去店里了，我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陈夏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素颜吧。我来问一下田落，顺便把他喊上。” 方菲也点点头，“好呀，你们两个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陈夏拿起手机打电话，“喂，田总。是我，我是小陈啊。” 手机里传来田落无奈的声音，“班长大人，求放过。找小田我有什么事？” 陈夏不和他开玩笑了，“我和菲菲准备过会儿去素颜咖啡，你有空吗？有空的话，过来一起。” 田落那边沉默了一下，说：“我看了一下，下午有空。你们先去，我过会儿就到。” 陈夏回复他，“你慢一点，不见不散。” 电话挂断，陈夏和方菲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前往素颜。 刚在咖啡店门口下车，另一辆出租车也靠过来停下，田落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看面前的两人，“这么巧，我还以为你们会先到。” 方菲笑着摇摇手指，“我们确实先到了呀，早一秒也是先到。” 田落无话可说，只好转移话题，“我们先进去吧。” 还是陈夏带头走进店里。 迎宾台后的周鸣看见陈夏，立刻露出一个笑容，“陈夏，你最近很忙啊，都不来看看老哥我。” 陈夏尴尬地笑笑，“周哥，被你猜中了，最近确实很忙。这不是刚得空，就过来了吗？” 周鸣笑笑，“玩笑话，玩笑话。你们今天还是点上次那些吗？” 陈夏看看旁边的方菲和田落，两个人点点头。 陈夏回答周鸣：“是的，就和上次一样。” 周鸣点点头。三人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开启聊天模式。 田落先开口问陈夏：“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好久没有见到了。” 陈夏脸上有一点骄傲，“我写的小说被人看中，向我购买了影视版权，现在正在拍摄网剧，所以之前一直都在改编剧本。 “今天早上正式开拍，我和方菲去探了班。这才有了空闲。” 田落点点头，叮嘱她们一句：“以后有这种好事，不要忘了我。” 陈夏举手，“这次是我的错，下次一定叫上你一起。” 田落笑笑，看向方菲，“探班的感想如何？” 方菲微笑着回答他：“感觉真的不一样，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记者或者艺人跑到剧组，然后拉着另外一个艺人说几句话，最后夹杂一点无声的拍摄画面。 “这次姐姐作为主创人员带我过去，可以看到很多详细的拍摄过程，也见到了一些未来的大明星。” 田落好奇地问：“哦，主演都是谁？有我认识吗？” 方菲问答：“云芊。你认识吗？” 田落点了点头，“就是上次网上传言，说是耍大牌的那个吗？” 陈夏在旁边插嘴：“你工作这么忙，怎么会关心到这个事？” 田落看看方菲，“尊敬的美工组组长，你什么都没有和她说吗？” 方菲一脸无辜。陈夏在旁边解释：“毕竟是商业机密。不管是什么，我当然要问你本人。” 田落笑笑，“在你这哪有什么商业机密？你有什么疑问，直接问就好了。” 周鸣亲自把几人的咖啡和甜点端过来，放在桌上。 田落看着他走开，继续说：“虽然有一些广告费用作为补充，但我们公司同时也在扩大人数和技术。所以，前段时间资金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魏平又投了一笔钱，算是暂时过关。但我觉得总是这样不会好，而且公司的发展也确实该更进一步了。 “所以，最近我们在考虑投放第二段明星的视频。现在正在寻找合作对象。 “自然的，我平时就要多关注关注娱乐圈。万一找到一个劣迹斑斑的，就真的是血亏了。” 方菲在旁边解释：“云芊的事出来时，网上还有很少的声音，说她是被人污蔑。大家都不怎么信。今天我们见到真人了，感觉不像传言中那样。” 陈夏点点头，提供佐证，“是的。就我的观察，她是一个比较文静、比较乖的姐姐，或者说是一个比较谦虚的姐姐。 “拍戏卡壳的时候，导演说她，她能认真地听，几乎不反驳；导演的女友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邻居，也对她评价很高；我注意观察，她对待工作人员态度也比较客气。” 田落点点头，看看方菲，再看看陈夏，“我一开始想得简单了，以公司目前的规模和微享目前的发展，大牌的明星是请不到的，也请不起。 “我相信你们的话，云芊应该是被人整了。我可以考虑找她做合作伙伴。不过，这样的话，就需要陈夏你帮忙重新拍一条视频。” 陈夏点点头，“我没有问题，就不额外收费了。” 方菲疑惑地问：“我们原来的视频是一名歌星，直接找一个对应的人就行了呀。为什么要为了她重拍呢？” 田落笑笑，解释道：“两个原因。 “第一个，我们既然选她做合作对象，是一定要帮她洗白的。我目前的看法就是，请陈夏再拍一条广告。既然是能够帮到她的，那她的要价自然会低一点，我们能省点资金。 “第二个，在还没有成功洗白之前，人们看到我们和她合作的消息，一定会产生争议。有争议就有话题，有话题就有流量，所以这其实是一次互相利用。但既然结果是双赢的，我就愿意去做。” 方菲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陈夏赞许地看着田落，“我听到你最后一句话，非常喜欢。你在商业竞争的同时，还能保持这种不伤害别人的用心，就很棒” 田落哈哈笑起来，“可不要小看了我，这点坚持和操守我还是有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想挣的是金钱，可不是纸钱。” 他转头对着方菲说：“大画家，还要请你帮个忙。” 方菲看着他笑，“大老板尽管吩咐。” 田落解释道：“刚才的两个原因，我自己不方便在公司里公开说。但是为了安定人心，就希望你旁敲侧击一下，传传小道消息。” 方菲眨眨眼睛，“没有问题。一件事情既能稳定公司的人心，又能帮助我树立老板亲信的形象。这也是双赢吧。” 陈夏伸手把她搂在怀里，三个人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第067章 心动 3月30日，春日节。 春日节是一年中的第四个法定节日，也是白昼时间和黑夜时间等长的一天。 今年的春日节恰逢周六，按照长云共和国的法律，节日遇到周末，一律往前补假。 所以，29日，陈夏就已经放假了。 因为之前改编剧本的事，小说已经搁下一些进度，陈夏就想着补补内容。 结果从早到晚，她越写越流畅，就一直写到了半夜十二点，把整个周五的时间都耗掉了。 清晨的光伴随着悦耳的鸟鸣，穿过白纱窗帘，照进了狭小但温馨的卧室。 陈夏在床上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发呆。 过了一会，她哀叹一声，“为什么所有活动都要选在周六啊？我这已经有多少个周六早起了啊！” 抱怨归抱怨，陈夏还是迅速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拉上第二层窗帘，去梳洗更衣。 等她忙完，已经接近8点了。 她打开导航软件，算算路程和时间，“还好约的时间是9点。” 陈夏拉开窗帘，打开阳台上的窗户，然后走出家门。 她今天还是穿着春节买的两件套，下楼去小区门口的时候，还是惯例地吐槽：“我的邻居们都穿得有些多啊。” 陈夏在小区门口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城南产业园。 上周六下午，在素颜的时候，田落就约她和方菲去参加青年创业大会。 昨天怕她忘了，还特意发过来一条信息作为提醒。 陈夏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乖乖赴约。 青年创业大会由南都市商务局主办，在城南产业园的江东省会展中心召开。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会期，所以幸运地不用听冗长的主题发言。 江东省会展中心面积不太大，因为这只是江东省自己的场馆，而且这次创业大会的参展范围也仅仅局限在省内。 陈夏站在会展中心门口的台阶下，捏捏拳头，“可恶的资本家，周六约人出门。算了，就当陪菲菲了，免得她被资本家欺负。” 陈夏经过安检，走进巨大的展厅，顺着引导线和指示牌，转悠了好一会，才找到田落公司的展台。 展台的附近插着一面很大的竖幅指示牌，最上面是微享的七彩漩涡标志，下面是四个飘逸的字，新动科技。 陈夏站在牌子下吐槽，“每次看到这个名字，我都觉得是做婚恋中介网站的。” 方菲从旁边冒出来，“姐姐，我和你的看法一致。每次看到公司名字，我都会觉得，公司做微享这种项目，是在不务正业。” 田落也冒了出来。他咳嗽了一下，吸引两人的注意，“不要做过多的联想啊，是新旧的新，不是爱心的心。” 陈夏吐槽：“可是读起来，是一个读音啊。” 田落迅速转移话题，“我劝你们不要信婚恋网站，一个人是不可能被几个标签定义的。 “所谓的‘在这里找到合适你的伴侣’，真的只是一句虚假的广告语。” 他摇头晃脑，总算把话题带歪，然后弯腰伸手，“两位美女，请。” 微享只是一个应用软件，既不是硬件，又不是游戏，展台上也没什么可展示的。 只好放着一块大屏幕彩电，一遍遍地循环播放陈夏的两段广告和一些“随机路人”的街头采访。 三人在展台旁的转椅上坐下。 陈夏看看身旁的田落，“田总，你这个宣传有点不用心啊。” 田落摊摊手，“展台是方菲设计的。” 方菲咬咬牙，“这个时候不要甩锅啊，是谁说的，‘反正展会规模不大，我们又没有实物，更没有钱请妹妹们表演，索性摆烂好了’。” 陈夏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这个理由实在是清新脱俗。等一等，你不会是想着让我们两个上去表演吧？！” 田落脱口而出，“你们两个想上，我也舍不得啊！” 然后他立刻转移话题，“其实我今天邀请两位，是有一个惊喜。” 他不往下说了，只是看着两人。 陈夏和方菲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田落举手投降，“我前段时间接到一个广告洽谈，来自南都本地的一家大型企业，确切地说，是国内第二的手机制造商在南都的分公司。” 陈夏用夸儿子的语气夸他，“不得了，不得了，田同学最近出息了啊。” 田落摇摇手，“惊喜不是这个，而是来洽谈广告业务的人。友情提示，这个人我们都见过。” 陈夏和方菲继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田落一脸无奈，“你们两个怎么一点都不配合呢？” 他停了停，揭开谜底，“这个来洽谈的人，就是跨年夜那一对中的女性身边的男友，他的名字是江回。然后，他今天还要带着同事再过来一次。” 虽然他说得有些绕，但陈夏和方菲立刻反应过来。 她们对视一眼，方菲开口，“真的是‘孽缘’吗？我有预感，我们又要遇到她了。” 陈夏点点头，“我也有‘不详’的预感。” 旁边的田落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方菲摊摊手，对他解释：“我和姐姐，春节前逛街时又遇到她，她对我们说‘有缘再见’，然后情人节就又遇到了她。” 她叹了一口气，“今天看来，也是不能幸免了。” 正说着话，就看到远处有两个人走过来。 陈夏整个人都软到椅子上，“不用猜了，就是她。” 远处的秋缘看起来也有些惊讶，她对身边的男友说了句什么，两人一起走近。 坐着的三人站起来。田落迎了上去，伸出右手，“江先生，欢迎欢迎。” 江回和他握了握手，笑着说，“这是我同事，法务部的秋缘。她说和这两位小姐认识，想要聊聊天。我们先去谈，结束了再来喊她。田总，你看行吗？” 田落看了一眼方菲和陈夏，点点头，“好的。那边有会议室，我们过去谈。” 两人走远之后，秋缘微笑着，率先开口打招呼：“两位妹妹，跨年夜、春节、情人节之后，我们又见面了。” 第068章 秋缘 陈夏转身，用三把椅子摆成一个圆圈，然后向秋缘示意，“请坐。” 秋缘笑着坐下，“谢谢。” 陈夏和方菲也坐了下来。 陈夏开口问道：“情人节的时候，你也看到我们了吗？” 秋缘眨眨眼，“当然。我还知道你们怕打扰我，刻意走开了一段距离。” 她想说什么，又停住，想了想，问道：“不好意思，上次只顾自己，走得匆忙，没有请教两位妹妹的名字。” 陈夏回答：“陈夏，陈述的陈，夏天的夏。” 方菲回答：“方菲，方向的方，芳菲的菲。” 秋缘愣了一下才明白方菲的举例，“我再介绍一下自己，秋缘，秋天的秋，缘分的缘。” 她转向陈夏，“陈夏，你好像对你的容貌和魅力有什么误解。” 陈夏疑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秋缘无奈了，“意思就是说，只要你出现，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你，不是你走远一点，背对着我，我就会看不见。” 方菲接话：“姐姐确实很漂亮，但是没有这么夸张吧。” 秋缘笑起来，“你们两个不愧是好朋友啊，每次遇到，你们都在一起。这种奇怪的不自知，也是如出一辙呢。” 她为两人举例说明，“要想明白我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要陈夏你迅速转头，看别人的目光指向，就明白了。” 陈夏想了想，突然迅速转身看向后方，仔细观察了一遍人们躲闪的目光，然后又转回来。 她一脸迷茫，“确实像你说得那样，周围的人都在看这边，我之前一直没发现。” 秋缘温柔地笑，“为了表示尊重，别人自然不可能当着你的面，一直盯着你看。” 方菲插话，“那为什么我也没发现呢？” 秋缘更温柔了，“你和他们一样，眼睛里只有你姐姐，真的去注意周围的人了吗？” 方菲想了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陈夏提醒秋缘，“你刚才和江先生说，想要和我们聊天？” 秋缘点头，“是的，我想和两位聊聊，而且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春节我说的那句，只是一句客套话。但四次相遇还不算缘分的话，什么才是呢？” 陈夏疑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秋缘笑着解释，“我这人有一个习惯，就是宁可错误，不可错过。” 方菲喃喃自语：“宁可错误，不可错过？” 秋缘把座椅拉近一些，“你们肯定还记得我春节时候的当众失态吧，想必有一些疑问待解。 “请直接问吧。这算是我取信你们的入场券，也算是对春节安慰我的报答。” 陈夏点点头，不再顾忌，“那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问了。请问你和江回先生？” 秋缘微笑，“他是我男友，我是他女友。” 方菲小心翼翼地接话，“那，跨年夜的那个人呢？” 秋缘笑了笑，笑容和声音都慢慢变得平静，“我就猜到你们要问这个，我就从最开始讲起吧。” 没有任何回忆的过程，她讲述起来，“我们都知道的，6岁开始，四年萌学，四年小学，四年中学，四年大学。 “我15岁的时候，中学组织重新分班，他和我分在一个班，恰好做了同桌。 “他阳光开朗，风趣幽默，学习好，体育也不差。 “少女情怀总是诗，我怎么会不喜欢身边的这个人呢？ “但那时候严打早恋，我又觉得自己还不够好，所以一直不敢表露出来。 “我16岁的时候，家里的老房子拆迁，爸妈在一个新小区买了房子。 “搬过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也恰好搬家，就在我家对门。 “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巧合的事吗？当时的我认为是没有的。 “我17岁的时候，中学毕业。 “因为我一直没有表露，又学着他认真刻苦，成绩不断提高，教师一直没把我们拆开，就这样做了三年同桌。 “我旁敲侧击，知道了他的报考志愿，就选择了和他继续上同一所大学。” 她停下，喝了一口纯净水，脸上慢慢有了一些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笑容，“我们的专业并不相同，他学的是国际贸易，我学的是法律。 “可是只要在同一个校区，只要有心去靠近，是不是同一个专业，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中学，早恋的封锁线已经被撕掉了，周围的人都在谈恋爱，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她的声音变低了，“是啊，我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每天早上约他去食堂吃早餐，然后去教学楼上课。 “中午的时候约他去食堂吃午餐，然后去教学楼上课。 “傍晚的时候约他去食堂吃晚餐，晚上的时候一起在教室自习。 “除了上课和回寝室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黏在一起。” 方菲在旁边打岔，“秋姐姐，你们在什么学校，课程这么密集、这么惨的吗？” 气氛完全被打破了，秋缘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轻轻瞪了她一眼，“江东大学。” 方菲小声联想，“爸妈他们那里，这么恐怖的吗？” 秋缘不理她，继续说：“周末的时候，我也是尽量和他一起活动。 “周围的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就这么耐心等待他的告白。 “一年，两年，三年，我等得都快绝望了。同宿舍的姐妹提醒我，这种不主动、不拒绝的表现，不正是渣男的经典特征吗？ “我怎么舍得把他往那个方向联想？而且我每天注意保养身体，刻苦学习知识，除了耗费的那许多心力，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啊。 “姐妹看我这么顽固，从此也就不再劝了。 “大四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找工作，我就去询问他的意向。他想去的是一家外企，我自然也想去，可是那家外企那年不招法律专业。 “我躲在宿舍洗手间，哭了一下午，直到宿舍三个姐妹合力把门撬开，进来抱住我。 “她们心疼地劝我，放弃了吧。 “他真的看不出招聘表里，没有我的岗位吗？ “他从头到尾，有一次问过，我想去哪里吗？ “他从头到尾，真的完全没有发现我爱他吗？” 两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这次陈夏和方菲谁也没动。 第069章 江回 秋缘又喝了一口纯净水，低头安静了一会。再抬起头来时，她脸上的表情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好选择了离他比较近的风叶公司，就是我现在任职的这家。 “毕业后的第一年，大家新入职，都很忙，也不是太好请假，但我依然尽力抽出时间陪他，虽然只是聊聊天，逛逛街，打打游戏。 “毕业后的第二年，他认识了一个同公司的姑娘，就好像突然被枪打中一样，对他，也对我。 “他第一次主动约我吃饭，想要向我请教，女孩子是什么心理？是怎么想的？他该怎么做，才能追求成功？” 秋缘自嘲地笑笑，“我难道能够拒绝他吗？能够放弃他吗？我强忍着难受和痛苦，耐心给他出主意。 “晚上回家，我又哭了，这次没有人陪我，没有人安慰我，没有人可以听我诉说。 “我真是坚强啊，完全靠自己度过了那一个月最黑暗的时光，然后告诫自己，如果再有第三次哭泣，我就放弃了吧。 “后面的两年多，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只是看着他和她的感情日益增进，看着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停了停，看看远方的会议室，“去年年中，江回向我告白，我答应了。” 她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也许是为了安抚我千疮百孔的内心，也许是为了证明我也不差，也许是为了打发失去他之后无聊的时光。 “这样对江回真的很不公平，这样的我真的是卑鄙啊。 “我和江回不温不火地相处着，满以为会给他带来情感上的冲击，至少也会有一些朋友性质的关心，却原来真的只是一厢情愿。” 她看看陈夏和方菲，“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故事了。 “春节正日前一天，他约我出来吃饭，我还觉得奇怪，这可是很难得发生的事。 “我倒没有猜测是他和她的感情出了问题，但也没想到，听到的是一个‘喜讯’：他要结婚了。 “我以为自己已经痊愈了，已经不在乎了，却原来还是在骗自己。 “我强忍着提出要去洗手间，然后给他发了一条有事先走的信息，下楼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秋缘坐着，微微前倾身体，“真的要感谢你们，陪着我，安慰我。你们的出现，对我而言，就像失明的人第一次看到光。 “所以今天，我愿意毫无保留地对你们诉说，说出来，心里真的舒服很多。谢谢你们的倾听。” 陈夏和方菲异口同声，“不用谢。” 她们对视一眼，陈夏开口问道：“我们之前的疑惑全部解开了，但现在又有了新的疑惑。你的事情，江回知道吗？” 秋缘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了，“春节之后，我约他出来吃饭，就像今天这样，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我对他表示抱歉，并且想和他分手。 “因为基于隐瞒和欺骗的，并不是爱情，这样的我，根本不配和他在一起。 “他和我讲述了他的故事。 “他刻苦学习，考上江东大学，分到了我所在的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级。 “之前一直没有恋爱的想法，直到他遇见我的那一刻。 “他还记得，那时我扎着一个大马尾，穿着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 “没有化妆，没有饰品，就这样敲开了他的心。 “他没有一点点的恋爱经验，不知道怎么开口，不知道怎么接近。等到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又发现我和另一个男人走得太近。 “我认为我是在煎熬的等待中，度过了大学的四年，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甚至比我的情况还要惨，我还可以和喜欢的人朝夕相处，他只有上课时间，在后排偷偷地看我。 “对于他来说，整个大学四年最开心的时光就是上课铃响，最难受的时光就是下课铃响。 “我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只能端着餐盘，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 “我和喜欢的人一起学习的时候，他只能拿着书本，躲在宿舍里面，静静地想着。 “我认为的爱，是我得到了什么；他认为的爱，也是我得到了什么。 “大四的时候，他看到从来不旷课的我，突然有一次没来。第二天，他鼓起勇气，偷偷问我同宿舍的姐妹，姐妹太过气愤，一时说漏了嘴。 “他回到宿舍，抱着被子，捂着自己，也在洗手间难受委屈地哭了一场。 “他说，当时的他、现在的他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什么在他心上视作人间最美好的人，却被别人当成脚下的易拉罐踢来踢去？ “你们也许有些奇怪，他和我是同班同学，学的都是法律，为什么我进了法务部，他进了广告部？ “因为他和我不是同一批报的名。他在等到我确定了工作之后，才决定进入这家公司，但当时已经没有了对口的工作。 “这么简单的原因，难道就能阻挡他吗？他详细地打听了各个职位的薪酬标准，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最苦最累但赚钱最多的广告部。 “他是为了自己吗？不是。是为了万一哪天有机会能够照顾我的时候，不会捉襟见肘。 “后来，他看到我情绪不好，又看到我的恋情常年没有动静，就趁着在外跑活的机会，跑到那个人的楼下蹲守。 “在很多次见到那个人和那个人的她一起同进同出之后，他终于确认了我的情况。 “这个时候，放在他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是放弃我，不管我，专心于他自己的生活和未来的美好爱情。 “第二条路是冒着各种痛苦、绝望的风险，站在我身边，陪我、保护我。 “是他对我的爱，让他选择了对他最不利的那一条路。 “所以，他怎么舍得在这时放手？” 方菲犹豫地问：“你对他呢？是感动，还是爱？” 秋缘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才开始是感动，但现在是爱。 “我之前没有体会，现在终于明白，给与别人的爱能有回馈，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陈夏点点头，“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人再回来找你，你会怎么办？” 秋缘笑起来，笑得很灿烂，“吃过这么多的苦，还不醒悟吗？我只爱，爱我的人。” 第070章 后续 陈夏和方菲喝着杯子里的纯净水，正在静静体会秋缘的箴言。 田落带着江回走出远处的会议室，两个人面带微笑，看来是达成了一致。 他们大步走到三人的身边。江回把合同递给秋缘，“合同已经拟出来了，麻烦你审一下。” 秋缘接过合同，认真地翻看一遍，点点头，“没有问题，可以签字。” 江回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笔，和田落一起签字。 田落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公章，在合同上盖章。 因为之前合同上已经盖了风叶公司的章，所以现在合同就算正式生效了。 江回收好合同，与田落握了握手，“田总，合作愉快。” 田落也是点点头，回应道：“合作愉快，我们会认真对待这个广告的。” 秋缘站起来，“上次忘了加好友，这次可不能忘了。” 她和陈夏、方菲在聊天软件里添加了好友，又互换了手机号码。 秋缘开心地笑着，挽住江回的左臂，对着陈夏和方菲说：“两位漂亮可爱的妹妹，我们有缘再见。” 江回也礼貌地告辞：“田总，两位，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下次再聚。”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远去的背影，方菲感叹道：“没有想到，他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人，居然能够做得这么多、这么好。” 陈夏也感叹道：“没有想到，她这么一个看起来明媚的人，还有这样发人深省的故事。我写的东西还是太浅了，回去就得大改。” 田落一头雾水地顺着两个人的目光看过去，“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故事？” 陈夏和方菲回避了众多的细节，你一言我一语，简略地把两人的故事讲了一遍。 田落拿起一杯没喝过的纯净水，借着喝水的掩饰，用其他两人听不见的声音自言自语：“和他们一比，我还真是幸福啊。和他们一比，我还真是不幸啊。” 正在和方菲一起发呆的陈夏，歪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三人坐在圆桌旁，一起发呆。 过了一会，田落回过神来，“陈夏，你还记得上周我们聊的，我想和云芊合作的事情吗？” 陈夏看过来，“所以呢，谈成了没有？” 田落点头，“谈成了。这位是真的惨，你猜怎么着，她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问她经纪人呢？她说没有。” 陈夏摇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是原来就没有，还是后来跑了？” 田落回答：“我也是这么问的，她说原来就没有，正准备找，结果就传出谣言，自然也就找不到了。” 方菲在旁边搭话，“你是想让姐姐再拍一条广告吗？” 田落点头，“确实是这个想法，广告选一样的人，容易保持风格一致，而且陈夏形象这么好，不找她太可惜了。” 陈夏问，“这个活我接了。广告的剧本是什么？” 田落有些不好意思，“和云芊的合作刚谈成，合同也是刚签，剧本还没来得及。” 陈夏和方菲一起翻可爱的白眼。 陈夏转头对方菲说：“菲菲真是苦了你了，资本家原来这么会压榨劳苦大众的剩余价值。” 方菲演出“满脸凄苦”地样子，“哎，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日子不好过啊。” 田落头皮发麻，“好同学，好班长，我哪敢对你们不好啊，真的，没有下次了。” 陈夏看田落真的有点慌了，才放过他，“我倒是被剥削惯了的，你可别把大才吓走。” 田落连忙道歉，“大才，您能够原谅小的我这一次错误吗？” 方菲憋着笑，“还有下次吗？” 田落连连拱手，“只此一次，更无下次。” 方菲挺挺鼻子，“哼，这次就原谅你了。” 她把椅子挪到陈夏旁边，摇摇她的左臂，甜甜地笑，“姐姐，这次就靠你了。” 陈夏亲昵地轻轻点点她的鼻尖，“女生外向啊。” 方菲的脸色突然白了一下，陈夏赶忙转移话题，“你们也别闲着，一起帮我构思。” 方菲点点头，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可是怎么拍广告，能给一个人洗白呢？” 三人又沉默下来，田落看着天花板，方菲盯着桌上的水杯，陈夏直视前方，两眼空空。 对面展台的屏幕突然黑掉了，两个职员立刻过去检查。 陈夏双眼的神采透了出来，“我有办法了，既然很难洗白，不如继续抹黑她。” 田落和方菲没反应过来，“啊？！” 陈夏拍拍手，示意他们靠近一点，“你们听我描述。 “画面渐渐亮起，云芊穿着时尚的现代女装，正在室外拍戏，然后画面渐渐拉远，出现在一个长焦相机里。 “一个看起来很鬼祟的人躲在远处的草丛里，噼里啪啦一阵疯狂按动快门，然后把相机收好。 “他把存储卡拔出来，插进电脑，使用电子邮件将照片发出。随着邮件在空中飞过，落进一个豪宅。 “一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看着屏幕，咬牙切齿，‘这个女人，要容貌没容貌，要家世没家世，居然有人夸她有演技；我呢，要容貌有容貌，要背景有背景，居然人人都说我是花瓶？’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人，‘老李，不是说上次有人造谣她耍大牌吗？不是说之后要沉寂几年，甚至一蹶不振吗？现在她怎么又有戏拍了？’ “身后管家打扮的老李说：‘小姐，上次的谣言不能伤及根本，她迟早还是要出头的。这样吧，我们再造一次谣，就说她和富豪有染。’ “女人点头，‘好主意，就交给你办。’ “画面一转，管家向她汇报，‘这次未竟全功，是因为一家新媒体平台不肯收钱，反而一直发布辟谣信息。’ “女人恨恨地问，‘是哪一家？’ “微享的广告片尾就可以出来了。” 田落和方菲一起鼓掌，“厉害啊，真是好创意。” 陈夏摇摇头，“这个广告有两个前提必须满足。 “第一个，云芊愿意走演技派而不是偶像派的路线，因为用我去衬托，偶像派的路就真是难了。 “不过，这个有解决办法，就是找个比她丑的，来演嫉妒女人。” 她盯着田落，“第二个，你的微享不能通过卖热门榜单的名额来赚钱。” 第071章 广告 田落当着两人的面，打电话给云芊，讲述了广告的剧本，询问了她的意见。 然后他决定，坚持请陈夏出演，并且承诺不将热门榜单的名额出售。 所以，第二天早上，三人再次来到当初陈夏拍摄广告的那个摄影棚。 这次魏平没来，但，化妆师文姐姐和带着团队的摄像师张大叔都来了。 陈夏下了车，远远地就挥舞手臂，向他们喊到：“文姐姐，张大叔，早上好。我们又见面了。” 文姐姐和张大叔也笑着挥手致意。 等到三人走近，文姐姐开心地笑，“上次拍摄之后，已经有快半年没有亲眼看见小美女了，还真是想得慌。今天终于又能见到了，姐姐很开心。” 沉默寡言的张大叔也难得说了一长段，“给你拍摄真是要了命。拍完你再去拍别人，感觉怎么拍都拍不好。 “演技什么的不谈，你就是站着不动，美感也胜过她们一大截。” 陈夏一点也不谦虚，笑着说：“所以我们今天又见面了呀。” 方菲挽着陈夏的左臂，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 田落微微躬了躬身，“今天又要麻烦两位了，实在是感谢。” 几人边聊边走，一起进了摄影棚。张大叔的团队正在搭建背景，调试灯光。 看到陈夏他们走进来，团队里的众人都对着陈夏点头微笑。陈夏也笑着，一一点头回礼。 几人来到文姐姐的化妆桌边。 田落指指陈夏，说道：“大略的拍摄要求，相信两位都清楚了，但是具体能拍成什么效果，还要看提供创意的人。” 文姐姐笑着接话，“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终于能体现出我的技术了。” 张大叔也笑一笑，“我有个疑问。这一次不同之前，既有对白，又有对手戏。对白的话，问题不大。请问饰演管家的人，找到了没有？” 田落看看手机，点点头，“找到了，他已经到门口了。” 几人向着摄影棚的大门看去，进来的是魏平。 他远远地朝着这边摇摇手，大步走了过来。 走近众人之后，魏平笑着开口：“怎么样？没有想到是我吧。是不是一个惊喜？” 大家纷纷和他问好，然后陈夏伸出手和他握了握，“魏总，好久不见。你这么忙，怎么会来演广告？” 魏平直指田落，“我怎么也是他的投资人，他有好的想法，都会和我交流。大家一起努力，才能把公司做好。 “正好昨天听说了广告的事，我一听，诶，这个管家，我可以演啊。就来了。” 张大叔点点头，“既然人都来齐了，我们过会儿就拍摄吧。” 他看了看文姐姐，文姐姐会意，“那我们开始化妆吧。陈夏先来，然后是魏总。” 陈夏坐好，文姐姐在她脸上浓妆艳抹。化着妆，她开始心疼起来，“一会儿要好好拍，快点结束，我好把妆卸了。可千万不能伤到这么好的底子。” 陈夏眨眨眼表示明白，站在旁边观摩的方菲也赞同地点点头。 陈夏的妆很快化完，站起身去换衣服。穿着正装的魏平坐下来，文姐姐在他衣服上围了一块布，继续化妆。 魏平的妆容比较简单，妆很快画完，陈夏也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在头顶盘起，只在额角和耳边留着几缕碎发，双耳夹着两枚银色的梅花耳钉，颈上是外婆送她的有海蓝色吊坠的心形项链。 她的身上是一件近似于婚纱的藕粉色曳地晚礼服，藕粉色的面料上笼罩着一层轻纱，显得格外轻盈。 晚礼服的胸口上方和后背上方都露出一小片洁白的皮肤，在衣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透。 晚礼服从胸口到小腹，立体刺绣着浅绿、绿、浅蓝的枝叶，搭配着粉色、白色的花。 窄瘦的腰身往下，裙子随着曲线慢慢扩大，一直延伸到地面上透明的裙边。 众人看见端着姿态款款而来的陈夏，脸上都是惊艳的神情。 陈夏走到近前，大家才回过神来。 她妩媚地笑一笑，“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田落有些好奇，“这件衣服是你新买的吗？我以为你不怎么喜欢穿这种类型。” 陈夏轻轻牵起方菲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方虚吻了一下，“之前确实不太倾向这种类型。所以，还是要感谢眼前这位小美人和她的妈妈，给我新的尝试机会。” 方菲脸上微微发红，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和妈妈聊天，说到这个事。妈妈就说，她正好有套演出服，适合这个广告。而且，她当年的身高体型和姐姐差的不太多。将就着也能用。” 文姐姐在旁边感慨：“别人都是衣服衬人，只有陈夏是人衬衣服。” 大家深以为然，都赞同地点头。 广告拍摄的过程非常顺利，随着张大叔一句“完成”，大家彻底放松下来。 张大叔把视线从摄像机里移了出来，“除了云芊的外景镜头，所有的拍摄已经完成了，后面就等着加一些特效和剪辑。” 陈夏凑过来看了两眼，“张大哥，我的演技怎么样？” 张大叔笑笑，“你的演技，演广告足够了。” 看到陈夏嘟嘟嘴，他又补充了一句，“比起上次，进步很大。” 田落也在旁边夸魏平，“没有想到，魏哥你的演技也很不错。” 魏平笑着摇摇手，“谬赞了，我只是因为平时见得多。” 然后魏平去卸妆，陈夏去换衣服，张大叔的团队开始收拾东西。 等到陈夏换完衣服卸完妆，方菲拎着妈妈的衣服，大家就准备就地解散了。 陈夏好奇地问了田落一句，“你这个广告准备什么时候播出？” 田落回答：“具体要看云芊那边的外景怎么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概要三天到四天。” 陈夏点点头，“她那边正好是双人双线，应该能抽出时间。这个事情，我去和导演说说。” 方菲在旁边轻松地说，“还好是视频广告，不然就该轮到我加班加点了。” 田落摇摇头，“放心。就算是图文广告，我也会给你留足够时间的。” 陈夏数数指头，“我感觉你最近心态有些急，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赶一样。” 田落点头，“你的感觉没错。我最近有一种想法：以目前软件应用的发展趋势，越早抢占先机，就越容易成功。” 第072章 反应 4月5日，周四的时候，微享的第三条广告在江东省范围内的各个电视台播出，在网络中也同步上线了。 随着微享的影响力不断扩张，注册用户不再局限在南都市和江东省，而是渐渐往全国范围覆盖。 自然的，用户多了之后，整个网络社区的平均素质也在不断接近真实。 所以，广告视频一上线，立刻在网络上和微享里引发轩然大波。 “广告小姐姐再次出战，微享又要迎来新一轮的爆发了。” “重金求这个小姐姐的联系方式。” “按理说，这个小姐姐出演了广告，应该也用微享的，谁能把她账号扒出来啊！” “重金的那个，你在想屁吃。” “就没有人发现，这次的广告，和之前的两个不一样吗？” “想要联系方式？要看多重的金了。” “对啊，小姐姐这次居然发声了，声音真好听，我的心都化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浑身发软，想跪下来吻她的脚。” “小姐姐多清纯，你以为是你们这些臭男人可以玷污的吗？” “谁知道是不是配音？如果是原声，那我死而无憾了。” “这个广告风格明显变化了，是不是最近拍的？” “微享公司就在南都，早知道我去摄影棚蹲守了。” “无憾的那个，先别急着死啊，死了就看不到小姐姐后续的视频了。” “蹲守的那个，你要是有那个毅力，还至于发出这种败犬的声音吗？” “楼上那个臭你x的，老子表达一下喜爱，就是玷污了？” “装什么，谁不知道你们这些狗心里在想什么恶心的事情，呸！” …… 眼看转发和评论把话题带得越来越歪，田落立刻指挥，“小张，你用小号把评论发上去。” 小张立刻用早已登录上的小号，发了一条评论：就没有人注意到一开始的女星吗？ 然后立刻切换账号，又发了一条：什么女星，耍大牌的垃圾！ 最后切换成第三个小号，发了一条转发：给人洗白？微享收了钱吧！ 他退出微享的网页，打开数据后台，用精心伪装的大量空账号，给上面三条评论和转发缓慢点赞。 过了一会，三条信息终于引起广大网友的注意，成功地把话题带回正轨。 “这个女的是谁？我还真不认识。” “你家里刚通网吗？” “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说是耍大牌。” “小人得志就猖狂，没什么好说的。” “所以呢，这人姓甚名谁？前面的看不懂人话吗？” “云芊。剩下的自己去搜。” “按照广告的意思，她是被人污蔑的。” “所以才说是洗白，肯定是微享收了钱了。” “你们几个就顾着看广告小姐姐了，有没有注意剧情啊？” “一个广告，你还当真了？哈哈哈。” “也难说，一个刚火的新人，自己不珍惜，非要得罪人？” “对的，当时网传的都是文字故事，连个图片视频都没有，我觉得不可信。” “娱乐圈乱得很，说不定是无意中得罪人了。” “我开个预测，大家来猜，她是怎么得罪人了。” “她还没有广告小姐姐好看，哪来这么大的胆？” “有一说一，确实不如她好看。” “有演技就行了，漂不漂亮看和谁比，她比起其他女星不差的。” “要是哪天广告小姐姐能出道，我就捐出全部家产。” “我看过她主演的剧，演技还是有的。” “这么勇？你家产是负的吧。” …… 田落用手机刷新微享，喃喃自语，“幸好做了预案，不然鬼知道他们能扯到哪里。” 旁边独自“围观”的方菲接话，“我个人看法，这种操作还是少用，就怕泥足深陷，越陷越深。” 田落点头，“我明白的，就像我答应陈夏不卖榜单，我也答应你，没有你的允许，不再用这种套路。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抱着侥幸心理去冒险，终究会反过来被其吞噬。” …… 中午的时候，剧组都在吃盒饭，辛蕊刷着微享，转头对身旁的云芊说：“芊芊，终于有人替你说话了。” 云芊也在看手机，她抬头看到好友激动的目光，“真的很感谢田总和陈夏，帮了我大忙。还有你，推荐我进组，这真的就是雪中送炭了。” 辛蕊摇摇头，“朋友嘛，这都是我该做的，我可不能容忍别人往你身上泼脏水。 “不过田总真的是有魄力，敢于拿自己的项目冒险，也许是充分相信陈夏她们吧。” 辛蕊旁边的于毅插话：“确实冒了很大风险，这不可否认。但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大。 “作为一个强分享、强交友的社交平台，微享的用户粘度是很强的，实在不行出来道个歉，人家还要夸它态度诚恳。 “真正影响最大的，是它短期内的广告收入。不过，田总是做大事的人，这点小问题，他应该能克服。” 云芊旁边的顾祎补了一句，“有陈夏和云芊在，微享扩张的步伐就很稳，只要资金链不断，后面就是一飞冲天了。” 云芊摇摇手，“我的作用不能和她比，尤其是在这个看脸的世界。” 她转头问于毅，“导演，我问个问题。陈夏这么漂亮，我觉得这部剧她来演也没问题，是不是她不肯进入演艺圈？” 于毅回答：“我和你有同样的疑问。面试那天结束的时候，我怕她误会，就让辛蕊去问她。” 辛蕊接话，“我告诉她，演技这东西，可以慢慢学，可以慢慢练，她这么好的先天条件，进娱乐圈哪一行，都能发展得不错。” 辛蕊停了停，“她的回答是‘我还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而且来钱太容易，怕会迷失自己’。” 云芊有感而发，“她还真是冷静啊。” …… 被夸的人现在一点都不冷静，陈夏一脸不爽，“微享上面怎么变态这么多，不是，网络上怎么变态这么多？ “是因为网络扩大了接触范围吗？还是因为匿名就可以暴露本性了？ “幸好没有听随他们的鼓励，我要是现在进娱乐圈，烧成灰都能被他们分了。” 她想到那种画面，颤抖了一下，“噫～” 第073章 云芊 周六的时候，云芊向剧组请了一天假，想要邀请田落、陈夏他们几人同赴午宴，表达感谢之情。 剧组周末不停，于毅、辛蕊和顾祎，必然是都来不了的。 田落忙着微享的又一次爆发式增长，要协调处理各种问题，也来不了。 最后变成了云芊、陈夏和方菲三个人。这点人数，胃口又都不大，吃个什么宴啊，也太浪费了。 所以，在陈夏的大力推荐下，三个人聚到素颜，聊天喝水吃甜点。 这次陈夏没有抢到第一的位置，云芊轻轻推开门，把正在擦杯子的周鸣吓了一跳。 还好云芊后面跟着的是陈夏，不是娱乐记者，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陈夏一举手，“周哥，新朋友。” 周鸣赶紧挤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把价目单递向云芊，“欢迎来到素颜咖啡，这位女士，你想点些什么？” 云芊看看陈夏，“陈夏，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陈夏摇头，“我觉得都不错，你点你喜欢的，然后我再点。” 云芊递过价目单，对周鸣说：“你好，我要一杯纯咖啡，一份草莓奶冻。” 陈夏看看周鸣，对云芊说，“你和菲菲先找个位置坐，我马上过来。” 云芊和方菲到店面深处的角落坐下，陈夏挑挑眉，“周哥，你挤眉弄眼得太明显了。” 周鸣努努嘴，“这是什么情况？” 陈夏问他：“周哥，你用微享的吧，最新的官方广告看到了吗？” 周鸣想了想，长出一口气，“明白了。” 陈夏好奇地小声问，“最近怎么样？” 周鸣摇摇头，表情不见悲伤，“还是那样。对了，你要点什么？” 陈夏点点头，“还是一贯的那几样，不要看我，我又吃不胖。” 她付款走开，坐到方菲旁边。 背对门口的云芊开口致谢，“陈夏，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陈夏看看吧台，“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年龄相近，你叫我夏夏好了，叫她菲菲好了。” 云芊从善如流，“好的，夏夏。你们叫我芊芊就行。” 陈夏点点头，“其实我也没帮你什么忙，不用感谢我的。” 云芊摇头，“因为你写的小说，才有这个剧本和这个剧，因为你的原因，田总才选了我为合作对象。这两个如果都不算帮忙，就没有是帮忙了。” 虽然云芊这么说有些牵强，但陈夏不再纠缠这个话题了，她看看搂住自己左臂的方菲，“总之，我们是越来越好的，这就够了。” 云芊点点头，“我之前问过于导和蕊蕊，你为什么不进入娱乐圈，今天坐在这里，我明白了。” 周鸣把几人的咖啡和点心端过来。 陈夏问云芊，“你明白了什么？” 云芊回答：“我明白了你那一句话的意思，就是那句‘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陈夏和方菲疑惑地看着她。 云芊解释道：“你们应该都知道去年关于我耍大牌的负面新闻吧。” 陈夏和方菲同步点头。 云芊继续，“这个事情没有什么不好说的，只是之前没有人肯听我说。”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离异，我跟着妈妈长大。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工作很辛苦，就不太能监督我学习，所以学习成绩不太好。 “学习成绩不好，以后生活就得受苦，怎么办呢？正好我从小就有练习舞蹈，这个对分数要求不那么高，我就很勉强地考进了舞蹈专业。” 方菲打断她，“等一下，芊芊。我有一个问题，你上的是哪所学校？” 云芊回答：“南都艺术学院。” 对面正在尝咖啡温度的陈夏差点被烫到，“等一等，等一等，这个就是你说的，‘学习成绩不好’？！” 云芊一脸无辜，“对啊，怎么了？” 陈夏深吸一口气，拿纸擦擦嘴，“你原来想考哪所大学？” 云芊还是一脸无辜，完全没理解陈夏的点，“我原来想考南都大学的。” 陈夏和方菲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无语了。 云芊一头雾水，“这个学校怎么了？” 陈夏只好扶着额头，和她解释，“菲菲的妈妈就在江东大学舞蹈系，所以她才问你学校的问题。 “芊芊，你以后不要再和别人说学习成绩不好的事了，我怕你被人打。 “南都艺术学院是综合实力全国第一的艺术类院校啊。舞蹈系排名不高，也在前三啊。” 云芊终于明白了，“难怪每次我提到成绩，别人都是这个反应。” 陈夏不想聊这个了，“这么好的学校毕业，你后来为什么选择进入娱乐圈演戏呢？” 云芊瞬间被转移注意力，“要想有好的发展，一般都是要读研的。我想早点工作，给妈妈帮忙。而且我长得好看，当时以为进娱乐圈来钱快呢。” 陈夏点头，“然后呢？” 云芊露出微笑，“从群众演员到配角，消磨了两年时光，我终于有机会演女主角了。 “我认真学习专业知识，向慈祥的前辈请教，努力提高自己的演技，才勉强把电视剧演完。 “电视剧上映的时候，我特意去找各种评论来看，总体上批评我的人不多，这就很是鼓励到我了。” 陈夏继续引导，“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云芊的脸上爬满了愤怒，“后来剧组组织了一次庆功宴，主要邀请导演，男女主演和剧组的中层负责人。 “饭桌上开始还好，大家都客客气气的，但酒喝得多了，有些畜生就原形毕露了。” 陈夏和方菲坐直了，不摇不动不说话。 云芊捏紧拳头，“我给导演敬酒的时候，它就暗示我，是它给了我成名的机会，我要学会感恩。 “我是离席去敬酒的，言语之间，它还有些拉拉扯扯的小动作。我尽力躲开了，然后借口上洗手间，想着躲一会，等它酒劲散掉。 “没想到它居然跟着进来女洗手间，进来就直接往我身上扑，我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就拿着手机死命往它脸上砸。” 陈夏和方菲站起来，坐到了云芊的两边，搂住她。 云芊平复了一下心情，“我的运气真好，一下子砸到它的鼻梁，它当时就捂着鼻梁摇摇晃晃，我怕它继续追我，就对着它下面狠踢一脚，然后冲出了酒店。 “后来的事就简单了，为了防止多年经营的名声被破坏，它选择了恶‘人’先告状。而剧组在场的其他人，沦为了帮凶。” 第074章 朋友 也许是陈夏和方菲的拥抱起到了作用，云芊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她把头靠到陈夏的肩上，“他们人多势众，有经验，先下手，我没有背景，没有人脉，就只能百口莫辩。 “很多人喜欢盲从权威，喜欢随大流。别人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信了。” 她叹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我至少有几年接不到戏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甚至以后永远接不到戏了。 “当时蕊蕊想给我帮忙，我怕连累着她和于导，就没有敢接受。” 方菲不太懂，就问她：“芊芊，就算是你耍大牌、态度差，应该影响也没有这么严重呀？怎么会担心自己一直接不到戏呢？” 云芊摇摇手，“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性质是否恶劣，而是因为这件事情表现出来的人际关系。既然有很多人站在我的对立面，好看的演员又这么多，他们为什么要为了我得罪人呢？” 方菲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云芊继续说：“所以我就特别感谢夏夏，感谢蕊蕊和于导，要是没有你们几个的帮助，我现在还在苦苦地寻觅拍戏的机会。 “也许，一年、两年，我就放弃了。毕竟这条路走不通，我也还是要有其他生活的。” 陈夏肩上靠着人，不好摇头，只能摇摇手，“主要还是于导和辛蕊的功劳，我的作用不大。 “我之前看过你的那部电视剧，对你的演技比较认可，所以也不会反对你出演。” 云芊坐直身体，看着陈夏笑，“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因为我的原因，影响这部剧吗？” 陈夏摇摇头，“既然你没有做错事，甚至是受害者，那我何必要为了无关的人，伤害你呢？我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对你的演技有信心，对于导的能力有信心。” 云芊张开双臂，抱住陈夏，“夏夏，谢谢你。” 方菲微笑地看着她们俩，然后用撒娇的语气说，“我也要一个抱抱。” 云芊松开陈夏，转身抱了抱方菲，“都有都有。” 三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陈夏和方菲站起身，坐回自己的座位。 方菲喝了一口温度已经降下来的咖啡，“我以前总听说娱乐圈特别乱，妈妈也告诫我最好离得远一点，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恶劣。” 云芊感慨，“一开始的时候，我也是像你这么想。我以为就算乱一点，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比如为了机会爬上别人的床，一个人付出身体和尊严，一个人回馈财富和名气。 “我很不耻这种交易，但我想着，如果我能洁身自好，不去贪图名利，基本的人身安全和人格尊严是没有问题的。 “回头想想，当年的我，在妈妈的保护下，在学校的氛围里，对这个社会的运转，对娱乐圈的风气，认识和理解都太少，到底还是太天真了。 “妈妈以前对我说，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名言警句背得再多也没有用，一定要是我自己领悟出来的，才能真实地帮助我，获得更好的生活。 “所以我现在就特别能体会，夏夏那一句话的意思。像我这种没有家世背景，没有贵人相助的，贸然跳进这个大染缸，要么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要么就只能被它同化。 “对于像我和夏夏这样，不肯出卖自己的人，其实根本没得选，只有一条路，就是让自己变得强大，让人家不敢下手。” 陈夏点点头，“你只受到惊吓，没有受到伤害，就能明白这个道理。我感觉你算是幸运了。” 她端起自己的咖啡杯，“也许以后，我也会涉足这个领域，现在能帮你，我就尽量帮，帮你就是帮未来的我。” 方菲端起咖啡杯，“古人说，祸福相依。通过这件事，认清了一些人的真面目，认清了娱乐圈的大环境，对你怎么走以后的路，也是有好处的。” 云芊也端起咖啡杯。三人互相碰了碰杯。 云芊开心地说：“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也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三个人才能坐在一起。你们愿意相信我、愿意帮助我，我也会同样地对待你们。 “从小到大，除了蕊蕊，我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想成为你们的朋友。” 陈夏和方菲一起点头，异口同声，“当然可以。” 三个人互相看看，都笑了起来。 云芊想到一个事，看着方菲问道：“我刚才听夏夏说，菲菲你的妈妈是在江东大学舞蹈系。请问，你妈妈的名字是什么？” 方菲回答她：“我妈妈的名字是齐韵，对齐的齐，韵律的韵。” 云芊惊奇地说：“原来你是齐教授的女儿。我之前有上过齐教授的课。” 方菲想了想，“对呀。妈妈前几年确实参加过一个一年的师资交流活动，没有想到这么巧。我回家一定要和妈妈说说，看她记不记得你？” 云芊笑着说，“就算现在不记得，以后也会记得，不因为我是什么明星，而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陈夏笑着总结，“这个世界上不仅仅有利益，也有感情，那些人可以因为金钱和权力互相勾结，我们也可以因为善良和真心互相温暖。” 云芊点点头，笑得很开心。 陈夏侧过身，歪过头，看看空荡荡的咖啡店，小声说：“这家店地理位置很好，老板人也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什么客人。我们以后正好可以把这里当成聚会的基地。” 云芊和方菲一起点点头。 陈夏补充了一句，“芊芊，我相信你的名气会越来越大。为了不给老板添麻烦，等到那个时候，你可要记得伪装哦。” 云芊笑着点点头，“好的。希望夏夏你的小说和网剧都大卖，然后把我带火。” 陈夏谦虚着，“顺序应该是，因为你的演技和名气，把网剧和我的小说，带到人们面前。” 方菲想到两周前田落的“典故”，跟着说：“互相帮助，互相成就，这就是双赢了。” 三个人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又笑了起来。 第075章 祭祀1 4月14日，周六。 林叶间的小鸟轻快地唱出清脆的音符，在暖春温柔的风中跃动着、舞蹈着，顺着门窗的空隙传进宿舍的卧室，将陈夏轻轻地叫醒。 陈夏缓缓地睁开眼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拿起枕边的手机，看看时间，又休息了一会儿，缓缓坐起。 她将双腿放到床边，踩上印着卡通鸭子的黄色塑料拖鞋，走向卧室的移门，拉上通往阳台的深绿色窗帘。 陈夏走进卫生间，洗漱洗澡，再回到卧室，换好外出的衣服。她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窗子，然后拿起深蓝色的手提包，走出宿舍。 今天是祭祀日，一年中的第五个法定假期，每年四月的第二个周六。因为按照节假日遇到周末就向前补假的原则，所以其实这段假期从周五就已经开始了。 这种补假的设置方式，是为了方便工作地点不在家乡的人，能够提前返乡，以尽量保证假期的正日，是在想度过的地方度过。 陈夏家乡是云州市，和现在居住的南都市相邻，距离很近，所以并不需要提前回家。 而且，云中市中心的老房子已经有大半年没住过了，提前回家去住的话，还要辛苦打扫。 接过出租车司机的找零，陈夏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南都市长途车站门口。去年的6月15日，她就是在这里，坐上返乡的汽车，回家处理外婆的后事。 眼看着离毕业就快满一年时间了，在祭祀日这个全民扫墓，纪念祖先和死去亲人的日子，陈夏也踏上返乡的汽车，近一年来第一次回到云州市。 云州市的公墓，在城市西北的城郊，陈夏没有回家，坐着公共交通汽车，一路顺畅地到达。 她穿着去年告别时的纯黑色女士正装和黑色圆头皮鞋，静静地站在外公和外婆、爸爸和妈妈相邻的两块墓碑之间。 墓碑被擦得干干净净，墓地周边也没有树叶之类的杂物，可见公墓的管理人员和工作人员是用了心的。 按照传统的习俗，扫墓是要在墓碑前烧一些纸钱的。以前公墓会提供一些烧纸的小金属盆，也会售卖一些纸钱，方便外地归来扫墓的年轻人。 但燃烧的纸钱随风飘散，会带来很大的火灾危险，所以陈夏上中学的时候，这种行为就被禁止了。 取而代之的是，使用鲜花替代进行祭祀。 陈夏在公墓入口的商店，买了两对包好的白玫瑰，现在把它们静静地放在两块墓碑前面。 她对着两块墓碑，各鞠了三个躬，然后开口，缓缓讲述自己近一年的生活。 “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去年我到南都新媒体中心报到，单位给我分了宿舍，宿舍离单位不远，可以每天走路去上班。 “单位的食堂平时可以提供早、中、晚餐，只有周末的时候，需要我自己解决。 “单位的工资不算低，在不需要租房的情况下，不仅绝对够我生活，还能存下很多钱。 “刚刚到南都的时候，我白天上班，晚上待在宿舍，周末偶尔出去逛逛街。 “虽然衣食无忧，但真的觉得整个人格外的寂寞，心里有再多的话，也不知道对谁说。 “我不想骗你们，那一段时间，其实我过得不怎么好。还好，那段时间并不长。 “当时我开始动笔，写第一本小说。写作的时候，真的没有其他心力胡思乱想，多少是对我的一种安慰和治疗。” 陈夏的眼中是温情的回忆。 “小说写成，投稿的那一天，我在小区里捡到一只可怜的小猫。我从来没有养过宠物，自然不会照顾，所以我把它送到了周边的一家宠物店。 “也许是上天看不下去我这么孤独，也许是我写小说的初衷感动了上天，也许是我救助小猫的爱心得到了回报，我在那里遇到了现在的好朋友，方菲。 “我一直觉得，我已经很惨了，从小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坚持到学业完成，外婆也离开了我。 “但是啊，我现在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衣食住行不需要担忧，些许心理上的疾病，又算得了什么呢？ “方菲就和我不一样。她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有从小喜爱并坚持到现在的兴趣和事业。 “唯一没有的，是最重要的身体健康。我不知道她的具体病情，但看田落的脸色，应该非常严重。 “面对这样悲惨的现实，这个让我觉得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却依然能保持热情阳光，热爱生命和生活。 “而外表看起来魅力无限的我，在她的身边，仿佛却像偷光的小偷一样。 “她说，她和我在一起很舒服，其实对我而言也是一样。 “我以前总说，适合的情侣是互相照亮的光，现在更明白，好的朋友也能把我照亮。 “春节的时候，我无处可去，她就邀请我住到了她的家里。 “她的爸爸妈妈对我真好，好得就像我是他们的亲女儿一样。这种感觉自从爸爸妈妈去世之后，很久没有过了。 她停了停，就像还沉醉在那种感觉里。 “跨年夜的时候，春节的时候，情人节的时候，我多次遇到另外一个朋友，秋缘。 “她在知名的大公司工作，平时看起来干练利落，值得信任，脱下工装又显得青春靓丽，兼具成熟的魅力。 “第一眼看见她就会觉得，她绝对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 “但是这么好的大姐姐，也会有令人心疼的过去。她用了十二年，去爱一个人等一个人，等到的是无尽的失望和无限的绝望。 “我有爱我的爸爸妈妈，有爱我的外婆。即使外公早早去世，我相信你在的话，也会一样的爱我。但是她呢？ “有一次，她单独和我吃饭闲聊，聊到我们的生活和家庭。她生活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职员，每天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挣钱养家，给她提供好的条件，好的生活。 “却忘了，除了要照顾身体，还需要照顾心灵。 “她在漫长黑暗的等待中，自学了心理学的课程，才明白自己缺少爱的根源，所以才对这段无望的感情，寄托太多，执着太多，痛苦太多。 “她笑着对我说，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但我看着她温柔的微笑，心里和她一样明白：忘却过去、逃避追逐的阴影是多么困难。也许一年两年，五年十年，甚至花费一生才能治愈。 “幸好，有一个懂她、爱她、珍惜她的人陪伴着她，安慰着她，保护着她。我相信，有他的陪伴，秋缘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爱情会越来越甜。” 第076章 祭祀2 陈夏微笑着，像是在祝福远方的秋缘，也像是在祝福未来的自己。 “很幸运。我写的第一本小说顺利出版了，前后两次印刷，15万本应该卖得差不多了。 “对了，小说的名字是《最是青葱》，讲的是一对异地恋人，克服困难走到一起的故事。 “还记得大半年前，我在你们面前说，要尽我所能，唤醒人们麻木的心，给这个功利的世界带来爱和美。 “现在我还不能说有一点成就，但会一直坚持在这条道路上。我相信以后我的小说，会有更多人看到，会给更多人带来思考和感触。 “就比如，有一位年轻的导演于毅，看到我的小说，通过出版社联系我，希望能够拍成网剧。 “也许换成别的人，既要嫌弃网剧的平台太低，又要尽力多争取一些利益。 “但我怎么可能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况且我的本意是更多地传播，而不是更多地赚钱。 “拍摄网剧的第一天，我去了现场，又多了一位新朋友，云芊。 “命运的际遇，真的是让人不得不感慨，就像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一个明星成为朋友。 “很久之前，外婆就和我说过，娱乐圈里面太乱。当时我还没有现在的外貌，外婆也仅仅是说说而已。 “那天拿着外婆送我的项链，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我了。 “如果我冒然踏足娱乐圈，却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云芊就是这样一个例子。我的印象里，她是一位善良的、有些迷糊的小姐姐。 “她自小父母离异，母亲一人把她带大不容易，她想尽力为母亲分担，这是很好的。 “但她还是像之前的我一样，把演艺圈看得太好了。辛苦挣扎了两年之后，她终于有机会能出演电视剧的女主角，也取得了一些小小的名气，却招来了祸害。 “电视剧的庆功宴上，竟有人面兽心的东西想要侵害她。幸好老天保佑，加上她自己机智，才能躲过一劫。 “如果没有于毅导演和她的朋友心蕊的帮助，也许这就是她整个事业最辉煌的落幕。或者万一没有逃过，也许她会自暴自弃，从此失去原来的自己。” 陈夏摇摇头，像是在否定什么。 “我之前受到别人观点的影响，觉得女性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就这么难？但接触的多了，我才发现，其实我们周围的男性，活着也不容易。 “我的同学田落，大学四年认真学习、努力兼职，就为了能多赚些钱，给他女友提供好的生活、好的未来。在四年大学毕业之后，他就被女友分手了。 “这件事可能是他的错，可能是他女友的错。但也许，更错的是，这个盲目追求物质的社会和世界。 “有时候我不得不怀疑，到底是王室和人民共天下，还是王室和资本共天下？ “秋缘身边，那个爱她的江回，也许现在得偿所愿，但他过去近十年的时光中，真的只有对她的祝福吗？就没有一点点痛苦和悔恨吗？痛苦他爱的人受痛苦，悔恨相遇的时机太晚。 “我之前说很多人心中充满功利，但我不能用这句话来说秋缘和江回。 “秋缘和江回的问题，是爱错了人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单方面的爱，是单方面的痛苦。 “我经常去南都河北岸的一家咖啡店喝咖啡，店主叫做周鸣。有时候我常常想，是不是每个成年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和深爱的杨璇，互相爱着却不能在一起，互相关心着却不能有承诺。 “我没有直接问过他那个问题，但我能看到他眼里闪烁的爱的光。 “也许店的名字，就说明了他的心愿，他想回到那个，大家还懵懂的素颜的过去。”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自己的肺装满。 “我不知道，方菲的病，有没有治好的机会？ “我不知道，秋缘走出阴影，还需要多久？ “我不知道，未来的云芊，还会不会遭遇侮辱？ “我不知道，田落现在还相不相信爱？ “我不知道，江回守着的这个人，能不能给他同样的爱？ “我不知道，周鸣的等待，有没有好的结果？ “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的未来，就像不知道我的一样。 “不知道，我的下一本小说，是不是能出版？ “不知道，我的下一本小说，是不是能拍成影视？ “不知道，我唱的歌，是不是有一天会有人听？ “不知道，我的未来，能不能遇到爱我的人？ “不知道，我所许下的宏大梦想，是不是永远无法接近？ “但我知道，不管方菲健康还是疾病，她都会依然热爱生活，热爱这个世界。 “但我知道，秋缘从来不肯放弃，即使阴影再大再重，她也要擦出自己的火花。 “但我知道，云芊害怕的眼神里，充满了坚持自己的决心。 “但我知道，即使不再相信爱，田落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善良。 “但我知道，即使不能得到爱，江回依然坚持无条件地，给予秋缘所有。 “但我知道，即使最终没有好的结果，周鸣和杨璇也不会忘记、不会后悔。 “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他们的坚持、他们的相信、他们的爱，就像我知道自己一样。 “我知道，不管小说能不能出版，我还会继续写下去。 “我知道，不管小说能不能拍成影视，我都会尽力传播其中的信念。 “我知道，即使我唱的歌没有人听，我也依然会继续唱。 “我知道，即使没有人爱我，我也愿意爱别人。 “我知道，宏大的理想也许永远不能完成，不能接近，但我愿意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在人们心里留下印痕，在这个世界留下足迹。” 她坚定地看向无尽的远方。 “我们不能决定未来的模样，但我们可以决定现在的自己。 “我以前常说，路是自己选的，也要自己走下去。 “也许我们选择的路不那么平坦，不那么容易，会有挫折，会有失败。 “但我们不会半途而废，我们会用尽自己的生命和力量，接近终点。 “因为，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路。” 第077章 任务 回到南都之后的一周，陈夏有些提不起精神，除了必须的上班，就是每天吃吃睡睡。 然后再下个周一，就突然接到一条奇怪的工作安排。 软件部唐部长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万年坐在工位难得起身的他，突然出现在陈夏旁边。 此时已经是下午快下班，陈夏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唐部长，是有什么事需要加班吗？” 唐部长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开口：“陈夏，中心突然来了一个重要任务，需要你帮忙。” 陈夏点点头，还是疑惑，“好的。具体是什么？剪视频还是修改图像？总不会是写稿件吧？” 唐部长不绕圈子，直接说：“中心主任点名，想要你参与外出采访，或者说外出调查。” 陈夏的疑惑更大了，“可是，外出采访的工作不是采访部的吗？他们缺人手了？” 唐部长解释：“他们倒没有缺人手，只是这个任务你出马效果更好。” 陈夏好奇起来了，“什么任务？我没学过这个，也没有采访证啊。” 唐部长继续解释，“我从头到尾说吧。 “现在快要四月底了，距离南都各大高校的学生毕业，只剩下一个半月了。 “最近几年，毕业生的数量越来越多，但工作岗位的数量增长没有跟上，所以就业形势越来越紧张。 “中心今年想要做一个相关的专题，就是关于大学生就业方向和就业形势的数据解读。 “这一方面是为了指导后续报考大学的新生选专业，一方面是为了统一社会舆论，增加对年轻人的理解和支持。 “另外，中心每半年多少都要有点成绩，今年上半年的就指望这个了。 “至于为什么是让你去，为什么是中心主任亲自点名……” 唐部长停下来，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陈夏瞪大眼睛，“部长，不要突然卖关子啊，到底是什么原因？” 唐部长咬咬牙，“陈夏，你有没有发现你身上有一种特质，也许是因为你的美貌，也许是因为你的人格魅力，只要别人在你的身旁，就会很自然地吐露心声。 “这次点名让你去，也是为了让采访更顺利。至于你没有采访证这个事，其实真正采访的是采访部的人，你只是陪同，为了降低被采访对象的防备心理，帮助我们的人获得更真实的数据。 “这个你不要误会，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陪同采访，不需要你做什么。” 陈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唐部长更不好意思了。 她想了想，“唐部长你的意思，我就是像一个模特一样，跟在我们的采访人员旁边，然后被采访的教师和学生看到我，就更容易被采访，就更容易说出真实的想法，是这个样子吗？不需要我亲自去采访，或者穿什么奇怪的衣服？” 唐部长连连摇头，“你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想打伞遮阳也行，随身带个椅子也行，只要跟在采访人员旁边就可以。” 陈夏点点头，“我明白了，我的作用其实就是一个好看的吉祥物，并不需要我去采访、写文稿或者搬东西。” 唐主任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中心上下和你人缘都蛮好，我们就觉得你很有亲和力，如果有你出马，这次的采访任务一定能够顺利完成。 “采访全部做完之后，后续的事情就不需要你跟进了。这次你肯去的话，今年的评优一定有你一份。” 陈夏想了想，“唐部长，我还有几个问题，这个采访任务，大概要多长时间啊？具体要到哪几个地方？” 唐部长挥舞着手，做更进一步的解释，“这次采访大概需要两周，周末可能会加班。不过周末加班的话，会给你安排补休。 “采访的时间和教师学生的作息时间相似，不会出现晚上让你出门的情况。 “具体要去的地方，大概是以南都大学、江东大学为首的20所高等学府。其他的大学，我们会有其他的人跟进。” 陈夏点点头，“那我没有什么疑问了，我可以参加。这个采访是从明天开始吧？” 唐部长点头，“是的。从明天早上上班开始，采访部的人你也都熟，你直接去找采访部张部长就行。” 陈夏关闭电脑，拎起桌上的包，对着唐部长摇摇手，“好的，唐部长，两周后见。” 唐部长也挥挥手，“两周后见。” 说完他又拿起手机，打给采访部张部长。 陈夏没有管他们之间怎么沟通，直接出门下班。 在楼下的食堂用过晚餐之后，陈夏就直接回到宿舍。 看着电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她哀叹一声，“这样说的话，我岂不是会有三个星期没写东西。写作真是一件枯燥乏味，使人容易倦怠的事啊。” 晚上，她在网上搜索了一下南都各大高校的介绍和地图，可能是为了养精蓄锐，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陈夏睁开双眼，起床洗漱，穿上春节的两件套，准时来到采访部，找张部长报到。 不像整天坐着、身材偏胖的唐部长，张部长是一个精瘦的中年男人，皮肤发黑，头上已经有点秃了。他笑着和陈夏打过招呼，就急急忙忙带着她，坐上了一辆采访车。 采访车一路疾驰，第一站就来到了陈夏的母校，位于南都城南的芳华山脚下的南都大学。 这一组采访的主力，就是陈夏身旁的张部长。 抬头看看已经有些耀眼的太阳，再看看张部长发黑的皮肤，陈夏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张部长没有注意到身旁的陈夏对他是什么看法，只顾使用锐利的眼神，往远处搜索采访的目标。 很快他就有了发现，一个高高壮壮的文质彬彬的男生，手里提着一袋包子，一边吃，一边从食堂走了出来，看样子是想去上课。 张部长拿着麦克风，向后招招手，示意摄像师和陈夏跟上，然后就快步跑过去。 陈夏也跟着跑起来，她低头看看脚上的运动鞋，感叹一句：“还好我机智，不然穿着皮鞋跑一天，脚就废了。” 第078章 采访1 4月末的南都，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树是绿的，教学楼的阴影中，陈夏是美的。 站在陈夏身边的张部长，表情专注地看着对面的采访对象，对面的男生看着摄像机的镜头，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张部长看了一眼左手上的小本子，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开始正式采访，“同学，请问你找到工作了吗？找工作的时候，有什么困难吗？” 男生点点头，“找到了。以我们南都大学的学历，找工作还是相对容易一些的。但是很多公司需要工作经验，我觉得就很不合理。 “刚毕业哪来的工作经验，没有工作经验就没有工作，没有工作就没有工作经验，直接就是死循环了。” 张部长：“你周边的同学，找到工作的人多吗？有多少人选择继续读研，有多少人选择出国留学，或者，还有一些同学有其他想法？” 男生摇摇头，“大部分人选择找工作。毕竟有个工作在手，比起读研，心里要安心一点。还有一部分同学选择继续读研，少数同学选择出国留学。我们在南都大学嘛，家里蹲的应该还是比较少的。 “我个人的想法，不管做什么选择，都是个人的问题，别人无从插手，也不应该插手。” 张部长：“你和你的同学，对于求职的第一重视因素是什么？除此之外，还看重什么？” 男生笑了笑，“还能是什么？钱呗。大家不都说嘛，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钱和健康，什么都可以没有。这个说得有些偏激了，但有钱总比没钱好。 “有些公司，天天鼓吹什么企业文化，文化有什么用？能买房吗？能买车吗？能找老婆吗？除此之外，就看工作喜不喜欢了，空闲时间多不多了。以前不是有句话吗？钱多事少离家近。” 张部长：“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你觉得哪些专业收入会比较高？为什么？” 男生想了想，“我觉得工科类的，比如计算机、信息，应该是收入最高的几种专业。这个东西是朝阳产业嘛，新兴的嘛，市场上一片空白。 “钱就铺在地上的，大家都想去捡，你一个人能捡多快，肯定是纠集着一帮人和你一起捡。他既然自己也能捡钱了，你不得分他一点吗？所以收入就高了嘛。” 张部长，“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你理想中的好的工作是哪一些行业？” 男生不假思索，“教师，公职人员，医师。” 张部长：“综合薪资、工作环境、忙碌程度、社会地位等因素，你选择这些行业的原因是什么？” 男生回答：“我之前说的几种工作，收入都不是很高，但是比较稳定，比较体面。恋爱、相亲的时候也占优势，而且各有各的优势。 “教师有寒暑假，自己小孩上学也方便；公职人员更稳定，有人脉，不辛苦；医师嘛，苦是苦一些，赚得相对也多，关键是，谁不会生个病呢？社会地位高呀。” 张部长：“你认为一份好工作需要具有哪些条件？” 男生回答：“首先考虑的是薪酬，然后是福利待遇，然后是有没有空闲的时间，然后是社会地位怎么样。就像我刚才说的，钱多了，日子才能过得好；福利待遇好啊，日子才过得顺心；有空闲的时间，才好陪家人、才好发展自己；社会地位高，别人看你至少正眼看。而且个人的被尊重的需求，它也能得到满足。” 张部长，“最近有新闻，说毕业生越来越多，就业岗位却不太够，导致大量的毕业生，一毕业就失业。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男生嘲讽的笑笑，“我能怎么看，我看了有什么用吗？我们学校不错，有的学校教的东西，几年前的，他怎么就业？你出去什么都不会啊。 “还有一句话，我就直接讲了，你们不能播就剪了。饼越做越大，大家就越吃越香，你饼就这么大，那肯定是有人吃得到，有人吃不到的。这个东西就是上面的事了，我们普通人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 …… 采访又继续了一会儿，张部长和男生握了握手。男生看看陈夏，摇着头走了。 张部长和摄像师凑在一起，看刚才采访的回放。 旁边的陈夏很无聊，也凑过来。张部长和摄像师连忙向旁边让了让。 回放看完，张部长点点头，“颜色、光线、对焦，各方面都没有问题，话筒的录音效果也不错，我们就这样继续往后拍。” 陈夏在旁边提问题，“张部长，采访就是这个样子吗？长见识了。” 张部长笑起来摇摇头，“你看到的这一次很简单。其实呢，问的问题，我们也准备了很多，要根据被采访人的回话灵活应变。 “而且，还有一个难点就在于，很多被采访人，他不配合、不愿意说。你看今天有你，他就能敞开心扉，这就很顺利了。按照这个节奏，我们把20所高等学府采访完，可能用不到两周。” 陈夏摇摇头，谦虚道：“这一个人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吧，有可能就是他比较善谈，或者防备心理不重。我觉得和我关系不大。 “而且我看他采访的时候，一直走神看我。张部长你真的觉得，我来了之后是起正面作用，而不是负面作用吗？” 张部长还是笑，“你之前没有参与过采访，不知道，这次真的很容易。倒不是他愿意接受采访，而是他被采访时，愿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或者我用两个词来形容，就是不敷衍、不应付，是真的愿意说、愿意配合。 “这样的话，可能我们采访三个人，就顶五个人、十个人的效果。嗯，反正我相信你在旁边是能起到正面作用的，不然我把你请过来干吗？不信的话，我们再继续试试，这次我们找个女生。” 他又在四周看了看，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留着长发的女生走过。 他看着陈夏，“这次轮到你了，用你的魅力把她呼唤过来吧。” 陈夏皱皱鼻子，“就是普通的打招呼，为什么张部长你这么一说，就奇奇怪怪的呢？” 吐槽归吐槽，陈夏还是向着不远处走近的女生挥挥手臂，“同学，能耽误你一会儿时间吗？” 第079章 采访2 之前第一个采访的男生，是张部长亲自邀请的，当时他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才答应下来。看张部长当时的表情，应该算是很顺利的。 先过了答应采访的第一关，才到后面的配合，才到后面的畅所欲言。如果别人没有时间，或者不愿意接受采访，那张部长也不好勉强。 而且这应该才是常态，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旺盛的表达欲，或者说，不是每个人都有助人为乐的闲情逸致。 陈夏挥舞着手臂，发出邀请的话音刚落，前方不远的女生就注意到了她。 即使戴着眼镜，依然能感觉到女生的眼睛一亮，精神振奋了起来。 女生快步走了过来，看着陈夏微笑地问，“姐姐，你是在叫我吗？” 陈夏点点头，“是的，你好。我们是南都市新媒体中心的工作人员，最近想做一个就业形势的调查。 “不知道你有没有5到10分钟的时间，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如果有的话，真是十分感谢。” 女生完全无视旁边的张部长和摄像师，继续看着陈夏，连连点头，“有时间的，有时间的。有什么问题你问吧。” 陈夏瞄了瞄旁边的张部长，张部长一边摇着手，一边把他的小本子和话筒递了过来。摄像师也立刻站到陈夏的身后，开始拍摄起来。 陈夏一脸无奈地接过张部长的小本子和话筒，装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开始提问，“临近毕业季了，请问同学，你找到心仪的工作了吗？找工作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是怎么克服的？” 女生开心地笑着，“找到工作了。我是学传媒的，在南都市电视台找到一份编导的工作。也许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合作呢。我大学四年学的还可以嘛，找工作的时候，没有遇到特别大的困难。就是连着赶几场面试，会有些累。 “不过我有其他同学，他们不是南都大学的学生，在就业的时候就遇到过学历歧视。我觉得只要有能力，学历上是不是很好的学校，不是很重要。” 陈夏又看看小本子，“你周边的同学有很多人找工作吗？还是会有人选择继续深造或者出国留学？” 女生稍稍皱眉，想了几秒，“我周边的同学基本上都找到工作了，只是有的工作好一些，有的工作稍稍不那么好。嗯，我周边的同学，继续深造的不是很多，但出国留学的不少。 “他们觉得身为编导这样需要灵感、需要眼界的工作，光是坐在家里效果不好，所以才趁着还年轻的时候到处走走，积累生活的体会和感受。” 陈夏继续问，“你和你的同学，对于求职最重视的是什么？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什么重视的因素吗？” 女生回答，“大部分男生更重视钱，大部分女生更重视稳定。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重视自己的时间，重视离家的远近，在不在父母身边，或者想要和恋人在一起。 “我觉得重视钱和重视稳定都对，而且不是说男生就只能追求钱，女生就只能放弃事业。只要过得开心，得到自己想要的，做什么选择，对他（她）而言都是对的。” 陈夏看看小本子，“如果不考虑学校、地区等其他因素，你觉得哪些专业收入会比较高？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女生想想回答，“很多人都觉得计算机类、信息类会是赚钱多的工作，但我个人觉得，传媒的工作赚的也不少，这也是我选择这个专业的原因之一。 “”现在的技术进步很快，而且人们对于权威的服从度降低，所以我个人看法，以后越来越多的小型媒体或者甚至个人的媒体会越来越多地出现，与传统的媒体相比，选题更加得自由。也更加得贴近生活，会是一个好的市场。” 陈夏接着她的话问，“所以你印象中的好工作，就是现在这个电视台的工作吗？” 女生看看摄像机，“一般而言，好的回答是现在的工作就是最好的工作。当然如果问我实话的话，如果在电视台待得开心，我是愿意一直做下去的，如果束缚太多，我可能会选择积累经验之后跳槽离开，可能回去从事我刚才说的个人自主的媒体工作。” 陈夏点点头，“不管是选择留下来，还是选择离开，祝你实现你的梦想。” 女生开心地笑着，“谢谢。” 陈夏再看一眼小本子，“你认为一份好工作需要哪些条件？” 女生不讲思索的回答，“首先要是喜欢，不喜欢的话，工作的时候会很累。其次是薪酬待遇，薪酬待遇高了，才能保证好的生活。特别是对于女生，有了高薪酬的工作，才能不依附于人，才能活得有尊严。 “再往后是有空闲的时间，发展自己的爱好、陪爸爸妈妈。还要有好的工作氛围，如果工作中的上司、同事对你都不好，也至少要有好的朋友支持你。” 陈夏继续问，“最近几年，毕业生的增长超过工作岗位的增长，你对就业的形势有什么看法吗？” 女生点点头，“相对于我们的祖辈父辈，我们现在的生活好了很多。我不能说大家寻找好工作的理想是错的，我也不能说到艰苦的岗位上，为国家服务是错的。 ”我想说的是，如果现有的好的岗位不足以满足大量的毕业生。为什么不把那些相对差一些的岗位变好呢？比如提高薪酬和福利待遇。我觉得越是艰辛的工作，就越需要高的报酬来补偿。” …… 陈夏像木头人一样拿着话筒和小本子，终于坚持到了采访完毕。女生提出想和他合个影。陈夏赶紧把手里的话筒和小本子交还给张部长，微笑着和女生合影。 看着女生离开的背影，张部长笑着对陈夏说，“看到了吗？是不是很容易？你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而且答得很详细。” 陈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不应该这么容易。” 她转过头，“张部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张部长欣慰地笑起来，“你是说，想把她刚才的一个回答剪掉吧。” 陈夏点点头，“是的，我怕播出来，对她以后的工作影响不好。” 张部长的笑容更大了，“放心，会剪掉的。而且我很开心你会这么想。一个媒体人的良心，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非常好，保持住。” 第080章 完成 果然如张部长所说，陈夏跟着他，用了10个工作日，就把20所高等学府跑了一遍。 虽然第二天开始，陈夏就涂着防晒打着伞，但依然感觉自己被晒黑了。 这个结论，遭到张部长、摄像师和最后一天过来看她的唐部长的坚决反对，用他们的原话说，“原来的皮肤是白皙通透，现在的皮肤是白得发光”。 看着他们三个人脸上真诚的表情，陈夏将信将疑。 晚上下班回家之后，对着全身穿衣镜反复打量，陈夏才终于承认，所谓的晒黑，只是她的错觉。 陈夏洗完澡，换好睡衣，坐在床边，看看眼前的电脑桌，“距离上一次写小说，真的过去好久了。” 她甩了甩还有点微微潮意的头发，“算了，明天再写吧。” 她继续无聊地左右歪头甩头发，“累了两个星期了，今天晚上早点睡，养养精神，明天出门转一转。” 她抬起右手，食指在鼻尖上点点，思考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朋友们见面了，所以，可以约着方菲去珊珊的宠物店，然后去摄影棚，看网剧的拍摄进程，然后和他们一起聊天吃午餐。 “如果云芊下午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就可以带着她，喊上田落，我们四人去素颜喝咖啡。 “也许，下一次可以把秋缘姐姐叫上，不然每次和她单独吃饭，搞得像有什么秘密交易一样。人多一点，热闹一点，也好缓解她的心情。” 陈夏拍拍手，“好了，就决定是这样。所以现在先联系方菲。” 她拿起旁边的手机，用聊天工具发过去一条信息：‘菲菲，我们明天早上去柳絮宠物店吧，然后去摄影棚看网剧，下午喊上云芊和田落，去素颜喝咖啡，你看行吗？’ 方菲可能正在用手机，所以几乎立刻就回了一条信息：‘好啊，姐姐，我们明天见。’ 陈夏又给田落发信息：‘你明天下午有时间吗？我喊了方菲，明天去素颜聚聚怎么样？’ 田落没有回信息，所以陈夏就给云芊发了一条：‘芊芊，你明天下午有空吗？我早上过来找你，下午去喝咖啡吧，就是我们约定的那一家。’ 云芊的信息立刻回了过来：‘真的是巧了，我正好是明天早上的戏，下午有时间的。’ 陈夏点开微享，看了看热门榜单。 过了一会儿，田落的消息过来了：‘不好意思，刚才在开会。我明天下午有时间的，不见不散。’ 陈夏点点头，“好的。这样三个人就都约到了。” 她又刷了一会儿微享，看了看新闻，早早地睡了。 也许是晚上睡得太早的缘故，第二天，陈夏早早就醒了。她换上一身素白的连衣裙，蹬着素白的小皮鞋，拎着素白的小方包，出了门。 等她到达柳絮宠物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方菲也从出租车上下来。 两人互致早安，挽着手走进店里。 今天的店里只有珊珊一个人，与前几次来的情况不一样。 方菲好奇地问：“珊珊，你男友呢？你们两个不是天天黏在一起吗？” 珊珊摇摇头，“他昨天晚上突然加了个班，这会儿还在睡呢。” 陈夏把脚边的团团抱起来，“时间过得真快，从捡到这只猫，眼睛一眨已经过了5个半月了。 “果然是要珊珊你照顾，换成是我，小猫绝不会现在这样胖胖的，毛发也顺滑。” 珊珊点点头，“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照顾小动物的，你有这份爱心，就已经胜过很多人了。”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有客人带着一只没什么精神的小猫上门了。 看到珊珊开始忙起来，陈夏和方菲正好借机告辞，然后在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网剧的摄影棚。 坐在车上的时候，陈夏和方菲说：“眼看着，珊珊的宠物店生意慢慢好起来了。她男友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天天在店里。我觉得珊珊应该雇佣一两个员工了。” 方菲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平时要上班，周末还经常跟着姐姐你一起，也没什么时间帮她。雇一两个员工，确实好。我们下次就和她提这个建议吧。” 在出租车上，不好讲什么私密的话题，所以陈夏就聊聊这两周的采访。 她说：“这两周跟着东奔西跑，第一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在户外工作不容易；第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普通的大学生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 方菲点点头，“我平常主要在家和画室，对第一点感受倒是不怎么真切。但是找工作的时候，确实稍微费了些力。尤其想到我还是南都大学毕业，有一些优势，别的同学应该更辛苦。” 陈夏点点头，“我之前主要也是在家，或者在机房，或者在图书馆，不怎么在外面跑。现在才发现，在外面跑比在房间里，真的要辛苦很多。 “我还没毕业，就考到现在这个单位，没怎么体会到找工作的痛楚。回头想想，真是运气。有不少大四学生，现在这个时间了，还在辛苦寻觅。” 方菲接着她说：“我自己有一些感受，然后听爸爸妈妈讲，感受就更多了。他们一个是历史，一个是舞蹈，学生找到对口相关的工作都比较难。 “看到得意门生，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学习、练习，最后为了生活放弃掉自己的意愿，还是很痛心的。” 陈夏把两手一摊，“可惜，这些事情我们帮不了什么。不过单位的想法是，能报道就报道一下，不求立刻解决，但至少要把问题指出来。 “另一方面，也加深普通民众对这件事的理解和谅解，不要一味地指责大学生们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不肯脚踏实地。” 前面的司机师傅叹了口气，插话进来，“现在不比以前了，哪行哪业都不那么容易。人啊，首先是要活着，然后是活得好，其次才能追求理想。 “我女儿也在上大学。她是个爱好唱歌的小姑娘，但是唱歌太难出头了。所以她就报了个师范，准备以后当音乐教师，既能唱歌，又能养活自己，而且最重要的，多少能学一些音乐的知识。” 陈夏笑着，对司机师傅说：“祝她好好学习，好好积累，在机会来临的时候，能好好把握。” 方菲也送上祝福，“我是学油画的，现在也改行用电脑画图了。 “但我相信，她和我的处境只是暂时的。只要不放弃，终有一天，我们都能实现梦想。” 第081章 婚礼1 陈夏和方菲下了车，站在摄影棚门口。 除了守门的人，并没有人出来迎接她们。 和上次一样，陈夏出示工作证，带着方菲进入。 剧组的人已经在拍摄了，所以两人轻手轻脚靠了过去。 场地中央是一间开放式的住房，住房已经装修好，风格很温馨。 顾祎和云芊挨在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录像，一边说笑着。 陈夏和方菲互相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一幕拍摄的是小说的结尾。 女主从北都回来，和男主领了证，又共同买了房，共同装了修。 两人在家人、同学和朋友的陪伴下，举办了婚礼，电视里播出的，就是当天的全程录像。 陈夏和方菲远远地站着，等待这一次拍摄完成，才走到导演于毅身旁。 于毅坐着，指指身边的座椅，“你们来了啊。” 陈夏和方菲坐下。陈夏和他打招呼，“于导，早上好。” 于导看看手表，好像有什么疑议，不过忍着没说。 陈夏问他，“刚才拍的是最后的结尾了吧。于导你是按顺序拍的吗？” 于毅笑着回复：“身为编剧，你来的次数也太少了一点，我这个明显不可能按顺序啊。 “虽然罗洲的卡莱布大导演喜欢这样顺序拍摄，但你也要看到，他拍摄有多少预算。 “我们这个网剧，预算有限，搭出一个布景，就会把这个布景的所有戏份拍完。 “不过，有一点你猜对了，室内的戏份基本拍完了，下一步就要出去拍外景了。” 陈夏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不是充分相信于导你嘛，而且我前段时间确实忙着跑采访任务，今天才有时间的。” 于导好奇地问，“这个不知道可不可以透露？之前从江东文艺王编辑那里，知道陈夏你不是专职写作，不过还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工作。” 陈夏摇摇头，“这个没什么需要保密的，我在南都市新媒体中心。” 她停了一下，“软件部。” 于毅惊讶了一下，“软件部？你不是应该在内容部、编辑部这种部门吗？” 陈夏笑着解释：“我是南都大学软件工程毕业，写作是我的爱好。” 于毅笑起来，“你这个‘爱好’，强过许多人的专职了。不过好像很多杰出的人，都是跨行业的。祝你成为下一个。” 陈夏点头，“借你吉言，也祝你成为像卡莱布这样的大导演。” 于毅拱拱手，“谢了。” 他看看场地内，拿起身旁的喇叭，“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来一遍。” 陈夏和方菲搬动座椅，也坐到了导演监视器后。 …… 摄像机从户外的空中拉近，停在了阳台外，画面继续拉近，停在客厅边缘。 云芊穿着粉绿色的长款家居服，慵懒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靠进柔软的靠背，左手手心朝上，放在身边，右手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个不停。 焦点推远，画面远处，穿着围裙、戴着手套的顾祎，正在将洗好的碗筷收进橱柜。 他摘下手套，脱下围裙，温柔地看着客厅的云芊。 脱下围裙的顾祎穿着与云芊同款的浅蓝色家居服，他走到云芊的左侧，轻轻坐了下来。 云芊很自然地向他靠过来，用撒娇的语气说：“今天的电视，看起来没什么意思呢。” 顾祎搂住她的肩膀，低头嗅嗅她的头发，安静着不说话。 云芊微微眯着眼睛，安静地靠了一会，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 她坐直身体，看着顾祎，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我们来看婚礼录像吧，那天拍了就没有看过。” 说完，也不等顾祎做出什么反应，她就拿起刚才放下的遥控器，对着电视连连按键。 电视上很快出现了婚礼的录像文件，云芊按下播放，就把遥控器放到一边，重新靠进顾祎的怀里。 顾祎搂着她，两人甜蜜地观看起来。 录像从蒙蒙亮的清晨开始。 新房中，顾祎正在一遍一遍地打领带。 即使上班五年了，往日里习以为常的事，今天也像是突然不会了一样。 手机的闹钟响了，他看也不看，直接按掉，“没有时间了，该进行下一项。” 他把立领放下，穿上红色的正装，对着摄像机开心地笑，可以看出明显的紧张。 摄像机跟在他身后，向门外走去。经过客厅时，等待的婚庆工作人员，抱着一大捧正红色的新鲜玫瑰花，也跟了上来。 没有伴郎陪同，也没有租来的豪车车队，顾祎亲自坐上驾驶座，摄像师坐在副驾驶，后面再坐了两个婚庆工作人员，就这么出发了。 沙发上的顾祎看着电视里的自己，“美好的每一刻，都只属于我们两个人。” 云芊在他怀里笑着，“这是我们的约定。只是没想到，一开始你这么紧张，后来平静的样子原来是装的。” 顾祎也笑，“终于实现梦想了，怎么能不激动？” 电视里的小车，开到了云芊入住的酒店楼下。顾祎从后排接过红玫瑰，乘电梯上楼。 云芊的房间里，她穿着绿色的传统礼服，安静地坐在床边，也没有父母和伴娘陪同，只有另外一位摄像师和两位化妆造型师。 顾祎停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敲了两下敞开的房门，“我来了，我来娶你了，跟我回家。” 云芊看着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点点头，盘起的头发上，金色的步摇轻轻颤动，“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她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右手接过玫瑰，左手挽住他曲起的右臂。两人一起向电梯走去，摄像师一前一后，同步拍摄。 顾祎扶着云芊坐进副驾驶座，自己绕过去坐在驾驶座，一个摄像师和工作人员也坐到后排，其他人上了另一辆车，在前面拍摄。 沙发上的云芊，蹭蹭顾祎的胸膛，“你当时还紧张吗？我坐你旁边，听到呼吸声有些大。” 顾祎笑着把她搂紧了一点，“更紧张了，你看我开车速度都降下来了。” 云芊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带我回家呢。” 顾祎轻吻一下她的头发，“我是怕，把车开到沟里啊。” 第082章 婚礼2 电视里的录像还在继续播着。 两辆车停在新房的楼下，顾祎扶着云芊下车，乘电梯上楼，摄像师还是一前一后跟拍。 新房的门，现在敞开着，从里面传来男男女女聊天的声音。随着摄像师进门，声音变得统一起来，“坐好坐好，他们到了。” 顾祎深吸一口气，弯腰把云芊横着抱起来。云芊左手抱着那一大捧红玫瑰，右手压压传统礼服的裙角。 顾祎步履坚定地迈步，跨过房门，绕过玄关，走进客厅。 客厅的沙发上，双方的父母已经整齐地坐好。一男一女，分别穿着黑色正装和粉色长裙，站在沙发的两边。 伴郎和伴娘，都是顾祎和云芊的同班同学，他们自告奋勇，前来见证这对九年的恋人终成眷属。 顾祎一步一步走到沙发前，把云芊轻轻放下。伴郎和伴娘绕到他们身后。 顾祎和云芊的面前，分别是对方的父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弯腰鞠躬，“爸，妈。” 沙发上的四位长辈回答的声音，就不那么整齐了。 顾祎的父母看着儿媳妇，开心地大笑着，“好女儿。” 云芊的父母，笑得也是一样开心，“好儿子。” 顾祎和云芊直起身来，两手相牵，互相对视着，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身后的伴郎和伴娘，带头欢呼着鼓起掌来。 传统礼仪里面有很多苛刻而繁琐的内容，有一些也确有现实意义。 但对于眼中只有对方的一双新人来说，那些都不重要了。 上午的录像，就到此为止。 沙发上的顾祎搂着云芊，云芊依在他的怀里。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电视里定格的画面，整个房间安静下来，却更加充满了甜蜜温馨的气氛。 两人微微闭起双眼，沉浸在这气氛里。 过了一会儿，顾祎从云芊手里拿过遥控器，“我们来看晚上的婚礼吧，那一天忙得又累又饿，还真的没有看过实际效果。” 云芊微微点点头，发出软软的一声，“嗯。” 电视里开始播放下一段录像。 酒店的宴会厅回荡着舒缓的古典音乐，灯全部关了，剩下一片黑暗，只在贯穿正中的走道两边，偶尔亮起几块手机屏幕。 顾祎站在宴会厅前方微微抬高的舞台上，满眼深情地凝视着前方。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宴会厅厚重的大门，正被缓缓推开。 耀眼的光从门外透了进来，勾勒出一个穿戴婚纱的女性剪影。 宴会厅顶上星星点点的灯光，随着门推开的幅度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配合着黑暗的整体背景，使人就像置身在宇宙中一样。 洁白不刺眼的柔和光柱，从宴会厅的两边打过来。聚焦在光柱中的，是穿着黑色正装的顾祎和穿着白色婚纱的云芊。 顾祎戴着银色的领扣、银色的袖扣，深蓝色的领带上，别着银色的领带夹。 云芊的婚纱是一字肩曳地的款式。她盘起的头发上换了一只银色的步摇，耳上是银色的耳钉，胸前是银色的项链。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互相凝望着，然后默契地同时向对方走去。 光柱一直跟着两人的步伐移动，直到他们会聚在走道的中间。 顾祎微微躬身，向前伸出右手。云芊缓缓抬起手臂，将自己的左手放到顾祎的手中。 顾祎顺势走到云芊的左侧，两人一起迈步，向着舞台走去。 走到舞台，两人转了一圈，面对台下的亲朋好友。 早已绕到舞台旁边的伴娘，端起一只木盘上台，木盘里是两只情侣对戒。 顾祎和云芊从木盘上拿起对方的戒指，然后互相帮助，带到对方的左手无名指上。 宴会厅里的亲朋好友们欢呼着鼓掌，声音越来越大，好一会儿才渐渐停下来。 伴郎走上台，将一个落地式话筒支架放到两人面前的中间，再把话筒固定好。 顾祎看了看身旁的云芊，首先开口：“感谢诸位亲朋好友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九年前，我们相遇、相识、相爱，五年前，我们因为工作和生活被迫分开，间隔一千公里，彼此想念。 “但我们没有被距离打败，而是一直坚持到今天，才有此刻的聚会。我们会一直幸福，也希望把这份幸福传递给你们。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谢谢。” 云芊看看眼前的话筒，“他说的就是我想说的，所以我就只剩下一句话了，请大家吃好喝好。” 台下的众人一起举杯，发出一片“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纷乱的祝福声。 沙发上的顾祎问：“你当时真的没有其他话想说的吗？” 云芊摇摇头，“就像你没有全说一样，我认为有些话，是我们互相的约定。” 顾祎双手扶住云芊的双肩，让她坐直，然后与她温柔而坚定地对视，“互相信任”。 云芊也温柔而坚定地，回应他的誓言，“互相依靠。” 两人的微笑慢慢扩大，紧紧拥抱在一起，画面拉远，再拉远，然后慢慢黑下。 于毅、陈夏和方菲同时站起鼓掌，大家也跟着鼓起掌，就像回到了拍摄的第一天。 沙发上拥抱的两人分开，站到沙发两边，一个做俯卧撑，一个原地转圈，用各自的方法，把自己从角色中抽离出来。 过了一会，两名男女主演和辛蕊走了过来，加入于毅他们的聊天中。 顾祎微微有些激动，“于导，我刚才怎么样？我感觉演技有一瞬间提升了。” 于毅微笑着鼓励他，“你的感觉没错。这段时间，你的进步肉眼可见。只要你好好保持进取的心态和对自己的要求，前途必将无可限量。” 顾祎点点头，“要感谢于导的指导，也要感谢云芊姐的示范。” 云芊摇摇头，“这全是你们的功劳，不要拉上我。而且在这次拍剧的过程里，我感觉自己也有提高。如果要谢谢，也是我来说。” 陈夏和方菲看着他们笑。 于导也是笑着开玩笑，“好了，好了，功劳都是我的。冒领了这么大的功劳，我于心有愧，所以决定，今天中午把盒饭的档次提一档。” 大家一起指指他，哈哈大笑起来。 第083章 得失 陈夏和方菲跟着剧组一起吃了“提升一档”的盒饭，和于毅、辛蕊告别，带着云芊坐出租车，前往素颜。 陈夏推开门，看向迎宾台，“周哥，下午好，我们又来了。” 迎宾台后没有周鸣的身影，反而从边角传出一个声音，“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夏三人走过去，看到周鸣和田落面对面坐着，桌上有两杯喝了一半的咖啡，看来田落来了有一会了。 周鸣笑着看向三人，开玩笑：“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陈夏你又是几周没来了。” 陈夏配合他，耷拉着头，耸耸肩，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真不怪我，之前忙得昏天黑地，周末只想躺着。” 周鸣端着自己的咖啡，站起来让开位置，“你们坐吧，还是点那几样吗？” 陈夏三人分别点点头，几乎同声回答：“我的不变。” 周鸣去准备饮食，陈夏示意田落往里坐，然后就坐在了他的旁边。方菲坐在田落的对面，云芊坐在陈夏的对面。 陈夏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田落，你们刚才聊什么？” 田落毫不隐瞒，“周哥问我之前分手的事，他说自己也有痛苦经历，劝我想开些。有时候，失去是为了更好的得到。” 陈夏点头，“那你现在得到了吗？” 田落点头，“当然得到了。失去了前女友，我得到了刺激，所以下决心创业。现在微享发展得不错，是我此前没有设想到的。 “失去了前女友，我得到了时间，所以有时间和你们聚会，认识了方菲、云芊你们这样的新朋友、好朋友。 “失去了前女友，我得到了自由。就像你去年劝我的那样，也许更适合我的人即将到来，也许就在我的身边。” 陈夏点点头，一脸亲妈看儿子的表情，“你真的是成长了，班长我很欣慰。” 对面的方菲和云芊都被逗笑了。 方菲忍着笑，说：“古人说，一物降一物，就是田落你这样吧。” 田落无奈地摊摊手，“谁能奈何得了这位班长大人呢？” 云芊附和他的话，“这倒是。平常看起来非常严格、非常严肃的于导，看到夏夏，态度也会立刻软和下来。” 方菲根本不管别人，只是自顾自地夸赞，“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 其他人都被可爱的方菲逗笑了。 周鸣端着托盘过来，一边把咖啡点心放下，一边奇怪地问，“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云芊指指身旁的方菲，“她说陈夏人见人爱，话是对的，不过表情太可爱了。” 周鸣了然地点头，“话是没错的，我看到陈夏也会觉得亲切，什么事都不想瞒着她。” 田落突然夸张地哀叹一声，指指周鸣、云芊和方菲，“这真的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啊，帅哥、美女、美女，混在你们中间普通的我，真的没法过了。” 他动作很大地“偷”瞄一眼旁边的陈夏，“尤其还有某个妖怪。” 方菲摇头晃脑，“田落你过了啊，你长得也很帅啊，过度的谦虚就是过度的骄傲。” 陈夏伸出手，做出要掐田落的姿势，“妖怪是谁？” 田落举起双手，“妖怪是我。” 其他人继续笑。 周鸣装出老学究的样子，摸摸光洁的下巴，好像在捋着长须，“自作孽，不可活啊。” 有新客人进门，周鸣转身走了。 云芊继续转回刚才的话题，“说到失与得，我也有一些体会。 “我被人造谣是一件坏事。但从这件事，也引发出新的好事，就像是上天在弥补我一样。 “娱乐圈人人都学会演戏，也习惯了演戏，通过这次，正好能认清一些人的面目，对我以后趋利避害有帮助。 “我休息在家，才能有机会参与夏夏这部网剧的拍摄，认识了你们这样的好朋友，也很难说不会因为夏夏的作品火起来呢。” 陈夏微笑着点点头，“是你的品质和能力起到了决定作用，即使没有我们，你也一定会逢凶化吉，顺利起飞的。” 方菲轻轻敲桌子，“到我了，到我了。” 大家把目光转向她，她却突然停住了，“我好像没有什么失去的东西呢。” 陈夏的头部方向不变，只是把身体立刻向后仰了仰，用眼角余光去看田落。 田落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晦色，只有像陈夏这样高敏感、善于观察的人能注意到。 她立刻转移话题，“菲菲，你也有失去的东西。” 方菲好奇地问，“诶？是什么？我怎么自己不知道呢？” 陈夏得意地笑，“当然是失去了独霸姐姐的机会啊。” 方菲愣了一下，装出浮夸的难过表情，“是哦，姐姐不是我一个人的了。啊，我消沉了，需要抱一抱才能恢复。” 旁边的云芊逮住机会，立刻一把抱住方菲，“哈哈哈，这个可是你自己要求的，姐姐早就想把你抱在怀里揉了。” 陈夏趁机一把拉过田落，用手遮住他的视线，嘴上说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同时用眼神示意他。 田落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小幅度摇头，嘴里喊着，“班长大人，你可以质疑我的颜值，但不能怀疑我的人品啊。” 陈夏看着他眼里坚决的神色，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她放下手，和田落一起微笑着，看对面正在打闹的两人。 云芊和方菲打闹了一会，停了下来。两人整理整理微乱的衣服，重新坐好。 陈夏喝了一口专为她特制的不苦的咖啡，“你们三个都讲过了，也该轮到我了。 “我小时候失去父母，去年失去外婆，从那以后，再无一个亲人。 “有时候，我孤独地待在单位宿舍里，会压抑不住地去思考‘人生的意义’这种无意义的问题。 “我知道这样不好，也努力找事情堵住大脑、消磨时间，包括写小说，包括出来玩。 “然而都没有用，就这样反复折磨自己的日子里，我突然就想明白了。 “不要去看我没有什么，我失去了什么，而是要看我拥有什么，我得到了什么。 “就像一位心理咨询师说的那样：接受生命一切的好坏，并且把它视作馈赠，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成全。” 第084章 往来 又是一个周六，陈夏约了方菲和秋缘，下午在素颜聚会。 到了周末就百无聊赖的陈夏提前到了。她推门而入，扑面而来，就是一阵凉意。 陈夏看看除了周鸣和服务员，空无一人的咖啡店，“周哥，你这空调开得太早了吧？” 周鸣头也不抬，“早什么？热了就开。汗流浃背的，人家会怀疑我们店的卫生状况。” 陈夏回头看看门外，“也没热到流汗的程度啊。” 周鸣还是低着头，“不干活的人，没有发言权。” 陈夏轻手轻脚地走近他，“你在看什么呢？” 周鸣坐在迎宾台后面，看着桌面上的手机，手机里正在播放视频。 陈夏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她轻手轻脚走开，在旁边的背对店门位置上坐下来，开始看微享的热门榜单。 周鸣好一会没有听到陈夏的声音，茫然地抬头看了看，“你一个人？” 陈夏转头微笑，“还约了两个人，要再等等。你先忙吧。” 周鸣拿着手机绕出迎宾台，坐到陈夏对面。 他靠在靠背上，一脸严肃，“我想了想，还是先灭口好了。” 陈夏笑着，“她的电影貌似还没下映，你看的是盗版吧。” 周鸣也笑起来，“你看我这会有时间去电影院吗？” 陈夏摇摇头，“周哥，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的店一直没什么顾客，却又不会倒闭呢？” 周鸣无奈地摊手，“你问得还真是不客气啊。店的地段没问题，咖啡和点心也正宗，顾客就是不来，我也没办法。 “至于倒闭的问题，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为了和她有共同话题，我请教师补课的事？ “身为一个普通大学生，我哪来的人脉和财力，请到教师一对一授课呢？因为我家薄有资产。” 陈夏点头，“我理解了。你开这家店，原来是富二代体验生活。” 周鸣打了一个响指，“对，可以这么理解。虽然实际情况是，这家店是我和她最常来的，然后老板不做了，我就接手下来，重新取名和装修。” 陈夏环顾一圈，“原来如此。就在这里，你们两个，一定会再现那一天的情景。” 周鸣笑笑，“要是真有这一天就好了。” 他的声音还未落地，两人就听到店门被推开的声音。 周鸣望过去，站起身来，“你的小姑娘到了，我就不打扰了。记得点单，救救我这门庭冷落的小店。” 陈夏看着他走开的背景，用只有自己的声音回答，“你那一瞬间的期望和失望，却该怎么救呢？” 方菲站到她的身边，“姐姐，我要坐到里面。” 陈夏站起身，让她进去，“菲菲，我们先点咖啡，再等秋缘吧。” 方菲点头，“好的，姐姐，都听你的。” 陈夏点了咖啡，就坐回座位。 方菲抱住陈夏的左臂，“田落在忙，芊芊呢？她今天要忙着拍摄吗？” 陈夏点头，“是的。她最近一段时间在拍外景，没有时间过来。” 方菲点头表示明白，“这个网剧，还有多久能够看到？” 陈夏想了想，“一到两个月吧，后期还有剪辑、配乐、联系视频网站等各种工作要做的。” 方菲想象着，“真的很期待啊，想早一天看到。”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想看到什么？” 两人转头看去，秋缘正走过来，坐到陈夏对面。 周鸣端着托盘，带着价目单过来，“人齐了，要点什么咖啡和点心？” 陈夏把价目单递给秋缘，“缘缘，你看看要什么。” 秋缘快速扫了一眼饮料区，“我要一杯纯咖啡，不要点心。” 陈夏努力推荐，“这家的点心很好吃的。” 秋缘笑起来，“不和你们比，我现在好身材都来自于平时的严格控制。” 陈夏指指方菲，转头说，“我和她的，还是一样。” 周鸣去准备了。 秋缘四顾一周，“这家店的装修不错，看来老板是杨璇的影迷啊，氛围也不错，没有其他顾客，就省了吵闹。” 方菲举手，“我赞同。因为没有别的人，所以聊天也不用太小心泄露隐私。” 陈夏点头，“你喜欢就好，以后可以常来，照顾照顾老板的生意。” 秋缘点头，“可以。对了，刚才的问题，菲菲你想看到什么？” 方菲看看陈夏，陈夏开口，“我之前写了一本小说，最近被人买了版权，在拍网剧。菲菲想看的就是这个。” 秋缘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还这么有才华。” 她停顿一下，嘲讽道：“这就是世人对我们普遍的偏见了，好像女性只要脸就够了，专业能力不重要，或者说预设你没有能力。” 陈夏问她，“又遇到不愉快了？” 秋缘向后靠倒，“虽然知道会发生，但真遇到了，还是令人火大。” 方菲接话，“我也遇到过，网络上夸了我的油画不少句，看到真人就沉默了，好像女性就不配画油画一样。” 陈夏叹了口气，“不歧视的人还是有的，比如田落、于毅，只是相对庞大的歧视者，他们的数量太少了。” 周鸣把咖啡和点心端过来，“小心烫。” 秋缘看他走开，摇摇头，“不说这些了。夏夏，你的网剧和小说是什么名字？我也想看看。” 陈夏回答：“网剧用的是小说同名，《最是青葱》，青色的青，葱蒜的葱。” 秋缘拿出手机记录下来，“预先祝网剧一炮而红。” 陈夏点头，“谢谢。缘缘你近况如何？” 秋缘回答：“工作还是乏善可陈，经常遇到奇葩的事，女性就不能学法律，从事法律工作吗？还好我没当律师，不然得被气死。 “生活也是平平淡淡，不过这是幸福的状态。听说现在大学生一毕业就失业，只能感慨生得早，不然就生活就要波涛汹涌了。” 她看看对面两人八卦的表情，“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想问感情吧？” 两人同步点头，表情很期待。 秋缘点点头，“可以满足你们旺盛的求知欲。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问你们几个问题。” 第085章 苦尽 秋缘竖起食指，“就如我刚才说的，夏夏你年轻漂亮，又有才华，单就容貌而言，便足以冠于全城。所以，有人追你吗？” 陈夏认真想了想，摇头，“实不相瞒，没有。” 秋缘点头，“我信你。不过，是没有人追，还是追你的人，你不满意？” 陈夏不假思索，“当然是没有人追。等一等，让我想想。” 陈夏皱着眉，“你问的，我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应该啊，我以前认为是我太美了，他们没有勇气，可是一旦细想，就发现这说不通。” 秋缘也是一脸疑惑，“确实说不通，一个两个还有可能，如果不是你接触的人太少，一定有其他的理由。” 她留下陈夏继续思考，“菲菲你呢？有没有男孩子追求？” 方菲腼腆地笑笑，“有不少人表达过这种想法，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秋缘好奇地问：“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种老话，你是要求太高，还是想再等等，或者单身主义？” 方菲摇头，“我没什么要求，只要爱我、对我好，我也喜欢，就行。” 秋缘轻叹一口气，“我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不过，也许我遇到你，还是执迷在幻觉里，想不通，救不出，放不下。” 她甩甩头，“过去的事不想了。作为过来人，姐姐多说一句，不要太过给自己、给对方设限，错过了应该珍惜的人。” 方菲点头，“谢谢秋姐姐，我记住了。” 陈夏从思考中出来，“想不通的事以后再想。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如果没有人追求我，我还可以追求别人啊。” 秋缘笑起来，“我喜欢你引用的这句话，容貌换来的感情，最是不长久。而且你这种主动的心态真好，不像我一味等待，浪费了时光。” 陈夏摇头，“祸福相依，姐姐你过去吃的苦，都会换得将来的幸福。” 秋缘笑着，脸上都是对将来的期待，“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现在回到你们关心的话题。” 她喝了口咖啡，就像喝了口纯净水一样。 “我小的时候，看了很多言情小说、电视剧和电影。 “我以为爱就是要一见钟情，然后是跌宕起伏的剧情，是轰轰烈烈的激情，是甜甜蜜蜜的神情。 “当时的梦里，都是英俊帅气、年少多金的王子，舍下王权地位，舍下荣华富贵，全身心地爱我。 “也许有误解，也许有错过，也许还有他的青梅竹马扰乱，但最后一定是逢凶化吉，收获他的真心和浪漫的婚礼。” 秋缘回忆着，又摇头笑了笑。 “那时候不懂爱，后来又觉得，遇到一个你爱的人，这些都不重要，也许都是错的。 “我以为爱就是在白天里默默地陪伴，在黑夜里静静地等待，醒着的时候用眼看，睡着的时候用心想。 “当时的梦里，不是他注意到我卑微的爱和辛苦，愿意给我拥抱和亲吻，就是他无限地忽视我，任我一个在角落里哭泣、自弃。 “现在回想，我早就明白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也曾奋力挽救自己，却仍然像扑火的飞蛾，顺着惯性自取灭亡。” 她还是摇摇头，只是早就没有了笑容。 “现在的我，身边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他有普通的身高，你们见过，和我一样；他有普通的外貌，你们见过，和我一样；他有普通的工作，你们见过，和我一样。 “甚至连情感经历，你们听过，也和我一样，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在折磨中挣扎，在等待中冰凉。 “我觉得他是幸运的，因为他等到了他爱的人；我觉得我是不幸的，因为我没等到我爱的人。 “这样去看，我真的是最悲惨的人了。我要嫉妒他吗？我要憎恨他吗？不。我要感谢他，感谢他一直等我，等着救我。 “我彻骨冰寒，是他脱下衣服，赠我取暖；我遍体鳞伤，是他脱下皮肤，给我安慰；我千疮百孔，是他脱下血肉，为我弥补。 “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没有抱怨，没有表功，但我不傻。看着他眼睛里的心疼和自责，我终于明白，最幸运的人，是我。” 秋缘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她清澈的目光里，不是感动的眼泪，是爱的火光。 “古人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这是一位女诗人的名句，我读过、背过，也曾经极为不齿那个抛弃她的男子。 “然后慢慢长大，有些人变了，有些人没变。依然相信爱情的我，绝不会为了名与利，牺牲自己对理想爱情的要求。 “却终于在情感文章的洗脑中，在社会媒体的煽动中，在对幻象的追逐中，忘记了，我也是可以被爱的。 “我疯狂地迷恋一个人，疯狂地对他好，希望他能有回馈，希望他能同样地爱我，却是在等一个不爱我的人，强扭一个瓜。 “我羡慕那些甜蜜的情侣，以为自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却颠倒了因果，收获了报应。 “他们是因为得到爱而付出，不是因为付出而得到爱，是双向奔赴，不是单向苦求。 “现在的我，忘记所有的一切，只是站在镜子前和自己对视，问自己是感动还是爱，是弥补还是爱，是将就还是爱？” “镜子里的我，根本不会这么犹豫，她温柔的眼睛告诉我，她喜悦的表情告诉我，不是其他，是我终于找到的爱。” 秋缘停下倾诉，喝了一口咖啡，看着认真倾听、若有所思的陈夏和方菲。 “为什么一开始要问你们的感情状况，是因为等价交换吗？还是因为，一个秘密要拿另一个来换？ “我说了这么多，一方面是梳理和总结自己真实的内心，一方面也是想给你们提供建议和帮助。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都任由自己选择，只希望你们不要走我的老路，或者说，至少能排除掉一个错误答案。 “有人说，自己淋过雨，就想给别人打伞。如果你们能从我的故事里得到启发，那我今天的分享，就有它的意义了。” 第086章 如果 阳光像一把铁锤，狠狠敲击在南都的地面上，迸溅出一片火花。 火花激起小鸟们的畏惧，发出一阵阵轻吟，又被蒸腾起来的热气冲散。 热气膨胀着，挤压着，穿过阳台的纱窗，填满整个卧室。 打掉被子的陈夏翻身过来，睫毛颤动着，被眼前的光亮唤醒。 她微微睁开双眼，等待了一会，才缓缓坐起。 枕边的手机后知后觉地响动起来，陈夏拿过来把闹钟关掉，“夏天还没有来，就已经这么热了吗？” 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慢慢站起来，“周六，周六，还是周六，我好像每一个周六都在外面跑，从来没有在宿舍休息的。” 她拉上卧室的深绿色窗帘，看着缝隙里透进的一丝光亮，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样有朋友陪伴的生活，真是好啊。” 她洗漱洗澡，换上夏季的素白色碎花长裙，穿上素白色高跟凉鞋，拎着果绿色小方包，踏出宿舍的房门。 今天是国庆日，一年中的第六个法定节日，在每年的5月19日，这一固定的日期。 陈夏在小区里走过，就已经感觉到节日的气氛，走到小区门口，更加被这气氛感动。 道路两侧的路灯杆上，道路两侧的商店门口，都悬挂着大大小小的红旗。 受到春深夏初的热气吹动，垂挂的旗帜飘舞着，将整个世界渲染成红色的海洋。 按照地火风水的封建时代说法，共和国之前的梁朝是火属，国旗是红底黑色三头三足三尾神鸟。 长云共和国是和平建立起来的，没有经历大规模流血牺牲，自然也不会有破旧立新的要求。 所以共和国的国旗，依然是红色为底，只是把神鸟的图案换成了展开双翼、振翅向上的巨鹰。 巨鹰随着红旗飘飘，好像也活过来一样，要向着高远的天空冲击。 陈夏打着纯白色的遮阳伞，沿着道路边的人行道，慢慢走着，看到路过的行人脸上，几乎都是欢快的喜色。 往日里快节奏的生活，在今天都慢了下来，路边有老人坐在藤椅上闲聊，身边有情侣牵着手逛街，偶尔几个孩子追逐着跑过。 眼前都是和平、安宁和富足的景象，耳边是车水马龙、市井杂谈，鼻中是鲜花烂漫、人间烟火。 陈夏眯起眼睛，享受这一刻最普通最平凡的美好，“尘世间，哪有许多的爱与恨、恩与仇，不过都是你我这样的庸人，自扰罢了。”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从后面追上的人，“田落，你说对吗？” 田落放慢追赶的脚步，与她并肩走着，“是啊，世间的纷纷扰扰，心里的起起伏伏，在这种平淡的美好面前，是如此渺小和不值一提。” 两人静静地走着，再也没有一句交谈，直到抵达南都留守府邸的门前。 田落看着眼前宽阔的大门和如织的游人，发出一声感叹，“过去的日子已经慢慢记不清楚了，就像过去的痛苦也被渐渐遗忘。” 陈夏躲在阳伞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时间会冲淡一切，好的坏的，所以留下来的才更显得珍贵。” 田落点头，“就像我清楚地记得，你安慰我的场景，和我当时的誓言。” 田落迈开腿，向着大门走去，“但我还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会把这一切都忘掉，所以才邀请你，陪我前来复习。” 陈夏跟着他，看着他分开人群的背影，把右手伸到阳光下，“只要你一日记得，便永远是我的朋友。” 田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陈夏的眼睛，再蔓延到她伸出的右手。 田落脸上凝重的严肃，换成了大大的笑容。他果断地伸出右手，和陈夏用力握住，“哪怕只为了你这个朋友，我也会永远记得。” 游客们绕过停住的两人继续向前，只有个别好奇地看看对视的两人。 田落松开手，等着陈夏与他并肩，才继续向前。 与上次前来时不同，在国庆这样特殊的日子，影壁后的李政诏书雕刻下方，挤满了国内外的游客。 陈夏和田落不想去挤，就站到庭院的角落。 陈夏抚摸着手边翠绿的竹叶，感慨道：“191年前的今天，如果长云陛下没有在北都亲自宣读退位让权立宪的诏书，不知会有几年内战，几多伤亡。” 田落点头赞同，“这就是他的伟大之处。不管是名利，还是感情，人们总是不肯放弃的，总要犹豫，总要挣扎，总要众叛亲离，把一切都耗尽。”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如果没有你的规劝，不，如果没有你的挽救，我不知道要在失去的苦海里沉沦多久，甚至可能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错误地放弃自己。” 陈夏摇头，“你还是没有认清，帮助你走出来的是你自己，不是我。外在的力量最多只是引子，真正能改变你自己的，只来自你的内心。” 田落笑一笑，“我不和你争辩，反正把这一切记在心里，就行了。” 两人安静地看着前方喧闹的人群。 陈夏询问他，“最近微享发展得还顺利吗？” 田落回答，“还算顺利。我的运气很好，正好赶上国内这一领域空白的时机，如果再拖几年，就只能算是拾人牙慧了。 “之前头脑一热，想要创业，既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我田落也不差，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把头脑占满，减少思念和悔恨。 “今天回看过去，才发现真的是一时冲动。还好有魏哥和你的贵人相助，不然又是给创业失败的案例里，平添一个笑柄了。” 陈夏笑笑，“魏总确实帮了你的大忙，我不过是兼职捞捞外快罢了。 “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如果心情不好，就给自己找些事做，逼着自己用尽全部精力和全部心力，自然就能慢慢不药而愈了。 “我前几天写作时，突然想到一些话，今天正好与你分享。 “爱一个人，就去追求，就去表达，就去做一切你能做的，去对她好，不要犹豫，不要害怕，不要等待。 “不要在几年后，想着‘如果我当时做了什么，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然后抱着悔恨，遗憾终身。 “人生不能留下如果！” 第087章 名单 从南都留守府邸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陈夏打着阳伞，看着身边尽情沐浴阳光的田落，“我约了方菲吃西餐，你也一起来吧。” 田落笑着点头，“却之不恭。” 两人顺着北岸大道，从东往西，走到素颜门口，方菲已经到了。 她穿着泡泡袖白衬衫和浅蓝色七分裤，远远就朝着两人挥舞手臂。 陈夏和田落加快脚步，走到她的身前。 方菲一把抱住陈夏的左手，摇晃着开始撒娇，“姐姐，你们终于来了，我都快饿扁了。” 陈夏凑过去，轻轻碰碰额头，“是姐姐不好，我们这就出发。” 没有进店打招呼，她带着方菲直接往前走去，右手往后招了招，示意田落跟上。 田落看着感情很好的两人，微微笑着，走到方菲左侧，靠近道路的位置。 三人一直走到陈夏常去的那家物美价廉的西餐店，分别落座。 还是方菲坐在陈夏的左侧，田落坐在对面。 服务员过来，三人点好单，在等待的时候，开始新一轮的聊天。 陈夏先开口，“今天中午是我们三个，晚上就不止了。” 方菲接话，“应该还有芊芊和秋姐姐吧。” 陈夏点头，逗她，“有她们，还有别的人，你继续猜。” 方菲想了想，看看对面的田落，“姐姐你不可能丢下田落一个人，所以还会有其他男士。嗯。秋姐姐的男友你也邀请了吗？” 陈夏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猜对了。逻辑合理，推断正确，不过还是没有猜全。” 田落经过思考，接过话茬，“按照我知道的，你的交际圈，和你社恐的习惯，我来猜猜看。” 陈夏笑着示意他继续。 田落摸摸下巴，“我和方菲是同事，你请了。江回和秋缘是情侣，你请了。那么，云芊也不会是一个人，你是不是还请了她的同事，导演和男主饰演者？” 陈夏点点头，“又猜对了一部分。” 田落和方菲都皱起眉。方菲突然灵光一闪，“既然请了于毅，必然会有他的女友辛蕊，而辛蕊是云芊的闺蜜。 “所以，你也会请我的闺蜜珊珊，而珊珊来了，就也会邀请他的男友。姐姐我猜对了吗？” 陈夏点点头，“古人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们合力，已经很接近最终答案了。” 田落和方菲都无语了，两个人不说话，静静等待陈夏表演。 陈夏无视他们的表情，继续给出提示，“再加把劲啊，朋友们，还有一个人，我们都认识。” 方菲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其实脑瓜子飞快地在转，所以第一个猜到。 她满是惊讶，“姐姐，你的意思是说，你还邀请了素颜的周哥？” 陈夏笑着，“至此全部猜中。” 田落也好奇地问，“不要岔开话题。你还请了周鸣？他愿意来吗？” 陈夏继续笑，“怎么会不愿意？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反正我这店也没几个客人，多接触年轻人，吸收青春的朝气，也是好事。’” 方菲张张嘴，“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鬼故事里的吸人阳气？” 陈夏给她一个大拇指，“非常好，我也这么觉得。你晚上亲自去问他，看他怎么回答？不要担心，童言无忌，他不会打你的。” 方菲抱住头，“他要是打我，我就说是姐姐你指使的。” 陈夏抱住她挠痒，方菲在她怀里一扭一扭地求饶，把对面的田落都看笑了。 作为一家西餐店，这家的上菜速度不可以说不快，三人猜谜打闹的功夫，服务员就把菜品都端过来了。 既然方菲说饿了，三人就不再闲聊，先把肚子填满。 等到吃完之后，陈夏喝着温热的纯净水，看田落和方菲品尝水果冰沙，“吃饱了，我们继续聊天。菲菲，我有一个疑问。” 方菲小口吃着勺子里的芒果冰沙，“姐姐你问吧。” 陈夏掰着指头，“你和田落、秋缘和江回、云芊、周鸣，都不用说了。于毅、辛蕊和顾祎，田落没有见过，今晚正好见见。 “还有两个神秘人，和大家的接触最少，就是珊珊和她的男友。身为最熟悉他们的你，给我们介绍介绍吧，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 方菲同意了，“那好，我就简单讲讲，我对他们的了解。” 陈夏和田落摆好舒服的坐姿，面对着方菲，等着听故事。 方菲端起陈夏的杯子，喝一口热水，“珊珊的全名是徐珊，徐徐而来的徐，姗姗来迟的姗，不过要换成玉字旁。 “徐珊的男友，名字是高烈，高大的高，烈火的烈。虽然他既不高大，也不烈火。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珊珊是我同桌，高烈在我后面。 “不像爸妈对我有些溺爱，他们两人家里管教都很严格。也不知道是不是逆反心理，同学一年后的高二，就被我发现，他们谈起了恋爱。 “高中早恋是和作弊并称的，绝不能碰的红线。身为朋友，我可不能做告密的小人，只能选择帮他们遮掩。” 方菲皱起眉头，假装恶狠狠的表情，“两个人一开始还注意收敛，后来看我过于得力，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除了各回各家，其他时间他们无时无刻不撒狗粮，要不是有繁重的学习，你们现在就会看到一个大码的我了。 “我们三个，就这样熬过了高中剩下的三年。大学不禁止恋爱了，我也和他们不在一个学校，就见得少了。 “而且只要有的选，谁愿意二人世界多个电灯泡呢？只是偶尔聚会的时候，看到珊珊甜蜜的笑容，知道他们的感情越发深厚了。 “毕业后的事，你们就知道了，我进了游戏公司，经常加班。珊珊是动物医学，就开了宠物店。高烈是临床医学，现在还在读研。” 陈夏奇怪地问，“可是，之前有一次，珊珊说高烈晚上加班？” 方菲撇撇嘴，“那个我也奇怪，之前问过了。其实就是导师接了课题，再分摊给手下的各个廉价劳动力。 “你们懂的，研究生都喊导师‘老板’。晚上还要给老板干活，自然就是加班了。” 第088章 晚宴 晚上聚会的地方，是田落和方菲曾经去过的，位于南都河南岸商圈边缘的月明楼。 用完午餐的三人看看时间还早，这会做什么呢？方菲就准备拉着陈夏，在商圈各大商场逛街。田落正好无事，就跟在后面，做提包的“工具人”。 开开心心地逛了一下午，除了陈夏和方菲的包包，三人都是两手空空地来到月明楼东楼。 乘坐电梯的时候，田落感慨一句，“以前听说，女人逛街的目的，不在于买到喜欢的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而在于逛街这件事本身。今天我是彻底信了。” 方菲看向田落，接了一句，“你没有陪前女友逛过街吗？” 陈夏不易察觉地看了她一眼。 田落表情很自然地回答：“没有几次，而且少数个体不能代表普遍情况。” 他停了停，拱拱手，“感谢提醒，我多少明白一些了。我在陪伴上花的时间，确实太少了。” 方菲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就提醒你了？” 电梯门来了，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三人往包厢走去。 陈夏转移话题，“现在时间还是早了些，我们就这么去包厢干坐着？” 田落接话，“确实早了一些，但不去包厢，你还有其他想法吗？” 陈夏摊手，“我就是没有想法，才问你们的啊。” 三人走进包厢，在转桌旁的沙发坐下。 方菲盯着眼前的茶几，开始思考，“要不，我们找服务员要两副牌，再喊一个人过来？” 田落立刻回答：“这个想法可以。” 陈夏也开始思考，“这个不前不后的时间，喊谁过来呢？” 方菲开始计算人数，“情侣都排除，不然我们又多一个人。” 田落接过她的话，“我可以在旁观战。” 方菲没有搭理他，“那就只有芊芊，顾祎和周哥了。” 陈夏摇头，“芊芊和顾祎最多只能走一个，男女主演都跑了，剧组就没得拍了。” 方菲点头，“临近拍摄尾声了，这两位估计都叫不出来，那就只有周哥了。” 陈夏自动自觉地从包里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周哥，我们现在三缺一，你能早点过来酒店打牌吗？好的，路上慢一点，我们等你。” 挂断电话，陈夏点头，“周哥已经在路上了，过会就到。” 三人起身，向服务员要了两副牌，在包厢里转转，然后一起站到正对南都河的落地大窗前。 此时的太阳已经开始西垂，被南都河的波浪，倒映出鳞片一样的金色光彩。 远处北岸相对低矮的砖石建筑群，在夕阳的余晖里，更添了几分年代感。 田落感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家店位置这么偏，却还这么贵了。” 方菲眼神迷离地回答，“光是眼前这幅景象，就足够值回价钱了。” 陈夏摇摇头，“置身其中，是风景，抽身出来，也是风景啊。我算是悟了。” 一串脚步声从身后接近，“说时容易做时难，要是这么容易抽身，也就没有这许多故事了。” 陈夏头也不回，赞同地说道：“是啊。真要是这么容易抽身，恐怕出来的也不是自己了。”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周鸣，“不说这些了，徒增伤感。周哥，人齐了，我们来打牌吧。” 四人坐下，陈夏和方菲一队，周鸣和田落一队，开始打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晚宴的宾客也渐渐到来。 先是秋缘和江回，然后是剧组四个人，最后是徐珊和高烈。 等到徐珊和高烈进来，牌桌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剧组四人组，云芊和辛蕊一队，于毅和顾祎一队。 看到最后两人进门，输惨了的于毅和顾祎，趁机把手牌和出牌一混，喊着“人齐了，入席吧”。 陈夏笑着看他们耍赖，一边坐到靠近门口的位置。 周鸣站到她身边，小声说：“陈夏，你是主人，应该坐在最靠里的位置。” 旁边的田落插话，“周哥你往上坐吧。别管她，她就这习惯，而且还有一番歪理。” 果然，陈夏立刻接话，“这是我的小心机，越是靠近门口，要是发生火灾，就越容易逃跑。” 周鸣整个人都很无语，和于毅比了一下年龄，只能接受他坐了陈夏主位的现实。 等徐珊和高烈的时候，陈夏已经让服务员开始上菜。所以现在看到大家都入座，她就拿着盛着果汁的玻璃高脚杯，站了起来。 陈夏的视线在座位上环顾一周，朗声道：“今天是一年一度的国庆日，为庆祝这一美好的节日，鄙人斗胆发出邀请，感谢各位赏光，前来赴宴。” 右手边的云芊拉拉她，小声说：“别演了，太浮夸了。” 陈夏低头，一桌人都在憋笑，“好吧，我的演技还要练练。大家都是我的朋友，互相听过名字，却没见过面，所以我就把大家约到一起，欢度节日，增加了解。” 大家一起举杯，在空中彼此示意，然后就开始吃菜。 一桌十二个人，座位非常有意思。虽然大家都没喝酒，却依然按照性别，分成了两个阵营，各自欢快地聊了起来。 从陈夏开始，往左依次是方菲，徐珊，秋缘，江回，顾祎，高烈，田落，周鸣，于毅，辛蕊和云芊。 虽然陈夏没有明说，但根据她对众人的了解，如果不加限制，座位基本会是现在的顺序。 只要没有被人强行拆散，方菲是一定黏着陈夏的，然后徐珊和其他人不熟，一定是挨着方菲坐的。 云芊对酒宴有很浓的不安全感，是肯定会贴着女性坐的，而且左右都要是女性。 她的闺蜜辛蕊知道她的情况，两个人就把陈夏的右手边占住了。 秋缘和陈夏、方菲最熟，基本会坐到徐珊的旁边，而爱她的江回必然紧邻着她，就像于毅会坐在辛蕊旁边一样。 周鸣和于毅年龄相近，为了有话可聊，基本会坐在于毅的旁边。 剩下的三位男士，座位也不是随意的，因为方菲、徐珊、云芊的位置固定了，他们基本会选择圆桌上正对的位置。 陈夏意味深长地看看对面的周鸣、田落和顾祎，笑着融入女性这半边的聊天之中。 第089章 杀青 国庆日之后的周五早上，一身浅绿色连衣裙的陈夏出现在南都市东边的晴江市，这里有一片仿造姑胥古镇的风景区。 于毅带着网剧的剧组，正在这里拍摄最后一幕戏，男女主的结伴出游。 陈夏乘坐出租车到达景区门口，站在导览地图前仔细查找。 旁边冒出一个工作人员，“这位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陈夏点点头，看着他，“我想去长平街，但是看着有些远，不知道有没有交通工具。” 工作人员热心地回答：“有的有的，为了方便游客，景区内设置了环游班车，请你跟我来。” 他一边带路，一边介绍：“不过最近几天长平街附近可能不能完全游览，有一个南都的剧组正在借地拍摄。” 陈夏点头，“我就是去那个剧组的。” 工作人员回头，惊讶地看看，“难怪了。我还觉得奇怪，我们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来你这样好看的人，原来你是去剧组的。” 陈夏不和他多做解释，只是微笑一下，跟着他走。 游览车不大，能坐十个人的样子，除了立柱和顶面，前后左右都是空的，方便游客观赏沿路的景色。 陈夏谢过带路的工作人员，坐上游览车，司机大叔就把车子发动起来，一路向前驶去。 不知道是工作日还是别的原因，景区内游客很少，所以游览车开得很快，没过一会，就到了。 陈夏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一条横空拉着地隔离带，带子后面是两个身穿制服的景区工作人员和一个剧组的小伙子。 小伙子远远看见陈夏，立刻挥挥手臂，“陈女士，这边。” 陈夏走过去，说了一声“劳烦久等”，被小伙子带着往里走，绕过一个街角，就看到拍摄现场。 陈夏低声说一句“谢谢”，就径直走向监视器后的于毅。 于毅拿着喇叭，喊了一声“停”，就转头看向陈夏，“你来了。” 陈夏点头，“今天杀青，身为编剧，我怎么能不来？” 于毅笑道：“亏你还记得自己是编剧，算上这次，一共就来了三趟。” 陈夏摊手，“我平时还有工作的，空闲时间要写下一本小说。” 于毅点头，“能理解能理解，我就是吐吐槽。下一本小说进度怎么样？我和辛蕊都很期待。” 陈夏回答：“超过三分之二了，如果不是要改编剧本，还能更多一些。” 于毅笑着，“这可不能怪我。我不太懂这个，如果出版，大概还要多久？” 陈夏想了想，“大概还要两个月吧。” 于毅眉头一挑，“这样说，应该是我们的网剧先上线了。” 陈夏惊讶：“这么快的嘛？我在网上看，拍完了，还有各种后期工作的。” 于毅摊手，“你说的是电视剧，我们这是网剧，不可能拖那么久，早一天上线，就早一天回本。 “而且电视剧拖那么久，也不都是后期，还有给宣传、预热、炒作话题留的时间。” 陈夏了然地点头，“明白了。” 于毅想了想，“今天，《最是青葱》就杀青了，我们准备一下，就把它上线。 “等第一轮播完，我的事就差不多了，后面就等着看你的小说。” 他停顿了一下，“陈夏，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 陈夏点头示意，“你说吧。” 于毅把双手五指对对，“如果这一部网剧播放量和评分有进步，我就准备筹资拍电视剧了。 “你的小说出来之后，如果我和辛蕊都有意向，不知道可不可以继续给我拍？” 陈夏低头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他：“可以。” 于毅很高兴，“好！谢谢你的信任。” 陈夏笑着解释，“我的下一本还是现代都市言情类型，你能把这一部拍好，应该也能拍好下一部。 “而且，你能充分尊重原著，我们相处很愉快。我为什么要冒风险，找一个喜欢篡改又看人下菜碟的所谓大导演呢？” 于毅很是坦诚，“我这边的背景不够深，资源不太够，给的报酬也不高。” 陈夏原地转了一圈，裙摆也跟着飞舞，“如果真的想要赚大钱，我自己跳进这个大染缸，或者把自己卖了，不是更快？” 于毅点头，“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有我们的合作。预祝我们这次成功，为下一次合作铺好基石。” 陈夏微笑着点头，“我对网剧的最终效果很期待。” 场地中间的男女主演和剧组人员，已经休息、准备好了，两人不再聊天，重新开始最后一幕的拍摄。 摄像机从街角往后倒退，顾祎和云芊牵着手，从拐角走了出来。 拍摄的是夏季的场景，所以顾祎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衫和米色七分裤，云芊穿着浅蓝色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运动鞋。 两人有说有笑地，沿着石板铺就的街道散步。沿街店铺的叫卖声和身边经过的其他游客，都不能分散他们之间，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夏日的阳光，穿过店铺间的空隙，洒在他们身上和路面上，明暗交错着，就像他们分开的时光。 摄像机保持着距离，继续后退着，一直后退到场地的最边缘。 这样一个长镜头，画面定格在顾祎和云芊相互对视的灿烂笑脸上。 摄像机停下了，顾祎和云芊也停下了，场地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转过头看向于毅。 于毅拿起手边的喇叭，慢慢站起来。他刻意保持着严肃的表情，“感谢大家这两个月来的辛劳和付出，我们这部剧，杀青了！” 整个场地静默了两秒钟，大家或是鼓掌、或是举起双手，一起欢呼起来。 于毅和陈夏互相看看，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 顾祎和云芊没有换衣服，也没有卸妆，和辛蕊一起走过来。 两个月相处，已经很熟悉的顾祎，开玩笑道：“于导，你这个杀青，速度太快了，我本来还想蹭顿晚饭的。” 旁边的云芊附和他：“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毅笑着看看眼前的几个人，拿起喇叭，站到旁边的石头上，“大家注意！把东西收拾好，把卫生打扫好。下午自由活动，晚上，我们去酒店吃饭。我请客！” “好耶！”“哦！”。现场响起比之前更大的欢呼声。 第090章 简介 下午的时候，陈夏和云芊，一起在景区里闲逛，顺便聊聊彼此的大学时光和她们共同的朋友。 于毅和辛蕊都在摄像车里，看最近几天拍摄的素材，希望能抓紧时间，早一点把完整版的网剧剪辑出来的。 其他工作人员也在景区内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日光西垂，暮色升起。 晚上，大家坐着大巴和小轿车，前往附近的一家三星级酒店，进入一个面积不大的宴会厅。 宴会厅装修豪华，设施整洁，有十张圆桌。 于毅、辛蕊、顾祎、云芊和陈夏，单独坐在角落里，其他人又另外占了六张桌子。服务员走马灯似的，把菜上全。 于毅站起来，端起盛着果汁的玻璃杯，“大家开心吃，开心喝，只要不喝酒，菜和饮料管够。” 大家轰然答应，就气氛热烈地，边吃边聊起来。 这一桌子五个人，也不可能沉默地吃饭。于毅先打开话题，“说起来，我们这一桌五个人，虽然有合作、有共事，但彼此之间，其实不怎么了解。 “最近两个月，我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一是希望能够成为朋友，二是希望以后还有合作机会，所以从我开始，来做一个自我介绍。 “我于毅，于是的于，毅力的毅，合珠电影学院导演系硕士毕业。 “我这个人有点讲原则，或者叫清高，或者叫迂腐，加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来路。毕业之后断断续续地拍了5部网剧，现在这个是第6部了。 “我自认为导演能力是有的，只是一直遇不到好剧本。我自己也写过两部，你们要是在芸香上搜索就知道了，就是那两部六点几分的。 “拍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大对，拍完一看，我果然不是编剧的材料。 “这次要感谢陈夏，感谢辛蕊。有陈夏的好剧本，有辛蕊的好眼光，我就指望着这一部，翻身成名了。” 辛蕊接过他的话茬，“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了，辛苦的辛，花蕊的蕊。我和于毅是校友，只是比他晚两届，是摄像专业的硕士。 “于毅拍的每一部剧，我都是主摄像。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其实是别人不了解他的想法，拍出来效果不好，而且真要是厉害的，也请不起。 “我平常除了摄像，爱好就是看小说。上次去书店淘书，被陈夏的小说封面吸引，就翻开来看看，结果是手不释卷啊。要不是于毅的电话，我能待到书店下班。 “既然于毅的能力够了，只缺好剧本，那我就把小说推荐给他，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终于来了。” 顾祎看看一男一女的交替顺序，“我和大家认识得最晚，我也介绍一下自己吧。我叫顾祎，回顾的顾。” 他拿起手机，熟练地出示一张截图，“这个‘祎’。” “我是南都艺术学院表演系本科毕业。演员嘛，大部分都是青春饭，所以我也没有考虑读研。到今年夏天，我毕业就有两年时间了。 “大家看我外形还可以，演技也还将就，但一直没有捞到什么角色。被于导选上之前，就是个群众演员，每天在各个剧组混混盒饭。 “真的很感谢于导和剧组给我这个机会，不然还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出头，也许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我妈以前教诲我，人要懂得感恩。在座的几位，以后有用得着我顾祎的地方，只要不是违法犯罪，尽管开口。” 云芊笑着，“放心吧，要是违法犯罪的事，我们也就不叫你了。 “我云芊，白云的云，草头的芊。顾祎不说，我还不知道，我是你的学姐，比你早一届。我也是南都艺术学院毕业的，舞蹈系本科。 “我的事情，大家知道得多一点。我也是从群众演员开始，先是配角，后来是主角。去年年末，那个耍大牌的黑料说的就是我。 “不过相信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也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具体的事我就不细讲了，总而言之，我是受害者。 “要感谢蕊蕊肯推荐我，于导和夏夏肯相信我，给我一个翻身的机会。其他话不说，这件事我记住了。” 陈夏看到四个人盯着她看，才放下手里的果汁，“我是陈夏，陈述的陈，夏天的夏。我是南都大学的，去年刚毕业。 “我的专业和你们都不一样，我学的是计算机软件工程。现在这本小说，是我业余时间写的。 “我写小说的心态，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讲好一个故事，把我想表达的，传递给需要的人。 “当时接到编辑的电话，我还愣了一下。真的没有想到，会有人愿意，把我的小说拍出来。 “你们都说是运气好，遇到了我的小说。对于我而言，何尝不是运气好，遇到了懂得欣赏的人。 “今年年初到现在，我又在写一本新的小说。如果运气好、大家又不嫌弃，我们也许还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 于毅看她说完了，连忙接话，“不要‘也许’啊。我们上午不是说好了吗？只要我这部网剧播放量和评分有进步，我就准备拍电视剧了。你的小说和剧本，可都得给我留着。” 陈夏点点头，“不要急，不要急，开玩笑的。而且我刚才那句话，主要是对云芊和顾祎说的。” 云芊有一些好奇，“新的小说，也有适合我们的人物吗？” 陈夏摇摇头，“没有。需要你们去适合人物。怎么样？有没有挑战？敢不敢挑战？” 顾祎笑起来，“有剧拍，有角色给我演，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挑什么？我现在只怕自己的演技还没到家，演不了你需要的角色，被淘汰掉。” 陈夏神秘地笑笑，“那你还真需要努力了，你要演的角色是一个中年男人，需要多向于导请教请教。” 于毅不乐意了，“我才30岁，怎么就中年男人了？你们这些小姑娘，说话就是不注意用词。”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 云芊拿起玻璃杯和陈夏碰碰，“那我呢？我要演什么？” 陈夏喝一口果汁，“你的角色是一位中年女性，和顾祎还是对手戏。” 辛蕊用恐吓的目光瞪着陈夏，陈夏就不敢拿周围的人举例了。 她想了想，“你可以参考杨璇那个年龄。” 这次换成于毅，睁大眼睛瞪着她。 第091章 试看1 6月3日，晴，宜出行。 阳光明媚，夏风吹拂，陈夏睁开双眼。 她看看枕边的手机，“原来我已经这么习惯于周六早起了吗？可恶啊。” 她把没有来得及响的闹钟关掉，慢慢坐起。 陈夏洗漱洗澡，吹干头发，换上素白色碎花长裙，拎着包出门。 随着夏日节一天天临近，气温越来越高，阳光也越来越炽烈了。 陈夏坐出租车，抵达于毅在城郊的工作室。 于毅还是和上次面试时一样，已经等在门口了。 陈夏很敷衍地摇摇手，“早啊。” 于毅倒是很正式，“陈夏，早上好。” 说完他就转身进去，陈夏慢慢跟上。 她看着于毅带路的背影，“于导，你的黑眼圈有些重啊，是不是最近熬夜了？” 于毅很平淡地回答：“被你看出来了。最近急着把片子剪出来，确实熬夜比较多。” 阅片室到了，陈夏看看，就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面是四个单人沙发、一个长条茶几和墙上的一台大屏幕电视。 她回头看看，“辛蕊呢？” 于毅已经坐在沙发上，用遥控器打开电视，“她也熬夜了，我让她多睡一会，现在还没醒。” 陈夏也找了个沙发坐下，看着于毅在电视上操作，连接网络附属存储器，“于导，你这个网络存储什么牌子的？” 于毅很配合她的没话找话，“晖群，国内的牌子。你也知道这东西？” 陈夏微笑，“我是学计算机的，多少会接触一点。” 于毅点头，“我倒是忘了，你那奇怪的专业，实在是和你现在的角色相差太远。” 他在目录里找到网剧的文件夹，停了下来，“你是一集一集看，还是跳着看？算了，我把遥控器给你。” 陈夏接过他递来的遥控器，随手选择第一集，“从头开始，后面再跳，今天一天时间，实在也看不完全部。” 她突然想到，转头问：“于导，最终一共是多少集？” 于毅举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20集，大部分导演都有的毛病，拍出来就舍不得剪掉。” 他停了停，笑起来，“不过总体节奏我还是控制了，而且集数多一点，能多赚一点。” 虚掩的房间门被推开，辛蕊走了进来。她打着哈欠坐到于毅旁边的沙发，开玩笑，“你还真是不肯错过和美女独处的机会啊。” 于毅连忙解释：“这不是看你睡得太香甜，舍不得叫醒你吗？” 辛蕊牵住他的手，用眼睛温柔地发送爱意，“我信你呢，开个玩笑。” 旁边的陈夏斜着眼看他们，实在看不下去，立刻按下按钮，播放第一集，顺手还把声音调大一点。 粗剪的剧集，还没有片头片尾，一出来就是图书馆的远景。 镜头拉进，穿过大门，登上楼梯，转过书架，就看到顾祎和云芊撞到一起。 两人相遇的这一幕，陈夏没有在现场看拍摄。她把画面暂停，“顾祎和云芊穿上校服，还真的很像大学生啊。” 于毅无奈，“他们也没毕业几年啊，而且长得好看，演中学生都是可以的。” 陈夏继续播放，“你们觉不觉得，两个人相遇这一段有些烂俗？” 辛蕊接话，“烂俗，非常烂俗。不过再烂俗，也得看什么人写。你的，至少没出现两人捡同一本书，然后手摸在一起，然后怦然心动的情况。” 于毅点头，“虽然观众都能猜到，但我拍这一段的时候，就是要营造一种效果：剧里的人看到他们这么社恐，是绝对不会想到两人会谈恋爱的。” 陈夏看着电视上的两人互相一句“对不起”，就急急忙忙分开，“这个也是我想要的效果，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恋爱脑？太假了。” 顾祎和云芊各自抱着书，坐在不同的长桌边，彼此背对，阳光顺着落地窗照进来，正好在两人之间，把他们分割开。 陈夏暂停画面，“这个构图就很有美感，蕊蕊，是你的功劳吧。” 辛蕊谦虚一下，“静态的、唯美的画面，我还是比较擅长的，动态的、激烈的，就要多练习了。” 于毅鼓励她，“你这个年龄，有这样的水平，已经很棒了，大部分题材不会有太激烈的动作和太冲突的画面，你可以的。” 陈夏看着两人又要开始，连忙继续播放。 因为同时间出图书馆，又到同一个食堂吃饭，顾祎和云芊这次坐到了一桌，两人对视一眼，面无表情地各自低头吃饭。 一次次不算巧合的巧合，慢慢两人开始有一些表情，多一些交流，虽然只是见面微笑一下，说一声“早”。 陈夏暂停，看看走到第一集结尾的进度条，“这一段剪辑真的是舒服，交代了两人慢慢熟悉的过程，而且真的花了很长时间。” 于毅也有一些得意，“这可是按照你的小说原文照搬的，我和辛蕊不一样，一开始看的时候，看到这么多铺垫，还有些急躁。” 陈夏配合，“后来呢？” 于毅点头，“后来我就明白了，非要如此漫长的铺垫不可，不然绝对无法解释两人之间深厚的友情和爱情。” 他看着陈夏，“我有一种想法，以书中男女主所面临的各种严峻考验，只靠爱情是很难坚持到最后的。 “所以，除了感人至深的爱情，两人之间应该还存在着不可替代的友情。两者结合，才是两人互相信赖，支撑到结婚的内在力量源泉。” 陈夏笑着点头，“前面出于尊重你创作的原因，我完全没有开口。没有想到，你完全抓住了我想表达的内容。 “没有前面的甜蜜作为消耗，哪有能力抵挡后面的折磨？ “没有友情、亲情的支持、共情和理解，光是指望男女之间激素的吸引，怎么能坚持到美好的结局？” 她作出一个总结，“所以，必须要有漫长的铺垫，去引发读者的共情。 “只有这样，小说的逻辑才能完整自洽。 “只有这样，让读者跟着男女主漫长坎坷的恋情而煎熬，最后获得幸福时的甜蜜才会更加动人。 “当观众的情绪能够跟随人物和剧情而起伏，一部作品就成功了。只就第一集来看，于导，你已经接近了。” 第092章 试看2 于毅笑笑，“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往后看。” 陈夏点头，“看来你的信心很足啊，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她拿起遥控器，切换到第六集，“这应该就是第一次吵架吧。” 于毅点头，“是的。” 电视里开始播放，陈夏看了一会，按下快进，调整到靠近尾部的位置。 …… 云芊拿着手机在狭小的卧室里转圈，神情很是郁闷，“刚刚张经理打电话过来，又给我安排了一堆外勤的活。 “这个又苦又累，做得再好，也不能提升职位和薪水。倒是旁边的小李，可以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 “听小道消息说，有人看到前段时间每天傍晚，小李都和张经理出去吃饭。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电话那头，坐在椅子上的顾祎皱皱眉，“如果传言是真的，那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这个张经理是不是有家庭了？如果有，他为人很不正派啊。” 云芊想了想，“我听其他同事议论，虽然只比我大三岁，但因为他是北都人，有这种优势，已经结婚生小孩了。 “听说有人看过家属本人，他老婆年轻漂亮，小孩子也很可爱。真的没想到，他背地里是这样的人。” 顾祎思考，“你的外勤，主要是做什么？” 云芊不太耐烦，“就是各个公司跑一遍，递送各类协商文本和交换资料。这种小事，随便谁做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派我？ “你是不知道，北都的冬天有多冷，风又很大，路费甚至也不报销。即使我戴着帽子、围着围巾，跑一天下来，也要把脸吹得通红。 “这样下去，估计每过一年，我就会老五岁，等我回到你身边，你就看不上了。” 顾祎摇头，语气坚定，“怎么可能？我喜欢你，不只是因为外在美，更因为内在美，五年十年，在我心里，你还是你。 “既然这个张经理为人不好，可以申请更换部门吗？” 云芊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我才上班半年，就要更换部门，上层怎么想？同事怎么看？提出来，也是被否决的命运。” 顾祎皱眉，“如果不能更换部门，那这个送文件的工作就很难避免了。北都的天气，我也听说过，你出门只能加强防范了。我给你买些保湿护肤的，你注意用。” 云芊有些无奈，“保湿护肤有什么用，北都的冬风就像带水的刀，一刀下去就是一道血痕。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出门。” 顾祎沉默了两秒，“好吧。保湿护肤我照样买，你愿意用、不愿意用，都行。非要想不出门的话，就只能离开这个部门，或者张经理换掉。” 云芊摇头，更不耐烦了，“这些都是没用的话，要是能离开这个部门，我自己不肯吗？ “张经理换掉，除非去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但这个八字没一撇，我也没证据。再说了，举报实在是太下作了。” 顾祎又沉默了两秒，“领导不能换，部门不能换，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公司？” 云芊讥笑起来，“你说的真容易。北都公司是多，但好公司就这么多家，我现在这家已经是可选择范围内，最好的之一了。 “辞职容易，下一家这么好的去哪里找？更好的公司，愿意要我一个本科毕业的吗？ “不好的公司，是有可能舒服一点，但钱肯定是少的。既然舒服了又钱少，为什么我不留在南都呢？” 顾祎被她一堆话噎得说不出，等她把情绪宣泄了，“公司不能换，部门不能换，领导不能换，那就只能是这样了。我再寄些保暖贴给你，你注意身体，可不能冻感冒了。” 云芊摇头，很生硬地答复：“不用了，这个我自己会买。” 顾祎忍了忍，转移话题，“除了工作，生活怎么样？” 云芊有些生气，“还能怎么样，吃饭，睡觉。” 顾祎循循善诱，“前段时间合租的房子，你说室友带男人回来，现在这一间呢？室友怎么样？” 云芊坐在床边，看自己的指甲，“天天忙得要死，早出晚归，哪里管得了别人？反正我在的时候，没看见她带人回来。 顿了顿，她补了一句，“你放心好了，除了工作，我平常接触不到别的男人。” 顾祎赶紧说明，“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就是单纯问问，了解一下你的居住情况。” 云芊没有好气，“那我就和你汇报一下，合租的房子，卧室面积6平，共用客厅、卫生间，厨房没有，空调暖气都有，一个月3000。 “出门地铁、公交和腿。衣服没买，因为公司只允许正装，又没什么休息时间。 “吃得也一般，早饭路边摊；午饭写字楼盒饭，30一位，油星都没有；晚上加班就继续盒饭，不加班就路边摊。 “除了工作，没有男人，没有女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每天的娱乐就是睡觉。 “你满意了吗？” 顾祎有些按捺不住，“什么叫我满意了？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想了解、关心你的生活状况，给你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不是应该的吗？不是很正常吗？” 云芊的火气也起来了，“出谋划策？排忧解难？你也好意思说！除了一堆无用的废话，你帮到我什么了？你只是刨根问底，想要摸清楚我的人际关系，怕我跟人跑了吧！” 顾祎站了起来，“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还能不相信你？你是那种人吗？你说这种话，不仅是侮辱我，也是侮辱你自己！” 云芊脸上的皮肤都发红了，“我侮辱你？我打电话给你，是为了告诉你，你不是个东西？是为了告诉你，老娘我另寻新欢了？ “我想说得只有一点：我一个人，在北都过得不好，吃得不好，穿得不好，上班要挤地铁，晚上要经常加班，被风吹，被日晒，被雨淋。找不到人说话，也没有人帮我。 “我就是难受了，想你了。我想你在我身边，抱住我，安慰我，听我说话，陪我骂人。我错了吗？我犯了什么错！” 云芊把手机扔在床上，坐在地板上小声哭泣起来。 第093章 试看3 第六集就这样戛然而止，陈夏立刻开始播放下一集。 画面一黑，立刻亮起，云芊还是坐在床边的地上，抱住自己的双膝，把头埋了进去。 床上的手机，正面朝上，之前的电话还没挂断，顾祎微笑的头像漂浮在屏幕正中，通话时长继续以固定的速度增加着。 电话那头没有了声音，整个房间只有云芊细微的哭泣声。 过了几秒钟，手机上显示的通话挂断了。 但还没等到手机自动锁屏，伴随着清脆悦耳的铃声，顾祎微笑的头像重新跳了出来。 铃声越来越响，渐渐盖过了云芊哭泣的声音，但云芊不为所动，依然抱着膝埋着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 铃声一直响着，直到因为一分钟无人接听，这份呼唤的信号被通信运营商掐断。 但呆板的设置，怎么能阻挡有心的人？就像一时的分歧，怎么能阻断有爱的人？ 手机的铃声再次响起，顾祎微笑的头像，再一次跳了出来。 云芊抬起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 还是短暂又漫长的一分钟，在通信运营商又要发挥作用之前，云芊按住地面站起来，把手机拿到手上，按下屏幕上的接通图标。 刚把手机放到耳旁，那头就传来顾祎真诚而饱含歉意的声音，“我买了时间最近的机票，两个小时之后起飞，从南都到北都。” 然后不等云芊作出回复，他继续说话：“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顾着思考问题，没有关注到你的情绪。 “生活在南都的我，不了解、不清楚生活在北都的你，具体是什么情况，就草率地做了判断、下了结论。 “这是对你的不负责任，也是对我的不负责任。所以我来了，我来陪你一起面对，我来给你拥抱，给你安慰，听你说话，陪你骂人。 “原谅我吧。” 云芊把手机从耳旁拿开，举在眼前，看着屏幕上顾祎微笑的照片，哭红的眼睛慢慢眯起，抿住的嘴角慢慢扬起，最后变成一个释然的微笑。 她把手机放回耳旁，温柔地回答：“我原谅你了。” 电话那头，顾祎紧张的呼吸声平缓下来，然后听到云芊继续说：“我也有错。我只顾着宣泄负面情绪，只愿意诉说，不愿意倾听，也不想理解，你想要帮助我的心情。 “我只看到了结果的徒劳，却没看到你为了改变结果做出的努力。我只看到了我自己的愤怒和委屈，却没看到你的心疼和自责。 “你也能原谅我吗？” 顾祎的声音格外地温柔，“语言的力量，很重又很轻。我愿意到你身边，拥抱你，亲吻你，用行为表达我的原谅。” 他停顿了一下，“我要准备出发了，两小时的登机，两小时的飞机，一小时的路程。我们五小时后的傍晚见。” 云芊赶紧送上对他的祝福，“我在的，我会等你的，你不要着急，一路注意安全。” 顾祎肯定地回答：“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的。” 电话挂断了，云芊紧紧握着手机，通过卧室狭小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眼睛里不再是灰暗的痛楚，而是逐渐亮起的期望。 陈夏按下暂停，深吸一口气，转头看旁边的于毅和辛蕊，“这一段拍得是真好啊，演得也是真好啊。 “情景的构造，修辞的嵌套，词藻的堆砌，都很难完全描写出，人体上动作的力度，和人脸上表情的细微。 “以前看热闹不觉得，现在从原著作者的角度出发，我算是深切感受到影视剧的魅力了。” 于毅和辛蕊同时点头赞同。 于毅笑着说，“这就是我选择导演作为职业的原因，就像你小说里的那句，文字的力量，很大又很小。 “我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去琢磨小说、剧本里的情节该如何呈现，人物该如何活动，就是因为这个。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丰富的想象力，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文学的美感。 “既然我拥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不做一点事，把欣赏的门槛降低，把美的体验带给更多人呢？” 陈夏轻轻鼓掌，“我也是这种想法。” 辛蕊温柔地看看于毅，也跟着表达自己，“不管是网剧、电视剧，还是电影，只有导演是不够的，所以还需要有我这种懂他的摄像师。 “我以前就觉得，人的记忆实在是太容易模糊和失却了，既然有现代化的手段，为什么不把它拍下来，留在相纸上，长久保存？ “后来我又觉得，静态的照片，具有瞬间的张力，却始终比起动态的影片差一点，差的是时间的变化和人物的活力。 “可以把过去和当下的时间留住，等到未来再看，再去回味，就是摄像师最幸福的事了。” 陈夏笑着赞同，“这段话，以前没人对我说过，现在有一部好的作品放在我的眼前，我是确实感受到了。我想，这种体验和感受，就是作品的优劣之分了。” 于毅看话题有些歪了，开玩笑，“不要升华，不要升华。陈夏，你对这一段的效果怎么看？” 陈夏点头，“效果非常好。我想要表达的内容，基本都表达出来了。 “从一开始单纯的抱怨，到中间的各说各话，到后面的互相指责，整个吵架的原因、过程清晰可见。 “芊芊从一开始的郁闷，到中间的愤怒，到后面的悲伤，整个心理变化也是非常流畅。 “顾祎在这里，不是主要的表演对象，但也把一个有爱、有急、却帮不上忙的男友心理演活了。” 陈夏喝了一口纯净水，继续说：“吵架后的这一段画面和情绪，也是非常舒服。 “芊芊的悲伤和未散的怒气，到后来慢慢变化的微笑和期望的眼神，完全将人物内心的情感传递出来。我还想夸一下蕊蕊，这个拍摄真的是绝了。” 她继续补充，“不仅仅是画面、动作和表情，人物的语气，说话的停顿，也是非常到位。 “我看了芊芊和顾祎的拍摄，相信他们可以拍好，但没想到台词功底也这么强，真不知道他们是吃什么长大的。 “我看到的不是演员，是身边的亲朋；看到的不是故事，是身边的现实。 “就目前看到的，各个方面都配合得如此完美，我明白了于导你的信心来源，也完全赞同你的观点。 “这一部作品，合该成功。” 第094章 试看4 于毅和辛蕊都骄傲地笑起来，很享受陈夏的赞美。 于毅点头，“能听到你的夸奖，我们对作品更有信心了。我相信，这会是我的启航之作。” 陈夏休息一会，暂不继续观看，“我有几个情况想要了解一下。” 于毅开玩笑，“这就是欲抑先扬了吗？ 他客气地抬抬手，“请说。” 陈夏问：“于导，这部网剧已经拍完，我看剪辑也差不多了。我不懂这个，想要了解一下，后面有什么安排和计划吗？” 于毅坐直一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就简单地介绍一下。 “一般而言，不管是网剧、电视剧，还是电影，拍完就要做后期的剪辑，配上合适的背景音乐，配上字幕，再配上开头和结尾的演职员表，最后再来一两首主题曲，就算是完成了。 “如果是拍了在家自娱自乐、自己欣赏，到这一步就完了。但要想上线、上星播放，还要几道手续要走。 “第一道，送审。具体地说，就像文学作品出版，要经过出版社，一部影视作品播放前，也要送到文化部下设的影视局审核。 “目的是，筛除与国家法律法规、社会公序良俗相违背的作品，避免污染人们的精神世界，带动不良的社会风气，甚至引发错误的思潮。” 陈夏像学生一样举手提问：“每年全国拍摄的东西数量太多了，这道手续这么靠前，影视局得组织多少人来审啊？” 于毅解释，“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短片或短视频，都是播放方进行审核，由播放方和制片方自行担责。 “以前只有电视剧和电影，这两种传播面广、内容丰富、影响深远的长片，必须通过这种关卡，只是最近才新加了网剧。” 他回到之前的介绍，“这一道手续有一个注意的点，就是要制片方进行申报，不能由发行或播放的一方提起，以减少利益关联，保护审核的公正性。 “第二道，商谈。人们在工厂里制造出好的商品，就得拿到市场上卖个好价钱。即使是非卖的艺术品，也希望能找个好的展馆展出。 “同样地，经过第一道审核的片子，就取得了发行和公开播放的权利，就可以拿到市场上吆喝了。 “我们拍的是网剧，就拿这个来举例。电视剧有两种发行方式，自主发行和委托发行。像我们这种没有背景、资源和渠道的制片方，只能选择委托发行。” “委托发行，又分两种，代理分账和直接卖断。很遗憾，我们又是只能选择直接卖断的方式。” 于毅摊开手，“你一直觉得，是我们选择了你的小说，其实对于我们而言，是有幸能拍摄你的小说。” 陈夏摇头，“我所图的，一直不是钱，而且第一本就能拍摄，确实是我的幸运。” 于毅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网剧有些不同，相对收入低一些，但传播范围更广一点。这个奇怪的逻辑，涉及到第三道手续。 “第三道，上星。这是我们不用考虑的烦恼，但对于很多电视剧，却是生死攸关。 “电视剧送审之后，会取得发行和播放的权利，我之前讲了。但这里面有一个陷阱，或者说，授权不完全。 “这种发行和播放只能选择电视台里，面对本地的频道，不能选择将信号发送到人造卫星，然后转播到全国的主要频道。 “想要在全国范围内播放，只有两条路。由播放方，将片子再次送审，办理上星许可，或者，亲自把各地电视台跑个遍。” 于毅停顿一下，竖起一根食指，“上述是理论情况。实际只有一种可行，那就是上星。” 陈夏不仅没有茅塞顿开，反而更加疑惑了，“为什么要设置的这么复杂？按照这种制度，电视剧没有上星，岂不是观看人数和总体收益，都不如网剧？” 于毅向后仰倒在沙发上，“为什么这么复杂我也不知道，可能上面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考虑。你的第二个问题，直接戳中要害了。 “好几年前，网剧还没有起来，大家没有这个管理意识。现在网剧质量越做越好，集数越做越长，受众越来越多，影响力越来越大。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这个东西它几乎是脱离监管，自由运行的啊。这样下去还了得？而且很多电视圈的人，觉得这样对未上星的电视剧很不公平。 “所以比照电视剧，现在网剧也要送审了，只是审核的标准松一点，在线播放也不用办上星许可而已。” 他坐直身体，喝了口纯净水，“这东西和我们关系不大，而且犯忌讳，就不深入谈论了。 “大体的一般情况，我就给你介绍这么多。具体到我们现在这部网剧，还有几件工作。 “精剪、主题曲、配音、配乐、字幕，然后是送审、联系网络播放平台、商谈、签订协议。” 陈夏疑惑地用眼神打断他。 于毅停住，“有什么问题？” 陈夏斟酌一下词句，“我觉得，芊芊和顾祎的台词，发音标准，吐字清晰，情感演绎也很到位。为什么还要另外配音呢？” 于毅和辛蕊对看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他摇摇手说：“我并不是对他们有意见。忘了你不是这行的，是我没讲清楚。我刚才说的配音，不是演员的声音，而是各种背景音和特效音。 “比如古装剧，拿刀砍人，不可能是真刀，也不可能是真砍，画面可以造假，声音还是要后期去配的，不然观众就出戏了。” 陈夏点头，“我明白了。” 于毅继续说：“网络平台的事，我之前也提过，尽量争取独家播放，这样平台比较上心，宣传也会到位。 “如果四家播放平台一起上，表面看，观众变多了，但更可能的结果是，平台都不怎么宣传，片子就这么沉了。” 陈夏还是点头，“我明白的。” 辛蕊接话，“现在只剩下一个小问题。你的小说，总体来说是甜文，网剧也是这个温馨的基调。 “然而现在，言情主流的风格，基本是虐恋，流行歌曲的风格，也不太积极。这样却不好找主题曲了。 “我和他挑来挑去，都不满意。所以，夏夏你闲暇时，也留个心，帮忙找找。” 陈夏想了想，犹豫一下，“我确实知道一首合适的歌曲。” 辛蕊开心地询问：“这岂不是正好问对了人？是哪一首？谁唱的？” 陈夏认真地看着他们俩，“《长情》，我唱的。” 第095章 谱曲 等到大略地把网剧浏览一遍，加上聊天和吃饭的时间，外面已经夜幕深沉了。 虽然这些年国内治安一直很不错，女性半夜出门风险也很小，但考虑到陈夏的容貌，谁也不敢大意。 于毅开车，和辛蕊一起，把陈夏送到小区大门口，看着她走进小区，才驶离回家。 陈夏慢慢在小区里走着，看着昏黄的路灯照耀中，落下斑驳黑影的树木，感受着清凉的晚风，环绕着身体，疲惫的面容完全放松下来。 她低头看着脚尖，对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微微笑着，自言自语：“早上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大的勇气，直接把自己推荐了过去。 “也许是自信。也许是被最近的成功鼓励，又被今天的触动感染，我已经不再满足于，只通过文字去表达和传播，自己的信念了。 “不过，竟然能在真人脸上，看到这么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也算是不负这份勇气和冲动了。” 她打开手机，照亮楼道，上楼开门，锁好换鞋，然后给辛蕊发信息报平安。 等到她稍稍冲了个澡，换上全棉的睡衣，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了。 陈夏把头发扎起，蹲在卧室墙边的收纳箱前，“让我来看看，你躲在哪里呢？” 她仔细回忆一下，“整理装箱的时候，我把文稿和曲谱放在了两个箱子里，去年搬进来以后才接收的快递，所以，应该是这一箱。” 陈夏搬开最右边叠放的两个收纳箱，露出最下面的一个。 她解开两侧的卡锁，打开收纳箱的盖子，“还好东西不多，不然找个东西得多麻烦？以后再搬家，一定要在箱子上贴标签，还要在里面放一纸目录。” 陈夏从箱子里拿出一个透明塑料盒，里面是一沓陈旧的六线谱本子，“啊，找到了。” 她把本子拿回电脑桌，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开始翻找起来，“好几年没有写了，想想那时满腔的创作热情，真是怀念啊。那时的我，真是个爱好文学和艺术的少女呢。 她摇头晃脑，对自己开玩笑，“即将22岁的我，现在已经老了，不再是少女了。” 陈夏把手里翻过一遍的本子放到一边，“不在这一本里。不过啊，一个问题一直没想通：人有五指，为什么谱有六线呢？就是为了迎合十二平均律吗？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吧。” 她一边吐槽，一边继续翻找，过了一会，发出喜悦的声音，“找到了。” 她手里本子打开的页面上，标题就是“长情”两个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音符和小字的歌词。 陈夏抚摸着熟悉的字迹，陷入回忆。 据外婆和妈妈说，很久很久以前陈夏的外公当时只是一名新手医师，还没和外婆认识。 为了救治伤员、保卫前线，外公义无反顾地报名，成为一名临时军医。 在战场后方，看着从前线运回伤员的惨状，他才明白战事有多艰难，自己有多乏力。 一次辛苦救治伤员，却最终失败，他蹲在路边哭的时候，医疗队的负责人，一名老军医，拍拍他的肩，让他站起来，跟着去一个地方。 三转两转，两人走进了为养伤的伤员临时搭建的大型帐篷。伤员们躺在简易的床上，打着节拍，正在唱歌，气氛很是积极和昂扬。 老军医告诉众人，身边这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小伙子，刚刚救人失败了，现在觉得很沮丧，所以蹲在路边哭个不停。 伤员们哈哈大笑，告诉外公：哪有不怕死的人，但每个军人都记得李定大将军的名言，“卫国卫民，虽死无悔”，所以，不要为了失去的生命而流泪，要为了守住的承诺而高兴。 外公很是震撼于军人们无畏的精神，就经常利用空余时间找他们聊天，学习他们大声唱的歌。 战争胜利后，外公回到家乡，认识了外婆，恋爱结婚，生下妈妈。 他把这个故事讲给外婆和妈妈听，又教会妈妈那些激励着人们走过战争的歌曲。 在外公的熏陶下，妈妈爱上了音乐，成为了一名小学音乐教师，也爱上了身为消防员，同样卫国卫民的爸爸。后来，她又把这份对音乐的喜爱，传给陈夏。 小时候的陈夏，没有现在的美貌，没有现在的声音，也没有现在满满的才华，唯一的特长就是唱歌。 在学校里学会了新的歌曲，再回家唱给妈妈听，然后被妈妈鼓励和夸奖，这曾经是陈夏平凡的童年里，最为开心的事情，尤其在她失去爸爸以后。 也许是妈妈太过惦念爸爸，也许是老天看不下去两人阴阳永隔，妈妈也走了。 陈夏依然像妈妈一样喜爱音乐，却很少开口去唱了，因为每当她开口，就会想到再也不能坐在眼前的，鼓励她、夸奖她的妈妈。 对外封印了自己歌喉的她，把对音乐的全部喜爱，都转向了词曲的创作。短短四年，她从零开始，创作了五十多首歌曲，又被外婆紧急叫停。 到如今，外婆也去世了。 陈夏拿着本子，目光慢慢凝聚起来，“以前，我唱歌给妈妈听，现在，我唱歌给谁听呢？是给我自己？还是给喜欢我的听众？” 她没有找到答案，只是低头看手里的曲谱，“几年后再来看，当年的歌词和旋律，真的是稚嫩啊，还要做一些微调，才能拿去备案。” 陈夏启动电脑里的词曲软件，把本子里的手写稿，转成软件里的电子稿，然后把手里的本子和桌上的本子都收拾好，重新放回透明塑料盒，再放进收纳箱。 她坐回电脑前，看看墙上指向9点的钟，“先改曲谱，再改歌词，尽快给他们一个确切答案吧，虽然看来是要熬夜了。” 陈夏对着屏幕上的曲谱，轻声哼着熟悉又陌生的旋律，一点一点修改起来。 第096章 献声 次日一早，热烈的阳光，暖熏的南风，小鸟的叫声，都失效了。陈夏赖在床上，沉浸在梦乡中，直到被手机闹钟叫醒。 她一只眼都没睁开，飞速伸手把闹钟按掉，继续睡觉，然后没一会，第二个闹钟响了。 陈夏再次把闹钟按掉，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才慢慢坐了起来。 她看看外面已经彻底变成金色的阳光，“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让我过上睡觉睡到自然醒的生活吧。” 陈夏伸了个懒腰，慢慢下床，坐到电脑桌前，翻开笔记本电脑的上盖，登录版权备案网站。 看着页面上“注册通过”的字样，陈夏舒了一口气，“没有想到曲谱也算文字类版权，我还以为算是音频类的，是我想岔了。” 她把盖子合上，拉好窗帘，沐浴更衣，然后提上包，再次出发。 正在精剪网剧的于毅和辛蕊，看着出现在眼前的陈夏，都是一脸惊诧，“这么快？” 陈夏谦虚地笑笑，“不是昨天才写的，只是把旧稿拿出来改改。” 于毅还是惊讶，“就算是修改，你一夜改完，也有些快了。” 辛蕊补充，“除非原来的就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大改。” 陈夏看看周围，“好不好，听听才知道。哪里方便？我唱一遍给你们听。” 于毅摇手，“听歌找个空房间就行。不过，有一件事要先问清楚，你的版权备案了吗？备案了的话，可以多打印两份曲谱，方便我和辛蕊边听边看。” 陈夏点头，“当然是备案了，我对这方面还是很注意的。不然，我录个音发给你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跑这一趟呢？聊天软件毕竟不够安全。” 辛蕊也是点头，“说到这个，摄影圈就是重灾区，想要盗图太简单了，而且很难证明。你有这个意识，就避免了很多麻烦。” 陈夏笑笑，“我也是经常看新闻，才明白这个道理。国家对版权的保护很好了，但还是不能挡住个别坏人顶风作案。” 于毅拉回话题，“先来打印曲谱吧。” 陈夏扫码登录版权网站，下载带着水印的曲谱，退出登录。于毅把曲谱打印出来，和辛蕊、陈夏一人一份。 三人还是回到昨天试看网剧的房间，于毅和辛蕊坐下，看着站在电视前方的陈夏，面露期待。 陈夏笑笑，“没有配乐的清唱，最是考验唱功了。我很久没唱歌了，你们过会不要笑我。” 于毅和辛蕊点头，“保证不笑你，快开始吧。” 陈夏收起笑容，回想着小说的情节，慢慢酝酿情绪，然后把手里的曲谱拿到眼前，开始演唱。 陈夏一开口，于毅和辛蕊就震惊了，两人对视一眼，忍住没有说话，却同时放下手里的曲谱，静下心，认真听。 随着陈夏的演唱，对面沙发上两人的情绪也跟着起伏，从浮躁到平静，从平静到甜蜜，从甜蜜到悲伤，从悲伤到喜悦。 等到陈夏唱完整首，放下眼前的曲谱，脱离歌曲营造的氛围，就看到同样脱离的于毅和辛蕊，脸上全是无语的表情。 陈夏一脸疑惑，“唱得这么差？不至于吧。” 于毅和辛蕊对视一眼，还是面无表情。 陈夏抬起右手，轻轻挠挠脸，疑惑地坐进旁边的沙发。 辛蕊看着她，开玩笑，“夏夏，你这个病多久了？是之前就有呢？还是最近被芊芊传染的？” 陈夏一脸莫名其妙，“啊？！” 辛蕊揭开谜底，“这就是美人的通病吗？所谓的，美而不自知？ 于毅接话，“她的意思，你唱得非常好，好到我们认为你之前的谦虚很过分了。” 辛蕊在旁边点头，“唱歌之前你还说，好久没唱了，让我们不要笑你，结果一开口，我和于毅都震惊了，你这是过来砸场子的啊。” 于毅转回主题，“我们讨论一下，网剧的主题曲。我的看法，这一首《长情》足够了，甚至有些喧宾夺主，不要最后网上用那句评价，我就哭了。” 辛蕊心有灵犀，捂着嘴笑，“自古烂片出神曲。” 于毅也笑，但不接这话，“你的主题曲给得早了，我就参照电影的高标准，其他音乐也用这个来做。切出片段，适当修改旋律，虽然要多费点心，但有利于表现主题。” 陈夏放松下来，“你们觉得好就行。那我就可以交差了。” 于毅摇头，“交什么差？你的事多着呢。” 陈夏又疑惑了，“不是。我都把主题曲给你了，还能有什么事？我也不认识什么歌手啊，或者网络平台，我也没有熟人。” 辛蕊也跟着摇头，“夏夏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都唱过了，既然有珠玉在前，还费力找别的歌手做什么？” 终于轮到陈夏震惊了，“我只是想出主题曲啊，没想过自己亲自唱。我今天来，只是自荐歌曲，不是自荐歌喉啊。” 于毅拍板，“刚才我们只说了歌曲，没有说你。我和辛蕊交流过了，用网上的玩笑话说，你的演唱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几乎完美。一事不烦二主，就决定是你了。” 陈夏一脸不信，“我怎么没看见你们交流？” 于毅伸出食指和中指，指指自己的双眼，“眼神。” 又可以轮到陈夏无语了，“你们这个情况多久了？不要无时无刻不秀恩爱啊！” 于毅和辛蕊笑起来，“情侣不秀恩爱，还谈什么恋爱？” 辛蕊劝陈夏，“我们知道你的文学才华，不知道你的音乐才华，能作曲、能写词，自己还能唱得这么好，既然发现了，怎么能错过呢？” 陈夏想了想，装出委屈的表情，“好吧，那我就被迫献声了。” 辛蕊被她逗得前仰后合，“不要突然说这种奇怪的话啦。” 于毅不好做表情，只能继续话题，“这就对了，以你目前的情况，已经半只脚进娱乐圈了。 “在这里混，第一点就是不能藏拙，不然会被人欺的。只要你光芒万丈地站在高处，就没有几个人敢害你。”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你明天要上班，择日不如撞日，我来约今天下午的录音棚和乐团。” 第097章 录音 于毅领着辛蕊和陈夏，走进位于南都市中心的录音棚。 陈夏停在门口，四处看看，“于导，这间录音棚地理位置很好啊，估计要价也不菲吧？” 于毅回头看她一眼，“快进来。这家是我朋友开的，能拿到友情价。” 陈夏进入录音棚，看到于毅和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男人站在一起。辛蕊站在旁边，也认识这人的样子。 于毅伸手拍拍男人的肩，“介绍一下，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瞿清，双目的瞿，清澈的清。” 他又伸手示意，“这位小姐，就是我这次网剧的编剧，也是知名小说作家，陈夏，陈述的陈，夏天的夏。” 陈夏伸出右手，和瞿清握了握，“麻烦你了。” 瞿清摇头，“帮朋友忙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也是收钱的。” 于毅转过话题，“乐团的人还没来齐吧？” 瞿清摇头，表情有些无奈，“你召集得那么急，大家从全城各地赶过来，怎么可能那么快？” 陈夏很惊讶，“于导，你真的请了乐团？我还以为你是象征性地说说。” 于毅笑笑，“我对这部网剧很看重的，要对我有信心啊。而且说是乐团，其实规模不大，大概二十来人。” 陈夏点头，“为了一首主题曲，这样已经很正式了。” 于毅面向瞿清，再次转过话题“既然人还没齐，那我们先去你办公室等等吧。” 瞿清点头，带着三人回自己办公室，倒水，落座。 于毅把手中的水杯放到一边，先开口，“既然有时间，我再详细介绍一下。” 他面向陈夏，“瞿清和我一样，从小就‘不务正业’。我喜欢摄影，长大想要做导演，他喜欢音乐，长大想要做指挥。” 瞿清接话，“也有和老于不一样的，导演不问年龄，指挥就不一样了。而且我天资有限，所以干脆拿了家里的房子和钱，开了个简易录音棚。” 于毅继续，“我之前几部网剧，不知道你看过没有，里面的音乐基本都是在这配的，主题曲也是在这里录的。” 瞿清接话，“是的。我这里设施还算齐全的，一般的活都能接，也很欢迎老于来照顾生意。只是以前几部，没有看到他为了一首歌，兴师动众拉来整个乐团。” 于毅笑笑，“今时不同往日了嘛。刚才就说了，我对这部很看重的，而且这次确实需要整个乐团。能力有限，请不起大型乐团，我还觉得这样委屈这首歌。” 瞿清摇头，“神神秘秘的，过会就见分晓了。对了，我刚才没问，既然到我这里，肯定是重新录音了。是哪首歌？歌手请了谁？” 于毅笑着，“让你打断我的话。这位陈小姐，既是作家、编剧，同时也是这首原创主题曲的作曲、作词和演唱者。” 瞿清小小表达一下惊讶，“没想到陈小姐这么有才华，我对后面的录制充满期待了。” 陈夏微笑着，没有开口。 于毅继续说，“瞿清的为人和录音棚，我都是很信任的。陈夏，我相信以你的音乐才华，绝不会止步于此，如果未来有机会，可以考虑他的录音棚。” 陈夏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于毅摇头，“谢什么。” 他转头面向瞿清，“这位陈小姐，文学上的才华我就不多说了，你可以买她的书自己看，书名我过会发你。” 他加重语气，“她的音乐才华，你过会就可以看到，我相信你也会像我和辛蕊一样，十分惊讶和敬服。” 于毅停了停，“如果以后有合作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 瞿清心领神会，“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四人端起水杯喝水，瞿清接收于毅发来的书名信息，笑着说：“你和辛蕊都喜欢的书，我会买来看的，到时候向你们‘汇报’读后感。” 他看着同时接收的曲谱，向于毅提出一个疑问，“老于，如果有好歌，为了保证效果，确实应该邀请整个乐团。 “我只是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急？而且，这还只是击弦键琴的谱。” 于毅点头，“听到她的清唱之后，我觉得歌词、旋律简直和剧情绝配，加上没有和整个交响乐团合作的经验，所以想得有些简单了。 “不过我在来的路上想过了，这首歌主要还是靠她的人声，音符只是衬托，所以问题不大。等乐团来了，我们商量着定吧。在各个乐器方面，他们更专业。” 瞿清看看手机，点了几下，“好吧，只能这样了，人都来了，总不能空跑一趟。乐团的人齐了，我们出去吧。” 他站起身，带头走出办公室，三人跟在他后面。 一间宽大的录音棚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弦乐器13人、木管乐器4人、铜管乐器3人、打击乐器2人和最核心的击弦键琴1人。虽然人数不多，但配置相对算是齐全了。 瞿清走到乐团前方，挥一挥手，“大家好，请安静。我们合作过多次，已经很熟悉了，这次还是我来充当临时指挥。” 他看着在人群中穿梭的女子，“小朱现在发的，就是这次演奏的乐谱。我知道大家和我一样疑惑，这个谱子不全啊。没办法，时间比较赶，来不及改了，希望大家和我一起，把谱子补全。” 不管乐团诸位演奏者的小声议论，瞿清转身向陈夏示意。陈夏跟随他的手势，走近电容话筒，站在话筒防喷罩后。 瞿清看到每人都拿到乐谱，继续介绍，“我们今天录的，是一部网剧的主题曲。节奏、轻重、情绪变化，都已经标在曲谱上。” 他指指陈夏，“这位就是词曲作者，也是演唱者。我们先听她清唱一遍，然后再做讨论。” 陈夏举着乐谱，酝酿情绪，清唱一遍，就看到乐团众人的表情，从疑惑和不满，变成了平静和思考。 瞿清左手边是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一位三十来岁的温婉女性。 她转身看看身后的众人，举起琴弓，在空气中摇了摇，“这位女士的演唱能力和词曲水平，我没有疑议，乐团诸位也没有疑议。 “我的问题是，要把曲谱改成什么样？或者说，想要达到什么效果？” 瞿清看看于毅，于毅向陈夏示意。 陈夏看到两人的目光凝到自己身上，转头对着话筒说：“突出人声，突出叙事，突出情感表达。” 第098章 无事 哲人说过，一味施加过度的热情，终究会积累成炽烈的伤害。 不知道天上的太阳，是不是也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渐渐向地平线后躲去，给被炙烤了一整个白天的南都，留下一些清凉的机会。 陈夏坐在椅子上，看看正在收拾乐器的乐手们，又对走向出口的乐手们挥手作别，轻轻喝了口杯中的热水，慢慢舒了一口气。 录音棚明亮的灯光，照射着她手边厚厚的一沓曲谱，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涂改痕迹。 此前，经过两个小时的讨论和修改，编曲方案才勉强是赶了出来，虽然从这沓反复修改的手稿上，不太看得出来。 当时，陈夏看着疲惫的众人，为自己不成熟的作曲表达歉意，却收获了大家的谅解，一方面因为她不是专业作曲，一方面因为她也没想到要改成交响。 相反，乐团的大家对陈夏的才华都很欣赏，对陈夏的谦虚都很喜欢，他们纷纷和陈夏在聊天软件里添加了好友，表示希望有机会再次合作。 编曲完成，休息了一会，大家开始正式录制。正式录制也不是多么轻松的事，又反复练习了两个小时，主题曲才最终完成。 此时此刻，不只是乐手们，指挥的瞿清、演唱的陈夏，都很疲惫了。所以，瞿清提出的聚餐邀请，就被旁观的于毅婉拒了。 还是和昨天一样，于毅开车，和辛蕊一起，把陈夏送回小区。 陈夏进门，换鞋拉窗帘，洗澡换睡衣，打电话叫外卖，最后把自己扔到床上。 她左拥右抱着，小熊和长颈鹿两个抱枕，仰卧着看天花板。 “小时候上学，要每天早起，上排满一天的课，背大段长篇的书，做拿不动的作业，考数不完的试，那时觉得已经是最辛苦了。 “等到了毕业，外婆去世，要一个人照顾自己，要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找不到人倾诉，找不到人依靠，在无尽的孤独和迷茫中，才知道原来人生还可以更辛苦。 “然后开始写小说，要观察生活，要外出取材，没有经历就去看别人的经历，没有经验就去学别人的经验，要消耗心力去设置人物，要消耗情感去推动情节，文学原来很不容易。 “最近两天，心血来潮，要推荐自己写的歌，要演唱自己写的歌，然后发现不是对着话筒唱一遍就好了，要把人声旋律编成交响，要与人合作，要熟悉要磨合，要试错要反复，音乐原来也这么难。 “这样去回想，好像人间竟无一事不辛苦。” 分隔卧室和阳台的双层窗帘中，厚重不透光的，现在被拉开了，还有薄薄的一层白纱，随着初夏清凉的晚风飘动。 陈夏翻转身体，透过白纱，看向窗外。 她的眼神涣散，就像是投入无限的虚空。 “不用看得太远，就拿身边的朋友对比，我没有情人陪伴，没有父母宠爱，没有亲人环绕，没有自己的房，没有自己的车，没有殷实的家底，没有深厚的人脉。 “我没有的东西太多了，是不是就要自怨自艾，自哀自怜？” 陈夏轻轻地但坚定地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就像我之前和朋友们说的，不要只是去看别人有什么，再看自己没有什么。” “如果看待问题总是这样片面，就会陷入无底的痛苦深渊，会感觉人生从来一无是处，会感觉呼吸的每一秒都失去意义。 “如果把眼光专注于自身的拥有，会看到我拥有健康的身体、青春的活力、美丽的容貌、独立的心灵、丰沛的才华和稳定的工作。 “我在羡慕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别人也在羡慕我？” 陈夏放开怀里的抱枕，双手向后撑起身体。 “罹患疾病因而不良于行的人，会羡慕我的健康； “年老神衰因而将别于世的人，会羡慕我的青春； “相貌普通还想要被关注的人，会羡慕我的美貌； “随波逐流还想要做自己的人，会羡慕我的独立； “有创作梦想却四处碰壁的人，会羡慕我的才华； “有养家重任却疲于奔波的人，会羡慕我的工作。 “这样去看待，我拥有着的，被人羡慕的东西，真的好多。” 陈夏坐直身体，踩着拖鞋。 “用这种积极的心态，再去看我认为的缺失。 “现在没有情人陪伴，以后会有的，我才毕业不久，有外在美，有内在美，有什么必须发愁的呢？ “没有父母宠爱，这个没法解决，但这么多年过来，我不也正常成长起来了吗？另一方面，这也培养了我的独立能力。 “没有亲人环绕，但我有很多朋友可以交流聚会啊，撇除外貌等其他方面的影响，我能感受到她们和他们的真心。 “没有自己的房，没有自己的车，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我继续工作，继续写作，继续唱歌，以后总会有钱，可以买的。 “没有殷实的家底，没有深厚的人脉，这种好像凑数一样的需求，是怎么来的呢？我真的需要这两样东西，来满足自己什么贪婪的欲望吗？” 陈夏站起身，拉开白纱窗帘，走进阳台，看到小区里昏黄的路灯下，偶尔有人经过，听到隐约传来的，汽车鸣笛声、男女争吵声、猫狗的叫声。 她闭上双眼，静静地聆听，然后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 “根据去年底的人口普查，南都市有314万常住人口，这些人有多少生活比我差，有多少生活比我好，有多少比我的经历悲惨，有多少比我的经历幸福？ “当我躺在床上，囿于室内，胡思乱想天下之大，唯我一人孤寂，便有千般言语，更与谁人诉说？ “当我站在阳台，看路灯下的行人，听隔壁楼的争吵，往日厌烦的猫狗叫声，竟也变得亲切起来。 “当我走在尘世，看人潮汹涌，看万家灯火，真的存在每时每刻都快乐，无时无刻在烦恼的人吗？” 陈夏睁开眼，抬头看向天空，眼中满是星光。 “头顶同一片天空，脚踏同一片大地，呼吸同一片空气，看着星光被同一片乌云遮挡。我和314万人相比，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庸人何必自扰！” 第099章 生日1 清晨，温柔的阳光照进一间温馨的卧室。穿着卡通睡衣，抱着小猫抱枕，蜷缩成一团的方菲，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她用力把抱枕紧了紧，嘴里呢喃着，“姐姐，姐姐。” 卧室的门“咚咚咚”响起三声，然后传来方菲妈妈的声音，“小猪，起床啦，今天是周二，你还要上班的。” 方菲眼睛还没睁开，只是张嘴喊了一声，“知道了，就起。” 妈妈不再说话，估计是继续做早餐去了。 方菲又赖了一会床，睁开眼，拍拍抱枕，坐了起来。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今天是6月20日，姐姐的生日，难怪我做了一晚上和姐姐在一起的梦。” 她踩着看起来很朴素的亚麻拖鞋，到自己的卫生间，洗漱护肤，然后从衣柜里取出浅黄色连衣裙，换上，拿包，推门。 方菲爸爸和妈妈已经坐在餐桌边，看到她，点点头，继续沉默着吃早餐。 方菲把包挂在餐椅上，坐下，看看手机，“爸爸妈妈，今天是陈夏姐姐的生日，我想陪她一起，晚上就不回来吃了。” 方菲爸爸点头，“可以。你们晚上在哪活动，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接你们。” 方菲妈妈也点头，“原来今天是夏夏的生日，她一个人在南都，确实很孤单，你能想到陪她一起，我很开心。” 方菲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荷包蛋到自己碗里，“我也是这么想的，姐姐没有其他亲人了，我就是她的亲人，生日一定要和她一起度过，不然她该有多寂寞啊。” 方菲爸爸接话，“除了你们两个，还准备喊其他人吗？” 方菲想了想，“我还准备叫上秋缘和云芊。” 方菲妈妈发现了一个小疑点，“‘我’？庆祝夏夏生日这件事，你还没有和夏夏本人说吧？” 方菲点头承认，“是的。我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方菲妈妈解开疑点，“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方菲摇头，把碗里的小蛋糕和香肠吃掉，再喝下一杯牛奶，“不用了，谢谢妈妈。普通生日，兴师动众会把姐姐吓到的。” 她接过妈妈递来的白开水，漱漱口喝下，拿包起身，“我先去上班了。” 然后她蹬上白色板鞋，从大门冲了出去。 坐过地铁1号线，再走了一段路，乘坐电梯，就来到新动科技。 公司现在租下了整个七楼和八楼，也终于有了前台接待。 方菲习惯性右转，准备前往自己美工组的座位，就被前台叫住，“方组长，老板通知，来了就去会议室，开个早会。” 方菲停住脚步，看看手机，“确实有这个通知啊。” 她对前台的姑娘点点头，“谢谢你。”然后转身向电梯左侧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吐槽，“昨天才开过会，今天怎么又来？这是开会上瘾了吗？” 推门进入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她一一问好，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没过一会，田落推门进来，也不做多余的寒暄，直截了当地说，“各位，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开个短会。” 他看看手机，“前段时间，新媒体中心的专题报道，相信大家都看过了，今年新毕业大学生的就业形势很不乐观。 “大家都是从那个阶段过来的，应该知道现在已经是毕业时分了，根据统计数据，依然有大量毕业生，没有找到心仪的工作。 “政府方面认为一是工作机会有限，二是资源配置不合理，也就是说，提供的职位和求职的人，不能互相了解和匹配。 “昨天，市政府方面联系我，希望微享能在大学生求职这件事上发挥作用，通过网络平台这种信息共享的新兴媒介，减少求职的难度，增加就业的人数。 “这种对社会有益，又不需要额外花费的事，我们是不想拒绝、也不应该拒绝的。我准备两天内就把板块做出来。大家有什么好的点子，现在开始想、开始做吧。散会。” 他停了停，语气温和一点，补充一句，“方菲，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大家原地解散，各回各处。方菲拎着包，跟着田落回到电梯右侧，进了他的办公室。 田落把门合上，转身看着方菲，“刚才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是有什么困难吗？” 方菲点头，“工作的事没有什么困难，我们美工组预先做一些准备，然后等其他人把框架和内容做出来，我们美化一下就行。” 她的目光在田落眼睛里停了几秒，“确实有一些困难。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想提早一会走，晚上不能加班了。” 田落也看着她的眼睛，“没有问题，你有事就去忙。我知道你的情况，也和你说过，尽量不安排你加班。当然，以你的能力，也不需要加班。”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口，“单纯好奇，你不回答也没关系。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方菲微笑起来，“自称是老同学，原来连同学的生日都不记得吗？” 田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今天是陈夏的生日？” 方菲的微笑变成了疑惑，“你的反应不对啊。她的生日不在寒暑假，身为同班同学，你从来没见到她过生日吗？” 田落回想一下，摇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她的生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就好像她从来不过生日一样。” 他和方菲对视着，思索起来。 两人同时恍然大悟，脸上都露出心疼的表情。 办公室里一时沉默下来。 方菲低着头，把手提包的带子绞了绞，抬起头，看着面前情绪不高的田落，“我准备今天晚上给姐姐过生日，你到时候也一起来吧。” 田落郑重地点头，“好的，晚上一起。” 他看着面前同样情绪不高的方菲，“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方菲点点头，“好，不会和你客气的。我先去组织大家囤素材、画原图了。” 说完话，也不等回复，方菲从田落身侧绕过，打开门，走了出去。 透过玻璃门，田落安静地看着方菲的背影，直到她走进美工组的区域，开始安排分工，也没有转身。 第100章 生日2 清晨，温柔的阳光穿不过厚重的深蓝色窗帘，只能等待床头柜上的闹钟，轻柔地渐渐把响声放大。 空调安静地吹着凉风，床上深灰色的被子里裹着一段起伏的曲线。随着闹钟声音的进行，曲线的起伏越来越大。 一只雪白的胳膊，从被子的缝隙里，直直地伸了出来，然后是第二只。珍珠白的丝绸睡袍的长袖，顺着胳膊滑了下来，铺在被子上。 胳膊在空中静止几秒，然后一把掀开被子，露出沉眠了一夜，刚刚苏醒的秋缘。 秋缘坐直身体，看看身边的闹钟，把它的铃声关掉，然后起身下床。 她踩着柔软的棉质拖鞋，穿过客厅，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早餐很简单，蒸两个速冻的菜包，煎一个全熟的鸡蛋，煮一杯现成的豆浆。 慢条斯理地吃完并不丰盛的早餐，秋缘起身走进卫生间，迅速地冲一个热水澡，然后护肤、化妆，裹着宽大的浴巾，走回卧室。 她按住墙壁，点亮天花板上的顶灯，打开衣柜，从一排正装里，随手拿出短袖衬衫和半身套裙。 床头柜闹钟旁的手机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秋缘拿起看看，是江回的信息“我在楼下”。 秋缘微微一笑，回复一句“来了”，就穿好衣服，重新扎好头发，拉开封闭了一夜的窗帘，换鞋提包，走出了自己的新家。 楼下车里的江回，看着走来的秋缘，脸上溢出的欢喜和爱意，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秋缘也朝着他笑，顺便低声吐槽自己，“这么爱我的人，我居然能九年视而不见，还真是奇怪啊。” 江回的听力倒是很好。他笑得更温柔了，“发现得再晚，总比发现不了要好。能等到你，是我的幸运。” 秋缘摇头笑笑，“有你等我，是我的幸运才对。” 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 江回把车发动，目视前方，“先把你送到公司，我还要跑一趟新动科技，就是你朋友那一家。” 秋缘的手机响起，是方菲的信息：‘秋姐姐，今天是夏夏的生日，我们下午提早下班，为她准备一下惊喜吧。’ 秋缘转头，笑着对江回说，“你看看这巧不巧，你刚说要去新动，菲菲就给我发信息了。” 江回专注开车，“那真的是很巧。你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秋缘想了想，“公司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和你一起过去吧。菲菲说，今天是陈夏生日，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江回停到路边，切换一下导航，然后重新出发，直接前往新动科技公司。 秋缘双手托着手机，哒哒哒地打字，“我和部长报备一声，不要以为我旷工了。顺便问一下菲菲，今晚的生日聚会还有哪些人？如果可以，把你也带上。” 江回继续稳稳地开车，“可以的吗？我和陈夏她们可不熟悉。” 秋缘摇头，“多见几次，自然就熟悉了，我们既然是男女朋友，我总不能把你甩在一边吧。” 手机“叮咚”一声，秋缘打开信息，“是部长的回复。我跟着你一起，他没有别的问题，只是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江回点头，“题中应有之义，他派你出外勤，总要有个理由。你和他说，上次广告合作效果很好，这次去，是商谈再次合作的事。” 秋缘点头，“好的，我就这么回复他。”然后她哒哒哒地继续打字。 刚把给法务部部长的信息发过去，手机又响了。秋缘读着信息，对江回说：“晚上的生日聚会，目前暂定是菲菲、我和云芊。” 她抬起头，解释道：“云芊你还记得吧，就是上次国庆聚会，坐在陈夏右手边的美女，当时在演陈夏的网剧。现在估计杀青了吧，所以有时间过来。” 江回笑着，开玩笑地说：“我这时应该回答‘记得’，还是回答‘不记得’？” 秋缘笑着，用极轻微的力度，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坦白从宽就对了。” 江回看着前面的直路，目不斜视，但语气很是认真，“那我就说实话了，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你更美。” 秋缘捂着嘴笑，明显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答非所问。目前的安排是我们几个，过会到他们那里，我再问一下，如果没有其他男士，就不好拉你过去了。” 江回笑笑，“如果不能加人，也没关系的，我去了也是陪你。不去的话，就在家里待着，等你们活动结束了，我再过来接你。” 秋缘点头，“好的，我尽量争取一下。” 她转移话题，“你刚才说，上次广告合作效果不错？” 江回顺利地接过话题，“是的。从去年10月，微享正式上线，到现在不过8个月，发展得已经如同浩然大势，不可阻挡了。 “3个月前，我去和田总谈合作的时候，专门抽时间研究了一下，虽然不认为这是个稍纵即逝的短命产品，但也没想到会发展得这么红火。” 秋缘感慨，“是啊。我也是最近发现，几乎认识的每个人都在用这个了，虽然除了你，基本都不肯和我加好友，也不肯把账号告诉我。” 江回稍作解释，“这个就是陌生人社交的优势所在了：如果别人都不认识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做任何伪装，可以不用再戴任何面具，可以放下所有的顾忌，畅所欲言，尽情地表达自己了？ “田总和我自谦，说他只是异想天开，先行一步。我却明白，这先行的一步有多难。” 秋缘同意，“第一个敢于尝试的人，总是能赚到最多，如果这件事确实能赚到的话。” 江回继续，“田总还说，你的朋友陈夏帮了很大的忙，我一开始是不信的，几段广告而已，怎么可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直到在会展中心，第一次见到她，我才彻底明白。我当时有一种错觉，整个展馆的人和物，都在为她倾倒。这种魅力，除了我这样对你心有所属的，还有谁能抵挡？” 江回叹了口气，平缓地踩下刹车，“田总的运气和能力，一样的好啊。” 江回将车停好，和秋缘一起下车，看着面前的青创大厦。 秋缘的手机适时地响起。她低头看看，笑起来，“你的晚餐有着落了，菲菲约了田总，一起赴会。” 第101章 生日3 清晨，温柔的阳光穿过狭窄的小方窗，透进低矮的卧室，在白色天花板和米黄色墙布的夹角，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光斑。 素白的被子边缘，披散着一大捧乌黑的长发。长发下面，隐约是一枚漂亮的小脸，也几乎被完全遮盖住了。 双层挑高的小户型，空调冷气打得很足，所以床上的人儿，也把被子裹得很紧。 不知是昨夜休息得太晚，还是睡眠质量太好，初夏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一点都没有打扰她的好梦。 直到床边地板上的手机，发出“叮铃”一声脆响，才使得安静不动的人儿，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一只套着浅淡藕粉色棉质睡衣长袖的手臂，从被子中伸了出来，在床边地板上的毛绒玩具堆里摸索起来。 摸索了一会，一无所获，于是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钻出来，把脸上的头发掀开。 云芊的两只大眼睛慢慢睁开，无奈的目光顺着手臂，延伸到地板上。 有着目光的精准定位，这次才终于顺利摸到了，屏幕已经暗下的手机。 云芊把手机拿到眼前，输入密码，解开锁屏，顺便把两只手臂重新缩进被子里，“原来是小菲菲的信息啊。” 她满脸期待地点开信息，“让我看看，小菲菲有什么事找我。‘芊芊姐姐，今天是夏夏的生日，我们下午提早一会出来，为她准备一下惊喜吧。’” 云芊抱着手机，开心地翻了个身，“当然好啦，自从拍完网剧，还是什么工作都没有，除了偶尔和小姐妹聚会，整个人都超无聊的。” 她掰着手指数了数，“蕊蕊要帮于毅剪片跑洽谈，夏夏要到新媒体中心上班，菲菲要到微享公司画图，缘缘也要到风叶公司打卡。” 她抓抓头发，“真的只有我一个人赋闲在家啊。” 云芊坐直身体，捏捏拳头给自己打气，“芊芊，你不能这样颓废下去了，要振作起来，首先是起床。” 她从床上下地，踩着粉粉的毛绒拖鞋，抓着木质扶手，小心翼翼地慢慢从楼上下来，穿过娇小的客厅，走到靠近防盗门的一体式灶台旁。 因为云芊不会做菜，自从搬进来，一体式灶台一次也没用过，灶台下面的燃气阀门都被关闭，彻底沦为了成品食物的堆积仓库。 云芊松开透明包装上的夹子，取出一片薄薄的面包，放到嘴里，咕哝着说：“碳水有了。” 然后她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拆开一盒常温牛奶，倒在玻璃碗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微量元素有了。” 趁着微波炉加热的空当，她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又在灶台上拿起一根香肠，用旁边抽屉里的剪刀，剪开真空包装，“蛋白质有了。” 吃完香肠，牛奶也热好了，温度不热不冷，正正好。云芊喝完牛奶，不用洗洁剂，就着清水把玻璃碗稍稍洗了洗，再从直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水，就坐到客厅的沙发里。 她看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聚会要到下午了，生日要到晚上了，今天上午的时光要怎么度过啊？” 她向后仰倒在靠背上，看着头顶刻意和自己错开垂直位置的水晶挂灯，“如果现在去找蕊蕊，一定会被她留下来吃饭。 “然后如果撇下她，单独去夏夏生日，也不太好，虽然她要陪于毅，不一定想去。” 手机响了一声，云芊坐直，拿起看看，“果然啊，菲菲的名单里，果然没有她。现在该做什么呢？难道继续刷电影、学演技吗？那个好累的啊。” 话是这么说的，云芊还是默默打开电视柜里的主机，看着连接着主机的电视慢慢亮起来，又把无线鼠标拿到手边。 她打开昨晚没看完的电影，看着暂停在昨晚用手机观看的进度，发出感慨，“还好有于毅帮忙，装了一个奇怪的存储盒子，电脑、电视、手机，进度都能同步，省了不少时间。” 云芊安静地来回拉着进度条，认真地反复学习经典电影里演员的动作、表情，体会剧情背景对演员行为力度的要求，感受人物内在赋予外在的情绪表达。 专心致志地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时间就过得非常快，等到云芊把剩下的片段琢磨完，才注意到手机里多了一条未接信息。 她点开信息，“哎呀，人数有变化了，微享的田总也要参加。不过，上次听说他是夏夏的大学同学，去参加生日聚会，确实没有问题。” 云芊站起身，补了一杯温水，顺便活动活动久坐的身体。绕着狭小的房间转了几圈，云芊揉揉腰背，“还是感觉没有打开。” 她停下绕圈的步伐，拖开茶几，把电视柜旁竖着卷起的软垫推倒，铺在电视前面。 云芊脱下拖鞋，走上软垫，按照学校里老师教的动作，一点一点活动身体，“这么多年的学习，现在能帮到我的，除了好身材和好气质，也就只剩这一套科学的方法了。” 刚刚要把身体上下全部活动一遍，手机又响了，云芊回头看看，继续把最后几个动作做完，“这一次，是又有什么变化了吗？” 她穿上拖鞋，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什么？缘缘的男友也要来？” 她垂下手机，抬头想了想，“这次是什么理由？闺蜜的家属吗？如果这样说，我是不是也可以带一个人？” 云芊念念有词，“如果我要带人去，只能选择蕊蕊，但是蕊蕊不会丢下于毅，那就是带了两个人去。 “如果这样的话，于毅算什么？合作伙伴，还是闺蜜的闺蜜的家属？哎呀，这样算好复杂。” 云芊对着空气点点头，“算了，菲菲和缘缘都带了人去，我再带人，岂不是要衬托得夏夏更加孤单了吗？我就单独一个，整晚陪着她好了。” 本以为会安静到下午的手机，竟然有响了一声，云芊抬起手，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喊，“什么？改时间了，现在就集中？一边吃午饭，一边商量给夏夏的生日惊喜？” 她低头看看身上的睡衣，“可是，我还没有洗漱更衣啊！” 第102章 生日4 清晨，温柔的阳光带着炎热的风，炎热的风带着草木的味道，穿过阳台的窗，穿过洁白的纱，进入陈夏的卧室，把她从沉眠的梦中，轻轻地唤醒。 陈夏没有开空调，也没有盖被子，只是侧着身，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睫毛随着温热的风轻轻颤动，秀丽的眉头微微蹙起，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陈夏看着眼前的阳光和阳光中飞舞的微尘，愣了一会神，才慢慢坐起。 她抬手摸摸额头，感觉着手指上的潮意，“气温越来越高，看来今晚开始，必须要开着空调睡觉了。” 她打开空调，调低温度，拉上遮光的第二层窗帘，冲了个热水澡，洗去头上、身上的汗珠，然后吹干头发，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陈夏拿起电脑桌上的手机看看，“今天是2021年6月20日，周二，22年的今天，我来到这个世界。” 她放下手机，走到衣柜前，“这么些年，只有爸爸妈妈在的时候，会庆祝非整十年的小生日，现在也是一样。不过，既然是生日，总要穿得好看一点。” 陈夏从衣柜里取出一件上周末买的，浅粉色轻纱及膝连衣裙，解开宽大的浴巾，慢慢换上。 她又从衣柜里取出一条米白色的丝绸发带，轻轻地将长期披散的及腰长发束缚起来。 然后她弯下腰，从衣柜下层取出一个崭新的鞋盒，鞋盒里是一双浅粉色的中跟凉鞋，也是上周末买的。 陈夏换上凉鞋，走到防盗门旁见证她越来越美的全身穿衣镜前，美美地转了一圈，“好了，臭美过了，可以去上班了。” 她拉开窗帘，拎着白色手提包出门，刚到楼下，又急急地走了上来，“失策失策，没想到早晨的太阳也这么毒，皮肤都晒得疼。” 开门拿了一把白色长柄遮阳伞，她才再次走下楼梯，“要是天天涂防晒，总觉得对皮肤负担太重，还是这样物理防晒的方法更适合我。” 为了防晒，长柄伞打得很低，遮住了陈夏倾城的容颜，但以她的身材和暴露在外的皮肤，依然吸引了很多目光。 陈夏躲在伞下，调侃自己，“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习惯周围人们的注目，习惯到平常根本没有一点不适。这是因为生日，换了一套新的衣服，我才突然能敏感地觉察到吧。” 虽然说是习惯了，但陈夏还是加快脚步，“早早”来到单位。 她站在门口，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吹干头发花了太多时间，我自己感觉已经走得很快了，没想到只是刚好没有迟到。” 上楼和进入办公室的过程中，几乎每个路过的同事，都要夸赞她一句“今天更加漂亮了”，引得她有些不适应。 陈夏坐进自己的工位，把手提包放在桌角，按下电源按钮，开启电脑。 等待开机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回忆宿舍的场景，“刚刚站在全身镜前，虽然感觉很美，但也不应该导致大家这么明显的反应啊。我以为他们经常看到我，应该适应了才对。” 她睁开眼，上下打量衣服和鞋子，“都是普通的式样，难道粉色就能给我这么加分吗？” 陈夏还在纠结的时候，手提包里响起了铃声。 她拿出手机，看都没看，直接就往办公室外的走廊而去。 在走廊尽头，陈夏接通电话，“王编辑，早上好。” 电话那头的王欣很是喜悦，“陈女士，听说你的网剧已经拍完了，提前祝贺取得一个开门红。” 陈夏也很开心，“谢谢你的祝贺。” 王欣继续说，“另外，之前加印的10万本，已经卖完了。销售分成在财务那里卡了一段时间，今天才通知你，你可以查一下，应该是到账了。” 陈夏点头，“好的，我过会查一下，有问题再联系你。” 王欣的话还没完，“陈女士你的书很畅销，出版社还会继续加印。我们会每月定期发邮件给你，通报销售和分成情况，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打我电话。” 陈夏回答：“好的，谢谢。”整个对话就完成了。 电话刚刚挂断，银行的短信就紧跟着来了，陈夏仔细看看，“又多了近19万，如果以后还能有这种好运，真的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她握着手机往回走，“《最是青葱》的情况就是这样了。《风轻雨默》也快写完了，不知道这一本的命运如何，能不能顺利出版？虽然我自己很有信心，但也要看编辑和读者的反应。” 陈夏坐进工位的转椅，把手机放在桌上，目光发散，浮想联翩。 过了一会，她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菲菲她们呢？” 刚刚有这个想法，她又自己否决了，“还是算了，等到下次聚会的时候再说吧，她们各自都有事要忙，不像我这么闲。” 她继续浮想联翩，“刚才王欣说，预祝网剧成功，我相信是可以的。如果成功了，就可以考虑把手上这一本交给于毅，拍摄成电视剧。 “拍摄成电视剧的话，就要找电视台播放，也许还要我配合做一些宣传。如果亲人们还在的话，看到我的作品，甚至我自己登上电视屏幕，想必会很开心吧。 “不过要过的关卡还是很多的，首先是这一本作品能不能得到读者喜爱，其次是于毅的能力能不能支撑起电视剧拍摄，还要看电视台能不能选用。 “这样去看，虽然取得了一些极其微小的成绩，即使在小说、歌曲这样细分的小领域，我仍然算是一个彻底的新人啊。 “想要通过几部小说、几首歌曲，就想改变人心的走向，或者说，影响人心的好恶，真的能够做到吗？” 陈夏摇摇头，“想得太多太远，果然是对人有害无益的。外婆曾经告诫我，要脚踏实地，不要好高骛远，就是这个道理吧。 “如果用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做好每一个今天，用每一刻用心的现在，累积成美好的将来。” 她看着桌上安静的手机，“不知道她们现在正做着什么？是否也有和我一样的感悟呢？下次聚会与她们分享吧。” 第103章 生日5 中午，青创大厦八楼，新动科技的会议室。 江回放松地坐在办公椅里，微笑地看着旁边的秋缘和云芊闲聊。 云芊有些不好意思，“缘缘，江回，不好意思久等了，接到菲菲信息的时候，我还没洗漱，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才到。” 秋缘温柔地笑着，“没有什么久等，我们还有公司的事要忙，也是这会才刚刚忙完。” 云芊左右看看，“公司的事？可是这里是田总的公司啊。” 秋缘笑得更开心了，顺着云芊的话逗她，“你看到的没有错，这里确实是田总的公司，不是我和江回的。” 云芊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地歪歪头，自然流露出特别可爱的神态。 秋缘不忍心了，向她详细解释，“春日节前后，我们风叶公司和新动科技达成一项广告合作，通过微享这个用户量越来越大的网络平台，发布产品宣传广告。” 她转头看江回，江回流畅地把话接过来，“当时的合作，风叶公司只是试水，所以合同的时间只有三个月。 “事实证明，这次合作效果非常好，具体的数据不便透露，但上面因此有继续加深合作的想法。 “再过十天就是夏日节了，又到了广告大战的节点，之前的合同也即将到期。 “观察到微享的用户数量急剧增长，覆盖范围急剧扩张，上面要求我再跑一趟，重谈一份长期的更深入的合作协议。” 云芊了然地点头，“我明白了。” 秋缘也有好奇待解，“芊芊，之前几次聚会一直没看到你，听夏夏说你在拍外景。现在呢？你们的网剧拍完了吗？” 云芊点头，“一个月前就拍完了，听蕊蕊说后期和洽谈的进展都很快，也许夏日节后就可以上线了。” 秋缘脸上都是期待，“小说我已经看过了，写得真是很好，没有恋情的人看了，也会想要有甜甜的恋爱。现在网剧又要上了，就更多了一份期待。” 云芊神秘地笑笑，“那你的期待还要再加一份。” 秋缘等了等，没有等到下文，就明白了。她也学着云芊，皱皱眉，歪歪头。 虽然是今天这个动作的发起者，云芊自己也不能抵挡这样的可爱攻势，“剧集结束时总要有主题曲的嘛。我听蕊蕊说，夏夏这部甜剧，找主题曲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秋缘积极地配合她，“什么样的麻烦？” 云芊摇头，“蕊蕊说，现在市面上主流的言情都是虐恋情深，导致情歌也是以伤感为主。难得有几首甜歌，却是含糖量过高，挑来挑去，没有适合主题的。” 秋缘继续，“然后呢？” 云芊的表情有些自豪，“夏夏前段时间去于毅的工作室试看了网剧，知道这个情况后，提出自己有适合的歌曲。” 她停了一下，“是夏夏自己作曲作词。” 秋缘有一些小小的惊讶，“她学计算机的，能写小说，出版拍剧，我就知道她的才华很高，没想到还能继续跨界。” 云芊更自豪了，“这还不算什么。听蕊蕊说，夏夏自己跑去工作室试唱，于毅和蕊蕊都被好听到惊呆了，当天下午就直接带夏夏去录了音。” 秋缘更加惊讶了，她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动了起来，所以连续发问，“歌的名字是什么？你听过吗？我到哪可以听？” 云芊摊摊手，“蕊蕊非要在关键环节卖关子，说是网剧没几天就上了，到时候自然可以听到。现在只知道歌曲的名字是《长情》。” 秋缘摆出自怨自艾的表情，哀叹一句，“我错了，一开始就不该对你卖关子的。” 云芊捂着嘴笑，“我是真的没听到，但刚刚想到一个好办法。今晚给夏夏庆祝生日的时候，我们可以让她唱一遍，不就听到了吗？” 秋缘也笑起来，“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我现在确实要加上一份期待了，不过等不到网剧上线，而是对今晚的聚会。” 田落和方菲拎着几袋包装精致的外卖进来，方菲好奇地问，“你们在笑什么？” 江回站起来帮田落分发，并为秋缘把盒饭打开，把多层食盒按顺序平铺摆好。 秋缘笑着指指云芊，“你可以问她。” 方菲坐到云芊旁边，睁大眼睛安静地盯着她。田落分完盒饭，也在方菲身边坐下，看了过来。 云芊把刚才关于《长情》的消息和自己想出来的好办法又复述了一遍。 方菲开心地拍拍手，“我就知道，姐姐最棒了。晚上我去求求她，姐姐一定会答应的。” 云芊和秋缘同声赞同，“就靠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都低下头开始吃盒饭。 五人飞快地吃完午饭，田落和江回把食盒堆叠起来，放回袋子里，收到旁边。 五人围坐在会议桌边，分别拿着一次性纸杯，喝着田落和江回倒好的温水。 田落先开口，“不好意思，昨天接到一个任务，早上有些忙，没有过来陪大家。” 方菲接话，“工作的事可以放放。晚上就要给姐姐庆祝生日了，我们先商量一下方案吧。” 田落点头表示赞同。 江回和秋缘看看对面的两人，又对视一眼，递给了对方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云芊看着眼前和身边的四个人，微微一笑，也是无声地点点头。 田落疑惑地看看突然沉默的三人，接过方菲的话，“我们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做准备，大家有什么想法吗？是简单一点，还是隆重一点？” 秋缘左右看看，“我们一共就这么多人了吧，还有没有其他人要参加？” 方菲摇头，“不再加了，就这么多人。” 秋缘点头，“那我们连同夏夏，一共才六个人，去酒店的话，一桌都坐不满啊。” 云芊接话，“所以，我的想法是，办得简单一点。重点不是人数有多少，场面有多大，吃得有多好，而是我们这些好朋友，都愿意花精力来准备，花时间来陪她。” 秋缘微笑，“我就是这个意思。” 方菲看看田落和江回，“你们呢？” 江回笑着回答：“秋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田落回答得更简单，“听你的。” 第104章 生日6 天上的太阳坚持在自己的位置上，向着人间肆意地挥洒光和热，根本不考虑地面的人们是否已经不堪其扰，满脸厌烦。 陈夏走出布满凉气的新媒体中心办公楼，抬头看看兀自不肯西沉的太阳，也如同其他行人一样，发出一声感叹，“真是热啊。” 她撑起遮阳伞，走出几步，看看除了头肩以外，全部暴露在阳光中的自己，只好停下脚步，重新把遮阳伞收了起来。 陈夏穿过小院，走出大门，看看被阳光炙烤了一整个白天的路面，沿着路边建筑的阴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突然有人从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陈夏立刻往前迈出一步，迅速转身，就看到一捧粉色的百合花递到了眼前。 面对这样的情景，陈夏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愣在原地，脸上全是慌乱的表情。 一大捧百合花，毕竟有些重量，举的时间长了会累，就只好放低下来，露出方菲一张疑惑的小脸。 陈夏看到方菲，紧张的神态立刻放松下来，向前迈步，从方菲手中接过那一大捧百合花。 方菲放下疑惑，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姐姐，生日快乐！” 陈夏右手握住捧花，向右移到身侧，继续向前一步，张开双臂，把方菲用力抱在怀里，然后在她的耳边说：“菲菲，谢谢。” 方菲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像一个木头人一样，静静地被陈夏抱着。 陈夏感觉贴在一起面颊越来越热，才轻轻松开怀里的小姑娘。 方菲原本洁白纯净的皮肤，现在已经变成通透的红色。她深吸一口气，吐出，然后伸出右手，牵起陈夏的左手，“姐姐，跟我来。” 陈夏点点头，顺从地跟着她，沿着来时的路，走向不远处的阴影。 越走越近，就看到阴影里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车漆上洁白无伤，也没有什么灰尘，不知道是刚刚洗过，还是刚买不久。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田落走了出来，绕过车身，拉开后座的车门，然后转身，微笑地看着陈夏和挽着她的方菲。 陈夏往车里看看，问田落：“新买的车吗？” 田落点头，“是的。你们先上车吧。” 陈夏把鲜花放到副驾驶座，然后和方菲先后上车。田落发动汽车，稳稳当当地向前驶去。 陈夏问依旧挽着她左手的方菲，“这是要去哪里？” 方菲笑着说：“离这里不远。为了庆祝你的生日，秋姐姐和江回可是把‘私密空间’都贡献出来了。” 陈夏捂着嘴笑，“这么夸张的吗？感谢感谢。除了这一对，还有其他的人吗？” 方菲点头，“还有芊芊，整个聚会方案都是她的主意。” 陈夏开始猜谜，“所以你是这次聚会的最初发起人，田落是方案的实际执行者，对吗？” 方菲有些惊讶，“对呀。姐姐你是怎么猜到的？” 陈夏继续推理，“我还知道，你们互相商量的时候，主持‘会议’的人是田落，对吧？” 方菲回想一下，好奇地点头，“姐姐，你猜的都对。” 陈夏笑着揭晓谜底，“这个就是最简单的分工合作，确保每个人都出了力，都参与到事情的过程中。田落这是把聚会当成软件来设计了。” 陈夏转头，对认真开车的田落说：“为了保证每个人都有参与感，你还真是用心了。” 田落的“小心机”就这么被揭穿了，只好笑笑，“工作习惯。” 方菲看到田落又一次被陈夏“镇压”，在后排小声地笑。 车子没一会就到了目的地，三人下车，眼前是一幢六层的临河建筑，没有显眼的标牌，朝向路边的一侧，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江回、秋缘和云芊已经等在入口了，看到三人，秋缘和云芊开心地挥动手臂。 三人快步走了过去。陈夏前倾上身，“久等了，感谢各位的盛情。” 等待的三人笑着，由秋缘作为代表站了出来，“跟我来吧。” 陈夏带着下车后继续挽着她的方菲，跟在秋缘身后，其他人跟在陈夏的身后。 众人来到五楼，站在一间包厢门口，秋缘停下脚步，侧身示意，“请。” 陈夏看看身边的方菲，伸出右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推门的时候没什么，刚走进去三步，突然“砰”的一声响，头顶喷出大量各种颜色的花瓣，花瓣带着香气缓缓落下，把陈夏和方菲罩在其中。 陈夏明显对潜藏的“陷阱”早有心理准备，花瓣刚刚开始落下，她就一把抱起身边的方菲，然后迎着漫天的花雨，开心地原地旋转了两圈。 等到花雨完全落下，陈夏才松开又一次小脸红红的方菲，回身看向停在门外的众人。 四个人目瞪口呆地站成一排，就像四个摆放整齐的木头人。 过了好一会，云芊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她喃喃自语，“这一幕，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旁边的三个人同声赞同“我也不会忘”，然后秋缘、江回、田落才先后回过神来。 秋缘对看她的江回点点头，感慨道：“这种美，已经完全超出性别的界限了。” 江回为自己找补一句，“我还佩服她的力气，抱着人和带着人转圈，可不是一种力矩。” 秋缘笑着拍他一下，“别担心，我不会吃醋的。” 旁边的云芊觉得田落醒得不彻底，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时也分不清他是在看陈夏，还是在看方菲。 她伸出手指在田落手臂上戳一下，“别愣着了，进去吧，近了看得更清楚。” 四人走进包厢，和陈夏、方菲站到一起。 这是一间不大的包厢，地面铺着深红色地毯，雕花的天花板上挂下瑰丽的水晶吊灯，只是现在没有点亮。 临近南都河的方向，是一个突出的阳台，阳台顶部和正面都是透明的玻璃，一个小圆桌正放在阳台和包厢的交界处。 陈夏带着又重新挽住她左臂的方菲走近圆桌，看着圆桌上的六套餐具和六只正红色的蜡烛，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除了人数不对，这个生日聚会的套路，怎么这么眼熟？” 第105章 生日7 听到陈夏的吐槽，包厢里其他五个人都在笑。 陈夏疑惑地看他们，尤其是据说策划了整个聚会方案的云芊。 云芊只是捂着嘴笑，陈夏身旁的方菲笑着解释，“姐姐，今天下午，芊芊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我们就吐槽过了。” 秋缘也笑着补充，“云芊阐述方案细节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等到她完全说完，江回就指出这个是经典的约会套路。” 她幸福地笑着，看旁边的江回，“当年还没追到我的时候，他就已经认真学习各种追求讨好的套路了，虽然最终都没用上。” 江回一点也不觉得尴尬，“是的，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又怕唐突佳人，就只能买各种奇怪的书回来，刻苦学习。 他摇摇头，“后来和秋缘在一起，才知道这些套路，只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要是用在秋缘身上，只会适得其反。所以，算是都白学了。” 田落笑着开玩笑，“哪里是白学，这不就立刻识破云芊的方案了吗？” 云芊连连摇手，“这个可不能怪我，不能大操大办，又要有充足的惊喜，而且很多男女间的浪漫又用不上，只能想到这样了。” 陈夏笑着点头，“其实，是不是套路不重要，谁来用这些套路才重要。” 她再次前倾上身，表达感谢，“大家肯为了我聚集起来，出主意想办法，想要给我惊喜。对我来说，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足够的惊喜了。” 秋缘和云芊立刻用目光暗示方菲，方菲也很灵敏地接收到了。 她轻轻摇摇陈夏的左臂，用撒娇的语气，“姐姐，我能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陈夏宠溺地看着她，“可以，你说吧。” 方菲开心地笑着，“听说你为网剧准备了一首歌，我们想要听一听你的现场演唱。” 陈夏点点头，“没问题。现在吗？那我只能清唱了。” 方菲转头去看其他四人，秋缘点头说道：“能听到就很满足了，有配乐的版本，我们再等几天后的网剧上线吧。” 云芊和两位男士也是点头赞同。 方菲松开手，退到众人身边，“姐姐。” 陈夏看看已经合上的包厢门，“好的。” 上次反复录音之后，陈夏已经把曾经遗忘的歌词记熟了，所以她向后退两步，站在桌旁，开始演唱。 与之前拿着曲谱演唱不同，这次陈夏可以清晰地看到听众们表情的细微变化。 随着歌曲的进行，对面的五个人慢慢沉浸在虚幻的氛围中，从初始的平静到相遇的欢欣，从相恋的甜蜜到分离的悲伤，从思念的痛苦到团圆的喜悦。 粗略地看，大家的情绪起伏趋势是一致的，但以陈夏的细心和敏感，每个人的情绪起伏程度都是不一样的。 江回对痛苦和喜悦感受最深，想来是回忆起多年的守候和现在的幸福；秋缘对悲伤和痛苦感受最深，可见她的心里不像嘴上那么释然。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云芊和方菲，都对甜蜜和喜悦感受最深，也许是期待美好的爱情吧，即使方菲的期待里，带着一些抗拒。 田落的表情最奇怪，一直停留在平静和欢欣之间，如果不是因为当了老板，练出了演技，应该是彻底放下了之前的恋情，虽然那莫名的欣喜不知从何而来。 歌曲渐渐唱完，随着陈夏的尾音慢慢淡下，五名听众从浪漫的圆满中渐渐回神，一个一个加入到鼓掌的队伍中来。 云芊开心地夸赞：“难怪蕊蕊非要卖关子，这是准备一鸣惊人啊！我有预期，网上要出现‘自古烂片出神曲’的评价了，虽然这样对于导有些不公平。” 秋缘也是一脸惊喜，“我是真的想不到，能写这么好的小说，能写这么好的歌曲，还能演唱得这么动人心魄，你的才华实在是太完美了！” 江回看起来也被震撼到了，“这只是清唱而已，要是加上配乐，难以想象会是什么效果。各大歌曲排行榜的前三名，现在都要开始颤抖了吧！” 田落一脸不可置信，“我到底有没有上过大学？我到底是不是你同班同学？我现在自己都不信了啊！别人要韬晦，是收起三分力，陈夏你是根本不出力吧？” 方菲看看周围四个人，“我的话都被你们说掉了！不管了，反正我的态度始终如一，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姐姐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姐姐就是美的具象。” 陈夏虽然对自己有很强的信心，依然被他们没有保留、甚至有些夸张的夸赞，说得不好意思，原本洁白无瑕的肌肤，也升起一丝淡淡的红色，在夕阳的金色光辉中，更加美了。 她摇摇头，“好了好了，谢谢大家的欣赏。我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江回出门呼叫服务员，很快菜就一次性上齐了，红蜡烛也被点燃，服务员迅速退出包厢，把空间完全就给客人。 陈夏举起盛着果汁的玻璃杯，向同桌的五人示意，“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我的愿望是在座的各位，未来的生活越来越美。” 大家很开心地举起玻璃杯，接受了陈夏的祝福，方菲才提醒陈夏，“姐姐，这个许愿应该是生日蛋糕那个环节的。” 陈夏笑着摸摸方菲的头发，“形式已经无所谓了，大家的关心我收到了，我的祝福大家也收到了，就够了。” 方菲不移动脑袋，只是眨眨眼睛，“好的，姐姐你说什么都对。” 陈夏笑着说：“既然你说还有蛋糕，那我要留一点胃口了。” 秋缘摇摇手，“不用着急，这家店的卖点就是临河夜景，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慢慢消化。” 云芊也是对陈夏摇摇手，“你什么话我都信，唯独这一句不信。上次国庆聚餐，我们所有人都吃得肚子溜圆，只有你，好像一口没吃一样，该细的还是细。” 陈夏笑着指指自己的头，吐槽道：“我记忆力很好的。我记得上次聚餐结束，包括你和秋缘在内的好几个人，身材都是没什么变化的，你哪来资格说我啊？是你对‘肚子溜圆’有什么错误的定义吧。” 秋缘在旁边两手交叉，笑着打岔，“你们两个比赛，不要带上我啊，我那是因为在刻意控制食量啊。” 大家一起笑起来，“打击面太广，伤及无辜了。” 第106章 生日8 大家笑了一会，一边品尝美食，一边继续闲聊。 方菲很关心陈夏的第二本书，“姐姐，上次提到的新小说，进度如何了？” 陈夏心算一下，“快写完了，你们要是想看到，估计等一个月就行了。我会给每位朋友都准备一本的。” 秋缘接话，“真的是很期待啊，十天后芊芊演的网剧和夏夏唱的歌，然后是三十天后的新小说。” 云芊复现中午的提醒，“你还可以有更多期待。” 秋缘继续陪她玩歪头装可爱的游戏。 云芊提示，“既然有了新的小说，自然会有新的剧。如果不出意外，于导已经预约了这一本，想要拍成电视剧。” 秋缘坐直，“对啊，以夏夏的才华，改编成剧是板上钉钉的事。不过，这个就要等好久了吧？” 陈夏看着云芊，云芊回答：“按照于导一向的情况，是一年拍一部。不是他不想多拍，是要到足够的投资太难了。” 云芊停顿几秒，想了一下，“如果现在这一部网剧能取得巨大成功的话，于导找到投资的速度应该会快一些。我相信，以他的抱负，最快今年是能开拍的。” 秋缘摇头，假装出愤怒的神色，“就是说，最快也要明年才能看到了？果然你还是在吊我胃口啊。芊芊，你是一个坏妹妹。” 云芊捂着嘴笑，“客观条件不允许，可不是我拦着他。” 江回在旁边插话，“陈夏的小说我也看了，这一本的类型是现代言情，下一本也是吗？” 陈夏点头，“是的。我的笔力有限，开头的两本，也只能写写现代言情。等以后经历丰富了，能力提升了，才会考虑其他类型。” 江回看向田落，“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田落很确定地回答：“是植入广告吧。” 江回点头确认，“是的。对于像我这样从事广告工作的人来说，寻找合适的传播媒介，是一种职业敏感。” 他详细地展开说明：“一般而言，在户外的灯箱、公交站台、地铁通道、各种外墙，还有流动的公交车、出租车上，大家会看到涂画、张贴的广告。 “在室内，可以是商店内墙、悬空竖幅、商场传单、购物的包装袋，也可以是各种大小屏幕，比如电视和手机。” 他注视着陈夏，“所以，电视剧是一个很好的媒介，如果剧中的人拿着风叶的手机，用着新动的应用，是不是一种更好的宣传？ “如果这部电视剧正好成为大热门呢？对于想要宣传品牌的公司来说，是不是非常划算的一次投入？” 陈夏点头，“我明白了。” 云芊也是点头，“你的意思，我可以告诉于导，可以找你们两位要一部分投资？” 江回稍稍纠正，“不是找我，是用现在这部网剧，打动风叶公司南都分公司的领导层。” 田落也坐直身体，“微享目前的现金流都用来扩充服务器和提供更好的服务了，并不能很好地投资。 “但是，我们可以给与其他方面的帮助，就是为电视剧提供巨大的用户流量，使更多的人来关注和讨论它，变相节约宣传成本。” 他看着陈夏，“当然，这种引流的实现方法不是直接安排到微享的热门榜单，就像我承诺过的那样，而是通过开屏广告和精准推送等渠道。” 陈夏点头，“我明白的。” 秋缘笑着，“所以，大家一起出力，我就可以更早地看到电视剧了。对了，电视剧的主要演员定了吗？” 云芊点头，“如果不出意外，基本还是我和顾祎。” 方菲灵机一动，“那电视剧的主题曲呢？还是姐姐的歌吗？还是姐姐演唱吗？” 这句话提醒了在座的所有人，大家都把目光转到陈夏的脸上。 陈夏看到五人期待的眼神，闭上眼睛想了想，然后睁开眼睛，肯定地点头，“我还真的有歌，比较适合这一本小说的剧情。” 方菲举起双手欢呼，“好耶！姐姐，今天也能唱吗？” 陈夏笑着摇头，“是以前的库存。具体的旋律和歌词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是还记得大概的印象。” 秋缘遗憾地摇头，“今天真是卖关子、吊胃口的大集合了。” 云芊指着阳台的落地窗，岔开话题，“你们看，不愧是缘缘中意的酒店，真的很美啊。” 大家起身，走到玻璃前面站成一排，向外看去。 酒店坐落在南都河北岸，落地窗外就是静静流淌的南都河，对岸商圈和金融区的高层建筑里，现在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灯光。 灯光倒在南都河的浪花上，就是胜过满天繁星的星光。这片星光随着波浪上下起伏，明暗不定，疏密变化，又投射到观看者的眼中，渲染出迷离的映像。 大家沉浸在眼前的光芒里，没有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江回低沉的声音响起，“这就是我为什么选择这里的原因，每一次看到，都是一次新的震撼。” 田落接过他的话，“是啊，谁能想到对岸辛辛苦苦加班的人们，就这样用他们的汗水，装点了我们的聚会。” 秋缘继续田落的话，“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很好奇酒店的名字为什么叫‘心光’？服务员解释，店名是老板取的。” 她停了停，语气越发感慨，“心中有光，才能看到光；心中无光，只能看到景。” 方菲点头，难得见到她这么严肃的神态，“我们是芸芸众生普通一员，不比人高，不比人低，所以不嘲笑别人的悲惨，不羡慕别人的幸福。” 云芊闭上眼，“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轨迹，我们会相遇，会分开，有幸运，有不幸，而最好的面对，是始终做好自己。” 陈夏露出释然的微笑，“是啊。想得太多，想得太远，想得太急，最终受伤的，只有自己。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何不减少无济于事的各种纠结，活得洒脱一点？” “像现在，有朋友相伴，有美食共享，就胜过独坐孤窗，凉风为饮。一时的快乐，就足以抵消所有。” 她看看左边的方菲和田落，再看看右边的云芊、秋缘和江回，笑得比天上的星月和地上的星河加起来更美。 第107章 在即 “叮铃铃”的闹钟声响起，把裹着被子的陈夏从睡梦中惊醒。 她翻过身，面对落地窗，艰难地睁开眼睛，脸上还是迷茫的睡意。 手机继续肆意地振动着，然后被不耐烦的陈夏把闹钟按掉。 她眯着眼，看着吵醒她的罪魁祸首，屏幕里由上到下的三行，清晰地显示着“6月30日”，“星期五”，“夏日节”的字样。 陈夏张了张嘴，然后低声抱怨，“节日放假啊，竟然忘了关掉闹钟。这个东西也太不智能了，就不能自己避开节日的早晨吗？” 她把手机扔回在床单上，慢慢起床，走到落地窗前，掀开白纱窗帘，向外望去。 天上是灰蒙蒙的乌云，地上是阴沉沉的街景。可能是节日放假的关系，往常送孩子上学的中年人们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习惯早起的老人们还有闲情，在内部道路上绕着圈遛狗。 她拉开卧室的落地窗，白纱窗帘就被清凉的风吹拂起来，温柔地触碰她的衣角。 陈夏感受着草木气息的微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样的风，才应该是初夏的温度啊。” 她走回床边的电脑桌，轻轻地在人体工学椅上坐下，向后靠着椅背，舒服地伸起懒腰，然后轻敲键盘，唤醒犹在沉睡的屏幕。 屏幕上是一篇文档，文档的内容是她熬夜写成的，《风轻雨默》的初稿。虽然还有待修改和完善，但从开始到完成，耗时整整四个月，这已经是一个阶段性质的胜利了。 陈夏软软地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发呆，直到屏幕突然变暗，自动关闭。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胸前紧绷的米色棉质睡衣，“上一次穿这件，还是去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原来去年春夏买的衣服，现在已经不合身了吗？” 她站起身，拉开衣柜的滑门，看着稀疏的衣架，轻声感叹，“也就是说，这些衣服有一半我都不能穿了。还好我一直过得节俭，衣服的数量很少，不然该是多大的浪费啊。” 她翻找一遍，把去年春夏购买的衣服挑了出来，叠放在身后的床上，然后皱着眉头思考，“尺寸不太合身的，基本都是贴身的款式，就这么直接扔掉或者捐掉都不太好，谁知道别人会拿这些衣服做什么？” 陈夏拉好遮光的深绿色窗帘，打开吸顶灯，换上另一件宽大的浅绿色短袖睡衣，走出卧室。 她从防盗门旁的鞋柜上，拿起3个超市购物附送的塑料袋，再到厨房里拿上剪刀，然后回到卧室，把不合身的衣服剪成细细的布条，分散塞进不同的塑料袋里。 她把塑料袋口扎好，然后拎到防盗门边，再把剪刀放回原处，拍拍手，“这下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陈夏走回卧室，坐在床边，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衣柜，“春夏的睡衣至少还缺一套；衬衫长裤不怎么穿，是够的；连衣裙也够了，虽然有两件不太日常；上身的短袖和下身的裙子还缺一些……” 她突然向后仰倒在柔软的被子上，“数来数去，不过就是寥寥的屈指可数，有什么意义呢？我也想要一个大大的衣帽间，和一眼望不到头的衣服啊。” 陈夏静静地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又被吸顶灯照得闭上了眼，“也许，我可以约着菲菲一起去逛街买衣服。不过这会还太早了，不要吵了她的好觉，过会再说吧。” 话音未落，枕边的手机就响了，是陈夏新换的清脆的琴声。 她踢掉脚上的拖鞋，在床上滚动一圈，去摸手机，“奇怪了，今天怎么还有电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于毅的名字，陈夏坐直身体，盘起双腿，接通了电话。 于毅的声音带着笑意，“陈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明天，我们的网剧就可以正式上线了。” 陈夏有一些小小的惊喜，“哇。虽然知道是最近几天，但没想到这么快，于导，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啊。” 于毅笑着解释，“之前一直没有确定下来，告诉你也是空欢喜，索性就等到最后了。” 陈夏问道：“具体的呢？是在哪个平台？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于毅的开心，“我具体说说吧，不能再把你蒙在鼓里了。” 陈夏模糊地听到辛蕊的声音。于毅平静了一点，“片子做完之后，我和辛蕊就开始联系四大水果网站，把样片发给他们，看有没有意向。 “然后四家的反应都很快，回复都是想要进一步合作，这种情况在我的生涯里，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辛蕊就和他们开始了反复漫长的谈判拉锯，最终是荔枝娱乐棋高一着，以总价2200万的价格胜利合作。 “这个合作是独家的，所以合同里明确了，会在黄金时间播出，也会有大量的宣传资源倾斜。 “除此之外，微享的田总也联系过我，会有一个随着播放全程的免费推广。这个是沾了你的光，所以你已经是帮了大忙，感谢。” 陈夏谦虚地笑笑，“如果网剧的播放量和口碑很好，对他也是有益的，就是双赢了。” 于毅又开始笑，“从平台的反应，我对网剧的前景更有信心了。这次不需要你做其他，等到下一部电视剧的时候，就要麻烦你过来，一起参加宣传活动了。”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辛蕊的声音，“畅想未来有的是时间，先说正事。” 于毅转过话题，“对了，说正事。网剧正式的上线时间是明晚七点，荔枝从今天开始，对网剧有一个预热的宣传，一直会持续到全剧播完，其中包含了我和辛蕊剪辑的预告，你可以看看。” 他停了停，“另外，有一件重要的事，之前没有想到，还是荔枝方面提醒了我。你的主题曲非常好，他们说等到片子开播，可以考虑上传到音乐平台。 “这个方面的流程，我不太懂。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瞿清，他对这个很熟悉。” 陈夏从网剧即将开播的惊喜中冷静下来，想了想，回复于毅，“好的，我愿意上传，就麻烦你和瞿总了。” 第108章 预告 挂断于毅打来的电话，陈夏静静地思考了一会，挪到床边，穿上拖鞋，绕回到电脑桌旁坐下。 她打开浏览器，搜索“荔枝”，页面的第一行就是荔枝娱乐的在线视频播放网站。 陈夏点击进入，页面最上方的第一张滚动横幅，就是《最是青葱》的横版海报。 海报仿照小说的封面设计，画面左边是身着正装的顾祎，站在夏季的南都河畔，扶着眼镜，眺望远处的高楼。 画面右边是裹着大衣的云芊，站在冬季的北都宫墙旁，抱着书籍阅读。两个人背靠背，互相倚靠在画面正中的分界线上。 陈夏看着画面滚动，变成其他综艺的宣传，吐槽道：“一个创意反复用，真的好吗？这不就是把小说封面换成了真人实景？他们用这个创意，应该有联系过原画作者吧。” 她把页面往下拉拉，除了在热播剧的模块再次看到了《最是青葱》的宣传链接，其他一无所获。 陈夏又把页面拉到最上方，看着滚动横幅里自己的作品，“这个就是所谓的宣传资源倾斜吗？” 她想了想，摇摇头，“我的期待有些高了，能在晚上七点上线，又能在首页横幅上，就已经可以了。 “这个估计还是因为于导前面几部作品铺垫的基础，还要庆幸最近没有大热的电视剧，他们也没有看上网络平台这个小角落。” 陈夏点开滚动横幅上的网剧画面，浏览器立刻跳转，打开了一个新的页面，并开始播放于毅提到的预告片。 随着主题曲《长情》的前奏响起，画面渐渐变亮，是一片茂密的树林，阳光穿过翠绿的树叶间隙，被分割成一道道光束。 镜头逐渐前推，快速地穿过树林，滑下小山包，进入山前不远的校园中，然后乘着阳光穿透玻璃幕墙，进入一幢高大的建筑中。 建筑中是整齐有序的书架，靠着窗是一张张供人阅读用的长桌，穿过窗户的阳光从外而内，正好投射在两个相邻的长桌中间。 主题曲的前奏刚好结束，进入婉转的人声演绎阶段。 左边长桌旁的顾祎和右边长桌旁的云芊，相向而坐，云芊低头看着手中的书，顾祎坐直身体，微笑着凝视前方。 镜头靠近顾祎，给他的微笑一个特写，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指向云芊，停留了几秒，再慢慢向云芊拉近。 云芊从书中若有所思地慢慢抬起头，温柔地看向对面，镜头旋转，她所注视的顾祎早已经低下头，看向桌上摊开的书籍。 画面继续转动，玻璃窗外已经是傍晚时分，镜头俯冲而下，沿着道路迅速穿行，然后聚焦在牵着手漫步的一男一女身上。 画面拉近，从牵着的手向上移动，是与之前不同衣着的顾祎和云芊。他们侧着头，互相注视着，开心地聊着，眼中都是爱意，脸上都是欢笑。 镜头从两人之间穿过，画面迅速变暗，再亮起。 这是一间狭小的卧室，镜头贴着地板，接近坐在床边哭泣的云芊，在她的脸上停留一会，再升起，定格在振动的手机屏幕上，屏幕上是顾祎微笑的头像。 镜头靠近手机，顾祎的头像变成真人，只是不再带有笑容。他脸上是认真坚定的表情，一边慷慨陈词，一边挡在一个脸色发红的年轻女子身前。 镜头拉远，这是一间普通的酒店包厢，一个中年人正举着酒杯，面色阴沉地看向顾祎和他身后的女子。 镜头继续倒退着，穿过酒店的窗户，沉入无边的夜色。等到重新亮起时，面对的已经是两扇冰冷的金属门。 电梯打开，身着女士正装的云芊，疲惫地拎着包走出，然后看向前方，惊讶地愣住。 画面旋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抱着一大捧玫瑰，温柔地笑着，向着云芊大步走来。 镜头没有去拍云芊的表情，而是停在年轻男子的灰色正装面料上。等到再次拉远时，镜头前的人，已经换成了顾祎。 顾祎身处一个很正式的合同签字现场，看着身旁的中年人签字，和对方交换合同，不由地露出激动的笑容。 他转过身，身旁是上次为之挡酒的年轻女子。她的脸上也是喜悦的笑容，看到顾祎的目光，她举起手臂，张开五指，向他发出击掌的邀请。 镜头没有去拍顾祎的反应，而是极速贴近女子的手掌，直到被遮住所有光线，画面完全变黑。 此时，陈夏的歌声也已经中断，只有旋律还在继续向后走着，画面居中依次走过“导演：于毅”“主演：顾祎、云芊”“原著和编剧：夏妖”的字样。 预告最后的画面是四个大大的花体字“最是青葱”，和下面一行小字“2021年7月1日21:00，与您相遇”，然后伴随着渐弱的音乐，画面慢慢变黑。 陈夏看着走到底的进度条，抬起头，举起左手点点脸颊，“这个预告真的是剪的吗？我总感觉有后来补拍的感觉，特别是前面一部分。 “而且这个为了制造悬念，所有镜头只放一半，甚至连主题曲都是戛然而止的做法，真的有一种要坑人的既视感啊。” 她把注意力收回到播放页面上，播放框下方是剧集的选择部分，“以后的正式剧集，应该是接续在预告的后面，在这个地方选择吧。” 因为已经有了预告片的缘故，所以更下面的评论区已经有观众留言了。 陈夏深吸一口气，一边把页面往下拉，一边提醒自己，“好的评价，坏的评价，都不能说明什么，要云淡风轻，要波澜不惊。” 可能是来得太早，也可能是之前微享的一系列操作起了效果，评论区很少有对云芊的攻击，大部分都是对后续剧集的期待和对主题曲只放一半的谴责。 少部分评论延续了网络的一贯风格，都是“就没有别的类型可拍了吗？又是一部狗血言情剧”“看导演的履历，就知道这剧肯定一般”“男女主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可圈可点的”这类纯粹抬杠的。 陈夏看看预告片的播放量和评论的人数，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这个首页横幅的效果还不错嘛，希望明天的正片能有更好的表现。” 第109章 吉言 陈夏刷新一下荔枝网站的页面，看着播放量又上升了一些，“评论没有什么可看的，总不至于枯坐一天，等到明天正式上线吧。” 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九点了，菲菲应该醒了吧。” 陈夏转动座椅，移到床边，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点击方菲的名字。 电话里的铃声刚刚响起，立刻就接通了，方菲愉快的声音跳了过来，“姐姐，早上好呀。” 陈夏听到方菲的声音，自然地露出微笑，“菲菲，早上好。我想和你一起去逛街买衣服，你今天有时间吗？” 方菲开心地点头，“有时间有时间，具体到哪里逛街呢？” 陈夏想了想，“我们先到南都中心北门会合，然后再慢慢逛吧。” 方菲看看手机的时间，“好的。姐姐，我赖床还没起呢，等我洗漱一下。我们一小时后见，好吗？” 陈夏点头，“好的。我也没有洗漱呢，一小时正正好。” 两人挂断电话，陈夏站起身，走进卧室洗漱洗澡，抹好防晒，然后换上素白的连衣裙，拎着素白的小方包，拉开深绿色窗帘，打开阳台的窗，拎起装满布条的塑料袋，出门。 吹着湿润的微凉的风，走向小区大门的路上，陈夏把3个塑料袋扔进3个垃圾箱，然后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 到达南都中心楼下的时候，手机上的时间是9:55，陈夏付费下车，走进南都中心，站在北门的门口，享受中央空调吹拂冷气的照顾。 进出南都中心的人们，经过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把目光转向一身素白的陈夏，即使走远了，好像都不能回过神来。 陈夏已经习惯了这种注视的目光和周围人的反应，虽然这种注视和走神的现象，正变得越来越严重。 十点整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陈夏的视线里，穿着浅黄色连衣裙和浅黄色凉鞋的方菲，拎着浅绿色小方包，从车里走出来。 她抬起头，向着北门望过来，一眼就发现了等在北门里面的陈夏，立刻高兴地挥舞手臂。 陈夏也微笑着挥挥手，然后看着方菲快步走了过来。 方菲靠近陈夏，一把挽住她的左手臂，“姐姐，你等了好久吧。不好意思啊，化妆和堵车耽误了时间。” 陈夏抬起右手，点点方菲的鼻尖，“没有，我也是刚刚到。我们先从七楼开始吧，一层一层往上走，中午就在楼上吃饭。” 方菲呼吸着陈夏身上的味道，跟着她的脚步走向自动扶梯，“姐姐，平时难得看到你出来逛街，今天怎么有兴趣了？” 陈夏摇摇头，“我平时没什么需求，就对逛街兴趣不大，今天是没有办法，再不逛街，就没衣服穿了。” 方菲捂着嘴笑，“大家都是一样的，看着满衣柜的衣服，哀叹没有衣服穿，这就是逛街的动力啊。” 陈夏也笑起来，小幅度地指指胸口，“之前的衣服有些紧，已经被我销毁了，现在衣柜里已经空空如也了。这个没衣服穿，真的是字面意思。” 方菲惊讶地看看，“虽然各种广告吹得神乎其神，这个真没什么办法改变的。姐姐，是你之前买的衣服太小了吧，或者洗衣服缩水了？” 陈夏点头，“是啊。所以过来买几件质量好一些的，也请你过来给我参谋一下，提提建议把把关。” 方菲点头，憨憨地笑，“好呀好呀，我最喜欢陪人买衣服了，虽然基本都是陪我妈。” 陈夏有些惊讶，“那珊珊呢？你们不一起的吗？” 方菲皱皱鼻子，“她每次出门，必定要带上男朋友挂件。我在旁边看他们秀恩爱，实在腻歪得很，所以很少一起的。” 说着笑着，七楼就到了。南都中心整个七楼八楼都是偏日常的休闲女装，和九楼十楼相比，价格更亲民，款式更年轻。 陈夏在店里边走边看，一边和身边的方菲继续聊天，“早晨的时候，于毅打电话给我，说《最是青葱》的网剧，明天晚上七点就正式上线了。他和辛蕊剪了一个预告片，放在网上，今天就能看到。” 方菲有些小激动，“果然如同芊芊预期的那样，于导的速度很快啊。预告片是在哪个视频网站？我现在就想看看。” 陈夏回答是“荔枝”，就被方菲拉到洗手间门口，因为这里比较安静一点。 方菲用手机打开荔枝的网站，提高音量，安静地看完短短的预告片，然后就抬起头，开心地看向陈夏，“姐姐，看完这个预告，我对正片更加有期待了。只是可惜，你的主题曲没有播完。” 陈夏点头，“我看到观众们普遍也是这个想法，猜测应该是于毅故意留下的悬念，毕竟看过我书的人还不多，剧透的可能性很小。” 正在低头看评论的方菲抬起头，指着屏幕，捂着嘴笑，“姐姐，看来你的猜测不完全正确啊，已经有读者发现了。” 陈夏接过方菲的手机，看到评论区第三条就是小说读者的评论，虽然内容不算是完全的剧透。 评论的内容是：“我去查了备案信息，再结合原著和编剧的名字，这部网剧应该是夏妖根据自己的同名小说改编的。小说我看过三遍，写得很好，这里就不剧透了，只告诉你们，是甜的。” 然后就看到有网友在这条评论的回复区里吐槽：“我也查了，是小说改编，无误。不过层主，你都把主基调说出来了，真的是不剧透吗？另外，确实是甜的。” 还有网友附和并提问：“层主剧透是真的不好。你看过小说，就很厉害吗？不像我这里，去书店都买不到啊！话说谁能告诉我，哪里能买到啊？” 然后是来自网友的热心帮助：“举手。这个我知道。小说是江东文艺出版的，看图书信息，好像印数不太多，可能其他省的书店没有。不过，你在出版社的官网上就可以买到，只是邮费有点小贵。” 陈夏把手机还给方菲，无奈地笑笑，“确实猜错了。还好我写的不是悬疑或推理，不然像这样遇到喜欢剧透结局的读者，网剧就惨了。” 方菲把手机放回包里，“有一得必有一失嘛，小说改编成影视，总是能扩大读者范围和数量的。” 她笑着拱拱手，“我先预祝姐姐你的小说大卖了。” 第110章 遇见 中午，陈夏把新买的两套短袖短裙并到一个包装里，拎到十一楼，和方菲一起开始寻找午餐的解决之道。 陈夏看看天花板，“本来楼上那家临街餐厅就很好，就是我们跨年夜去的那一家。可惜，那一家的座位基本都靠着玻璃幕墙，虽然今天是阴天，但夏天的紫外线太伤皮肤了。” 方菲看着眼前乌压压的人海，“是的。即使有不靠窗的座位，现在应该也满了吧。” 南都中心的占地面积很大，十一楼的店铺也很多，但再多的店铺，也装不下像天气一样热情的消费者。 整个十一楼几乎都是餐饮店，陈夏和方菲转了一圈，却几乎每一个都要排队。各家店铺门口都摆放了五颜六色的塑料圆凳，上面也坐满了不得不锻炼耐心的男男女女。 陈夏走回靠近自动扶梯的地方，望“洋”兴叹：“绕了一圈，居然每个店都要排队。现在排队取号，最快的都要等一个半小时。失策啊，早知道应该先来取排队的号码的。” 方菲低头，轻轻摇摇陈夏的手，“平时也要排队的，但不是每家店都爆满，排队时间也不长。我抱着侥幸心理，就没有提醒你，忘记今天小朋友们都放暑假了，多出来很多带孩子出门的家长。” 陈夏靠过去，用额头轻轻碰碰方菲的额头，“不怪你，是南都的人实在太多了。我们再上一层，到十二楼试试运气吧。” 两人乘坐扶梯到十二楼，继续绕圈。十二楼的人也很多，放眼望去又是一大片五颜六色的塑料凳腿。 陈夏看向同样一脸无奈的方菲，“看来聪明人不止我们两个，虽然外面很晒，实在不行就只能出去了。” 方菲看看陈夏的脸，跟着点头，“运气不好的话，就只能这样了。这个时候要是像早期言情小说的情节一样，跳出一个英雄救美的帅哥就好了。” 方菲的调侃刚刚到达陈夏的耳朵，就听见一个呼喊的声音穿透嘈杂的环境，紧随其后，“夏夏，菲菲，看这里。” 陈夏和方菲顺着声音回溯过去，不远处沉迷手机的等待人群中，秋缘和江回正坐在排队的圆凳上，向着这边挥手。 陈夏和方菲也微笑着挥手致意，然后快步向情侣二人走过去。陈夏顺便夸赞一下方菲，“话音未落，而诸事皆成。菲菲，你真是我的幸运星啊。” 走近排队的人群，江回起身，拿过来两个圆凳，陈夏和方菲感谢着坐下。 秋缘“坏笑”着发问：“你们两个是不是找不到吃饭的餐厅，现在正在发愁？” 陈夏点头，“是啊，被你猜中了。刚才菲菲正在和我说，要是有人英雄救美，就好了。” 秋缘眨眨眼，“美女救美女不是更好吗？你们和我们一起吧，反正店里都是四人的座位，加上你们刚刚好。” 陈夏、方菲求之不得，就和秋缘、江回一起等了10分钟，结伴进入店面。 点完菜，等待上菜的时候，秋缘微笑着开启话题，“夏夏，你的网剧是在荔枝上线吧，我和江回都看过预告片了，剪辑得很棒啊，就是主题曲戛然而止这一点，真的令人不爽。” 陈夏连忙甩锅，“这个不怪我，都是于毅一手操办的。刚才菲菲也在吐槽这个，现在听到你也这么说，加上网上的评论，他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 江回点头，“看完预告，我们都期待着明天的正式播出了。可惜的是，每天只有两集，恨不得一次看完啊。” 陈夏看着服务员端来四杯温水，浅浅喝了一口，“我也很期待，上次去工作室，时间有限，我只看了部分。看到的部分，完成效果很不错，明天就可以看到网友们的反应了。” 又聊了几句社会新闻，美味的菜品就开始一道一道端了过来，四人边聊边吃，快速地救赎了辘辘饥肠。 吃完午餐，秋缘结账回来，与陈夏、方菲一起继续下午的购物之旅，江回笑着陪同在侧。 秋缘和方菲一边逛着店，挑着衣服，一边开始聊最近的时尚潮流、挑衣服的心得和各种化妆品使用体验。 聊天的主力是秋缘，因为年龄关系和工作要求，她有丰富的购物和使用经验，而方菲就稍逊一筹了。但因为有美术的专业背景，方菲对美感有独到的见解，让秋缘也收获颇多。 陈夏一贯是素面朝天，最多冬天涂抹一点保湿，夏天涂抹一点防晒，走在两人身旁，实在插不上话。她看看秋缘身旁耐心陪伴的江回，也只得静下心来，专心补充知识。 一家一家店铺，慢慢地寻觅，一件一件衣服，慢慢地挑选，秋缘和方菲齐心合力，又往陈夏手中的包装袋里，添加了两套新的藏品。 等待陈夏试衣的时候，秋缘在同一家店铺，发现了一件自己喜爱的连衣裙。等到陈夏出来，她就拿着店员从库房里取出的连衣裙，进入了同一个更衣室。 陈夏结账完毕，坐到店铺里柔软的沙发上，揉揉腿，然后看向旁边一直很有耐心的江回，“江回，你对衣服和化妆品也有研究吗？” 江回从更衣室的门上收回目光，“只是浅显的知道一些比较大的品牌，也知道大略的化妆流程，比大部分男士要好一点，但谈不上有研究。” 陈夏摇头，“我也不太懂，想着以后写小说可能用的上，就当作取材了。倒是看你，听得很认真，陪同逛街时，也不像其他男士满脸无奈。” 江回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说话的人是秋缘，逛街的人是秋缘啊。我喜欢她很多年了，过去一直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他幸福地笑着，“现在这样，可是我当年梦寐以求的场景啊，怎么会不开心，怎么会不耐烦呢？” 坐在两人中间的方菲靠着陈夏，感叹道：“之前和别的情侣出来逛，总是感觉腻歪，今天看到你和秋缘，却只能感觉到羡慕。这是为什么呢？” 陈夏摇头，“我也很羡慕，但写了两本言情小说的我，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江回笑着，没有给出答案，只是又把目光转回到更衣室的门上。 陈夏和方菲看看他脸上甜蜜的微笑，顺着他温柔的目光，看向紧闭的木门，一起陷入思考。 第111章 首播1 周六还是阴沉的天气，可能是将要下雨的缘故，低气压的南都让人有一种闷闷的感觉，即使开着空调的室内，也不是特别舒服。 虽然昨天逛街很是疲惫，但陈夏还是早早地醒了。 她对着沉默的手机发了一会呆，又把椅子拉到卧室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和空无一人的道路。 “阳光灿烂的时候，嫌热嫌晒嫌伤皮肤，等到没有阳光了，又会觉得情绪低落，我们人类真的是难伺候啊。” 她感慨一句，继续双眼无神地发呆，直到很久，枕边的手机传来短信的声音。 陈夏转动转椅，慢悠悠地起身，坐到床边，拿起手机，是通信公司发来的余额不足提示。 她轻声嘲笑，“网上说，不要悲伤，不要难过，不要因为小事折磨自己，即使再孤独再无助，总是有广告和账单陪着你，不离不弃，直到永远。果然是这样啊。” 陈夏放开手机，站起身，原地蹦了两下，“有人陪伴的时候一切正常，没人陪伴就陷入情绪黑洞，不管是不是心理疾病，真的要想办法解决了。” 她看看柔软的床铺，听听安静的空调，“想想建筑工地上流汗流血的工人们，想想生产车间里日夜颠倒的工人们，想想在马路上清扫的、在铁塔上维修的、在山区里开凿的，那些栉风沐雨的工人们。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他们有我这么好的生活环境吗？有我这么多的空闲时间吗？是不是也要像我一样，伤春悲秋、自哀自怜？” 陈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还是太闲了！闲得有时间、有精力，才会无止境地胡思乱想。” 她走出卧室，看着昨天因为疲惫，随手扔在客厅沙发上的袋子，“新衣服买回来就这么放着吗？还是要洗一遍的。昨天累了，今天还累吗？” 陈夏把四套衣服取出，剪去短袖短裙上的吊牌，一股脑地放进洗衣机，加入洗衣液，设定好流程，按下开始按钮。 “真要感谢科技的进步，洗衣机是滚筒的，不用再怕衣服拧转纠缠在一起，染料也是牢固的，不用担心混着洗会互相染色。” 她走回卧室，拉回转椅，坐在电脑桌前，“科技的进步，是为了更好地方便生活，可不是为了节省出时间，让我无聊地哀叹。” 她打开文档，看着《风轻雨默》的初稿，“开始修改吧，早一天完成，就早一天发表，要对得起等待的读者。” 陈夏把手指放到键盘上，“白天上班，晚上写稿，这种封闭式的生活太枯燥了。等这本完成了，要找点出门接触人群、接触自然的事情，把时间和脑子占满，不给消极的情绪留空间。” 确实如前所说，一旦抛开无所事事的自己，沉进专注写作的状态，她脸上的神情就越来越认真，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地提升了。 中午的时候，陈夏吃着外卖，又有新的感悟，“为了保证口味，外卖又油又咸，好像油和盐不要钱一样，偶尔几次或短时间还好，长期这样吃下去，对我的健康是一个巨大的损害吧。”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认真地把外卖吃完，收拾装袋，放到防盗门边。 她转身走进入住后从未启用的厨房，看到灶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也许，我应该考虑自己做菜做饭了。如果以后嫁人，会做菜可以算是加分项；如果以后单身，会做菜也能照顾好自己。” 她又把厨房环顾一遍，拍拍手，好像手上沾了灰尘一样，转身走回卧室，继续修改小说。 虽然刚过白昼最长的夏至日，但因为天上厚重乌云的关系，夜晚好像来得特别早。 陈夏浸没在文字中，等抬起目光休息的时候，窗外已经是一片深沉的黑暗。 她打电话叫了一份外卖，再看看显示器角落上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六点半了。网上总说，沉浸在心流之中是很愉快的体验。没想到除了非常消耗时间以外，居然对平复负面心情也有很大的帮助。” 她表情平静，不再像早上刚睡醒，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也不像有一池愁水，满溢出来却又无处倾倒。 她站起身，伸伸懒腰，活动手脚，然后重新坐下，轻点鼠标，打开昨天收藏的网址，是《最是青葱》的页面，“看来要边吃饭边看剧了，上次这样闲适的生活，已经是半年前了。” 外卖送得倒是很快，等到确认门口没人，陈夏才打开门，从门把手上把外卖取下，拿进卧室。 她把笔记本电脑往前推推，把外卖打开，“也许，下次可以提示田落，做一个手机外卖软件。这个东西简单方便，应该不会占用他太多的精力，也会有很大的市场吧。” 手机的闹钟响起，是陈夏昨天设置的收看提醒。 她把一次性筷子互相磨磨，消去可能的木刺，然后刷新屏幕，看到视频框下面的选集区里，多出了两集新的内容，就一合掌，闭目对自己说：“开始了。” 她吃了一口饭菜，一边咀嚼，一边移动鼠标，在第一集上轻轻点击，网剧就开始自动播放。 陈夏只提供了《长情》这一首主题曲，所以很好奇网剧的开头，选用了什么歌曲。 结果发现于毅是真的省心，直接把《长情》的前奏放在开始，搭配着从黑色渐亮的画面正中浮现，又向左右飘散的主要演职员信息，就算是一个片头了。 短暂的片头过去，就是之前试看的内容。虽然于毅和辛蕊说，经过好几轮的精剪，但陈夏发现第一集修改的内容不多，只有个别镜头的角度、色调做了调整。 她一边观看，一边安心地吃饭，直到今天的两集全部放完，才站起身，收拾桌面上早已吃完的外卖。 陈夏把外卖的袋子拿到防盗门边，放在中午的袋子旁，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走回卧室。 她慢条斯理地把水喝完，把杯子放下，坐直身体，后背紧贴椅背，“现在到了，看评论和评价的时间了。” 第112章 首播2 陈夏重新点击第一集，再点暂停，然后拖动荔枝网站的页面，看向评论区。 …… “难得看到不狗血的言情剧，虽然剧情平平淡淡，没什么大的起伏，但只要不恶心人，我还是愿意看下去的。只是可惜了我打赌输掉的10块钱。” “昨天有人说是甜剧，这种剧透很是坏我胃口，但今天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甜啊。男女主光是相遇就拍了一集，节奏有些慢啊，这是拍了一个大长篇吗？” “去查过备案信息了，整个剧一共20集，按理说应该很精炼才对。节奏的问题，看于毅导演之前的剧，应该不是能力问题，那就是刻意为之了。” “小说读者前来报道，此时只看了第一集。目前来说，剧集很完整地复原了小说里的情节，在一众乱改加戏的言情剧里，算是清新了。至于节奏的问题，原著就是这样的，这是有意的，请大家耐心往后看。” “就没有人喜欢男女主吗？男主很帅啊，女主很美啊，而且演技意外还都有一些，不是想象中浮夸的那一种。谁有他们的具体信息啊？网上太难找了。” “我本来想骂楼上是伸手党，有疑问自己不会搜索吗？结果自己去查，发现是真的困难。女主是云芊，还好一点，不算完全的新人，虽然信息很不全；男主这个顾祎啊，你是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根本查不到啊，经纪人大失职！” “楼上查备案信息的，你别跑，昨天就是你第一个剧透的。要剧透就索性多说一点，扔下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买的书还在路上，等不及要看后续了。荔枝也是，一天两集是什么鬼？又不是电视台，一次性都放出来不行吗？” “呃，你们看剧，是不是都不看片头片尾的？主题曲这么好听，居然没有人提到的吗？我看了一下，作词作曲和演唱都是一个叫陈夏的，很厉害啊。可惜，去各个音乐软件上都搜不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新剧首播，哪有一次性全放出来的？荔枝要广告费，网剧要话题流量，全部放出来，观众是满足了，制片方和播映方血亏，都是这样，以后就没人拍，我们就没得看了。要放长线，钓大鱼，多一点耐心。” “大家不要只看人，整个校园也是风景美如画的，给摄像师加鸡腿。第一集是在南都大学里拍的吧，很多场景看起来一模一样。我女友在那读书，以前每次去，都只顾着看她了，没想到校园也很美。下次去，要和她一起多逛逛这么美的风景。” “为什么空气里有一股恋爱的酸臭味？你有女友，你了不起啊？哦，这是言情剧的评论区，溜了溜了。看多了虐恋情深，我对互相折磨的恋爱都有些恐惧了，要是都像这部一样自然温馨，我是愿意尝试的。” …… 陈夏点开第二集的评论区，里面的内容和第一集的大同小异，只是不耐烦的留言变少了，对整部剧期待的留言变多了。 陈夏小心假设，“难道是因为第一集之后，很多观众把剧弃了，出现了一个幸存者效应？” 然后她大胆求证，仔细比较了一下两集的播放量，“从这个数据看，如果平台没有造假的话，应该下滑得不多。希望没有造假。” 陈夏点点鼠标，打开收藏夹里的芸香网站，“荔枝的观众很友好啊，批评的留言不是很多，语气也比较客气，不会是荔枝有什么筛选机制吧？” 虽然新剧刚刚上线两个小时，芸香已经非常效率地，对这部剧开放了评分系统。 页面上的海报是竖版的，乍一看和书籍封面几乎一样，旁边的评分是令人意外的7.9。 陈夏看到评分愣了一下，“不应该啊，改编剧的评分和小说一样？不是要低一些吗？” 她立刻搜索小说的评分，是更加令人意外的8.3，“我记得刚出来的时候是8.0啊，这个居然上涨了？” 她回到网剧的页面，想先看看芸香的用户们是怎么评价的。 …… “首先表态，我看过小说原著。本来嘛，安静看书，安静看剧，不想发表什么评论，但看到大家都在讨论叙事节奏，我就说两句。按照小说的情节来看，前期这么慢的节奏不仅没有问题，而且是必须的，剧透不好，你们往后看就明白了。但，这是一部网剧，那这个开头就很有问题。是的，网剧极其尊重原著，但你不能把小说开头放进倒叙插叙里面吗？现在这样慢热，真的有些劝退路人。” “我和高赞评论持同一个观点，只是我对导演的意图有一些猜测。诚然，慢热的局面对没看过小说的路人不友好，现代社会什么都是快节奏，大家不一定有耐心，就这么慢慢看下去。但这是导演的错误吗？是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吗？从导演的履历来看，是不应该的。所以我猜测这是他故意为之，是他对于这部网剧怀有充足的信心，相信好的作品，会把不耐的人重新召回，使他们重新喜爱上这部作品。” “高赞的几个评论都很有道理，才播放两集，实在不好说得太多，只能等待播放过半或者结束，有大神做一个长篇的评价和总结。目前，我对这部网剧是有高评价的，从男女主的选择来看，敢于启用新人和有黑料的艺人，只为了贴合角色，为了更好地演绎作品，这是好的做法，事实证明，也做对了。与其他同类型相比，这部剧能够尊重原著，不做额外的删改加戏，能够保持住原著清新的特色，没有随资本随大流，是我很欣慰的事。还有请大家注意，片尾的主题曲是一个十足的亮点，不要错过。” “我是来引战的。只要后面还能保持前两集的优点，还能这样完美地还原原著，我预言此剧将是下半年最大的惊喜。没错，我就是看不上那些虐恋情深，就是看不上那些误会猜疑，就是看不上那些轻浮妖艳，就是这样自然温馨的，才是真实的恋爱。昨天朋友向我推荐，我还不屑一顾，言情小说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那一套吗？看完了我觉得时间真没浪费，买书的钱是真值（借朋友的看完，又去书店补了票，支持作者）。礼貌一点说，和这部剧相比，其他的言情都不行！” …… 陈夏开心地笑着点头，“芸香的各位，真是有眼光啊。虽然只有两集，也没什么可喷的点，最多就是平庸了。” 她看看墙上的挂钟，冷静一点，“时间不早，该睡美容觉了。明天晚上三四集出来，再继续看评论吧。陈夏，你要记住：毁誉由人，得失不论，要保持平稳的心态。” 第113章 百灵 积蓄已久的乌云，终于还是带来了人们期盼的礼物。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从昨夜到今晨，没有停歇。 雨丝随着柔风，驱走了绿叶上的灰尘，滋润了树木下的土地，涨满了草地边的小溪，也带走了不合时宜的暑热。 陈夏关闭空调，打开阳台的窗，伴着雨滴打在树叶上、打在玻璃上的微弱声响，伴着一阵阵被风吹进房中的微凉潮气，舒服地安睡一晚，又自然地醒来。 她静静地侧躺在床上，看向窗外的细雨，呆呆的，痴痴的，很久，很久，就像魂儿乘着轻风出游，在雨幕里肆意地跳跃，在水洼里踩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流连着不愿归来。 “夏晚闲游，长街上，凉风呜咽。 “曾笑我，顾怜只影，望愁残月。 “酒冷独酌星坠雨，诗辑自赏花飞雪。 “春去矣，沉浸旧时节，方悲切。” 陈夏坐起身来，一边轻轻地、慢慢地念诵着片段的词句，一边走到阳台的窗前，把长发拢在胸前，用手指梳过。 她低头看着指间乌黑的发丝，“我已经很久没有写诗写词了，就好像忘记了这上天赋予的才能，就好像忘记了原来的我一样。 “现实中有十几位亲朋，小说里有几十位友人，看着他们笑，写着他们哭，去了解他们的故事，去分析他们的心思，难得有时间，静下心来想想自己。 “陈夏，你是什么样的人呢？你爱着什么，恨着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想忘的是什么？你的过去是什么样子，未来是什么样子？ “你真的，了解自己吗？” 她走到墙边蹲下，打开已经落满灰尘的收纳箱，从中取出5个方格本，“我的过去，就在这些诗词里，就在我的身边，一直陪伴着我，只是我忘记了翻阅，忘记了回忆。” 她把方格本抱在怀里，坐回到床上，把薄被推到一旁，然后把记录的过去平铺在膝前，从第一本开始翻看起来。 “蜡滴融炽火，花落葬流川。 “夜叹涟漪起，晨惜束素宽。” 陈夏体会，“这是飞蛾扑火的迷恋，是落花流水的遗憾，是求而不得的相思。” “山岚袅袅梅花淡，水影依依柳叶轻。 “泪满新堤春又至，尘积旧路少人行。” 陈夏感叹，“这是寄情于景尚且不够抒发心绪，睹物思人之情突破纸面、溢于言表了。” 她有一些感触，有一些疑问，“为什么当时的诗词都是这样，带着或浓或淡的忧伤呢？是因为现代作家所说，少女情怀总是诗？还是因为古代词人阐释，不得其平而鸣呢？ “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恋爱的痕迹。所以，当时是什么样的心境，才会有这样无法收敛的情绪，写下这样伤感的句子？” 可惜，刚开始追溯的记忆被手机的铃声打断，陈夏面带愠色看过去，是于毅的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迁怒的心情，接通电话，“于导，早上好。” 于毅语气平缓，“陈夏，早上好。你昨晚看过网剧和评论吗？” 陈夏点头，“看过了，评论总体不错，除了对叙事节奏有疑议，其他基本都是褒扬和期待的声音。” 于毅的语气还是平缓，“你今早还没有看微享的热门榜单吧？” 陈夏有些惊讶，有些兴奋，“刚才在忙别的事，早起以后还没有看微享。怎么了？是不是网剧进入榜单了？” 于毅的语气有些无奈，“果然如此。陈夏，我们的网剧是肯定能进榜单的，虽然现在排名靠后。但我想说的是，你的《长情》刚才是榜单的第10名，哦，现在第9了。” 陈夏听到这个就很开心，“哈哈哈，真是好消息。我过会就去看微享，感谢你的提醒。” 于毅更无奈了。他大声喊道：“我打电话不是为了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好吧，不仅是。我是想提醒你，前天下午给你的录音，请你务必立刻上传到‘百灵’里去啊！网友们已经吵翻天，就等着你的米下锅了！” 陈夏恍然大悟，“啊！不好意思，这个事情我完全忘掉了。我立刻就去上传。感谢提醒。” 于毅摇头，“没什么，我在‘百灵’里没搜到，就猜你是忘了。好了，不打扰，你先忙吧。” 陈夏看着挂断的电话，突然反应过来，立刻把手机扔在床上，冲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硬质塑料盒，又急忙跑回卧室。 打开塑料盒，一张没有粘贴标识的光盘固定在托架上，她把光盘放进电脑，打开“百灵”音乐网站的个人页面，把录音上传。 看到上传进度走完，刷新页面，一首《长情》孤零零地躺在歌曲目录里，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向后靠倒在椅背上。 夏日节的下午，瞿清带着妻子和可爱的小女儿出门逛街，顺路去录音棚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光盘，然后又顺路带给了正好也在逛街的陈夏。 陈夏接过装着光盘的塑料盒，向瞿清感谢道别，就看到小女孩牵着她的裙角不肯走，最后是在小女孩额头上留下一个轻轻的吻，才成功地安抚了她的情绪。 逛了一天回到家的陈夏，把塑料盒顺手放在了茶几上，然后按照瞿清发给她的信息，在“百灵”登记注册。 因为要等网剧上映，所以没有立刻上传。睡了一觉，她就把整件事很彻底地忘记了，直到今天被于毅提醒，才又回想起来。 她转动座椅，站起身，又躺倒在床上，拿起枕边正面朝下的手机，打开微享的热门榜单，查看具体的排名信息。 标题是“《长情》陈夏”的话题，还是牢牢占据在第9的位置，遥遥领先排在第41的话题“《最是青葱》首播”。 陈夏点开《长情》的话题，发现大量的讨论都是“这么好听的歌，为什么各大平台都没有？想要听，就只能去看剧，不会是营销手段吧”之类吐槽听不到歌的。 她眨眨眼，“难怪于毅急忙打电话给我，歌曲没有及时上传，短时间看，似乎对播放量有帮助，从长期看，却损害了网剧在路人心中的印象，得不偿失啊。” 第114章 长情 陈夏浏览了一会微享热门榜单里的其他话题，再回看升到第8位的《长情》，已经有不少人发现了“百灵”里上传的录音，并且把这个消息分享出来。 其中一条是这么写的，“转需。长情上传了，目前只有百灵里有，暂时无封面无歌词，大家先听为快吧。” 陈夏愣了愣，“啊。今天是怎么了，丢三落四的。” 她舍不得用劲，轻轻敲敲自己的额角，抓着手机从床上弹起来，重新坐到电脑桌前。 她打开电脑里存放照片的文件夹，找到给云芊拍“洗白”广告时，向摄像师张大叔索要的原版电子照片，“就把这个作为歌曲的封面好了，本来是小说或网剧的封面更好，不过懒得拉扯版权了。” 她切换到仍然登录在个人页面的“百灵”网站，把身穿藕粉色轻纱曳地晚礼服的自己的背影，上传进去。 然后她下载一个音频软件，把录音文件拖进去，对照着时间戳，按标准格式，在每一句歌词前面加上时间标志，最后把整个内容复制到“百灵”的歌词填写页面里。 “保存，提交，完成。” 陈夏把微微皱着的眉头放松下来，“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雇一个人专门做这个。” 她用手机下载“百灵”的应用软件，“之前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各大网站现在越来越多、越来越快地进驻到手机了。真的像田落所说，移动互联网应用，确实是一个新兴的风口，有准备的人正可以乘势而上。” 她打开“百灵”，手机里竖版的画面与电脑里横版的截然不同，但又保持了同样的风格，“说来也好玩，视频网站都是以水果命名，音乐网站都是以小鸟命名，就像约好的一样。” 陈夏在应用顶端的搜索框中填入“长情”，下面就列出了大批的歌曲，不仅有名字叫“长情”的，而且歌词里包含这两个字的，也被筛选了出来。 她想了想，“难怪微享的话题，要带上我的名字，漫长的时间带来了大量的重名，特别是这首的名字，在情歌里出现的频率太高。” 她在搜索框中“长情”两字的后面，补上空格和“陈夏”，才终于看到自己上传的歌曲。页面上的信息还包含专辑名，是她随手填的“《最是青葱》主题曲”。 她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也许有一天，听的人足够多，或者我的名气足够大，就不再需要补上更多信息，只用歌曲名字，就能在搜索的第一页找到。” 陈夏点击歌曲，应用跳转到播放页面，播放页面上方就是她刚刚上传的背影，再向左划动屏幕，就是动态歌词的页面。 她没有充值会员，所以听到的不是无损的最高音质，但因为演唱的效果很好，所以看着随时间向上滚动的歌词，完整的一遍听下来，倒也能够接受。 她关闭应用，把手机放到桌上，“这样，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夏日节加上周末的3天假期，只剩下大半天的时间，陈夏看看窗外的细雨，再看看床上铺开的方格本，“还是要走出宿舍，亲近自然，就让这场夏雨，洗去我无谓的自扰吧。” 她简单地冲洗一下，换上浅绿色连衣裙，蹬上白色的板鞋，拎着小方包，手臂上挂着晴雨两用的长柄伞，走下楼梯。 站在楼道口，看着地面上迸溅的泥点，她低声对白色的板鞋说“辛苦了”，就撑起伞，毅然走进雨幕之中。 陈夏沿着街道，慢慢悠悠地走到北都大道，站在路口，向东看去，少有行人，向西看去，也是寥寥。 她习惯地右转，向西走去，路过亮着灯光的素颜咖啡，路过之前光顾的物美价廉的西餐店，路过近一年前去过的电影院，站在了精诚书店北岸店的门口。 她走进去，把伞合上，接过店员递来的一次性透明塑料伞套，把伞塞进去。 时隔半年，精诚书店里还是一模一样的格局，一模一样的布置，只是墙上的海报和架上的书籍，早就不知道换过几批。陈夏的小说，自然也不在新书区里了。 她转了一圈，在畅销区里重新发现了熟悉的封面，旁边还树立着一个突出的标牌，上面写着“新作家，新气象，带你领略不一样的甜美爱情”。 陈夏笑笑，“不管言辞是否苍白，多少是有一个广告了。等到下一本发表，我就算是告别新人的行列了吧。不知道到时候，广告牌上会是什么广告语。” 她又在书店里逛了逛，挑出几本书看了看，一直到中午时分，才走下又宽又长的台阶，摘去伞套，撑起保护，重新进入雨幕。 匆匆而过的行人稍稍多了一些。北岸大道经常清洗，路面上溅起的雨花，也不像小区里那样携带较多的泥尘，虽然小灰鞋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陈夏顺着北岸大道往回走，中途拐进了那家西餐店，开心地满足了从昨晚就未曾填补的胃口。 然后她继续向前，走进有一段时间没去的素颜。木门的开合声中，迎接她的还是周鸣举起的咖啡杯。 陈夏把伞插进门口的空桶里，好奇地问：“周哥，为什么每次进来，你几乎都是在擦杯子？” 周鸣耸耸肩，“不然我站在这里做什么？人不能停下来，总要找点事做的。” 陈夏在吧台旁的卡座坐下，指指手机，“还可以看看娱乐新闻的。” 周鸣知道她意有所指，摇摇头，“电影可以看，新闻不能看。娱乐新闻真真假假，互相混杂，圈内人都无法分辨的。要是都信，我不得气死，要是都不信，我看它做什么？” 他给陈夏端来一杯咖啡，坐在她的对面，小声地说，“就像你在小说里写的那样，相隔两地的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不是关注和联系，而是信任。” 他笑着指指自己的耳朵，“所以，我更愿意从她口中亲耳听到她的生活，她的故事，她的喜怒哀乐，而不是通过别人的转述，别人的猜测，甚至别人的捏造。” 第115章 经验 门外的雨还在下着，即使隔着厚厚的木门，依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向来没什么顾客的素颜，在这适合午睡的慵懒时分，自然是更加冷冷清清。 两位服务员姐姐看到店主周鸣坐到一边，开始和陈夏闲聊，就也离开吧台。 她们对坐在靠门的座位，向后仰倒在沙发靠背上，拿出手机，开始点击屏幕。 整个店里更加的安静了，只有陈夏面前的咖啡，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陈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不变的，不苦的味道。 她看看有些距离的服务员姐姐，微微皱起眉头，向周鸣提问：“周哥，我最近有一些困惑，明明有远大的目标，却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干劲，而且总是觉得孤独。你有什么应对的经验吗？” 周鸣也往门口旁边看看，对着陈夏微笑一下，“之前和你说过，我和她从相遇到相恋，从相恋到分离，但还没有说分开后的故事。今天就说一说吧，希望对你有启发。” 他把身体坐直，甚至有些紧绷。 他的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微微皱眉，“从我告白那天算起，我和她在一起，度过了九年美好的时光，彼此熟悉，互相亲近，习惯得就像同一个人的左腿和右腿。 “所以一旦分开，就像突然被截了肢，再也不能正常站立，再也不能自由行走，不仅是身体上的剧痛无法忍受，还有心理上的残缺无法越过。 “开始是全身冰冷、心脏抽疼，就像是全身的器官一起罢了工，刮胡须时要照镜子，里面的我一脸煞白、毫无血色； “然后是茶饭不思、每晚失眠，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生物维持存在的本能，公司的同事们都说我整个人颓废沮丧、没有生机； “然后是挫折自轻，愤怒焦虑，就像是关掉了理智的阀门，只有负面的污水肆意喷涌，用父母的话是性情大变、暴躁易怒； “最后就进入了你所描述的这种状态，表面看起来整个人一片放松，好像所有的难过、痛苦、焦虑、愤怒都离开了我，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只有我自己知道，潜藏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是一具对生活、对未来丧失所有期待的行尸走肉，每天驱使着我向前活动的，不是动力，是习惯。” 陈夏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倾听，不流露一丝怜悯或同情，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 周鸣摇摇头，把回忆散去，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回座位，放松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 桌上的咖啡冒着热气，空气里是比刚才浓得多的咖啡味道，可能喝下去的味道也要苦得多。 周鸣盯着咖啡上的气泡，“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有一天不知道被什么触动，我突然从这深沉无光的梦中清醒了过来。” 他自嘲地笑笑，“也不能说是清醒，该无力的还是无力，该迷茫的还是迷茫，只能说，我终于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 “也许很多年后，她还会回来，会看不起我这样沉溺在死水里；也许很多年后，我终于清醒，会后悔浪费了宝贵的时光。 “既然意识到了，总要改变自己，改造自己。不管她会不会回来，我要回来，回到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会说会笑的人。” 他张开双臂，就像给人做介绍，“我每天都想她，白天是关于她的回忆，晚上是关于她的梦。那就干脆把我和她常来的咖啡店接下来，在墙上挂满她的大幅相片。 “除此之外，整家店我只改了招牌和临街的墙。想她了，就盯她的照片发呆，想回忆了，就照着熟悉的灯光，看着熟悉的桌椅，尽情去回忆，去怀念。 “我每天都找不到对生活的期待，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也不敢去想未来。那就干脆不找，用这家咖啡店给自己找事做，用开店的繁杂，抢占住大脑里的位置。 “咖啡店的事情很多，要四处打听、不停学习，买物美价廉的原料，冲泡咖啡、制作甜点，清洗、打扫，迎来送往、接待顾客。不敢想未来？那就停留在每一个现在好了。 “我每天都觉得再也找不到像她这样让我动心的人，因此孤独，因此残缺，我知道这样不对。那就干脆把对外的墙换成整面的落地窗，即使没有客人，总有外面络绎的行人陪我。 “所以我从不在乎客人的多少，也不会让人出去发传单，可能我永远不会再遇到像她一样的人，也不想去遇。但看着偶尔的顾客，看着来往的行人，猜测着他们各自的悲欢，慢慢就不去想我自己是否孤独了。” 他喝一口咖啡，看向陈夏的眼睛，“人是没有自觉的，所以要有外来压力去逼迫他。就像你才进来时，我说的那句，人是不能停下来的，必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陈夏也喝了一口咖啡，“我多少明白了一些。” 周鸣继续分享经验，“不管面积是大是小，只要是在室内呆的时间长了，人的心情总会不好，尤其是呆在除你之外空无一人的室内。” 陈夏询问，“也就是说，要多出门走走，避免总是呆在室内吗？” 周鸣点头，“你们女生可能觉得室内没有阳光伤害皮肤，又有清凉的空调，有软和的大床，不是很好吗？但出门晒晒太阳，其实更有利于祖先遗传给我们的身心。” 他停了停，“如果实在不愿意沐浴阳光，那就站到人群中去，哪怕不聊天、不运动，只是这样，也比自己一个人安静着胡思乱想要好。” 陈夏思考着总结，“我明白了。 “要给自己找事做，比如避开舒适区，尝试陌生的行业，用新鲜的学习，占满空闲的大脑。 “要多出门晒太阳，比如走出熟悉的城市，去远方旅游，用劳累的旅途，榨干多余的体力。 “要参与人群密集的活动，比如去室外音乐节，听他们吵吵嚷嚷，用人们满溢的热情，点燃自己。” 周鸣补充一句，“对你来说，去陌生或拥挤的地方，最好约上三两个同伴。你这个外貌，不管在哪里，都实在不太安全。” 陈夏笑着点头，“好的。这个我明白的，安全永远是第一位的。” 第116章 争论 周一的傍晚，雨终于停了，天上的乌云却没有散去，不知道是留恋不舍，还是在酝酿下一次的清洗。 陈夏从单位出来，在路边的店里解决了晚餐，穿过重新忙碌起来的小区，走进有些阴暗的楼道。 她反锁好门，把通风的窗户关上，把敞开的窗帘拉好，脱下衣服，在淋浴的温水中冲去一天的疲惫。 换上新买的睡衣，陈夏坐到电脑桌前，点开小说的文档，继续之前的修改。 刚刚修改了一会，手机的定时闹钟响了，是七点的网剧时间到了。 她点开收藏的网址，进入《最是青葱》的播放页面，看着五六两集变成了可选的样子，就点击第五集，继续昨天的观看进度。 看剧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陈夏此前没有看过的精彩剧集。小说里是一回事，看着真人在屏幕上演绎出来，又是另一种不一样的体验。 看着第六集的进度条也走到末尾，她感慨一句，“有一个愿意尊重原著的导演是真的好，要是被改得面目全非，我还能像现在这样悠哉悠哉，意犹未尽吗？怕是已经气得吐血了吧。” 陈夏顺手点开荔枝的评论区，发现里面已经分出了阵营，“之前在芸香看小说评价的时候，就有这种预感，没想到还真的戳到某些人的敏感之处了。” 评论区里的争论主要是集中在第五集的一个情节，也是预告片里被于毅特意选择的一个画面：顾祎饰演的男主，站在中年男子面前，替年轻女子挡酒。 剧情里的男主，留在南都工作不久，就遇上公司的部门聚餐，同行的有部门经理和其他同事，其中包括一个与男主同时间进公司的年轻女子。 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中年的部门经理不停劝年轻女子喝酒，女子碍不过情面，断断续续地喝了半杯，就已经满脸通红。 眼看着经理还在继续劝酒，之前默不作声的男主突然站了起来，不惜得罪直属领导，走到她的身前，替她挡酒。 评论区里对于男主这一行为的评价，彻底走向了两个方向，一些是明确反对，另一些是完全赞同。 “本来情节很真实很温馨，我还觉得难得找到一部可以追看的剧，晚上回家也有了期待。 “但今天这个是什么？一个新人，才进公司几天啊，就敢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直接站出来挑衅领导了？他觉得他是谁，是老板的儿子，还是体验生活的富二代？ “这样没有根基、没有背景的新人，面对现在的资本大潮，想要自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还要站起来作死？ “他不是口口声声，要为了和女主的美好明天而努力奋斗吗？这就是他的所谓奋斗？作者没有常识也就算了，导演也没有的吗？这个情节是怎么拍出来的？可笑。” 这是从职场生存的角度，觉得情节不真实。 “我也觉得男主脑子有坑，不过不是因为职场的问题，那个见仁见智。我在意的是，这件事对于男主、女主和那个姑娘的意义。 “古代社会绵延至今的，对于女性的刻板要求和枷锁，一直不能打破，只要和别的男性有频繁接触，就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么对于男性呢？就没有一点要求了吗？男主是有女友的，为什么还要向别的女性示好？退一万步说，对方自己还没有提出求助，你管闲事做什么？ “这个事情过后，对方要不要表示感谢，对他有没有想法，会不会进一步发展？从我的角度来看，男主的这一行为，就是另一种模式的、隐晦的不忠诚。” 这是从感情和道德层面的角度，觉得男主做法欠妥当。 “我倒是觉得这样的情节很不错。男主只是一个刚毕业走进社会的新人，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受过社会的毒打，不明白人情冷暖和明哲保身，这不是很正常吗？ “反而是这样勇敢地站出来，更加符合男主的身份和立场。从不自觉的剧透党那里，我们可以知道，网剧的结局八成也是甜蜜的大团圆。那么，只有这样具有热血和正义感的男主，才能坚持到最后。这是符合逻辑的。 “你们这些懂得利弊，懂得计算得失的看客，能够跨过重重阻碍，把异地变成本地，把恋爱变成婚姻吗？恐怕做不到吧。 “我们是在看剧，不是在生活，看着剧里的人做出与自己不同的反应，不要急得跳脚，要觉得他有勇气，做了我们想做而不能做的，是一件畅快的事。” 这是同样依托职场，根据剧情和人物设定做的针对驳斥。 “觉得男主脑子有坑的，应该和我一样，是女性观众吧。我先表明立场，不赞同你对男主的观点。现在社会确实如你所说，对于女性仍然存在大量的恶意和歧视。 “但是，你只考虑到了男女主的感情，会不会受到第三者的考验，只考虑到了男主的行为，会不会给受到帮助的女子造成困扰，却完全没有从受害人的角度去看问题。 “不知道你工作了没有，如果是你我在宴席上遇到这样的劝酒，我们该怎么办？我遇到过，而且我听说，这样的劝酒很频繁地发生，甚至存在更恶劣的情况。 “那个时候，你就会希望身边有人勇敢地站出来，制止这种行为，而不是坐着看戏。如果对你我这样的陌生女性都能伸出援手，那么，以男主的道德品质，又为什么要担心，他会有对女主不忠诚的想法和行为呢？” 这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男主的行为对女主和女同事的影响。 陈夏挑了几个高赞评论，仔细看过，“真的是在争论了，不仅单个评论的内容远比之前要长，语气也更加激烈了。” 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微享，看到热门榜单上，“《最是青葱》剧情争议”的话题已经冲上了第18名。 陈夏点进去，眉头先是皱起，又自然地放松下来，感叹一句，“在荔枝时还有些不习惯，觉得大家太过温和了。来到这里才明白什么是真实，不愧是我熟悉的网络气氛，微享里已经不是争论了，是争吵和骂战。” 第117章 攻击 周二的早晨，窗外的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小区树木上栖息的鸟儿们早早地醒了，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鸣叫声，透过玻璃，传入昏暗的卧室。 陈夏翻了个身，慢慢张开眼睛，向着密不透光的双层窗帘看了一会，然后点亮手机，看看时间。 她赖了一会床，慢悠悠地起来洗漱，冲了个温水澡，然后裹着宽大的浴巾，走回卧室，坐在电脑桌前。 点亮屏幕，电脑上是昨天改到很晚的小说文档，陈夏把文档最小化，切换到“百灵”的页面，播放自己录制的《长情》。 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看到有一条未接来电，是在她冲澡期间，田落打来的。 陈夏暂停播放的歌曲，“田落为什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她回拨过去，电话立刻就接通了，那头传来田落的声音，“陈夏，早上好。” 陈夏疑惑地询问，“早。刚刚在洗澡，没有看到。你打我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田落的声音有一些局促，“你早起还没看微享吧，因为昨天的网剧，微享上有一些讨论。 “我今早看到，讨论的话题有些歪了，出现了对你和于导的人身攻击，所以做一个提示。” 他停了停，“另外，我要对你道歉，今天的攻击全是我的错，是我对微享的信息流管控不严。马上就到公司了，我会组织人手，立刻进行整改。” 陈夏摇摇头，“你安心开车，先别急着道歉。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有这么严重的吗？” 田落的声音很是认真，“很多人身攻击的用词非常恶毒，远远脱离了正常评论的范畴，所以不建议你现在打开微享，白受这个气。我怀疑是有人借题发挥，往你们身上泼脏水。” 陈夏点头，“好吧。那我暂时不看了。你说的整改是什么意思？” 田落的声音里有一些自责，“我会先把涉及到你的话题内容筛选出来，手动添加关键词过滤，然后自动大范围、大批量删除。最后发布公告，添加严格的舆论筛查机制。 “一直以来，我都坚持要保护言论发表的自由这一立场，对微享的内容持放任的态度，除了涉及违法犯罪的内容之外，不做任何限制。 “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不管是不是有组织、有预谋，有些人正在把微享当作恶意攻击他人的武器。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在我心中，微享只是一个分享交流的平台，是为了让生活更美好。 “卡洛琳·希尔伯特曾经说过，无限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所以，我要给微享套上缰绳，不能再让它肆意地奔跑，闯下更大的灾祸。” 陈夏思考，“突然添加这样的言论限制，会不会对微享的发展不利？” 田落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不会。之前是我想岔了，以为保护绝对自由的言论，不预设立场，是一个中立平台的立身之道。 “现在你的事提醒了我，这样不受控地发展，就像不设限制、不加选择的贪食，只会把自己撑死、毒死。 “今天可以攻击你，明天就可以攻击别人，后天就可以攻击一些少数群体，再后天就可以攻击政府、攻击王室。 “在我的纵容之下，他们的胆子会一天一天地养大，言行会一天一天地嚣张，最后只会拖着微享和我一起灭亡。 “这是不对的，是必须被立刻制止的，趁着现在苗头刚刚出现，我还对微享具有掌控力，要果断根除这种腐坏的土壤。” 陈夏点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好的。做你想做的吧，我支持你的决定。” 田落的声音里还是有一些歉意，“对不起，因为我的短视，影响到你。我到公司了，现在立刻处理这件事，先忙了。” 陈夏笑着安慰他，“不用道歉，我不会放在心上，你忙你的，我等你的解禁通知。” 电话挂断，陈夏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微享图标，犹豫了一下，把手机锁屏，开始更换外出的衣服。 刚刚换好衣服，拿上手提包准备出门上班，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么快就完成了？”陈夏自言自语地打开包的搭扣，拿出手机。 她看手机上的名字不是田落，而是于毅，“于毅的电话，应该也是关于微享的吧？” 接通电话，那头是辛蕊的声音，“夏夏，早上好。” 陈夏有一些疑惑，“蕊蕊，早。怎么是你打的电话，于导呢？” 辛蕊回答：“他在旁边平复情绪呢。今天早上，微享多了不少对他和你的人身攻击。田总打电话过来提示的时候，他已经看了不少，现在还有些余怒未消。”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换成了于毅的男声，“没有她说得那么严重，我不是第一天在影视圈了，多少有适应能力。而且换个角度，被人攻击是好事啊。” 陈夏很惊讶，“啊？” 于毅的声音很平静，“昨天晚上还仅仅是限于对剧情的讨论，今天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对你我的攻击？要说没有人谋划、没有人组织，我是不信的。 “这些人不见饵料不咬钩的，会突然吃饱了撑的，来做无意义的事吗？就是因为眼红罢了。剧集没什么能攻击的，顾祎没有黑料，云芊的事没有新意，就只能攻击幕后的人了。 “人不遭嫉是庸才，有人眼红我们的作品，我不仅不应该生气，而且应该很开心啊。以后你我的作品越来越好，你我的名气越来越大，这些眼红的小人会越来越多的。” 陈夏有些明白这通电话的用意了，“所以？” 于毅很配合，“田总估计也提醒过你不要看微享了。我本来的态度和他一样，怕你看到这些垃圾人、垃圾话，平白受这无意义的气。 “但我想了想，我和田总能护你一时，不能护你一世。总有一天，你的层次会超越我们的能力，到时候再遇到这种攻击，谁能帮你、谁肯帮你呢？不如现在开始，学着面对。 “所以，田总和我，一个反对你看，一个支持你看，理由也都分析过了，做决定的选择权完全在你。” 他停了停，郑重地说：“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不要忘记，我们这些朋友都完全地认同你，都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陈夏有些感动，“我明白了，谢谢你们。” 第118章 影响 7月10日，周一。这个日期已经属于盛夏，即使傍晚日落的时间，仍然有大量的热气往屋子里挤。 陈夏关上白天给室内通风的窗户，拉上双层窗帘，打开空调，痛快地冲了温水澡，换上睡衣，坐在电脑前面，等待网剧最后两集的播出。 隔着玻璃和窗帘，一阵阵响亮的虫鸣穿透进来，虽然已经被弱化很多，还是给人带来小小的烦躁。 陈夏无聊地点着手机，查看微享上关注的网友们，发布的各类精彩信息。 上周二田落和于毅的电话之后，她反复思考，最终选择不看那些无意义的谩骂，耐心等待，直到田落的应急处理完成。 到了单位，朋友们或单独，或组队，一个不落，都给她打来电话，有表达支持的意思，有分享应对的经验。 虽然陈夏根本没有看微享上具体的内容，但很是被朋友的关心和帮助感动。 可能因为网剧的影响力有限，恶意攻击的人也没有太当回事，田落的大规模删除很快起到了效果，着实抑制了不少恶毒谣言的传播，向广大用户表达了微享自我控制的决心。 当天中午的时候，微享官方连续发布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关于提升内容质量，美化网络环境的倡议书”，倡议书是高清扫描的图片格式，最下方是田落的私章。这一条点赞很多，评论很少。 第二条是“关于正式启动内容筛查机制的公告”，公告主要解释了微享的创立初衷、内容筛查的目的、机制的计划书，和最重要的，对网友情绪的安抚，最下方是新动科技朱红色的公章。这一条点赞很多，评论也很多。 虽然有很多人叫嚣着，这是对自由主义的背叛，是对自由声音的扼杀，威胁要立刻退出微享，并把应用卸载。但田落说，根据后台的统计数据，微享的发展几乎没有受到冲击。 方菲说，开会时田落当众感慨“陈夏真是微享的福星，这一次启动筛查的时机恰到好处。早了，用户没有养成使用习惯，会严重冲击微享的发展；晚了，用户养成随意抨击的习惯，会无法接受言论控制”。 不论怎样，经历过这次风波，微享的将来更加值得期待了。 风波之后，网剧还是以每天两集的速度稳定播出，网友的关注越来越多，讨论越来越多，对网剧评头论足的媒体层次也越来越高。 最近几年，不乏有像南都市主要领导这样高瞻远瞩的媒体高层，越来越警惕新兴媒体的发展趋势。很多传统媒体，包括层次较高的那些，也急迫地开始寻求转型。 大量的传统媒体接连成立网络事务部，尝试着放下身段，转战网络。为了充分利用这种新兴的传播媒介，它们纷纷提交证明材料，在微享这个目前最大规模的网络社区登记注册。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谁抓住了年轻人，谁就抓住了未来。 而抓住年轻人的方法之一，就是迎合他们的喜好，聊他们感兴趣的事。所以，这次的网剧传播，就被它们当作一次试验。 在一周多的播放过程中，各大官方媒体先后下场，从房价与幸福感、年轻人的就业压力、酒文化的传统与现代、职场生存指南、大城市与小城市的性价比等诸多方向入手，撰写了多种主题报告。 面对各大官方展示肌肉的动作，新兴媒体也不甘示弱，从官方讳莫如深、避而不谈的真爱标准、现代社会的女性权益等方向入手，甚至不乏勇敢者，主动去和官方媒体撞选题。 于是，表面上各自报道不同选题，暗地里互相争抢风头的媒体大战，愈演愈烈。 看到各种大小媒体纷纷入场，年轻人们自然也是奔走相告。长云建国191年，传统媒体高傲的嘴脸，早已令人反感，突然看到它们放低身段，确实让人受宠若惊。 随着剧情的展开，各大官方的报导也在跟进和深入。虽然是想要迎合年轻人，但遣词造句里，还是有些挥之不去的“爹味”。 大家本以为这种文风会招人厌恶，没想到这样蜂拥而至报道同一件事，反而使年轻人们产生了历史事件的参与感，让他们更加兴奋地加入到讨论中。 至此，不仅限于微享，整个网络都进入了一种狂欢，也把网剧推到了大家都想象不到的位置。 昨天中午，于毅特意打电话过来感慨，说站在风口上，猪都能上天，现在他就是猪，陈夏就是送他上天的风。 然后他就被辛蕊剥夺了打电话的权利。辛蕊开玩笑地说，于毅开心得几个晚上没睡好，人已经不大正常了。 吸取于毅的“教训”，陈夏看完最后两集就准备睡觉，以为随着网剧完美收官，这波热潮到此为止的时候，一个重磅炸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扔了出来，把整个网络炸得人仰马翻。 长云日报，共和国最高等级的纸质媒体，也是王室、议会、政务院最重要的喉舌，在网络上发表了一篇名为《在坚持中触摸希望，在奋斗中收获未来——论文艺作品中的爱情观和婚姻观》的长文。 文章中以陈夏的小说和网剧为引，大力褒扬了忠贞不二和艰苦奋斗的美好品质，大力抨击了朝三暮四和贪慕虚荣的不良风气，然后借题发挥、强行拔高，由此铺垫出主题。 文章认为，长期以来国家对文艺界和文艺作品多加优容，任由其自行生长、自由铺展，主干和主枝是好的，但具体到末梢，就出现了良莠不齐的现象。 随着资本的泛滥和新思潮的影响，很多作品严重背离了共和国一贯以来重视民生、重视秩序、重视家庭的传统美德，一味强调过度的自由，一味强调过度的奢侈。 它们在国家和民众不注意的小角落里，编织迷离的怪梦，毒害未经世事的年轻人，使很多年轻人的爱情观和婚姻观，未能得到正确的引导，出现了严重的畸形和残缺。 这些主旨扭曲、内容负面的文艺作品，对近几年发生的结婚率下降、离婚率升高以及新生儿数量节节下滑等各种问题，负有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 文章一出，所有人一时为之失声，然后就是举世哗然。大家都以为长云日报疯了，把极其复杂的社会问题，简单粗暴地归结到几本小说、几部影视剧上，也太不要脸了。 只有几个人敢于指出真相：一方面，柿子要拣软的捏；另一方面，国家终于开始重视文娱发展了。 第119章 下班 窗外隐隐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仰在椅背上发呆的陈夏，回过神来。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关闭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站起身，拎起包，走到门口，在墙上的开关按按，关闭空调。 现在是下班的时间，不过办公室和楼道里没什么人，因为大家都习惯了提早几分钟。 刚刚从布满冷气的房间里出来，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小的汗珠，陈夏站在楼前的小院子里，抬手扇扇，只扇起一阵热风。 她看看西面的太阳，这个将大地炙烤了一整个白天的火球，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坚持赖在地平线以上，不肯下班。 陈夏无奈地摇摇头，径直走出小院，沿着街边楼宇店铺的阴影，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在南都这样繁忙的大城市，她下班的时间有些早，但看着街上与“车水马龙”这个形容词截然相反的景象，还是要油然感叹一句，“大家都热得不想下班了吗？” 回宿舍的路，会经过一所中学，只有这里可以看到小汽车在路边排成一条长龙，都是过来接孩子的。 陈夏小的时候，长云还没这么多车，家长们也没有接孩子的习惯，那时候她们都是三五成群，一起步行回家。现在车子多了，家长也不放心了，人人都来接送，反而在学校门口堆积了更多的车。 今天没有提早下班，正好遇上了暑期补习班放学的时间，就像是开闸放水一样，一大群孩子从铁门后涌了出来。 他们蹦着跳着，说着笑着，虽然有很重的学业负担，好像怎么也压不垮，虽然顶着炽烈的阳光，好像怎么也不怕热。 陈夏从人潮中走过，引得小男孩们害羞躲闪，引得小女孩们窃窃私语，引得家长们转移视线，整个路面好像变成了专属她一人的舞台。 在人们礼貌地避让中，她顺利地走过这段拥挤，然后在人群外回身望去，笑着感慨：“这些最纯粹的笑脸，才是真实的青春活力，这些对未来的企盼，才是真实的生活美景啊。” 她继续往前走着，沿街的饮食、服装等各种店铺里，都是空空荡荡的，与外面道路上阳光照射出的热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靠近小区附近，有一个不大的公园，公园里是郁郁葱葱的高大乔木，树上的叶片层层叠叠，被西垂的太阳投下长长的阴影。陈夏喜欢从这里穿过，可以省一点路程。 往常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大爷大妈，早早吃过晚饭，或者推着婴儿车，或者背着手，来公园遛弯，也有的拎着小音箱，准备日落后在空地上跳优美的双人舞。 今天的公园里只有寥寥几个不畏高温的勇士，看来上周阴雨之后极速上升的热烈温度，着实破坏了人们日常的习惯，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她躲在树木的阴影里，穿过公园，再继续往前走一段，就看到了宿舍所在的小区。小区的名字是玉晨苑，是一片16年前落成的，在当时比较新式，而今只觉得陈旧的楼群。 陈夏走进小区门口惯常去的那家饮食店，店里冷气开得很足，却没有其他顾客，老板和老板娘背对门口，无聊地坐在一个餐桌旁，正在看着柜台上方的电视。 电视里不是平常电视台的直播频道，不知道老板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播放的正是两天多之前已经完结的《最是青葱》。 陈夏愣了一下，喃喃自语，“这么快就有盗版了吗？” 她悄悄走近，看到剧集结束，电视里从全屏切换出来，显示着的荔枝网站，才知道是猜错了。 她稍稍用力踩地，发出声响，老板和老板娘才觉察到有人进门，转过身来，看到是陈夏，就笑着问：“今天想吃什么？” 陈夏点头，“牛肉面，加个鸡蛋。” 老板站起身，走进厨房，老板娘安然坐着，继续仰在椅背上，拿起遥控器，倒回去看片尾曲。 陈夏在隔壁桌坐下，跟着看了一会，假作不知，询问老板娘：“这是什么剧？男女主蛮好看的。” 老板娘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转过头笑着对陈夏介绍，“这个剧的名字叫《最是青葱》，青葱就是吃的那个青葱，最近网上很火很流行的言情剧，你没有看吗？” 陈夏不假思索地摇摇头，“最近比较忙，只听说过，还没顾得上看，这个剧好看吗？” 老板娘看起来有些兴奋，“好看的好看的，本来我以为就是普通的言情剧，何况还是网剧，就觉得是千篇一律加粗制滥造，没什么兴趣。 “后来看到微享上、网络上很多媒体都在谈，我就觉得是不是确实好看，但又想着会不会是收了广告费，加上天气太热，人没精神，还是没有提起兴趣。 “结果前几天，长云日报突然发了篇文章，把这剧狠狠夸了一通。网友们和我都被吓到了，那可是长云日报诶，极少评价具体的人和事的。” “正好这几天生意一般，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到荔枝上找来看看，一看才知道，差点因为成见，错过一部好剧。” 陈夏装出疑惑不解的样子，“真的有这么好看？不是有人在网上骂，说长云日报疯了吗？” 老板娘摇摇头，解释道：“网友们骂的是文章后半段，长云日报强行把结婚率、离婚率、新生儿数量，与描写虐恋劈腿、奢华生活的小说和影视剧直接挂钩，罔顾物价、房价、女性意识觉醒等各种原因。 “前半段夸这剧的部分，是没有人骂的，我自己看了，确实好看的，也推荐你看看。” 老板端着面出来，听到老板娘的话，笑着开玩笑，“上学的时候，没看到你这么用心，网上的这段话，你倒是记得牢。”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学得好不好，最后不还是要嫁给你吗？” 老板笑得更浓了，他不搭理老板娘，把面放在陈夏面前，递上筷子、汤匙和餐巾纸，“她拉着我看的时候，我还有些不耐烦，看了一会就觉得真是好……” 他坐回老板娘旁边，搂着她的肩，继续说：“想到了我们年轻的时候。” 看着老板娘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他赶紧想了想，举起手，“我错了，是我老了，老婆大人你依然还是这么年轻。” 陈夏看着恩爱的两个人，坐在旁边捂着嘴笑，很温柔很羡慕。 第120章 回家 吃完牛肉面，陈夏从包里掏出零钱结账，然后走出店铺，站在台阶上，向远处望去。 坚守了一天的太阳，终于抵不住疲累的侵袭，悄悄落了下去，被北岸不高的楼群遮挡，只在建筑的轮廓上勾勒出金色的边线。 小区前的道路上，汽车和行人也比刚刚多了不少，由远及近的路灯还没有开启，所以路面上稍稍有些暗。 不用再刻意寻找阴影，陈夏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一次，踩着人行道的石砖，走向小区的南大门。 小区的大门是传统的式样，一边是人行的通道，一边是车辆进出地下的斜坡。大门的边上是一块硕大的深灰色石头，雕刻着“玉晨苑”三个金色大字。 坐在门卫室里的保安大叔看到陈夏，远远地就按下遥控，提前把入口的自动栏杆抬起。这种靠人脸识别的方式，比较老套，也比较安全。 陈夏对着门卫室点点头，穿过大门，走进小区。 现在来看，玉晨苑是一个老小区，楼型和配套设施都比较陈旧，但作为建成时比较高端的楼盘，内部的自然环境还是很好的。 进入小区，就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的边缘有一些给孩子和老人准备的运动器材。陈夏才到小区时，特意观察了一遍，广场的地砖非常平整，没有一块残缺。 太阳落山的时间，广场上还没有什么活动的人，但到了晚上，就会有带着孩子聊天的老人，偶尔还会有老人带上小音箱，伴着轻柔舒缓的音乐跳舞。 广场两边，是两条蜿蜒曲折的柏油路。两条路一左一右，绕着小区的边缘，贴着门面房的后面，在另一边稍小的出口会合，把整个小区包围住。 与小区外面的情况不同，柏油路边的灯都已经开了，在铃铛形状的灯罩里反射之后，往地上投下一个个模糊的圆形光斑。 陈夏的宿舍在靠近小区中心的12幢。往常，她都是径直穿过广场，沿着尽头的石砖小路，走到宿舍楼下。 可能是有些无聊，或者舒缓一下心情，今天她选择沿着弧形的柏油路，慢慢散步。 路的两侧，就像小区其他地方一样，种着各种高高低低的树木和青草，好像是不肯把一寸土地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时值盛夏，也许是因为楼栋的保护，这些陈夏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都伸展着翠绿的叶片，昂扬恣意，很有精神。 陈夏散步的速度不快，偶尔有行人超过或相遇时，能听到几句人们的抱怨，说是小区里树多虫子也多。 她看看自己身旁寂寞的空气和干净的地面，疑惑地皱皱眉，又将其抛之脑后，继续享受闲暇的时光。 小区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兜兜转转七八分钟，陈夏来到宿舍楼下。就像小区里的其他楼一样，12幢也只有六层，没有电梯，只有楼梯。 还好陈夏住在较低的二楼，不然上楼下楼又要多费些力气，在这炎热的季节，就是不小的困扰。 与小区道路上的慷慨不同，老旧的楼栋里没有安装照明，只能靠住户自己在防盗门上方安装灯泡。 陈夏看着阴暗的楼道，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害怕，她快步走上楼梯，按亮了一楼住户门口的灯。 防盗门上小小的球形灯泡，洒下一大片温馨明亮的黄白色光线，把到地面和到二楼的半层楼梯完全照亮。 光线在白色的墙壁上反射，沿着陈夏向上攀登的步伐，也把剩下的半层楼梯描画出来。 借助这十几秒的光亮，陈夏按向自己宿舍门边的白墙。白墙上亮着红光的触摸开关，像往常一样，唤醒了同样明亮的灯泡。 陈夏从包里拿出钥匙，开门，进门，关门，反锁，然后在防盗门和穿衣镜间轻轻一按，打开了客厅的灯。 宿舍的装修很简单，地面和天花板上没有多余的花纹和装饰，灯也全是明亮的白色吸顶灯，凑巧符合了陈夏对光照的要求。 她把钥匙放回包里，从中取出手机，把手提包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 在等待水温变热的时候，陈夏走进卧室，打开灯光，打开空调，掀开白纱窗帘，走进阳台，关闭窗户，收下昨晚挂起来，晾晒了一天的衣服。 小区里的绿化太好，吸引了很多可爱的小鸟栖息，这本是一件好事，如果小鸟没有每天在闹钟之前就把陈夏叫醒的话。 她走进卧室，习惯地拉上隔断卧室和阳台的落地窗，或者说，玻璃移门，然后拉上双层窗帘。阻隔了可能的视线，现在的卧室就是陈夏完全的私密空间了。 她脱去衣物，放进卧室门边的衣物收纳篮里，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条宽大的浴巾，走进卫生间，洗去白日的疲惫。 简单地冲洗过后，陈夏耐心吹干及腰的长发，裹着浴巾走进卧室，拿起内衣和袜子，在洗脸池搓洗干净。 她再次回到卧室，把浴巾扔进衣物收纳篮，换上睡衣，又把内衣袜子拿到阳台晾起来，把其他换下的衣服塞进阳台角落的洗衣机，添加洗衣液，让它转动起来。 再次习惯地拉上玻璃移门，陈夏坐到电脑桌前，长舒一口气，“即使我活得这么粗糙，依然觉得做女生很是麻烦。不知道男生们的日常生活，是不是要简单容易一点？” 她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进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其中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吹头发了。 陈夏摇摇头，挪动鼠标，打开电脑桌面上的文档，《风轻雨默》还剩下最后一点没有修改，“尽快把新书写完，出版印刷，交到读者们手里，不意味着需要付出熬夜的代价。” 为昨天的自己找到了理由，她就聚精会神，开始逐字细读，认真修改起来。很快，随着洗衣机的提示声，她终于把耗时四个半月的小说完成了。 陈夏轻轻点击保存的按钮，又把文档复制一份，就站起身，走到阳台，开始在明亮的月光下晾晒衣服。 嗅着衣服上残留的淡淡清香，陈夏顺着高举的衣叉，看向天上快要变成正圆的月亮，“恭喜你们，终于团圆。” 第121章 赖床 阳台的窗户紧闭着，卧室的移门紧闭着，夏季炎热的风被完全阻隔在外，但一阵一阵的鸟叫和虫鸣依然隐隐约约地穿透进来，把陈夏从香甜的梦中唤醒。 她把薄被的左右两角向上拉拉，捂住自己的耳朵，试图重新回到沉睡的状态，可惜无济于事。 她翻转身体，从仰卧变为侧卧，看向白纱窗帘，不愿费力地小声嘀咕：“是因为昨晚睡得太早，还是因为这该死的生物钟？” 枕边的手机黑黢黢的，好像拥有比陈夏还好的睡眠质量。这怎么可以允许呢？陈夏伸手把它点亮，打开微享的应用，看看关注的媒体有没有发布什么新闻。 不知道是天下岁月静好，还是陈夏醒得太早，微享里静悄悄的，绝大部分关注的用户都处于沉默状态。 今天是周六，不需要上班，小说投稿了，也不需要再改，所以陈夏有充足的理由，继续赖在床上。 她在搜索框里填入“最是青葱”，想要关注一下网剧的后续发展。 周一晚上，网剧刚刚完结，长云日报就立刻跳出来，给了大家一个惊喜，或者说，惊吓。 表面上看分散了热度，但因为提到的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一时也没有特别有效的解决方法，所以激起的滔天巨浪，又很快沉寂了下去。 但一个几乎不屑提及文娱的官方喉舌，突然转了性子，还是极大地激发了广大网民的好奇心。一篇文章回荡的余波，更胜过千百次广告，给网剧带来了更多的观众和更多的关注。 即使是完结快一周的今天，依然有两个相关话题高高挂在微享榜单的前20名。而荔枝娱乐官方公布的消息也指出，《最是青葱》播放量的增长速度还在积极向上。 受到网剧大热和长云日报那篇甩锅文章的影响，网剧的原著，陈夏的小说终于也进入了疯狂大卖的节奏。 江东文艺的王欣编辑，昨天下午打电话过来祝贺，说是短短两周，小说已经加印了三次。 第一次，因为于毅的名声和过往成绩有限，出版社高层对网剧的热度估计不足，所以印量不多，很快售罄。 第二次，高层已经能体会到这部网剧的能量，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所以授意敞开来印，当时觉得绝对是足够了。 第三次，长云日报的文章把大家惊到了，次日早晨，高层就紧急开会。会后的方案是联系其他印刷厂，额外加印。因为之前那家的流水线已经被各家出版社排满，无法给这本让路。 眼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畅销书作家，陈夏先是喜笑颜开地道谢，等挂断王欣的电话，回到办公室，她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在办公的电脑上打下“风轻雨默”四个字，皱着眉看了一会，又默默删掉。 按照之前的路径，第二本小说的原稿，在官方注册版权以后，已经发送到上次投稿的邮箱，只有担心的机会，没有修改的机会了。 拥有一部畅销小说和一部大热网剧傍身，陈夏的第二本小说应该会顺风顺水地通过出版社的审评，飞快地出现在世人面前，此时已经没有任何拦阻的机会和理由了。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陈夏坐在转椅里感叹一声，引来部门同事好奇的目光之后，只能把这件事扔到一边。 昨天还是对新作的担忧，今天已经变成了对自己的担忧。 陈夏躺在床上，放下手机，“快一周了，网剧的热度依然不退，一方面是因为许久不见甜文，大家积攒了很多期待，一方面是各大媒体集中报道的助推。 “不管以后怎样，我都已经小有名气了。如果下一本的成绩平淡无奇，也许能勉强；如果下一本的运气还是这么逆天，我准备好承受名气的代价了吗？” 从零开始的陈夏没有一点经验，只能静静地看向昏暗的天花板，找不到有用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胡思乱想的陈夏又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很贴心地发出悦耳的提示铃声。 通讯软件最近有个小更新，可以给不同的人设置不同的提示音，陈夏就把所有朋友们的都换成同一个明显区别于普通提示的。 既然朋友的信息到了，她就停止胡思乱想，拿起手机查看。 信息是云芊发来的，想要约陈夏中午出门吃饭。陈夏回复了同意的信息，又和云芊约好了见面时间和地点，才懒洋洋地坐起身子。 她抬起左手，轻轻敲敲脸颊，“我没有成名的经验，也许芊芊有的，中午看到她可以旁敲侧击一下，但不能太直接，不要让她联想到那件坏事。” 她数数闺蜜团的成员，“菲菲到新动科技半年多，一直如同田落所说，享有不用加班的特权。 “这次不知道有什么特殊的事务，居然周六周日连续加班两天，真是奇怪了。 “菲菲很注重职业道德，自觉保守商业机密，我不好问她；田落又太忙，我就不给他制造困扰了。 “秋缘不在南都，说是江回有事要到西边的舒云省出差几天，她公费跟着过去，顺便游玩名山。” 陈夏顺嘴吐槽，“话说梁朝为了防止割据，按照‘犬牙相入’的思路，活生生把我家的云州拆给长江对岸，和舒州拼成了舒云省。 “后来，共和国为了经济发展，又按照‘山川形便’的思路，才终于把云州赎了回来。这个省名倒是偷懒没改，沿用至今了。 “舒云的微山，一点都不微。横向来看，群山起伏、连绵成片；纵向来看，三大主峰又高又陡。听说那里长年湿冷、多云多雾，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 她停顿一下，“不对。这是从我的角度出发，如果从情侣的角度出发呢？” 她想了想，露出一丝坏笑，“最近网上流传一种说法，共同的苦难比共同的欢乐更能培养感情，培养出的感情也更加长久。乍一听好像有些道理，难道秋缘和江回哪个人信了这个？” 她闭上眼，进入戏精模式，然后张开双臂，好像站在台上，对着众多观众演讲，“有的选，谁要学吃苦啊？各位，你们现在的生活还不够苦吗？” 陈夏睁开眼，捂着嘴笑自己浮夸的演技，很妩媚很开心。 第122章 恭维 11时25分，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5分钟，陈夏走下出租车，出现在南都中心的北门。 不同于上次和方菲一起逛街，夏日晴天的阳光分外灼热，尤其是中午的时候，漫天的阳光就像垂直下落的利箭，刺得人皮肤生疼。 相同的是，陈夏依然躲到北门里面，吹着空调的冷风，透过玻璃幕墙往外打量。进出北门的行人也像上次一样，恨不得把眼睛摘下来，沾到她的身上。 今天的陈夏穿着荷叶边碎花连衣裙，踩着淡绿色中跟凉鞋，右耳上方是一朵小巧的白梅发夹，及腰长发从胸前、后背肆意地铺展下来，长发下是遮挡不住的高挑匀称的身段。 远处的地铁口涌出一波人潮，又急匆匆地分散开来，走过被热浪烘烤得滚烫的路面，躲到最近的阴影下面。 没有了干扰，陈夏一眼就看见人潮后方，安步当车的云芊。 不知道是不是名气所累，云芊全副武装，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头上是宽檐的草帽，脸上是硕大的墨镜，上身是轻薄的防晒衣，下身是雪纺的长裙，脚上是透气的板鞋。 一出地铁口，云芊就径直往北门走来，靠近之后，才从玻璃的反光中，分辨出陈夏的身影。 她举起手里的米色长款钱包，朝着玻璃摇了摇，加快了脚步。 陈夏为云芊掀开空调门帘，看着她短短几步路就冒出细小汗珠的额头，调侃道：“芊芊，你裹得这么严实，不热吗？” 云芊摘下草帽，对自己扇了两下凉风，“没办法，避避风头。最近网剧比这天气还热，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就尬了。” 她微微喘了两口气，像是要通过吸进去的冷气，让自己彻底凉下来，“让我先凉一下，过会再出发。那家店离这里不远，就在南都中心旁边。” 陈夏轻轻拉着她走了几步，离开门口，然后摇摇头，“不急不急，你先歇一歇。” 云芊吐槽，“我租的房子正好在地铁口不远，想着等出租车也是晒，不如直接坐地铁过来，没想到还是这么热。” 陈夏看着她一直没摘的墨镜，“你最近遇到狂热的粉丝了吗？” 云芊无奈地点头，“大前天，我像你现在这样没有防范地出门，和蕊蕊准备吃饭。刚在店里坐下，就被一群中学生认了出来，然后就是签名、拍照。 “还好她们比较克制，蕊蕊反应也快，饭都没吃，拉着我就跑了，不然怕是要被围堵了。” 陈夏摇头，“我还想向你请教，怎么应对突然暴涨的名气，没想到你也没什么经验啊。” 云芊摊摊手，“我也想有经验呢。上次刚出名就被黑了，为了躲小报记者，我在家里呆了整整三个月。 “这次算是见识到了，可怕可怕。工作日诶，也不知道中学生怎么有时间出来逛的？” 陈夏笑笑，解答她的疑惑，“毕业了就容易忘记，现在是暑假了。” 云芊恍然大悟，“对哦，原来是暑假。难怪她们有时间看我们的网剧。” 她把草帽重新戴在头上，“夏夏，我们出发吧。” 陈夏点头，和云芊一起出门，沿着南都中心投下的阴影一路向东，穿过两个路口，进入石城广场。 名字叫广场，其实是和南都中心一样的大型购物生活中心，如果不算双体楼，只和南都中心的裙楼比，还要再高三层。 陈夏跟着云芊乘坐电梯，直达十四楼，又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路，站到一家西餐厅门口。 餐厅外面的装修和素颜很像，中间一扇玻璃格子木门，两边是整面的落地窗，只是标牌不在木门上方，而是在门旁边竖着一块木板，上面是笔画柔美的两个字，“明珠”。 云芊在前，带着陈夏进入店面，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摘下草帽和墨镜，服务员立刻端来两杯温水，拿来一大张印刷精美的菜单。 云芊礼貌地询问陈夏：“夏夏，你先点吧。” 陈夏摇摇手，“你来吧，我没来过，不知道哪些好吃。” 云芊点单的时候，陈夏就继续观察。西餐厅内部的总体色调是低饱和度的米色，有少量咖啡色的条带和色块作为装饰，在日光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亮淡雅。 店里的面积很大，桌椅摆得很开，虽然正是午餐的时间，却没什么顾客，即使加上陈夏和云芊，也一共只有8位，甚至少于服务员的数量。 云芊很快点好，把菜单递向陈夏，“夏夏你再看一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或者要补充的。” 陈夏接过菜单，立刻就明白了这家店身处石城广场这样人流量大的闹市，为什么顾客却如此的稀少。 同样类型的菜品，菜单上的价格，要比陈夏经常光顾的北岸那家西餐店，至少贵上四五倍，虽然那家店比较物美价廉，这家店的价格也实在太高了。 陈夏再仔细看看菜单，云芊已经在上面勾选了不少。所以她就摇摇头，把菜单递给等候在旁的服务员，“这么多就够了，不够再加。” 服务员点点头，说了一句“请两位稍等片刻”，就走开了。 与外面的喧闹不同，店里一片宁静。陈夏看向云芊，压低音量，“这家店好贵，你是怎么发现的？” 云芊笑着回答：“不是我发现的，是于毅有次带蕊蕊过来庆祝生日，蕊蕊觉得虽然贵但是好吃，就推荐给了我。于毅告诉蕊蕊，这家是他费尽心力才找到的。” 陈夏继续小声问：“这家店的名字有点俗，但看内部的装修风格和服务员的制服，又感觉老板的审美不应该那么俗。你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寓意吗？” 云芊还是笑，“虽然不是每一个店名都有深刻寓意，不过这家的店名还真的是有。 “于毅请蕊蕊吃饭之前，有特意过来试吃考察，就问过和你一样的问题。服务员说，问这个问题的人很少，但她们老板特意嘱咐过答案。” 她突然停下解释，陈夏也不说话，只是耐心地看着她的眼睛。 云芊立刻败下阵来。她摇头感慨，声音有些没控制住，“我错了，你的杀伤力是缘缘和菲菲的十倍百倍。这家店的名字，取自卡洛琳·希尔伯特幼年时的经历……” 一个温柔的女声，卡在云芊的逗号里响起，“她曾经被公认为‘西国明珠’，那可是对于一个人美貌和气质的最高评价，就像现在我眼前的‘东国明珠’一样。” 第123章 奇怪 陈夏和云芊同时转移目光，循着声音看去，除了身着制服的服务员外，唯一面朝这个方向的，只有一位身穿米黄色雪纺长裙的女子。 她温柔地笑着，优雅地绕过闲置的桌椅，慢慢向两人走来。从脸蛋和皮肤来看，她显得很是年轻，从气质和步态来看，又显得比较成熟，给人很矛盾的感觉。 陈夏看看她和自己之间不近的距离，又看看云芊，微微凝眉。云芊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好奇地看着突然插话的女子。 女子走近两人，微微前倾上身，“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家店的店主，我的名字是莉莉·梅泽丝。” 云芊有些惊讶，“你好，你是罗洲人？你不说，我们根本看不出来。难怪这家店的罗洲菜这么好，原来是有你把关。” 莉莉点点头，脑后的高马尾跟着颤动，“我大学毕业就到长云留学，硕士毕业后选择留在这里。从离开罗洲，来到秦洲算起，到现在已经七年了。” 云芊礼节性质地夸赞一句，“七年了？你看起来特别年轻，就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 莉莉捂着嘴笑，“感谢夸奖。我平时很注意保养的，一份努力，换来一份回报。” 陈夏微不可察地摇摇头，舒展开凝住的眉头，“你好。请问，你刚才说的‘东国明珠’是怎么回事？” 莉莉从身后拿来一把椅子，毫不见外地直接坐下，“卡洛琳年幼的时候，凭借着美貌和善行，以外在美和内在美同时闪耀整个罗洲，获得了‘西国明珠’的称号。” 她笑着解释，“现在我眼前的你，既然拥有超越整个秦洲的美貌，难道却不能使用‘东国明珠’这一称号？” 她以调侃的语气反问：“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内在远不如外在这么美，配不上这一至高的荣誉吗？” 陈夏看着她盯住自己的眼睛，大幅度摇头，“谬赞还请收回。我倒不认为自己内在不够好，只是我有何德何能，与‘圣君’使用同等规格的称号？万万不敢僭越。” 莉莉笑着拒绝，“现在达不到，难道以后也达不到吗？先树立一个目标，然后再努力去靠近它、达到它、超越它吧。” 不等陈夏继续说话，她站起来，不回身不回头，把椅子放回原位，然后再次微微前倾上身，“我听到侍者们聊起，一时好奇过来看看，打扰了。还有其他事要做，请容许我先行告退。” 莉莉站直身体，先向云芊点点头，再向陈夏微微一笑，就转过身，快步走出了餐厅。 陈夏一直看着玻璃格子木门在铰链的作用下慢慢合上，才转回侧过的身体，转回头看向云芊。 她正准备说话，又立刻按捺住，看着服务员把部分菜品端了过来，放在桌上。 陈夏耐心地等服务员走开，看着云芊吐槽，“刚才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云芊摇摇手中的双层玻璃杯，“如果没有在时间上说谎，那么来到长云七年，确实足够她的外貌变得和我们一样了。你知道的，外貌的自然适应过程，一般是三到五年，最长也只要六年。” 陈夏点头，“医学课的知识，我还没有还给教师。外貌的话，是这个道理。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不觉得她的听力过于好了吗？” 云芊顺着陈夏的目光，看向第一眼看到莉莉的位置。那里离两人的桌子横跨半个餐厅，考虑到莉莉当时正向着两人靠近，那么，听到云芊的位置应该更远一些。 云芊也有些奇怪，“即使店里比较安静，但在这个距离，就能清楚地听到我的话，这个听力确实太好了。” 她摇摇头，拿起刀叉，“人已经跑了，现在问不到谜底，我看她态度倒是蛮好的，就不用多想了。正好上菜，夏夏我们先吃吧，我也是第一次来，尝尝蕊蕊的推荐怎么样。” 陈夏点头，也拿起刀叉，和云芊一起品尝起来。 云芊切下一块牛排，叉起来放进嘴里，然后闭上眼睛咀嚼，脸上露出快乐的表情。 她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喝了一口玻璃杯中的温水，“光是这道牛排，就值回价钱了，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牛排。” 陈夏也把嘴里的食物咽下，晃晃手里的玻璃杯，“我也是。要感谢你带我来这家店，一分价钱一分货，吃到这么好吃的西餐，真的是不虚此行。” 云芊摇头，“不用感谢我，是于毅的功劳，也不知道他是怎样‘费尽心力’的？对了，今天晚上他约了吃饭，必然是也有你的吧。” 陈夏看看云芊，避开“庆功宴”这个词，“是的。他说是为了感谢我们与他合力，把一部普通的网剧，变成了影视界的经典，也帮助他成功地跃上龙门。” 云芊笑道：“他和我也是这么说的。我看他只是太开心了，想找人分享他抑制不住的快乐和得意，吃饭什么的只是顺便。” 她凑近一点，一脸坏笑，小声地出卖于毅，“我听蕊蕊说，网剧播映期间，他恨不得每天不眠不休，两个黑眼圈配上两个红眼睛，看上去就像怪物要显形一样。 “这才一周的时间，眼睛的充血肿胀可能恢复，黑眼圈可不能立即消掉，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们可以好好嘲笑一下他。” 陈夏点点头，“好的。他要晚上才能看到，你呢，我看你精神面貌很好啊，一点也没有激动亢奋的影子，也没有患得患失的后遗症。” 云芊微笑着自白，“我的情况比较特殊，纯粹是运气作祟。之前那部电视剧，我不是有突然爆红的迹象吗？那段时间，我也是一样激动亢奋，一样患得患失，然后立刻遇到了垃圾，把所有的心情全破坏了。 “现在回想，是运气不好，也是运气好。没有经过那一次惊吓，也许慢慢，我也会失去演员的本色，变得像那些‘明星’一样，轻浮狂妄，双脚离开这片厚重的大地，站不直站不稳。” 提起那段过去，云芊把自己摆在一个脱离整个情境的位置，用纯粹的理性去分析，没有了愤恨，也没有避忌，只有一个释然的淡淡的笑。 第124章 观念 一直到两人吃完西餐，莉莉·梅泽丝都没有回到餐厅。云芊用银行卡结了账，就和陈夏一起饱饱地走出店面。 外面的阳光，看上去比中午更加炽烈，两人实在不想出去，平白受这份罪，就在石城广场内部，一层一层往下闲逛，既是为了消食，也是为了消磨等待天黑的无聊。 云芊不是南都人，而是来自晴江市和梁溪市之间的延丘，所以就像陈夏，她在南都也没有买房，只是在方菲家不远的一片专为年轻人设计的公寓租了房。 既然是租的房子，以后总要搬家，自然不能购置太多的衣物和杂物，所以云芊只是逛，什么都不买。 陈夏自己最近买了不少，加上住在单位的宿舍，也是只逛不买，但她却有闲心给别人提建议，“芊芊，你现在也是知名演员了，就真的一件都不买吗？我看别人，每次出门衣服都不一样的。” 云芊坚决地摇头，“不买不买。我这个知名要加引号的，这才一部剧翻身而已，离真正大红大紫还差得太远。既没有空旷的房子放，又没有巨额的收入买，还没到肆意享受生活的时候。” 陈夏快走两步，转过身，拉起云芊的双手，很欣赏地看着她，“芊芊，你真好，没有被阴影绊住双脚，没有被浮名遮住双眼，一直能保持这份纯真和冷静。” 云芊被她认真盯着，脸上微微发红。她夸张地做了一个大喘气的动作，“哎呀，夏夏你夸人的话和声音都太好听了，我开心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陈夏松开左手，捂着嘴笑，但牵着云芊左手的右手，一直没有松开。两人肩并着肩，继续逛街。 云芊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和你说过，很小就生活在单亲家庭，妈妈一个人把我带大，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一般，所以我从小就明白要量入为出、节俭持家的道理。 “不是说必须要节衣缩食，甚至吝啬抠门，而是明白可花可不花的钱，要少花、不花；只有那些有利于身心健康、未来发展、生活质量的钱，才必须花、大胆花。” 听着云芊的思路，陈夏频频点头，“我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赚得多了，可以多花一些，赚得少了，就必须少花一些。关键不是看存量，而是看流水。” 云芊开心地笑，很满意身边的知己，“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想法。” 两人手牵着手，走马观花地，继续把四层女装逛完，外面的天色已经没有吃完饭时那么明亮了。 女装下面就是连续两层母婴用品和婴幼儿培育机构，与之前一路沿着自动手扶楼梯向下不同，云芊带着陈夏直接乘垂直电梯避过。 她多余地解释一句，“我们还小，不急着去看这些。等到我们结婚生育，市场估计又经历过几次大洗牌了。” 陈夏点点头，表示认同，虽然从脸上淡淡的疑惑看，她不是很相信云芊突然的避让，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两人继续沿着自动手扶楼梯的路线一层一层往下逛，可能之前憋在家里太久，云芊的兴致一直保持在很高的程度，即使是面对电子用品和男装。 等两人把剩下的楼层走完，回到石城广场一楼的入口，天上的太阳已经西垂到高大的楼宇之后，地面上的滚滚热浪也没了嚣张的气势。 于毅邀约的地点是他和辛蕊的小窝，陈夏还在思考具体的方位，熟悉的云芊就已经一把拉她上了出租车。 出租车直接开进小区，停在楼下，两人下车后就面对着一幢十一层的小楼，楼周围是丰富的绿色植物，远处似乎还有小桥流水。 陈夏低头看看手机里的导航软件，自己已经偏离了城市中心，离西边的云州又远了一些。 她深呼吸一次，“这里的空气，明显要比城市中心好，周围有树有水，环境也很不错啊。” 云芊牵着她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介绍，“不仅有你说的这些优点，房价低、离摄影棚近，才是于毅和蕊蕊选择这里的最关键因素。” 陈夏跟着她走进电梯，看到她按亮九楼的按钮，“他不邀我吃饭，我还以为他们俩都住在工作室呢。” 云芊无奈地耸耸肩，“你还真没猜错。这两个人都是工作狂，忙片子的时候，确实都住在工作室，几个月不回家的。” 她一边吐槽，一边走出电梯，按响防盗门上的门铃，里面传来辛蕊的声音，“来了来了。” 防盗门开了，辛蕊把两人让进去，陈夏左右看看，“在哪里换鞋？” 云芊还是牵着她的手，稍稍用力拉了拉，“不换鞋，往里走吧，他们家除了我基本没人来，根本没准备多余的拖鞋。” 陈夏看到门后唯一一双闲置的粉色凉拖，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跟着云芊走了进去。 两人跟着辛蕊，走到厨房门口，探头看去，只见于毅正在厨房手忙脚乱地炒菜，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三个人正在注视着他。 辛蕊带着陈夏和云芊走开，穿过餐厅，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壶和一次性水杯，为两人各倒了一杯温水。 刚刚闲聊几句，就听到于毅一声响亮的“完工”。三人转头看去，于毅带着厚厚的手套，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鱼香肉丝走出厨房。 把菜轻轻放到餐桌上，抬起头，于毅这才注意到陈夏和云芊的存在。 他摘掉手套，微笑着挥挥手，“欢迎两位莅临寒舍，菜已上齐，人也到齐，可以入座了。” 三人走过去，依次落座，陈夏看着对面的于毅，开玩笑，“之前看到你在片场指挥若定，没想到在厨房手忙脚乱；在片场对蕊蕊‘颐指气使’，没想到在家里这么体贴啊。” 于毅理直气壮，“工作嘛，就是要认真，要一丝不苟；在家里，就是要温柔，要体贴。男人力量大，体力足，在家就是要多做家务。” 他看看身边的辛蕊，“平常工作忙，顾不上她，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用尽力气对她好呢？” 陈夏看看一脸幸福的辛蕊，对旁边的云芊吐槽，“果然，天底下秀恩爱都是一个样。” 第125章 第二 7月21日，周五，阴。 夏日热辣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地面上的温度却几乎没有一点下降，新媒体中心的办公室，依旧是关着门，开着空调。 窗外自然的光线不够，就只能用人工的光线补足，天花板上长方形的灯带，投下柔和的光，连角落里的陈夏也被照亮。 陈夏的工作效率一向很高，早早就把手上的事完成了，又加上临近周末放假，现在仰靠在转椅上，整个人都没什么干劲的样子。 她的右手掌压着鼠标，慢慢悠悠地拖动，偶尔点击几下，左手掌贴在肚子上，慢慢悠悠地画圈，偶尔轻按几下。 她面前的屏幕上，显示着微享的网站，内容都是网剧《最是青葱》的相关信息，“完结快两周了，热度终于下降了。 “网民的关注总是这样，热烈而又短暂，严重的社会热点都是一看即过，何况浅薄的娱乐用品。” 她又点开荔枝视频的网站，仔细数数播放量的位数，“收视长虹啊，这次荔枝估计要赚得盆满钵满了。 “不过，捡漏的机会永远只有一次。有了这一部的先例，相信于毅肯定可以把下一部卖个好价钱。” 她额外附送吐槽一句，“一样事物要想做到长盛不衰，就一定要解决痛点。荔枝这个位数太难数了，就不能直接以万、亿为单位吗？非要放上一串精确到个位的数字，以为我们对数字很敏感吗？” 陈夏把两个网站关掉，打开百灵这个纯粹的音乐播放网站，看到《长情》还在热度榜的第10，“万幸是有各大媒体助力，不然真的要出现歌比剧火的场面了。” 百灵的后台页面做得很是便利，身为上传者，陈夏可以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的歌有多少人听、多少人赞、多少人收藏、听歌的时间分布、在全站的排名等各类详细信息。 陈夏把页面关掉，右手叠在左手背上，鼓励自己，“最高排到全站第4，新人新歌，这个成绩非常不错了。这句话听着耳熟啊，好像我说过不少次了。有个好的起点，后面要继续加油，不能像流星那样一闪而过。” 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把其中的热水一饮而尽，然后闭上双目，瘫在转椅里，静静地养神。 闭目养神的时间很长，长到如果有人经过，会觉得她是累到睡着的时候，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打消了这一错觉。 陈夏睁开眼睛，瞄瞄不停振动的手机，是一个呼入的电话。她不情不愿地坐直身体，拿起手机，查看具体的名字。 手机屏幕上是“江东文艺王欣”的备注，陈夏摇摇头，喃喃自语，“估计是新小说的事，这个不能不接。” 她抬起头，看看紧闭的办公室门，再看看天花板上吹出冷气的空调口，“真不舍得离开这个舒适的环境啊，要快去快回。” 陈夏拿着手机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口，一把拉开冷与热的分界线，立刻感觉像是有人持着火焰喷射器袭击她。 她毅然迈出这道关卡，然后立刻把门合上，保住其他同事可贵的生命，然后快步来到走廊的角落，接通电话。 与作者联系是王欣的工作，想必她就像刚才的陈夏一样，安然地坐在冷气的环抱中，以一个快乐的声音问好，“陈女士，早上好。” 陈夏忍受着热气的烘烤，可没有闲情和她慢慢聊，所以决定加速谈话，“王编辑，早。请问你找我，是因为我新投稿的小说吗？” 王欣的声音很愉快，“是的。你的小说《风轻雨默》很顺利地通过了审稿，我社准备尽快安排出版、印刷。” 她笑着补充，“正好上一本改编的网剧刚刚结束，红火未消，我们也想蹭一蹭热度。” 陈夏礼节性质地笑了笑。 王欣继续说：“合同的邮件已经发到你的邮箱，麻烦尽快签署，邮寄给我们或者你直接带到出版社也行。如果有什么问题，也麻烦尽快联系我，我会立刻向上汇报。” 陈夏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处理。” 电话挂断，陈夏立刻逃跑一样急速走回办公室，瘫倒在转椅里，有气无力地感叹，“活下来了。” 她稍稍休息了一会，等待冷气将最后一丝燥热从身边带走，就把手机放到桌面上，走到饮水机边，接了一杯热水。 她回到办公桌，把热水放在旁边，然后点亮电脑屏幕，查看自己的私人邮箱。 邮箱里除了被过滤分开的广告邮件，只有一封未读，来自江东文艺官方邮箱。 打开邮件，里面是和上一次签约邮件大同小异的内容，只是称谓不再含糊‘先生、女士’，而是直接以‘陈夏女士’开头。 与上次相比，附件里的合同也是大同小异，合同的有效期还是不变的独占五年。 最低印数有了大幅度的提高，从5万本直接上升到15万本，相当于上次的首印与第一次加印的数量之和。小说的单价也上升到了42元。 陈夏拿起手机，点开自带的计算器，算了算，“小说定稿是30万字，按这个价格算，每万字贵了一点，是因为纸贵了，还是考虑了通胀？” 她继续看合同，稿酬的计算方式还是那两种，只是基本稿酬的金额和销量分成的比例都有提高。 第一本小说《最是青葱》，因为不懂行情的莫名自信，她选的是3万的基本稿酬加7%的销量分成。 事后想想，对于绝大多数新人来说，新书没有那么畅销，首印的5万本不可能全是原价，可能卖了一两万本就要打折。 陈夏没选的5万基本稿酬加5%销量分成，其实更加保险一些。 有了第一本书的经历和销量打底，陈夏现在才算是真正对这个行业有了一些了解，也才具备了真实的信心。 所以这次她还是选择了销量分成更高的计算方案，即5万的基本稿酬加8%的销量分成。 陈夏看着版权使用费的结算时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这个是坑吧，你们出版社打钱的时间很随机啊，反正就是不按合同来。” 第126章 分享 吐槽归吐槽，陈夏认为才发表一本书的自己还是处在新人阶段，新人阶段就不要贸然改换门庭了，早一点、晚一点，那么大的出版社也不至于为难她这点钱。 所以，她还是默默地打印、签字，还是在新媒体中心旁边那家小小的邮局，把一式两份的合同寄出，然后就只剩下耐心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寄回来。 她看着树立在眼前深绿色的邮箱，回想起第一本书签约的情景，“眼睛一眨，距离上次邮寄合同，已经过去8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那时候，我刚从外婆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还沉溺在无尽的孤单中，写小说主要是为了排遣寂寞。现在朋友变多了，心境也变好了，写小说才真正是为了传递爱和美。” 她沿着邮局的阴影走回单位，感受着从办公室外溢进楼道的凉气，“人们常说，把痛苦分享出去，痛苦就除以二，把快乐分享出去，快乐就乘以二。 “新书签约的好消息，应该分享给朋友们，并且比起上次，要多准备一些签名的第一版，分给他们每一个人。” 说做就做，陈夏走进软件部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开始一个一个联系朋友们。 顾祎、云芊各自回家探望长辈了，柳絮宠物店的徐珊和男友高烈出门旅游了，都不在南都。素颜咖啡的周鸣倒是在，可是他家里有聚餐，走不开。 所以，第二天的聚会，就只有其他六个人能到。 人数不多不少，聚会的地点就要考虑了。素颜不太适合吃饭，而且周鸣不在，去了也没意思；明珠是西餐，人数多了会很奇怪；心光上个月刚刚去过，而且那里的氛围更适合情侣。 最后熟悉的店里，只剩下月明楼，陈夏打电话预订包间的时候感慨，“人数一多，还是传统的大圆桌最适用，果然是纵横不出方圆，万变不离其宗。” 小说完成，投稿完成，签约完成，陈夏突然没有了每日必做的任务，彻底地放松下来。 就像周鸣的告诫，“人是不能停下来的”，从每天吃、睡、上班、写作的轨迹中跳出来，陈夏终于开始静极思动。 她双手抱胸，边思考边念叨：“每天宅在家里，又没有任务来逼迫，人会躺到发霉的吧。明天遇到他们，正好约一约出去玩的事。不过，去哪里，玩什么呢？” 太阳落下又升起，时间就在思考中飞速流逝，直到陈夏穿着短袖短裤，披着长款防晒衣走出小区大门。 等到她坐出租车到达月明楼，夕阳还挂在天边，在月明楼前巨大的停车场，洒下金色的光辉。 陈夏乘坐电梯到达东楼七层，在服务员的引领下，走进预订的包厢。 于毅、辛蕊，江回、秋缘，已经先到了，四个人没有打牌，只是坐在沙发上谈笑。 看到陈夏进来，秋缘站起身，绕过离门最近的江回，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好久不见，夏夏你更漂亮了。” 秋缘抱了她几秒，就松开怀抱，拉起她的左手，和她贴着坐到之前的位置上。 陈夏举手摇摇，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就转头问身旁的秋缘，“缘缘，微山好玩吗？” 秋缘看看左手边的江回，“网上都说，出去玩，重要的不是去哪里，玩什么，而是和谁一起去哪里，和谁一起玩什么。” 陈夏笑着吐槽，“有毒吧，你怎么传染上芊芊这个爱卖关子的习惯了？” 秋缘和辛蕊都笑起来，辛蕊无情地揭露，“不要说别人，你自己‘美而不自知’的毛病，是天生就有的吗？不也是从芊芊那里传染来的。” 旁边的于毅被辛蕊的话逗乐了，跟着吐槽，“好家伙，趁着别人不在，你们就把锅都甩到她背上，是吧？” 江回也跟着笑，“我们快乐的生活，是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这句话一点没错啊。” 秋缘等大家笑完，才继续介绍，“这次去微山，玩得还是蛮开心的。最近太热了，微山上下海拔落差大，稍微往上爬一段山路，就感觉很凉快了。 “说是山路，其实和城市里的马路区别也不大，就是窄了点、破旧了点。你们也知道的，大家都懒，如果路不好走，就没多少人去玩了。 “上了山，风景很好，云遮雾绕的，感觉就像置身仙境一样，特别有朦胧美。再搭配奇形怪状的树和嶙峋的山石，完全不是常见的人间景致。 “山上的服务也很不错，饮用水卖得不贵，每瓶就比山下加了一块钱，伪装成山石的垃圾桶到处都是，以至于我后来看什么都像垃圾桶。” 秋缘的描述被大家的笑声打断，然后继续，“垃圾桶多了，加上最近几年游客素质变好，山上就很干净，即使半山腰有暖暖的饮食店，也没有多余的废弃物。 “如果走得累了，还可以坐缆车下山，对像我这样体力一般的游客，就很友好。哦，忘了说，山上的客栈比较贵，山脚下的旅馆便宜又干净，完全可以住在下面。” 陈夏点头，“这么一听，真是个好去处。有机会的话，我也要去玩一次。” 于毅吓了一跳，赶紧接话，“别啊，有什么也等把剧本拿出来再说啊。” 陈夏佯作惊讶，“这么急的吗？你就不先看一遍？我的小说可是还没印出来呢。” 于毅摇头，“你现在可是香饽饽，等到小说出版，再细细看一遍，就没我什么事了。” 辛蕊在旁边帮腔，“这次没有我的功劳，你知道的，网剧还没拍完，他就满脑子都是你的这一本小说了。” 她假装吃醋地补充一句，“现在在他心里啊，小说和剧本可比我重要多了。” 于毅哪还有心思分辨真假，赶紧认真地安抚女友，“没有的事，在我这，你比所有一切都重要。” 大家被于毅严肃的表情和紧张的反应逗笑了，陈夏连连摇手，半开玩笑地说：“不就是剧本吗？我明天就开始写，可不能破坏了你们的真情。” 方菲从门口跳了进来，“什么真情？姐姐，有八卦可不能少了我。” 田落跟着走进来，也是一脸好奇。 陈夏站起来，走过去让方菲挽住胳膊，看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四人，“人到齐了，我们入座吧。” 第127章 艺术 出版社的速度很快，周五邮寄的合同，周二就通知陈夏，书已经印出了一部分，请她先在200本上签名。 晚上总感觉不太安全，陈夏还是决定顶着火热的太阳，中午回宿舍。虽然不是走路，而是坐出租车，但等到下车，她的额头上还是冒出了很多汗珠。 走到小区楼下，还是那辆白色面包车，还是那三个小伙子，陈夏和他们打过招呼，就直接走向后备箱。 和以前两次不一样，小伙子立刻把她叫住，说是天气太热，就不用她费力了。 一向喜欢自力更生的陈夏，被炎热的温度折磨得没了坚持，就感谢一声，提早上楼开门，顺便去冰箱里拿了三罐汽水，递给他们。 三个小伙子也不做虚伪的客套，迅速搬完10箱书，就拿着汽水走了。 陈夏坐在沙发上，感受空调的凉风充斥在整个屋子里，把身上的暑热一丝一丝驱散，休息了一会，才重新站起身来。 她到厨房拿出剪刀，把10个纸箱全部打开，洗洗手，从油墨的清香中取出一本。 就像《最是青葱》，新书封面还是高度仿真的手绘，即使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美术风格，依然令人眼前一亮。 陈夏抚摸着新书的封面，自言自语：“如果有机会，可以见一见这位厉害的画家。” 不知道是编辑做了详细的讲解，还是画家自己读过小说，《风轻雨默》的封面又一次精确地抓住了故事想表达的精髓。 封面上没有风、没有雨，是一片现代化的繁华街道。高楼直入云霄的玻璃幕墙下，是一横排整齐的店铺，店铺都有着精致的标牌和清透的橱窗。 店铺前是一条平整的街道，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汹涌人潮，有夹着包奔跑的，有低头点手机的，有挽着手说话的，五颜六色，一副人间烟火的景象。 本来这样的背景过于繁复，好像时刻有喧闹的声响跃出纸面，使人第一眼觉得拥挤和烦躁，但画家巧妙地将之模糊处理，反而把男女主角凸显了出来。 靠近书脊的位置，是一个身着黑色羊绒大衣，围着蓝白格子围巾的男子。 他斜拉着灰色的行李箱，站在商店贴着雪花和玫瑰图案的橱窗前，身后是一颗枯干的行道树。 封面的右侧是一个身穿浅蓝连衣裙，拎着素白手包，盘着丸子头的女子。 她斜打着白色的遮阳伞，站在商店贴着烟花和西瓜图案的橱窗前，身后是一棵翠绿的行道树。 从左到右、由冬至夏的背景上，是肉眼看不见，但读者们都能心领神会的，男女二人互相凝视的目光。 封面上方冰冷的钢铁、水泥和玻璃上，漂浮着云雾状柔软的书名，“风轻雨默”。 书名右下，三面长方形的玻璃内透出三个白底黑字，“夏妖著”。 最下方，人行道边的路缘石上，刻着斑驳但清楚的出版社名字。 陈夏欣赏地把封面看了又看，由衷感叹：“不管是理解和创意，还是笔触和颜色，真是艺术啊。” 她把书翻到背面。不知道是画家刻意为之，还是出版社钱没给够，与封面的繁复相比，封底要简单抽象得多。 一片深沉的黑暗里，隐约可以看到一些或站或跪的人形阴影，画面正中是一个白色的光团，光团前是一个黑色的人影，人影的胸部，有一朵小小的白色火苗。 陈夏把手按在白色的光团上，闭上双眼，喃喃地重复卡洛琳的名言，“不用寻找光，你我就是光。” 她睁开眼，特别有感触，“我现在明白当年方菲参观美术展的震撼，也对未来的路更有信心了。好的艺术作品，确实可以带给人思考和力量。” 门铃响了两声，她把手中的书放下，等待了一会，从猫眼里看到送外卖的人不在门口，就快速开门，把午饭拿了进来。 吃过午饭，睡过午觉，继续上班。 第二天中午，三个小伙子过来把书搬走，发售前陈夏能做的事，就全部完成了。 她站在楼道口的阴影里，看着白色面包车绝尘而去，“计算一下人数，除了正式发售后出版社赠送的3本，我还得自掏腰包，去书店买9本。” 她走上楼梯，摇摇头，“自己去书店买，得亲自把书搬回来，这个天气太热，9本书又重，还是算了。我在出版社官网买了，直接寄到宿舍吧。” 开门、关门、换拖鞋，陈夏把手机扔到床上，坐在电脑桌前的转椅里，以脚点地，左右小幅度转动，“本来以为写完小说就没有事情了，却忘了还有剧本要改，还有主题曲要整理。” 她眯着眼睛盘算，“是等到所有事都忙完，再出去玩呢，还是在忙的过程中，见缝插针呢？” 外卖送到门口的时候，陈夏还没有拿定主意。她停下左右转动的转椅，“这个也不是什么急事，等周六到素颜的时候再想吧。先吃饭，下午还要上班，不能耽误午睡。” 下午的办公室，无限量供应充足的冷气，陈夏继续脚尖点地，左右来回旋转座椅，左手手指依次在桌面上下跳跃，右手抓着鼠标在屏幕上乱点。 她满脸无聊，小声地连环吐槽，“天气已经热到连明星都不肯出来营业了吗？你们不是最喜欢曝光的吗？外面那么强的光，也没看到你们出来曝啊。 “娱乐记者也是菜啊，平常看着活蹦乱跳的，怎么天气一热就集体蔫了？天气热了，不是更应该捧出几个大瓜以飨读者的吗？ “大家都喜欢世界和平，都希望经济平稳，这些方面，没有新闻就是最好的新闻。你们娱乐圈不一样啊，没有新闻，你们吃什么？用什么？ “难道是平常已经赚饱捞足，现在也学着古代的贵族们，开始避暑，开始享受生活了吗？堕落了啊，没有娱乐精神啊！” 陈夏摇摇头，“烦心的时候，就特别羡慕这些比我过得好的人，别人有钱有名，无忧无虑，即使就地躺平，也能畅快一生。 “但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我想过上这种生活，可能也只有‘就地躺平’这一条路了。这是我绝不愿意的。 “而且，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烦心，所谓无忧无虑，只是假想地幻象罢了。迷梦好做，欲壑难填，我必须要时刻警醒自己。” 第128章 寄语 陈夏推开厚重的木门，扬起右手挥了挥，“周哥，下午好。” 周鸣举起手里的咖啡杯，笑着回应，“下午好。” 他往旁边指了指，“恭喜。你的新书我已经买了，只是还没时间看。” 陈夏走近周鸣，看到咖啡店中间的吧台旁，新安装了一个不大的木质书报展示架。浅黄色的木板上，现在只有两本书，斜斜地倚靠着，熟悉的封面，正对着咖啡店的门口。 她很是惊讶地看向周鸣，“周哥，感谢。你这是为我打广告吗？” 周鸣笑着鼓励她，“没错。你继续加油，每出版一本，我就在书架上加一本，什么时候满了，我就换个大的书架。” 陈夏有些感动。她把藏在身后的左手伸出来，把手里的物体递给周鸣。 周鸣接过一看，正是一本崭新的《风轻雨默》，翻开封面，可以看到陈夏的签名。 他轻柔抚摸那一行娟秀的笔迹，轻声读出那一行希望的寄语，“愿你失而复得，愿你得不再失。陈夏。” 陈夏等待他抬起头来，解释道：“给朋友的书，自然和给别人的不一样，所以我就签上了真实的名字。” 周鸣把眼睛里回忆的温柔收起，笑着点头，“感谢你的这份祝福。为了庆祝你的新书发布，今天你在店里的消费，全免了。” 陈夏捂着嘴笑，“那我还是咖啡加芒果奶冻。” 周鸣点点头，“你先去坐吧，不苦的咖啡和不腻的奶冻，即将奉上。” 陈夏挑了一个稍远的卡座，把单肩挎包摘下来，放在桌上靠里的位置，然后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门口经过的行人，耐心等待。 周鸣还没来得及把咖啡和奶冻做好，方菲和云芊就出现在素颜的玻璃之外，两人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身穿浅粉色连衣裙的陈夏。 方菲的微笑变成了灿烂的笑容，她拉着云芊快走几步，挤到陈夏身边坐下，陈夏无奈地向里挪了挪。 看到方菲习惯地抱住陈夏的左臂，对面的云芊捂着嘴笑，“菲菲这个粘着你的习惯，看来是改不掉了。” 周鸣把陈夏的咖啡和甜点端过来，顺手把菜单递给两位新来的女士，嘴上却熟稔地问：“两位还是那几样吗？” 方菲和云芊异口同声，“是的，谢谢周哥。” 周鸣看着她们亲密无间的样子，笑着点头离开。 陈夏看看自己左臂上的“挂件”，只好用目光示意，“芊芊，麻烦了。我包里有三本新书，一本是给你的，两本是菲菲的和田落的。” 云芊打开搭扣，从包里取出三本书，陈夏继续指挥，“最上面这本是你的，中间是菲菲的，下面是田落的，每个人的寄语不同，可不能混淆了。” 云芊按照顺序拿走自己的，再把两本书放到方菲面前，然后把手按在书上，吐槽陈夏：“你把顺序记得这么清楚，是一开始就预见到了，现在这样左臂被占用的情况吧。” 陈夏点点头，把无奈的伪装卸去，换上宠溺的表情，看看身边的方菲，“我就猜到这个小姑娘不会放过抱我的机会，所以提前做好准备了。” 她摇摇左臂，“先松开一会，看看我给你们的礼物。” 方菲依依不舍地松开怀抱，和云芊一起把各自的新书打开。 方菲立刻轻声地读出来，“愿温暖的阳光环绕，又给你璀璨的自由。陈夏。” 云芊也紧随其后，“愿绿柏经霜更盛，愿白梅历雪愈骄。陈夏。” 云芊把惊喜的目光投射过来，“夏夏，很感谢你的寄语，你的期盼和祝愿，我收到了。” 方菲却微微有些疑惑，“姐姐，我也很感谢，只是这句话我好像记得，是外国诗人写给爱人的。” 陈夏还没来得及回复，对面的云芊已经激动地挥舞起拳头，“天哪，这就是告白现场了吗？在一起，在一起！” 陈夏轻轻瞪了云芊一眼，“你啊，不要唯恐天下不乱，我只是觉得，这句话很适合菲菲，所以就干脆写上了。” 方菲点点头，把疑惑藏起来，重新抱住陈夏的左臂，发出甜甜的声音，“姐姐写给我的，就是最好的。谢谢姐姐。” 云芊提醒她，“先不要这么粘啊，你不想看看给田落的寄语是什么吗？” 方菲摇摇头，把双手紧了紧，“我没有这么强的好奇心，反正没有姐姐给我的好。” 云芊扶住额头，“对你这个花痴女，我真的是服了。” 陈夏看着她们俩互相玩笑，很开心地笑，然后转动身体，把给田落的书拿到面前，翻开封面，读出谜底，“愿诸忌皆夷，愿天成所望。” 云芊仔细思考了一下，“诶，除了遣词用字，真的感觉有些普通，不如给菲菲的那么浪漫。” 陈夏笑着摇头，“也许在你看来很普通，但适合的才是最好的，我觉得这一句最符合田落的心境。因人而定，这就是每本寄语都不同的原因。” 云芊若有所思，“我明白了。” 陈夏拍拍合上的封面，“剧本我已经开始写了，现在就看是我改编的速度快，还是于毅找到投资的速度快了。” 云芊摇头，“那你估计赢定了，虽然网剧正红，但电视剧的投入更大，加上他没有先例做基础，想要说服那些资本家，没这么容易的。” 陈夏点头，“看来是我想得简单了。” 她转头看旁边的方菲，“菲菲，上次说你在新动第一次加班，是因为要给微享升级换代，现在怎么样了？” 方菲松开手，抬起头来，“姐姐，那个周二晚上就完成了，你是没有点击‘同意’吧。难道你的关心我，只是嘴上说说？不行，我受伤了，要抱抱才能好。” 陈夏立刻张开双臂，紧紧抱住方菲，又和她贴贴额头，看到她小脸发红才松开。 陈夏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击升级，“周二晚上？我当时忙着给书签名呢，就把这事忘了，后面看信息时不想等，就跳过了。” 手机里的微享很快升级完成，图标没有变化，点进去，她就大吃一惊，“你们是升级没错吧，不是重新开发了一个新的？” 方菲得意地点头，“实质没变，整个美术风格和图片素材，都重新设计了，有我很大的功劳。” 陈夏宠溺地揉揉方菲的头发，“我们的菲菲，真是厉害啊。” 第129章 准备 周鸣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方菲的牛奶咖啡和草莓奶油蛋糕，云芊的纯咖啡和草莓奶冻。 方菲和云芊取走各自的饮食，周鸣笑笑“咖啡有些烫，慢一点喝”，就端着托盘走了。 陈夏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继续问身边的方菲：“好久没有关注微享的发展了，最近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方菲手指点着鼻尖，想了想，“之前说到，网剧刚上映的时候，有人恶毒地攻击你和于导。田落借由这一事件，发布了一个公告，说是要上线内容筛查机制。 “其实当时的技术准备远远不够，毕竟大家都没有经验，也没往这方面想，所以实际能做的，只是人工找出关键词，把涉及你和于导的负面内容，批量删除和禁言。 “这样急迫的措施，必然有一些疏漏和错误，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风波。还好，田落的度把握得不错，所以负面影响不大。 “但是问题就在那里，不是能每次都临时应对、小修小补。为了真正拿出一套能精确打击、不滥杀无辜的筛查系统，开发组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 她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因为开发组都去忙这个了，日常的维护升级就搁置了。软件升级是要经常进行的，不然会给人这个软件被官方抛弃的印象。 “正好上次风波中影响了不少用户，为了安抚他们的情绪，田落就想到，把微享的美术表现改一改。我的事就是这么来的。 “微享从去年10月底上线，半年多了，一直是简陋的操作界面，或者用田落的话说，是清爽简洁的人机交互。” 她摊了摊手，明显对田落的话很不认同，“我到微享半年了，一直看这个粗制滥造的壳子不爽，但还没到给自己找事的程度。既然他说要改，那就干脆推倒重来。 “干活的时候，最好是一气呵成，而且当你特别专注，进入心流状态，就会感觉特别爽。所以，上上个周末，我就连续加班了两天。 “田落还妄图劝我回家休息，我根本没睬他，带着美工组肝了两周，终于把东西做成了现在的样子，很累，但也开心。” 云芊正在对面点手机，“难怪好多软件经常升级，升级说明都是‘修复了一些问题’，但点进去看又没有什么变化，原来是要维持一个存在感啊。” 她很是惊喜地夸方菲，“菲菲，你的审美是真的好。这个新的画面和图标，比起以前强太多了，之前那个和现在的一比，就像挂着树叶和盛装出席作比一样，差距那么大。” 方菲眯着眼睛看她，“所以，你之前也忘了，刚刚才升级的，对吧？” 云芊尴尬地笑笑，用陈夏的例子做挡箭牌，“嗯嗯，就像夏夏一样，我也是沉迷信息流，没有耐心等升级的过程。” 方菲把伪装的不爽表情撤去，笑着点头：“你们喜欢我的劳动成果，我很开心。没有及时升级，是因为我没有通知，怎么会责怪你们呢？” 云芊抿了一口咖啡，又看看手机，“田总经常说，夏夏帮了他很多忙，又说菲菲你也出了很多力。夏夏的广告很明显，你的功劳不明显，现在终于是正名了。” 方菲谦虚一句，但表情很认真，“我做的只是锦上添花，真正辛苦的人，是那些外界不了解，也根本看不到的程序员们。” 陈夏也是这么说：“田落总是太客气，我接拍广告，是收了报酬的，而且广告拍得再好，产品不行也是白搭。 “微享发展至今，所有的功劳都应该归于他自己、菲菲以及所有辛劳的员工。” 她停了停，“不说我们，你呢？之前微享找你合作的事，没看到什么动静嘛。你们是有什么长期计划吗？” 云芊摇摇头，“合作的合同是一年期的，只在一开始入驻微享时宣传了一下，同时借助你的广告，掀起了一轮流量，帮我平息了谣言的部分影响，也给微享拓展了普及面。 “后来的情况，微享方面没有找我，我忙着拍剧，也就忘了问这个事。” 方菲喝了一口咖啡，犹豫一会，说服自己，“这个事，我知道一点，说出来的话，应该不算商业机密。 “之前因为芊芊的争议，微享成功拓展了用户群体。但可惜，人们在网络上，注意力总是不断变换。 “争议过后，没有其他话题，找芊芊做什么，都会事倍功半。我们也不可能做人工制造新闻的事，所以就搁置了。 “最近网剧大热，微享和芊芊的合作，就再次具备了讨论的意义，芊芊的名气也足够支撑起对应的事务。所以过一段时间，微享可能会找芊芊谈代言和更深一步合作的事。” 她停了一下，看看云芊，再看向陈夏，“田落也有过找姐姐做代言人的想法，但你还没有正式出道，他怕影响你的生活，就没有做把想法变为现实的努力。” 陈夏点头，“他是对的，从微享的发展角度来看，芊芊比我适合太多了。娱乐圈太危险了，我也确实没有做好更进一步接触的准备。” 云芊点点头，又摇摇头，“娱乐圈确实比想象中还要危险，连我这样的中人之姿，都会有人觊觎，甚至不惜犯法。 “夏夏这样的倾国之貌，一旦进入娱乐圈，那些男人会馋到疯狂的，那些女人会恨到疯狂的。 “但是，年度盛典的奖项里面，不只有影视、戏剧，还有文学和美术，还有音乐和舞蹈。 “除非夏夏你不再写作，不再演唱，否则以你的才华，颁奖的舞台上必然有你的身影。到时候怎么办？难道你要放弃荣誉，或者永远让别人代为领奖吗？ “风中的鸟，水中的鱼，想隐藏自己，要么飞得足够高，要么潜得足够深。而鸟中的凰，鱼中的龙，是怎么都藏不住的。” 陈夏和方菲看着对面的美女口口声声，自称“中人之姿”，都想开口插话，但对视一眼，又都忍了下来。 等到云芊说完，陈夏思考一会，突然生硬地转变话题，“我明白了。所以，下个周末，我们去合珠的‘梦境’主题乐园吧。” 方菲和云芊睁大了眼睛，“啊？” 第130章 列车 长云有两条世界知名的长河，一条在北，一条在南。 从西方的高原山脉到东方的平原丘陵，两条长河穿过广袤的沃土，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滋养着生活在此的人民。 南都坐落在“长江”南岸，就像北都坐落在“大河”北岸，这不是巧合，而是必然。 从水源到食物，从交通到战争，如果详细展开，恐怕要很多篇论文，才能把这些原因和历史一一说明。 过去决定了现在，行政区划也要服从这个定律。 江东整个省都位于长江之南，却不叫“江南省”，完全是因为长江在省界上绕了一个从南向北的大弯。 或者，更真实的原因是，先有长江，国家再以长江为线，定下了省界。 这条一路曲折向东的省界，奔流不息，串起了江东省一系列璀璨的明珠。 云州，陈夏的故乡，共和建立之后，以对岸的另一座城市，从隔壁省赎回的江南重镇。 南都，陈夏和朋友们的工作地和居住地，文化深厚、历史悠久、政治意义重大的省会。 晴江，江东省的北线中心，曾经的江南门户、水陆枢纽，随着技术进步，日渐没落了。 延丘，云芊的故乡，有江东最多的丘陵，有天下最多的园林，移步换景，处处皆美。 梁溪，前朝梁王起家之地，现在美食荟萃所在，从国宴到小吃，一城胜过半个南国。 姑胥，最典型的江南水乡，阖城内外，举目四顾，无一处无桥，无一处无水。 再往东，长江宽广的入海口前方，是一座坚实的大岛，岛上是一座自三百年前新兴的港口城市。 长江水流日夜的冲刷，带走了大岛西侧的泥土和沙砾，只留下破碎的岩岸，却和海流配合，在其他三面沉积出圆润的曲线。 夜晚从天空望去，长江南北两岸亮起的连绵灯光，就像两条大龙，向着大海合力推出一颗明亮的圆珠。 所以，这座港口城市就有了一个“合珠”的名字，也正是依靠身后的两条大龙，面向近海远洋贸易，才终于成就了长云经济第一的奇迹。 坐在前往这座“东方之珠”的高速列车里，透过特种玻璃窗，向外望去，一路上是从不断绝的璀璨灯辉。 “从一个普通的名字，就可以看到世世代代长云人的内在禀赋。如果这座城市放在罗洲，应该就不是合珠，而是争珠了。” 靠窗的陈夏发出由衷的感慨，引来斜对面秋缘的附和，“罗洲人喜欢私与争，秦洲人喜欢公与和，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我以前认为他们对，后来认为我们对，现在却是分不清了。” 云芊开玩笑，“不管你喜欢的是正面，还是反面，这枚硬币，总是要装到喜欢财与书的海洲人袋子里。” 抱着陈夏左臂的方菲笑着说她：“你这个话可不能大声说，人家要说你是地域歧视了。” “实话也不能说吗？”云芊嘟嘟嘴，转移话题，“对了，缘缘，江回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秋缘笑靥如花，“我们闺蜜出行，怎么好带一个男人？太不方便了。因为这个事吵了一架，所以他更不可能来了。” 秋缘的表情，实在和她的话对不上，云芊一脸无语地拆穿，“说这种话的时候，麻烦把脸上的笑容收一收。你这样毫无演技的骗术，完全是藐视我的智力啊。” 方菲看着两人欢乐的互动，捂嘴笑着揭开谜底，“我听田落说，风叶的总部终于注意到了南都分公司的小动作。因为全程参与和微享的广告合作，江回被拉到北都述职了。” 云芊看着秋缘的笑容，猜测道：“所以这是要奖励有功之臣了？不会把他留在北都吧？” “金钱上的奖励应该是有的，职位上的升迁就难说了。至于把他留在北都的可能？我在这里，他就不会走。”秋缘自信地昂起头。 云芊轻轻鼓掌，“恭喜。豪横。羡慕。” 陈夏和方菲也附和她，一起轻轻鼓掌，一直到秋缘洁白的皮肤下，透出淡淡的红色。 陈夏顺着话头，自然地向方菲提问，“所以，田落是什么原因没来？和江回有关吗？” 方菲不疑有他，立刻点头回答：“确实有关，他和江回同行，一起去的北都。不过，他是受风叶总公司的邀请，前往洽谈时间更长、程度更深的合作。 “除此之外，他自己也想去实地了解一下北方的风土人情，希望能够更好地开拓北方市场。” 陈夏和秋缘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秋缘流畅地把话题转移，“因为上述的原因，这次出游，就只有我们姐妹四人了。对了，你们之前到过合珠吗？” 云芊点头，“以前拍摄外景时，去过合珠两次。但因为跟着剧组，又忙又累，没心思逛街吃饭，约等于没去过。” 方菲也点头，“我去过的次数就多了，不过都是看展。每天酒店、展馆两头跑，没怎么逛过，主题公园也没去过。” 秋缘摇头，笑笑，“我之前的故事你们都知道，有的人不会陪我去，我自己一个人，也提不起兴趣。江回倒是有这个提议，这不是被夏夏抢先了吗？” 三人一起看向沉默的陈夏。陈夏眨眨眼，把无神的目光擦掉，回过神来，“我小时候可能去过，但没有印象了。后来，除了到南都上大学，就再没出过远门。” 三人想到陈夏的身世，也都沉默了。 秋缘突然拍拍胸脯，打破沉默，“不用担心。虽然没有去过，但身为最年长的大姐姐，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云芊也想要活跃气氛，只是选择的角度非常出人意料。她盯着秋缘的胸口，幽幽地说，“轻一点，轻一点，再用力就没了。” 秋缘“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地向着云芊伸出爪子，“我没有，你有，我真的很羡慕你啊。来来来，让姐姐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有’，让姐姐更羡慕一点。” 方菲看着对面推来挡去，开始打闹的两人，把陈夏的胳膊抱得更紧一点，“最好的朋友在身边，这种感觉真好。” 陈夏笑着摸摸方菲的头发，“是啊，真好。” 第131章 行程 为了充分利用周末两天的休息时间，畅快游玩，尽情逛街，从南都出发的时间就要早一些。 然而，包括陈夏在内，闺蜜团的诸位都不想早起，更不想早起之后匆匆忙忙赶路，就只能选择周五先行抵达。 新媒体中心慢慢繁忙起来，虽然陈夏人缘很好，分配的工作不多，效率很高，很快就能把活做完，但还是不好意思溜得太早。 风叶公司实行弹性工作制，不强求准时上下班，秋缘所在的法务部，最近又比较闲。不过，她要到机场送别江回，也早不了。 方菲没有送别田落的理由，相反，老板走了，正好提早下班。可惜，田落出发前，给她布置了一个任务：监督开发组，不许加班。 网剧大热以后，新戏的邀约不断，但云芊心态平稳，一一婉拒，每天都有时间吃睡玩。只是，总不能她一个人先去合珠。 因此，虽然从南都到合珠，每天有多达52班车次，但具体到这次出行，不能太早，不能太晚，可供选择的班次就要少的多了。 首先，从南都各处汇聚到车站，加上候车检票的时间，至少要预留40分钟。其次，列车行驶需要2个小时。最后，在合珠下车出站，入住酒店，又需要30分钟。 计算完成，确定了时间的上限和下限，就只能从17:40到19:00这4班车次里选。再考虑到大家都不想在列车上吃晚餐，17:40这一班最为合适。 四人的车票号码是连续的，按照规则，座位也是连续的，等到检票上车，发现正好都在一个横排，实在很不方便聊天。 所幸，买票的时候，大家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也准备了应对方案：三人公推最有亲和力的陈夏出面，找其他乘客调换座位。 距离毕业已经过去一年，陈夏终于认清和习惯了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体质，这次也是无比顺利地，再次成功验证了这一定律。 与旧时代的列车不同，高速列车所有的座位，都是朝向前进方向的，但如果知道隐藏的小技巧，把前排的座位旋转过来，就可以和后排面对面了。 列车车窗使用了多层特种玻璃，所以可以做的很大。透过车窗，列车的高速度，把近处的物体拉成了模糊的影子，却不影响观赏远方的美景。 窗外的阳光渐渐暗淡，城镇的灯光渐渐亮起，从自然的伟力，到人工的奇迹，在习以为常的不经意间，就完成了昼夜的切换和接替。 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时间可以过得很快，天空从白变蓝，又泛起淡淡的红光，列车驶过跨海大桥，减速进站了。 陈夏拖着行李箱走出车厢，抬头望向列车来时的方向，“望天中广榭，羽衣无措，瞰地上重楼，灯火不熄。这就是拥挤着729万人口，号称南国第一的大城市吗？” 云芊拖着行李箱，跟着站到陈夏的身旁，“是的。‘灯光太亮，抬头看不到星月，车马太响，侧耳听不到心声’，我现在还记得小学课本上的这句话。” 秋缘摇头，很是唏嘘，“百年前，李和公主写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曾经被人们大肆抨击，说她长在深宫，封建保守，不能明白这是现代文明的辉煌和壮丽。 “结果，不到百年，这份‘辉煌和壮丽’就成了合珠人民最深的梦魇，是亟待治理的光污染和噪音污染。而李和当年的感慨，现在成了逃离合珠最文艺的理由。” 方菲拉着行李箱走向出口，“我以前来合珠也是深受其扰。这次入住的酒店，是我帮姐姐选的，从隔音最好的几家里，挑出的离主题公园最近的。大家跟我来吧。” 合珠车站面积非常大，据称是秦洲第三，仅次于北都车站和南都车站，又整合了几条地铁，内部线路非常复杂。 一脸迷茫的闺蜜三人跟着信心满满、轻车熟路的方菲，在车站里左绕右绕，把自己的方向感完全绕晕了，才走到了一大片排队等待的出租车前。 方菲回身解释，“坐公交太慢，挤地铁太难，而且都要来回换乘。想去那家酒店，都不如直接坐出租车来得方便。” 四人加上行李箱，实在不想挤在一起，就分乘两辆前往酒店。方菲拉着陈夏坐上前一辆，秋缘和云芊坐上后一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方菲是习惯地粘着陈夏，要她跟着自己在前带路，等出租车风驰电掣地开起来，其他三人才明白方菲的良苦用心。 出租车在周围缓慢地车流中见缝插针、左右横跳，一路有惊无险，20分钟就抵达了酒店的停车场。四人下车后，脸色都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方菲站在原地，轻轻跺了跺双脚，“姐姐的魅力真是大，今天的师傅果然不同以往，居然能克制住自己，这么长的路程，一次都没有漂移。” 秋缘算是见识到了，“网上都说合珠的出租车司机，是开赛车退役的，只要速度不要命。我还不太相信，以为是刻板印象，今天是彻底服了。” 云芊摇摇手，给自己扇风，“我注意到，有好几次，后车师傅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和脚，也控制不住想要超车的欲望，完全是被前车把路线挡住，把速度压下来的。” 陈夏摸摸肚子，“各位，先不聊了。我们把入住手续办好，把行李箱放到房间，就出来找东西吃吧。我快要饿扁了。” 天色很黑，酒店周围也没有太多照明，具体的外观要明天再看。走进酒店一楼大堂，里面倒是宽敞明亮，哑光的米黄色墙壁，磨砂的深棕色条带，是简洁大气的风格。 迎宾的前台后，站着三位女服务员，她们身上的制服色调，也是和周围一样的搭配，现在正向着四人，展示经过训练的微笑。 预订的房间是陈夏和方菲一间，秋缘和云芊一间，两间房彼此相邻，都在五楼。入住的手续不复杂，依次出示身份证后，很快就拿到了四张房卡。 等电梯的时候，云芊询问：“看到这似曾相识的色调，我就有‘不祥’的预感。夏夏，房间的单价不便宜吧。” 陈夏点头，“以酒店的地段来看，确实不便宜。但既然出来玩了，就不用考虑省钱，而且睡得好，才能玩得好。” 秋缘深为同意，“我有切身体会。尤其是当你在外面玩了一天，体力完全耗尽的时候，一个舒适安静的酒店，实在太重要了。” 第132章 心思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然后传来轰轰的雷声，透明的雨丝驾着呜呜的风，撞击在落地窗上，破碎、迸溅，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是一家普普通通、看不出特色的西餐店，深灰的椅子，浅灰的桌子，洁白的盘子，透明的杯子，都被垂挂的吊灯照亮着。 两个男人靠窗坐着，安静地观赏着窗外八月的阵雨、欢欣的行人、繁忙的车流和马路对面明亮的店面。 15:50，在南都国际机场与秋缘告别，在东方航空的柜台换取登机牌，交托行李箱，再走过安检通道，进入候机室。 16:20，在广播的提示下登机，找到座位，跟随空乘的讲解，系好安全带，透过飞机圆形的舷窗，看着地面越来越远。 18:20，在北都国际机场顺利着陆，领取行李箱，走出航站楼，坐上出租车，然后一路飞驰，冲进塞满市区的堵车队伍。 19:10，到达酒店，领取房卡，放好行李，在酒店大堂和田落会合，走出酒店，顺着马路步行，寻找合适的餐厅。 19:20，一路忽视所有只提供北都本地菜的饭馆，又忽视所有贩卖炸鸡块、炸鱼块、炸薯条的快餐店，走进这家西餐厅。 19:50，和田落一起，把桌面上的食物消灭一空，然后被突然而至的大雨封锁在餐厅里，只能喝着凉水，无奈地看向窗外。 百无聊赖地等了10分钟，已经给人带来足够清凉的阵雨，没有一丝要停止的迹象。 耳边响起了专为秋缘设置的提示音，江回把视线收回，投入手机，“她们到酒店了，过会出去吃饭。” 还在向外眺望的田落，听到这明显对他的告诉，才回过神来，一直拧着的眉头，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到了，就放心了。” 江回看着田落的侧脸，“直到刚才为止，你的眉头一直拧着，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田落摇摇头，还是不肯把脸转回来，“微享的发展一切顺利，没有什么麻烦。家人和身体也没问题，可能是因为旅途劳累吧。” 江回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语气平淡地提出疑问：“所以，在南都机场的时候，就已经预先开始，为了旅途而劳累吗？” 田落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不靠窗的左手，用力揉揉眉心，既像是遮挡江回的视线，又像是对自己喜怒形于色有些懊恼。 江回没有追问，只是侧身转头，也看着窗外路灯下朦胧的光斑。 雨点打在柏油路面上，溅起短暂的水花，又不甘地落下，卷起灰尘和落叶，沿着人行道的路缘石，快速流走。 田落幽幽的声音，穿过片刻的宁静，“看起来这么明显吗？” 江回没有转头，“只是今天这么明显。” 田落点点头，“那就好。” 江回补充一句，“柔情似水，伸手去截，是截不断的；深情有光，伸手去拦，是拦不住的。 他想到什么，微微一笑，“这是百年前李和公主的名句，你听说过吗？” 田落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仰在椅背上，“听说过。你的意思，即使百般掩饰，到底还是掩饰不住的吗？” 江回点头，“我相信大部分朋友都看出来了，只是没必要说出来，徒增大家的尴尬，所以假作不知罢了。” 他双手按住桌面，凝视着田落还有些躲闪的双眼，“外面大雨，不能出行，正好有时间，介意谈谈吗？” 田落点点头，拿起盛着凉水的玻璃杯，在手上转动着，“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我不保证都会回答。” 江回也靠在椅背上，一开口就是肯定的语气，“你担忧的人，是方菲吧。” 田落笑笑，“还真是开门见山啊，你就不觉得是陈夏吗？” 江回摇摇头，“她的容貌娇美动人，她的身材纤秾合度，她的言语落落大方，她的行为温柔善良，写出的文章雍容典雅，唱出的歌声余音绕梁。 “她一出场，就会夺去所有人的目光，摇动所有人的心旌，牵走所有人的魂魄。但这种美，没有居高临下，没有咄咄逼人，只会使人如沐春风、如承甘霖。” 田落笑着插了一句，“你这么夸她，秋缘知道吗？” 江回摇头，“上述就是秋缘的原话，我只是引用而已，而且就像我相信她一样，她也相信我。” 他微微笑着继续，“描述她的话再多，仍然不足以形容万一，仍然会深切遗憾词穷。所以一开始，秋缘和我理所当然地以为，你默默关注的是陈夏。” “但以我和秋缘多年的经验，慢慢发觉有什么地方搞错了。我们陷入了一个误区，最美的人，不一定就是最爱的人，就像我不会因为她而移情别恋，放弃秋缘一样。” 田落摇摇头，“这个理由还不够充足。” 江回笑得有些酸涩，“对我来说，足够了。一旦醒悟了先入为主，再去重新观察，就像掀开笼罩的迷雾，事情一目了然了。” 田落叹了一口气，“毕竟不是推理小说，也不需要研究案情，更不需要拿出证据，心里认定了，就无从辩驳了。好吧，我确实一直在关注方菲。 他喝了一口凉水，“你们对我和她的猜测是什么？” 江回摇摇头，“猜来猜去，最后全是错。也许你是对她有好感，或者喜欢，或者是爱，但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外人不能猜测，也不能干涉。” 田落竖起双手的大拇指，向着江回比了比，“你这个中立的态度，是真的好。” 他摸摸自己有少许胡渣的下巴，吐露心声，“因为一次偶然的意外，我和方菲认识。那时候，微享才刚刚起步，我焦头烂额，无心旁骛。 “后来恰逢她所在的公司倒闭，我就邀请她加入新动科技。那时候没有多余的心思，只因为她是校友，离得近一点，方便照顾。 “但时间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从不允许一件事物保持原样。 “它肆意地拨弄我们命运的琴弦，把有的感情冲刷成稀薄的残梦，把有的感情蒸馏成醇香的美酒。” 第133章 故事 江回坐直身体，后背贴在椅背上，喝着手里杯中的凉水，安静地做好一个倾听者。 感慨之后，田落继续讲述，“整个大学四年，陈夏一直是我的班长。那时候的她就像现在这样，温柔而善良，独立而坚强，学习成绩数一数二，体育成绩也都是满分。 “那时候的我，经常向外面的公司接程序开发外包的活，也遇到过很多疑难。但老师们都反对这样兼职，我就只能经常向敬爱的班长请教。 他自嘲地笑笑，“陈夏总是和别人说，我的能力如何如何强，至少在学习成绩这方面，是可以和她竞争专业第一的。 “只有她和我知道，她的能力远超过我。所谓的竞争，不过是因为，卷子满分只有这么多，她的能力无法完全体现罢了。” 他转动手中的杯子，凝视着杯子反射的灯光，“陈夏好像一直有一种避忌，不愿意把自己暴露在公众的视野里。大学期间，她一直戴着一副又大又厚的眼镜，几乎遮住半张脸。 “我不是太记得她的衣着了，只记得是宽松可爱的风格，不是现在这些显露身材的款式。除了必须出席的场合，她也几乎不参与其他活动，整天都泡在图书馆里。” 田落笑着摇摇头，“谁能想到，摘掉眼镜、变换风格的她，是这么美的一个人呢？如果以后有同学聚会，想必无数人要后悔到肝肠寸断了。” 他把目光移向窗外的雨帘，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方菲和陈夏完全不一样。你看她总是跟在陈夏身边，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其实却非常有主见。 “刚认识的时候看不出来，等到成为同事，一起工作，我就发现她对很多事情有独到的想法，尤其是在她最爱的美术方面。 “她认为对的事情，即使有再多的阻碍，她也会勇敢面对、坚持到底。但这种坚持，不是顽固不化，相反，她很愿意听取别人的意见，也会积极地改变自己做得不够好的地方。 “这种坚持不仅体现在对事物的理解，也体现在平常的一言一行上。表面看，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需要人照顾，需要人疼爱。但内里，却又有传统古板的一面。 “我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但这‘传统古板’不是贬义，而是说她像正直的古代君子，对于道德操守有洁癖，一些现代人不太当回事的地方，她能严格要求自己。 “比如，她和陈夏关系那么好，又知道我愿意她告诉陈夏公司的事，却一直守口如瓶，除了那些不会对公司造成影响的零碎小事，几乎不会多讲，自己不讲，被人问到也是沉默。 “她的身上还有很多美好的品质，活泼、阳光、体贴、善良、聪明、勇敢，有的我发现了，更多的还有待发现。和这些美好的品质相比，和她蕴含的能量相比，可爱甜美的容貌只是锦上添花了。” 田落的脸上满是佩服和疼惜的神色，甚至盖住了淡淡的微笑，“我现在对她只是有好感，还谈不上喜欢和爱的程度。很多事不确定，也急不来，等待时间拨动琴弦吧。” 田落的脸上，平淡之下藏着一丝江回不能理解的淡淡忧色。 江回喝了一口凉水，缓缓开口：“礼尚往来，何况是倾听别人的隐私。我和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很多年前，我刚进大学的时候，就认识秋缘了。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你周围有那么多异性和同性，却只会对一个人有感觉。 “秋缘那个时候有一个喜欢的人，是她中学的同学，也在我们学校。上课的时候，她和我坐在一间教室里，下课了，她就去找那个人。 “像我这种一见钟情的傻瓜，一开始能对她有什么了解呢？等我发现她心有所属的时候，已经一切都晚了。 “和言情小说里那些一往无前、始终如一的假人们不同，现实世界里，谁都是有血有肉、会疼会哭的。” 田落不再看着窗外，转过头来，看到江回平静的面容下，残留着疼痛，听到江回温和的声音里，夹带着颤抖。 江回还在继续，“一开始，我劝说自己不要执迷不悟，也尝试给自己找事做。但劝说这种东西没有效果，作业再多也有做完的时候。 “如果暗恋也算恋爱的话，秋缘就是我的初恋，所以我根本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只会茫然失措。 “挣扎了一年之后，我终于认识到，身体上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病，心理上不舒服，也是要去医院看病的。 “我拿着积攒的生活费，偷偷去找了心理医生。医生让我讲了很多，也对我讲了很多。但心病只能心药医，她给了我一个短期治标的办法，去打球。” 江回稍稍平和了一些，“打球起到了一些效果。在球场，你要思考策略，你要积极跑动，等到一身臭汗、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回去冲个澡、睡个觉，是真的身心都很舒服。 “但就像有些成瘾的东西，一时见效以后，慢慢剂量就不够了。等到大三结束，我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一方面是实在看不到希望，一方面是对毕业分离的焦虑。 “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一直熬到毕业，突然发现，秋缘和那个人没进同一家公司。我立刻去秋缘在的风叶报了名，即使已经没有了对口的职位。 “人啊，总是要骗自己。我以为离得近了，希望就多了，没想到面对的，还是一样凄惨的现实。那个时候，我已经疼得麻木了，只剩下心累。 “在公司里，我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要帮助她，然后又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洗脑：‘江回，为什么要把你宝贵的青春和精力，用在不爱你的人身上，只换来冷漠和怀疑？这是你最后的温柔了，用完就算了吧’。” 江回看看窗外，雨慢慢停了。他摇摇头，“这样过了两年，有一次在路边，幸运地遇到了当初给我诊治的医师。她询问我的近况，又闲聊了几句。然后她长叹一声，用一段话把病态的我，彻底点醒了。” 江回看着田落的眼睛，表情很严肃，态度很认真，“爱一个人，一定要是不图回报的，是你自己能量很多，你想用来爱她，而不是你想通过爱她，去交换她也爱你。或者说，你爱她，最好是因为你有，而不是因为你缺。” 第134章 夜话1 合珠的天空只有一轮弯月，看不到星辰，也没有雨水。 闺蜜团的四人，在外面吃完晚餐，回到酒店，仔细把房间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偷拍的摄像头，就洗澡上床，准备早早睡觉了。 虽然说是要为明天的游玩储备体力，但时间实在太早了，严重违背了既往的生物钟。云芊躺了一会，侧过身，看向对床的秋缘，轻声问：“缘缘，你睡着了吗？” 秋缘立刻给出了回复：“还没有，我平常都是十点半睡，可是这会才九点出头。” 云芊发出欢快的声音，“那我们来聊聊天吧，我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秋缘点亮床头的夜灯，暗黄的灯光把两人的脸模糊地显现出来，“好呀，有什么问题？” 云芊开始为后续的问题铺垫，“夏夏的新书你看了吗？” 秋缘眨了眨眼，“收到她寄给我和江回的新书，我立刻就看了，写得真好、真感人，而且感觉比上一本有进步。” 云芊继续铺垫，“如果没有意外，女主应该是由我来演了。但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经验，怕演不好。” 秋缘很奇怪，“我看你在网剧里演得很真实、很自然啊，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担心？” 云芊解释道：“没有谈过恋爱，总还看过言情小说的嘛。之前的那一本是本色出演，这一次的女主，年龄偏大，生活阅历丰富，而且是分手复合的剧情，我太不了解了。” 秋缘有些理解了，“所以呢？你想问我什么？” 云芊小心翼翼，“你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谁，有这方面的经历？我想听听八卦，帮助自己更好地理解角色，不要到了片场被于导批评，或者拍出来给夏夏抹黑。” 秋缘笑了笑，“现在的演员要是都有你这这种想学习的心态，我何愁没有好剧看？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想复合的。但既然问了，总不能让你空手而归，我说说自己吧。” 她扭了扭身子，侧躺得更舒服一点，“反正之前也对夏夏、菲菲说过了，没什么可瞒着的。虽然和小说不一样，但给你增长经验总是好的，尤其是你在娱乐圈，不要被人骗了。” 她停了停，解说剧情，“小说里的两个人，先是偶遇，一见钟情之后，就开始试着相处，但时间流逝，两个人了解越来越深，慢慢都觉得对方和自己不合适。 “分开以后，兜兜转转，才又明白了对方的好，也明白了所谓的不合适，只是因为开始时一见钟情的滤镜，使他们抱有了过于理想化的、不切实际的期待。 “俗语说，阳光下没有新鲜事。这么一分析，我的故事还是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参考的，虽然前后两段故事，发生在不同的人身上。 “我从中学开始，就喜欢同班的一个男生，又和他上了同一所大学。中学不许早恋，没有办法。大学四年，除了上课和回宿舍睡觉，我都和他形影不离。 “然而，这四年的时光，我等到了什么？等到了他直到毕业的不声不响、不闻不问。我只能庆幸家教严格，也还有最后一丝清醒，没有想过用身体去留住他。” 秋缘淡淡地笑起来，“现在回想当时的自己，确实有些自轻自贱，我都不爱自己，怎么能指望别人来爱我呢？” 云芊用力摇手，声音带着急切的责备，“缘缘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不喜欢一个人也没有错，错的仅仅是这可笑的命运罢了。” 秋缘还是笑着，也许一开始，她笑的就不是自己，“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想说的是，在这期间走过的心路历程，很疼、很难，但带给我很多启发，也希望能帮到你。 “一开始，是脸上的惊喜，是心里的悸动，是手脚发麻，是言语混乱，是举止失常。这个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他，嘴上念叨的是他，就好像没了他，你就不再是你。 “然后，你会发现，之前的一切都是激素的影响，是大脑欺骗自己的幻象。一次巧合，一个侧脸，一句问候，就把你拖进荒唐的梦境，等醒过来，却发现支离破碎。 “最后，你会绝望，因为永远看不到希望；你会痛苦，因为后悔浪费了时间；你会愤怒，因为白白付出的心力。直到一切都淡然，一切都放下，终于变成了喜悦。 “因为你终于知道，爱他的、恨他的那个人，已经被他杀死在过去；因为你终于知道，与他无关的那个人重新活了，不带着一丝牵绊，不背着一点负担。” 云芊认真地听着，用心地记着。 秋缘看到她纯粹的、不带有怜惜的目光，很是欣慰，“江回，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和他在一起，不需要等待，不需要猜疑，不需要去走复杂的心路，只要睁开眼睛，每一天都有期待，每一天都是希望。 “和他在一起，就像住在风调雨顺的沃土，春花、夏雨、秋实、冬雪，不会有一点惊吓，只要张开心怀，就能拥抱感动。 “所有的快乐，他都愿意和你一起分享；所有的悲伤，他都愿意和你一起分担。 “你迷路了，他会找过来，牵着你走；你忘记了，他的本子上，清楚记着。” 秋缘轻轻呼出一口气，“我像夏夏、菲菲的年龄，觉得这样的人很是乏味，现在却觉得，其实最是可靠。 “和对的人在一起，既不会有什么痛苦，也不会有多少开心，但一定总是放心，是那种闭着眼睛往后倒，会有人撑住你后背的放心。 “夏夏的小说里写了，相爱的人是要互相信任、互相依靠的。不明白的人，觉得这是要费力费脑去努力达到的境界。 “但和他在一起，我不用费力费脑，自然而然就能做到。他信赖我，我就信赖他，而不是只做嘴上的伪装；他对我好，我就对他好，而不觉得欠了人情要还。” 云芊眼睛里闪着泪花，“缘缘，你真的很幸福，我真的很羡慕。” 秋缘眼睛里也是泪花，“因为信任，所以没有猜疑；因为依靠，所以没有恐惧；因为对我们的未来充满期待，所以喜悦自然而生。 “我喜欢李和的温柔，也读遍她清丽的散文。我觉得，她的两句话，用在这里最恰当。 “柔情似水，深情有光。” 第135章 夜话2 另一边，裹着浴巾的陈夏，慢慢吹干了及腰的长发，换上粉色丝绸睡衣，走出卫生间，站在原地摇摇头，看向客房里仅有的大床。 半坐半躺的方菲从手机里抬起视线，伸手拍了拍右边的枕头，“姐姐，你终于洗完澡了，我等你很久了。” 陈夏挑了挑眉，“刚才我就想吐槽了，菲菲，你给她们订的是两张床的标准间，对吧？” 方菲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呀。” 陈夏深吸一口气，“所以，为什么我们要订只有一张床的大床房？” 方菲无辜地眨眨眼，“我想和姐姐你一起睡啊。” 陈夏把深吸的那口气缓缓吐出来，“好吧，服了你了。” 她走到桌边，打开手提包，取出两根黑色的头绳，把头发扎起来，然后从右边上床，坐到方菲身边。 方菲立刻软软地靠过来，依偎在陈夏身上，“姐姐每时每刻都是香香的，靠着你最舒服了。” 陈夏抬起右手，轻轻点点方菲的鼻尖，“你啊，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下次不要先斩后奏了，好吗？” 方菲蹭了蹭陈夏的胳膊，发出软软的撒娇声，“好的好的。” 看来短时间不要想睡了，陈夏问她，“你刚才在手机上看什么？全神贯注的样子。” 方菲又蹭了蹭，“是‘梦境’的介绍，看看哪些项目既好玩，排队的人又少。顺便看一下游玩的线路，想找一条路程最短、项目最多的。” 陈夏摇摇头，轻轻点点方菲的额头，“你啊，既想不学习，又想好成绩。主题乐园也不傻，哪有这种好事留给我们，做好踏破铁鞋、疯狂排队的心理准备吧。” 方菲不动了，“要不是有严格的自我要求，靠着姐姐你的亲和力，完全是可以插队的。唉，道德感过强，有时也不是好事。” 陈夏抬起左臂，把方菲搂在怀里，“如果每个有特权的人，都能像你这样克制住自己，那这个世界就公平许多了。而且你的道德操守，也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之一呢。” 方菲的脸微微发红，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她轻声问陈夏：“姐姐，我还是想用一个特权。《风轻雨默》我看完了，语言优美，文字流畅，就是情节方面，有一个地方不太明白。” 陈夏笑笑，“这个特权，你永远可以用。是哪个地方不太明白？” 方菲疑惑地提问，“书中用了很多细节，去详细描写男女主的性格、爱好和习惯。他们分手前是什么样，重逢后还是什么样，为什么这次就能在一起呢？” 陈夏点头，“首先，我们要知道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不变的事物，大到国家的内政外交，小到身边的每个人，都是会变化的。 “大的东西离我们太远，就只讨论身为个体的人。时间流逝，人会变老，会长皱纹，这是大家显而易见的讨厌之事。 “但在此之外，还有很多不那么明显的变化在发生，却因为太过细微，总是被我们忽视掉，除非量变引起质变，给人带来一个剧烈的冲击。 “小说里的两个人分开之后，年龄增长了，皱纹增多了，收入情况和工作情况也有变化。但真正影响他们爱情的，是不可见的、对彼此的看法。” 方菲点点头，“我有点明白了，一样东西摆在眼前，开始觉得是不好的，后来觉得是好的，有时不是这样东西变了，而是对待东西的态度变了。” 陈夏笑着，用手指绕绕方菲的发梢，“是的。我再举两个例子，来做具体的说明。 “第一个例子。 “很久以前，有一个国王，他新纳了一位妃子，极其喜欢她。 “有一次，妃子拿到一颗好吃的桃子，咬了一口，觉得甜美多汁，就把咬了一口的桃子，献给身边的国王。 “国王逢人就夸，说妃子对自己真好，吃到好吃的，都舍不得独吞，一定要分享给自己。 “后来，国王又纳了新的美人，原来的妃子就失去了宠爱。 “有人提到‘分桃’这件事，国王就很愤怒地责骂，说妃子对自己真坏，居然让自己去吃那个残缺的、沾了口水的桃子。” 方菲轻轻抱住陈夏的腰，“同样的行为，受宠时候是对的，失宠时候是错的，不是妃子变化了，而是国王对她的态度变化了。” 陈夏点点头，“古代的寓言故事离我们的生活有些远，我再说一个亲身经历的。 “第二个例子。 “傍晚下班，我有时不在食堂就餐，而是会去宿舍附近的饮食店。 “有一次，我听到老板对老板娘开玩笑，说她学习的时候不用心，看影视剧和评论，倒是记得牢。 “老板娘回复老板，学得好不好，最后不还是要嫁给你吗？” “在我看来，这只是夫妻间可爱的情趣和美好的承诺。老板娘的意思是，即使过去可以重来，什么都发生改变，她对老板的爱始终不变。” “如果换成对女性权益保护这件事，过度敏感的人呢？她看到的是社会对女性的洗脑，她整个人都被扭曲了，居然将丈夫和家庭，放在自己和事业之上。” 方菲把耳朵贴在陈夏的肩窝，“你的意思是，即使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事，不同的人来看，也会有不同的判断和结论？” 陈夏把方菲搂得更紧了一点，“一件事物，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或心境来看，会有不一样的态度；同一时间，由不同的人或角度来看，也会有不一样的判断。” “正是因为世间万物都是持续变化的，都是复杂多样的，所以永恒不变才显得那么可贵，所以长期稳定的爱情和友情，才值得我们去追求和守候。” 她侧过头，轻轻在方菲额头吻了一下，“有些事，现在看来可能很困难，但只要我们一起坚持、一起努力，总会有云开月明的一天，所以不要放弃希望。 “有些人，现在看来可能还不合适，但我们也不要急着拒绝和推开，给彼此时间和机会，也许他会变，也许我们会变，也许哪天想到，还能找得回来。” 第136章 入园 不需要一点催促，明亮的太阳过于自觉地提早上岗，趁着人们还流连梦乡，肆意泼洒热情，把大地浇成滚烫。 鸟儿也不肯早起了，和无力嘶喊的虫子们一起，分别躲在不同的叶片之下，即使叶片们因为失水，有些畏惧地蜷缩了起来。 方菲用以前的亲身实践作为经验，选择了这家酒店，事实上也确实选对了。 用料扎实的隔音墙和楼板，三层真空的外开推拉窗，厚不透光的窗幔和落地窗帘，过滤后清凉新鲜的空气，软硬适中的独立弹簧乳胶床垫，全部反应到了陈夏的账单里。 然而，清晨被闹钟叫醒的陈夏觉得很值。她和方菲稍稍梳洗一下，就走出客房，准备下楼吃早餐。 秋缘和云芊正好也在等电梯，四人互相问好，一起下楼，走进酒店自带的餐厅。 餐厅天花板上挂下许多水晶吊灯，即使外面的光线很强，吊灯依然亮着，透过长方形竖管，折射出各种形状的光斑。 按照各人的喜好，在自助的条桌上，取好各自的食物和饮料，四人坐到一个小圆桌旁的靠背圆椅上。 尽快吃完，就可以尽快去主题公园排队，所以四人都沉默着，把时间留给食物。 用餐完毕，大家把杯盘放到回收处，就上楼涂抹防晒。除了陈夏，其他三人还要简单化一下妆，所以陈夏穿上防晒衣，拎上手提包和宽檐草帽，先下楼等待。 很快，三人就下来会合，和陈夏一起，坐上预约的一辆内部更大、价钱也更贵的出租车，前往20分钟外的终点。 “梦境”主题乐园位于城市的南郊，由合珠市政府和千月财团共同投资修建，2016年5月7日基本建成，2017年7月12日正式开园，核心区域占地面积2.4平方公里，是秦洲第二大的游乐园。 出租车稳稳地停在游客中心附近，方菲跟着陈夏进去取票，秋缘和云芊也跟进去避暑。 游客中心内设有许多售票窗口，但因为暑假的原因，家长们带着孩子，已经在窗口前排了不短的队伍。陈夏摇了摇头，在旁边的自助机上取了票。 她转过身，感慨一句，“幸好是在官方网站上预订，可以用自助机节省时间和精力，不然就要挤进人群买票了。” 秋缘和云芊正各自拿着一大张精美彩印的纸在讨论。听到陈夏的声音，两人茫然地抬头，然后在陈夏脸上聚焦视线，把另外两张同样的纸递了过来。 陈夏接过地图，看了两眼，拍拍手，“好了，不要再看了，我们先进园吧。” 走出游客中心，外面的阳光正好被一片云挡住，四人趁机穿过空旷的广场，躲进林荫路，再往前走了一段，看到了乐园南方的正门。 正门的设计很简单，就是从胶卷盘中拉出的一条飘逸的电影胶卷，胶卷的下方就是并列的检票入口。 检完票，通过安检，走过入口，大家顺着林荫大道的方向望过去，一座高耸的城堡镶嵌在视线尽头的山上。 方菲看看手中的地图，再看看远方，不禁吐槽，“为什么秦洲长云的游乐园里，要放一个罗洲风格的尖顶城堡？” 云芊诧异地看向方菲，“菲菲，你以前没有来过吗？整个梦境乐园都是罗洲风格的。” 方菲摇头，“乐园刚建成的时候，我在忙着大学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刚开园的时候，我跟着学校去海洲交流了，然后就一直没来。” 云芊突然想到一件事，转过身，“姐妹们，来梦境玩过的，请举手。” 四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举手。 方菲奇怪地问：“芊芊，你也没有来过吗？那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云芊摊摊手，“不像你们都忙，我在家很闲的，所以就在网上找别人的游记来看咯。菲菲，你一点都没看吗？” 方菲摇头，“之前一直在看姐姐的小说，而且以为四个人总有来过的。昨天晚上才开始看，正好姐姐洗完澡，就和她聊天睡觉了。” 秋缘展开着地图，正在补课，“秦洲的乐园，全是罗洲的风格，是为了追求什么异域风情吗？那为什么总的布局，又用了长云特产的五瓣梅花？” 陈夏学着播报新闻的腔调，“官方的说法就是这样。不用出国，就能徜徉异国的风景，观赏异国的表演，品尝异国的美食，感受异国的文化。” 她停顿了一下，笑着补充，“非官方的说法是，北都那个‘萦回’已经提前把长云古风给占了。 “周边国家的风格都学自长云，单独看还好，一比就立刻拉胯。合珠政府和千月财团又不傻，只好不远万里，出国取材了。 “至于那个五瓣梅花，就是怕别人批评崇洋媚外，特意设计的长云元素，指望这样就能避开争端，说是东西合璧了。” 她想到什么，捂着嘴笑，“你看看，两个游乐园明明远隔千里，却连名字都在较劲。北都那个是梦里萦回、心念故国的意思。 “合珠这个，也想用类似的名字，把异国比喻成梦，但嫌弃北都的‘文艺病’，又怕百姓看不懂，就像现在这样简单粗暴了。” 方菲轻哼一声，“梦里萦回，心念故国？念的是什么国，做的是什么梦？他们就不怕犯忌讳吗？” 云芊摇摇头，“建国至今，犯的忌讳还少吗？有祖先的功德护佑，谁还能拿他们怎么样？况且嘴上有力、手上无能，不过都是些爱做梦的废物罢了。” 秋缘摇摇手，“这不是需要我们烦心的话题。大家都没来这里玩过，那就只能按着地图，顺着道路，商量着前进了。” 陈夏笑着举起手，“先等一下。” 然后她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中，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晃了晃，“作为活动的发起人，参考了多篇图文和视频游记，其实我是做了详尽攻略的。” 云芊有些惊讶，“你不是在改编剧本吗？还有说好的主题曲。” 陈夏左右看看，小声解释，“我做事很快的，加上领导同事照顾，比你忙不了多少。这个，就是利用上班时间完成的。” 秋缘继续看着手中的地图，“所以，我们先从哪里开始？” 第137章 导游 梦境主题乐园的营业时间是全年固定不变的，从9:00到20:00，既方便了部分起床困难的游客，给他们预留了路上的时间，又方便了部分精力充沛的游客，满足他们观赏夜景的喜好。 陈夏四人计算着时间，又充分利用了自助取票这项新技术的便捷，正好是第一批入园。 就在她们讨论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有带孩子的家长、牵着手的情侣从身旁经过，再继续下去，恐怕第一个项目就要排长队了。 所以，收到陈夏的提醒，秋缘把地图折叠收拢成原来小册子的模样，放进挎包，跟上其他三人的脚步，快步并排前进。 临时兼职导游的陈夏边走边说，优美的嗓音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朵，“北都的‘萦回’按照时间的前后分割场景，这里就使用了空间的高低来与它作为区别。” “我们现在所处的南门，在梅花的两瓣之间，是整个乐园地势最低的地方。由此往前，地面会逐渐抬高，在与南门相对的那座城堡达到顶点。 “除了总体的高低趋势，乐园还混合排布着天空、山峰、林地、湖泊、地下五种具体的元素。 “我们的前方，林荫路的尽头，就是第一种元素，一个面积宽广的人工湖。以人工湖为中心，多条水道纵横穿插，多座桥梁星罗棋布，遍布整个园区。 “越过人工湖，就是第二种元素，远方那座镶嵌着城堡的小山。这座山有海拔419米的高度，不仅是整个园区的最高点，也是合珠的最高点。” 她张开双臂，示意了一下，“额外补充一句。这座小山的名字是‘头角’，从它向左右两边延伸出的小型山脉，正好是一个半圆，把整个乐园抱在其中。” 方菲若有所思，“头角峥嵘，是想要说合珠拥有着青年昂扬的朝气，象征着美好的未来，不同于北都陈腐的暮气和不堪的过去吧。” 陈夏点头，“看到这个名字，再联想合珠的情况，我也是这么猜测，尤其这个名字是一百年前才改的。” 林荫路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果然如陈夏所说，迎面就是一片清澈的大湖，湖边有线条流畅的白色游船，还没有载上游客，正随着水面起伏。 云芊左右眺望，“你们看，半圆的山脉，是不是有些像西方的公主王冠？也是一样中间高、两边低的形状。” 秋缘摇摇头，“虽然是自然景象，天生地造，这样说有些强行附会。但加上后面修改的山名，恐怕还真有和北都的王室，别一别苗头的意思。” 陈夏不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招招手，转过身，“我们沿着人工湖，逆时针前进吧。” 顺着招手的姿势，她对着天空张开双臂，“这会还有些早，游客不太多。平时，在乐园的各个角落，会升起很多不同图案的载人热气球。” 她举着手在空中画圈，“还会有两艘小型飞艇绕着乐园飞行，再加上断续穿过整个山脉的悬空玻璃步道，这些就是第三种元素。” 方菲点点头，“所以，入园后没有缺少过的，从我们身边往各处蔓延的树林，就是第四种元素了。” 看过游记的云芊补充，“是的，还要加上一座巨大的植物迷宫，这也是很典型的罗洲风格。” 秋缘很好奇：“那最后的元素，所谓的地下，难道是有一个环绕园区的小型地铁网络吗？我在地图上没找到介绍。” 陈夏摇头，“当然不是。为了最大化利用客流，园区是不会提供这么便捷的交通设施的。 “所谓的地下，包含一张高低错落的、复杂的地下步行网络，还有湖面以下的水族馆和餐厅。” 她指了指旁边一个深褐色的半圆形房子，“你的地图上只有地面的情况，地下的道路和设施，要到下去的入口才有。 “现在路途一分为二，大家怎么选，是走地上，还是地下？友情提示，地上和地下有部分游乐设施是共用的，有部分是互相独立的。” 秋缘和云芊互相看看，“既然你做了攻略，那我们今天就都听你的。” 方菲跟着补充，“姐姐在哪里，我就到哪里。” 陈夏点头，“正式游玩之前，我还有最后几个问题：你们谁有幽闭恐惧症或者恐高症吗？ “或者谁有轻微晕眩症吗？就是会晕车、晕船、晕飞机的那种。 “或者谁有颜色过敏症吗？就是看到彩色斑点快速变化，就会恶心呕吐的那种。 她停了停，看看小本子，一口气把话说完，“我计划的行程里，包括了一个经典鬼屋，一次飞艇，一条高空步道，一个水梯速降，一个悬空转轮，一个无序转球，一个碰碰车，两个室内过山车，两个室外过山车。” 她抬起头，看着已经有些紧张的三人，微笑一下，“当然了，还有若干放松休闲的项目，用作调剂。比如刚才提到的迷宫和没提到的旋转木马。” 方菲抱着自己的胳膊，上下擦了擦，“姐姐，你这个列表，真的是给女生准备的吗？我光是听到，就吓出一身鸡皮疙瘩了。” 秋缘睁大了眼睛，半开玩笑地说：“以前过生日，我总是许愿，有人带我玩游乐园。今天终于来到这里，还没有开始，我就已经深深后悔了。请问，许愿可以收回的吗？” 云芊摇头，“看别人的游记觉得还好，看你面无表情地快速读稿，我反而吓得头皮发麻了。除此之外，我有一个新问题，这么多项目，我们一天玩得完吗？” 陈夏坏笑着点头，“当然玩得完，如果排队消耗时间不多的话。实在不行，我就去刷脸，一定保证把你们送上去。” 秋缘抓住云芊的手臂，假装害怕到颤抖，“听听这个用词，‘送上去’，夏夏“狠毒”的用心彻底暴露了啊！” 云芊也抓住秋缘的手腕，“还需要听她的用词吗？你看她脸上‘阴险’的表情！” 方菲用手捂住眼睛，跟着附和，“呜呜呜，黑化的姐姐突然变得好可怕，我好像看到杀气了啊！” 看着她们突然戏精附体，陈夏得意地笑起来，往后一指，“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先从这个室内过山车开始。” 第138章 游玩1 演得再真，装得再像，想玩的心是雀跃的，陈夏一声招呼，三人就跟了上去。 室内过山车的名字叫“雨林专列”，排队的人不多。门口插着个牌子，说是有身高限制，闺蜜团互相看看，没有儿童体型的，就跟在队伍后面开始排。 前面是一对情侣，女孩子好像对过山车比较畏惧，一直犹犹豫豫的，男孩子就去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神秘地笑笑，除了告诉他可以戴眼镜，什么都不肯说。 男孩子回来如实汇报，女孩子想了一下，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去尝试。 陈夏回头看看，各位姐妹倒是看不出来有犹豫的样子，要么平静，要么兴奋。 “梦境”的门票是通票，也就是说，只有进入乐园大门时需要检票，所有游乐设施和演出活动既不收费、也不检票。 闺蜜四人很快就进入室内，把手机放进包里，把包塞进游玩区外的寄存柜里，就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坐上过山车，戴好立体眼镜。 这个过山车是奇怪的侧坐姿势，每个座位前方还有一把外形仿真的大枪，枪身中间有个支撑杆固定在底座上。 四人都坐在右侧，系好安全带，晃晃眼前指向过山车两侧的枪械，脸上有些茫然，有些猜测。 工作人员一一检查安全带后，走到操作台前，拿起一只话筒，“大家看到面前的枪械了吧，后续的旅途会有怪物来袭，瞄准它们，扣动扳机吧。 “本次旅途，杀敌最多的朋友，可以得到一个纪念徽章，并在门票上加盖一个纪念戳哦。” 工作人员把话筒放下，在操作台上插入胸口挂着的钥匙，再向上拉起操作杆，大部分灯光熄灭了，过山车就慢慢滑动起来。 陈夏左右看看，昏暗的环境中，其他几人的眼中都倒映出光彩，就像是斗志一样。 过山车慢慢加速时，通道两侧的墙上显示出大片树木和水洼的景象，一个紧张的声音开始布置战斗任务。 任务的大意是前线军队被敌人围困，游客们需要乘坐卡车，冒险穿过一片未知的雨林，为前线带去弹药和给养。 过山车急速转过一个弯，大量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怪物突然涌出，从两边扑了过来，大家立刻扣动扳机，摇动着仿真枪，上下左右扫射了起来。 怪物越来越多，怎么打都打不完。过山车前进的速度却似乎恒定了，只是不停地上下颠簸和左右旋转。 上下颠簸还好，因为奇怪的坐姿，左右旋转时，人是前倾和后仰的，还好座位前有护板、后有靠背，不然感觉人肯定会被甩下去。 紧张激烈的战斗，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大家还在紧张的时候，过山车就冲出了雨林，来到一处空地上。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大家侧过头看去，过山车前方站立着一位将军，他表扬了两句众人的英勇，承诺会在战后为大家请功，这一趟游玩就结束了。 过山车慢慢滑行，回到起始的位置，灯光又重新打开。大家归还了立体眼镜，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从出口离开，绕回到寄存柜，取回各自的物品。 陈夏抬手遮住额头，让刚从暗处出来，不习惯刺眼阳光的自己适应一下，然后看向身后的姐妹们，“有人中奖了吗？” 大家一起摇头，秋缘摊手，“看来我们是都没有这种射击天赋了。” 陈夏拿出小本子，继续恐吓，“这个的难度是三星，中等，大家感觉怎么样？” 方菲惊讶地问：“这个才三星？嗯，回想一下，虽然很刺激，但确实不吓人。” 陈夏往远处看看，“不远处应该有个热气球，我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我的想法是，如果能坐到飞艇，我们就不坐热气球。” 云芊点头，“可以。如果不坐热气球的话，下一个项目是什么？” 陈夏笑起来，很温柔，“罗洲舶来的经典款，游乐园的必玩项目，合影留念的好地方，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能有什么可怕的？闺蜜团兴冲冲地快步赶了过去，然后发现排了好长的队伍。 这时候还能怎么办？跳过不玩吗？四人只能老老实实在队伍后面排起来。 旋转木马几乎可以说没有难度，所以排队的人很多，但又因为一次可以进很多人，所以到底还是虚惊一场。没过一会，就轮到陈夏她们了。 这个项目既不需要寄存包包，也不需要工作人员做讲解，大家找到各自喜欢的木马坐好，就跟随着舒缓的音乐，一上一下地摇动起来。 第一个项目紧张的情绪，随着木马有节奏地起伏，一点一点散发掉了，等到一曲终了，闺蜜团的精神面貌完全恢复到入园的时刻。 她们在出口领取了快速成像的照片。因为四位都是美人，又都格外注意了拍照的相机，所以照片上没有奇怪的画面，都在及格线以上。 大家把照片放进包里，转头盯住陈夏。陈夏早有准备，伸直手臂，往着旁边一指，“碰碰车。” 不知道是因为游客多起来，又绕过了之前的过山车，还是因为长云人就是喜欢开车，总之，这里排队的人特别特别多。 三个人看着陈夏，让“导游”拿主意。 陈夏也无语了，“你们先排着队吧，我到前面看一下情况。” 然后姐妹们就看到，陈夏诡异地从后面分开排队的人群，消失在前方。 秋缘睁大眼睛，“每次看到这种情况，我都很惊讶，那些人后脑上面长眼睛了吗？” 方菲摇摇头，也是不解，“我亲身作证，虽然姐姐从不用香水，但她身上总是香香的。不然，看他们的表现，倒像是躲避狐臭。” 云芊摸摸下巴，一副学究的样子，“这就是所谓倾国的魅力了吗？表现形式也太夸张了吧。” 陈夏再次分开人群走了回来，“前面有两个场地同时开放，我问了一下工作人员，他说凭他的经验，这么多人大概要20分钟。 “你们怎么看？是继续排队，还是跳过这个项目？或者我们先去玩其他的，后面再回来玩？” 秋缘抬头看看队伍上方的遮阳棚，“我刚才在路边看到一家饮品店，要不我去买些鲜榨果汁吧。你们谁有情况吗？” 大家一起摇摇头，秋缘打了个响指，“好的。四杯加冰。” 第139章 游玩2 没过一会，秋缘就带着四杯鲜榨果汁回来了。她打开袋子，“两杯橙汁，两杯西瓜汁，你们自取。” 陈夏和云芊拿了西瓜汁，四人坐在排队区的长凳上，开始品尝冰冰甜甜的味道。 陈夏喝了一口，“我感觉这里配套措施蛮到位的，排队的地方不仅有遮阳棚挡光，有长凳可以坐，还有大风扇一直在吹风。” 秋缘点头，“就是排队的人太多。只能说，长云的人太多了，三亿多人，都占到世界总量的六分之一了。” 方菲耸耸肩，“没办法，人口就是生产力。几千年的传统，重视家庭，重视人口，这么一代一代累积下来的。” 云芊摇摇头，“要不是建国后女性地位提高，加上经济持续向好，现在我们估计都有一堆弟弟妹妹，也没时间出来玩了。” 想一想那个场景，四人一起哆嗦了一下。前面的队伍又缩短了一截，大家站起身往前挪挪，再次坐下。 陈夏感慨，“从出生到死亡，从生活到工作，我们总觉得女性的地位，还有待进一步提高，女性权益的保护，还有待进一步加强。 “其实比起过去，比起大部分其他国家，现在的长云已经有很大进步了。站在现代，站在长云，真的不能想象过去和国外，女性的人生有多悲惨。” 方菲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大一夏天，我跟着学校去过一趟新莱，那边女子结婚，居然都要冠上夫姓，真的是陈规陋俗啊。 “我们从恢复姓名权到现在，已经快两百年了，也不知道她们当年跟着那些男人一起流血斗争，到底是为了争取什么？” 云芊嗤笑一声，“以前学校组织过大型演出，就是当时的斗争背景。我特意去查了相关文献，直接参与斗争的人里有45%是女性，冲在一线被捕杀的也占了42%之多。 “结果呢，所谓的民选议会，301席的总数，女性只有寥寥的15席。入选的也多是大人物的妻女，真正的斗士只有更少的5位。” 秋缘点头，表情有些愤慨，“国外不行，国内也好不了多少。过去的事无法改变，就看现在。长云议会601席，女性有多少？225席，刚好过了三分之一。 “和别人比，进步吗？进步。就满足了吗？不满足。工作中、生活中，限制无处不在，男性垄断的行业比比皆是，就差直接挂个牌子，女性不得入内了。” 陈夏摆摆手，“道路艰难，所以更需要我们去努力改变它。不说这个，到我们了。” 大家抬头望去，前方场地里的游客，正在陆续离开，工作人员开启了进入的栅栏。 大家站起身，看看隔壁正在激烈碰撞的场地，跟着队伍进场，把包包和果汁寄存起来。 碰碰车是双座的，可以单人驾驶，也可以双人体验。但看别人操纵，哪有自己旋转方向盘有意思？所以，姐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单干。 在车里坐稳，系好安全带，工作人员过来一一检查，就走回操作台旁。 他拿起话筒，“大家脚下的踏板就是油门，踩下去车就往前。想要倒车，就把方向盘往左连续转三圈。请注意，开始后地面会通电，大家千万不要下车。” 说完，他把钥匙插入操作台，拉起控制杆，动感的音乐响了起来。 陈夏的车，正好对着云芊。 陈夏坏笑着一脚踩下，车子立即加速，直直地撞了过去。 云芊被撞得摇晃一下，惊叫一声，用力左打方向盘，开始后退。 陈夏正得意地寻找新的目标，车子突然剧烈一震，回头一看，是方菲撞了上来。 陈夏正准备和方菲说两句话，谴责她偷袭的行为，车子又剧烈地晃动一下。 陈夏转回头，旁边是云芊“报仇”成功以后，开心的笑脸。 陈夏摇摇头，赶紧右打方向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沿着场地边缘绕了半圈，看到秋缘还在原地打转，就凑过去提示她。 秋缘跟着陈夏的指挥试了试，很开心地把车子开动起来。 陈夏看着她远去的背景，忍不住调转方向盘追了上去，然后重重地撞击在一起。 秋缘诧异地回头，看见是陈夏，气得手舞足蹈，然后又被方菲从侧面撞了一下。 方菲向着陈夏伸出右手，陈夏会意地伸出左手和她击掌，然后就看到方菲的斜侧面，一个碰碰车高速驶来。 云芊开心地笑着，先撞到方菲，再弹到秋缘，几个人摇摇晃晃，四辆车挤成一团。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斗志都从眼中燃了出来，然后一起疯狂打方向盘，互相分开，进行下一轮的角逐。 又开心地撞了一会，音乐播完，铃声响起，工作人员拿起话筒，“游戏时间到了，请大家放心下车，有序离开，记得带走寄存的物品。” 闺蜜四人解开安全带，下车离场，去寄存柜拿回包包和果汁。 云芊揉着肩，埋怨道：“你们几个坏人，就知道盯着我撞，我感觉左肩都被安全带拉伤了。” 秋缘也用右手按住左边肩窝，把手里的包包和果汁递到陈夏面前，“夏夏，帮我拿一下。芊芊你那算什么，我的肩带都被撞得滑下来了，现在要赶紧找个洗手间。” 方菲左右看看，往远处一指，“那里就有一个，我们一起过去吧。” 四人一起进去，洗手间里的隔门都紧闭着，还好她们暂时没有需求。 秋缘把手伸进衣服，调整肩带。云芊揉揉肩，对着镜子补妆。方菲也拿出防晒，在额头和脖子上补补。 陈夏无奈地看看自己拿满东西的左右手，叹了一口气，“自作孽，不可活。” 秋缘把肩带的位置还原了，闻言翻了一个妩媚的白眼，“你知道就好，我刚才想了想，就是你撞我最多。” 陈夏笑着调侃她，“缘缘，我记得这里四个人，只有菲菲没有驾照吧。为什么你开碰碰车，技术这么菜呢？” 秋缘很得意，“因为我有司机，不用自己开啊。” 闺蜜三人一起翻白眼，“又开始了，停一停，我们知道你有人疼、有人爱，不用一直强调。” 云芊转头问方菲：“菲菲，你没有驾照，为什么开碰碰车这么熟练啊？” 方菲偷看一眼陈夏，眯着眼睛笑，“因为以前经常玩啊。” 云芊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导游，下一个项目是什么？这次要是个轻松的，我的肩还麻着呢。” 第140章 游玩3 陈夏把秋缘的包包和果汁归还给她，然后伸出右手，一把揽住方菲的肩，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陈夏笑着说：“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出了洗手间就能看到，非常明显，是整个乐园唯二的情侣必去。” 三人好奇地跟着她走出洗手间，抬头望去，不远处就是一个巨大的摩天轮。 云芊低下头，草帽的阴影重新笼罩下来，减少阳光直射脸上的皮肤，“刚才有小山包挡住，居然没有注意，要拐个弯才能发现。” 方菲笑着解释，“没有小山包，估计也发现不了。我们离得太近，头顶又有树叶挡光，而且人总是习惯平视，不习惯仰视的。” 秋缘还在看摩天轮，“我活了这么久，马上就要第一次坐摩天轮了。没想到不是和男友一起，而是和闺蜜。” 陈夏摇摇头，“不错了。你还有闺蜜陪，我第一次坐摩天轮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坐的时候还好，下来越想越觉得寂寞。” 方菲赶紧靠过来，“姐姐，你现在有我了，还有缘缘和芊芊。” 陈夏点点头，“是的，有你们真好。让我们加快步伐，到摩天轮上把果汁喝掉吧。” 到了摩天轮下，还是继续排队，陈夏看着前面一对对情侣，“果然啊，没有人陪的，都不敢来坐啊。” 秋缘开启心理学小讲堂，“网上有一种说法，叫做‘吊桥效应’，就是说人在感觉到危险时，会不由自主心跳加速，给身体更多的能量去面对。 “如果这时遇到另一个人，就会自然地把心跳和这个人的出现关联起来，产生‘我心跳加速，是因为对这个人心动’的错觉。” 云芊接话，“所以，很多情侣就会自觉、不自觉地去人为制造危险情境，希望由此帮助感情升温。” 方菲好奇地问秋缘，“那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有效果呢？” 秋缘不屑地笑笑，“有些东西，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这些网上的小套路，最多只有才认识的时候能用。真正决定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能不能长久的，哪有这么肤浅？” 陈夏补充，“不管男女，在长久的关系中都需要安全感，要相信对方的爱是稳定的，要相信面临的风险是可控的。如果总是处在危险情境，那离这段关系断裂也不远了。” 秋缘继续，“很多人身体毕业了，心理还停留在学生阶段，什么事都用以前的经验去处理。他们从没想过，爱情婚姻与学习考试是不一样的。 “学习考试是有标准的，可以对照着标准，临时补课或者作弊，它的本质是客观的数学。而爱情婚姻是没有标准的，你做得再多，他不喜欢就是不行，它的本质是主观的相信。 “所以，我们能看到有些优秀的小伙子没人爱，许多渣男反而很吃香，就是因为那些小伙子只会做题做事，却不懂要让别人相信，哪怕她相信的是错的。” 方菲点点头，“明白了。所以不只要有真心，还要让对方看到你的真心，相信你的真心。” 秋缘点头，“说得再多，我也只是在搬书袋。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还没结婚的我，也没有什么好的经验。但拿我的经历来说，至少有两点要注意和警醒。” 其他三人认真地看着秋缘，她一根一根竖起手指，“第一，强扭的瓜不甜；第二，不要自我欺骗。或者说，不要勉强别人，不要勉强自己。” 三人都点点头，开始思考。不过游乐园里各种音乐和游人的声音交织，不是一个适合思考的环境，所以没过一会，大家又恢复到游玩的状态中来。 摩天轮以极慢的速度旋转着，在水晶泡泡一样的座舱从底部经过的时候，要乘坐的游客就赶紧进入，由工作人员关好舱门。 云芊看着前面几对情侣吐槽：“难怪看着人不多，却等了这么久，原来他们都是两个人坐一个泡泡。” 秋缘突然发现一个盲点，“大家坐摩天轮不都是这样的吗？等一下，芊芊你以前也没有坐过摩天轮吗？” 云芊点点头，看向方菲，“实在不好意思当于毅和蕊蕊的电灯泡，一个人又太孤单。菲菲，你呢？” 方菲摇摇头，“我觉得太高了，爸妈也一直不肯。不过今天有姐姐陪我，我就不怕。” 陈夏拉住方菲的手臂，“那好，你和我坐一起。” 很快就轮到她们，陈夏和秋缘坐在靠门的位置，方菲坐在陈夏左手边。 看着地面慢慢远离，地上的人和建筑越来越小，周边的视野越来越开阔，陈夏很享受地展开想象，“要是人能不坐在机械里面，自己飞行就好了，就可以畅快去感受风的力量和自由的美。” 云芊摊摊手，“做了几千年的梦，才好不容易靠着机械到达天空，想要自己飞行，估计还要几千年吧。” 陈夏看看旁边的方菲，她面色红润，正兴奋地趴在玻璃上往下看，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再看看秋缘，陈夏关心地问，“缘缘，你还好吧？我看你脸色有些发白。” 秋缘把涣散的注意力集中到陈夏的脸上，“有一点恐高，还好座舱是全封闭的，不然我就翻下去了。” 陈夏很疑惑，“为什么会翻下去？一般的高处，不是全封闭的，也会有挡板的。” 秋缘摇摇头，“有一种恐高，表现形式就是这样，我以前只在书上看过，没想到自己是这种类型。” 方菲转回头，“我也看到过，恐高的表现形式之一，就是想要一跃而下。缘缘你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冲动吗？” 秋缘还是把视线凝聚在陈夏脸上，“可能是因为以前脚踏实地，不像现在完全悬空，给了自己积极的心理暗示吧。” 方菲伸出手，“要不你和我换个位置，在姐姐身边很有安全感，就不会那么怕了。” 秋缘连忙摇手，“我现在可不敢站起来，也不敢蹲着走过去。放心吧，看着夏夏的脸，就已经舒缓很多了。” 云芊在旁边抱住秋缘，“没问题的，有我们陪着你。不过，夏夏的脸确实能减轻恐高吗？” 她盯着看了一会，“哎呀，一直盯着看夏夏的脸，时间长了，就想扑上去贴贴。缘缘，你千万小心，不要被掰弯啊！” 第141章 游玩4 大家说说笑笑，喝喝果汁，还有云芊在旁边一惊一乍，有效分散了秋缘不少的注意力。 摩天轮不是很大，一圈转完只要20分钟，等到四人的水晶泡泡越过最高点，一点一点靠近地面，秋缘的脸色就越来越好。 到达地面之前，四人就做好准备。工作人员一打开舱门，她们就鱼贯而出，离开这片区域，以便其他游客继续乘坐。 云芊、陈夏、方菲依次摸了摸秋缘的掌心，能够明显感觉到潮湿，但因为夏天的高温，不能分辨是热得，还是吓得。 陈夏计划的下一个游玩项目是“惊涛骇浪”，正好距离稍稍远一些，可以给秋缘更多的时间恢复。 “惊涛骇浪”的位置和一贯的逆时针前进方向不一致，如果从地面上过去，得往回走一段重复的路，所以陈夏领着姐妹们，从路边一个深褐色的半圆房子进入地下。 地下的道路没有想象中那么阴暗潮湿，三米高的天花板做成了仿真的土层，土层中镶嵌着不少暖黄色的小灯。 因为这些小灯，地下的光线只比外面炽烈的阳光少，比城市里夜晚的道路还要亮一些，前后可以看到很远的距离，对怕黑的游客很友好。 道路不高，但还是比较宽的，大家用肉眼估测，应该可以允许三辆汽车并行。道路的两边也不是光秃秃的墙壁，点缀着暗绿色的仿真苔藓，墙脚还有各种颜色和形状的仿真蘑菇。 云芊赞叹一声，“这样宽阔明亮的地下通道，也就比地铁的规格差一些了。即使是幽闭恐惧症，在这里也不会发作吧。” 处在地面之下，秋缘的活力已经完全恢复了。她摇摇头，“我认为那种类似于免责条款的提示，是专为后面的鬼屋准备的。” 方菲伸出手，停在空气中，“我能感觉到风的流动，应该是安装了大型的通风设备。而且地下比地面凉多了，你们猜是不是装了空调？” 陈夏也伸出手，“通风设备肯定是有的，这么长的通道，不能指望就靠小小的入口自然通风。入口没有门帘，我猜空调估计没有，如果开空调的话，耗电量太大了。” 四人边走边聊，很快两边的墙上出现了乐园内各项游乐设施的照片和海报，前方的路边也出现了游人和店铺。 方菲捂着嘴笑，“乐园在整体风格上用了不少心，连地下的店铺，也做了专门的装修，只是把游人在旁边一放，就格格不入了。” 陈夏点头，“确实有些违和。不过在前面的城堡，可以租用罗洲宫廷礼服，虽然天气很热，但城堡里有空调，我们可以试试。” 秋缘想了想，“这项服务，北都的那个‘萦回’好像也有，不过那个是长云的古代传统服装，很难说两家到底谁学的谁。” 云芊有些期待，“连续三部都是现代戏，我还没有机会穿古装呢。不管是哪里的古装，只要好看就行，这次正好过过瘾。” 陈夏听到云芊的话，微微愣了愣，然后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笑着继续带路。 道路两旁的店铺，卖的多是饮食或手工艺品。四人刚刚喝完果汁，不觉得口渴，又对纪念品兴趣不大，就一路不逛，只是走过。 经过一个岔路口，再站在自动扶梯上到达地面，大家走到出口旁边的树荫下，眯着眼睛适应突然耀眼的光线。 左右张望的秋缘抬起手，指指不远处的天空，“看，那边的热气球上天了。” 大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硕大的暖色调热气球正缓慢地向天空升去，热气球下的吊篮，拉着三根长长的绳子。 方菲盯着热气球看了一会，好奇地发问：“我有点不太明白，摩天轮、热气球、飞艇，都是把人从地面带到天空，功能一致，游乐园为什么要重复两次呢？” 云芊想了想，“应该是三个项目的游玩体验不同吧，摩天轮是二人独享的浪漫空间，飞艇是独此一家、一票难求的乘坐经历，热气球就不知道了。” 秋缘接上，“热气球应该是人在里面移动时，重量分布变化带来的不平衡感吧。你们看，即使有三根绳子牵拉，那个吊篮还是在风中不停地摇晃。” 她摊摊手，“在地面看了，都提心吊胆的，反正这个，我是不敢尝试了。” 陈夏摇摇手，“不要再看那个热气球吓自己了，我们现在去‘惊涛骇浪’吧。” 大家跟着陈夏，沿着林荫路继续前进，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机械装置：巨大的圆球上放射性地伸出很多金属杆，金属杆的末端是人坐的位置。 陈夏笑着介绍，“虽然名字里有水，但实际上一滴水都没有，算是一个标题党了。” 秋缘看着正围绕圆球、上下翻飞的游客们，轻轻拍拍胸口，“这个高度，我是能够接受的。” 不知道游客们是不是都被不远处的热气球吸引走了，这里排队的人不多。四人在遮阳棚下吹着大风扇，等了一轮，就开始寄存包包了。 “惊涛骇浪”每根金属杆上的座位只有两个横着并列，所以陈夏和方菲一组，坐在前面，秋缘和云芊一组，坐在后面。 大家坐稳以后，把安全带系好，再把头顶上方的安全压杠拉下，固定好上半身。 工作人员一一检查安全装置的锁闭状态后，就退出场地，发动了机器。 伴随着动感的音乐声，中间球形的机器开始加速转动，速度达到一个定值以后，金属杆开始做上下运动。 如果只是匀速上下，排除掉转动的巨大离心力，倒有些像哄婴儿入睡的摇床，只是摇动的方向发生了变化。 但很可惜，这样简单，还有什么游玩的意义？金属杆的加速度立刻变得随机无规律了，有时上升到一半，突然做自由落体，有时下降到一半，突然做急速拉升。 坐在上面，时刻有一种自己要被当做炮弹，甩飞到天空的感觉，又像是坐在汹涌波涛中的小船，虽然整体高度一般，体验仍然很刺激。 更关键的是，每每感觉抖动变得平缓，以为是要结束了，其实只是下一轮的开始。 相信在空中或激动挥手、或恐惧尖叫的所有游客，现在都应该彻底明白，“惊涛骇浪”这个名字的深刻含义了。 第142章 游玩5 度日如年还谈不上，但度秒如日的程度是达到了。陈夏全程关注方菲，她的脸色一直都是红润有光泽，看得出来很是开心，这种类型应该也难不住她。 等到高速转动终于减慢，直至彻底停下，工作人员宣布游戏结束，陈夏、方菲立刻解开安全装置，走向身后的座位，关心秋缘的情况。 秋缘很开心地对着两人笑笑，脸上的气色很不错。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她和云芊快速解开安全装置，走出金属杆的攻击范围，和陈夏、方菲一起去取包。 陈夏把包挂在肩上，把草帽重新戴好，转过头问：“缘缘，你感觉怎么样？看起来比在摩天轮上要好。” 秋缘也把帽子戴好，摇摇手，“我的情况不错。之前在公司的高楼上往下看，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腿软，估计只是不习惯脚下的支撑物完全悬空。” 云芊和方菲也放心地点点头。三人跟着陈夏，继续沿着林荫漫步，没一会，就看到她突然停在一个岔路口。 方菲看到陈夏从包里拿出手机，以为她有什么急事，就对着秋缘和云芊摇摇手，安静地停在原地等待，没想到她看了看，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三人靠近几步，顺着陈夏的目光往绕着人工湖的大道尽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方菲很好奇，“姐姐，你在等什么？是有什么演出吗？” 陈夏收回目光，点点头，“是有一个演出。我看到别人的游记上写，这个时间、这个位置应该可以遇到。” 她介绍道：“不算场馆内的表演，梦境里每天还有四场大型演出。 “其中第一场和第三场是一样的，就是我们现在等待的狩猎出游，第二场是中午在城堡的豪华午宴，第四场是晚上的烟花灯光秀和舞会。 “第一场和第三场演出，都是从最远端的城堡出发，沿着环湖大路绕到正门，然后带着一些仿真的猎物，再继续绕回城堡。唯一的区别只是方向，上午顺时针，下午逆时针。” 陈夏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大家和其他一起等待的游客望了过去，只见一群身着罗洲古代服饰、画着仿古妆容的人拐过树丛，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几个做贵族打扮的中青年男子，他们背着做工精良的短弓，提着银光闪闪的兵刃，骑着几乎纯白的大马，碎步向前。 身后一堆男仆打扮的人，紧紧尾随在后，虽然也是平常走路的速度，还是表现出了一些怕追不上主人的心焦。 跟在男仆身后的，是几辆装饰豪华的四轮马车，每辆马车也是由两匹白马牵引。马车内坐着身穿贵族服饰的中青年女子，现在正透过打开的窗户往外看。 簇拥着马车的，是一些女仆打扮的人。她们的数量明显比男仆要少，可能想表达有很多女仆留在城堡干活的意思，或者单纯就是，乐园招不到那么多体力好的女性员工。 伴随着激昂的音乐，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从游客们眼前走过，不仅没有做任何互动，甚至连扮演仆人角色的，都没有舍得给一个正眼。 陈夏回过头，看到方菲好奇地盯着远去的队伍，“菲菲，人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 方菲疑惑地挠挠脸，“我在找音乐播放器，后面的估计是装在了马车上，但前面的人和马也有音乐声，就很奇怪了。” 陈夏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你这个奇怪的关注点，估计是找不到答案了。” 云芊在旁边补充八卦，“听说一开始的时候，为了强调真实感，那些演男仆的演员，还会牵着专门进口的猎犬，后来被怕狗的观众投诉，就只能像现在这样傻跑了。” 陈夏追问：“我准备的时候，没有看到这个。那些狗呢？怎么处理的？有什么后续消息吗？” 云芊想了想，“说是进口的猎犬属于相对名贵的品种，乐园背后的千月财团出面，联系了一批富豪，各自买回家当宠物养了。” 陈夏欣慰地点点头，“还算他们有一点良心。” 云芊无奈地摇头，“估计也是因为一只狗实在没有二两肉，加上动物保护组织太疯狂，千月财团嫌麻烦吧。” 秋缘摇摇手，“论迹不论心，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即使是不好的或自私的目的，只要他确实地做了对的事，我们就要肯定。 “反过来，如果能证明并无义务、没有过错、且是出于好意，那么即使造成了损失，也应该免于谴责和惩罚。” 陈夏点头赞同，“前者属于对刑法中犯罪构成三要素的引申，后者直接就是民法里的好意施惠原则了吧？” 秋缘笑着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云芊和方菲看着画风突变的两个人，一头雾水。 陈夏笑着终结话题，“还有两个项目，我们就去城堡里休息，等着吃午饭，如果有人想换漂亮衣服，也是可以的。” 方菲捂着嘴笑，“我自己是无所谓的，就想看你们换装。” 秋缘十分明白方菲的心思，“你是想说，特别想看夏夏换上盛装，震惊全场吧？那个场面，想想就很兴奋，我也是充满期待啊。” 云芊也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别的女演员，现在可能已经准备攀比了，但我不一样，我只希望场面更大一点。” 陈夏先是无奈地扶住额头，然后抬起头，“阴险”地笑着说：“虽然没有预料到，你们现在的表现，但靠着神奇的直觉，我还是非常有准备地，给你们安排了五星的项目。” 她转动身体，用力地把手臂伸展出去，即使被树林挡住了部分视线，但还是要大声地喊出来：“梦境主题乐园里，游玩人数最少，好评度排名第一的游玩设施，无数人的后悔之旅，最终极的梦魇，‘自由飞行’过山车！” 云芊和秋缘对视一眼，一起扶住额头，“夏夏，真的，你这张脸，用这样奇怪的语气说话，真的整个画风都崩了。” 陈夏放下手臂，恢复正常，看向方菲。 方菲点点头，看起来也有些经受不住，“真实的姐姐最美了，但模仿国产烂剧的语气时，真的好尬。” 第143章 游玩6 陈夏笑着摇摇头，然后将两手摊开，“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果然不能强行戏精。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出发吧。” 云芊跟在陈夏身旁，“不是你的问题，是部分国产剧的质量确实堪忧。换成我这样专职的演员，用这种失真的演技，来念这么浮夸的台词，也会很奇怪的。 “老一辈的演员，没有这么多光环笼罩，还能踏踏实实拍戏。现在的资本裹挟着明星，都想赚快钱。拍戏不用心，剧的美感就大幅度下滑了。” 秋缘特别有感触，“我平常闲暇时经常看剧，有些剧明明有很好的原著作为支撑，却还是能拍成一坨浆糊，很是令人惋惜。 “听说很多编剧赚钱很少，所以会被资本逼迫着乱改剧本，然后烂剧本遇上不用心的演员，最后交出来的作业就更加惨不忍睹。” 方菲很擅长找机会夸人，“芊芊的演技远比她们好得多，之前《最是青葱》大热就是充足的证明。我对你在新剧里的表演，可是充满信任和期待的呢。” 云芊很喜欢闺蜜的夸奖，眼睛都笑弯了，“谢谢夸奖，我会用心好好演的。不用心的话，既对不起夏夏，于毅和蕊蕊也不会放过我的。” 陈夏笑着摇手，“不用考虑我，我目前的主业还是小说作者。能看到你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就像喝着夏天的冰水，靠着冬天的暖炉，已经很治愈了。” 四人说说笑笑，互相褒扬和鼓励着，来到了“自由飞行”过山车的排队现场。 这是一个室外过山车，从陈夏的位置看，下面是一个小山形状的通行入口，上方是一条很长很高的蓝色轨道。 轨道的蓝色和现在天空的颜色相差不多，曲折盘绕着，就像一条柔软的长丝带，被人肆意地揉成一团，又随意地扯开。 轨道上现在正好有游客在体验，但滑行的速度太快，在地面上只能看到一条残影飞驰而过，留下一串尖利的惨叫声。 陈夏静静地观察了一会，转过身，微笑着，看向身后的姐妹们，脸上没有一丝之前“阴险”的影子，“各位，感觉怎么样？可以尝试吗？” 秋缘咬咬牙，“室外的过山车，我以前从来没有坐过，今天既然来了，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云芊捏捏拳头，“我之前也没坐过，本来还是有些怕的，但现在突然有勇气了。身为好朋友，面对危险，怎么能抛下缘缘，自己逃跑呢？” 方菲只是点头，“姐姐在哪里，我就到哪里。” 陈夏笑着点头，“那就让我们迎接挑战，一起上吧。” 作为整个游乐园最吓人的项目，又对游客的身体条件有诸多要求，排队的人很少。闺蜜四人只需要等待现在“飞行”在轨道上的过山车回到原点，就可以和其他游客一起进场。 大家互相鼓了鼓气，工作人员就拉开了分隔的栅栏。四人走进入口，爬上楼梯，就看到一辆和轨道同色的过山车，安静地停在水平轨道上。 四人把身上携带的所有零散物品都取下来，放进寄存柜里，然后转身走向过山车。陈夏和方菲勇敢地坐在第一排，秋缘和云芊坐在她们身后。 这辆过山车和她们想象的完全不同，坐进座位里，靠在后背上，从胯下和头顶分别升起、落下两个安全压杠，而这么严密的保护，完全是因为她们的双腿和双脚完全悬空。 工作人员一一检查安全锁闭装置，确认了所有游客的安全，就分别走到轨道两侧的操作台，插进两把钥匙，在左右两侧同时拉上操作杆。 过山车缓缓加速，开始爬坡，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从后方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吸声。精确地说，能够从周围的噪音中突破过来，这已经不是呼吸声，是在急促喘气了。 陈夏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回头，却立刻意识到自己被完全固定住了。既然没有办法回头去看，也不敢回头去看，就只能侧耳，通过听力去猜测距离了。 她还在微微皱眉判断，过山车就似慢实快地爬到了顶点，即将开始俯冲。这个时候，谁还能有余力去处理别的事？大家的表情都变得凝重起来，连呼吸都仿佛暂停了。 过山车急速冲下，身后立刻响起一片连绵不断地惊叫声，随着过山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惊叫声变成了尖叫声，而且音量越来越大。 陈夏脸上的血色稍稍淡了一些，她微微扭头，斜过眼珠，看向身侧的方菲。方菲的状态还好，脸上还有一些血色，也还没被吓到闭眼尖叫。 陈夏极轻微地点点头，立刻就被再次急速俯冲的过山车强行拉回注意力，脸上是巨大的压力，耳边是喧嚣的风声，眼前就是一片快速接近的蔚蓝小湖。 身后的尖叫已经声嘶力竭，却完全不肯停止，反而随着湖面的接近，变得愈发尖锐了。 过山车顺利地从湖面上方通过，距离近得陈夏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水汽，想必此刻的湖面也被过山车的风压，撕开一道下凹的痕迹了吧。 人工设计的场景，山和水向来不分家，刚刚经过湖面，又迎来山洞。虽然明知过山车不会直接撞上去，让大家粉身碎骨，但刚刚有所回落的尖叫声，又再度嘶哑着抬起来。 俯冲、旋转、颠倒、水面和山洞，各种因素互相叠加，充分挑战着漂浮在空中、双腿乱蹬的游客们。而即使最胆大的人，也在不自觉收紧双腿，好像怕伸直了就会撞到障碍物一样。 如果说，快乐的时光总是感觉短暂，那么这次的过山车，就怎么都不能算是快乐的了。 好不容易熬过来，看到过山车在平直的轨道上开始减速，两边的风景也终于能够看清，大家都一齐深深呼出一口气，音量之大，感觉甚至可以盖过风声。 过山车回到原点，彻底停下，工作人员一齐喊了一声：“感谢乘坐，过山车完全停稳，安全装置已经解锁，各位可以下车了。请记得带走所有寄存的物品，不要遗漏。” 第144章 游玩7 陈夏先将胸口的安全压杠推上，再将肚子上的安全压杠推下，然后看向身侧的方菲。 方菲也是动作迅速地解开了安全装置，现在同步看向右手边的陈夏。 两人的视线对上，微微一笑，然后一起离开座位，转身查看各自身后的秋缘和云芊。 秋缘和云芊这时也正好解开安全装置，刚要离开座位，陈夏和方菲赶紧上前，扶着她们下车。 过山车旁不是久留之地，四人快步走到寄存柜前，把包包取出，把草帽戴上。她们的动作很快，拉着手准备走出场地时，有的游客还在摸索着戴眼镜。 太阳越升越高，透过树叶的光线数量变少了，但光线的热度变强了。四人走到林荫下，一边揉揉脸颊、揉揉肩膀，一边沿着道路漫步向前，等待时间平复激烈的心跳。 大家互相关心地看看，陈夏先开口询问：“大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三人同步摇摇头，方菲描述自己的感觉，“过山车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色，遇到惊险的地方，刚要做出反应，又飞快地略过，这样后一个盖过前一个，就没有害怕，一直处于发懵的状态了。 “唯一觉得不适的地方，就是逆着前进方向，快速吹来的风。这种强大的力量疯狂拍打在脸上，到现在还感觉皮肤有些僵硬。” 秋缘摇摇头，“我没什么问题，只觉得爽快。开始之前，看到脚下空空，我是慌到不行的，勇气是什么？只知道后悔。 “等到开始了，被过山车带着甩来甩去，哪还有心思去怕，只剩下紧抓压杆的动作了。而且我坐在后面，不用直面危险，估计也是不怕的原因之一。” 大家看向云芊，云芊摊摊手，“我的台词都被她们俩说完了，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找不到新词了。” 方菲转向陈夏，“姐姐，我们都回答了。你呢？” 陈夏笑着指指云芊，“同上。” 既然过山车没有给姐妹们造成困扰，那这个话题就可以跳过了。 陈夏继续履行“导游”的义务，“我们到达城堡前的最后一个项目，按照一紧一松的惯例，是一个很休闲的立体电影。 “大家放心，电影的时间不长，不会影响更换漂亮衣服、观看午宴表演和享受我们自己的午餐。” 陈夏口中的立体电影有一个正式的名字，“畅游罗洲”。这个游乐设施是一座掩映在绿树环抱中的二层小楼，因为较低的体验门槛，门口排了很长的队。 还是老办法，三人在队末排着，陈夏再次分开人海，到前面问情况。 不一会，她又分开人海，回到队伍中，“一次电影要8分钟，加上进场、出场，一轮至少15分钟。控制入场人数的姐姐说，估测目前排队的人数，可能要等待接近一个小时。” 她往城堡指了指，“我们可以先去玩植物迷宫，等在城堡吃完午餐，走地道过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三人想了想，又踮起脚尖看了看前面的队伍，点点头，同意了陈夏的建议。 越是靠近城堡，周围的游人就越是多，大家顺着人潮，走近一个由植物组成的树立标牌。 二层楼高的标牌，主体是绿色，上面镶嵌着四个字，前两个是偏白色的“白影”，后两个是偏红色的“绯红”。 方菲好奇地凑近标牌，抬头盯着四个字，“姐姐，这个好像是真的植物诶。” “白影”两个字比较高，“绯红”的位置比较合适，陈夏认真看了一会，“我对植物不了解，感觉应该是真的。” 秋缘踮着脚，盯着“白影”仔细看，然后犹犹豫豫地说：“我对植物有一点了解，下面这个应该是‘红玉’，上面这个，距离太远看不清，我猜测是‘白夜’。 “这两种都是罗洲特有的经典植物，说它经典是因为比较好养活，所以后来随着远洋贸易遍布全球。 “这两种花都很好辨认，‘白夜’开白花，花期在三四月，‘红玉’开红花，花期在十月。不过两种植物的根茎叶都很普通，像我这样的半吊子，只能根据颜色猜了。” 云芊看看秋缘，再看看标牌上的字，“也就是说，我们来的时间不太凑巧，这个时候两种花都不开喽？” 秋缘摊摊手，“至少标牌上的这两种花，现在都不在花期，迷宫里面应该还有别的花吧。如果是我来策划，至少要保证除了冬季，迷宫里的鲜花不断。” 方菲盯着陈夏，好像她知道答案。 陈夏耸耸肩，“别人的游记上没有讲得那么详细，毕竟不是谁都像秋缘，对植物品种有具体的了解。像我这样的，就只是知道几种常见花卉，而且只认识花，不能辨别根茎叶。” 秋缘摇摇头，“猜来猜去，不如实际进去看看，你们谁不是路痴？我先声明，我方向感不好，也不太认路，这也是我虽然有驾照，但不怎么碰方向盘的原因之一。” 云芊在旁边搞笑，“知道啦知道啦，还有一个原因是，你有专职司机吧。” 陈夏和方菲都捂着嘴笑，秋缘伸手去挠云芊的痒痒，云芊绕来绕去，躲到了陈夏的身后。 她继续回答秋缘的提问，“我的方向感就是正常水平，只是记忆力还可以，走过的路不会忘。记忆力可是演员的拿手本事，毕竟有那么多台词、动作、表情要背。” 方菲举手，“我的情况介于缘缘和芊芊之间，我方向感不好，但因为对图案敏感，所以很擅长认路。” 陈夏笑着终结话题，“那你们还是跟着我走吧，我有那种可以在脑子里画地图的方向感。至于认路的能力，你们看我只靠游记，可以一直准确带路，就明白了。” 她微笑的表情，带着一些骄傲，“只是现在有一个困扰，如果太顺利地走出迷宫，是不是就和在林荫路闲逛差不多，是不是游玩体验就大幅度下降了？” 云芊“挑衅”地摇摇手指，“夏夏，你高兴得太早了哦。方向感好，加上认路，只能减少不必要的重复，却不能保证你一次通过呢。” 陈夏笑得意味深长，“那好，我们就赌个输赢。忘了告诉你一个关键因素，我的直觉也很准呢。” 第145章 游玩8 “白影绯红”植物迷宫面积很大，一次可以容纳很多游客，而且秦洲人不像罗洲人，喜欢逛迷宫的不多。 所以姐妹四人几乎没有排队，每人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张定位呼叫的小卡片，直接就走了进去。 迷宫内的地面是砖石铺就，十分平整。砖石的间隙里有低矮的小草生长出来，最高也不超过脚面。 方菲蹲下检查，“这些小草都没有被切割的痕迹呢。” 秋缘也蹲下查看，“这是夏茸草，不畏阳光暴晒和人群踩踏，最高只能长这么高。你们在一些公园、球场看到的可踩踏草坪，铺的就是这种。” 她左右看看，“周边完全一致，几乎没有杂草，应该是乐园特意种植的。” 云芊的注意力不在地面，而是伸手轻轻触摸两米高的树篱，“缘缘，这个又是什么植物，为什么叶片长得都不一样？” 陈夏凑近看看，摇摇头，然后耐心等待秋缘的解答。 秋缘和方菲站到云芊身边，“芊芊，你看到叶片不同，是因为不同的叶片属于不同的植物啊。举例来说，这种椭圆的是小叶柏树的叶子，这种尖条状的是槭树的叶子。” 云芊很疑惑，“气树，还有叫这个名字的？是因为这种植物很容易让人生气吗？” 秋缘忍住笑意，摇摇头，“不是生气的气，是木旁加上亲戚的戚。虽然名字读起来有些奇怪，这个可是我们长云很常见的树种，全世界131种，我国就有101种。” 四个人一直站住不动，很容易堵住其他游客的前进道路，所以在陈夏的提示下，大家慢慢地边走边聊，尽量不停。 拐过一道直角弯，前面是一片灿烂的粉红色。云芊开心地笑着说：“这个我认识，这是玫瑰。” 秋缘微笑着纠正她，“这个长得很像，但并不是玫瑰。玫瑰的花期是五六月份，哪有到八月还能开得如此繁盛的？” 云芊有些小小的沮丧。秋缘继续补充，“其实也不怪你认错，这个和玫瑰都是蔷薇属的，单价比玫瑰便宜，长得又像，很多黑心的花店，就会用这个冒充玫瑰。” 云芊的好奇心又起来了，“那这种植物具体叫什么名字呢？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秋缘回忆一下，“蔷薇科的花有太多种了，这个的名字我也不知道。认出来它不是玫瑰的原因是，我见过太多真玫瑰了吧。” 方菲也开始好奇了，“可是，缘缘你学的是法学，不是园艺或植物啊，哪来机会见过很多真玫瑰？” 陈夏跟在秋缘身后，听到方菲开口，就立刻对着她连连摆手。可惜方菲一时没有注意，终究还是没有拦住。 秋缘脸色稍稍暗淡了一瞬，然后笑着解释：“之前总是羡慕别人能收到花，所以每次都去细细观赏别人的玫瑰。后来，江回也送过几次，他对玫瑰比较了解，曾经详细地对我讲解过。” 方菲终于意识到什么，微微低头，对对指尖，“对不起。” 秋缘笑着拍拍她的肩，“没什么，都过去了。” 陈夏也拍拍方菲的肩，转移话题，“江回也像你一样喜欢植物吗？” 秋缘笑着摇摇头，脸上又恢复了淡然的幸福，“是的。更准确的说法是，我像他一样喜欢植物。你们看我，好像对植物很了解，其实一大半都是我向他学习的。” 云芊也帮着陈夏转移话题，“虽然能看出他很有耐心，但平常真的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很喜欢植物的人。” 秋缘伸出手，在身旁的叶片上划过，“他和芊芊你一样，都出生在天下园林第一的延丘。他父母都是园林专业的，又都在园林工作，从小潜移默化、耳濡目染。 “我和他在一起以后，我愿意倾听，他就愿意分享，因此点点滴滴地，向他学到了很多有意思的植物和园林知识。” 陈夏轻舒一口气，看着新出现的浅黄色小花，“果然如同缘缘你的猜测，迷宫里不只有‘白夜’和‘红玉’这两种招牌植物。这种浅黄色的小花，是叫作‘探春’吧？” 秋缘笑着介绍，“是的。我个人看法，与其说是‘探春’，不如说是‘迎夏’更为恰当。一方面，这种花初夏开花，喜欢阳光，另一方面……” 方菲抱住陈夏的胳膊，立刻接上了秋缘的小停顿，“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迎接姐姐你了。” 陈夏愣了一下，捂着嘴笑起来，“还可以这么解释的吗？” 秋缘和方菲笑着轻轻击掌，庆祝两人默契的配合。 为了验证陈夏的自信，每当遇到岔路，就由她随手指定一个方向继续前进。20分钟后，四人就顺利地到达出口。 向工作人员交还定位呼叫用的卡片后，姐妹们站到路旁的树荫下，陈夏和秋缘看着云芊和方菲开始回忆刚才的细节。 过了一会，两人同时抬起头，云芊由衷地感慨，“不得不服，这场赌约，是我输了。” 方菲点头，“姐姐指的路，有没有绕路我不知道，但肯定没有一次重复。” 云芊摇摇头，“我也看过游记和攻略，以我们的步行速度，我没有30分钟出不来，而且不可能没有一次反复。夏夏，你的直觉我服了。” 陈夏笑着摇摇手，“可能是运气好吧。我们继续前进，去前面的城堡换衣服，吹空调吧。” 在一个上午的游玩之后，姐妹们终于接近了乐园最核心的尖顶城堡。 尖顶城堡位于“头角”山上，远远高出普通的路面，想要上去，要么是步行登山，要么是乘坐缆车。 在这么炎热的夏季中午，有多少人愿意汗流浃背地绕着盘山道路攀登呢？所以大家一致决定乘坐上行缆车。 缆车很迅速地从茂密的树林上方飘过，到达城堡正门前的广场。陈夏走下缆车，抬头去看，“在这样的高度，修砌一座这样恢宏的建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云芊摇摇头，“花费是多，但很漂亮不是吗？千月‘公主’的梦想，怎么可能不实现呢？” 第146章 游玩9 方菲凑过来，“芊芊，又有什么八卦吗？” 云芊小声解释，“千月财团的小公主，跑到罗洲去留学，看上了人家祖传的城堡。这个东西人家不肯卖，而且买了也带不回来。 “但这种事能难倒赵家人吗？既然买不到，带不回，那就干脆在长云自己造一个。据说这个城堡是千月财团独资修建，然后以每年1元的租金借给乐园使用的。” 方菲很奇怪，“她自己喜欢，为什么要借给乐园，供游客参观呢？” 云芊笑着摇摇手，“她的喜欢，不是自己居住，也不是自己欣赏，而是看到好的东西，想展示给大家看。类似于买了名画，捐给博物馆。” 方菲点点头，“哦，那是我想岔了。没想到她是出于这么好的原因，我对她有些好感了。” 秋缘看着侃侃而谈的云芊，很是好奇，“芊芊，你这些八卦是从哪里听来的？之前那个猎犬的时候，我就很疑惑了。” 云芊把秋缘拉近一点，“都是千月内部的爆料，我是从网上看到的。据说小公主她爸当时大为震怒，觉得是有人觊觎他的女儿，不然为什么知道这么多隐私的事？ “后来有人说，小公主学的是建筑，在参与设计城堡时，顺嘴说出来的，这个事情才算过去。” 秋缘点点头，“我还是觉得，听起来像是宣传千月财团的软文。” 陈夏笑着开玩笑，“继续聊继续聊，我不换衣服了，就在这里听八卦。” 闺蜜三人反应过来，可不能让陈夏跑了，立刻停止闲聊，跟在陈夏身后，催促她去换罗洲宫廷礼服。 进入城堡，右手边就是美发中心和礼服商店，四人对自己的发型很满意，也不愿意用发胶去做一个紧急的发型，所以直接跳过。 礼服商店外面还是一贯的罗洲风格，店里却灯光明亮，除了衣服，完全是现代化装修。 店里服务员很多，顾客却不多，陈夏领着三人到柜台询问，才明白这奇怪反差的缘由。 因为是夏天，大家衣服都很单薄，如果脱下外衣，直接穿租来的礼服，自己和店里都觉得不卫生，所以店里现在出售全新的贴身打底。 穿了贴身打底，很多暴露较多的衣服穿上就不好看，并且礼服的租金原本就很高昂，现在加上贴身打底的钱，游客的兴趣就更低了。 陈夏看看贴身打底，果然如店家所说，是全新密封在塑料袋里的，就摇摇手，让姐妹们先换，理由是习惯新衣服过水，如果不能过水，就少穿一会。 尊重他人的习惯是美德。闺蜜三人只好迅速挑选礼服，拿着打底和用来装换下衣服的袋子进入更衣室。 进入更衣室，照例是先检查有无摄像头，然后才是脱下衣服，穿好打底，再穿好礼服。 本来，罗洲的宫廷礼服都设计得很繁复，一个人单靠自己是绝对穿不好的，但来到乐园，就要因地制宜。 一方面，大部分人不习惯陌生的服务员帮自己穿衣，一方面，太繁复的衣服，试衣和更换都要浪费太多时间，对营业不利。 所以，店里的衣服在穿衣方式上都做了现代化改造，既能保证外观，又能提高效率。 很快，三人先后走出更衣室。巧合的是，每个人出更衣室后第一件事，就是提起裙摆，转上一圈。 陈夏才来得及轻轻鼓掌，就被一拥而上的三姐妹推进了方菲的更衣室。 陈夏笑着摇摇头，把门反锁，然后脱下短袖和九分裤，穿上打底，换好礼服。 她把换下的衣物装进袋子，提起包包，拿上草帽，走出更衣室。 与以往一样安静无声的环境，这次出现在了“梦境”的服装店里。 穿着宫廷礼服，拿着现代手提包，就会显得很怪。商店的面积有限，不能容纳所有顾客的物品。但好消息是，出了商店，旁边就是一个大型的寄存中心。 四人把包包和草帽寄存起来，身上只带了手机和便携纸巾。 豪华午宴这场表演的时间还没到，四人就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云芊看看陈夏，原地旋转一周，注意观察周围的人们，然后感叹道：“以前上课，强行要我们背诵古代诗词。当时很反感，现在想要用了，才觉得自己真是匮乏。” 秋缘也看着陈夏，深为赞同，“夏夏带着草帽，穿着宽松的夏装，周围还都是正常人，等到摘去草帽，换了衣服，才明白什么叫倾国倾城。” 方菲也跟着起哄，“姐姐穿着常服，就已经美得像仙女临凡，等换上盛装，就已经，就已经……我也没词了。” 陈夏被她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有些发红。 她转过身，刚准备说话，就被云芊打断，“夏夏，先不要动，保持平静。对，就是这样。刚才吓死我了，周围的人都想要扑上来了。” 陈夏疑惑地歪歪头，“没有这么夸张吧。” 秋缘立刻制止她，“不要歪头，不要做表情。芊芊确实有些夸张了，扑上来不至于，凑近一点围观的状况，你不想看到吧。” 方菲连连点头，“姐姐你想想娱乐新闻里，一大堆人把女明星围得水泄不通，你遇到的只会比那个更严重。” 陈夏彻底明白了，她不敢再做多余的动作和表情，只是焦急地问：“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要先回去拿草帽戴上？” 云芊连连摇手，“不不不。那个草帽能戴一时，你能戴一世吗？趁着这个机会，学会习惯。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是保持平静，等到周围人适应了你的存在，你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陈夏眨眨眼，示意自己明白了，然后慢慢转过身，继续之前的方向，只是速度慢了很多。 云芊走到她的身旁，“你这样就可以，过一会就行了。本来我想着，有我在，多少可以分散一点注意力，没想到完全无效。 “你现在还没有成名，就已经这样，等到成名了，真的必须配保镖。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很正常，能克制住自己。但就怕遇见一两个变态，不需要多做什么，过来抱一下就很恶心了。” 第147章 交叠 果然如同云芊所说，过了一会，周围的人就不再把目光直接汇聚在陈夏的身上，也没有出现蜂拥聚集过来的情况，只是会站在远处，偷偷看上几眼。 云芊左右看看，长舒了一口气，“安全了，夏夏你可以放松了。” 秋缘轻轻拍拍云芊的手臂，“这次多亏有你了，还是身为演员的你，有应对这种场面的经验。” 方菲双手牵住陈夏的左手，想要缓解她的压力。 云芊笑着摇摇手，“我刚才有些危言耸听了，其实人们没有什么恶意的。不管男女，是个人就喜欢看美女，这个是本能，不代表就会发生什么。 “我以前看到过大牌女星处理这种情况，除了需要孔武有力的保镖震慑住场面，还需要明星本人保持平常心态，你越是慌，人群就越激动。 “人都是有盲从性的，你必须对他们时刻保持警惕。因为他们一旦聚集起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很可能酿成群体性质的事件，然后就一切都完了。” 陈夏轻鞠一躬，“谢谢。我明白了，很多事不去经历，不去体验，永远束手无措，不如从低难度入手，慢慢去适应，去锻炼自己。” 云芊托着陈夏的手臂，阻止她的鞠躬，“你以前有一个观点，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之前，不能过度接触娱乐圈。我曾经很认同，但现在已经慢慢改变了看法。” 她语重心长，“我现在的看法是，坏人对你觊觎的程度、他们的数量、他们所处的高度，都是随着你能力的成长而不断变化的。 “身为一条鱼，你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积蓄力量，跳出这口油锅，其实只是把自己熬煮得更香浓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表情更凝重了，“这样说太空洞了，拿我自己举一个例子。当我才开始有点名气，就有导演想要潜规则我，等我名气大了，他是不是就不敢了？ “是的，他不敢了。那我就安全了吗？没有。我的名气越大，就会进入越多人的视野，就会进入更上层的视野。也许一天，会有财团或者政界的上层对我下手。” 陈夏握着云芊的手，眼里满是担心。 云芊回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你无法逃避，无法推迟。所以，我的做法是，鼓起勇气去直接面对。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比赛，看不见硝烟，也没有奖牌。参赛的人只有你自己和不断伸向你的毒爪，你赢了，才能好好地活，你输了，就失去所有。 “这也是一场你我无法逃脱的比赛，因为我们的脸，我们的身体。我们生来比别人有优势，就必须支付对应的代价。这是命运的馈赠，也是命运的诅咒。” 她看到有些被吓到的秋缘和方菲，“这些话，我本来不想现在说，但最近看到一条新闻，我彻底被震惊了，彻底被吓醒了。我知道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南方的扉宜国，已经有女明星被财团逼死了，她的名气大吗？扉宜排名前五。有什么用？财团一声令下，要你陪酒陪睡，你是服从，还是服从？拒绝也有路，除死无二法。 “网上还有人惋惜，说是可以逃啊，逃出国就好了。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是在放屁！他们以为她不想逃吗？逃到长云就好了吗？我们长云就比扉宜干净吗？” 云芊深吸一口气，平复激动的情绪，“夏夏，站起来吧！宁可拿着刀剑，和别人拼得血流满地、你死我活，也不能蜷缩着，躲在你以为的阴影里。 “你必须比他们快，比他们强，比他们先出手，才能把这一生过好。我不是劝你变得比他们坏，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因为除你自己之外，没有人一直有能力保护你。” 秋缘看着云芊和陈夏眼里的泪光，伸出两只手分别握住两人的臂膀，“夏夏，芊芊，你们和我不一样，和菲菲不一样。 “你们可以获得更多，却注定要走更难的路。我帮不了什么忙，只能做你们最长久的朋友。” 方菲在另外一边，用力点头，也伸出双手，握住陈夏和云芊的臂膀，“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能量，但我还有自己。 “我愿意做大家最贴心的朋友，即使有一天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不会放弃。” 陈夏脸上已经有泪挂下，“大家不要说得这么伤感，还没有到那一天，还有追赶的时间。 “我会听云芊的话，从今天起，用力站直身体，走出破纸板搭建的避难所，直接去面对风雨的挑战，即使受伤流血、失去性命，也不再迟疑、不再退缩。” 云芊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夏夏，我还有一个要求，既是对你的，也是对我的。 “如果有一天，我们谁可以站在高处，希望不要忘记走过的路，希望看看那些还在挣扎的后来人，拉她们一把，护她们一程。” 陈夏非常用力地点头，甚至能听到骨骼撞击的声音。她擦掉眼泪，郑重地回答：“我承诺。” 云芊任由泪珠流淌，只是盯住陈夏的眼睛。 她扯扯嘴角，慢慢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自然，“夏夏，你最美的时刻，不是笑，也不是哭，是你决定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心里，而自己挡在前面的时候。 “这样的你，不再是我云芊的好朋友，而是我云芊的好妹妹。” 她看看秋缘和方菲红色的眼圈，“好姐姐，好妹妹，只可惜现在不是古代，不然我们大可以疯疯癫癫地冲出去，找几杯酒祭祀天地，结为金兰了。” 陈夏终于也笑起来，“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二人尚且如此，况乎四人哉？” 秋缘畅快地笑着，不顾脸上的泪珠，伸出一只右手，掌心向上，放在四人中间，“不需要那些仪式，即使荒山野岭，即使餐风饮露，只要我们心在一起，就永远是姐妹。” 云芊、陈夏、方菲依次把右手放了上去，都是掌心向上。 方菲微笑着，用左手擦去下巴上的泪珠，然后重重地捶击在自己的右手掌心。 四只手交叠在一起，不动不摇。 第148章 标准 天上是阴云密布，地上是川流不息，北都的夜晚还是喧嚣和宁静交错，繁华与寂寞并行。 同样的西餐厅，同样的座位，两个男人同样的姿势，安静地看着窗外。不同的只是窗外无雨，桌边有伞。 江回的手机轻轻地响动一下，他拿起看看，“她们回酒店了。” 田落声音低沉，“谢谢，放心了。”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你今天述职的情况怎么样？” 江回给两人的玻璃杯中加水，“具体问了问和你合作的情况，还有南都分公司的情况。然后读了读总公司的嘉奖文件，钱不多，一万，直接转账到卡。” 田落追问一句，“没了？没有职位上的提升吗？也没有说要把你留在北都？” 江回淡淡地笑笑，“没了。我进公司才几年，论资排辈还在后面呢。今天把职位提上去了，明天就有人在背后捅刀子。 “至于说留在北都的事，至少在和你合作稳定之前，不会提的，他们心中，钱比人重要。而且，提了我也不会答应，好不容易追到秋缘，舍不得。” 田落沉默着，拿起水杯转转，喝了一口。 江回看着田落水杯折射的光线，“你呢，今天谈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田落把水杯放下，“与其说是洽谈，不如说是认认脸。总公司没有明显的态度，只是让北都分公司过来试试水。” 江回扯扯嘴角，“还是一贯的做法。永远不急不慌，比整个世界慢半拍。” 田落微笑一下，“也正常，小公司求进取，大公司求稳定，这么多人的饭碗都指望着，确实冒不得险。” 江回也拿起水杯，转了转，“不肯冒险是对的，但我都探过路了，合作金额也不大，居然还是要等？现在不动，以后想动，代价就大了。” 他放下水杯，叹了口气，“来之前我就有猜测，只是不想，这猜测变成了真实。幸好开发部那边还没染上这毛病，这份工作还能做下去。” 田落摸摸鼻子，“我来之前也有预料，微享还没到那个不得不重视的高度。这次能和北都分公司合作，打开北方的广告市场，也不算是白跑一趟。” 他看看窗外突然落下的雨花，“明天就回去了，我们到得比她们早，一起去车站接人吧。” 江回微笑一下，“好啊，到时候一起。我有点惊讶，以为你还是要继续保持距离。” 田落后仰在椅背上，“倒也不必那么刻意。昨天晚上，我回去想了想，还是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态度，就顺其自然吧。” 江回也向后倚，“有些事做了再后悔，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伤害，先等一等，也不失为可行的办法。” 田落笑笑，“有些事，等来等去，总要面对的，江回，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江回抬抬手，“你说吧，我们是朋友，不要用‘请教’二字。” 田落把手臂抱在胸前，“我大学谈过四年恋爱，毕业时就分了。谈的时候不带脑子，现在却发现自己真的不懂，什么是真爱，什么样子才是好的关系？” 江回笑起来，“你要是问我法学问题，我很清楚，你要是问我广告业务，我也知道一鳞半爪。要是问我爱情，真的是问道于盲啊。” 田落疑惑地看着他。 江回把两臂张开，扩张一下心肺，“爱情这个东西多复杂啊，一千个人可能有五百种答案，因为每个人都不一样，每个人爱的人也不一样。 “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说说自己的理解。” 田落稍稍挺直一点，准备认真倾听。 江回很放松，“网上的说法很多，参差不齐，良莠不分，比如爱她就要对她体贴，爱她就是为她花钱，爱她就能为她去死。 “就像打游戏要看攻略，去考试要先学习，我年轻的时候没谈过恋爱，什么都不懂，很是受到网上各种信息的蛊惑。 “但是网络发达也有好处，就是会有各种矛盾的说法，你今天信这个，明天看那个，然后就懵了，互相矛盾的到底哪一个对？ “哪一个都对，又哪一个都不对，要看程度，要看适合。我这样说好像是废话，但两个人相处，没有公式，没有模板，只有尝试。 “关键点其实就是尝试，而不是直接去照搬别人的观点，硬套别人的经验。 “他告诉你百条千条，都是他的，都是假的，只有你自己找到的，最适合你们两个的，才是真的。” 江回喝了一口水，“这样说还是太空泛了，我举两个具体的例子来解释，对我来说什么是好的。 “第一个是观念。网上说，爱她就要能为她去死。我年轻时，也信过这个。生命多么可贵，我要是为了秋缘，连这都可以放弃，不是真爱是什么？ “年龄大了，就觉得太扭曲、太消极、太不健康，完全是一种对她的挟持和逼迫。既然我爱她，为什么不留时间陪她，努力对她好，认真把生活和爱情经营好呢？ “我爱她，不是为了去死。而且，用这种一时的冲动去证明，太容易了。 “我爱她，应该和她一起好好活，用我的努力、细心、耐心，用我的行动、坚持，去把她照顾好，把自己照顾好。” “第二个是经验。能见面就不要打电话，能打电话就不要发信息。每个人对语言文字理解都不一样，我说一，她可能理解成二。 “普通的交流都可能出现偏差，如果再去选择信息量更少的电话和信息，我们不误会谁误会？我们不吵架谁吵架？ “比如，我说了一个事，她回复信息‘好的好的’，这个重复，到底是强调肯定，还是表达不耐烦？看不见她的表情，听不到她的语气，就绞尽脑汁地去猜吧。 “如果不得不分开，比如出差之类，怎么办呢？我的办法就是多说。凡事多说几句，话越多，丢失的信息量就越少，理解错误的可能就越低。啰嗦一些，总比一些误会要好。 “这个办法，也适用于平常，不要怕对方嫌烦，只要不是爹味太重，喜欢粗暴干涉，那就没问题。真的情侣，没话说了才完蛋。” 他点点自己的鼻尖，最后总结，“我认为，真爱没有统一的标准。你们都觉得舒服，就是适合，你们都觉得适合，就是真爱。” 第149章 安抚 陈夏穿着粉色丝绸睡衣，披着头发，从酒店卫生间出来，看到客房的灯全部打开，把室内照得十分明亮，不由地微微一笑。 她从桌上的包里取出头绳，把头发扎好，转身看向唯一的大床。 方菲像昨天晚上一样，半坐半躺，靠在竖立的枕头上，正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划划。 陈夏从右侧上床，坐在方菲的身旁，“怎么开了这么多灯，是被下午的鬼屋吓到了吗？” 方菲把手机放下，靠到陈夏的肩上，“不是，是被中午芊芊说的话吓到了。” 陈夏皱了皱眉，抬起左臂，把方菲揽在怀里，左手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不要怕，姐姐在，没事的。” 方菲在陈夏身上嗅嗅，整个人放松下来，“姐姐，我刚才查了一下芊芊说的新闻，是真的。” 陈夏继续在方菲肩上轻拍着，“当然是真的，芊芊只是把情况想得严重了。” 方菲往陈夏怀里挤了挤，“扉宜的裴梳羽，12岁童星出道，25岁上吊自杀。从懵懂少女，到知名女星，再美的星光，最后都要化作一抔黄土吗？” 陈夏的手不再拍动，只是把方菲用力抱紧。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坚定，“她的死只是偶发事件，不代表身在长云的你我，也会有同样的结局。” 她侧过脸，贴在方菲的额头上，“我们都会好好的，互相陪伴，互相依靠。等到都老了，你还要像现在这样靠着我，而不是嫌弃姐姐人老珠黄。” 方菲在陈夏怀里软软的，“我怎么会嫌弃姐姐呢？等到大家都老了，姐姐还是会比我们都好看的。我长一岁，你长一岁，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 陈夏在方菲额头上轻吻一下，“这样就对了，我们以后的美好生活还长着呢。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我会竭尽全力陪着你、保护你，就像你也会这么对我，是这样吗？” 方菲点点头，小小的声音充满坚定，“是的，一起面对，陪着你、保护你。” 陈夏稍稍坐直，转移话题，“我刚才说了，裴梳羽的事，只是偶发。网上的消息很多很杂，主流的看法是归因于财团逼迫，但目前没有充足的证据。 “因为是邻国，而是震动了整个娱乐圈，我就多加关注了相关的消息。我个人的看法，她的悲剧是多方面原因共同造就的，不完全像芊芊所说。 “值得我们注意的有三点，第一是童星问题，第二是网络暴力，第三是财阀政治。” 方菲也稍稍坐直身体，抵在陈夏的肩窝，认真听着。 陈夏继续详细阐述，“从儿童时期就进入复杂的娱乐圈，接触过量的成人信息和社会压力，看来会对人的心理健康造成巨大的负面影响，更精确地说，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最近网传有议员准备提交议案，对青少年从事娱乐行业进行部分限制。从议案到法律可能需要几年，但只要能顺利通过，就算是一件大功德。 “网络暴力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给无数人造成巨大的社会压力和精神损伤，甚至会发生线下的刑事犯罪。受害者从老到小，不乏完全无辜的被殃及者。 “整治网络环境乃至完全实名制的议案，年年有人提，年年不见落地。据媒体分析，一方面是怕破坏言论自由的原则，一方面是很难把伤害直接归因一群人的言语，立法的动力不足。 “最后是扉宜的特殊情况。与我们长云不同，扉宜面积狭小，底蕴有限，整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和经济底气，几乎完全被国际资本控制，作为代言人的国内财团几乎凌驾于政府之上。 “对于插手国家经济运转、立法执法甚至部分军队的财阀而言，一个普通明星的生存权利完全不值一提。我们以前学过，不受制约的权力会无限膨胀，而裴梳羽就是这种膨胀的牺牲品。” 陈夏停顿一下，给方菲留下思考的时间，然后才继续分析，“芊芊和我所面对的情况，与裴梳羽有很多不同。 “第一，我们不是童星出生，身体和心理状态都没有受到摧残，也没有长期积压的负面影响，能以一个比较好的基础，去面对工作和压力。 “第二，有田落和你控制着微享这个国内最大的网络社区，有舆论筛查机制保护，芊芊和我就不会被一边倒的攻击。有了立足之地，就不会一次击垮，就有了坚持的希望。 “第三，长云一直有轻视商人的传统文化，也有上古至今的丰厚底蕴。先祖功绩护佑的王室、极其重视民生的议会、独享执政大权的政务院，都不会允许财团兴风作浪，分走手里点滴权力。 “所以，芊芊和我面对的压力，被整个社会分担了很多，生存环境也要好很多。你看杨蓉，她有与我同等的美貌，不也一直是平平安安的吗？” 方菲犹疑着，“可是，有小道消息说，杨蓉背后也有财团护着，所以她的事业才能走得这么顺，她的安全才不用过度担心。” 陈夏笑着缓解她的担心，“放心好了，姐姐我现在是公职人员，受到国家法律特殊保护的，没什么人敢来强迫。 “自古文人高一等，即使以后有什么变动，身为一个知名作家，我也是受到整个社会传统和舆论保护的。 “只要自己不贪心、不走歪路，平常注意提防变态，不会有无法阻挡的力量，能逼我去做不愿意的事。” 方菲还是有些担心，“那芊芊呢？” 陈夏皱了皱眉，又慢慢抚平，“她的话，你也暂时放心好了。现在她跟着于毅和蕊蕊的剧组，有他们两个照应，安全有保障。 “而且现在她名气还小，容貌也没有到我和杨蓉的程度，又正好因为之前的黑料，没有和演艺公司有瓜葛，应该没来得及进入财团的视野。 “以后的话，我们一起帮她寻找合格的经纪人和可靠的保镖，只用来应付一般情况和普通人，绝对是足够了。 “财团的话，我一时想不出办法。等回到南都，我再去问问其他朋友，他应该对财团的行事和怎么防范，有些心得。” 陈夏再次轻吻一下方菲的额头，“不要多想了，我们都是安全的。早点睡吧，明天还要继续逛街购物呢。” 第150章 透露 八月中旬的南都，几乎变成了烈火流淌的地狱。 对面的南岸，还有大群白领要为了生计奔波，这边的北岸，就彻底空了下来，要等到深夜才能恢复活力。 陈夏收起遮阳伞，推开厚重的木门，走进素颜。 周鸣还是举起手中的咖啡杯，“这么热的天气，真难为你还肯过来。” 陈夏抖了抖连衣裙，“是啊，只要出了门，大家就都是‘熟’人。周哥，我今天来，是有问题想请教。” 周鸣挑挑眉，往角落指了指，“先坐吧，我泡两杯咖啡就过来。” 陈夏坐到角落，把遮阳伞和包放在一旁的座位上，然后就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安静地发起了呆。 过了一会，周鸣托着木质托盘，快步走了过来，托盘上有两杯咖啡和一碟芒果奶冻。 他把一杯咖啡和芒果奶冻放到陈夏面前，然后把托盘放到一旁，笑着说：“芒果奶冻是请你的，咖啡记得结账。” 陈夏被他逗笑了，“谢谢。” 周鸣摆摆手，“天气太热，我这小店已经两天没有顾客，就等着你的人气了。说吧，有什么问题？” 陈夏直截了当地问：“一个长得好看的女演员，怎么才能避免受到财团的逼迫？” 周鸣很惊讶，“你准备演戏了？” 陈夏摇摇手，“不是我，是为云芊问的，我怕她吃亏。” 周鸣放松下来，倒在靠背上，“吓我一跳。你是看到扉宜裴梳羽的新闻了吧？” 陈夏点头，“是的。我们长云的娱乐圈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发生她那样的事？如果有，怎么避免？” 周鸣还是很放松，“不要急，我一个一个回答。 “首先，长云的娱乐圈要比扉宜正常得多，至少现在正常得多。 “其次，裴梳羽那样的事，过去发生过，现在少得多，未来不好说。 “最后，避免的办法有两个，你不比他们弱，或者，你背后的人不比他们弱。” 陈夏想了想，还是有些疑惑，“能详细讲讲吗？” 周鸣指指陈夏的咖啡，“详细的？那就要额外免费了。” 陈夏看看自己的咖啡，回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好的，都免费。” 周鸣笑着点头，然后揉揉眉心，“百多年前还没有娱乐圈，资本也是肆意伸展，没有限制，没有底线。 “那个时候，戏子就是社会最底层，谁都可以踩一脚。就算是名角，资本想压上去，也是朝不保夕。 “后来先后有了电影、电视，演戏也成为艺术，可以登上高雅的殿堂了。而不管什么东西，只要沾上‘艺术’二字，就立刻有了地位。 “演员这个书面的名称，就是那时候替换了戏子这样的蔑称。但演员在资本面前，还是赤身裸体、毫无抵抗之力。 “人啊，有了地位，就有了财富，就有了拉帮结派的需要。保护自己，争取利益，这就是‘娱乐圈’三个字，最早的目的。 “不过，一群人抱团，只能抵抗普通的财主，在庞大的财团面前，也就是穿了件内衣，反而更加诱惑了。 “俗人所求不过名利，人有了钱，就想附庸风雅，搞个艺术家，可比出去嫖，有面子多了。” 周鸣浅浅喝了口咖啡，“还是有点烫。 “烈火烹油，终不可久。金钱美色都有了，却还嫌不够。财团的野心疯狂滋长，像现在扉宜的财阀，把触角伸进了政界。 “长云不是周边这些蕞尔小国可比，作为秦洲最强的国家，社稷重器岂容窥伺？谁伸手，谁就要死。 “长云十二财团，一役之后只剩七家。你现在看到的十大，有三家是后起的，他们的背后分别是王室、议会和政务院。 “这剩下的七家，就都没掺和进去吗？据猜只有两家是真的老实。所以财团的事，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可安分了，安分得甚至有些低调。” 他又试了试咖啡，然后喝下一大口，“温度正好。” 陈夏也用嘴唇碰了碰自己的，可能觉得烫，又放下了。 周鸣继续讲解：“那次之后，裴梳羽的事，长云也发生过。但都不是大财团，只是一些认不清形势的暴发户，主动跳出来作死。 “受害者很惨，加害的那些渣滓也没有好下场，都被当成鸡杀了，泼出来一地血，用来吓吓猴子，防止猴子们好了伤疤忘了疼。 “所以，云芊要防的不是财团，是这二十年间刚刚幸进的小人，这些东西没有见过血，欲望一烧心，胆子就大得包天了。” 他又喝了一口咖啡，“防范这些垃圾的方法，其实就是我们平时能见到的那些。 “合格的经纪人加可靠的保镖，或者说，一个配置齐全且专业的团队。 “垃圾们盯上一个猎物，能用的手法，就是那几种。一，下药、绑架，然后硬上；二，合同欺诈，然后用违约金逼迫；三，用名利诱惑，然后毁约弃诺。” “有可靠的保镖，下药、绑架就是痴人说梦；有专业的经纪人，就不用担心签错合同；自己不贪心、不敢走捷径，就不会被人诱惑。” “这样就只要防突发事件了，那个看运气、看人缘，就不太受人力控制了，也没有为之烦心的意义。” 陈夏终于也放松下来，“谢谢解惑，这样清楚明白，我就可以放心了。” 周鸣笑着补充，“让云芊先好好拍戏，等她名气再大一些，收入再多一些，我给她推荐一家靠谱的保镖公司。现在的合同，记得多给江回和秋缘看看，他们俩加起来够了。 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如果名气还能继续上扬，我会给云芊推荐这一位的经纪公司，合同、保镖等一切事宜，都是非常专业的。” 陈夏脸上写满了惊喜，连连点头，“谢谢，谢谢，我会转告给芊芊的。” 周鸣摇摇手，“都是朋友，不用言谢。” 店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陈夏小口把芒果奶冻吃完，用湿纸巾擦擦嘴，就浅浅地笑着，盯着周鸣上下打量。 周鸣被看得坐立不安，只能无奈地叹气，“对你真的做不到一点点防备，说了这么多，又透了不少底，你应该猜到了吧。” 陈夏笑得很温柔，“云歌财团周家？” 周鸣被她笑得有些糊涂，“是的，现在掌舵的就是我爸。” 陈夏伸出右手，“重新介绍一下，陈夏，云州人，大小姐的路人粉。” 周鸣恍然大悟，开心地笑着，用力握住陈夏的右手，“周鸣，云州人，大小姐的傻弟弟。” 第151章 绝句 久违的一场大雨，稀里哗啦地砸在灼热的路面上，又蒸腾为雾气，被夜晚的风吹散，终于带走一些黏腻，留下一点清爽。 陈夏看完电影，用过晚餐，沿着北岸大道，从西向东，经过素颜，经过回去的岔路口，走进南都留守府邸，穿过长长的连廊，停在一幅照片前。 为了方便游客，提供更好的参观体验，南都留守府邸的所有展品前，都设有供人休息的长凳。 长凳距离展品不近不远，既不妨碍走动的游客一掠而过，又不妨碍坐着的游客慢慢观赏。 陈夏把包和伞放下，安静地坐在长凳上，面对着墙上的照片，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夜晚的南都留守府邸游客稀少，偶尔有人经过，也只是对陈夏多看两眼，不想凑到近处贸然打扰。 过了好一会，一个人轻轻地走到陈夏身边，陈夏转头看了一眼，继续盯着面前的墙壁。 那个人也学着陈夏，坐在了长凳上，凝视面前墙壁上的那一幅照片。 “月落千帆至，云舒百鸟抟。 “凤台翘首亘，不见故人还。 “陈夏，你约我出来，不会只是为了这首五言绝句吧？” 陈夏摇摇头，“田落，你应该知道这首诗的来历吧？” 田落很配合地回答：“知道。1842年，长云建国12年之后，李政亲自统帅东海舰队和北海舰队出征海寇，却居然战死海上。 “他的妻子姒绯在军港看到得胜而归的盛大舰队，听到丈夫落海的悲惨消息，只得收取李政仅剩的衣冠，星夜返回北都风凝宫。” “第二天，侍女在桌上发现了这首无题的姒绯手迹，而宫殿的主人和所有私人物品，却在森严守卫中完全失踪，就此成为了千古疑案。” 陈夏叹了口气，“治国理政，似是而非，多好的一对佳人，可惜啊。” “李政19岁时遇见刚从罗洲回国的姒绯，那时她也是19岁，正是激情似火、红颜若水的美好年华。 “据说李政对她一见倾心，立刻白龙鱼服，展开追求。两人志趣相投、心意相通、互为知己，直至李政恢复身份，登门求亲。 “姒绯提笔写下一句话，亲手赠予李政，就闭门谢客，从此不出闺阁。那句‘只嫁李政不嫁王’，后来成为遗老遗少攻讦她的借口。 她的声音越发低沉，“一年后，南都事发，李政下诏退位，两人的情缘才有了转机。待到议会和政务院分别设立，李政再往求亲。 “姒绯亲自开门出迎，两人相拥而泣，礼服披上，合卺饮下，遂成夫妻。婚后，议会用空悬的议长一职邀请姒绯，震惊天下。 “李政定策平夷、姒绯领衔立法，奠定了共和国长期稳固的根基。于国于民，两人之功莫大矣，却只享受了12年夫妻时光。” 陈夏突然转过头，眼中已经满是泪光，“我们和方菲，还有多少年的时光？” 田落浑身僵住，嘴角抽动，却终究不敢不答，“九年以上，不到十年。” 说完这一句，他就闭上双眼，长叹一声，整个人垮了下来。 陈夏微微松了一口气，饱含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画出两行痕迹。 她在自己的心口捶了捶，揉了揉，“还好还好，还有时间。” 她站起身，拍拍身边的田落，“人还没死，就有希望。把腰挺直了，把头抬起来，跟着我出去走走。” 田落深吸一口气，两手撑住长凳，站了起来，虽然腰还是弯的，头还是低的。 陈夏伸出右手，拽住他的袖口，拖着他走出南都留守府邸，顺着南都河边，从东往西散步。 暗色的水面反射着对岸的灯火，在风的吹动下，哗啦哗啦地拍打着堤岸，也像是拍打着田落心头的沮丧。 走了一会，木头人一样的田落回过神来，轻轻摇手，挣脱了陈夏的拖拽。 陈夏转过身来，看见田落抬起双手，用力拍在河堤的栏杆上，然后用力抓紧。 她静静地站在田落身边，和他一起看着河里的波浪起来下去，看着反射的光辉明亮熄灭。 田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你说得对，还有时间，是我太过消极，太早投降了。” 陈夏点点头，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没有其他可说的吗？” 田落摇摇头，“事关他人隐私，如果不是因为生死大事，我什么都不会说。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她。” 陈夏摇摇头，也把两只手拍在栏杆上。 田落叹了一口气，“陈夏，从我们认识，一直都是你在帮我。没有你，我不知道要犯多少错，悔多少次。” 他转过头，伸出右手，按在陈夏的左手上，“谢谢。” 陈夏没有把手抽开，只是继续看着河面，“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既然不肯让我插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田落把手拿开，握成拳头，“我会继续把微享做大做强，一个人没办法，就让全国人一起想，全国人没办法，就让全世界一起想。 “一年之前，站在你身边的，只是一个失意落魄的普通毕业生；一年之后，站在你身边的，是全国最大网络社区的老板。 “那么明年呢，后年呢，你会是什么样，我会是什么样？人还没死，就有希望，我把你这句话记在心里了。 “去年的时候，我想把自己变好，去证明薛琴的错。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啊，她离开了我，我却放不下她。 “今天我才明白，证明自己远不如帮助别人有意义，我田落再强的能力、再多的钱财、再高的地位，都不如方菲的健康有意义。” 陈夏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今天、明天做好。 “我知道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不要再等了，喜欢就去追求，不要留下遗憾。” 田落连连摇手，做苍白无力地辩解，“我对她的感情还没到喜欢这一步，而且她自己对恋爱也有抗拒心理。” 陈夏侧身抓住田落的胳膊，脚下使劲一绊，把他从河堤掀了下去。 看到田落浮出水面，她吼了一句，“早就想扔你下去了！你们两个天天骗自己，现在还要来骗我，很有意思吗？” 第152章 许愿 8月19日，周五，方菲的生日。 陈夏生日之后，特意旁敲侧击方菲对生日安排的期待。方菲不想要那么多人一起热闹，只想和爸爸、妈妈还有陈夏一起。 所以，陈夏中午下班，在食堂吃过午餐，就直奔蛋糕店，取了提前订制的生日蛋糕。然后她又到花店，取了预订的鲜花，坐出租车过来，按响了方菲家的门铃。 这个周五本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工作日，方菲的爸爸妈妈和陈夏，都应该出现在各自的工作单位，授课的授课，上班的上班。 但为了方菲的生日，大家约好，一起请了半天假，提前过来准备菜肴、布置场地。 方菲妈妈打开防盗门，接过陈夏手中的蛋糕和鲜花，“夏夏，我先把东西拿进去，你自己换拖鞋。” 陈夏点点头，“好的，阿姨，我马上就来。” 她把手机和一个塑料盒从包里拿出，把包挂在鞋柜上方墙壁的挂钩里，然后低头打开鞋柜，取出方菲专门为她准备的淡蓝底色白天鹅凉拖。 陈夏低头把板鞋脱下，换上凉拖，再把板鞋收进鞋柜，拿起鞋柜上的手机和塑料盒，走进餐厅。 她带来的东西，都被方菲妈妈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旁边的厨房里，方菲爸爸看到陈夏，打了一个招呼，又低下头，继续挥舞菜刀，分割一块牛肉。 方菲妈妈从收纳着方菲油画的储藏室里出来，把一个小巧的打气筒和两个袋子递给陈夏，“厨房里又是刀片，又是油烟，你就不要进去了。这些彩带和气球，我们一起挂起来。” 陈夏点点头，走到餐桌边，把袋子打开，大的袋子里是庆祝生日的横幅和彩色纸带，小的袋子里是一些反光的细碎亮片和没有吹开的气球。 两人先踩着木头矮凳，用速干胶水把横幅固定在入户不远的两面墙之间，然后在餐厅和客厅的天花板和墙上固定一些彩带。 接着两人把反光的亮片塞进气球，用小型打气筒把气球吹大。气球的壁变薄以后，亮片的反光就从半透明的彩色气球中透了出来。 体积小的气球被两人沿着门口的墙角，一直摆到餐厅的墙角。气球尾部的细线，用速干胶水固定在了地面砖上，防止乱跑。 体积大的气球被系在彩带上。随着人走过带起的微风，气球轻轻摇晃，里面的亮片就反射出不同的光。 两人最后用速干胶水在餐厅的墙壁粘上“祝菲菲生日快乐”七个上弧形排列的彩色艺术字，布置工作就完成了。 方菲妈妈进入厨房，穿上围裙帮忙，把再次申请进入的陈夏拦在门口，说是厨房里站不下了，让她去客厅看电视，或者到方菲的卧室睡午觉。 陈夏想了想，走进储藏室，慢慢欣赏方菲从小到大的创作。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黄，坐在沙发上的陈夏收到田落发来的信息：‘已经下班，正在等电梯’。 陈夏点击屏幕，回复两个字‘收到’，就侧过身，对同样坐在沙发上等待的叔叔阿姨点头，“菲菲下班了，可以炒菜了，我去窗口看着。” 方菲从公司下班，是先骑公共自行车，再坐地铁，最后骑公共自行车到小区，一路上需要消耗近半个小时。 方菲爸爸、妈妈把早已准备好的食材下锅，再到烧好、煮好，热气腾腾地端上餐桌，方菲正好出现在陈夏的视线中。 陈夏对叔叔阿姨招呼一声，大家一起拿起喷花筒，站在防盗门后，耐心等待。 随着室外传来按动密码锁的提示音，屋内的三人双手用力，分别握紧各自喷花筒的前后端。 方菲推门而入，就听见“砰砰砰”三声，五颜六色的圆形小纸片就从喷花筒里弹射出来，飞到空中，再徐徐落下。 方菲“沐浴”在“彩花”之中，看到陈夏抱着一大捧粉色的百合花，递到面前，“菲菲，生日快乐！” 方菲接过鲜花，开心地抱抱陈夏和妈妈，众人一起走进餐厅。 四人直接落座，准备享用晚餐。不过在此之前，陈夏先要帮方菲，把沾在头发上的彩色纸片摘下来。 今天的菜式和春节时欢迎陈夏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方菲亲手切的水晶肴肉，多了陈夏亲手做的桂花冻。 爸爸妈妈的厨艺早就熟悉了，但陈夏的还是第一次体验。方菲拿起筷子，先夹了一片桂花冻放进嘴里，“甜甜的，很好吃。” 陈夏笑着逗她，“有多甜？” 方菲的眼睛笑成两弯月牙，“像姐姐的笑容一样甜。” 陈夏点点她的鼻子，“我看是像你的小嘴一样甜。” 看到她们两个傻傻的互动，方菲爸爸和方菲妈妈对视一眼，也跟着笑起来。 一家人吃着美食，喝着饮料，聊聊见闻，聊聊趣事，就觉得时间飞快流逝。 生日晚宴的最后，是三百年前从罗洲舶来的习俗：生日蛋糕和许愿。 方菲爸爸把桌上的碗盘收到厨房。陈夏起身，从客厅的茶几上把蛋糕提过来，拆开外包装，一个小巧的草莓奶油蛋糕就出现在方菲面前。 陈夏拿出两根数字蜡烛插在蛋糕顶上的空处，然后接过方菲爸爸递来的打火机，点燃蜡烛。 方菲低头闭目许愿，吹灭蜡烛，拔掉蜡烛，然后拿过蛋糕切刀，把小巧的蛋糕竖着切成四块，又用附送的纸质圆碟分给大家。 方菲妈妈问她：“菲菲，今年许了什么愿？可以告诉我们吗？” 方菲眨眨眼睛，“下周六就是王室日。我想去北都旅游，近距离围观一下王室庆典，顺便去风凝宫游玩。” 方菲爸爸笑着说：“这算什么愿望？想去就去，没有人拦着你。要不要换一个？” 方菲转头对着陈夏甜甜地笑，“可是，我想姐姐陪我一起去玩。” 陈夏笑着点头，“你想做什么，姐姐都陪你，确实不需要用掉一次许愿的机会。” 方菲看着纸碟里的蛋糕，“可是蜡烛熄掉了，没法重新许愿了。” 方菲妈妈拍了一下旁边的老公，“这样吧，就像上次你们去合珠，我和老方也不跟着了，留下来守家。” 方菲抬起头，“真的吗？” 方菲妈妈笑着点头，“真的。你们自己注意安全，记得定时汇报行程。” 第153章 请假 石城广场14楼，明珠西餐厅。 田落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倚靠着玻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不断路过的情侣们，“小伙子们和小姑娘们，都有青春活力，都是昂扬向上，好像没有什么困难可以难倒。”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短袖衬衫和长裤，“我的年龄也不大，为什么说话这么老气，穿着这么成熟呢？” 一个吐槽他的女声传来，“你是当老板的，要在员工面前树立威严。装的时间久了，也就忘了自己刚刚毕业，还把这种风格带进生活中，连和我们吃饭，都能穿成这样。” 田落回过头，陈夏穿着浅粉色连衣裙，挎着素白的小方包，手上拿着大草帽，站在桌边，微笑地看着他。 田落往陈夏身后看看，“方菲呢，没和你一起？” 陈夏把草帽和包挂到衣帽架上，在田落对面坐下，“没有。昨天晚上她倒是想让我留宿，但我什么都没带，只能由她爸爸把我送回小区门口，今天再分别过来。” 田落笑着赞扬：“她一家人和你关系真好。” 陈夏点头，“是的，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善良的好人，又都和蔼可亲，把我当作他们第二个女儿。” 田落给陈夏面前的玻璃杯中倒上水，然后拿起自己的喝了一口。 陈夏笑着调侃他，“某位老板啊，员工请假还要当面审批，不惜为此多支付请客吃饭的费用。就这样，还要嘴硬，说什么感情没到那一步。” 田落摇摇手，“我投降了。今天不同往日，中庭下面可没有水，你千万别再把我扔下去。” 他赶紧转移话题，“陈夏你身上也看不出有多少肌肉，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上上次可以举着方菲转圈，上次直接把我扔下了水。” 陈夏故意开玩笑，把话题绕过去，“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天生神力吗？不想有下次，就对待班长诚恳一点。” 田落笑着摇手，“不敢有下次了，还好我会游泳，不然就要你亲自下水捞人了。” 陈夏指指自己，“我这样的衣服，怎么可能下水？就是知道你会游泳，所以才扔你下去。” 这时，身穿黑色连衣裙的莉莉·梅泽丝从店门走了进来，吸引了陈夏的目光。 田落也看过去，“这是谁？你认识？” 陈夏摇头，“这家店的老板，一个奇怪的人。” 莉莉没有东张西望，直接走进了后厨。 陈夏刚把视线收回，就看到方菲走进店门。她赶紧举起手挥了挥，向方菲示意。 方菲快步走过来，把草帽和包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坐到陈夏旁边，吐槽田落，“有些同学做了老板，架子就起来了，电话请假都不肯，必须要见面才行。这么热的天出门，就不怕同学融化了吗？” 田落温和地笑着，给方菲的杯中倒水，身上看不到一点架子，“我这不是特意请客赔罪了吗？来，喝喝水，消消火。” 服务员走过来，递上菜单，三人先选了自己爱吃的，然后再聊天。 看到服务员走开，田落自告奋勇，“你们要去北都旅游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 方菲看看陈夏，陈夏微笑着点头。 方菲笑着回复表情有些紧张的田落，“可以是可以。理由呢？表现呢？” 田落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上扬了，“官方的理由，去风叶北都分公司，看看广告合作能不能继续加深。 “真实的理由，就是想和你们一起去玩，上次有事没去成合珠，已经很遗憾了，这次可不能错过。 “至于表现，出力气的活我全包了，其他的请两位尽管吩咐，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方菲对田落的回答比较满意，“还算是真诚。你的申请，姐姐和我批准了。” 田落小小地欢呼一声，“那我去订机票和酒店了。” 方菲拦住他，“既然是我提出的旅行计划，那自然由我来承担一应费用，而且你知道具体的人数和情况吗？” 田落稍稍清醒了一点，“还有哪些人？” 方菲笑着回答，“开玩笑的，其实只有我们三个。” 田落有些惊讶，“她们都不想去，还是各自有事走不开？” 方菲转向陈夏，“这个就要由联络大使来解释了。” 陈夏开始掰指头，“秋缘要和江回一起去延丘，至于是去玩，还是见父母，还是既玩又见父母，我没好问。 “于毅最近在全国各地跑，找各位老板筹集电视剧的投资，辛蕊也跟着他四处旅游，但一个人太无聊，就把云芊‘征用’了。 “高烈是临床医学的研究生，每天人忙成了狗，徐珊要每天陪着他，而且她的宠物店现在有些名气了，也是要忙，走不开。 “剩下周鸣和顾祎。周鸣情况不明，只知道那几天他姐约他有事。顾祎，嗯，你真的觉得现在这个名单，约他好吗？” 田落连连摇头，把方菲看笑了。 陈夏也是笑，“顾祎是新人，不像云芊还有部电视剧兜底，也没她这么闲。他最近又接了部网剧，趁热打铁，增加一点曝光。” 田落点头，“是这个道理，他也不像云芊，有你和于毅撑腰，趁着机会和年轻多拼一点，以后就舒服一点。” 陈夏敲敲桌面，“不仅仅是衣着打扮显老，你这个语气，也有些居高临下，平时要多注意。” 田落尴尬地挠挠头，“你说得对。在公司时间长了，染上一身坏毛病。再这样下去，恐怕就不敢和你们一起出门，不然要被说是叔叔带侄女了。” 陈夏用眼角余光看看方菲，“你做好心理准备，我见到一次，就会提醒一次。” 田落点点头，“感谢。” 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开始上菜。 陈夏指着一杯冰淇淋球，“我们没有点这个。” 服务员向身后一指，解释道：“这个是我们店主免费送给您的。” 陈夏看向远处的餐桌，莉莉正举起一杯殷红的饮料对她致意，至于这杯饮料是果汁、还是葡萄酒，就不知道了。 陈夏对服务员微笑一下，“那我就收下了，谢谢。” 服务员端着托盘去取其他菜肴，陈夏对方菲和田落介绍，“这家店是于毅找的，辛蕊介绍给云芊，云芊带我来吃过一次。罗洲菜做得很好，就是店主有些奇怪。” 第154章 航班 8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是王室日，一年中的第八个法定假日。因为周六本来就是休息日，所以假期前补一天，周五就不用上班。 陈夏早上醒来，赖了一会床，刷了一会微享，洗过澡，换好衣服，就坐在床边，看着飘拂的白纱窗帘发呆。 昨天夜里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现在天还阴着。外面的空气夹杂着一丝凉意，好像是火气发泄掉之后，终于知道要温柔一点，挽回在人心里的失分一样。 陈夏习惯地开窗通风，发现了室外的凉爽，就索性关闭空调，吹吹自然的呼吸。 过了一会，田落的电话打了过来，“我到小区门口了，你可以下楼了。” 陈夏挎着包，拎起行李箱，走出宿舍，锁门下楼，走向小区南门。 田落的白色汽车停在路边，看到陈夏的身影，他赶紧下车迎了过来，想要帮陈夏拉行李箱。 陈夏奇怪地看着他，“你看我像是缺这点力气的人吗？” 田落坚持，“和力气无关，这是礼节。而且，为班长服务，不是理所应当吗？” 陈夏笑笑，“好吧好吧，喏。” 田落接过陈夏的行李箱，拉到车旁，放进后备箱，然后回到驾驶座，转头看后座的陈夏，“你这箱子有点分量啊。” 陈夏理直气壮，“女孩子多带点东西，不是很正常？” 田落一拍脑门，“对。我糊涂了。” 过了一会，车子开到方菲的小区。小区门口，方菲已经在等了，她爸爸扶着行李箱站在一旁。 田落有些紧张，“我该怎么称呼？” 陈夏扶住额头，“你傻了啊，喊‘叔叔’就行，要是直接喊‘爸’，我怕你被打。” 田落无语，“你这是什么脑回路，我看起来有这么急吗？不过这样一说，我倒是不紧张了，谢谢。” 他和陈夏走下车，“叔叔你好，我是田落，方菲的同事。” 方菲爸爸和蔼地点点头，“你好，方菲工作的事，麻烦你照顾了，谢谢。” 田落接过方菲爸爸手中的行李箱，“都是朋友，没什么照顾不照顾的，飞机不等人，我们先出发了。” 方菲爸爸再次点点头，看着田落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大家一起坐上车开走。 在他看不见的另一边，田落给了陈夏一个询问的眼神，陈夏回他一个翘起的拇指。 车子沿着快速高架往南，直达机场的地下停车场，三人拉着行李箱，走进国内航站楼。 距离检票还有一会时间，陈夏看着显示屏上滚动的字幕，问身边两个人，“你们之前经常坐飞机吗？” 方菲摇摇头，“只坐过几次，也基本上是国际航线。我去的大部分画展都在合珠和南都，都是乘汽车和列车出行。 “北都是水墨和水彩的盛地，油画展览不多，层次也不高。我上一次去北都，还是小学的事了。” 田落也是摇头，“我们这个专业，大部分事都能在线上处理，不需要到处跑。最近只坐过一次飞机，就是错过你们合珠之行的那次。” 陈夏摊摊手，“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第一次坐飞机。如果有什么情况，你们要及时提醒我，不要让我搞出什么尴尬的场面。” 方菲点点头，很好奇，“姐姐你都没出过远门的吗？” 陈夏挺挺胸，“整个大学期间，我都泡在图书馆里，南都的很多景点都没玩过呢。” 田落吐槽，“你莫名其妙地骄傲什么啊？学校就不该统计到图书馆的次数和停留时长，也不该给你发那些奖状和奖章。” 方菲在胸前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学校每年都有统计的，每年都是同一个人。我们宿舍还吐槽，说是被奇葩垄断了，原来就是姐姐你啊。” 陈夏把她拉过来顶额头，“奇葩是谁？” 方菲脸红红地服输，“奇葩是我。” 三人说说笑笑地检票、安检、候机、登机，然后看着地面越来越远。 考虑到陈夏的情况，田落本来是想升舱的，被陈夏以“不要奢侈浪费”的理由拒绝，就只能一起坐在经济舱。 既然升舱不成功，田落只好在值机时把三人的座位选到一排，而他的靠近走道，防止有人骚扰两位女士。 陈夏选了靠窗的座位，省得自己挤在田落和方菲中间，也方便第一次乘坐的自己观赏窗外的风景。 飞机刚起飞时，还能看到城市的高楼、城郊的田地和更外围的森林。等飞得更高一些，穿过云层，就只能看到底下白色的云海和上面蓝色的天宇。 云上的阳光比地面更加刺眼，陈夏只好失望地把遮光布拉下，转头看向身边的同伴。 经济舱的座位排布比较密，噪音也不小，大声聊天的话，容易泄露隐私信息，也会吵到别人，田落和方菲就只能都保持安静。 从南都到北都距离很远，但乘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所以瘫倒睡一会也不大可行，两个人不约而同拿出一本小说来看。 陈夏仔细看看，不禁无奈，两个人看的书都是她写的《风轻雨默》，唯一不同的只有正在看的页数。 她拿出手机，看看信号的强度，“还好现在飞机上允许使用手机，不然也太无聊了。” 整个飞行就在无聊中度过，只有中途的飞机餐给了陈夏一点惊喜。 飞机安全着陆，乘客从廊桥走进航站楼，取回行李箱，选择不同的交通工具，各自离开机场。田落吃过一次亏，却依然坚定地选择出租车。 坐在出租车上，他转头对后排的两位女士解释道：“我查过酒店的位置，坐出租车最方便，而且，陈夏真的很不适合挤地铁。” 方菲点头，“这一点我同意，姐姐要是去了地铁，我们两个根本拦不住人潮。” 陈夏笑着表示理解，“反正在飞机上吃过了，现在不用赶时间。不过，飞机餐还真是出乎意料。网上都说，飞机餐色香味俱无，今天这个，我觉得还可以啊。” 田落也有些不理解，“我上次吃到的也还行。可能是机票太贵，所以人们对飞机餐有了过高的期待？” 方菲摊摊手，“也许只是我们运气好，或者这家公司服务好。田落，你上次也是东方航空吗？” 田落回答，“是的，也许是这家比较特别。等到了酒店，再上网查查具体原因吧。” 第155章 立场 三人抵达酒店，拿出身份证办理入住，然后拉着行李箱乘电梯上楼，进入门对门的两间客房。 陈夏推开房门，走过门厅，“果不其然，菲菲，你又是订了一间大床房。” 方菲跟在她身后，捂住嘴得意地笑。 陈夏转过身，在她头上轻拍一下，“对面的田落，应该是标准间吧？” 方菲点点头，计划得逞的快乐还没从她脸上散去。 陈夏很无奈地转身走进卧室，打开行李箱，把洗漱用品和睡衣拿出来，然后再把行李箱关上，推到墙角。 她转过身，看到方菲还在偷笑，就把洗漱用品放进卫生间，把睡衣挂进衣柜，然后敲敲衣柜的木门，“菲菲，别笑了，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下楼。” 方菲把东西收拾一下，跟着陈夏回到酒店一楼的大堂，田落已经坐在沙发里等着了。 他看着手机里的行程计划，“今天下午去国家博物馆看画展，晚上乘船游览剪霜河。明天上午看王宫前广场的庆典，下午参观风凝宫，晚上在玄鹂大街逛吃玩。” 他抬起头，假作不知，“这个风凝宫是谁安排的？简直就是我的知己啊。” 陈夏偷偷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方菲脸色有些红，“整个计划都是我做的。你们陪我去看画展，我们陪你去风凝宫看李政故居，很公平的。” 身旁的陈夏笑着逗她，“那姐姐我呢，好像没有我的公平啊？” 方菲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通红，张口结舌地想要解释，“这个，那个……” 陈夏把方菲抱在怀里，“正好姐姐也要去一趟风凝宫，就放过你了。” 方菲缓了一口气，不去看田落，自顾自转移话题，“姐姐，你也对风凝宫有兴趣吗？为什么说正好也要去？” 陈夏收起一点笑容，“次要的原因，我也想去看看李政故居。主要的原因，我去收集下一本小说的素材。” 田落和方菲惊讶地异口同声，“诶？” 两人对视一眼，田落抬抬手掌，方菲问道：“姐姐，你的剧本改完了？这么快就开始下一本了吗？” 陈夏摇摇头，“剧本还没有改完，这个不急，于毅没那么快要到投资的。下一本小说更是还早，目前只是有这个计划。” 田落抓住一个想法，“你的下一本小说，需要到风凝宫取材。难道不再写现代都市言情，而是要转变风格了吗？” 陈夏点头，“是的。我写了两本小说，已经很熟悉长篇的技法，可以尝试新的内容了。新书的类型，应该是历史加言情吧。” 方菲的眼睛亮了起来，“哇哦，新的类型，我更加期待了。” 田落还在思考，“突然想到一件事，让我猜一猜。陈夏，你的新书是建国前后，关于李政和姒绯的故事吗？” 陈夏微微一笑，“恭喜你，猜中了，不过没有奖品。” 方菲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姐姐，你的新书里会出现真实的历史人物吧？甚至是直接涉及到王室？” 陈夏站直身体，严肃起来，“准确地说，男女主分别就是李政和姒绯。” 田落也把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样真的不怕犯忌讳吗？文艺作品想要描写王室成员，必须要得到授权吧？” 陈夏摇摇手，“我查过了，而且只要不进行恶意抹黑，也不用担心被起诉侵犯名誉。” 她恢复微笑，意味深长地提示，“你们真的以为，站在同一立场吗？” 田落和方菲的眉头，被她一句话抚平了。 有些话不能多说，田落转移话题，“国家博物馆今天有什么重大展出吗？方菲，我记得你登机前才说过，北都油画展不多，层次也低。” 方菲看看手机，“差点忘掉，现在出发吧。最近那里有一个极力促成的展出，名字叫《建国后长云主题油画展》。” 三人一起快步走出酒店，坐上出租车，疾驰而去。 田落在副驾驶座，转过头请教方菲，“一个展出，还是‘极力’促成？” 方菲娓娓道来，“这个展，真的是费尽心力，历尽艰难。 “去年是建国190周年，当时文化部就想组织一下书画界的活动。书法那边很容易就答应了，所以去年国庆就有了《建国后长云主题书法展》。 “然后就在绘画这里卡了壳。其他类别都好说，愿意服从文化部的安排，剩下的却造出了一个冲突点。水墨和水彩一边，油画一边，为了‘谁是绘画展的主角’这个问题，互不相让。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存在，现在已经缓和多了。听说油画和水彩才进入长云时，差点没和水墨打出人命。后来水彩改弦更张，两边更是老死不相往来。 “吵了半年多，文化部也没辙了，只好分开办。本来是准备今年国庆日油画展，王室日水墨和水彩展。然后，又遇到一件坑事。 “私人收藏水墨和水彩的数量不大，也多在国内，很好协调。油画就不一样了，数量大，国外多。 “好事多磨，只能把偏东方的水墨和水彩展，放到现代的国庆日，把偏西方的油画展，放到传统的王室日，拧成现在这个奇葩样子。” 田落把头转回去，揉揉脖子，和司机结账，“听你这么说，办展的费尽周折，看展的估计也是望眼欲穿了。” 方菲摊摊手，“所以我第一站就选了这里，怕来得晚了，油画展突然撤掉，或者有什么人打了进去。 “虽然这么说有些夸张，但以两边的积怨之深，我是不敢大意的。” 陈夏走下车，疑惑地问：“可是在学校里面，各个类别学生的平时相处，看起来很正常啊。难道他们都是戏精？” 方菲也走下车，看着眼前壮美的高大建筑，“那倒不至于。矛盾和成见，主要集中在那几个大师身上，年轻人的气氛已经和平多了。 “但我们都知道，艺术界的话语权，总是被那些大师们把控着。只希望新人上去之后，能有改观了。” 第156章 画展 国家博物馆从外面看起来气势恢宏而壮美，进入里面更是觉得空间深远而广阔。 作为文化部亲自抓的项目，《建国后长云主题油画展》自然是被安排在一楼的主展厅。 看展的票是方菲早就在网上订好的，到了现场，在展厅门口的取票机上领取即可。 陈夏看着手中印刷精美的门票，“这个票，好像只能看眼前这一个展？” 方菲解释一下，“国家博物馆同时会有很多场展出。如果一张票看所有，价钱贵了，你觉得亏，价钱便宜，它觉得亏。分开售票是最好的办法。” 陈夏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这个门票印刷得这么精美，可以带回去作为纪念了。” 方菲带着两人往里走，“确实可以留作纪念。前面检完票，就会有一个自己盖戳的地方。” 三人检票通过安检，果然在右侧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系着两个小圆章。陈夏拿起来看看，两个章的图案是一样的。 红色印泥居然也是固定在桌面上的，防盗措施真是到位。在门票背面预留的空白处盖了章，陈夏和田落就跟着方菲往里走。 展厅里的人很多，不知道是因为临近王室日，大家都放了假，还是因为油画展艰难才举办，大家都和方菲心态相同。 人数虽然多，但参观的秩序很是井然。大家按照展览的布置，沿着创作画作的时间顺序进行参观，没有人跑动，也很少有人说话。 即使是由几位家长陪同前来的小朋友，说话的声音也是细细小小的，要么是家教很严格，要么是来前做了管用的约束。 自从进了展厅，以往可爱的、软软的方菲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表情严肃、神情专注的美人。 她沿着墙壁缓慢步行，也有时会驻足良久。她的一双眼睛几乎是牢牢粘在画布上，浑然忘记了她还有两个同伴。 陈夏和田落跟在方菲的身后，本来只是漫不经心地走马观花，慢慢被艺术的气氛感染，心态也渐渐沉静下来。 原本三人保持一致的步调，也被油画的美感打散，按照各自的喜好，互相远离开来。 等到田落陪着方菲走出展厅，博物馆的落地窗外，原来刺眼的阳光已经转为温和的态度，周围的人群也变得稀稀落落。 走向大门的方菲被田落叫住：“方菲，等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 方菲这才回过神来。她惊慌地左右看看，“姐姐呢，你看到了吗？” 田落摇摇头，“我们进展厅不久就散开了，她估计还在里面看展，没有出来。要打她电话问问吗？” 方菲冷静下来，“不了。姐姐是不会抛下我们先走的，展厅外面没有，就一定还在里面，我们到那边的长椅上等她吧。” 两人刚在长椅上坐下，就看到陈夏终于完成了她的观赏。她站在出口旁，左右张望了一下，就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方菲和田落起身迎了上去，“姐姐，感觉怎么样？” 陈夏有些沉浸在艺术的氛围里，但还是不忘夸夸方菲，“感觉特别好，仅次于在你家看《方菲个人油画展》。” 方菲羞红了脸，轻轻拍了陈夏的胳膊一下，“姐姐，我的作品怎么能和大师们的作品比？” 陈夏捂住嘴笑，然后左右看看阳光和游客，“这里不怎么方便说话，我们先出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吧。” 方菲和田落点点头，和陈夏一起走出博物馆，坐上出租车，前往剪霜河。 现在辉煌璀璨的北都，在梁朝迁来前，还只是‘大河’北岸的一片森林，除了路过的驿马和远行的猎人，见不到什么文明的痕迹。 二代梁王即位不久，派人北上选址，准备迁都时，一眼就看中了这块土地。于是遍召天下能工巧匠，测量土地、水源和山脉，拟制施工计划。 当时有大臣以“此地极近大河，恐有水患，且城中小河向南，恐泄龙气”为由，反对迁都。 据说梁王大笑三声，逐一反驳，“极近大河，正好以君国性命监督治水，我大梁发于江南水乡，又何惧外泄龙气”。 大臣喏喏退下，此事再无旁议。 正史里是这么写的，野史里又是另一个说法：二代梁王生于江南，长于水乡，恐怕是舍不得南都景胜和湿润水汽，所以才选了这里定都。 从地图上就可以看出，北都的地理条件和南都极其相似，都倚靠着一条小型山脉，都有一条大江大河在城下拐了个弯，都有一条河穿城而过。 南都东南是玉屏山脉，长江在城下从向北转为向东，城中是美丽的南都河；北都西北是落羽山脉，大河在城下从向东转为向北，城中是绚烂的剪霜河。 陈夏站在岸边，看着夕阳的光辉在波浪上跳跃，不由感叹：“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是回到了南都河畔。” 方菲走到她的身旁，跟着附和，“有了剪霜河的滋润，北都的空气不比南都差很多。难怪有人说，当时迁都到这里，图的就是这份湿意。” 田落站到方菲的另一侧，“我们在东岸，可以尽情观赏夕阳余晖，可以尽兴观察古城风貌，却也看不到背后点点灯光的倒影。” 方菲摊摊手，“世事都是如此，有一得必有一失。不过，我们晚上还可以坐游船的，到时候就能看到。现在先找家店吃晚餐吧。” 三人转身看向剪霜河东岸，眼中是一片富丽繁华的高楼树林和早早亮起的灯光海洋，建筑下，各色各式的招牌，目不暇接；街道上，各色各式的华服，美不胜收。 陈夏张开双臂，“剪霜河东岸，长云新中心。我以前觉得这句广告太过狂妄，现在却觉得名不虚传，难怪敢用‘长云’二字作定语。” 田落笑笑，“之前有人说，北都和南都就像是镜子里外的双城，不仅自然地理高度一致，就连人文造景也要互相抄袭。看来这里和南都河南岸，又是一处浮光倒影了。” 方菲指指前方，“也有不一样，这里身着国风古装的游人多多了。姐姐，你要不要试一下？” 陈夏赶紧摇手，“你去试试吧，我就算了。上次在‘梦境’试穿礼服，已经长过教训了。你们两个可拦不住围观的人群，还是等以后请了保镖再说吧。” 第157章 剪霜 剪霜河起源自城郊西北的落羽山脉，蜿蜒曲折，绕过城市北部的王宫，继续流经全城，在北都东南汇入‘大河’。 人们日常生活中所说的剪霜河，并不是整条河流，而仅仅是指代从王宫往下的一小段，也是两边商肆人气最旺盛的精华地段。 就像南都河区别巨大的南北两岸一样，剪霜河的东西两侧，也是完全不同的风景。河西是雕梁画栋的木质古建，河东是剑指凌云的钢铁新楼。 方菲站在路边人行道上，抬头看向马路对面，“从这个角度去看，真的很像姐姐你的小说封面，上面高楼，下面店铺，路边行人，还有两个相爱的人重新聚首。” 田落跟着抬头，“每当站在高楼之下，看着身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就会感觉到再大的难题和困扰，放在一座613万人的巨大城市中，都变得渺小。” 陈夏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对面商店的橱窗，“在几百万人的城市里，爱情好像也变得渺小了。但也正是有了这么多无关的人衬托，相遇、相爱、相守的缘分和坚持，才显得更加宝贵。” 她指指对面，“晚餐吃过了，很适合散步消食。菲菲，你不是想要更换古装吗？那里就有一家体验店。我印象中，‘新绣’这个品牌好像是连锁的。” 方菲看过去，“我在网上看到的就是这一家，在这里租一套衣服，然后步行不远，在河边有一个游船码头，从那里上船。 “游船会沿着河岸前进，经过几个停留点。下游的远方，有另一座游船码头，我们在那里下船。 “下船之后，还是一样，走一段不远的距离，就可以找到另一家‘新绣’连锁，在那里归还衣服，换回自己的。” 田落理理衣服，微微前倾上身，伸出左手，掌心向上，指向对面，“那还等什么？两位，请。” 方菲一边抬脚向前，一边笑着说他：“这是去换我们长云的国风古装，你却要摆出一个罗洲的礼仪姿态，看着好奇怪啊。” 田落跟在她的左手边，只是笑笑。 方菲挑选、更换衣服的效率很高，很快就从更衣室里走了出来。 没有换衣、还是一身连衣裙的陈夏轻轻鼓掌，“俗话说，人靠衣装，但菲菲你真的穿什么都好看。这套交领襦裙穿在你身上，都变得清新脱俗了。” 田落当然也不能落了下风，“衣服好，选衣服的眼光更好，穿衣服的人最好。我本来觉得自己还算帅气，现在站在你旁边，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方菲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看看田落，看看陈夏，脸上微微发红，“谢谢你们的夸奖。我只是运气好，正好遇到合适的衣服。” 陈夏从她手上拿过装衣服的袋子，看着方菲的眼睛，“出发吧，我们一起去看北都的夜景，还有夜景中的美人。” 方菲快快乐乐地带路，三人穿过车流和人海，踩着整齐的石砖，走向游船码头。 北都的游船，与大家想象中的不同。 既不是简单地把舱室镂空，装上玻璃窗，再刷上红红黄黄的油漆；也不是那种在平板船面上，背着一个奇怪的陆地楼阁，楼阁上还要有一个看起来就很重的顶。 陈夏站在船上，扶着临河的栏杆，赞叹道：“与其说是游船，不如说是画舫更为贴切。今天晚上的出游，打破了我的两个成见，原来古装也可以轻薄凉爽，原来画舫也可以轻盈优雅。” 方菲在她左侧点头，“古代人民也是要过夏天的。那种繁重厚实的衣服，完全是古装剧舍不得研究和经费，随便租了几套，不合季节地乱穿。” 田落轻轻敲了敲栏杆，“这应该是合金的材质，比起木头要轻不少，而且设计很合理，没有那么夸张的上层建筑。 “我以前看那种小船背大楼，就感觉迟早要翻，而且水上漂着个陆地建筑，有些不伦不类。” 方菲张开双臂，“船的左侧是忙碌的现代新城，船的右侧是幽静的古代旧都，我们站在中间，既不崇古贬今，也不全然西化，这样才是一个好的态度。” 陈夏左右看看，“船左侧的河水倒映天上的星光，船右侧的河水倒映人间的繁华，我们行在分界，既追求发展，也不伤自然，这样才是一个好的平衡。” 田落笑着看两人，“你们在这里对对子、猜谜语吗？方菲你想说的是水墨和油画之争，陈夏你想说的是科技和环境之辩吧。” 方菲转头问他，“今天的油画，你喜欢偏向客观的古典主义、印象主义，还是喜欢偏向主观的抽象主义、立体主义？” 田落想了想，“我对这个不太了解，仅说明个人的看法，我还是更喜欢和现实接近的，能看得懂，也能体会到美感。” 方菲点点头，“不仅是水墨和油画有争论，油画内部也有派系之分。这种情况，当年水墨也有过，就是写意和工笔，到底哪种更好？ “几百年争论下来，大家最后发现，各有各的好，之前的争论虽然激发了大家证明自己的热情，但总体来说，多是无用的内耗。 “也许几十年、几百年后，油画内部的争辩、水墨和油画的成见，都会消失，大家都能开心地选择自己喜欢的类型，欣赏到不同绘画风格各有各的美。” 陈夏摇摇头，“只要利益不同，人们的争辩就不会消失，但那都是他们的事。我们大可以安静地欣赏他们看不到的美，就像眼前天上的星，地上的河，两边的街景，还有身边的人。” 田落笑着侧身，看向右边的方菲和陈夏，“还有吹拂在脸上的清凉晚风，萦绕在耳边的清脆虫吟，脚下摇晃的船，鼻尖清淡的香，以及最重要的，你们。” 即使船上的灯光不太明亮，依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方菲的脸颊上、耳朵上，迅速升起一抹红色。 她呆了几秒，软软地抱住陈夏的左臂，靠在她的身上，做一个深呼吸，“谢谢你的提醒，良辰美景，不能没有姐姐天然的香味作伴。” 第158章 王室 王室日的清晨，不同于周五的悠闲，早早起床下楼的同学三人，身上都多了一丝紧张感。 匆匆在酒店二楼吃过早餐，三人立刻赶往本次旅行最主要的目的地，王宫前方的典礼广场。 因为交通管制，出租车距离广场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 方菲下车以后，远远看了一眼，轻拍胸口，“还好还好，人比我想象的要少。” 田落也踮起脚尖看了看，“比我想象中要多一些。我以为今年不是整十的年份，只是一个例行的活动，不会有这么多人。” 陈夏摇摇头，“不管人多人少，站在这里做什么？我们赶紧过去，找个离得近的观礼位置啊。” 另外两个人连忙和她一起向前，穿过安检通道，走向密集的人海。 离得远、看着外围的人还不觉得，等到走近了，才发现今年观礼的人数，远远超出想象。 方菲和陈夏对视一眼，方菲立刻伸出手臂，向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夏开玩笑，“菲菲，你还真是会充分利用现有优势啊。” 方菲维持着姿势不动，也开玩笑地回复：“姐姐，你还真是没有身为一个‘工具人’的自觉啊。” 然后在田落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工具人”陈夏直直对着前面摩肩接踵的一群人走了过去。 方菲拉了还在发愣的田落一下，两人紧紧跟在陈夏的身后，往前移动。 陈夏既没有开口请求，也没有伸手拨动，人群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又像得到了统一的命令，在她身前自然地左右分开。 没过一会，方菲和田落就跟着陈夏，出现在人群的最前方。 陈夏摊摊手，对身旁的方菲说：“我的任务完成了。” 田落一脸震惊，“等一下，刚才那是什么原理？” 方菲摇摇头，“这是在梦境排队的时候，突然发现的。我们几个人一起研究了一下，搞不清楚原理，只能归结于姐姐的魅力了。” 她耸耸肩，“你知道的，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田落还是很惊奇的表情，“可是刚刚那些人都没有回头看啊。” 陈夏笑着摇摇手，“就不能是我观察敏锐，提前预判了人群的运动轨迹，见缝插针吗？” 田落摸摸下巴，开始回忆刚才的情景。 陈夏不再解释，左右看看，“周围的警官和摄影师很多啊。菲菲，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出现？” 方菲点点头，“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大前年的新闻，王室当时诞下了一位小公主，今天就是她第一次出席正式活动。” 田落的思绪被打断，“我有一点印象。王太子和太子妃成婚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后代。所以怀孕的消息一出，立刻引发了网络上不小的议论。 “等看到生出来的是一位公主，又有很多老东西跳出来，大搞性别歧视。他们还要给自己冠上个好听的名头，说是什么‘心忧国祚’，真不要脸。” 陈夏摇头，“共和建立快两百年了，还有傻子怀念封建专制呢。没关系的，身死灯灭，人亡政息，每走掉一批老古董，这个世界的健康活力就多一些。” 方菲突然提出一个问题，“姐姐，田落，你们两个中学分科，都是学的理科吧？” 陈夏和田落点点头，“怎么了？” 方菲很好奇，“为什么感觉你们历史都学得很好，说起王朝典故也头头是道呢？” 田落很真诚地回复：“因为我很崇拜像李政那样的历史伟人。他们给这个世界和我们社会，带来了很多有益的影响，也带来了鼓舞人向上的精神力量。” 陈夏微笑着回答：“相比于崇拜偶像，我只是单纯对历史事件的起因、过程和后续影响有兴趣。 “几件不同时间、地点发生的，表面互不关联的小事，最后交织起来，影响一个大事件，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就像对弈时的一手闲棋，就像写作时的草蛇灰线，当时并不觉得什么，回头复盘才大呼精彩。这种感觉很是酣畅的。” 田落笑着补充，“比如，当年谁能想到自闭门户、隐居家中的姒绯，实际是整个共和时期最大的幕后黑手呢？” 陈夏笑着指指他，对方菲说：“注意不要像这个人，听信坊间的阴谋论。针对姒绯的谣言，目前是没有证据的。就像说李政和她配合默契地耍了所有人，也是凭空污蔑一样。” 田落小幅度地举举双手，“我可没有这种意思，正相反，我很佩服姒绯的能力和决心。现代女性能拥有近似于男性的平等权利，大部分都是靠了以她为首的那一代女性，辛苦争取而来。” 响亮的号声奏起，沉闷的礼炮声传来，众人的聊天暂告中断，典礼正式开始。 先是全场肃立，伴随着全场合唱的激昂国歌，升起专属于共和国的国旗。 再是身穿传统礼服或金属盔甲的士兵们，做分列式、军刀表演、枪操表演等内容的展示。 最后露面的是主要王室成员们。他们乘坐着敞篷马车，从王宫的正门出来，沿着北都的中轴线，走了一个短短的来回。 方菲看着马车的背影，感慨道：“谁能想到一个刚满三岁、还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以后会成为我们的女王呢？ “先人用一系列高瞻远瞩、环环相扣的法律，为她争取到了王位继承权，也为我们争取到了生育权、受教育权、离婚权、选举权等等各种自由公平的权利。 “用居功至伟、泽被后世这样的词汇来形容，甚至都觉得是一种轻视和贬低呢。” 田落也有些感慨，“即使共和至今近两百年，王室再无杰出人才，依然有很多人民对王室保持敬意，对君主立宪的制度保持容忍。 “有一些我们蔑称是遗老遗少的人，恐怕也不全然是喜欢封建专制，还有感恩王室的先祖为国为民所做的巨大功绩吧。” 陈夏叹了口气，“爱屋及乌。只是我们见到的这些人，有哪个是李政和姒绯真正的后代呢？不过都是些李家的旁系远亲罢了。 “他们这一对留给我们太多的谜团和震惊，不知道有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也不知道我们等不等得到那一天。” 第159章 风凝 庆典结束，刚刚还在疯狂按动快门的摄影师们，早就不见了踪影。 三人跟着周围的游客一起慢慢散去，只有维护秩序的警官们还在坚守。 方菲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折叠的遮阳帽戴上，“在人群中就是这一点不好，戴宽檐的帽子容易掉。” 陈夏抬头看看，“还好今天的太阳被乌云遮住，地面的温度低了不少，希望紫外线也没有昨天那么毒辣。” 田落抖抖衣服，“还好有点风，不然真是不敢呆在室外。刚刚看那些一身戎装的士兵表演时，我真担心有人会突然中暑晕倒。” 他转过头，看向方菲，“我们现在是直接过去风凝宫？还是回酒店休息，你们好补个午觉？” 方菲抬手扇扇风，“怕人群拥挤，姐姐和我特意穿长裤出来，没想到真的好热。 “我的想法是先吃午饭，然后回去洗澡睡觉，下午换身清凉的再出来。” 陈夏低下头，“我赞同菲菲的想法。我脸上身上的防晒扛不了多久，要回去拿帽子，而且早上也起得比较早，补个觉更舒服。” 田落加快脚步，“好的。那我们先在附近找地方吃饭，正好吹吹空调，凉快一下。” 吃过午餐，睡过午觉，陈夏和方菲换上连衣裙下楼，田落也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大堂的沙发里点手机。 他抬头看见两人，露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要稍等几分钟，公司突然有个事。” 陈夏点点头，“你忙你的，公司的事比游玩要紧。” 过了一会，田落收起手机，对旁边坐着发呆的两位女士摊摊手，“近期在谈明星入驻的事，有些波折。还有服务器和机房的问题要考虑。公司里的人拿不定主意，就来问我。” 方菲看看大堂墙上的钟，“时间还早，参观风凝宫用不了多久，不要着急。公司的事忙完了吗？” 田落点头，“一些小事，已经忙完了。我们出发吧，我对风凝宫也是期待已久了。” 与早上的方向不同，风凝宫位于北都的东南角，靠近剪霜河汇入大河的河口，本来只有一幢供梁王回味江南风景的水榭，经历代扩建，最终形成一个小规模的离宫。 李政退位后，为了表示政权更迭的正式性，携所有王室成员离开城北的正宫，移居此处，并准备将原王宫改为风景点和博物馆。 后来，因为战事未息，也因为要优先修造议会和政务院的办公场所，王宫的改造工程一再推迟。 好不容易等到国家稳定，李政战死、姒绯失踪，议会和政务院又把王室请回了王宫，风凝宫从此空了下来。 三人站在风凝宫北的正门外，看着路边现代风格的售票处，很是无语。 方菲一边排队，一边吐槽，“这个售票处这么抽象，放在这里，不觉得辣眼睛吗？而且过来瞻仰伟人故居，也是要收费的吗？” 田落耸耸肩，“资本为王的现代社会，哪有不收费的东西？而且宫殿总要维护修缮的，要么财政拨款，要么王室出钱，要么只能自己创收。” 陈夏接住他的话，“宫殿真正的主人消失179年了，财政拨款和王室出钱，估计都指望不上，只能收收门票，自负盈亏了。我很怀疑，里面还有别的收费项目。” 方菲摇摇头，叹了口气，买了三张门票，带着陈夏和田落检票进入。 她抖抖手上的票根，“粗制滥造，还不如昨天博物馆的好。” 陈夏摇摇头，“你想想昨天博物馆里游客的数量，乘以昂贵的票价，再和今天风凝宫里稀少的人数、低廉的票价比比，一切就都释然了。” 田落左右看看，“我本来以为正值王室日，这里也会有很多人，没想到如此空旷。门票要是卖得贵了，恐怕我们就可以包场了。” 陈夏感慨一句，“打扫、清理、维修、服务，什么都要钱。没有游客，就没有收入，就请不了雇工。幸好今天来了，要是晚个几年，说不定就看不到了。” 方菲有些难过，“这么美的宫殿，这么美的画面，如果变成残垣断瓦，没有欣赏的人，那就太可惜了。” 田落声音有些低沉，“179年了，时间冲刷着一切。宫殿背后的人被遗忘，画面背后的历史被遗忘，才是真的可惜。” 虽然风凝宫的正门在北边，但建筑还是朝南的。三人绕到最南的堤岸，站在岸边蔫蔫的垂柳下面，看着剪霜河翻滚向前的波涛，都有些失神。 陈夏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进来以后，就一直觉得不舒服，也不能说是压抑，也不能说是伤春悲秋，总之是有点难过。” 田落伸手指指，“我以为，就像面对眼前这无法阻挡的流水，是一种被时间长河冲刷的无助感吧。” 方菲点点头，“我们是在为宫殿的命运难过，也是在怜惜我们自己。那么伟大的他们，尚且只能保住人世间两百年的记忆，我们死后，立刻就会被人遗忘吧。” 陈夏揽过方菲，拉着她离开岸边，走向宫殿，“不用想得太多太远，至少要保证我们现在是快乐的。 “比如，猜一个谜。你知道李政和姒绯平常的生活，是在周围的哪一座宫殿里吗？” 方菲看着眼前的宫殿群，一脸茫然。忽然想到什么，她转过头，用眼神示意田落。 田落微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方菲瞪了他一眼，转向陈夏撒娇，“姐姐，你这个问题太难了。我连一座宫殿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可以改成选择题吗？” 陈夏笑着摇摇头，“碰大运没什么意思，我直接揭晓谜底吧。你看正中的那一座，不是。你看水边的那一座，是的。” 田落笑着补充，“那一座宫殿的名字是‘雨霁’，取‘云淡风轻，晴光勃发’之意，是两人成婚时，特意为两人的小家而改。” 陈夏接上话茬，“这个名字有两重含义，一个是祝愿我们的国家，能够在风雨动摇之后，迎来新的生机；一个是庆祝两人的感情，在煎熬的阴霾以后，终于得以圆满。” 方菲专注地望向那座小小的宫殿，就像能穿越时空，看到居住在其中的一对恋人。 第160章 雨霁 雨霁宫从外面看很普通，走进去看还是很普通，说是宫殿，其实面积不大，说是私宅，却又显得过于空旷。 木桌、木椅、木床，都是简单的家具陈设，唯一有些特别的，不过是家具上的花纹多了一些，装饰繁复了一些，所用的材料昂贵了一些。 陈夏看着方菲惊讶的表情，笑着调侃：“和古装剧里完全不同，是不是感觉幻想破灭了？” 方菲点点头，“除了在细节的地方，反映出一些高规格，整座宫殿就是个大点的古代木屋，和外面那些所谓古街里的，也没什么区别嘛。” 田落笑着摇摇头，“以王室的高度，区别已经不用体现在外表了，在不经意处见真章，才是他们的格调。” 他伸出手，按住旁边的桌上推了推，桌子纹丝不动，“看到了吗？这个桌子的重量，就不是普通富豪之家能够拥有的。” 方菲惊讶地指着他，小声说：“这个东西是文物吧，怎么能随便动手？田落你小心一点。” 田落摇摇手，“放心，只要不对它造成损害，都是不用赔偿的。你没发现这里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吗？” 方菲左右看看，“对啊，每个景点都会有工作人员驻守巡视的，就是怕某些忍不住手痒的人破坏文物。为什么这里没有？” 田落笑着解释：“姒绯失踪时，不仅只有她本人无影无踪，她和李政的所有私人物品也一起消失了，包括藏书、手迹、衣服、首饰甚至被褥。 “据当时出警的记录和目击证人的回忆，整个宫殿只剩下了两种东西，这张桌上姒绯留下的无题诗，还有装点环境的部分绿植。 “为什么说是部分绿植？因为她和李政亲自购买、亲自照料的三盆细叶君子兰、黄花美人蕉、香水百合，也像人和物一样不见了。” 陈夏笑着提醒他，“说重点。” 田落点头，“这就说到了。绿植不可能存留至今，所以你也看到，木桌、木椅、木床就是房间里仅剩的文物了。 “而这些木头都是南方的扉宜上贡的，生长缓慢，质地坚实，除非是刀砍火烧，普通的触碰是根本留不下痕迹的。 “这座没什么游客的冷宫，既然不会有人来专门破坏，又有正常的安检，带不进刀具和火源，当然就不愿意把钱花在雇人看护上。” 方菲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听你这么一说，感觉这座宫殿更惨了。” 陈夏看着门外愈加阴沉的天色，“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慕名前来，一是瞻仰伟人的遗迹，二是想试试运气，解开姒绯失踪之谜。” 她张开双臂比划一下，“像这种样子，能发现什么？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后面就没什么人来了。到了今天，只有我们三个。”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传来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到了地面上。 三人一起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就像有一片大湖被搬到了北都的上空，然后被用力地扔了下来，雨水编织成白色的布帘，完全遮挡住了视线。 方菲感慨，“是因为宫殿的命运太过凄凉，主人的结局太过悲惨，所以苍天也要为之哭泣吗？” 陈夏看着天空冷笑，“风凝宫起风，雨霁宫落雨，这么一说，还真是讽刺啊。菲菲，人生下来，就是要与命运为敌的，就像李政和姒绯一样。” 田落连声赞同，“如果相信命运，臣服于它，那么李政就应该提起屠刀，把血腥带给南都的民众，姒绯就应该放下坚持，在深宫做一个乖巧的王后。 “我们骄傲的共和，我们信赖的善法，也许就会推迟多年，也许要用无穷的血泪去换，用无数的生命去换，用民族的底蕴去换。” 方菲握了握拳头，“如果相信命运，臣服于它，姐姐有公职保底，就不用写作，你有大公司的薪水，就不用创业。然后我们就少了好看的小说和影视，也少了有良心的资本家。” 田落扶住额头，“虽然我也知道，微享没有什么特殊性和独到性，只是占了一个先发的优势，你也不用这么直接忽略吧。而且，我怎么就变成资本家了？” 方菲笑起来，“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总不能像你们一样苦大仇深吧。” 陈夏和田落对视一眼，都放松地笑起来。 陈夏伸出手，接住几点雨滴，“这一场雨来得正是时候，带来了充沛的水汽，缓解了夏季的闷热，也宣告了秋天的临近。” 田落伸出双手，一会就捧起小小的水泊，“小时候我可喜欢雨天了，可以疯狂地踩水洼，即使每次都一身泥水，回家被打，还是屡教不改。” 方菲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喜欢雨天。雨天不仅有湿润的空气，还有舒服的声音。这种声音可以盖住城市的喧嚣，也可以帮助我做一个甜甜的好梦。” 陈夏踩踩脚下的石砖，“就像这座宫殿的名字，我更喜欢雨霁初晴时的景象。雨水洗过沉积的疲惫，阳光带来久违的希望，这就是一次小小的新生了。” 方菲也学着陈夏，轻轻跺了跺脚，“风终究会停，雨终究会止，即使以后会分离，李政和姒绯还是有十几年美好的陪伴和回忆，这样足够了。” 陈夏点点头，转移话题，“之前在合珠的时候，芊芊说她没有拍过古装戏，就提醒了我，可以尝试写写历史人物和家国情怀。 “正好姒绯的故事足够精彩，却因为女性的身份少有人写，我就有了以她和李政做主角，重新向读者们讲述那一段历史的想法。 “来雨霁宫之前，我有满满的自信，来雨霁宫之后，我才发觉自己的准备还是薄弱。” 她转过身，抬起手臂，“你们看这满墙的书架，完全可以想象当年的藏书量。只是日常生活的房屋，就有这么多经常翻阅的书籍，李政和姒绯成就的源泉，可以看出一二了。 “而我这样普通的人，真的有足够的知识积累和表达能力，可以复现出他们的言谈举止，描写出他们真实又伟大的形象吗？” 第161章 顺利 外面风大雨大，雨霁宫中却一片安宁。 虽然身边就有桌椅，也没有人看守，但三人实在没敢坐上去休息，只是站在门口看雨等停。 写作的事，方菲和田落帮不上什么大忙，最多只能协助陈夏，搜集一些历史记录、社会生活、古代服装的资料。 方菲想了想，“姐姐，《风轻雨默》出版一个月了，现在销售情况怎么样？” 陈夏从包里拿出手机，“最近玩得太开心，我都快把这事忘了。你等等，我查一下有没有出版社的邮件。” 她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一会，“现在可以直接用手机登录邮箱了，真是方便不少。嗯，果然有一封邮件，昨天下午发的。” 她抬起头，看着身边两个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好消息，第一本《最是青葱》已经卖出了60万本，第二本《风轻雨默》也快卖出10万本了。” 田落立刻拱手，“恭喜恭喜。一本书，一年内卖出50万本以上，就算是超级畅销书了。陈夏，你已经是一名优秀的畅销书作家了。” 方菲也很是高兴，两眼笑得快要看不见了，“姐姐，《风轻雨默》这个速度，总销量应该能超过《最是青葱》吧，那你就有两本大卖的畅销书了。” 陈夏也学着田落拱手，“感谢两位的祝贺和祝福，我会继续努力的。听说有的畅销书作家，一本书一个月能卖40万本，我和他一比，还差得太远。” 方菲有些惊讶，“一个月40万本，一年岂不是要三四百万？这是什么神仙？” 陈夏点头，脸上都是敬佩的表情，“不登山不知山高。只能庆幸他是写散文的，和我不在同一条跑道，不然我的小说销量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田落笑着鼓励她，“虽然说满招损、谦受益，但我觉得你还是要骄傲一些。作为一个写了两本就出了两本，两本还都是大卖的新人，陈夏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看着别人是高山险峰，不可逾越，别人看你，又何尝不是呢？我们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锻炼自己，总有一天，可以一览众山小的。” 方菲也微笑着赞同，“如果换成有些人，看到自己写现代言情很畅销，恐怕一辈子就赖在这个分类不出来了。 “姐姐你肯冒着风险，尝试新的类型，就是勇气和进取，就应该要骄傲起来。大家要是都像你这样，我们就不愁没有好的作品了。” 陈夏笑着点头，右耳上方的白梅发卡也跟着长发微微颤动。 方菲继续问，“昨天没有问完，姐姐，你的剧本进度怎么样了？于导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陈夏想了想，“剧本已经改了一半，速度远没有上次的快。第一本的时候，因为赶时间，也不懂剧本写作，就改得比较少。 “还好于毅比较宽容，对原著理解比较透彻，即使我的剧本还是更像小说，他也能把剧拍好。 “上次侥幸过关，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不然，既是对他的友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作品的糟蹋。” 她停了停，翻找手机里的信息，“《最是青葱》刚播完，于导就开始筹划他的第一部电视剧了。最近一个月，他跑了六座城市，就为了筹集投资。 “辛蕊告诉我，对于于毅这样没什么名气的导演，这样筹钱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要不到钱，就是带着几个人，到处给人拍婚庆、给小公司拍广告，每天都是等米下锅的状态。 “现在有一部大热网剧傍身，他的底气足了不少，但还是坚持不肯让辛蕊陪他，估计是怕看到他弯腰求人的样子吧。” 方菲轻轻皱眉，“难怪了。我之前还疑惑，为什么芊芊要跟着他们两个做灯泡，原来是因为于导不肯带着辛蕊去找那些老板。 “俗话说，想要人前风光，就要人后受罪。没想到于导这样厉害的人，也要去到处求人。想实现梦想，真是艰难啊。” 田落特别有感触，“白手起家就是这么难，所以才那么少，所以才会被媒体争相报道。你们看我，好像很顺利地把微享做起来了，其实只是运气好罢了。” 方菲好奇地看着他，“能详细说说吗？我入职的时候，微享已经驶离跑道，即将起飞了。” 田落回忆了一会，“我一开始就明白，只靠我自己的钱，是不可能把微享做起来的，必须要吸引投资。 “但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人脉极其有限，到哪里去找呢？大学四年，我接过很多外包的活，但接触的人多是泛泛之交，只有魏总肯伸手帮忙。 “我以为他只是帮我引荐几个投资人，没想到是亲自投资。在微享开发和上线的早期，这笔钱真的起到了极其关键的作用。” 他看向陈夏，“很多人，包括陈夏你自己在内，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说魏总和你，对微享和我是贵人。 “方菲应该最明白你的魅力所在。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要想请到和杨蓉同等美貌的人来拍广告，根本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配不配的问题。人家来给我拍一个广告，身价和名声至少是腰斩，谁也不傻。 “所以，即使你不肯居功，我还是不能不知好歹。你们一个给了我最缺的资金，一个给了我最缺的市场，怎么能不是我的贵人？” 方菲也想到了什么，“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个道理。就像我之前在的那家游戏公司，开发的时候资金链断裂，直接就倒闭了。 “就算有了资金，坚持到开发完成，又哪有那么多剩下的钱去到处推广？酒香也怕巷子深，十有八九是溅起一朵水花，就再没动静了吧。” 陈夏认真地听他们把话说完，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以前把创业看得太简单了，不相信自己起了什么作用，只以为是同学友善的夸奖。 “现在回想，是我太顺了，不明白辛苦艰难、求人办事才是常态，不明白钱往水里砸、努力到失败才是常态。 “不过，我还是不敢居功，因为我没有抱着什么高尚的想法，也没有做出什么牺牲。你要感谢的话，就感谢你自己的认真和善良吧。” 第162章 玄鹂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地上的人又闲聊了半个多小时，天上的水就慢慢停下倾倒。 笼罩北都大半个白天的乌云，此时已经破碎成许多白色的小块棉絮，西沉的太阳从后面露出半张脸，洒下淡黄色温柔的光。 陈夏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睁开眼，开心地笑，“你们看，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云销雨霁，是不是感觉格外的美？” 方菲也学着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一定是有了之前的风雨来衬，才显得这么动人。大自然的欲扬先抑，比文学的修辞更美。” 田落左右看看，“风凝宫中听风凝，雨霁宫外看雨霁。当年的两个人，和我们看到、听到、感觉到的，也是一样的景象吧。时间空间混为一体，就是历史的魅力了。” 方菲转过头，拿出手机，“大自然再美，也没有我身边的姐姐美。姐姐，我给你拍一张照片吧。” 陈夏刚要有点躲闪，但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你拍吧，我就不摆姿势了。” 方菲“咔咔咔”连拍几张，“现在这样就行。别人摆姿势是为了增加美感，姐姐你美得溢出镜头了，不用那些多余的姿势。” 她低头看看手机里的照片，“说是拍一张，现在哪一张都舍不得删呢。姐姐，我突然想到个事，认识你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给你拍照呢。” 陈夏笑着解释，“我一向是不拍照的，特别是不会主动给自己拍照。现在手机里的三四十张照片，基本都是工作要用的，我自己的一张都没有。” 田落在旁边也陷入回忆，“大学时期，好像从没见过你的照片，也没有见过你参加合影，连毕业照你都缺席了。” 陈夏点头确认，“除了刚才菲菲拍的，我最近的一张照片，还是登记身份证时拍的高糊大头照，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方菲脸上都是可惜的表情，“姐姐，你这么美，不拍照真是长云的损失啊。” 田落开玩笑，“这么说，我可是为长云做过不小的贡献。你们不记得之前拍的平面和视频广告了吗？ “平面的和三个视频，我可是都展现给国民了，只剩一个追星的广告，也准备要在近期上线的。” 方菲突然抱住陈夏，“突然就感觉自己好幸福。你们只能看虚假的广告，我却可以真实地抱着姐姐这样的大美人，闻着她身上的香味。你很羡慕吧？” 田落连连摇手，躲开陷阱，“能看到真人，就已经胜过其他所有凡夫俗子了。至于你的这些专属优待，我可不敢羡慕。” 陈夏不说话，只是任由方菲抱住，笑着看两个人有意思的互动。 方菲松开陈夏，把手机收进包里，“虽然离晚餐还有点时间，但在这里耗得再久，我们也不可能解开一百多年前的谜题。所以，出发吧，去玄鹂大街。” 陈夏跟着方菲迈出门槛，又回头看看。空荡荡的雨霁宫，还是像过去的179年，一直沉默，也还将继续沉默下去，把那个秘密保守到永远。 玄鹂大街是一条东西向的大道，从王宫正门前的典礼广场穿过，横贯整个北都。 这是一条从399年前北都开始修建就存在的道路，见证了梁王朝与共和国的无数风雨、无数成就，经历过多次拓宽和改造，才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玄鹂大街的名字来源于梁朝的国鸟，一种上古典籍里才有，而现实中不存的黑色神鸟。这条横贯北都的道路，就象征着玄鹂的双翼。 共和建立之后，新的国旗只是把三头三足三尾的玄鹂换成了展翅向上的巨鹰，因为本质上还是一种双翼的鸟，就没有修改道路的命名。 就像人们口中的剪霜河，只是指代王宫往南的一小段，人们口中的玄鹂大街，也只是指代王宫往东的繁华商业区。 这片商业区是长云排名第二的消费街区，仅次于合珠的林山路商业区。 玄鹂大街里遍布来自世界各国的知名品牌，云集来自祖国各地的新老店铺。既有看到价格就要咋舌的高档奢侈品，也有低值易耗的日常生活物件。 只是，昂贵的在地上，权贵出入，流连忘返；便宜的在地下，平民经过，买了就走。两种生活，两种态度，就像这个阶级分化、贫富割裂的社会一样。 又一次深刻体会了北都特色的大塞车，三人站到玄鹂大街西侧的入口。 陈夏看看远方的地上天桥，再看看身边的地下入口，“上下尊卑的味道，有必要这么重吗？” 田落摇摇头，“既然你们都说没有来过，那这边就由我带路吧。上次来，我在这里逛了整个下午。” 他一边带着两位女士走进地下通道的入口，一边讲解，“作为梁朝真正的旧京，这里的阶级固化程度，远远超过我们生活的南都，而且还在日渐加深。 他语气庆幸，“要感谢议会和政务院的百般阻拦和拖延，北都才没有变成地面上下脱离的双城。 又变得讽刺，“也要感谢议会和政务院的千般无视和纵容，长云才能变成资本纵横无敌的国度。” 他指指脚下，“你们注意看，脚下的路面参差不平，污水横流，路边还有未被清理的垃圾杂物。” 又指指头顶，“再抬头看这压抑的高度和昏暗的灯光，入口已经不错，有些角落甚至没有照明。” 田落认真地看着两位同伴，“没有绝对可靠的男性陪同，你们俩千万不要再来这里。” 陈夏和方菲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点头。 田落苦笑一下，“如果刚才的话发到微享，会有无数人跳出来骂我，说我歧视穷人，抹黑他们善良的本性，或者说我歧视女性，却不从男性身上找毛病。 “可是，永远不要用自己的安全去考验人性，因为人性经不住考验，也因为别人不会替你付出代价。” 他的脸上满是鄙夷和不屑，“那些人，就像我们高高在上的议员们，根本不想了解这个社会里，还有九成九的人，过着他们根本不能想象的生活。 “不肯走下舒适的豪车，去探访广阔的山村田野；不愿走出温馨的斗室，来询问广大的平民百姓。他们就是这样，靠着贫瘠的想象，治理这个国家。” 第163章 负罪 田落领着陈夏和方菲在店铺间穿行，“‘让世界更美好’之类的宣传语，仅仅只是骗骗用户，却骗不了自己。开始做微享的时候，我只是想赚钱，想证明自己。” 他指指旁边“手机贴膜，五元一次”的小摊，“我觉得自己有能力、有技术，不愿意小打小闹，也看不起这些小摊小贩，觉得他们小时候不愿意学习，长大了咎由自取。” 他苦笑着摇摇头，“那段时间很忙、很焦虑，没有时间想其他。等到微享的用户越来越多，也有了正向的现金流以后，我的空闲时间多了，心态却开始慢慢变化。” “作为微享的创造者，我自然是它的忠实用户。我看到微享上面的信息越来越多，越来越杂，有正面的、有负面的，有喜欢的、有讨厌的，有令人感动的、有令人愤怒的。 “微享的规则，不会按照用户画像做精准推送，而是致力于让他们接触到更多的未知，希望他们一直保有新鲜感。没想到过去的一时心软，成为把我拉出水面的绳索。” 田落指指旁边叫卖蔬菜的摊贩，又指指自己，“我开始思考微享对人和人的连接，可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是帮他们还是害他们？ “开始思考这样大规模的分享，对于整个网络和现实社会，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是促进团结还是制造割裂？” 他叹了一口气，“我把视线投在那些社会底层的用户身上，看到他们在汗水、泪水、血水中挣扎，只为了能够活下来，而不是为了活得好。 “他们看到别人的普通生活，会由衷地羡慕。我看到他们的艰难困苦，却只有无尽的心酸。 “再把视线转向普通的用户，他们的生活平淡无奇，就像我们一样。看到富豪的奢侈，他们会嫉妒，会自嘲；看到贫民的悲惨，他们会难过，会愤怒。” 田落皱起眉头，“那段时间，我觉得网络是不好的，微享是不好的，是我们借用技术作恶，把不适合的信息呈现在用户面前，肆意剥夺他们仅有的幸福感。 “就这样一直不安，一直内疚，直到我走入这里，看到周围人的笑脸。” 他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什么人，“我以为我懂得他们的辛苦，就可以怜悯他们的人生，却原来还是高高在上的俯视。 “他们有着自己的生活，可能需要帮助，可能需要救助，却唯独不需要施舍和干涉，哪怕这施舍和干涉是出于同情和善意。 “我能做的，就是把他们的生活和故事，带给更多的人，引发更多的思考，也带给那些装聋作哑的上等人们，掀开伤疤，展示脓疮。” 田落转过身，看着两位认真倾听的女士，“人不能讳疾忌医，社会的毛病也不能一味掩盖。没有网络，没有微享，那些问题也并不会就此消失。 “相反，先要认识到患病这个真实情况，才能去寻找治疗方案，才能达到最终的治愈。哪怕治病的过程中有短暂的疼痛，有愤怒的宣泄，都是值得的。” 陈夏看到田落的讲述停下来，接着他的话，严肃地问道：“所以你现在没有了负罪感，只有满腔正义的热血，想要顶着磅礴的斗志，喷涌而出吗？” 田落握紧拳头，“我不再是个普通的毕业生了，既然掌控着微享这样的平台，就要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不然，那些通过微享赚到的钱，我拿得不舒服、不安心。” 方菲突然笑起来，跨前一步，在田落的左肩上拍了一下，“具备了社会责任感，又愿意去为国民做一些事，你就不再是资本家，我以后也不会这么调侃你了。” 陈夏也笑起来，“下午的时候，我就说过，你的成功是因为你的认真和善良，这不就是典型例证吗？只有这样的田落，才是魏总和我愿意信任，愿意帮助的。” 可能是被陈夏的笑容吸引，一个看起来才上中学的小姑娘，用力拎着一个巨大的竹篾花篮，靠了过来，“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 田落看看脸上有些微红的两位女士，立刻从裤兜里掏出黑色钱包，买了两束玫瑰，先后递给方菲和陈夏。 递给方菲时，他只是微笑着前倾上身，简单地说：“希望你能喜欢。” 递给陈夏时，他却使了个眼色，压低音量，“你去问问具体情况？” 陈夏面带微笑地接过花束，回了个眼色，同样小声答复：“我也有些怀疑。” 田落立刻贴着方菲站好，看到陈夏快走几步，追上已经走开的小姑娘，对她绽放出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和她攀谈起来。 方菲小声问身边的田落，“看你突然紧张起来，是有什么不对吗？” 田落垂下眼帘，看看方菲的手和自己的手，“我和陈夏担心，小姑娘有可能受到犯罪团伙的控制，所以让她问问情况。 “你知道的，她有无限大的魅力加成，只要开口提问，对方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如果情况属实，她会给我们信号，我们立即报警。如果周围有坏人，我就抓住你的手逃跑。” 方菲看着不远处言谈甚欢，好像没有异常的两人，“你就不担心姐姐遇到危险吗？” 田落看着陈夏的姿态，也稍稍放松一点，笑着回答：“我只会担心你。她的力气比我大，跑得比我快，不用你我担心。” 方菲微微笑了笑，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陈夏和卖花的小姑娘分开，走了回来，眨眨眼，“警报解除。她只是利用暑假给父母帮忙，她家的花店就在前面不远。” 田落和方菲都彻底放松下来，三人继续向前。 方菲把手中的玫瑰花束举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很好闻，不知道是自然的香气，还是人工的香精。毕竟，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呢。” 田落脸色发红地摇摇头，“我对花没什么研究，判断不出来。你觉得好看好闻就行。” 陈夏突然把话题岔开，“地下就是这样了，我们上去吧，我要去一趟洗手间。” 第164章 畅想 田落站在洗手间门口不远，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陈夏，很是惊讶，“这么快？刚才谢谢了。” 陈夏摇摇头，“我只是进去洗了个手。你刚才怎么突然整个人都僵了？菲菲的话没有问题啊？” 田落抬手点点自己的脑袋，“她没有问题。只是我一时不会接话，处理器卡死了。” 陈夏还是疑惑地看着他。 田落多解释了两句，“她说第一次收，我却不能说是第一次送，那样太假了。卡了一下之后，我脑子突然空了，多亏有你救场。” 陈夏摇摇头，“你这心态不对。有恋爱经历又不是什么错事，揪着过去不放，对现在和未来都不好。” 她回头看看，“下次再说。你先搜索一下哪家店好吃。” 田落听话地掏出手机开始找，方菲就从洗手间里出来了。她也是一脸惊讶，“姐姐你这么快？” 陈夏摇摇手，“我只是洗手。刚才出来，看到田落傻站着，我就让他看看哪家店比较好，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再逛街。” 方菲和陈夏站到一起，看着田落在手机上点点点。 过了一会，方菲笑起来，“田落，停一停，不难为你了。跟着我来吧，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 即使时间还早，没完全到晚餐的点，玄鹂大街的招牌名店已经全部都要排队。三人只好前往方菲打探到的，一家好吃但不出名的饭馆。 网上说是不出名，三人到达的时候，仅剩最后三桌是空着的。还好，饭菜的口味确实如同网上的描述，而且上菜的速度很快，服务也很热情。 陈夏把嘴里的牛肉咽下，“田落，你说想借助微享这个平台，做一些对社会有益的事。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田落看着对面的方菲和陈夏，表情很认真，“之前拍广告的时候，我就误打误撞涉及到一点，就是那个捐款赈灾的。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能够和政府、公益组织联系起来，一是混个脸熟，减少政治上的干扰，二是有利于提升微享这个产品的形象。 “所以，这只是个幌子，并没有打算深入去做。现在不一样了，我准备把这一项事业，变成微享的特色，持续地、深入地做下去。 “不仅仅是被动的赈灾救人，还要主动去挖掘需要帮助的人和组织，为他们谋划，向全社会筹集善款。” 田落敲敲筷子，“这是第一步，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然后是第二步，解决怎么生钱的问题。 “我的想法是，组织部分行业专家，整理一些在线的免费培训课程，帮助一些有需要的人，获得自食其力的技能，让他们摆脱救济，或者能多一些兼职，多赚些钱。 “等课程上线之后，如果微享有更多的资金，我还想尽量形成激励，鼓励大众分享自己的一技之长，鼓励他们互相伸出援助之手。 “此外，考虑到很多社会不公平，其实根源是教育不公平。我还想组织名师，整理全部的、从蒙学到中学的课程，方便那些没有好的学习条件的孩子们。” 他放下筷子，自由地畅想，“按照从急到缓的顺序，解决基础的生活需要，帮助他们获得提高生活质量的能力之后，就到了最后一步，寻根溯源，解决社会问题诞生的土壤。 “也就是说，至少微享不能压制舆论，不能掩盖矛盾，不能在说的人与听的人之间建筑高墙。 “如果可以，微享要作为舆论监督的一环，去逼迫某些人和组织，让他们正视民众的需求，做出对应的改变。” “如果可以，微享不仅要作为传播的桥梁，还要成为传播的主力和源头。我考虑适当时候，微享也要成立传媒部门，主动去发掘和揭露黑暗。” 方菲思考着总结，“也就是说，先帮穷苦的人活下来，再帮他们活得好，最后尽力减少新的穷苦出现？” 田落点头，“是这个意思。你们有什么建议吗？” 陈夏微微皱眉，“你的设想很大很好，具体的建议要等具体的事项才能确定。只是我想问两个问题，你考虑过必然会遇到的阻力吗？有没有应对的预案？” 田落笑着回答：“放心好了，计划是计划，实施是实施。我还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为了别人的福祉，不惜自己的身家性命。而且即使我脑子有坑，也不能拉方菲下水。 “微享现在的体量和能力，不足以支持它完成那么多的事业，产生那么大的作用，所以我准备一点一点慢慢磨，在动手之前积蓄力量，等待好的时机。 “尤其是最后一步，我自己也知道太容易得罪人，所以可能最后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去解决一些鸡毛蒜皮，只能撬动一些边边角角。 “我觉得，即使做得慢，做得浅，做了也比不做要好。到时候，你们不要嫌我雷声大，雨点小，说我是在画大饼，就好。” 陈夏和方菲同时点点头。 方菲看看陈夏，先开口表态，“我爸总是教导我，年轻人要有充沛的活力和向上的斗志，不管看到什么、经历什么，血不要冷、心不要死。你放手去做吧，我支持你。” 陈夏也是一样的态度，“看到你这么热血，我很欣慰；看到你这么冷静，我就放心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太早，动手时记得叫上我，我也出一份力。” 她低头看看空空的碗盘，“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计划再大，也要从细小之处着手。现在，锻炼你的机会来了。” 田落疑惑地看看桌面，没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结账吗？可是之前点菜的时候，方菲已经抢着付掉了。” 方菲靠在陈夏的身上，捂着嘴笑，“刚才看他长篇大论、慷慨陈词，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现在这个呆呆的样子，是终于回归现实了吗？” 陈夏也被田落逗笑了，“晚餐吃完，后面就是逛街了。作为一个乐于助人的同学，帮助身边亲近的女士拎拎重物，是不是一个锻炼的机会呢？” 第165章 夏末 外面的夜色深沉，屋里的灯光明亮，温柔的风吹拂着白纱窗帘，带进一丝秋天的凉意。 在玄鹂大街闲逛的一晚，大家都没有买什么东西，陈夏洗完澡，披散着头发，坐在宿舍的床上看手机。 方菲把昨天下午拍的照片单独发给了陈夏，田落也在三人的聊天群里发了到家的消息。 从北都回来的行程，和去时相反。田落先把方菲送回小区门口，与她的爸爸交接，再把陈夏送到小区门口，最后自己回去在公司附近租住的公寓。 北都之行很短暂，也没有游玩什么著名景点，倒更像是陪着方菲去看画展，顺便敞开心扉聊了聊天。 陈夏看着手机里自己的照片，“自从父母去世，我就很少拍照片了，外婆没有这个习惯，我自己多半也是逃避。 “也许是觉得自己不够美，没有那个自信吧，虽然有各种修图软件，但骗的了别人，终究骗不了自己。 “现在想想，一张照片而已，想拍就拍吧，连真实的自己都不敢面对，哪有资格触动别人的人心？ “更何况，我现在变美了，更容易被聚光灯刺目，以后被拍照、被拍摄的可能大量增加，躲是躲不掉的，只有慢慢习惯。” 她轻轻点击，把方菲发来的照片保存到手机，看着相册里的自己，“也许有一天，我换手机的动机，再也不是性能不够，而是存储不足了吧。” 陈夏站起身，掀开白纱，走到阳台，看着天上的星光，“去过合珠，去过北都，才知道还是南都好，生活节奏没那么快，生活压力没那么大。 “写《最是青葱》的时候，只是根据媒体的报道和网络的信息，想象北都抽象的压抑。 “隔着一层屏幕，到底肤浅，亲身去过，才更能体会什么是生活，什么是生存。 “星与月，花与梦，清风相伴，流水相和，这才是我的爱。 “网上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也许，女人至死都是浪漫吧。” 静音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方菲在群里回复了田落的信息。 陈夏看着手机，直到屏幕熄灭，“本来是轻松的游玩和旅行，每次都会变成朋友们倾诉心声，有恐惧、有疑惑、有烦闷、有煎熬，这是为什么？” 她思考了一会，“是因为我超出常人的亲和力，使得他们不自觉地吐露隐私？ “还是因为他们就是这样对朋友坦诚的人，我们才会如此亲近？” 小时候都说，天上的星星眨呀眨，长大了才发现，那些星星更多是凝住不动，就像缝在黑色的布上。 今晚的星星也是如此，今晚的风儿也是宁静，偶尔传来分不清来源的几下微弱声响，也不是对陈夏问题的解答。 陈夏闭上双眼，静静地站着，脸上的疑惑和疲惫，都慢慢被轻柔的风吹散，只留下最本真的平淡。 过了很久，夜晚的温度从夏末走到了初秋，陈夏才睁开眼，拉开白纱，回到卧室。 她轻轻地坐到桌前的人体工学转椅里，点亮电脑的屏幕，“剧本的改编进行了一半，明天继续吧，月底前应该可以完成。 “翻了翻过去的存货，有两首歌曲都很适合新剧。等于毅拿到投资，就都交给他，让他自己选吧。” 陈夏抬手梳了梳胸前垂下的长发，离开电脑桌，躺倒在床上，“人啊，总是不满足。先是要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然后要山珍海味、锦绣绫罗、豪宅庄园。 “等到物质的需要都能满足，又开始追求精神的刺激。 “那些出轨的富豪、吸毒的明星，是因为对方的美貌、药物的作用吗？恐怕更多是为了违背道德法律的快感吧。 她侧过身，望着阳台，“说别人是如此，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有了一就想有二，求不得就痛苦，欲望灼烧的名单里，也有我的名字吧。 “一年前、五年前、十年前的我，会怎样看待现在的生活？会如何看待今天的陈夏？恐怕除了羡慕，还有不屑吧。 “羡慕的是，生活条件有了改善，也有了很多亲近的朋友；不屑的是私心杂念太重，失去了纯粹的庇护，反而陷入到自寻烦恼的漩涡。” 她掰着手指一一数过，“过去的一年，我平时在单位食堂吃饭，有时点外卖，偶尔朋友聚会，没有饿过一顿，也不曾多长一寸赘肉。 “过去的一年，我买了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新包，所考虑的从来没有御寒，只有合不合身、漂不漂亮。 “过去的一年，我住在单位免费的宿舍，面积足够、设施齐全，出门也是中高档酒店，要求舒适和隔音，从不担心挡风遮雨。 “过去的一年，离得近了，我选择步行或乘车，离得远了，有列车和飞机，既不会与人拥挤，也不用早起摸黑。” 陈夏翻过身，抱住两个软软的抱枕，“衣食住行，比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每日辛苦求存的人如何？ “比起那些交着昂贵租金，忍着舍友噪音，住在无窗矮屋的人如何？ “比起那些每日通勤三四小时，挤在车厢、堵在车流里的人，又如何？ 她拍了拍抱枕，“与他们相比，我没有一点烦心，就开始要求更多。 “我写了两本小说，两本都顺利出版，都畅销大卖；唱了一首歌，能到排行榜第四，又在微享热议；小说改编的网剧，被诸多媒体争相报道，又被长云日报点名表扬。 “这样的成绩，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是要有多顺利，才能让我感觉不到一丝难度，反而陷入空虚？” 陈夏叹了口气，“这是别人的问题吗？是世界的问题吗？是我的问题！ “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以前的我自卑、内向，不愿意和陌生人说话，不愿意到陌生的地方，不愿意尝试新鲜事物，只是坐在家里，沉浸在书本里。 “但那时的我，容易满足，容易幸福，容易感受到生活中每一点光亮，容易珍惜所有应该珍惜的人和事。 “现在的我，很难快乐，很难幸福，总想伸手攫取更多，是因为容貌带来的自信，还是因为太过容易的成功？ 她打了个哈欠，“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从明天睁眼开始，陈夏，你要回归纯净。” 第166章 福利 也许是最近的旅行舒缓了身心，也许是及时的自省滤清了杂质，也许只是单纯因为昨晚睡得太早，周一早上的陈夏，又回到了一年前轻松愉悦、没有负担的状态。 八月末的南都，不再火辣的太阳还在坚持播撒光热，把高远的蓝天照得更加清澈。 上班的路上，还是熟悉的往日情景。 老年人晨练回家，中年人送孩子上学，年轻人急匆匆上班。汽车尾气和早餐店散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是生活的气息。 陈夏迈入单位的大门，和门卫大叔互相问过好，就笔直地前往食堂。 食堂在单位一楼，早餐提供各种馅料的包子、各种式样的点心和单纯的馒头，还有温热的米粥和粗细两种面条，米粥有丰富的小菜，面条有丰富的浇头。 这半边是长云本地的特色，如果吃腻了，另外半边还有罗洲式样的餐点可供选择。 切片面包可以自己用面包机烤制，以蛋挞为代表的甜点冒着热气，五成熟的小块牛排和蔬菜沙拉限量供应，每人最多一份。 除了东西菜式的交锋之外，还有煮鸡蛋和煎鸡蛋可选，有鲜奶和酸奶可选，有猪肉香肠和鸡肉香肠补充。 陈夏在计费机上刷了员工卡，拿起不锈钢餐盘，取了一只菜包，一份牛排，一根香肠，一个煎蛋，一盒鲜牛奶，坐到了食堂的角落。 一年前刚刚报道的陈夏，对于自己骤然变化的容貌，没有一点自觉，第一次到食堂吃饭，就很自然地坐到了中间空着的餐桌旁。 软件部唐部长提醒过她，新媒体中心的领导们也在食堂吃饭，但他们都不坐中间，而是坐在最靠里的角落。所以，陈夏坐在中间，本来没有问题。 可惜，人的美貌能够克服人的规律，而美到陈夏这种程度，人群的行为就再也没有任何规律可供参考。 在光明正大的凝视和偷偷摸摸的打量中，陈夏硬着头皮吃完第一次午餐，就迅速学会了坐在角落。 一开始，她选择背对食堂大门，以为看不见心不烦，却发现人们的目光还是刺得后背发凉，只好再换成相反的方向。 身后和旁边都是墙壁，比起坐在没有遮挡的中间座位，更有安全感。在角落里还可以顺便观察整个食堂，估计也是领导们避开中间的原因之一吧。 一年后的现在，陈夏早已适应了人群的注视，还坐在角落，仅仅因为习惯，就像同事们习惯把远离大门的两个角落，分别留给她和领导们一样。 吃完早餐的陈夏把餐盘和筷子放到回收处，就离开食堂，和刚刚送完孩子的同事们打着招呼，一起上楼，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刚刚在工位偷闲一个小时，开完每周例会的唐部长就走了过来。 唐部长是一个憨厚的中年男人，几乎时时刻刻不离开他自己的工位，久坐少动，身材就有些偏胖。 听同事说，唐部长有一妻一女，家庭和睦。他表面上保持着和陈夏的距离，其实一直对她很是照顾。 陈夏一开始有些奇怪，自己在南都没有亲故，唐部长也不像是有什么觊觎。后来才明白，他对待软件部的同事都不错，就是一个单纯的好人。 上班一年以来，这还是他第二次出现在陈夏的工位旁边，上一次是因为大学生就业的采访任务。所以陈夏很惊讶，“唐部长，是又有采访任务了吗？” 唐部长笑着摇摇肉手，“还没到年底呢，老张那边没有大活，舍不得让你出马。不过，和采访任务也有关系，是一件好事。” 他停了停，“反正有时间，我从头开始说吧。罗洲的新莱，你有什么了解吗？” 陈夏笑起来，“部长，你是想考我？这个是最基本的常识吧。新莱是我们的简称，全名是莱努第五共和国，在罗洲的最西边，和我们隔海相望，虽然隔着海根本看不见。” 唐部长继续问，“莱努的首都叫什么名字？” 陈夏有些奇怪，“外国的历史和地理还可能有人不清楚，这个更是常识中的常识了。莱努的首都是埃诺尔，世界名城，时尚之都，一座特别能折腾的城市。” 唐部长还在循循善诱，“那你知道第五共和国即将迎来建国百年，而且自从建国，南都和埃诺尔就是姐妹城市吗？” 陈夏眨眨眼，“明年是第五共和国建立百年，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至于姐妹城市，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抢在唐部长之前问道：“唐部长，你的意思是，明年的采访任务也被预定了吗？要出国去莱努的埃诺尔？” 唐部长又摇了摇肉手，“猜错了一半，猜对了一半。采访本来就不是好事，出国采访更是惨，哪有呆在自己家里舒服？” 陈夏只是微笑，既不回答，也不提问。 唐部长摊开手，“不卖关子了。为了准备百年国庆，也为了准备姐妹城市的百年庆典，埃诺尔邀请南都派一个工作组，本周日过去协商，下周日回来。 “工作组的名额是100人，全部费用由埃诺尔承担。但最小的洲际飞机也有240个座位，不包机不方便，包机又太浪费了。 “我们的市政府一看，索性自掏腰包，又加了100人，说是国王也不差饿兵，就当作先行犒劳明年参加任务的人了。 “真正去谈工作的其实只有20人，多余的都是两座城市联手给出的福利。我们新媒体中心也分到了8个名额，采访部老张就想让一个给你。” 陈夏有些迟疑，“能公费出国旅游，确实是好事。不过，抢了同事的名额不好吧，而且中心的领导们同意吗？” 唐部长有些恨铁不成钢，“这怎么能说是抢呢？你去给他们帮忙时，我都没说是抢！ “你不用担心采访部的同事有看法。老的几个，早就去玩过几次，腻了；中年的男女都顾家，平日里南都都不肯出，更别说出国了。 “至于年轻人？采访部太苦，女同事都转部门了，剩下都是男的。如果和你都要争，就不怕丧失择偶权吗？ “这个事，老张在会上一说，领导们就一致同意了。毕竟上次采访效果很好，年底还要指望你。所以不要有顾虑，出去玩玩吧。” 陈夏想了想，笑着点头，“好，我去。感谢领导们的厚爱。” 第167章 领票 9月5日，周日的早上，陈夏拉着行李箱，乘坐南都地铁1号线，出现在南都国际机场的国际航站楼前。 与国内航站楼不同，国际航站楼面积更大一些，装修和陈设也要更好一些，估计是因为国际航班票价更贵，得让乘客觉得物有所值吧。 陈夏乘自动扶梯上楼，看到东方航空的柜台前排着长队，队伍中等待的人有男有女，大部分比较年轻。 她绕过队伍的末尾，看到一个俗称“易拉宝”的便携展示架，上面蓝底白字写着“百年庆典工作组领票处”，旁边是一位30岁左右、看起来很眼熟的女子。 陈夏走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新媒体中心的陈夏。” 女子惊艳地上下打量一下，“你好，我是电视台的姜影。妹妹，你好漂亮。” 陈夏想了起来，“谢谢。姜姐姐，你也很美，我经常看你的新闻播报呢。” 姜影听到陈夏的话很高兴，“你的身份证我看一下，走个流程。” 陈夏把身份证递给她。姜影在一沓清单上对照一下，从脚边的手提袋里，找出陈夏的机票。 姜影把机票递给陈夏，指着长队提点她，“这些都是我们工作组的同事，来自各个机关单位，你可以熟悉熟悉，拓宽人脉。” 陈夏不急着排队，而是疑惑地问姜影：“姜姐姐，既然有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劳烦你分发机票呢？” 姜影摊摊手，“我也很无奈。每人凭身份证到柜台就可以换的，非要打出来一张张分发做什么？老头子们还是不习惯新的技术。” 她停了一下，反应过来陈夏不是问这个，“哦，选我分发，大概是因为这张熟脸吧。其实有旁边这个易拉宝，谁来不都是一样？” 陈夏点点头，“姜姐姐，我陪你一起吧。” 姜影笑着摇摇手，“不用不用，你先去排队吧，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 陈夏笑着站到姜影身旁，“那我陪你说说话也好。现在去排队也是要等，在哪里等都一样。” 姜影不再坚持，“好呀，有你在旁边，发机票的也变得有趣了。我们也不用客气，直接喊名字就好了。” 陈夏乖巧地点头。 姜影指指自己，“你知道的，我在电视台做新闻主持人。陈夏你呢，我猜不出来，但看你的皮肤颜色，应该不是记者吧？” 陈夏肯定她的猜测，“我在单位的软件部，主要工作是处理软硬件故障，还有帮忙做图片处理和音视频剪辑。” 姜影很惊讶，“这么有技术含量的吗？难道你学的是计算机类专业？我还以为你是文学院的才女。” 陈夏微笑，“我是南都大学计算机软件工程专业的，去年毕业后就到了新媒体中心。” 姜影摇摇头，“我是南都传媒大学毕业的，也是毕业就进了电视台。你这工作和学历一比，有些屈才了啊。” 陈夏还是微笑，“不屈才的，现在想找个好工作不容易，我还要感谢中心肯收留我呢。” 简单的了解过后，就可以深入交谈了。姜影向陈夏介绍，“这次出国，通知得有些仓促，不过不能怪市政府，实在是埃诺尔的人做事太不靠谱。” 陈夏疑惑地接话，“他们做什么了？” 姜影摊摊手，“关键不是做了什么，而是没做什么。你都不敢相信，这次派工作组过去，居然是我们先开的口。” 陈夏更疑惑了，“可通知上说，是他们先向我们发出的邀请，这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姜影哼了一声，“那是为了给他们留脸。明年就是姐妹城市一百周年，市政府在做下半年工作计划时，想到了这件事，就打电话过去问。你猜新莱的人什么反应？” 陈夏很配合，“什么反应？” 姜影扯扯嘴角，“他们居然如梦初醒，说是把这事忘了，要紧急开个会，才能给答复。 “所谓‘紧急’的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开了。过了一个星期，看到没有答复，南都又打电话过去问，那边才说准备邀请工作组过去。 “搞笑的是，他们说具体的人数还没确定，还要再开一个会。这次倒是快了，第二天说是有100人的名额，机票、酒店全包。” 陈夏一脸无语，“他们这个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而且记忆力也有大问题。” 姜影好像特别喜欢摊手的动作，“谁说不是呢？说他们有诚意吧，这种事还要等人问，问了也不及时回复；说他们没诚意吧，肯自掏腰包，邀请的名额又这么多，很明显在发福利。总之就是很矛盾。” 陈夏小声询问：“你知道具体的行程安排吗？通知上没说，我还一头雾水呢。” 姜影摇摇头，“这次出来比较急，没有具体的安排，要等到达埃诺尔，和当地对接之后再确定。 “虽然是发福利，但你懂的，集体出行，不可能完全自由。我猜测可能是每天选几个景点，可以在景点附近闲逛，但不能走远。” 陈夏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我之前没有去过埃诺尔，对那里不熟悉，跟着大家一起活动，有安全感。” 姜影拍拍胸口，“我也是这么想的，人越多越安全。埃诺尔虽然就在圣城旁边，但毕竟不是圣城，不可能有奇迹的零犯罪率。” 她压低声音，“听说埃诺尔虽然几乎不发生对人的暴力，但抢夺、盗窃、诈骗很是猖獗，而且根本不会管你是不是外国游客，谣传有一半的游客都被偷过。” 陈夏很惊讶，“这么夸张？埃诺尔好歹也是一国首都，警察都不管事的吗？我们长云的普通城市都不会这样。” 姜影摊摊手，“谁知道呢？可能莱努人的天性就是不安分守己吧。这可不是我搞地域歧视，你看看他们连共和国都换过四任，真的太能折腾了。” 陈夏抱住双臂，做出一个害怕的动作，“谢谢你及时的提醒。我运气真好，第一次去就是和大家一起，互相能有个照应。” 姜影点点头，“不用谢。你这脸蛋和身材，估计是长云顶尖了，在国内我都不放心。到了埃诺尔，记得不要离我太远。” 她往队伍里指了指，“这次出行，我们电视台还派来了几个能扛摄像机长跑的壮汉，有他们威慑宵小，应该没问题。” 第168章 出国 姜影把手里最后十几张机票发完，就拉着陈夏，一起在柜台换了登机牌，安检候机。 至于留在原地的易拉宝和手提袋等物品，则由她不去埃诺尔的同事带回电视台。 飞机起飞不同于地面交通，要考虑乘客的体重，做好前后左右的平衡，所以不会出现男女完全分开的情况。 但陈夏运气很好，她的座位靠窗，旁边也是两位女士，对于一次长时间的飞行，没有比这种情况更放心的了。 按照正常的物理规律，一颗恒星不可能照耀一颗行星的全部，为了方便生活作息，必然要按照经线的方向划分时区。 每个时区的人，都要把自己的时钟调成与时区对应的统一时间，生活才不会乱套。 一天有24个小时，就有24个时区，相邻的两个时区，时间自然就相差1个小时。 太阳东升西落，所以每往东去1个时区，时钟就要往前拨1个小时，例如8点改为9点，往西的情况与此相反。 比如南都在1区，埃诺尔在15区，两座城市就相差了14个小时，又因为南都在东，埃诺尔在西，南都下午两点时，埃诺尔才刚刚跨过当天的零点。 如果手腕上有手表，算起来就简单了。 飞机5日9:00从南都出发，向东飞行20个小时，越过大海，会在南都时间的6日5:00到达埃诺尔。 然而埃诺尔的时间要比南都时间晚，那就把手表上的时针逆时针转一圈，再多转两格，埃诺尔的时间就很明显了，5日的15:00。 旁边的两位女士岁数偏大，没什么话题可聊，陈夏就在飞机上开着笔记本，继续修改剧本，等到累了，就放倒座椅睡了一觉。 飞机准点安全着陆，因为新媒体中心其他6人都是男性，她就带着真正的文学院才女同事，跟着姜影，登上了去酒店的第二辆大客车。 从巨大的透明车窗向外望去，耀眼的太阳悬在半空，只往西偏了一半。空中有白色的鸟伸展着翅膀，悠闲地滑过。 地面上不断从车窗外闪过的建筑、街道、行人、车流，都已经是完全陌生的异国景象。 在久远的年代，人们总是对大海抱有恐惧和向往的复杂情绪，古老的传说故事里，秦洲和罗洲中间的大海里，还有一片未知的大陆。 然而随着航海技术的不断更新，人们探索海洋的距离越来越远，却总是找不到那片传说的沃土。 1621年，安塔尔·哈默带领一只小规模帆船队，成功横跨大洋，抵达长云的时候，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也加剧了人们对未知大陆的质疑。 1954年，第一颗人造卫星从海洲升空，人们才终于确定，除了很少的几十个岛屿，长云和莱努之间，只有一片横跨8个时区的广阔海洋。 这个星球上，只有一片大陆，终于成为了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古人说，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更何况是陆地上18000公里的距离。 整个星球的人虽然都是同一个种族，能坚持使用同一种语言和文字，已经很不容易，却终究要因为地理的限制，慢慢长成不同的外貌，形成不同的风俗。 所以，陈夏的眼中，罗洲风格的建筑上是熟悉的文字，熟悉的文字下是陌生的人群，变了又没有全变，反而造成了诡异的虚幻感。 同样是一国首都，埃诺尔的汽车密度远远不如北都，也自然不会出现北都那样全城堵车的“盛景”。 酒店接送旅客的大客车顺畅地行驶在道路上，很快就把大家带到了目的地。 埃诺尔方面虽然办事不那么靠谱，出手倒是相当豪气，陈夏只是看了一眼，就可以判断出，眼前的酒店应该是五星的级别。 等进入酒店，凭护照领取到房卡，陈夏又被小小地惊讶一次，本来以为入住这么高档的酒店，估计是两人一间客房，没想到是一人独享。 陈夏把行李放好，开窗通风，就出门去找隔壁的谢衣。 谢衣是一位标准的文学院才女，毕业时间不长，但因为是新媒体中心成立时招录的老资格，而且文字功底扎实，现在已经是中心写稿的主力之一。 这次公费旅游的机会，中心按照越是辛苦工作、越是要大力犒劳的原则，确定了没有一个领导的名单，自然也就不会漏了谢衣的大名。 谢衣虽然年长几岁，但和过去的陈夏一样，也是一个喜欢每天待在家里，从未出国，有轻微社交恐惧的宅女。 既然陈夏找到同行的伙伴，那谢衣自然是没有一点迟疑地跟着陈夏一起。 两人下楼的时候，其他人也正好下楼，电梯比较繁忙，但两个小伙子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下电梯，把位置让给了她们。 谢衣跟着陈夏一起致谢，但直到电梯再次停下，走出电梯，她还是扶着眼镜，一脸震惊的表情。 她拍拍身边人的胳膊，“陈夏，我们都知道你很美，即使用倾国倾城形容，可能尚嫌不够，但这种影视剧里才有的桥段，还是把我吓到了。” 陈夏摇摇头，安慰她，“我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也被吓到了。那两个人让出位置的时候，我差点没反应过来，要是忘记道谢就太失礼了。” 谢衣推推眼镜，“回想一下，那两个人好像是莱努本地人啊，现在不是换班的时间，身上不是制服，脸上也是骄傲的神色，应该不是服务员。” 她的眼镜要是没有镀膜，现在应该反射出白光了，“根据上述缜密的分析，我推理出一个精确的结论：陈夏，你的魅力至少能横跨秦罗两洲，所向披靡了。” 看到她突然戏精上身，陈夏和她开玩笑，“有一个漏洞，你怎么知道不是换班时间？” 谢衣得意地笑笑，“你背后的墙上贴着呢。” 陈夏转回身去看，很是无语，“果然习俗不同，这个是内部管理的东西，为什么要贴在大堂里面啊？” 她看了两眼就又转回来，竖起一个大拇指，“谢衣，没想到你还有做侦探的爱好和天赋，观察细致，推理也很棒。” 谢衣笑着推推眼镜，“嘿嘿，不要看我长得文静，我可是悬疑和侦探小说的狂热粉丝，熟知各种密室杀人和制造不在场证据的手段呢。” 陈夏先是装出被她吓到的模样，然后两个人一起扶着对方笑了起来。 第169章 新识 陈夏和谢衣刚在大堂的椅子上坐下，就看见电梯再次打开，姜影也下楼了。 姜影一出电梯，就看见椅子上的陈夏，和身旁留着齐耳短发的人说了一句，一起走了过来。 长云的酒店习惯在大堂放置长条形玻璃台面的木桌，旁边也是长条形的布艺沙发，仿佛长云人都喜欢肩靠着肩坐在一起。 这家酒店大堂的风格迥异，一个个岩板台面的小圆桌，旁边是半包裹的沙发椅，仿佛莱努人都喜欢保持距离一样。 四人坐在同一张圆桌旁，姜影先伸手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池蔚，池水的池，蔚蓝的蔚。” 陈夏、谢衣分别伸出手，与池蔚握了握，并作自我介绍。 姜影看看落地窗外的阳光，“外面不下雨，本来应该趁着自由活动的时间到处转转，但我们那几个小伙子不愿意出门，我们几个单独出去怕不安全。” 池蔚点点头，“难得出国，居然要留在房间里打牌，我真是服了。总不能说这里有四个美女，等着他们保护吧。” 陈夏和谢衣对视一眼，由陈夏开口，“那我们现在也是打牌吗？还是在酒店附近转转？” 姜影想了想，“我看酒店后面有露天游泳池，场地标准，设施齐全，有泳衣卖，水看起来也很干净。不过，你们都不愿意去吧？” 池蔚、陈夏、谢衣都连连摇头。 姜影笑起来，“我就猜是这个样子。这样吧，既然我们未来一周都一起行动，就聊聊天，增加一些熟悉程度。晚餐后如果无聊，我们再打牌。” 三人一起点头，池蔚虽然看上去是干练的穿衣打扮，但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 还是姜影开启话题，“之前问过，除了我来过两次，你们三个都是第一次到莱努。我就开个头，做个简单的介绍吧。” 从柜台过来一名女服务员，给四人端来一壶温水和四个玻璃杯。 姜影喝了一口水，正式开始，“不像我们秦洲，习惯了君主集权的统一国家，罗洲一直是大小贵族分封土地，各顾各的。 “一千年前，卡洛琳圣君为了反抗教会势力，才把莱努这片土地上的各家贵族联合起来，勉强成为一个政治实体。 “等到圣君退隐，尝到统一甜头的各家贵族决定加强彼此的联系，延续圣君定下的议事规则，成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共和国家。 “这种原始的共和体制，充满了各种折中和妥协，没有解决各家根本的利益冲突，也没有充分顾及人民的利益，只是一个空壳。 “后来，热爱折腾的莱努人民努力折腾，把国家当成了政治制度的试验田，搞出了第二、第三、第四，直到现在的第五共和国。” 虽然都是些普通的常识，但其他三人表情专注，听得很认真。 姜影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现在的莱努和长云一样，是具有很大影响力的大国，在很多政治、外交事件中都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作为这样一个大国的首都，埃诺尔自然也是世界知名的大城市，即使不像长云那样人口密集，依然有364万，是莱努人口第一的城市。 “埃诺尔是希尔伯特家族封地的主城，这个名字是卡洛琳的父亲为她母亲而改。就像东边森林里的圣城，真名是卡洛琳一样，以著名的人来命名城市，是罗洲的风俗。 “有着圣城的压制，莱努内部的每次政权交替，都相对平和，所以埃诺尔保留了建城以来几乎所有的古迹和名胜，很适合参观访古。 “同时又因为圣城在世界范围的影响力，莱努的外部局势一直很安全，也养成了莱努人爱好和平的习惯，推崇艺术的喜好。” 姜影继续喝水，“艺术这个东西，大家都明白，如果没有天分，努力一生也只是徒劳。所以绝大部分人喜欢艺术的方式，不是创造，而是拥有。 “艺术品这个东西，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亿万家财，所有可以被称为艺术品的，也就只能看看，因此大众就把金钱投向更贴近生活的时尚领域。 “外部的和平，内部的富足，有着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有着普及到全民的美感培养，最终成就了埃诺尔‘艺术之城’、‘时尚之都’的美名。 “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未来一周的安排，应该都是围绕埃诺尔的名胜古迹、时尚街区这两个方向展开，但也不排除参观圣城的可能。” 姜影给自己杯中加满水，用眼神示意池蔚，然后不说话了。 池蔚好像在斟酌词句，过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对各种时尚前沿的动态和各家奢侈品的信息，都很熟悉。大家要是逛店买东西，有什么拿不准的，可以问我。” 大家都在等待她的下文，却等到她彻底沉默下来。 陈夏有些好奇，“池蔚你在电视台，是化妆师或者艺术顾问吗？” 池蔚摇摇手，“我在电视台是做财务的，这个和工作无关，是我个人的爱好。” 然后她又沉默了下来。 陈夏看看池蔚，再看看谢衣，最后转向姜影，“姜影，你之前来过埃诺尔，有什么建议和禁忌，需要我们注意的吗？” 姜影笑着回答：“理论上应该有，但实际上没有。虽然莱努和长云是不同的国家，有着不同的文化，但在现代文明社会，我们的生活已经很趋同了。 “因为我们住在酒店，而不是分开住在当地人家中，就没有私下习惯的碰撞。在公共场合，所要注意的礼节礼貌几乎不变，不用有额外的担心。 “如果是自费前来，时间和花费有限，我还会有一些推荐的景点。但团体活动服从安排，就不需要考虑那些了，不够自由，但也足够安全，并且省了思考的力气。” 陈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姜影眨眨眼，“差点忘了说，莱努人喜欢浪漫，也比我们开放得多。以陈夏你的容貌，可能会被频繁搭讪，不过不用在意，直接拒绝就行。他们和她们，一般也没有什么恶意。” 池蔚这时突然开口，“陈夏，你之前是不是给微享拍过宣传广告？” 第170章 交浅 听到池蔚的问话，陈夏有些惊讶，“是的，我确实给微享拍过广告。周围的同事朋友，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池蔚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发现，我是因为刚刚看过这个。” 她点开手机，放到圆桌上。 其他三人把椅子拉近一些，看到池蔚的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广告，就是陈夏之前拍了，又被田落“雪藏”的那一段追星。 姜影和谢衣看完广告，各自掏出手机，点开微享，把视频中的人和陈夏做对比。 姜影的视线在手机和陈夏之间来回切换，“我可能找到原因了。其他人没发现拍广告的是你，可能是因为化妆效果。和别人相反，你是真人比广告好看多了。” 谢衣也在切换视线，“陌生人可能只顾震惊你的美了。单位的同事可能像我一样灯下黑，实在没想到是你拍的，可能只以为长得像。” 她放下手机，“而且确实，广告里已经这么美，但还是把你拍丑了。” 池蔚拿着手机转了转，“也可能别人发现了，但没有像我这样直接问出来。我也是因为台里和微享有合作，才知道微享公司在南都的事情。 “有了这个信息做铺垫，想到他们有可能在南都找人拍广告，也是顺理成章。不过当时微享那么小，谁也没想到会发展成今天的规模。” 姜影点头，“是啊。我出发前，台里都在议论，说南都终于也有一家大型互联网公司，不再是以前的‘荒漠’了。” 她看向陈夏，“陈夏，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有考虑过进入娱乐圈发展吗？” 陈夏摇头，“我只拍了微享的广告，目前也没有演戏的打算。听说娱乐圈太乱，我还是先把自己保护好吧。” 姜影比出一个大拇指，“冷静。好多小姑娘有你这个容貌，早就头脑发热，一头扎进去了。” 她看看池蔚和谢衣，“哪行哪业都不容易，不是说有一两个突出的优势，就能顺利成功的。” 池蔚和谢衣只是点头，却不说话。 姜影有些无奈，只能继续找话头，“陈夏你肯给微享拍广告，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陈夏微笑一下，“有女同学在那里上班，我就去帮个忙。” 她帮着一起找话说，“其实也不能说广告把我拍丑了，当时微享找的化妆师和拍摄团队，都是南都数一数二的。 “可能是摄像机和人眼的差距吧。姜影你应该知道的，很多明星上了镜头，就会显得头大脸大，还有些感觉整个人肿了一圈。” 姜影拿起水杯在手里把玩，“我把这点忘了。这样说，确实不能怪拍得不好，只能怪设备的技术发展还不够好。” 她开玩笑，“也要怪你长得太好看了，只要画面有一点变形，效果就会差很多。我记得，有一个词特别适合形容这种不能加、不能减，是什么来着？” 谢衣插了一句，“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姜影连连点头，“就是这个。谢衣你真不愧是才女，这么偏的形容词都能瞬间想到。” 她看看池蔚，“坐着这里的，可能只有我的工作是恰巧合适，你们三个都多少有些屈才了。” 陈夏叹了口气，“现在经济增长迟缓，大环境不好，就不要谈个人发展的事了。吃饱穿暖，还能出来玩，我们已经是幸福的了。 “姜影，你有看过新媒体中心在春夏之交做的，大学生就业主题报道吗？很多人一毕业就失业，找到工作也不一定能做得长啊。” 姜影把杯子放下，“是我想的远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有机会近距离见过杨蓉，她真人的漂亮程度与你差不多，拍的电影却比较还原，应该是修图了吧。” 陈夏耸耸肩，“这个就在我的知识范围以外了。” 谢衣突然来了兴致，“说到杨蓉，我可是她的忠实拥趸啊。她的每部电影，我都买了蓝光的光碟。” 池蔚也像突然找到了组织，“我也是杨蓉的影迷，从中学第一次看她在《我有我的梦》里演女二，到现在有九年了。” 两个人微微起身，隔着圆桌重新握了一次手，把旁边的姜影和陈夏都看呆了。 池蔚很是遗憾，“我入职晚了，没有能像姜姐一样，近距离接触过她，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谢衣也是遗憾，“我倒是有两张她亲手签名的光碟，可惜是签完名才发售的，也没有见过真人。” 池蔚摇摇头，“只能看命了。她出道以来就很少出来活动，想要遇到都难，就不用说能面对面说上几句话了。” 她转向姜影，“姜姐，你是什么时间，什么机会见过她的？” 姜影笑着回答：“七年前吧，她第一部电影上映的时候，跟着剧组来台里参加访谈，我跟着台里领导，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 池蔚低下头，“无解，当时我还在大学里。” 谢衣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就不指望近距离了，能见到就行。她要是像别的明星，也去跨界唱歌，再办办演唱会就好了。” 池蔚和谢衣一起叹了口气。 陈夏笑着给她们支招，“拍摄的时候防得水泄不通，但颁奖的时候呢？年度盛典的时候，她总要在门口下车，走过红毯的吧。” 谢衣瘫在靠背上，只是摇摇手，“你这办法，我们早就想过了。那个的安保太严格，没有记者证和预约，根本到不了门口。” 她摊摊手，“我们新媒体中心是没那个资格，也不会派人去的，派了也不会是我。倒是池蔚，你们电视台有可能的吧？” 池蔚也是一样瘫倒的坐姿，“我的情况和你差不多，虽然会有人去，但不会是我。” 两个人又恢复了沉默的状态，看得姜影和陈夏一起失笑。 姜影拿她们俩开玩笑，“那你们可得珍惜和陈夏相处的时光，不要等到她以后也成了大明星，你们再到我面前哀叹，说是没有把握机会。” 谢衣和池蔚很默契地起身，把椅子搬到陈夏身边，然后坐下来，很严肃地看着姜影，“那我们不能错过一分一秒，就从现在开始把握。” 姜影和陈夏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个人突然戏精，然后四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第171章 玫瑰 晚餐过后，四人相聚在陈夏的房间打牌，刚打了没一会，手机就同时振动起来，是工作组的群聊里多了一条通知。 因为180人一起出游不方便管理，工作组与埃诺尔当地负责接待的人商量之后，决定把大家拆分成小团。 目前有三种方案，第一种是各大景点疯狂打卡加少量逛街，第二种是各大商店疯狂购物加少量景点，第三种则是景点、商店对半开。 根据今晚的报名情况，将划分出多个三四十人的小团，每个小团配备两名导游和一部客车，后面一周不再允许变动。 四人互相商量了一下，都对购物兴趣不大，所以一起选择第一种方案，并在群聊里特别说明了组队的情况，避免被拆散。 工作组的大家普遍是各单位的精英，效率都很高，很快所有人的情况就统计出来，并立刻做了划分。 陈夏四人被拉进一个新的群聊，名字叫“埃诺尔景点为主2”，群聊里不断加入新人，很快就有了35人。 一个人发话，说是自己是导游，未来一周都是跟着他一起行动，然后在群里发出游玩的顺序和时间安排。 计划里早上出发的时间较早。为了第二天有个好的体力，再打了一会牌，姜影三人就各自回房，洗漱睡觉了。 次日一早，大家起床吃完早餐，就在酒店门口集中，跟着一位中年男士和一位年轻女士，上了客车。 不知道其他小团是什么情况，说是各大景点疯狂打卡，陈夏的这个小团行程并不密集，上下午各一个景点，晚上去商圈逛街。 唯一的亮点是，周五可以去东边不远的圣城一日游。 听导游解释，圣城对每天的游客数量有限制，一般需要提早两个月预约。为了迎接南都的客人，埃诺尔市政府走官方渠道要到了额外的许可，但每天只能去一个小团。 男导游摇着满头棕色的长毛，拿着车上的话筒，说是考虑到有些人还在倒时差，所以第一天安排了比较轻松的景点。 他的话刚说完，客车就慢慢停了下来，众人下车，眼前是一大片米白色的宫殿。 男导游把棕色的长毛扎成一个马尾，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顶红色的渔夫帽戴在头上，又举起一个黄色的小旗子，领着队伍向前。 姜影和陈夏她们跟在队伍的末尾，看着前面的导游絮絮叨叨地讲解，有些疑惑，“她们两个有些社恐，我是能理解的。陈夏，你不到前面去听听吗？” 陈夏摇摇头，“第一，不能抛下你们，第二，他说的我都知道，而且内容太少，废话太多了。姜影你呢，你怎么也不去听？” 姜影笑起来，“我的原因和你的一模一样。既然不需要导游，我们跟在后面逛逛也蛮好的。” 池蔚摇手，“我们只是社恐，不是真懂，你们有谁愿意当我们俩的私人导游吗？” 姜影侧让一步，转身看着陈夏，“昨天都是我说的，今天轮到陈夏你了。怎么样，可不可以？” 陈夏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很愿意为两位女士效劳。” 她指着前面的宫殿，开始讲解，“埃诺尔城里埃诺尔宫，埃诺尔宫里住埃诺尔。这样实在太奇怪了，以希尔伯特侯爵对妻子的无限爱意，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这片米白色的宫殿群，因为一种特别常见的植物，有一个大家都听过的、特别浪漫的名字，你们谁能告诉我吗？” 谢衣举手抢答，“玫瑰宫。” 陈夏打了一个响指，“正确。公元元年，人族盟约签订，希尔伯特家族受封于此，就举家迁徙到这片土地，世代生活在这里。 “317年，因为领地中居民增多、经济繁盛，希尔伯特家族在自住的城堡外，以10里为半径，修筑了一圈一人高的城墙，以方便管理。‘圆城’就此诞生。 “873年，因为经营有方和生活方式的改变，希尔伯特家族拆除了城堡和旧城墙，建设了新城墙，将城市扩建到接近现在的大小，并在城市的中心修筑了‘青宫’，也就是面前这片宫殿。” 大家跟着导游，穿过宫殿前的绿地和喷泉，进入第一重宫殿内部。 陈夏继续解说：“972年冬季，弗兰克·希尔伯特在这里出生。大家围着襁褓中的婴儿，共同祝愿他能够像祖辈父辈那样，长成强大的骑士和保护者。 “世事总是不由着人们心意的。弗兰克一直对骑乘和剑术提不起兴趣，却对历史和数学用心至深。等到他长大成年，人们没有迎来强大的保护人，却发现了一个渊博的学者。” 她指着挂在墙上的两张大幅画像，“无独有偶，974年夏季，在南方邻接的领地上，领主雅隆家族也新添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父母希望她快乐健康地长大，成为一个恬静贤淑的好姑娘、好妻子，便为她取名‘埃诺尔’，这是牧语中温柔的意思。 “小雅隆一点也没有在意父母的期望，既不爱在书房中研究文学，也不爱在花园中培育植物，而是喜欢提着长剑、骑枪，到处找人求学和切磋。” 绕出宫殿，走进内部的小广场，陈夏指着身边带刺的枝条，插进一句感慨，“我们要是早来几个月，整片宫殿都会被盛开的玫瑰花海淹没，可惜了。” 她继续刚才的叙述，“也许是必然，也许是缘分，希尔伯特家族的一次宴会上，学者和武者相遇了。 “可能是都已成年的两人需要门当户对的婚姻，可能只是单纯的一见钟情，两个人很快开始了火热的恋爱。 “997年，一场盛大的婚礼之后，希尔伯特家族迎来了未来的女主人。两年后，圣君卡洛琳·希尔伯特于此地诞生。 “1000年，借着盟约千年和给宝贝女儿庆生的名义，弗兰克说服父母，把‘圆城’改名为埃诺尔城，又将‘青宫’重新粉刷，植满埃诺尔最爱的粉色玫瑰，就此改名玫瑰宫。” 陈夏摇摇头，顺滑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掀起波浪，“这个世界似乎不允许长久的美好，一定要把它撕碎了给人看。 “多少甜蜜的故事讲到这里，都必须戛然而止，否则就要转为悲剧。可惜历史的车轮一直向前，真实的人生也不能暂停。” 第172章 隐没 陈夏在阳光中旋转一圈，粉色的裙摆轻轻张开，衬托着她优美的弧线，“后面就是圣君的传奇故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赘述了。” 谢衣深吸一口气，好像要从逝去的岁月里嗅到花香，“就像做菜要放调料，文章要用修辞，一座建筑要有人的故事和历史的味道，才能变得吸引人。” 姜影点头赞同，“罗洲也有装饰得极其繁复和奢华的建筑，但我们身处的这简洁大气的宫殿群，如果没有玫瑰相伴，又没有故事渲染，真的就没有多少参观价值了。” 陈夏摊手，“话虽如此，我对很多导游为了讨好游客，非要牵强附会，或在一砖一瓦上捏造子虚乌有，很是反感。 “穿越千年的时间，哪有那么多史册漏掉的小故事、小细节能够保留至今？他们站在别人祖宅里肆意造谣，不怕被雷劈吗？” 姜影微笑，“这就是他们讨生活的方式。总不至于带人进来，然后说自己看吧，没有新的故事，想知道的自己回去翻历史书。 “只是旁边就是圣城，站在圣君的旧居里，编造圣君父母的恋爱小故事，我倒是蛮佩服他们的胆量，是真的不怕被打击报复吗？” 池蔚接了一句，“侥幸心理加上从众心理吧。” 四人继续跟着导游，缀在队伍末尾往里走。 谢衣左右上下看看，“陈夏，继续讲讲这些建筑本身吧。” 陈夏点点头，一掌拍在旁边的墙壁上，“刚才说了，希尔伯特家族城堡的砖块，全部被拆掉运走做城墙了。宫殿是城墙建好以后，才在城堡原址修建的。 “城市的旧称叫圆城，是因为不同于当时其他城市建为长方形、正方形，这座城市的城墙轮廓就是一个标准的圆形。 “宫殿的旧称是青宫，也是这样简单的命名规则，在粉刷上现在我们看到的颜色之前，就是由青色、或者说是灰蓝色的砖砌成的。” 谢衣有些疑惑，“可是，青色和灰蓝色是两种颜色啊，而且为什么希尔伯特身为贵族，取名却这么简单呢？” 陈夏为她释疑，“古代的蓝色是从草叶中提取而来，颜色很深，偏向于紫。而宫殿所用的砖块不是烧结所成，是取自一种矿物，在阳光下颜色发绿，所以用青不用蓝。 “至于希尔伯特家族这种取名的规则，史书里有明确记载，当时的人就普遍觉得城市和宫殿用这些名字，太过简单敷衍。 “当时的侯爵有过公开的解释：城市和宫殿用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居住在里面并掌握权力的人，叫作希尔伯特。” 谢衣两眼放光，“哇，好自信的人，好霸气的回复。” 姜影也有些兴奋，“这种人就是我的理想型啊。” 陈夏笑着继续，“当时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觉得当时的侯爵过于自信，已经属于狂妄了。如果没有卡洛琳，也许人们没错，可是，没有如果。” 池蔚难得开口，“很久之前我就有一个疑问，一直没找到解答，希尔伯特身为侯爵，为什么住的地方可以称作宫殿呢？” 陈夏摊手，“这也是我不喜欢跟着导游的原因，他们可不会对你解释这个。” 她竖起中指、无名指和尾指，“有三个原因：第一，周围的建筑确实是宫殿的规模和式样；第二，他头上没有国王，没人管他是否逾制。 “第三，以罗洲的封建制度，每个贵族领地都是互相独立的，并没有明显的上下级和依附关系。虽然叫作侯爵，但你可以理解成小国国王，他住的地方自然可以是宫殿。” 池蔚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陈夏想了想，找回被打断的话题，“弗兰克为了心爱的妻子，在宫殿外种满粉色玫瑰，在宫殿上增加了很多玫瑰和枝蔓的浮雕。不然，我们看到的宫殿会更加简单。 “可是红配蓝太奇怪了，为了搭配玫瑰，他又把整片宫殿都刷上这种米白色的漆。” 她再次拍了拍墙，“不过，我现在摸到的，当然不可能是一千年前的原版。这些是莱努政府定期修复时重刷的，据称经过专业的调色，几乎是100%的还原。” 她摇头笑道：“真要是千年古漆，别说摸了，我连靠近都是不敢的。” 继续跟着导游往前走，陈夏指指落地窗外，“玫瑰宫才开始修建时，受制于建城后紧张的财力，没有现在这么大的规模，只有主要的几座宫殿，就是我们现在进入的。 “不知道是谁的远见，虽然宫殿不多，但在周围预留了很大的空地，为后来的扩建留下了空间，也避免了拆迁扰民的话柄。 “青宫修好后，历任侯爵又继续营造了不少新的宫殿，将整体面积扩大了七倍，等到弗兰克结婚时，窗外的那几座都已经落成。 “弗兰克一生只为宫殿增加了装饰，多开了窗户，又把宫殿包围在花园里。弗兰克之后，这里再无新建宫殿，也没有新的变动，就这样度过了千年。” 她站在中庭的边缘，“莱努第一共和国成立后，就一直把宫殿群封存不用，只做定期的检修，直到百年前第五共和国建立，才作为旅游景点正式开放。” 陈夏张开双臂，“这里毕竟是卡洛琳出生、成长的祖宅，谁也不敢轻动，就连百年前的开放，据说也是先向圣城提请，得到同意后才作的决定。” 谢衣感慨道：“圣君的光辉照耀千年，至今也不见一点消退，可惜我们出生得太晚，不能亲眼目睹她的风采。” 陈夏往东方迈出两步，遥遥看去，好像可以穿透墙壁和森林，“就是由于她的影响力如此深远，也因为人们对她的敬意，没有人愿意出演她的父母。 “我们只能从书本中了解当年的故事，而不像其他历史人物，有贴近史实或胡编乱造的影视剧，可以扩大影响。” 池蔚突然开口，“就和姒绯一样吗？” 背对着众人的陈夏挑了挑眉，又平静地转过身来，“姒绯可不能和圣君相比，她的事迹如此隐没，完全是因为部分人的别有用心。” 第173章 英贤 下午的计划是参观英贤祠。 英贤祠距离玫瑰宫不太远，所以大家中途不回酒店，就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厅用午餐。 西餐厅的口味还不错，虽然比不上酒店的，但对于不怎么吃西餐的长云人，已经足够应付。 陈夏四人吃得饱饱，在餐厅休息到下午两点，然后在导游的带领下，跟着工作组的其他同事，徒步前往英贤祠。 埃诺尔的纬度比北都的还要高一些，九月初的时候，天气已经没那么炎热了，只是太阳的光线还很强，照得人睁不开眼。 英贤祠在玫瑰宫的东边，从外面看，是一个巨大的灰色立方体盒子，棱角分明，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 导游站在门口，数了一下人数，原来嬉皮笑脸的样子变得严肃起来，“诸位，英贤祠内敬奉的，都是对人类做过杰出贡献的伟人。请保持严肃端正的态度，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在场的都是各单位的精英，自然明白纪律约束的意义，也明白不同场合的行事逻辑，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导游很满意地转回身，收起黄色的旗子，摘下头上的帽子，微微前倾身体，一级一级登上台阶，慢慢走进英贤祠。 陈夏四人还是在队伍的末尾。她们掀开厚重的门帘，走进英贤祠的时候，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同事们果然信守承诺，整个殿堂里安静无声。 外表方正的英贤祠，从内部看也是一个立方体的空间。空间内部没有任何遮挡，站在门口就可以把整个英贤祠一览无余。 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头顶上方悬挂着的，很多砖块一样的长方体。长方体内可能有电灯之类的光源，透过底面的文字镂空，向下抛洒出洁白的光辉。 脚下的地面全部铺着大块的黑色方砖。这黑色太过深沉，方砖表面的材质又几乎不反光，站在上面，就像浸泡在深渊里一样。 四面的墙是米白色的，哑光的材质，并不比地面多反射什么光亮。 门帘右手边的墙上一片空白，左手边的墙上却满是透光的图画和文字，只是这些透出的光也极其微弱，要站得近了，才能看清具体的内容。 陈夏抬起手臂，指了指上面的灯，又指了指左边的墙，征询其他三人的意见，大家都选择从墙上的展板开始。 走近了就发现，伟人们的介绍都在一个个长方形突出的框上，就像是一座座墓碑镶嵌在墙体里面，只露出正面和一点点边缘。 足足两米高的展板，有很大的正面面积，上面记载的内容却十分简洁。 最上面与视线平齐的是伟人的头像，下面是伟人的生卒日期，再下面是他（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出了什么样的巨大功绩，以及最后一行，进入英贤祠的时间。 左手边第一位，就是大家十分熟悉的罗洲古代伟人，写出《历史》和《史诗》两本伟大著作的，人类第一位历史学家，维尔多德。 作为一个不是贵族的古代人，他只有名没有姓，却在青年时期立志，想要还原一段人类发展的关键进程：人族盟约签订仪式和后来的大崩毁事件。 为此他不顾冷眼和嘲笑，一家一家拜访三十年前参与其中的各家贵族，足迹遍布几乎整个罗洲，才终于在62岁临终前写成，使得后人可以一窥当时的情景。 左手边第二位，是一个长云人，更确切地说，是两千年前，生活在共和国土地上的秦朝人，也是写出《数书》和《形书》的，人类第一位数学家，周九。 很巧合，这一位也是来自当时的社会底层，他是为秦王照顾猎场的奴仆之一，为了完成工作，才私下研究算数和面积问题。 现在已经很难考证，秦王是看不上数学这门学科，还是不屑于抢夺他人的功绩。周九，一个奴仆的名字，幸运地得以保留在两本著作之中。 继续往后看，伟人们有男有女，男多女少。他们生活的轨迹，星星点点地遍布在三大洲，他们生命的历程，断断续续地散落在两千年。 这些记叙伟人事迹的墓碑，顺时针排列过去，占据了英贤祠的左半边，却在靠近中线的地方突然停止，恢复成平整而空白的墙面。 四个人从历史的长河中抽出心神，互相对视一眼，忍住聊天的欲望，重新走到了入口的门帘旁。 这次沿着英贤祠的中线向前。头顶上那一片铺展开来的长方体灯块，只在底面镂空处放射出光线，虽然洁白，却并不刺眼。 站在灯下的四人，因此可以清楚地分辨出灯块下方那一个个闪耀的字迹，从门口往里，按照墙壁上一样的顺序，分别是维尔多德、周九等人的名字。 四人仰着头，从灯下缓慢地走过，脸上却是倾听的神态，好像虚空中有一个讲述者，又把伟人们的功绩重新歌颂了一遍。 英贤祠的面积不大，内容不多，慢慢地参观一遍，也用不了太多时间。四人环顾周围，大部分同事已经走了出去，只有很少的人还停留在展板前低头凭吊。 走出英贤祠，就看见导游重新带好了帽子，拿出了旗子，只是没有呼喊，安静地等在一旁。 与他一样，即使出了刚才那肃穆的环境，同事们还是保持着安静，他们脸上之前出于礼貌的严肃，也换成了发自内心的敬佩。 又等了一会，里面的人都出来了，导游数了两遍人数，大家就坐车回酒店。按照计划，晚上还有时尚街区要逛，稍稍提早回去休息和吃饭，有助于回复体力。 出发了一会，车内众人的情绪慢慢被路边花花绿绿的街道、树木和行人拉回，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车上坐在前后两排，不方便四人聊天，回到酒店，等待上菜的时候，才终于有了机会。 谢衣先发出感慨，“国内喜欢把人拉到陵园，用先烈的事迹感染人，没想到来了罗洲，还是少不了这个流程。” 陈夏摇摇头，“先烈的事迹都很伟大、很感人，但也经不住年年讲、次次说，就像美味佳肴吃多了会腻，那些故事听多了，也就麻木了。” 池蔚睁大了双眼，“仪式感不够。如果像英贤祠这样，用方正纯粹的建筑、内外隔绝的环境、限制发声的规矩、突出重点的设计，对人施加重重暗示，自然就可以取得好的效果。” 第174章 细节 难得听到池蔚说话，三人一起思考了一会，姜影找回谢衣的话题，“中午听说的小道消息，英贤祠是南都市政府特别提出，要求加在行程安排中的。 “所以，莱努方面有没有带人扫墓的习俗不知道，但南都方面是坚持要把这一传统贯彻到底了。” 其他三人都很无语，陈夏摊摊手，“不管目的怎么样，是谁的主意，如果是英贤祠这样的地方，我还是愿意来的，不仅仅是对英贤们的敬重，还是一次设计美学的熏陶。” 池蔚点点头，不说话，只是盯住陈夏。 姜影鼓励陈夏，“不介意的话，说说你的理解吧。” 陈夏指指脚下，“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黑色的地面和头顶的灯，应该是暗示我们，整个人类文明从黑暗荒蛮中来，是一代代伟人的光辉照亮了我们，使我们能看清身边的一切。 “然后是介绍伟人的展板。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设计，就是简单的长方形微微突出墙面，加上展板的内容排布样式，就给人站在墓碑前的感觉，立刻产生肃穆的气氛。” 池蔚点点头，转头盯住谢衣。 谢衣也讲述自己的看法，“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前三块展板分别是维尔多德、周九、塔西姆，他们的身上有很多巧合。 “第一个巧合，他们分别来自罗洲、秦洲、海洲；第二个巧合，他们的身份分别是平民、奴仆、奴隶；第三个巧合，他们做出贡献的领域分别是历史、数学、医学。你们猜到什么了吗？” 姜影笑着一一回答：“来自不同的大洲，可能是出于公平和政治考量；身份相似，可能是因为圣君一直批判奴隶制度的立场；历史和数学，恰好是她父亲弗兰克擅长的学科。对吗？” 谢衣点头，“我的猜想与你相同。” 陈夏补充一些说明，“在英贤祠设立之初，卡洛琳就提出要求，入选英贤祠只有一条标准，即对人类文明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其他任何杂项都不能干扰，都可以无视。 “所以，地域、出身、性别、政治立场不同的人，都能进入英贤祠，享受所有人的敬仰。人们只会觉得入选太难，而不会有一点不公平的指责。 “英贤祠内接受敬奉的诸多伟人，也没有排名上的高低，只有时间的早晚。至于卡洛琳亲自送入英贤祠的三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他们的功绩无可置疑，可能仅仅是巧合，也可能是卡洛琳想要为后人定下基调。时间毕竟久远，我们能做的只有猜测了。” 谢衣推推眼镜，“也就是说，英贤祠内的女性明显少于男性，不是因为性别歧视，而是因为性别歧视吗？” 池蔚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陈夏会意地点头，替谢衣解释，“她的意思，女性人数偏少，不是因为选择她们的人有歧视，而是因为整个世界有歧视，导致女性更难获得教育机会，更难取得杰出成就。” 谢衣点点头，“很明显了，不是吗？” 池蔚摇头，呼出一口气，“是的。细节暴露真相。” 姜影接上池蔚的话，“说到细节，我认真数了一遍，整个殿堂里，总共只敬奉了98位伟人。 “这98人有两个暗藏的趋势：一，越往近现代，入选的人数越少；二，越往近现代，秦洲的人数越少。这个怎么解释？” 大家一起皱眉思考，谢衣先举起手，“第二个，我的解释是，罗洲有卡洛琳，早早解开了人们的束缚，而长云陛下出生太晚，我们起步迟了。” 池蔚点点头，“第一个，我的解释是，能对人类做出巨大贡献的机会是极其有限的，先到者先得，越是难的，越是留到最后。英贤祠，可能是填不满的。” 四人继续思考，过了一会，姜影摊手，“我找不到这两个答案的漏洞，但隐隐觉得谢衣的说法太过归功于个人，池蔚的说法又太消极了。” 陈夏的手指在胸前的头发上绕了绕，“不能否认卡洛琳的巨大作用，但可能和人们不同的行为习惯也有关系。我们秦洲太过于强调合作，个人的功绩就不那么明显了。” 谢衣突然提出一个问题，“我们都知道，是卡洛琳首先提出，要在人间设立群星祭祀之所，也是她亲自将三位英贤送入。那么，这个建筑的设计师是谁，也是她吗？” 陈夏点头，“确实是她。英贤祠也是埃诺尔城内，唯一由圣城派人维护的公共建筑。除此之外的古迹，包括早上参观的玫瑰宫，都是由埃诺尔负责维护的。” 谢衣推推眼镜，“有没有一种可能，英贤祠设计的时候，她就知道永远填不满。不然建筑周围为什么没有留下空地，不符合她祖先修建青宫时的远见啊。” 陈夏想了想，又拿出手机点了一会，“周边的建筑物，基本都是当时就有的。也就是说，英贤祠建造的时候，确实没有留下余地，要想扩建，就必须对周围拆迁。” 姜影很疑惑，“她是怎么计算到千年后的？有没有可能，她是认为英贤祠不可能保留到填满的那天？” 池蔚敲敲桌面，“怎么计算的我们不知道，但她的用意很明显了，剩下的是希望。” 谢衣露出一个微笑，“是的。不对称的内部设计，是为了提示我们奋发努力，把它填满。最后刻意留下的那一点残缺，也是为了提示我们永不满足，要继续追求未知。” 姜影长舒一口气，“我现在格外赞同陈夏的话，不能说导游不好，但跟着他们确实听不到这些分析。” 谢衣露出一丝腼腆的微笑，“陈夏，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像你所说，英贤祠的入选标准确实没有任何歧视，为什么卡洛琳本人不在其中？” 陈夏笑得很奇怪，“你要是问别人，他们会说英贤祠的规定：死亡五十年后，才能确定是否入选。 “而卡洛琳退隐不久，圣城就被建立起来。既然有了一座城，自然不用去挤那个小屋子，与其他人并列。” 谢衣很配合，“那问你呢？答案有什么不同？” 陈夏看看三人，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真实原因是：圣城的建立者和管理者，星辰骑士团，两千年来一直否认卡洛琳的死亡。” 第175章 导购 夜晚的埃诺尔不像合珠那样灯火通明，也不像北都那样万人空巷，走在城市核心商圈的道路上，只感受到舒适缓慢的氛围。 街边的路灯就像一株株鲜活的植物，墨绿色的灯杆上端伸出枝杈，一朵朵半透明的吊钟花从枝叶间垂挂下来，放出黄白色的柔光。 路灯下，有拥抱亲昵、窃窃私语的青年情侣，有手牵着手、悠闲漫步的中年夫妻，在光与影交替的边界，人们好像拥有了无限的时间，可以放慢节奏，享受生活。 在商圈逛街，自然不需要什么导游，他领着众人下车，约定好会合的时间，就和另一位导游一起走向路边的咖啡店。 陈夏四人还是在队伍的末尾慢慢走着，看着前方的人群在温柔的灯光中分散开来，就像一棵小树不停生长，健康的枝条不停延展，进入了旁边的店面。 又往前走了一会，陈夏很疑惑地转头问道：“你们都没有东西想买的吗？” 三人一起摇摇头。 陈夏又问：“那就没有亲朋好友请你们帮忙代买什么东西吗？” 三人又一起摇摇头。 陈夏很无奈，“即使没有想买的东西，进店里看看衣服也行啊。” 谢衣捂着嘴笑，“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吗？不能错过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池蔚点头，“对。” 陈夏停住脚步，侧过身，看看她们三个一脸认真的表情，扶住额头。 姜影也笑着调侃：“衣服有什么好看的，看你就够了。” 陈夏吐出一口气，“好吧，我服了。你们有什么企图？” 姜影还是笑，“我不知道她们两个。我的想法是，跟着你，就不怕买不到好看的衣服。” 陈夏很疑惑，“这是一个什么奇怪的思路，我不是什么设计大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尚潮流啊。真正的导购不是在这里吗？” 被她指着的池蔚摇摇手，“我只是一台沉默的人形自走资料机。” 谢衣嬉皮笑脸，“我的想法和姜影完全一致，你穿什么衣服好看，我们就买什么衣服。” 陈夏斟酌词句，“可是我们每个人的发型、容貌、身材、气质都不一样，适合这个人的，不一定适合那个人啊。” 姜影也捂着嘴笑，“你是想说，我们没有你这样亿里挑一的美貌，也没有你这样……谢衣，那个词是什么来着？我忘掉了。” 谢衣提示她，“纤秾合度。” 姜影点头感谢，转向陈夏，“也没有你这样纤秾合度的好身材，所以你穿着好看的，我们穿上却未必好看。是吧？” 陈夏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做什么动作，只能呆站在那里。 好在姜影不是想为难她，“你可以换个思路。俗话说，人靠衣装，一件好看适合的衣服，可以提升人的颜值。那么一件不好的衣服呢？自然也会折损原有的颜值。 “如果一件衣服穿在你身上，不会减损你的美貌，这件衣服就一定足够好看。那么穿在我身上，就大概率会增加我的颜值。” 陈夏挠挠脸，“好吧，虽然我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她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了回来，“等一等，我也没准备试衣服、买衣服啊。” 谢衣拍拍手，“不要纠结了，这世界上哪有衣服能比你人好看？就算一家店都不进，就这样看你一晚上，也是很快乐的。” 陈夏想了想，转身继续往前走，“那样就太诡异了。我想到网络上一句话，‘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她转头看向专心走路的池蔚，“资料机阁下，请问这附近有什么推荐的女装店吗？” 池蔚踮脚看看，低头想想，伸手一指，“前面不远就有一家，‘雪尔维’，三百年的老牌子，之前是只做高级定制的，目标人群是高收入的中青年女性，风格偏正式、偏成熟。 “前些年全球经济遇冷，品牌营收持续下降，加上女装行业竞争加剧，双重压力之下，就傲不起来了。 “既然要接地气，就索性接得彻底一点。‘雪尔维’现在主要面对青年女性，产品线的风格是少女和轻熟。 “为了适应市场定位的变化，除了总店还在做高定，其他店面连装修都重做了。我们正在前往的，就是它的主要分店之一。” 陈夏继续询问，“这个故事很耳熟啊。我在南都中心的‘贵妃’买过几件衣服，觉得款式质量都不错。这个牌子和‘贵妃’相比怎么样？” 池蔚点点头，“总体相似，细节不同。 “单从购买、穿着的体验来说，‘雪尔维’和‘贵妃’差不多，款式好看，用料诚恳，价格适中。而且‘雪尔维’在国内也有专柜，只是还没有进入南都。 “不同点主要在于，两个品牌侧重的衣服品类。 “‘贵妃’也是三百年的老牌子，但它从不涉足定制，而是在成衣领域下足功夫。 “有拿手的婚纱、晚礼服和连衣裙作为支撑，它受到的冲击比较小。目前虽然增加了青少年产品线，但用力不多，还在尝试。 “我刚才提到，‘雪尔维’的情况要严重得多，它是必须要死中求活的。 “所以即使在少女风和轻熟风路线上出发较晚，但有负责高定的大师们把关，长短袖和长短裙的日常款式，单品、套装都很不错。” 谢衣不由地赞叹，“如数家珍也就是这样了吧。” 池蔚昂起头，“我平常的闲暇时间，可不是白白浪费的。” 姜影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平常看你不显山不露水，台里就你存在感最低，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大宝藏。 “幸好这次和你出来旅游，不然险些就错过了。以后出门逛街，一定要叫上你，顺便改善改善你这社恐的小毛病。” 池蔚的头昂不住了，“我应该是一个沉默的资料机，不能再自走了。” 陈夏笑着轻拍她的胳膊，“人虽然可怕，接触多了也就这样。”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不远的店面，忍不住惊呼：“果然是死中求活，真的必须用这么大的招牌吗？” 第176章 试衣 一路走来，整条街各家商店的招牌都做得比较小，甚至可以说是做得比较隐蔽。 可能是因为大家觉得深巷子里的酒家，才有香醇的美酒，而推着车沿街叫卖，就显得格调低下。 也许这种观念是对的，也许这种观念是错的，反正埃诺尔的店铺，几乎已经做到了标准统一。 然后突然在一堆矜持的小姑娘中，跳出来一个敞胸露怀的大汉，确实比较突兀，令人震惊。 姜影站到停住的陈夏身旁，“第一眼看到时，觉得格外夸张，多看几眼，却觉得有些亲切。这种风格，我们几个应该都非常熟悉吧。” 谢衣扶住额头，“站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突然看到这么长云的招牌，我也不知道是该觉得高兴，还是该觉得离谱。” 池蔚耸耸肩，摊摊手，“所谓矫枉过正，就是这样了。” 雪尔维的店铺，下面是很常规的透明玻璃门加透明落地窗，上面却是一人高的三个花体大字。大字释放出明亮的白光，把店铺前的路面照得纤毫毕现。 四人左右看看，回头看看，其他店铺还是小家碧玉的仪态，一点没受不良影响。 就像陈夏说的“来都来了”，四人只好硬着头皮走向雪尔维。 陈夏走到白光里，“我这一步迈出，感觉和刚才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谢衣侧过身抬头看看，“这里居然还装了几个路灯，实在是有些浪费了。这些路灯的光，加起来还没一个招牌亮。” 池蔚抬手挡住刺眼的光，“我们能先进去再聊吗？我感觉在直视太阳。” 店铺里的装修风格简洁大方，浅灰的地砖，浅粉的墙，立柱、装饰和店员制服的颜色，也是低饱和度的红白蓝。 乳白的天花板嵌着网格状的灯带，散发着朦胧柔和的暖白光，和店外的招牌比，是截然相反的舒服。 店里的线条几乎都是弧线，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显得轻浮和杂乱，而是随着线条的延展，流淌出生机和美感。 池蔚长舒一口气，“耳闻不如目见，目见不如足践。网上没有夜里的外景，没想到这么夸张。” 姜影抓住机会，继续对她“洗脑”：“所以要经常出门走走，比如和我一起逛街。 “网络上的图文都是别人的，是片面的，是偏颇的；现实中的生活才是自己的，是全面的，是真实的。” 别人的事不好插手。她们还在说话的时候，陈夏和谢衣已经开始观赏衣架上款式各异、色彩多变的衣服。 陈夏先绕着墙，在店里转了一圈，然后从门口的衣架开始，把衣服一件件取出又放回。 她的速度飞快，跟在身后的谢衣甚至来不及仔细看清每件衣服的款式。 看完一条衣架，走向下一个的时候，谢衣不得不打断她，“陈夏，你的速度太快了吧，这样不会漏过心仪的衣服吗？” 陈夏停下脚步，摇摇头，笑着解释：“我买东西有一个原则，如果觉得犹豫，那就不要买。” 她看到谢衣若有所思，补充了一句，“这个原则，只能用于物，不能用于人。” 陈夏转回身，继续高效率地挑选。姜影和池蔚也跟了过来，看到她不像是看衣服，倒像是数衣服，都很是疑惑。 谢衣刚对她们转述陈夏的解释，陈夏就转了回来，“谢衣，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吗？我挑到一件。” 谢衣点点头，从她手上接过一件灰色半身裙，然后又看着她迅速走开，继续飞速挑选。 20分钟过去，坐在更衣室对面沙发上的谢衣手上又多了一件湖蓝色连衣裙，一件米色衬衫裙，一件杏色短袖和一件浅绿色长裤。 陈夏从谢衣手上接过5件衣服，“终于遍历完成，谢谢你啦。我先去试衣服，你们再等一会就可以看见效果了。” 然后她像一阵风，裹着香气打着旋，飘然而去，只留下三个目瞪口呆的人。 姜影突然反应过来，赶忙去敲了敲门，“陈夏，记得检查一下有没有摄像头。” 门里传来陈夏的声音，“放心吧，已经在检查了，真的一刻不能松懈。” 姜影走回来，看着沙发上无聊的两个人，“我确认一下，她刚刚把整间店的衣服都看过了吗？” 谢衣摊摊手，“不要怀疑你的眼睛和智力，事实如此。” 姜影也在她身边坐下，“真是令人惊叹的超级效率啊。” 池蔚也是感慨，“更令人惊叹的是，整间店她只看得上这5件衣服。” 夏天身上的衣服不多，穿脱都用不了多少时间，她们还在说着话，陈夏就推门走了出来。 她学着模特的步伐，在三人面前走了一个来回，“怎么样，这件衬衫裙还不错吧。” 三人眼睛都直了，只是不停地向陈夏比大拇指。 陈夏进出更衣室几次，把几件衣服都试过，才换回原来的粉色连衣裙，走了出来。 谢衣举手提问：“陈夏，有一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今天实在忍不住了。” 陈夏抱着几件衣服坐下，“不要犹豫，直接问吧。” 谢衣指指她手上的衣服，“店里的衣服，无论款式还是做工，都远在平均水准之上。如果让我们来选，一定是挑花了眼，50件都是能选出来的。 “而你把全店的衣服都看过，却只选出了5件，想必对衣服有很高的要求吧。” 陈夏点头，“我可能确实太挑了一些。” 谢衣又指指陈夏身上的衣服，“可是，你现在穿的这件，包括以前在单位穿的那些，看起来不像是经过精挑细选，就是很普通、很便宜的大众款。 “既然你的审美没有问题，为什么要一直穿着这些完全不适合你的衣服呢？我们单位也没有苛刻的着装要求啊。” 陈夏笑着摇摇手，“我是故意的。你们坐着，感觉不太明显，每次只要我试衣出来，除了背景音乐，店里就不会有别的声音。 “而且，包括服务员在内，店里所有人的目光也一直没有离开这个角落。” 三个人突然愣住，此时背景音乐正好切换，整个店里一瞬间悄无声息。她们互相用眼神交流，然后一起侧身回头。 池蔚抱着头，蜷缩起来，“这个场景和气氛，就像是在恐怖片里一样。” 姜影也有些紧张，“我现在头皮发麻，还有点冷，怕是晚上要做噩梦了。” 谢衣的胆子要大一些，还有心思感慨，“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故意扮丑，也终于真正明白，什么叫作‘倾城’了。” 第177章 圣城1 昏暗的客房内，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陈夏掀开被子，按掉闹铃，在大床上慢慢睁开双眼。 她深呼吸一次，侧过身，眯着眼看向手机屏幕，“周五早上7点。明明是出门旅游，却恨不得要比上班起得还早了。” 看了一会微享，她起床洗漱，沐浴更衣，叫上隔壁的谢衣，下楼吃早餐。 餐厅里，姜影和池蔚已经坐在圆桌旁，开始享用美食了。陈夏和谢衣端着托盘过去，和她们互相问好。 吃完早餐，就已经是出发的时间，四人下楼坐车，前往城北的码头。 如果打开世界地图，按照上北下南的方向看，莱努的国土形状介于方形和菱形之间。 一条名叫“帕瓦”的长河从东方的高原流下，穿过中部偏北的国土，汇聚众多支流，最后在西方投入大海。 埃诺尔，莱努的首都，就在帕瓦河下游的南岸，国土偏北偏西的位置。 洁白的观光游船从埃诺尔出发，逆着帕瓦河向东，穿过两岸茂密的森林，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快速行驶，停在了一座河心岛东侧的码头。 这是一座没有名字的小岛，东西长5公里，南北宽3公里，岛上绿树成荫，树上的天空飞翔着鸟雀，树下的草地蹦跶着小鹿。 导游戴上红帽，举起黄旗，赶走停在肩头的小鸟，在几只小鹿的注视下，带领大家沿着林间曲折的道路向西前进。 走了没多远，就可以从枝叶的间隙中，看到远方一座砖石垒砌的城池，那就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圣地，卡洛琳城。 走在队伍末尾的陈夏，今天继续担当另外三人的讲解员，“远方就是圣城了，它建于1037年，虽然外表看起来像新的一样，但已经是一座千年古城了。” 陈夏放下指向远方的手臂，“趁现在离得还远，我讲一个注意点。书上记载，1036年卡洛琳逝世，随后星辰骑士们聚集起来，建造了这座城市。” 她伸出食指，竖在唇前，“大家入城后，不要提及这件事，也不要提及任何与卡洛琳逝世有关的信息。” 谢衣向上推推眼镜，“你几天前说过，是因为星辰骑士团不相信圣君已经死亡了吗？” 陈夏点头，“是的，一千年来，他们提到圣君消失的事实，从来只用‘退隐’这两个字。” 姜影有些好奇，“怎么可能有人能活这么久？他们这样和自欺欺人有什么区别？” 池蔚想到一个可能，“因为他们没有发现她的尸体？” 陈夏点头，“尸体这个词也不要说。如池蔚猜想的，确实没有尸体。圣君的突然消失是一桩疑案，我简单讲一下。 “1036年夏天，卡洛琳从埃诺尔出发，沿着帕瓦河逆流而上，来到这座岛。不像岛东，地势这么平缓，岛西是一片峭壁。 “与她一起登上峭壁的，有十位王冠骑士，下来的时候却只有八位。他们众口一词，卡洛琳已经退隐，而他们将在此地建城守护。” 谢衣眯起眼睛，“听起来像是政治谋杀，一众叛逆联手将主君和忠臣杀害，然后统一口径，辩称失踪，最后接掌主君的势力。” 陈夏笑着摇手，“除了最后一步，全部对得上。当时的人们也有这样的猜疑，但一年后，谣言不攻自破。 “卡洛琳没有直接后裔，她的父母也在1035年先后病逝，所以她失踪后，希尔伯特家族立刻分崩离析。 “在八位王冠骑士的协调下，其他大贵族坐下协商，成立了莱努第一共和国，并立刻调拨人力物力，协助建造卡洛琳城。 “圣城建造完成后，这八位骑士立刻全部回到国外的家乡，此后再也没有活着踏上莱努的土地。” 池蔚点点头。 姜影提出两个新的疑惑，“为什么她死后，希尔伯特家族就立刻崩了，是因为争夺家主的位置吗？ “还有，那八位王冠骑士，为什么都是外国人，是她不敢让本地贵族担任侍卫，怕被谋害吗？” 陈夏笑着调侃她，“第一个问题还好。第二个问题，一听就是你把知识全还给中学教师了。 “第一个。根据人族盟约的规定，像希尔伯特这样的上古贵族，旁系是没有继承权的，自然无法争夺家主的位置。这个分崩离析，就是字面意思。 “第二个。那八位骑士之所以可以用王冠命名，是因为这五男三女都是罗洲各国的国王和女王。而卡洛琳，其实是当时实质意义上的罗洲共主。” 池蔚替姜影辩解了一句，“课本上没有说得这么细，更多是在描述圣君对人类文明发展的意义。” 陈夏愣了一下，对姜影弯弯腰，“不好意思，是我记混了。” 姜影摇摇手，“不用在意。现在想想，有时候还是要出门走走，书本上的东西，都是别人想让你看的，毕竟不是真实，也不全面。” 谢衣推推眼镜，“课本上说，卡洛琳团结了整个罗洲，是为了推翻压抑整个罗洲的邪教。那有没有可能，邪教推翻了，这些国家不愿意多出一个新主子？” 陈夏摇头，“也有人是这么猜测的，但卡洛琳从未表露出统一罗洲的心思，他们的动机也不够充分。这样没有证据的猜测，最后就归于阴谋论了。” 看到三人没有继续插话，陈夏找回之前的话题，“即使卡洛琳消失，星辰骑士团的力量也没有消退，反而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强大了。 “他们追随着圣君的信念，在政治、外交、文化、慈善等各个方面，一直都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也一直在发挥很大的作用。” “网上流传，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他们庞大势力的冰山一角，是故意暴露出来的，更多更强的力量还潜藏在水下。 “所以，不管是出于敬畏，还是出于礼貌，我们都不要跑到别人的总部，议论别人老大的生死。” 三人一起点头表示明白。 说到这里，她们已经走出森林，前面的队伍也即将进城了。 陈夏抬起手臂，“为了适应经济发展、人口增加带来的面积扩大，三百年前其他城市纷纷拆除城墙，与它们不同，这里还保留着原貌。 “至于为什么圣城没有拆除城墙？为什么城墙看起来这么新？那就要等我们进城吃完午饭，之后再聊了。” 第178章 圣城2 从酒店到埃诺尔北方的码头，乘坐的是大客车，从码头到河心岛，乘坐的是观光游船，从河心岛东到卡洛琳城，靠的是两条腿。 进城的时候，太阳已经垂直悬在头顶，众人的早饭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解决午饭。 一座城市，自然会有提供饮食的店铺，即使圣城也不会例外。连续吃了几天西餐，今天的午饭，导游就选择了城门旁的一家秦洲菜馆。 进门的时候姜影还在吐槽，“虽然这几天西餐吃腻了，但跑到圣城吃家乡菜，总感觉有些违和。” 等到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嗅着诱人的香气，姜影理直气壮地反悔了，“这个才是人吃的东西啊，让几个长云人天天吃西餐，才是真正的违和。” 池蔚扯扯嘴角，“你还真是好收买。” 姜影拿起筷子，语气还是很夸张，“这个才是人用的餐具啊。某些不好收买的人，有本事忍住不要吃啊。” 池蔚不理她，也拿起筷子下手搛菜。 午饭很快吃完，进入惯例的休息时间，姜影喝了一口温水，“陈夏，午饭前留下的悬念，可以揭开谜底了吧。” 陈夏点头，“圣城不拆除城墙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圣城的建造目的是守护圣君，城墙是仪式感的一环，拆除了会给人感觉是在放弃誓言。 “第二，城内限制经济活动和人口增加，河心岛上也没有更多的空间扩张，所以没有被迫拆除的压力。” 姜影追问：“那为什么城墙看起来这么新呢？就像是上个月才造好，根本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 陈夏回答：“圣城一开始是拒绝所有访客的。它的第一次开放时间和玫瑰宫同步，都是第五共和国建国那年。 “当年的游客来了之后，也有同样的疑惑，星辰骑士团方面一开始没有作出任何回复。 “问的人多了，他们才给出一个解释：圣城的城墙所用材料特殊，不惧风雨侵蚀，又经常清洁，且未经战事，只是看起来新。” 姜影继续追问：“这么好的材料为什么没有普及，是因为价格极其高昂吗？” 陈夏摇头，“不仅是没有普及，世界上其他地方都没有不惧风雨的建城材料。别人想要追根究底，星辰骑士们就称材料的具体来历已不可考。” 池蔚一句话总结，“外交辞令。” 圣城面积不大，不怕游客走丢，所以午休之后，就是自由活动。当然，愿意的，也可以跟着导游一起。 陈夏四人一直是不跟导游，听他絮叨的，反正也有陈夏和姜影做讲解，旅行体验一点不差，甚至更好了。 站在城门口，面朝整座城市，陈夏举手前指，“整个无名岛从东至西，地势越来越高，但坡度都还算平缓，只在最西侧竖起一块峭壁。 “圣城就是由西侧的峭壁和北、东、南的三面城墙围合而成，其中北、东、南的城墙是可以随意参观的，而西侧峭壁是不对外开放的。 “去除掉圣君退隐的真正原址，就只有城市中心的纪念堂值得游玩了，那也是我们此行的终点。” 谢衣愣了一下，“如果不能到当年她消失的山顶去实地走一走、看一看，只能去后来的人造建筑里，那今天这一趟出来，是为了什么？” 池蔚吐槽，“为了破灭幻想。” 陈夏笑着点头，“今天的项目可不仅是参观圣城，还包括了来回的过程。不然，为什么要安排观光游船，而不是直接坐车呢？那样还要快一些。” 谢衣无奈地摇摇头，抬起脚步往城中走去，“果然是为了破灭幻想。” 纪念堂位于城市中心，从天空看，是半个巨大的透明圆球扣在地面上；从地面看，是十二根巨大的黑色三棱立柱，把透明的半圆球撑了起来。 靠近地面的位置，透明的半圆球上开了十二道半椭圆的孔洞供人进出，每个孔洞又恰巧在两个三棱柱之间。 走进圆球，经过立柱，就完全来到纪念堂的室内，在圆球的大圆和立柱的中圆之内，还有由十一座纯白雕像围成的小圆。 就像孔洞形成的门户一样，每座雕像的位置也在两个立柱之间，只有唯一的一处空缺，面对着西侧峭壁，背对着东方的城门。 走到纪念堂的中心，陈夏转过身，笑着问谢衣：“来到这座千年古建里，感觉是不是好多了？” 谢衣微笑点头，“光是这透明轻盈的穹顶和洁白无暇的石雕，就足够我们来一趟了。” 陈夏张开双臂，“这透明的穹顶据说是用一种不肯透露名字的矿物炼制而成，比钢更结实，比塑料更轻盈，比玻璃更透明。” 池蔚总结，“和城墙一样的黑科技。” 陈夏笑着摊摊手，“纪念堂最外面的半球，半径是74米；三棱柱高37米，围成的圆，半径是64米；而石雕围成的圆，半径是37米。” 谢衣推推眼镜，“37，恰好是圣君从出生到退隐的时间长度。” 陈夏点头，“我们周围的这十一座手持武器的石雕，正中间面对空缺的，就是圣君，两旁是她的十位王冠骑士。 “这些石雕，全部选用了没有瑕疵的纯白色石灰岩，每一座都是按照他们的真实身材和相貌雕刻的，只是把尺寸放大了十倍。” 姜影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再高的人，也就只能及到小腿一半了。和英贤祠不同，这里除了一个半球，十二根立柱，十一座雕像，再没有其他了。” 陈夏也仰望着圣君的雕像，“知道的人自然知道，不知道的人也不屑于讲解。这估计就是星辰骑士们的骄傲吧。” 姜影低下头，环视巨大的石雕，“除了和圣君一起退隐的两位，剩下的八位王冠骑士，最终的结局是什么？” 陈夏转过身，背对圣君的雕像，“这八位骑士带着圣君的信念回国，把自由的火种播撒在贫瘠的土地，再用心血灌溉，呵护它们成长，最后全部死在了任上。” 她踩了踩地面，“按照与他们回国前的约定，留守圣城的骑士们将他们的遗体接回这里，举行仪式之后，埋葬到峭壁之上，圣君退隐的地方。” 第179章 归国 参观圣城已经是这次旅行的最后一站。因为第二天还要早起，回来之后四人就收拾好行李，早早地睡了。 埃诺尔时间的周六早上8点，归国的飞机准时出发，20小时跨过大洋，再加上14小时的时差，终于在南都时间的周日下午6点平安降落。 结伴旅行的四人，住在南都的不同方位，互相都不顺路，也不使用同一种交通工具，所以取完行李箱，就在航站楼里告别分散了。 能证明她们曾经一起出国游玩的，除了彼此手机里的照片，就只有聊天软件里互相添加的好友了。 疲惫地走出航站楼，迎接陈夏的是灿烂的金红色晚霞和熟悉的蓝绿色出租车，微微带着一丝凉意的柔风吹过，是家乡的味道。 坐车回到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陈夏拖着行李箱走进大门，看到广场上，大爷大妈们已经伴着音乐跳起了舞，旁边坐在童车里的小孩子，也在跟着音乐摇头晃脑。 陈夏微笑着，看了一会老人们的舞蹈，然后沿着平坦的柏油路，走回宿舍楼下，上楼开门，进屋反锁。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打了一个叫外卖的电话，再打开行李箱，把衣物塞进洗衣机，倒入洗衣液，就在转椅上坐下。 陈夏点亮手机，看看屏幕上自动调整过来的日期，“不知不觉，九月都快过去一半了，也不知道于毅的投资跑得怎么样了？” 她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开机键，看着显示器慢慢亮起，“合珠、北都、埃诺尔，连续出去游玩，改编剧本的事都耽误了。要是于毅已经拿到投资，我却拿不出剧本，就尴尬了。” 笔记本完全开机，陈夏点开桌面上的文档，吐了口气，“玩的时候很开心，等到结束了，该做的工作还是在那里，一点没少，这一个月抓紧时间吧。” 她按住转椅的扶手，站起身，拉好双层窗帘，从衣柜里拿出浴巾，去卫生间打开热水，然后捏了捏拳头，“先洗个澡吧，希望能洗掉一些疲惫，吃完饭就继续改剧本。” 洗完澡，外卖就送到了，陈夏不急不忙地吹干头发，换好睡衣，从门镜里往外打量了一会，才打开防盗门，迅速把外卖拿了进来。 她打开外卖，一边吃着，一边感慨：“这样点外卖的生活，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既不卫生，也不安全，还是早点学着自己做吧。” 吃完外卖，衣服也洗好了，陈夏把衣服晾起来，又有新的感慨，“我的防范意识已经很强了，晾起的衣服互相遮挡，自己出来也不开灯，即使有人偷拍，也是糊成一片吧。” 她掀开遮光的窗帘，走进卧室，反手把玻璃隔门关好，“女性真是太难了，无论老幼，不分美丑，都有一些心术不正的渣滓觊觎。即使是普通的日常生活，也不能有一点疏忽。” 陈夏坐到转椅上，喝了一口白开水，“在埃诺尔买的一堆小礼物，跟着人走太麻烦了，全部寄回来又太慢，也不知道现在清关了没有？ “虽说各个国家有各自的优势劣势，生活的便利程度也各不相同，但莱努寄过来的东西，居然查不到物流信息，我也是很服气的。” 她又无聊地点点鼠标，“虽然说去莱努是度假休闲，但人不在家就是累。不是真的出差，又不好意思调休。明天要开始新的一周上班，感觉就像连轴转一样。” 正在吐槽的时候，手机咕咚一声，是云芊在闺蜜四人群里发了一句话：‘姐妹们，秋日节快到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陈夏愣了一下，切换到手机日历，仔细看了看，“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洗个澡就穿越时空了，离月底还早着呢，现在就开始计划了吗？” 秋缘与陈夏也有相同的想法，她在群里回复：‘离秋日节还有半个月，现在打算太早了吧’。 方菲也紧跟着回复：‘现在没有打算，到时候就不知道了’。 陈夏摇摇头，在手机上快速地点击起来：‘芊芊，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云芊转发了一个链接，然后接了一句：‘看这个’。 陈夏看了看链接，“现在诈骗的手法太多了，看到陌生的链接，可千万不能点。不过，这个是新媒体中心发出来的？” 她有一点好奇，“我不在南都的一周，单位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告诉我的吗？” 点开链接，跳转到新媒体中心的页面，标题非常简单直接，《南都秋日音乐节，即将到来！》，下面是一张海报，海报下面是一段文字。 海报可能不是正式的，设计得也是非常简单直接，金黄的底色上悬浮着很多半透明的音符，方正的“南都”两个字竖在右侧偏上，花体的“秋日音乐节”五个字则竖在正中。 “南都”是红色的，表现形式像是印章，“秋日音乐节”是五彩的，像是烟花在镂空的板子后面绽放。 海报的左侧偏下竖着白边黑色的字，介绍了时间和举办方，“二〇二一年十月一日至十月三日”，“南都市政府与云歌财团合办”。 海报下方文字的大意就是为了丰富人民的日常生活，鼓励原创音乐的发展，增加音乐人表演的舞台，从2021年起，每年秋日节，都将同时举办音乐节，欢迎广大市民和游客前往。 然后是具体地点和购票方式的介绍，地点是城市东南的玉屏山风景区附近，门票从后天中午12点开始网络预售。 方菲已经看完了，在群里发信息：‘除非公司紧急加班，我应该有时间，姐姐去我就去’。 陈夏笑着打字：‘只要你想去，我就有时间’。 云芊发了一个两眼桃心的猫猫表情，然后是文字：‘你也太宠了吧，男友力爆满，羡慕嫉妒啊’。 秋缘问了一句：‘可以带家属吗？可以的话，我把江回也带上’。 云芊又发了一个眯眼坏笑的猫猫表情，配上文字：‘又开始秀恩爱了’。 紧接着是一个双眼含泪的猫猫表情：‘我可是好不容易从于毅和蕊蕊那一对男女手里逃回来的啊’。 第180章 群聊 陈夏看着云芊丰富的猫猫表情，忍不住捂着嘴笑，然后噼里啪啦一通按：‘于导的电视剧准备得怎么样了？投资够了吗？’ 云芊立刻回复：‘还早着呢，倒是有几个有意向的，不过还有些犹豫，正在观望’。 然后她立刻反问：‘别问人啊，夏夏你呢，最近到处旅游，剧本写得怎么样了？’ 陈夏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进度原地不动。准备这个月废寝忘食、焚膏继晷地肝完’。 云芊发了一个奸笑的猫猫表情：‘那你可得抓紧了，不要于毅有了钱，发现还要等你’。 方菲发了一个扶住斜塔的表情：‘歪楼了啊，不是在讨论音乐节吗’。 云芊发了一个举起双手的猫猫表情：‘我的错。缘缘你放心带家属吧，我们不会把他吃掉的’。 秋缘发了一个得意的表情：‘感谢，作为报答，我会更加努力秀恩爱的’。 云芊发了一个双爪抱头的猫猫表情：‘恩将仇报啊，我云某看错了人啊’。 秋缘回给她一个叉腰狂笑的表情。 云芊发了一个小猫作揖的表情：‘夏夏，麻烦你打听一下，音乐节具体会有哪些歌手和乐队到场’。 陈夏想了想，点点头，在群里回复：‘好的。我明天到单位先问一下，不行的话再找其他熟人打听’。 云芊发了一个小猫托腮的表情：‘大家看来都有时间啊，那我后天中午订5张票’。 方菲发了一个疑惑的表情：‘现在就确定了，不用等姐姐的消息吗’。 云芊发了一个摇头的猫猫表情：‘音乐节只是个幌子，重要的是我们姐妹相聚’。 秋缘也有疑问：‘不叫上其他人吗？比如辛蕊’。 云芊回复：‘那一对男女还在外地跑呢，不知道月底回不回来，就不算他们了’。 她紧跟着发了一个大惊失色的猫猫表情：‘忘了问，你们有没有想带过去的朋友’。 方菲回复：‘珊珊准备先去把婚纱照拍了，具体时间可能有冲突’。 陈夏很惊讶，立刻在群里问：‘珊珊准备结婚了，什么时间？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方菲发了一个摇头的表情：‘没有那么快，至少也要等到高烈研究生毕业’。 云芊也很好奇：‘那为什么这么早去拍’。 方菲发了一长段：‘她说学医容易秃头，要趁着高烈头发还在，自己年轻貌美，先拍了再说，反正也不会换人了。而且她的宠物店生意越来越好，也怕以后太忙走不开’。 陈夏发了一个摊手的表情：‘不管怎样，先恭喜她。我还以为有喜糖吃了’。 方菲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缘缘你呢，除了江回，还要带谁吗’。 秋缘回复：‘有姐妹，有男人，就够了’。 云芊又把两眼桃心的猫猫表情发了一遍：‘好霸气的宣言，我喜欢’。 方菲还是捂嘴笑的表情：‘姐姐你呢，有没有新朋友带过来认识’。 陈夏想了想，逐个排除，“谢衣是家里蹲，池蔚是社恐，姜影又有男友，都不太好约啊。” 她笑着摇头，点点手机：‘有新认识的朋友，但都不熟’。 云芊发了一个小猫张开爪子的表情：‘那就暂定是5个人5张票了’。 方菲突然喊住她：‘不要跑，把你可爱的表情包留下’。 云芊发了一个胖猫瘫坐的表情：‘你们到设置里的表情模块去找，搜索“蜜桃”就行。这个系列有好几套表情包，一套表情20个，每套只收1块钱’。 过了一会，陈夏三人一起发了露出肚皮打呼的猫猫表情。 关于音乐节的讨论告一段落，陈夏伸了个懒腰，摇摇鼠标，看着电脑里的文档，“还是算了，今天早点睡觉，倒倒时差。” 她起身去卫生间刷牙，然后放空自己，早早关灯睡觉。 次日一早，陈夏睁开双眼，看着天花板，等待手机的闹铃。 过了一会，手机的提醒如约而至，她轻轻按掉闹钟，翻身起床。 每日惯例的洗漱洗澡之后，陈夏换好外出的衣服，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窗，看着楼下已经出门遛狗的大爷大妈，用力地深吸一口气。 过了一会，她缓缓呼出这口气，“都是森林环绕，都在长河之畔，都离海边不远，南都的空气，就是感觉比埃诺尔要清新呢。”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的身体是越来越好了，半天的时差，一点都没有影响到睡眠质量。” 她又摸了摸脸，“旅途劳顿，按理说多少应该反应到脸上，但镜子里的皮肤，比夏天之前更好了。” 陈夏转身，提起包，拿起伞，“再这样发展，以后可能连防晒都不用买了，算是好事吧。” 还是步行到单位吃早餐，还是坐在食堂的角落。吃完早餐上楼，推开办公室的门，陈夏摇摇头，“出去没多久，倒是有些想念了。” 唐部长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想念什么？单位的同事，还是食堂的饭菜？” 陈夏转过身，看见唐部长微笑着出现在楼梯口，“部长，早上好，我回来了。” 唐部长笑着往门内指，“不要堵在门口。在埃诺尔玩得怎么样？” 陈夏走进办公室，“不虚此行。几个著名景点都逛了，衣服和鞋也买了一些，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 唐部长拿起桌上的保温杯，“玩得高兴就好。有个事告诉你一声，没多久就是秋日节了，市政府和云歌财团准备联合举办音乐节。明天中午放票，你可以看看。” 陈夏笑着点头，“昨天看到单位发的公告了。唐部长，你知道会有哪些歌手和乐队过来吗？” 唐部长摇摇头，“具体的我没关注，不过听说名单还没完全确定，市政府和云歌财团正在分别邀请。” 陈夏笑着点头，“好的，谢谢部长的提醒。我马上去打水，你的杯子也给我吧。” 唐部长把杯子递过来，“那就麻烦了。” 陈夏接过保温杯，把提包和伞放到工位，然后拿起自己一周没用的水杯出门。 把两个杯子洗了一下，再用热水烫过，陈夏用纸把杯子外壁擦干，然后给唐部长和自己接了不同温度的水。 往回走的时候，陈夏从走廊往外望去，低声细语：“看来要问一下周鸣和姜影了。” 第181章 拆开 连续赶了五天晚上加一上午的稿子，陈夏给自己放了个假。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莱努买的小礼物，终于寄到了。 稍稍午睡了一会，陈夏出现在素颜的门口，推开玻璃木门，迎来的是熟悉的动作和问候。 陈夏也挥了挥手，“周哥，下午好。” 走近吧台，陈夏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到台面上，然后往前推了推。 周鸣瞄了一眼，“这是什么？” 陈夏微笑，“我之前不是去埃诺尔旅游了吗？这是寄回来的小礼物，每个朋友都有。” 周鸣笑着把袋子拿到面前，“那我就不客气了。” 袋子里面是一个浅绿色的方形纸盒，打开纸盒，在白色的海绵衬底上，嵌着一个渐变色杯子。 杯子的底部是清澈的粉蓝，杯径往上微微收小，也渐渐变白，直到在杯口过渡为纯白，纯白之上又镀了一圈窄窄的金边。 周鸣笑着把杯子转了转，“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陈夏微笑着点头，“不用谢。” 周鸣低头看看原来擦着的咖啡杯，“你这个旅行礼物，每个人的都不同吧？” 陈夏眨眨眼，“当然不同。如果不能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分别购买，那就没有诚意了，也不叫礼物，叫批发。” 周鸣笑起来，“我刚才在想，要不要把平时经常擦的咖啡杯换成你这个，又怕天天擦弄坏，索性放到架子上供起来吧。” 陈夏捂着嘴笑，“哪有这么容易坏？你想怎么处理都随你。” 周鸣指指座位，“还是老样子吗？” 陈夏点头，然后在旁边找了个可以看到店门的位置坐下。 过了一会，周鸣把她的咖啡和芒果奶冻端了过来，顺势坐到她的对面。 陈夏拿起咖啡勺在杯子里搅了搅，就听到周鸣的提问：“王室日的时候，你到北都去玩了吧。” 陈夏听着他的陈述语气，反过来问道：“是的。你当时也在北都吗？” 周鸣看着她继续划动着咖啡勺，把白色的拉花，搅拌成一片均匀的泡沫，“还记得和你说过，我被老姐拉了壮丁的事吗？” 陈夏抬起头，很是惊讶，“你是说，你当时和大小姐一起在北都？” 周鸣点头，一脸无奈，“她自己想去北都旅游，却又不肯带着其他人，非要拉我一起，说是要增进姐弟感情，鬼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 陈夏眯着眼睛发出“杀气”，“也就是说，你看到我了，却没有给我接近大小姐的机会？” 周鸣摇摇手，“其实就见到一次，那天晚上看到你、方菲还有田落，在玄鹂大街一起逛街。” 陈夏还是眯着眼睛，“不要岔开话题啊。多么难得的机会，就这样被你错过了。” 周鸣还是摇手，“当时的情况，我可不敢介绍你们认识，真不是故意的。” 陈夏装不下去了，笑着问他：“当时什么情况？” 周鸣也笑了，“那两个拿眼睛看就是一对，你明显是单的。考虑到你的颜值都快超过杨蓉了，我怕老姐多想。” 陈夏捂着嘴笑，“大小姐平时居然是这么八卦的一个人吗？” 周鸣摊手，“我是她唯一的亲弟弟，又这么大岁数还没结婚，多关心一些也正常，虽然她自己也还没有对象。” 他把音量压低，“不过你有一点说对了，她在公众场合和私下里确实截然不同，你懂的，偶像包袱太重。” 陈夏点头，“懂的懂的，公众场合多少要注意一些，身为同性，我特别能理解。” 周鸣耸耸肩。 陈夏很好奇，“我有个疑问，她知道你和杨蓉的事吗？” 周鸣点头，“不仅她知道，我爸爸妈妈都知道。我不记得有没有说过，我和杨蓉都互相见过父母了。” 陈夏继续八卦，“那现在，你爸爸妈妈和大小姐，对这个事是什么看法？对杨蓉是什么看法？” 周鸣叹了口气，“才开始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既然感情到了，就应该把婚结了，拖拖拉拉的，是想要等什么？ “虽然知道我是什么性格，但他们还是怀疑我，是不是想学别的财团公子，一样出去粘花惹草。 “后来知道她想要追逐梦想，他们有些愤怒，又有些不理解，既觉得我被人骗了，又觉得以我的条件和性格，她也不至于那么傻。 “时间长了，他们也就慢慢平静下来，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也不是必须互相倚靠着，才能过好一生。 “现在他们把她当作一个熟悉的远房亲戚，既不过度关注，也不格外疏远，遇到了说几句，遇不到也不惦记。” 陈夏想了一会，“这是对她的态度，对你呢？有没有催婚，还是任由你就这么等下去？” 周鸣笑起来，“你觉得我是能被催婚的人吗？” 陈夏摇摇头。 周鸣指指自己的心口，“我爸妈生我，不是因为重男轻女，非要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只是单纯想要儿女双全。 “有这样的爸妈教育，又有一个榜样姐姐，出生在财团的我才没有长歪。但没有长歪已经很难，怎么可能完全听话？ “你现在看到的我，好像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以前其实是狗脾气一个，这都是遇到了她，我一点一点改过来的。 “虽然爸妈和老姐经常旁敲侧击，但只要我当他们放屁，催婚什么的就是个笑话。我周鸣，这辈子，非杨蓉不娶了。” 陈夏回头看看吧台，“小声一些，我又不是来催婚的。” 周鸣挠挠头，“情绪没收住。当时没敢向老姐介绍你，就是怕她想多，毕竟杨蓉在前，她可能误会我喜欢特别漂亮的。” 陈夏笑着调侃他，“不喜欢特别漂亮的，那喜欢什么样的？” 周鸣的表情很认真，“当然是喜欢杨蓉这样的，我喜欢她，一开始确实是因为相貌，后来就只是因为她这个人了。” 陈夏点点头，“知道你情比金坚了，不用喂我吃陈年的狗粮。” 她想了想，“也就是说，如果人少或者单独遇到，大小姐可能会以为你对我有想法。那么等到人多的时候，不就行了吗？ “我之前有问过你，秋日音乐节的事。那一天，大小姐会亲临现场吗？” 周鸣点头，“聪明。我正准备等到那天，找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如果等她发现我认识你，又不肯介绍给她，事情才是真的大条。” 第182章 礼物 陈夏看起来好像有些怕，“如果她误会了，事情就会搞得很大吗？会发生什么？” 周鸣在空中压压手掌，“你不要怕。虽然有很重的偶像包袱，看起来也总是端着，但老姐本质上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 “她如果误会你，只是会特别热情，热情到让你感觉尴尬而已。其他什么调查身份、搜集隐私、私下谈话的事，她一件都不会做。” 陈夏好像更怕了，眼睛里都快有泪光了，“我本来就是演演，听你这么一说，反而有些怕了。” 周鸣扶住额头，正准备继续解释，就听到陈夏发出一阵悦耳的笑声。 他反应过来，很是无语地指指陈夏，“你啊你，戏弄我很有意思吗？” 陈夏眼角都是弯的，“当然了，作为你硬生生拆散我们的惩罚。” 周鸣又是扶额，“怎么又拐到言情剧的套路上去了？而且这个性别设定好奇怪。” 陈夏对着他摇摇食指，“现代社会，可不能歧视同性恋哦。” 周鸣为自己辩解，“我可不敢歧视。等一下，你不会是吧。” 陈夏摇头，“我当然也不是，要不然前面两本书里，就该专门设置个角色了。” 店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周鸣和陈夏同时看过去，是秋缘和云芊。 周鸣转回头，“那就说好了，音乐节。” 陈夏点点头，看到周鸣站起来，走向吧台。 秋缘和云芊走过来，“菲菲呢？还没有到吗？” 陈夏摇头，“她午觉睡过了，我来的时候刚醒。” 周鸣拿着价目单过来，“虽然知道你们一般都是那几样，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的。” 秋缘和云芊笑着回复，“还是老样子。” 周鸣笑着摇头走了，秋缘和云芊坐到陈夏对面。 陈夏从身边的座位上拿起三个袋子，打开看了看，放到桌上，推给两人。 云芊很是惊讶，“这是什么？” 秋缘看着面前的两个袋子，“这是在莱努买的纪念品吗？” 陈夏点头，“猜的没错。拆开看看吧。” 秋缘不急着动手，先去看云芊的。 云芊打开袋子，拿出一个藕粉色珠宝盒，盒子里的衬布上，嵌着两只银色的四叶草耳钉，铂金的材质在昏暗的咖啡店里熠熠生辉。 云芊笑得很开心，“夏夏，谢谢。缘缘，让我看看你的。” 秋缘指着袋子问陈夏，“哪一个是我的？” 陈夏指着右边那个，“里面深蓝色的。” 秋缘取出深蓝色的珠宝盒，软垫上是两只粉色彩金的蝴蝶结耳坠，立体的蝴蝶结上挂下几丝细细的坠链，看起来很仙。 秋缘很喜欢的样子，“夏夏，我很喜欢，谢谢。” 陈夏笑着摇手，“先别急着谢，还有一份给江回的呢。” 秋缘点点头，“我就不和他客气了。” 打开送给江回的纸盒，里面静静地竖着一个小玻璃瓶，透明的玻璃里面是透明的液体，如果没有纸盒和瓶身的贴纸，很难确认这是什么。 云芊睁大了眼睛。秋缘也很奇怪，“这是一瓶女士香水？夏夏，你是不是拿错了？” 陈夏笑着摇头，“没有拿错，这瓶确实是给江回的。莱努的‘玲珑’，只生产女士香水。” 云芊戳戳陈夏放在桌上的手，“别卖关子，为什么送他女士香水？” 陈夏看看同样好奇的秋缘，“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喜好，没法针对。通常款的礼物，又各有各的暧昧含义。所以干脆就借他的名额，再加一瓶给缘缘的。” 她得意地笑，“等他拿到这瓶女士香水，自然就会明白我的用意。他得到礼物，缘缘得到香水，我避免了尴尬，一举三得，岂不美哉？” 云芊一拍桌子，“还可以这样算计的吗？那没有男友的我，简直是亏惨了啊。” 轮到秋缘捂嘴笑了，“这就是你的问题了。追你的人肯定不少，谁让你一个都看不上。” 云芊撇撇嘴，“那些人满脑子都是这层皮相，都不用开口，眼神看了就恶心。要不是还有于毅、江回几个正常的，我都快恐男了。” 周鸣把咖啡和点心端过来，正好听到这一句，“喂喂，云芊，一点都不在乎皮相的，才不是正常人好吧。” 云芊立刻调侃他，“那周哥你属于正常人吗？” 周鸣把咖啡和点心放到桌上，收起托盘，“好吧，我也不是正常人。” 桌旁的三个女生一起大笑，周鸣无奈地摇摇头，留下一句“别忘了结账”就走了。 云芊指着陈夏座位旁的袋子和纸盒，刚准备说话，店门又被推开，方菲终于到了。 周鸣不想走流程了，喊了一声，“方菲，老样子吗？” 方菲点点头，“周哥好，老样子。” 然后她就快步走到陈夏身旁，坐在陈夏让出的位子上，抱住陈夏的左臂，对着秋缘和云芊说道：“不好意思啊，我睡过头了。” 云芊摇摇头，“夏夏说过了，我们也是才到一会。菲菲，你来的时机正好，快为我们揭晓谜底吧。” 方菲一头雾水，“你们刚才在猜谜吗？” 陈夏把一个袋子和一个被胶带层层包裹的长条纸盒拿到方菲面前，“这是我从莱努寄回来的礼物。芊芊想知道，你的和田落的分别是什么？” 方菲把挎包摘下，然后一边说着谢谢，一边打开了袋子。袋子里是一个浅黄色珠宝盒，盒子里是一串剔透的粉色水晶手链，在白色衬布上格外可爱。 方菲小小地惊叫一声，“这个粉粉的是什么？真可爱。谢谢你，姐姐。” 陈夏笑着把手链给她戴上，“这个是俗称‘桃花石’的天然水晶，寓意就像名字一样。” 方菲喜爱地摸着手链，“虽然不需要招惹什么桃花，但姐姐送的，我就喜欢。” 云芊撺掇方菲，“快看看田落的是什么？” 方菲愣了一下，摇摇头，“别人的东西，我可不能动。你想知道，可以问姐姐。” 秋缘对着云芊眨眨眼。云芊回了她一个眼神，摊摊手，转向陈夏，“有的人原则太强，只能由出题人宣布答案了。” 陈夏竖起食指摇了摇，“我就看起来像是没有原则的人吗？” 等了几秒，陈夏看着“表情不善”的秋缘和已经开始扳手指关节的云芊，“给田落的礼物是一柄未开锋的金属剑。” 方菲很疑惑，“啊？” 陈夏笑着摸摸方菲的头发，“这把剑是在圣城买的仿品，原型是卡洛琳的‘勇气’。” 第183章 会合 眼看着日历上，秋日节和音乐节一天天临近，于毅的筹款之路也要接近终点，剧本的时间压力越来越大。 除了必要的上班，陈夏每天都是闭门不出。甚至连秋日节当天，也是从早写到晚，才抢在音乐节开幕之前，把剧本改编完成。 看着电脑屏幕上“提交成功”的信息，陈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关闭了版权备案的网站，仰在靠背上，伸了个懒腰。 转动转椅，看向墙面上的挂钟，上面的时针已经指到了10的位置，她摇了摇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关灯睡觉。 好不容易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无事一身轻的陈夏，睡得也是格外香甜。清晨的阳光和小鸟的叫声，一点没有打扰她的美梦。 直到手机闹铃不合时宜地响起，陈夏才慢慢张开眼睛，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刷了一会微享，起床洗漱。 音乐节定在早上10点开幕，估计也是为了方便从市区过去的游客，毕竟路上就要消耗快一个小时的时间。 穿着素白连衣裙的陈夏，乘坐地铁3号线到达玉屏山风景区的门口。 她上大学的时候，作为班长要带队秋游，和同学来过这里。景区正门的对面，隔着一条马路，原来是一片坑坑洼洼、杂草丛生的荒地，现在已经变成了平整的绿色草坪。 隔开草坪和景区的道路是一条省道，快速的车流穿行不息，想从景区正门旁的停车场和地铁口过去极不方便，现在也多了两座宽阔的过街天桥。 陈夏拾级而上，走在天桥的桥面，身侧是清凉的风，脚下是奔流的车，往回望去，玉屏山脉一片苍翠，往前望去，苍翠原野一片开阔。 原野的四角升起巨大的彩色气球，下面挂着“南都秋日音乐节”的竖幅，即使距离很远，也能大致看清。 原野的东侧和南侧，有两个宽阔的检票入口。入口前面是很多隔离杆，隔离杆之间拉起的伸缩带，可以把拥挤的人群引导成弯曲的队伍。 南侧入口的更南侧，新修了一块巨大的停车场，水泥的地面和这边的草坪有很大的反差，不过等五颜六色的汽车停满之后，对比应该会小一些。 陈夏视线的最远端，草坪的西侧，已经搭建起巨大的表演舞台，钢铁框架看起来格外粗犷，只是现在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像一只沉睡的巨兽。 草坪北侧是一整排流动餐车、移动厕所等等方便游客的设施，草坪中间也有零散地分布。场地各处，很多身穿浅黄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忙碌。 陈夏寻觅了一圈，没有看到姐妹们的身影，只好在群里询问：‘我到了，现在人不多，你们在哪？’ 秋缘立刻回复：‘我和江回在南边停车，过会来找你们’。 方菲的消息是：‘我刚出地铁，马上过来，先到的给个位置’。 云芊发了一个举手的猫猫表情：‘我在南边的检票入口了，你们过来会合吧’。 陈夏在聊天软件里“戳”了一下方菲：‘我在南边的过街天桥上，等你一起’。 方菲回复：‘好的，正在接近’。 过了一会，方菲的身影就从台阶上升起。 陈夏举起手挥了挥，方菲立刻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习惯地抱住陈夏的左臂，“姐姐，我到了。” 陈夏笑着摸摸方菲的手，“我们过去会合吧。” 又过了好一会，陈夏和方菲走到南门，另外三个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云芊把两人的票递过来，“趁着现在人不多，我们先排队进场吧。” 五人排队的时候，云芊说了几个注意事项，“音乐节持续三天，票也分两种，单日的和三日的。我们的票，是可以通玩三天的后一种。 “不管哪种票，都允许游客中途离开场地，外出就餐和休息。下次进场，再检票就行。所以大家的票，一定要收好。 “这样频繁进出，会带来很大的人流量，为了加快速度，检票用了二维码技术，在机器上扫描票面就可以进入。” 云芊停顿一下，“音乐节的主要安排在下午和晚上，上午没有什么知名的歌手和乐队，除了今天10点的开幕仪式，没有什么看点。 “之所以上午开放，也是南都方面的想法，希望给那些不出名的歌手和乐队多一些展示的机会，给他们鼓鼓劲。” 使用了信息技术的检票，速度确实很快，云芊还在说着话，就已经轮到她们了，只要把票按到检票机上，听到“嘟”的一声，伸出三根钢辊的旋转门闸就解锁了。 云芊继续没说完的话，“根据昨天音乐节官方发布的计划，10点开始，先是南都市政府的领导讲话，然后是云歌财团的高层发言，最后是两支乐队上台，各唱一首歌。” 方菲指指旁边不远，“那些人为什么拉着行李箱，是准备在这里睡觉吗？” 陈夏转头看去，“那个长得像行李箱的，其实是便携的音响和话筒，是专门用来在街头演唱的一套设备。” 云芊想到什么，给出解释，“即使把时间拉长，机会仍然有限。所以音乐节官方允许爱好音乐的人，自己携带乐器和设备，在台下自由演出。” 她伸出手臂比划了一下，“场地这么大，只要不影响舞台的演出效果，安保人员是不会驱赶的。这也活跃气氛的方式之一。” 云芊说完，陈夏抬起手臂，“现在还没有开幕，我补充一点背景知识。 “音乐节发源很早，但国内开始兴起，还是最近两年。之前合珠和北都已经先后办过，也都采用了政府与财团合作的模式，反响都很热烈。 “这次南都和云歌也想要效仿。但第一，经验不够，可能会有安排上的瑕疵；第二，本地的乐迷，还没有习惯这种模式，可能会有些水土不服。 “大家如果有什么意见或建议，可以告诉我，我会反馈给官方，他们承诺会及时做出调整。” 云芊很好奇，“夏夏，这是你们单位安排的任务吗？” 陈夏摇摇头，笑着回答：“这既是打听消息的代价，也算是给朋友帮忙，更是为了方便我们自己。” 第184章 见面 不知道是因为南都首次举办音乐节，周边的乐迷兴致缺缺，还是因为今天是工作日，大家请不到假，准备明天再来捧场。 即使快到开幕仪式的时间，游客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因此，不需要陈夏再发挥她的特长，几个人就可以走到距离舞台很近的地方。 刚刚站了一会，一个人走到了陈夏身旁，一把爽朗的男声紧跟着传入她的耳朵，“出门了才知道，你还真是好找。” 陈夏转过头，没有任何惊讶和意外，“你不也是，我刚才就看见你了，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过来。” 周鸣笑着反驳，“那肯定是你看错了，我刚刚从后台出来。” 陈夏只是神秘地笑笑。 挂在她左手上的方菲很有礼貌，“周哥早上好，你今天很帅啊。” 周鸣得意地昂起头，“你也早，不过我要纠正一点，我每天都很帅。” 再旁边的云芊、秋缘、江回，也过来打招呼。云芊很好奇，“周哥你今天怎么舍得出来了，还穿得这么正式，不嫌热吗？” 秋缘也笑着问他，“你这是准备上台讲话，还是准备过会去相亲？” 周鸣无奈地摊摊手，“陪我老姐来的，她穿得太正式了，我总不好太随意，不然她就要嫌我丢脸了。” 江回若有所思地看看舞台，又看看手里的门票，好像明白了什么。 陈夏往后撤了一步，把周鸣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摇摇头，站回原位。 周鸣一脸问号，直接问出疑惑，“不是，你这个头摇的是什么意思？” 陈夏满脸笑容，“做了个发型，又换上一身正装，看起来变化不大，人倒是自信多了。” 周鸣仔细分辨陈夏的笑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但我觉得你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 没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一阵激昂的音乐响起，开幕仪式启动了。 一位也是一身正装的男主持人，从舞台后走了上来，站到正中，使用标准的播音腔开始背诵开场词。 一大堆形容词堆叠完成，他就开始介绍到场的嘉宾，或者说，是即将登场的领导。 报幕完成，他退到舞台的一边，转过身，引导大家的目光看向后台，一位看起来有些帅气的中年男性拿着稿子走上台。 云芊小声吐槽，“原来不是所有中年男性领导都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啊。这位副市长看起来还有点小帅呢。” 陈夏点点头，“发际线给他加了不少分。之前看过新闻，他好像刚过四十，算是年轻有为了。” 周鸣摸摸肚子，又摸摸发际线，放松地舒了一口气。 舞台中央的副市长站得笔直，声音响亮，说话没有磕磕巴巴，咬字也没有口齿不清，非常流畅快速地把稿子读完，微鞠一躬就转身走了。 方菲看起来很是满意，“稿子好短，就喜欢这样不耽误大家时间的。” 秋缘也是点头，“写稿子的难得，读稿子的更难得。” 男主持人走回舞台中央，一通对副市长发言的吹捧之后，继续介绍下一位，“即将上台发言的是云歌财团董事长助理，周韶女士。” 江回转头看了看，之前漫不经心的周鸣和陈夏，表情都变得认真起来。 秋缘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江回努努嘴角示意了一下，秋缘也变得若有所思了。 这时，一位身穿黑色长款连衣裙的女子走上舞台。 她颈下挂着一条金色的项链，吊坠上镶嵌了一颗小巧的钻石，折射着阳光的璀璨。 她脸上没有太多妆容的痕迹，也没有什么皱纹，白皙的肌肤透出健康的红色。 乌黑浓密的头发自然垂下，时不时遮挡住和项链吊坠同样小巧的钻石耳钉。 女子在舞台中央站定，没有用稿子做提示，就这么直着腰板，严肃认真地开口发言。 同样是简短但没什么内容的发言，不知道是形象气质的区别，还是资本带来的优势，周韶在台上的效果，比之前的副市长还要好一些。 等到她发言完成，主持人站在边上又夸了一通，刚才的副市长再次上台，和她一起同声宣布，音乐节正式开始。 云芊连声夸赞，“这两位都是好人啊，稿子又短，废话又少，既照顾了我们的腿，也照顾了我们的胃。” 方菲有些奇怪，“和胃有什么关系？” 云芊摊摊手，“废话听多了会吐的，尤其是再带上一些令人不适的杂质。” 主持人开始介绍表演的乐队，大家就停下了话头。 两支乐队都是成名多年，各自有一些经典曲目，现场表演也确实掀起了观众们的一波热潮，可惜只有两首歌，想要听更多的，只能等到晚上了。 表演过后，观众们分散开，各自去发掘不知名的歌手和歌曲，周鸣却停在原地。 陈夏转头问他，“我们就站在这里等她过来？是不是有些没礼貌？” 周鸣摇摇头，“都是朋友，不论那些繁文缛节。我来之前和她约好了，应该过会就到。” 方菲有些好奇，“你们在说谁？” 周鸣笑着解释，“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陪我姐来的。” 江回很直接地提出自己的猜测，“你姐姐是周韶？” 周鸣得意地点头。 云芊吐槽，“平时还真看不出来，你看着都快比她年龄大了。” 陈夏捂着嘴笑，“你真是给他留面子，什么叫都快？是已经比她年龄大了。” 周鸣瞪她一眼，“等我姐来了，你少说两句。” 正说着话，周韶很开心地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在他肩上一拍，“少说什么？是不是说你看起来可以做我哥了？” 陈夏点头，“就是这个，他还不肯承认。” 周韶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夏，“在台上就看见你了，国色天香、我见犹怜，好不容易才管理好我自己的表情。 “没有想到，你不仅外在美，内在也这么美，说话的声音和内容都一样好听。” 周鸣一脸不爽，“不要踩一捧一啊，被踩的人很无辜的。” 周韶拍拍他的头，“长得丑就没有发言权。这位美女说的所有话，姐姐我都完全赞同呢。” 第185章 印象 周鸣揉揉额头，没敢吭声。 周韶戳了他一下，“愣着做什么？给我介绍一下你朋友啊。” 周鸣反应过来，按照由近及远的顺序，“这几位是陈夏，方菲，云芊，秋缘，江回。” 周韶笑着一一点头致意，“很高兴和大家认识。我是周鸣的姐姐，周韶，韶华的韶。大家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行。” 陈夏几人先后做了简单地自我介绍。 周韶抬头看看太阳，“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午饭吧，边吃边聊。”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周鸣，“南都你熟，你找个好吃的店。” 周鸣点头，“风景区附近正好有一家味道不错的，我以前去吃过。不过我们这里七个人，车子怎么安排？江回，你开车了吗？” 江回点点头，“我开了一辆过来。” 周鸣指指停车场，“我也开了一辆，两辆车子够了。你们看，人员怎么分配？” 周韶看看方菲抱住陈夏的手，微笑着发出邀请，“陈夏，你和方菲，再加上我，一起坐周鸣的车，好吗？” 陈夏回头看看云芊，云芊笑笑，“看我做什么？我和秋缘一起坐江回的车。” 陈夏对着周韶点头，“好的。” 周鸣看着周韶的后背，摇摇头，“先走起来吧，停车场还有段距离。” 往南门走的路上，不知道是因为陌生，还是在周韶面前有些放不开，大家一时有些沉默。 陈夏想了想，开启新的话题，“周韶，你中午不需要参加应酬吗？” 周韶满脸笑容，“放心好了，我从来不参加应酬。早上来的时候，就一直烦心中午到哪里吃饭。没想到恰好遇上你们，有朋友相伴，到哪里吃饭都行。” 周鸣也帮着解释，“我姐就是这样的，只肯和亲朋好友吃饭，不肯参与酒桌应酬。几十年的习惯了，市政府的人也知道，不会有多余想法的。” 周韶很是无语，“什么叫几十年？我还年轻着呢。周鸣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要说。” 她转过头来，“容貌是爸妈生的，我也不想动刀，但后天的事项还是可以做的。陈夏，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我想学一学。” 陈夏尴尬地笑笑，“我平时就是每天用一次洗面奶，夏天防晒，冬天保湿，其他什么也没做，真的。” 周韶仔细看看陈夏，微叹一声，“看来是我对天生丽质这个词的理解狭隘了。” 周鸣看着气氛太尴尬了，就问江回，“你是跟着我的车，还是跟着导航？” 江回不假思索，“跟着导航吧，我们的车估计没停在一起，互相找对方太费时间了。” 周鸣点点头，拿出手机，“那我把定位发给你。” 七个人在路口分开，各自上车。 周韶坐在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掏出手机，“又是一条关于家暴的新闻，结婚率年年下滑，不是没有原因的，有些东西太不是人了。” 周鸣连连点头，“遇到分歧不会沟通，遇到问题不会解决，一味诉诸暴力，除了暴露他们低下的智力，还暴露了他们的懒惰和自私。” 周韶耸耸肩，转过头，“这个就是我从来不急着找对象的原因之一。对了，陈夏、方菲，你们现在有对象吗？” 陈夏笑得很自然，“还没有。我以前听说过一句话，‘人在肚子饿的时候，最容易吃到坏东西’，所以一直能保持平常心态。” 方菲摇了摇头，“我也没有。” 周韶连连点头，“有这个好心态，比什么都强。找错人，可比找错工作恐怖多了，尤其是陈夏你这么好看，更容易遇到感情骗子。” 她很顺畅地接到下一句话，“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有没有想过进入娱乐圈，做演员、做明星？” 陈夏摇摇头，“做演员、做明星不是长得美就行，就像不是所有个子高的人都能去打球一样。我既没有那种想法，也没有那种能力。” 周韶又点点头，表情很满意。 周鸣打断她的提问节奏，“姐，你吃完午饭是继续留在南都，还是直接回去？” 周韶想了想，“本来是想在南都玩一玩，不过想想公司里还有事，就直接回去吧。” 周鸣说的酒店，距离音乐节的现场很近，坐上车五六分钟就到了。 四人的车先到，就先进入酒店。 酒店面积不小，有上下三层，装修比较简约，但看得出来，风格和材料都是花了心思的。 周鸣在前台直接要了一个包厢，又让服务员按照一人200的标准上菜，然后就看到江回三人正好走进酒店。 服务员领着七人上楼，进入包厢，周鸣问陈夏：“你还是坐在门口？” 陈夏点点头，拉开身旁的座椅，坐了下去。 周鸣有点无奈，“十人的圆桌，我们才七个人，你往上坐坐，把上菜的位置多让出来一些吧。” 陈夏很听话地又换了一张座椅。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坐下，很默契地把上座让给周鸣姐弟俩。 周鸣又把上座让给姐姐，顺便对她解释一句，“陈夏就这习惯，说是如果遇到意外，方便逃跑。” 周韶不仅没有惊讶，还要夸陈夏，“有安全意识是好事，尤其是你这样好看的女孩子。” 周鸣面无表情，“你把流出来的口水擦一擦。” 周韶伸手戳他，“我怎么可能会有流出来的口水？” 周鸣躲开姐姐的戳刺，“姐，克制一点。半小时不到，你已经夸她容貌四次了，别人要怀疑你的取向了。” 周韶连忙为自己辩解，“女孩子互相夸夸怎么了？大家第一次见到陈夏，难道都非常淡定吗？” 方菲抢先作答，“我第一次见到姐姐，就像寒冬里颤抖的人抱到暖风。” 秋缘立刻接话，“就像黑夜里寻找的人看到晨曦。” 云芊举起手，“就像幽室里躲藏的人嗅到花香。” 周鸣扶着额头，“完蛋，这个还会传染的吗？整个变成夸夸群了，而且你们几个居然在用排比句。” 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有的尴尬气氛自然消散。 周韶畅快地笑着，仍然不肯放过两位男士，“现在压力来到了男士们这边，说一说吧，你们第一次见到陈夏，是什么感觉？” 第186章 激励 周鸣和江回两个人面面相觑。 江回看看陈夏，看看秋缘，又看着周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我该不该说，该说什么？” 周鸣突然想起来，“等一下，先不急着进入我们的环节。姐，别人都说了，你呢？” 周韶假作不知，“什么我？我不是夸过了吗？” 周鸣摇头，敲敲桌子，“之前的不做数，而且你没说你的印象。” 周韶想了想，“就像肚子饿的时候，看到一块香甜的草莓蛋糕？” 周鸣扶住额头，“算了，你的取向已经解释不清了。” 秋缘笑着抓住江回的左手，“轮到你了，特批了，说吧。” 江回点头，“就像海上行船，遇到一个漩涡，周围所有的眼神和心神，都不由自主地投过去。我有秋缘做锚，你们有吗？” 周鸣笑着点头，“你一下子说了这么多，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啊。我先回答你的提问，我也有足以作为船锚的人，不然怕是早也控制不住航向了。” 他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想了想，“对于我而言，陈夏就像一个不定时的闹钟，每次出现，都会提醒我去想船锚；又像一个橡皮擦，每次出现，都会把我积累的杂念清除掉。” 江回笑着拍拍周鸣的肩，“还说我们是夸夸群，又说我把你架起来烤，这里就你说的字数最多了。” 服务员敲门进来，开始上菜。 陈夏看着周韶，举起手中的酒杯，“我不喝酒，就以这杯西瓜汁敬一下你。” 周韶拿起同样盛着西瓜汁的玻璃杯，“谢谢。” 陈夏喝了一口，“我之前和周鸣说，是你的路人粉，包括刚才的敬酒，都不是因为你财团的身份。而是因为我中学时，你回母校的那一次演讲。” 周韶很是惊讶，“你也是云州人吗？” 陈夏点点头，“我是云州一中毕业的，算是你的学妹。” 周韶露出回忆的神色，“七年前的那次演讲，我有很深的印象。当时，我从国外留学回来还没过两年，算是刚刚进入职场的新人，肚子里攒了一堆意见。 “本来一中邀请我去做演讲的时候，我是想拒绝的，虽然头上挂着云歌的职位，但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说什么都是误人子弟。 “可是，心里又有些话不吐不快，就这样犹豫了几天，老班主任过来找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促使我最终成行。” 陈夏点头，“你当时说，从出生到死亡，从过去到现在，女性一直受到来自传统的规制和社会的歧视，从未间断。 “虽然现代社会已经比过去进步很多，但我们不能满足现状，要用自己的努力和声音，证明并告诉世界，女性不比男性差。 “我们不是只有生养、哺育、照顾子女的功能，也不是只能待在家里，做贤妻良母。 “我们生来就有独立自主的能力，不需要通过依附男人实现自己的价值。 “我们也可以在企业里、在科研上、在社会的各行各业，取得等于或超出男性的成功。 “前辈用血泪为我们争取到了一些平等的权利，我们也可以用汗水去争取更多。” “即使一代人只能改变一点，几代人累积，就可以为后来的女性创造更好的环境。” 周韶的脸上写满骄傲，“年少轻狂的我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我也是这么做的。” 陈夏继续，“你的演讲对我是很大的触动和鼓励。之前我没有自己的思考，可能就那样随着大流，以为毕业工作、结婚生子就是人生了。 “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脱离家庭和男人，我自己，可以做什么。原来，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周韶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手，“我不过是把先贤的话照搬过来，加上一点自己的吐槽而已，实在当不起这样的夸奖。” “老班主任故事的主角，才是真正给我带来触动和鼓励的人。很惭愧，这么多年，我虽然一直记得，却一直没去找她。” 方菲很好奇，“是什么样的故事，什么样的人，才能直接、间接鼓励你们两个？” 周韶这次不需要回忆了，“有一次在办公室，老班主任听到同事叹气，就过去关心。原来是隔壁班的一个小女孩，激发了同事的怜爱之心。 “小女孩自小父母双亡，只能和外婆相依为命。按理说，没有父母管束，光靠老一辈，是很难保证孩子的成绩和品质的，但她很不一样。 “如果只是普通的优秀，自然也就算了。小女孩从中学入学，不管是文化学习、艺术训练，还是体育考试，从来都是第一。 “同事就去问自己的同学，得知她整个小学四年，也从来都是第一。这就是一个不得不惊叹的奇迹了，衬得她身世更加惹人怜惜。” 周韶看到，对面陈夏的表情有些奇怪，停了一下继续说：“老班主任去隔壁班看了，小女孩看起来很乖巧，就也有些怜爱之心，拜托朋友查一下她家的情况，看是否要伸出援手。 “然后才知道，她死去的父母，都是救人牺牲的英烈。她的外婆也是教师，衣食虽不富裕，但也足以生活，且坚决不肯接受他人的感谢和帮助。老班主任的心思就作罢了。 “老班主任问我：‘别人有什么？你有什么？别人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就此把我彻底唤醒。” 周韶忍了忍，没忍住，“陈夏，刚才我就想问了，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 大家都把视线转了过来，陈夏扯扯嘴角，哭笑不得，“你刚才说的，父母双亡、一直第一的小女孩，就是我了。” 云芊长叹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双向奔赴’了吧。” 秋缘也是感慨，“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循环论证’。” 方菲被绕晕了，只能向周韶求证，“所以，姐姐的故事激励了你，你的演讲又激励了姐姐？” 周韶也是哭笑不得，“看来是这样，不要问我，我现在也是懵的。” 大家都缓了一会。 直到菜上齐，周韶才脸色沉重地重新开口，“这里面有一个人撒了谎。” 大家都被这句话惊讶到了，周鸣更是问出了声：“谁？” 周韶左手拍桌，右手指向陈夏的脸，非常愤慨，“还能有谁？老班主任呗。这张脸是‘看起来很乖巧’吗？这明明就是天姿绝色啊！” 周鸣连忙抓住她的手，“姐，你克制一点，不要真把桌子掀了，我们还没吃呢。” 第187章 歌手 说说笑笑地吃完午饭，周鸣结过账，大家一起走出酒店。一辆黑色的车已经停在门口，既像保镖、又像随从的一男一女，站在车旁。 看到大家出来，女保镖拉开车门，周韶坐了进去，按下车窗，“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们玩。陈夏，你要是回云州，记得告诉我。” 陈夏点点头，“我要是回去，就去找你。” 目送汽车开出酒店，消失在拐角，周鸣转过身，“我们现在回音乐节的场地吗？” 其他几个人都是点头，陈夏说：“我和方菲还是坐你的车吧。” 就这样，分乘两辆车，大家又回到音乐节现场。 边聊天边吃午饭，消耗了不少时间，现在场地里的游客，比起上午明显多了很多，舞台下卖力表演的歌手，也在肆意地挥洒汗水。 看过开幕吃过饭，大家都没有什么目的，就这样自由地闲逛，走走听听，感受音乐的活力和人群的氛围，没过一会，就各自散开了。 方菲挽着陈夏的胳膊，两人一组，秋缘和江回一组，云芊、周鸣都是单人行动。 方菲跟着陈夏听了几个人的演唱，“听起来都比较一般啊，没有姐姐你唱得好，只是态度都很认真。” 陈夏微笑一下，“这个嘈杂的环境不太适合单人演唱，也不是太适合耐心听歌。刚才几个其实唱得还不错，至少在技巧上拉我几条街了。” 方菲想了想，“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都能脱颖而出，就一定是有很强的实力，对吗？” 陈夏笑着回答：“要么是有很强的词曲实力或歌唱实力，要么是有很高的颜值。” 她停了一下，纠正自己，“换个思路，长得好看应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徒有颜值的明星呢？” 方菲左右看看，“有时候想想，芊芊这样只顾着追求演技，又拒绝绯闻之类的炒作，以后的星路可能不那么平坦顺利吧？” 陈夏的表情认真了一些，“不肯付出代价，怎么会有回报呢？有些选择，我们站在外人的角度，很难说清对错，只能选择支持她。 “也可能，她根本没想大红大紫，只是想要认真演戏，赚点对她来说心安理得的收入吧。” 两人又走了一会，陈夏问方菲，“你想去洗手间吗？” 方菲摇摇头，“我觉得这些移动厕所既不安全、也不干净，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的。中午吃饭时，我都没敢敞开喝果汁。姐姐，你想去吗？” 陈夏摇摇手，“我的想法和你一样，中午也没喝多少，只是单纯问一下。在公司单位或者在家的时候还好，一出门，身为女性就会遇到各种不方便。” 方菲抿抿嘴唇，“就像中午说的，不是我们的问题，是整个社会的不公平，忽视了女性的生理情况，又助长了一部分坏人的嚣张气焰。” 陈夏往北方看了看，“再过几天，议会的年度会议就要开了，也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奇葩提案，又能有几个增加进步的？” 方菲也往北方看去，过了几秒，“诶？姐姐你看，秋缘他们好奇怪。” 陈夏顺着方菲手指的角度看去，秋缘和江回依偎着，站在一个空地不动，然而周边既没有零食摊铺，也没有民间歌手，甚至连游客都少有。 公众场合，不可能有太隐秘的情况，陈夏和方菲就走了过去。距离近了，就看到周鸣也从另一个方向靠了过来。 秋缘和江回看看左右多出的人，同时做了个往下压手的动作。 陈夏小声提出疑问，“你们两个站在空地上做什么？看你们的表情，不像是有什么悄悄话，倒像是在八卦。” 秋缘和江回各自把陈夏和周鸣拉近。秋缘笑着解释，“你们往那里看，有没有看到芊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人群里云芊的大半张脸，她的对面不远，是一个正在弹琴唱歌的小伙子。 陈夏、方菲、周鸣三人一起点头，然后继续疑惑地看向秋缘。 秋缘摇摇手，“不要看我，看她。你们有没有什么发现？” 方菲看了一会，“芊芊站在人群中听歌，不是很正常吗？” 周鸣摸摸下巴，“秋缘你的意思是，有情况？” 陈夏没说话，还在继续观察。 秋缘还是看着云芊，“她站在那里至少半个小时了。” 陈夏有些奇怪，“遇到好听的歌，遇到喜欢的歌手，多听一会也没问题啊。” 江回接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秋缘的话有一定道理。她说，云芊的眼神，很像当年的我。” 陈夏点头，“确实有说服力。你们再观察一会，我到云芊身后，听听歌声。” 她绕了点路，站到云芊身后，听了两首歌，又绕了回来。 秋缘问她，“怎么样？” 陈夏点头，一脸赞许，“声音不错有特色，演唱技巧也有，听起来像是专业的，感情投入也到位了。虽然唱的不是原创，但光凭以上几点，就足以登上那个舞台了。” 秋缘笑起来，“你就逗我吧，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陈夏摊摊手，“就是因为他唱得很好，所以更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吸引住了芊芊。” 周鸣摸摸鼻子，“我倒觉得，没必要急着下定论。人总是容易动心，却很难动情，两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慢慢观察了。” 江回点点头，“一切都是未知。现在下结论，确实太早了一些。” 方菲有另外的好奇，“姐姐，那个歌手长得怎么样？” 陈夏想了想，“没有什么特点，中人以上吧，给人的印象除了清爽，就只有唱歌时的认真了。” 陈夏看看朋友们，笑了起来，“不论其他，有好听的歌声，我们为什么不过去欣赏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享受当下吧。” 说完话，她就迈开脚步，带动左臂挂着的方菲，直直走向云芊。 秋缘愣了一下，也笑起来，“是啊，现在想什么都太早了，有音乐就欣赏音乐，有情缘就祝福情缘。” 她挽住江回，“有你一直陪，就一直陪着你。我们也过去吧。” 周鸣看着她们的背影，“年轻真好啊。” 他笑了笑，跟上前面的步伐，“我也还年轻着呢。” 第188章 好友 唯有铁打的嗓子，才能一直歌唱。 陈夏他们过去的时候，歌手正好停下休息。 云芊的注意力，也终于集中到走近的人身上，“夏夏，你们是过来找我的吗？” 陈夏开玩笑，“你啊，听到好听的歌，也不知道分享，我们只好自己过来了。” 云芊回头看看正在喝水的歌手，脸色有些发红，“听得入神，一时忘记了。” 秋缘笑着接上，“我们来的时机不巧，你给我们描述一下吧。” 云芊表情认真起来，“演唱技巧是专业的，我认为是音乐院校毕业，或者至少是艺术院校的音乐专业。 “情感投入也足够，虽然唱的都是流行歌曲，也是在这种场地，没法表达太多，却仍然有自己的情绪在里面。 “他最强的一环应该就是声线了，不够低沉、不够高亢，但你听他的声音，就会感觉有画面映射到脑海里。” 陈夏替她换了种说法，“他唱的是歌，你欣赏的是回忆、是故事、是情感？” 云芊连连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陈夏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秋缘更关心其他，“你觉得，他有能力、有机会登上更大的舞台吗？” 云芊想了想，“以他现在的能力和状态，是足够出道了。但是机会这个东西，实在不好说。 “我们长云的人太多了，长得好看、唱歌好听、演技优秀的人其实不少，为什么都是不能出名？ “观众、听众的时间和注意力是有限的，只能容纳现在这么多的知名演员、歌手和明星。 “他想要进来，就势必会影响别人，对于没有人帮、没有人捧的新人，这个门槛太高了。” 周鸣补充几句，“即使从前面的人手里拿到一些资源，进来了也未必站得住，因为还要面对后来人的冲击。 “你们看到很多人像流星一样，短暂的璀璨之后是永远的沉寂，就是这个原因。” 云芊点头，“我很幸运，有夏夏的剧本，有于毅的团队，一起保护着、扶持着，才能稍稍放出一点光彩。 “换成其他人，要么是被泼在身上的脏水击沉，要么连被泼脏水的资格都没有。” 江回呼出一口气，“只看见人前的光鲜，看不见人后的维艰，都觉得自己最苦，其实行行业业都不容易。” 陈夏指指前面的歌手，“先听歌吧。” 他们讨论的歌手，开始慢慢弹奏怀里的六弦琴，陈夏也慢慢把眼睛闭上。 两首民谣，一首悲伤，一首明快。本来是普通的旋律和歌词，在歌手的演绎中都赋予了新的意义。 悲伤的那首，没有故作嘶哑，没有拧眉抚胸，只是微微皱眉，就从喉咙里流淌出克制的绝望和抱着侥幸不肯下沉的挣扎。 明快的那首，没有摇头晃脑，没有手舞足蹈，只是声音里有对现在的满足、有对未来的期待，化作光，从听众的眼中反射出来。 两首唱罢，歌手再次休息。 秋缘连连点头，“以我凡俗的眼光，可以出唱片了，而且能感到他对待音乐比较真诚，没有卖弄，就是单纯唱歌。” 周鸣却在摇头，“现在不流行这种了，现在就要大起大伏，大喜大悲。那些有消费能力的，也往往没有时间，吃惯了重盐重辣的快餐，已经没有耐心细细品尝味道了。” 云芊转向他，“我们喜欢没有用，必须要市场喜欢才行，是这个意思吗？” 周鸣点头，“是这个意思，除非有资本砸钱捧他，或者有特殊机遇，或者肯改变风格。” 秋缘呼出一口气，“可惜了。” 陈夏看向云芊，突然转变话题，“芊芊，你不去加个好友吗？” 云芊愣了一下，“啊？” 几个朋友就看见一抹红色从她的皮肤下升了上来。 陈夏笑着“吓唬”她，“你不去的话，那我就去‘先入为主’了。” 云芊反应过来，没有了下意识的紧张，也笑起来，“那你先去吧，我跟在你后面。” 陈夏不再逗她，分开人群，直接走向休息的歌手，“你好，听你唱得不错，方便加个好友吗？” 歌手抬起头，这才注意到陈夏。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地掏出手机，展示出自己的二维码，“可以。” 陈夏扫描了一下，“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歌手更紧张了，“宁招，安宁的宁，招手的招。” 陈夏用期待的眼神看向他，“加好了，我是陈夏，陈述的陈，夏天的夏。你这几天都会来吗？” 宁招连连点头，“明天后天都会来。” 陈夏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明天见。” 宁招看了看陈夏离开的背影，低下头点击手机。 陈夏走回朋友们身边，“芊芊，是你自己过去，还是我分享给你？” 云芊摇摇头，“我自己过去。” 看看云芊走过去的背影，秋缘很好奇，“感觉怎么样？” 其他几个人也同样好奇地靠拢过来。 陈夏看着云芊开始和宁招接触，点点头，“宁招，安宁的宁，招手的招。小伙子目光很正，我对他印象不错。刚才问过了，他明后天还会来，我们可以继续观察。” 周鸣有些疑惑，“云芊我能理解。你去加他好友，是有什么用意吗？” 陈夏笑了笑，“被你发现了。我平时也写歌、唱歌的，加一下好友，看以后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周鸣笑起来，“没有这么简单吧。” 陈夏看了他一眼，“大家都是聪明人，看来瞒不过去。确实还有试探的意思。” 江回的表情有些不认同，“你准备怎么试探？” 陈夏笑着摇摇手，“我知道，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尤其是还没确定关系的人。不要多想，我不会采取任何行动，因为我的存在就是试探了。” 方菲点头，“我理解了。芊芊和你是姐妹，他不可能永远接触不到你，与其后面出问题，不如一开始就排除掉。” 陈夏笑着抱住方菲，“还是我们家菲菲最了解我。” 陈夏指指刚才有些质疑的江回，“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专情的。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也不会做，但防不住有些人浮想联翩，破坏我们姐妹的感情。” 她危险地笑了笑，“而且，从我这样的‘天灾’旁边经过，你不感觉，和缘缘的感情更加深了吗？” 第189章 尾声 第二天，晴朗，第三天，无云。南都秋日音乐节还在继续，舞台上是嘶哑的歌喉，舞台下是攒动的人头。 十月初秋清凉的天气里，台上台下一起呼喊着、蹦跳着，在畅快的欢笑和激动的眼泪里，肆意地挥洒青春和活力。 傍晚时分，太阳的光线已经不太强烈，天空的蓝色慢慢变深，大地的温度也在渐渐回落，人们的热情却不见消退。 陈夏不喜欢挤在人群中，也不敢挤在人群中，所以只是安静地站在远离舞台的空地上，看着人群发呆。 方菲还是一如既往，陪伴在陈夏身旁，挽住她的手臂，呼吸她的香气。 江回护着秋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左右望了望，一起向陈夏的方向走来。 他们走近之后，陈夏回过神来，“感觉怎么样？比如节日的氛围。” 秋缘摇手给自己扇扇风，“氛围是十足地体验到了，歌却没太听清，而且又热又闷，挨挨碰碰，还好有江回护着我。” 江回抖动几下衣服，“没想到夏天过了，还能像这样出一身汗。幸好人群里有一半是女性，不然我就两只胳膊，不太护得过来。” 陈夏笑笑，“不知道合珠和北都的音乐节是什么样子，我猜也差不多。人挤着人，就把工作、生活的烦恼都挤走了，这是大家喜欢音乐节的原因之一吧。” 秋缘还在扇风，“我倒是更喜欢和你们一起逛街。对了，周鸣人呢？” 陈夏指指远处，“他去找芊芊了，说是呆着太无聊，又嫌舞台太吵，不如去听宁招唱歌，给他加点人气。” 她看看天色，“我们一起过去吧。大家明天还要上班，再过一会就可以撤了。” 江回点头，“还是云芊跟我的车，你们跟周鸣的车吗？” 陈夏笑笑，“当然。不过要先在市区找个地方把晚饭吃了，这次我请。” 周鸣站立的位置，距离云芊和宁招都有一段距离，如果用线连起来，是一个等腰三角形。 看到四人走近，他转过头来，“你们那边结束了？” 秋缘摇头，“没什么意思，准备走了。芊芊这边怎么样？” 周鸣往旁边指指，“还是老样子，以我看人的经验，多少是有些意思了。” 云芊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过听一个人唱歌能听一下午，已经足以说明情况了。 陈夏笑得很是灿烂，“缘缘，看来是我输了。” 秋缘也笑得很开心，“我们都输了也没关系，只要芊芊能赢。周鸣，以你看人的经验，你觉得宁招怎么样？” 周鸣想了想，“这样能看出什么？他对待音乐倒是踏实、认真，有激情、肯用心，但对待生活、对待感情是不是也一样就难说了。有能力、没人品的，可不是少数。” 秋缘转过来，“夏夏，你看呢？” 陈夏指指自己的手机，“一条消息也没有。在我这里，暂时是过关了。” 方菲有些疑惑，“我们不知道宁招的婚恋情况、工作情况、家庭情况，也不知道他的年龄比芊芊大，还是比芊芊小，现在说这些，太早了吧。” 其他几人相视而笑，陈夏摸摸方菲的头发，“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即使他已婚或有对象，只是在公众场合听他唱歌，又没有过多的接触，于法于理于情，都无可指摘。 “如果真的是有别人先入为主，那这三天，不失为以后的美好回忆。 “如果没有别人抢先下手，那么只要互相有爱，经济和年龄问题，对芊芊来说，并不是什么大的阻碍。” 陈夏停了停，“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顾虑，我们确实可以加深了解。我有一个提议，今晚吃饭把宁招带上，现在征求你们的意见。” 秋缘点头，“我没问题。” 江回指指秋缘，“和她一样。” 方菲也学着江回，“我都听姐姐的。” 周鸣看看云芊，再看看秋缘，“让他坐我的车，副驾驶是空的。” 陈夏指向云芊，“现在就差当事人的意见了，我们过去吧。” 舞台上有演出，围在宁招附近的人就不多了，只是他在认真唱歌，云芊在认真听歌，都没注意旁边几个窃窃私语的人。 陈夏等到宁招唱完休息，才走近云芊，“芊芊，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走了。” 云芊目光还有些粘在宁招身上，下意识地回复：“这么早？”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脸色发红，“啊，是我没注意天色。” 陈夏笑着提问：“有一件事，我们都同意了，只差你的意见。晚上吃饭时，带上宁招一起，你看怎么样？” 云芊一下子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话。 陈夏笑起来，“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她停了几秒，转身走向宁招，“宁招，还记得我吗？” 宁招刚才已经注意到她们一群人，闻言笑道：“当然记得。” 陈夏微笑着发出邀请，“我们准备回市区了，听你唱了几天歌，想请你吃个便饭，你看行吗？” 宁招愣了几秒，看了看云芊的方向，“你和云芊是一起的吧。” 陈夏点点头，注意观察他的神情。 宁招犹豫了一下，笑着点头，“好的。感谢。麻烦等我一会，我收一下东西。” 陈夏回他一句“等你”，就走到云芊身边，“他同意了。” 云芊好像被陈夏的行动效率惊到了，嘴唇微张，眼睛睁得滚圆。其他几个人这时候都不说话了，只是安静地等待。 宁招说是要收拾，其实没什么东西，就是一个小型移动电源，一个小音箱，一把六弦琴，一只话筒和话筒的折叠支架。 没过一会，他把物件放进背包，拎着琴盒走了过来，“我收拾好了。” 陈夏问他，“你是坐地铁过来的吧。” 宁招点头，“是的。” 陈夏侧身虚引，“我猜也是，请跟我们来吧。” 话音刚落，陈夏就很自然地挽住云芊的右臂，带着大家往停车场走去。 走着路，陈夏还在继续和宁招闲聊，“宁招，听你唱歌，既有感情，又有技巧，不像其他的业余爱好者，应该是毕业于专业院校吧？” 宁招笑得有些腼腆，“我是随河师范毕业的。” 第190章 余音 陈夏顺着话茬打听，“那你现在是在哪所学校做教师吗？” 宁招原本高兴的脸色有些暗淡，“没有，是在校外的培训机构，教小朋友和成年人弹六弦。” 陈夏很是惊讶，“怎么会？随河师范是江东排名第二的师范类院校啊！” 宁招摇摇头，叹了口气，“排名第二毕竟不是排名第一。随河的中学要求研究生，小学要求南都师范，萌学要求女性，我就剩下来了。” 云芊补了几句，“夏夏，我和你说过的，艺术类很多都要求研究生，真的是不好找工作。也就是这些年，家长更重视孩子的艺术修养，校外培训起来了，才缓解一点。” 陈夏点点头，“宁招，你现在有在读研究生吗？” 宁招还是摇头，“数学太差了，考不上。要是数学能有个正常水平，我当年就上南都师范了。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音乐专业要考数学？” 不用陈夏再问，他继续解释，“我是声乐专业的，却只能教六弦，就是因为家长心中，声乐表演总不如乐器表演有面子。” 停车场到了，方菲对着陈夏摇摇手，“姐姐，我和缘缘一辆车，你和芊芊一辆车吧。” 陈夏笑着点头，在宁招视线的死角，对着方菲比了一个大拇指。 七人分开，宁招把琴和包放进周鸣汽车的后备箱，然后坐到副驾驶座。 开车的路上，陈夏问了问宁招没有特殊的偏食，就打电话在月明楼预订一个包间，又把菜点好。 然后她给秋缘打了个电话，约好在月明楼东楼的1320包间会合。 从玉屏山到市中心，不管选择哪种交通工具，总要消耗不少时间。汽车内的空间相对狭小，陈夏就绕过可能引发尴尬的个人话题，只聊音乐。 宁招和云芊，一个学声乐，一个学舞蹈，关于音乐都有话聊。陈夏能作词作曲，自然也不用沉默。 三人各有擅长的领域，互相之间有观点的碰撞、经验的交流，聊得很开心，可惜周鸣要专心开车，只能偶尔插进两句。 夕阳落下的时刻，四人进入月明楼下超大的停车场，正好看见秋缘他们进了饭店。把车停好，乘电梯上行，推开包间的门，秋缘他们已经把座位留好了。 陈夏坐到门口，左边是方菲，右边是秋缘，周鸣坐到江回的右手边，然后就只剩下两个相邻的座位了。 云芊脸色有些红，坐到了方菲左手边。宁招看着仅剩的主位，还想推让一下，被周鸣拉过去坐进了椅子。 大家坐好，互相做了自我介绍，服务员就推门进来，开始上菜了。 秋缘也开启新的话题，“1320这个数字的含义很好啊，谐音就是一生爱你。” 陈夏笑了笑，“这可不是我故意选的，完全是酒店定的，算是一个巧合了。” 云芊喝口果汁，把话题推远一点，“整个月明楼只有八层，为什么会有13开头的房间号？” 周鸣笑着开口，“这个我知道，月明楼的思路比较奇怪，第一位不是楼层，是东西楼的区别，东楼是1，西楼是2。 “一般来说，房间号除了给客人对号入座，更主要还是为了方便走菜。但月明楼东西的菜式完全不同，各有各的厨房，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做这种区分。” 陈夏又把话题拉回来，“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多水的叫延丘，多山的叫随河？两位可以告诉我吗？” 大家顺着陈夏的话，一起看向云芊和宁招。 云芊有些无语，“别人看我也就算了，江回你也是延丘人，为什么这样一脸懵懂？” 江回特别理直气壮，“因为我确实不知道啊。” 宁招笑起来，“你们中间还有哪个是随河人吗？” 大家一起摇头。 宁招还是笑，“那看来我是逃不掉了。与长江边的平原不同，随河境内多是丘陵地貌，也因此盛产延丘园林必须的一种材料，假山石。 “随河古称张丘，以‘张目所见，尽成小丘’而得名。后来，虞朝词人马岑到延丘访友，用‘天人降羽，此物随河’形容园林中的假山石，张丘就此改名。” 他转向云芊，虽然没有说话，但那个意思很明显：‘该你了’。 云芊嗔怪地瞪他一眼，“延丘自古就是一片平原，只在城池正南有一个小土包，叫作延丘。 “当时的迷信说法，正南有山，可挡恶疾，又因为‘延’字可以理解为延寿，所以城市就得名延丘。 “虞朝王室、官员崇好奢靡享乐，引发了声势浩大的农民起义。其中一路的首领途径江东，不知从哪听说延丘山中有宝物，得之可以延寿，就逼迫全城男女老幼为他发掘。 “延丘山就这样挖没了。为了纪念这段历史，城市再也没有改名，直到今天。” 陈夏点头，“没想到两座城市还有这样的历史。宁招，现在随河还出产随河石吗？” 宁招摇摇头，“就像延丘山，真正的随河石也早就在历史中挖没了。我很小的时候，还听说有人能找到一两块，长大一些就再也没消息了。” 陈夏顺着他的话头，“对了，你是哪一年的？” 宁招没有防备，“我是98年的，你们呢？有没有和我同年的？” 陈夏左右看看，“我们这有97的，有99的，就是没有98的。” 宁招看看方菲，“方菲喊你姐姐，所以，方菲是99年的，你和云芊都是97年的吗？” 陈夏摇摇头，“我也是99，只是比菲菲大两个月。” 云芊问宁招，“你怎么知道我是97年的？菲菲可从来不喊我姐姐。” 宁招笑起来，“你把自己的存在感看得太轻了吧，大热网剧我也是看过的。前天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怕认错了人，等你加我好友，我就确定了。” 他转过头，“还有陈夏，不要小看音乐人的一双耳朵。知道云芊的身份之后，自然就会联想到那一首《长情》，所以你的身份也就确定了。 他笑着指指自己，“你们两位，特别是云芊，要多注意保护自己。因为你们不像我，不再是籍籍无名，要提防有心人刻意接近啊。” 第191章 了解 听到宁招的提醒，云芊和陈夏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云芊对着宁招点头，“感谢提醒。” 陈夏也是笑着，“感谢你的好心，我们会注意的。说到名声，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宁招苦笑着摇头，“哪有什么打算？过一天是一天吧。” 江回笑着指出，“这话可就不像刚才那么真诚了。你在音乐节唱了三天歌，真的只是爱好吗？” 宁招想了想，“那我就实说了，你们别笑话。我确实爱好唱歌，不然为什么要考声乐专业？我也想要成名，倒不完全是为了钱，也是希望能有更多人听到我的歌声。 “我自己也知道，我这种演唱方式不受市场欢迎，但又倔强着不想改。这样矫情，到哪里去成名呢？有些活该。 “说来好笑，前天陈夏和云芊来找我加好友时，我可是非常激动的，因为愿意听我唱歌的人少，肯欣赏的就更少了。 “时间长了，也就看开了，我就是愿意用我的方式唱歌，市场不欢迎就算了，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我就唱给你们听吧。” 周鸣给他支招，“有没有试过去酒吧驻唱？” 宁招点头，“试过，都失败了。酒吧也是市场的一部分，客人们只想听他们想听的歌，只能接受他们习惯的风格。 “云芊演了甜剧，大家才知道言情不只是虐恋。可能有一天，也会有很多人喜欢我这样过时的风格，但不是今天和现在。 “我在老小区租了个单人的小户型，平时练练琴、练练歌，遇到音乐节这样的机会，就来试试运气，期望也许哪天世界就变了。” 云芊问他，“那你一个人在南都闯荡，爸妈不担心吗？” 宁招笑了笑，“怎么可能不担心？但他们都愿意支持我来大城市，寻找实现梦想的机会，也相信我一定能找到。 “爸妈都是普通人，小时候我还有些埋怨，觉得给不了我什么帮助。现在却明白，他们愿意理解我，愿意支持我，已经是很大的福分了。” 他叹了口气，“我毕业就来南都了，那时公司还有一个年长几岁的哥们，也是来南都追梦的。他家里却十分反对，一直催他回家相亲结婚。 “他抵不住家庭和现实的压力，最后从了。前段时间我联系他，他已经很久不唱了。他说长好的伤疤何必撕开，太疼了。” 江回也呼出口气，“过个几年，你爸妈也会催的。与其到时将就，不如趁着现在年轻，找找自己喜欢的。” 宁招笑起来，“那是几年后的事了。我现在一穷二白，哪敢耽误人家姑娘的青春，还是把心思都用在音乐上吧。” 周鸣拍拍他的肩，“不是所有姑娘都看重那些，遇到合适的，也不要急着拒绝，错过良缘，是要后悔终生的。” 宁招笑着点头，“我明白的。现在这样的我，如果还有人能看得上，那就是冲着我人来的，我珍惜还来不及呢。” 想了解的都了解到了，不能总是揪着一个人盘问，陈夏就把话题转移了，“结婚的越来越少，离婚的越来越多，明天年度会议开幕，估计要有相关的奇葩提案了。” 周鸣摇摇头，“能当到议员的，谁也不傻，有几个肯为了普通百姓的福祉冲锋陷阵？那些奇葩的提案，不过是都些明哲保身的伎俩罢了。” 云芊接上，“我觉得，不仅是因为结婚的成本不堪重负，年轻人的思考角度也打开了。前段时间回家，我妈说邻居想给我介绍相亲，被我直接拒绝了。 “是因为别人的经济条件太差，还是因为我自己不愿意恋爱结婚？都不是。我们过了吃不饱穿不暖，必须两人搭伙才能活着的年代了。 “感恩前辈们的付出和科技的进步，女性不再必须依附男性，男性也不再必须被人寄生。我们都可以为自己而活，为爱情而活了。 “我能只靠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当然也能只靠自己的寻找收获爱情。这样的我，就像宁招一样，也有了自己想要坚持的倔强，是属于我们这代人的傲气。” 宁招情不自禁地轻轻鼓掌，“说得太好了，说得太好了。人生百年，若不是为了追求爱的人，若不是为了追求爱的事，那还有什么意义？岂不是白活一场？” 他端起玻璃杯，“为了这段精彩的发言，我敬你一杯。” 云芊和他轻轻碰杯，相视一笑。 周鸣哈哈笑着，也拿起玻璃杯，“为了爱的人，为了爱的事，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人生意义。说出这句话，你就是我周鸣的朋友了。” 宁招也和他碰杯，“哈哈哈，那你可要比我晚了。你们肯欣赏我的歌唱，肯为了歌声请我吃饭，就已经是我的朋友了。” 方菲捂嘴笑道：“饭和谁都能吃，知音却格外难觅，是这个意思吗？” 宁招笑着给杯子添加果汁，“是这个意思。既然遇到难觅的知音，我敬大家一杯。” 众人一起举杯，在空中互相致意。 酒逢知己千杯少，把酒换成果汁也是一样。边吃边聊，时间就过得很快，宾主尽欢，也有告别的时候。 站在酒店门口，宁招挥挥手，“时间不早了，先送女孩子们回家吧，我一个男人没问题，就自己打车回去了。” 陈夏看着出租车远去，伸了个懒腰，抱住方菲，“任务完成。” 云芊很奇怪，“什么任务？” 陈夏笑着回答：“刺探军情。” 云芊故作不懂，“哪有什么军情？” 陈夏笑笑，不去揭穿，“菲菲，我们坐周鸣的车回家吧。” 方菲在她怀里扭扭，“好啊。” 六人再次分开，各回各家。 另外三个人的情况不知道，方菲应该是有些累了。一上车她就依偎在陈夏怀里，“姐姐，怎么才能知道哪个是自己爱的人，哪个是爱自己的人呢？” 陈夏想了想，“我以前写过一首诗，可以作为参考。” “举止翻移凝魄动，言辞散乱寸眸囚。 “心思起落随君绪，日夜悲欢不己由。” 周鸣在驾驶座摇头，“你那个只是喜欢，不是爱。” 方菲立刻问他，“那周哥你知道吗？” 周鸣笑了笑，声音却有着发涩，“我认为，爱是理解和支持。” 第192章 明珠1 音乐节后的整整五天，从电视里、网络上的新闻报道，到工作后、生活中的朋友闲聊，大家的主题都是北都的长云议会。 它平常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人民的密切关注。 虽然当时国民素质也还不高，这份热情没有很好地转化为国家成长的营养，但好的习惯延续至今。 辛蕊点击着手机屏幕，翻看着微享的特别专题，“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或者晚一点吗？” 对面的陈夏回答：“因为习惯吧。” 坐在辛蕊左手边，正在整理文件的于毅抬起头来，“那为什么长云议会的召开时间是在建国之后？” 陈夏继续解释：“上古早已有之，自应立即恢复’。” 于毅笑起来，“还有这么个说法？我是第一次听说。” 陈夏眯了眯眼睛，“你没听说过很正常，教科书里根本没有这一段，就像姒绯的其他语录一样，早就被刻意忽略了。 “为了消除争吵，又涉及到最终确定这个重要知识点。” 辛蕊有些奇怪，“夏夏你不是学历史的，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陈夏笑着回答：“最近看了几本历史文献类的杂书。” 她转移话题，“云芊和顾祎怎么还不来？顾祎可能在找地方，但云芊不应该啊。这家‘明珠’西餐厅，还是她带我来的。” 辛蕊摊摊手，“不知道。你有什么急事吗？” 陈夏摇头，“星期六，能有什么急事？我就是好奇，她平时不是迟到的人，今天有点反常。” 于毅还在翻文件，“可能有事耽误了吧。和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就这么无聊吗？” 陈夏笑着看他，“我无不无聊不重要。你和我们两个美女坐在一起，就这么无聊吗？我看你已经把文件翻了三遍了。” 于毅看看辛蕊，把手里的文件放下，“我的错，怠慢两位美女了，作为赔罪，今天这顿我请了。” 陈夏还在调侃他，“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上次约我到茶馆，这次约我到餐厅，果然是升级了。” 于毅立刻牵住辛蕊的手，“怕了怕了。再这样说下去，我就只有跳进南都河才能洗清了。” 陈夏笑着放过他，“于导，你的演技也很不错嘛。问你个事，这家店的店主你见过吗？” 于毅恢复正常，“没见过，怎么了？” 陈夏摇摇手，“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她的座位对着店门，正好可以看到顾祎拉开玻璃木门，然后跟着云芊走了进来。 于毅和辛蕊顺着陈夏的目光看去，对迟到的两人挥了挥手。 云芊在辛蕊和陈夏之间坐下，“不好意思，路上被几个小姑娘堵住了要签名。” 顾祎也在圆桌旁坐下，“不好意思，我打车过来，路上被别的车堵了。” 于毅笑着敲敲桌面，“没关系，不是急事。我们先把正事谈完，然后再吃东西，你们看行吗？” 陈夏向后倚到靠背上，“开始吧。” 于毅的表情变得严肃。他把文件最上面的四份合同递给陈夏，“这是关于《风轻雨默》的小说授权和剧本授权合同，请过目。” 陈夏接过合同，仔细翻看了一会，“哟，报酬涨得很快嘛。” 于毅给出说明：“电视剧的投入要比网剧高，酬劳的标准也不是网剧可以比的；你的小说经过验证，你的名气也不是完全新人了。 “这些都会根据市场规律，反应到最终的数字上。我找了专人做的评估，防止感情因素带来问题，最后反过来影响了感情。” 陈夏笑着点头，“朋友是朋友，商业是商业，这样我也没有顾虑。你这个价格很有诚意，我就不往上提了。” 于毅笑起来，“还是上次的共识，首先尊重原著，其次有事商量。关于主题曲，我要提前听一遍，你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我去约瞿清的录音棚。” 陈夏想了想，“最近有事，等你开拍再说吧。附送一个好消息，上次比较急，没准备好，这次有两首供你选择。” 于毅有些惊喜，“要是可以，我就把两首都用上。想到有两首好歌等着，我现在就想开拍了。” 陈夏又把合同仔细看了一遍，拿起一旁的签字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两份合同递回到于毅手上，“合作愉快。” 于毅点点头，“合作愉快。” 他把陈夏签过字的合同放进档案袋里，递到辛蕊手上，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看云芊和顾祎，“两位，小说和剧本的授权我拿到了。现在可以谈谈演员合同了。” 于毅从文件上拿起四份合同，分别递给云芊和顾祎，“这是我草拟的合同，请过目。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 对于涉及自身利益的合同，没有人敢轻忽，云芊和顾祎抱着合同，逐字逐句认真阅读起来。 陈夏小声提问，“于毅，每一份合同都要这样，由你亲自草拟、亲自约谈吗？” 于毅笑着摇头，小声解答：“当然不是这样的。工作室有专人负责其他合同，我只是在签订前后看一下。 “你们几位，因为是编剧和男女主演，关系到电视剧的最终质量，所以我才亲自来做。既是对你们表现诚意，也是真的不敢交给别人。” 第193章 明珠2 看了看还在认真阅读合同的云芊和顾祎，陈夏安静下来，静静地喝着面前的蜂蜜柠檬茶。 于毅也靠在椅背上，耐心等待。旁边的辛蕊还是拿着手机，在刷新微享的页面。 又过了一会，合同终于看完了。顾祎和云芊对视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芊也不和他客气，拿起笔直接签字。 于毅拦住她，“等一等，你就没有什么修改意见吗？” 云芊诧异地看向他，“还有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行，那就加一条，今天这顿你请了。” 于毅被逗笑了，“可以。” 陈夏戳戳云芊的胳膊，提醒她，“不要上当，这顿饭本来就是他请。你们来之前，他就已经承诺了。” 云芊转转眼珠，“那就等电视剧拍完，你要请我们来再吃一顿。” 于毅还是笑，“行，行，我答应了。到时候，你们记得提醒我。” 云芊在合同上签了字，把一份递回给于毅，然后对着顾祎眨眨眼。 于毅把合同递给辛蕊保存，然后转向顾祎。 顾祎笑着拍拍面前桌上的合同，“我现在提出修改意见，是不是显得有些功利？” 于毅表情很认真，“你付出劳动，就应该有对应的回报，只要不是非法或过分的要求，都不能叫功利。” 顾祎看了看云芊，“我本来准备预订杀青后的那一顿，既然被云芊抢先了，那就换成一个问题。” 于毅好奇，“什么问题？” 顾祎指指于毅手边的文件，“这些文件是什么？是备案批准书，还是其他合同？” 于毅低头看看，“这些是预备给陈夏的词曲授权合同和演唱授权合同，只是没想到准备少了。” 顾祎拿起笔，笑着在合同上签字，“我的疑问解答了，就不为难你了。” 于毅把合同收好，一起递给辛蕊，“正事忙完了，我们点单吃饭吧。” 在座的几位都没有选择困难症，效率很高地完成了点单，然后继续围坐着闲聊。 陈夏先打开话题，“最近三个月，你们俩都是在外面跑的吗？” 于毅连连点头，“是啊，只在中途休息了两周。你看看，我脸上的皮肤都晒黑了。” 陈夏笑着摇头，“恕我眼拙，没看出来。” 辛蕊无情地揭穿于毅的谎言，“你们不要信他。他交通有出租车，住的酒店和去的写字楼都有空调，汗都没出几滴，更别说晒太阳了。我甚至觉得他白了几个色号。” 于毅不说话，只是笑。 云芊仔细看看，“确实白了一些。顾祎，你离得近，你看呢？” 顾祎也仔细看看，“我不大看得出来他肤色的变化，只感觉他的整个精神状态都是喜悦和活力。” 顾祎停顿了一下，笑着说：“你们觉得他变白了，可能是因为满脸的皱纹都被撑开了吧。” 大家都在笑，只有于毅是哭笑不得。 他在顾祎肩上用力拍了一下，“我才三十，哪里来的皱纹？这是走在实现梦想的路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顾祎还在开玩笑，“对不起，是我口误。看来不仅是脸上的皱纹被撑开了，连肚子里的境界都被撑大了。” 大家哈哈哈地笑。 于毅摸摸肚子，“还好还好，我被你吓得以为自己长胖了。” 陈夏笑着看他，“这一趟跑得不容易吧？听说电视剧的投入，要比网剧高得多。” 于毅笑着摇摇手，“没什么容易不容易，习惯了。虽然要的钱多了，但我的名气也大了，难度还是差不多。” 他看看云芊和顾祎，“现在就指望大家用心，把这部剧认真拍好，然后你们三位的名气，都能往前更进一大步。 “下次如果还有合作，就可以打着你们的旗号出去要投资了。要是运气更好，说不定就可以坐在家里，等钱上门了。” 云芊很有信心，“会有那么一天的。也说不定在我们之前，你就已经是知名大导，报你自己的名号就行了。” 于毅笑着拱手，“借你吉言。” 服务员把食物端了过来，大家的聊天稍稍暂停一下。 陈夏看着桌面上多出的冰淇淋，“这个是你们老板送的吗？” 服务员笑着点头，“是的，这杯冰淇淋是免费送的。” 陈夏左右看看，有些奇怪，“可是我今天没有看见她。” 服务员还是笑着，为陈夏解答：“店主有特别关照过，只要您来了，就送一份甜点，不论她是否在店里。” 陈夏笑了笑，“好吧，请代我谢谢她。” 服务员微微躬身，拿着托盘走开。 于毅很惊讶，“难怪你问我认不认识店主，这个免费送甜点的待遇也太特殊了。” 陈夏摇摇头，“所以我才说她这个人有些奇怪。” 云芊为辛蕊解释：“你之前把这家店介绍给我就跑了出去，正好夏夏约我，我就带她来尝尝味道。那天遇到店主也在，她说了一大堆夸赞夏夏的话，现在居然送甜点了。” 陈夏补充说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后来带着菲菲和田落来过一次，当时她在店里，看见我就送了一份冰淇淋。我以为只是偶尔一次，没想到变成规矩了。” 顾祎有些疑惑，“如果是云芊和我，可以解释成影迷的追星行为，但你的信息还没曝光，不应该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颜粉吗？” 云芊摊摊手，“夏夏，你能看穿人心，只要她没有恶意，就不用往心里去。” 陈夏低下头，拿起甜点勺，在冰淇淋上戳了戳，“下次遇到她再问。” 她抬起头，“顾祎，最近几个月过得怎么样？听说你接了部新戏？” 顾祎笑着回答：“我既没有你的颜值和才华，也没有云芊之前的好基础，就只能通过接新戏磨炼演技了。” 他看向于毅，“之前接的也是部网剧，如果不计算片酬，有点浪费时间。那位导演的功力和用心程度远不如你，很多场都是一遍过，我感觉没有得到什么成长。” 于毅笑着摇手，“不用夸我，其实是我太过较真，在片场对你们比较过分，他那个样子才是普遍常态。 “要投资不容易，网剧要求也不高，大家都不愿意折腾。如果没有大问题，都是一遍过的。省时间就是省成本，何乐而不为呢？” 第194章 明珠3 顾祎的神情很是认真，“我可不是那些有人花钱捧着的，随便露个脸就可以轻松上热榜。你越是高要求对待，我的演技进步得越快，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云芊也是点头，“虽然我和顾祎都有颜值，好像是走偶像派道路的，但你是行里人，最明白没人捧的，只能走演技这条路。所以，还请加大力度，狠狠锻炼我们。” 于毅笑着答应，“不要担心，我是不会降低要求的。这次拿到的投资可不是小数目，我既没必要省着用，也不敢不用心压榨你们。” 陈夏有些好奇，“之前江回和田落有提过投资和推广的事，你和他们联系过吗？” 于毅点头，“都联系过了。风叶那边，南都的分公司给了一千万投资，除了分红以外，还要求剧中所有的电子产品都使用风叶的型号。 “新动那边没投钱，但免费给了一系列推广，包括拍摄时的路透、播前的预告、播时的话题引导、完结后的人物回顾等等。说到这个，就要感谢你了。” 陈夏摇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于毅指指手机，“田落说是尝试新的广告推广模式，如果一次成功，以后就可以增加新的收入渠道。但这不是免费的理由，我看还是因为你的面子。” 陈夏摇手，“朋友归朋友，商业归商业。田落出于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因为我，你想多了。” 于毅笑笑，“好吧。总体而言，这次的投资足够，我准备大干一场，在电视剧导演这个圈子里也站稳脚跟。” 陈夏喝了口柠檬茶，“和你一样，我也指望这部剧多卖些书，把畅销书作家的名牌贴牢。” 辛蕊顺势问她：“剧本写好，后面就是我们的事了。夏夏，你今年会再开一本新的小说吗？” 陈夏想了想，“暂时还没有计划。新书肯定是要写的，但今年内是不是能够动笔，现在还不确定。” 顾祎好奇地问：“方便告诉我们，是什么类型的吗？是现代言情，还是换个方向？” 陈夏绕了绕发梢，“准备写一本历史类的，最近正在充电，补充一些古代常识。” 于毅咽下嘴里的牛排，“祝你写作顺利，成功转型。之前我敢于找你预约新书，这次却不敢了。” 陈夏挑了挑眉，“是因为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转变类型没信心？” 于毅左右看看朋友们，“说实话，主要是对我自己没信心。倒也不是说，不能把电视剧拍好，这个我是有把握的，但没有成功的先例，说话就没有底气。” 陈夏点头，“能够理解，就像我也不能保证新书就一定可以写好。” 辛蕊看气氛有些低沉，就转变话题，“我们之前在跑投资，顾祎在拍戏，夏夏你呢，不会就是闷头在家改剧本吧？” 陈夏笑着摇手，“要是半年前，估计就是你说的这样。现在我是发现了，长时间在室内呆着，会严重影响心理状态，好吃好喝也会生病的。 “所以我就利用周末出去玩玩，先是去了合珠的‘梦境’乐园，后来又去了北都看王室日庆典，等到回南都，又被单位派到莱努出差了一周。” 顾祎一脸羡慕，“能公费出国就很开心了。于导，你什么时候能出国拍摄就好了，让我也体验一下这种快乐。” 于毅拍拍顾祎的肩，“我们来比比，看是你先名气大到能出国拍摄，还是我先得到这个机会。” 顾祎抓住于毅的手，“一言为定。” 辛蕊的注意点和他们不同，“梦境好玩吗？我毕业时它才开始建造，影子都没看见，后来也一直没机会去。” 陈夏开心地点头，“特别好玩。乐园里有二三十种不同的游乐项目，即使你不坐过山车，依然会有美好的游玩体验。” 云芊在旁边帮腔，“过山车也是可以尝试的。我亲自坐过，一点都不吓人，就是不要坐第一排。听前排的游客说，在天上风比较猛，吹得脸不大舒服。” 坐过山车总是第一排的陈夏，笑得很灿烂。 辛蕊继续好奇，“北都我去过，感觉除了王室和王宫有加分，各方面都不如南都呆着舒服。他们那里的人，好像都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阶级意识。” 陈夏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我认为虽然有贫富差距、有工作区别，但人格都是平等的。北都很多人好像不这么想，他们认为人天生分贵贱，浑身都是傲慢或卑微。” 于毅摸摸下巴，“我感觉，合珠人太看重钱，北都人太看重身份，都不如我们江东人心态平和。” 顾祎趁着大家思考的空档，举手提问，“除了陈夏，我们还有谁去过国外吗？” 大家互相看看，没人回答。 顾祎转向陈夏，“陈夏，讲讲莱努吧。你去了埃诺尔吗？是去做采访的吗？那里发生了什么大新闻？” 陈夏笑着比划一个“暂停”的手势，“我一个一个回答。明年是莱努建国百年，又赶上南都和埃诺尔的姐妹城市一百周年，南都就派了工作组去埃诺尔。 “工作组包括各个单位，我是跟着新媒体中心的同事去的，没有大新闻，也没有采访任务，就是先去熟悉环境。” 她看看大家好奇的眼神，“我对埃诺尔印象不错，虽然是首都，但那里人少车少，和南都差不多。氛围也比较轻松，不像我们这里快节奏，很适合去旅游。 “虽然文字和语言都是一样的，但因为罗洲的地理环境不同，满大街都是各种颜色的头发和眼珠，皮肤也更透明，有一种穿越了的诡异感觉。 “不过习惯之后，又会觉得特别有异域风情，加上不同的风俗习惯、不同的建筑式样、不同的饮食文化，特别有意思，在国内是体验不到的。” 陈夏指指桌上的食物，“我们这里吃的，其实不完全是原汁原味，已经是修改过了的，更适合秦洲人的口味。” 云芊看看盘中的食物，喝下一口果汁，“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要加倍努力了。” 陈夏指出一个盲点，“不用等那么久，可以自费去玩啊，这个又没有什么限制。” 云芊笑着摇头，“花自己的钱，哪有花别人的钱玩得爽。” 第195章 开拍 又是熟悉的周六，又是熟悉的早起，又是熟悉的摄影棚。 只是陪同陈夏的人，不仅有方菲，还有秋缘和江回。 这么多人，不可能仅凭陈夏的一张工作证，就能都带进去。一个电话之后，辛蕊派人出来接。 距离上次网剧开拍，已经过去了半年多。这半年里，大家都有了一些变化，陈夏多了一些朋友，于毅也多了一些员工。 不知道是临时合作，还是长期雇佣，场地里的人多了一半，正在辛蕊的指挥下满场乱跑。 不过从大家脸上的表情来看，都是轻松和自信，没有半点慌乱的样子。 陈夏带着左臂上的人形挂件，还有跟在身后的秋缘、江回，走向坐在角落里，拿着一沓厚纸，正对着云芊和顾祎说话的于毅。 于毅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加上场地里回荡着辛蕊的喇叭声，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靠近的众人。 平时笑嘻嘻、傻憨憨的云芊，这个时候变得格外严肃认真，即使看到朋友们来了，也只是眼神扫过，继续专心听讲。 陈夏还是像上次一样，隔着一段距离停下，安静地等待他们把话说完。 于毅很快说完了话，拍拍手上的纸，站起来，转过身才发现陈夏已经到了。 陈夏向他走去，一边挥手，“于导，你这次又是周六开拍啊。” 于毅笑着开玩笑，“谁喜欢周末加班？都是为了等你有空啊。” 方菲笑着帮陈夏说话：“这话说的，于导，平时周末也没看到你停拍啊。” 于毅哈哈两声，指指场地里跑动的人群，“不逗你们了，其实是昨天才把人员集齐。” 陈夏回头看了看，“于毅，这次的团队规模更大了，多了很多生面孔啊。他们和你是长期合作关系，还是你找来临时帮忙的？” 于毅带着她们走向场地中央，“原来那些，也不都是团队成员，那么多人我可养不起。新来的这些，基本都是短期合作，时间是这部戏。” 他摇摇头，“大导演们会有大规模的固定团队，会有很多人跟前跑后，也会有很多人摇旗呐喊。我这样还没站稳的，还是要保持清醒，不能奢想。” 陈夏点点头，看着他爬上一个梯子，两腿分开站立住，接过辛蕊递过去的喇叭。 于毅打开电源，“喂，喂，请大家先暂停手上的活，往场地中心看过来。” 大家都停下忙碌，看向高处的于毅，云芊和顾祎也走了过来，站到陈夏旁边。 于毅继续对着喇叭，“我说三件事。 “第一，很多朋友新加入团队，彼此陌生，希望大家精诚合作，我们一起把戏拍好。 “第二，有什么问题和意见，请及时告诉我和辛蕊，我们团队会妥善考虑、尽力解决。 “第三，今天就正式开拍了，祝大家工作顺利，也祝这部剧大卖，能给大家发红包。” 人群中响起一片掌声，然后又各自恢复之前的工作节奏。 于毅从梯子上下来，看着云芊和顾祎各自去化妆，对陈夏等人说：“还是那三个注意事项，在我身后、不出声、注意地上的线。” 陈夏四人点点头，跟着于毅坐到折叠椅里，看着前面的工作人员最后一次检查布景。 过了一会，所有准备都已到位，云芊和顾祎也穿着家居服，出现在房间的布景中。 于毅面带笑容地点点头，拿起旁边的喇叭，“各就各位，准备开始。” 随着场务的打板声，电视剧的第一幕正式开拍了。 …… 明媚的光透过阳台的窗，洒在地面的白色瓷砖上，一只沾水的拖把从下方进入画面，在瓷砖上来回拖动着，留下微潮的痕迹。 摄像机慢慢旋转着拉远，展示出一间温馨的客厅。拖把旁是椭圆形的玻璃茶几，茶几上有一瓶粉红色的插花，茶几边是米白色的柔软沙发，沙发靠在淡黄色的墙上。 画面继续旋转，客厅往北是餐厅，餐厅中是一张不大的圆形木桌，木桌上铺着一张柔软的桌布，桌布的图案是海洋和飞鸟，桌面上对放着两套洁白的餐具。 摄像机前移，进入餐厅旁的厨房，家居服外系着围裙的云芊，正站在案板前，一刀一刀切着蔬菜。 画面拉近，从案板上切着的菜，切菜的刀，沿着胳膊，移到云芊的脸上。 云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有些涣散，好像刀旁的手指不再重要，而备菜只是一项不得不做的工作。 摄像机停住不动，云芊脸上的表情和眼珠也凝固不动，只有刀碰到砧板，发出间隔均匀的“笃笃”声，才能证明这不是静止画面。 过了十几秒，摄像机的角度慢慢拉平，云芊把切好的菜放进碗里，拿到厨房更深的燃气灶旁，点火、热锅、倒油、烧菜。 画面中的云芊，盘着发，垂着头，炒菜的动作机械而僵硬，既不是新手那样的慌乱，也不是老手那样的娴熟。 就这样足足炒了一分钟菜，云芊的动作一点不像是准备食物，倒像是在跳海洲流行的机械舞。 镜头慢慢拉近，菜终于炒好了，向上冒着热气。云芊把菜装盘，端进客厅，放在两套餐具之间，又返身回到厨房。 镜头聚焦在盘子上，跟着云芊移动，然后慢慢旋转、抬起，对准客厅里弯着腰，还在继续拖地的顾祎。 顾祎的动作也是呆板又僵硬，仿佛那里不是站着一个活人，而是放置着一台只会循环往复的机器。 又是一分钟的“定格动画”，顾祎才直起身，转过来面对镜头。画面拉近，可以看到他的眼神，没有欣喜，没有疲惫，只有无尽的淡漠。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厨房，顾祎提起拖把，走出画面。又过了一会，一只白皙的手从画面上方出现，端着一盘炒好的肉，放在了炒菜旁边。 白皙的手缩了回去，顾祎从画面的侧边出现，手里已经没有了拖把。他慢步走向餐桌，镜头也以餐桌为轴，跟着旋转。 顾祎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还是那副宁静的眉眼。他看了看桌上的菜，慢慢转过头看向厨房，脸上也微微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笑容很是亲切，很是礼貌，很是标准。 第196章 讨论 镜头顺着顾祎的视线转向厨房，迎着他的微笑，云芊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大碗蒸蛋走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蒸蛋放到餐桌上，转过头面向顾祎，脸上也绽开一个笑容，柔声说道：“我去盛个饭，就可以吃了。” 这笑容皮动肉不动，唇动眼不动。 镜头旋转着，慢慢拉高拉远。随着云芊走向厨房的每一步，顾祎脸上的笑容也在慢慢变浅。云芊走进厨房的那一刹，正好是他笑容完全消失的时刻。 镜头慢慢推进厨房，拿着小碗在电饭锅中盛饭的云芊，脸上也没有了笑容，只有空洞的眼神伴着手里的饭勺上上下下。 两碗饭很快就盛好了，云芊双手各提着一只碗，脸上重新挂起虚假的笑容，迈着疲惫的步伐，走出厨房。 摄像机聚焦在她的上半身，顺着她前进的方向，一直退到餐厅边缘。 云芊把手里的两碗饭轻轻放下，自己也在顾祎的对面坐下。 她抬起头，用笑容回应顾祎的笑容，然后还是那道轻柔的声音，“饭菜都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 这段戏拍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但于毅只是摸着下巴，斜靠在折叠椅中，两眼盯着大屏监视器，一声不吭。 云芊和顾祎又保持了几秒原来的姿势，然后和辛蕊一起，疑惑地看了过来。 于毅看着监视器里突然动起来的男女主演，这才回过神来。他拿起喇叭，“辛苦了，顾祎和云芊麻烦过来一下。” 他坐直身体，想了想，转头看向陈夏，“陈夏，也麻烦你过来一下。” 陈夏拍拍方菲挽着她的手，站起身，和男女主演一起，挤到了监视器前。 方菲和秋缘、江回互相看看，也轻手轻脚地凑了过去。 于毅把画面拉回最开始，然后点击暂停，“我们把刚才拍的看一遍，仔细观察，我觉得有些不满意，又找不到具体原因。” 有了于毅的这句提示，三人在看视频的过程中，也好像慢慢察觉到了什么。 顾祎像于毅一样，曲臂抱胸，反复摸着根本没有胡茬的下巴。 云芊抬起两只手，好像捏着什么，在脸前的空气中来回比划。 陈夏倒是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眉头慢慢蹙起，眼神也越来越锐利。 一遍放完，陈夏伸出手，又把进度条拉回开头，再看一遍。 同时在看的于毅瞄瞄陈夏的手，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屏幕上。 很快，第二遍也放完了，于毅放松身体倒回靠背。 他指指旁边几把椅子，“请坐吧。看你们的表情，应该也不满意，有什么发现吗？” 陈夏坐进椅子，却不说话，只是看看顾祎和云芊。 顾祎还在摸下巴，“我的脸上和身上，好像带着多余的演技，不够自然，不够生活。虽然尽力控制，不会浮夸，但可能控制过了，就显得别扭。” 云芊也靠在椅背上，“我感觉是情绪出了问题。这两个人只是互相没有了最初那种炽烈的爱，而不是被迫在相亲。我们表现出的陌生感太强，遮盖了原本亲密的关系。” 于毅看向陈夏，“你呢？” 陈夏摇摇头，“我再想想，你先说吧。” 于毅看向顾祎和云芊，“你们两位说得都有道理，但都只关注到了自身。我感觉整个环境，光线、色彩、陈设，包括运镜，都有一些瑕疵。 “换句话说，可能是我们都太想把它拍好，太刻意去用力，想要表达的目的性太强。 “好的作品，应该是一道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它摆在桌上，路过的人就自然被其吸引，看到颜色，嗅到气味，品尝它的味道，最后比出一个大拇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我们在一盘菜上贴个‘美味佳肴’的标签，然后强行给他喂进去。 “虽然菜还是那道菜，但这样的效果很差，品尝的人即使给出好评，也总是有些不舒服的东西，夹杂在里面。” 辛蕊也走了过来，坐到于毅身旁。 陈夏点点头，“于毅，为什么选择先拍这段戏？” 于毅双手交叉，支在鼻子下面，“上次我说过，开机的第一幕，我不愿意拍最容易的，这样越往后越慢；也不愿意拍最难的，一幕就卡掉所有信心。 “为了降低拍摄难度，我决定从两个人关系最低沉的位置开始，一路往上，用时间铺垫出最后的重逢。这也是为了给顾祎和云芊重新找回默契留时间。” 陈夏慢慢摇头，“你觉得，整个拍摄过程里最难的一段戏，是哪一段？” 于毅坐直了身体，把双手按在扶手上，“你应该听得出来，我认为最后的重逢是最难的一段，不然为什么要去铺垫？” 陈夏也坐直了身体，看着于毅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认为重逢是最难的？请详述理由。” 于毅想了想，“两个人在街上遇到，互相发现彼此的一刹那，要有辛苦寻找的疲惫，要有终于找到的满足，要有对爱和未来的期望，要有发自内心的欢喜。 “也要有上次分开带来的失望，是否真要修复关系的犹豫，还要猜疑对方的婚恋状态，恐惧这一次重逢只会得而复失。 “这么多的情绪累积在一起，却要在短短一段相向而行中全部表现出来，难道还不够难吗？难道还有更难的吗？” 辛蕊握住于毅的手，于毅深呼吸一下，示意陈夏继续。 陈夏吐出一口气，“终于出现了我和你的第一个分歧点。我的理解和你不同，我认为最难的部分就是这里，两个人分手前最后一次吃饭的这段戏。 “你一上来就挑战最高难度，大家的情绪和状态都没有做好准备，这就是为什么拍不好的原因。” 于毅拍拍辛蕊的手，心平气和地询问：“你的理由？” 陈夏微笑地看着于毅和辛蕊，“都说画鬼容易画人难，是因为人太常见了，画错一点就会被发现。 “但我认为，想要让人真正信服，画人就比画鬼容易。因为人有固定的标准，观众无法质疑，而鬼，见所未见，所以众说纷纭。” 于毅皱起眉，“你的意思，‘哀莫大于心死’大家都没见过，所以最是难演？” 陈夏点头，“很多人有一种想法，我没有见过的就是不存在。不存在的，你怎么演，才能让他相信？” 于毅想了想，终于笑起来，“你是对的，我会把这一幕延后再拍。” 第197章 调整 已经搭好的布景，直接拆掉太浪费了，也不可能大部分人都停下来，等新的布景。 于毅想了想，“顾祎、云芊，我们从两人刚刚搬进来合租的那一段开始拍。辛苦你们重新去化妆，转换一下情绪。” 顾祎和云芊点点头，站起来走了。 于毅看向陈夏他们几个，“我有几件事，要再去交代一下，你们跟着陈夏自由活动吧。” 说完话，他带着辛蕊也走了。 陈夏懒得换座位了，转头看看秋缘，“你们感觉怎么样？” 秋缘眨眨眼，“刚才那个剑拔弩张的气氛，我还以为你们要吵起来。” 江回看看正在指挥灯光的于毅，“平常看他是一个很温和、很好说话的人，没想到在片场的时候，气场这么强。” 陈夏笑着摇摇手，“刚才于毅的作态，七分假三分真，大部分都是演的，就是为了让我说出真实感受，只有一小部分，是出于身为导演的自信和坚持。 “至于气场，我看也是故意做出来的样子。现在场地里这一百号人，要是没点脾气，怕是镇不住，管不了，拍不好。” 秋缘点点头，“就像我和江回，生活中是一种状态，工作中也是一种状态。要是两种状态颠倒了，客户们就该质疑我们的专业性了。” 方菲有些好奇，“缘缘，你们在工作中是什么样的？” 秋缘坐直了身体，伸出手指在鼻梁上推了推，“我工作时，都是一定要戴着平光眼镜的，而且不会有这么多表情，说话的语气也要硬得多。” 她摊摊手，“正装眼镜板着脸，化妆成几个孩子的妈，别人才会勉强相信我是法学精英、专业人才。虽然其实并没有因果关系，但性别和年龄太劣势了。” 江回想了想，“我工作时的样子，你们应该都见过，毕竟前几次去新动的时候，还有去城南产业园的时候，大家还都不熟。 “我也是正装眼镜板着脸，但是男人不好化妆，公司又不许蓄须，就只能戴个老气的手表，穿上一双老气的皮鞋，装成一个不油腻的中年男人。” 他顿了顿，看向旁边，“秋缘，我记不清了，但印象里，陈夏和方菲的衣着打扮，好像一直都是这个生活化的样子。” 秋缘点头确认，“你没记错。我们去新动时，菲菲就是现在这样。生日那次，接到下班的夏夏，也是现在这样。” 她的好奇心也起来了，“夏夏她在单位，可能不需要修饰。但菲菲你是新动的美工组组长，不需要管理手下的人吗？” 方菲想到什么，脸色突然有些红了，“可能因为美工组都是年轻人，不那么看重性别和年龄。而且，他们可能认为我和田落关系好，平常就很好说话的。” 其他三人互相看看，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长长的“哦”。 方菲脸色更红了，赶紧转移话题，“姐姐你呢？我们还都不知道你工作时的状态呢。” 陈夏抬起食指，点着脸颊想了想，“我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同。我是坐办公室的，不在外面跑，而且没有手下，所以不需要伪装年龄。 “常理来说，在单位里，年轻人要辛苦一些。但可能因为同事们都是好人，又或者是靠着颜值，我平常的工作量并不比别人多，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秋缘双手捧心，“听你这么一说，有些羡慕。” 陈夏摇摇手，“各有各的优劣，各有各的羡慕。虽然苦一些、累一些，你的收入远比我高，也有上升的空间和可能。 “我的收入限死了，除了做苦力和文艺创作，不许有任何兼职。而且我不是本地人，又不想走门路，一辈子都不会有晋升的。 “我不指望升职，所以就躲开了单位也有的性别歧视。那些想升职的女性同事，和在公司里一样，也会遇到玻璃天花板的。” 秋缘点点头，意有所指，“女性在娱乐圈，受到的歧视好像也不少。我们几个姐妹，可能只有菲菲不会遇到玻璃天花板了。” 方菲愣了一下，抱住陈夏的左臂，继续转移话题，“不说这些烦心事。缘缘、江回，你们应该是第一次来拍摄现场吧，有什么感想？” 秋缘推推江回，示意他先说。 远处的于毅正在要求道具组更换室内陈设，辛蕊正在指挥其他摄像更换镜头滤镜。 江回看了看那边忙碌的人，“和影视剧、小说里的描写不同，不是那种几个人单打独斗，就可以把一部剧拍好。 “我想过会有很多人，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看到他们忙中有序的样子，我就怀疑，以前那些烂剧，是不是也是很多人的劳动结晶？ “是不是只是因为导演、编剧、演员的才能不够，所以才会把这么多人的劳动和时间完全浪费掉？” 陈夏看着江回，“哈哈哈，我不如你。第一次来之前，根本没想到会有很多人。等到了场地，我就被吓了一跳，想着这么多人是不是太浪费了。” “然后再想想，于毅他不傻，不可能花钱请人吃白食，才明白过来是被影视剧和小说骗了。影视工业，确实不是过去的小作坊了。” 她转过头，“缘缘你呢？” 秋缘看看化好妆、正在等待的云芊，笑着说：“我以为会是芊芊拍一点，于导喊停，再拍一点，于导再喊停，如此循环，最后把她拉过来骂一顿。 “没想到还能遇到剧情讨论，既有些意思，是我从来不曾设想的体验，又有些枯燥，好像在大学里听课，全是知识点。但不管怎么说，我对小说的理解深了一点。” 陈夏看看往回走的于毅，靠在椅背上，“刚才只是偶发事件，于毅和辛蕊对我的小说理解很透，我也是第一次参与剧情讨论。 “等马上重新开拍，我估计你就会看到想看的情景了。虽然芊芊和顾祎都说演技有提升，但我看于毅的要求却更加高了，他们怕是要吃些苦头。” 方菲在旁边提问，“我有点不明白，同样是剧，为什么电视剧要比网剧要求高呢？” 陈夏想了想，“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测，可能是因为电视台对剧集质量的要求和期待，要比网站更高吧。” 第198章 继续 虽然还有些疑问，但大家都没有拿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去打扰刚刚布置完工作的导演。 于毅看看原地不动的几个人，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位置，靠在椅背上，拿起旁边的剧本翻看。 过了一会，他抬头看看，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工作人员撤离了拍摄区域，就拿起喇叭，“各就各位，准备开始。” 场务重新打板，电视剧的第二幕拍摄开始了。 摄像机的焦点停在房门上，然后房门就被向里推开，露出站在门后，穿着绣花连衣裙，右手拿着钥匙的云芊。 她把钥匙放进随身的挎包里，双手各拉住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和一个小巧的红色行李箱，走进门厅。 她的身后，抱着两个收纳箱，穿着长袖长裤的顾祎也出现在画面里。 顾祎把两个看起来很重的箱子放在门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想到夏天过了，还是这么热。” 云芊连忙把手里的行李箱竖起来，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转头看向顾祎，“你等一下。” 镜头横向移动，看到云芊走进厨房，接了一杯水，然后走出来，递给正在关门的顾祎，“净水器的凉水。” 顾祎接过凉水，一饮而尽，然后递还给云芊，对着她微笑，“谢谢。” 云芊接过水杯，轻轻摇手，“你和我谢什么，要说感谢，我还没谢你帮我搬家呢。” 顾祎蹲下，把两个收纳箱又搬了起来，放到客厅的茶几旁，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画面也跟着他前进的步伐，缓缓后退，慢慢旋转，变为正对沙发的角度。 顾祎看着放好水杯，走到身旁坐下的云芊，“那我们以后互相都不说谢谢了。” 云芊笑得很甜，“这样就对了嘛。谢谢说多了，就显得生分了。” 顾祎看着她脸上甜甜的笑容，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微笑起来。 就这样静静地互相对视了一会，顾祎拽拽身上汗湿的衣服，寻找话题，“还是你准备充分，预先备了行李箱和收纳箱，不像我是一点一点蚂蚁搬家。” 云芊笑着解释，“黑色的那个，是我从家里带东西来合珠时用的。红色的那个，本来是准备和闺蜜出国旅游，坐飞机用的。” 顾祎有些疑惑，“本来？难道后来没有成行吗？” 云芊刚要回答，于毅拿起喇叭，“停！” 顾祎愣了一下，举起手，“我的问题。” 于毅对着喇叭，“麻烦你们俩再过来一趟。” 陈夏对秋缘眨眨眼，秋缘捂嘴笑着点头。 云芊和顾祎走到于毅面前，于毅站了起来，“顾祎你先不要急着认，问题很多，不只是你。” 他停顿了一下，转过头，“陈夏，不要在那里笑。既然来了，你也别闲着，一起过来吧。” 陈夏愣了一下，看看方菲和江回也开始偷笑，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秋缘三人也站起来，跟着陈夏走了两步，和于毅他们围成一个圈。 于毅点点头，看着云芊和顾祎，“刚才选了最难的段落，是我的问题。现在这样，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我梳理一下剧情：春季之初，你们在同事的婚礼上刚刚认识，互相一见钟情，后来又经常出来见面，正处于熟悉但还没到同居的程度。 “两周之前，云芊无意中提到租的房子快到期，房东准备涨房租的事，顾祎你就顺口说，单人租房成本太高，还是合租划算。 “这本来只是顾祎的一句感慨，没想到云芊你立刻同意了。一个误会在这里形成，顾祎又不好解释，就索性一起租了一间套房。” 于毅环视四周，“你们告诉我，现在两人的心态和心情应该是什么样的？” 云芊低下头，“这个里面是有误会在的吗？我以为女主是故意提到租房的问题，想要有更进一步的接触。” 顾祎看看云芊，“我以为是男主借着机会主动暗示，想要加深两人的关系。” 于毅叹了口气，“好家伙，我们三个人，居然有三种理解，这要是在中学考语文，就全废了。作者，你来解释一下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夏表情有些严肃，“先等一下，于毅你的以为是什么？” 于毅睁大眼睛，“因为误会，两个人都是被动住到一起，然后随着时间推移，呈现一见钟情叠加日久生情的状态。难道不是吗？” 陈夏扶住额头，“我的问题，小说可以隐晦朦胧，剧本却要写得清楚明白。如果是猜作者的中心思想，你们三个都拿不到满分。” 一圈子人都被陈夏的话惊到了，于毅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拿起喇叭，“辛蕊，你也过来一下。” 辛蕊加入圈子，于毅和她说了几句，大家都盯着陈夏的脸。 陈夏吸了一口气，“这是一个误会套误会的毛线团。 “先说女主，她一开始说起房租，其实只是无意的吐槽，男主接话以后，她以为是男主想要主动住到一起，所以这时她是被动的。 “再说男主，他听到女主说房租的事，以为是女主在暗示他，他就做出了自以为正确的应对，这时他也是被动的。” 于毅盯着陈夏，耐心等待下文。 陈夏继续阐述：“但这是两周前的状态，在这两周，有一起看房、一起搬家的经历，两个人的心态变了，现在都是主动的了，可以理解为‘将错就错’。” 云芊举起手，“等一下，我被绕晕了。也就是说，虽然出发点不对，但我和顾祎的表达没错？” 于毅叹了口气，“错了，你和顾祎的认知反了。” 顾祎也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 于毅皱着眉，指指陈夏，“我现在也不敢断言了。” 陈夏捏捏眉心，“芊芊，你不应该以为自己先主动，应该是以为对方先主动，然后自己转变心态，也变得主动。就像对方提出一个建议，你认为是好办法，就积极去做。” 云芊还是不明白，“所以，这个和我在扮演时的表达，有什么区别？搬入租房的这个时间节点，不都是主动吗？” 辛蕊叹了一口气，“平常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一样的，吵架的时候，就出大事了。” 第199章 解惑 于毅摇了摇头，“我彻底明白了。我好像又选了个比较难的片段。” 辛蕊挽住他的右臂，“我总是和你说，看小说是一个流动的过程，不要把它拆分成一个个片段。剧集是分开的，但故事是完整的。” 于毅点点头，凝视辛蕊的眼睛，“受教了。今天这一课来得及时，我果然还是有很多不足，多亏有你在旁边，愿意时时提点。” 陈夏转过头，不想看两人突然腻歪。 看到云芊和顾祎还有些似懂非懂，秋缘拍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从心理学上试着分析一下，帮助理解。 “芊芊，作为一个普通人，夏天太热了，你去买瓜，自己挑了一个不熟的，你会怪谁？” 云芊不假思索，“怪自己运气不好。” 秋缘点点头，“这个就叫做内部归因。那如果是老板帮你挑的呢？” 云芊犹豫了一下，“我自己是不变的，但大部分人会怪老板吧。” 秋缘摊开手，“这个就叫做外部归因。以女主举例，如果她认为自己先主动，那么吵架时就不会怪男主，如果她认为男主先主动，那么一吵架就会提到这个。” 云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的主动太理所当然了，又对顾祎的主动太不理所当然了。” 江回却有点懵了，“前面我都听懂了，但云芊你这句是什么意思？” 顾祎为他解释，“以我举例，我的主动表达得过度了。而看到云芊主动时，要觉得就应该这样，不能有一点受宠若惊或者感谢对方配合的神情。” 于毅结束了和辛蕊的深情对视，总结全文，“所以，我们三个人都拿到了分，又都没拿全。” 方菲揉了揉眉心，“姐姐，你为什么要写得这么绕？我怀疑，大部分读者都拿不到这个阅读理解的满分吧。” 陈夏微笑着回答：“你们看其他言情时，有没有发现，很多误会，只要多说几句就可以解开，却硬是不说，剧情逻辑就显得很牵强。 “无法开口解释的，才能叫做误会。这是导致两人分手的一个主要伏笔和矛盾引爆点。如果不这样写，就会缺失一部分说服力。 “另外，我还有点小私心，这样写可以增加读者和观众的讨论话题，有讨论就有销量嘛。虽然现在看来，大家都还没发现。” 于毅看着陈夏脸上变得狡黠的笑容，“你在前一本没有这样挖坑吧？” 陈夏摇头，“当然没有。那一本是纯粹的甜文，自然不能掺杂任何杂质。” 于毅松了口气，“幸亏发现得早。请你在剧本上把坑都标注出来吧，我算是怕了。” 陈夏摇摇手，“我刚才说过了，这是作者的角度。从小说变成影视，还有导演和演员二次创作的因素在里面，没必要完全按我的想法拍。 “所以，你问我之前，我没有多一句嘴，就是因为要尊重你们的创作自由。” 于毅瞪着她，“别！放着你优秀的原著不用，我自己创作个什么啊？这部剧我还是想稳稳地拍好的，为什么要冒那个风险？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陈夏笑得有些尴尬，“没问题，没问题。我明天就把说明文档带给你。” 情绪的表达问题理清之后，其他的也就水到渠成了。云芊和顾祎若有所思地回去重新准备，辛蕊也回到了摄像的岗位。 监视器附近的大家，各自找位子坐下，看着剧组开始新一轮的拍摄。 过了一会，云芊和顾祎在沙发上的对话完成，于毅又拿起喇叭，“停。这次的情绪对了，但表情又有些僵，而且程度的把握不稳定。你们先休息一下，我们过会再来一次。” 说完话，于毅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向摄影棚高高的天花板。 方菲闭目回味了一下，“我刚才还在想，芊芊和顾祎已经表演得够好了，为什么还要揪住那么小的细节不放？这一遍结束，果然感觉就不一样了。” 于毅是真的放松了，还有闲心为方菲解惑，“这就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海洲有人提出过一个微表情的理论。 “除非受过特殊训练的顶尖特工，绝大部分人，无论再怎么掩饰，都会把一部分心情写到脸上。 “这种本能，即使死板着脸，都无法克制，更不用说对于演员这个职业，用表情去感染观众，是必须要做的事。” 他收回下巴，看看远处休息的男女主演，“很多明星会说，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越是努力，越是演不好戏？根源也有一部分在这里。 “骗得了知觉，骗不了直觉。你自己情绪没到位，演出来的就会不自然，越用力就越不自然。观众一眼就看见了，就会觉得假，就会从故事的情境里掉出来。” 于毅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顾祎身上还有些科班的影子，自己又肯努力，有这样好的表现，情理之中。云芊就完全是天赋和积累了。 “云芊这样的人，十个里有九个是高度敏感的人格类型，特别容易受伤害，你们平时要对她好一点，关键时刻也别掉链子。” 陈夏点头，“明白的。她表面看起来傻憨憨的，但我们都知道，那只是对外伪装的假象和对内自欺的保护壳。” 秋缘和江回一起点头，赞同陈夏的话，只有方菲一脸惊讶，“是这样的吗？我没有想到诶，看来是对芊芊的关心还不够。” 陈夏温柔地摸摸方菲的头发，“小傻瓜，你也别演了。我们姐妹四个都是高敏感的类型，都有善于观察生活和别人的能力，区别不过是先天后天罢了。” 秋缘拿起椅子，笑着坐到方菲的身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以为我们几个为什么能这样投缘，没说多少话就能互相引为知己？” 方菲红着脸，害羞地笑笑，就把头埋到陈夏的怀里，不肯见人了。 秋缘摸摸方菲的头发，好奇地问陈夏，“我们四个，谁是先天，谁是后天？” 陈夏摇了摇头，看着怀里的方菲，“刚才说错了。我们四个都是先天如此、后天加深，就像在别人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所以才能这么亲密无间。” 第200章 午后 又把搬家的这一段戏拍了几遍，就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除了拍摄用的道具，摄影棚里没有大的桌子，所有人都是随便找个地方，或站或坐，将就着吃盒饭。 于毅、辛蕊和顾祎、云芊一桌，陈夏、方菲和秋缘、江回这一对坐在一起。 江回为秋缘掰开一次性筷子，互相摩擦几下，去掉毛刺，然后递到她手里。陈夏对方菲的筷子，也是一样操作。 秋缘接过筷子，左右看看，“我们属于是特殊待遇了吧，我看有人坐在器材箱上，还有人站着吃饭。” 陈夏耸耸肩，“总不可能搬二十几张饭桌过来吧。在室内条件还算好，出门更惨。先不聊了，吃盒饭吧，再聊就彻底凉了。” 几人把盒饭吃完，趁着休息的时间，继续闲聊。 陈夏先开口，“缘缘，一个上午，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新鲜劲过了，就有些枯燥？” 秋缘点点头，“确实有点无聊了，尤其是一段戏翻过来覆过去，整个上午就没变过。这样真的能按时拍完吗？” 陈夏笑笑，“放心，能拍完的。今天第一天，团队各组之间，男女主演之间，演员和导演之间，总有个互相适应、互相熟悉的过程。” 于毅他们四个也吃完了盒饭，搬着椅子坐了过来，和陈夏四个人一起围成一个圈。 于毅打了个哈欠，“吃过饭就有些困，不适合拍戏，正好聊几句缓缓。两位新人感觉怎么样？拍戏很没有意思吧。” 秋缘笑着摇摇手，“虽然因为总是重复拍摄同一段戏，确实觉得有些无聊，但只要能看到芊芊被你不断叫停，就很满意了。” 云芊也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朝秋缘指指，“今天的衣服和化妆，不适合跟你动手，但是我记下来了，缘缘你等着。” 辛蕊瘫在椅子上，“你们看的人觉得无聊，我们拍的人其实更无聊，但没办法，工作都是这样。” 顾祎揉着肚子，“你们几个都不算什么，就是单纯的疲累，不像我，喝水都快要喝吐了。” 江回看看顾祎，又看看于毅，“我在网上看过一些其他电视剧的探班和花絮视频，吃东西、喝饮料，不都是假吃假喝吗？” 于毅摇头，“陈夏的小说里没有擦边的内容，所以我的要求就是，除非特殊情况，一切都要为真实感让路。” 陈夏笑着点头，“就是因为于毅有这样认真的态度和艺术追求，我才愿意和他合作。我负责创作出好的故事，他负责把故事变成现实。” 她停顿了一下，笑容变得危险，“不过，于毅，以你现在的状态，下一本书就有些勉强了。” 于毅的眼睛眯了起来，“你的意思，我的成长速度跟不上你的，所以正在渐渐落伍吗？” 陈夏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你觉得不是吗？” 朋友们的目光在两个刚吃完饭就开始戏精的人脸上跳来跳去，想看看谁先绷不住。 过了一会，于毅摊开手，向后靠在椅背上，“好吧，我承认，你的进步速度太快了。不过，我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这段时间还是会努力追赶的。” 陈夏恢复平常的笑容，“认真拍好这一部吧。拍好了，下一部就不用这么费力找投资了，就有充足的时间提高自己了。我会给你留时间的。” 她想了想，“我最近的计划是，在明年国庆日之前把新书写完出版，给你的时间最迟不会超过王室日。” 于毅点点头，“希望你我一切顺利。” 他摸摸下巴，“陈夏，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小说也很适合改编成电影？” 朋友们的目光跟着于毅的视线，都汇聚到陈夏的脸上。 陈夏也靠在椅背上，“想过。那些人习惯了高高在上，不一定有你好说话，为了争夺剧情修改的话语权，我只能等。” 于毅叹了口气，“百多年前，电影艺术才出现的时候，我们和罗洲还是齐头并进；五十年前，虽然有些落后，但一伸手还能拍到别人的肩膀。 “现在呢，电影百年已经过去，我们连人家的影子都踩不到了。都说三亿多人的长云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关起门来过家家，终究是上不了台面了。” 大家不说话了，都瘫软在折叠椅上，看着摄影棚黑色的天花板，就像看着长云影视界的明天。 过了好长时间，辛蕊温柔的声音传来，“于毅，我们还年轻，还有机会改变现状。你看，之前陈夏的《最是青葱》，不就一扫虐恋的言情风气嘛。” 方菲不放过任何一个夸赞陈夏的机会，“是的，还被长云日报点名表扬了。” 于毅按住扶手，坐直了身体，“辛蕊你说得对。即使辜负了别人，也不能辜负你对我的期待。顾祎、云芊，起来吧，我们继续拍。” 云芊摇手，“你们秀恩爱不要拉上我，我还要再歇一歇，落后就落后了，也不差这一会。” 顾祎轻轻拍拍自己的肚子，“我对于导的话没有任何意见，但要先等我肚子里的水，把它自己的流程走完。” 于毅又靠了回去，很搞怪地大声感叹：“果然啊。影视圈的现状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也不是一两个人能够撼动的。看来我只能怀抱着梦想，郁郁而终了。” 陈夏往他心上扎刀，“为什么是怀抱着梦想，不是怀抱着蕊蕊？果然啊，有些男人终究是要移情别恋的，啧啧啧。” 于毅睁大眼睛瞪她，“你有毒吧？我就是感慨一下而已，怎么到了你嘴里，就直接变成渣男了？” 陈夏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已经看穿你的本质了，还想要狡辩？老实交代，梦想是谁？” 旁边几个人，包括辛蕊，都在努力憋笑。就这样了，辛蕊还要配合陈夏。 她用力推了推于毅的胳膊，“还好有夏夏提醒，我差点被你骗过去了。快说，梦想是谁？” 于毅怒瞪双目，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开口，装出一副“任你严刑拷打，绝不泄露机密”的样子。 顾祎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喇叭，老气横秋，“停停停。于毅啊，你这个情绪很不对，而且演技也过于浮夸，以前教你的东西，全部都还掉了吗？” 于毅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哎哟，笑得我肚子疼。憋笑很难的，你不要搞破坏啊。” 第201章 家人1 十一月的中旬，气温不像夏秋的时候那么高了，也许一场大雨过后，就会正式进入冬天的冰冷。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间，陈夏拉着行李箱，站在玉晨苑南大门外的人行道上，抬着头，看着身旁的行道树。 行道树是四季常绿的品种，具体的名字叫不出来。阳光穿过残留着露珠的树叶间隙，温柔地洒在陈夏的身上。 一阵冷风顺着马路的方向吹过，轻轻地把米色长款风衣的下摆撩起，露出黑色的柔软衬裙和白色的半截大腿。 陈夏低头看向马路对面。顶着五颜六色招牌的小店都还没有开门，只有早茶店新装的门帘里，飘出阵阵食物的香气。 一辆黑色汽车由远及近，停在陈夏的面前，后右侧的车门打开，方菲跳了出来，“姐姐，我来接你啦。” 陈夏看着她甜甜的笑脸，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谢谢你啦，我先把东西放起来。” 陈夏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放进去，又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把手提包也放进后备箱。 东西都放好以后，陈夏跟着方菲坐进汽车的后排，礼貌地向前排的司机问好，“叔叔，早上好，麻烦你过来接我，这几天又要叨扰了。” 方麒转过头来笑笑，“过来接女儿，怎么能叫麻烦？住到妹妹家，怎么能叫叨扰？” 陈夏笑着点头，“是我见外了。” 方麒笑着指指后排的安全带，然后坐好，发动汽车。 陈夏和方菲都把安全带系好，看着车子慢慢加速，往家的方向开去。 方菲靠在陈夏的身上，把两只手都放到陈夏的腿上，“姐姐，你的腿好凉。刚才我就有些担心，穿得这么少，不怕着凉吗？” 陈夏搂住方菲的肩膀，笑着安慰她，“不用担心。我这种穿搭，已经维持一周了。而且虽然摸起来皮肤是凉的，但其实我并不觉得冷。” 方菲点点头，“不会着凉就好。只是等你到家了，妈妈估计要絮叨好久。我看她穿得也不多啊，不知道哪来的立场说别人。” 方麒插话，“网上不是流行一句话吗？有一种冷，叫妈妈觉得你冷。” 方菲问他，“既然这样，那为什么她自己不多穿一点？” 方麒回答：“因为她只觉得你冷我冷，却不觉得她自己冷啊。” 方菲嘟起小嘴，不说话了。 陈夏笑着轻轻摇她，“多穿一点也好，这不是正好可以让我抱着小暖炉吗？” 方菲被逗得笑起来，往陈夏怀里靠得更紧了。 两个人靠在一起，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嘉禾名郡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上楼开门，方菲朝里喊了一声，“妈，我把姐姐接回来了。” 陈夏低头换上方麒递给她的浅绿色棉拖鞋，刚抬起头，就看到齐韵从主卧走了出来。 齐韵的脚上也是一双棉拖鞋，身上是绛红色的家居服，没戴首饰，盘着头发，脸上是一张惨白色的面膜。 她三两步就走到陈夏身边，一把拉起陈夏的手，“夏夏，怎么衣服穿得这么少？你看，连手心都是冰冰凉凉的。” 方菲站在旁边，脸上“你看吧，我没骗你吧，果然是这样，又要开始了”之类的表情滚动出现。 陈夏笑着握住齐韵的手，“阿姨，不用担心，我不冷的。我这样穿已经一周了，不还是健健康康的吗？” 齐韵把手抽出来，在自己额头上靠了靠，又在陈夏额头上靠了靠，然后点点头，“确实没有发烧。夏夏，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及时和阿姨说啊。” 陈夏笑着点头，“好的，好的。” 齐韵又把陈夏的衣服仔细打量一遍，“你和菲菲自己先玩，我去把面膜撕了。” 方菲看着齐韵走回主卧，一脸惊讶地戳戳旁边的方麒，“爸，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是应该一直说到中午的吗？” 方麒看看关闭的卧室门，“可能是陈夏格外容易被人信任吧，或者你妈对着她的脸，实在不忍心念个不停。” 方菲抱住陈夏，贴着她仔细欣赏，“这真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啊。” 方麒耸耸肩，“有时候，这也是个好事。比如，最近几天，我们的耳边应该是可以安静了。” 他拍拍方菲的肩，“我去换一下衣服，你带陈夏先去卧室，把东西放好。” 方菲点点头，拉着陈夏的行李箱就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身后的陈夏笑着摇摇头，也跟了进去。 中午的时候，四人坐到餐桌旁吃饭，虽然不是新年，也不是生日，没有那么多的菜式，但大家都吃得很开心。 齐韵往陈夏的碗里搛了一块排骨，“夏夏，听菲菲说，你的第二本小说，现在也开始拍电视剧了。最近准备写新书吗？” 陈夏笑着点头，“有这个打算，不过还没正式动笔。最近正在读书，想要多积累一些相关的背景知识。” 方麒很好奇，“你是准备改变小说类型吗？我看你之前的两本，不需要额外储备什么知识了。” 陈夏疑惑地看了看方菲，方菲轻轻摇头。 陈夏笑着回答：“叔叔你猜的没错。考虑到我的经验不够，之前两本都是现代言情，现在经验多了一些，想试试历史类型。” 方麒的兴趣更浓了，“是真实的，还是架空的？如果是真实的，是关于哪一段？” 方菲打断他的问话，“爸，你还知道架空？” 方麒笑着指指她，“不要把你爸当成只会捧着泛黄的旧书，躲在档案室里的人啊，我也是有业余时间，有兴趣爱好的。” 陈夏看到他的目光转回来，认真回答：“我准备写建国前后的故事，主要人物是姒绯和李政，大概的时间段是姒绯从国外回来到失踪的这14年。” 方麒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听你的措辞，更主要的人物是姒绯，而不是李政吧。” 陈夏点头，“是的。书名是《山海》，你也可以理解成《姒绯传》。” 方麒放下筷子，闭上双目，思考了一会，然后在其他三人的目光中，慢慢睁开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很认真地看着陈夏，“你这本书写出来，可能会有麻烦上身。” 第202章 家人2 齐韵有些紧张起来，用筷尾戳了方麒一下，“快说。” 方麒握住她的手，朝她笑笑，“快不得，一步一步来。” 他转向陈夏，像是面对自己的学生，以循循善诱的语气提问：“你说最近在读书，读的是哪几本？” 陈夏认真回答：“读了四本书，分别是《君主立宪》《动荡十二年》《国初人物细考》和《两朝服饰观赏》。” 方麒点点头，“《两朝服饰观赏》是她们母女擅长的内容，跳过不谈。其他三本书都选得恰到好处，让我来选也就是再加一本《长云女权兴衰》。” 陈夏拿起手机，把书籍的信息记录下来，抬起头继续听讲。 方麒看着她的动作，笑得很欣慰，“这几本书都是你自己选的吗？” 陈夏摇头，“我对这个不了解，是根据芸香里网友的综合评价选的。” 方麒很喜欢她的坦诚，“芸香里关于专业书的评价，还是可以作为参考的。你在找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和姒绯相关的书籍非常之少？” 陈夏点头，“发现了。我的猜测，学界是不是有什么忌讳？或者当时的记录太少，没有内容可写？” 方麒看看旁边认真专注的母女，“这个就是我说的麻烦。事情还要从193年前说起，书上提到姒绯，都说她在那一年回国，你们知道她出国做什么，去的哪一国吗？” 齐韵和方菲互相看看，一起摇头。 方麒揭晓答案，“李政的父亲李孝是倒数第二位梁王，从小体质不佳，卜师曾言其有早幺之相，所以他格外注重养生培元。 “我们对自身的了解太少，现在的很多养生知识尚且漏洞百出，更不要说是两百年前了。李孝迷信巫蛊，耽误政事，惹出大祸。 “姒绯的父亲姒榕是李孝的大臣，脾性耿直，单人直接上疏，痛陈迷信之弊、边疆之乱、民生之艰，触怒了国王。 “李孝下诏，要把姒榕捉拿查办，所幸姒榕早有准备，在同僚的掩护和协助下，带着妻子和儿女成功逃出梁朝。” 他喝了喝水，“15岁的姒绯因此跟着父亲、母亲和哥哥，乘坐远洋渡轮，前往大海对面的莱努第四共和国，就读于埃诺尔大学。 “三年后，李孝暴毙。李政登基以后，彻查与巫蛊事件相关的所有案件，为姒榕平了反。而姒榕一直等到姒绯大学毕业，才带着妻子、姒绯和姒绯的哥哥，回到梁朝。” 齐韵翻了个白眼，“所以呢？这和夏夏有什么关系？” 方麒笑笑，“别急别急，就说到了。后来的事，你们多少听说过一些。李政瞒着身份和姒绯恋爱，又表明身份去求婚被拒。南都事变后，两个人才重新和好。 “当时王室内外很多人，觉得姒绯因为她父亲被迫害的遭遇，是在用两人的婚事要挟李政，梁朝灭亡有她的一份力。 “婚后，姒绯以21岁的年龄出任议会的议长，建国至今都算是最年轻的。有人认为是王室操纵议会的手段，也有人认为她是躲在共和幕后的黑手。” 方菲插嘴，“可是书上说，李政自小与父亲不和，长年避居南都，他的王位还是哥哥李定让给他的，我觉得他是黑手的嫌疑更大。” 方麒笑着摇头，“恨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何况这事还有后续。 “现在的议会是五年一届，当时却是六年一届，而前两届议长均由姒绯担任。在她的主持和领导下，推出了很多限制王权、限制资本、推动女权的法案。 “这些法案得罪的人可不是一点两点，所以李政身死、姒绯失踪之后，权贵财团联手施压，将涉及姒绯的相关史料全部封存，又在社会层面大力消除她的存在感。 “短短五年后，市面上就再也找不到一本提及姒绯的书籍。我们现在能知道这个人，还是因为李和公主在百年前的努力。即使如此，你们也看到效果了，非常有限。” 齐韵担心地看看陈夏，“老方，你是想说，夏夏的小说写出来，就会受到打压，甚至会牵连到本人吗？” 方麒摇头，“情况没那么严重，但要更复杂。姒绯的事迹，现在是遗老遗少、资本财团、女权组织的敏感之处。王室、议会、政务院，也各自有矛盾的心理。 “王室既想借祖先的力，提高人民的认同，又对推他们下水的人没有好感；议会和政务院，既想借姒绯被抹消的事，打击王室和财团，又怕人民重新记起王室先祖的功绩。” 他认真地看着陈夏，“所以，不管你的书写得好与不好，不管你对姒绯是什么态度，总要得罪一部分人，而且这些人权位都不低。 “大部分人是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所以学界对这个人、这段历史讳莫如深，甚至到了避而不谈的程度。你明白了吗？” 陈夏低头，掰着手指思考，齐韵和方菲都专注地看着她，等待答案。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最严重的后果是什么样？” 方麒回答：“因为多方互相掣肘，你的人身安全、工作、生活等方面不会有大的影响。但你辛苦写成的小说，可能出版社不愿意出版，出版了也没有销量。 “另外，即使有人愿意投资拍摄，也可能拿不到播映的许可证，拿到了许可，也可能没有电视台或网站愿意买。” 陈夏笑起来，“也就是说，最坏的结果，我白白写了一本没人看的小说，也不会有其他后续的收益？” 方麒也笑起来，“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坚持要写吗？” 陈夏坚定地点头，“我想写，哪怕只有一个读者，哪怕没有读者，我也要把我想表达的东西呈现出来。” 方麒伸出右手小指，“那好，你的小说写完了告诉我，我来给你作序。” 陈夏惊讶地看着他。 对面的齐韵拉过陈夏的右手，放在方麒手边，“只可惜我不是学术界的名人。” 方菲也靠过来，甜甜地笑，“姐姐，我想做这本小说的第一个读者。” 陈夏和方麒拉勾，然后露出一个灿烂到使阳光失色的笑容，“有你们这些家人的支持，我一定把姒绯的故事写好。” 第203章 家人3 昏暗的卧室里，粉白的被子盖住了模糊的人形。枕边的手机轻轻振动一下，枕上的陈夏慢慢睁开眼睛。 她的眼前是陌生的浅蓝色窗帘，旁边是米白的墙布，交界处的梳妆桌上，有一只黄色的毛绒鸭子。 陈夏迷茫了一会，从被子中伸出右手，遮住口鼻，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动了动左臂，像是要伸一个懒腰，却发现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她转过头，看到一团黑色的头发中，方菲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有嘴巴以上的部分暴露在空气中。 陈夏温柔地笑笑，转头看向枕边，伸出右手把手机捞起来，再转回来，面朝着方菲，点亮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日期、现在的时间，还有一条提醒。 今天是2021年11月14日，周六，长云一年中的第十个法定假日，家人节。 新媒体中心按照法律规定，从周五就开始放假，所以陈夏才能受邀前来方菲家里。 昨天吃完晚饭，陈夏和方菲就进了卧室。梳洗之后，她们一起半躺在床上，观看江东省电视台的节日晚会。 晚会每年都要办几场，早已没有了什么精彩的内容。只是为了迎合年轻人的口味，这次邀请了不少新出道的明星，又连线了埃诺尔的外景演出，才算是多少有些创新。 陈夏看到镜头里一闪而过的姜影，想到之前的出国旅行，就扔掉电视里还在努力切题的演出，与方菲分享自己在莱努的见闻。 方菲不像陈夏之前都是宅家。她在大学的时候，也曾经跟着学校的教授、同学，前往莱努做艺术交流。但与陈夏的行动轨迹不同，她出入的多是各大展馆和画廊。 一个聊名胜古迹、聊历史变迁，一个聊油画经典、聊艺术发展，虽然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却终究还是要被睡意击倒。 方菲的电视设置了定时关闭，所以在她们睡着不久，就自动安静地黑掉，保证了良好的睡眠环境，也使得陈夏一觉睡到了九点，而方菲犹在梦乡。 陈夏又打了个哈欠，单手点开屏幕上的提醒，是南都银行发来的节日祝福短信。 她平时没有什么奢侈性的高消费，江东银行的工资卡里都能存下不小的数字，而南都银行卡上的钱，更是一分未动。 随着她的两本小说不断售出，版税收入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直到上个月底，最近一次版税入账，卡里的金额数字和存款时长都超过了某一根线。 这个月初的第一个工作日，正在工位发呆的她，接到来自南都银行的电话，称她已经是银行的高级客户，享有直接为她服务的专员了。 而今天早上更是神奇，除了新年和春节，这还是陈夏第一次见到，银行在其他节日也会发送祝福短信。 她眨眨眼睛，把短信关掉，打开聊天软件。果然，银行服务专员也发来了一条字数更多、词汇堆叠更浮夸的祝福信息。 陈夏礼貌地回复了一句“谢谢”，就把这种形式上的关怀抛之脑后，转而点开微享，切换到热门榜单的熟悉页面。 按照田落之前对她的承诺，除非发生极其重大的政治事件或灾难，微享的热榜是不允许进行任何人为调整的。 而这一内部规则，作为微享的一个重要卖点，也被田落斥资进行高强度的持续宣传，逐渐成为了广大网民的普遍共识。 随着长云大小传媒的全部入驻，包括陈夏在内的大量用户，现在已经不仅仅把微享当作展示自己、接触世界的窗口，也当成了一个权威的热点新闻发布平台。 早起、中午、睡前，点击一下微享，关注国际国内的政治经济，查看社会民生的热点新闻，了解娱乐动态和明星八卦，慢慢成为了越来越多人的生活习惯。 就像此时的热榜，堆满了陈夏感兴趣的和不感兴趣的内容，不因她的喜好和使用习惯而变化，而是强行把整个世界摆在她的面前，无法挑选，无法逃避。 议会的年度会议早已结束，当时的热潮也已散尽。最近，长云内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大事，所以高居榜单前五的，分别是娱乐、民俗、动物、社会这四种迥异的话题类型。 娱乐的话题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明星出轨。男主角是最近热播电视剧的主演，女主角也是同剧的演员，所以关于他们的八卦就占据了热榜的前两条。 陈夏睁大眼睛，喜滋滋地点开娱记的爆料，再把网友的吐槽刷了个遍。娱记真的很拼，昨天半夜蹲点到今早，就为了拍到第一手的高清照片。 涉事双方估计这会还在懵，只有男明星的妻子有一篇回应，问题是这个回应发布的节点过于及时，又引发了网友新一轮广泛的猜测。 民俗的话题是关于今天的节日。几百年前，家人节就从喜欢浪漫和仪式感的罗洲舶来，但各大媒体还是要详细地科普一遍。 谁不知道家人节的由来和意义呢？这种科普本来是一个很无聊的举动，但抵不住更无聊的网友，还是用人力把它顶到了第三的位置。 就在陈夏看明星八卦的时间里，动物话题的排名已经被社会话题挤了下去。 陈夏看到话题名称，眉头就开始往中间皱，因为上面写着“为什么年轻人不爱生孩子了”。 点开话题详情，果不其然，网友在底下一片骂声，点赞靠前的几条评论都是“没钱你说你妈呢！”“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能改吗？” 还有“工作都找不到，生出来你养啊？”“我妈都不管了，你个狗东西反而开始催生了？”“没有话题可以不发，不要给老娘添堵！” 陈夏摇摇头，放松眉头，果断点击屏幕左上角的返回。 看完刚才那一条，再来看可爱的小动物，立刻就感觉到了治愈。陈夏嘴角上扬，笑得格外温柔。 视频的内容是一只灰色的胖猫，被女主人搂在怀里疯狂亲吻后脑。胖猫一边叫着，一边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猫脸上就出现了很无奈的表情。 网友的留言也很可爱，“放开那只猪，让我来”“点进来看猪咪在线骂人”“小喵咪，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不能再吸了，再吸就秃了”“太可爱了，一口一只嘤嘤怪”。 陈夏已经把手指放在了音量键上，但看看左边的方菲，只能一脸遗憾地松开手指，先把视频收藏起来，等过会再听。 第204章 家人4 又看了一会微享，手边的呼吸声慢慢变大。陈夏放下手机，跟着声音看向源头。方菲拱了拱身子，睁开了眼睛。 她发了几秒钟的呆，然后眼神汇聚到陈夏的脸上，嘴角逐渐拉开一个漂亮的弧度，“姐姐，早上好，睁开眼就是你，真的太好了。” 陈夏笑着把脸凑过去，和她贴贴额头，“醒过来有你在身边，我也觉得幸福。” 方菲脸蛋红红的，“姐姐，现在是几点了？” 陈夏笑着回答，“九点半。我也是醒了没多久，刚看了一会微享的热榜。” 方菲眨眨眼，又重新把陈夏的手臂抱紧，“那还早，我可以再赖一会。” 陈夏的笑容一直不变，“好呀，我陪着你。” 两个人闭上眼睛，互相靠着，又在床上躺了一会，方菲蹭蹭陈夏的手臂，“姐姐，要是能每天和你在一起就好了。” 陈夏想了想，“那就只有我搬进来，或者你搬出去，这两种办法了。” 方菲声音小小的，“姐姐你是怎么想的呢？” 陈夏笑了笑，“我是不会长期住在这里的，一方面是因为上班的距离远了，一方面是因为叔叔阿姨对我太好了。” 方菲又蹭了蹭，“我倒是可以搬过去。” 陈夏摇摇头，看向身旁的方菲，“现在还不是时机。我住在单位宿舍，面积不大，床也不大，而且厨房没有开火，你要是去了，就只能和我一起吃外卖了，我可舍不得。 “我刚才看了看银行账户，钱是够的。等到新年过后，我去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然后把做菜学会，你就可以来玩了。” 方菲甜甜地笑，“我也是异想天开，还要问问爸妈的意见，而且我自己也要学学做菜了。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做给别人，这都是一项必备的技能。” 她停顿了一下，“姐姐，关于买房，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夏看着天花板，“我还有些犹豫，是先买个普通的高楼层商品房，还是再等等，直接买一间别墅。 “商品房的好处是价格低，楼层高、虫子少，周围都有邻居，不显得太空旷。 “别墅的好处是面积大、房间多，可以自己规划用途，而且没人打扰，不会有噪音。” 方菲沉默了一会，“姐姐，我个人的看法，可以再等等，直接买个别墅。” 她后仰一点，看着陈夏的脸，“以你的情况，进入娱乐圈是迟早的事。那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其他，而是私密性够不够好。 “商品房的那些优点，都是别墅很容易补上的，比如怕虫子，可以用纱窗阻隔；觉得孤单，也可以有我和帮佣、安保陪着。” “而别墅的优点，你住商品房是无法补齐的，比如共用电梯、小面积、低层高，还有物业服务不够，无法保证出入隐私等等。” 陈夏揪揪耳朵，“听你这么一分析，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大明星们都住别墅了，她们不仅要自己住，还要安排服侍和保护的人。 “只有这样，长期被娱记跟踪、被变态骚扰的她们，才能住得顺心、住得安心。 “虽然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但顶着这张脸，确实需要提前考虑，出名所带来的种种不便了。” 方菲想了想，“你也可以和芊芊一起，买一套用来过渡的。这样，至少帮佣和安保的钱可以省一些。而且两个人一起住，也可以互相照应。” 陈夏侧过身，把方菲抱在怀里，“我明白了，这个不能急，不能太武断，还是要好好想想，好好计划的。” 她摸摸方菲的头发，“也不知道芊芊的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或者说，还有没有发展成恋情？” 方菲贴在陈夏的胸口，“我觉得，芊芊倒是动了心，但宁招好像有些疏离，不像是对她有感觉的样子。” 陈夏回忆着那几天的情景，“两个人聊起音乐的样子，倒是蛮投缘的。但一回归现实生活，我也感到宁招有一些躲闪。 “不知道他是对自身的经济条件或相貌有些自卑，还是对芊芊的年龄和职业，有些不满意。虽然能看出，他是愿意和芊芊接触的，但好像仅限于朋友的程度。” 方菲坐起身子，眨了眨眼，“有的时候，我很好奇，两个有感觉的人，怎么捅破那层窗户纸？或者倒退一点，怎么判断两个人对彼此关系的真实想法？” 陈夏也半坐了起来，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表面看，我写了两本畅销书，好像是情感方面的专家了。但其实，没有恋爱经验的我，什么都不懂。 “小说里面，作为男女主角的上帝，我可以肆意地拨弄棋子，可是如果自己跳进棋盘，立刻就看不清形势，辨不清出路了。 “能够作为凭据的，只有平时的细心观察，和不知道准不准的直觉。这种样子，自己都难保，就更不用说为别人参考了。” 她拉开距离，看着方菲的眼睛，“而且，人是多变的动物，今天不喜欢的，也许明天喜欢，今天献殷勤的，也许明天冷漠。 “你用他过去一时的表现，去推测明天，不过是用自己的未来做赌注罢了。我认为，越是长期稳定的态度和行为，才越能作为参考。 “小说的故事要基于现实，也能反应部分现实。我们从各种爱情故事里，都能看到一句隐藏的箴言：爱久见人心。时间再长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猜错人心。” 方菲若有所思地点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没有通行的办法，只有根据各自的关系发展，做出适当的应对。姐姐，是这个意思吗？” 陈夏想了想，释然地笑了，“是的。别人说得再多，自己的人生要自己负责。他们两个适不适合在一起，想不想在一起，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作为朋友，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和结果出来后的帮忙，帮忙准备婚礼，或是帮忙收拾残局。 “我以前认为，作为朋友，不能袖手旁观，应该要做些什么。现在想想，都是一厢情愿地插手别人的人生，是我错了。” 第205章 山海 也许是上周末在方菲家过得太开心，需要什么东西平衡一下，这周五下班的时候，天上就开始往下倒水。 不仅天色突然一秒入夜，室外的气温也突然掉了近10度，有汽车的同事们还好，骑车或走路回家的同事们就受苦了。 陈夏等了一会，见雨始终没有减小的迹象，就从工位的角落拿起备用的伞，下楼迈入雨幕之中。 今天她的外套还是一件单薄的黑色风衣，没有像同事们一样换上厚厚的冬装，以至于他们都感慨，还是年轻好，连女孩子都不怕冻。 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看着来往行人捂紧外套，哆哆嗦嗦、慌慌张张，陈夏不由地低头看向自己，“真的有这么冷吗？为什么我觉得还好？” 也许是担心自己着凉感冒，她也加快了步伐，要不是怕泥水溅到衣服下摆，说不定是跑着回家。 推开宿舍的门，室内还残留着之前的温度，陈夏把门反锁好，关上阳台的窗，拉好窗帘，就把外套脱掉。 她站在全身镜前，左右转转腰肢，“越来越奇怪了，今年夏天不怎么热，冬天也不怎么冷，是我的体质越来越好了吗？” 她在身子上下摸了摸，“算了，还是不要去医院了，都说皮肤是健康的镜子，看我的状态，说是吃了什么仙药都有人信。” 陈夏打开在路上买的面包的袋子，“今天先应付一下，等新年过了，我一定要开始学做菜。” 她啃着面包，从挎包里取出一本书，“这一本《长云女权兴衰》也看完了，不能再拖拖拉拉、继续准备，应该动手开始写了。” 吃完面包，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家居服，坐到电脑桌前，看着屏幕上《最是青葱》的剧照，发了一会呆。 陈夏摸摸脸，摇头笑道：“写了两本言情，就想去推动别人的恋爱，那要是再写一本历史，是不是就去参与政治呢？人啊，要不断提醒自己，要不断保持谦虚。 “方菲和田落的事，就由他们去，云芊和宁招的事，也由他们去。古人说，缘至，则万事莫移，万物莫阻。还要我做什么呢？多此一举，反而不好。” 把工作的事、生活的事、朋友的事都放下，陈夏专注心神，在键盘上敲下《山海》的书名。 她托着腮，看着文档内粗体的标题，“铺展开来之前，先要确定小说的主旨。我想写的是政治风云，还是言情故事，是百年谜题，还是日常点滴？” “首先，作为共和国的首任与第二任议长，作为长云陛下的妻子，不管怎么描写，也是绕不开政治话题的。 “但是，又不能写得太细，不能掺杂个人的观点。因为一方面，我的理解有限，到不了她的高度，另一方面，容易撞到真的忌讳。” 她换了个坐姿，“然后，言情也是必须要涉及的，而且笔墨不能太少，如果不写这方面的故事，从前面两本过来的读者会不适应。 “而且，两人的感情写得越是甜蜜，为国家民族做出让步和牺牲时，就越是能以个人小爱衬托出家国大爱。” 陈夏站起来，在卧室内踱了几步，盘腿坐到床上，“谜题是一定要写的，这个一方面是小说的卖点之一，可以加入我自己的理解。 “另外一方面，从李政的假死到姒绯的失踪，正好作为小说的高潮和结尾，把整本书的格调彻底升华。 “不过这里要注意尺度轻重，不能给读者留下两人逃避责任、只顾自己不顾国家的印象，而是要体现出两人为了共和事业，甘愿放弃名利，主动消除自己的影响力。” 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日常的生活点滴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写写他们的花，君子兰、美人蕉、百合，这些名字不应该只是巧合，相反，应该是爱的象征。 “如果只写大事，那么人物就会太过工具化，显得太平、太假，就不能从纸面上立起来。不管是都市，还是奇幻，丧失真实感，都是写作的大忌。” 陈夏从床上下来，又坐到电脑桌前，“总结上文，我的新小说，要从两个人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入手，用细腻的笔墨描写两人波折却又甜蜜的爱情。 “然后侧面引申到当时的历史背景和政治环境，通过两个人的理念从不一致到一致、从不理解到理解、从各自为政到彼此默契，来反映从专制到共和的发展进程。 “就这样慢慢地把两人的爱，升华成国家民族的爱，最后以一个甜蜜的骗术作为结局。两个主角都还活着，可以继续他们的爱情，想来不会有读者给我寄刀片吧。” 陈夏又站了起来，在卧室里绕圈，“故事想写出来不难，难的是写出来后。叔叔给了提醒，我也要听到心里。 “出版社那里，问题应该不大。从别人的几本书来看，现在不是才建国那会，有既往的名气作保，出版应该是可以的。如果不行，就只能换出版社了。 “出版后，有之前的读者基础，不怕他们不买，但就怕有人使阴招，找与小说质量无关的其他理由进行抹黑和举报。这个只能我自己注意，然后看命运的安排了。” 她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听着仍未停歇的雨声，“即使我最近的人生已经十分顺利，仍然有很多事处于能力之外，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实现梦想。” 她用力摇摇头，“一下雨，人就开始伤感，就容易往不好的方向去想。网上说，不要在晚上做决定，确实是有道理的。 “现在小说才开始写，考虑得太多不好，等我写成了，可能情况会有转机。实在不行，我可以先把书扣在手上一段时间，等遇到好的风声，再发表出来。” 陈夏皱了皱眉，“又或者，我把涉及到平权法案的内容多写一点，增加一部分女性读者的舆论认同？ “保护女性的合法权益是对的，但就怕那些做男女对立生意的坏人借机挑事。这可是把双刃剑，不要舞来舞去，最后砍到自己身上，还是要慎之又慎。” 第206章 晴光 埋头在文字里，沉浸在情节里，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从开始动笔，眼一眨就过去了半个月。 周六早上，北风吹拂，干冷侵袭，路上行人绝迹，陈夏踩着白霜，出现在瞿清的录音棚门口。 她推门进去，又立刻把门合上，转过身，就看见瞿清坐在软包靠椅里，手上拿着一本杂志，一眼诧异地看过来。 陈夏抬抬手，“瞿总，早啊，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于毅没有和你约好吗？” 瞿清上上下下把陈夏打量了几遍，“于毅早就和我约好了，我惊讶的不是这个。陈夏，你身上的衣服是不是穿得太少了一点，不怕感冒吗？” 陈夏低头看看自己，风衣、羊毛衫，加上长裤、长靴，“还好啊，我不觉得冷。而且这已经是加衣服了，上一周我还只穿着单件风衣呢。” 瞿清看看自己身上的薄款羽绒服，摇摇头，“服了。看到你这一身打扮，再比比自己的，突然就觉得我老了。” 陈夏笑着坐过去，“你也才三十，不要这么强行，你自己穿得其实也不多啊。于毅呢，还没来吗？” 瞿清看看手表，“约的是九点，现在才八点四十，是你来得太早了。” 陈夏笑笑，“窗口叶子上有霜，我怕坐车过来时，中途遇到突发状况，所以就提前了一会。没想到路上车少了，反而很顺利。” 瞿清也笑起来，“我一直有个刻板印象，越是好看的人，越是迟到得厉害，以前屡试不爽，却没想到你是反着来的。” 陈夏捂嘴笑，“你这样背后说嫂子的坏话，我下次要记得打小报告。” 瞿清哈哈笑着，“不怕你去说。她自己也知道不对，每次都是诚心道歉，但下次还是继续迟到。 “不过，平时开开玩笑，我是很能理解她的。化妆、打扮、选衣服，真的太耗时间。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我打扮，我一直很珍惜这种幸福。” 陈夏无奈摊手，“不要说着说着，就突然秀恩爱啊。等于毅来了，再秀不迟，正好给他催催婚。” 瞿清看看店门，“真的是说谁谁来，门外好像有动静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于毅和辛蕊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云芊。 于毅靠近，和瞿清拥抱一下，互相在后背拍了拍。 辛蕊则看向陈夏，“夏夏，你是准备去走红毯吗？穿得这么少？” 陈夏看看云芊，“呃，我好像确实穿得太少了。芊芊，身为一个女明星，你就不能和我保持同步吗？” 云芊快速摇头，“才不。你不怕冷，我还怕呢。要不是为了听你唱歌，我连门都不愿意出。” 陈夏点点头，想到什么，转向于毅，“你们今天怎么突然都有时间了？这个主题曲，不是应该等到杀青之后，再过来录音吗？” 于毅摇摇头，“我也是逼不得已。最近几天在拍外景，但联系的商场突然有事，时间错不开。调整后面的场地太麻烦，索性就给大家放个假，好好休息一天。” 大家在会客室聊了几句，上次合作的乐团也陆续到齐了，虽然外面的冬景一片萧瑟，但室内的众人，情绪都很欢快。 陈夏这次准备的是两首片尾曲，一首叫《破茧》，讲的是成长，一首叫《晴光》，讲的是希望。 办公室里，瞿清拿着打印出的曲谱，由衷感慨，“和上次一样，还是积极向上的情绪。陈夏，长云日报夸得少了，不仅是剧本，你的音乐也能一扫靡靡之风啊。” 陈夏摇手谦虚，“可不敢这么说。我们去录音室吧，给你们听听实际的效果。” 有过一次合作，乐团虽不能说和陈夏有多少默契，但重新熟悉的速度快多了。按瞿清的话，也是因为陈夏的歌曲风格特殊，给人印象较深。 因为陈夏的持续学习，现在的演唱技巧明显比上一次强得多，所以录音的推进速度也比上一次快得多，到中午的时候就接近收工了。 大家从陶醉的情绪中走出来，一边赞叹着陈夏的歌声，一边开始商量中午去哪里聚餐，只有陈夏的眉毛微微皱起。 她举起手拍了拍，“各位，我有一个想法，或者说建议。” 云芊看过来，有些期待，“夏夏，你新找到什么好吃的店了吗？” 陈夏摇头，“不是关于聚餐，是关于录音。我刚才又把《破茧》听了一遍，觉得还是有些不足。” 瞿清转过头来，“《晴光》呢，没有问题吧？” 陈夏摇头，“《晴光》的效果，我比较满意，如果于毅没有异议，就不用再录了。” 于毅摇头，“我没有异议。其实你唱得几个版本，我听起来都很好听，你自己觉得满意就行。你刚才说的建议是什么？” 陈夏看着他，“我需要先确认一下，这两首歌你都想用吗？” 于毅点头，“既然你拿出来了，就别想再收回去。这两首歌，我都要了，价格可以谈，合同可以改。” 陈夏给出直接答案，“不是这个原因。《破茧》这首歌，我想换人来唱。” 于毅的眉毛皱了起来，语气也没有那么坚定了，“你想换成谁？为什么要换？” 陈夏看看云芊，“想换的人是我在秋日音乐节遇到的一位歌手，芊芊也认识。换人的原因是，我觉得这首歌用男声演绎，效果更好，而他的嗓音条件和演唱风格都适合。” 于毅看看云芊，“这样吧，你先约他过来，我们听一遍试唱，再做决定。” 陈夏笑着点头，“谢谢。” 她走到桌边，从包里取出手机，在云芊的注视中，给宁招打电话。 电话时长很短，两三句话以后，陈夏就把手机放到桌面上，“约到了，他正好在附近，一刻钟就能到。感谢于导容忍我的任性。” 于毅点头，“不用谢。音乐方面，我是外行，只要是你觉得好的，我们都可以试试，现在先等他来吧。” 瞿清去安排乐团众人的午餐，其他人各自找位置坐下。云芊靠着陈夏，小声提问：“夏夏，什么情况？” 陈夏拍拍云芊的手，表情很认真，“放心，单纯是因为这首歌更适合男声，而他的风格又正好适合。” 第207章 破茧 云芊还是靠着陈夏，“夏夏，这两个理由，你之前用过了。” 陈夏笑笑，“好吧，还有三个原因。第一，宁招是新人，价格便宜，不会给于毅添堵；第二，他现在的状况，很适合这首歌的主题；第三，帮谁不是帮呢？” 云芊满意地点头，“我明白了。还有一个疑问，他唱得再好听，能有你好吗？” 陈夏摊摊手，“我的声音我自己知道，太过完美，反而听不出成长的味道。虽然确实好听，但在这首歌上，总是差一点感觉。 “很多时候，最好的，不一定就是最适合的，还要看具体的情境。这样说，是不是有点不要脸？” 云芊笑着摇头，“要是菲菲这会也在，一定会说，‘姐姐既是最好的，也是最适合的’。” 陈夏看着瞿清走回来，“追求品质，有时候也会带来惩罚。比如现在，我满脑子都是一个疑问，瞿总订的午饭是什么？以及什么时候能到？” 云芊也看向瞿清，“哈哈哈，这个就只能怪你自己了。正好无聊，我们来做个游戏，你猜是宁招先到，还是饭菜先到？” 几个人坐在会客室里，互相开开玩笑，闲聊一会，就听到店门的响声。 宁招推门进来，虽然表面看很是平静，但大家还是能察觉到，他胸膛起伏的程度有些大，节奏也有些快，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 陈夏从椅子上起身，把桌上《破茧》的曲谱递给他，“你先坐下来看一会，我们在等午饭。吃过午饭，就看你的表演了。” 宁招双手接过曲谱，点点头，“谢谢。我会好好表现的。” 他看了云芊一眼，就走到角落坐下，盯住手里的纸张，认真看起来。 过了一会，瞿清点的饭菜送到了，乐团的各位，还有会客室的大家，各自找桌子解决了饥饿。 短暂的休息之后，宁招走进录音室，在乐团的现场伴奏中，试唱《破茧》。 第一遍唱完，陈夏带着于毅走过去，“于导，感觉怎么样？” 于毅笑着点头，“确实很好。” 他转向宁招，伸出右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电视剧《风轻雨默》的导演，于毅，于是的于，毅力的毅。” 宁招握住于毅的手，“于导，你好。我叫宁招，安宁的宁，招手的招。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于毅把背在身后的左手抽出来，“这个是合同，合同金额比照陈夏的《长情》。因为之前没有准备，所以盖上没有公章。你看一下，如果可以，我们先手签，公章后补。” 宁招拿着合同，认真看了两遍，然后压抑住声音里的激动，“没有问题。对我来说，这份合同已经很好了。” 两个人在合同上分别签了字，于毅转过身，“陈夏，我的工作完成，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陈夏点头，“好的。我只有几句话要说，过会也出来。” 看着于毅走出隔间，站到玻璃后面，陈夏对着宁招笑笑，“你的机会来了，希望是一个好的开始。” 宁招笑着点头，“谢谢你的帮助。我有一个疑惑，这首歌你为什么不自己唱？” 陈夏看看隔间的玻璃，“你这个问题，他们之前也问过。我上午已经唱过了，觉得这首歌更适合男声，所以就请你过来试试。” 宁招看看玻璃，“明白了。现在进入正式环节，我刚才的演唱，哪些地方需要修改？” 陈夏伸出三根手指，“总体来说，你的演绎很好，注意到了循序渐进，没有突然的爆发。但还有三个细节需要注意。 “第一，情绪。这首歌偏叙事，前面要有迷茫，中间要有寻觅，后面要有收获。你整体的情绪低了一点，中后期都要拉高。 “第二，声线。这就是一首普通的流行歌曲，前面可以适当薄一些，把力度和声音特点，都往后延延，体现出成长的感觉。 “第三，技巧。我唱的时候技巧不够用，你却是太够了。不是说技巧不好，但听众注意力有限，技巧多了，情绪体验就少，会降低这首歌的感染力。” 宁招想了想，“好的，我再试几遍，麻烦指正。” 陈夏走出隔间，和于毅一起戴上监听耳机，又听宁招试了几遍，才拿起话筒，“可以了，就按照最后一次，我们正式录制。” 又录了几遍，《破茧》这首歌也终于完成了。 录音棚的门口，陈夏带着宁招微微鞠躬，和乐团的演奏家们告别，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总算是忙完了。大家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请下午茶。” 云芊高兴地举手，“好啊，气温太低了，正好喝点热乎的。” 瞿清摇摇头，“羡慕你们这些自由人，我就算了，要回家陪老婆孩子。” 于毅看向他，“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回家把她们接上，不就行了？” 瞿清还是摇头，“气温低了，那两个懒虫都不愿意出门了。我正好路过超市，要买菜回去做给她们吃的。” 陈夏脸上有些遗憾，“那好吧，注意安全。其他几位呢？应该都有空吧。” 辛蕊点头，“有人请客怎么能不去？你想带我们去哪家？” 宁招看到陈夏的目光扫过来，也是立刻点头，“我都可以。上次是你请吃饭，这次按理应该我来，但我现在手头不宽裕，等演唱的钱到了，我再请大家吧。” 陈夏笑着摇头，“不用算得这么细，等你以后发财了，再请不迟。蕊蕊，我们还是去‘明珠’，你看怎么样？” 辛蕊点点头，“就是问问，哪家都行的。我有一点好奇，冬天到了，她们不会还送你冰淇淋吧？” 陈夏想了想，“我最近在家看书，一直没去，上次去吃已经是电视剧开拍之前了。按照服务员的说法，是送甜点而不是送冰淇淋，冬天了，应该有新花样吧。” 她转向宁招，“额外做一个说明，防止产生误会。这是我的特殊待遇，别人去了都是不会送的。” 云芊挽住陈夏的右臂，摇了摇，“有什么话可以到那里再说，我现在非常需要一份点心温暖自己，这就出发吧。” 陈夏从善如流，立刻对着瞿清摇摇手，“瞿总，我们先走了。” 于毅和瞿清碰了碰拳头，然后挽着辛蕊，跟着陈夏、云芊和宁招，推门走了出去。 瞿清一边断电关灯，一边看看店门，“这样的成长速度，估计是来不了几次了。” 第208章 任务 朋友相聚总是开心，尤其是‘明珠’的服务员又送上了一份牛奶雪花卷，温香软糯，甜而不腻，搭配微苦的咖啡，特别对味。 谈了谈最近网上的热点新闻，聊了聊娱乐圈的八卦消息，窗外的天色就迅速走向黑暗。几位女士不想太晚回家，大家于是互相道别，各自散去。 于毅他们剧组是难得休息，陈夏也是忙里偷闲，回家当晚都没歇着，继续在电脑键盘上鏖战《山海》。 冬天太冷，除了必须的上班赚钱，朋友们都默契地减少了不必要的外出。不见面了，自然没有故事发生，所以很快又是一周。 周五早上，陈夏在食堂吃过热气腾腾的早餐，坐在工位上，看着台式电脑黑色的屏幕发呆，突然就察觉唐部长站到了旁边。 她转过头，“唐部长，年底的采访任务，终于来了吗？” 唐部长笑了，“聪明。每过半年就得整个大活，现在日期又临近了。” 陈夏点头表示了然，“上次的选题是大学生就业难。部长，你知道这次的选题是什么吗？” 唐部长瞄瞄陈夏桌上的日历，“每年元旦后春节前，国家层面都会发布统计年报。今年的虽然还没发布，但据说有的数据很难看。” 陈夏看着他，安静地等待下文。 唐部长继续，“你还记得年中的时候，长云日报发布的那篇奇葩文章吗？就是关于文艺作品中爱情观和婚姻观的那个。” 陈夏眨眨眼，“记得。当时长云日报的文章一发，连夜被网友骂上了热榜第一，说他们懂装不懂，避重就轻，只会甩锅。” 唐部长扯扯嘴角，“小道消息，今年的结婚率和生育率继续大幅度下滑。这次要做的就是这个选题，而且不能像长云日报那么无耻。我们底子不厚，可禁不住骂。” 陈夏拿起手机，打开备忘录，“明白了。唐部长，具体的时间从哪天开始？还是找采访部的张部长吗？” 唐部长回答：“从下周一开始，时长和上次一样，大概还是两周。具体的，你过会直接去问老张。还有，记得多穿点衣服，外面可没有空调。” 陈夏打完字，把手机锁屏，抬起头，“唐部长，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现在就去一趟采访部。” 唐部长摇头，“没有其他的事了，去吧。你要是有什么要求或困难，不要怕开口，直接和老张说。他要是不同意，你就回来找我。” 陈夏微微一笑，“谢谢部长。” 周末又是两天宅家写书。 周一早上，陈夏从食堂出来，看到院子里，采访车已经等着了。张部长和摄像师王朗拿着大包小包，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张部长两手都是东西，只好对着陈夏点头致意，“陈夏，早饭吃过了吗？” 陈夏指指食堂，“张部长早，刚刚吃过。我没东西要带，可以跟你们出发了。” 张部长走近汽车，仔细看看她，“你衣服穿得太少了吧。我们过会坐车出发，可以先去一下单位宿舍，你回去再加一点。” 陈夏笑着摇手，“我不觉得冷，就不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要是准备好了，我们就直接出发。今天的目标是哪里？” 张部长把东西放进车，“我们要带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下面冷，我们上车再说。” 大家坐上车，拉上车门，系好安全带，司机丁震就松开手刹，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驶出了小院。 张部长为陈夏解释：“难得请到你，不能浪费时间。和上次一样，具体的数据和问卷，有其他组负责，撰稿的事也有内容部去忙。 “我们要做的，就是借用你的亲和力优势，实地接触采访对象，问出他们发自内心的想法，为专题报道增加真实性和尖锐度。 “上次是大学生就业，所以主要去了学校。这次是婚育观念，要跑的地方就杂了，包括商场、写字楼、工厂、单位、学校等等。总之，哪里有年轻人，我们就去哪。 “既然我们已经见识过你的魅力，这次就由你来提问，我从旁协助。另外，这次采访的环境比较复杂，我和王朗、丁震三个人，还要顺便兼职一下保镖。 “考虑到情况的变化，我的想法是先易后难，从你熟悉的环境开始，今天就先去南岸商圈的各大商场，采访顾客和店员。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 陈夏想了想，点头确认，“好的，我没有意见，一切服从安排。张部长，请问具体要问什么问题？” 张部长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陈夏，“翻到最后几页，具体的问题都在上面，按顺序问就行。上次你也有些经验了，注意灵活应变就行。” 南都市新媒体中心的位置距离北岸不远，采访车从单位出发，沿着水下过河隧道，很快就到达南岸，然后跟着车流，进入了南都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张部长拿着东西走下车，“足足九层地下停车场，找个车位用了这么久，都快赶上过来的时间了。工作日还有这么多车，看来我们的任务简单了。” 陈夏笑笑，“长云三大都市圈的核心商场，岂是易与？我自己没车，没有亲身体验，但听说假日期间，车子想要进来，都得在外面排队半小时以上。” 摄像大哥点头，“是这样的，我带老婆孩子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排队。后来就学会了，先开车到地铁站，然后乘地铁过来。这样不仅方便，停车费还低不少。” 张部长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上行按钮，“还好几座商场都离得不远，我们就把车停在这里，后面都是走路。不然今天的时间，都要花在停车上了。” 司机师傅站在陈夏身后，“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人多了。” 其他三个人疑惑不解，转身看他。 司机师傅指指陈夏，“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普通人都穿得厚实、裹得严实，然后突然看到一个衣服单薄、身材好、相貌好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张部长和摄像大哥互相看看，“看来我们的任务比想象中要难多了。” 第209章 采访1 想象可能会夸大，估计可能会不足，或多或少，和现实总会有点误差。 陈夏四人走出电梯，在一楼转了一圈，发现情况要比假设好一些。 虽然顾客会停住脚步，店员会走出店门，大家都把目光投射过来，但至少没有堵在一起围观。 既然没有额外的干扰，采访工作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时隔半年，陈夏已经拥有自己的深咖啡色的记者证，也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把记者证说成采访证了。 她从包里拿出记者证，在注视自己的视线中随机挑了一个，走了过去。 这是一家专售钻戒的店面，属于一个比较知名的国外品牌。采访对象是这家店的店员，一位看起来比陈夏大不了几岁的女士。 陈夏举起记者证，“你好，我是南都市新媒体中心的记者。最近有一个关于婚育的专题采访，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陈夏亲自询问，基本没有被拒绝的可能，所以对方很干脆地点头同意，“可以。这会不忙，我有时间。” 陈夏给她一个微笑，举起话筒，“最近几年，我国的结婚率和生育率都有大幅下降，请问你觉得主要原因是什么？” 店员想了想，“我觉得主要原因是大家的生活变好了，观念也觉醒了。” 陈夏引导她看向摄像机镜头，“能够详细展开说说吗？” 店员点点头，“以前女性赚钱不多，不找个男人就很难过得好，所以都是早早嫁人。现在大家都有学上，都有工作，能养活自己，就没必要非嫁人不可。 “以前生活不好，没有娱乐，晚上就只能造人，避孕措施又不普及，所以生得多。现在有各种娱乐，医学也有巨大进步，大家就没那么热衷生孩子了。” 陈夏微笑着鼓励她，“除了这两个原因，你觉得还有什么，会影响结婚率和生育率？” 店员犹豫了一下，“还有就是，大家以前没有渠道了解生育知识，被长辈骗着生孩子。现在社交媒体发达，该懂的都懂了，谁还愿意冒生命的危险和身材变形的风险呢？ “而且男人大多不靠谱。女人既要工作赚钱，还要回家做家务、接送孩子上下学、辅导孩子写作业等等。如果每天都是累个半死，傻子才愿意走上这条道路。” 陈夏继续提问，“如果现在发生一些改变，你觉得哪些有助于提高婚育率？” 店员不假思索，“这个可以说的就多了。比如，加强对女性权益保护的立法和执法，减少女性面对的骚扰和家暴，面对违法犯罪重拳出击，有效减少恐男、恐婚的情绪。 “加强生育知识的科普，增加生育中、生育后的帮助和救援，使得女性可以免受很多长辈错误观念的干扰和干涉，更好地适应生育过程，更好地恢复自身健康和体型。 “很多男人也要把懒病治治，日子是一起过的，不能把孩子和家务都甩给女人。还要学会理解女人的特殊生理情况，不要只会嘲笑，要能提供帮助。 “一个孩子不仅在家麻烦，还会剥夺母亲出行的自由。南都中心每层都有母婴室，这很好。但其他商场、景区等公共场所，相关的设施就很缺乏。” 陈夏看她停了下来，点头鼓励，“不限于刚才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说明的吗？” 店员摇摇头，笑得有些腼腆，“没有了。那个，我可以跟你合个影吗？” 陈夏微微一笑，“谢谢你的配合。合影的话，当然可以。” 她从店员手里接过手机，递到摄像大哥手中，在专业人员的连续快门声中，和店员留下几张合影。 归还手机，转过身来，陈夏就看见张部长比出的大拇指。刚刚走出店面，他就夸赞道：“还得是你，我们几个男的，就问不到这么多信息，也问不出她的真实想法。” 陈夏笑笑，对张部长的夸赞完全免疫，而是四处看看，寻找下一个目标。 很快，她就有所发现，直直地走向不远处的连锁便利店。那里有一个拎着袋子的年轻男人，刚刚悠闲地走了出来。 陈夏站到男人面前，举起记者证，“你好，我是南都市新媒体中心的记者。可以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吗？” 男人愣了一下，掏出手机看看，“可以，几分钟没问题。” 陈夏微笑一下，拿着话筒正式提问：“我们中心最近在做一个婚育方面的专题。请问对于国内大幅下降的结婚率和生育率，你觉得主要原因是什么？” 男人看看开启的摄像机，毫不犹豫，“我觉得主要原因在于大家都没钱。” 陈夏面露期待的神色，引导他，“能不能具体讲讲你的想法？” 男人点点头，“按时间顺序看，首先是毕业了找工作。我看过你们之前的报道，大家都有一个共识，现在找工作真的很难。工作不好，收入就不高。 “各种宣传里的南都再怎么宜居，现实中的南都消费却不低。谈恋爱，就是既花时间又花钱的奢侈品。收入低的没钱谈，收入高的没时间谈。这样怎么走进婚姻的殿堂？ “我就不说买房、装修、办婚礼需要花多少钱了，大家心知肚明。就说一个婚后，怀孕调养要花钱，无痛生产要花钱，产后护理要花钱，母婴用品可是最赚钱的商品之一。 “好不容易熬过了最初的几年，孩子又要上学了。不管学校教得怎么样，家长都是不敢松懈的，然后补主课要花钱，学艺术要花钱。婚育是什么？这是个无底洞啊。” 陈夏看他的神态有些激动，连忙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除了钱的因素，你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吗？” 男人深呼吸一下，平复心情，“还有就是男女对立的问题。也不知道是收了敌国的金钱资助，还是这门生意确实来钱容易，现在网上有大量个人和机构，疯狂挑拨男女矛盾。 “我不是说，长云的男人都完美无缺，禁不得批评。相反，我自己是男性，所以深刻明白，很多同性在婚前、婚后确实做得不好，比如有人家暴、有人出轨。 “很多男人不做家务、不带孩子，这是封建遗留，是错误的习惯。但除此以外，他们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坏。我们不能因为个别坏东西，就去否定一整个群体。 “现在形势更加恶劣了，不仅只是男人受害，针对女性的抹黑也在迅速变多，比如拜金、养备胎等等。这种舆论环境，年轻人怎么能不受干扰，婚育率怎么能不跌？” 第210章 采访2 陈夏连连点头，向他表示赞同，然后等他的情绪再次平稳，“如果想要提高结婚率和生育率，你觉得社会和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男人摇摇头，“方法很简单，大家应该都能想到，但想要真正实现，却很困难。 “比如，增加就业岗位，提高就业率，增加经济活力，提高国民的期待感。手上有钱，心里就不慌，才有闲情余力，去考虑恋爱结婚的事。 “然后，各个负责控制物价的机关，能够多点良心，把商品房、装修材料、母婴用品的价格平抑下来，回归正常。 “还有，教育部门要加强教育的公平性，加强教师的责任心，同时抑制课外补习，至少要把学校不教、全靠补课的不正之风刹住。 “现在很多人都说，谈不起、结不起、生不起、养不起。如果能把这四个‘不起’解决，我认为，才能真正减轻婚育率下降的大形势。” 他咽了咽唾沫，“刚才说的都是钱，此外还有舆论和观念。我们长云从来都提倡‘言不入罪’，但那些明显有害于国家、国民的，是不是也要管管？ “比如，那些挑动男女对立情绪的，那些编造谣言攻击特定群体的，甚至那些恶意引导舆论的大小媒体，是不是该封号的封号，该警告的警告？ “以前还是蛮好的，大家都有职业道德，新闻报道讲究一个真实性。现在是人是鬼都参与到舆论中来，只顾吸引眼球、挑起争论，这个是不是也要设置准入门槛，进行规范？” 陈夏看他终于结束了吐槽，微笑着问：“不限于刚才的问题，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男人摇摇头，看看手机，“没有了。你们要是没有别的问题，我就走了。” 陈夏放下话筒，“好的。感谢你分享自己的看法，提出宝贵的建议。” 男人走开以后，陈夏转过身，“张部长，我们只采访年轻人吗？不考虑中老年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张部长笑起来，“你能想到这个角度，就很好。中老年人不是这次调查的重点，有别的组在跑。不过，你想采访谁，都是可以的。” 陈夏点点头，“好的。我正好发现适合的目标。” 她走向旁边的美妆店，店里走出一对衣着不菲的中年男女，男人的手里拎着这家店的包装袋，看样子应该是丈夫陪着妻子逛街。 陈夏靠近两人，举起手里的记者证，“你们好，我是南都市新媒体中心的记者。请问可以耽误几分钟，做一个采访吗？” 丈夫看向妻子，妻子看向摄像机，犹豫了几秒，才点头同意，“可以，你问吧。” 陈夏收好记者证，举起话筒，“请问，对于最近几年，长云一直在下降的结婚率和生育率，你们有什么看法，觉得主要原因有哪些？” 丈夫和妻子互相看看，丈夫先说，“正常规律吧，我看国外也是这样，大家日子好了，对生活的要求更高了，就不愿意再凑合了。” 妻子看着摄像机，“可能是想遇到有缘人，但还没遇到吧。遇到了，自然就有成家生子的想法，不用外人、亲人去催。” 陈夏继续问：“除了这些，你们觉得还有什么其他的影响因素吗？” 还是丈夫先说：“还有就是现在年轻人吃苦少了，心智成长慢。在我们结婚的年龄，他们还想再玩玩，所以普遍结得晚了。” 妻子在旁补充自己的看法，“不仅如此，他们年轻人从小娇生惯养，不明白婚姻总要互相迁就，一点大的小事都叫着离婚。他们看离婚的多，自己就怕了，更不愿意结。” 陈夏点头，“你们觉得，这种双下降的情况，应该如何改善？国家、社会和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丈夫想了想，“我觉得，没什么需要改善的，他们愿不愿意结婚，愿不愿意生孩子，是他们的自由。 “国家要是有想法，就对年轻人好一些。他们过得好了，自然会有改变。古代不是有句话吗，饱暖思那什么。” 妻子听到丈夫的话，笑着说：“我也觉得顺其自然吧，没有爱情的婚姻没有意思。我看有些长辈们凑合着过，真不如年轻人单着。” 陈夏继续走流程，“不限于我提的问题，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分享一些成功的经验。” 丈夫和妻子互相看看。妻子作为代表，笑得很甜蜜，“我们两个是相亲认识的，互相都很满意。今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纪念，特意请假出来庆祝。 “我们想对年轻人说的是，不要太过排斥相亲，觉得相亲就是交易，也不要觉得相亲的途径找不到真爱。大胆尝试，多多接触，才是找到伴侣的好方法。” 陈夏笑着点头，“恭喜恭喜，祝两位以后的日子更加美满幸福，也谢谢两位的回答。” 陈夏放下话筒，一直看着两人手挽手走了很远。 张部长笑着和她开玩笑，“是不是有些羡慕？” 陈夏转过身，“确实有点羡慕。不过就像他们说的，缘分不到，强求不得。而且，真要是有人追我，到底是爱我的人呢，还是爱我的相貌呢？” 旁边传来一道女声，“当然是先爱你的相貌，然后才能透过表象发现本质，最后达到爱你这个人的境界。如果只能停留在外表，那个不是爱，只是好色。” 陈夏转头看去，“莉莉，你这个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倒是始终如一啊。” 莉莉·梅泽丝笑笑，“邂逅就是缘分啊，现在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吧？” 陈夏举起记者证，“陈夏。我正在进行采访工作，你可以配合一下吗？” 莉莉看了看记者证上的名字和照片，“我记住了，以后就称呼你夏夏，可以吧？” 陈夏点头，“随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莉莉摇头，“我的答案，和他们几个一样，没有什么新的东西，就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陈夏眯起眼睛，“他们几个？你这不是邂逅，是跟踪吧。” 莉莉捂嘴笑，“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搭讪的目的达到了。先溜了，下回再见。” 第211章 提名 十天后的周四中午，有着超高魅力的帮助，陈夏提前完成了所有采访任务，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 本想下午就在宿舍歇着，不去单位充数，开开心心睡个不受打扰的午觉，结果还是被枕边的手机提示振醒。 她拿起手机，眯着眼看看，是一个没有存进通讯录的固话号码，号码的归属地是北都。 这种外地的固定电话，对于像陈夏这样交际圈狭窄的人，不是广告，就是诈骗。 所以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振动按停，甩回枕边，继续闭眼做梦。 也不知道刚才的梦有没有续上，手机的振动倒是又重新开始了。 陈夏烦躁地拿起手机，又是一个北都的固定电话号码。 她无奈地接通电话，就听到里面传来一把温柔的女声，“您好，这里是2022年度盛典筹备委员会。请问您是陈夏女士吗？” 陈夏愣了一下，看看手机，“是的，我是陈夏。” 电话里的女声温柔地继续，“您好，恭喜您获得2022年度盛典电视剧类最佳原创剧本的提名。委员会已经向您的电子邮箱发送了邮件，邀请函也已经寄出，请您注意查收。” 陈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回复两个字，“谢谢。”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您对该项提名有什么疑问，对年度盛典的筹备工作有什么建议，都欢迎您拨打这个电话，或回复电子邮件。祝您工作顺利，生活愉快，再见。” 陈夏看着手机重新黑掉的屏幕，整个人都是懵懵的状态。她用力摇摇头，然后站到床下蹦了蹦，好像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清醒的状态。 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陈夏坐进转椅，打开笔记本电脑，想要查看一下自己的电子邮箱，桌面上的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陈夏停住手上的动作，拿起手机，上面显示的联系人是南都的于毅。 她抬起拇指，在屏幕上一抹，接通了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声，“陈夏，你接到年度盛典筹委会的电话了吗？” 陈夏的声音还有些没睡醒，“接到了，我有些怀疑是不是诈骗电话。于毅，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于毅的笑声传来，“应该不是诈骗。今天晚上，年度盛典的官网就会公布提名名单，到时候就能完全确认了。你接到电话的时候惊讶吗？” 陈夏彻底醒了，“很惊讶，觉得不真实。她们说我获得了原创剧本的提名，所以我觉得是诈骗。” 于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我一开始看网剧很火，就把大家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报了过去，本来只是走个流程，没想到真的会有提名。 “我刚才打电话问了，目前剧组里就你和我有提名，我的提名是电视剧类最佳导演。此外，网剧还有个最佳电视剧的提名。” 陈夏挠挠脸颊，“于毅，我有几个问题迷惑不解，想向你请教一下。” 于毅回答得很爽快，“你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陈夏喝口杯子里的水，正式提问：“第一个问题。你报给筹委会的，不是我的笔名，是我的真名吗？” 于毅回答：“是的。年度盛典有这一条规定，所有身份信息必须真实，不能使用艺名和笔名。相信我，你不是第一个被揭露真实姓名、真实身份的人。” 陈夏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你的提名我能理解，我的提名为什么是原创剧本，不应该是改编剧本吗？” 于毅为她解释，“你说的其他国家的规定。他们认为，只要不是从零开始的剧本，都要算作改编。 “我们长云有不同的理解。年度盛典认为，只要没有变换作者，即使是先有原著，再有剧本，都算是原创剧本。 “在我们这里，想要拿改编剧本的奖项，必须要是和原著作者不同的人。” 陈夏绕了绕胸前的头发，“也就是说，在国外，一个好的作者，只能拿原著的文学奖和改编的影视奖；而在国内，一个好的作者，只能拿原著的文学奖和原创的影视奖？” 于毅回答：“你的理解完全正确。还有别的问题吗？” 陈夏点头，“有的。我可以带人进入典礼现场吗？如果可以，能带几个人？另外，我不是演员明星，需要走红毯吗？其他还需要准备一些什么？” 于毅沉稳的声音传来，“不要急，我们一个一个来。你提的问题，电子邮件里都有说明。首先是带人，盛典对这个是有规定的。 “因为年度盛典不只有影视类的奖项，所以会严格控制到场的人数，所有提名都只能带一个人，除非特殊情况，比如需要医护陪同。 “像我们，有三个提名，就是一共可以去六个人，我准备带上辛蕊。如果你只带一个人的话，就可以用最佳电视剧的名额，再带上顾祎和云芊。”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是走红毯。这是年度盛典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除非有特殊情况，我们被提名者都是要走红毯的。而且这是增加名气的好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走红毯的时候，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想穿什么衣服鞋子都是自由的。听说很多女明星为了展示身材，从早上开始就滴水不进，一直饿到走上红毯。 “虽然盛典之后有晚宴，不过大家普遍将其当作社交场合，没多少人真的吃东西。我的建议，你可以在包里带点吃的，到时候垫一垫。” 陈夏笑了笑，“我不是女明星，就不受这个罪了，该吃吃，该喝喝。谢谢你的讲解，我现在感觉不那么慌了。” 于毅的笑声传来，“你不要听我说得头头是道，等到了那一天，可能表现还不如你现在。 “我刚才太激动了，没来得及慌，和你说了一会话，现在却开始紧张起来。看来对名气的适应过程，要伴随我们很久了。” 陈夏很放松，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于毅，你觉得我们有机会拿奖吗？” 于毅又是一阵笑声，“这个不看我们，要看竞争对手。现在连猜都没法猜，要等晚上看提名的其他人是谁了。” 两个人最后互道恭喜，就把电话挂断了。 陈夏点开邮件，看着屏幕自言自语：“就像朋友们说的那样，我终究是藏不住的。” 第212章 梦醒 周六傍晚，于毅站在月明楼东楼的包间里，透过落地窗，看向楼下的南都河。 现在已经接近年底，太阳也不愿意在寒冷的人间做过多停留，所以窗外没有金色的暖意，只有北岸的砖石建筑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 室内有空调照顾人的感受，室外已经可以张口吐出白色的雾团。街面上多是匆匆而过的汽车，少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了。 过不了几天就是新年，天气预报说是可能有雨雪天气，但这种预报挡不住南都人民欢度新年的热情，路边的商店早早在橱窗上贴满了玫瑰和雪花的图案。 于毅在玻璃上呼出一团白印，“一年一年过去，我也慢慢老了。” 旁边的沙发上，正在沉思的周鸣睁开眼睛，“你可是比我还小两岁的人，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 于毅笑着摇摇手，“不好意思，一时感慨发作。” 周鸣也站起来，走到于毅身边，看向窗外，“你约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于毅摇头，“请容我先卖个关子，等人齐了再说。” 周鸣点头，室内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包间的门被推开，两人回头看去，江回和田落走了进来。 于毅看向跟进门的服务员，“你好，可以上菜了。” 服务员点头退了出去。 四个男人互相打了招呼，在小圆桌边坐下，等待服务员把菜上齐。 于毅举起手中的玻璃杯，“感谢各位抽出时间，我有些烦恼，想请大家出出主意。” 周鸣拿起果汁和他碰了一下，“不要客气，直接说吧。” 于毅放下玻璃杯，笑了笑，“前天中午，我收到2022年度盛典的通知，《最是青葱》获得了最佳电视剧、最佳原创剧本、最佳导演的提名。” 田落开心地笑起来，“这个就是你说的烦恼吗？” 江回轻轻鼓掌，“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啊，怎么没有听陈夏提起？” 于毅指指旁边，“你来得不早，是因为要去接秋缘吧？她们现在应该也知道这个消息了。” 江回笑了，“被你猜中。如果不是她们姐妹在西楼聚会，我们也没法单独坐到一起，是不是？” 于毅笑着，脸上写满理解的表情，“接到提名的通知，我十分激动，也十分感慨。激动的是，终于有人能看到我的努力；感慨的是，这些年只顾自己，忽视了辛蕊。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辛蕊就在旁边。她知道了好消息，比我还要激动，比我还要高兴，平常文静的一个人，上蹿下跳像个猴子。 “我看着她满屋子乱转，当时眼泪就下来了，她以为我是太高兴了，还拿着纸巾来安慰我。我自己却知道，是因为太愧疚了。” 看见于毅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大家都默契地不说话。 过了几秒，于毅控制住情绪，“辛蕊和我早就认识了，这些年一直陪着我东奔西跑，支持我努力去实现梦想。 “我呢，也一直糊涂着，很少去想，她有什么追求，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是觉得每天对她好，就够了。 “前天看她拿着纸巾，想要安慰我的脸，我才明白过来，或者说幡然悔悟。我想向她求婚，和她一起组成温馨的家庭。 “我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给不了她什么，但陪伴、体贴和安全感，我是可以的。” 田落问他，“你选的时间和地点，是新年夜在南岸广场，还是一个月后年度盛典的现场？” 于毅揉揉鼻子，“这就是我的烦恼之一。如果选在新年夜，感觉不够隆重，但要是选在年度盛典，我拿不到奖，哪来的机会？” 江回摸着下巴，“你是想领完奖，在发表感言的时候直接求婚，但又担心自己拿不到奖，反而错过了新年夜的时机？” 于毅点头，“是的。” 周鸣敲敲桌子，“于毅，你的心真是大！不对，应该说，你的心真是贪啊！” 江回也是不停摇头，“你这个心态不对，我赞同周哥的态度。” 田落不像他们玩猜谜，而是直接点醒于毅，“为什么非要等到领奖？没有这个奖，你就永远不求婚了？我强烈建议，走完红毯你就立刻求婚！” 江回细细分析时间节点，“如果是颁奖后求婚，感觉诚意不足，会不会给辛蕊一种印象：‘他是因为拿了奖才想到我，如果没有拿奖，是不是就不会求婚？’ “这是拿到奖。如果没拿奖，又会给人另一种印象：‘是不是他拿到奖，就不会向我求婚？因为没拿到，才退而求其次，用婚姻来安慰他自己’。” 周鸣点头，“他们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于毅啊，你好歹三十了，不要像个孩子。我问你一句话，辛蕊重要，还是奖项重要？” 于毅被几个人说懵了，“当然是辛蕊重要。” 周鸣继续追问，“我再问你，是辛蕊重要，还是你的梦想重要？” 于毅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没有犹豫，“当然是辛蕊重要。” 周鸣敲敲桌子，“这不就得了！你想明白了吗？” 于毅终于缓过神来，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我想明白了，感谢兄弟们把我叫醒。我一心只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有认识到还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周鸣拍拍于毅的肩膀，“想明白就好。对一个人好，不能只是嘘寒问暖、端茶送水，这样太过敷衍、太过流于表面。 “女孩子们的情感，远比我们男人细腻，她们遇到的困难，也远比我们男人多。你如果做不到体察入微，至少可以先学着，把她放在其他事情前面。 “遇到事情不要想‘我觉得’，要多想‘她觉得’，从她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处理问题，而不是从你自己。” 于毅点头，“我明白了，谢谢大家。” 田落喝了一口果汁，“你还有什么烦恼？一起说出来吧。” 于毅笑着摇头，“我本来想你们帮忙参谋求婚的细节，但年度盛典的现场，可由不得我乱来。所以我想，准备一枚钻戒，到时候直接跪下就行。” 江回也喝了口果汁，“求婚的时刻，怎么能少了鲜花？你可以问问筹委会，能不能让工作人员帮忙带花。要是不行，可不可以请云芊她们谁带一下？” 于毅还是点头，“好的，我记下了。感谢感谢。” 江回笑着摇手，“你这个手足无措的样子，应该就是婚前焦虑了吧。希望未来我想不明白的时候，你们也能把我叫醒。” 第213章 跨年1 2021年12月30日，冬日节，跨年夜。 辛苦繁忙的一年，就在今夜结束，庆祝的人群铺满了城中的主要街道，仿佛冬季的寒冷已经彻底过去。 昨天的一场薄雪，洒满了屋顶、街道、树木，洁白、无暇，把时光的记忆赋予了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就好像有一支大笔，饱蘸古城千年的意境，在大地上重新晕染出痕迹。 陈夏换上新买的大衣和长靴，从宿舍出发，路过灯明窗净的商店，路过喜笑颜开的人群，踩着未曾冻结的雪，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来到南都中心楼下。 没有亲人的跨年夜，因为有朋友的陪伴，并不显得寒冷，也不显得寂寞，陈夏抬起头仰望的脸上，灿烂的笑容一点点绽放。 乘坐电梯一直往上，十二楼的临街餐厅里，方菲和田落已经到了。对坐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透过落地窗，看着楼下的街道、广场和欢乐的人群。 陈夏慢慢走近，轻轻坐到方菲的身旁，放下格子围巾和撞色手提包，笑着问好：“菲菲，田落，我来了，辛苦你们久等。” 方菲靠过来，甜甜地笑，“如果等待的人终究会到来，等待的时间就会变得美好。” 田落看着她们俩，笑得很温柔，“等想等的人，多久都不苦，多久都可以。” 他抬起手，招呼服务员上菜，然后恢复之前的安静，只是看着对面相互依偎的两人，好像永远都看不够。 方菲在陈夏肩上蹭蹭，“最喜欢姐姐了，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姐姐了，香香的、软软的，只要抱着姐姐，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陈夏搂着方菲，轻轻慢慢地摇啊摇，“那姐姐就一直陪着你，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如果是往常，田落可能已经会开玩笑，说些她们在互相表白，场面太过腻歪，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可以扫满一簸箕之类的话。 不过今晚，田落却有些反常，和平时大大咧咧、开朗活跃的画风截然不同，以至于陈夏诧异地抬头问他：“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田落笑笑，“没什么，只是最近想通了一些事情。” 陈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好像真的没事。田落啊，有什么思想动态，记得要及时向关心你的人汇报。” 田落的表情变得认真，“好的，知道了，这就做一个简短的汇报。 “父母给我取名‘落’这个字，希望我坦率开朗，我也一直是这样表现的。但这样表现出来的，根本不是我真实的一面。 “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努力，努力学习、努力生活、努力交际，却都只是为了满足父母的期待，为了迎合别人的目光，从来不敢考虑和尊重自己的感受。 “就这样一直骗人骗己地活着，我以为可以骗到永远，但就像脚上穿了不合适的鞋，一步两步，或许无事，时间长了，终究会疼到无法承受。 “心里不想、嘴上不说，但我这样压抑自己，是不可能完全严丝合缝的，终究会泄露出来，会被人察觉到，会伤害亲近的人，会失去亲近的人。 “前段时间，站在阳台，看着外面的夜深人静，我才想通这个道理，才认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错误。所幸，还没有病入膏肓，发现得也不算太晚。” 方菲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我说为什么最近看你顺眼了许多？原来你终于能正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欲所求，不再是刻意拧着的状态了。” 陈夏笑起来，等服务员上完菜走开，“想通了就好。不管你是什么样的田落，开朗的、安静的、搞笑的、沉郁的，只要真诚地对我们，就一直会是我们的朋友。” 她举起酒杯，“让我们以果汁代酒，祝贺你抢在新年之前，认清自我、获得新生。” 方菲和田落举起酒杯，互相碰了碰，都跟着陈夏一起，恢复开心的笑容。 放下酒杯，田落有些好奇，“去年的今夜，是我们三个一起度过。今年的此时，为什么还是我们三个，其他人呢？” 陈夏和他开玩笑，“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单着？跨年夜这么有仪式感的时刻，当然要和心爱的人耳鬓厮磨，凑那么多人围着，实在没有气氛啊。” 田落还是好奇，“不应该啊，我记得还有几位也是单着的。等一等，难道他们为了过节，都突击找了对象？” 陈夏遮住嘴笑，“你这个想象力，真是神奇。其他几个单着的，都各自有其他人要陪呗。” 她伸出手指，开始数数，“于毅和辛蕊、秋缘和江回、徐珊和高烈，这三对不谈。周鸣有事，去了北都；云芊要陪妈妈，回了延丘；顾祎的情况不清楚，我不方便问。” 方菲看着田落，“你要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也可以找别人陪你啊。那样的话，我就可以独享姐姐的陪伴和关怀了。” 田落连连摇手，“能和你们一起跨年，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不愿意？刚才的疑问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陈夏一边看着两人斗嘴，一边不停往自己碗里搛菜，“嘿嘿嘿，趁着你们都不注意，我要多吃一点，反正怎么吃都不会变胖。” 方菲不和田落说话了，也拿着筷子，快速往自己碗里搛菜，“姐姐你多吃一点，我也多吃一点。我们多吃一点，留给某个傻子的就少一点，他夜里就要饿肚子了。” 她看看窗外的天色和楼下的街道，“可惜了，今天很多店估计会通宵营业，不然就可以把某个笨蛋饿死在今年了。” 田落可不会和她争抢食物，只是把双手举得高高，“冤枉啊，冤枉。我投降了，你想怎样都可以。” 方菲笑着伸出右手，比出小拇指，“你说的，是真的？” 田落也伸出右手，比出小拇指，和方菲拉勾。他的语气很坚定，“真的。这个承诺对你一直有效。” 陈夏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又喝了一口果汁，对着田落摇摇筷子，“你就宠她吧。” 田落笑着不说话。方菲挣了两下，才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脸上却有些红了，不知道是因为陈夏调侃的话，还是因为田落的不肯松手。 第214章 跨年2 开开心心吃完饭，距离零点的时间还早，一直在餐厅里呆坐着没什么意思。三人就乘着自动扶梯慢慢下楼，一边在商店中闲逛，一边在等待中闲聊。 一对情侣抱着一本未拆封的书，从三人旁边经过。田落看到，就来了一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还清楚记得去年的场景，陈夏你的新书刚出，把签名版送给方菲和我。 “一年过去，第二本书也出了，第三本书已经在写。第一本改编的网剧上映，获得了长云日报的表扬和年度盛典的提名，第二本改编的电视剧也在拍摄中了。” 陈夏笑着转头，“侥幸而已，不像你，公司越做越大，越做越强。去年的微享还穷得要找我来拍广告，今年就已经是全国最大的网络平台了。” 田落摇头笑道：“是啊，去年我还要想，怎么吸引明星和名人入驻，是不是要做出什么让步。今年他们就主动发起认证申请，迫不及待地纷纷加入进来。” 方菲对着田落开玩笑，“这么一听，两位都已经是成功人士了。不像我，混了一年，没有什么突出的成就可谈。这样下去，怕不是要被人嫌弃了。” 田落摇摇手，“你不嫌弃我满身铜臭，我就很开心了，哪里还敢嫌弃你？再说了，微享取得这么大的成绩，还不是都靠你们的帮助。只凭我田落一个，怕是早就创业失败了。” 他指指陈夏，开玩笑地说：“你看，陈夏去参加年度盛典都要把你带上，可见你在她心中的重要性。身为她的老同学，我可是很嫉妒的。” 陈夏笑着解释，“哈哈哈，你嫉妒也没有用，这是我和菲菲的情谊和约定。而且，要是把你带上，人家就要说我傍大款了，我可不想承受这种说法。” 田落笑笑，“所以啊，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坐着，吃着零食、喝着汽水，看你们的现场直播。既不用忍受路途的辛苦，也不用忍受忐忑的等待。” 方菲在陈夏身上蹭了蹭，然后捂着嘴笑，“你也就只能这样骗骗自己、安慰自己了。对了，姐姐，你们这次拿奖的机会大吗？” 陈夏摸摸方菲的头发，“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正好有时间，大家也不是外人，我就分析给你们听。 “网剧一共有三个提名，分别是最佳电视剧、最佳导演和最佳原创剧本。其中，最佳电视剧估计是没有可能的。 “最佳电视剧是要看综合评价的，我们这部投资不大，没有大场面，没有新特效。演职员也都是新人，既没名气，又没能力，那些评委是不会投票的。 “最佳导演的话，估计也是没戏。于毅的能力是有了，态度也很认真。但导演圈论资排辈很严重，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想要凭一部网剧拿奖，几乎是不可能的。 “最后是我的提名，这个更是不可能。我去查过历年得奖的剧本，要求反应社会现实、有思想深度、有文学性、对拍摄有指导作用。我的剧本，哪一条都不沾边。” 方菲有些惊讶，“所以是都没可能？我以为你说的难回答，是指没有把握，猜不到结果。没有想到，是因为预期的结果不好。” 陈夏笑得很灿烂，“长云一年出产那么多剧集，每个奖项却只有三到五个提名，我能拿到其中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不敢奢想太多。” 田落摸摸下巴，“我前两天在公司看了后台的数据，《最是青葱》的讨论热度高过今年的其他任意一部电视剧，算得上是现象级。评委们真的不考虑大众喜好吗？” 方菲摇头，“大众喜好是什么？不管是美术，还是文学，不管是影视，还是音乐，评委们只喜欢阳春白雪，不喜欢下里巴人。” 田落点点头，转移话题，“不管能不能拿奖，陈夏你都要走红毯的吧？方菲呢？也可以和你一起吗？” 陈夏为他解释：“盛典的规定，只有得到提名的人，才能走红毯，其他人只能走旁边的快速通道。这是为了防止有人买卖随行名额，把盛典的格调拉低。” 田落停住脚步，“我以前说过，你就像鸟中的凰，是藏不住的。这次去北都，必然要出现在全国人民的视线中，你做好准备了吗？” 陈夏笑笑，有些无奈，“开始写第一本书的时候，我就已经做过心理准备了，只是没想到速度这么快、时间这么早。你有什么建议吗？” 田落表情很认真，“我正要说。两方面，在家的安保，出行的安保。你现在一个人住在单位的宿舍，太不安全了，还是尽快买一套独栋别墅，搬出来吧。 “然后是出门。没有名气时，大家只是用眼睛看你；有了名气，过来要个签名、要个合影，就烦不胜烦了，再混进来两个强抱强吻的变态，你怎么办？ “所以安保的事情，一定要尽快安排好，挑选专业的、可信的人，在家守好门窗，在外挡好闲人。” 陈夏点头，“我明白的。安全是超过其他所有一切，必须排在第一位的。” 田落看着她的脸，“要是有什么困难，都直接和我说。我能帮上忙的，绝不会推辞，帮不上忙的，也会努力来想办法。” 陈夏回他一个信任的笑容，“放心，不会和你客气的。” 田落笑起来，“正事说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方菲伸手拽住田落的胳膊，和他开玩笑，“你怕以后作为闲杂人员，被保镖拦住，想提前索要姐姐的签名与合影吗？” 田落把手臂往方菲那里送送，看着陈夏，“等走完红毯，你就把微享账号认证了吧。我可是早就想要蹭蹭你的热度了。” 陈夏指着他笑，“大灰狼终于露出自己尖利的獠牙了。现在的微享还需要蹭我的热度吗？是为了用炒热的名气屏蔽宵小吧。谢谢你的好心，我同意了。” 田落笑着指指她的包，“到时候别忘了把消息的横幅提示和声音关掉，不然我怀疑你的手机会直接坏掉。” 第215章 跨年3 今夜的南都街头，不像去年那么拥挤。 雪后的路面虽然不那么湿滑，但游客们都留了心眼，彼此搀扶着往前走，反而更增加了几分亲近。 田落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也失去了去年开路先锋的岗位，只好走在互相依偎的两人身侧，从脚下雪地的触感里寻找慰藉。 方菲看着脚下白色的雪地，“有时候真是不得不佩服市政府的魄力，为了保住这久违的雪景，顶着一部分人的骂声，发了三天不扫雪的公告。” 陈夏摇头，“标题写得夸张，其实只针对主要节庆地点和景区。里面也说了，不管扫不扫雪，都请行动不便的人尽量呆在家中，由街道社区提供物资保障。 “必须在雪地上工作的人，都发了额外的环境补贴。除了他们，那些非要在这个时候，跑到离家很远的雪地上摔跤的人，不是自己找事吗？” 田落也看着脚下，“为什么我感觉你在骂自己？” 陈夏瞥了他一眼，“我对市政府可没有那么大的恶意。” 方菲左右看看游客们脸上欢乐的神情，“这样做，应该也是为了给辛苦的环卫人员，减轻一些工作量吧。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陈夏搀扶着她，“还有一个大家没想到的点，我也是听单位领导说的。如果环卫扫雪的速度跟不上，就会被迫使用融雪剂。那个对环境有破坏，能不用最好。” 三个人聊天吐槽，慢慢走进南岸广场，还是像去年一样，找了一个散发着光明的路灯杆，站在灯下的圆晕里。 方菲的视线在附近的路灯杆下扫过，“今年没有那么巧了，秋缘和江回没有神奇地出现。” 陈夏看向广场中央的倒计时，“不要高兴得太早，他们可能只是在过来的路上玩雪。要是过一会，他们突然出现，你可别被吓到。” 方菲还在到处乱瞄，“我哪有那么胆小？你说我们今夜会不会遇到其他朋友？在南都的几对情侣，没理由不来这里跨年。” 陈夏想了想，“有可能。田落，你要去哪里？做什么？” 田落背对着她们摇摇手，继续远离。 方菲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这是遇到什么熟人了吗？可恶啊，一声不吭，就把我们丢在这里。” 陈夏也有点疑惑，“先不管他，他总会回来的。刚才在想那几对情侣的时候，突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去珊珊的宠物店了。她的近况如何？” 方菲想了想，“你有几个月没去了？” 陈夏数数手指，“三个月了，上次还是我刚从莱努回来，把购买的小礼物带给她。” 方菲回答：“那就没什么近况了。她挑的那三个员工，都有爱心、喜欢动物，薪水也给得足足。既没人搞事，也没人辞职，还是那个样子。 “哦，对了，柳絮的生意越来越好，珊珊她有扩充店面的设想，目前在和房东谈这个事。如果谈不拢，就会考虑换一个地方。” 陈夏追问，“她旁边的店面也是同一个房东吗？” 方菲点头，“是的。柳絮隔壁的房子目前是空的，珊珊想把它租下来，然后把隔墙打通，和现在的拼成一整间。 “不过，房东肯不肯让她动手，租金上面有没有变化，目前还不太清楚。因为我也有一个月没去了。” 陈夏看了眼背着手往回走的田落，对方菲的行踪有些好奇，“我是忙着准备新书，连素颜都去得少了。菲菲你呢？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吗？” 方菲只顾着看陈夏，没注意到田落，“工作的事进入正轨，我就把画笔重新拾了起来。最近几个月的空闲时间，我都在画室里忙着新作品。” 陈夏的脸上满是期待，“那我就等着欣赏你的大作了。你的画室在哪？我可以去参观一下吗？” 方菲笑着点头，“好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那个画室在母校里面，靠近美术学院，是我向学校租的，单人一间。 “就像田落租青创有优惠，我在母校租画室也有优惠。既能省钱，又有安全保障，真的很适合我这样贫穷的小女生。” 陈夏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你怎么会是贫穷的小女生呢？是不是田落一方面压榨你的劳动力，一方面又舍不得工资奖金？” 田落连忙快走几步，“一会不在，你们就背后说我坏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摇摇头，笑起来，“算了，装不出那么凶的样子。我刚刚去买了花，送给你们。” 他把背后的双手移到身前，手上各握着一小捧鲜红的玫瑰，递到方菲和陈夏的眼前。 陈夏抬手接过，嗅了嗅，“鲜红的玫瑰和洁白的雪，真是绝配。” 方菲也接过花，脸色红红地靠在陈夏身上，“看在玫瑰的份上，就原谅你刚才的不辞而别了。” 旁边路过的一对行人，把遮住头脸的伞拿开，秋缘从伞下跳了出来，“别啊，我正准备看八卦呢。” 路灯下的三个人都懵了。 陈夏搂住方菲，扶住额头，脸上写满了无奈，“能不能不要这么吓人？缘缘，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秋缘捂着嘴笑，“我们刚到广场，就看见田落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买花，一买还是两份。我们以为几天没见，他竟然变成了脚踏两条船的渣男，就好奇地跟过来看看。” 田落很无语，“我怎么就鬼鬼祟祟了？秋缘，你的发音肯定是错了，那四个字读作‘光明正大’。” 秋缘摇摇手，态度很敷衍，“嗯嗯，只要不是渣男就行，你也别要求太高了。” 江回把伞收好，笑着打招呼，“晚上好。一年前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几个能成为朋友。一年后才知道，我们的缘分还是这杆路灯。” 方菲眨眨眼，“按照网上流行的说法，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起说‘谢谢路灯’？” 其他四个人互相看了看，很配合方菲的提议，异口同声，“谢谢路灯。” 大家都被自己逗乐了，哈哈哈地笑起来。 第216章 久别 跨年夜的钟声还在耳边回荡，转眼就已经是2022年1月2日，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了。 陈夏躺倒在柳絮宠物店柔软的沙发里，发出一声满含不甘的呐喊，“真的真的不想上班啊！” 躺在旁边的徐珊送给陈夏一双白眼，“明后两天都是周末，继续放假，你这个感慨来得太早了吧。而且，能不能不要在我这个已经上班的人心口上撒盐？” 陈夏撸撸怀里的白猫团团，“我这不是来陪你了吗？哎呀，团团已经这么重了，压得我有些喘不上气。” 徐珊盯着她看，“有吗？我看你呼吸得很顺畅嘛。” 陈夏一挺胸，“那是因为我胸肌发达，肺部也充满力量。” 徐珊立刻抬手，捂住眼睛，“不看你了，看得来气。” 方菲仰面朝天，静静地听她们斗嘴。 徐珊推了推她，“菲菲，你被人榨干了？从进来以后，就一直悄无声息的。” 方菲也送徐珊一双白眼，“这才一个月没见，你用词就这么神奇了？什么叫榨干，你是在说你自己吧？” 徐珊不理这个话茬，继续追问，“那你为什么没精打采的？” 方菲闭上双眼，“昨天晚上熬夜到两点，今天早上当然没精神。” 徐珊好奇地睁大眼睛，“你是去哪家做贼了？偷到了什么？” 方菲顺着徐珊的话往下讲：“偷心了。” 徐珊完全震惊了，“是田落吗？你们公司的老板？” 方菲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直直地坐了起来，“咳咳咳，珊珊，你最近吃什么了？这种玩笑话也会当真？” 徐珊还是躺着，“那你熬夜到两点做什么？脸上的皮肤不要啦？” 方菲喝了口奶茶，又躺了回去，“在家无聊，把姐姐的网剧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等看完结局，就到两点了。” 陈夏坐起来，喝一口奶茶，“我现在就等电视剧拍出来，看你能不能一次看完。于毅说了，这个的集数至少三十。” 徐珊心算了一下，“嗯，电视剧要一天一夜了。还给你留了一个半小时，用来吃饭洗澡上厕所，可以说是非常贴心了。” 方菲摇摇手，“这次已经要了半条命，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要搭理我，让我眯一会。” 徐珊看着躺回去的陈夏，“夏夏你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大早就开始喝奶茶？” 陈夏还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路边看到，想喝就买了，反正我不怕长胖。” 她转头看看方菲，“正好巧合，可以给她补补血糖。” 徐珊看看身边的奶茶，“算了，我也喝吧。只看着你们喝，我感觉自己堵得慌。” 陈夏笑着继续撸猫，“这样就对了，买了就是用来喝的，放在那里做什么？珊珊，你店里的员工呢？怎么一个都没看到？” 徐珊喝了口奶茶，“嗯，这个甜度适中，我能接受。今天还在新年假期之中，他们几个当然是全部休假了。我也就是周末安排轮休，这种特殊假期，还是做人的。” 陈夏坐了起来，再喝一口奶茶，“珊珊，有件事我觉得当面说更有意义。我获得了2022年度盛典电视剧类最佳原创剧本的提名。” 徐珊愣住了，然后直直地坐起来，“你是说，我春节前的晚上，就可以在电视里，看到你走红毯了？” 陈夏点头，“是的，虽然可能看不到领奖的镜头，但红毯上是肯定有的。” 徐珊从沙发上直接扑了过来，“夏夏，你真是太厉害了！” 夹在两人中间的方菲大喊一声，“徐珊，你要杀人啊！压到我了，快挪开！” 徐珊连忙撑着沙发站到地上，不好意思地转头，“菲菲，你没事吧，我太激动了。” 方菲蜷着挤到陈夏怀里，“还好还好，你好歹比压路机轻一点。” 看到方菲还能中气十足地开玩笑，陈夏和徐珊都松了口气。 徐珊从旁边拿了个圆凳坐下，“我太激动了，但不仅仅因为夏夏你要去年度盛典走红毯。以你的容貌，只要进了娱乐圈，走红毯是迟早的事。 “我激动的是，你是凭借着自己在文字上的才华，赢得了这一份荣誉。整个社会都看不起女性的能力和努力，但你给出了证明。” 陈夏摇摇手，“不要升华，不要升华。我写作的初衷可没有这么高大上，只是一份兴趣罢了。” 徐珊笑着看陈夏谦虚，“你怎么想的不重要，那些将要被你激励的人怎么想才重要。” 方菲从陈夏怀里探出头，“珊珊，你知道吗？我看着你，就像看到了以前中学里，曲解作者中心思想的语文教师。” 徐珊挺挺胸，“感谢夸奖。” 方菲又钻了回去，“可怕可怕，突然就燃起来了。” 徐珊掰着手指，“夏夏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在一堆年长男性的围剿中杀出重围，难道不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吗？” 方菲闷闷的声音传来，“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奇怪了。虽然姐姐的小说和剧本写得这么好，但既没名气，还要吃性别的亏，怎么就被选中了呢？” 陈夏轻轻拍着方菲的后背，“这个问题就只能留到年度盛典那一天，希望颁奖词能给出回答了。” 三个人刚刚开始想象那天的情景，陈夏的手机就在包里响了起来。 陈夏伸手拿过包，掏出手机，“咦，周韶的电话？” 她把方菲扶起来，自己也坐直了上身，“喂，周韶，新年好。” 贴着她的方菲刻意拉开一点距离，尊重她的通话隐私，又被她拉了回来。 离得近了，就可以听到电话里周韶的声音，“新年好。夏夏，你获得提名的事，我今天才从坑姐的臭弟弟那里听说，恭喜你啊。” 陈夏礼貌地回复：“谢谢。希望你能对他手下留情。” 电话那头，周韶还在埋怨周鸣，“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要你还不如要个妹妹。” 然后周韶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夏夏，你走红毯的礼服定制好了吗？” 陈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还没有。糟糕，我把这事忘掉了。” 周韶继续提问，“按盛典的规矩，一个提名可以再带一个人，你是准备带上菲菲吗？” 陈夏点头，“是的。” 周韶的声音充满了豪气，“那我明天早上过来找你，带你们俩直接插队。不见不散。” 第217章 读者 次日一早，陈夏站在玉晨苑大门旁的人行道上，看着眼前的马路中间，环卫工人们拿着铁锹，跟在除雪车后辛苦忙碌。 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薄雪，到早上才停。 新媒体中心值班的同事，在各个平台紧急发布了通知，请广大市民注意路滑，如无特殊情况，等待扫雪后再出行。 通知上写得比较严重，但其实并不用市民们等待多久。 陈夏走出小区的时候，扫雪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只有偶尔吹过的风，从路边的雪堆上卷起几缕玉屑。 她盯着空气中飘舞的雪花发呆，没有注意远方开来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后座的车门打开，方菲走了出来，伸手在她眼前摇摇，“姐姐，早啊。” 陈夏回过神来，抓住方菲的手，对着开车的方麒挥手，“叔叔，新年好。” 方麒和蔼地笑笑，“新年好，专车司机的任务完成，后面就交给你了。外面太冷了，记得早点回家。” 陈夏“嗯嗯”地点头，看着方麒把车掉头，从来时的原路开走。 她牵着方菲的手，继续站在路边发呆。方菲也安安静静的，靠在陈夏的肩上，陪她一起等着。 又过了一会，周鸣的白车停到面前，周韶按下自动车窗，对等待的两人招手，“快上车吧，两位妹妹。” 陈夏笑着点点头，拉开后车门，让方菲先坐进开着空调的车里，然后才是自己。 遵照最新的交通管理法规，两人上车后立刻系好安全带，然后才一起对着周韶、周鸣问好。 周鸣摇摇手，“新年好。我专心开车，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旁边这位阿姨。” 周韶瞪了他一眼，“臭弟弟，新年才过，狗嘴里就不吐象牙了？” 周鸣不理她，只是笑着握紧方向盘。 车辆行驶的时候，绝不能干扰驾驶员，尤其是自己也坐在车里的时候。 周韶又瞪了他几眼，才笑着转过头，“夏夏，菲菲，我们现在去找的是一位真正的阿姨。这位阿姨姓李，木子李，你们称呼她李阿姨就行。 “她早年是‘千月高定’的知名设计师，后来到了退休年龄，没有续签高薪留聘的合同，而是回到南都，在南都艺术学院任教。 “这样的情况，一般就请不动了，只是我家长辈有些面子，所以还能在她那里定制一些非日常的礼服。” 方菲有些担心，“那姐姐和我今天去拜访，是不是要消耗你不少的人情？” 周韶笑笑，回答方菲：“不用紧张。我昨天和她打过电话，说了你们的情况，她很爽快地答应了。量完尺寸，两周内就可以拿到。” 周韶转向陈夏，“这种爽快，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夏夏你自己的面子。” 陈夏很惊讶，“和我也有关系？可是我根本不认识她啊。” 周韶指指自己的脸，“夏夏，你生活在一个看脸的世界，要学会习惯。身为一个设计师，李阿姨特别喜欢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又是你的书迷，当然会给你面子。” 陈夏的好奇心被引发了，“她喜欢我写的书？我以为我的读者都是年轻人，最多就到中年为止了。” 周韶笑笑，“详细情况就要看你和她的接触了。关于你书的话，是她自己说的，但又没说具体，所以我也不好猜测。” 她想了想，“我再做一点补充说明。李阿姨的岁数毕竟大了，虽然还能亲自设计，但不会亲自裁缝了。裁缝的活，现在是她女儿接手，品质有一样的保证。” 陈夏连连点头，“我和菲菲已经很感激了，之前没想到能拿提名，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去定做，最快也要到下个月才能好，那样就错过盛典的时间了。” 周韶笑着摇摇手，“和我就不用客气了，这话留着对李阿姨说吧。” 周鸣突然插话，“和你当然不用客气，你的好处已经先得了，还在这里装样。” 周韶把头转向驾驶座，“你还有脸说？有好东西不分享给姐姐也就算了，夏夏得奖的消息，也不能及时通知，你眼里还有我吗？” 开车的人无动于衷，坐车的人却有点紧张。 陈夏连忙安抚她，“我很好奇，你刚才说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 周韶不作声了，轮到周鸣发挥，“还能有什么，你的两本签名小说。家人节那天，我带了回家，想的是孝敬父母。这次回家，本来准备再拿回来，却发现已经被她霸占了。” 陈夏捂着嘴笑，“没事没事，我过段时间都补给你，连着新书一起。” 听到这个消息，周韶很是开心，“夏夏，你这么快就开始写新书了？我以为你刚刚改完剧本，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陈夏点点头，表情很认真，“时不我待，这次去年度盛典开开眼界，下次我想试试捧起奖杯。” 周韶比出一个大拇指，“好志气。不过也别太拼，该休息还是要休息的。给自己充充电，下本才能写得更好。” 方菲脸上都是“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还不能说”的可爱表情。 陈夏笑着摇摇她，“想说就说吧，不要憋坏了。” 方菲点点头，对着周韶，很兴奋地说：“姐姐充过电了，这次是和前两本不一样的历史类型，我现在满满都是期待呢。” 周韶也是满脸兴奋，“哎呀，真希望能把时间拨得快一点，就可以尽快看到夏夏的新作了。” 陈夏和她开玩笑，“需要剧透吗？原汁原味的，不掺杂其他读者的理解。” 周韶连连摇手，“不了不了，虽然你写的不是悬疑，不怕提前揭露杀人真凶，但还是自己去看情节推进更有意思。” 周鸣也跟着点头，“就像我不能接受咖啡续杯一样。不是因为价钱，而是因为每一杯咖啡都是不同的，如果把两杯混在一起，就同时破坏了两杯的味道。 “剧透也是一样。如果提前知道了最后的结果，故事的发展过程，也就变得不那么触动人心了。” 陈夏笑着，继续诱惑他们俩，“可我写的这一本，是基于真实历史和真实人物的。只要把人物名字写出来，你们就都知道结局了，应该不用害怕剧透吧？” 周韶还是摇手，“只要不是照搬教科书，就肯定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就必然能带来新的触动。” 陈夏捂嘴笑道：“不逗你们了。等新书出版，我也送你一本，省得周鸣提心吊胆。” 第218章 定制 与想象中不同，设计师没有住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段，而是住在距离北岸不远的一个别墅区里。 在门岗处与住户取得联系之后，汽车被别墅区的保安放行进入，然后轻车熟路，停到一间两层的别墅前面。 四人下车，看到一位留着花白长发的妇人走了出来，按动电钮，打开别墅最外面的大门，微笑着看向他们。 周韶快走两步，上前问候，“李阿姨，新年好，我把人带过来了。” 其他三人跟着周韶的声音，也各自问好。 李阿姨点点头，看着陈夏，笑得很亲切，“新年好。我是李心，木子李，爱心的心，欢迎你们前来做客。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四人跟在她的身后，走进屋子，在玄关套上一次性鞋套，然后在客厅的沙发分别落座。 李心指指茶几，“水壶、水杯和茶叶，我都备好了，你们自己倒吧。” 陈夏速度最快，伸手拿起水壶，给大家分别把水倒上，然后发现只有李心和周鸣喝茶，其他人都是白水。 周韶四处看看，“阿姨，虹虹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李心摇摇手，“别找了，她不在家，一大早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学校快放寒假了，同事约她一起出期末的卷子。” 周韶“哦”了一声，李心就转过头来，“你是陈夏，那旁边这位就是方菲了吧。” 陈夏点头，“是的。这次的事情比较急，要麻烦阿姨了。” 李心看着陈夏，笑容一直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了，“不麻烦。我做服装设计四十年了，虽然比不上知名的大师们，但也算驾轻就熟。” 她看看周韶，“韶韶昨天打电话给我，说了你的事。我才知道原来夏妖就是演唱主题曲的陈夏，也是给微享拍摄广告的美人。 “名字、声音、相貌，小说、歌曲、仪态，全部联系在一起，是我答应为你设计礼服的原因之一。 “以后如果还有定制礼服的需求，不用这两位带路，你自己就可以过来了。不过，我有时在学校，来之前要提前打个电话，不要白跑一趟。” 陈夏笑着点头，“谢谢阿姨。” 她的眉目间有些未散的疑惑，被李心看了出来，“我就叫你夏夏了。夏夏，你是不是很疑惑，我和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这么好说话？” 陈夏点点头，不再掩盖自己的疑惑，旁边的三人也好奇地盯住李心，等待她的解答。 李心把身旁的沙发靠垫拿开，露出遮住的两本书，“这就是答案。” 因为车上有周韶的提示，大家没有多少惊讶，只是盯着沙发上的书，脸上的疑惑仍然未解。 李心拿起两本书，把封面对着大家晃了晃，“虹虹闲暇时会在网上追剧。去年七月，《最是青葱》上线，她点进去看，但又受不了每天两集的更新速度，就把书买了回来。 “我不怎么看剧，但既然书放在茶几上，就拿起来消磨时光，顺便看看她的喜好，找找年轻人的话题。 “没想到，书写得真好，我就又把网剧看了一遍。网剧拍得也不错，刷新了我对国产剧的认知。” 她把书放到茶几上，笑了笑，“不过这样只是普通的书迷，最多夏夏你出新书的时候，我去书店买一本支持一下，就像这本《风轻雨默》一样。 “真正能让我放下骄傲的，是你的容貌和仪态。夸张地说，别人穿我设计的衣服，是他们的荣幸；不夸张地说，你穿我设计的衣服，是我的荣幸。” 这个来自长辈的评价太高了，陈夏连连摇手，“谢谢夸奖。与其他人一样，能穿着李阿姨你设计的衣服，也是我的荣幸。” 李心不再接这句话，而是换了一个说法，“这么说更容易理解。夏夏，我大半生看过很多美人，说你的容貌在长云排第一，可能不够精确，排前三绝对没问题。 “而我，身为一个设计师，可以在长云排到前三吗？不能。以这样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是不是就显得简单了？” 陈夏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你是这么说的，我可不能这么想。这次紧急帮忙的情分不能忘，你身为专业设计师和长辈，我也必须尊重和仰望。” 李心盯着陈夏的脸看了又看，“你越是这么谦虚，我就越是喜欢你了。虹虹要是能在你身上学到一点，我也就省心了。” 她摇摇手，“不谈这个了。你记得，如果想定制衣服，尽管来找我就行。现在，我们谈谈这次年度盛典的定制。你有什么想法？” 陈夏看看方菲，“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希望礼服能够不要那么暴露。” 李心再看看方菲，“菲菲，你呢？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方菲摇摇头，“我和姐姐一样，只要不太暴露就行。” 李心笑起来，“没有要求，就是最高的要求。这样吧，先到旁边的工作间量一下尺寸，然后我这两天画几幅草图给你们。你们看看式样，再提具体的修改意见。” 她转过头，看向周韶和周鸣，“你们两个先自己玩玩，我们过一会就出来。” 李心领着陈夏和方菲走进旁边的工作间，从桌上拿起皮尺，开始摆弄陈夏的站立姿势，“你们应该是第一次接触定制吧？” 陈夏不敢乱动，只是发出声音，“是的，我和菲菲以前都是在店里挑选，或者在网上购买。” 李心一边拿笔记着数字，一边笑着科普，“那些都是成衣，尺寸固定，要量的尺码不多，是人适应衣服。” 她拉着陈夏，脱鞋站到身高体重仪上，“定制不一样，是衣服适应人。为了衣服能适应人的身份、身高、容貌、气质，需要测量的维度要多很多。” 她让陈夏依次在高低不同的几把椅子上坐下，反复测量，“有了这些数字的帮助，设计师才能准确把握衣服的形制和细节，让衣服去衬托人的美，而不是争夺人的美。” 她又让陈夏来回走了几遍，“衣服始终是要为人服务的，这样的设计才是好的设计。好了，夏夏，你的测量完成，换菲菲来吧。” 为方菲量完以后，李心从桌上拿起手机，“我们在聊天软件里加一下好友，方便我把草图发给你们，有什么修改意见，也好沟通。” 加完好友，她一边修改备注，一边感慨，“科技真是越来越方便了。以前需要邮寄或亲自跑腿的事，现在轻轻一按就能完成。可能再过些年，设计师的工作也要被取代了。” 第219章 杀青1 即使已经过了白昼最短、黑夜最长的冬至，太阳还是保持着赖床的习惯，迟迟才把光线泼洒到城市里、街道上。 陈夏打着哈欠，走下旅行车，脸上依旧带着睡意，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旁边的云芊也是相似的状态，甚至还要更严重一些。 倒是岁数大一些的辛蕊，反而显得更有青春活力，“芊芊，现在已经八点了，怎么还是这么没精打采？你昨晚几点睡的，不会是熬夜了吧？” 云芊摇摇头，跺跺脚，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怎么可能熬夜？为了皮肤，我十一点就睡了，可能是因为时差吧。” 辛蕊被她逗乐了，“从南都到合珠，300公里的路程，能有什么时差？而且对于一个第二天有工作的女演员，十一点真的很早吗？” 说了两句话，云芊清醒多了，“不要总是说我啊，你看夏夏也是这样呢。” 辛蕊看看还是有些犯困的陈夏，“不要搞法不责众那一套，夏夏是编剧，坐在导演旁边就行，又不需要站到镜头前面。” 云芊撇撇嘴，不理她了。 听着两人斗嘴，陈夏也是彻底清醒了。 她伸了个懒腰，拍拍云芊的手臂，“芊芊，打起精神来，今天顺利拍完，明天就可以在南都睡懒觉了。” 另一辆车上的于毅和顾祎走了过来，“陈夏说得对，今天就看你们两位主演的了。我们必须在早上尽快完成拍摄，不然明天还得再来。” 他望望后面陆续赶到的其他工作人员，“话不多说，赶快开始。顾祎、云芊，你们俩先去化妆，辛蕊跟我来安排调度，陈夏你自由行动。” 他低头看看手表，“半个小时后，所有准备工作必须到位，我们争取今天一次成功。” 聊天斗嘴是一码事，导演发令了，大家还是有专业素养地立刻分开，各自做自己的那一份准备，只留陈夏一个闲人。 陈夏也不会去打扰别人，只是搬过一张折叠椅，坐在云芊旁边，静静看着化妆师熟练地变魔术。 电视剧的主角是两位中年男女，所以就必须把满脸青春的云芊和顾祎往成熟的方向化妆。再搭配服饰和两人的演技，才能做到浑然天成。 坐在家里的沙发上，隔着电视观看，根本想象不到，现场的化妆有多少步骤，要消耗多少时间。 陈夏摇摇头，“虽然我平时不化妆，但难得有机会观摩，还想着能不能偷师一两招，没想到才看一会，就已经懵了。” 给云芊化妆的姐姐是于毅工作室的，已经和陈夏比较熟悉，闻言笑起来，“你看我们看得眼花缭乱，我们还羡慕你的天生丽质呢。” 化妆师开始摆弄云芊的头发，所以云芊终于能够开口，“这个就叫做各擅胜场，也可以说取长补短。像我们这样先天不足的，就只能加强化妆水平了。” 陈夏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拍摄电视剧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要比网剧辛苦一些？” 云芊眨眨眼，“于毅对于演技和镜头的要求都高了不少，我们和蕊蕊都比较累。不过累了才能有好的作品，我们也才能有成长。换个角度看，是非常好的事。” 旁边的顾祎也接上话，“我现在恨不得剧组永远拍下去，然后赖在剧组不走了。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进步的感觉，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于毅正好走过来，听到顾祎的话，用力咳嗽了一声，“顾祎你个乌鸦嘴少说两句，什么叫永远拍下去？电视剧播出了，我才有钱养家糊口，顺便尝试冲冲大奖。” 陈夏开玩笑，“哦？于导你这么有信心的吗？” 顾祎笑着抢答，“就算对于导没信心，陈夏你也要对云芊和我有信心啊。” 于毅也笑起来，“什么叫对我没信心？顾祎你今天和我卯上了，是吧？” 顾祎抬手摇摇，“不敢不敢，最多就是收工的时候，多抢两筷你爱吃的菜。” 大家都是笑。 陈夏笑过之后，给出评价，“顾祎，你这办法够狠，值得借鉴。于毅，我正好也和你算一算，为什么每次杀青，都要选在周五？” 于毅笑着摇手，“不是故意针对你，完全是巧合。你也看到了，我们在合珠最繁华的林山路，必须选工作日早上、商店才开门、人最少的时间，不然就没法拍了。” 陈夏左右看看，“我还以为这一段你会选用室内布景，没想到会直接过来实拍。想要拿到政府的许可，恐怕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吧？” 于毅笑得很神秘，“这个问题的答案，就要留待杀青之后的晚宴了。所以，顾祎、云芊，既然化妆已经完成，我们立刻开始吧。” 所有人员和器材全部到位，电视剧的最后一幕拍摄正式开始。 镜头从蔚蓝色的纯净天空拉下，沿着写字楼高大的钢铁玻璃幕墙一直下滑，最后定格在喧闹的街道中。 沿街的店铺全部开放，群众演员混杂在真实的行人中，或是在街上急急忙忙地奔走，或是站在路边接打电话，或是拎着手提袋进出商店，营造出一片繁华的景象。 不知道是因为合珠人的素质，还是因为他们对拍摄习以为常，或者是因为老板们的压榨，来往行人的脸上都写着冷漠、焦虑和匆忙，几乎没有人看向摄像机的方向。 两台摄像机分别倒退着，拍摄顾祎和云芊走路时的动作和神态。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摄像里的画面离两人的脸也越来越近。 在某一时刻，按照于毅的要求，两人脸上辛苦寻觅的疲惫和茫然，同时换成了终于找到的满足和发自内心的欢喜。 然后是不明对方婚恋状态的疑虑，担心是否会得而复失的恐惧，最后是向爱奔赴的决心和对未来的期望。 随着心理活动反应到表情上的变化，相向而行、互相对视的两人，脚步先是越来越慢，然后在决心和期望浮现之后，突然加快了脚步，紧紧相拥在一起。 于毅拿起喇叭，“停。演员和镜头都非常好，就是这样！我们等会先拍两个人交会的近景，然后保持状态，再拍交会的远景。 “现在，所有人立刻回复原位，各组加紧准备，我们中间不停，先把近景拍完，再考虑休息。” 第220章 杀青2 虽然说，于毅对演员和镜头的要求更高了，但可能经过三个月的时间，大家都适应了这种改变，陈夏感觉拍摄的过程非常顺畅。 随着群众演员的占比越来越低，街道上的人流量越来越大，于毅终于拿起喇叭，微笑着宣布电视剧至此杀青。 大家欢呼一声，开始各自收拾东西，准备下午的游玩和晚上的聚餐。 拍摄的最后，其他演员并没有跟来，来到合珠的只有男女主演，除此以外，在场的都是临时雇佣的群众演员。 等辛蕊把群众演员的工资发掉，顾祎和云芊也已经完成了卸妆和重新上妆，走了过来。 于毅看看身边的几位主要核心，“按照惯例，下午是自由活动，晚上我们再聚集起来，庆祝电视剧杀青。你们有没有什么安排？” 云芊看看顾祎，“拍戏太累了，这附近我之前和夏夏一起逛过，下午就想坐着休息，聊聊天、吃吃东西。” 顾祎附和云芊的想法，“我也是一样，没什么想买的东西，而且一个人逛街，也没有意思，不如喝喝茶、聊聊天。” 于毅转头看向陈夏，“你呢？想要到哪里逛逛吗？等年度盛典之后，你可能再也享受不到现在的自由生活了。” 陈夏看着街边的店铺，想了想，“算了。还有一周就要面对，早晚都要习惯，就没必要沉溺过去了。” 辛蕊把摄像机放到车上，就加入众人的聊天，“说到年度盛典，夏夏你准备带的人是菲菲吗？” 陈夏点头，“我之前答应过她，有机会参加年度盛典，就带她一起。而且，如果带其他人，各有各的不方便。” 辛蕊看看于毅，“和我们分析的相同。这样的话，到时就是我们这五个，加她六个。” 于毅叹息一声，“可惜年度盛典的规矩和国外不同，不能带着亲人或朋友一起走上红毯。” 辛蕊笑着摇手，“不用叹气。你能凭自己的能力拿最佳导演的提名，我就能拿最佳摄影的提名。靠自己走上红毯，才是我的目标。” 云芊笑着把手举在半空，“那我们就做一个约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各自凭自己的实力，一起站在年度盛典的红毯之上，让这个世界看看我们姐妹的风采。” 辛蕊大笑着和云芊击掌，“这一天不会太远的，我对自己有信心。” 于毅抓住辛蕊放下的手，“我也对你有信心。现在，我们不要在这里傻站着，找个地方坐下来吧。” 几人左右看看，果然其他同事们已经迅速分散，融入到人海中。就连各种车辆，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陈夏她们来时的那辆旅行车还在等着。 几位女士从车上拿过自己的包，给司机师傅放了假。五人一起，在路边找到一家专营本地菜的餐厅坐下。 点完菜，等上菜的时间，陈夏想到什么，看向云芊，“芊芊，去年盛典，我在电视里看到过你，穿的是白色连衣裙。为什么后来在提名名单里，却没法找到你的名字？” 云芊双手捂脸，耳朵都红了，“不提这个，我们还是好姐妹。” 陈夏疑惑地看看辛蕊，辛蕊摇摇头，捂住自己的嘴。 等菜全部上完，云芊才把捂脸的手拿了下来。 看着陈夏、于毅、顾祎好奇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我说出来，你们不许笑我。” 三人连连点头，脸上写满了期待。 云芊深吸一口气，“那个是一连串巧合的结果。如果你们仔细观看了去年的盛典，就能知道原因。 “我去年确实参加了盛典，但既不是作为被提名者，也不算是作为陪同者，而是作为表演节目的伴舞。” 陈夏还是疑惑，“可是伴舞的话，应该有其他的进出通道，不应该出现在红毯上啊。” 云芊摇摇手，“我没说完。盛典的那天，北都是大风天气，国家大剧院里最关键的引导路牌被吹歪了。后面有车按住喇叭在催，所以我那辆车的司机就开错了道。 “车子开到红毯才发现不对，被接待人员拦下解释。我和其他伴舞不明情况，急着进场准备，车刚停稳的时候，就拉开车门下来。 “这就是你在电视里看到我出现在红毯上的原因。不过当时，我们下车就发现不对，立刻又回到车上。后来看电视回放，也就是一闪而过，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陈夏恍然大悟，“我还有一个疑问，芊芊你为什么会到盛典现场表演？” 与刚才不同，云芊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在成为演员之前，我首先是一名舞艺高超的舞者。年度盛典没有重要到必须让国家歌舞剧院的人上，自然就轮到我这样的了。” 陈夏愣了一下，“等等，我要回忆一下。芊芊，你说要有好的发展，一般是要读研，你想早点工作，又想多赚钱，才当了演员。” 云芊点头，“对啊，你的记忆没错。” 陈夏追问，“可是，以你的舞蹈水平，都能到年度盛典做伴舞了啊？” 云芊无辜地眨眨眼，“因为舞者的收入少啊。除了全国知名的那几位，或者在学校任教的，大部分都是死工资。工作七八年，都不一定能在南都买房。” 陈夏没话说了，只能败退。 辛蕊对云芊神奇的脑回路很适应，此时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一周后就要去北都了，大家的礼服都准备好了吗？” 陈夏坐直身体，“我的和菲菲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云芊点头，“我之前有一套，反正只要没被记者拍过，就不算重复。” 顾祎拿自己开玩笑，“我定制了一套，式样好、又合身，而且价格不贵，反正我是靠脸吃饭，又不靠衣服。” 大家笑过之后，陈夏喝着果汁，又想到什么，“于毅，你说杀青之后揭晓答案的呢？现在是时候了。” 辛蕊看向于毅，“什么答案？” 于毅解释一句，“今天拍摄前，她问我，怎么拿到在林山路实景拍摄的许可，是不是费了很多功夫。” 他转过头，看着陈夏，“现在揭晓，答案就是没有任何困难，我提交申请了，政府就批准了。” 陈夏非常惊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的话，林山路岂不是要被各种剧组挤满？” 于毅伸出食指，笑着摇了摇，“附送一个小道消息。和两边店铺接洽时，他们告诉我，千月财团的人提前打过招呼，希望他们提供简单的帮助。” 第221章 准备1 时间飞快地来到1月21日，距离年度盛典只有不足四天。为了提前赶到北都准备，以防错过这一盛会，陈夏特意去向唐部长请假。 唐部长在请假单上签完字，把单子递给陈夏，顺便好奇地问她，“这个时候去北都旅游，是准备在那里过春节吗？” 陈夏摇头，“不的。计划是明天飞机过去，在那里待三到四天，周日下午就回来南都，不错过春节的正日。” 唐部长点点头，“好的。祝你旅途顺利，平安归来。” 陈夏笑笑，“谢谢部长的祝福。也祝你春节快乐，万事如意。” 唐部长转动座椅，继续在电脑上炒股。陈夏走回工位，把请假单放进抽屉，节前所有的工作事项就全部完成了。 次日一早，陈夏从玉晨苑打车，去嘉禾名郡接方菲。 就像上次去北都时一样，方麒陪着方菲，站在嘉禾名郡小区的门口。 看到停下的出租车里走出陈夏，他的脸上不由露出笑容，“陈夏，听到你的好消息，阿姨和我都很开心，祝你顺利拿奖。路上注意安全，等到地方了，记得给你阿姨发信息。” 陈夏把方菲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菲菲的，春节见。” 方麒看着方菲坐上车，对还站在车边的陈夏摇手告别，“春节见。” 出租车一路疾驰，很快来到南都国际机场。陈夏和方菲下车，拉着行李箱与早到的顾祎会合。 陈夏左右看看，“于毅他们还没到吗？” 顾祎点头，“在过来的路上了，他和辛蕊要去接云芊，稍微绕了点路。” 又等了一会，另外三人也到了，大家一起去换登机牌，托运行李，安检候机。 辛蕊伸手和方菲握握，“好久不见。菲菲你更加水灵了，感觉个子好像也高了一点。” 方菲笑着点头，“身高好久没动静了，最近一年却高了一厘米。没想到刚见面就被你看出来了，不愧是摄像师。” 辛蕊笑起来，“能被可爱的小姑娘夸奖，我就特别高兴。不像某些损友，一大早就开始气人。” 云芊哼了一声，假装没听到。 陈夏看向于毅，“这是又怎么了？” 于毅摊摊手，“日常斗嘴，没什么事，就是为了坐飞机的时候，谁坐在靠窗的位置。” 陈夏很好奇，“最后谁赢了？” 于毅笑得很得意，“最后是我赢了，解决问题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我自己靠窗。” 陈夏也不知该说他什么，只好接上一句，“不愧是你。” 很快，登机出发，六人的座位正好在一横排，从左到右，依次是方菲、陈夏、顾祎、云芊、辛蕊、于毅。 果然像于毅说的那样，云芊和辛蕊都不靠窗。不过，作为补偿，云芊旁边就是连接机舱首尾的过道，空间要稍稍宽敞一些。 座位前后是其他乘客，大家不方便聊天，就各自发呆或者玩手机。 两个小时后，飞机准点平安着陆，六人分乘两辆出租车，赶往订好的酒店，放好行李，在大堂重新会合。 于毅坐在圆桌旁的椅子上，左右看看，“大家的礼服都到了吗？” 顾祎点头，往楼上指指，“我的礼服放在行李箱里，直接带过来了。” 陈夏看看手机，“我和菲菲的，已经寄到北都了，正在派送。” 云芊也在看手机，“我和蕊蕊的也是一样，到北都了，正在派送。” 于毅笑笑，“你们几位女士的礼服，就是要麻烦一点。我听说，大部分演员明星，都是在北都定制，然后直接用车运到酒店。” 云芊耸耸肩，“没办法，都是为了减少皱折。不然我们就像你们男的，直接用行李箱拉过来了，也不会用木箱寄送。” 辛蕊接话，“还不止这些麻烦。最近几天，大家都要注意饮食，不要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尤其不要吃出小肚子，有碍观瞻。” 陈夏举起手，“还有什么注意事项吗？我是第一次参加盛典。” 于毅笑着指指云芊，“你这话说的，在座的各位，除了云芊，谁不是第一次来？” 云芊连连摇手，“我的经验没有任何意义，前台和后台是不一样的。尤其你们两位还要走红毯，这个所有人都没经验。” 辛蕊看着手机，“就知道你们会有疑问，我来之前特意做了攻略和计划，现在发给大家，再顺便强调一下。 “我们六个人分成三组，四个不走红毯的一组，于毅和夏夏分别各是一组。 “我们四个很简单，坐车到达国家大剧院的侧门，从随行人员的快速通道进入会场，按照名牌坐在指定位置。 “这里注意，一个剧组的都会安排在一起，但名牌只有提名和提名人的，没有我们的，不要走错。 “夏夏出场之后，因为是第一次露面，必然会引发巨大关注，使得漫天星光暗淡，所以于毅要安排在你之前到达。” 于毅继续辛蕊的讲述，“那天下午的出行车辆，我已经租好。你们四个的，是海洲清兰的‘花枝’，一辆七座商务车；陈夏和我的，都是国产的‘玄鹂’轿车。 “经过去年的那件事情，今年的入场流程有些变化，车辆靠近国家大剧院时，会检查大家的邀请函和身份证，然后人员进入时，再检查一遍。” 他看向陈夏，“至于红毯，有一个特殊的注意事项，那就是慢。请你把步速降低到平时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 “年度盛典不是从开国就有的，但红毯的长度却和国家的年岁保持一致。今年的长度是192米，但却不能仅用三分钟走完。” 陈夏认真地看着他，就差拿笔和本子把这些话记下来。 于毅看看手机，“资料显示是这样的，越靠近里面，媒体的规格越高，所以走路的速度是要越来越慢的。 “而且最好是走几步停一下，变换站立的姿势，给红毯两边的媒体更多的拍摄机会，还要注意直播镜头，不要用后脑勺对着。 “别人需要担心媒体不拍，直播给的时长太短。陈夏你不用担心，但也不要一路冲进去，给这个世界多一点记录美的时间。” 辛蕊笑笑，“本来我想再做一份攻略，关于如何才能被拍出好的照片和视频，但想了想还是放弃。 “夏夏，你的美，不需要我们这些俗人去规范，而于毅，拍得太好，我就要担心竞争者了。” 听到这句玩笑话，于毅立刻抓住辛蕊的手，表情很温柔，语气很坚定，“绝不会有所谓的竞争者，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第222章 准备2 六人早早来到北都，不是因为有什么更多的准备工作需要做，只是为了给飞机延误、食物中毒、礼服损坏、租车变动等可能的突发事件预留处理时间。 虽然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两天，直到盛典当天中午，也没有发生任何不顺，但绝没有人会觉得浪费了时间。 就像年度盛典晚上八点才召开，六点才开始走红毯，几个人却在睡过午觉之后，就一直坐在酒店的大堂，耐心等待出发的时刻。 辛蕊伸了个懒腰，“担心遇到麻烦，想着提前过来准备，却没想到还是把人漏了。早该想到的，北都现在最缺化妆师了。” 于毅脸上有些惭愧，“民间会把在农村集镇表演的戏曲班社叫作‘草台班子’，觉得他们在演员和器材等各方面都条件简陋。 “我以前觉得这种称呼很不尊重人。同样是为国民带来欢乐，就没有高低上下的区别。但现在看着你们，我却有些明白了。 “不足就是不足，不是逃避或不承认，就会自动补齐或改善的。比如现在，还有两个多小时，我们就要出发，却连合适的化妆师都找不到。” 云芊摇摇手，安慰他，“不用在意，我们自己也能化妆的。而且，你的工作室有自己的化妆师，怎么能说是草台班子呢？” 于毅摇头，“硬件条件很好达到，等电视剧剪好，估计能卖上一大笔钱。但认识上的、经验上的，差距很大、难以弥合，尤其我之前那种不以为然的态度。” 辛蕊拽了他一下，想结束这个话题，“好了，开心的日子不要说这些。认识到问题，回去改掉，认识到不足，回去补足，就行了。 “你要是再说，就是怪我不好了。你一个男的，没想到化妆的事，可以理解。我既是女性，又是摄像，忘掉了才是不应该。” 陈夏敲敲桌子，“停一停。不要再自我检讨了，事情没那么严重。芊芊，菲菲，你们的妆容可以自己搞定吧？” 云芊和方菲异口同声，“可以。” 陈夏看向顾祎，“你呢？要不要我们帮忙？” 顾祎点头，“我是男的，又是走演技派道路，对化妆要求很低。不过，我没有什么化妆经验，需要你们谁帮我简单处理一下。” 陈夏看向辛蕊，“于毅和你自己，你可以处理好吗？” 辛蕊点头，“可以。于毅是导演，我是摄像，都不靠脸吃饭，只要干净利落不邋遢就行。” 陈夏又转向云芊，“你能帮顾祎化妆吗？我担心菲菲经验不够，弄巧成拙。” 云芊点头，“可以。我先把他的妆化好，再化自己的。” 陈夏拍拍手，“好了，这样就解决了。” 顾祎提出新的疑问，“陈夏你自己呢？我看你平常好像不化妆的，应该也没有多少化妆经验吧。” 陈夏摇摇手，“我的情况和于毅、蕊蕊一样，不是演员，不靠形象吃饭，不化妆也没关系。” 她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而且，天生丽质的我，还需要额外化妆吗？” 大家都在摇头，云芊补了一句，“这个星球上，估计找不到能给你化妆的人了。” 陈夏继续开玩笑，“没关系。宇宙广袤无垠，有那么多星球，一定会有一个合适的外星人，能被我找到。” 问题解决之后，气氛就缓和了很多。 陈夏看看方菲，“说到化妆，我就想到去年看盛典时的一件糗事。 “杨璇走上红毯的时候，我还给菲菲介绍说，她已经出道十五年了，后来一查资料，才发现把人家说老了。 “网上查不到她的生日，但从她参演那部《我有我的梦》算起，到今年也不过才十年，或者十一年。 “她的气质和皮肤状态明明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化妆风格总是太过偏向成熟。如果是化妆师不合适，这么久也该换了啊？” 云芊举手，“这个我知道。杨璇在一次访谈里提到过，这是她对化妆师特意嘱咐的结果，说是想减少别人对她容貌的关注，希望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表演上。 “不过实际效果你们也看到了，可以说非常有限。虽然已经拿到过两次‘云鹤奖’最佳女主角，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仍然会有人说她是没有演技的花瓶。” 方菲很好奇，“在‘梦境’乐园游玩时，我就有一个疑惑。芊芊，你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娱乐圈内外的八卦消息？” 云芊靠在椅背上，摊开手，“因为闲啊，如果不看八卦，我每天做什么？而且，多知道一些演员明星的消息，有利于我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 陈夏看向顾祎，“说到这个，我有一点好奇。顾祎，电视剧拍完，你后面有什么计划？是先休息一段时间，还是继续接戏？” 顾祎很坦诚，“现在还没有想法，不过应该是先停下来休整一下，读几本专业书，给自己充充电，然后才考虑新戏的问题。” 他转过头，“云芊，你呢，有什么打算？是结束闭关，出来接戏，还是继续这么闲着，等陈夏的第三本书？” 云芊没有思考的过程，“出来接戏是不可能的。没有自保之力前，我可不想再冒风险。至于夏夏的第三本书，就要看我的演技能不能胜任，她和于导肯不肯同意我参演了。” 陈夏笑着摇动食指，“小说写完之前，我是不会透露太多的。现在可以说的是，女主的年龄跨度有十年多，不超过你的演技范围。 “但为了适合角色，你要多读文学和法律方面的书，练习勇敢的眼神和坚定的语气，并且培养自己的知性气质。” 方菲捂嘴笑，“姐姐，你这个提示也太笼统了吧，让菲菲怎么做前期准备？” 陈夏看看投来期待眼神的顾祎，“那就再给一个提示。小说的男主，需要具备开放的思维、儒雅的涵养、果决的气魄和最关键的，对爱情的坚持。” 于毅也忍不住了，“陈夏你就逗他们吧。这些宽泛的条件，可以覆盖很多已有的小说了，根本猜不到具体内容啊。” 陈夏眨眨眼，“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既给了精确的努力目标，又没有剧透小说的细节。还想知道更多？再耐心等待三个月吧。” 第223章 红毯1 四点上楼，沐浴更衣。 陈夏比其他姐妹少了一道化妆的环节，就凭空节省出大量时间。 闲着也是闲着，她拎起手提包，左臂上搭着大衣，走到隔壁房间门前，按下门铃。 里面传出方菲的声音，“请问哪位？” 陈夏提高音量，穿透木门，“陈夏。” 方菲把房门拉开一个只能露脸的缝，伸出一条雪白的胳膊，“姐姐，快进来，我没穿好衣服。” 陈夏从门缝里进去，关上门，反锁好，转过身，就看到方菲穿着卡通浴袍，正坐在梳妆镜前化妆。 陈夏不说话，把手提包放在桌面上，站到旁边，目不转睛。 方菲拔出一管唇蜜，在嘴唇上涂了涂，然后用手指晕染唇线，最后用一小卷面巾纸把嘴唇内侧多余的唇蜜带走，整个化妆就结束了。 她从椅子上起身，打开旁边竖立的木箱，脱下浴袍，穿好无痕内衣，再从木箱里取出定制的礼服，仔细穿好，最后披上与礼服配套的保暖大衣。 方菲左右转转身子，“以前全身上下最贵的东西是包，现在和衣服一比，却显得便宜了。有钱人的生活，真是既奢侈，又麻烦。” 陈夏看着她，“这次只能叫体验。真正的有钱人，要么吃喝拉撒都有佣人帮忙，要么也像我们一样一切从简吧。” 方菲绕着陈夏转了两圈，“虽然看过一次，但还是惊艳。姐姐，这是我认识你以来，最适合你的衣服，却依然不能跟上你的美。” 陈夏笑笑，“长得再美又不能换钱，除了增加安全的风险和焦虑之外，对我并没有什么益处。 “菲菲，你化妆的速度很快啊，我才进来就看见你只剩下唇蜜没涂了。” 方菲笑着解释，“早上已经认真洗了，刚才只是过过水。不走红毯，不做发型，化妆就没必要大动干戈了，而且我也只会简单的。” 她看看墙上的挂钟，“不能耽搁时间了。姐姐，我们出去和其他人会合吧。” 说着话，她从陈夏手里接过大衣，拎上陈夏的包，两人一起走出房间。 于毅、辛蕊、顾祎已经在走廊里等待，看到陈夏出来，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是惊讶。 顾祎赞叹一句，“每次看见你，我都格外庆幸自己不是女性，不用焦虑你突然杀进娱乐圈，抢走自己的饭碗。今天，这种庆幸到达了顶峰。” 辛蕊也是两眼放光，“今天晚上的娱乐圈里，想必没有几人能顺利入眠了。” 于毅看着辛蕊，“我现在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坚持请陈夏来做主演。有她在，就算拍纪录片，都不用担心收视和票房了。” 云芊突然推开房门，冷哼一声，“于毅，你说的话，我都记下来了。” 于毅知道她在开玩笑，只是笑着拱拱手，略表歉意，然后环视一圈，“我们再对一遍流程。陈夏，你的邀请函和身份证都带着吗？” 陈夏从方菲拎的包里拿出，“都带了。” 于毅点头，“不要再放进去了。车已经到达楼下，等会我先出发，然后是你。你的手机在方菲这里，会短时间失去联系，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四个的车会紧跟着你。 “在正门外，会有工作人员检查邀请函和身份证，然后给你一个装东西的小纸袋，把车子放行。等车子抵达红毯，会有工作人员拉开车门，你拿上纸袋，就可以走红毯了。” 于毅着重强调，“走红毯时要注意什么？面对闪光灯要注意什么？” 陈夏流利地回答，“越走越慢，给两边的摄影和摄像留时间。面对闪光灯，不能闭眼，也不要抬手去挡。” 于毅深吸一口气，“好了，出发。” 众人走入电梯，下楼出门，看着于毅先行上车出发。 过了十分钟，陈夏对其他四人摇摇手，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轿车的后排。 前排的司机立刻转过身来，十分礼貌地打招呼，“女士，您好，我是今天为您服务的司机。我们现在出发吗？” 陈夏有些惊讶地点头，“是的，我们现在出发。” 前排的女司机发动汽车，稳稳当当地驶出酒店的停车场，汇入首都繁忙的车流中。 于毅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订不到靠近国家大剧院的高档酒店，所以汽车在路上就消耗了一个小时。 到了地方，才发现也不是来了就能进的，还要跟在其他车后面慢慢排队，把每个人进入红毯的时间间隔拉开。 后面四人的商务车，一路跟着陈夏，直到看她进入排队的序列，才转换方向，前往为他们准备的侧门通道入口。 陈夏看看身后变得陌生的车辆，只好拍拍心口，等待自己的座驾缓慢前移。 又过了十几分钟，轿车终于停稳在红毯的前端，一位身着绛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为她拉开车门。 陈夏深吸一口气，右手拿起纸袋，左手压住领口，从车里迈了出来。 迎着零零散散的闪光灯，她有些紧张地站直了身子，然后就听见一片不太整齐的吸气声。 陈夏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一条很长的红毯，一直从国家大剧院的正门延展出来，直到她的脚下。 红毯上，她的前方，有十几位从背影不能分辨身份的人正在缓步前进。 红毯旁，长长短短的镜头挤满了所有空间，远处的还没有发现这边的异样，编织出一片刺目的闪光。 近处的相机却全都低垂下来，像是要膜拜降临人间的神祇。机器后的人们，脸上全都写满了惊讶，甚至可以从有些人张大的嘴里，看到咽喉前的“小舌头”。 停滞了几秒之后，这里的寂静就像浪潮一样向前推进，虽然缓慢，却不可抵挡，无情地剥夺所有人的声音、思维和光彩。 前面的宾客，也受到整个氛围的影响，纷纷转过身，看向来时的方向，然后在转身的一刹那，落入同样的寂静之中。 现在，国家大剧院前的空地上，陷入了彻底的凝滞，只有直播的摄像机还在运转，散热的风扇吹动着空气，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汇聚着所有人视线的陈夏，娉婷袅娜地，站在人间的红毯之上，却像是站在天上的神殿之中，接受世间万物的崇拜。 第224章 红毯2 今晚的陈夏，穿着一件浅蓝的渐变色一字肩轻纱晚礼服。 长长的礼服贴着身体柔顺地垂下，直到地面的红毯，就像她提出的要求那样，除了手臂、肩颈和对称的锁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暴露。 北都寒冷干燥的风打着卷，从陈夏身后吹拂而过，想摇动她披下的及腰长发，却只能从长发的左右边缘，露出一点白皙微红的皮肤和后背的绑带设计。 若是既不化妆，又不戴首饰，好像对盛典有一些不尊重，所以陈夏就把白梅发卡别到右耳上方，又挂上外婆送的海蓝色吊坠。除此之外，一身清爽，再无其他装饰。 调皮的冬风旋转着向上，轻柔地挑起她耳边纯黑的发丝。她下意识抬手绕了绕，再把发丝捋到耳后，然后想到什么，不禁绽放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人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又再次沉醉到这笑容里面，忘记了拍摄，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直到风吹起旗帜，拍打在旁边的音箱上，发出一声闷响。 像是有一个隐形的开关被按下，人们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各自的身上。摄影师们想起自己的职责，急忙拿起相机，调整焦距，用连绵成片的闪光表达对陈夏的喜爱。 摄像师们也记起了自己直播的工作，赶忙检查下意识对准陈夏的机器，唯恐错漏掉一帧画面。红毯上的几位男女宾客，却不好意思逗留等待，只是加快脚步，走向入口。 笑过之后的陈夏，身上已经没有了在车里的紧张和焦虑，恢复了她一直以来自信从容的状态，顺着红毯缓步向前。 寂静已经打破，人们却好像还在怀念刚才的气氛，不愿意发出嘈杂的声音，只好小声地窃窃私语、交头接耳，在红毯两边混合成持续低沉的白噪声。 陈夏尝试侧耳倾听，却不能准确分辨其中内容，只能从人们交谈时投来的目光，知道是关于自己的主题。 一月下旬的北都，室外依然黑得很早。为了给年度盛典的红毯制造更好的拍摄环境，主办方早就准备了多台大功率的补光照灯，此刻在亮如白昼的闪光灯前，也要黯然失色。 面对这样前所未见的阵仗，不知道是不是做过更夸张的心理建设，还是恐惧超过阈值变成了麻木，陈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醇美，动作姿态也越来越放松。 走到红毯的一半，陈夏借着侧身拍照的机会，回头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其他被提名者，却意外地发现，他们和她们的脸上没有预期的觊觎或嫉妒，只有仰慕和憧憬。 她歪头想了想，谋杀掉摄影师们大量胶卷或存储空间，似乎找到了可以解释的理由，又继续自己前进的步伐。 能站到红毯上的人，好像都有不言自明的默契。虽然陈夏按照于毅的建议，越走越慢，身后的人却一直能不远不近，保持固定的距离。 短短的192米红毯，陈夏足足走了十分钟，但看两边人群遗憾的表情和还在狂按快门的反应，这个速度好像还是有些快了。 可惜，有再多的遗憾，也不能冲上红毯，拉着陈夏再走一次，只好看着她走出红毯，恢复正常的步速，进入大剧院室内，消失在影壁之后。 陈夏深深呼吸一次，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顺着地上的引导线和路边的引导牌，进入本次北都之行的最终目标，霜色大厅。 大厅内的入口附近，于毅带着其他四人已经等在那里，看到陈夏进来，立刻对她招手。 陈夏对领路的工作人员致谢，然后微微提起裙摆，快步走到方菲右侧，把自己的左臂递了过去。 方菲笑着抱住陈夏的左臂，轻轻靠在她的身上，“姐姐，我们刚才在大屏上看到你的风采了，就像美神来到人间一样。” 于毅牵着辛蕊的手，一起面朝陈夏，“我很好奇，你刚下车时，笑得那么开心，是想到了什么？” 陈夏捂着嘴笑，“我听到周围人巨大的吸气声，就彻底放飞自己的想象力，在脑海里描绘出一幅动态画面。 “近处的人们一起吸气，造成一个极低压区，然后周围的空气涌动，形成旋风，把远处的人拽离地面，呼喊着、飞舞着吸了过来。” 顾祎笑着赞叹，“凡夫俗子们总要有些自知之明，不敢轻易靠近。但他们所有的视线，这里所有的机器，都已经臣服在你无与伦比的魅力之下了。” 云芊有另外的好奇，“我看你越走越是自信，就像从生下来就在走红毯一样。有什么调整心态的秘诀吗？都分享给我吧。” 陈夏眨眨眼，“秘诀就是想象自己在一片森林里闲逛。周围的人们是葱郁的树木，拍照的声音是林中的鸟语，闪烁的灯影是叶间的阳光，有什么好怕的呢？” 云芊若有所思，“这个我好像能学会。” 陈夏看到工作人员抱着一大捧红玫瑰从辛蕊的身后接近，又看到顾祎往于毅手里放了一个深色的小方盒子，就立刻明白了什么。 她轻轻拍手，吸引众人的目光，“朋友们，姐妹们，人生百年，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发光的时刻，都会有一生难忘的瞬间。 “我很高兴，我的发光时刻有你们见证，也很高兴，可以见证你们的难忘瞬间。现在，让我们安静下来，等待它的到来。” 辛蕊莫名其妙，“夏夏，你在说什么？按照美术、音乐、文学、电视剧、电影的顺序，离电视剧类别的颁奖，还有好长时间呢。” 陈夏指向背手接过捧花的于毅，“区区几座奖杯，怎能比得上爱情的果实和人生的契约？” 辛蕊突然明白过来，刚刚惊讶地转过身，就看到身旁的于毅单膝跪地，一手举花，一手捧起钻戒，“辛蕊，我爱你，请允许我成为你的丈夫。” 辛蕊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先接过鲜花，还是先接过钻戒，也不知道是先答应求婚，还是先把于毅扶起来，直到云芊推了推她，“你不愿意吗？” 辛蕊连连摇头，又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陈夏在旁边笑着指挥，“既然愿意，那就先抱住花，再把于毅拉起来，让他给你戴上钻戒。不然跪得久了，就不只是我们围观了。” 辛蕊跟随着陈夏的声音行动，看着于毅认真地给自己的无名指套上钻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最终化作两颗喜悦的泪珠，滑落下来。 第225章 霜色1 于毅笨拙地为辛蕊戴上定做的钻戒，深情对视几秒，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引来一片善意的欢呼和掌声。 陈夏转头看看，原来在他们说话的时间，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虽然没有贸然靠近，但看到求婚，献上祝福还是可以的。 被一群人围观，辛蕊可能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开于毅，拿出手机，对着玻璃镜面照照，“都怪你，把我的妆哭花了，还要去补妆。” 云芊笑着贴近辛蕊身边，挽住她的胳膊，“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还够，我陪你去吧，顺便沾沾喜气。” 辛蕊点点头，再次看看手指上的钻戒，带着满脸幸福的微笑，和云芊一起，走向远处的洗手间，于毅也跟在后面。 留在原地的三人，看着他们慢慢走远，又重新拉近刚才让开的距离，聚到一起，按照邀请函上的号码，跟在顾祎身后寻找座位。 方菲一边走，一边转头问陈夏，“姐姐，你要看看手机吗？这会网上肯定都是关于你的消息。” 陈夏笑着摇头，“先放在你那里，暂时不看。不管网上的讨论是什么，看了多少会影响我现在平稳的心态，而且可能看了就停不下来。 “等不了多久，盛典就要开始，会有很多怼脸拍摄的镜头。如果别人上台领奖，我却在台下看手机，既不太礼貌，也缺少对别人成就最基本的尊重。” 方菲点点头，不再说话。 霜色大厅得名于其内部有着流霜图案的刺绣墙布，是国家大剧院的第三大厅，可以承接歌剧、舞剧、典礼、中小型演出等各种文化活动。 厅内仿照罗洲古代的剧场形制，按阶梯的高低错落，扇形排布着924个座位，只是由于盛典对入场人数的严格限制，今天必然不会坐满。 不像常见的影剧院，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折叠座椅，霜色大厅内的座位都是不可变形的沙发，浅灰色的软布上同样刺绣着流霜图案，座位扶手之间是窄窄的木质矮桌。 循着座位的排数、矮桌边角的号码和上面的名牌，顾祎很快就找到并确认了众人的座位，带着陈夏和方菲过去坐好。 他转过头，朝向间隔三个座位的方菲，“方菲，我的手机在云芊包里，没拿过来。麻烦你发个信息给于毅，告诉他，我们在中间靠前的位置。” 方菲点点头，从陈夏的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机，给于毅发送信息。 发送完信息之后，方菲左右前后看看，“我们来得有些早啊，整个大厅空空的，座位周围都没什么人。” 陈夏看看远处来回跑动的工作人员，“资历越老，名气越大，就来得越晚。于毅和我都是第一次来的新人，现在刚到七点，这个时间入场正好。” 方菲把右手放到陈夏的左臂上，“刚才在大屏上等着看你时还好，现在坐下来，反而有些紧张了。” 陈夏左手握住方菲的右手，又抬起右手，在方菲右手上拍了拍，“没事没事，姐姐在你身边，会一直陪着你的。” 过了一会，于毅他们从顾祎那边走了过来，坐在了方菲的左边。 辛蕊把捧花和大衣放在矮桌上，拿起她和于毅之间红底黑字的名牌，“电视剧类最佳导演提名，于毅。” 她转过头，看向正在把手机还给顾祎的云芊，“芊芊，你和顾祎之间的那个名牌上面写着什么？” 云芊拿起名牌，“最佳电视剧提名，《最是青葱》。” 辛蕊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好奇，这种没有精确到人的提名，该写什么名字。” 方菲被她提醒，摇了摇陈夏的手，“姐姐，你可以看看旁边的座位是谁。” 陈夏转头看看，“名牌隔着一个座位，不方便直接拿起来看，又不想站起来，等人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她回过头，看向一直在傻笑的于毅，“于大导演，预祝你今天双喜临门。” 于毅摇摇手，“不做那个奢望，辛蕊肯答应求婚，我就心满意足了。” 提到刚才的求婚，辛蕊想到什么，伸手拍拍云芊的胳膊，“这个事情，你早就知情的，是吧？” 云芊微笑着点头，“于毅和顾祎商量的时候，被我听到了。怕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遮掩不住表情，我才和你杠了几天。” 辛蕊顺势发出邀请，“作为隐瞒不报的补偿，就请你来当我的伴娘，可以吗？” 云芊抓住辛蕊的手摇了摇，“没问题，等这个职位很多年了。” 陈夏也发出疑问，“伴娘有了，伴郎呢？于毅，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还是早就已经找好了？” 于毅往左指指，“找好了，就是顾祎。” 呆坐着也是无聊，陈夏继续询问：“时间呢？地点呢？有什么想法吗？” 于毅看看注视他的辛蕊，“我的想法是今年能在南都结婚办酒，但真正的时间地点和其他事项，都由辛蕊决定，我无条件赞同。” 辛蕊连连点头，灿烂的笑容可以把人融化，“就按你说的，今年内，在南都。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其他都不重要。” 于毅握住辛蕊的手，两人开始含情脉脉。 陈夏笑着摇头，对方菲说：“祝福是真的祝福，腻歪也是真的腻歪。” 方菲捂嘴笑，“看别人秀恩爱都是腻歪，等轮到自己了，可能还觉得因为在公众场合，这种程度不够甜、不够黏呢。” 另外一边，云芊和顾祎也在聊天。 云芊倚在靠背上，“看着别人幸福甜蜜，自己有些羡慕，但要是想象自己也去恋爱，却又有些退缩。” 顾祎也往后靠倒，“我也是这样。很多人反感别人秀恩爱，可能不是因为觉得尴尬，或者因为什么习俗风气，而是嫉妒别人活成了我做不到的样子。” 云芊叹了口气，“故事里的爱情，都是简单的、美好的，现实里的却要复杂得很多。要鼓起勇气去爱一个人，比鼓起勇气去承受伤害更难。” 顾祎点头，“大家都说，脱离了物质基础的爱情，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但等到辛苦挣扎，终于有了足够的物质基础，是不是反而更难遇到想要的爱情？” 云芊仰面朝天，闭上双眼，叹了口气，“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概莫能外。” 第226章 霜色2 听到云芊和顾祎的对话，辛蕊转过身，“今天是开心的日子，你们两个不要突然这么丧嘛。你们看看于毅，一直坚持梦想，现在不就拿到提名了吗？ “再看看我，这么多年过来，不也等到求婚了吗？很多时候，只要你自己不放弃，想找的总能找到，想要的总能拥有，无非是时间长短、用力多少的区别而已。” 于毅也是一样的态度，“我刚毕业那会，一穷二白，既没有门路，也没有车房，既要担心能不能坚持导演这份事业，又要担心有没有人愿意下嫁。 “后来遇到辛蕊，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看重物质和外貌，不是所有人都只看重你过去和现在，也有人愿意爱你本身，愿意相信你们的未来。 “我这些年可以心无旁骛地专心事业，正是因为有了辛蕊的陪伴和在工作中的帮助。我的每一点进步和成就，包括今天的提名，都至少有一半来源于她。” 云芊坐直身体，摇摇头，“我倒不担心演艺事业，也不担心能不能拿奖，反正我也不是奔着成名来的。我只是担心爱情和婚姻。” 她指指顾祎，“不像他们男演员，我们女演员在找对象方面天生劣势。找圈内的，担心对方因戏生情、见异思迁，找圈外的，又担心对方排斥你的职业。” 顾祎也坐直了，“表面看好像不同，其实男演员也有一样的顾虑。圈内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能洁身自好，圈外的又不知有多少，图的是你的名和财。” 他停顿一下，无奈地摊手，“再想了想，云芊你说得对，虽然都有巨大风险，但不管圈内圈外，到底还是渣男更多一些。” 霜色大厅里的人不多，所以还算安静。 远处的陈夏听到这边几人的对话，拍了拍手，“几位，看这里。别人的问题是，遇不到喜欢自己的人，只能骗骗自己、随便将就。 “云芊和顾祎，你们可能没有这种烦恼，却要担心对方的诚意。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如果不能确定，不妨约出来和我们大家见见，用朋友的视角，做一个参考。 “多接触多尝试，总是好过逃避。如果你们都是单身主义，那自然不用多说，但既然想追求爱情，今天越是逃避，以后就越是痛苦，所需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于毅连连点头，“陈夏说的是个好办法。遇到喜欢的人，就约出来和我们见见，我们眼中没有滤镜，自然能做客观提醒。” 云芊恢复了一些元气，“好吧，有机会，我试试看。” 顾祎点头，提出一个新问题，“那要是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辛蕊微微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朋友再多，也帮不上忙。你要去找对方不喜欢你的原因，如果能改，就努力去改，如果不能改，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顾祎不再说话，只是靠倒在沙发上，安静思考。 陈夏拿起名牌下面精美的彩印册子，“今年共有62个奖项，比去年少了一个，真的是宁缺毋滥，就是每个奖项的时间太赶了，大类中间还要插入表演。 “就不能把盛典分为两到三天，或者从上午就开始吗？这样每个提名作品都有时间介绍，也能加入更多的表演节目，不像现在这么急忙和枯燥。” 于毅摊摊手，“可能是不想和后天的晚会抢风头吧，今天专心颁奖，后天专心表演。我很怀疑，要是大家同意，它能直接花几分钟读完获奖名单，然后把奖杯和证书寄给你。” 陈夏扶额，“那样也太敷衍了。” 于毅笑笑，“有这个方案做对比，是不是就感觉今天的盛典没那么无聊了？” 几人正说着话，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喧哗，都转过身去看，就连顾祎的思考都被打断了。 大厅门口，一群人簇拥着谁走了进来，打破安静的声音就来自人群之中。 不知道是大厅内的气氛太过严肃，还是有人提出了什么要求，人群慢慢前进，也慢慢散去，渐渐露出核心的身影。 方菲喃喃自语，“这就是大明星的排场吗？走到哪里，都有人自发聚集过去。” 陈夏握紧方菲的手，“靠近她，就有得名得利的机会。这样的生活，开始时，她可能有些喜欢，到了现在，也多少有些厌烦了吧。” 远处的杨璇微笑着向四周点头，然后越走越近，只有一位年龄稍长的中年女性，一直陪伴在她身侧。 路过这一排的时候，就像有一个内置的导航软件在做路径规划，没有看到两人有寻找的动作和停顿的样子，很自然地就转过身体，径直朝着陈夏走来。 方菲有些惊讶，“几座奖杯得主，超人气大明星，我还以为她的座位在前面几排。” 陈夏解释一句，“我们都坐得这么靠前，应该不是根据名气和实力安排的吧。” 经纪人低头看着矮桌上的名牌，引领着杨璇慢慢走近，一直到了陈夏旁边。 与经纪人不同，杨璇从转过身，就一直微笑着，把视线聚焦在陈夏身上。 杨璇拉了经纪人一下，和她对换位置，然后在经纪人不解的目光中，稳稳地坐在了陈夏身旁。 杨璇轻轻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旁边惊讶的美人，“陈夏？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本人了。” 听到这句开场白，陈夏身边的朋友们都从沙发上探出身子，看向座位紧挨的两人。 陈夏也更加惊讶了，“是的，我是陈夏。请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杨璇俏皮地眨眨眼，“因为一个我认识，你也认识的人。” 她伸出右手，向陈夏示意，“握一握手，我们就是朋友了。” 陈夏被她脸上的笑容感染，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过去，“很高兴认识你，也很高兴成为你的朋友。” 杨璇还是一刻不停盯着陈夏的脸，“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也很有焦虑，今天终于可以放松了。” 突然遇到一个谜语人，不太熟悉不好发问，陈夏只能眨眨眼睛。 第227章 霜色3 杨璇看看靠在陈夏身边的方菲，笑着解释，“其他事情不好多说，只说我们的容貌。 “别人都很羡慕我们，觉得我们有这样的容貌，想必人生中不会有什么烦恼。但只有你我最清楚，只要不拿出来交换，这样的容貌带来的只有烦恼。 “即使有朋友的帮助，我不会真的受到什么损害，但面对人们的觊觎和嫉妒，仍然会有不小的困扰。 “另一方面，因为舆论，我必须刻意保持住现在的容貌，不能憔悴、不能衰老，又增加了不小的压力。 “现在的你，既有在我之上的容貌，可以分担人们对我的关注，又有作家的身份，可以免疫绝大多数舆论压力，我才终于可以卸下一直以来的重担。” 陈夏点点头，又摇摇头，“如果作品能够保持一定的质量，我确实不用害怕舆论。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美，也不会经常公开露面，恐怕分担不了多少关注。” 杨璇还是笑，“看到现在的你，就像看到十年前的我。别人都说这样是谦虚，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这其实是‘美而不自知’。 “首先，现在的你确实比现在的我美，这个不能否认；其次，现在的你比曾经的我美，这个我最清楚；最后，现在的你，没有化妆，现在的我，化了淡妆。 “所以，请你正视自己的美貌，爽快地承认这一点吧，不用顾及我的感受。因为对我而言，重要的是爱和梦想，而不是脸和名利。” 陈夏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继续点头。 杨璇的笑容一直没有停过，“对了，差点忘记恭喜你，拿到最佳原创剧本的提名。” 陈夏微笑回应：“谢谢。也恭喜你再次拿到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杨璇靠近陈夏，压低音量，“这次我拿奖的概率太小，但听说，你拿奖的可能很大。” 陈夏惊讶地睁大眼睛，“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新人，送选的也仅仅只是一部网剧。我和朋友们都认为，今天过来，只是体验一下盛典的氛围。” 杨璇摇摇手，还是很小的音量，“那你们也太低估自己了，精确地说，低估了一部分。 “最佳电视剧、最佳导演会受到包括资金、资历、评价、收视等各方面影响，但你的剧本，受到的影响相对小很多。 “而且，这个剧本还有两个巨大的优势，之前受到过长云日报的特别表扬，之后遇上了婚育率下降的社会热点。” 陈夏愣了愣，“长云日报的事我能理解，但我的剧本和婚育率没有关系啊，既没有劝人结婚的内容，也没有劝人生娃的用意。” 杨璇看看一脸无辜的陈夏，“你有没有这种用意不重要，重要的是读者从你的故事里获得了什么。 “网剧播完以后，有记者街头采访观后感，人们的回答都是‘又相信爱情了’‘突然想谈恋爱了’‘不那么担心异地恋了’之类的话。 “再加上芸香里的评论，也有很多人表达类似的意思，评审团考虑这些局外因素，就在情理之中了。” 陈夏有些懵，“我还是觉得太牵强了，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拿奖，会被很多人骂吧。” 杨璇摇头，“放心。宣读获奖原因时，不会直接说‘有助于提高婚育率’这种话的，那样就显得评审团太不专业了。 “而且，你的小说这么畅销，又有独到之处，提名拿奖也说得过去。再加上这张脸，就算有人废话，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影响的。 “活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所有人都喜欢你。只要喜欢你的人多过不喜欢你的，就没什么好怕的。他们想说，就随他们说。” 陈夏点点头，“谢谢，我明白了。” 杨璇摇摇手，“不用谢，我们以后也许有合作的机会，就当作提前结个善缘。” 她转头看看经纪人，又转回来，“今晚过后，媒体可能会拿我们的容貌做比较，过分夸大我们之间的竞争关系。 “我想说的是，我对你没有不好的想法，也不会有不好的行为，他们的挑拨并不会让我对你的态度发生变化。” 陈夏点点头，“我也看重交流沟通的意义，很多话提前说了、详细说了，就可以有效避免误会的产生。 “你是演员，我是作家，相互只可能有合作，不可能有竞争。无论媒体的渲染多么夸张，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杨璇点头，“彼此能够表达清楚，我就放心了。建立在互信的基础上，我就可以说得更深入一些。 “夏夏，今晚过后，你的名字和容貌就再也不是隐藏状态。有几件事，应该迫切地提上日程了。” 陈夏睁大眼睛，作出倾听的姿态。 杨璇竖起两根纤长的手指，“你需要可靠的经纪人和保镖。具体的，你已经听人说过，我不再赘述。 “但现在的情况与那时相比，又有了新的变化。我们都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地走到大众面前，所以来不及做应对。” 她停顿了一下，“与其他人不同，容貌到了你我的程度，普通的经纪人和保镖，已经很难得到充分信任。 “因为那一句：世界上没有不会背叛的人，只有你的筹码给得还不够。这句话太过绝对，却也有一定的道理。 “我这些年，一直有姐姐帮助，才能独善其身。但这个名额被我占了，他们再想要帮你，就有些理由不足。 “所以，帮你定制礼服之后，姐姐就去找了她的闺蜜，只是合珠的那一位现在不在国内，不好妥善安排，还要再等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你要自己注意安全，最好不要有工作之外的额外出行，也最好不要独居宿舍。如果可以，先到姐姐家或我家暂住。” 陈夏揉揉眉心，“我还要再考虑考虑，毕竟一个月的时间太长，恐怕单位那边不好请假。” 她看看旁边有些担忧的方菲，用力握紧牵着她的左手，“璇姐，我本来计划盛典结束就回南都，春节期间住在方菲家里。现在看来，会不会因此给他们带去危险？” 杨璇想了想，“应该不会。长云的治安还可以，普通人不敢招惹你，其他人没有那么快的反应。而且他们近期只会以接近或骚扰为主，不会太大的安全问题。 “你这段时间，正好考虑清楚。等春节假期过去，可能送花、求爱、跟踪、骚扰之类麻烦就要上门了。” 第228章 颁奖 结束了两人的小声交谈，杨璇才站起身，请陈夏介绍身边的朋友。她的脸上还挂着礼貌的微笑，却不再给其他人握手的待遇，只有简单的点头致意。 几句勉励的话语之后，杨璇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转身，和经纪人聊了起来。 陈夏往左看看，朋友们都在窃窃私语，就和方菲小声聊了几句，慢慢安静下来。 此时距离盛典开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该来的宾客已经基本来齐，霜色大厅里仍未坐满，只有三分之二的沙发上有人。 可能是前后两排沙发的间隔太大，阻碍了互相的交谈，或者是作为名人，大家都很讲究仪态和素质，大厅里依然保持着之前的清净。 陈夏四面望望，小声吐槽，“大家都来齐了，第三大厅还有这么多空位，为什么不肯让我们多带些人进来呢？” 杨璇接了一句，“就像节奏超快的颁奖流程，属于我们长云特有的不解之谜吧。国外的典礼，每个奖项的时间至少是我们的三倍。” 又过了一会，舞台后面超大超宽的屏幕上，长云电视台的现场直播切换成了暗色的绣花背景。 伴随着悠扬的旋律，屏幕中下从左到右依次出现五座金色奖杯，“2022长云共和国文化和娱乐年度盛典”的字样也慢慢浮现出来。 一段优美的舞蹈之后，两位中年男女走上舞台，方菲贴近陈夏的耳朵，小声讲解一句，“男的是大前年‘云雉奖’最佳油画得主，女的是去年最佳水墨得主。” 陈夏看看方菲，小声开玩笑，“我真担心他们俩在台上打起来。” 方菲捂嘴笑，“不至于，不至于。听说这两位私交很好，属于中间立场。” 主持人在台上颁奖，方菲在台下解说，很快，美术类的奖项就颁发完成，然后又是一段歌舞。 歌舞之后，是音乐类的‘云雀奖’。这次换上的男女主持，是大家都认识的歌手，只是颁发具体奖项的时候，云芊和陈夏还要偶尔做一些解释。 文学类之前是一段极其出彩的女性独舞，舞蹈演员大家都不认识。舞蹈之后，陈夏才听到从云芊那里传来的说明，舞者来自国家歌舞剧院，是这一国家级艺术院团的首席。 美术类和音乐类的奖项，虽然受限时长，但颁奖之前，多少还有些对提名人和提名作品的展示，文学类就只有枯燥了。 上台领奖的大作家们，普遍年龄偏大、衣着朴素，而且相貌陌生，也许是之前的舞蹈拉高了期待，台下的观众们都兴致缺缺。 方菲小声吐槽，“要是这一段有姐姐你的提名就好了，‘云梦奖’果然很适合做梦。” 陈夏笑着捏捏方菲的手，“我还差得远呢，连报名参加都不敢。不过，总有一天我会站上去的。” 第四个串场节目还是一段歌舞，然后是于毅和陈夏最关心的电视剧类“云雁奖”。 在座的六人，只有陈夏和方菲是这方面的外行，终于轮到了于毅讲解的机会，虽然中间被摄像镜头打断几次。 和前面的颁奖环节一样，先是主持人配合大屏幕上的显示内容，简单介绍提名作品，然后是摄像师在沙发前后排的空隙，近距离拍摄提名人。 按照提名人数的多少，舞台屏幕切分成面积相等的方块，然后把提名人的近景投射进去，等待主持人宣读颁奖词和奖项得主。 《最是青葱》剧组的三个提名，最先颁发的是最佳原创剧本，主持人介绍提名作品之后，屏幕上的片段视频就变成了四位提名人。 也许因为之前杨璇的小道消息提高了期待，也许意识到自己是提名人里唯一的女性、唯一的年轻人，屏幕上的陈夏有一些不太明显的紧张。 男主持人撕开信封，取出信纸，看看台下的观众，继续之前的玩笑，“身为一年没有新戏的下岗男演员，我决定滥用自己的权利，谁肯给我合作的机会，我就把奖杯递给谁。” 旁边的女主持人赶忙拉拉他的袖子，往前指指，“哎呀，警察来得真快，已经冲到门口了，趁他们还没过来抓捕，你从后台先跑，我来掩护。” 台下的观众们回头看看门口负责安保的警察，都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男主持人立刻改口，“为什么要跑？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他摆出正义凛然的样子，开始宣读手上的颁奖词，“这是一部独特的作品，一部温馨的作品，一部有着社会价值的作品。 “它以细腻的笔触映射现实，以温柔的语气鼓舞人心，以响亮的声音呼唤爱情。 “今晚之前，人们的议论助它实至名归，今晚之后，人们的议论为它锦上添花。” 他把信纸递给旁边的女主持人。女主持人微笑着大声宣布，“2022‘云雁奖’最佳原创剧本的获得者，《最是青葱》，陈夏，恭喜！” 镜头里的陈夏立刻放大，直到占满整块屏幕，聚光灯也随之移动过来，霜色大厅内的人们都转向她的方向，用力鼓掌。 获奖的陈夏卸下了等待时的紧张，微笑着站起身，和左边的方菲、右边的杨璇各拥抱一下，然后在摄像机的多角度追踪里，提起裙摆，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向舞台。 登上舞台，从女主持人手中接过银质镀金奖杯，陈夏站在演讲台后，朝着镜头和台下的观众，绽放出一个极其明媚灿烂的笑容。 不管人们是否会因为这个笑容心神恍惚，她单手举了举奖杯，开始发表获奖感言，“感谢大家的喜爱和欣赏，感谢大家的鼓励和褒扬，也感谢朋友们的帮助和支持。我会继续认真努力，为大家献上更好的作品。谢谢。” 她按住领口，向前微微俯身，然后走下舞台。摄像机和人们的视线却都不肯远离，一直陪伴着陈夏，直到她返回自己的座位。 陈夏把奖杯放在矮桌上，继续和朋友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观看后续的颁奖，只可惜最佳电视剧和于毅的最佳导演全部落空，给美好的时刻留下了遗憾。 最后一个串场舞蹈的脚步停止，“云鹤奖”的仪式开始。最佳女主角的奖杯如同预见的那样，没有落入杨璇的怀抱。 只是看神情，她对自己落选这一结果很是云淡风轻，倒是一直对陈夏的获奖充满兴奋激动。 第229章 认证 年度盛典终于结束，时间也已经走到了临近午夜的23:21。饥肠辘辘的众人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穿过漫长的走廊，来到大剧院内的宴会厅。 大剧院的中央空调和加湿装置一直是开启的状态，内部的温度和湿度都舒适宜人，所以陈夏就和方菲她们一起，把大衣和奖杯存进宴会厅门口的储物柜里。 杨璇对盛典的安排和大剧院的结构很熟悉，等到陈夏存好物品，就带着她和朋友们走进宴会厅，沿着墙壁溜到一个角落。 她熟练地从餐桌上拿起一个托盘，然后一边疯狂取餐，一边推广经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傻乎乎地直接走到中央，然后立刻就被渴望交际的人们围了起来。”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果汁，“那一次，是姐姐陪我来的。我们都没有混迹娱乐圈的经验，等手足无措地应付完人们的进攻，才发现整晚只喝了几口果汁。” 她端着托盘坐到角落的圆桌旁，看着跟过来的陈夏，“第二次我就学聪明了，沿墙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既有吃喝，又躲在屏风后面，给别人拒绝的信号。 “反正你我也不需要那些无聊的交际，正好自得其乐。他们倒是需要拓展人脉，就没必要和我们一起了。” 陈夏点头，站起身，和于毅他们说明了情况，约定了会合的时间，就带着方菲又走了回来。 杨璇奇怪地看看，“方菲，我记得你是学绘画的，不正好去接触接触那些大师吗？” 方菲的表情很认真，“姐姐在哪里，我就到哪里。而且，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我的水平，还没到接触他们的时机，就不徒劳浪费姐姐的人情了。” 杨璇放下筷子，从桌上的木盒里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然后站起身，把右手伸到方菲面前，“聪明的小姑娘，愿意和我成为朋友吗？” 方菲笑着握住杨璇的手，“非常愿意。既然是朋友了，我能向你索要三份签名照吗？我和爸妈都是你的影迷。” 杨璇哈哈一笑，“当然可以。我就喜欢像你这样直接的好孩子。” 旁边的陈夏举起手，“还有我，我有两个同事也是你的影迷，麻烦了。” 杨璇笑着坐下，“好的好的，我把五张签名照都寄给你，你把菲菲的转交给她。” 她重新拿起筷子，“等一等，好像漏了一个人。夏夏，你不是我的影迷吗？” 陈夏看着杨璇假装生气的表情，一点都不怕，“我不做你的影迷，只做你的妹妹。想见你了，也不用翻看照片，只要过来找你就好，难道你不欢迎吗？” 杨璇笑着摇手，“不敢不敢。别人可以不见，你来找我，我一定倒履相迎。”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本来准备吃完饭再加好友，现在想想，可不能拖延，不要伤了妹妹的心。” 三人加完好友，继续把肚子填饱，又聊了几句，就看到于毅他们回来会合。 陈夏有些奇怪，“你们不再聊一会吗？” 于毅摇摇头，“人微言轻，效果不好。混个脸熟，留个印象就行，话多了就讨人嫌了。等电视剧上了，情况应该会好一些，到时候再去加深接触。” 陈夏点点头，看向杨璇，“璇姐，还需要我陪你吗？” 杨璇摇头，“不用。我吃饱了，留下来也是无聊，一起出去吧。” 众人又沿着墙壁走出宴会厅，各自取了存好的衣物、辛蕊的玫瑰和陈夏的奖杯。 出去的道路依然有工作人员在旁指引，大家一边走路，一边穿好外套，很顺利地来到明亮的地下停车场出口，各自联系回程的车辆。 杨璇的车先到，她和陈夏拥抱了一下，约定春日再见，就转身上车，隔着经纪人挥了挥手，一路远去。 来的时候为了红毯，六人分乘了三辆车，回去的时候就没必要这么麻烦了，‘花枝’牌的七座商务车很快停在了面前。 大家依次上车，顾祎坐在副驾驶座，中间是陈夏和方菲，最后是云芊、辛蕊和于毅。 系好安全带，车子发动。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大家都有些犯困，只是把陈夏的奖杯传看一遍，就各自东倒西歪，安静下来。 等回到酒店，走下汽车，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陈夏伸了一个懒腰，“还好夜里路上的车子少了很多，回来比去的时候快，不然洗洗弄弄，两点也别想睡觉。” 方菲依偎在陈夏身旁，没有心思说话，只有于毅很配合地接了一句，“北都的夜真冷，还好我们都吃过晚饭，又带了风衣，不然估计要感冒着回南都了。” 大家上楼，各自进房，洗漱睡觉。 早餐是肯定赶不上了。午餐时间，陈夏和朋友们坐在酒店餐厅的角落，看着面前的冷盘，叹了口气。 云芊喝了一口果汁，润润嗓子，“夏夏，怎么一大早就叹气？” 陈夏看看餐厅里穿行的服务员和其他旅客，“我已经能够体会到你们的处境了，从楼上下来，到进入餐厅的这一点时间，我被人问好七次，给他们签名两次。” 于毅笑笑，用筷子夹起一颗盐水花生，“慢慢习惯吧，以后记得在包里常备墨镜和口罩，这就是成名的代价了。” 热菜还没上，辛蕊在旁边点手机，“不知道这消息对你是好是坏，微享热榜前十，有三条和你相关，分别是第3的‘陈夏’，第5的‘长云第一美人’和第6的‘改变世界的十秒钟’。” 陈夏摇摇头，“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没有打开微享，就怕影响睡眠质量和吃饭心情。奖杯在手，随他们议论吧。” 话音刚落，桌面上的手机就开始振动，陈夏拿起看了一眼，选择接通，“喂，田落。谢谢。好吧。再见。” 左边的方菲看过来，“姐姐，什么事？” 陈夏看着大家好奇的眼神，摊开手，“田落说，长痛不如短痛，所以劝我趁着热度，开通微享账号的身份认证，我答应了。” 辛蕊刷新了一下榜单，“嗯，三个话题都往上提了一位。点开话题‘陈夏’，第一个就是你的认证账号，你平常都不发微享的吗？里面空空荡荡。” 陈夏拿起手机，编辑了一下。 辛蕊立刻就看到了，实时播报，“真省事啊，昨天的获奖感言，加上一张奖杯的特写，点赞和评论正在疯狂增长。” 陈夏摊摊手，靠在椅背上，“不怕，我已经开启静音免打扰了。” 第230章 礼物 正说着话，陈夏的手机又开始振动，辛蕊投来疑惑的目光，“不是免打扰了吗？” 陈夏也有些疑惑，拿起看看，“不是微享的提示，是杨璇的电话。” 电话接通，“喂，璇姐，中午好。没有打扰，已经起来了，正准备吃午饭。看到了，我不会把他们的挑拨当真的。是的，在酒店餐厅。谢谢璇姐。好的好的。再见。” 电话挂断，陈夏把手机放回桌面，“说是让助理送过来一件小礼品。” 服务员态度很热情地过来上菜，但又很注意礼节地没有额外逗留。 云芊很好奇，继续被打断的话题，“她有没有说是什么东西？” 陈夏摇摇手中的筷子，“没有说得那么具体，我们先吃饭吧。” 辛蕊连连点头，“半夜就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肚子已经开始叫了。有什么话过会再说吧。” 几个人用风卷残云的速度和慢条斯理的仪态，很快就满足了饥饿的肠胃，重新恢复到之前瘫坐的状态。 于毅摸摸下巴，“为什么感觉酒店的饭菜比昨晚宴会里的好吃呢？” 顾祎喝了一口果汁，“心理作用吧，饿得狠了吃什么都香，而且昨天半夜，大家的心思也不在食物上面。” 云芊也在喝果汁，“我也觉得是这个原因。果然还是要出来见世面的，也许下次过来，就不会食不甘味、卧不便席了。” 她转过头，举起酒杯，“夏夏，采访一下，拿到云雁奖是什么体会？给我们沾沾喜气，下次更有心理准备。” 陈夏想了想，看看于毅，“颁奖之前，我是很紧张的，虽然努力在控制自己，但你们能看得出来。 “宣读颁奖词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是我了，但又怕猜错了白高兴一场，整个人都是绷起来的。 “听女主持人说出《最是青葱》，我立刻就放松了下来。也许是经历过紧张，上台的时候反而恢复了平常的心态。 “我个人感觉，这个过程说得再多，也不能帮到你们什么，要自己亲身去体会一次，下次才能适应，才能看淡。 “拿到奖杯之后，我有注意观察杨璇。她对自己的奖项就完全是平淡的状态，像镜子一样的湖面，没有一点起伏，反倒是对我拿奖很是高兴。” 方菲转转酒杯，看着灯光的折射，“我感觉她对待其他人有一些高冷，只有对姐姐你的态度格外亲切，对姐姐你的事情格外上心。” 顾祎接话，“古人说，英雄惜英雄，你们之间可以说是‘美人爱美人’吧，也许人到达一定层次之后，就和普通人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了。” 于毅点点头，“网上有句话，不是一个圈子就不要强行融入，确实是有些道理的。等我们的电视剧大火，或者我们拿到奖项，别人估计才会高看一眼。” 云芊开玩笑，“我想好了，现在的第一要务，就是抱紧夏夏的大腿不松手，等着夏夏带我起飞。” 陈夏笑着点头，“姐妹们过来亲近，我十分欢迎，至于两位男士，就只能抱歉了。” 于毅举起双手，“哈哈哈，你们开玩笑，不要拉上我。男女授受不亲，我要为了老婆大人守身如玉的。” 云芊双手在胳膊上搓了搓，“噫，真肉麻。我以后要是想减肥就靠你了，每天掉一地鸡皮疙瘩，体重肯定刷刷地下降。” 辛蕊伸手在于毅的腰上掐了一下，“你给我老实一点，刚吃过饭，我可不想吐出来。” 于毅抓住辛蕊的手，连连点头，“是是，下次一定。” 顾祎拍拍于毅的肩，“恭喜你加入妻管严的伟大行列，一定要好好表现，为广大男同胞做好表率。” 于毅很配合地表演，“是是是，坚决服从命令，努力克服困难，保证在新的岗位上再创佳绩。” 方菲摇头叹息，“真应该把这一幕录下来，明年的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摄像，就可以提前锁定了。” 几人说说笑笑时，一个和陈夏差不多大的姑娘走了过来，“陈夏女士，您好。这是杨璇女士让我带给您的东西，请您查收。” 陈夏站起身，双手接过她递来的纸袋，“谢谢你，麻烦了。” 杨璇的助理点点头，“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职责。您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我就先回去了。” 陈夏摇摇手，“没有了，请代我感谢璇姐的关心。” 助理微微俯身，“好的，再见。” 陈夏看着她走远，重新坐下，把餐具往前拿开，用餐纸擦了擦桌面，把纸袋放在眼前。 在朋友们关注的目光中，她从纸袋里取出物品，从左到右摆好，分别是一个大信封，一袋口罩，一个眼镜盒。 首先打开信封，里面是五张照片和一张纸条，陈夏展开纸条，轻声读出上面的字迹，“夏夏，再次恭喜你获得云雁奖，纸袋里全新的墨镜是我送你的礼物。 “墨镜搭配口罩，可以做一些必要的伪装，不然我怕你被人围堵在航站楼里，赶不上回程的飞机。 “信封里的五张签名照片是给你和菲菲的。请代我向菲菲和朋友们问好。” 云芊双手托腮，“哇，好暖，好贴心。夏夏，快打开盒子，我想看看墨镜。” 陈夏把纸条放回信封，打开眼镜盒，里面是一副经典款女式墨镜，镜片和边框都是纯净的黑色，几乎看不出色差。 云芊凑过来仔细看看，“镜腿里的商标是‘冰原’，这好像是个外国的牌子。” 方菲拿起眼镜盒看看，“姐姐，你快戴上试试。” 陈夏戴好墨镜，左右转动头部，“效果怎么样？” 于毅点头，“效果非常好，能遮住半张脸，再加口罩，就只有额头露在外面了。” 方菲递来自己的随身化妆镜，陈夏接过照了照，“嗯嗯，到时候再披上大衣，遮住身材，就可以彻底放心了。” 云芊终于用手机查到了信息，“‘冰原’是清兰联邦的牌子，夏夏的这一款，售价九千，真是奢侈啊，等于一部高端手机了。” 陈夏愣了一下，“这么贵的吗？可是我实在看不出来，贵在了什么地方。” 辛蕊摊手后仰，“远没有摄像镜头贵，虽然我也不知道，那些镜头到底贵在了什么地方。” 第231章 返航 再次出现在酒店大堂的陈夏，已经戴好了墨镜和口罩，也披上了大衣。 除了方菲一直跟着陈夏行动，其他四人都已经在门口等候。 云芊看着走路带风的陈夏，“夏夏，做戏做全套啊。我们知道你不怕冷，但风衣下面连衣裙，是不是对北都的冬天太不尊重了？” 陈夏把行李箱拉到身前，“这么一个小箱子，也不够我准备其他衣物啊，只能先这样了，到了机场看情况应变吧。” 辛蕊扶额，“我们只记得注意你的脸，忘了你的穿着也是如此夺人心魄。现在的时间不允许再去买衣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毅指指身后的大门，“我只觉得要减少陈夏和陌生人的接触，所以还是租了那辆‘花枝’商务车，没想到误打误撞，至少解决了路上的麻烦。” 话不多说，大家一起出门，坐车出发。 机场里的情况要比想象中好一些，虽然陈夏走过，必然会把两边行人的眼神粘住，但有墨镜、口罩、大衣的遮挡，还不至于出现拥堵。 站在候机厅里，顾祎感慨，“形容别人的魅力可以用‘惊人’，形容陈夏你的只能用‘可怕’，都已经遮得这么严实了，还是像磁石一样，把别人的眼球拉过来。” 于毅摇摇头，“之前不觉得，现在我对你充满怀疑。” 顾祎奇怪，“怀疑我什么？我又没有在她旁边举个牌子，上面写着‘你们想找的陈夏在这里’，然后还要标上箭头，涂上荧光。” 于毅指指陈夏，“别人都是心有所属，才能在她面前保持正常心态，你有什么依仗，可以正常到不正常？” 顾祎一脸无语，“不要上来就排除正确答案，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心有所属呢？” 云芊立刻凑了过来，“有瓜吃有瓜吃。顾祎，坦白从宽，她是圈内的，还是圈外的，个子是高是矮，相貌如何，家在何处？” 顾祎笑着摇手，“我能透露的是个子和你差不多高，相貌和你差不多好，其他都是保密事项，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 云芊嘟嘟嘴，“哼，小气”，说完转身继续和辛蕊聊天去了。 方菲贴着陈夏的耳朵，说悄悄话，“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走起来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那么它就是鸭子。” 陈夏看看顾祎，再看看云芊，也贴到方菲耳旁，“两个都是演技派，藏得太深，我是看不出来了，只有时间能说明一切。” 又过了一会，终于登机，这次还是占据一横排，减少了陈夏暴露的风险。 两个小时一晃而过，等待行李箱的时候，陈夏站在于毅旁边，“于毅，你是有什么值机的小窍门吗？来回都是完整的横排。” 于毅盯着传送带，“巧合而已，我和辛蕊的预案是如果不是整排，就调换座位，把你放到三人一边靠窗。” 他把辛蕊和自己的两个行李箱拿下来，“走吧，你和方菲有人来接吗？” 陈夏点头，“是的，菲菲的爸爸就在外面，我这几天都会住在她家。” 辛蕊点头，“那行，我们正好四人一车，先陪你们过去，看你们上车再走。” 陈夏抬手在口罩前方比出微笑，“好的，谢谢。” 走出接机口，方麒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到陈夏，立刻走了过来，和大家打招呼。 同行的朋友们也是一阵“叔叔好”，然后一起乘电梯向下，到达地下停车场，看着三人上车。 方麒把车窗降下，车内三人挥手告别，就驶出了停车场，沿着机场快速路回家。 方麒一边开车，一边开启话题，“陈夏，恭喜你获得云雁奖。我和你阿姨，昨天全程收看了盛典的直播，很为你的成绩高兴。” 陈夏摘下墨镜和口罩，甜甜地笑，“谢谢叔叔阿姨。希望这次拿奖，可以为新书的出版发行，减少一些阻碍。” 方麒点点头，“菲菲你呢？这次参加年度盛典，感觉如何？有什么收获吗？” 方菲靠在陈夏身上，“感觉很好。看到姐姐拿奖，我的创作动力更强了。也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凭借出色的画作，登上那个舞台，获得自己的荣誉。” 方麒对着后排比出一个大拇指，“好志气，爸爸百分百支持你。” 他收回手臂，继续双手握住方向盘，“昨天晚上，你妈絮叨了一宿，说可惜舞蹈大类单独设奖，没有参加年度盛典的机会。 “我就是用你安慰她的，说只要宝贝女儿能拿奖，她就可以作为陪同人员去了，而且女儿拿奖，她更开心、更自豪。” 夸完女儿，他又把话题拉回陈夏这里，“陈夏。我之前联系过在北都的同学，询问关于姒绯这一段历史的情况，前两天他给我回复，说是有好的契机。 “今年是北都建城400周年，到时候会有一系列主题活动。北都是梁初建成的，听说王室也有一些静极思动，想要借题发挥。 “你要是上半年能把书写完，可以借一借这股力量。如果南都不方便出版，他愿意想想办法，走走北都的门路。” 陈夏对着后视镜点头，“好的，我明白了。叔叔，这样是不是要消耗你的人情？我可以等王室的动静出来再投稿，那时候，总有出版社愿意冒风险的。” 方麒笑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人情这东西，互相欠着，反而更容易促进感情。不过，你的办法也是可行的，等写完了，你看情况决定。 “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把春节假期过好。你需要绕回宿舍，拿点换洗衣物或别的东西吗？” 陈夏摇头，“不用了。我需要的东西，都收在行李箱里了。” 方麒询问女儿，“菲菲呢？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的？” 方菲摇摇手，“我也不用，该买的都买了，没有什么急迫的购物需要。” 方麒点头，“好，那给你妈发个信息，我们直接回家。她这晕车的毛病也不一定是坏事，等我们到家，饭菜应该都准备好了。” 第232章 热榜 吃过晚饭，和叔叔阿姨闲聊了一会，展示了收获的证书和奖杯，陈夏和方菲就走进卧室，依次洗去旅途的疲惫。 陈夏把及腰长发吹干，穿着家居服走出卫生间，看着半躺在床上点手机的方菲，不由感慨，“在你这里放了几件衣服，真是明智的决定，不然今晚就有些尴尬了。” 方菲放下手机，“尴尬什么？” 陈夏指指行李箱，“行李箱太小，放了洗漱用品、浴巾和笔记本电脑，就放不下多少衣服，所以除了高跟鞋和内衣，我只放了一件连衣裙和一件浴袍。” 方菲疑惑，“然后呢？” 陈夏具体解释，“那件浴袍比较轻薄。” 方菲拉长声音，“哦～” 她站起身，双手前伸，捏成爪状，假装是女色狼，“美人，你以为穿上厚实的居家服，就可以拦得住我吗？” 陈夏一把按住方菲的额头，“演技太浮夸了，减分；气场太薄弱了，减分；身高太矮了，减分。” 方菲抓住陈夏的手，“其他的我都能接受，身高太矮是什么鬼？不要人身攻击啊，我好歹也有一米六六的。” 陈夏顺势揉揉方菲的头发，“一句话总结，身为一个可爱的软妹子，这个角色不适合你。” 方菲败退，重新坐回床边，“好吧。” 陈夏把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下，用头绳扎好头发，也坐到床上，“你刚才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方菲转过手机，给陈夏看了看，“还能有什么，当然是我们公司的微享了。姐姐，你现在是网络第一红人了。” 陈夏拿起抱枕垫在背后，“又有新的状况了吗？还是网友们太过无聊，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方菲点头，“已经有人发起请愿，想看到你登上春节晚会的舞台。” 陈夏有些惊讶，也开始点击微享，“他们有毒吧。晚会的节目是早在一个月前就筛好的，明晚就要正式表演，就算现在想加塞一个，也已经来不及了啊。” 方菲单手摊开，“他们太闲了，你的热度太高了，晚会太无聊了。” 她点开陈夏的微享账号，“姐姐，你自己看吧。中午到现在，半天都没有，你的账号就多了百万粉丝。” 陈夏看了一眼，“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头像右下角，也会有这个金边红勾。” 她查看自己的微享页面，“嗯。陈夏，113.7万粉丝，47关注，70.2万互动，知名作家，知名编剧，代表作《最是青葱》《风轻雨默》。” 她把页面往上拉了拉，看到中午发布的第一条微享信息，“菲菲，你帮我看看，这个数据真实吗？有没注水的可能？” 方菲看看陈夏，“你这句话可不能在田落面前说，他三令五申，谁敢在数据上造假，就让他滚出公司。 “所以，请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现在看到的，就是真实的数据，确实有19.7万转发，1.5万评论和49万点赞。” 陈夏心算了一下，“所以，个人页面上的互动，就是转发、评论、点赞的总和吗？只计算别人给我的，不计算我对别人的？” 方菲点头，“对，姐姐你的理解完全正确。你点开创作中心，还可以看到关于你账号的各项详细数据，包括粉丝总体的大略信息，比如性别比例、年龄分布等等。” 陈夏按照说明查看，“咦，年轻人占绝大多数我能理解，为什么女性粉丝的数量比男性还要多一些？” 方菲凑过来，“姐姐，你看一下粉丝增长的时间曲线。对，就是这个，田落果然把你账号的功能全开了。” 陈夏有点懵，“什么意思？什么功能？” 方菲为她讲解，“与才上线时不同，现在微享的服务器做了升级，技术力量也有扩充，就可以提供更细的服务。 “你看到的大部分数据页面，都是需要充值会员才能使用的。中午认证之前，我看了一下，你还不是会员，中途也没有点手机。那就很明显了，你的会员是田落直接开通的。” 陈夏“哦”了一声，转向手机，“这个时间曲线我看不明白，一直都是女的比男的多一些，这说明了什么？” 方菲点点头，“根据后台数据，微享的男用户比女用户稍稍多一点，这与男性的社交圈更狭窄，空闲时间更多是大致吻合的。 “姐姐你的粉丝情况与总体环境不同，我猜测是很多男用户还没注意到热榜和颁奖视频。具体要等节后，找公司同事分析才能知道。” 陈夏赶紧摇手，“那还是算了，就不麻烦他们了。跳过这个，我来看看热榜。” 她切换到热榜的排名，逐个点开与自己相关的话题。 “陈夏”的热度最高，现在仍然挂在第三的位置，点开以后除了她自己发的那一条，就是红毯和领奖的两个超清视频，都是由长云电视台发布的。 陈夏自言自语，“我和电视台非亲非故，怎么会有单独的视频呢？” 方菲也是疑惑，“有没有可能，他们想蹭你的热度？” 陈夏摇摇头，“不应该，虽然新时代竞争加剧，他们还没沦落到这个地步。” 再看热榜第七“长云第一美人”，陈夏笑起来，“果然不出璇姐所料，不良媒体开始挑事了，要不是我们有了默契，说不定他们还真能成功。” 方菲担心地问：“要不要再发一条微享，回应一下？” 陈夏摇头，“现在最好就是冷处理，除非我们两边的粉丝头脑发热，目前来看，她的粉丝比较克制，我这边还没有形成战斗力。” 最后是热榜第九“改变世界的十秒钟”，陈夏眨眨眼，“这个话题名字怎么看怎么觉得中二，要不是蕊蕊提醒，我都不知道和我有关。” 点开话题，排在最上面的是一段剪辑视频，内容是多机位慢镜头的直播画面，画面中心是刚下车的陈夏，背景是凝滞的人群。 方菲赞叹一句，“虽然视频过于粉丝向，但这么一剪辑，确实很有史诗感和油画感。我感觉自己都被激发出创作欲望了。” 陈夏点开评论，“那你可以报名了。有人悬赏二十万，征集一幅以此为主题的油画，名字都想好了，《美神降临》。” 第233章 复盘 刻意减少使用手机的时间，刻意减少对于热榜的关注，陈夏早早入睡，又早早醒来。 慢慢睁眼，是熟悉的方菲卧室，轻轻转头，是熟悉的方菲本人。 陈夏打了个哈欠，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看，上面显示的日期是“2022年1月26日”，时间是“08:23”。 输入密码，划开锁屏，除了两条来自网购平台的广告短信，没有什么消息提示，可能朋友们都还没醒。 陈夏看看方菲的衣柜，打开手机里快递公司的应用，查看关于自己高定礼服的详细物流信息。 礼服是昨天临近中午时从酒店寄出的，现在刚刚离开北都，距离新媒体中心这个目的地，估计还要两天。 刚刚看完物流信息，屏幕的上半边无声地跳出一条横幅提示。 陈夏顺手点开，画面切换到聊天软件里面，是一条关于大雪降温的提醒，署名是南都市气象台，来自新媒体中心的公号。 陈夏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浅蓝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挡住了室外的光线，也好像挡住了室外的寒冷。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感受室内温馨安静的氛围，感受身边恬淡平和的香气。 昨天晚上睡得太饱，闭目养神一会，陈夏没能重新进入梦乡，就又把手机拿起来，打开聊天软件和微享，查看过去两天的记录。 从她出现在年度盛典的红毯上开始，手机就开始被聊天信息疯狂轰炸，基本都是来自单位里熟悉的同事和姜影、池蔚这些熟人。 只从外表来看，谁能想到陈夏是一名作家呢？如果有更深入地接触，能够了解她具体的专业和工作信息，就更加想不到了。 所以，从长云电视台的直播画面里看到一身高定礼服的陈夏，正常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美的女人，应该是刚刚出道的女演员吧”，同事和熟人们自然不会例外。 只是与好奇陈夏姓名的普通观众不同，他们有另外的疑惑：按照规定，公职人员几乎是不允许兼职的，陈夏这是违规了，还是准备辞职？ 有人疑惑，自然就有人解答。虽然盛典的红毯不设主持人和简短采访，电视上也没有介绍的字幕，但依然有匿名的官方知情人士，把陈夏不太涉及隐私的信息暴露在网上。 观看节目、顺便上网八卦的观众们，都对“作家、编剧、歌手”这六个字和两个顿号迷惑不解，甚至觉得爆料信息不准确，应该认定为谣言。 盛典官方和电视台都深谙热度和流量的秘诀，在整个直播的过程中，时不时就会把画面切换到陈夏身上，网上的热烈讨论，也就随之一波波反复兴起。 因为身份的不确定和杨璇相邻的座位，首先登上微享热榜的，不是“陈夏”这个名字，而是“长云第一美人”这个想要挑起事端的话题。 等到陈夏获奖，站到了舞台之上，网上关于她姓名来历的猜测和议论才彻底平息。 人们看着电视里落落大方的陈夏，情绪由惊讶转为赞叹，由赞叹转为敬佩，由敬佩转为仰慕，又把仰慕换成了网上更多的发言，把“陈夏”的话题直接送上热榜第二。 朋友们不会经历这些过程，没有用信息骚扰盛典现场的陈夏，只是一直默默祝愿她能够登台领奖，而她也没有辜负朋友们的期待，非常顺利地举起奖杯。 聊天软件里同事和熟人的信息，也在当时与朋友们的信息一起收束，变成了清一色的祝贺。 拿奖后仍然坐在摄像机包围中的陈夏，没有处理信息的机会，后来又忙着和杨璇吃饭聊天，一直等到昨天早上醒来，才使用聊天软件自带的群发助手，批量回复了部分信息。 剩下的信息，都来自关系亲近的人或是直接间接的领导，陈夏就只能区别对待，一一回复了。 回完信息，平时没有太多交际的陈夏甩了甩手，第一次感受到成为名人的弊端，不是来自人群的围观，也不是来自粉丝的追捧，而是来自这一条条叠加起来的简单信息。 就是在她打字回复的同时，一个精心剪辑的视频传上网络，以“改变世界的十秒钟”为名，成为“陈夏获奖事件”中第三个登上热榜前十的话题。 说是精心剪辑，可能太过夸张，因为视频只是把当时各个机位拍摄的画面，按照顺时针的顺序，简单拼接在一起，每个片段也不止标题所说的十秒钟时间。 视频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陈夏走出“玄鹂”牌轿车，走上红毯，人们被她的美震撼，由近及远出现短暂凝滞，然后又恢复正常的整个过程。 令人惊讶的不是拍摄技术和剪辑手法，而是视频作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当时所有机位拍摄到的超清素材，并且全部没有台标或水印。 信息时代的生活节奏很快，网络上的热度也是一样。 躺在床上的陈夏把近两天的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复盘，关于她的话题就已经全部掉出了热榜前十。 她眨了眨眼，微微一笑，关闭微享的页面，切换到浏览器，搜索北都建城400周年的资讯。 有了昨天下午方麒的提示，陈夏可以从网络上大量的庆贺准备和活动预想中，看到一些隐藏在平静水面之下的不平静。 比如，王室的活动安排明显增多，活动的主题也多和400周年相关。反观议会和政务院，对待这件事太过平静，甚至不如南都政府对姐妹城市100周年的热情。 关于王室成员的报道也在变多。不像去年主要集中在小公主身上，近期其他人的出国访问、视察军队、深入民众的消息，频频登上新闻热点。 而议会这边，有学术界的议员，近期公开提出，应该讨论“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创造的，还是由个别伟人创造的”这一问题，很是掀起一片思潮。 再看政务院，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受到节日综合症的影响，除了外交部还有例行记者发布会之外，已经完全处于静默状态，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在里面。 陈夏把手机屏幕朝下按在床上，自己仰面朝上，视线好像能穿透墙壁看到天空，“希望此后平安顺遂，不要迎来多事之秋。” 第234章 关心 可能是长时间睡眠养足了精神，也可能是被陈夏的轻声祝愿唤醒，方菲打了一个哈欠，慢慢睁开双眼。 她看看身旁的陈夏，靠了过来，“姐姐，春节好，祝你的新书一切顺利，祝你的生活一切平安。” 陈夏抬起手臂，把方菲搂在怀中，“菲菲，春节好，祝你身体健康、幸福快乐，在油画事业上取得更大的进步。” 两人依偎了一会，陈夏在方菲额头上吻了一下，“时间不早了，你再赖一会床，我先去卫生间洗漱。” 方菲抱住陈夏蹭了蹭，“好的。你先去吧，我过会也起来了，爸爸妈妈估计有很多话想和我们说。” 陈夏很快完成洗漱，坐在床边看着手机等了一会方菲，然后两人一起走出温暖的卧室。 与北方实行统一供暖不同，生活在潮湿的南都，想要抵御寒冷，要么是靠着厚重的衣服和自身的脂肪，要么是一直呆在有空调或地暖的环境。 陈夏的宿舍楼建成时间比较早，只有空调，夏天还很适宜，冬天就会把空气抽得很干。方菲家建成和装修较晚，就选了更舒适也更贵的地暖。 所以走出卧室，两人就看到客厅里，方麒和齐韵也穿着厚实的家居服，正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看到陈夏和方菲起床，夫妻二人从沙发上起身，送上新春的问候和祝福。 等到陈夏和方菲回礼之后，齐韵走进厨房，拿出两碟早点，“还是像以前一样，从老街坊那里买的手工包子。 “菲菲那一碟，都是她喜欢的梅干菜肉包。不知道夏夏你的口味，这一碟就什么都有了，你先尝尝，喜欢哪种告诉我。” 陈夏接过瓷碟，刚说了“谢谢阿姨”，就看到齐韵又转身进去，用托盘端出两碗汤圆，“这是我亲手包的汤圆，有豆沙馅和芝麻馅的，每碗各一半。” 陈夏再次“谢谢”，接过汤圆放在面前。 方麒把电视关掉，也走过来，和齐韵一起坐在方菲和陈夏对面，笑着看她们吃早点。 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夫妻二人虽然有满腹的话想说，却没有一点打扰女儿们的意思。 等到她们吃完，方麒把碗盘叠起来，拿到厨房的水槽里泡着，又回到餐桌旁边，把桌子擦了擦，然后坐下。 齐韵微笑地看着陈夏，“夏夏，包子和汤圆，你喜欢哪种口味？” 陈夏一点都不客气，“虽然各种口味的都很好吃，但我更倾向于今天尝到的菜包和芝麻汤圆。” 方菲在旁边接话，“姐姐，我和你一样诶，我也喜欢芝麻汤圆。” 陈夏笑着抓住方菲的手。 齐韵看看方麒，“老喽，你看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香香的芝麻，不像我们偏向甜甜的豆沙。” 方麒也抓住老婆的手，“老不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什么、喜欢什么，我都陪你。” 陈夏和方菲一起轻轻鼓掌，然后把手叠在爸妈的手上，“还有我们。” 齐韵笑得很开心，“我这一生，有你们三个就够了。” 四人又笑了一会，齐韵开启新的话题，“夏夏，菲菲，你们这次去北都，第一次参加年度盛典，感觉如何？” 陈夏示意，方菲先答：“酒店很舒服，租的车很稳，姐姐很漂亮，现场很新奇。 “姐姐和于导要走红毯，我是跟着芊芊他们从侧门进去的。霜色大厅特别大，座位却没有安排满，加上我们到得比较早，大厅里的人不多，所以不是很紧张。 “等姐姐结束排队，走上红毯，我们都很高兴，也很佩服姐姐的魅力。看到舞台屏幕上的画面停住，我们还以为是播映事故，然后才反应过来是人们被姐姐的美震撼了。 “颁奖的过程中，有台上的人和事情分散注意力，也不紧张。反而是盛典开始之前的等待，让我有些坐立不安，不过有姐姐在旁边，我又调整过来了。 “特别巧的是，杨璇就坐在我们旁边，她真人比屏幕上好看，没有大明星的架子，对我也很温柔。我和她加了好友，还要到了三张亲手签名的照片。” 方菲跑进房间，把包包拿出来，先把几张白纸垫在桌面上，然后从包里取出三张照片，铺在白纸上，“爸爸妈妈，先挑两张吧。” 齐韵拿起看看，然后摇手，“你有这心就够了，我们的都放在你那里，好好保管。” 方菲点点头，又把照片收进包包，“节后我就去把它们塑封起来。” 齐韵转向陈夏，陈夏笑着回答，“我的感觉是有得有失吧，得到了荣誉，几年内不用担心小说的销量了，但也失去了自由，以后不能再一个人外出活动了。 “在回南都的飞机上我还是这么想，等飞机平安落地时，我突然想通了：以我的相貌和才华，是不可能避免成名曝光的，最多只是推迟。 “然后我就不骗自己了，被人觊觎和嫉妒的风险是一直存在的，只是现在变大了而已。我应该做的不是甩下一切逃跑，而是加强实力、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和喜爱的一切。” 齐韵点点头，“我本来想多说几句。荣誉只是路边的石碑，路过看一眼，对后面的旅途心中有数即可，不必背着它前行。 “还有，不管一个人再美，都是没有错的。古代人用‘祸水’两个字贬低女性，却从来没有思考社会环境是不是畸形。 “刚才听你的话，既然你有了充分的认识，我就不必展开来细讲了。有什么叔叔阿姨能帮忙的，尽管提出来，我们两个教授，还是有些能量和人脉的。” 陈夏点头微笑，“好的，目前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以后要是遇到了，我一定不会和你们客气。” 方麒笑得很亲切，“本来就不用客气。我有个问题需要确认一下。陈夏，你平时一个人住在单位的宿舍，是吗？” 陈夏点头，“是的。” 方麒和齐韵对视一眼，“这样太危险了，尤其是你暴露在大众视野之后。我们真诚地邀请你先住过来，等你买了房、有了保镖，再说其他。” 陈夏想了想，“我准备假期最后一天请朋友们聚餐，到时候群策群力，看能不能解决这个麻烦。不行的话，我就先搬过来。” 第235章 远水 2月2日，周日，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雪后初晴。 还是月明楼东楼的大包间，还是上次国庆聚会的名单，陈夏邀请朋友们前来聚餐，庆祝自己获得云雁奖。 傍晚时分，太阳还没有落山，陈夏带着方菲走进订好的包间，发现周鸣早早就到了，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南都河的冬景。 陈夏摘掉墨镜和口罩，敲敲打开的木门，把他从思绪中唤醒，“春节好，又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周鸣转过身，笑起来，“春节好，恭喜你获得最佳原创剧本。确实有段时间没见，你最近都不怎么去素颜了。” 陈夏拉着方菲坐到会客的沙发上，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水，然后看着她走出去，稍作解释：“最近天气太冷，不想出门，而且在写新书，也没时间。” 看着周鸣走过来，坐在对面，陈夏笑着眨眨眼，意有所指地说：“还要感谢你替我美言，这次北都之行和年度盛典，都非常顺利。” 周鸣立刻明白了陈夏话里的深意，“不用谢我，因为某些原因，我不便多说什么，主要是周韶打的招呼。” 他看看有些迷茫的方菲，转移话题，“古人说，不飞则已，一飞冲天。这次拿奖，你已经暴露在全国人民之前，要尽快做好安全防护了。” 陈夏拍拍提包，“那天回酒店就已经体会到了。我现在出门，都会戴上墨镜和口罩。” 周鸣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出行的问题比较好处理，公共场合的危险相对有限，怕的是单独一人和密闭空间。 “那天陪你定制礼服之后，周韶就去找了她的闺蜜，请她出面，帮忙解决保镖的问题。你应该也听说过，千月赵家的那位公主。” 陈夏点头，“我在北都的时候，知道这个事了。听说那一位以性格奇怪、不好相处著称，韶姐去找她，她肯帮忙吗？” 周鸣笑笑，“外界的传言半真半假，她的脾气确实不太好，但也要看是对谁。这么说吧，和我姐不同，她的性格特别爱憎分明，你明白了？” 陈夏想了想，“我懂你的意思了。” 周鸣继续，“只可惜那一位因为学术交流，现在不在国内，要半个多月之后才能回来，所以保镖的事，只能拖拖了。” 陈夏笑着摇手，“保镖的事不是很着急，韶姐和她能伸出援手，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一直旁听的方菲举起左手，提出疑问：“周哥，我有一点地方不懂，为什么安排保镖的事，必须她亲自出面呢？打一个招呼，让下属寻找值得信赖的不行吗？” 周鸣笑着解释，“你说的这种情况，仅仅适用于你我，我们需要防范的是来自社会中下层的攻击。 “上层的人不必攻击你，又因为忌讳，不敢攻击我，所以普通的安保就足以胜任，区别只在保护能力和人数多少上。” 他指指陈夏，“她就不一样了。对她的攻击可能来自社会各层，中下层可以靠保镖防御，上层就不行了。 “那些人有的是办法绕过保镖的保护，比如用金钱收买，用家人威胁，甚至雇佣专业人员先把保镖打掉。 “这时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武力充沛，打得他们无法还手，二是势力丰厚，逼得他们不敢下手。很明显，陈夏适合第二种。” 方菲点点头，“谢谢讲解，我明白了。” 周鸣想了想，补充两句，“想要做好事也是需要实力支撑的，我姐身为继承人的面子用掉了，所以要找同样实力的闺蜜帮忙。 “虽然那一位上面还有兄姐，但在家最是受宠，所以有她出面，自然可以护得陈夏万全。等陈夏名气更大一些，自己可以震慑宵小时，就不需要借助外力了。” 方菲点头，“好的，看来只有一个云雁奖还不够，姐姐要继续加油。” 陈夏笑笑，“我会继续努力的，不管是为了保证自己安全，还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这个云雁奖，仅仅只是开始。” 周鸣微微皱眉，“方菲提醒了我，不同的问题，应该分开看待。那些需要她出面的，可以等她回来，但不需要她出面的，我们现在就可以着手。 “你现在住在单位宿舍，实在太不安全，更换住址也挡不住有人跟踪上门，最好还是先聘一两个保镖应应急。” 陈夏摇摇手，“最大的问题不是有没有保镖，而是请来的保镖能不能信任。不仅是对外防御可不可靠，还要看对我有没有企图。 “你们这些朋友各有各的原因和操守，不需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别的人呢？也能做到这一点吗？或者说，你认识这样的人吗？” 周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问题把我难住了。我想了想，倒是认识几位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也知道一些专业能力过硬的保镖，却找不到兼而有之的。” 陈夏不说话了，只是把两手摊开。 周鸣自嘲地笑笑，“人力有时而穷。我把家里的事抛开得太久了，现在想要做点什么，才发现一筹莫展，看来是时候回去了。” 陈夏笑了笑，“那我以后还能喝到特制的咖啡吗？” 周鸣笑着点头，“当然。我只是想帮家里分点担子，对得起我的硕士学历，可没有说就把素颜抛到一边的意思。” 包间里安静下来，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过了一会，房门又被服务员推开，三人转头看去，来的是田落、秋缘和江回。 互相问候、纷纷祝贺陈夏之后，秋缘张开双臂抱了抱陈夏，然后众人一起坐下。 秋缘很是感慨，“知道提名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有拿奖的可能，但也仅仅只是可能，毕竟你的年龄太小，又是女性，劣势太大了。没想到一次成功，真是令人惊喜。” 江回也是满脸笑容，“听到主持人宣布是你得奖，秋缘直接从沙发上蹦起来，激动地把手掌都拍红了。 “然后因为太过高兴，没法集中注意力，你的获奖感言都听不进去，只好后来到网上看了重播。” 陈夏睁大眼睛，“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就在她旁边吗？” 第236章 近火 大家看着自我暴露的江回，都笑了起来。 还好有秋缘为他解围，“你去北都又不肯带上我们，我们只好聚集取暖，一边看电视直播，一边安慰自己受伤的心灵了。” 陈夏连连点头，“嗯嗯，好理由。论据充分，论证扎实，我真的信了，大家也是。” 情侣的事不好谈得太细，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 田落笑过之后，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之前和你提过的，安保的问题，你考虑得怎么样的了？有什么眉目吗？” 陈夏指指周鸣，“你们来之前，我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长期来看，有人愿意帮忙，但最近一个月的短期，找不到好的办法。” 田落看看周鸣，“有长期的办法就行。短期的话，我有一个想法，你可以参考一下。” 陈夏伸手比划了一下，“你说。” 田落把双手握在一起，“出行护送加上临时搬家。不管是上下班还是逛街购物，有熟悉的、信任的人陪同，最好是车接车送，提高跟踪的门槛，减少临时起意的袭击。 “这一步可以筛掉很多闲杂人等，但你住的宿舍，有太多人知道了，比如单位的同事。最好临时换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新的住处，第一最好大家都不知道，减少直接的暴露；第二最好有严格的门禁，限制进出小区的人员身份；第三最好有可信赖的同居者，防止周围邻居可能的骚扰。” 秋缘好像有些被吓到了。她拍拍胸口，“怎么感觉成了名，处境反而比公共安全部通缉的逃犯还要惨？” 田落摇头叹气，“别人也不至于这样，陈夏正好有先天不足和先天太足两个因素叠加起来，把问题放大了。” 江回有些疑惑，“先天太足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是陈夏的美貌超出正常人的想象范围，诱惑太大，那些心性不坚的就往邪路上走。可先天不足是什么意思？” 田落看看认真倾听的陈夏，“我的意思是她成名太快，还没来得及把生活中的短板补齐，比如经纪人，比如保镖，比如工作室，比如律师。 “别的作家，没有这样的容貌，不需要那么严密的安保措施，毕竟才华和创意都在脑子里，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别的明星，有需要保护的容貌，却也有辛苦成名的过程。即使之前没有准备，也会有经纪公司找上门来，把一切处理好。” 秋缘看向陈夏，“夏夏，最近有经纪公司联系你吗？” 陈夏摇头，“没有。虽然有的话，我也不是很信任，但至少不会像现在两眼一抹黑。” 大家脸上都是疑惑，只有周鸣想了想，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 他看着陈夏，“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在你身上。据我了解，在长云境内，与演员、明星的演艺经纪合同不一样，文学经纪的分成比例要低得多。 “如果你是演员、明星，他们一定会蜂拥而来，但你是作家，他们获利的空间很小。 “如果必须负担很沉重的安保成本，他们会无利可图，甚至得不偿失；如果不负担安保，你又为什么需要他们？” 陈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网上都说，经纪公司和经纪人就是寄生在明星身上的吸血鬼。我虽然觉得偏颇，但最近也在疑惑为什么没人来寄生我，今天终于知道答案了。” 方菲有了新的疑惑，“为什么文学经纪的分成比例低到负担不起姐姐的安保，或者说，为什么演艺经纪的比例高到被骂吸血鬼呢？” 周鸣耐心解释，“这是因为两者的工作内容不同。文学经纪的工作相对简单，主要帮助作家和出版社沟通谈价，还有作品维权等法律问题，很少深入到生活中去。 “演艺经纪的工作要繁杂得多，包括但不限于为艺人争取剧本和演出机会，接洽广告、代言和商演，这是最直接的收入。 “还要宣传包装艺人的形象，比如构造人设、炒作热度、撰写通稿，还要进行危机公关，防范对家的抹黑和谣言的中伤。 “另外，他们的工作还要深入艺人的隐私领域，管理他们的衣食住行和生活起居，比如美容护理、保持身材，甚至投资理财。 “最后一部分，有的是由助理负责，但经纪公司和经纪人不可能一点不插手。做了这么多，加上一个团队人数不少，分钱的时候自然不会手软。” 方菲点点头，江回重新接上田落的话题，“所以现在的问题变成了，找谁护送和搬到哪里。” 方菲抱住陈夏的左臂，“姐姐可以搬到我家。我爸妈都很喜欢她，她最近几天也是住在我家的，从短住变长住，没有任何不便。” 田落点头，“这个可以。只有我和周鸣知道小区的名字，具体楼栋和门牌完全是保密状态。有你爸爸这位男士在家，也更安全。” 陈夏摇头，“不能只从我的角度看，我要是长期住在菲菲家，会给他们带去危险。” 方菲刚要开口，就被陈夏的食指按住嘴唇，“这个不是你们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我不能通过自己心里这道关卡。” 田落皱皱眉，“那我们先搁置这个，找找看谁能提供每天的护送。” 周鸣左右看看，“几位女士都不怎么开车，就只剩下男士了。然后凡是有对象的也要排除，虽然大家没人心术不正，但瓜田李下，没必要制造猜疑。” 江回数了数，“按你这个算法，就只剩下田落、顾祎和你了。” 周鸣摇头，“我不行，顾祎也不行。” 江回疑惑地看着他。 周鸣解释，“我和前女友没有完全断，要是被她知道了，就真的彻底凉了。顾祎也有些名气，如果被人看到，安全倒是保住了，就怕绯闻又来了。” 田落看看方菲，“事急从权，就由我来吧。除了单身，我还有个优势，就是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不需要准点上下班。” 他转向陈夏，“回到搬家的问题，我有个解决办法。我去方菲家附近的楼栋租一间房，最近住到那边，也省得接送你时额外绕路。 “这样，你担心的危险问题可以减轻一些，如果发现不妥，先报警，再叫我。我先过来帮忙，拖到警察赶到。” 陈夏犹豫了一下，“这样太麻烦你了，等大家到齐再议吧。” 第237章 夜深 朋友们陆续到齐，围着圆桌边吃边聊，但直到聚餐结束，也没有找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由田落把陈夏和方菲送回小区，约定次日开始，每天早晚接送。 既然住在方菲家里，自然不用再到食堂吃早饭，陈夏早起沐浴更衣之后，就安然地坐到餐桌旁，体会家的温暖。 吃完早饭，四人一起出门，方麒和齐韵到地下车库，开车去江东大学上班；陈夏和方菲到一楼，从地面上走出小区，与田落会合。 田落一边开车，一边对陈夏解说：“计划是这样的，先送你到单位，然后方菲和我去公司，等我开完例会，把今天的工作布置下去，就过来租房。 “傍晚之前，我先把租房收拾一下，然后去公司接上方菲，再到新媒体中心接你，最后一起回小区。” 陈夏点点头，“感谢，麻烦你了。” 田落摇摇右手，“为两位服务，是我的荣幸，就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虽然是节后上班第一天，远离市中心的车流并不拥挤，很快陈夏就到达单位。 她开门下车，和方菲、田落告别，然后转身走进单位。 最近没什么重大新闻，大家也还沉浸在节日的慵懒中，没有工作的心思，只是纷纷跑到软件部的办公室，过来恭喜和围观陈夏。 之前有过公职人员利用业余时间写作，不声不响写出畅销书的新闻，但能够登上年度盛典的领奖台，陈夏好像还是第一个。 唐部长也开玩笑，说陈夏屈居在软件部，真的是浪费了人才。陈夏立刻表态，说自己就是喜欢软件部的同事和氛围，再给几个奖也不走。 等把无聊到八卦的同事们应付完，已经到了中午。陈夏在食堂吃完午饭，就回到工位，坐在转椅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拉开抽屉，拿出护颈枕。 刚刚把护颈枕戴好，眼角余光就发现有人靠近，陈夏转过头，眼睛眯了起来，“莉莉·梅泽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莉莉·梅泽丝笑着摇摇手指，“不要这么大的敌意嘛，我们也算是熟悉了，你这样直呼全名，按照长云的习俗，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我难得过来，你就不欢迎一下吗？” 陈夏靠在椅背上，根本没有一点起身欢迎的意思，“好吧。莉莉，你过来有什么事？” 莉莉还在开玩笑，“哎呀，原来一个多么温柔的小姑娘，拿到云雁奖，变成大明星，就变得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吗？” 陈夏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莉莉收敛玩笑的表情，“还记得我们在‘明珠’西餐厅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 陈夏微微点头，“记得。” 莉莉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我当时使用‘东国明珠’这个词，既是夸赞，也是试探。现在夸赞变为真实，试探的答案也终于水落石出了。” 陈夏稍稍坐直了身体，“你想说什么？” 莉莉凝视陈夏的眼睛，脸上没有了一丝表情，“此时此地，不是坦诚交流的时间和场所。我现在向你发起预约，今天夜深人静，再过来找你。” 陈夏眨眨眼，“我要是不同意呢？” 莉莉笑了起来，“哦，我的表达可能不够精确。这是通知，不是请求。好了，不打扰你午睡，我先走了，晚上见。” 陈夏看着她转身推门走了出去，又转头看看办公室里其他浑然不觉的同事，低头陷入思考。 过了一会，她摇摇头，“下午再想，现在要紧的是先安心睡觉。” 午睡醒来之后，陈夏看看微享上自己掉出热榜的话题，再把杨璇的签名照片带给谢衣，又看了一会北都建城400周年和莱努建国100周年的资讯，就熬到了下班。 抬头看看已经开始变黑的天色，陈夏走出单位的小院，登上停在门口附近的白车，向等候了一会的方菲和田落问好。 田落看到陈夏系好安全带，就把车子发动，前往嘉禾名郡小区。 一路畅通，田落把车子开进小区，停在地下靠近方菲家的车位，然后陪着两人乘电梯上楼，一直送到方菲家门口。 看着房门打开，田落和方菲爸妈打了一声招呼，没有留下来吃饭，而是直接下楼，回去自己在隔壁楼栋新租的住房。 一家四口吃完晚饭，夫妻两个留在客厅看电视，方菲和陈夏走进卧室，先后洗澡，换上家居服，然后忙各自的事。 方菲半躺在床上，拿着平板收看埃诺尔高等美术学院的网络公开课。陈夏坐在梳妆办公两用桌前，在笔记本电脑上疯狂打字，继续小说《山海》的写作。 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所以等到十一点，两人就同时结束了学习和写作，钻到被窝里开启入睡模式。 又过了一会，从卧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陈夏侧身，正好看到莉莉推门进来。 陈夏坐起，靠在抱枕上，看莉莉走过来，很自然地站到床尾，“你这样私闯民宅，真的没问题吗？” 莉莉笑着摇摇手指，“这不是我们今天需要讨论的话题，跟我到客厅吧，省得吵了方菲的美梦。” 陈夏看看身旁沉睡的方菲，下床踩上毛绒拖鞋，跟在莉莉身后走出卧室。 两人分别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陈夏正对着电视，莉莉侧对着电视。 陈夏看着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放松的莉莉，“方菲和叔叔阿姨怎么了？” 莉莉摇摇手，“放心，只是睡得更沉了一点，今夜有个好梦，明天会按时起来，不会迟到的。” 陈夏点点头，等着莉莉开口。 莉莉却不太急着进入正题，“我看你车接车送，防守得很是严密，还以为今夜要费一番手脚，没想到这么容易。” 陈夏淡定地摇头，“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能拉他们下水。” 莉莉点了点头，“你就没有一点惊诧吗？换成别的人，现在应该已经一边尖叫着、嘶喊着，一边拿起‘武器’自卫了吧。” 陈夏看看阳台，指指天花板，“室外没有月光，室内没有灯光，我和你间隔一米多远，却能清晰地看见你脸上的表情，还有什么需要惊诧的吗？” 第238章 人静 两人互相对视，客厅里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莉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走了两步，向陈夏伸出右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莉莉·梅泽丝，星辰骑士团的大骑士。” 陈夏也从沙发上起身，握住莉莉的手，“失敬。不知你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莉莉松开陈夏的右手，后退两步，坐回到沙发上，“为了消弭分歧，达成共识，我先坦诚地介绍一下来意。” 她停顿一下，“我的目的非常明确，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尽我最大的可能，提供一切你需要的帮助。” 陈夏疑惑地看着她，“受谁之托？” 莉莉往上指指，“我的上级。” 陈夏翻了个白眼。 莉莉笑着摇摇手，“不逗你了。我记得你去年到过圣城，应该对我们星辰骑士团有一些了解吧？” 陈夏点头，“有一些简单的了解。” 莉莉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圣君退隐的那次聚会之后，王冠骑士们监督莱努的各家贵族，成立了莱努第一共和国。 “而后，王冠骑士们回到各自的国家，直到寿命将尽，才回到圣城，在星辰骑士们的见证下，追随圣君而去。 “王冠的头衔自此一直空缺，星辰骑士团的最高头衔就变更为大骑士，也就是我所在的级别。” 陈夏听懂了她的暗示，却还是先要调侃一句，“没想到你还是个大人物，我这样出身卑微的平民，居然能和你直接对话，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的纡尊降贵？” 莉莉笑笑，“谁是真正的大人物还说不定呢。如果我过去、现在、将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千万海涵。” 陈夏点点头，跳过这个，回到谈话的正轨，“既然你已经是骑士团最高等级的一员，你的上级就只有骑士团的团长了吧？” 莉莉比出一个大拇指，“你说的没错。” 陈夏想了想，“我记得书上说，星辰骑士团从古至今只有一位团长，就是骑士们敬爱的卡洛琳圣君，即使在她退隐之后，也没有任何人肯接任。” 莉莉竖起的大拇指一直都没有放下，“你说的没错。” 陈夏盯着莉莉的眼睛，“按此推论，是圣君要求你，尽最大可能，向我提供一切需要的帮助？” 莉莉还是一样的姿势，“你说的没错。” 陈夏又翻了个白眼，“你是复读机吗？” 莉莉把手放下，“人类的本质不就是复读机吗？而且你对星辰骑士团的了解，没有你说得这么简单啊，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陈夏无比爽快地摇头，“忘记了。” 莉莉摊手，“好吧。我做一个说明，外界普遍认为，我们骑士团其他都很正常，唯独在圣君的事情上有些执拗，但这是信息差带来的误解。” 她坐直身体，挺起胸膛，“圣君确实只是退隐到幕后，而不是外界谣传的死亡。” 陈夏眨了眨眼，“真实情况我不能分辨，但我看得出，你没有撒谎。然后问题就来了，一千多年了，为什么？” 莉莉握紧拳头，“我们一开始以为是‘力量’，但圣君的回答是‘本质’。” 陈夏皱了皱眉，“她的意思，她和普通人类有本质的不同，所以即使失去力量，也不会受到短暂寿命的限制？” 莉莉摇头，“这个问题，就不是我能回答的了。” 陈夏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她为什么会对你有这样的要求，或者说，我有何德何能，可以进入她的视线？” 莉莉还是摇头，“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但既然不违背我的原则，圣君的命令就要遵守。” 陈夏盯着莉莉看了好一会，“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知道什么？” 莉莉笑笑，“只要和圣君无关，你都可以提问。” 陈夏想了想，“你今天才来找我，想必是最近才接到的通知。那之前几次遇见呢，都是巧合吗？” 莉莉笑了，“我说都是巧合，你也不会信吧。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 陈夏挑了挑眉，“一开始？” 莉莉回忆了一下，“大概是前年九月，我和同伴都侦测到，‘南都中心’内部出现了一个不自然的能量尖峰。” 陈夏还是挑眉，“你和同伴？” 莉莉笑起来，“身为大骑士，我不可能永远是单独行动吧。一个能量尖峰，当然不需要我直接出动，所以我的同伴立刻去现场查看具体情况。” 她停顿一下，看着陈夏的眼睛，“然后他们回来，都说没有找到。” 陈夏默不作声，等待下文。 莉莉绷紧了身子，“这种一无所获极少发生，我不信邪地亲自跑了一趟，居然也是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你走出‘贵妃’的店铺。” 陈夏捏捏眉头，“你们当时就在南都中心，还是运动速度很快？我记得在‘贵妃’试礼服、买礼服，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莉莉这次没有拐弯抹角，“我们的运动速度很快。” 陈夏向后靠倒，“那次你就认为我有问题，所以回去向圣君做了汇报？” 莉莉摇头，“正相反，我没察觉到你有任何问题，是回去报告这件怪事时，圣君直接告诉我的。 “圣君说，算算时间，应该到时候了，如果我再次遇到当时看见的，外貌超凡脱俗的女孩，可以和她熟悉一下。” 陈夏舒了一口气，“这就是你莫名搭讪和免费甜点的原因了吧。莉莉，你的套路真的过时了，要不是你和我性别相同，我当时已经报警了。” 莉莉用手指绕绕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这个可不能怪我，我又没有恋爱经历，只能从书里借鉴搭讪的方法。” 陈夏拉回话题，“后来呢？” 莉莉把手放到膝盖上，“你去莱努那次，我也回到了圣城，圣君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如果你的名气突然上涨，我就要告诉你实际情况，并应你的要求，提供一切帮助。” 陈夏闭上双眼又睁开，“谢谢。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不过其他事情都可以缓缓，只有一件非常紧迫。” 莉莉的表情严肃起来，“什么？” 陈夏指指两人出来的卧室，“方菲到底得了什么病？到底能不能治好？” 莉莉微笑一下，“先天性中间体虚化症。对别人来说，是绝症，对你来说，不是。” 第239章 能力 陈夏睁大眼睛，面露期待，“先天性中间体虚化症是什么病？还有，你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 莉莉看着陈夏，“你中学是理科吧，还记得生物课上的内容吗？” 陈夏点头，“当然。中间体是人体细胞里独有的一种细胞器，负责能量的存储和转运。我不明白的是这个病的情况。” 莉莉看看卧室的方向，“这个病来源于一种很罕见的基因变异，一旦出现这种变异，胎儿几乎就不能发育到诞生。 “即使有胎儿能跨过这道坎，也一定会在发育期开始时发病。症状主要是能量缺失和运输受阻，表现在外就是渐渐无力、常常昏厥、早早死亡。” 莉莉想了想，“至于后面那句话，我们从头细说吧。刚才都是你问我，现在换我问你几个问题。” 陈夏点头，“你问。” 莉莉坐直身体，“从前年九月我第一次见你时算起，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出现一些异于常人的迹象？” 陈夏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率地承认，“有的。” 莉莉身体前倾，“能详细说说吗？” 陈夏指了指心口，“我能感觉到别人说的是实话，还是在撒谎。在此基础上，我发现如果是我提出问题，对方一定会如实回答。” 她自信地笑笑，“这就是虽然你深夜时分不请自来，我却愿意相信你是星辰骑士团的一员，也确实没有恶意的缘故。” 莉莉开玩笑，“真是好心机啊，刚才对我一番问话，不知不觉就得到了你想要的信息。不过，你怎么知道不是我的能力欺骗了你的感知，造成你的判断出错呢？” 陈夏指指眼睛，“当然是因为去年夏天，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撒了谎，给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莉莉恍然大悟，“难怪你对我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不过我当时只是隐瞒了身份，没有撒谎吧。” 陈夏捏捏手指，“你说自己大学毕业到长云留学，硕士毕业后选择留在这里。这一句全是假话。如果综合后面那句‘离开罗洲七年’的真话，我有一个猜测。” 莉莉只是眨眼，不接这个话茬。 陈夏盯着莉莉的眼睛，“你中学在长云，然后去罗洲留学。大学毕业后，回长云读了硕士，然后再去罗洲，留在那里。直到七年前，因为某个原因，才终于回到长云。” 莉莉叹了一口气，比出大拇指，“服了，你的判断和猜测都是对的，但具体情况，我今天不想说。” 陈夏点头，“理解，我不会勉强别人暴露隐私。转回问题，我发现异于常人的第二点是，我对寒暑之类的不良环境更加耐受了。 “或者可以用一种更精确的描述：我仍然能感觉到温度的细微变化，却不再因为寒冷和炎热而激发身体的不适或受到伤害。 “举例说明：夏天的时候，不管太阳怎么晒，我的皮肤都不会疼痛或变黑；冬天的时候，我穿着单件连衣裙，却不会觉得严寒刺骨，也不会因此着凉感冒。” 莉莉点头，“这是身体内的能量大量堆积后，自然形成的保护机制，有点像科幻作品里宇宙飞船的保护罩。除了这两个之外，还有别的吗？” 陈夏指指天花板，“还有就是刚刚才发现的：即使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我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见物体的轮廓、颜色等各种细节，和充足光照下的体验一样。” 莉莉听了这三个描述以后，就一直低着头，沉思不语。 陈夏耐心等待了一会，“你问的问题我回答过了，现在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吧。” 莉莉抬起头，“我先解答你的疑问。用比喻来说明，方菲这种情况，就像手机里用的是一个老旧电池，充电困难，存电能力也不足。 “而你，就是一个神奇的充电宝，超大容量、快速充电，对电池和手机还都没有伤害。所以只要你经常接触她，她的病情就可以一直拖延下去。” 陈夏追问，“只能拖延吗？你们有没有医治的办法？” 莉莉摇头，“我想说有，但很遗憾。不过，你也不要灰心，至少有你在，可以保住她的生命之光。而且，如果你的能力一直增强，是有可能彻底扭转这一局面的。” 陈夏抬起自己的双手，转动着看了看，“希望如此。” 莉莉等她接受了这一消息，才继续开口，“听了你对自己特殊能力的描述，我有一些更深程度的猜想。不过在此之前，还是需要先补充一些背景知识。” 陈夏暂时把对方菲的担忧放下，露出认真倾听的神色。 莉莉整理了一下措辞，“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习以为常的这一部分。绝大部分人的生活之外，还有另一种景象和另一种人，比如我们星辰骑士。” 她抬起右手，从向上的掌心里缓慢地伸展出一把虚幻的长剑，又慢慢凝实，被她握在手中。 她把长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发出切开空气的风声，然后倒转剑柄，递向陈夏，“你来试一试。” 陈夏右手接过冰凉的长剑，左手轻轻弹击剑刃的侧面，然后学着莉莉，在空中挥舞几下，“这是什么能力，无中生有？” 莉莉把右手对着虚空一握，陈夏手中的长剑就立刻消失，重新出现在她手中，“这是我的意念武器。顾名思义，它不是真的实体，只是因为我的想法显现于世。” 她手中的长剑瞬间消失，身体却慢慢悬浮起来，“就像现在的我，每位星辰骑士都是传说故事里描述的那种超能力者，而且每个人的能力都表现出多样的复合性。” 她的身体重新下落，回到沙发上，“这种能力的具体情况以后再说。我想要说明的是，身为星辰骑士团的大骑士，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可能有人比我更强。 “能够一直蒙蔽站在众人之上的我，夏夏你的能力必然远远不止现在表现出的这么简单，必然还有更多更强的还藏在水下，没有发掘出来。” 第240章 解析 陈夏捏着自己的下巴，“你的意思，不是我以后可以发展出更多更强的能力，而是现在就有，只是我一直把它们忽视掉吗？” 莉莉点头，向后靠倒在沙发上，“说得更加严重一点，你不是一直把它们忽视掉，而是一直骗自己，假装不知道。 “举一个例子，如果现在有一个普通的22岁女生，突然遇到像我这样通知她，会在夜深人静时过来找她，她会怎么做？” 陈夏闭上眼睛，“她的第一反应，会觉得这是一个恶作剧。但如果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会选择立刻报警，请求警察的保护。 “即使担心报了假警，她的最低反应也应该是叫来可信的朋友，灯火通明地围坐着直到天亮，因为安全风险是不能侥幸的。” 莉莉追问，“那你觉得，我中午的通知是恶作剧吗？还是真实存在的威胁？” 陈夏还是闭着双眼，“问题就在这里，我并不觉得你中午对我说的话，仅仅只是无聊的恶作剧。” 莉莉摊开手，“你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选择了什么都不做，将自己和方菲完全置于可能的危险之中，是因为你对自己和她的安危完全不在乎吗？还是有什么倚仗？” 陈夏睁开眼睛，“最近一段时间，朋友们反复提醒我要找可信的人做保镖，甚至要为我寻求财团势力作为背后的支撑。 “但我只是从理智上赞同这样的关心，从情感上却一点不觉得恐慌，也并没有感受到紧迫的压力，仿佛面临危险的根本不是我。 “现在回想，这样的心态确实很不正常，确实存在很大的问题。我并不是对自己和朋友们的安危漠不关心，而是心有所恃。” 莉莉帮她一起解析，“不管用哪一种心理学理论来进行分析，能够让你无视潜在的危害，必然是因为以你的能力，可以无视这样程度的风险。” 陈夏摊开双手，“但我确实不能明白自己拥有什么更多更强的能力，就像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看透人心一样。” 莉莉点头，“那就只能一项一项测试了，只有充分了解自己的能力上限，才能更好地控制住它，不伤害自己和周围的人。” 陈夏左右看看，“现在吗？这里吗？会给菲菲家造成人身和财产损失吧？” 莉莉摇头，“你想多了，我又不傻，怎么可能这么急躁？今天是周一……” 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哦，不对，已经是周二了。周六早上我来找你，我们找个偏远的无人空地演练一下。记得提前和方菲一家说好，不要让他们担心。” 陈夏点点头，然后突然侧身，躲开从耳边刺过的锋刃，“什么情况？！” 莉莉笑着摇头，慢慢收回手中的长剑，“兵不厌诈。你不会以为我实际出手，也会像刚才演示一样慢慢吞吞吧。” 陈夏瞪了她一眼，“所以呢？你诈出了什么？” 莉莉指指陈夏坐着的沙发，“有时候，突然袭击最能发现隐藏的信息，刚才这一刺，我至少有五点发现。 “第一，你的反应速度远超正常人的范围，不然绝对无法觉察到我以音速刺来的利剑。 “第二，你的运动能力远超正常人的范围，不然即使发现了利剑，也绝对没有这么大的位移。 “第三，你的潜意识对自己的防御很有信心，一点也不在意锋刃可能带来的伤害，所以即使被突然袭击也不会愤怒。 “第四，你的发力方式不是普通的模式，这么快的躲避速度，必然会用上很大的力量，但你的姿势没变，也没有损坏沙发和地面。 “第五，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我的剑不仅刺歪了，而且减速了，换句话说，在剑尖接近你的时候，我被迫收手了。” 陈夏眨眨眼，“有这么多的发现吗？音速刺击应该会带来空气激波吧，而且发力方式和‘被迫收手’是什么意思？” 莉莉摇摇手，“不要去管音速的事，那些外在影响被我抹掉了。我先解释发力方式。 “正常人的运动是靠反作用力的，你要想躲开刺剑，必然要瞬间接近音速，就必然要有很大的加速度，就必然要施加很大的力。 “以你的坐姿，这种力要么施加在沙发上，要么施加在瓷砖上，但周围全都完好无损，说明不是正常的反作用力模式。” 她指指自己的脑袋，“再来说说‘被迫收手’的问题，以我作为一名星辰骑士的能力，一旦出手，是绝对不可能失手的。 “既然现实出了问题，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我，考虑到我的精神屏障没有任何波动，那答案就很明显了。 “要么是有什么作用机制绕过了我的屏障，要么是我自己‘主动’改变了想法。考虑到我的屏障和圣君有关，刚才发生的异常，我认为是因为后者。” 陈夏有些迷惑，“前面的我能理解，后面是什么意思？” 莉莉思考了一下措辞，“我当然不可能真的想伤害你，但即使是刺向空气的试探，依然不能被我的大脑允许。这样吧，换个说法。 “我的大脑里有一系列强制规则，不允许我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即使这种伤害实际发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陈夏举一反三，“所以，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强制规则，我提出的问题，必然会有真实的回答，因为它不允许你对我的提问撒谎？” 莉莉点头，“现在看来，应该是这样。” 陈夏犹豫了一下，“再来一次，这次瞄准我的右臂，但程度不要太深。” 莉莉瞬间出手，“得罪了”三个字还在空中，就已经完成了凝剑、刺击、收回的动作。 然后两人都亲眼见证了剑尖越是靠近陈夏，就越是偏离的全过程，也验证了刚才的理论猜测。 陈夏感叹一句，“我的安全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莉莉摇头，“对于冷兵器已经无敌了，其他还要周末再测试一下。不过确实，普通的凶徒已经奈何不了你了。” 陈夏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突然发现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莉莉有些好奇，“是什么？” 陈夏叹了口气，“即使我真的不在乎一切伤害，却还是必须要雇佣保镖，用他们的劳动，在大众面前掩盖我自己的能力，就像你们星辰骑士一样。” 第241章 意外 因为天亮之后陈夏还要上班，加上已经约好了周六的见面，两人没有再继续详谈“提供帮助”和“研究能力”这两个话题。 陈夏和莉莉互相道别，然后看着她径直走向阳台，穿过落地玻璃窗和固定的金属框架，消失在夜空中，就好像她只是一个虚幻的投影，并不是客观存在的实体。 陈夏向上举高双手，用力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回方菲的卧室，钻进自己的被窝，正式入睡。 一觉醒来，方菲和她的父母果然都是精神饱满、休息充分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们沉睡的昨天夜里，这间房子里发生了什么。 吃完可口的早饭，田落乘电梯上来，接两人分别上班，等到太阳西落，再把两人送回到方菲家门口，就这样又过了四天。 周六早上，陈夏在连衣裙外加上风衣，戴好墨镜和口罩，与送出家门、站在电梯外的方菲挥手告别，然后看着金属门慢慢闭合，显示面板上的楼层开始倒数，直到停在一楼。 陈夏走出电梯，看到莉莉站在一楼大厅的门口，背对着电梯，正向外张望。 陈夏走近，“我来了。你在看什么？” 莉莉转过身，“在看监控摄像头。现代社会对我们来说，既安全，也不方便。” 她低头看看陈夏拎着的提包，“你还带个包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去逛街购物。” 陈夏拍拍卡其色的风衣，“你看我身上还有空间吗？不带包，手机和纸放在哪里？” 莉莉一拍脑门，“是我糊涂了。方菲家这个小区的安保做得不错嘛，室外的摄像头彼此覆盖，地面上几乎没有死角，而且白天也有保安巡逻。” 陈夏点头，“一分钱一分货，和我单位的宿舍相比，这个小区的房价和物业费都要高得多，自然有它高的道理。” 莉莉从门口退开，走到角落上，“这样好的安保，反而对我们的行动有些小小的阻碍。夏夏，快过来，这里是监控死角。” 陈夏走过去，有些奇怪，“不是说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吗？躲到角落做什么？” 莉莉握住陈夏的手，“马上再解释，先跟我来吧。” 然后在陈夏的视线中，莉莉的话音未落，整个人就突然消失了。 她把刚才被莉莉握住的手抬到眼前，“瞬间移动，还是空间传送？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玄幻了。” 过了一分钟，莉莉再次出现在陈夏面前，脸上全部是惊诧，“什么情况？你怎么还在这里？” 陈夏有些无语，“我还觉得奇怪呢。你突然就消失了，把我留在原地，要不是我知道你的情况特殊，还以为上演人间蒸发了呢。” 莉莉想到什么，把手伸过来，“我们再试一次。” 陈夏任由莉莉握住自己的手，然后看着她再次消失。不过这次间隔很短，几秒以后，她又重新出现。 莉莉低下头，盯着地板的瓷砖，脚下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圆形阴影，瞬间覆盖了两人站立的角落，“果然啊。” 陈夏也低头看着脚下，发现这片黑色的阴影并不完整，从自己脚下抠出了一个小圆，抬起左脚可以看见原本的瓷砖地面。 黑色的阴影出现了几秒钟，又向着莉莉缩了回去，陈夏放下左脚，抬起头，“找到原因了？” 莉莉无奈地点头，“还记得周一半夜的分析吗？你的能力确实比我强，所以一直在干扰我的传送。” 陈夏看看大门，“这里不是长篇大论的地方，既然不能传送，我们可以选择使用正常的交通工具。” 莉莉摊开手，“南都的面积和人口在这里，想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坐车要很久的，太浪费时间了，先试试其他办法吧。” 陈夏疑惑，“还能有什么办法？” 莉莉抬手指向陈夏，“还有就是看你能不能自己传送。” 陈夏笑了，“你这是让我还没会爬，就直接站起来跑啊，太过揠苗助长了，不会有什么风险吧，比如一半身子卡到墙里之类的。” 莉莉摊开手，“想要短时间到达目的地，就三个方法，快速移动、空间传送，还有隐身加飞行。” 陈夏点头，“不管是哪种，人来人往的这里，都不是教学的好地方。” 莉莉想了想，“好吧。我先开车带你到离这里最近的‘明珠’西餐厅，那里有我单独的办公室。” 陈夏点点头，跟着莉莉走出大厅，走出小区，坐进一辆红色的跑车。 莉莉一边发动引擎，一边对着副驾驶座的陈夏吐槽，“别的小区一般不拦，只是出来时要交停车费。这个小区不给我进，只能停在路边车位，要是被划了，还是有些心疼的。” 陈夏系好安全带，左右看看，“这是我第一次坐跑车，感觉和普通家用轿车确实不一样。” 莉莉笑笑，“正好要为你提供帮助，做司机也算是其中一项内容吧，你以后可以经常坐了。” 陈夏有些不好意思，“遇到困难向你求助并不可耻，但你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要是拿一些鸡毛蒜皮来麻烦你，就太过分了。” 莉莉边等红灯边解释，“没你想象得那么忙，店里的事有人打理，不用怎么烦心，我只是偶尔过去坐坐，其他时间都是瞎逛。” 她看到绿灯亮起，立刻踩下油门，“而且就算没有圣君的指令，就冲着你的颜值和才华，帮一些忙，我也是愿意的。” 过了一会，车子停到石城广场地下，两人乘电梯上楼。时间还早，石城广场没有正式开门，这趟电梯没有其他人。 两人走进西餐厅，和正在做营业准备的服务员们互相问候几句，就进了莉莉的办公室，把门反锁起来。 莉莉和陈夏相对坐好，然后闭了闭眼睛，“好了，这里安全，可以谈话了。” 她看看有些好奇的陈夏，“我的能力以后再说。先来看你的能力，有没有传送、隐身或飞行的选项。不过如你所说，不能揠苗助长，我们从简单的开始。” 陈夏摘下出门就一直戴着的墨镜和口罩，“你说，我听。” 第242章 知见 莉莉摊开手掌，五指分开，“除了我们星辰骑士，所有超越常人的能力都来自先天，就像普通人的手脚一样，娘胎里就有，后天要学的只是如何使用。你应该也不例外。” 她从桌上拿起一块橡皮，对着陈夏的脸扔过来，又看着橡皮自动偏开，“这些能力有主动的形式，也有被动的形式，有简单的形式，也有复杂的形式。 “我在你的周围没有发现空间扭曲，也没有发现能量反应，就像是这块橡皮自己有了生命，不忍心对你造成一点伤害。” 她拿起笔筒里的美工刀，对着自己的手指割了几下，“你再看我的动作，指尖的皮肤和肌肉受到压力，已经变形了。虽然同样也是没有受到伤害，但和你的原理应该截然不同。 “所以，我最多只能通过外来的刺激和测试，反映出你能力的表达形式，却不能辨析清楚它的具体原理，这个要靠你自己。” 陈夏点头表示明白。 莉莉继续，“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跳出惯有的思维路径，不要想着人不能飞行、不能隐身、不能传送，而是要说服自己‘我可以’。” 她从本子上撕下一小块纸片，放在桌子正中，“来吧，想象对它进行一些改变，比如点燃、折叠或者悬浮。” 陈夏闭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死死盯着纸片，过了一会，“好像没用，会不会是我的能力里面不包含这些？” 莉莉摇头，“能力是由能量和权力组成的，你能让橡皮自动改变运动方向，至少就能让纸片悬浮起来。 “力学原理你是学过的，要想改变物体的运动状态，必然要对它施加一个外力。 “具体到刚才的橡皮上，要么是你给了它一个力，这是能量；要么是环境给了它一个力，这是权力，或者说，权限、权柄。” 陈夏歪头，“你的意思，要么是我亲自伸手，把橡皮从眼前拨开，消耗了我自己体内的化学能，转变为挥手的动能。 “要么是我的潜意识对着空气发号施令，然后周围的空气或别的什么，消耗它们自己的能量，听话地推了橡皮一把？” 莉莉打了个响指，“可以这么理解，但还不够精确。就我的观察，不像发号施令，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主动自发地为你服务。” 陈夏笑笑，“听你的分析，就好像是不正常的恋爱关系，一方对另一方无限地讨好，却说不追求任何回报，这样根本不守恒啊。” 莉莉疑惑地看着陈夏，“一方无偿为另一方服务，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写了两本畅销言情的你，应该不觉得奇怪啊。” 陈夏摇摇手，“有作用力，必然有反作用力。所有的行为，必然都有目的，不管好坏，也必然都有反馈，不管好坏。 “即使在爱情中无限卑微、无限讨好的人，也一定是追求回报的，虽然这回报可能仅仅是内心的满足，并不一定需要对方给予。 “或者用那些做善事的人举例。他们虽然不需要受助者承诺日后的回报，但其实也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内在的情感体验。” 莉莉笑着点头，“对啊，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根本不是反驳的理由啊。” 陈夏还是摇手，“人和人之间，才有这样高级的情感活动，周围的环境怎么可能会像追求者一样，表现出对我的讨好？” 莉莉看着陈夏，一动不动。 陈夏疑惑地摸摸脸，“怎么了？” 莉莉指指自己的脑袋，“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话吗？要跳出惯有的思维路径。你怎么知道这个世界没有高级情感，不愿意讨好你，只为了内心的愉悦呢？” 陈夏刚想说话，想到什么，突然愣住了。 莉莉双手交叠，支住下巴，看着陈夏即使走神依然美丽的脸，陪她一起发呆。 过了一会，陈夏捂住胸口喘了几下，“差点忘了呼吸。” 莉莉起身，给陈夏倒了杯温水，然后好奇地问：“你刚才想到什么，有什么收获吗？” 陈夏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先不解释，我要验证一个猜想。” 她把杯子放下，重新盯住桌面正中的纸片，然后莉莉就看见纸片颤抖了一下，直接悬浮了起来。 陈夏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纸片上，看着它上下翻飞，左右旋转，飞行轨迹从直线变成了曲线，然后开始变得不规则。 过了一会，莉莉咳嗽了两声，空中的纸片才突然停住，然后飘飘荡荡地自由下落。 陈夏从专注中恢复过来，看向对面微笑的莉莉，“不好意思啊，一时忘形了。” 莉莉摇摇手，“不用道歉，我当年也是一个样子。我打断你，不是因为这个，是想让你尝试新的项目。” 陈夏期待地问：“什么？” 莉莉指指重新落在桌面上的纸片，“你试试看，能不能实现绕头飞行，也就是说，在你的视线以外，观察它还听不听话。” 陈夏点点头，看着桌面上的纸片重新起飞，然后慢慢向着视线的边缘靠近。 很快，莉莉就有了新发现，即使脱离陈夏的视线，纸片依然可以保持住飞行的动力和轨迹，没有任何减速或下坠的迹象。 她点点头，向陈夏投去鼓励的目光。 这次不用提醒，陈夏控制着纸片在身后不规则地飞舞起来，甚至随着操控的熟悉，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纸片对折两次又展开，紧接着无火自燃，慢慢向着桌面正中下降，等到烧完的灰烬落在桌面上，陈夏也慢慢张开了眼睛。 莉莉看看灰烬，又看看陈夏自信的微笑，“现在呢？可以告诉我了吧。” 陈夏换了个坐姿，让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我想到朋友们和同事们经常用来形容我的一个词，‘亲和’。然后就想到，人有理智可以控制情感，那动物呢？植物呢？ “由此推开，把范围扩大到所有无生命的物体上，再扩展到无形无质的概念上。结果你已经看到了，至少有实体的物质，是在影响范围内的。 “后面需要测试的就是，这种影响和物体的物理性质有没有关系，体积大的、重量大的，是不是就会超出我的能力上限？” 第243章 练习 莉莉好奇地追问：“我感觉不是特别清晰。你的意思是通过你的魅力去影响周围的人、动物、植物，然后推广到实物和概念，所以才能这么迅速地学会把纸片引燃吗？” 陈夏笑着点头，“可以这么理解。或者换个说法，我不再强行压制自己的魅力，任由它铺展开来，在魅力的范围内，所有一切应该都会受到或多或少的影响。 “至于学习速度的问题，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的，需不需要什么精确地控制，对我来说，这个不难。不需要我亲自操作，只需要把我想要的效果表达出来，它就会自发行动。” 莉莉摇头感叹，“还真是省心省事啊。这个就是先天和后天的差别吗？我一开始可是练习了很久，才把使用方法变成了身体和大脑里的本能。” 她把桌面上的灰烬抹去，又从本子上裁下一张正方形纸片，放在桌面的一边，“既然你跳过了中间的练习，我们现在开始下一个项目，试试把纸传送到另一边。” 陈夏点点头，盯住方形纸片，然后就看到纸片突然消失，立刻出现在桌面的另一边。 莉莉把纸片拿起来，用刻度尺量了量，“目测和量度，纸片没有明显受损。继续下一项，精确定位。” 她从笔筒里拿出一支比较粗的黑色水笔，在桌面上按照纸片的轮廓，画了两个方框，“好了，再来一次。” 陈夏看着方框里的纸片，然后纸片就瞬间传送到另一个方框里。 莉莉凑近纸片，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严丝合缝，小重量小体积的短距离传送，已经难不住你了。现在把物体换成你坐的椅子。 “这次不再画框。你的椅子和我的是同一式样，要求的传送结果是，两把椅子贴在一起，完全并排。” 说完话，莉莉就离开椅子，走到靠墙的位置，看着陈夏站起身，走到身边，然后两把椅子就跨越桌子的间隔，贴到了一起。 莉莉仔细检查一遍，笑着点头，“很好，两把椅子贴在一起，却没有一点重合。短距离的安全性也有了保证，我对你的信心更足了。 “所以，让我们跳过中间步骤，来到倒数第四项，你把我作为目标物体，传送到一个你熟悉的地方。” 陈夏惊讶地看着莉莉，“直接就进行人体的移动，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再练练吧？” 莉莉摇头，“正相反，因为把我当作目标，反而不危险。我的能力超过你的想象，即使发生危险，我也能自保。” 陈夏被她自信的目光说服，瞬间就把她送走。 过了十几秒，莉莉回到陈夏面前，“好家伙，你可真不客气，说传送就传送，连个倒计时都没有。” 陈夏左右看看，莉莉身上的衣服没有丝毫破损和凌乱，就放下心来，“这次传送的效果怎么样？” 莉莉笑着肯定，“非常好，体验和我自己传送一样，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就是传送地点有点奇怪，好像是一个废弃的商品房内。” 陈夏点头，“那就好。传送地点是我在云州的老房子，虽然不能说是废弃，但确实已经一年多没回去了。” 莉莉伸出三根手指，“倒数第三项，未知地点的精确传送。我先教你定位方法，其实很简单，把未知变成已知。” 陈夏一头问号，“那不就是已知地点的精确传送吗？” 莉莉点头，“这么想就对了。你试试看把自己的感知延伸出去，就像自己顺着街道行走或是从天空飞过，不就等于看到目标地点了吗？这就是未知转为已知的办法。” 陈夏恍然大悟，“乍一听特别神奇，听你解释过后，真是没有技术含量啊。” 莉莉笑笑，“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对你来说，没有技术含量，一句话就行，对做不到的人，可是一道砌死的高墙。来吧，把我送回我家。” 陈夏歪头思考了几秒，再次把莉莉送走，这次只过了两三秒，莉莉就回来了。 她笑着向陈夏提问，“我并没有告诉你我家的具体地址，你是怎么找到的？” 陈夏对着莉莉指指，“既然我的魅力可以影响无生命的物体，那是不是我的提问，也可以得到它们的回答？我从你身上的衣服，得到了你家的地址。” 莉莉比出一个大拇指，“能够活学活用，把自己的特点充分发挥出来，不愧是南都大学的高才。” 她伸出左手握住陈夏的手腕，“现在是倒数第二项，把我们两个一起送到你的老房子里。” 陈夏笑着吸取之前的经验，“好的，那我倒数了，数到零时，就是发动传送的时间，三、二、一、零。” 刚刚数到零，两人面前的场景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来是莉莉现代化装修的办公室，现在变成了一间明显有年代感的房子，空气中还有些灰尘的味道。 陈夏微微转身，四处看看，“没想到外婆去世以后的第一次回来，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 莉莉很体贴地询问，“需要在这里待一会吗？” 陈夏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不用。既然学会了空间传送，如果想回来看看，随时都可以。现在开始最后一项吧。” 莉莉看看陈夏的脸色，“好的。最后一项的目的地，就是我们原本准备进行测试的场地。具体地址不好描述，但你应该也能向我的衣服问到。” 陈夏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两人出现在一座山的半山腰，山下是一片常绿乔木。陈夏转头看看，身后不远处有一座看起来历经沧桑的近代古宅。 她看向身旁的莉莉，“这是哪里？看建筑的形制，我们还在长云境内吧。” 莉莉松开握住陈夏的左手，行了一个长云古代的裣衽之礼，笑着介绍：“这里是我的老房子，位于南都东南的玉屏山中。” 陈夏往左右眺望，“你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产权吗？” 莉莉捂嘴笑，“当然有。你这个关注点好奇怪，就像是租房人过来看房一样。” 她往前走了几步，推开既宽又高、镶着铜质门钉的大门，转头微笑，“夏夏，请进。” 第244章 上限 陈夏看看白色围墙上洞开的大门，假装害怕地拍拍胸口，“密林深山，无人古宅，这个画面怎么这么像恐怖电影里的场景呢？我有点怕。” 莉莉翻了个白眼，“你自己想想，这世上有哪个妖魔鬼怪舍得吓唬你？” 陈夏笑着往里走，“话是这样说，该怕还是要怕的，否则太不符合我温柔娇弱的人设了。” 莉莉无话可说，只是跟着陈夏走进院子，看着她停在砖石路面的中段，侧过身子，观察地上枯黄的草叶。 过了一会，陈夏转过身，“这里好像原来种着什么花，现在只剩下满地杂草了。” 莉莉不愿意多说，只是回复她两个字，“百合。” 陈夏笑着点头，“我们就在这里测试？不怕损坏了院子里的布置吗？” 莉莉摇摇头，表情有些伤感，“人去楼空，物是人非，哪里还有什么布置？就在这里吧，把门一关，可以有效阻隔外面的视线。” 陈夏看她的表情，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莉莉的安排。 莉莉甩了甩脑后的马尾，“在这里测试一下你的防御，然后我们找个海岛，再测试你的出力上限。” 她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掌心大小的软布沙袋，上下抛接了几下，“注意，一会我将用模拟装置，按照力度从轻到重的顺序，把这个沙袋扔向你。 “通过观察沙袋的偏转轨迹，我会确定你的防御是否可以抵挡常规的袭击。当然了，偏转攻击也是一种防御。” 陈夏点头，“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莉莉又变出了一个黑色的发射器，把沙包放进去，然后站到陈夏的身边，按动手上的遥控器。 沙袋发射出来，在陈夏面前偏转，然后又自动飞回到装置里，再次以更快的速度发射出来，如此反复。 过了一会，莉莉停下了装置，认真地看着身边的陈夏，“恭喜，导弹以下的攻击，已经无法奈何你了。” 陈夏疑惑地点点头，“不用做其他测试吗？比如多方向的，或者非投射类的？” 莉莉指指陈夏的身后，示意她自己看。 陈夏转过身，吓了一跳，“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我后面的？” 莉莉默默把陈夏看到的沙袋、垒球、气枪、狙击枪、插满利刃的冲车、持握长矛的机械臂和一柄寒光凛冽的巨型战斧收了起来。 陈夏又换了个问题，“这么多东西，我怎么一点没有感觉到？” 莉莉把院子还原成原来的样子，然后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要是被你感觉到了，那我还测试什么东西？当然是我把所有的存在感屏蔽掉了。” 她从原地消失，过了好一会，才又重新出现，伸出右手，“走吧，我们去一个无人海岛。” 陈夏握住莉莉的手，然后出现在一片温暖的沙滩上。 莉莉关心地看着陈夏，“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疲惫？” 陈夏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认真感受了一下，“没有不舒服，也没有一点疲惫。” 莉莉叹了口气，“我算是服了，至少在传送这方面，你的能力比我强得多。” 陈夏疑惑地问：“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莉莉举手比比天空中的太阳，“你估计不会看经纬度，或者没有传送距离限制这种概念。我们现在是在长云东边很远的海岛上，而这个地方，我是不能一次到达的。” 她的脸上满是羡慕，“我通过十几次传送，才来到距南都六百多千米的这里；而你，只要一次传送，甚至还不是极限距离。 “除此之外，我的感知范围也有上限，每次传送结束，都要重新观察目的地；不像你，可以直接跨过这么远的距离。夏夏，你真的不是人造卫星成精吗？” 陈夏无话可接，只好转移话题，“我还没有追究你刚才声东击西的测试呢？就这么信任我吗？” 莉莉摊开手，“你可是圣君亲自点名的人。我现在怀疑，我们的测试根本没有意义，因为根本测不出你的上限。” 陈夏祭出经典名句，“别啊，来都来了。还是按你原本的计划吧，至少可以让我对自己更了解一些。” 莉莉指指远处的大海，“你先感知一下，周围有没有闲杂人等，如果没有，试试举起海水。记得要轻拿轻放，可不能对生态环境造成破坏。” 陈夏点点头，“尽管放心，我明白的，即使这里不是长云的海疆，我也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转过头，看着大海，然后一块特别巨大的水体，就像被透明的玻璃鱼缸慢慢舀了起来，悬浮在离水平面不远的空中。 莉莉睁大眼睛，“你等一下，我去观测一下体积。” 陈夏的脸上没有一点费力的迹象，“好的，你去看吧，我把它停在空中。” 莉莉贴着水面飞了出去，很快把陈夏举起的水块绕了一圈，“可以了，你慢慢放下来吧。” 陈夏温柔地把海面还原，然后看向身旁已经恢复平静的莉莉。 莉莉右手托腮，“夏夏，你刚才用了几分力？” 陈夏摇摇头，“我没有出力，你明白的，我只是想要达到这个效果。” 莉莉无声地叹了口气，“那你以后可千万要控制住自己。我感觉今天把一颗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启动按钮摁下去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 陈夏歪了歪头，“大概是什么规模？” 莉莉摇头，“只要你愿意，轻轻松松就可以把整个南都送上天空，或者直接毁灭。” 她又叹了口气，“真是白忙活了，你这样靠想象力触发的、几乎没有上限的能力，我居然还要担心你的安危。” 陈夏摊摊手，“还有什么测试项目吗？” 莉莉摇摇手，“今天到此为止吧，你先收收心，不要一个无意就把南都送走。” 陈夏原地悬浮起来，身边的空气极速转动，风中燃起火焰，火焰中还有电光，“好像确实不用了，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做到这些小说和游戏里才有的事。” 莉莉无力地招招手，“你先下来吧，我们回去吃午饭，吃饭的时候再聊其他。” 她看着降落下来，恢复文静的陈夏，又叹了口气，“现在全国人民的安危，只能寄希望于你的道德品质了。” 第245章 心态 莉莉的脸上有些担忧，陈夏却微笑着，友好地伸出右手，“放心啦，我可没有什么反社会人格，也对毁灭世界这样宏伟的目标没有任何兴趣。” 莉莉握住她的手，两人一起回到“明珠”西餐厅的那间办公室。 陈夏继续刚才的话，“我感觉，反倒是这个世界，才是真的有些反人类。” 莉莉有些好奇，“何以见得？” 陈夏把之前传送成并排的两把椅子还原，坐了下来，“这个世界或者说命运，总是非常别扭，你越是需要什么，它越是不给，反而要把一些多余的东西塞过来，增加你的负担。 “拿我举例。我是一个写作者，需要的是文笔、是创意、是销量、是口碑。现在这样的容貌和身材，即使很多人羡慕嫉妒，却有什么用？我又不可能拿去换钱。 “不仅不能换钱，可能还要掏钱出来维护保养，还要雇佣保镖过来保护我，防范被容貌吸引来的危险。这不是额外的负担吗？ “再说刚才测试的能力。我是一个热爱自然、热爱国民、三观正常的女青年，又不是什么有着变态理想、喜欢一骑当千的狂人。 “这个能力再强，我只要想平常地、平静地生活，就绝对不能在人前动用，除了能够挡挡硫酸、增加一点安全感，并没有其他什么实际的使用价值啊。” 莉莉想了想，“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平白糟践了好东西，但是对你来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就像孤身在战场，握好手中的武器，说不定还能活命，突然在身后绑上了父母妻儿，难度一下子就增加了很多倍。 “不过，不要只往负面的方向去看。你的容貌和身材，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不喜欢吗？真的没有给你日常的生活，增加一些额外的自信吗？ “超能力也是一样。既然有了必须要保护的东西，多一些能力，总比少一些好，至少要是保镖不行，你还有最后一道防线。暴露了，总比做受害人强得多。” 她留着陈夏慢慢思考，一扬手，把桌上之前画的方框自动消除，再把纸张和摆件推到一旁，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莉莉拿着一本菜单进来，对着陈夏挥挥，“中午就在我的店里吃吧，我们先点单，过会让服务员送进来，就当作是私人包间了。” 陈夏点点头，两人点了一些吃的喝的，然后服务员进来，摆放好两套餐具和两杯温热的柠檬水。 等待菜品的时间，莉莉继续谈心，“相比那些空泛宏大的人生社会类话题，我更担心你具体的心理状态。” 陈夏笑了笑，“担心我骤然获得巨大的能量和权力，却没有驾驭它的准备，被力量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双眼、压折了脊柱、扭曲了四肢，从此走上歪路吗？” 莉莉坦率地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担心你的生活能不能回到日常的轨道，和朋友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相处。” 陈夏微笑，“比如？” 莉莉伸出两根手指，“比如：你还能不能静下心来，接受别人安排的保护？还有，能不能降低期待，接受方菲对你的依恋？” 陈夏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你这两句话，有些挑拨的意思啊。” 莉莉也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没有挑拨的意思。你以后肯定都能想到，不如先由我来直接挑明，省得你自己胡思乱想。” 陈夏绕了绕耳旁的发丝，“那就直接说吧，不要多绕弯子。我没什么别的优点，心理状态还是很坚强、很稳定的。” 莉莉点头，“植物向光，昆虫趋光，动物亲近水源。同样的，方菲也亲近你，因为这个是她的求生本能，虽然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陈夏微笑一下，“除了担心我对菲菲的态度有变化，失去这个好朋友，你还担心我的想法受到反作用力，因此产生不好的变形吧。” 莉莉很坦诚，“主要是后一个担心。你的能力太强了，我没有办法反制和拖延，一旦出现意外，无数国民的生命和财产就很可能立刻灰飞烟灭。不能不慎啊。” 陈夏笑着摇头，“不用担心，你看我写的书，就应该明白我是什么人。虽然说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但在其中，还是可以一瞥我极其端正的观念。 “菲菲的事也不用担心。你在测量海水体积的时候，我就全部想通了。这份能力是我的优点也好、缺点也好，都是我与生俱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菲菲因为我的一部分特质，愿意亲近我，做我的朋友，和别的友情有什么区别呢？我不仅没有多想，反而很庆幸自己能帮忙延缓她的病情，更希望以后能够将她治愈。” 她打了个响指，“还是要感谢你提醒了我，否则我可能无意间就闯下大祸，也意识不到这份能力还有帮助他人的可取之处。” 服务员敲门进来，把两人的菜品和饮料摆好，然后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反锁。 陈夏叉起一块五分熟的牛排，“总之，我还是我，这份能力就像那座云雁奖杯一样，不会被我放在心上，只会锁到柜子里，偶尔拿出来看看。” 她仔细体会牛排的味道，“吃了好几家，还是你这里的最好吃。我对你一直有些疑问，希望得到解答。” 莉莉咽下嘴里的牛排，“什么？你直接问吧，我不能保证知无不言，但至少不会再用谎言掩饰什么。” 陈夏笑笑，“我又发现了这能力的一个好处，有了共同的秘密，人就显得亲近了。莉莉，你们星辰骑士团，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够为我提供什么帮助呢？” 莉莉放下手里的刀叉，“这个可以说的就多了，我简单讲讲吧。” 她正襟危坐，“星辰骑士团是圣君在一千多年前建立的，目的非常明确，不是为了政治、经济和文化上的发展，只是为了充分保证民权。 “或者说，为了保证普通人的基本生存权利，不受宗教、强权的侵犯和奴役，也为了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社会环境，让他们的生活更加美好。 “我们为之奔走、为之奉献、为之牺牲，一千多年来始终未改的信条，是圣君亲自定下的十个字：有限的自由，无限的可能。” 第246章 星辰1 陈夏也放下手里的刀叉，“这个信条从来没有听说过，能详细解释一下吗？” 莉莉点头，“近年来，罗洲部分地区出现了一股极端主义思潮。一些人举着自由的大旗，肆意破坏原有的稳定秩序和传统文化，我们是不完全赞同的。 “按照圣君的教诲，绝对的自由就是绝对的不自由。如果我们把每个人的自由想象成一个小圆，大家挤在一起就是这个世界。 “圣君教导我们，要保护每一个小圆都能不受约束、自由地拓展边界，但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能侵犯别人的边界。 “而那些极端主义分子的‘自由’，其实只是另一种换名的自私，是‘只要我的自由，不要你的自由’，是一种伪装的剥削和压迫。” 陈夏插话，“你的意思，我们每个人都是蜜蜂幼虫，我们的自由就是包围自己的六边形蜂房，要保证每人都有一定大小的蜂房，但不能通过破坏别人正常蜂房的手段实现？” 莉莉点头，“大概是这个意思，但要注意一点，圣君并不要求绝对的平均。每个人的天赋和能力不同，所享有的自由范围也不一样。 “我们骑士团要做的，是保证人人都有最低限度，然后尽可能向外扩展，反对通过各种变形的剥削方式，侵犯别人的自由，将其占为己有。” 陈夏想了想，“大概理解了，这就是有限的自由。那无限的可能呢？” 莉莉继续讲解，“在有限自由的基础上，我们鼓励人们拓展生命、生活、科学、文化的边界，探索这个多样世界里的各种可能性。 “我们反对多数人的暴力，反对各种排斥异己，反对歧视少数或弱势群体。这一点，和长云求同存异的古训，是不谋而合的。” 陈夏用自己的话复述一遍，“保护普通人能够在现有秩序和法律的框架中享有充分的自由，然后鼓励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世界变成更加丰富多彩的家园。这样解读可以吗？” 莉莉点头，“可以。” 陈夏喝了一口果汁，“刚才你讲解的时候，我就有一个疑惑：你们怎么实现这样宏大的理想或者说梦想呢？” 莉莉笑着回答：“通过政治、经济、文化、甚至直接的武力去实现，或者用一个更加贬义的词：干涉。” 陈夏眨眨眼，“听起来不像好人，你能举几个例子吗？” 莉莉笑得更欢畅了，“刚才那些理论的东西太枯燥了，我正准备用例子说明。 “如果某国发布一条法律，要求对单身女性加税，以求促进婚育，但增加的税负对于大部分人不算很高，只会降低一些生活质量。我们是不管的。” “如果某国发布一条法律，要求某一少数民族限期离境。我们也是不管的，但会从政治、经济方面提供人道主义帮助，积极保证他们离境期间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如果某国通过武力迁移甚至屠杀民众，我们就会直接插手。首先是调派人力进行武力劝阻，然后是发动大国施加政治压迫，最后是直接制裁具体施政者和参与者。” 陈夏有些不信，“这么友好的吗？” 莉莉稍微收敛了一点笑意，“当然了，很多时候间接的手段并不管用，我们就只能来硬的，比如暗杀首脑或直接开战。” 陈夏愣了一下，“你们还有军队的吗？” 莉莉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不要用通常的思路限制你，我们没有军队，也不需要军队。作为领导者和大规模杀伤武器，我们只需要平时统筹管理和战时一锤定音。” 陈夏睁大了眼睛，“这么刺激的吗？你们有多少人，就不怕暴露吗？” 莉莉笑着摇手，“星辰骑士的人数时多时少，现在大约有两百多人。我们个体都是匿名的，但骑士团和各国高层有默契。那些干涉，他们既不会反对，也不会恐慌。” 陈夏歪歪头，“当实力压过一切，他们也就只能妥协了。” 莉莉还是摇手，“有这方面的因素，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我们平时的作为，虽然表面看是对他们内政的粗暴干涉，但本质上对国家的长治久安是有利的。 “而且，我们平时几乎没有行动，只在极其特殊的时间和场合出现，就像普通人不会反感警察抓捕罪犯一样，各国政府也早已习惯我们的存在，不会突然产生反感。” 陈夏挥挥手，让菜品被冻结的时间恢复流动，“超级强化版的国际法庭、国际银行、国际警察和文化组织。如果我没猜错，当今世界大体和平的环境，也有你们暗自出力吧。” 莉莉重新拿起刀叉，开玩笑地回答：“不用感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夏也是微笑，“具体到你个人呢？平时只是开店吗？” 莉莉点头，“对，就是很平常的生活。用网上的话来描述，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陈夏好奇，“就没有像都市传说中那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者半夜出门，行侠仗义吗？” 莉莉摇手，“那是长云政府和执法机关的事，可轮不到我胡乱插手。我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做好整个社会系统最关键的一根保险丝。” 陈夏用餐叉戳戳自动跳到瓷盘里的牛排，“那为什么前年九月侦测到能量尖峰，你们就立刻过来查看呢？” 莉莉大笑起来，“不要这么耿耿于怀嘛。最朴素的爱心和正义感，我们都还是有的。万一那是正在爆炸的炸弹，能够多救一个人也是好的。” 陈夏把牛排吃掉，“你的同伴不需要介绍给我认识吗？” 莉莉放下果汁，“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怕我万一有事不在，你找不到人帮忙，但现在就算了。知道你能力的人越少，对你平静生活的干扰就越小。” 她注视着陈夏的眼睛，“一切按你的计划进行。我们过会加一下好友，换一下手机号码，如果有事要帮忙，直接找我，我来安排。 “还有一个提醒，现代的摄像头太多了，尽量少用空间传送。或者做到有始有终，不要留下破绽，给自己找麻烦。等会吃完饭，还是我开车送你回去。” 第247章 婚恋1 秋缘推开素颜的玻璃格子木门，顺手把门关上，转过身，走向咖啡店中间的迎宾台。 周鸣不在，秋缘看向服务员，“下午好，一杯纯咖啡，不要点心。” 服务员笑笑，“收到，还是老样子。” 秋缘也笑着点头，“对。” 她转过身，看到云芊在对她招手，就走过去，坐到云芊的对面。 秋缘把包放到靠里的桌边，“芊芊，突然单独约我，是有什么事吗？” 云芊笑笑，“周日约你出来，实在不好意思。我遇到了一些困扰，想找你补补课。上周末大家聚会的时候，人太多了，不方便向你请教。” 秋缘看看云芊即使在笑也依然微皱的眉头，“看来你的困扰有些严重啊。是关于哪个方面？” 云芊点头，叹了口气，“关于爱情，嗯，还没到这一步，应该是关于人际关系。” 秋缘微微前倾，“具体的呢？你这样问太空泛了，我不知道从哪里起头。” 云芊想了想，“关于恋爱、婚姻，你有什么成功和失败的经验可以分享给我吗？” 秋缘点点头，向后靠倒，“失败的经验我倒是有不少，但成功的经验不是应该去问辛蕊吗？上次聚会听说，于毅刚刚向她求婚。” 云芊摇头，“她的情况对我来说，没有可参考性，或者说，她一开始就选到了最低难度，只需要坚持下来就可以达成目标。” 秋缘笑笑，“明白了。芊芊，你卡在了第一步，不知道如何确定哪个人可以谈恋爱、可以考虑未来，是吗？” 云芊迷茫地点点头，准备倾听。 秋缘谢过服务员端来的咖啡，“就像教科书开头总有一篇绪论，我也从头开始吧，以下都是我个人片面的心得。” 她拿着咖啡勺在杯子里搅搅，“首先要明确两个概念：婚姻不是人生唯一的道路，也不要把某个人当作唯一的选项。 “身为女性，千万不能有‘我以后是必须结婚生育的，如果实在没有合意的，就随便找个人将就了，反正和谁结都一样’这种想法。 “也不要有‘年龄大了，就没人要了，以后生孩子危险也大，所以我必须在多少岁恋爱，多少岁结婚，多少岁生育’这样的时间表。 “我不是要反对婚姻，只是希望你能够谨慎，能够把它当成幸福的结果，而不是通往幸福的手段，或者是必须完成的工作任务。” 秋缘还在继续搅动咖啡，“我曾经的切身之痛，就是把某个人当作唯一选项。我不是鼓励你到处撒网养备胎，而是希望你能避免我曾经的恋爱脑。 “身处恋爱、婚姻关系之中，是必须要专一的，但在这之前，首先要选好专一的对象。如果不合适，一定要及时止损，不能被沉没成本拖下水。” 云芊思考了一会，“你的意思，女性的人生不止有结婚这一条道路，还可以单身，可以忙事业，可以追逐自己的兴趣爱好。 “如果要走向婚姻，一定要是受自己内心驱使，而不是受外在影响，是主动，不是被动，不能是别人有了我也要有。 “选择恋爱结婚的对象，要考虑相处是否愉快，三观是否契合，有没有爱心耐心，肯不肯对你负责，而不是毫无理智，完全受到化学激素的操纵。 “而树立这些观念，不是为了反对婚姻，而是为了更好地走向婚姻，走向更好的婚姻，是为了迫使我冷静地思考两人的关系，更好地规划未来？” 秋缘拿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笑着点头，“我认为，只有打好基础，定好前提，才能有后面的幸福甜蜜，有些先天不足，是后天怎么也补不回来的。 “刚才我说了，要觉得两个人相处愉快，才能往恋爱、婚姻的方向走。千万不要为了有幸福快乐，去找一个人，希望他能成就你。 “同时也要注意避免一个误区。不是所有相处愉快都等于彼此适合，聊天、旅行、玩游戏和朝夕相处、柴米油盐、理解支持，可是类型不同的两种事情。 “网上有很多关于如何选择的视频，比如‘爱你必做的五件事’‘爱你的人永远不会这样’。这些视频没有营养，互相矛盾，只会让人越看越糊涂，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看。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一模一样的关系，乱用这些垃圾信息，或者生硬套用别人的办法，只会把合适的人推开，把错误的人抱紧，最终害了自己。” 云芊也喝了一口咖啡，“所以，具体到我身上，只有我自己最明白什么人适合，你能教我的只有大略的思路，而不是直接告诉我详细的条款？” 秋缘点头，“是的。我的家庭背景、工作环境、容貌身材、性格喜好，都和你有很大差别。我喜欢的，你不一定喜欢，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合你。 “我和辛蕊的成功经验，可能对你完全无效，但我们可以提供抽象的思路，提供失败的经验，可以作为旁观者帮你观察，也愿意在你泥足深陷时伸出援手。 “所以，介不介意把你的隐私，向我透露一点？就像别人过来咨询法务，如果什么详细的情况都不说，我没法具体分析，就只能干背法条了。” 云芊低头，用小勺子搅搅咖啡，有些犹豫。秋缘试试自己咖啡的温度，然后放心地喝了两口，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云芊抬起头，“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应该怎么选？” 秋缘连连摇手，“芊芊，别的什么都可以商量，但我们绝对不能有非黑即白这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 “你喜欢的，可能不喜欢你，喜欢你的，也可以被你喜欢。随着时间推移和环境变迁，任何事物都是在不断变化的。千万不要给自己设限，千万不要给对方设限。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每个人身上都一定有你喜欢的点和你不喜欢的点，不要只是通过简单的接触，就错误地肯定或否定一个人。除非你追求的不是爱情，只是他的某些条件。 “这样说太过空洞，容易造成歧义，我们就拿具体的人来说明吧。比如，你喜欢的是不是宁招？喜欢你的是不是顾祎？” 第248章 婚恋2 云芊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情况，但我还没有想过这些。” 她看看秋缘怀疑的神色，继续解释，“我的困扰不涉及别的人，只在于我自己。最近刚把《风轻雨默》拍完，正好有空，我就想了想自己的事。 “我之前的想法是，今年二十五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以考虑恋爱、婚姻的问题了。娱乐圈有晚婚的传统，但我没必要学她们一样。 “我入圈的时间不长，却也早就听说里面的男男女女都玩得很花，如果非要在里面挑一个，怕以后会在自己身上轮演各种狗血剧情。 “如果找圈外的，又怕别人多疑乱想，一方面是圈子里的人普遍名声不好，另一方面，别人看你在银幕上的亲密戏份，心里也膈应。 “多方面考虑，可能也有辛蕊被求婚这个事的影响吧，我现在会去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能结婚，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会不会婚前浪漫甜蜜、婚后一地鸡毛，类似这些问题。” 秋缘耐心听完云芊的自述，“然后呢？听了我的一堆话，现在的想法有没有改变？” 云芊点头，“有改变，也有不变。改变的部分是，我知道了可以放松自己，放慢节奏，给别人多一些时间，给自己多一些耐心，不要急于求成，不要害怕麻烦的过程。 “我听夏夏说过一句话，‘人在肚子饿的时候，最容易吃到坏东西’，很有道理。心态不能放平，就会影响判断，然后就容易走向最不想要的结局。 “不变的部分是，道理说得再多，我还是有些担心遇人不淑，也担心自己会不会患得患失，或者恋爱脑上来了，把过来劝阻的你们都逼走。” 秋缘皱起眉头，“你的担忧很有可能。遍观我们所有朋友，确实没有人能在这方面给出好的建议和经验。 “而且人是会变的，现在多好不代表以后多好。我们其他人还勉强能应付，毕竟社交和生活的圈子在那里，平时的诱惑少一些，考验少一些。 “你在娱乐圈的大染缸里，想要捞出一个清清白白的人，真的很困难。而且这个大环境，即使真的有人清清白白，你没有深入接触，也很难相信。 “圈外的人也是这么想，所以和他们恋爱容易，走到婚姻、经营好婚姻却难。光是我知道的就有很多女演员，因为家里人的反对，婚后退了出来。 “我倒是不建议你学她们的样子。如果真的对这个职业很介意，他就不介意你过去的经历吗？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有几部热播剧，每年难免拿出来复播，更是往‘伤口’撒盐。” 她叹了一口气，握住云芊的手，“劝你勇敢尝试，又怕你上当吃亏，劝你斩断情丝，又怕你错过良缘。我们做朋友的已经这么难了，真不敢想象你是什么状态。” 云芊反而摇摇秋缘的手，“缘缘，振作起来啊！我是找你讨教问题的，不要你自己先丧了啊。” 秋缘赶紧喝了一口咖啡，恢复一下元气，“你现在后悔进入这行了吗？” 云芊摇头，“不后悔。说句俗气的话，不进入这行，哪里挣得到这么多快钱？如果只算版权费，夏夏辛苦写两三年剧本，都远没有我三四个月拿到的片酬多。 “我现在名气不大，还在靠片酬过活。你看那些名气大的，演戏只是为了维持人气。他们的主要收入都在广告和代言上，那个钱来得更是容易。” “而且你也说了，婚姻不是人生的必经之路，遇到了佳偶自然皆大欢喜，遇不到我就专心搞事业吧。人会背叛、会吵架、会带来痛苦，钱却从来不会。” 秋缘把杯里的咖啡喝完，“才说让我不要丧，你自己也不要突然变成拜金女啊。现在哪有来钱容易的工作，你在娱乐圈也没有嘴上说得那么轻松。 “既然你现在还没考虑具体的人，那就不要多想了。等遇到了，我们大家再聚起来给你出谋划策。反正我只要不是躺在手术床上待产，一定会来帮忙的。 “我们两个与其在这里烦心男人，不如开心地聊聊自己。比如，戏拍完了，你最近准备就这么宅着吗？春天已经在半路上了，你就窝在家里发霉吗？” 云芊摊摊手，“对啊，不然呢？于毅拉了个临时群，说下周末电视剧应该就可以粗剪出一个版本，邀请我们几个主创过去试看。 “如果没什么大的问题，大概一个月后，片子就可以在电视台播出了，你们记得收看，虽然收视率可能统计不到。 “然后至少在片子播完之前，我是没有其他打算的，一方面是懒，一方面也是为了‘坐地起价’。这个片子没什么风险，等播完，我们几个的身价至少能翻番吧。” 秋缘有些惊喜，“这么快就能看到了？有之前的网剧打底，你们几个还是原班人马，我对新剧早就充满期待了。 “不过，芊芊你还是要多多出门活动，哪怕是单纯逛街或者朋友聚会。我感觉你最近的困扰，可能就是因为工作忙完，脑子却没有停止运转，所以才会多想。 “找些事情做做，把你的好脑子用起来，可能心情会好不少。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回母校学学声乐，为以后横跨影、视、歌三界做做准备。” 云芊笑起来，“哈哈哈，缘缘你太看得起我了。能做一个观众眼熟的好演员，就已经是我想象力的极限了。 “虽然唱歌的事不敢多想，你的建议提醒了我。我确实应该找点事做做，在家呆的时间长了，真的可能身心受损。 “夏夏说，她的新书还要三个月，等后面改编成剧本，又要更多的时间。我准备利用这段空闲，回母校的歌舞团混混。 “既打发了时间，又锻炼了筋骨，还有同学老师陪聊，满足了社交需要，一举三得啊。我真是聪明。” 秋缘连连点头，“聪明，聪明，你最聪明了。只要你找到事做，不再把时间花在思考人生难题上面，我们做朋友的就可以放心了。” 她笑着眨眨眼，和云芊开玩笑，“等你演出的时候，可要记得给我和江回留票，我们要到现场检查你的进修成果。” 云芊骄傲地昂起小脸，“没问题。其他方面都要谦虚，唯独舞蹈，我可是很有自信的。从小到大，所有教师都夸我，现在还有人惋惜我选择做演员，是浪费了舞蹈天分呢。” 第249章 试看1 陈夏和方菲站在写字楼下面的入口，看着田落在露天停车场把车停好，然后一起乘电梯上楼。 走出电梯，看到玻璃门上印着“于毅工作室”的白纸，田落有些感慨，“没想到那么好看的网剧，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做出来的。” 陈夏接了一句，“我之前问过于毅，是不是考虑换个地方，他说习惯了，离家近，又不影响工作，以后有情况再说。” 然后她领着两个人熟练地拐进阅片室，看到云芊和顾祎已经到了，正在闲聊。 陈夏随口问道：“于毅和蕊蕊呢？” 云芊到旁边的饮水机上接了三杯纯净水，递了过来，“他们在隔壁，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两人就走了进来。 于毅对着田落点点头，“大家请各自坐好，我们马上开始。和以前一样，今天主要还是看陈夏的意见。大家要是有什么好的设想，也可以提，我们会酌情采纳。” 对于陈夏的主角位置，大家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各自点头坐好，看着于毅拉上窗帘，拿起遥控器一通操作。 还是和上次一样，大屏电视连接上工作室自己的存储器，然后切换到电视剧的文件夹。 于毅把遥控器交给陈夏，补充两句，“电视剧的集数比上次的网剧多一点，目前暂定是28集。你书里的情节多了，又互相关联，很多没法删减。” 陈夏点点头，“好的，我们这就开始吧。28集一天是肯定看不完的，也没必要，还是和上次一样，从头开始，后面再跳。” 她在遥控器上按了一下，电视大屏上就开始播放第一集。 伴随着音乐的前奏响起，宁招演唱的《破茧》缓缓展开，搭配上剪辑好的片头，可以隐隐约约窥见一部分剧情，也把几个观看者对正片的期待拉高。 等到片头播完，陈夏按下暂停，转过头，“于毅，你这是把片头做成了预告片啊，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吧，效果很好。” 于毅笑笑，“不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的歌呢？我的目标就是，让观众们耐心把片头看完，同时把情绪调整到正片的氛围里。” 陈夏有些好奇，“我记得给你的两首都是主题曲吧，这样用在片头，不会显得前面太重了吗？” 于毅摇头，“和网剧不一样，在电视台首播时，是没法拉进度条的。如果还是用纯音乐片头，观众会等待得很无聊。片头以后可能会进广告，没有歌曲也会很奇怪。 “而且我还有考虑，整个剧一共才28集，如果两首歌都挤到片尾，就太浪费了。前面用《破茧》把观众的期待拉起来，后面用《晴光》把剧情的压抑冲淡一点，我觉得更好。” 陈夏点头，“你的考虑有道理。” 她按下遥控器，大屏上的画面一暗一亮，出现一片蔚蓝的天空，然后镜头转动，变成俯视的角度，一个富丽堂皇的酒店正门出现在画面中。 镜头拉近，穿过夕阳光照下闪亮的旋转门，聚焦在门后不远一对正在迎宾的新人身上。 云芊和顾祎穿着伴娘伴郎的服装，站在新人两旁，陪同着迎接参加婚宴的客人。 镜头停在四人的正前方，然后就像按下了快进，四人和来宾微笑、握手、招呼、合影，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大堂里的灯光亮起。 画面里的速度恢复正常，镜头拉近，饰演伴娘的云芊接了一个电话，和一对新人说了几句，就搀扶着新娘离开。 新郎伸手推了推身旁饰演伴郎的顾祎，“人都不见了，还在看什么？” 顾祎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色，“不要误会啊，我不是在看新娘。” 新郎笑着拍拍顾祎的手臂，“我知道，不然还能留你到现在？看你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对伴娘动心了？” 顾祎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发，“被看出来了。你有没有她的详细信息？” 新郎看看没有刷新来宾的旋转门，“只知道是我老婆的同事，不是合珠人，去年毕业才进公司，应该比你小一岁。” 新郎看顾祎有些犹豫，用力在他肩上拍拍，满脸恨铁不成钢，“喜欢就去追啊！拖到岁数大了，就像我们这样，找不到伴郎伴娘，只好请你们两个新入职的过来帮忙。” 顾祎咬咬牙，点点头，然后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接通，说了几句挂断，转向新郎，“我们也该进去准备了。” 镜头跟着两人进入宴会厅，看着新郎去和司仪交流，只把顾祎留在门口附近。 顾祎正看着舞台发呆，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愣在这里做什么？不先去吃点东西吗？” 顾祎立刻转身，绽放出一个特别灿烂的笑容，“暂时还不饿，我是第一次当伴郎，没什么经验。” 云芊捂嘴笑，“我也是第一次当伴娘，看着化妆师在忙，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过来和你说几句话。” 顾祎刚准备接话，那边化妆师出门喊了一声，云芊朝顾祎摇摇手，甜甜地笑一下，“我先去忙了。” 顾祎呆呆地看着云芊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化妆室的门口。 顾祎不知在想什么，露出一个特别傻气的笑容，然后左肩就被人拍了一下。新郎看看化妆室，“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小伙子，抓住机会啊。” 顾祎连连点头，想回到正事，“除了礼仪之后的敬酒，我还有什么要做的？” 新郎摇头，“除了敬酒，确实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顾祎一脸认真，“是什么？” 新郎盯着顾祎的脸，“平常蛮聪明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傻了？当然是去要伴娘的联系方式啊，总不至于还要我来牵线搭桥吧？” 他指指顾祎帮忙拎着的包，“里面有我的汽车钥匙，给你安排个任务，送伴娘回她公司的单人宿舍，一定要排除万难，保证完成。” 顾祎连连点头，还是笑得很傻气，“好的，我知道了。把车借我了，你怎么办？” 新郎有些无语，“我和新娘走路回去。” 顾祎很震惊，“啊？那我可不敢借你的车。” 新郎一拍脑门，“你还真信啊？我老婆的车也在酒店，我可以开她的车。你的当务之急看来不是其他，而是先把迷路在伴娘那里的脑子找回来。” 第250章 试看2 陈夏按了暂停，“顾祎你的演技大有进步嘛，那几个傻笑、那几个眼神，真的是把故事里的人演活了。” 顾祎笑笑，谦虚两句，“这个要感谢于导和云芊，有他们带着我，我才有了一点小小的进步。而且第一集时男主的年龄和我差不多，算是本色出演了。” 辛蕊和方菲同时转头看了他一眼。 陈夏点点头，“芊芊虽然出镜不多，但那个甜甜的笑容，应该会人被剪出来，发到网上反复循环了。” 云芊摊手，“随他们，就算进了鬼畜区，我也无所谓。” 顾祎接了一句，“古人说，眼神可以传递心意。云芊的那个笑容，就完全把女主的心思传达出来了。” 云芊转头给他一个微笑，“谢谢夸奖。” 陈夏转向于毅，“饰演一对新人的，也是专职的演员吗？我看他们相貌在线，演新郎新娘也不出戏。” 于毅点头，“是的。这两个都是演员，只是演技一般，也没有遇上好的机会，所以没什么名气。 “正常人选择伴郎伴娘，不会找比自己好看太多的，所以剧里新郎新娘的容貌，也不能比顾祎和云芊差太多，我就找了他们。” 陈夏点头，“我和你的观点一致，喜欢这样追求细节、追求真实感，在读者、观众注意不到的地方，也要逻辑自洽。” 她半开玩笑地问于毅，“开头不错，我们再看看最难的部分，怎么样？” 于毅笑着指指陈夏，“哈哈哈，就知道你会有今天这一出。第7集后半段，尽管看、随便看。我当时可是拍了整整一天，拍完又被顾祎、云芊喷了两天，不可谓代价不大。” 云芊连连摇手，“于毅你不要乱说，败坏我和顾祎的形象，那怎么能叫喷你呢？只是充分地、友好地讨论剧情而已。” 辛蕊捂着嘴笑，“是是是，‘友好地讨论剧情’。所以为了表达尊重和感谢，于毅才连续请你们吃了三天小灶。” 陈夏也笑得很开心，“你们啊，这样的好事也没想到有我。要是知道有小灶吃，我就立刻请假过来，班都不上了。现在只能伤心地检查成果了。” 她退出播放界面，切换到第7集，又拉动进度条，准备观看第一天拍摄时，剧组就撞上的那座冰山。 经过当时的讨论解析和陈夏的提示，除了田落，在座的几人都知道了剧情的逻辑和演技的难点，也因此都带着期待。 电视机里的画面，还是和第一次拍摄时一样的运镜、一样的剧情，顾祎和云芊也是一样的动作和台词，大家脸上却都慢慢有了惊讶的表情。 片段不长，很快就播完了。陈夏按了暂停，左右看看坐成圆弧的众人，等待他们从惊讶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方菲的情绪最是强烈，“于导，就冲这一个片段，明年的盛典，你们至少又要拿一个奖了。表面看好像是一样的，但和上次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云芊点头，“那一天累得完全没心思看成片了，今天看见自己的表演，居然都能被震撼到。我刚才想了想，好表演可遇不可求，现在让我再演一次，是达不到这个效果的。” 顾祎也是感慨，“不堪回首啊，那天我除了在拖地，就是在拖地，到最后腰疼背疼。就因为于导要追求真实感，差点把我送进医院。现在一看，值了，真的值了。” 于毅笑得很得意，“我后来想想，就是因为无意间把你们累瘫了，才能把这段戏拍好，才能把麻木、勉强、心丧若死拍得形神兼备。现在有了心理准备，要复现反而难了。” 田落这时才解除了愣神的状态，“作为一个纯粹的观众，我想说，提前恭喜，这片不火天理难容。从此以后，只要提到‘哀莫大于心死’，所有人就都会想到这一段。 “作为微享的负责人，我想说，你们的网络宣传和费用，微享全包了。之前的协议，我以为是双赢，现在再看，其实是我赚大了。这片播出之后，两年内的微享都将屹立不倒。” 于毅连连摇头，“之前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现在看到片子拍得好了，就要你这一方多出力，并不公平，还是按协议来吧。” 田落摆出霸道总裁的架势，“不用再说了，如果作为朋友，不能白赚你的人情，如果作为商人，不能白赚你的流量。 “我们微享的立身之本就是诚信和共赢。如果按照原来的协议，对你才是显失公平。我周一就派法务上门，重新修订合同。” 于毅由衷感叹，“有你这样的领路人，难怪微享可以做大做强。诚信和共赢，说易行难。以后要是还能拍出好的作品，我就认准你们微享了。” 陈夏笑着看两人达成一致，开玩笑地给自己加戏，“我可是很挑剔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我的认可，成为我的朋友。钱和才华都不重要，但道德品质一定是过关的。” 田落笑着配合她，“那是那是，就算自己的脸不要了，我也不能丢你的脸啊。不然人家就说了，原来陈夏的朋友，就是这个德性？” 方菲捂嘴笑着，和他开玩笑，“你要是不行，我们也不敢相信你啊，临时保镖同学。” 于毅和辛蕊对视一眼，“陈夏，上次在合珠杀青的时候，我们就有疑问了。你和千月赵家也有关系的吧，不能由他们出面，解决安保的问题吗？” 陈夏纠结了一下，“说没关系，也有一点关系，有人最近为了我的安全，和那边打了招呼，但现在还不能确定，要等赵家的公主从国外回来。” 辛蕊笑着眨眨眼，“这个‘有人’就令人浮想联翩了，这么大的面子，到底是男是女？” 陈夏立刻回答，“当然是女的。上次我和菲菲定制礼服，就是她介绍的设计师。而且你想，如果是男的，就不怕我和赵家公主打起来吗？” 辛蕊思考了一下，只能点头，“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于毅倒是有其他感慨，“每次都觉得陈夏你的人脉广不见边、深不见底，没想到还能有新的惊喜。要是赵家公主能出面，我们就都可以放心了。” 第251章 外援 不像《最是青葱》那次的试看持续了一整天，也许是陈夏对于毅有了更多的信任，这次《风轻雨默》只是挑了一些片段，到中午时就不再继续了。 大的问题没有，小的建议倒是有几处，比如有的场景光线太亮、有的情节环境音太小，不过配乐还没做完，大概说了几句，陈夏就算完成任务。 七个人出门找了个馆子，随便把午饭打发了，然后就结束短暂的聚会，各自散去。于毅和辛蕊回去继续剪辑，顾祎自己打车走了。 云芊租住的地方离方菲家不远，就也坐上三人过来的白车，让田落顺路带了她一程。 把云芊放在小区门口，田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虽然这个公寓小区的安保应该比较严格，但是云芊现在也算是当红的艺人，就不需要配个保镖吗？” 陈夏摇头，“理论上是要的。但她现在这样的小面积租房，24小时守护的保镖没地方住；听她的意思，最近是租房和学校两点一线，非24小时的又没太大意义。” 田落松开刹车，“那你呢？准备安排的保镖是24小时的吗？” 陈夏点头，“应该是的。虽然我工作日的白天都在单位，属于国家机关，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其他时间就要保镖陪同了。” 田落停顿了一下，“你住在宿舍的话，也要面临保镖没有住处的问题吧？” 陈夏看看车内的后视镜，“是的。等赵家公主回来，看她的安排吧，因为要找可信又专业的人，所以不知道多久才能到位。 “我最近准备买房了。如果保镖先到，就在玉晨苑再租一间，临时应付一下；或者我从宿舍里搬出来，临时租一间别墅。” 田落点点头，不再说话。 陈夏看看依偎着自己的方菲，“田落，你呢？等保镖来了，就不用麻烦你保护我了，还准备再搬回去吗？” 田落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原来的租房退了，现在住得挺好的，短时间是不会搬了，也正好监督某人，防止她迟到早退。” 方菲动都没动，只是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你一般见识。上次说过不能再喊你资本家，现在却觉得有些后悔了。” 田落得意地笑笑，继续开车。 周末休息了两天，然后还是每天车接车送，一直到了2月21日，周五，情人节的前一天。 按照节日遇到周末，自动前补一天的法律，周五不用上班。陈夏和方菲早饭之后就留在客厅，开启方菲从公司带回来的游戏主机，继续前几天双人合作游戏的进度。 关卡间隙的休息时间，陈夏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看屏幕，是周韶的名字，就抬指划过屏幕，选择接通。 手机里周韶的声音，有听得出来的开心，“喂，夏夏，我给你找的外援今天到了，下午有空吗？我们在周鸣的咖啡店碰个面。” 陈夏高兴地点头，“有空的，谢谢韶姐的帮助。” 周韶发出一阵笑声，“不用谢我，这一句留给真正提供帮助的人吧。那我们就说好了，下午两点半，你一个人过来。” 陈夏笑着回答，“好，我会准时到的。” 挂断电话，陈夏给身旁关心的方菲一个灿烂的笑脸，“周韶的电话，说是外援到了，让我下午一个人去素颜，商量保镖的事。” 方菲有些奇怪，“不能有人陪同吗？” 陈夏耸耸肩，“可能是赵家公主不想一次见太多的人吧。放心，素颜在闹市区，又是透明大窗，白天很安全的。” 刚说着话，放到一旁的手机又响了，陈夏吐槽一句，“平时没人给我打电话，怎么今天突然就扎堆了？” 她把手机拿起来，看看屏幕上的名字，“喂，莉莉，什么事？” 莉莉开门见山，“上次听你说，朋友给你找了财团的帮助。这个财团是不是千月？” 陈夏爽快地据实回答：“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莉莉稍作解释，“猜的。我刚才看见赵矜的车队，又联想到你的事，就打电话问一下。你们约在哪里，什么时间？” 陈夏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也准备来吗？” 莉莉的声音很肯定，“当然。虽然赵矜心肠不坏，但她的脾气可不太好。万一你们俩吵起来，你把她扬了，或者把南都扬了，我都不想看到。” 陈夏冷笑两声，“听你这话，怎么好像在说我的脾气不好啊。” 莉莉笑着装样，“啊？我有说过这个话吗？肯定是你理解错了。不打扰了，我去问她本人，到时候见。” 陈夏看着挂断的电话，哼了一声，“跑得这么快，明显是做贼心虚了。” 方菲好奇地问她，“姐姐，这个莉莉是谁？她怎么知道你要出门的事？” 陈夏微笑着解释：“‘明珠’西餐厅你还记得吗？就是石城广场楼上，免费送我甜点的那家。这个莉莉·梅泽丝是那家店的老板。 “她和赵家公主认识，知道赵家公主的脾气比较大，怕我一个人吃亏，或者万一吵起来不好收场，就准备自己去要个参与的名额，到时候帮忙圆场。” 方菲点头，“明白了。那我安心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陈夏笑着把方菲搂搂，“那个要到下午两点半了，我们先继续打游戏吧。话说这个游戏主机带回来一周了，真的不用还吗？” 方菲在陈夏身上蹭蹭，“不用担心，等我们把游戏打通再还。微享现在的摊子越铺越大，和越来越多的大小公司都有业务往来。 “这个游戏主机就是其中一个合作方送的，平常就放在仓库里，大家都没空玩。我和田落说过才借回来的，而且附带了工作任务。 “为了迎合年轻用户，微享近期准备上线定制化换肤功能，既可以满足各类小众群体的癖好，又可以增加新的盈利点。 “我们玩的这个游戏，上手简单，富有趣味，画风精美，吸引了很多年轻女性。她们甚至可以只为了玩这一款两百元的游戏，就直接购进三千元的游戏主机。 “所以我们试水的第一批皮肤，自然也把它包含了进去。不过上述都是废话，只要姐姐你想玩，我相信主机和游戏都可以白送。” 陈夏看看自己握住的手柄，“太夸张了，不至于吧。我又没有给他们拍广告、做推广，最多就是象征性地给个折扣吧。” 方菲笑着摇头，“姐姐，你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了。” 第252章 低估 方菲松开刚抓到手里的游戏手柄，“姐姐，我知道你担心自己无法应付突如其来的巨大关注，平常刻意控制自己上网的时长，所以就由我来通报一些信息吧。 “首先是引发关注最直接的来源，年度盛典云雁奖。因为最近两年电视剧市场的萎靡，又有小说的销量打底，你获奖这件事没有什么人质疑。 “他们的讨论话题主要集中在网剧是否会取代电视剧，成为年轻人的主要收视方式，因为这是前年网剧类型进入盛典评选后，获得的第一个奖。” 方菲低头看了看手机，“然后是关于你本人的巨大好奇。作为一个畅销书作家、知名编剧，你之前没有参加过签售、首映等各种活动，这次领奖还是第一次公开露面。 “春节期间，大家都有时间，既然对隐藏在迷雾里的你有了兴趣，自然就会到处查找你的其他信息。 “然后根据姓名和声音，你演唱网剧主题歌的事也暴露出来了。能够写作、能够编曲、能够演唱，大家的好奇就更多了。 “你知道的，现代社会隐私泄露的情况有多严重，而且很多信息根本没做保密，所以你的简历基本就被扒出来了，连家庭信息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陈夏叹了一口气，“就猜到他们不会放过我的隐私。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大家看中了一个人，就想了解她的一切。关于我的家庭情况，他们没有什么负面的评论吧？” 方菲很诧异，“怎么可能会有？姐姐你一家都是好人，谁要是有一点诋毁，不怕被全网骂死吗？ “网上有人把关于你的信息汇总了。外公是医师，战时奔赴前线，平时救死扶伤。外婆是中学教师，一辈子教书育人。父母分别是消防员和小学教师，都是救人牺牲的英烈。 “然后是你，小学、中学从来都是年级第一，大学没一次不是专业第一。这已经是学神了，毕业后又在写作上，取得了这么杰出的成绩。虽说人无完人，但真的没有一点瑕疵。 “之前信息很零散，网友们没有整体的印象，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有汇总的，大家就立刻受到冲击了。 “你知道的，微享从不在数据上造假，所以你账号里的六百万粉丝，就已经充分说明了全国网友的仰慕和喜爱。” 陈夏震惊了，“怎么会这么多，我记得一个月前才一百万啊。” 方菲有些无语，“长云有很多名人，像你这样完全不在乎名气的却是少见。好背景、好才华、好相貌，几个叠加在一起，其他有多少人能比？ “铺垫了这么多，现在终于到了我想说的主题，姐姐你的影响力。” 方菲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有的人名气很大，但成名时间也长，会留下各种黑历史，比如乱说的话、乱表的态，或者抄袭、酒驾、男女问题。 “有的人成名时间短，来不及暴露自身性格和行为上的缺陷，但关注他们的人也少，不能形成你这次这样大的话题，或者说，风暴。 “所以，现在的你在网络上的形象，几乎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纯洁无瑕、星光璀璨，人品有亲人保证，名气有作品保证，容貌身材更是大家一致公认。 “如果说春节期间，对你是否能承担‘长云第一美人’的称号，还有人抱持不同的观点，一个月后的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争议了。” 方菲托起下巴想了想，“按照公司里数据分析部同事的结论，目前你是长云最有社会话题度、最有广告价值的几个人之一。 “如果被各个厂商知道你愿意使用他们的产品，怕是早就顺藤摸瓜，把我家的防盗铁门卸了。 “用同事们的话说，你甚至不用露面或者主动发微享，只要别人借用你名字时不反驳，就有十分正面的广告效应了。 “别的名人，多少会有些营销带货，有把名气转化为金钱的动作。你呢？除了剧，就是书，此外只有‘百灵’上的一首歌。 “剧刷得再多，钱也到不了你手上；书最多买三本，一本收藏、一本阅读、一本传教；唯一的歌，在平台上还是免费。” “这样怎么能够满足人们为你花钱的急迫愿望呢？不说其他，就说你微享的六百万真实粉丝，在厂商眼里就是无比广阔的市场啊。” 陈夏挠挠脸颊，“我感觉菲菲你说的都对，是我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品牌价值。但按照这个事实去推，应该会有很多厂商联系我，可我一个电话也没接到啊。” 方菲同样有些疑惑，“这个我也想过。问了公司同事和缘缘之后，他们给出了同一个可能的解答，但我觉得说服力不太够。” 陈夏催促，“是什么解答？” 方菲看着陈夏，“他们认为，和男女恋爱时的一种心理近似，厂家没有联系你，只是因为患得患失。” 陈夏迷茫了，“这和恋爱有什么关系？” 方菲一边回忆，一边讲解，“他们认为，是两个原因导致了这种心理：一，你没有经纪人和经纪公司；二，你的名气太大，别人对你的性格却又缺乏了解。 “你没有经纪人和经纪公司，所有的邀约都会直达你本人，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一切顺利自然最好，但万一有矛盾和冲突，可能会适得其反。” 她停了一下，“这应该也是莉莉·梅泽丝非要插手下午见面的原因吧。 “经纪的问题只是表面，根源在第二点，大家对你太过陌生。如果你成名时间长，接触的人多、品牌多，公众会有直接、间接的了解，也会有人专门研究你的合作倾向。 “但现在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就只能选择谨慎了。不合作，就没有损失，总比把你推到对家要好。” 方菲最后补充几句，“以上只是针对大公司，小公司有另外一个原因。我们国家对个人隐私保护力度一般，但公职人员的详细信息守得很严。 “公开渠道拿不到你的号码，有你号码的又怕得罪人，小公司现在可能处于想冒险却找不到路的状态。 “但我猜测，这种情况，你下午见面之后会有改变，既然千月要出面保你，他们就可以通过千月递话过来了。” 陈夏抱住方菲，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感谢亲爱的菲菲为我解惑，没想到你做了这么多思考，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方菲红着脸在陈夏怀里蹭蹭，“不用谢，我也是想给姐姐你帮上忙。” 第253章 亲故 既然是请别人帮忙，自然不能掐着点到，下午14:15左右，陈夏就出现在素颜的门口。 她看看旁边的木质广告展示牌，黑板上果然是竖着的四个大字“下午歇业”。 陈夏笑着摇摇头，推开玻璃格子木门走了进去。 素颜里面的陈设还是老样子，墙上八幅杨璇的照片还是对着陈夏微笑，只是中间迎宾台没了举杯的周鸣，靠门的座位多了好几位满脸严肃的男女。 看到陈夏推门进来，这几个看起来不像顾客的人都把头转了过来，上下打量一下，对着陈夏点点头，也不说话，又把头转了回去，盯着桌面上咖啡冒起的热气。 陈夏摘下墨镜和口罩，左右看看，对迎宾台的两位服务员点点头，往里走去，然后就看到周韶在角落里对她招手。 陈夏走近角落，发现周韶身边坐着一位女士。她的年龄与周韶相仿，正对着陈夏微笑。 女士看着陈夏走到桌边，站了起来，主动伸出右手，“你好，陈夏，我是赵矜，很高兴认识你。” 陈夏握住赵矜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感谢你为了我的小事，亲自跑一趟南都。” 周韶摆摆手，“大家以后都是熟人，就不用客气了，都坐吧。夏夏，你有一个猜测不太准确，矜儿可不是为了你才来南都的。” 陈夏把包放到一边，“愿闻其详。” 赵矜笑着解释，“我这次来南都，主要是陪韶韶过节，顺便把合适的人手带过来，解决你的安全问题。” 陈夏有些惊讶，“可明天是情人节啊？对不起，我只是单纯的惊讶，没有不尊重两位取向的意思。” 周韶笑得很豪放，“不不不，夏夏你想多了，我和矜儿没有特殊关系。只是在这种特殊的节日，两个单身大龄女青年，约好一起抱团取暖罢了。” 她又推了推赵矜，“都怪你，这么奇葩的介绍方式，怎么可能不引起别人的误解？我要是找不到对象，你可得为此负责。” 正说着话，店门又被推开，莉莉出现在门口，她也是看了看门口那几个人，就直接往里走来。 赵矜的表现明显和刚才有区别，莉莉离得还远，她就已经站了起来，只是问候时的称呼把陈夏吓了一跳。 赵矜举起手挥了挥，“晞姨，下午好。” 陈夏睁大了眼睛，看着坐到身旁的莉莉，“你到底什么情况？” 莉莉笑得很调皮，“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虽然年龄小，但是辈分大吗？” 陈夏眯起眼睛，继续追问：“那为什么她又要称呼你‘晞’姨呢？” 莉莉眨眨眼，“入乡随俗。我们外国人来长云，总要有个本地名字嘛。” 陈夏恢复之前的微笑，“这话拿来骗骗别人也许还行，你觉得我信吗？” 莉莉笑着摇手，“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其实我和矜儿的妈妈是闺蜜，今年已经快六十了。至于名字，我曾经是外国人，只是被长云的父母收养，自然会有长云名字。” 陈夏看着斜对面的周韶，“韶姐，你好像也不太惊讶？” 周韶也在演，“我和你一样惊讶，只是我比较喜怒不形于色，没有被你看出来。” 陈夏不说话，只是用力盯住她。 周韶没憋住，笑了起来，“我妈和矜儿的妈妈是大学同学，和晞姨也是熟识。我和晞姨不太熟，是因为她不怎么来我家，只是我偶尔跟着妈妈时见过。” 莉莉装出可怜的样子，“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我哪次见你没带礼物？至于不去你家，都是因为有你爸那个老顽固，去了就得吵架。” 涉及到长辈，周韶就不好接话了。 莉莉转头看向陈夏，微笑着说：“夏夏，现在发现大家都是沾亲带故，是不是感觉气氛就好多了？” 陈夏点头，“确实如你所说。为了气氛更加更加活跃、我们更加熟悉，我有两个问题。你是怎么保养的？长云名字又是什么？” 莉莉笑着回答：“她们俩都知道，就不用瞒着了。我们星辰骑士就是活得长，所以我的外貌是自然状态，不是做了什么医美。我的长云名字是李晞，木子李，破晓的晞。” 陈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莉莉提问：“我进来的时候，你们在聊什么？” 陈夏立刻抢答，“在聊矜姐特意从合珠赶过来，她们两个相约一起过情人节的事。” 莉莉睁大了眼睛，“你们俩什么情况？我才半年没见就这样了？” 周韶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夏夏，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次轮到赵矜解释，“刚才是我和她开的玩笑。真相是情人节快到了，虽然老一辈不再催婚，但在家总是不太舒服，就出来放松一下，有人陪着总比一个人过节好。” 莉莉舒了一口气，“吓我一跳。虽然我并不反对同性恋，但身边有人出现，还是会有些惊讶。” 她转过头，看服务员把咖啡和点心端过来，然后再走开，“这家店是周鸣的吧，一看这满墙的杨璇就知道。” 周韶点头，“是的。他最近受了夏夏的刺激，回家学习公司业务去了，所以才能把我换出来。” 莉莉听出了周韶的话外之音，“今天过来一趟，没想到信息量很大嘛，什么叫‘受了夏夏的刺激’？” 陈夏看看对面憋笑的周韶，“你这个报复心，还真是不隔夜啊。” 她转向莉莉，“韶姐的保护名额给了杨璇，周鸣觉得自己能力不够，护不住我，就说要回家锻炼。不过我倒觉得，他主要是突然担心自己配不上杨璇，我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周韶点头，“我的猜想和你一致，不过你的安全问题，确实是触动他的第一因素。” 莉莉看看赵矜，“只顾着聊天了，关于夏夏的安保，矜儿你有什么考虑吗？我看你把人都带过来了。” 赵矜点头，看向陈夏，“再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一个重度颜控，所以才会选择做建筑师。你的‘长云第一美人’名副其实，所以在我面前不用太过拘谨。 “对于你的安保问题，既然有上述的前提，再加上晞姨和韶韶的要求，我是一定会用心办好的。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确认。” 陈夏微笑着点头，“感谢。请问。” 第254章 人选 赵矜微笑一下，连续发问：“你现在住在哪里？位置是否偏僻？住的是公寓、小区还是别墅？可使用面积有多大？如果是别墅，分为几层？” 陈夏等赵矜这段问话结束才开始回答：“我之前住在单位宿舍，位置在南都河北岸往北，不算偏僻。宿舍是六层楼二层的一个小户型，可用面积大概六十平，我一个人住。 “现在暂时搬到朋友家，和朋友还有她爸妈住在一起，位置在南岸和市中心之间，可用面积两百平往上。进出有另一个朋友开车接送。” 赵矜换了个问题，“你这样的居住情况，不适合开展保护工作。有没有近期买房的打算，或者租一个多层独栋别墅的准备？” 陈夏点头，“我最近准备看房买房，但等房子选好，再加上装修，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也有先租一间别墅的想法。” 赵矜指指门口，“我今天把合适的人都带来，就是为了尽快完善安保的环节，所以先租房吧。租房的时候，不仅要考虑美观和舒适，也要考虑保镖的意见。” 陈夏从善如流，“好的，我明白了。” 赵矜继续下一个方面，“我带过来的人，专业方面都有保证，不需要再做讨论。你对保镖的性别和性格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 陈夏摇头，“这个我一点不懂，能为我讲解一下吗？” 赵矜想了想，“性格方面不太好说，要你们实际接触才知道。不过他们保护你时，是工作状态，我相信他们的职业水平，不会因为性格出现波动。 “性别方面，作为被保护人，我们女性要麻烦一些，因为很多事情，你不愿意男性接触和介入，尤其是这个人和你没有特殊关系。 “我推荐的方案是一男一女，雇佣两位专业保镖。其中男性是安保的主力，主要是在外拦粉丝，在家防入侵。 “女性贴身陪同，并且负责一些生活上的私密事情。虽然有生活助理这一职业，但她不做点其他的，这工资好像白拿了，而你现在也没有生活助理。” 陈夏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提问关心的内容，“请问他们的薪资大概是什么样的？” 赵矜很喜欢陈夏的直接，“保镖的每月薪资一般是一万起步，高的十万也有。不过你的情况比较简单，一个人两万左右就可以解决。 “因为你不是政要、也不涉及商战，只要防范过激的粉丝、极端的变态和部分没有脑子的官二代、富二代就行。” 陈夏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开始思考。 莉莉看看陈夏，“矜儿，你的这些人是从哪里找的？” 赵矜笑着回答：“当然是从千月自己的安保公司找的。这些人早就通过了千月的筛查，我让人再对他们的家庭背景、心理状态、专业能力做了第二次过滤。 “我周二才回国，但在过来之前，也和他们面对面谈过，不能说百分百绝对可靠，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莉莉有些好奇，“这么认真？矜儿你的公主架子呢？比上次见面时平易了很多嘛。” 赵矜被莉莉夸奖，笑得有些得意，“人总是要有进步的嘛。而且你知道我的架子都是为了避免俗人杂事，但陈夏与众不同，我自然就愿意费心了。” 她温柔地看着陈夏，“美好的事物往往都特别脆弱，守护她们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周韶伸手挡住赵矜的视线，“看一会就得了，再看就吓人了。而且我也很美好啊，怎么就没看见你守护我呢？” 赵矜翻了个白眼，切换成咏叹的腔调，“人啊，认识你自己。” 周韶磨磨牙，“赵矜！你什么意思？” 赵矜捂住嘴笑，“还是这么不禁逗。我周二才回国诶，都没有好好休息，特意从合珠赶过来陪你了，你还不明白吗？” 周韶这才多云转晴，伸手撩撩赵矜垂下的发梢，“明白，明白。你这次出国，时间有点长啊。” 赵矜疯狂吐槽，“春节后不是世界建筑师大会吗？我们想着反正都要出国，就干脆先去莱努交流一下，然后再去大会。之前和你报备过了，谁能想到后面被坑呢？ “这次的大会，也不知道是哪个傻子负责的，居然选在了清兰联邦那堆二货的地盘。我这次过去，可是受了大罪了。 “先是住的酒店。酒店倒是五星级，安排的房间却标准太低，我想加钱升房又不肯，说是不能显得区别对待。逼得我只能带着长云的团，换了另一家酒店。 “然后是会议日程。也不知道是去开会还是去旅游，奇葩日程极其松散，以前五天的会拉到了十天，我们的时间不要钱吗？我跟着莱努的人去吵了一架，无果。 “接着是海州的特产。我们好不容易开了两天会，当地通知有海底火山爆发，要求紧急转移。等我们听话躲了两天，又告诉我们虚惊一场，这还不是最坑的。 “最坑的是，坚持把会开完，准备回来了。旁边岛上的火山喷了，要说危险，也不危险，因为只有灰没有火。我们都是这么想的，然后飞机和船就被堵了两天。” 赵矜最后用一句话总结全文，“这次出门太霉了，下次大会打死我都不去了。” 周韶实在找不到词安慰赵矜，只好拍拍她的手臂。 莉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旁边抬起头的陈夏，“你想好了？” 陈夏点头，“我计算了一下自己以前和以后的赚钱速度，决定听取矜姐的建议，雇佣一男一女两个保镖。然后近期先租一间别墅，后面再买房装修。” 赵矜点头，“好，那我们就开始选人。我把他们叫过来，你挑两位。我把安保公司的合同也带过来了，公章齐全，你签个字就有法律效力。后面的薪金，你直接给他们就行。” 陈夏笑着摇手，“不用挑，我心里有数，这就去把人领过来。” 她站起身，对着莉莉示意一下，就从她让开的空隙走了出去，从门口领了一男一女回来，“就是这两位，董越和林璐。” 第255章 星辰2 既然陈夏自己决定了人选，赵矜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把几份合同拿出来，让陈夏和两位保镖在上面“签字画押”。 因为工作内容不完全相同，董越和林璐的薪资水平自然也不同。身为男性的董越面对的危险更多一些，所以有两万，身为女性的林璐只有一万七。 签完合同之后，陈夏给两人转了些钱，让他们先找酒店住下，下周一再开始包括买车、租房在内的正式工作。 解决燃眉之急后，陈夏再次向赵矜表示了感谢。至于赵矜在财团圈子里打招呼的事，自然不用陈夏多说。 又聊了一会，赵矜和周韶带着其他人走了。她们俩去南都中心逛街，除了她们的保镖跟随陪同，其他人都是回合珠的公司。 本来她们还想邀请陈夏和莉莉一起，但看两人好像还有话要说，就没有强求。 素颜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冷清，莉莉看看店里仅剩的两个服务员，转回头，“夏夏，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 陈夏喝了一口不苦的咖啡，“主要有三个问题。第一个是寿命，第二个是保密，第三个是待定。” 莉莉有些好奇，“你就不关心我们两个这样大的岁数差，以后怎么相处的问题吗？” 陈夏摇头，“我的计算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样，我一贯是按心理进度和生理进度来区分人群的。 “心理进度不用解释，生理进度就是现在的岁数除以寿命上限。你要是能活三百岁，综合来看现在还没我大。” 莉莉笑着摇头，“倒也活不到那么长。按照你的算法，一个六十会死的和一个九十会死的，即使岁数相同，生理进度也不同吗？” 陈夏点头，“那当然。虽然他们脸上没有写着寿数，但通过皮肤和精神状态，加上体质和生活习惯，大体能猜得出来。 “同样的三十岁，对于能活六十的人和能活九十的人，完全是不一样的体验。我对他们，自然也会是不一样的看待方式。” 莉莉比出一个大拇指，“你这个算法真的是独此一家，不得不服。我还是认真回答你的问题吧。 “第一个问题。我们星辰骑士的平均寿命是普通人的两倍多一点。按照你的算法，我现在等于普通人的三十不到。 “第二个问题。一般而言，我的身份是需要保密的。但关系亲近的人总会发现异常，自然不在保密范围，不然孤家寡人也太惨了。” 陈夏看着等待第三个问题的莉莉，“虽然上次听了很多骑士团的事，但我对星辰骑士们的个体还是有很多好奇。比如就不怕国家或组织觊觎你们长寿的秘密吗？” 莉莉摇头，“不怕。两个原因，第一，这种名额极其有限的长寿需要圣君批准，他们学不来；第二，愿意把觊觎付诸行动的，必然会被我们从历史长河中淘汰。 “上次我提到过，除了星辰骑士，所有超越常人的能力都来自先天。那星辰骑士的能力来自哪里呢？答案很简单，接受赐予。 “我们每个人体内都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却几乎无法直接使用，只能接受微弱的被动加成。即使仅靠这加成，就足以帮我们成为万物之灵。 “然后圣君出现了。只要你的观念和思维方式能够符合圣君的要求，开锁的钥匙就会像填了地址的信笺，自动降临到你身边。 “接受赐予，你就可以自由地培养自身的能量，放大自身的能量，操纵自身的能量，然后借助圣君的权柄，以理想主义的光辉，改变这个世界的客观现实。” 莉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当锁死宝藏的箱子被打开，巨大的能量就会自动改造身体，把它慢慢调整到最佳的状态，这就是我们长寿的原因。 “这也是方菲生病的原因。她的存款账户清空了，身体本能还想拿日常收入去填亏空，长期入不敷出，人自然活不长。只有借用你外溢的能量，才能勉强收支平衡。” “因此，以夏夏你远强于我的能力和远胜于我的容貌，你的寿命至少会比我长。再加上我多活的这些年，不管用那种算法，你的一声姐姐是跑不掉的。” 陈夏哭笑不得，“不要在如何称呼这种细节问题上纠结啊。我既不会喊你妹妹，把我自己喊老，也不会喊你阿姨，把你喊老。” 辩解一句，她又产生了新的疑问，“圣君的选人标准应该很严吧？这份开锁的钥匙有没有不良影响？还有，如果有人背离了她的道路，会遇到什么样的惩罚？” 莉莉叹了口气，为陈夏解释，“圣君选人的标准不能用严格来形容，简直就是‘苛刻’。你看全球二十三亿人，星辰骑士的数量才两百出头，就一切都明白了。 “至于开锁的钥匙，当然也是毫无问题。不像过去的伪神邪教，要靠剥削和集资成全自己，圣君对世间一切都不太看得上，自然也不需要在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因为能入选的星辰骑士都意志坚定，所以很少发生背离的事件。如果背离了，圣君也只是把最初的赐予收回，其他只要不是作奸犯科，她根本不管。” 莉莉把杯中的咖啡喝完，“最后补充一点。圣君平时对我们是不做要求的，因为既然能入选，必然和她有一样的追求，必然会自动去做那些维护民权的事。 “所以这次突然给我布置任务，实在是令我非常惊讶。就像你对我们好奇一样，我也对你为什么进入圣君的视线非常疑惑。 “而且你还记得我的转述吗？圣君仿佛不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存在，而是在等你出现或者成长。再综合你远超我的能力强度，要不是她从未婚配，我甚至怀疑你是她的血脉后人。” 陈夏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其实我也有些迷茫，不知道她对我有什么期待。但我明白一件事，如果未知深意，不妨静观其变。 “不要像一个无证驾驶的混蛋，既不懂交通规则，又不懂行车礼仪，肆意横行、一味逞强，最后闯下滔天大祸。” 第256章 校园 第二天的情人节，大家要么陪伴着情人，要么陪伴着亲人，即使孤独一人，也会选择让自己开心快乐，因为节日总比工作日要好。 今年的情人节不同去年，陈夏和方菲下午出门闲逛的时候，田落兴高采烈地，也跟在了后面。 陈夏转头看看下车后就一直跟着的田落，“田总，虽然你跟着我们没问题，但有必要开心到这种程度吗？” 田落嬉皮笑脸，“能够跟着两位美女一起出门，是鄙人的荣幸。不把这种开心由内而外表达出来，难道还要哭丧着脸吗？” 陈夏无话可说，只好转移到行为的根源上，“我今早看到微享搞了情人节活动，声势很是浩大，你就不用亲自坐镇的吗？” 田落笑着摇头，“第一，公司的事哪有陪你们重要？第二，如果现在的微享还需要我时刻坐镇，那才是我真的失败。 “身为一个志存高远的企业主，我自然是希望员工和企业一起成长、长久合作，而不是压榨他们的劳力，然后到了年龄一脚踢开。 “此外，创业初期没日没夜地忙，可以理解。但如果现在还要时刻不离，那就不是用企业实现理想，而是沦为了企业的奴隶。 “我的心态就是从我做起，保证上上下下每个员工，该工作时工作，该休息时休息，学到东西、获得成绩、享受生活，有一个快乐富足的人生。” 陈夏的脸被墨镜和口罩遮得非常严实，只能通过手势表达心情。 她对田落比出一个大拇指，“加油，我看好你。也希望你能给这个焦躁的社会，树立起一个好的榜样。” 田落看看靠着陈夏的方菲，“你们就是我的船锚，无论遇到什么风浪，我都不想随波逐流，变成剥削者丑陋的嘴脸。” 陈夏点头，“都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真实的世界里，哪有嘴上说得那么容易？所以我今天回母校，就是想回忆一下当时自己的青春活力和不竭斗志。” 田落也是有些感慨，“再过四个月就毕业满两年了。这两年大家的变化都太大了，不知道越走越远的大家，还能不能守约那个十年聚会？” 陈夏的笑声从伪装下传来，“那就是我这个班长需要考虑的事了。” 方菲对两人的校园生活有些好奇，“姐姐，你大学四年一直是班长吗？” 陈夏点头，“是啊。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何德何能，虽然经常不参加班级活动，每天泡在图书馆里，依然没有人冲击这个位子。” 田落笑着戳戳方菲的胳膊，“看，某个神仙又开始伪装普通人了。” 方菲深有体会，“我感觉姐姐美而不自知的毛病已经深入骨髓了，时不时就会有一些奇怪言论，拿出来刺激我们这些普通人。” 陈夏玩笑地在方菲头上轻敲一下，“嘴上亲热地喊着姐姐，还要当面诋毁，该罚。” 方菲不依地抱住陈夏，狠狠蹭了蹭。 田落转回刚才的话题，“敬爱的班长大人，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吗？ “班里有哪个同学，没有被你耐心辅导过学业？班里有哪次活动，不是被你安排得井井有条？ “有的女同学生病难受，是你忙前忙后、体贴照顾；有的男同学家庭困难，是你跑前跑后、申请资助。 “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在父母的严格管教和批评打压中成长，第一次在你身上感受到鼓励、支持和被捧在手心的关爱，怎么可能不被感动？ “你天天夸我们聪慧、善良、努力、团结，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美好品质受谁熏陶、被谁激发、由谁培养的吗？” “我刚才还在怀疑，大家是否都能赴约毕业十年聚会。现在想想，只要是你出面邀请，怎么可能有人不来？” 方菲很是惊奇，“哇，这些事，姐姐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陈夏摇摇手，声音里有一些无奈，“没有田落说得那么夸张，我不过是力所能及地做了几件小事。或者说，都是些小恩小惠，怎么好意思对你自吹自擂？” 就像上周的试看会，田落又摆出了霸道总裁的架势，“班长你怎么谦虚，是你的事，我们同学怎么理解，是我们的事。你觉得微不足道，我们愿意铭记在心，各取所需吧。” 方菲也帮着说话，“姐姐，做了好事不留名、不图回报，是个人选择。但别人要是为此称赞、回报，也不妨坦然地承认下来，然后鼓励他把这点滴的帮助传给下一个人。 “长此以往，世界是不是就会变得更加美好了呢？就像微享现在建立的慈善信息平台，也是为了‘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再让这汇聚的爱流动起来，传递给更多的人’。” 陈夏看着认真起来的两个同学，用力点头，“我明白了，感谢你们的提醒。流动、传递，我以前无意中做到的事，其实就是解题的良方。” 田落恢复了开心的笑容，“结束严肃的话题，我们继续享受节日吧。现在校园里的情侣，感觉密度比以前大了不少啊？” 陈夏搂着方菲，“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二。去年做采访任务时，我问到一些他们的想法。 “因为社会现实和舆论影响，大家对婚育的观点倾向负面，所以很多人就另辟蹊径。 “既然进入社会就要被污染，那为什么不在单纯的学生时期，就去寻找感情寄托呢？ “这样即使以后发生不测，至少还有长期的感情基础，最差也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田落赞叹，“敢爱敢恨，这就是青春啊！我毕业的时间不长，却感觉已经和这样的勇气有些隔阂了。” 空气中隐约有花草的香气，陈夏深深吸了一口，“我也感觉有这样的倾向，所以选择回来走走，看看几年前的自己，请她把现在的我拉回去一点。” 她看向方菲，“菲菲，我们先把校园转一圈，然后去你的画室参观，可以吗？” 方菲有些害羞，“哎呀，我的油画还没画完呢。不过姐姐你想看，我就带你去。” 陈夏和她顶顶额头，“害羞的菲菲更可爱了。最美好的东西总是留在最后，我现在已经满是期待了。” 第257章 画室 寒假后刚刚开学不久，路过的学弟学妹们都穿得比较厚实，所以大家的目光都会在陈夏身上停一会，乍暖还寒的时候穿着衬衫长裙，多少有些奇怪。 不过墨镜和口罩帮了大忙，再加上脑后披散的长发，陈夏的容貌几乎被完全遮住。即使比较关注娱乐新闻的大学生们，也没有人能把她认出来。 道路两边的枝条上偶尔有几颗新芽，大部分还是光秃秃的，只是偶尔几枝腊梅，在微风中颤抖两下，留下一点芳香。 陈夏三人缓步而行，路过沿街的商铺，穿过空旷的食堂，踏上红色的塑胶跑道，看到球场上不少学弟正在挥洒汗水。 陈夏看了一会，“田落，你会打球吗？” 田落看到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轻轻鼓掌，“会一点，不过大学期间打得不多。你知道的，当时我每天都在接外包。” 陈夏看着学弟们激烈的身体碰撞，“四年的时光，都在工作中度过了。现在回忆当时，有没有一点遗憾？” 田落深呼吸一次，“有遗憾，但不多。没有当时的辛苦，哪有现在的微享呢？那一点遗憾，人人都有吧，毕竟谁也不可能体验每种不同的生活。” 他看看旁边的陈夏，“你呢？天天泡在图书馆里，是不是也会有一些遗憾？” 陈夏的墨镜遮住了表情，“阅读是我的爱好，学校里倒是没什么遗憾，只是遗憾当时没有经常回家陪陪外婆。” 田落叹了口气，“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你的外婆在天有灵，看到现在的你和你的成就，应该很欣慰吧。” 陈夏点点头，“是啊。我的生活越来越好，她应该可以放心了。”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三人继续往前。 田落看着远处的女生宿舍“云阁”，再看看陈夏身边的方菲，“方菲，你呢？大学四年有什么遗憾吗？” 方菲想了想，“我一直强迫自己，每一天都要活得开心，所以没有一点遗憾。如果非要说有的话，就是没有早点遇到姐姐。认识姐姐，是我这两年最开心的事。” 陈夏把方菲搂得更紧了，“遇到你，也是我这两年最开心的事。即使不是爱情，有人能和我双向奔赴，也很美好啊。” 田落侧过头，揉揉眼睛，“前面就是女生宿舍，我突然发现自己又多了一条遗憾：以前没有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方菲回忆了一下，“你说你之前谈过恋爱，却居然没有进去帮忙搬过东西吗？” 田落摇摇头，“没有，最后毕业时的行李，也是她自己找搬家公司运的。” 方菲笑了笑，有些同情，“你的恋爱，真是白谈了。你们的分手，真不怪你。” 田落停住脚步，“什么意思？” 方菲看向田落疑惑的眼睛，“彼此相爱的人，是不会防范对方进入自己生活的。即使再坚强的姑娘，也是不会拒绝爱人照顾的。 “所以从一开始，你们所谓的‘爱’就不够深、不够真，如果不受干扰，也许就这样糊涂地过下去了。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田落沉默下来，只是机械地跟着陈夏向前的脚步。 一直到走过女生宿舍，绕向校园的另一边，田落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 陈夏和方菲都看向他，田落却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不管那四年有没有欺骗，有没有愤怒，有没有可怜，现在都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现在的我，有身体健康的父母，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有微享这样的企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有什么不幸福的？我愿意想的只有，珍惜现在，期待未来。” 方菲的笑容很甜，“恭喜。现在跟着我，去看画室吧。” 方菲的画室在美术学院附近一栋单独的小楼里。三人登上二楼，看着方菲开锁进门，拉开窗帘，查看桌上的温湿度计。 与影视剧里的样子不同，因为是单人使用，方菲的画室面积不大，除了一张摆放东西的条桌和墙边的纸箱，只有两个油画支架。 陈夏走到并排的支架前面，左右看看，“右边这幅画了一半的，是一个女人在城郊的山上眺望万家烟火吗？” 方菲点点头，“对。” 陈夏指指左边的炭笔底稿，“那这幅呢？你不会是真的准备参加那个悬赏吧？” 田落看着她手指的画稿，“那个悬赏二十万的《美神降临》？” 陈夏有些意外，“你也知道？” 田落点头，“当然，那一条微享我们都看到了。公司里的同事们，闲暇时还专门讨论过，二十万的悬赏金额，到底是高，还是低。” 两人一起看向脸色微红的方菲。 方菲不好避而不答，“你们猜对了。我确实准备参加那个悬赏，这个就是初期的草稿，等真正画完还要很久呢。” 田落很是期待，“多久都可以。等你这两幅画完成，可一定要喊我过来看看。” 陈夏盯着右边那幅完成度高的仔细看了一会，“这一幅有什么寓意吗？还是随便找个题材画的？” 方菲犹豫了一下，“这个也是从姐姐你身上取材的。” 陈夏有些好奇，“可是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啊。” 方菲抬手点点下巴，“可以把抽象转化为具象，这个就是绘画的魅力了。姐姐你就像画里这样，看起来很近，感觉却很远，不像俗世的参与者，更像抽离的旁观者。” 陈夏微微皱眉，“我给人的感觉是这样的吗？应该没有吧。” 田落为方菲作证，“陈夏你可能自己没有注意，你平时给人的感觉，就像在那天的红毯上，虽然身在现场，却感觉完全不属于人间。 “不考虑那个悬赏的金额是多是少，以及其中是否有肖像侵权问题，悬赏的标题《美神降临》是非常精确的。” 方菲点头赞同，“其实平时好一些，只有在那天的红毯上特别明显。我觉得有一个词特别适合用来形容那种状态，神性。” 陈夏挠挠头，“这么严重的吗？” 她想了一会，把头发甩甩，“不管了，我就是我，你们的好朋友。为了减轻疏离感，我决定以后要多抱菲菲。” 田落凑过来，“不要厚此薄彼啊。” 陈夏摘掉墨镜，送他一对白眼，“你想要做色狼吗？” 田落举起双手，“误会了。我的意思，你能不能再接一个微享的广告？正式的，全国投放的那种。” 第258章 积蓄 广告的事，不管是不是田落临时起意，享受节日的大家都没有深入讨论，只是又在画室里呆了一会，就拉上窗帘，出来锁门。 陈夏张张嘴，试图呼出一团白气，“在里面无所谓，出来却觉得有些冷。” 田落立刻接话，“那我们赶紧回车上吧，不要把你冻得着凉感冒。” 陈夏摇头，“没关系，我只是感觉到冷，还没到生病的程度。之前更冷的时候，我也穿得这么少，不也一直都活蹦乱跳的？” 方菲换个角度劝说，“即使不冷，我们还是回车上吧，学校里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田落点头，“是啊。不是还约了云芊吃晚饭吗？正好现在去接她，省得她自己打车。” 陈夏被说服了，“好，听你们的。” 田落开车停到公寓小区门口，看着像陈夏一样全副武装的云芊走出来，坐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 田落提问：“你们准备去哪一家吃饭？” 陈夏敲敲云芊的椅背，“芊芊，你有推荐的吗？” 云芊侧过身子，“没有，我最近都在学校，没有出门乱逛。” 陈夏看看方菲，“那就去石城广场的‘明珠’吧，正好吃完饭参加节日活动。” 田落松开脚刹，“好的。” 四人很快就坐在了西餐厅的角落。 时间还早，西餐厅里的顾客不多，陈夏和云芊就都把伪装摘下来，放进包里。 田落左右看看，“我现在坐在这里，却感觉有些战战兢兢的，就怕狂热的粉丝冲进来，把我践踏在脚下。” 云芊开玩笑，“与其担心这个，你还不如担心某些脑洞大开的娱记。要是他们拍个几张照片，配上‘田总私会三大美女’的标题，你的渣男名声就是跳进长江也洗不清了。” 田落连忙往后看看，“你可不要吓我啊，我还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悲惨的可能性。” 方菲笑着看他表演，“人一旦渣了，可就没人要了。恭喜田总，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精力扑在事业上了。” 田落疯狂摇手，“今天是情人节啊，这样的‘祝福’我可不要。不过看着两位大明星，我倒是有个疑问：过会天就黑了，你们晚上出去也戴墨镜吗？看得清路吗？” 陈夏点头，“我没问题，就是闭上双眼，也看得清路。” 云芊摇头，“我目标小，被发现的可能低，而且剧迷也不至于疯狂。只是夏夏，不开玩笑，你要是不戴墨镜，真的有些悬。” 服务员把菜品端过来，当然不会忘了陈夏的免费甜点，这次是一碗银耳羹。 陈夏看看晶莹剔透的银耳羹，“之前和保镖说了，下周一才开始正式工作，现在也不好改口，到时候就戴着墨镜假装盲人吧。” 方菲点头，“好的，到时候我就做姐姐的拐杖。” 云芊摊手，“好吧，希望一切顺利。对了，夏夏，你给我们讲讲保镖的事吧。” 陈夏笑笑，“保镖的事比较顺利。昨天我和千月的赵矜见了面，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身为建筑师的赵家公主。 “她从千月下属的安保公司为我挑选了一些合适的保镖，我又从中选择了一男一女两位保镖。男的叫董越，女的叫林璐。” 田落把叉子上的黄油鸡卷放回餐盘，“那你以后的居住和出行，做好新的计划了吗？” 陈夏浅啜一口果汁，“目前的想法是，周一去单位请两天假，先去买车，再去租房。车子主要考虑安全性，租房的目标是独栋别墅。先安顿下来，后面再挑时间看房买房。” 方菲把椅子拉到陈夏身边，抱住她，“虽然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但真正面对分别时，还是非常舍不得。” 陈夏也抱抱她，“不要伤感，等我租了别墅，房间数量就多了，卧室面积就大了，你有空可以过来一起住。” 方菲用力点头，脸上的表情这才终于阴转多云。 田落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下一大口果汁，“所以你以后就有专职司机了？” 陈夏笑着回答：“是的。还是要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后天早上再送我去单位，就可以和他们交接了。” 田落点点头，专心对付餐盘里的食物。 云芊有另外的关心，“夏夏，我有个问题，这两位保镖的月薪是多少？” 陈夏伸出手掌，张开五指，“合计是每月三万七，男的辛苦一些，是两万，女的是一万七。” 云芊吓得吐了吐舌头，“好多钱，两个人一年下来就要四十五万了。要不是水平不行，我都想去做保镖了。 “本来我想着自己是不是需要雇一个，现在看来还是算了。我目前还没金贵到这个程度，等以后真的成名了再说吧。” 陈夏拿起刀叉，“还记得我以前转告你的吗？等你的名气再大一点，周鸣会推荐一家靠谱的保镖公司给你，到时候以你的收入，也就不会觉得贵了。” 方菲有些惊讶，“他们的月薪好高，姐姐你的收入没问题吗？” 陈夏点头，“这个我计算过，以目前的现金流速来看，是没有多少压力的。因为我平常没有什么奢侈消费，以书籍的版税足够支撑。 “随着我的写作能力不断提高，名气越来越大，只要不出大的问题，书籍销量是有保障的，未来怎样不好说，但应该可以维持。” 田落也是点头，“钱的问题是小事，关键是安全不能松懈。我相信以你的才华，赚钱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陈夏笑笑，“我对自己也有信心。不说这个了，芊芊，最近回母校的歌舞团，感觉怎么样？” 云芊昂起头，“很舒服。教师和同学们根本没把我的成绩放在眼里，都能用平常心对待我，感觉就像回到了上学时候，特别安心。 “这次回去的时机非常巧，正好歌舞团在排一个新的舞剧，我就参与了进去，因为不确定会呆多久，我就放弃了主演。 “表面看好像有些可惜，但我反而有了更多精力，可以仔细观察、思考剧情编排和演出技巧。下次再见到我演技的时候，也许你们都会眼前一亮。” 陈夏笑得很开心，“好啊。本来我还担心你演不好新小说的女主角，现在可以放心一半了。等舞剧上演的时候，记得给我们留票，我要到现场检查成果。” 云芊笑得很自信，“尽管来，尽管看。” 第259章 笑闹 吃完美味的西餐，陈夏戴上墨镜，四人下楼闲逛，等待晚上的情人节活动。 陈夏看着身边路过的一对对情侣，由衷感叹，“还好有你们这些朋友在，不然这种尴尬的节日不知道怎么才能熬过。” 云芊顺口回答，“为什么要熬？你也找个男朋友，不就可以安心地享受节日了吗？世界这么大，人数这么多，应该总有人能配得上你吧。” 陈夏摇摇头，身后的长发也跟着左右摇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社交圈太过狭窄吧，至今没有遇到肯追求我的人。” 云芊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不要总是被动地等人来追求啊。如果遇到合适的小伙子，你也可以主动下手。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封建社会了。” 陈夏不接这句话，反而提出问题，“芊芊，你好像很懂啊。你呢？有没有什么想要主动下手的小伙子？” 云芊愣了一下，“服了，这样都可以引火烧身的吗？坦白回答你，我还没有遇到。” 田落在旁边搓搓胳膊，“听着你们左一个‘下手’，右一个‘下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被吓起来了，有一种误入匪窝的错觉。” 陈夏看了他一眼，“不用担心，你最多算个‘从犯’，还不够资格成为‘受害者’。” 方菲捂着嘴笑，“‘从犯’也很奇怪啊。可怜的田总，看来是逃不出魔爪了。我倒是有些好奇，情人节为什么会变成法定节日？” 田落摊开手，“这个节日很早就有了，用意是为了鼓励婚配和生育。那个年代，人就是财富，就是生产力。所以虽说是节日，多少却带着点性别歧视的味道。” 陈夏点头，“建国前，官府确实把所有女性都当作生育机器。但等到共和国建立时，议会把这个节日变为法定，却有另外的原因。” 她看看身边的三个人，“你们知道，古代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多也就是青梅竹马，一般男女是没有什么自主性的。 “建国后，为了把大家族彻底拆散，把单独的个人完全释放出来，就特别强调自由恋爱，所以这个节日是故意设置的。” 云芊站上自动扶梯，“政治家们的脑子都是什么构造？这样的事也能关联到国家层面上去？果然是劳心者治人啊。” 田落无奈地苦笑，“我上学时偶尔会抨击某些议员和官员，觉得他们太蠢了。后来才慢慢想通，蠢人怎么可能上位？那些滑稽的事迹其实都是故意的，他们就是纯粹的坏。 “但我们能做什么呢？既然不能改变世界，就只能坚持自己，不要同流合污了。我不想百年回首时，却发现自己堕落成了曾经最厌恶的人。” 方菲笑着看向田落，“不要沮丧啦。世事有利有弊，就因为我们都是理想主义者，所以才能成为朋友啊。” 田落回给她一个笑容，“都听你的。” 陈夏的嘴角上扬，“田落不肯为了流量和金钱，放弃做人的良知；芊芊不肯为了名气和片约，放弃做人的尊严。” 她和方菲开玩笑，“那么菲菲你呢？你的理想主义体现在哪里？” 方菲看着一脸坏笑的陈夏，也是开玩笑的语气，“我当然是不肯因为挫折和痛苦，放弃做人的快乐。姐姐，你的理想主义又在哪里呢？” 陈夏拍拍方菲的肩膀，“我和芊芊一样，只愿意靠自己的双手和才华，获取名利。” 不知内情的云芊却有些疑惑，“菲菲你有青春活力的身体，有娇俏可爱的容颜，有绘画的天才，有亲近的朋友，挫折和痛苦却是从何而来？” 方菲捂嘴笑着，避开正面回答，“比喻啦比喻，我总不能说自己过得太顺了吧。” 陈夏看着石城广场的出口，把话题转移，“走出这座大楼，就是考验运气的时候了。我现在有另一种担心，会不会是芊芊你把别人吸引过来，然后再顺带把我暴露了？” 云芊看看陈夏的墨镜，“正好我也有另一种担心，会不会是夏夏你的墨镜在黑夜里太拉风，把别人的目光诱导到我身上，再诬赖成是我的问题？” 两个人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充斥着杀意，然后一起憋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云芊伸出拳头，“但尽人事。” 陈夏也伸出拳头，和云芊的撞在一起，“各凭天命。” 方菲看着两个突然演戏的二货，双手捂着嘴笑。 只有田落扶着额头，大声自言自语，“坏了坏了，中二病不会传染吧。” 陈夏和云芊都瞪了田落一眼，然后推开塑料门帘，走了出去。 室外的节日气氛更胜室内，不管是相互依偎的情侣，还是追逐打闹的朋友，大家脸上都是快乐和幸福。 为防万一，云芊还是把口罩戴了起来，再看看身边，方菲和田落还是原样，陈夏整个人却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 云芊睁大眼睛，“夏夏，你的演技进步好大，这种傲气凌人、怀揣凶器的姿态，是怎么练出来的？” 陈夏压低墨镜，白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的吧，这都是什么糟糕的形容词。我没有练习，只是暗示自己不把他们当人看。” 田落也是吐槽，“看着有些吓人，感觉你用力蹬一下地面，就可以直接奔月了。” 陈夏听了，赶紧搂住方菲，“那我可要抱紧菲菲，奔月了也不能放过这个小可爱。” 方菲在她的怀抱里扭扭，“我总感觉你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我比较重，可以做压舱石。” 陈夏立刻松开方菲，开始向前跑，“哎呀，被发现了，又实在不忍心灭口，怎么办呢？只能逃跑了。” 方菲跟在后面追，“抱一下就想跑？你要对我负责。前面那个女色狼，你给我站住！” 田落目瞪口呆，看着突然开始追逐的两人，“我是不是要提醒一下方菲，陈夏跑得比我们全班男生都快。而且画风变得这么戏精，是被云芊你传染的吗？” 云芊眯起眼睛，掰掰手指关节，“你是不是也想玩你跑我追的游戏？” 田落举手投降，然后指指前方，“不敢不敢，刚才是我用词不当。我的意思是，如果再不去追，我们可能就追不到了。” 云芊看着越来越远、就快要消失在人海里的陈夏和方菲，“你不早说？” 田落笑着耸耸肩，跟在云芊身后，追了过去。 第260章 防窥 开心地度过情人节假期，周一早上，还是由田落开车，把陈夏送到了单位。 陈夏站在单位门口，看着远去的白车，自言自语：“难得的亲近机会，也不知道田落能不能把握住？” 发了一会呆，陈夏摇头笑笑，“之前还告诫过自己，即使有再好的目的，也不要去干涉别人的感情，差点就又忘了。” 她转过身，摘下墨镜和口罩，走进单位，向门卫大叔点头问好，乘坐电梯上楼。 软件部的办公室里，唐部长已经到了，正坐在电脑屏幕前专心致志。这会股市还没开盘，陈夏走近一看，网页上是一个知名的计算机论坛。 她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工位的隔断，把唐部长从网络世界里拉出来，“部长早上好，我想请一天假。” 唐部长有些疑惑，“遇到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陈夏笑着解释，“最近上下班总是蹭朋友的车，不太好意思，所以就想自己买一辆。正好今天有熟人带路，可以有一点折扣。” 唐部长点头，“好的。先去打印一份请假单，我签字盖章以后，你放到抽屉里备查，然后就去买车吧。” 陈夏笑着点头，“谢谢部长。” 过了一会，请假材料和手续就齐备了。 陈夏把请假单放好，拎着包来到走廊尽头，拿出手机打电话，“喂，莉莉，你这会在哪里？我有一个问题，想当面请教。” 莉莉回答得很爽快，“我这会在‘明珠’，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吧。” 陈夏挂断电话，进入洗手间的隔断，转动平门锁扣，把隔断反锁，然后直接传送到莉莉的办公室。 莉莉刚把办公室的门反锁好，就听到身后的呼吸声。她转过身来，“什么问题这么急，而且需要当面说？” 陈夏把包放在桌上，“其实并不紧急，只是我临时和单位请了假，过会要去买车租房，没有时间再跑过来一趟。” 莉莉在办公桌后坐下，“我今天有时间，需要我全程陪同吗？” 陈夏在办公桌前坐下，“买车租房都是小事，就不麻烦你了。我只是想问一下，怎么用超能力查找偷拍的摄像头或者监听设备？” 莉莉微笑，“你是不放心租的别墅吧？” 陈夏点头，“是的。原来的宿舍和菲菲的卧室都可以放心，我也观察过了。但新租的别墅面积肯定不小，怕有遗漏，而且还有保镖这样的外人在，我有些担心。” 莉莉点头，“你这个谨小慎微的态度值得点赞，本来是想等你把别墅租好，然后我亲自去排查一遍。既然现在你问了，我就把具体方法告诉你。 “要想保护好自己的隐私，有两条使用超能力的路线，分别是不让看和看不到。虽然思路是两个，但最好双管齐下，更加保险，更加放心。 “不让看就是找出所有窥探隐私的设备，然后把它们全部拆除。看不到就是遮挡自己，即使被窥探，也不会有被偷拍之类的实质损失。” 她向上伸出右手食指，“夏夏，你能看到我指尖附近的电磁场和电磁波吗？” 陈夏盯着莉莉的指尖看了一会，“现在能看到了。真是每天一个新发现，我以为自己只是有微光视觉，没想到还能看到不可见光。” 莉莉没有一点惊讶，“既然能看到，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所有窥探隐私的设备基本都要用电，有了电流，就必然会产生电磁场，然后就落在你的眼中了。” 陈夏左右看看，思考了几秒，“把所有明确用途的设备断电，剩下的就会非常显眼。但如果这些东西不是单独供电，而是嫁接在普通家电的内部电路上呢？” 莉莉拿起手机，拨打陈夏的号码，“你能看出电磁波的规律吗？” 陈夏点头，“可以。在我眼里，它的规律就像水面上的波纹一样。” 莉莉挂断电话，“要想发射无线信号，就必须要有高频振荡电路。要想编码解码，电磁波就必然会有规律。 “把具有无线功能的摄录器都找出来，剩下的就不多了，你可以逐一排查。这样虽然麻烦，但工作量已经减少很多了。” 莉莉停了停，“刚才说的都是不让看，但万一还是有遗漏呢，万一有什么器材不是用电的呢？这个就只能依靠遮挡了。” 她拉拉胸口的衣服，“平时都有衣服遮挡，就算被拍了，也拍不到什么。但从早到晚一整天，肯定会有遮挡不到的时刻，像是如厕、洗澡、更换衣服等等。 “保护隐私和保密能力，到底哪个更加重要？我认为是前者。反正以我们的能力，即使能力公开了，也不怕有人能伤害到我们。” 她伸出右手，展示给陈夏看，“不管是人还是摄像头，想要看到一样物品，这个物品就必须要能反射一部分光，所以我的办法是把所有的光全部吸收。 “这样还不够，黑色的边缘贴着我的皮肤，依然会暴露一部分身体信息。因此我又把吸收光线的范围扩大，再把边缘模糊，这样才可以真正放心。” 陈夏看着眼前慢慢变暗变黑的手掌，“学到了，但我感觉有一个漏洞。如果有人知道了这个方法，突然使用高能激光武器照射你，是不是会很危险？” 莉莉从虚空中拿出一支很粗的绿色激光笔，对准陈夏，“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能照射到你身上的伤害性激光吗？” 陈夏看着弯曲的光线，“好吧，我确实不用担忧这个问题，大不了把全吸收改成全反射就是了。” 莉莉点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觉得不行。你绝对想象不到，有些变态看到白光也是会自己脑补的。所以我一直都只做完全吸收，再把光转化的能量扔进虚空。” 陈夏抬起手，试了试全反射和全吸收，“我完全明白了，谢谢你的经验分享。” 莉莉笑着摇手，“不用谢，都是小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真的不要我陪你一起？” 陈夏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笑着起身拎包，“这次就算了，等买房时再请你帮忙参谋。下次再聊，我先走了。” 莉莉摇摇手，看着陈夏从眼前消失，微笑一下，“感谢圣君，不然这么可爱的姑娘就被我错过了。” 第261章 买车 陈夏转动锁扣，从隔断里出来，走到感应水龙头前洗了洗手，再从墙上的塑料盒里抽出两张纸擦擦，然后径直下楼。 快走到楼下的时候，陈夏突然反应过来，“因为担心触摸的锁扣上有细菌和其他残留，所以要去洗手。如果不触摸呢？时移世易，可以改变一些习惯了。” 又走了几步，她摇摇头，像是要把什么甩开，“也不是一定要改。出门在外，还是需要这些细节做伪装的。如果从隔断里出来，却不洗手，别人看到会很奇怪。” 陈夏停止这些关于习惯的喃喃自语，戴好墨镜和口罩，走出单位的小院，看到董越和林璐已经等在路边，旁边还停着一辆喷涂着绿色图案的轿车。 两人看到陈夏，立刻迎了过来。林璐微笑伸手，“陈小姐，我来帮您拿包吧。” 陈夏愣了一下，犹豫几秒，把包递过去，“麻烦了。” 旁边的董越也开口了，“陈小姐，路边那辆车是我们租的，请问您现在想去哪里？” 陈夏从不习惯的敬语中恢复过来，“现在去城市东郊的汽车销售园区。我们先买一辆车，然后开自己的车去租一间别墅。” 董越点头，“好的，明白了，请上车。” 陈夏一个人坐进后排，看着董越和林璐分别坐进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然后汽车发动，向东驶去。 新媒体中心和城东园区有不短的距离，所以陈夏就趁机询问一些想了解的内容，“按照合同约定，至少未来三年之内，我们就是紧密的合作关系了。 “为了增加熟悉，减少误解，更好地开展合作，我想我们三个人还是彼此做一下自我介绍为好，先从我开始。 “我今年23岁，来自江东云州，亲人都已去世，目前是孤身一人。我的正式工作在新媒体中心，兼职是小说作者和编剧，偶尔也会创作歌曲。” 董越看着前方的道路，“林璐，你先来吧。” 副驾驶座的林璐点头，侧过身来看着陈夏，“陈小姐，我今年26岁，来自江东南部的景泉市，家中有父亲、母亲和一位兄长。 “古代景泉是有名的锻造城市，出产了很多全国知名的兵器。现在那里仍然有不少工厂和作坊从事这个行业，我家的手工艺小作坊就是其中之一。 “我自幼陪伴着刀剑长大，所以很喜欢武术，在家人的鼓励下，一直坚持学习和锻炼。从南都体育学院毕业后，因为高薪的原因，我就进入了保镖这一行。” 董越等了等，看林璐没有下文，就一边开车，一边介绍自己，“我今年27岁，来自云州和景泉中间的新安，是家中独子。 “我特别崇拜保卫国民的军人，所以中学毕业就参军入伍，当了三年兵才回来上的大学，是南都医科大学的护理学专业。 “大学毕业后，工作很不好找，阴差阳错才当起了保镖。不过时间长了，现在倒是觉得这个保护人的职业很适合我。” 陈夏点点头，“虽然我不像那些大明星，每天都有丰富的活动日程，但这份工作也是几乎全年无休的，对你们的生活影响大吗？” 林璐回答得很爽快，“对我而言影响不大。家里有兄长照顾父母，也不需要我继承家业，更没有看中的男人。能跟着陈小姐您，已经是幸运了，比跟着其他人好。” 董越也是一样的态度，“对我也没什么影响。我爸妈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没必要因为他们呆在老家。而且认真工作多赚钱，以后如果遇到合适的对象，人也能自信一点。” 陈夏点点头，“好的。以后要是有什么急事，就直接和我说。还有，不要用‘您’这样的敬词，听起来很奇怪，直接用‘你’就可以。你们对我，还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林璐看看专心开车的董越，“暂时没有。以后如果遇到问题，我们会及时和你沟通，以你的要求为先。” 陈夏点点头，车内安静下来，林璐也坐正了，看着前方的道路。 半小时后，车子顺利地到达城东园区，在陈夏的要求下，停在了“玄鹂”汽车销售服务店的院子里。 董越把车又快有准地停进车位，然后迅速下车，为陈夏打开后排车门。 陈夏走出车辆，看看店门，“我对汽车不懂，一会麻烦你们俩把把关，主要看重安全性，其次才是舒适性和外观。” 董越直接提问，“陈小姐，你的预算大概是多少？” 陈夏想了想，“不算购置税的话，应该是裸车四十万左右。这个价位可行吗？” 董越点头，“可以的。这个价位，能上的安全措施都会有，你可以主要考虑舒适和美观。安全性如果有不足，我们会提出来。” 陈夏点头表示明白，董越在前，林璐在后，三人走进宽敞的店面。 可能因为是周一早上，店里没有其他看车的顾客，只有几位销售坐在沙发里聊天。 看到三人进来，销售们互相看了看，一位年轻男性站了出来，微笑着打招呼，“各位早上好，欢迎来到‘玄鹂’，请问几位是来买车的吗？有什么喜欢的车型吗？” 陈夏摘掉墨镜，“我想买一辆四十万档次的汽车，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销售看到陈夏的眼睛，愣了一下，又看看董越和林璐，然后双手递上一张名片，“您好，我姓王，您叫我小王就行。 “我们‘玄鹂’在四十万的价位上，有三款主推的车型，分别是偏商务的、偏运动的和一款城市越野。三位请跟我来。” 三人跟着销售走到一边，看到眼前一字排开三辆汽车，汽车旁边各自竖着标牌，标牌上面是价格和具体参数。 小王刚准备做详细介绍，就被陈夏打断，“可以把三辆车的宣传册拿给我吗？” 小王立刻拿过来九份宣传册和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冒着热气的三杯温水，“三位可以坐在这边的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慢慢看。” 陈夏点头，和董越、林璐分别坐到单人沙发上，慢慢翻看三种车型的宣传册。 过了一会，陈夏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耐心等待的小王，“三种车的主要性能和安全装备都差不多，请问区别在什么地方？” 第262章 租房 小王笑得很殷勤，“还是有区别的。商务型的外形和内饰都中规中矩，气质沉稳，不会特别显眼，舒适性也是三款之中最好的。 “运动型的动力更强一点，驾驶体验比较好。车身是弧形流线、内饰比较时尚，车子的颜色也比较明艳，是最适合年轻人的。 “越野型的底盘、座位和车内视野更高。车子长一点、宽一点，乘坐空间和储物空间都更大一些，出门旅行可以多带行李。” 陈夏想了想，“我们可以把三款车都试驾一遍吗？” 小王连连点头，“当然可以，请问你们带驾驶证了吗？这个需要临时保管一下。” 陈夏看向董越，董越点头，从身上拿出驾驶证，放在桌面上。 小王拿起驾驶证，“请三位稍等一下，我去拿单据过来。” 他把三张空白单子拿过来，填写上试驾信息，请董越一一签字，然后把单子和驾驶证递给柜台里的同事。 四人前往车库，董越驾车，小王坐在副驾驶座，陈夏和林璐坐在后排，依次把三种车开出店，在真实道路上体验了一遍。 试驾结束，小王把董越的驾驶证交还给他，然后看向陈夏，“请问试驾的体验，您还满意吗？” 陈夏点头，“感觉不错。” 她看向董越和林璐，“我倾向运动型的这一款，你们觉得怎么样？” 董越点头，“安全性没有问题，如果你觉得乘坐体验能够接受，我没有异议。” 林璐有点疑问，“就这么决定了？不再考虑逛逛其他品牌吗？” 陈夏摇摇头，“代步工具而已。安全、舒适、美观都有，还是国产品牌，想支持一下。后面有其他事，我不想在这里多花时间。” 陈夏转向小王，“对了，车子有现货吗？全款购买或分期购买，有没有什么优惠？” 小王的表情很诚恳，“这三款车都是有现货的。不管是全款还是分期，我们最高可以给三万的优惠。分期的话，可以两年免息。” 陈夏还有最后两个疑问，“我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是否可以代办后续的缴税和上牌？如果可以，代办收费是多少？” 小王不假思索，“可以代办缴税和上牌。店里有缴税的自助机，有各大保险派驻的员工，园区里也有车管所的派出点。我会一直陪同您把手续办好，而且没有任何费用。” 陈夏想了想，“那就分期两年吧，请你带我们去签合同交钱，另外也帮忙办一下其他手续。” 小王点头，很高兴地带着三人去签合同、办车贷、缴税、办保险、选号上牌，全部流程只用了一个小时。 陈夏坐进沙发，把墨镜戴上，看着小王去接待下一位顾客，不由地感叹：“很多时候就是在这些细微之处，可以看到南都政府的施政能力。存在感很低，老百姓却很顺心。” 林璐笑着接话，“南都作为经济发达的江东省会，三百多万人的大城市，却能拿到长云最宜居城市的称号，不是没有原因的。” 又过了一会，去附近网点还租车的董越回来，陈夏把新车钥匙递给他，“麻烦你了。我们先回市里，吃过午饭就去看租房。” 汽车开到南都河北岸，停在了陈夏去年过生日的“心光”餐厅前。 陈夏在果绿色的哑光车漆上拍了拍，带着两个保镖进入餐厅，定了一个小包间。 陈夏坐在背对门口的座位，等服务员把菜上齐，才把墨镜和口罩摘下，感慨一句，“看来必须要尽快适应新的生活状态，不然以后就只能深居简出了。” 董越开玩笑，“你要是一直深居简出，那我们的工资可就是白拿的了。” 林璐表情认真，“放心吧，我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一般场面都能应付得来。” 陈夏微笑着拿起果汁，“好的。过几天从人少的场合开始，让我逐步适应。现在以果汁代酒，我敬两位一杯，祝我们未来三年合作愉快。” 午饭之后，三人没有休息，而是直接过河，来到距离南岸不远的一个别墅区。 车子在销售中心前停好，戴好墨镜和口罩的陈夏指着玻璃门，“这里是南都市内对住户信息保密最好的别墅区。 “几年前，因为特殊原因，这里被南都城市建设投资公司接手，虽然不是政府直接管理，但各方面都有底线，也允许直接租赁。” 林璐有些好奇，“都说租不如售，为什么这里可以直接租赁？这样要多久才能回本？” 陈夏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价格太高，卖不出去吧。” 不同于买车，租房的流程反而非常简单，销售带路参观房型、陈夏点头确认、签订租房合同、缴纳押金和租金。 双层三百平的别墅，租期为一年，每月租金一万一，押六付三。超过半年租期后，如果提前退租，可退还部分租金。 和买车相同的是，在签订合同的环节，不可避免要拿出陈夏的身份证，因此惊动了在场的负责人，只是他们主动陪同的建议，都被陈夏礼貌拒绝了。 车买好，房租好，就可以搬家了。 三人到达玉晨苑的宿舍，陈夏从林璐一直拎着的包里取出钥匙开门。 她看向停住脚步、站在防盗门外的董越，“你也进来吧，我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装在收纳箱里了，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董越走进宿舍，看到卧室墙边，六个大号收纳箱被整整齐齐地码了两层，旁边还有一个竖起来一人高的长方形木箱。 他有些震惊，脱口而出，“陈小姐，你的东西这么少？” 陈夏点头，“单位宿舍不是久留之地，所以我一直刻意控制购物的数量。” 虽然相比其他同龄女生，陈夏的全部家当少得可怜，董越依然开车跑了两趟，因为运送装着定制礼服的木箱时，必须要把后排放倒，不能坐人。 林璐在等待的时候询问陈夏，“需要我做一个简单的打扫吗？” 陈夏摇摇手，“这种小事就不麻烦你了，我会找专业保洁。” 等到夜深，陈夏从别墅二楼的主卧传送回来，看着漆黑的房间里，灰尘自动聚集起来，投入抽水马桶，厨房的水龙头也自动打开，水流涌动着，把桌面、地面清洗一遍。 陈夏笑着摇头，吐槽自己，“电影、动画和小说里的人物，一旦发现自己有超能力，都会立刻膨胀，誓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只有我用来做这些细碎的家务。” 她的身影和声音一起消失，房子里又恢复了原来的黑暗和寂静。 第263章 简单 周六早上，陈夏从睡梦中苏醒，在主卧附带的卫生间梳洗之后，又到相连的衣帽间换好衣服，就出门走下楼梯。 一楼的客厅里，林璐端正地坐在面朝楼梯的沙发上，既没有看电视，也没有看手机，只是警惕地左右扫视。 看到陈夏，她高兴地挥手，“小姐，早上好。董越在外面调试红外电子围栏，我这就去给你热一下早饭。” 陈夏微笑点头，说了句“谢谢”，然后就不客气地坐到餐桌旁边，点亮手机屏幕，查看网络上的信息。 过了一会，林璐把煮鸡蛋、热牛奶和两张烤好的切片面包端上桌，然后重新坐回沙发。 陈夏迅速把白色瓷盘中的食物吃掉，拿起餐盘走进厨房，戴上丁腈手套，背对着林璐，假装亲自动手清洗餐具。 她拿起洗洁精，打开自来水龙头，看着餐具在水流的作用下，自动清洁干净，然后打开橱柜，把餐具放回原位。 摘掉手套，陈夏转过身，正好看见董越进门，“董越，外面的安防调试好了吗？” 董越点头，“小姐，早上好。电子围栏调试完成了。我测过脉冲电压，只会给人造成皮肉伤，没有致死风险。” 陈夏点头，“好的。你洗洗手，休息几分钟，然后我们再出发，正好我去楼上把提包拿上。” 过了一会，还是董越开车，载着副驾驶座的林璐和后排的陈夏，向着陈夏熟悉的郊区摄影棚驶去。 应田落和于毅的邀请，今天陈夏的主要任务是拍摄微享的广告，次要任务是拍摄《风轻雨默》电视剧的广告。 微享的广告比较复杂一点，也更加正式。精心拍摄、制作完成后，广告会被投放到各大电视台和网站，以期借用陈夏的影响力，将微享的群众基础夯牢。 另一个广告就要简单得多，只是对电视剧的几句介绍语，拍完后会和于毅、顾祎、云芊这三位主创的拼接起来，在上映的电视台滚动播出。 搬家到别墅以后，距离摄影棚近了不少，所以三人很快就到了。 停好汽车，走进影棚，陈夏看见两拨人马都已经到齐，正聚在一起，欢快地闲聊，气氛很是融洽。 看到三人进来，大家暂停谈话，而是转向陈夏，纷杂地各自打招呼。 陈夏一一点头回应，又介绍了跟在身后的两位保镖，就对着一直投资微享的魏平伸出右手，“魏总，好久不见。” 魏平礼貌地握了握陈夏的手，有些感慨，“恭喜你获得云雁奖。我之前已经尽力想象，还是低估了你的才能，了不起。” 陈夏笑着谦虚两句，转过身，“张叔，文姐，又见面了。” 一向沉默的摄像师张叔微笑着点头，“恭喜拿奖。有幸作为第一个拍摄你的人，我以后看来是要沾光了。” 化妆师文姐也开玩笑，“已经有很多人在网上说了，像你这样天生丽质的，化妆反而变成了抹黑，我估计是要下岗了。” 陈夏摇摇手，“两位哪里的话，没有两位的鼎力相助，以我平庸的姿色，广告效果绝对没有现在这么好。这次还请两位不吝才能，继续之前的辉煌战绩。” 站在旁边的田落笑笑，“两位都是业界顶尖的高手，能有你们帮助，是我们微享的福气。谦虚的话请不要再说，如果不小心传出去，恐怕很多人就无地自容了。” 又说笑几句，陈夏走到剧组这边，自然地伸出左臂，任由方菲倚靠过来，“于毅，你看这个拍摄顺序怎么安排？” 于毅看看跟过来的田落，“田总，先拍我们的吧。我们的要求比较生活化，而且台词短，拍摄时间也短，先拍陈夏的部分，用不了十分钟。” 田落点头，“好的。我们这边用时可能久一些，就不让你们多等了。我这就带人过来，请你我的两位化妆师强强联手。” 文姐和剧组的化妆师盯着陈夏的脸看了十分钟，又走到一旁交流了几句，由资历较深的文姐作为代表，向聚在一起的大家宣布了一个决定。 文姐的表情比较无奈，“我们一致认为，今时不同往日，只要不是古妆或特殊造型，我们化妆师在陈夏面前，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存在价值，只能处理发型和协助打光了。” 文姐认真地看向田落，“因此，今天的报酬，我只能拿一半。” 田落笑着摇头，“我不同意。即使一点妆都不化，也不是你的原因，更不能扣钱。” 陈夏也是摇头，“我的看法与田落一致。我今天状态好，可以不化妆，要是状态不好，有痘痘、黑眼圈呢？这不是对折的理由。” 文姐笑着点头，“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我就不客气了。” 没有了化妆，普通的广告又不需要动陈夏的发型，于毅就拉着辛蕊直接开拍。 陈夏站在灯光中，微笑地看着摄像机，台词很简单，“我的小说《风轻雨默》，已经改编成电视剧，三月六日晚就要上映了，欢迎大家观看。” 她眨一眨左眼，“对了，电视剧里还有我写的两首新歌，不要错过哦。” 说完台词，陈夏停了几秒，看向于毅，“拍得怎么样？有什么要改的吗？” 于毅摇头，“不是演戏，不用那么高的演技，你越是自然，效果就越好。这样就完全可以了。” 陈夏看看等待的顾祎和云芊，“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拍微享的了？” 于毅笑着点头，“你能露个脸，电视剧就有保障，我可没那么贪心，想要奢望更多。” 陈夏点点头，向剧组各人摇摇手，就带着再次靠过来的方菲和跟在身后的保镖，走向田落那边。 微享的广告，对陈夏的要求就要多一些。 首先是发型，披散的长发在陈夏身上固然也美，但还是区分度不够，所以文姐把她的直发编绕起来，设计了一个仿古的发型，配上一支纯金步摇。 这样既不用修剪陈夏的长发，又不会烫伤她的发质，还能配合过会准备更换的古风衣裙，已经是文姐能够修饰的极限了。 第264章 复杂 陈夏照照镜子，也对新发型很满意，起身进入已经被林璐仔细检查过的更衣室，换上一整套浅红色的交领襦裙，走了出来。 她看看门外等待的方菲，“还好前段时间我专门研究过古风服饰，不然还真是只会看、不会穿。要是脱了衣服再喊你们进来协助，就有些尴尬了。” 方菲开玩笑，“没事没事，你尽管求助，只要我不尴尬就行。” 陈夏在方菲额头上点了一下，挽着她走向不远处阴影里的田落，“这次的广告是什么剧情？要搭这一身古风？” 田落刚看到陈夏走出更衣室，就和魏平默契地停止了闲聊，一直注视着陈夏和方菲，等待她们靠近。 听到问话，他立刻回答：“剧情很简单，你是一个大家闺秀，突然从古代穿越而来，在好心人的帮助下，通过手机里的微享，了解这个复杂的现代世界。” 陈夏吐槽，“想来想去，总感觉这个奇葩剧情漏洞太大。” 田落笑着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广告部的同事们说服了我。” 陈夏好奇，“他们用了什么理由？” 田落装模作样地竖起食指摇了摇，“拍摄广告就是为了引起观众的兴趣，让他们购买和使用目标产品，剧情是否有逻辑并不重要。 “这次的广告也是一样。只要有你陈夏出面，哪怕没有剧情，没有台词，就是静静地对着观众微笑，也会有很好的效果。 “如果剧情做得太好，反而是喧宾夺主，错开了观众的关注点。毕竟我们拍这个广告是商业目的，可不是为了拿奖。” 陈夏点头，脑后的步摇跟着晃动，“明白了。商业广告不靠剧情取胜，只要引起人们购买使用的欲望，就是成功。” 田落拿过放在一旁桌上的台本，递到陈夏手里，“麻烦了。” 陈夏低头，看到台本上面是两份合同，就又抬起头，笑着看向田落，“我都忘记合同的事了，还好有你提醒。” 田落看着陈夏脸上纯真的笑容，不由地赞叹，“陈夏你的演技是越来越好了，合同的事怎么可能会忘？不过是对我充分信任罢了。” 魏平也在旁边笑，“我真是羡慕你们同学感情和这种信任。像我沉在商海里多年，即使有人愿意信任我，我也不敢信任别人了。 “别人都是有钱就变坏，我却舍不得老婆孩子，就因为外面都是利益驱使，只有家是唯一可以安心的港湾。如果放弃了，人生从此都是漂泊。” 陈夏笑着接话，“贵不忘本，才能把根扎牢，富不忘初，才能把路走直。田落，其他条款都没问题，这个金额是不是太高了？” 田落笑着摇头，“你还是这么喜欢反向抬价。这个金额是广告部的同事们计算出来的，你的问题就是质疑他们的专业性。 “还是说，连续多次登上热榜前列、又配备了两位保镖的你，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值得花高价邀请的大明星吗？” 陈夏瞪他一眼，“不就是问你一个问题，哪来的这么多话？” 她拿起笔，在末页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田落一份，“合同我签了，开拍吧。” 可能是陈夏的演技如同田落的夸奖这样进步神速，又或者如同广告部的设想那样并不重要，即使加入一些剧情，也仅仅重拍了两遍就算完成。 陈夏走出光圈，“我越想越不对劲，既然有没有剧情都可以，为什么非要我穿一身古风，这是为了满足观众的癖好吧？” 田落的表情有一点不自然，“不能说是癖好。你露面的次数太少，人们早已望眼欲穿，多一种新的穿着打扮，对观众的吸引力就能大一些。 “举例自证：我每次投放你的平面广告，从来不敢选择报纸、刊物、公交站台之类的线下渠道，就是担心遇到癖好变态的渣滓。所以这方面的坚持，我是有的。” 陈夏点点头，“看来说的都是实话。你有这样的觉悟，班长我很欣慰，希望你继续保持。” 田落看着转身的陈夏，连忙补上一句，“和之前一样，这套衣服你也直接带走吧，其他人留着，总是个风险。” 陈夏脚步不停，只是朝身后挥挥手，表示自己听到了。 方菲留在原地，看着陈夏的背影，“田落，今天我又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虽然看起来是不拘小节的人，但在某些方面，你很细心嘛。” 田落也看着陈夏的背影，很自然地接过方菲抛出的话题，“那当然。虽然比不上对待家人和恋人，但对待朋友，我也是愿意用心着想、换位思考的。” 魏平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了一遍，又看看紧闭的更衣室，摸摸下巴上的胡渣，眯着眼睛笑了笑。 过了一会，陈夏换回日常的衣服，拎着纸袋走出更衣室，递给等在门口的林璐，然后走向方菲的位置。 远处剧组的几个人也已经收工，正往陈夏的方向走，看来是准备过来会合。 陈夏等大家聚齐，提出一个问题，“你们的广告分别在什么时候上，需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 于毅看看田落，先开口回答：“之前电话里和你说了，借你的名气，电视剧可以在江东省台首播。下周一开始正式宣传，我们的广告就是其中一项物料。 “到时要麻烦你在微享上发声，不过也不能用力过猛。剧组注册了官微，你转发一下就行，其他的有我们和微享操作。” 田落点头赞同，“如于导所说，需要你做的不多，主要是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声势可能会有些大。 “你给微享拍的广告，我们准备在下周六同步上线，蹭一波电视剧的热度，也给电视剧的宣传助一把力，实现双赢。 “你要做的就是加强安全防范，但也不必一直躲在家里，可以适当出门转转，体验一下名气，测试一下安保，为以后更夸张的场面做准备。” 陈夏点头，“收到。有的事情躲是躲不过的，既然迟早要面对，不如趁着风险可控时练习。正好也替芊芊探探路，积累一些经验。 她看向云芊，“鉴于可能给你带来的资金压力，我和周鸣已经准备好安保预案，一旦我们觉得必须采取行动，就会立刻联系你。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妥，也要主动联系我们。” 云芊很惊喜地点头，“谢谢。” 她转过头，“顾祎，你也要开始考虑了，不要哪天被人强抢民男。” 顾祎笑着点头，“知道了，我会留着有用之身的。” 第265章 转发 按照时间的相对理论，休息日总是比工作日过得快，即使工作日更加繁忙。 周一早上，陈夏来到单位，坐进工位里，正熟练地敲打键盘，编写代码，按照内容部的要求，制作更新颖、也更复杂的发布模板，桌上的手机就响起一声提示。 陈夏目不斜视，直到完成了一个小的功能模块，才停下工作，拿起手机。 屏幕上是于毅发来的信息，‘电视剧的宣传已经开始了，请你转发剧组官微置顶的那一条微享’。 陈夏切换到微享，搜索“风轻雨默”，就自动跳转到结果页面，第一行是电视剧的主题链接，第二行是一字排开的相关账号，从官微、导演、编剧、男女主演依次往后。 陈夏点开电视剧的官微，置顶的就是关于播出信息的微享，上面是文字，下面是视频。 文字的内容包括剧情简介、主创人员和播出信息，视频点开就是于毅和辛蕊精心剪辑的预告片。 陈夏抬头看看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从包里取出无线耳机，塞进耳朵，然后点开预告片，认真欣赏。 预告片剪得非常零碎，断得非常干脆，除了陈夏这个作者和看过原著的读者，其他人估计会是一头雾水。 这种想打喷嚏打不出来的感觉，应该会把不少好奇点开的网友，转化为电视剧的真实观众，即使被人骂断章，估计于毅也是“老怀甚慰”的。 陈夏看完却摇了摇头，小声自语：“于毅对我还真是信任，剪得这么碎，就不怕触发网友们的逆反心理吗？” 她先把官微的账号关注了，然后果断转发这一条微享。 看着跳出的编辑页面，陈夏皱了皱眉头，“说些什么好呢？算了，我还是老实一点，把于毅的操作平衡回来。” 她捧着手机，双手打字，‘感谢亲爱的读者们和朋友们，因为你们的支持，我的第二本小说《风轻雨默》已经成功改编为电视剧，欢迎大家观看评论。谢谢’。 陈夏想了想，在文字后面补了一个红色的爱心，然后点击右上角的“发布”按钮，转发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她放下手机，准备继续工作，又满脸好奇地重新拿起，逐一查看于毅、云芊、顾祎他们的转发。 于毅、顾祎的转发，比陈夏的时间要早一些，应该是没有像她一样花时间看预告。转发下面的评论，画风也比较正常，以鼓励为主。 这倒不是因为网上的环境变好，或者网民的素质变高，单纯是因为两个人名气不大，大堆的喷子还没来得及赶到战场。 云芊的转发下面，评论就显得很“正常”，粉丝和黑子联手瓜分了江山，普通路人几乎连影子都看不到。 虽然经过微享持久地洗白，云芊的公众形象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但总是有那么一小撮长时间掉线或者思维僵硬的人，只喜欢抱着过去的负面信息，永不更新。 据陈夏和方菲私下的讨论，也不排除就是有那么一些对世界满怀恶意的人，通过在网络上对别人的辱骂等暴力行为，发泄自己的恶毒和对社会的不满。 这些人又带动了一部分没有独立思维、喜欢人云亦云的网友，和正常的网友形成两极对立的阵营，造就了现在这样复杂的网络环境。 陈夏忽略掉粉黑两边各种各样的奇葩言论，浏览了一遍云芊的评论区，发现还是有些正常讨论的。 一部分人很好奇以云芊短暂的演艺生涯，能不能演好小说里女主的时间跨度和复杂的心理变动，这些应该是原著读者。 另一部分人好奇的是剧情发展甜不甜，有没有刀。虽然有读者在简单剧透，但总有人被言情大环境伤得太深，不敢盲目相信。 陈夏摇头叹气，“每次看到这些剧透的读者都很无语，也不知道他们是爱呢，还是恨呢？给别人自己发现的权利不好吗？为什么要剧透呢？虽然客观上帮了一点小忙。” 她回到自己的转发，看了看评论区，然后把电脑锁屏，起身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田落的电话，“田落，不好意思打扰，我的微享有个小问题。” 田落很疑惑，“什么问题？” 陈夏据实描述，“我刚才把电视剧的播出信息转发了，然后发现评论区里评论的数量很多，却异常的和谐，就有些担心是不是微享有什么过滤机制没关。” 田落更疑惑了，“不应该啊。上次你被攻击，我们做的是人工筛查。后来的自动筛查系统，对所有用户都会一视同仁。你等一下，我去检查，过会回你电话。” 陈夏看看挂断的电话，就走回工位，继续写之前的代码，刚写了一会，写得情绪高涨，桌上的手机又振动起来。 陈夏看看屏幕，又看看其他同事，懒得再走出去，只是抬了抬手，然后直接接通电话，“喂，田落，有答案了吗？” 田落的声音很稳定，“不是技术原因。我们检查了系统设置，没有对你的账号做特殊处理。这种奇怪的情况，我们只有一个猜测。” 陈夏充满期待，“这个猜测是什么？” 田落的声音不那么稳定，“排除所有其他可能以后，即使这个答案再离谱，也可能是真的：你露面以后，路人变成了粉丝，黑子变成了路人，所以没人攻击你了。” 陈夏非常惊讶，“啊？！我单知道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有的人为了一张脸能做任何事，我不知道这样的人如此之多。” 田落没有其他解法，两人只好带着疑惑挂断电话。 陈夏把手机放回桌上，然后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个能力真是好用，不想出去接电话，直接把周围的声音传播隔断就行。会不会也是你顺着网线影响到了其他人呢？” 她挥挥手，重新听到同事们的呼吸声，“现在不急着下结论，也许只是黑子们的反应比较迟钝，或者实在没有找到黑点，想要先麻痹我，造成一种假象。 “顺着网线影响不特定群体，而这个群体的数量还大得惊人，这种想法实在太魔幻了。即使用超能力来解释，也已经远超出正常逻辑的上限了。” 第266章 平淡 时间最终证明了陈夏的担忧只是虚惊一场，随着评论继续快速增加，慢慢还是出现了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用户发言。 快下班的时候，田落再次打来电话，“陈夏，现在情况已经明朗了：早上你我的疑惑只是巧合引起的错觉，对你有好感的人占比太高，对你有恶感的，又恰好没有及时评论。” 陈夏笑着回答：“是的。现在这样有褒有贬，我反而放心了。没有人能同时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这一定律依然有效，这个世界还在正常运转。” 田落也很高兴，“这一次的巧合，也暴露出微享经验不足的地方，为我们后续的努力提供了方向。” 陈夏和他开玩笑，“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公职，这个套话用得很熟练嘛。” 田落传来一阵笑声，“是我的问题。刚才那段用人话说就是：我们没想到你的人缘这么好，喜欢你的人这么多，如果下次遇到类似情况，心里就有底了。” 陈夏和他又说笑了几句，才挂断电话，起身下班。 经过一周的熟悉，她和两位保镖已经慢慢习惯了新的生活节奏。 早上由林璐准备食物，同桌吃完早饭后，两人护送陈夏到单位门口，然后就去超市或菜场，购买当天的食材。 陈夏白天都在单位，午饭也在食堂解决。如果没有紧急出行之类的事务，两位保镖白天就在别墅看家，午饭是自己做自己吃。 傍晚时分，他们会提前开车到单位门口，耐心等待陈夏下班下楼，然后一起返回别墅。 陈夏觉得毕竟是雇佣了保镖，不是雇佣了保姆，自己也应该分担一点家务。所以虽然董越和林璐都表示反对，陈夏还是坚持要自己亲自做晚饭。 也许一开始的反对，还有对陈夏厨艺不信任的原因，但吃过她亲自烹饪的菜肴之后，两位保镖都赞不绝口。 陈夏自己评价，“我不过是按照家常菜谱做菜，做得中规中矩，你们两个的表现也太夸张了吧。作为惩罚，晚饭之后的洗碗工作，我也无情地剥夺了。” 晚饭之后的时间，不管保镖们是要在客厅看电视，还是回房间打游戏，或者和家人视频通话，只要不离开别墅，不影响安保，陈夏都是不管的。 她回到二楼主卧，洗去一身疲惫，换上舒适的睡袍之后，就会继续《山海》的写作，直到睡觉的时间，也不会再走出卧室一步。 天地晴雨交替，日月东升西落，平淡的生活周而复始，陈夏却没有一丝一毫不耐烦。 直到周六晚上，她才坐在客厅的大屏电视前，等着收看《风轻雨默》在江东省电视台的首播。 与现实中陈夏波澜不惊的生活相反，网络上早就掀起了一片讨论热潮。 作为刚刚拿到2022年云雁奖的编剧，陈夏这么快就有新剧上映，不管业内业外，纷纷向电视剧和主创团队投来关注的目光。 过去也有其他编剧或导演、演员，拿奖之后立刻就有新剧上映，但都没有陈夏这次的讨论规模大，讨论时间长。 陈夏的颜值，在其中可能起到了很重要的推波助澜作用。编剧很多，美女很多，拿奖的编剧很少，长云公认第一的美女，从古至今也是寥寥。 有容貌有才华，偏偏又十分低调，对于观众和网友来说，陈夏就像隐藏在迷雾之中，偶尔透漏出一点信息，就足够他们竞相追逐，奔走相告。 也许是看中了电视剧的质量，也许是看中了陈夏在国民中的影响力，据于毅所说，江东省电视台对于这次合作很是重视，对合同金额也很是爽快。 陈夏把手机放下，看看不远处同样坐在沙发上的董越和林璐，“你们看过我写的小说吗？” 董越摇摇头，“言情小说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之前《最是青葱》的网剧火遍全网，我还是看过的。” 林璐笑着回答，“两本小说和网剧我都看过。看年度盛典时，还对你很是钦佩，没想到后来能接过保护你的工作，我很幸运。” 陈夏摇手，表情很认真，“这次拿奖不过是各种巧合叠加一点运气罢了。我希望今晚的电视剧播出后，能够真正名实相符。” 三人说着话，音乐把画面拉到眼前，电视机里终于开始播放《风轻雨默》的片头，别墅里也立刻安静下来。 片头时长很短，不会任由宁招唱完整首《破茧》，所以很快又回到了广告时间。 林璐很是好奇，“小姐，我看过你发的微享，这首歌也是你作词作曲的吗？为什么不亲自演唱呢？” 陈夏的理由还是和上次录音时一样，“写的时候没有多想，试唱两遍之后，我觉得这首歌更适合男歌手，也更适合有故事的人。” 董越接话，“高明的评论我说不出来，只知道很好听，也很能激发人向上的志气和对明天的期望。小姐，这首歌传到网上了吗？” 陈夏摇头，“还没有。为了配合电视剧的宣传，要等到下周一，我写的两首歌曲才能上传到‘百灵’，而且这次会开启付费模式。” 有经济发达的江东省作为基础，电视台平时营收良好，做事就有底线，广告的时间没有拉得太长，没有出现‘在广告里面插播电视剧’的奇葩情况。 广告结束，屏幕黑下，“第一集”的字幕出现在画面正中，然后慢慢亮起，变为陈夏试看时的那一片蓝天。 虽然已经看过剧集开头，也试看过一些中间的片段，但陈夏还是看得很认真。这就像品尝自己亲手烹调的菜肴，觉得格外好吃一样。 很快，第一集就结束了。令人意外的是，陈夏演唱的片尾曲前没有任何广告，不知道是电视台故意为之，还是它和商家没有谈拢。 因为要保证电视剧的前后不断档，所以当半首《晴光》化为绕梁余音后，今天的《风轻雨默》就全部播完了。 陈夏收回视线，看向两位保镖，“你们觉得怎么样？” 董越看起来很舒服，却又有些警惕，“电视剧里很少有这种双向奔赴的爱情，真是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只是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后面的剧情拍什么？不会有毒吧？” 林璐忍着笑，“不管理由是什么，剧透总是不好的，你看下去就知道了。作为读过原著的读者，我对电视剧很满意，尤其是小姐你的片尾曲，更是十足的惊喜。” 陈夏按着连衣裙的裙摆，从沙发上起身，“你们满意就好，我先上楼了，提前晚安。” 第267章 绯闻 不是每一部佳作都会立刻大红大紫，也不是每一部烂片都会立刻粉身碎骨。 仅仅一集电视剧，实在很难预言后面的走势，周日一整天，网络上都是之前的样子。 陈夏吃过晚饭上楼休息的时候，稍稍看了看微享里网友们的讨论，然后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有很多人带着话题名发微享，说《风轻雨默》是甜剧。 陈夏循着线索找过去，原来是很多网友昨晚看了第一集，觉得男女主的感情发展节奏太快，怕后面全部是刀，所以吓得赶紧上网询问。 也不知道奇葩的网友们是怎么达成默契的，看到问题之后，立刻就开始带着话题名发微享，把“风轻雨默是甜剧”刷上了热榜。 她看着热榜排名第7的话题，表情有些无奈，“这个是恶作剧没错吧。虽然小说前后都是甜蜜，但中间部分可不那么令人舒服。你们这样带节奏，是怕路人哭得不够惨啊。” 陈夏点开话题里点赞数靠前的几位个人用户，一一查看他们的个人信息，发现无一例外都关注了自己。 她一拍额头，“很好。这是有组织、有预谋了。你们几个读过小说的，自己淋过雨，所以也要把别人的伞撕掉，就这样都嫌不够，还要在路上挖个深坑。太‘毒’了吧？” 看着网友牵强附会的所谓“证据”，陈夏整个人都傻了，“‘因为她的网剧没发过刀，所以电视剧也没有刀’‘假设有刀，现在节奏还是太快，反证无刀’，这种理由居然有人信？” 陈夏连连摇头，“是我低估了自己的信用，还是高估了网友的智力？或者，其实他们也不信，但还是选择欺骗自己？” 既然现实已经如此，她也不准备采取什么扭转舆论的办法。因为如果咬文嚼字，从结果来说，这个话题名并不是一句谎话，只是漏了很多真实的信息。 陈夏放下手机，“热度就是流量，流量就是利益。有热榜第七的话题，一是可以打消部分观众的被害恐惧，二是想要引起更多路人的注意。 “然后随着剧集的播出，又会引发被骗的愤怒和对剧情的讨论，再上一次热榜。最后用众望所归的大团圆结局，安慰他们受伤的心灵，热榜第一也不是没可能。 “这样反复玩弄人心的套路，就是既定的宣传策略吗？还是因时而异、因事而异，借力为之？真的不怕被舆论反噬吗？” 她站起来，绕着卧室开始转圈，“根据谁的受益最大，谁的嫌疑就最大的原则，可以猜测出几个带节奏的嫌疑人，比如电视台、剧组、我，还有田落。 “首先排除我。电视台比较僵化，应该也不会用这种方法。于毅想要在电视剧导演的行列里站稳，不想被打回原形。田落也有感情和利益的原因，不能排除动机。 “所以，于毅和田落都是既有动机，也有能力影响舆论，甚至可能不是单人发力，而是两人联手。” 陈夏眯了眯眼睛，“虽然不能排除是别人眼红，但这种可能很小。只要我们自己不乱来，有剧集的质量保证，就不怕这些套路。” 她停下脚步，“既定事实已经形成，现在去问他们容易伤了和气，不如静观其变。有时候吃一点小亏，长一些记性，可以有效避免以后吃更大的亏。” 陈夏看看墙上挂钟的时间，“快到播放时间了，打电话过去不太好，我还是下楼把第二集和第三集看掉吧。” 她走下楼梯，还是和董越、林璐一起，把两集电视剧看完，然后才上楼洗浴，换上柔软的睡袍。 躺在空旷的大床上，陈夏透过屋顶，看着深邃的夜空和繁多的星辰，“以后可以邀请菲菲过来小住几天，既可以缓解她的病情，也可以缓解我的孤独。” 一夜无话。 周一早上，陈夏还是继续上班族的枯燥生活。正靠在工位的转椅里，帮视频部打杂的时候，桌面上的手机屏幕自动点亮，然后振动起来。 陈夏看都没看，还是继续盯着电脑屏幕，疯狂地点击鼠标，然后才在桌面持续不断的振动里反应过来，“嗯？不是消息提示，这是一个电话？” 她拿起手机，看着田落的名字，“我早上出门前，就把《晴光》上传了。而且即使要提醒，也应该是于毅打电话过来啊？” 陈夏接通电话，“喂，田落，上班时间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田落听到她疑惑的声音，安静了几秒，“你还没有看微享上的最新消息吗？” 陈夏懒得把通话调成免提，然后再切换到微享的应用里去查看，“没有。有什么新闻你就直接说吧。” 田落的语气很严肃，“我首先声明，整件事的发生和我完全无关。今早有人在微享爆料，说你和我存在绯闻。” 陈夏愣了一下，“什么？！你等一下，我先把电话挂断，去微享里面看看案发现场。” 她不等田落回答，就把电话挂断，然后点开微享，“好家伙，热榜第一条就是，你们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么二、这么俗的话题名，真亏你们想得出来。” 热榜第一的标题是“名花有主”，热榜第二的标题是“微享田落”。 陈夏大略瞄了一眼，“名花有主”这个和自己相关的话题里，都是一些无照片、无视频的文字猜测，依据同学关系和广告合作等，推理自己和田落是情侣关系。 “微享田落”这个话题，大部分内容无关痛痒，是田落的学校和履历等信息，但也有一些他应该不想公之于众的隐私，比如他的大学恋情。 陈夏切到通话记录，回拨田落的来电，瞬间就接通了，“田落，你还好吧？” 田落愣了一下，“我没问题，陈夏你没事吧？这次的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外人也没有照片和视频作为陷害的依据，很容易就可以扭转舆论。 “我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 陈夏打断他即将开始的长篇大论，“你没问题就行。中午有时间吗？你把计划需要的人喊齐，记得叫上菲菲，我中午过来，找个会议室开会。” 田落又愣一下，“我中午有时间。陈夏你这个时候过来，不怕流言蜚语传得更加离谱吗？” 陈夏的笑声里充满了傲慢，“我才不在乎那些无聊的看客，中午过来，只是为了亲眼确认你们的状态。” 第268章 黑手 挂断电话，陈夏解除身边的静音阻断，走到唐部长身边，“部长，我中午有事，下午可能会晚点过来。” 唐部长明显也看到了微享的话题，“行，你先把自己的事忙好。网上的事我也看到了，需不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陈夏笑着摇头，“感谢部长的好意，我想先试着自己处理。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才考虑向大家求助。” 唐部长的语气很坚定，“不用谢。你记住一点，不要吝于让我们帮忙。不管面对的是恶意造谣，还是隐私泄露，我们的人都不是任由他们欺负的。” 陈夏微笑点头，“我记住了，谢谢部长和大家的支持。” 中午下班，陈夏戴好墨镜和口罩，走出院子，坐上自己果绿色的汽车，由董越驾车，林璐陪同，前往城南产业园的青创大厦。 停好汽车，走进大厦，陈夏就看见等候在门闸旁的方菲，立刻加快脚步，走到方菲的身边。 由方菲带过门闸，站到电梯口，陈夏拿起方菲胸前的工作牌，“美术部负责人？菲菲，你升官了嘛，可喜可贺。” 方菲笑着摇头，“跟着公司规模扩大，水涨船高罢了，要做的事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同事变多了而已。” 陈夏挽着方菲走进电梯，“今早的热榜你也看了吧，有什么想法？” 方菲按下八楼的按钮，转过头来，“我的想法是高兴。随着姐姐你的名气日渐扩大，终于来到了这个关键时刻。 “按照娱乐圈现行的默契，只有出现捕风捉影的绯闻，而且登上热点新闻的前五，才算是一个大牌诞生的标志事件。 “你之前的云雁奖和小说销量其实都不算，因为那只能说明你的才能，不能说明本人的知名度，也不能说明群众的关注度。” 电梯打开，方菲领着三人走进会议室，田落已经带着几个人等在里面。 看到陈夏进来，站在白板前，正在和下属沟通的田落停下工作，向身边的转椅示意，“班长，请坐，午饭的简餐已经订好，马上就会送到。” 陈夏刚刚坐下，一个看起来同龄的姑娘就推开会议室的门，拎着两个大塑料袋走进来，“田总，中午的简餐到了，我放在哪里？” 田落点头伸手，“放在桌上就行，我们自己动手，你也先去吃饭休息吧。” 小姑娘回答一句“好的”，把简餐放下就转身出去了。 田落看看左右两边的陈夏和下属们，“大家先吃饭吧，这件事急不来，吃完饭我们再详细商议。” 会议室里的众人很快把简餐吃完，董越和林璐把餐盒收好，装进袋子，放到一边的地上，然后走出会议室，找个沙发坐下等待。 田落伸出右手，“这边几位都是我们新动科技的人才，也是各部门的负责人。这位是广告部的李波，这位是分析部的谭文，这位是运营部的任鸿。” 他伸出左手，继续介绍，“这一位，大家都认识，知名作家、知名编剧，也是我大学时的班长，陈夏。你们可以用‘陈小姐’称呼她。” 陈夏站起身，隔着桌面伸出右手，“很荣幸认识各位，感谢各位中午加班，帮助我面对危机。” 新动的三位部门负责人各自伸手，和陈夏轻轻握了握，又客套了几句，就各自坐下，看向田落。 田落也不浪费时间，直接开场，“这次把大家聚集在一起，请大家齐心协力，出谋划策，主要是有两件事。 “第一，怎么妥善解决缠绕在我和陈夏身上的绯闻？第二，怎么处理未来其他人因为类似新闻事件对我们公司的施压？” 趁着大家思考的时间，陈夏微笑着向田落提问，“绯闻具体的来龙去脉，你现在查清楚了吗？” 田落点头，“没有完全查清，也不需要完全查清。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是，第一个报道绯闻的账号，来自一家小型私立媒体，或者直接说，八卦小报。 “最近没有什么大的娱乐新闻，正好你的新剧准备播出，他们就把目光对准了公开信息最少的你。不过，也不能就此认为，是你牵连了我。 “分析部从水军的蛛丝马迹里发现，这次事件的萌动、酝酿、爆发，都有一些竞争对手的影子。现在很难说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主要目标，谁牵连了谁。” 分析部的谭文接着介绍，“是的。新动的微享是国内乃至世界上最早涉及陌生人社交的平台，占据了很大的先发优势，也引来了眼红和模仿。” 陈夏很奇怪，“可是田落并没有违法犯罪，也没有道德败坏，只是暴露他的个人隐私，并不能给微享带来什么负面影响啊？” 谭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陈小姐，你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即使你没有一丝半点才华，只凭长云第一的美貌，就足以使无数男女疯狂。 “而你平常过于低调的生活，更是给自己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给粉丝和路人的这种疯狂追逐火上浇油。 “现在的你，不仅有上述的优势，还有足以获取云雁奖的才华，怎么可能仅凭你自己的深居简出，就压下人们心中的烈焰呢？” 陈夏点头，“你的意思是说，人们过于喜爱我，所以就会攻击田落吗？” 谭文看看田落，“是的，就像岳父不喜欢女婿，哥哥不喜欢妹夫，恋人不喜欢情敌。即使他们再怎么平凡，田总再怎么优秀，只要涉及到你，他们就会觉得田总不配。 “情感上的厌恶或憎恨，即使有理智上的牵制，不会转化为实际的攻击行动，但他们可以选择拒绝，拒绝一切与田总有关的事物，比如手机里的微享。 “人们的社交需求是不会减灭的，但如果这时有一个微享的替代品出现，那为什么还要继续用讨厌鬼的产品呢？陌生人社交平台的黏度，到底是比不上熟人社交的。” 陈夏若有所思，“八卦小报用谣言为引信，竞争对手用水军为助燃，一个从绯闻里赚到可以获得利益的流量，一个从绯闻里赚到可以取而代之的机会。小算盘打得真响啊。” 第269章 应对 广告部的李波补充，“不仅如此，绯闻的热度过高，我们非常怀疑还有其他明星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可惜目前没有确切的证据。 “国民的关注度是有限的，娱乐圈的资源也是固定的，你的变多，他们的就会变少。这些资源包括但不限于出镜机会和品牌代言。 “所以，不能把目光只停留在同性身上，男明星其实也可能嫉妒你的资源，怨恨你的优秀，想要削弱你的广告价值。” 陈夏有些疑惑，“我是一名作者，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小说引申出来的版权。即使我的外貌再美，也和他们不在同一个轨道上，为什么要担心我抢夺他们的资源呢？ “还有，即使我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同性题材毕竟极其有限，男女明星互相的竞争关系并不算强，男明星应该更加没有理由针对我啊？” 年轻的李波像老学究一样摇摇头，“不是这么理解的。明星不是普通职业，男女的区别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不像剧情里男女主角的定位明显不同，现实世界是很模糊的。 “现代社会不断发展，男女的性别差异也越来越小，除非极其特殊的行业，大部分行业做广告或选代言人，都是对性别不做要求的。 “因此，我们可以看到汽车广告找女明星、美妆广告找男明星这样的现象，就更不用说像微享热榜这样，完全不考虑性别的了。 “我刚才提到一个词，‘关注度’。你可以把这个词理解为时间和钱。受到物理定律和经济环境的制约，人们愿意在追星上面花的时间和钱，总量是固定的。 “拿你在年度盛典的表现举例，一次露面就占据了三个前十，几天都没有掉出热榜，真的不会影响其他男女明星的曝光率和潜在收入吗？真的不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吗？” 陈夏叹了口气，“我明白了。锅里的菜总共就只有这些，多一个人来吃，每个人就会少吃一点。如果这个多出来的人吃得又快又多，就更是不妙。 “我现在不和他们抢夺演戏的名额，也没有接其他广告和代言，所以竞争还不激烈，他们只是偷偷下手，顺势而为。要是硬碰硬地争夺，他们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运营部的任鸿点头赞同，“田总的个人信息被暴露，也是敌方想要借此打击微享的发展。一样东西拿到众人面前审视，就一定会有人从中挑刺。 “举一个例子：以后遇到天灾人祸，必然会有人发起针对他个人的逼捐。捐得多了，心里不痛快，做决策就会受干扰；捐得少了，就可以把他和微享的形象捆绑，然后一起攻击。 “所以，不管是为了你，为了他，还是为了微享，我们都要彻底解决这次危机，防止同样的套路再次发生，不断造成干扰。” 任鸿停了停，和谭文、李波交换了一个眼神，“刚才田总已经表明过立场，但为了精准施策，我们还想再确认一下，陈小姐你和田总的真实关系。” 陈夏看了田落一眼，抱紧身旁的方菲，语气平稳地回答：“我和他先是同学关系，现在是朋友关系，从来没有进入过绯闻里的暧昧关系或恋爱关系。” 田落微笑着点头，“两个当事人都已经表明态度，你们可以确认了吗？” 任鸿三人都松了口气，“关系确认了，事情就简单了。” 会议室里最显老的任鸿看起来很有经验，“田总的个人信息暴露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加强后续的保密工作。 “公司方面我建议各部门的负责人们集中开个会，拿出一套适用于全公司的保密规程，不仅用于保护大家的个人信息，也用于保护公司机密。 “绯闻事件，我认为要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应对，第二步是追责。应对也可以分为两种，直接否认，或者转移对象。” 田落警觉，“转移对象是什么意思？” 任鸿偷偷瞥了一眼方菲，“转移对象就是绯闻的一方或双方公开自己实际的婚恋情况，别人看到了，自然明白绯闻只是一场误会。” 田落眯着眼睛想了一会，“靠着公布更多的个人隐私来平息事件，我认为是饮鸩止渴、抱薪救火，并不可取。 “而且这样对被逼暴露的第三方也不公平，好像如果没有这个事件，她就不能被爱人承认，只是一面拿来挡箭的盾牌。” 任鸿皱了皱眉头，“那就只有直接否认这一条路了。但这里涉及一个说服力的问题，不是我们说什么，别人都会信的。” 陈夏想到什么，“你们觉得，广大网民是不是更倾向我是单身状态？” 李波点头，“是的，这是显而易见的。大家都愿意喜欢的人处于单身状态，这样即使暂时不能相拥，总可以骗自己还有希望。” 陈夏微笑，“那我直接公开声明单身不就行了，他们会帮我说服自己的。” 方菲进入会议室后第一次开口，“喜欢一个人，是不会主动放弃任何希望的。即使理智再怎么冰冷，也挡不住热烈情感的反复冲击，终究还是要被融化、沸腾、把脑子蒸熟。” 陈夏和方菲贴着脸蹭了蹭，“是的。这是最简单、也最普适的恋爱心理。” 李波苦笑一下，“这也是备胎自我养成的根源心理。没想到这样一把伤人的刀，现在要被我们用来应对危机。” 谭文摇头，“力量没有正邪，关键看什么人使用，怎么使用。在微享上发布辟谣信息，终究还是太过消极被动。为什么不化被动为主动，把危机变成自我宣传的一部分？” 田落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谭文的语速很慢，“干脆开一场发布会。他们不是想看我们焦头烂额、顾此失彼吗？那就给他们看我们转危为安，大赚特赚！” 田落想了想，转向所有人，征求大家的意见，“你们怎么看？” 任鸿、李波和方菲几乎异口同声，“我没意见。” 陈夏捏了捏拳头，“这是个好主意。你们安排好时间和地点，我会完全配合这次操作。他们想看笑话，我就笑给他们看。” 第270章 预防 田落点头，“既然开发布会了，索性把后续问题一起解决掉。也就是我刚才提到的第二点，怎么处理未来有人因为谣言而向公司施压的问题？” 谭文想了想，“我感觉要分开看待，把谣言分为社会公众性质和娱乐八卦性质。 “社会公众性质的谣言，一定要及时精准辟谣，坚决严厉打击，不说维护正义这样的高调，至少不能让任何违法犯罪行为牵连到微享平台上。 “娱乐八卦性质的谣言，我觉得却可以适当放松，不能一棒子打死。因为我们很难判断哪些是恶意伤害，哪些是他们自己炒作，最好是被动等待他们申请，再做处理。” 陈夏接话，“你的意思，涉及普通公众利益的，就是依认定，不问个人意见，微享主动去介入；涉及娱乐圈的，就是依申请，他们不提，我们就不管？” 谭文点头，“我是这个想法，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李波有些不同看法，“娱乐圈的部分我没有意见。但涉及普通公众的，是不是也要依申请？如果我们管得太多，会不会给用户造成微享在控制舆论的印象？” 任鸿帮腔，“我也有这种顾虑。微享之前上线的内容筛查系统，已经引起了用户的一些争议和反感，现在是不是要先稳一手？” 田落看着陈夏和方菲，“你们怎么看？” 方菲朝对面几人笑笑，“我赞同谭文的看法，支持微享主动介入一般的辟谣。但是可以先选一些行业进行测试，等待网友的反应，再决定是否铺开。” 陈夏顺着方菲的话继续，“菲菲说得有道理。我们可以先从网友们对错误信息最敏感、最痛恨的医疗领域入手。这样可以减少他们的反感，让他们慢慢习惯主动辟谣这一模式。” 田落点头，“好，那就先从医疗信息这里入手，如果效果良好，我们再慢慢扩大范围。你们觉得这一机制应该如何运行？” 任鸿立刻回答：“我们可以联系一些专家教授，组成科学评审团，对热点的医疗信息做筛查。如果确认是谣言或存疑，我们就在这条微享上盖个戳记，并附加审核信息的链接。” 谭文附和，“这样可行。我们外行不做任何干涉，请他们以自己的专业和名声作保。而且只考虑热点信息，工作量要小很多，也有助于提升热榜的权威性。” 李波点头，“微享目前家业还薄，不可能对平台里所有信息内容，在科学性上是否正确，去做逐一判断。抓大放小，杀鸡儆猴，是好的方案。 “我还有一个建议：热点的必查，其他的抽查。对于多次造谣传谣的用户，还要有惩戒机制，把核对真实性、科学性的一部分责任和压力传导到他们自己身上。” 陈夏和方菲没有其他意见，田落就直接拍板，“感谢大家的好思路、好办法、好建议。等其他同事下午上班，我们就开始推进发布会和辟谣系统这两件工作。散会。” 看着三位男士拿起本子走出会议室，田落转头看向陈夏，“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新的安排，我会立刻联系你。” 陈夏笑着看他，“田落，你自己的隐私也暴露了很多，真的没有问题吗？” 田落看看方菲，“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做事向来正大光明，没有污点抓在别人手里，除了有些许不爽，基本和你一样，满不在乎。 “既然你问了，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真像电话里说得那样，一点都不在乎那些无聊的看客吗？绯闻对女性的伤害更大一点吧？” 陈夏摊开手，“第一个原因，我是真的没把那些架秧起哄的傻子当人看，就像在动物园路过猴山，如果为了猴子们的几声呼啸置气，太拉低自己做人的格调了。 “第二个原因，只要一个人足够优秀，就一定会有闲言碎语。他们的目的很明确，比不过你就拉你下水。我要是把心思和精力都用来争辩，他们就称心如意了。我可不傻。” 田落放心地点头，“发布会需要事先准备稿子和托吗？” 陈夏摇头，脸上有些不屑，“身为一个靠文字吃饭的，我可不怕他们。你自己准备吧，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到时候即兴发挥。” 陈夏站起身，和方菲拥抱一下，又顶顶她的额头，“菲菲，我换别墅住了，又大又空旷。等这次的事了了，你可以过来和我一起住，好吗？” 方菲甜甜地笑，“好呀好呀，到时候我也带些衣服和用品过来，就把你家当作行宫了。偶尔不和爸妈住一起，也很有意思呢。” 陈夏松开方菲，“好了，我先回去上班，你们不用送了，有事记得联系我。” 田落和方菲把陈夏送到电梯口，看她带着保镖挥手作别，然后互相对视一眼，安静地并肩走进玻璃门，各回各的办公室。 陈夏坐到车上就一直闭目养神，回到单位门口才重新睁开眼睛，“今天晚上陪我去买一套衣服，这几天要参加微享组织的一个发布会，好好辟一下谣。” 董越和林璐都点头应“好”，然后开车回别墅，留陈夏在单位，继续下午的工作。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会，陈夏坐在工位的转椅里，打开微享，看到官方已经发布了一条信息，标题是《关于召开辟谣和辟谣系统发布会的通知》。 通知的内容很简单：‘今天上午出现的，关于田落先生和陈夏女士的谣言，在社会上和网络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微享官方决定举行一场发布会，以正视听，并将同时宣布上线新的辟谣系统，尽力减少广大用户受到更多谣言的伤害。 ‘发布会的时间暂定为明天下午四点，形式为线上直播。请想要参加的各位媒体同仁，明天上午十点前与我方联系，以便更好地安排会场。’ 最后是新动科技有限公司和2022年3月8日的落款，还有一个鲜红的公章。 陈夏笑着点头，“动作很快嘛”，然后就把手机放到一边，专心工作去了。 第271章 回答1 周二下午三点，陈夏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着雪纺衬衫和半身裙，走进林山酒店的多功能会议厅，看到一群陌生人正在忙碌。 她带着保镖，走到正在指挥会场布置的李波旁边，“李波，你知道田落在哪里吗？” 李波转过头，立刻辨认出来，微笑着点头，“陈小姐，下午好。田总在隔壁的休息室，我这就带你过去。” 陈夏跟在他身后，走进隔壁的小房间，看到田落和方菲都在里面。 李波带路完成，又和两位保镖一起走了出去，并顺手把门关好。 田落的手里拿着几张纸，可能刚才正在认真阅读，只是被李波的敲门声打断了。 他抬起头来，“陈夏，你来得有些早，是想到即将上台，回答记者们刁钻的问题，现在开始紧张了吗？” 陈夏摇头，“我只是不想被一大堆人堵在酒店门口。你呢，台词背熟了吗？” 田落摇头，“主持人不是我，是刚才带你进来的李波。我只是在看辟谣系统的方案，检查潜在的漏洞。” 陈夏坐在方菲身边的沙发上，搂住她靠过来的肩膀，“田落，你的电话也像我的一样，被朋友们打爆了吧？” 田落点头，“昨天中午开完会，手机就没有停歇。谣言真是可恶，朋友们也就算了，最后甚至把我爸妈都惊动了。” 陈夏有些好奇，和田落开玩笑，“你爸妈是怎么说的？是不是对我这样的儿媳妇特别满意？” 田落以手扶额，“你还真是放松，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和你的情况，他们都清楚，打电话只是告诫我，注意处理方式，不能影响你的清誉。” 陈夏捂着嘴笑，“逗你笑一笑，是不是紧张情绪就舒缓得多了？你先忙吧，让我搂着可爱的小美人，休息一会。” 方菲靠在陈夏身上，拨弄着陈夏胸前的长发，“姐姐，我回家和爸妈说了，他们都同意我放假的时候过来小住。” 陈夏温柔地轻拍方菲的后背，“谢谢你过来陪我，这样的安排恰到好处，不影响你日常上下班。对了，现在还是田落接送吗？” 方菲在陈夏身上蹭了蹭，“是的。” 陈夏点点头，“我总觉得，这小子最大的优点就是有恒心，鼓起一时之勇去做大事不难，难的是把普通的生活小事一直做好。” 方菲的耳朵有些红，不再接话，只是继续拨弄陈夏的头发，好像这是件特别有趣的事。 过了半个多小时，田落看看振动的手机，站起身走了出去。 陈夏也从方菲的发丝间抬起头，视线跟着他的身影转向会场。 经过新动和酒店的共同努力，现在发布会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已就绪，李波正在会场门口迎接客人，看到田落不由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小声提醒，“田总，现在还没到你露面的时候。” 田落摇摇手，“她们俩在休息，我在里面不方便接电话，会场布置得怎么样了？” 李波拍拍胸脯，“已经安排妥当了，保证没有问题，任鸿也已经到了，就在会场里面。再过一会，我给你打电话，你带着陈小姐和方菲直接上台就坐，等发布会开始。” 田落满意点头，“行，那我等你通知。” 他走回休息室，看向陈夏，“准备好了。再过一会，等李波通知，我们就去会议厅，桌上有名牌，对号入座就行。” 陈夏点点头，看着怀里的方菲坐直，然后互相整理了一下衣服，喝了几口水，说笑几句，就等到了李波的电话。 三人起身出门，按照田落、方菲、陈夏的顺序，进入隔壁的会议厅，如同陈夏所料，眼前立刻闪耀起一片刺目的白光。 田落和方菲早就得了陈夏的提醒，不太慌乱，就更不用说对光线攻击免疫的陈夏了。 三人登台就坐，陈夏和正中的田落之间，特意间隔着方菲，一方面是想表明两人的关系不像绯闻谣传得那么亲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突出微享才是发布会的主角。 四点整，发布会正式开始。 首先是李波发言，“欢迎各位媒体同仁前来参加这次发布会。关于昨天上午开始，在网络上扩散的谣言，我谨代表田落先生和陈夏女士，做一个正式的澄清。 “谣言中提及的‘两人是情侣关系’是无端的推测和彻底的谎言。田落先生和陈夏小姐目前都是单身未婚的状态，两人之间仅有普通朋友和商务合作的关系。 “此外，网络上有一些田落先生的个人隐私泄露，经他本人亲自核对，也是有真有假，希望广大网友不要轻信，谨防受骗。 “谣言损伤了田落先生和陈夏女士的多项权益。两位也将各自聘请律师，以法律为武器，以事实为依据，起诉造谣者和传谣者，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李波停顿了一下，“关于辟谣系统，由我的同事，运营部的任鸿进行介绍。” 任鸿开启桌上的话筒，“当今社会信息泛滥，网络上的谣言和诈骗信息也越来越多，不仅会伤害到企业主和名人，也会伤害每一位使用网络的普通用户。 “为了履行社会义务，为了保护用户的合法权益，微享决定在近期上线辟谣系统，帮助用户更好地识别虚假信息，减少人身和财产损失。” 他停顿了一下，等待下方的议论声平息，“我们将先从医疗和慈善领域入手，聘请相关领域的专家教授，并成立专职的核查团队，逐步完善这一辟谣系统。 “我们向广大用户保证，只要你们愿意遵守国家法律法规，不制造、撒播恶意谣言和虚假信息，辟谣系统对你们的使用体验，将不会造成任何负面影响。” 李波看看台下的众多记者，“发言环节结束，下面进入提问环节，每人仅限一个问题。请各位同仁有序地举手提问，提问内容不要过度涉及个人隐私。” 他看看颜色深浅各异的一片手臂，“前排这位红色连衣裙的小姐。” 女记者起身，“我是南都日报的记者，想请问一下田落先生和陈夏小姐，网络传言两位是南都大学的同班同学，这个属实吗？” 田落开启面前的话筒，“这个属实。我和陈夏都毕业于南都大学，她一直是我的班长，无论是学习还是其他各个方面，都远比我要优秀。” 陈夏紧接着开启话筒，模仿播音腔，“南都大学师资卓越、设施齐全、环境优美，所以可以培养出远比田落和我优秀的各方面人才，希望大家努力学习，欢迎大家踊跃报考。” 看着台上的美女满脸温柔地播广告，会场里响起一阵笑声。 第272章 回答2 笑声过后，李波选中另一位记者，“后排蓝色风衣、圆框眼镜的那位先生。” 男记者起身，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无线话筒，“我是长云日报的记者，请问任鸿先生刚才提到的社会义务，具体是指什么？” 会议厅里不少人回头，打量这位来自中央喉舌的记者，同时浮起一片窃窃私语。 台上的任鸿愣了一下，“这个问题，我认为田总有更全面、更深刻的解释。” 田落开启话筒，“我们总说，人是社会动物，离开社会提供的食物、衣服、住房和社交、尊重、爱，就很难生存下去。 “同样，我认为企业也是社会动物，离开优良的政治经济环境，离开欣赏和支持它的消费者，也无法在这个社会中立足。 “人为了活得更好，要主动承担一部分社会义务，比如依法纳税、尊老爱幼、参军卫国。企业要想行稳走远，也要具备基本的良知，承担一定的社会义务。” 田落微笑起来，“以微享举例，我们很早就和大量地方政府、慈善机构达成合作，致力于追踪报道灾情、广泛筹集善款、监督济困扶危等辅助工作。 “后来，我们上线了内容筛查系统，通过关键词过滤，和警告、封禁等手段，有效抑制了平台中的恶意谩骂，有效减少了网络暴力的发生，营造了相对和谐的上网环境。 “受本次事件的启发，我们又将上线辟谣系统，这也是微享承担社会义务的一环。我们希望系统上线后，能够减少错误信息的干扰，帮助更多更好的信息，传达到需要的人。” 长云日报的记者看起来非常满意。 等他坐下以后，李波继续点名，“左边这位身穿白色衬衫、盘着头发的女士。” 女记者起身，接过话筒，“我是南方周刊的记者，请问田落先生，你认为微享的一系列限制，会破坏用户的言论自由吗？” 田落把刚关的话筒打开，表情有些严肃，“我不认为微享的任何举措，会破坏国民们来之不易的言论自由。 “我认为，看到不正义、不公平的事，可以通过各种合法渠道，向有关部门反应。如果它们不肯作为，在法律的框架中，我们也可以大声疾呼、上街游行。 “但这里面有一个标准，就是你的呼吁能否经受道德审查，是否违背公序良俗。显然，恶意辱骂他人或者编造传播谣言，都是有悖我们文化传统和所受教育的。 “微享设立各种自动系统，雇佣更多员工去监督这些系统，不是因为我们的资金多到没处花，恰恰是希望我们可以成为保护用户的一道防线，将有害信息提前拦截或标记出来。 “也许有些成年用户认为自己有充足的鉴别能力，也喜欢自己亲自处理这些垃圾信息，但请大家不要忘记，使用微享的还有大量未成年人。 “我们微享不愿意把他们从日新月异的信息社会剥离出去，就必须要对他们负责。即使丢失一些成年用户，也要为他们的健康成长，尽到一个朋友的义务。谢谢。” 田落一气呵成，台下掌声雷动。 李波等待掌声平息，继续发布会的流程，“右边那位穿着黄色卫衣的先生。” 男记者接过话筒，摇摇手中的纸片，“我是西都娱乐周刊的记者，前面几位同仁把我想提的问题用掉了，所以我临时想了个新的。” 大家被他的玩笑话逗乐了，刚才有些严肃的气氛又松缓了下来。 男记者继续提问，“陈夏小姐，你好。请问你对现代社会的婚恋现状有什么看法？” 陈夏微笑着开启话筒，“大家看我写了两本畅销言情，又拿到了云雁奖，可能以为我有充足的恋爱知识和经验。但其实我从未被人追求，也从未谈过恋爱，更没有既往婚史。 “我能够取得一些的成绩，都是来自读者们和观众们的喜爱，再加上一点努力和一点运气。婚恋这个话题太大，我只能简单说说粗浅的个人理解。” “我认为，现在日渐消沉的结婚率和生育率，是社会经济高度发展的必然结果。但我不同意某些人过度悲观的推理和结论。 “我认为，通过国家立法和社会参与，通过减轻经济负担、保护就业环境等方法，通过鼓励、褒扬，而不是歧视、惩戒，可以把婚育数据，拉回到社会延续所需的正常范围。 “参考某些著述，我个人的看法是，负面谴责的效能远远不如正面激励，一些小恩小惠又不如真正落到实处的奖励，言辞恳切更是不如低头弯腰去做。谢谢。” …… 发布会的提问环节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接近五点的时候才结束。 人群散去，田落留着陈夏、方菲和下属们，就在酒店楼上的包间里，顺便吃晚餐。 发布会结束了一件烦心事，田落看起来很高兴，他举起杯中的果汁，“敬大家。” 大家笑着各自抿了一口，开始吃菜。 方菲笑着夸奖，“平时看不出来，田落你的口才很可以嘛。” 田落笑笑，“以前一直没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表现的机会，要感谢大家的帮助，我这两年成长了不少。” 林璐满脸都是仰慕之情，“我单知道小姐你既有美貌，又有才华，没想到应付起那些记者，也是这么熟练。” 陈夏喝了口果汁，摇摇手，“都是和单位的同事们学的，只学到一点皮毛，他们才是真正懂得语言艺术的。 “倒是田落，除了话里话外的各种暗示，回答长云日报和南方周刊的那两段，很是精彩嘛。是即兴发挥，还是早有腹稿？” 田落笑得有些得意，“算是即兴发挥吧，虽然早就思考过类似的问题，有一些现成的想法，但没想到现场效果这么好，把我自己都惊了。 “现在如果上网去看反响，肯定是有些反馈了，但我准备再等等，给网友们一些酝酿情绪的时间。发布会的真正效果，要看明天分析部的报告了。” 陈夏点头，“行，明天记得告诉我。” 她笑着举起玻璃杯，“感谢大家这两天的忙碌，祝大家以后的工作、生活都更加顺利。” 第273章 形势1 周三傍晚快下班的时候，田落给陈夏打了个电话，“不得不说，你亲自出面，效果就是好。换做别人，可能怎么也扭转不过来的舆论，到你这里，一下子就解决了。” 陈夏笑着接话，“是的，虽然不能明确功劳到底应该归于我们中的哪一个，我看到网上已经没有人讨论这个绯闻了。” 田落的声音也很是放松，“这次的风波就算过去了。我手上有分析部新出的报告，长篇大论就没必要读了，舆论主要被引导往两个方向。 “第一个就是关于你说的，‘从未被人追求，从未谈过恋爱’，分析部一开始在网上看直播的时候，还担心你的这句话会引起新的舆论风暴。 “毕竟以你的美貌，这种说法显得很假。但没想到，网友们这么擅长说服自己，结合你被爆料出来的学习成绩，他们认为你是一个沉迷书本、无心俗事的学霸。 “反复搜集不到你的照片之后，网友们又猜测你之前没人追求是因为过于低调，所以你的说法被他们认为有很高的可信度。共识达成，现在热度已经迅速降下去了。” 田落的声音透出一些高兴，“第二个方向就是企业的社会责任感。回答长云日报的问题时，我只是讲了一点自己的看法，没想到后来会引起其他媒体的热烈讨论。 “分析部认为，考虑到长云日报的特殊地位，记者在澄清绯闻的发布会上，那个奇怪的提问角度，可能被其他媒体看作官方给出的信号。 “因为要追求新闻的时效性，加上不好打听长云日报的真实意图，所以各个媒体就直接选择蜂拥而上。这算是无心插柳了，却实在帮微享赚到了好名声。” 陈夏静静倾听完，笑着总结：“虽然起因有些危险，中途有些曲折，但最终微享和我都安然度过了风波，并且借力增加了名气，这样就可以了。 “我想，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对我们出手的人，应该有些计划落空的狼狈吧。并且在找到更好的抹黑办法前，短时间内，他们估计不会再次出手了。” 意外的喧嚣很快恢复平静，陈夏的生活又回到了之前，单位、别墅两点一线的节奏中。 白天工作，晚上写作，这样又过去了一个多星期。 周六早上，陈夏早早起床，吃过林璐蒸好的包子，喝下一杯热牛奶，就坐车出门，前往嘉禾名郡。 敲开方菲家的防盗门，向叔叔阿姨问过好，陈夏就带着保镖走了进去。 陈夏比约定的时间到得早了不少，方菲还没把行李准备好。所以介绍两位保镖给叔叔阿姨认识之后，大家就在客厅沙发上各自坐下，耐心等待。 方麒对新书的写作进度有些关切，“陈夏，《山海》写得怎么样了？” 陈夏笑着接过阿姨递来的温水，“谢谢阿姨。《山海》已经快要写完了，只剩下最后一点收尾，预计还要三周左右。 “这次的字数比前两本多出不少，所以用时相对也长了不少。庆幸之前的准备工作比较到位，写作过程倒是比较顺利，不然现在估计是卡文了。” 她看看方麒关心的神态，“在历史方面，我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等全部写完，登记备案后，正式投稿前，还要麻烦叔叔斧正。” 方麒笑着点头，“用不上‘斧正’这个词。新书的主题这么偏僻，我的水平和你也就是半斤八两，估计提不出什么意见。不过之前说好的序言，我还是会写一篇出来。 “彼一时此一时，有云雁奖作为基础，新书遇到的阻力，应该会比我们之前的设想小很多。这个序言，更像是我来蹭你的名头了。” 陈夏摇手，“可不能这么说。如果没有叔叔你这样的专家支持，我的书一出版，可能就要被某些对历史一知半解的人骂惨了。” 齐韵打断两个人的谦虚循环，“你们两个这样让来让去的，都太见外了。我就只是高兴一件事：可以提早几天，看到夏夏的最新小说了。” 方麒哈哈笑道：“是啊，我们都本末倒置了。作为读者，没有什么比看到一本好书更重要了。” 陈夏捂着嘴笑，“身为作者，自己辛苦写成的作品，如果能得到读者的认可和喜爱，就是最高兴的事了，其他都是末节。” 方菲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出来，“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齐韵转头，“在聊夏夏的新书，听她说就快完成了，我们很是期待。” 听到这个消息，方菲也很高兴，“新的小说，新的类型，也许是新的奖项。” 陈夏站起来，“如果真的有奖，我要好好谢谢你这句吉言。叔叔阿姨，既然菲菲已经准备好行李，我们这就出发了。” 方麒和齐韵也站起来，“好，住到你家，我们都放心，你们出发吧。” 陈夏拉着方菲的行李箱，带着两位保镖一起乘电梯下楼，回到地下的车里。 方菲坐在后排，靠在陈夏身上，看着窗外飞速划过的街景，脸上的期待越来越浓。 别墅距离嘉禾名郡，比以前的宿舍近不少，汽车很快就停在了别墅附带的车位里。 方菲欢快地蹦下车，仔细打量眼前的别墅，“姐姐，你对以后真正购买的别墅，有什么具体的设想吗？” 陈夏站到方菲身旁，“以前对别墅没有真实的体验，就谈不上什么设想。这次租住，也有部分原因是想积攒一些使用经验，为以后的选购排雷。” 她拍拍方菲的后背，“好了，不要站在门口，我带你进去参观一下，把东西放好。中午我亲自下厨，欢迎你的入住。” 方菲顺从地往里走，只是脸上带着惊讶，“姐姐，你还会做菜？做得怎么样？以前没发现你有这个特长啊。” 陈夏骄傲地笑，“以前一个人住在宿舍，可以叫外卖，就懒得动手，等到你家里，阿姨又不肯给我练习的机会。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可以做菜。 “至于味道，我自卖自夸，可信度不高，你品尝一次就知道了。先给你保个底，我目前会做的都是家常菜，难度有限，相信不会让你失望。” 第274章 形势2 在门口各自换好拖鞋，陈夏就从董越手里接过大行李箱，轻松地提上二楼，带着方菲进入自己的主卧。 虽然是别墅的主卧，但原有的装修并不奢华，陈夏也没有补充什么陈设，整体风格显得有些清冷。 陈夏把行李箱拉到衣帽间门口，走进去，拉开柜门，“这个衣帽间看起来面积不大，但我自己的衣服更少，所以已经给你预留了足够的空间。” 方菲左右看了看，退到门口，把行李箱放倒，“这样我就放心了，虽然不是长住，但我的东西可不少，这次行李箱实在装不下了，下次还要再带一些过来。” 陈夏帮忙把衣服取出来，按方菲指挥的顺序挂在衣柜里，“好呀，欢迎欢迎。虽然房子里有三个人，但私密的话，我不好和他们说。你能时不时来看我，我求之不得呢。” 很快衣服和洗漱用品等各种物件就一一安排到位，方菲把清空的行李箱放在门边，蹬掉拖鞋，转身扑到陈夏的大床上，在上面来回打了两个滚。 她大字型仰躺在床上，拉过被子嗅来嗅去，“床上、被子上，都有姐姐留下的香味，躺着真舒服。” 陈夏坐到方菲身边，拨拨她凌乱的头发，“你啊，刚才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这个别墅感觉怎么样？” 方菲扭扭身子，把脑袋贴住陈夏的大腿，“别墅整体比较一般，不像影视剧里那么空间开阔、富丽堂皇，但有姐姐你在，给我的感觉就很温馨。” 她陶醉地深呼吸，“姐姐，你最近有关注上传到‘百灵’的两首歌吗？或者说，有关注微享的热榜吗？” 陈夏摇摇头，“没有。我最近全副心神都专注在《山海》这本小说的完结上，除了国内外政治经济的大新闻，没有分心其他。 “这也是为了避免看到远国的糟心俗事、网上的奇谈怪论和某些不友好的观点，影响到自己创作的心情。你有什么发现？直接告诉我吧。” 方菲伸手抱住陈夏的腰，“姐姐你的《晴光》和《破茧》先后登上了百灵的流行歌曲热门榜首，在音乐圈可是掀起不小的波澜呢。 “借着电视剧热播的风潮，观众们都很喜欢这两首歌，纷纷去网上找音源，然后就有看过网剧、听过《长情》的网友，直接把他们领到了百灵里面。 “大家对两首歌的评价普遍都很高，觉得词曲皆好。他们的新共识是歌曲好听，不一定非要是爱情主题，也可以像这两首一样，是成长和期待之类的正面情绪。 “这是个看脸的世界。他们根本不惊讶你跨界的才能有多好多夸张，好像你无所不能一样，只是最近两天开始讨论：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一首歌交给其他人演唱？ “要不是刚刚辟才过谣，可能又会有人把他们往男女关系这个方向引了。姐姐你不看这些杂七杂八的信息，确实是先见之明呢。” 陈夏点点头，拿过手机，进入百灵的个人页面，感叹一句，“我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很多功成名就的演员，非要搞出一两首成名曲，要给自己安上歌手的头衔。 “明明已经过了最辉煌的唱片时代，一首好歌依然可以带来如此多的收入。从上传到现在，这才两个星期，收入都快超过我一本书一个月的总和了。” 方菲的反应倒是不大，“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是音乐的创作门槛可能不比文学低，但欣赏门槛却要低得多，所以受众面也要广得多，自然更容易赚到钱。” 陈夏把手机放到一边，躺在方菲旁边，“我个人看法，好音乐的创作门槛比好文章的创作门槛要高不少。不说其他，就说一个先期的学习成本，艺术都是要花大钱的。” 方菲突然想到什么，“姐姐，按照网上的爆料，你以前的家境比较一般，应该在音乐上没有太大投入，是遇到了什么好机会吗？才可以学到这么高的水平。” 陈夏看着天花板，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妈妈是音乐教师，小时候有她细心指导，打下了一个好的基础。后来妈妈去世，我就主要依靠自学了。”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我从小学到大学，一直是年级第一。身为一个教师们喜欢的‘好学生’，是享有很多特权的。比如，在课余时间，占用学校的一间琴房。 “外婆一开始有些反对我把精力分散到音乐上，但这个不太消耗学习时间，我的成绩也一直稳定，又能缓解失去双亲的苦闷，她就不再多管了。 “我的课业压力一直不大，所以每天都抽出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加上前后的课间，有一个小时可以练习击弦键琴。这么多年就这么坚持下来，我也只会这一种乐器。” 方菲安静地在陈夏身边蹭蹭，没有接话。 陈夏歪过头，“不说那些过去的事了，和我讲讲电视剧的情况吧。今天晚上就是最后一集了，观众们的评价怎么样？ 方菲的情绪又升了起来，“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一片大好。虽然中途有人怀疑，你也像其他作者，陷入到虐恋的传统套路里。 “但大家都被剧情和芊芊她们的演技套牢了，倒是没有人喊出弃剧这个词。最近两天，随着剧情越来越接近尾声，大家的期待也拉到了最高点。 “芸香上的评分，虽然开播后降了一点，现在也稳定在了8.5分，和小说保持一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个应该就是电视剧的最终定论了。” 陈夏高兴地挥了挥拳头，“有这样的成绩铺垫，我的新书想要把姒绯的旧事重提，应该就更加稳妥了。 “既有北都建城四百周年的时间节点，又远离首都这个政治、经济的是非之地，还有广大观众的喜爱推崇作为优势。 “天时、地利、人和齐全，已经把难度降到最低了。虽然以后可能我的名气会更大，更能保驾护航，但谁知道以后的形势发展？久拖必输，不如这次搏一把。 “我还年轻，输了还能从头再来。现在既然衣食无忧，是为女性同胞切身利益发声的时候了，就从还原被他们刻意淡化的历史真相开始吧！” 第275章 餐后 两人躲在卧室里一直聊天，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才一起下楼，方菲跟着陈夏进入厨房，说想要看看她是怎么把菜做出来的。 陈夏飞快地把各种食材准备好，然后就以“油烟有害身体健康”的理由，把方菲从厨房里赶了出来，只允许她透过玻璃门观看。 没有了方菲的贴身“盯梢”，陈夏就可以自由地使用能力控制油温、阻隔油烟。有了外挂，再配合聪明的大脑，她很快就把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盘盘端上了桌。 方菲、董越、林璐已经坐在桌边，趁着菜肴上桌的间隙，林璐跑进厨房，帮大家把米饭盛好，又拿了筷子和调羹。 方菲拿起筷子，睁大眼睛，“甜辣鸡丁、鱼香肉丝、鲫鱼豆腐汤、西红柿炒蛋、白灼花菜。姐姐，你的厨艺很可以啊，这些菜的卖相都很好。” 陈夏笑着接受赞美，“不仅仅有色香，味道应该也不错。我们开始吃饭吧，吃完饭午休，午休过了，就去南都中心逛街。” 大家连连点头，各自伸出筷子，开始享受陈夏精心烹饪的美食。 从三人愉悦的表情可以看出，陈夏对自己的厨艺没有吹牛，桌上的各道菜品很快就被一扫而空。 方菲摸摸肚子，“要是每天都有姐姐你做的菜吃，我估计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微胖美人了。” 陈夏摇摇手，“哪有这么夸张，我做菜再好，肯定比不过阿姨，也没有看到她把你喂胖嘛。既然大家都吃完，我去洗碗了。” 方菲站起来，帮着端盘子，还想留在厨房，帮忙洗碗，又被陈夏以“客随主便、宾至如归”的理由赶了出来。 饭后换好睡衣，陈夏和方菲依偎着睡了个午觉，又重新换上外出的衣服，走下楼梯。 一楼的客厅里，董越和林璐已经坐在沙发上聊天，看到两人下楼，就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陈夏从包里拿出墨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我今天出门不做伪装，希望南都人民对我没有那么喜爱，拍照的时候尽量不开闪光，如果不拍照就更好了。” 方菲笑着接话，“姐姐，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他们能做到不围观、不骚扰，就已经是上限了。我预期今晚的网络上，会出现很多我与你的合影。” 董越和林璐对视一眼，“那今天出门，如果遇到索要签名与合影的，我们就直接拦在外围吗？” 陈夏点头，“是的。我有自己的生活，需要个人的空间，不太靠名气吃饭，也不想迎合粉丝，满足他们的所有要求。 “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如果要签名，就告诉他们，只有发售的新书或签售会才有；如果要合影，你们温柔一点，全部婉拒就好。” 董越和林璐都是点头，“明白了。拒绝的分寸，我们是有的，保证不给你制造新的麻烦。” 不得不说，搬到南岸附近的别墅之后，不管前往哪里，都要比之前近得多。 汽车在南都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停好，四人乘电梯上楼。 进电梯时，里面空无一人，然后每次开门，进来的人看到陈夏，都要先愣一下。 电梯在十楼停止，四人依次走出电梯。 方菲回头看看迟迟没关上的电梯门，“姐姐，我有些奇怪，你之前出门，他们的反应也没这么大啊，怎么现在好像看外星人一样？” 陈夏想了想，“之前我能解释，其实大家都忙，也各有各的烦心事，而且没那么喜欢观察这个世界，即使身边路过一个再美的人，也不一定会注意到。 “至于现在，可能是名气使然，只要有一个人注意到我，旁边的人就会跟着看过来，然后再讨论几句，周围的人就都看过来了。我是这么理解的。” 方菲看看身前的林璐和身后的董越，“我还是有些疑惑，不过不管了，只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么冷静，不要更加靠近。”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看起来和陈夏同龄的姑娘，从右前方凑了过来。 林璐赶紧横移一步，拦在陈夏身前，“请问两位有什么事？” 两个姑娘脸红红地看看陈夏，“我们就是想要个签名，可以吗？” 林璐微笑着摇头，“不好意思。如果你们想要签名，可以等待新书发售，或者未来可能的签售会。” 两个姑娘很是失望，为了多看两眼陈夏，只好又跟着走了一段，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其他人远远看到这一幕，也只好暂时放弃效仿的打算。 陈夏转头，笑着凝视方菲。 方菲微微嘟起嘴，轻拍陈夏的手臂，“好啦好啦。这个可不能算我乌鸦嘴，这么多人注目，总会有人想要尝试接近的嘛。” 两个人继续依偎着逛街，看着林璐和董越各自又拦了几波人，方菲打了个无声的响指，“姐姐，看来保镖不仅是保护安全，还可以减少直接拒绝带来的负面影响。” 陈夏笑着点头，“我也是刚发现这一重好处。有人代为阻拦和拒绝，确实可以降低粉丝和路人因此产生的一部分负面观感，而且可以减轻社恐症状，我算是歪打正着了。” 方菲捂着嘴笑，“你有社恐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反而经常看到你主动去接触别人，甚至有时是‘严刑拷问’。” 陈夏一脸诧异，“我偶尔主动去接触人，都是为了得到必需的资讯，与我不想和人接触的心理不矛盾。而且，我什么时候做过‘严刑拷问’了？” 方菲还是笑，“你顶着这一张脸，去问别人很难回答或不想回答的问题，然后逼着他们被迫如实回答，真的不算对他们内心的拷问吗？” 陈夏也笑起来，“好，你说得有道理。为了保证公平，我决定今天晚上也对你进行一番‘拷问’，真是充满期待啊。” 方菲假装害怕地抱紧自己的胳膊，“真的好怕呢。姐姐，我错了，求放过。” 陈夏笑着搂紧她的腰，“哈哈哈，现在才讨饶，太晚了！既然落入我的手里，你就不要再想逃过一劫这种美事了。” 第276章 态度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给远处的围观群众贡献了一堆照片之后，陈夏和方菲继续逛街。 陈夏的神态很是放松，“之前并不觉得，今天发现，真的要感谢董越和林璐，没有他们保护，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路人的请求。 “要么是实在推脱不掉，只能无奈地配合，然后自己又觉得烦；要么是强硬地拒绝掉，却因为正面冲突，引发网上的抨击。” 她看看远处，店铺里外的店员和行人，都还在往这边打量，“最后为了避免那种两难，我只能又重新戴上伪装，把自己拘束起来，再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 方菲点头，“虽然很能理解，这就是成名的代价，但又觉得，确实牺牲有些大。 “以前看到名人出门都是前呼后拥，我还以为是他们喜欢排场。现在却明白，他们多少是有些苦衷在的。” 陈夏搂着方菲的手在她腰上拍拍，笑着说：“也不能太换位思考，要因人而论。我听说，很多人不是因为我这种困扰，就是单纯喜欢排场。” 方菲笑着，连连点头，“明白明白。别人都是喜欢声势浩大的排场，不像姐姐你这么‘低调’，这么‘社恐’。” 陈夏抬起右手，点点方菲的额头，“重音的位置，很有问题嘛。作为惩罚，你今天要好好当一回模特，满足我给可爱小姑娘换装的兴趣。” 方菲笑得很骄傲，“我可不怕你这一套。妈妈从小就喜欢给我买衣服、换衣服，爸爸说，妈妈是把我当成了大号的布娃娃。” 陈夏捂着嘴笑，“哈哈哈，还没发现阿姨有这么一个爱好。不过也不怪她，谁不喜欢给宝贝女儿买好看的小衣服呢？” 两人没有再深入探讨长辈们的喜好，而是直接走进旁边的女装店，开始挑挑拣拣。 逛了几家品牌店，陈夏给方菲买了一套特别适合春天的绿色绣花衬衫套裙，作为姐妹间的小礼物。 出来的时候，方菲看看手里的包装袋，“以前服务员们就对姐姐你过度热情，今天也没有什么提升的空间，但感觉比以往稍稍多了一些拘束。” 陈夏点头，“我也观察到了。可能还是名气作祟吧，大家都有一种观念，人的名气越大，脾气也就越大，少有例外。 “所以即使我没有表现出什么架子，她们还是担心服务得不够好，我会像那些没有修养的，乱发一通脾气，影响她们的工作吧。 “春节前，去合珠陪剧组杀青，于毅提醒我珍惜最后的逛街自由，我还没当回事，现在终于明白，有些东西，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她转过身，捧起方菲有些婴儿肥的脸，“还好有你和朋友们一直不离不弃，一直陪着我，也没有改变对待我的态度。非常感谢。” 方菲脸色红红的，“那是因为我们充分了解你的为人，也对你没有什么希图，自然可以做到前后如一、表里如一。 “相信等其他人对神秘的你更加熟悉，知道你不是刁蛮任性、无理取闹的性格以后，她们也能慢慢学会保持平常心态，不再畏惧笼罩在你身上的名人光环。” 陈夏笑着点头，“希望如此。我们继续逛吧，看能不能给你挑到一双搭配的鞋子。” 虽然整个下午，两人都是在人群的视线中和手机的镜头里度过，但只要没人跑到身边搭讪，索要签名、合影，或者耽误逛街的时间，陈夏也懒得去管。 夜幕降临，两人终于对不停更新的好奇路人感到厌烦，就坐车过河，到达北岸的“心光”餐厅，要了一个小包间，一边看着对岸的灯光，一边品尝餐厅的新品菜肴。 陈夏举起杯子，“董越、林璐，我以前对保镖的工作了解不足，今天有了新的认识。感谢两位今天的辛苦。” 董越和林璐连忙拿起玻璃杯，微微前倾杯口，对着陈夏致意。 董越笑着谦虚，“其实没什么辛苦，大家虽然很热情，却都没有过分的表现，也没有耍赖或恼羞成怒的。我们就是劝说了几句，她们也都能理解和尊重。” 林璐也是笑，“是的。喜爱小姐的人，也和你一样平和亲切、文明有礼，虽然被拒绝会有遗憾，但最多再跟着走一段路，都是一些可爱的人啊。” 陈夏点头，“经过今天的试验，有两位的保护，有粉丝的可爱，我很放心、很安心。以后出门，我就不再伪装了。” 方菲有些惋惜，“那璇姐送给你的礼物，就有些浪费了。” 陈夏摇摇手，“也不至于浪费。虽然不再需要用墨镜遮挡面容，我还可以用它遮挡阳光嘛，这就是回归它的本原功能了。” 方菲把双手往中间一合，“对哦，我差点忘记墨镜是用来保护眼睛的了。姐姐，说到璇姐，既然电视剧已经成功了，你的新书有改编成电影的想法吗？” 陈夏把夹到的鱼片放进餐盘，“你想问的是，我和她有没有合作机会吧？” 方菲点头，“姐姐，你太聪明了。” 陈夏也给方菲夹了两筷子鱼片，和她开玩笑，“听说吃鱼可以补脑子，你多吃一点。” 方菲撒娇，“哎呀，姐姐，你是在嫌我笨吗？” 陈夏连忙给她续上果汁，“开玩笑的，你和我可是同学，嫌你不就是嫌自己吗？我只觉得你太过可爱，总是忍不住想贴贴、亲亲。” 方菲捂嘴笑，“姐姐，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陈夏微微摇头，“电影这个圈子的水太深，我还不敢贸然涉足，看未来有没有好的机会吧。以我书里的情节，她的演技足够了，只怕她看不上这个本子。 “倒是电视剧这边，我有些担心芊芊。我这一本，女主的戏份特别重，可以说是一本以女性为第一主角的小说。 “偏偏于毅对己对人的要求一直很高，如果芊芊的演技达不到于毅的标准，蕊蕊的面子也不会太管用，她可能就要错失女主演了。” 方菲听出了陈夏的弦外之音，“那如果是你的面子呢？你会出这个面子吗？” 陈夏的表情很认真，“不会。如果芊芊真的不符合要求，我不会替她强行出头。能力不到，不仅会毁了我的剧本，也会搭上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口碑和人气。” 第277章 串门 看完电视剧的最后一集，度过两天愉快的周末，周一早上，陈夏站在单位门口，目送载着方菲的汽车，驶向城南的新动科技。 刚转过身，就看到院子里的停车位上，谢衣钻出一辆红色的小车，迎着晨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她看见不远处的陈夏，欢快地挥挥手，跑了过来，“夏夏，最近没看到你过来串门，是突然变忙了吗？” 陈夏微笑点头，“是的。你们内容部最新的发布模板就是我写的，后面又帮视频部剪了一些视频。不过这周应该就不忙了，我先把包放到办公室，就去找你。” 两人并肩上楼，又聊了几句刚完结的《风轻雨默》电视剧，就到了谢衣的楼层。她朝着陈夏挥挥手，就转身去自己的办公室。 陈夏继续上楼，和浏览网页的唐部长说一声“早上好”，就坐进工位，放下包包，打开自己的电脑。 看了一会新闻，没有什么重大事件，都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陈夏就拿起桌上的水杯，走向洗手间，用自来水简单冲洗一下。 在办公室的饮水机接了一杯温水，她回到座位，看见桌面上的手机正巧结束振动，点亮的屏幕上有一个未接来电，解锁之后，发现来自于毅。 陈夏把电话回拨过去，“喂，于毅，找我有什么事吗？” 于毅笑得很开心，“没什么大事，电视剧完美收官，我想请大家吃个饭庆祝一下，问问你有没有空闲时间？” 陈夏眨眨眼，“我晚上和周末都有时间，等你定好了，通知我就行。” 结束了和于毅的电话，陈夏拿着水杯和手机，悠哉悠哉地下楼，去找谢衣。 谢衣所在的内容部一般比较忙，陈夏每次过来，几乎都看到大家在皱眉构思，或者疯狂敲打键盘。 和门边同批入职的孟康打了个招呼，调侃两句他追逐潮流的穿衣风格，陈夏就走到角落里谢衣的身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谢衣回过头，“稍等一会，突然有个小稿件要写。” 陈夏点头，静静地喝着温水，看着谢衣的电脑屏幕里，文档的字数迅速增加。 过了一会，谢衣把文档保存，拖到内部通讯软件里面，发送出去，然后转动转椅，“上班时忘了恭喜你，电视剧真的是大火特火。我总觉得你不来内容部，是我们单位的损失。” 陈夏摇手，“可不能这么说，撰写新闻稿和创作小说是两种不同的事，我有自知之明，要是来内容部，就要拖你们后腿了。 “就拿你刚才写的莱努资讯举例，要是换成我，可能就是一句话新闻，干巴巴地挤不出来什么内容。没兴趣的读者吸引不过来，有兴趣的读者看不到详情。” 谢衣哈哈笑道：“太过谦虚，就是骄傲。以夏夏你的文字水平，只有愿不愿意写，没有能不能写，更没有能不能写好。 “正好提到莱努，第五共和国与我们长云相似，也是五月建国，可能下个月就要派人过去，准备百年庆典的追踪报道了。你有接到预先通知吗？” 陈夏摇头，“没有。我上次是占了采访部一个名额，实际干活应该不会派我去了吧。虽然我也有记者证，但毕竟不是专业的。 “既然你这么问，应该是预先通知你了。什么时候去？去了做什么？大概要多久？” 谢衣回想一下，“具体的时间还没定，大概是四月底吧，时间大概是一到两周。其他的我也不会，去了估计还是写稿子。” 陈夏有些疑惑，“写稿子不是在哪里都可以吗？为什么要特意派你过去？” 谢衣耸耸肩，“我也不知道，但猜测可能是因为半天的时差，人过去了更方便，而且亲身经历一些场景，可能更容易激发灵感吧。” 孟康凑了过来，拉把椅子坐下，“我的事忙完了，你们在聊什么？” 谢衣摊手，“莱努百年国庆，派人过去报道的事，夏夏说她没有接到通知。” 陈夏转头，“孟康你呢，接到预先通知了吗？” 孟康点头，“我接到了，内容部就谢衣和我两个人，其他各有各的理由，都不肯去。” 谢衣压低音量，“我们单位包括采访部，十个有九个是宅男宅女，一般这种出门的活，不管好坏，都是年轻人的，想跑也跑不掉。” 陈夏也压低音量，“你们两位骨干都出去了，单位的事怎么办？” 孟康抬头看看其他格子，小声回答：“这不是正好吗？我们内容部爬格子都很辛苦，正好借这个由头，向单位要些新人过来。 “你和我是同一批，也是这两年的最后一批，你看后面还招过人吗？明明编制还没满，一直不招人是什么意思？” 谢衣看着陈夏，“夏夏，你的消息最灵通，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陈夏想了想，“我之前听领导们说过，这个是故意的。我们单位同事们的年龄都不大，未来十几年内，几乎都没人退休。 “如果一次性把编制补满，就会面临未来再也不能招一个人的尴尬情况，所以现在是有计划地，把剩余人数平均分摊开来。” 孟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但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有计划，为什么去年和今年都不招人？” 谢衣抬头看看，“是不是市政府里的哪位大领导，家里有公子或小姐想来我们单位，所以要为他或她把名额留着？” 陈夏摇摇手，“我一开始也是这么猜的，后来听领导闲谈，正好相反。有某位专业对口的小姐倾向我们单位，所以才空了两年。” 孟康很惊讶，“这么勇的吗？我们这里的谁，和她长辈有仇吗？” 陈夏摊开手，“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好去问。我猜测，要么是这位小姐性格太差，怕进来了不好安排，要么是知道她家什么内幕，怕招惹是非。” 谢衣摇头感叹，“单位这个反向操作真是神奇，果然活得久了，什么事都能遇到。” 陈夏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我也长见识了，言止于此，你们记得保密啊。” 谢衣和孟康连连点头，“明白。我们可不想断了你这消息来源。” 第278章 远虑 周五傍晚，结束了一周的工作，陈夏坐车到达石城广场，十四楼的“明珠”西餐厅里面，剧组的其他四人已经等着了。 陈夏不理睬旁人惊讶的视线，径直走到角落那一桌，笑着在空位坐下，“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跟在她身后的董越和林璐，在附近找了个桌子坐下，既不太近，好像监听一样，又不太远，来得及处理突发事件。 于毅感受到整个店里聚集过来的视线，有些尴尬，“我才是不好意思。之前选地方的时候，忘了你的特殊情况。在这个没有包间的餐厅请你吃饭，给你添麻烦了。” 陈夏笑着摇头，“不麻烦。我总不可能永远躲着陌生人，还是慢慢习惯吧，也让大家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云芊在陈夏手臂上拍了拍，“你现在的这个心态真好，比以前好，既然无法逃避，不如勇敢面对。” 陈夏指指旁边的两位保镖，笑着说：“我可没有什么勇敢，不过是有所恃。目前虽没遇到真正的危险，但有他们挡住粉丝和路人，我才能这样抛头露面。” 莉莉拿着一本菜单，从陈夏的身后接近，“美女，不要只顾着聊天，先把菜点了可好？本店厨师是有下班时间的。” 陈夏回过头，假装惊讶，“莉莉，你今天怎么有空，居然亲自到店？” 莉莉翻了个白眼，“你这是什么怪话？说得我好像每天不务正业一样。” 陈夏捂嘴笑，“难道不是吗？” 莉莉不睬她和自己身后偷笑的服务员，看看稍微放松警惕的两位保镖，对大家轻轻点头，“我是本店的店主，如果大家对饮食和服务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保持克制。” 陈夏继续发挥，“噫，态度好差。” 莉莉收起严肃，恢复笑容，“刚才是开玩笑。各位有什么想法，都请告诉我身后这位，她会检查改进的。” 陈夏浮夸地点头，“这还差不多。” 莉莉伸手，在陈夏肩上拍了两下，切换成威胁的语气，“你最好能猜出今天的例行甜品是什么，不然我子夜就去你家偷袭。” 陈夏笑得很得意，“我现在可是有保镖的人了，你觉得我会怕吗？” 莉莉无话可说，“行，你等着。” 她把菜单放在陈夏面前的桌上，然后向两桌人再次点头致意，就转身走开。 陈夏拿起菜单，点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又指指不远处的董越和林璐，对服务员说：“他们两个的消费都算我的，不要合并到这桌。” 服务员微笑点头，拿着菜单走向两位保镖，陈夏旁边的云芊有些好奇，“夏夏，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陈夏感慨一句，“吃人的嘴短，我就是被免费甜点这一招，轻易拿下了。” 她转移话题，“你最近的舞剧，排练得怎么样了？” 云芊挺挺胸，“进展极其顺利，下个月应该就可以公演了。你们放心，我会给你们留票的，你们也要抽出时间，来为我撑场啊。” 陈夏笑着捧心，“好啊好啊，这场演出我期待很久了，就等你一声召唤。” 她转向云芊身旁，“顾祎你呢，最近充电的成果如何？” 顾祎笑着看看云芊，“她有事情要忙，我也不敢闲着。为了追上她的步伐，不被于导‘开除’，我最近不仅在按计划看书，还回学校跟着以前的导师加课。 “目前不好炫耀成果，但等到陈夏你的新剧本出来，我相信自己就可以接受更高更难的挑战了。” 陈夏点头，转向于毅。还没等她开口，于毅先下手为强，“不要总是提问我们，陈夏你的新书还要多久？” 陈夏心算一下，“还有半个月左右，我就可以写完。然后我会拿给菲菲的爸爸，请他作序。至于正式发售，如果一切顺利，大概要一个月多几天。” 云芊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菲菲她爸应该是大学里的教授吧。你这本为什么要专门加一个序言？” 陈夏稍作解释，“我这本是历史相关，怕读者们争议太大，所以想请专家给我撑腰。” 辛蕊握住陈夏的手腕，“我们都相信你的书，一定能顺利出版，一定能收获广大读者的好评。现在只有一个问题，你觉得于毅还适合吗？” 陈夏笑着回答：“两位请安心，我没有想找其他人选的意思。于毅的能力和态度都是够的，即使哪里存在不足，还有你我一起帮忙助力，肯定没问题的。” 辛蕊看了于毅一眼，笑得很舒服，“好的，有你这句话，于毅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陈夏看看辛蕊，又看看于毅，“我的新书字数比较长，情节也比较复杂。于毅，你要面临的挑战可能不小，包括但不限于预算疯长和大量前期准备。” 于毅笑着点头，“明白。一切后话，都等你的新书出来再定。如果能力所限，我是不会强行去拍的，那样对你的书和我的名声，都是打击。” 服务员开始上菜，今天的陈夏特供免费甜品是一碗椰丝牛奶小方。 大家吃着菜，于毅把话题转到今晚庆祝的主角，“托大家的福气和努力，《风轻雨默》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不出意外，应该是上半年最火的电视剧了。 “最近‘荔枝’找过来，想商谈网络独家播出的授权，你们觉得怎么样？我是应该答应，还是多找几家，不做独家？” 云芊和顾祎都是摇头，陈夏也是一样的态度，“这个事情，你和蕊蕊自己决定就行，我们不懂这个，就不卖弄了。” 于毅点头，“行，那我就偷个懒，还是给荔枝。” 陈夏抬起手里切肉的刀叉，“你们觉得，这部剧可不可以，在明年的年度盛典上，分到几座奖杯？” 大家停下手上的动作，集体陷入思考，过了一会，又纷纷放弃。 辛蕊靠在椅背上，“真的很想要拿个奖，不让夏夏你专美于前。但现在猜测，还是为时过早，只看后来者能不能顶住这部剧的压力了。” 于毅摸摸下巴，“我倒是有另一种担心。如果前期准备、中期拍摄、后期剪辑都很顺利，会不会出现自己和自己打擂台的情况？” 大家都被这个问题惊得愣了一会，互相看看，把眉头皱了起来。 第279章 近忧 虽然自己和自己比赛有些浪费资源，但有资格竞争奖项，总是一件好事。大家把这种无谓的担忧抛到一边，不想影响聚餐的欢乐。 于毅看着手里的刀叉，愣了愣神，“最近两年，仰仗陈夏你的剧本不少，也见证了你的飞速成长。 “金子总会发光。凭借着辛蕊的帮助和一些运气，我侥幸能与你连续合作两次，以后就要面对激烈的竞争了。” 陈夏把刀叉放下，喝了一口果汁，“哈哈哈，你总说这种见外的话，那我可要逐条反驳了。 “首先，我的剧本不算什么，是你的积累和能力到了。随便换个正常质量的本子，有蕊蕊的协助，有芊芊和顾祎这样的好演员，一样可以起飞。 “其次，酒香也怕巷子深。有蕊蕊和你赏识，《最是青葱》才有搬上屏幕的机会。第一本小说刚出版就能改编的，全国能有几个？所以不是捡漏，是双赢。 “最后，只要你保持对自己和产品的高要求，何必烦恼什么竞争？你有对原著的尊重，能把原著还原，又有成功的先例，不会再缺投资，是很多作者喜欢的合作对象啊。” 于毅被陈夏彻底说服，拿起自己的果汁，一饮而尽，“你说的都有道理，是我还停留在过去的不得志里，把自己看得太轻了。为了加强信心，我再自罚三杯吧。” 云芊开玩笑，“不愧是于导，就是有想法。别人都是骗酒喝，你居然连果汁都不放过，还预先铺垫了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借口。姜是老的辣，不得不服。” 于毅停住伸向果汁瓶的手，“什么叫‘连果汁都不放过’，我这是触景生情、真情实感、有感而发、自然流露！” 云芊捂嘴笑，“阴谋败露，恼羞成怒了吧。激动到成语四连发，还说没有骗果汁？” 辛蕊笑着拍拍于毅，“不要上当。芊芊又是话里话外地暗示你的年龄。” 于毅醒悟过来，对着云芊比出一个大拇指，“真是可惜了，你这个才能在屏幕上用不到，不然区区云雁奖，直如探囊取物耳。” 云芊得意地昂起头，“虽然你的语气有些问题，但我大人大量，就当你是赞美了。” 顾祎晃晃玻璃杯，笑着打趣，“我是支持云芊的。笑笑闹闹才是庆祝的旋律，于导之前太过消极，惩罚应该是没收酒杯才对。” 陈夏也在推波助澜，“对对对，就罚于毅眼巴巴地看我们畅快地喝果汁。嗯，三票赞成，两票反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于毅颤抖着手指，装出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把默契配合的三人指了一遍，“无毒不丈夫，最毒妇人心啊。” 辛蕊笑得肩膀直抖，“你们四个戏精啊，我真后悔没把摄像机带出来，不然明年的最佳摄像就可以稳稳入袋了。” 快快乐乐地吃完庆功聚餐，大家笑着起身，准备解散。 陈夏跟着于毅一起去收银台，把两位保镖的账结清，就带人穿过石城广场里密密麻麻的视线，直接撤离回家。 到家梳洗，换上睡袍，她继续在笔记本电脑上奋战了三个小时，把《山海》的进度继续向着完结推进。 接近子夜的时候，陈夏保存文档，备份文档，合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然后把卧室的门反锁，将卧室的灯全部关闭，传送到别墅上方的高空。 隐身状态的陈夏，悬浮在固定的高度，任由凉风吹拂着披散的长发和睡袍的裙摆，只是静静看着身下的南都。 远近的住家和商铺早就灯火阑珊，昏黄路灯在地面上投射的圆形光斑，也好像被无尽的黑暗挤压得更小。 夜半时分，整个城市几乎都已经歇息，除了偶尔几辆汽车驶过，带来稍纵即逝的胎噪和几声猫叫狗叫，此外一片寂静。 远离了附着在地面上的生命和建筑，就好像远离了整个凡俗的世界，原本快速流动的时间好像也失去了意义，直到身旁不远处的空气挤压，发出微弱的声响。 陈夏的姿势没有一点改变，等了一会，才开口询问：“人都来了，怎么不说话？你也像我一样，在欣赏这座城市夜晚的美景吗？” 莉莉呼出一口气，“南都的繁华和静寞，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你这样美丽又恐怖的景象，却是难得一见、震撼人心。” 陈夏转头微笑，“美丽的评价，我欣然接受，恐怖一词，却是从何而来呢？” 莉莉恢复了正常神态，“在我的视角里，你就像天上降临的神祇，无情冷漠，不在乎这世间的一切，所以也随时可能毁灭这世间的一切。” 陈夏翻了个白眼，“不要疑神疑鬼。你要找我，发个信息、打个电话就行。现在这样暗示明示，搞得像特工接头一样做什么？” 莉莉笑得很恶趣味，“反正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发信息、打电话太枯燥了，你不觉这样很有意思吗？” 陈夏继续翻白眼，“行吧，服你了。找我什么事？直接说吧。” 莉莉指指地面，“前些天，我看到网上流传着一些照片，内容是你全程露脸，在和方菲逛街。你有保镖陪同，不用担心危险，却不担心方菲的人身安全吗？” 陈夏笑着回答：“我怎么可能把菲菲置身危险之中？放心吧，不仅是菲菲，包括她的父母，我都已经提前做好防范了。 “不管是想绑架，还是想伤害，我都会立刻知晓情况和位置，然后直接定住他们，等警察到场就行。最多有些小小的惊吓。” 莉莉点头，“你有自己的预案，能克制地处理问题，我就放心了。不过，那些‘小小的惊吓’，他们真的能接受吗？” 陈夏挑了挑眉，“世间万物，有得有失。哪有既能亲近我，又完全不冒风险的办法？有超能力的保护，现在这样，已经是他们和我的幸运了。” 莉莉笑得很欣慰，“既然你能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得通透，我就不用再多嘴多舌，这就回去了，晚安。” 陈夏伸手拦住，“等一下。莉莉，你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顺便查看我的精神状态吗？” 莉莉坦然地点头，“是的。人民安危，职责所在，不敢不慎。” 陈夏温柔地笑起来，向着莉莉微微鞠躬，“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和提醒，也谢谢你对南都人民的关心和爱护。” 第280章 看房 虽然周五晚上睡得不早，周六天亮陈夏还是早早就起了床。吃过林璐准备的早餐，她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对着关闭的电视发呆。 过了一会，前院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陪着她发呆的董越起身，打开别墅的铁门，把方菲和田落放了进来。 陈夏抬手挡住嘴，打了个哈欠，然后转头看向田落，“早啊，我和菲菲准备一起去看房，是为了找到一个我们都喜欢的甜蜜小窝，你跟过来做什么？” 田落很习惯陈夏时不时的玩笑话，“班长大人，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需要别墅。作为一个长期租房住的外地人，我也是有买房这个刚需的。” 陈夏点点头，“嗯，你的理由说服了我。既然这样，就特别批准你跟着我们一起了。” 方菲看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展开了一轮无聊的对话，只顾着在旁边笑。 陈夏起身，把方菲抱住，“可是现在多了一个问题。我们有五个人，坐同一辆车出行，有些拥挤啊。” 田落笑得很得意，“早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特意把公司的车开了出来。这是一辆七座的商务，够我们五个人坐了吧。” 陈夏比出一个大拇指，“可。走。” 林璐拎上陈夏的包，五个人一起出门，就看到院子外停了一辆银灰色的商务车。 大家依次上车，董越开车，林璐在副驾，田落把中间的座椅转了过来，看向后排的陈夏和方菲，“怎么样？是不是方便多了？” 陈夏不搭理他，推推旁边的方菲，“菲菲，把安全带系好，防止一个急刹车，我们就扑到他的怀里了。” 田落挠挠头，“陈夏同学，不要这样猜疑我吧，绝对是你想多了。而且以董越的技术，怎么可能会出现急刹车？” 方菲停住拉安全带的手，然后继续，“嗯嗯，我是信你的啦，系好安全带只是为了安全和遵守交通法规。” 陈夏对着田落摊摊手，脸上写满了无辜。 田落笑着摇头，“这个理由我能接受。陈夏，我们这是准备去哪？” 陈夏抬手指指，“南都的别墅都不在市中心，虽然在市中心的我买不起，也嫌吵。先从城东的‘水墨小镇’开始，这两天我准备绕南都一圈，把各个别墅区都考察一遍。” “水墨小镇”距离不远，车子很快就停好了，陈夏把杨璇赠送的大墨镜戴上，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才推门下车。 五人刚走进销售中心，立刻有一个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迎了上来，确认众人是来看房，就立刻开始滔滔不绝。 从项目介绍到沙盘展示，从户型分析到样板房参观，整套流程走下来，田落和方菲都各自提了几个问题，只有陈夏全程一言不发。 坐回到车里，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出发，田落看着摘下墨镜的陈夏，“刚才一直没听到你说话，是为了掩饰身份吗？这里的别墅，你觉得怎么样？” 陈夏点头，“当然是为了掩饰身份。虽然办理手续时不可避免要暴露，但能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好的，尤其是我还没决定，是不是就在这里买。” 她拿起一旁的户型图，“这里的别墅我觉得再好，也不会立刻拍板。因为我知道自己对别墅连一知半解都没有，只要是个正常的别墅，我都会很满意。所以不着急，继续看。” 下一个别墅区要往南一点，有汽车代步，没在路上花费多少时间。陈夏还是墨镜遮脸，保持沉默，只是看着田落和方菲像两个好奇宝宝，不停发问。 坐回汽车，再次出发，田落也有了新的问题，“陈夏，假设我没有跟过来，你准备怎么看房？全部指望方菲一个人提问吗？” 陈夏摇摇头，把方菲抱住，“我怎么舍得菲菲一直操劳？如果你不来，当然是我亲自提问了。我最近在学配音，可以变换声线的。” 田落好奇，“既然可以变换声线，为什么刚才都不开口？还有，你最近不是在写结尾吗，哪来的学习时间？” 陈夏特别理所当然，“有你在，我就可以偷懒了啊。至于学配音，我的学习效率很高的，不用太多时间，稍微挤挤就有了。 “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你第一个问题的前提根本不成立，知道我要看房，又拉着菲菲一起，你会不来吗？我根本没做自己提问的准备呢。” 田落满脸佩服，“我该称你为‘玩弄人心的魔女’，还是‘压榨血汗的资本家’？学校里是纵横四年不败的学神，学校外也是剥削道路上的大前辈啊。” 陈夏在方菲脸上贴贴，“不要说得这么夸张，只是最简单的推理罢了。反正我有亲爱的人质小姐在手，还怕你不从？” 田落连忙举手投降，伸长脖子，“怕的怕的。抛开其他不谈，只是为了美术部负责人，公司的得力干将，我也只能放弃抵抗、任由宰割了。来，请，把刀架上来吧。” 方菲红着脸不说话，只是捂着嘴笑。 很快又到了第三个待考察的别墅区，不管嘴上怎么开玩笑，田落还是一样认真地提问，务求充分了解到房子和环境的真实信息。 回到车上，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田落说自己找到一家好吃的店，想带大家过去品尝，就打开导航软件，把地址展示给董越。 方菲看着旁边被安全带束缚的陈夏，“姐姐，现在货比三家了，你有什么看法吗？” 陈夏等田落转回身来，“我的个人观感，水墨小镇的颜色太素，但户型不错；风林水阁的价格太高，但环境很好；玉屏一号的位置太偏，但安保很强。” 田落笑笑，“你不像表现得这么云淡风轻嘛，我还以为你都很满意呢。城东的这三处，优缺点都很明显，就看怎么取舍了。” 方菲问他：“田落你呢，有没有倾向？” 田落指指陈夏，“我的看法，和她基本一致，如果非要选，更倾向水墨小镇。除了颜色有些瘆得慌，这个没有其他明显短板，而且交通最方便。” 陈夏笑着摸摸肚子，“买房子毕竟不是买白菜，货比三家看来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先去品尝田落的推荐，下午再继续吧。” 第281章 选择 连续两个休息日，都被用在了看房上。事关重大，不能轻率，陈夏和方菲、田落反复讨论，最终还是没敢像买车那样直接交钱。 周日晚上，陈夏披发赤足，身着睡袍，悬浮在别墅上方数百米的高空，昂首看着漫天星光，“果然躺在床上不适合思考，吹吹凉风要清醒得多。” 她伸手一抹，十个发着微光的户型图就浮现在胸前，“看房子、买房子真是麻烦事，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偏偏信息又非常不透明。为了保密，我还不能直接问。” 她又摆了摆手，户型图变成了立体的模型，“我没有男友，暂时也不准备结婚，所以孩子的学区不用考虑。但如果离学校太近，会吵闹、会定时堵车，可以划掉一个。 “虽然现在我对物品的价格，没以前那么敏感了，但有些别墅各方面条件一般，溢价却太高，把这个钱留着做其他事不好吗？嗯，再划掉三个备选。 “靠近郊区的两个别墅，虽然既安静、又便宜，安保也格外做了加强，但交通实在太不方便，而且周边的配套也做得不好，可以从考虑名单里划掉了。” 陈夏看着眼前仅剩的四个模型，想了一会，“这些别墅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如果不挑刺，很难再排除，如果挑刺，每个都不是完美的，怎么筛选呢？ “算了，先用外观暂时排除一个，后面找机会去了解一下邻居的情况。虽然不至于要求远亲不如近邻，但如果邻居素质低下，会新添很多烦恼，房子就买得没意思了。” 下方地面上的别墅刚租不久，陈夏买房的意愿看起来不怎么强烈，抹掉空中发光的别墅模型，吹了一会冷风，就准备回去睡觉。 远处的公园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微弱但凄厉的女性尖叫，陈夏敏感地察觉到，立刻转过头，看了过去。 她拍拍胸脯，“吓我一跳，还以为有什么恶性伤人案件，原来就是抢了个包。” 她绕绕垂挂在胸前的头发，“这样说话，好像不太妥当，抢劫应该也算恶性案件了。而且谁知道包里的钱是不是急用？或者这个包是不是有什么纪念意义？ “我现在是应该果断伸出援手，还是应该像莉莉那样，任由社会、事件和别人的人生自行向前、不去横加干涉？” 年轻女子气喘吁吁地，跟在歹徒后面追赶。陈夏看了一会，叹了口气，“算了，不想那么多，终究是推己及人，看不下去。” 她挥一挥手，看着远方的歹徒突然被莫名绊倒，狠狠地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不轻，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应该可以坚持到警察过来，就帮忙到这一步吧。” 远处的姑娘从歹徒身边的地上抢过自己的包，立刻从包里拿出手机，一边拨打报警电话，一边退开了不近的距离，站到大路上。 陈夏看着她的行动，欣慰地点头，“脱离险境以后不肯姑息犯罪，暂时安全以后不敢放松警惕，很好。” 又过了几分钟，歹徒刚晕晕乎乎地坐起来，警车就冲到了旁边。三名警察跳下车，手持黑色卜型警棍，把歹徒围了起来。 其中一位警察询问靠近的受害人，“就是他，刚刚抢了你的包吗？” 姑娘连连点头，“是的，就是他。我追他的时候，他自己摔了一跤，我才从地上把包拿回来。” 警察点点头，“你退远一点，我要等待监控确认，才能采取后续的行动。” 歹徒这时好像才回过神，“各位警官，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到公园夜跑，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摔倒，无意间拉到了她的包，真的不是抢劫。” 警察温和地笑笑，“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口说无凭，麻烦你耐心等待一会，我的同事正在调取监控。” 他的话音刚落，肩头的对讲机响起“嘟嘟”两声，“监控查到了，确认是抢劫，可以抓捕。” 警察从腰后拿出一副银色手铐，“对讲机你也听到了，是你乖乖配合，还是我们给你吃点苦头？” 歹徒左右看看包围他的两个壮汉，只能无奈地低头，双手手腕并拢，向前伸了出来。 陈夏一直看着警察把歹徒押上车，又请姑娘跟车去警察局做笔录，才终于收回关注的视线。 她抬起头，看着更加深沉的夜空，“虽然远离我的日常生活，但类似的事总会在某时某地发生。既然站得高、看得远，想要完全当作不知道，根本做不到。 “眼前的道路好像分成了两条，一条是莉莉他们星辰骑士的风格，除了极端情形，尽量减少干涉，任凭世界自由运转，任凭社会自由发展。 “一条是截然相反的风格，积极参与世界的每一个变化，积极参与社会的每一个环节，用点点滴滴的实际行动，帮助人们前往更美好的未来。 “以我的见识，很难判断哪一条道路更加正确。也许都是正确，区别只是能不能契合我的心志和行事。到底该怎么选择呢？” 陈夏叹了口气，“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吗？一个烦恼叠一个烦恼，这个还没有消散，那个就已经出现。 “选房子已经很让人纠结，选方向更是左右为难。房子买错了，可以再买，方向选错了，可以再改吗？” 她迷茫了一会，转过身，沿着道路看向远处。警察局里，歹徒已经被拉进了审讯室，被抢包的姑娘刚在笔录上签字确认。 陈夏继续把视线纵向延伸、横向扩展，看向深夜笼罩的整个南都城。 北岸电影院的大厅里，一对情侣抱着甜度超标的饮料和爆米花，相互依偎在长椅上，等着午夜场的电影。 南岸金融区的大楼里，一位年轻的女性白领，站在灯光明亮的格子间，拿着一沓资料，焦急地拍打复印机。 路边的夜市里，一对中年夫妇正在炒饭，油烟和香味播散到旁边的地摊，毛绒玩具和小饰品上多了生活的气息。 旁边的公园里，一个短袖短裤的小伙子，戴着白色的无线耳机，沿着环绕人工湖的塑胶路面，正畅快地夜跑。 陈夏微笑起来，“方向选错，可以再改，道路选错，可以重来。心往哪里指，就往哪里走，这样的感性更适合我吧。” 第282章 春雨 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无论是坚定，还是迷茫，时间从来不会急躁地偷跑，也从来不会迟缓地等待。 三月的最后一天，是春日节，也是一个和前后假期都分开的周二。 早上，陈夏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从柔软的大床上起来，把窗帘拉开一条细缝，向外望去。 外面的天空布满灰色的雨云，雨云和地面之间拉着密密麻麻的银线。银线随着春季的柔风左右摇摆，每次摇摆，都会在原来的位置，留下朦胧的雾气。 院子里外的大树们，都稳稳地站在地上，只是枝条上刚抽出的嫩芽，被雨水不停地冲刷着，让人有些可怜。 地面的草坪显得更加坚强。干渴了许久的土地把水分锁住，无限地供给恣意生长的草叶，把原来的枯黄替换成鲜艳的绿意。 土地覆盖不到的路边，两道刚刚形成的小溪正在尽情伸展自己的躯体，把路面上的灰尘和偶尔漂过的几朵白色小花带走。 普通人的关注就到此为止了，但陈夏的视线可以穿过层层叠叠的雨幕，飞出栅栏和树篱封闭的别墅区域。 城市的道路上，汽车的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把玻璃上溅起的水珠，分散成更细的水雾。水雾又被旁边的车灯照亮，将车流装扮成一条蜿蜒的长龙。 路边稀少的行人，撑着大大小小的雨伞，虽然步履匆匆，脸上却有闲适的恬淡。他们深深地呼吸空气中的潮湿，就像是沙漠中长久迁徙的旅人。 沿路店铺的卷帘门、玻璃门、木槅门正在一个个打开，店员们前后跑动，准备一天的营业。门上或旁边的标牌五颜六色，被水汽渲染得不像现实光景。 陈夏双手高举，悠然地伸了一个懒腰，“虽然雨天总是让人心情低落，但相比晴朗的阳光，我还是更喜欢雨天，尤其是伴着雨声入梦，伴着雨声醒来。” 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细缝，请温柔的风把潮湿的春天带进房间，也把更加清晰的雨声带到耳边。 陈夏回到床上，斜靠着抱枕，看着对面墙上的挂钟发呆。 过了一会，她伸手一指，墙角收纳箱的盖子自动打开，一个方格本飞了出来，悬停在陈夏眼前，自动翻到其中一页。 “朦胧烟雨江南水，恰似美人酿酒涡。 “浅醉漆眸藏偶句，微醺素指画清波。” 陈夏轻声读出纸上的诗句，“虽然格律上有些瑕疵，也算是一首合格的七言了。年轻的时候，疯狂涂了几百首不知所谓的诗词，现在却没了那种心思。 “是岁数大了，再也没有澎湃的激情？还是心里冷了，再也没有热烈的追求？又或者，是人生太顺，没有了郁悒不平之气？” 她挥挥手指，看着方格本自动合上，飞回收纳箱，盖子也自动还原，两边的扣子恢复到锁闭的状态。 陈夏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份超能力来得太容易、太莫名，虽然已经能够熟练地运用，还是带给我满满的不真实感。 “现在回头去想，能力的出现应该和容貌的变化同时，只是容貌的变化易于发现，超能力被我下意识地忽略了。 “那天我和莉莉说，世间万物，有得有失。想必这份能力也不例外，现在得到它，我失去的是什么？是过去，还是未来？ “如果有一天，我的能力突破生死的限制，能不能将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重新带回身边？应不应该搅扰他们的安宁？” 平日里看不出来，陈夏心中累积了许许多多的疑问。也许高敏感真的是一把双刃剑，对外可以感染别人的情绪，对内只能积压隐藏的忧虑。 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把陈夏从雨天泛起的、形而上的情绪波动，拉回到茶米油盐的客观现实。 她拿起手机，解开锁定，屏幕上是秋缘发来的信息：‘最近有时间吗？江回有一件公事找你’。 陈夏单手打字，‘今天下午就有时间，他怎么会有公事找我？’ 秋缘回复：‘总公司派下来的任务，有请你广告或代言的想法。我们是去你家，还是出来找个地方？’ 陈夏拍拍被子，想了想，‘来我家吧，我过会把详细地址发给你。’ 秋缘回了一个猫猫点头的卡通表情。 陈夏点开聊天软件自带的定位，把别墅的位置发给秋缘，然后就起身下床，坐到搬家后新买的电脑桌前，继续填补《山海》。 中午的时候，陈夏不想更换轻薄的睡袍，就没有下楼吃饭，而是点了一份炸鸡外卖，麻烦林璐送了上来。 吃完外卖，等林璐把装着包装和骨头的袋子拎到楼下，陈夏又写了半个小时，就简单地漱口，上床午睡。 下午三点左右，梳洗完成的陈夏，穿好内衣，套上一件黑色连衣裙，就披着头发，蹬着拖鞋，走下楼梯。 刚刚在沙发上坐下，她就听到最外面铁门的门铃响起。董越换了鞋，打着伞去开门，把秋缘和江回接了进来。 秋缘看见陈夏，欢快地挥手，“有段时间没见，知道你在忙《山海》，就没来打扰。” 她拉着江回，在陈夏对面坐下，“按理来说，公司的事，就应该在工作时间办理。但今天主要是来参观你租的别墅，就把其他的事也顺便聊聊。” 陈夏爽快地点头，“好呀，我先带你去楼上看看，然后我们再聊江回的工作。” 她朝着江回笑笑，“要请你等一会了，楼上的房间不太方便。” 江回笑着摇手，“能够理解。你们去吧，我正好整理一下待会的措辞。” 陈夏拉着秋缘的手登上楼梯。江回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就起身站到落地玻璃前，看着院子内外绵绵的春雨，摸着下巴，想着事情。 过了一会，陈夏带着秋缘下来，拿过两只干净清澈的玻璃杯，亲手为两人倒上温水。 江回看着瘫在靠背上的陈夏，“风叶在北都的总部，昨天发过来一纸要求，希望南都分公司能和你接触一下，尝试寻找合作的可能。 “因为我和微享之前的顺利合作，你和田落之间被辟谣的绯闻，分公司决定由我负责这件事情，所以今天就来打扰了。” 第283章 风叶 陈夏点点头，“具体是什么？” 江回看看秋缘，“具体是两种合作方式，秋缘之前在信息里有提到，分别是为风叶拍摄广告和出任风叶的代言人。 “广告比较简单，类似于微享这样，你为某一款产品出面，风叶支付报酬。代言就要复杂一些，不是为了某一款产品，而是代表风叶的形象，所以对你要求更多，报酬也更高。” 陈夏有些疑惑，“我记得风叶是有代言人的吧，难道和他的合同到期了？而且风叶主营数码产品，选我代言是不是有些奇怪？ “我们都知道，因为传统的性别歧视，很多人都会把高科技和男性挂钩。虽然我很反感这种关联，但考虑到公司利益，风叶是不是想得简单了？” 江回解释，“之前的代言人前段时间有一些负面新闻，虽然公司没有立刻解约，但已经在考虑换人。过错在他，你不用担心和他发生利益冲突。 “品牌形象这方面，很多人确实把男性和智力、科技关联在一起，你的理解非常深刻，我也很反感这种歧视。公司以前利用过这种心理，但现在有了新的思路。” 他看了看身旁的秋缘，“越来越多的女性突破了性别歧视的隐形围墙，女性的社会地位和职业选择，虽然还是处于劣势，但比以前是要更宽广、更深入的。 “风叶公司注意到了形势的变化，也受到公司内部女性力量的推动，希望加深自己在女性群体中的影响力，扩大原有的消费群体，是可以理解的。 “另外一方面，选择女性作为代言人，并不会削弱原有的男性市场。除了极少数歧视者，绝大部分男性不会排斥貌美的女性，反而会因此加强对品牌的关注。” 陈夏点头微笑，“明白了。我之前只为微享拍过广告，对整个行业和风叶公司都了解不多，代言人更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你们两位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秋缘笑着插话，“夏夏，你这样就有些赖皮了啊。从职员的角度出发和从朋友的角度出发，答案可能会有不小的差别。而且哪有让谈判对手自我暴露筹码的？” 陈夏还是微笑，“所以两位哥哥姐姐，愿意包容我的赖皮吗？” 江回笑着摇头，“你们两个不要急，我们先把正式流程走完。广告15秒一条，一次三条60万，代言是两年600万。这样的报酬如果不满意，可以再谈。 “广告的要求是分时间配合拍完，然后不能用清兰联邦‘浮鲸’这个对家的手机。代言的要求除了配合各种宣传，还必须一直使用风叶最新款的手机和其他产品。” 他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等待陈夏的反应。 陈夏眨眨眼，“报酬的数字有什么依据吗？具体要求能不能说得再细一点？” 江回等到了想要的反应，“我猜测总公司的依据是这样的：陈夏你现在虽有美貌和奖项在身，但太低调，不像经常曝光的明星，知名度有所欠缺，报酬的数字就不是很高。 “广告合同是三条，但不会一次拍完，而是会根据产品分开，拍一条给一条的钱。代言包含每年两条广告和每年两次产品发布会，以日常使用作为补充展示。 “至于附带要求，清兰的‘浮鲸’近期在长云和秦洲这两个风叶的基本盘发力较多，上面对它有些敌意。而且排他原则，本来就是所有代言都默认的规矩。” 陈夏也喝了喝水，“好的。从朋友的角度出发，你的建议是什么？” 江回笑道：“我是一个把公司利益放在首位的好职员，怎么可能为了一点‘普通’友情，就轻易地放弃这个原则呢？当然是建议你暂时拒绝，等待以后更好的合作时机。” 秋缘应该早就和江回达成共识，所以一点都不惊讶，“虽然知道你的答案和理由，但刚才这个转折，真的好生硬。” 江回摊摊手，“不这样说话，怎么会有戏剧效果？可惜，陈夏明显没有上当。” 他转过头，“你是怎么猜到我态度的？” 陈夏笑得很开心，“当然是充分相信我和你们的‘普通’友情。缘缘和我是闺蜜，你又这么爱她，即使铁面无私，也很难坚持吧。” 江回笑着摇手，“恭喜你，猜对了一半。另一半的原因是，我认为总公司做出决策前，没有认真分析你的情况，显得太过短视。所以，即使泄底，也不算破坏原则。” 他牵起秋缘的手，“我们来之前就讨论过这个事，一致的建议是请你拒绝。因为担心总部直接派人和你接触，所以才在假日来访。 “我们都觉得，广告和代言的报酬太少，可能造成你和公司的间隙，甚至可能反目成仇，变成双输的结果，是我们不想看到的。” 陈夏很奇怪，“我觉得报酬没有问题啊，你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判断？” 江回解释，“秋缘说你是美而不自知，我觉得你是对这行了解太少。刚才提到的报酬，可以一窥总公司的心理预期，即使上涨，幅度也有限，绝不符合你的真实身价。 “风叶的手机业务，在国内排名第一。表面看，它提供资源与你合作，对你的名气是一次巨大的提升，好像是一次公司与你双赢的操作。 “但只要有人提醒，你立刻就能意识到：这个报酬即使只计算你的容貌，依然偏低，更不要说，你还有小说和影视的加成。而这些，又仅仅只是你辉煌成绩的开始。 “就算你的胸襟再如何宽广，等到几年后，回头看现在的自己，愿意在自身价值上，被人贬低，在长期合同上，被人占便宜吗？” 陈夏立刻摇头，“当然不愿意。我对名气和利益都不太在乎，但也不愿意一边傻傻吃亏，一边还要被人嘲笑。不过，你们对我的未来发展，真是好有信心啊。” 江回和秋缘都是笑，“对你信心不够，怎么配做你的朋友？不过我还想解释一下：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总公司过于愚蠢，反而恰恰是看到了你的影响力。 “他们只是离你太远，不清楚你的巨大潜力，又多是工程师出身，感受不到文娱产业即将一飞冲天的势头。几个巧合叠加，好心做了错事。等一段时间，他们必然会醒悟过来。” 第284章 祭祀1 陈夏微笑，“嗯嗯，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如果我拒绝和风叶合作，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江回摇头，“当然不会。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件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只要不是我的过错，对我这样具体做事的人没有影响。 “而且，我也不会说，是我建议你拒绝风叶，只会说，你暂时没有这个心思。你能配合这个理由，不泄露实情就可以了。” 陈夏点头，“你们为我考虑，我当然不会出卖你们。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既然风叶的出价不适合，你们觉得大概多少比较好？” 江回看看秋缘，“秋缘对你更熟悉，我对广告行业更熟悉。我们综合的估计是，一条广告50万，一年代言500万。这只是你今年的身价，以后必然还要大幅上涨。” 陈夏思考了一下，“明白了。如果风叶的总公司再来人，即使涨价超过这个估值，我也会拒绝掉。” 江回笑着摇手，“不必演戏演全套，也不必和钱过不去。只要能达到我们刚才的价位，你完全可以装出被诚意打动的样子。 “我们是朋友，没考虑在你身上获利，你和别人合作，我们也没有意见。我们的心态是，你和公司最好不要有摩擦，如果都能获益，那就更好。” 陈夏拱拱手，“谢谢。如果没有你们这些朋友的提醒和帮助，我一个人单打独斗，估计要吃不少亏。” 秋缘摇手，“不用和我们客气。如果不愿提醒，不肯帮助，还叫什么朋友？那就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公事谈完，就聊聊私事，秋缘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夏夏，你的新书还要多久？” 陈夏笑了，“其实已经写完，只是还要从头到尾过一遍，检查一下有无错字，润色一部分段落，大概下周就可以完成。 “这一本是历史类型，言情的成分不多，挑选的时间和人物比较有争议，所以完成后，会先请菲菲她爸写个序言。她爸是历史系教授，多少可以加持一些权威。” 秋缘有些好奇，“有新类型的书看，自然是好。不过夏夏，是什么原因促使你从言情转到历史？而且一开始不应该求稳吗，怎么会选择争议人物？” 陈夏耸耸肩，“可能是长大了吧，我觉得必须要说一些话，做一些事，尽一些义务了。虽然有些冒险，但我还年轻，即使经历挫折，也有足够的时间恢复。” 她看对面两人有些严肃，笑着摇摇手，“放心啦，我既然敢写，自然是有些把握的。这不是还请了专家把关和推荐吗？” 秋缘和江回对视一眼，都放松下来。 秋缘握住陈夏的手，“一句话，只要你不犯法，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千万不要客气。” 陈夏郑重地答应：“好，你们要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也不要客气。” 秋缘笑起来，“那当然。现在就有一个朋友，需要我们帮忙。芊芊和我说，下个月她们的舞剧就可以公演了，我们一起去给她撑场面吧。” 陈夏捂着嘴笑，“所以说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呢，事情都想到一起去了。我之前和菲菲、蕊蕊都说好了，首演那场，大家都要空出时间，后面看自己安排，可以再去几次。” 秋缘竖起手掌，“哈哈哈，好啊，算我一个。我以前还没看过舞剧呢，没想到第一次就这么有纪念意义。” 陈夏和她用力击掌，“啪”的一声，在客厅里都有了回声。江回在一旁，看着开心的秋缘和陈夏，满脸都是很温柔的笑容。 三人又聊了一下午政治经济、明星八卦、奇闻异事，直到本来就不亮的天色彻底变黑，陈夏留二人品尝自己的厨艺。 第二天还要上班，吃过晚餐，感谢过陈夏的招待，秋缘和江回就回家休息，陈夏也上楼继续最后一次全书检查。 转眼又是周末，陈夏把备案过知识产权的《山海》打印出来，亲自送到方菲家里，请方麒过目。 方麒很开心地接过书，以“不能耽误陈夏出版，要尽快把序言写出来”为理由，从齐韵和方菲手中，取得了新书的首先阅读权。 辛苦写完这一本，陈夏准备休息一段时间，至少在出版前，不会考虑新书或者剧本。 春天温暖湿润的空气，自南方东方的海上而来，吹进北方西方寒冷干燥的内陆，也把绿意和鲜花铺满了整个长云。 很快，又到了一年一度上坟扫墓的日子。 按照长云的传统，人生中的大事没有超过生死的。这种特殊的日子，陈夏不想把两位保镖捆在身边，所以决定提早一天回云州祭拜。 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也不用来回转车，陈夏让董越直接把车停在公墓门外的停车场，然后下车走路。 提早了一天，墓园里没有多少活人，陈夏很熟练地左转右转，站到了长辈们并列的两块墓碑前。 董越和林璐默契地对视，然后走向陈夏的左右两边，和她隔开很远的距离，只用眼睛在周围扫视，防范可能性极低的潜在危险。 陈夏慢慢蹲下，将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方，站起身，隔绝掉周围的声音传播，才缓缓开口，“外公外婆，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去年到今年，我又成长了，又进步了。去年我告诉你们，我的第一本小说正在改编网剧，现在网剧已经顺利上线，获得了观众们的一致好评。 “和导演摄像一起试看的时候，他们说缺主题曲，我就把自己过去的作品推荐了过去，没想到能得到他们和听众的好评，还取得了百灵排名靠前的成绩。 “今年初的年度盛典上，凭借着网剧的剧本，我拿到了云雁奖最佳原创剧本。别人都是夸赞，我自己却明白，这只是多个巧合影响的侥幸。 “知道不足，才能改进不足。我会继续努力的，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真正配得上这座奖杯，也希望可以有更多的奖杯，证明自己的努力。” 第285章 祭祀2 陈夏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还在坚持创作。去年写成了第二本小说，名字是《风轻雨默》，是关于一对男女相遇、分开、重逢的故事。 “小说不仅已经出版，也改编成电视剧，刚刚在江东省电视台播完。听导演的意思，最近也要放到网络平台上，预计可以继续扩大我的读者群体。 “今天来之前，我刚刚完成了第三本小说《山海》，是姒绯和李政的故事。这一次，虽然在外人面前，我好像很有信心，但其实我的把握不大。 “也许读者们并不在乎故事的主角叫什么名字，也不在乎我写作这本书的用意，但王室和资本可不一定欢迎，也不是这么健忘，更不会这么好说话。 “过去我的名声不大，这样的敏感题材，可能会卡在出版环节。但不出版不一定是坏事，没有影响力，也就没有危险。 “现在我的名声远播全国，我自己不当回事，别人可不这么想。出版的阻碍应该很小，但一旦面世，就是以我的未来发展为赌注。” 陈夏看看左右两边，“刚才的一男一女，你们也看到了，是我新近聘请的保镖。这是为了应付热情的粉丝，也是为了应付不怀好意的人。 “和朋友们聊天的时候，大家都说这就是成名的代价。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长成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成不成名，都是别人眼中心里的攻击目标。” 她捏了捏拳头，“还好，我现在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外婆去世后不久，我就变得越来越漂亮，直到现在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最近才发现，也许就是同一时间，我还拥有了超能力，就是小说和影视剧里描述的那种，可以飞行，可以传送，可以操纵能量，可以保护自己。 “为我揭示这一秘密的，是星辰骑士团的大骑士，莉莉·梅泽丝。因为我的能力强度超过她的控制范围，她一直很关注我的精神状态，唯恐哪天发生意外。 “其实你们和我都清楚地知道，以我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迁怒于人，也不会做出超过合理范围的应对。 “比如前段时间，我看到一起抢劫，见义勇为的时候，也只是控制住歹徒的行动能力，没有自作主张，滥用私刑。 “因为我知道，自己既没有专业知识，也没有资格，去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去决定一个人该受怎样的惩罚。” 陈夏笑了笑，“我一直觉得自己最大的优点不是聪慧，不是努力，更不是美貌，而是能认识到自己存在很多不足，愿意去一一改进。 “同时，我还能认识到自己存在很多闪光的优点，愿意坚持自己，愿意鼓励自己，愿意用多出来的力量，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这都离不开你们的教导，也离不开你们的亲身示范。是你们把我培养长大，指引着我不走歪路、不走捷径，只用劳动养活自己，只追求内心的富足，而不是外在的名利。 “有你们的教育，有你们的期待，我怎么会在成绩和吹捧中迷失自己，怎么会因为一点莫名的超能力，就迅速扭曲成一个对别人和社会有害的渣滓呢？” 她摇摇头，身后的长发在空中飘舞，“那天晚上，我还有些下不了决定，不知道自己以后是该利用这份能力帮助别人，还是像以前一样独善其身。 “但后来想到自己‘要让这个世界充满爱和美’的誓言，我就完全想通了。不管有没有超能力，如果一直不肯作为，只会把物质世界让给冷漠，把精神世界让给荒芜。 “虽然当时没有这个明确的态度，但冥冥中它却一直指引着我，坚持去写作《山海》，去把姒绯的故事带回大众的视野。” 陈夏笑笑，“不好意思，有些跑题了。去年下半年，我还和闺蜜们去合珠玩过‘梦境’主题乐园。这是我第一次进游乐园，真的很新奇，玩得也很开心。 “后来，我又去北都旅游，看了画展，游览了剪霜河的夜景，看了王室日的庆典，参观了姒绯住过的雨凝宫，还逛了久闻盛名的玄鹂大街。 “刚刚回南都，又跟着市政府的队伍，去了莱努的埃诺尔，参观了玫瑰宫、英贤祠等很多知名景点，去圣城看到了圣君的纪念堂，那是一座非常优美的建筑。 “秋日节的时候，南都在玉屏山附近组织了音乐节，我也去现场呆了三天。虽然音乐节里的歌手和歌曲，都比较一般，但欢快的氛围很是能感染人。 “这半年东奔西跑，既疲惫，也快乐，很多地方是第一次去，很多活动是第一次参与，很多人是第一次见。这个世界真是太大太美了，不是日常生活看到的那一小点。” 陈夏停顿了一下，笑着继续，“感慨很多，说也说不完，想来你们肯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迟迟没有提及朋友们。 “这是因为我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去年此时，我还没有完全从外婆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还淹没在无尽的孤独之中，分外需要别人的温暖。 “到今年此刻，我终于能够自信地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也许两三百年的孤独，面对大家终究要彼此分散的事实。也终于明白，不仅要照顾好身体，还要照顾好自己的内心。 “去年的时候，我会担忧他们的事业、生活和感情问题，也多次想要插手干涉，甚至付诸实施，以帮助他们、为他们好的名义。 “今年我想通了，每个人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被别人插手，即使他怀着好意。而且这份所谓的好意，也不一定就会有好的效果。 “与其胡乱帮忙，给彼此造成争吵和损失，不如选择静静观察，只去挽回那些无法挽回的，只去救助那些濒临绝境的。因为那个时候，才会没有分歧，才能明确对错。” 陈夏的笑容越发灿烂，“作为一个朋友，我能做的，就是等待朋友们的求助，然后伸出援手。 “作为一个作者，我该做的，就是把美好的期待献给大家，与他们共同成长。 “作为一个晚辈，我想做的，就是找到你们，问清你们关于复活的意愿。” 第286章 糊涂 既然已经提前祭拜过了，正日那天，陈夏就在南都家中呆了整整一天，把一部12集的动画看了两遍。 林璐晚上从景泉市回来，推开别墅的门，看到陈夏瘫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里，一脸茫然地看着吊灯发呆。 虽然不管什么姿态，陈夏都是人间绝色，这个样子还是把林璐吓了一跳。 她紧走两步，满脸关切地凑了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陈夏摇摇手，“没事。从早上到现在，连续肝了十个小时动画，现在有些后遗症，是很正常的。” 正说着话，董越也到了，“小姐，林璐，我回来了。不好意思，路上有些堵车。” 陈夏坐直身体，继续摇手，“不用道歉，我能理解。一到节日就堵车，这算是最近十几年的常态了。道路的发展水平跟不上人民生活提高的水平，是好事。” 三人坐在客厅，稍微聊了几句路上的见闻，就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一切又恢复到日常的模式。 周四中午，在食堂吃过午饭，陈夏带着董越和林璐，坐车来到江东大学的南大门，在门口按照管理规定，分别登记身份信息。 隐私泄露可能被电话骚扰，但陈夏又不愿意填写虚假信息，最终留在纸上的联系号码，是别墅网络绑定但实际不用的。 姓名、手机号码、车牌、来访对象登记完成，三人才被放进校园，控制着速度，驶向方麒所在的办公楼。 办公楼不高，外表有些陈旧，里面也没有电梯，陈夏拾级而上，在办公室门上敲了敲，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陈夏推门进入，向方麒问好，然后就看到他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向墙边的饮水机。 陈夏走到桌前，旁边跟着的林璐把包放在桌上，就回身走了出去，把门关上。 方麒用一次性水杯盛着温水，放到陈夏面前，然后从桌上拿起一沓双面打印的文稿，递了过来，“我写的序言，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陈夏点头，双手接过文稿，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认真阅读起来。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看向坐到桌后的方麒，“叔叔，你这篇序言写得很好，以我的水平，找不到需要修改的地方。” 方麒笑着点头，“历史方面，我是很有自信的。不过文笔太过枯燥，远不能和你相比。我建议你润色一下，不要一开始就把读者都劝退了。” 陈夏笑着摇头，“从尊重作者的角度，身为非专业的晚辈，我不应该修改你的文稿。从功利的角度，你这样的文字，才是学者治学所出，改了就没这个味道了。 “所以，叔叔你的序言，我不会调整分段，不会套用修辞，更不会改变任何一个字，就这样原原本本地放在正文之前，效果最好。 “至于那些读者，如果不能耐心把序言看完，可能对正文也没什么兴趣，不是这本的适合群体。如果非要尝试，他们也可以选择先跳过，有前两本的好感，不会都被劝退的。” 方麒笑得更高兴了，“哈哈哈，你的理由太过充分，叔叔说不过你。在小说这个领域，你是专业人士，既然你有自己的考虑，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他指着陈夏手中的文稿，“如果把这个，手打进电脑，实在浪费你的时间，没有必要。我晚上回家把它加密，发到你的电子邮箱吧，密码是菲菲的出生年月日。” 陈夏点头，“好的。那我的邮箱地址，是现在写给你，还是发到你的手机上？” 方麒想了想，“你有工作用的邮箱吗？不是单位配的，就是自己私人的，专门用来处理工作来往的。” 陈夏摇头，“我只有一个邮箱。因为特殊的工作性质，平时没有电子邮件来往，就没有准备工作备用的。” 方麒笑着建议，“那最好准备一个。你现在是名人了，商业来往、活动邀请、杂志采访都会变得频繁起来，以后总是要用到的。 “为了更加保密，不管你的电子邮箱是私人的、还是工作的，都不要告诉我。我这里人来人往，不太安全。你告诉菲菲，我回家后让她发给你。” 陈夏认真点头，“我知道了。有叔叔你的序言，我就可以放心把稿件发给出版社了，希望一切顺利。后面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及时告诉你和菲菲，省得你们为我担心。” 方麒笑得很和蔼，“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希望一切顺利。” 陈夏和方麒告别，拿起提包，走出办公室，带着董越和林璐下楼，直接返回单位。 晚上的二楼主卧，陈夏挂断方菲的电话，打开笔记本电脑，接收加密的电子邮件，再把解密后的序言，复制到小说的开头。 看着屏幕上的“发送成功”的提示，陈夏自言自语，“已经发到出版社的邮箱，按照王欣介绍的审稿流程，最迟下周五，就会有是否通过的结果，现在只能等了。 “叔叔这篇序言，论述极为精彩，却不肯接受任何金钱方面的报酬，完全是拿着自己的专业信誉和职业背景，免费为我撑腰。 “如果小说大卖，他能收获一些不多的名声；如果被定性成违禁，他也会受到波及。收益和赌注完全不能相比，就是单纯地为我分担风险。 “别人对我好，我不能当作没受益、没体会、没看见。不管结果是好是坏，都必须要有所回馈。这不是为了别人的看法、想法，而是我内在的要求。” 陈夏托腮思考，“理论上，我拖延着菲菲的病情发展，好像是对他的回馈。但我对菲菲好，纯粹是喜欢这个朋友，不能掺杂其他不纯的东西进来。 “能看得出来，叔叔阿姨对我的关爱，也是一样的纯粹。他们不图我的任何回报，不愿意看到金钱这样的俗物掺杂在感情中。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强行用‘人情往来’把他们推开呢？他们以真心、真情、真诚对我，我也无须烦恼，还是继续保持同样的真心、真情、真诚就好。 “人生在世，有时就是要糊涂一点。若是算得太清、算得太精，到底只是一种价值交换，不是真的感情。若短暂的生命变成了一本会计账簿，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第287章 推迟 发出投稿邮件的一周后，四月的最后一个周五，江东文艺出版社，小说审稿会。 近五十位编辑陆续散去，只留下总编、副总编、各编辑组组长和四组的王欣、杨景，继续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 副总编钱华放下嘴边的保温杯，“例行的部分结束，我们来讨论一下审稿会推迟的原因。曾辉，你来做一个简单地介绍。” 第三编辑组组长曾辉，拿着一本厚厚的工作笔记，环视众人，“首先感谢各组的理解和支持。上周四晚上，陈夏把新书《山海》发到了收稿邮箱，周五早上转到了我们组。 “本来以她的写作水平和过往销量，这些文稿的通过不会有什么疑议，但我们发现一个风险，向陆总编和钱总编汇报后，转发给大家，请大家一起参与到这本的审稿中来。 “导致我们不敢妄下决定的，是《山海》的内容。故事发生在建国前后十几年，主要人物是姒绯和李政。剧情主要围绕以两人为首的那一批先贤，怎么建立、建设共和国。 “表面看是这样，但随着阅读的深入，我们认为，这本小说更应该被取名《姒绯传》。全书的内容，更多聚集在姒绯身上，更多聚集在政体和法律的形成上。 “因为涉及内容比较敏感，我们咨询了与出版社有来往的政治和历史学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提出一个警告：尽量不要碰与姒绯有关的题材。” 钱华轻敲桌面，接过话题，“姒绯是李政的妻子，首任和第二任议长，共和国主要法律的制定者，也是当时很多人记恨的目标。 “姒绯主持制定的法律，极为偏向普通民众和少数群体，狠狠得罪了当时的既得利益集团。根据史料记载，在李政死亡、姒绯失踪之后，她的事迹立刻就被刻意隐藏起来。 “即使像我这样喜爱人文和历史的，这方面知识储备远高于普通民众的，也是因为百年前李和公主的努力，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但对她的故事还是几乎一无所知。 “陆总编和我，查阅了最近二十年，各种版本的教科书，里面基本都提到了姒绯的名字，但往往是寥寥几句简介，最长的只有53个字，包含标点符号。 “那段历史的相关资料，前几天已经都发给你们。现在我们需要讨论的是，这本《山海》可不可以出版？如果出版，怎么宣传？如果不出版，怎么安抚陈夏的情绪？” 四组组长孙玫立刻抢答：“我们组觉得该出。时移世易，距离姒绯近两百年，距离李和近一百年，当年的阻力，现在还是阻力吗？只要国民并无反感，那我们就有群众基础。” 一组组长赵诚接话，“一组有过激烈的讨论，目前意见不统一。从国家民族的角度，我们一致认为，先贤的事迹不应该被埋没。但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时机？要打一个问号。” 二组组长许闻笑笑，“还记得陈夏的第一本，我们当时看它与其他言情画风不同，就觉得可以试试。这次为什么不继续试试？如果阻力太大，我们再宣布撤回呗。” 总编陆江看着他，“大型书店都不傻，肯接的多少都有心理准备。撤回的问题不大，无非是一些运输和协商费用，但已经付出的印刷成本，怎么解决？” 许闻摸摸下巴，“库存先不装封面，要是正规渠道卖不了，我们就当盗版出了。越是禁书，越是会引起读者的兴趣，我们又是限量销售，不说赚钱，覆盖成本应该没问题。” 陆江摇摇头，“出版社带头卖盗版，这种想法和行为都太过危险，开了头，后面就收不住。而且即使我同意，社里也会有诸多顾虑，视情况发展再议。” 钱华点头，“曾辉，你们组是什么看法？你们对姒绯应该也是不太了解的，怎么会突然对小说的内容起了疑心？” 曾辉转头看看自己的组员，“与陈夏的接触，一直是王欣负责，这本也不例外。因为字数急剧增加，涉及的内容又突然深刻，所以她请杨景帮忙把关。 “杨景的爱人正好是法律史专业，日常提到过建国初期的传奇故事和诸多遗憾，所以他才能敏感地察觉到，对姒绯的详细描写，可能会引来比较大的风险。 “我们组的总体意见是反对近期出版。不是因为敌视或忽视姒绯的贡献，而是担心给陈夏的生活和事业发展造成恶劣影响。好作者不多，她也还年轻，我们想尽量保一保。” 钱华看向陆江，“总编，大家的想法都充分表达了，你的最终意见是什么？” 陆江看看众人，“我联系了在北都官场的朋友，目前情况比大家想象的要好。王室面对反对的潜流，一直想要做点什么，加强国民的认同，明面上封禁这本的可能很低。 “资本方面，我从社长他们那里打听到，云歌财团下一代的两位、千月财团的小公主，和陈夏的关系都比较好，小说可能有阻力，但阻力不会形成合力。 “普通读者层面，我们认为，不仅没有风险，可能还会反过来抵消不少其他阻力。陈夏有云雁奖在身，最近的电视剧也很火热。既然她敢投稿，我们就敢出版。” 他看看各人各异的表情，“江东文艺并不是很强的出版社，只在周边地区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只在现代文学，特别是小说方面，具有一定的影响力。 “社里愿意承担一定的风险，只要能在某一方面取得突破，能加强出版社的影响力。只要不违反法律底线和道德底线，蹭一蹭热度，搏一搏眼球，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需要具备历史责任感和道德追求，也需要关怀作者的成长和利益，但这些都是为了出版社能更好地发展，为了在座各位能更好地生活，希望大家注意轻重和侧重。 “撇除文字以外的考量，《山海》的质量很高，再考虑社里的方针指向，我决定尽快将其出版。不过，做事要讲方式方法，不能一味蛮干，现在我们来讨论怎么宣传推广。” 第288章 策略 还是孙玫首先回答：“大家都有分发的背景资料，刚才也详细地分析过。既然决定出版，很大可能会面对阻力。我认为，应对的方法有两种，只能极端，不能骑墙。 “第一种是尽可能低调，不仅不做任何宣传，还要反过来减少新书的影响，尽可能拖延阻力发现的时间。等新书的群众基础夯实了，自然就不再怕他们逆着民意封禁。 “第二种是尽可能高调，在线下、线上各个渠道都全力宣传，营造阅读、讨论的热潮，在阻力到来之前，抢先造成巨大的社会关注和舆论压力，迫使阻力不敢轻举妄动。” 许闻立刻点头附和，“我也是这么想的。陈夏的这一本，虽然会带来争议，但也会带来热度。热度就是销量，而争议也不是我们以前常见的类型。 “其他争议，大部分是阶级内的碰撞，这一本却是阶级间的战争。有广大国民站在我们身边，也会有女权组织冲在前线，只要我们能打赢第一场，后面将无往不利！” 赵诚捏捏鼻梁，“你们的意思，不管走哪一种宣传策略，都是赌阻力的发现和到来时间太晚，赌民众对于小说的喜爱足以形成实质的保护，用舆论绑架民意，用民意抵制反对？” 许闻摇摇竖起的食指，“不要说得这么难听，你自己也说了，先贤的事迹不该被埋没。我们可是站在正义这边，是用舆论唤醒民意，用民意战胜邪恶才对。” 曾辉不理会正义和邪恶的分野，继续研究孙玫的计划，“我同意极端化的宣传策略，但这两种策略不能同时进行，我们怎么选择？或者说，怎么判断输赢的概率？” 孙玫看向陆江和钱华，“两位总编，你们有没有什么可靠的消息渠道，可不可以预估阻力的大体情况？” 陆江想了想，慢慢摇头，“我们手上的资料和资源太少，不仅无法预估阻力的反应速度，而且无法预估民众的拥护程度。” 钱华也是摇头，“年度盛典之后，有颜值和才华支撑名气，国民对陈夏的关注和喜爱一直在上涨。我认为，即使阻力出现，她应该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但是这种对她本人的关注和喜爱，能不能转化到作品上，现在很难判断。只有小说出版后，我们才能明白，才能给以后的态度和行为作参考。” 赵诚皱起眉头，“既然她本人具有很广的社会关注和很深的民意基础，我们能不能借用她的影响力？这是她自己的小说，多卖多得，她也应该出一份力吧。” 曾辉看看有所意动的陆江，“如果要借用她的力量，那我们就只能选择高调宣传了，而且需要取得她充分的配合。总编，你认为这样可行吗？” 陆江闭目想了想，“我们和她利益一致，配合不是问题。两种宣传策略，选择低调，就只能听天由命；选择高调，我们还有努力的可能。有她这个砝码，天平已经失衡了。” 钱华笑了笑，“我赞同总编的选择。既然选择高调，我们就要竭尽全力，你们有什么好的思路，尽管提出来吧。” 赵诚不假思索，“我们和她搞一个巡回各大城市的签售吧。网上传言，她平时不肯给人签名、与人合影。我想，即使不是为了小说内容，也有很多人愿意参加签售会吧。 “就算不是每个买书的人都能认真阅读，成为真实的读者，但至少小说的影响力和潜在支持者的数量，都会在一场场签售中，快速增加到无法忽视吧。” 许闻否定自己之前的馊主意，“既然要快速增加影响力和话题热度，抢占舆论先机，那就不能藏着掖着，必须以最快速度、最大范围，把卖书的渠道和数量铺开。 “高风险往往带来高收益。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能换来失败，不如一次玩个大的。如果陈夏这次平安过关，我们既能拿到利益，更能拿到人情，就是纯赚。” 孙玫靠在椅子上，双手抱胸，“除了请陈夏参加签售会、我们在各地趁机铺货，我觉得不能忽视了外部力量，可以主动邀请她们和我们打配合。 “比如刚才许闻提到的女权组织，要是姒绯这杆大旗能竖起来，她们以后搞活动的理由会更充分。我们和她们各取所需，这次应该可以达成互助协议。” 曾辉合上工作笔记，“各位组长的思路启发了我，一个人、一个出版社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可以请女权组织配合宣传，陈夏是不是也可以动用她的人脉？ “陆总编刚才提醒，她和云歌、千月关系不错。年度盛典有传言，她和杨璇关系也很好。此外，微享的田总是她同学兼朋友，应该也能帮忙出力。” 钱华看到大家的情绪都激昂了起来，笑着总结，“感谢大家贡献出来的智慧，看来我们面对的情况，比一开始的设想要好不少。 “一本书的成败，对出版社不是什么大事，但要是能趁此机会，获得陈夏的人情，和她身后的朋友们搭上关系，想来对出版社的发展会有些裨益。总编，请布置工作吧。” 陆江环视会议室内的众人，“就按大家的思路来办吧。不做预热宣传、直接巡回签售、全国范围铺货、借力女权运动，我们争取一锤定音，不给阻力操作的时间。 “曾辉，与陈夏的联络，由你们组负责。尽量说明我们面对的情况，请陈夏积极配合巡回各地的签售活动，同时暗示她，充分发挥她自己的人脉，不要只是坐等我们出力。” 看到曾辉点头接受分配的任务，一直很严肃的陆江终于笑起来，“就如刚刚钱总编所说，这次《山海》的出版工作，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不仅有版权的金钱收益、有陈夏和她朋友的人情，还会给其他作者一个明示：只要能写出好的作品，能给出版社带来利益，那我们就愿意给他们机会，帮他们成功。 “也许别的出版社有忌讳、有犹豫，但我们江东文艺就是这么有魄力、有担当。我们的利益和作者是一致的，是愿意和作者共同进步的，是欢迎他们踊跃投稿的。 “不管这次能不能成功，等到正式发售以后，各位编辑都要把我们出版社的用心和用力，传达给所有作者，增加他们对本社的热情和凝聚力。好了，散会。” 第289章 电话1 陈夏抬起手，给自己脸上吹吹冷风，带走午觉刚醒还残留的睡意，然后打了个哈欠，拿起手机，查看微享里的新闻。 谢衣带着孟康，出现在大办公室门口，然后左拐右拐，来到陈夏身边，“醒啦，我们是来道别的，明天就要出发，去埃诺尔了。” 陈夏笑着挥挥手，“好的，祝你们一路逆风，在埃诺尔玩得开心。” 谢衣连连点头，“嗯嗯，‘玩得开心’就是最美好的祝福了。夏夏，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我们可以顺路给你带回来。” 陈夏想了想，摊开双臂，“衣服包包不缺，美妆几乎不用，艺术品又买不起，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想要的。如果有百年国庆的免费小纪念品，你们给我带一个就行。” 谢衣笑着拍拍陈夏的手臂，“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反正有孟康这个劳力在，轻的重的都没问题。” 孟康拍拍自己的胸脯，“当然，我的价值主要就体现在体力劳动方面。只要不是从莱努拐带活人回来，不是从银行里拎出来几袋重金属，其他都包在我身上。” 三人说笑了一会，谢衣和孟康就下楼交接工作，然后准备回家，整理未来两周出差需要的行李。毕竟明早飞机就起飞了，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才收拾。 两人刚刚走出办公室，陈夏的手机就振动起来，屏幕上是莉莉的名字，名字上方是她死缠烂打，非要添加到手机通讯录里的头像。 陈夏屏蔽声音外传，接通电话，“喂，莉莉，找我什么事？” 莉莉的语气是一反常态的严肃，“夏夏，刚刚接到圣城的通知，准备通过莱努的官方渠道，邀请你下周末前往埃诺尔，参加莱努第五共和国的建国百年庆祝活动。” 陈夏很是疑惑，“你的意思，莱努官方的邀请只是障眼法，真正的邀请人是圣城方面？还有，为什么要邀请我过去？” 莉莉的语气不变，“确切地说，真正的邀请人是卡洛琳圣君，但她不好直接出面点你的名字，怕造成太大的、没必要的影响。 “通过莱努官方，向南都政府发函，名正言顺，不那么引人注意，而且官方的邀请算工作，不算私假，省了你的麻烦。 “具体原因，那边没有告诉我，我也不太清楚。但按照圣君和骑士团一贯的做事风格，肯定不是坏事，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陈夏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之前说‘准备’，也就是说，这只是意向，还没有真正实施，也不具有强迫性质？” 莉莉的声音有些无奈，“当然是意向性质的，这不是打电话和你商量吗？再说了，就算想强迫，你觉得我打得过你吗？怎么样，一周时间，愿意去吗？” 陈夏尴尬地笑了两声，“多说几句，减少误解嘛。平白得来的假期，我怎么舍得拒绝？请你代我谢谢圣君的好意。” 莉莉松了口气，“谢意还是你自己传达给她吧。我个人猜测，虽然请你过去的主要安排是游玩度假，但她亲自见你的可能很大。 “既然你答应了，我就好回复那边，安排官方邀请的流程和出游的行程了。嗯，还有一件事，我会订好两张头等舱的往返机票，到时陪你一起过去。” 陈夏笑着点头，“好呀，我还没坐过头等舱呢，这次正好体验一下。” 莉莉在电话那头笑了笑，“我先去回复消息，下周五再联系你。” 挂断电话，陈夏瘫在转椅上，“坐飞机去埃诺尔，大概要耗费一天时间，就算是头等舱也很累吧，要是能直接传送就好了。 “现代社会到处都是摄像头，还有数据分析作为监控的辅助，之前听她说，我们这样的人如果不想暴露，使用能力就很不方便。 “当时不出远门，没有使用场景，就没有切身体会，现在有些感觉了。明明有更优解，却只能傻傻受罪，真的是难受啊。” 她指挥着椅子转了两圈，“算了，不往负面的方向想太多，先考虑准备什么行李，还有过去游玩的攻略吧。” 在网络中转悠了一会，桌面上的手机又振动起来，陈夏瞄了一眼，“王欣？应该是好消息吧。” 电话接通，王欣的声音很欢快，“陈夏，好消息，你的《山海》顺利通过审稿了。我们准备尽快出版，到时要麻烦你，配合一下新书的宣传。” 陈夏压抑住自己兴奋的情绪，“谢谢你的通知。你们应该注意到了，小说的内容涉及一些敏感信息，新书的审稿，有什么波折吗？” 王欣的回答很真诚，“我们发现了，所以调查和审稿工作都稍微多花了一些时间，也经历了一些热烈的讨论，最后才达成一致。 “社里的意思是，赞同你为先贤彰显事迹的美好用意，愿意投入更多的人力和物力，将书籍推向更广地区、更多数量的读者。” 陈夏立刻开心地笑起来，“感谢感谢，谢谢你们的赞同和支持。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尽管吩咐，我会尽力配合出版社，做好各项宣传工作。” 王欣也是一阵笑声，“哈哈哈，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小说卖得越多，社里赚得越多，何况这一本还能收获一些好声誉，我们自然愿意更加用心。 “目前的计划是这样：初期宣传只介绍小说类型，不介绍具体内容，全国范围内铺开销售，然后举行巡回签售会，只签《山海》。 “我们准备选取七座大城市，每天一场签售，耗时一周。每场的数量限制为1000本，分成两个部分，之前购买的前500本，和当天购买的前500本。” 陈夏点点头，“那我就不用像以前一样，发售之前先准备一些签名书了吧。” 王欣还是一阵笑声，“想得真美啊，当然少不了。签售都在大城市，其他读者怎么办？碰运气的签名书，我们也要预备1000本的。” 陈夏叹口气，“好吧，为了刚才的承诺，豁出去了。我还有两个疑问，每场签售这么大的数量，不怕冷场吗？还有，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要提前请假的。” 第290章 电话2 王欣很有信心，“不用担心签售会冷场。我们做了调查分析，以你前两本书的读者规模和你本人在网络上的讨论热度，即使是工作日，大城市也肯定能有1000人到场的。 “时间越久，越容易泄密。签售的时间，我们准备放在下下周。下周要排版、印刷、包装、运输、宣传，还要联系签售地点、组织协调会场，都是需要时间的。” 陈夏微微皱眉，“你说的，我都能理解，但下下周我有出国的行程，和签售的时间安排有冲突。” 王欣停顿了一下，“方便告诉我，具体是什么行程吗？这个出国行程的持续时间，大概是多久？我做不了主，需要向上汇报。” 陈夏点点头，“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莱努下下周正好百年国庆，埃诺尔方面邀请我过去观礼，加上飞机来回，大概是一周时间。 “这个邀请是官方性质的，不好推掉。我也是刚刚接到口头通知，正式的行文还在路上，估计再过一两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王欣那边传来纸笔的声音，“好的，记下了，这种邀请确实很难推辞。我这就去向领导汇报，过会再和你联系。” 电话挂断，陈夏把手机放到桌上，“我的签售是整个计划的一环，如果缺失，十分影响最终的宣传效果。他们很大可能会延后一周，正好有更多时间准备布置。” 她点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日历，“也就是说，从下周末开始的两周，我又要远离南都，旅途劳顿，东奔西走了。还好每天签名的数量不大，不至于伤到手腕。” 陈夏移动鼠标，点开藏在硬盘深处的一个加密文件夹，“各方面的资料都收集得差不多了，可以考虑购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别墅了。” 她看着铺满整个屏幕的户型图，“只要资金充足，买房子就是简单地跑流程、办手续，但买完之后的装修，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既要想好功能区的具体分布，又要定下喜欢的风格式样，既要防着装修公司后续加价，又要担心它不按图纸乱来，真是烦啊。” 陈夏把鼠标甩到一边，向后瘫在转椅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发呆。 过了好一会，她才拍拍额头，坐直身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约上菲菲和田落，上次答应他们的。” 陈夏拿起手机，拨通方菲的电话，“菲菲，你和田落明天有空吗？我准备去买房。” 听到这个消息，方菲很高兴，“姐姐你的事，我们总是有时间的。你是准备从上次看的房子里选一个，还是想要再看看其他的？” 听着方菲的声音，陈夏整个人都很放松，“不再看了，我选上次看过的‘繁花秘园’，就是从你家往西北方向走，离长江边有一段距离的那个新造别墅区。” 方菲回忆了一下，“我想起来了，那个别墅区优缺点都很明显。优点是树多水多，附近没有高楼，别墅间的距离很大，环境非常好。 “两层的别墅，外面看很漂亮、很现代，里面的户型很方正，层高也很舒服，最重要的是，价格非常友好。” 陈夏连连点头，“对啊，我很喜欢它这个性价比。虽然更贵一点的房子也买得起，但总感觉溢价太高，超过了原本的居住意义。” 方菲继续自己的解析，“我还没说缺点呢。树多水多，虫子也多，上次去才刚开春，路边就有很多虫子了，到夏天岂不是爆炸？ “附近没有高楼，别墅间距大，价格相对便宜，都是因为地理位置有些偏，交通出行不便，周边配套也不够。 “还有最关键的，别墅区的保安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叔，安保力量看起来严重不够，摄像头也是被植物各种遮挡，令人怀疑实际效果。姐姐，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陈夏哈哈笑了两声，“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人无完人，房无完房，和别的一比，这个价格是真的香。它的各个缺点，我立刻就都有了解决办法或说服自己的理由。 “我准备把各种边角缝隙都堵死，虫子就进不来了，即使偶尔有几只进来，可以让董越和林璐处理，我不必孤身面对的。 “交通的话，我现在一般都是坐车，压力不大。周边虽然配套不好，但也少了喧哗、油烟和噪音。我可不想在自家附近闲逛，然后暴露身份和住址。这方面算是可以接受。 “安保确实有些不足，但应付普通毛贼是够的。我仔细想了想，对需要防范的那些人，普通保安的震慑和保护意义都不大。这方面的减分，没有想象中多。” 方菲的声音还是有些勉强，“好吧。你住的房子，你想得清楚，自己满意就行。明天早上会合的时间，具体是几点？” 陈夏揉揉脖子，“早上十点吧，大家都可以睡个懒觉。等你们到了就出发，我们先去选房子、签合同、付全款、开发票，然后中午找家好吃的店，其他手续我等周一再办。” 约好时间，两人就把电话挂断。 陈夏重新瘫在椅背上，两眼无神，不知道是在想象将要购买的新别墅，还是在想象巡回签售的拥挤人海，或者在想象莱努之行与卡洛琳的见面。 过了一会，她收了收下巴，看看键盘边上沉默的手机，王欣的电话还是没有过来，“是突然有什么急事吗？一个简单的汇报，居然要用这么长时间。” 刚刚吐槽了两句，手机就振动起来。 陈夏接通电话，王欣的声音立刻响起，“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总编召集大家开了个短会，修改了网络宣传的方案，然后决定把发售时间延期，等你从莱努回来。” 陈夏笑着点头，“谢谢各位的理解和体谅，我一回南都就来出版社报道。网络宣传的新方案里，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王欣很喜欢陈夏的承诺，“欢迎你来出版社参观。新的方案是在网上有奖征集好的书评。那个要等正式发售才开始，目前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安心出差就好。” 第291章 应邀 周一早上，陈夏向唐部长发了个信息，请了个短假，就拿着购房合同、发票等材料，坐车前往政务服务中心。 因为是全款购买别墅，不需要按揭贷款，就没有银行参与其中，所以缴税、办证的过程非常顺利、非常快速。 虽然看到陈夏亲自来缴税、办证，窗口的工作人员都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热情地把手续办好，没有出现其他状况。 陈夏在单位门口下车，把装着产权证的文件袋拿上办公室，向唐部长问候一声，就走到自己座位，把提包和文件袋放下。 她坐在转椅里，盯着桌面上的牛皮纸袋，看了好一会，才终于长舒一口气，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拿着水杯站了起来。 她走到洗手间门外的水池前，冲洗一下杯子，然后站在走廊上，望着外面车来车往的马路，吹了一会风，才回到办公室。 刚从饮水机接了温水，回到工位，唐部长就走了过来。他不说话，只是把陈夏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神里满满都是惊讶。 陈夏也有些惊讶，“唐部长，有什么事要我做吗？是不是有新的采访任务？” 唐部长摇头，“不是采访。刚才办公室打来电话，让我转告你一件事：下周三是莱努百年国庆，埃诺尔市政厅向南都市政府发函，邀请你过去观礼。” 陈夏放松下来，“谢谢。那边上周和我联系过了，这个邀请我是知道的。部长，这种情况算是公事吗？需要请假吗？” 唐部长想了想，“从官方的正式渠道发来邀请，默认当成上一级的临时借调，所以算是公事，不需要请假。” 他发现一个盲点，“你既然早就知道了，刚才为什么要表现得那么惊讶？还问我有没有采访任务。” 陈夏摊开双手，“部长你知道的，为了百年国庆，埃诺尔去年就和南都沟通过。他们当时表现得极其拖拉，我印象深刻，所以没想到这次效率这么高。” 唐部长笑笑，“这个理由足够充分。通知我转告你了，既然你和那边有联系方法，我就不多话了。这周好好工作，下周玩得开心。” 陈夏点头微笑，“谢谢部长。” 唐部长背着双手，悠哉悠哉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逛论坛和炒股票的日常。 陈夏喝了口温水，帮身在埃诺尔的孟康，远程调试了一下电脑，又被中心主任叫上楼，解决打印机卡纸，顺便聊了几句邀约观礼的事，就到了午饭时间。 她在食堂填饱了肚子，又在工位休息到上班，莉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夏夏，通知收到了吧？” 陈夏还没醒透，声音有些慵懒，“今天早上就收到了，比去年那次对南都工作组的邀请，要快了不少。” 莉莉笑了笑，“效率高不高，要看是什么人，要看是什么事。我准备预订周六的机票，具体时间有要求吗？” 陈夏想了想，“早上就行，其他时间不方便倒时差。到时候是各自直接去机场，还是先在哪里集中？” 莉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出新的疑问，“好的，那我订早上的票。至于出发的事宜，夏夏，你的行李多吗？保镖也要带着吗？” 陈夏数了数手指，“东西不多，加起来一个手提箱大小，主要是做做样子，其他要用的可以回来拿。保镖不带，给他们放个假。” 莉莉回答之前陈夏的问题，“既然这样，那就先集中吧。我在埃诺尔也有房子，不需要再带什么行李。我周六早上过来接你，坐我的跑车去机场。” 既然有熟悉情况的莉莉做安排，陈夏就不需要再烦什么心。互相道别之后，挂断电话，她继续下午的工作。 周六早上，陈夏拎着一个纯白色的小行李箱下楼，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待，林璐和董越也坐在旁边陪她。 陈夏看着有些担忧的林璐，“不用担心，我朋友在莱努很有势力，那边的安全不是问题。新书发售在即，后面预计会很忙，正好先给你们放个假。” 林璐有些无奈，“好吧。等小姐你出发，我们把安保设备全开了再走，然后提早一天回来，打扫检查一遍。” 陈夏点头，对两人安慰地笑笑，然后就转过头，看向门铃响起的方向，“该出发了，两位好好休息，下周末再见。” 董越和林璐起身，把陈夏送到门口，院子的铁门外面，莉莉倚在她那辆红色超跑上，正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看见陈夏，她第一句话就是吐槽，“前些天那么冷，你穿连衣裙，最近热起来了，你穿风衣长裤，真的是特立独行啊。” 陈夏挥舞了一下行李箱，“美女的事你少管，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莉莉笑着打开超跑前面的车盖，往里面指了指，“不管是言语，还是行为，你顶着这样一张柔美的脸蛋，实在是威胁不到人啊。” 陈夏把行李箱放进前备箱，“那你觉得，要是换成撒娇呢？” 莉莉很期待，“那必然是杀伤力点满了。怎么，你准备现在试试吗？” 陈夏搓搓胳膊，“怎么可能？让我撒娇，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两人坐进超跑，陈夏对站在铁门旁的董越和林璐挥挥手，就直接出发了。 一路非常顺畅，陈夏戴好墨镜和口罩，掀起车门，拿出行李箱，“豪车就是好，怕碰到了赔不起，所有人都要让着开。” 莉莉拎包下车，“羡慕了？以你的收入，想要买一辆压力也不大。” 陈夏边走边摇头，“算了，我可不像你这么自由。现在有了保镖，以后总要有经纪人，这种两座的车，于我很不实用。” 莉莉领着陈夏进入头等舱专属的休息室，然后瘫软在沙发上，“听说你的新书已经拿到版号，即将发售，这次又要大赚特赚了吧？” 她稍微压低音量，“完全可以买一辆的。你自己开着玩玩，其他人坐车跟在后面就行，反正你又不是真的担心安全。” 陈夏突然想到什么，“这个以后再说，莉莉，你的超跑很贵吧？买车的钱是哪里来的？西餐厅这么赚吗？” 莉莉摇摇头，特别理直气壮，“西餐厅能赚什么钱？我有钱，是因为爸妈有钱，所以我和赵矜的妈妈，才能从小就是闺蜜啊。” 第292章 莉莉 听到莉莉的回答，陈夏整个人都无语了，“虽然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但你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啊？还有，这和闺蜜又有什么关系？” 莉莉坐直，拧开一瓶纯净水，喝了一口，“不偷不抢，花的是爸妈赠予我的遗产，为什么不理直气壮？至于闺蜜，夏夏，即使你的经历远比同龄人丰富，但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陈夏有些疑惑，“年轻怎么了？” 莉莉笑着指指周围的环境，“古话说，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这个世界太现实了，无论哪种亲密关系，如果身份地位相差太大，都是注定不能长久的。” 陈夏皱了皱眉，“你这种说法，有些绝对吧？我看各种新闻和故事里，贵族和平民，富人和穷人，都有能做彼此朋友的，虽然数量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莉莉不反驳陈夏的观点，只是笑笑，“你说得有道理，世事无绝对，也许是我的运气不够，所以没有遇到吧。” 陈夏有些好奇，“能讲讲吗？” 莉莉摇摇手，“没有什么故事，就像其他闺蜜一样，从小就是同学，关系慢慢拉近。大学毕业之后，虽然各奔东西，但也还保持着联络。即使她结婚生子了，也没有完全阻隔。” 她停顿了一下，“和你们这一代不一样，那时教育系统还没有改革，我们两个上的都是昂贵的私立名校，吃一样的美食，穿一样的时装，培养一样的爱好，所以才能成为朋友。 “夏夏，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有聪明的大脑、勤奋的自觉、艺术的天赋。很多兴趣爱好和共同语言，是要花大价钱的，是普通人无法轻易涉足的。 “也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一样，有这么高的亲和力、这么宽广的心胸，可以不在乎出身和爱好，把大家牢牢地团结在身边，甚至影响着她们，把她们变成更好的人。 “对于普通人，门当户对才是世界上最正确的事，不仅是在婚姻之中，朋友之间也是如此。不对等的关系，就像打歪的方向盘，终究是走不远的。” 陈夏仰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她点点头，“我明白了，真正有道理的，是你才对。我看待问题太过理想化了。回头想想，除了家庭变故，我在其他方面一直很顺，所以不能深刻理解社会现实。 “我所拥有的，别人不一定拥有，我习以为常的，别人可能缘悭一面。如果一直漂浮在现实之上，恐怕就要像故事里的贵族那样，问饥民为什么不吃肉了。” 莉莉重新瘫软下来，“时刻提醒自己，我的情况具有特殊性，不能盲目地推及他人。以现实而不是假设，作为思考的基础，就是一种谦虚。 “夏夏，这种简单的谦虚，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这是你和别人区别的又一个细节之处。可惜，我认识你太晚了，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家人，可以把你培养得这么好。” 陈夏看着远处走来走去的服务人员，“做好人好事，就像做坏人坏事，也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民生多艰，他们活着已经很难了，即使心地再好，也无力支付代价了吧。” 她岔开变得沉重的话题，“莉莉，听你话里的意思，我从小到大的各种信息，已经被你全部查得清清楚楚了吧？” 莉莉笑着，连连摇手，“抱歉抱歉，理解万岁，我这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为啊。任谁的脑门上悬着一颗足以灭城的炸弹，也会像我一样坐立不安吧。 “虽然不知道圣君对你如此看重的原因，但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即使借用着她的力量，我也是不可能完全言听计从的。 “随着对你的了解不断加深，我越来越能放松下来，但南都三百万人的生命放在天平的另一端，到底是不能完全解除警惕的。” 陈夏捂嘴笑笑，“理解理解。人命关天，换成是我，也不可能不查个清楚。不过我的重点不是这个，莉莉，礼尚往来，我对你可还不怎么了解呢。” 莉莉伸了个懒腰，“早点说嘛，非要玩猜谜，吓我一跳。虽然是骑士团的一员，我的经历比较简单，因为长云这边一直很稳定，没有多少需要我亲自处理的大风浪。 “五十七年前，国内无事，身为大骑士的爸妈去圣城述职。结束的时候，老爸提议一路旅行回国。反正国内有事也赶得及，老妈就爽快地答应了。 “刚游玩一个月，拜访了几位老朋友，爸妈听闻，归国路线旁的两个小国，发生了小规模战争。两人决定绕路去看看，提供一点人道帮助。 “然后就在边境线上，被火炮误击的村庄里，妈妈发现了唯一幸存的，被亲生父母抱在怀里、压在身下、还在襁褓中的我。” 陈夏立刻坐直，“对不起。” 莉莉把她按回去，“不用这样，很难说我们两个谁的遭遇更惨。爸妈找不到可以托付我的人，索性就把我带回南都，悉心照料，养育成人。 “家里比较有钱，所以爸妈都愿意为我提供最好的生活和学习条件。我和矜儿的妈妈，在萌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也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后来，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我去埃诺尔读了大学，回国读了硕士，然后在世界各地辗转了十年，晋升到大骑士的级别。此后我几乎一直呆在圣城，只是每年回来探亲访友。 “最后是八年前，爸妈因病去世，我从圣城回来处理后事，顺便接过他们手中的担子，和另外两位大骑士一起，守护整个长云的民众和民权。” 陈夏叹了口气，“人活着真不容易，谁也不见得比谁幸福。综合你之前的话，另外两位大骑士都不在南都吧？” 莉莉点头，“是的，像我爸妈这样守在一起的，是骑士团中的特例。之前和你说过，骑士团现在只有两百多人。这两百多人，又只有少数是大骑士。 “因为总人数实在太少，想要守护整个人类，所有的大骑士们就必须尽可能分散开来。另外两位，分别在北都和西都，有机会的话，我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 第293章 登机 从家中出发，不是在旅行的中途，不需要长时间休息来舒缓疲惫的身心，所以陈夏和莉莉到达机场的时间，距离起飞不久。 闲聊了半个小时，两人乘坐小型摆渡车，从专用通道登机，在空乘人员的引领下，走到飞机二层前部的包厢式头等舱。 碍于环境，两人不再开启下一轮话题，而是就此分开，进入过道两侧各自的座位，等待启航。 陈夏按下门边醒目的按钮，关闭几乎触及飞机顶壁的轻薄移门，摘下墨镜和口罩，仔细打量这个将要共度大半天的小空间。 南都到埃诺尔，需要从大洋的上空，跨越接近半个星球。这么长的飞行距离，在技术的上限之下，越是大型的客机，越是能抵御不测的气象变化，就越是安全。 去年那次，是埃诺尔市政厅出面，向莱努第二航空公司租了一架最大载客量240座的中型客机，把工作组一行百人接了过去。 虽然在理论上，中型客机具备跨越远洋的飞行能力，但为了规避可能的风险，还是要在大洋中的航空枢纽稍作停留，进行机体检查和油料补给。 整个20小时的行程，其实只有17小时在天上，还有3小时，是游客们在早就停止喷发的死火山岛上闲逛和休息。当然，永不疲倦的购物党们，把时间都泡在了免税店里。 与公务出行必须低调，花费必须经得住审计的情况截然不同，莉莉使用骑士团划拨的款项，与莱努的纳税人分毫无关，自然要订最好的飞机，享受最好的服务。 这架飞机也属于莱努第二航空，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机型之一，最多可以容纳510名乘客，15小时的飞行途中也不会落地修整，而是直达埃诺尔城南的“自由玫瑰”国际机场。 陈夏转头，看向余光里一直变动的画面。座椅前方有一张宽大的桌面，桌面后的隔断上镶嵌着一大块屏幕，里面正在播放这款机型的介绍。 经过多次政体更迭和政治波动，莱努贵族们的权利几乎被削弱殆尽，但最后一任希尔伯特侯爵的影响力通过星辰骑士团绵延至今，没人敢直接取消贵族们仅剩的头衔。 借助着旧日的声望、虚无的头衔、理智的投资和一些运气，很多千年前的贵族家系，从历史的车辙中留存下来。罗州最大的飞机制造商，就属于其中一家。 进入新的千年后，维尔德飞机制造公司修改了新飞机的命名规则，以首飞年份的后三位数字，作为型号的区分，缀在“维”字后面。 维005就是这么一款在2000年开始立项研发，被公司视作最大王牌的机型。它的内部座位，被划分为三个不同的等级，由低到高分别是经济舱、商务舱和头等舱。 经济舱的座位10个一排，共430个；商务舱的座位8个一排，共72个，主要加长了前后距离；头等舱的座位4个一排，一共只有8个，仅从占比就足以称得上“尊享”。 所以即使上次的实际人数，只占了座位总数的一半，但因为整个飞机都是经济舱座位，每个人能够享有的空间，依然远不能和这次的头等舱相比。 头等舱座位的前后左右，都要比经济舱宽敞得多，皮革座椅上铺着纯白的绒布，绒布上绣着莱努第二航空的标志，一只红橙黄绿蓝紫的六彩蜗牛。 陈夏把手提箱放进门口的储物柜，然后握住座椅两边的把手，向后坐进绒布的包围里，脸上立刻露出舒服的表情。 她靠在椅背上，看向座椅左侧靠近舷窗的微型吧台，抬手就能触及的位置上，有朝向座椅的三排按钮，微弱的光从按钮镂空的图案下透出来，按钮下方是简洁的说明文字。 她依次试试前三个按钮，发现舷窗的遮光帘都是双层的，第一层能透过部分光亮，第二层可以完全遮挡。三扇舷窗的每层遮光帘，都是可以通过按钮独立控制的。 然后是调整座椅姿态的按钮，她轻轻按住，座椅从竖直慢慢变成斜躺，三扇舷窗的第一层遮光帘自动同步降下，氛围灯光也变成了暗淡的暖色。 她放开手指，再次按住按钮，座椅又从斜躺慢慢变成水平，第二层遮光帘终于降下，灯光跟着完全熄灭，整个包厢变为较为适宜睡眠的环境。 陈夏左右翻了翻身，满意地躺了一会，才把座椅重新还原成竖直的模式，然后跳过控制灯光和移门的按钮，好奇地把手伸向面积最大的按钮。 随着手指的按动，呼叫空乘的动画，立刻从前方的屏幕中跳出，覆盖了原来循环播出的航空公司广告、机型介绍和航班介绍。 过了几秒钟，呼叫接通，陈夏把透过障碍凝视远处的目光收回，看着前方屏幕上微笑的空乘，用温柔的语气，礼貌地预约了淋浴的时间，并顺便要了一杯橙汁。 没有等待太多时间，所有乘客都登上了飞机，飞机顺着指引线，滑向起飞的跑道。经过一阵很轻微的颠簸，听到顺利起飞的广播，陈夏解开安全带，靠向舷窗，望向地面的风景。 过了一会，移门传来几下轻柔的敲击声，陈夏按下身旁的按钮，打开电动移门，看见陌生的空乘出现在门后，而不是之前检查安全带的那位。 空乘微笑问候，从座椅前的桌面下，拉出第二层桌板，铺上洁白的餐布，然后转身，把手推餐车的隔板拉开，取出一个玻璃壶和一个高脚杯。 空乘把橙汁从壶里倒进杯中，再把玻璃壶和高脚杯都放到陈夏面前的餐布上，“您的鲜榨橙汁，请慢用。” 陈夏微笑点头，“谢谢。” 空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礼貌回复了一句“不用谢”，然后微笑点头，优雅地转过身体，推着餐车，步履轻快地离开。 陈夏关闭移门，但视线却跟着她的脚步，来到几位空乘汇聚的“空中酒廊”，看到她把手推餐车固定在吧台后面，一脸激动地和之前那位聊起来。 陈夏听了一会，内容不出意外，是关于自己的。虽然因为太过激动，两位姐姐的语言组织能力大幅度下降，但能听得出，字字句句都是对陈夏容貌的赞不绝口。 陈夏笑着摇头，“虽然检查确认，包厢内没有摄像头，也不存在其他安全隐患，但就看目前的情形，果然如同之前的推测，身份保密是彻底做不到的。” 她看了看身前的橙汁，又看了看远处两人发自内心的灿烂笑脸，“既然对我这么推崇，想要多看我几遍，看在热情服务的份上，就满足你们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第294章 体验 跨洋飞行的距离很长，途中消耗的时间也很多。在飞机上好好休息，下机后才有充足的体力和精力游玩或工作，一般的旅行者都不会选择全程睁眼，陈夏也是一样。 小说才写完，剧本还不急，暂时算是休息状态，而且也不可能在飞机上进行创作。打发无聊时光的最好方式，既然已经排除一项，剩下的就只有电子游戏和睡觉了。 陈夏从储物柜的手提箱中取出新买的掌上游戏机，把充电线插到旁边的插座上，再将座椅向后倾倒，调整到最舒服的姿态，就开始欢畅地游戏起来。 她选择的是前两年发布的一款剧情冒险游戏，内容是难得一见的多线共构剧本，多名男女主角穿越时代和空间，从各自的视角出发，拼凑成一个宏大的科幻故事。 游戏当时拿了不少奖项，也有过不错的销量，但因为只登录了掌机，至今没有进入电脑平台，所以在圈子外名声不显，陈夏也是最近才知道。 选择这款游戏，除了因为网友们对游戏剧情极高的好评和推荐，陈夏还注意到穿越空间的设定，觉得亲切，也希望可以补补自己多线叙事的短板。 沉浸在游戏之中，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就会变得非常迟钝，只有舷窗外迅速变暗的日光，和座位上方逐渐变亮的灯光，提示着向东飞行的速度。 把游戏剧情向前推进了一大截，只在中途切换人物时要过几次甜点和饮料的陈夏，终于被光线的变化提醒，眨了眨眼，放下了手中的掌机。 不知不觉打了七个小时游戏，因为对操作的要求不高，陈夏倒也不觉得有多少疲惫，只是切换了娱乐的方式，把注意力转移到放置在一边的手机上面。 按照空乘之前的讲解，她把手机连接到飞机的无线网络上，先后点开微享和聊天软件，查看刚刚发生的新闻资讯和朋友们的动态。 长云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接近傍晚，平和的周末没有什么新鲜事，只是把尊重姐弟恋、保护非婚生育之类的旧闻拿出来炒炒，好像疲劳轰炸可以提高婚育率一样。 朋友们也没有新的动态，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和节奏，继续单调平凡的生活。只有姐妹群里多了些消息，云芊说可能在长云的国庆日前后，公演准备多时的舞剧。 陈夏文字回复了一句‘等待召唤’，配上一个立正敬礼的卡通猫猫表情，就重新回到网络的大海里，搜寻北都方面关于国庆和建城庆祝的消息。 今年的长云国庆不是整十，所以网络上只是普通的欢乐氛围。媒体报道也是中规中矩，好像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北都建城四百年这件事上了。 有做历史时事科普的媒体，详细梳理了一遍最近十几年王室和议会的恩恩怨怨，字里行间、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 从陈夏的观察角度，综合媒体们的科普，王室和议会好像都在酝酿不小的动作，又好像都有着充分的克制，似乎只会停留在打嘴仗的层次上。 方菲转发来方麒和他朋友的分析，最后也是这样的结论：虽然看起来剑拔弩张，但基本是和而不同的局面，有冲突、有妥协，对陈夏的新书，是一个利好的信号。 陈夏放下手机，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又看了一会窗外的云层和星空，就再次听到手指关节敲击移门的熟悉声音。 她打开移门，是空乘过来提醒，接近预约的淋浴时间，可以做一些相关准备了。 能在空中的飞机上淋浴，放到十多年前，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即使追求浪漫气息的莱努人，也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谁也没有想到，反而是行事作风一向刻板的海洲人开了先河。然后，这一创新才慢慢得到扩散，虽然至今也只有极少数航空公司和极少数航班效仿。 陈夏可以传送回南都的别墅，自由地沐浴更衣，但那样就错过了这种新奇的体验，实在没有必要。不如像现在这样，提着航班的袋子，装着赠送的名牌睡衣，跟着空乘出发。 头等舱有两个很宽敞的卫生间，都可以上厕所，也都可以淋浴。空乘把陈夏带进其中一间，详细讲解了一遍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然后就退了出去。 按照规定，每位头等舱的乘客享有30分钟的占用时间，包括10分钟的淋浴出水时间。对于女性，淋浴出水的时间可能不太够，幸好是可以暂停的。 出于安全考虑和一贯的谨慎，陈夏把卫生间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摄像头和通向外界的孔洞，门锁也很可靠。 她把铝合金的门反锁，褪去衣裤，放在干净的台面上，然后贴地悬浮，进入圆柱形的淋浴间，把磨砂玻璃的隔门关紧反锁。 花洒上方的栅栏向外吹着轻柔的暖风，花洒旁边是放水的按钮，与视线平齐的位置有一个10分钟的倒计时器，下面是名牌沐浴乳、洗发水等用品。 在飞机上畅快地洗个热水澡，确实是很神奇的经历，也确实很舒服。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下，水流好像可以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冲走，只留下舒适和愉悦。 陈夏飘出淋浴间，裹好浴巾，用能力除去头发上多余的水分，涂好头发上的护发素和脸上的水乳，再把身体擦干，涂上身体乳，换上亲手消毒的睡衣，才终于再次踩上拖鞋。 陈夏惊讶地低头，“之前飘来飘去，没有注意，地板居然是加热的，真是细致啊。” 她站在全身穿衣镜前，左右扭了扭纤柔的腰肢，“现在想想，以前过得真是粗糙，这是第一次把整套护发、护肤的流程走完呢。”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白里透红的脸颊，“还好我的体质特殊，航班的各种水乳也是敏感肌专用的温和型，虽然从未试用过，倒也不用担心出现不适或过敏的情况。” 又美美地照了一会镜子，她提着换下的衣裤回到座位，空乘已经把柔软的床铺铺好了。 陈夏关闭移门，喝下一杯温热的纯净水，掀起斜着叠好的被子，躺倒在无味的乳胶枕上，随着灯光的熄灭，慢慢闭上眼睛。 第295章 着陆 等陈夏再次睁开眼睛，又努力眨了眨，从沉睡中恢复过来，拿起手机看看，已经是本次航班的尽头，飞机接近着陆的时间。 她开启舷窗的第二层遮光帘，感受着透射进来的、越来越亮的光线，像在家里一样，不急不忙地赖了一会床，才慢慢坐起。 陈夏拿出手提箱，取出连衣裙和内衣，装进航班配发的、印着六彩蜗牛的棉布袋子里，又拿起洗漱套装，打开移门，走了出去。 路过空中酒廊的时候，她和在值的空乘聊了几句，就继续前进，进入卫生间，洗漱、更衣、涂好保湿，悠然地走了回来。 短短的时间，柔软的床铺已经还原成座椅的模样，屏幕前宽大的桌面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玻璃杯，玻璃杯里是温热的纯净水。 陈夏关闭移门，坐进皮革座椅，开启第一层遮光帘，倾斜身体，看看外面的蓝天白云，喝着润喉的温水，整个人透着慵懒的气质。 飞机在云层之上时，强烈的阳光会被云层反射，按理来说，不适宜长时间观看。但这一条规矩对陈夏无效，只是景色比较单调，所以她看了一会，还是收回了视线。 她打开移门，看着门外举手欲敲的莉莉，“早啊，有事吗？” 莉莉摇摇头，“没事，就是提醒你一句，快要着陆了，可以收拾行李，做好准备。现在看来不需要提醒，你已经准备好了。” 陈夏笑着点头，“我这里就等下机了，你忙你的吧。” 莉莉走回自己的座位，陈夏看了一会微享的热榜更新，又看向舷窗外的景象。为了方便乘客，航班给每个座位配了手持望远镜，只是以陈夏的能力，并不需要。 舷窗外的大地越来越近，地面的城市和建筑也越来越具体，就像放慢速度的华丽游戏，精细的构图和炫彩的光影，被疯狂运转的显卡慢慢渲染出来，呈现在人们眼前。 陈夏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在广播的提示声里，打开移门，把安全带系好，等待空乘的逐一检查。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飞机准点安全着陆，在跑道上慢慢滑行起来。 陈夏看着屏幕里来自机头摄像机的实时影像，慢慢深呼吸几次，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重新戴好墨镜和口罩。 过了一会，飞机停稳，陈夏拎起手提箱和装着用过物品的袋子，跟着莉莉，在空乘的引导下，走出机舱，顺着专用通道，进入久违的“自由玫瑰”国际航站楼。 头等舱的服务是贯穿始终的，就像起飞前一样，这里也有摆渡车过来迎接。莉莉和陈夏都没有托运的行李，所以就直接来到专用的停车场，一辆高档轿车已经等在那里。 陈夏坐上车，看着身边的莉莉，“这个专车接送，在南都应该也是有的吧，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开车？停车费无所谓，但要是车被剐蹭了，就多了麻烦事。” 莉莉笑着搂住陈夏的右臂，“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也不想自己的住址被暴露在公众面前吧，能减少一点风险，都是我值得做的。” 她往远方看了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略尽地主之谊，你在莱努期间，我都会全程陪同，酒店的房间也是订在你的隔壁。怎么样，是不是很体贴？” 陈夏怀疑地观察莉莉的表情，“你不会是为了就近监控，防止我惹出什么麻烦吧？” 莉莉立刻捂住心口，皱起眉头，变成泫然欲泣的模样，连声音也变得颤抖，“夏夏，你这样说，可就伤到我一颗真挚如黄金、纯净如水晶的心了啊！” 陈夏翻了个好看的白眼，“莉莉，你的演技也太浮夸了，真是辣眼睛，我都想替你报个培训班了。话说后面几天有什么安排吗？比如哪天过去和她见面？” 提到正事，莉莉瞬间恢复正常，“没有什么安排，我们吃喝玩乐，享受节日就行。她想找你的时候，自然会有信号的。你是有些紧张吗？不用担心，她不吃人的。” 陈夏摇摇头，“我不是紧张，只是有些期待、有些兴奋，就像历史掀开厚重的帷幕，向我露出一只纤纤玉足，引诱我更进一步，去深入地探索她的秘密。” 莉莉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你这个话，怎么听都像是又老又色的大叔，就不能换个淑女一点的说法吗？” 陈夏拍拍额头，“好吧，就像天中的亿万繁星，从遥远的亿万光年之外，投来无尽的期许，邀请我们焕发全部的生命力量，踏上遨游星海的漫漫征途。” 这次轮到莉莉翻白眼了，“夏夏，不要突然这么高大上，好不好？从猥琐到崇高，基调变化太过极端，容易令人不适。” 陈夏不服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举一个行的例子呢？” 莉莉眯起眼睛，吸吸鼻子，“就像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看着厨房里爸妈忙碌的背影，闻着弥漫出来的食物香气，即使肚子不饿，也会不自禁地抱有满满的期待。” 陈夏眨了眨眼，“赚钱的路数那么多，为什么要开一家餐厅？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莉莉你是一个吃货啊。” 莉莉不乐意地反驳，“吃货怎么了？我是吃货我自豪。身为一个长云人，夏夏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食物，真是愧对祖先传承的精华财富啊。” 两人的说笑声中，轿车就已经平稳快速地到达酒店门口，司机利落地下车，为两人打开后排两侧的车门。 陈夏和莉莉同步下车，往里走了几步，然后感慨道：“感谢你们的盛情招待，第一次坐头等舱，体验很是舒适愉悦。没想到酒店也是这么豪华，这应该不止五星级了吧？” 莉莉点头，“你猜得没错。虽然和海洲那座唯一的七星级不可同日而语，但眼前的这座‘紫罗兰’，已经是埃诺尔最好的六星酒店了。 “至于感谢，我可不敢愧领，这都是圣君的亲自授意。她的原话是：‘要为陈夏提供最好的待遇，对待她，要像对待我一样’。所以有什么感谢和疑惑，等见到她时再说吧。” 第296章 帕瓦 简单吃过午饭，刚刚在飞机上睡醒的两人都没有休息的意思，莉莉索性就带着不做伪装的陈夏，在埃诺尔的大街小巷，四处闲逛。 即使建城才四百年的北都，都有丰富的古迹，作为一座拥有两千年历史的城市，埃诺尔自然也不仅有去年那几个景点。 “自由玫瑰”国际机场在埃诺尔的南郊，如果只是考虑交通便利，那么在机场附近预订一家高档酒店为好。 但因为有卡洛琳的要求在先，自然就没有了其他选择，只好预订了与机场方向相反、位于城北、靠近帕瓦河的“紫罗兰”。 既然酒店靠近莱努的母亲河，两人干脆就从这里开始在埃诺尔的游览之旅，反正莱努的百年国庆活动在下周三，有的是空闲时间。 走在河边的砖石道路上，莉莉张开双臂，为陈夏介绍，“看看整条步行街的建筑格局，是不是感觉特别熟悉？” 陈夏左右看看，“确实和南都河北岸特别相似，一样的砖石建筑，一样的沿河道路，一样的闲适行人，一样的文艺气息。” 莉莉放下手臂，“你来猜猜看，埃诺尔和南都，到底是谁学的谁？是抄袭，还是致敬，或者仅仅是巧合？” 陈夏双臂抱胸，左手托住下巴，想了想才回答：“我认为，既不是抄袭，也不是致敬，只是单纯的巧合。” 莉莉继续追问：“答案正确，但不会是蒙的吧？讲讲你的推理过程。” 陈夏看着远方的蓝天白云，“按照古代城市建设的一般规律，不可能不利用现成的河流进行防御，所以这条街道在以前，应该是城墙的一部分。 “第三共和国中后期，莱努政府用‘既无外敌，又乏内忧，以墙为阻，以壑为隔，不利团结广大国民，不利发展工商行业’的理由，把埃诺尔的城墙全部拆除了。 “从时间上看，这条街道的出现时间，不会比南都河北岸大道早很多，应该都是伴随着充分的商品贸易而生，而以长云的文化自信，应该也不至于刻意抄袭或致敬。 “从建筑外立面被风雨侵蚀的程度来看，这条街道的大部分建筑，都不会有超过三百五十年的历史。除非是经历过全街的彻底翻新，不然足以佐证我刚才的推测。” 莉莉有些疑惑，“你还懂得怎么通过外立面石材的被侵蚀程度，推测建筑物经历的时间长度？” 陈夏和莉莉互相对视了一会，尴尬地笑起来，“好吧，我确实不懂这个，是用能力作弊了。就像上次从你的衣服问出住址，这次也是直接从石材，问出了它在这里度过的时间。” 莉莉这才释然，“我以前觉得星辰骑士们的能力已经很不讲理，但现在每次听到这个奇葩能力，才觉得论变态，还得是你啊。” 陈夏瞬间伸手，在莉莉的额头上轻弹一下，“请注意你的措辞，小心祸从口出。” 莉莉揉揉额头，“这个时候，我非常想倚老卖老，说你一句‘不要没大没小’，但想想这样好像更亏，还是算了。” 她想到什么，扶着岸边的石栏，看着眼前汹涌的河水，呆呆地过了一分钟，才重新转过头来，“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人沿着石板路，逆着帕瓦河，从西向东走了半个多小时，陈夏看着虽然一直在扮演导游、但情绪始终有些不对的莉莉，自己也变得文静了。 直到一个繁忙的丁字路口，莉莉才慢慢停住脚步，倚靠在石栏上，看向远处一个半露天的餐馆。 陈夏无视路过行人快速汇聚过来、越来越惊讶的目光，静静地站在莉莉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好奇地打量。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餐馆，但应该很受当地人和游客的欢迎，店铺里面始终不见空位，店铺外米色的遮阳伞下，也坐满了期待的食客。 几个精神气很足的小伙和姑娘，戴着束发帽子，穿着花格围裙，向蜜蜂一样，在店面里、阳伞下快速穿梭，一边快乐地提供服务，一边招徕路边的游人。 人们井然有序地从等待的队列里走出，带着喜悦的表情坐下，又带着满足的表情站起，只留下空空的盘子和盘子压住的一张张纸币。 其中一些穿着比较随意的大叔大婶，临走的时候还会刻意经过一顶红色的阳伞，与一位坐在摇椅里面、头发花白的大叔闲扯几句，再挥手告别。 莉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只是没有了以往的古灵精怪，却带上了一丝沧桑，“我硕士毕业之后，就重新回到埃诺尔，在帕瓦区当了三年巡警，负责的就是帕瓦河沿线。 “那时的我，就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娇生惯养、讨厌麻烦，不愿意花费时间自己买菜、做菜、刷锅、洗碗，喜欢吃现成的。 “几经尝试，我发现眼前的这一家最合口味，菜品数量也很丰富，所以只要是出勤的日子，总是会在下班后，过来填饱辘辘饥肠。 “次数多了，我就和操持餐馆的一家三口彼此认识了。我现在还清楚记得，大叔长得很凶，却意外的很温柔，大婶长得很美，脾气却有些急躁。 “他们的儿子继承了两人的优点，长得高大帅气，又能细心温柔。他一边调和着父母的情绪，一边学习着父母的厨艺，一边还想搞点小规模的创新。 “渐渐熟悉之后，他们那个和我同岁的儿子，就总是以收集建议的理由，找我品尝免费的新菜，有些看着一般、但很好吃，有些外观惊艳、味道却难以下咽。” 莉莉不自禁地笑了笑，笑得很甜，“可以把每一点上班的时间用来帮助别人，把每一点下班的时间用来享受生活，那是一段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快乐的时光。 “三年期满，我将要离开莱努，过来和他们道别，才终于在一大捧鲜红的玫瑰和颤抖着告白的声音中，懂得了他的心意。 “我十分感动地接过鲜花，然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却从没想过，下一次见到他，就已经是三十年后的现在了。” 陈夏看着莉莉微红的眼角，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既然有好感，为什么当时不能尝试一下呢？” 一只黑色绣花长袖绕过莉莉的脖子，袖口探出的五指在莉莉肩上捏了捏，一把不容拒绝的女声闯入两人的耳朵，“是啊，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去打个招呼，打开心结呢？” 第297章 圣上 刚要开口回答陈夏的莉莉，全身很明显地僵硬了几秒钟，然后才放松下来，轻轻推开压在自己肩上的修长胳膊。 她向前大幅度地迈出三步，转过来，稍稍整理衣裙，右手张开，按住心脏，面带微笑地前倾上身，“圣上，日安。” 莉莉原来倚靠的石栏旁边，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黑色的高跟，黑色的长裤，黑色的长袖，衣裤上的银线绣花，映衬着及腰的金发和水蓝的双眸。 和陈夏一样，她也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美人，但可能刚才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餐馆那边，所以她的出场才显得异常突兀。 陈夏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穿着高跟鞋的她，比陈夏稍高一些，感到注视，仅比陈夏逊色一点的容颜上，绽开一个亲切的笑容。 她对莉莉摇摇手，“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使用这么夸张的尊号，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行。怎么就是不听呢？” 她走近一步，向陈夏伸出右手，“卡洛琳·希尔伯特，要是古代，为表正式，还要缀上爵位，但现在是新时代，就不必缛节了。” 陈夏慌张了几秒钟，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一直把人晾着更不好，赶紧握住卡洛琳的手，“我是陈夏，很荣幸见到你。” 卡洛琳用力摇了摇陈夏的手，然后才松开，又往前近了一步，站到陈夏的身边，“我们的话后面再说，先解决她的问题。” 她把视线移向莉莉，“不要光是在那里傻站着，有我们两个的鼓励和支持，还不够你采取行动吗？” 莉莉愣了愣，苦笑着连连摇手，“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是在缅怀错过的爱情，只是突然对度过的时光，有些感慨而已。” 她重新看向远处躺椅上悠然自得的老人，“夏夏有误解可以接受，圣上你应该是开玩笑的吧。骑士团每个人都不会悖逆自己的内心，如果真的有爱，当年我就不会拒绝。 “至于是否采取其他行动，我倒确实有些犹豫。三十年前的老朋友，如果重逢，固然值得欢喜，却也伴有两个隐忧。 “第一，人是会变的。我怕大家对过去的滤镜太重，都不能接受现在的样子，反而破坏了原来留在彼此心中的美好回忆。 “第二，我和三十年前相比，变化不大，没有铺垫，贸然相见，会不会对他本来稳固的世界观，造成巨大的冲击？” 卡洛琳顺着莉莉的目光看过去，“你说得有道理，我没有看穿人心、预知未来的能力，就不给你添乱了。他的身体，时间还长，你慢慢犹豫吧。” 不再管莉莉的事，她挽住身旁陈夏的左臂，“至于你嘛，客随主便。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咖啡馆，口味正宗，环境优美，顾客稀少，正好适合我们聊天。” 挽着陈夏走了两步，她想到什么，“为了防止你也向他们一样客套，或者是喊出什么不得了的称谓，我们还是要事先说定才好。” 看看快步跟上来，走在陈夏另一侧的莉莉，卡洛琳抬手点了点脸颊，“我喊你夏夏，你喊我姐姐就行，如果反对的话，就是觉得我岁数太大，嫌弃我矫情装嫩哦。” 看着她脸上特别明显的危险笑容，陈夏非常“从善如流”，立刻连连点头，“好的，姐姐。知道了，姐姐。不会喊错的，姐姐。” 卡洛琳的笑容立刻变得十分甜腻，身子也和陈夏贴得更近，“非常好，这样才是我可爱的妹妹。为了庆祝，我决定送你一样礼物。” 她停住脚步，一个陈夏能清晰察觉到的透明圆泡瞬间展开，笼罩周边直径六米的区域，“弗朗索瓦，你可以过来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他穿着修身的黑色正装，衬出健美的身材，修剪整齐的短卷发下，是帅气的面庞。 弗朗索瓦表情严肃地微微倾身，“圣上，日安，请吩咐。” 卡洛琳拉了拉陈夏的胳膊，“这是我妹妹陈夏，长云的畅销书作家，认识一下。我记得你有一家国际出版集团，帮她把作品介绍给长云以外的人们吧。” 弗朗索瓦直起身体，“好的。不耽误各位时间，我做一个简短介绍。‘巨人出版集团’始于四百多年前的第三共和国时期，由当时的一位大骑士创办，一直掌握在骑士团手中。 “随着商品经济发展和印刷业兴盛，集团逐渐成长壮大，是当今世界第二大的出版商，业务遍布三大洲几乎所有国家。书籍的推广，可以完全放心。” 他再次抚胸，“不知道大小姐最近两天住在哪里？等公司的人拿出具体的推广方案，我需要登门拜访，请您过目示下。” 卡洛琳指指旁边的莉莉，“夏夏最近几天都在莱努游玩，莉莉会一直跟在身边，你直接联系她就可以了。” 弗朗索瓦看向莉莉，“那好，如此就麻烦学姐了。圣上，我去安排工作，先告退了。” 卡洛琳点点头，看着弗朗索瓦消失，就解开了屏蔽普通人的圆泡，街上人来人往，表情如常，没有人察觉到一丝异样。 陈夏转头，看着身旁的卡洛琳，甜甜地微笑，“谢谢姐姐，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卡洛琳笑得很开心，“你喜欢就好。我们继续走吧，边走边聊，距离咖啡馆还有一段路程呢。” 话是这么说，没过一会，就已经到了咖啡馆门口，这里没有什么可谈的过去，所以三人直接找了个路边的遮阳伞，在下面落座。 走了一段路，感受着卡洛琳发自内心的喜爱，陈夏已经不像刚见面时那么拘谨，她好奇地看向莉莉，“刚才那位弗朗索瓦，我应该怎么称呼？” 莉莉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勾了几下，“直呼其名就行，不要把我的辈分带小。先点单吧。” 卡洛琳拍拍陈夏的胳膊，“我知道你不爱苦味，所以选择了这家奶茶比咖啡好喝的店，你点奶茶就行。” 陈夏点点头，选了一杯奶茶和一份冰淇淋，然后看向卡洛琳，“姐姐，你刚才说的口味正宗，指的是奶茶，而不是咖啡吧？” 卡洛琳点好自己的那份，笑着赞赏，“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陈夏笑笑，也不肯冷落了莉莉，“弗朗索瓦为什么称呼你学姐？有什么故事吗？” 莉莉甩了甩手，一脸嫌弃，“没有故事。大学里他就是我的手下败将，后来屡败屡战，到现在也没什么长进。” 第298章 过去1 卡洛琳笑了笑，“你这个评价对他可不太公平，现在的大骑士们，有哪个打得过你？” 陈夏睁大了眼睛，“莉莉，平常看你不怎么活跃，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啊。” 莉莉对她翻了个白眼，“会不会说话？什么叫不怎么活跃？你这是当着圣上的面打小报告吧？” 陈夏不接话茬，只是捂着嘴笑。 服务员的动作很快，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三人的奶茶和点心就已经全部端过来了。 陈夏把奶茶和冰淇淋各尝了一口，“甜而不腻，柔而不厚，这个天气，最适合吃冰冰凉凉的东西了。” 卡洛琳笑着往店里指指，“我说这个奶茶正宗，不仅是说味道，也因为店主是长云人，猜测她做出的奶茶，应该合你的口味。” 陈夏甜甜地笑，“谢谢姐姐，不过奶茶和甜点还不足以收买我。我有很多疑问待解，比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卡洛琳的笑容没有一点消减，“我亲自过来，就是为了解答这些疑问的。刚才看你层层铺垫，绕来绕去，还在想要不要主动表示，没想到你就问出来了。” 她稍微端坐，看看莉莉，然后对陈夏伸出右手，“重来一次吧。好久不见了，夏夏，很高兴在莱努和你重逢。” 陈夏再次和她握了握手，然后疑惑地歪头，“好久不见？和我重逢？我们以前有过接触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卡洛琳直接扔出一个“炸弹”，“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你的记忆和能力，就是我们两个联手封印的。” 莉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圣上，什么样的情况，需要你们两个联手才能封印？” 卡洛琳摇摇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从头开始吧。” 陈夏插话，“洗耳恭听，不过在此之前，不需要先屏蔽无关的普通人吗？” 卡洛琳笑着握握手腕，“放心吧，早就把他们屏蔽了。我的能力是不需要显形的，刚才召唤弗朗索瓦的时候，只是怕你敏感多想罢了。” 她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如果只是看时间的跨度，我已经一千多岁了。但其实绝大部分时间，我都是沉睡状态，真正醒着的时间，不比莉莉长几年。 “确切地说，从历史书上我‘死亡’的记载时间，一直睡到了十年前，然后才被突然唤醒，恢复了日常的活动。” 陈夏看看莉莉，更加疑惑了，“既然你一直处于沉睡状态，这一千年来，他们星辰骑士的能力，又是怎么赋予的呢？” 卡洛琳抬手点了点脸颊，“怎么描述呢？你学的是计算机，我就用这个领域的知识来比喻说明。你可以理解成，我亲自编写了一段授权程序。 “当然了，一千年前没有计算机程序这种新鲜事物，但并不妨碍自动化的思路。这种自动化，即使我沉睡了，依然是在运转的，这就是他们能力从不断绝的源泉。” 陈夏点头，“我明白了。你就像一台网络游戏的服务器，他们得到的能力就是不断创建、升级又注销的账号，区别只是这个网游可以干涉现实。” 卡洛琳想了想，“可以这么解释。继续刚才的话，精确地说，我被唤醒的时间是十年前的春天，注意这个时间节点，你们有没有产生什么联想？” 陈夏和莉莉都想了想，然后同时喊了出来，“妈妈？”“失恃？” 卡洛琳严肃地点头，“十年前的春天，长云祭祀日前最后一个放学的傍晚，一个歹徒在云州实验小学门口行凶，被你的母亲阻止。 “运气非常不好。当时你外婆带着你，去小学门口接她，却晚了一步，只是撞见倒在血泊中的她和旁边被警察控制住的歹徒。 “前后失去父母的悲痛叠加在一起，加上那一滩鲜血带来颜色和气味的强烈冲击，你本来应该缓慢成长的能力迅速失控。 “当时在南都的大骑士们立刻赶到现场，看见你正准备向歹徒下手。为了防止你被暴涨的能力带歪，他们两个站到了歹徒前面。 “气血攻心的你，误以为他们是为了阻止你复仇，没有给任何解释的机会，直接冲了过去，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歹徒撕成了原子大小的碎末。 “我当时还没完全苏醒，不能第一时间赶到，隔空出手又会火上浇油，只好拦着北都和西都的两个，防止他们来做无谓的牺牲。 “等我赶到的时候，能够看穿人心的你，已经恢复了基本的冷静，正在给受伤的两位大骑士治疗，同时暂停了其他人的心念。 “你和我商量了一下，为了防止能力对你的成长造成负面影响，决定联手把记忆和能力封印起来，然后在你身上施加了一个暗示，可以影响所有对你颜值的判定。 “封印之前，我把歹徒的身体重新还原，做成了自杀的假象，又把监控摄像全部篡改。而你，修改了所有普通人的思维，模糊了关于你能力爆发的记忆。” 卡洛琳看看被自己护住的奶茶、甜点和一旁的莉莉，再看看周围不断破碎的桌椅和地面，“这就是我们上一次见面的前后过程，你能控制一下自己吗？” 陈夏这才从思绪中反应过来，看看周围的情况，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一时情绪波动，没有注意。” 卡洛琳笑着挥挥手，把桌椅和地面复原，然后转向莉莉，“我已经尽可能轻描淡写，没有给她自己回忆、然后胡思乱想的时间，又模拟了你的最大出力。 “结果你看到了，即使叠加这么多条件，她没有故意出手，仅仅是无意中外溢的力量，依然超出了你的控制上限。这就是我约她过来的原因之一。” 莉莉点头，“谢谢圣上的好意。既然存在一定的隐忧，我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抵御风险，以后应该怎么办？” 卡洛琳摇摇头，“不用过于担心，刚才只是我故意触发的特殊情况。以她现在的能力，世界上几乎没有使她完全失控的方法。 “我刚才提到，即便能力失控、急于复仇的现场，她也有注意收力，没有波及到无辜。不然你以为，李政和姒绯当时只会受伤吗？” 第299章 过去2 卡洛琳可能听过“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话，扔出来的“炸弹”一个比一个大，陈夏对能力和过去早就有诸多猜测，受到的冲击反而没有最后这一句来得大。 她惊讶地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李政和姒绯？他们两个都是星辰骑士团的人？同时也是莉莉的养父母？ “也就是说，我不仅曾和他们见过面、说过话，而且新书里关于他们的内容，其实也不是完全虚构？” 莉莉也惊讶了，“你新书的内容和爸爸妈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写言情小说的吗？不会是有什么胡编乱造吧？” 卡洛琳敲了敲桌子，“都在提问，谁来回答？夏夏，你先解除莉莉的疑问。作为你的忠实读者，正好我也有些好奇。” 陈夏自豪地笑了笑，“姐姐你也看过我的书吗？我之前算是新人作者，生活经历不多，不敢涉及太过艰深的领域，就只能从日常出发，用现代言情作为敲门砖。 “新书的名字是《山海》，言情的内容不多，主要是描写李政和姒绯建立共和国、建设共和国时遇到的各种困难，和他们迎难而上、排除万难的勇气、能力和贡献。” “有前面两本的销量和云雁奖的铺垫，我才敢于尝试写作这一本历史类的小说，一方面是开拓自己的业务范围，一方面也是为了弘扬姒绯的存在和功绩，为女性发声。 “至于莉莉的疑问，可以理解，但不必担心。既然书的主旨是正面的，也有各种史料作为参考，那自然不会对两位前辈的声名有什么损害。 “本来这周要参加出版社组织的销售会，希望可以顺利地把书推给大众，但因为要过来莱努，所以就延后了。等下周回去正式发售，你们就可以看到了。” 卡洛琳满意地点头，“好的，我就等着看你的新书了。莉莉，和弗朗索瓦说一声，我希望看到这一册的国际版本也尽快面世。” 莉莉点头，“明白，我会把您的原话转告给他。” 卡洛琳和莉莉同步开始喝奶茶、吃甜点，环境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陈夏也吃了两口冰淇淋，又等了半分钟，“什么情况？怎么没有人解答我的问题？” 卡洛琳和莉莉互相对视了几秒，“看我做什么，该你了啊。我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话，就不能歇歇吗？那是你的爸妈，你来说明。” 卡洛琳的理由过于充分，莉莉不得不从对视中败退，“那我也学着圣上，就从开头说起吧。” 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梁朝末期，外公因言获罪，举家逃到了埃诺尔。母亲在大学图书馆里接触到圣上的《对等律》，受到了极大启发。 “既然引起了真正的兴趣，怎么可能短时间消退？妈妈混杂着求知的欲望和对梁朝的失望，一头扎进了书籍的海洋，夜以继日，不避寒暑。 “也许是太过聪颖，又有充足的悟性，没过两年，她就达到圣上的选择标准，终于在一个刻苦学习、用心思考的夜晚，成为了骑士团光荣的一员。 “父亲登基后，为姒家平了反，外公等到妈妈大学毕业，又携全家回到了梁朝。在欢迎外公回国的西式晚宴上，爸爸和妈妈相遇了。 “特别巧合的是，爸爸那天就是单纯去蹭饭，所以借用了其他人的名义，没有想要表明真实身份，也就没有引起妈妈的抵触。 “他曾长期避居南都，接触过不少新兴思想，也有一些自己的思考，因此可以在一群年轻人中脱颖而出，和妈妈相谈甚欢。 “两人相识、相爱，又因为身份分开，直到共和国成立才重新团聚。有人说，妈妈是共和国风云的幕后黑手，其实有些道理。 “就是在她的影响下，爸爸接触到了更多的新鲜事物和圣上的思想。后来在学习和实践的过程中，爸爸妈妈的理解越发深刻，最后都升级到了大骑士的等级。 “随着国家日益稳固，两人的权威也日益增长，为了杜绝强人政治的先例，爸爸妈妈决定假死脱身，在暗中守护国家。” 莉莉喝了口奶茶，“我之前和你说过，大骑士可以活两百年左右，所以你当时见到的，毫无疑问，就是他们。 “至于你新书里的内容和他们两个的人生轨迹，是比较贴合，还是虚构为多，就要等我拿到书才知道了。” 陈夏笑着拍拍手，“侥幸言中。除了星辰骑士的这部分没有涉及，言行举止会有些微出入，其他方面的动机和决断几乎一模一样，我可以放心了。” 卡洛琳笑着接话，“夏夏你喜欢把话说清说透，我也就再补充几句。那天你怒极出手，他们受的伤其实都不轻。 “但有你亲自治疗，等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大碍。他们的去世，只是因为年龄，和那次受伤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你不计较，但为了挽回丢失的第一印象分，他们在你自我封印之后，对你家还是关照了几年，包括让政府一次发放所有抚恤，只是没想到你外婆坚持不用。 “既然如此，他们只能制造了几个借口，把你外婆的工资提了一截。这样做的原因，更多的是希望替他们深爱的国家和莉莉，与你结个善缘。” 陈夏笑着点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更何况心爱的女儿，我能理解的。” 莉莉也是笑着摇手，“我不像夏夏这么敏感，不用怕我多想。他们的岁数到了，受不受伤，都是那个时候。” 卡洛琳笑着左右看看，“这样就好。” 陈夏喝了口奶茶，“姐姐你之前说的，我还是一点没想起来，那个封印需要什么仪式才能解开吗？可如果没有解开，我现在的能力是怎么回事？” 卡洛琳抬手，做了个往下压的手势，“那个封印是为了保护你的成长，也是为了帮你更好地控制自己，所以它叠了很多层。第一层解开之后，其他的会随时间慢慢消失。 “至于你的记忆，我不便插手，是你自己亲自处理的。但按照我的猜测，最迟等你完全掌控住能力的时候，自然就可以取回它们，放宽心吧。” 第300章 原理 陈夏笑着点头，“好，我听姐姐的，就保持着现在的生活节奏，等时间把一切过去带回给我。” 她停顿了一下，“我还有些不重要的其他问题。刚才弗朗索瓦来的时候，那个球形泡泡是什么？可以防止别人知道超能力吗？” 卡洛琳笑得很温柔，“你想知道的是，怎么更好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并且想要减少别人过度的关注，对吧？” 陈夏点点头，一副真诚请教的样子。 卡洛琳弹了弹指尖，餐桌的桌面中央出现了一个发着微光的动态小人，“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的能力吧，这个有之前准备好的，针对星辰骑士们的教案。” 桌面上的小人活动一下身体，发出声音，“首先我们要认识到，人类不是只有眼睛看到的宏观的、肉体的部分，我们的身体里还流动着能量，还有足以指挥能量的精神。” 小人的身体中飘出一个亮点，扩大成一个半透明的球，“我们每个人都是由一个个小球堆砌而来的，小球里有专门管理能量流动的器官，我们可以借助它们的力量。” 卡洛琳把发光小人暂停，尴尬地笑了笑，“一千年前的教案，没有及时更新。现在我们知道，小球就是细胞，管理能量的是名叫‘中间体’的细胞器。” 小人身边多出很多与它连线的小人，“我的能力是根据自己的意念，自由地更改世界的外观和本质。我为之取名‘万象更新’，并愿意借给你们使用。” 它一边讲解，一边演示，“拥有这种能力的你们，可以调整力的方向、大小，可以把木材变为砖石、钢铁变为黄金，甚至可以无中生有，创造出你想象的物体和现象。 它大幅度地摇了摇手臂，“但不要高兴得太早，世界有它的运行逻辑，不容肆意侵犯。你们的小范围修改，终究不能持久，要被世界重新更正回来。” 小人把自己的头放大，变得半透明，然后标出一个亮点，“我授予你们的是开启权力的种子，你们可以使用它，放大自己的能量，然后用这份能量和我分享的权力，改变外界。” 它恢复正常的体型，悬浮了起来，“改变重力或者创造升力，你们就可以自由飞行；改变刀剑挥砍的力度，你们就可以不再受伤；改变光线的明暗，你们就可以夜晚视物。 “重要的不是能做什么，而是想做什么。有我分享的力量，我希望你们可以团结一致，把这份力量用到我们共同的事业中，为最广大的人民争取权益和幸福。” 陈夏看着消失的小人，“为什么看了这个，我的疑问反而更多了？” 卡洛琳笑着点头，“你面对的是一个新的领域，疑问多才是对的。刚才那个只能给你一个大概的印象，我继续详讲。 “莉莉可能和你说过，我挑选同伴的标准很低也很高。只要能够认同‘有限的自由，无限的可能’，那就可以分享我的力量。 “具体的方式是，我发送一个精神印记给候选者，他如果愿意接受，这印记就会融入到他的精神中去。 “虚幻的精神是可以影响物质世界的。有我开出的通行证，他就可以自由调动身体里的能量，将其放大到足以影响外界的程度。 “具体的表现是，修改物理学参数，改变力的方向、大小和有无。根据科学家们的理论，力是一切事物的原因，所以可以用这样的能力产生奇迹。 “刚才你看到的泡泡，就是我小幅度扩散的能力影响范围。我做的就是改变光和声音的参数，让外面的人看不见、听不到弗朗索瓦，自然就不会发现他的传送和我们的对话。” 陈夏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个泡泡是为了让我看见，那个范围是根据需要控制的大小，刚才的屏蔽其实是欺骗普通人视觉、听觉的障眼法。” 卡洛琳点头，“是的。你的能力和我不一样，但可以通过结果和途径的转换，思考自己怎么达到同样的效果。” 她想了想，“你可能还没完全恢复，所以才会有这些困扰。我见过你正常的能力，即使当时刚刚诞生，也可以像我一样，让一切随心而动。” 陈夏看看莉莉，“所以你们并不需要心算各种具体参数，只需要想象结果，世界就会自动变化吗？” 莉莉摇摇头，“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情况，我虽然不用计算精确数值，但还是要给出改变方向和大概力度的。 “比如让这个桌子飞出去，我要思考是给一个什么方向的引力或推力，才开始会不习惯，但后来变成本能，就像我自己用延伸的手臂，去拉、去推一样。” 卡洛琳微笑一下，“自己的权限和分享的权限，终究是不一样的。夏夏你呢？” 陈夏有些不好意思，“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好像有些自寻烦恼了。不像莉莉，我从来不考虑怎么实现，只是想要什么效果，世界就会为我自动把它实现。” 卡洛琳笑了，“哦？解除封印的进度这么快吗？已经恢复到可以正常使用了啊。殊途同归，我的能力不一样，但和你的一样便利。” 莉莉叹了口气，“所以我才一直很担心，夏夏这个能力太过人外，完全不像普通的超能力，更是超过了骑士们的上限。” 卡洛琳横移过去，抬手拍拍莉莉的肩，“安啦安啦，万事有我。夏夏的性格和能力，我心中有数，你不用在这方面烦心。 “把你的主要精力，集中到你的本职工作上面，保护好民生民权，监控其他超能力者，顺带着给夏夏帮帮忙就行。” 陈夏扶住额头，“我今天的世界观碎了一次又一次，看来是不能要了。请问，什么叫做‘其他超能力者’？” 卡洛琳回到原位，“夏夏你不会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和你是特殊的吧？” 陈夏摇头，“我倒没有这么狂妄，以前也有过一些猜测。但人以群分，为什么除了星辰骑士，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超能力者？” 莉莉自豪地昂起头，“这就是我们的成绩了，把超能力隔绝在普通人的生活之外，以此保护他们的合法权益免受侵害。” 第301章 指引 卡洛琳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就像我们吃着甜点，不需要关心原料是怎么运输到店里，读着小说，也没有其他人关心你搜集资料、辛苦写作的过程。 “超能力者的事情，由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星辰骑士们负责处理就好，夏夏你就不用烦心了。我倒是好奇你以后的打算。” 陈夏听懂了卡洛琳的意思，“最近没有什么具体的打算，主要的任务就是参加巡回签售会，给新书造造舆论，希望不要被禁掉。” 卡洛琳眯了眯眼，“你说的‘被禁掉’是什么意思？一本半虚构的小说而已，难道还能犯了谁的忌讳不成？” 陈夏的情绪很稳定，只是摊了摊手，“女性嘛，总是要难一点的。如果触犯到利益集团的话，就更是要难上加难了。” 卡洛琳追问：“是哪些人，或者说，是哪些利益集团？是针对你，还是针对姒绯？” 陈夏耸耸肩，“我还入不了他们的眼，他们主要目的是压制姒绯的影响力。不知道姐姐你对那段历史是否了解，姒绯对共和国的建立与长云的女权保护都有巨大作用。 “在她主持议会期间，制定了大量有利于普通民众、有利于女性权益的法律，极大地压制了资本的无序扩张和封建残余的歧视，自然也就受到这两者的反作用力。 “虽然时过境迁，当年的人全都逝去了，但人们的行为有其延续和惯性。也许对立面已经不太在乎，但从我这样普通人的角度，还是担心小说出版后，受到文学以外的影响。” 卡洛琳慢慢点头，“船到桥头自然直，两百年过去了，相信他们能够跟上时代，对姒绯的贡献和你的小说抱有充分的理解。” 她看了看莉莉，“签售会之后呢，有什么计划吗？比如开新书，或是拍影视剧，有没有考虑自己出来做公司？” 陈夏想了想，“如果《山海》的进程一切顺利，我应该会立刻开始把它改编成剧本，有影视剧加持，小说的销量会大增，影响力也会大增。 “等影视剧进入正轨，估计会继续写作新的小说，毕竟这已经是我的主要收入来源了。但目前还没有灵感，既不能确定类型，也不能确定内容。 “至于开公司，公职人员是不允许任何兼职的，除非是纯体力劳动或纯艺术创作。我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姐姐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卡洛琳弹了弹手中的杯子，“回答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写小说的初始动力是什么？财富、名气、兴趣，还是其他？” 陈夏毫不犹豫，“当然是为了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爱和美。这句话可能有些假大空，但就是我的真实动机。” 卡洛琳赞赏地笑笑，“理想主义并不是坏事，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但理想只是努力的目标，实现目标的手段也很重要。你的手段就是用文字打动人心吗？” 陈夏点头，“我不愿意参演影视剧，而且才能也很有限，就只能通过这种办法了。” 卡洛琳摇摇头，“我们两个还真是像啊，都是这么无畏无惧，只靠着一腔热血，就敢于从事一项穷尽一生都很难完成的使命。 “不过，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一人力弱，二人力强。你就准备一直这样，单枪匹马迎战整个世界吗？” 陈夏有些疑惑，也有些期待，“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多找些帮手，和我一起推进这项事业？” 卡洛琳笑得很灿烂，“对啊，我不就是最好的示例吗？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势单力孤，自由的事业因此举步维艰。 “后来我顿悟了围殴的真谛，就果断分享自己的能力，创建了星辰骑士团。合众人之力，才算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些进步。 “你一个人，一年才能写几本书？通过书籍，又能影响多少人？为什么不开一个公司，借用资本的力量，达成自己的目标呢？” 陈夏还是很茫然，“可是，你们可以身体力行，去干涉侵犯民权的人和事，去保卫合理的自由。我难道要拉着队伍，把薄情寡义或内心丑陋的人都做掉吗？” 卡洛琳哈哈大笑，“小笨蛋，你在想些什么啊？亏我刚刚还夸你聪明。我怎么会给你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主意？ “我的看法是，人们并不缺少爱和美。他们只是过于看重义务和秩序的有无，忽视了发自内心的驱动，缺失了欣赏世界的视角。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写作，你可以把他们好的作品带给大众，也不仅限于书籍，还可以拍电影、电视剧，可以是词曲创作，可以是一切娱乐手段。 “照本宣科的教条难以接受，那就寓教于乐。让他们读着书、看着剧、听着歌，就自然地学会爱自己、爱别人，学会用发现的目光、用包容的目光，温柔地看待这个世界。” 陈夏两眼放空地思考了一会，用力点头，“姐姐你的提议，是一个好办法，我有些感悟了，愿意试一试。” 卡洛琳很是欣慰，“这样就好，组建和管理公司都不是简单的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和莉莉说。” 陈夏甜甜地笑，“我不会客气的。” 吃完甜点，喝完奶茶，卡洛琳陪着陈夏一直逛到天色完全变黑，又吃了晚餐，就把她赶回酒店休息。 夜色最深的时候，卡洛琳悬浮在帕瓦河的上空，俯瞰着远处的酒店，任由凉风吹拂金色的发丝和黑色战裙的下摆。 莉莉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夜空中，然后急速靠近，最后停在卡洛琳右前几步远处，表情严肃地躬身施礼，“圣上。” 卡洛琳转眸看了她一眼，“我醒得有些晚了，没有注意到姒绯受的委屈。不管她的放任自流是什么用意，我这里都不同意。” 她的眼中带着寒意，语中带着冷气，“你去仔细查一下，这次准备针对姒绯和陈夏的，具体都是哪些人和组织。” 莉莉立刻点头称是，“圣上，拿到名单之后，是不是要逐户逐人发送最严厉的警告？” 卡洛琳的声音彻底失去感情，“不用这么麻烦。他们心里怎么想，我不管；凡是采取行动的，要让他们后悔出生在我的世界。” 第302章 分歧1 后面几天，陈夏还是跟着莉莉闲逛，听她介绍埃诺尔的各处风景名胜，只是卡洛琳每天都会中途加入进来，偶尔也讲讲尘封在历史中的小故事。 悠哉悠哉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国庆日当天，作为通过正式流程受邀的嘉宾，陈夏自然要履行对应的出席义务，持着邀请函，一个人来到现场的观礼台。 不像长云，莱努没有王室，安检的力度没有想象中大。长长的观礼台，高度也很有限。坐在观礼台上，可以一览整个和平广场，这就是莱努历年国庆仪式的会场。 附近的其他观礼嘉宾，大多是中年往上的男性，目测是外国驻莱努的使节和友好人士。身为政要或名人，他们不能说互相交好，但至少彼此认识。 陈夏熟悉的领域不在政治和经济，年龄又是最小，和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虽然有一些人过来搭话，但都被她礼貌地敷衍了过去。 九点整，莱努总统出现在观礼台的正中，对着多台摄像机，发表了声情并茂的演讲。演讲的词藻很是华丽，但内容乏善可陈，就是回顾过去、总结现在、展望未来。 演讲之后是规模盛大的阅兵和群众表演，先是陆海空三军的队列依次走过，然后是各种先进武器装备的展示，最后是特别活泼的花车游行。 陈夏对军事方面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又没有莱努人的国家荣誉感，静坐在座位里，不能提前离场，就只好偷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打发无聊的时光。 花车游行之后，广场的上风方向，释放了大量的彩色气球。官方国庆活动的白天部分，到此就算是结束了。观礼台上的各位纷纷起身合影、聊天，也有人直接退去。 广场上身着盛装、欢庆节日的人潮，依然载歌载舞，迟迟不愿散去，陈夏就只好分开他们，走出广场，来到与莉莉相约的咖啡店。 莉莉透过玻璃窗户，看到靠近的陈夏，就立刻放下手中的瓷杯，起身迎了出来，笑着问她：“第一次做观礼嘉宾的感觉怎么样？” 陈夏看看咖啡店旁边人数爆满的花店，又拽了拽自己的裙摆，“就这样吧，很荣幸但也很无聊，可惜这里不是我自己的祖国，不能像他们一样激动、亢奋。” 莉莉顺着陈夏的目光，看了看满大街的六色国旗和喜笑颜开的人流，“广场的庆祝活动结束了，但看来他们不想暂停。我们晚上回来看烟花表演，现在先去圣城玩玩吧。” 陈夏点点头，“可以，但出发之前，我要先回去酒店，换一套休闲的衣服，再把脚上的这双高跟鞋换成运动鞋。” 两人坐着莉莉租来的汽车回到酒店，陈夏回房间换上便装，就跟着莉莉来到帕瓦河边的码头，登上一艘白色的观光游船。 游船二楼的观景平台上，陈夏握住栏杆，将上半身探出船外，看了看船头分开的水波和激起的浪花，不由感叹：“还是超能力好啊，这种危险动作，以前我可不敢做。” 莉莉笑笑，站在陈夏身边，陪她一起看着河道两旁直至远方的风景。 距离埃诺尔越来越远，两岸树林的风貌变得越来越原始，河边喝水嬉戏的动物变得越来越多，天上的鸟雀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陈夏静静地看了好久，没有一点不耐烦，“虽然南都附近也有森林，但和埃诺尔附近真的不一样，人类活动的痕迹要多得多，是因为人口数量的差别，导致城市外溢的不同吧？” 莉莉点头，“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还有一部分是观念差异。长云认为人是万物之灵，不喜欢自然事物脱离自己的管控，所以即使荒山老林，也会有轻度的管理痕迹。 “而莱努，觉得人只是自然的一部分，森林属于其中的每一个生命，认为人的活动应该局限在只满足自己的需要，不应该过多参与到自然中去。” 陈夏抬起手，感受温暖的风从指间流过，“你觉得这两种观点，哪种更正确呢？” 莉莉笑着回答：“从长云和莱努过去的发展轨迹来看，没有哪种更正确。只要不走极端，这不过是两条并行不悖的道路，都能通往未来的终点。” 陈夏绕了绕胸前垂下的发丝，“我刚才突然发现，这两种思路的差异，其实也反应在我和卡洛琳姐姐的观念之中。 “按照你们描述的小故事，她的观念又体现在骑士团的行为逻辑之中，相对事前预防，更倾向事后仲裁，比起主动的干涉、要求，更倾向被动的应对、兜底。” 莉莉的笑容不变，“有没有觉得这种相处模式，看起来很眼熟？友情提示，我们周围的普通生活里，比比皆是。” 陈夏想了想，“你这么一提醒，确实很相似，就像是有责任心又不溺爱的家长，对待自己还未成熟、还在探索世界的孩子。 “不为孩子规定所有的一切，而是任由他自己去探索、体验和总结，只在他行差踏错之际，伸出援手，纠正方向。 “而这种行为逻辑，最根本的目的，就是为了孩子最大程度的成长，保证他享有‘有限的自由，无限的可能’。我的说法对吗？” 莉莉轻轻拍了拍手，“完全正确。圣君和骑士团只是人类文明的一份子，而不是凌驾于它的神祇。广大人民也不需要我们高高在上、指手画脚，他们只需要救急、救难。” 陈夏又想了想，坚定地摇头，“孩子小的时候，这种针对性的教育理念，非常有利于他的成长，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处。 “但是，等孩子稍稍长大，还是这样没有明确目标的自由探索，是不是会浪费他太多的时间，在与别人的竞争中落入下风？” 莉莉转过头，凝视着陈夏，表情却并不凝重，反而有些温柔，“你想说什么？” 陈夏的目光和语气都更加坚定，“我想说的是，在孩子不同的成长阶段，我们应该使用不同的教育方式。 “现在的人类文明，已经不再是初生时的稚嫩，想要纠正它的每一次走错，所需花费的力量和时间，也势必会越来越大。 “我们应该给它一个明确的前进方向，帮助它更快更好地成长。就像我刚才说的，帮助它做更好的准备，以面对未来可能的竞争。” 第303章 分歧2 对于陈夏的观点，莉莉不置可否，两人继续吹着温暖潮湿的风，欣赏途中的风景，聊聊见到的动植物和莱努的地理、风俗。 游船劈波斩浪，逆着帕瓦河而上，但因为出发时就已经临近中午，即使船速很快，想在圣城吃午餐，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从观景平台下楼，舱内已经可以嗅到食物的香气，两边窗旁的方桌上铺着白布，服务员正来回穿梭着，为乘客们送上菜品。 陈夏和莉莉也找了个位子坐下，在服务员递上的菜单点菜，然后透过玻璃，继续观赏舷外反射着阳光的碎浪。 过了一会，服务员把菜上齐，陈夏收回视线，“以前的我，总是很佩服卡洛琳姐姐、姒绯前辈她们的勇气和坚持，现在的我，更佩服她们的耐心。 “我最近想了想，不由生出很多感叹。有你们一代代星辰骑士的辛劳，这个世界才慢慢变好，却依然距离姐姐的期待太远太远。 “只靠我一个人、几本书，只是这一点微薄的影响力，就想要给整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爱和美，实在是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 “也许是有些急躁，也许是有些担心。我想，是不是人多了，力量就会大？是不是更积极的态度，就会带来更快速的效果？” 莉莉摇了摇头，“也许醒着的时间和圣君相差不多，但我可不敢自认为，能够和她比较见识的广度和思维的深度。 “很多问题，最好是当面求得她的解答。我能告诉你的是，骑士团的行事作风，并不完全是观念所致，也有一部分现实考虑。” 她微微叹了口气，“夏夏，你的目标是爱和美，与各种类型的政权几乎都没有冲突，我们骑士团就不一样了。 “我们追求的民权和自由，和你追求的一样虚无缥缈，却经常要站到当政者和实权派的反面，引起个别的敌视和广泛的警惕。 “圣君选人，从来宁缺毋滥。骑士们总是太少了，即使力量再强，也不可能直接管理整个人类。就算把所有反对的政客都做掉，又能持续多久呢？ “只要土壤没有根本改变，种出的苗、开出的花、结出的果，就永远达不到预期。所以经过斗争，双方只好选择各退一步，他们配合我们，而我们守住底线。” 陈夏听得出莉莉话语中的无奈，“你们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没有你们，任他们发挥，根本不能想象，普通人的生活会有多糟。 “我有点好奇，彼此达成妥协之前，你们做掉了多少，又损失了多少？这种妥协是一种默契，还是有什么正式的条约？” 莉莉喝了口果汁，抹平眉间的郁闷，“具体计数不明，但每洲数百人是有的，没有鲜血衬托，根本没有贵族愿意把民众当人看。 “损失倒是一个也没有，即使现代武器，也对我们几乎没有威胁，更不用说冷兵器时代了，这也是他们被迫退让的主要原因之一。 “这种妥协一开始只是不可明言的默契，但在改朝换代和现代国家的建立中，我们通过努力，把越来越多的内容塞进了各国法律。 “除了渗透进具体法律的条文，各国宪法里还潜藏着特别条款：我们骑士是可以代管地方政府的，甚至特殊情形可以代管国家。 “民权在不断扩张，我们的压力也慢慢变小。这些条款已经很少动用了，只是偶尔会有代管地方政府的情况出现。” 陈夏第一次听说，睁大了眼睛，“他们怎么肯加入这些内容的？宪法里的隐藏条款，为什么没人发现？你们是怎么代管政府的？” 莉莉向后仰了仰，脸色有些发红，“你的魅力太大，不要突然离我这么近，我虽然不是那种取向，也经受不住这种考验。 “回到问题，各国情况不一。有的是建国者们积极配合，有的是立法者们受到影响，有的干脆就是骑士上门的‘谈判’成果。 “代管的条款，各国都是统一的，又写得很隐晦，没有直接提到骑士团。即使有人发觉，也会以为是例行公事，而研究宪法的人，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至于代管政府，我没有尝试过，但前人的经验不外乎就是铁与血。天下永远不缺能做事的人，只是欠缺上升的通道罢了。” 陈夏若有所思，“你们的道路和我的区别太大，只能借鉴，不能复制。看来这个懒，注定是偷不成了。” 莉莉笑着打趣，“要是可以复制，你准备搞一个什么样的组织，也是骑士团吗？叫什么名字？不会是陈夏女神后援团吧？” 陈夏连连摇头，一脸鄙夷地看着莉莉，“你这个名字也太尬了吧。我就算建立一个新的骑士团，用‘玫瑰’命名不好吗？ “而且，我又不是姐姐，自己的能力可不可以分享还不知道呢。我只是在思考想要做成大事的难度，衡量能否承受代价而已。” 她看着窗外，想了一会，“现在想象公司的建立和运转，总感觉离自己太远，千头万绪根本理不出来。果然步子不能迈得太大，要从小处入手。” 陈夏转头看向莉莉，“我准备先成立一个工作室，搞两个小项目试试水。你和赵矜、周韶的妈妈是闺蜜，能推荐一个经纪人给我吗？最好能兼一部分工作室的活。” 莉莉笑着提问，“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的隐士呢，终于肯大张旗鼓了？你要推荐的经纪人，其实是经理人，现在负责你的商务接洽，以后负责公司的部分管理，对吗？” 陈夏点点头，赞同道：“计划是这样，要麻烦你帮忙了。我在娱乐圈和商界的根基都很浅薄，只靠我自己，是找不到什么人才的。” 莉莉继续发问：“为什么不找杨璇？她的能力和资历都足够，眼光也不差，由她帮忙不是更好吗？” 陈夏的表情很认真，“周家的人情欠了不少，我怕再多就还不上了。而且他们的家业太大，我既不想深度捆绑，也不想连累他们。” 莉莉笑了笑，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想到了一个好的人选，请问可以自荐吗？” 第304章 分歧3 就像莉莉没有立刻赞同陈夏的观点，陈夏也没有立刻答应莉莉的自荐，事情不小，总要考虑一二，再做决定。 午餐之后又过了半个小时，游船终于抵达承载着圣城的无名河心岛，停在了岛屿东侧的码头。 陈夏和莉莉跟着其他游客下了船，却不跟着他们走上平坦的大路，而是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向着圣城的大门直线前进。 一路上，看看花、逗逗鸟、摸摸小鹿，悠哉悠哉地穿行在斑驳的光柱之间，陈夏对身旁的莉莉感慨，“以前从来没发现，我会如此受到动植物的欢迎，就像童话故事里一样。” 看着前方不断让开空隙的灌木丛，感受脚下平整坚硬的泥路，莉莉的角度有些不同，“真是幸运啊，没有被别人发现你的特殊，不然一场血雨腥风怕是避不过了。” 陈夏走出树林，看到远方的城门边，弗朗索瓦端坐在路边的凉棚下，正在喝茶，“不要总是这么悲观嘛。我没有亲人了，他们很难完全激怒我的。” 莉莉笑着点头，“好吧，是我多虑了。以你的能力，想要保护自己，不需要通过伤人的手段。” 弗朗索瓦看到从树林中走出的两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等两人走到近前，立刻微微鞠躬，“学姐，大小姐，下午好。” 莉莉有些奇怪，“你有两家国际财团的工作要忙，不应该这么闲啊。在这里做什么？是为了等我们吗？” 弗朗索瓦微笑一下，“当然。大小姐的魅力太大，又没有刻意隐藏，刚刚登上游船时，我就接到消息了。” 陈夏有些疑惑，“请问你找我什么事？之前不是谈好小说授权的事宜了吗？合同也已经签了啊。” 弗朗索瓦伸手往凉棚虚引，带着两人离开大路，“没有其他问题，只是想请示一下您。关于《山海》国际版，您认为出版的日期要放在长云之前、之后，还是同步？” 陈夏看着他成熟的脸，“这方面你们是专业的，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弗朗索瓦看看莉莉，“在回答之前，我想先确定一个前提条件。圣君告诉我，您的实力犹在莉莉之上，我想亲眼见证一下。” 莉莉有些不爽，“弗朗索瓦，什么意思？你是怕我保护不力吗？” 陈夏笑着拉住她，然后左右看看，“就在这里吗？” 弗朗索瓦看看远方络绎不绝的游人，点头回答：“就在这里。” 陈夏抬起手，按在虚空，“好的，你可以试着做一个动作。” 弗朗索瓦没有任何回应，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只有眼珠在眼眶里转动。 过了几分钟，看到他的脸色微微发红，陈夏才收回手，“还需要继续尝试吗？” 弗朗索瓦深呼吸一下，笑着摇手，“不用了，不用了，心服口服。难怪一向高傲的学姐这么平和，原来是您的阴影太重。” 他恢复严肃的表情，“引入外部力量，解决内部矛盾，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集团的专家们调阅了长云的相关资料，进行了分析。 “他们认为，不管什么时间，只要和长云的发售相距不远，都很容易引起各方势力的猜忌，对大小姐您在长云的发展不利。 “所以要先等您的前两本小说，在国际上打下基础，再出版发售《山海》，就显得顺理成章，也可以避免激起长云更大的反应。” 他停顿了一下，“但我有不同观点。我认为一切避讳和退让，都是来源实力不够。如果不危及您的安全，以巨人财团的影响力，他们必须要有所顾忌。” 莉莉了然，“所以，即使有我保护，你还要测试夏夏的自保能力，然后准备抢先发售，制造舆论，迫使他们让步吗？” 弗朗索瓦点头又摇头，“你又不可能24小时跟在大小姐身边。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即使再小，我也担待不起。现在可以放心了。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担心长远。据分析，现在王室和资本互为掣肘，对姒绯前辈的态度比较中立，更可能把这本小说当作防守的棋子。” 陈夏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双方都有较大概率，不愿意为难我的小说，反而可能帮助它宣传推广，争取良好的形象和民意。 “巨人财团的提前入场，可以在天平一端摆上一个很重的砝码，逼得他们更加谨慎，将原本倾向于我的概率，继续扩大。” 弗朗索瓦很是赞赏，“是的。也许会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等大小姐您的名气扩张到一定程度，他们也就只能认了，甚至可能主动向您寻求合作。” 陈夏想了想，点点头，“风险可控，我同意了。你们准备提前到哪一天？” 弗朗索瓦拿出手机看看，“三本书的封面还是没有出来，其他都已经就绪，就差最后的装订了。宣传今天就可以开始，发售时间最快后天早上，最慢大后天早上。” 他额外多解释了一句，“您的系列作品，我们想使用统一的绘画风格，就请了一位合作多年的资深画师。他现在同时在画三幅封面，已经很赶了。” 陈夏微笑一下，“我有朋友也是画师，能够理解他们的辛苦和速度。宣传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我参与的吗？” 弗朗索瓦抚胸躬身，“没有了，巨人出版集团足以胜任这些琐事。我先去布置工作，不打扰您了。” 陈夏看着他走到游客视线的死角，传送消失，终于忍不住吐槽：“莉莉，弗朗索瓦总是喊你学姐，应该比你的年龄小吧，为什么非要顶着一副中年的外貌？ “而且他张口闭口‘大小姐’，就像古装剧里贵族豪门的管家一样，再配合这样的外貌，让我很不习惯。” 莉莉耸肩摊手，“精神病人思路广，我哪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可能觉得成熟男人更有魅力，更容易欺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吧。” 陈夏很惊讶，“他居然是那样的人吗？” 莉莉无奈地摇头，“我倒希望是那样，这个刻板教条、爱好加班的自律变态、武斗狂魔，就不会天天缠着我，说什么‘只有和强者战斗，才能提高战力’之类的脑残话了。” 第305章 签售 跟着人流，穿过城门，慢慢闲逛到纪念堂，从正对圣君雕像的半椭圆门洞进入，就可以看到卡洛琳站在右手边的角落里，凝视着巨大的雕像。 两人走近，礼貌地问好，卡洛琳才把眺望的视线收回，“弗朗索瓦找你们有什么事？” 陈夏回答：“我们商量了一下《山海》的出版时间，最后决定不等长云，尽快安排发售。姐姐，我有些疑惑，想求得你的建议。” 卡洛琳微笑着鼓励她，“不要和我客套，显得生分，有什么想法都直接说出来吧。” 陈夏详细转述了游船上的谈话，“你的做法经过了千年的验证，而我的只是一拍脑门、有感而发，会不会太激进了？” 卡洛琳摇摇头，“怎么会？夏夏，要对你自己有信心。我的成绩只属于我，不代表你就不能取得不一样的成功。 “刚才你也说了，你我的时代不同，人类社会的成长进度不同，自然可以采取不同的策略，我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 陈夏很高兴，“好的，那我回去就着手准备了，希望可以取得一些成果。” 莉莉微微躬身，“夏夏想先从工作室开始尝试，顺利的话，后面转为娱乐公司。她让我推荐现在的经纪人、以后的经理人，我觉得自己符合要求，就自荐了。” 卡洛琳摇了摇头，“我以前说过，只要不违背‘有限的自由，无限的可能’这个信条，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干涉，你们也不用特意向我汇报。” 莉莉摇头，“圣上的要求，我们自然都记得。但我们怎么做，也是我们的自由。作为骑士团的一员，该汇报的还是要说一声的。” 她转向陈夏，“等回到长云，我会向你递交一份正式的个人求职简历，现在简单介绍一下我的几个优势，占个先手。 “埃诺尔大学的传播学，世界第一，我有它的本科、硕士、博士文凭，进入长云的娱乐圈，算得上是专业对口。 “我有爸妈留下的人脉，有经理人的工作经验，还有西都那一位自己就在娱乐圈的同僚，虽然不是直接关联，但也算是有些门路。 “最后的关键一点，我不要高额的薪酬和分红，因为我不差钱，只要成就感，即见证你的魅力统治世界。怎么样，心动了吗？” 陈夏缓缓点头，“确实很满意，但在同意之前，我还有三个问题。第一，你的经理人经验，具体是什么？” 莉莉不假思索，“我曾在清兰联邦的‘花枝’做过五年营销总监，虽然那是一家汽车制造企业，但具体工作算是和传媒沾边吧。” 陈夏继续，“第二，西都的那位是谁？具体是什么工作？” 莉莉得意地笑，“如果不告诉你，你绝对猜不到。西都电视台的叶川，你认识的吧，知名主持人，多次领衔主持国家大型活动，娱乐圈的常青树。” 陈夏小小惊讶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们都喜欢躲在幕后呢。第三，选择过来帮忙，你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 莉莉傻笑，“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最根本的原因是长云的环境比较和平，我太闲了，就想找点有挑战的事做。” 陈夏点头，“好，我的问题问完了，回去寄简历给我吧。” 莉莉兴奋地握住右拳，在空中挥了挥，“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卡洛琳笑着拍拍两人的肩膀，“好好做，等你们的公司正式成立，记得要告诉我，我去长云给你们捧捧人场。” 陈夏甜甜地笑，“谢谢姐姐的祝福，我们会努力的。” 三人继续在城里转转，在骑士团的内部食堂吃过晚餐，卡洛琳就把两人送到了码头，与陈夏拥抱分别。 安睡一晚，莉莉就陪着陈夏，来到城南的“自由玫瑰”国际机场，还是乘坐莱努第二航空的航班，还是熟悉的维005机型，还是熟悉的头等舱。 等两人重新站立在长云的土地上，已经是长云时间的5月8日，周五的下午两点。 两人乘电梯下楼，坐进莉莉的跑车，交了停车费，就驶离机场。租住的别墅里，董越和林璐已经回来，陈夏的生活又暂时回到了日常的轨道。 在家休息了一天，周六傍晚，陈夏带着董越和林璐出门，再次来到南都国际机场，由钱华、王欣、杨景等出版社的人陪同着，开始全国签售巡回之旅。 周日的第一站，出版社大胆选择了北都。这是长云的政治中心，矛盾最集中的地方，可以立刻把宣传效果拉满。 得益于前期良好的保密工作，目前新书的具体信息还没扩散。这种选择也可以避开潜在反对者的锋芒，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临近早晨九点，陈夏来到玄鹂大街的精诚书店，看到这座全国第三大书店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书店的工作人员和安保团队，正在人群中努力维持秩序。 陈夏从侧门进入书店，摘掉墨镜和口罩，和书店的店长握了握手，客套了几句，就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两位保镖和出版社的人立刻严阵以待。 九点整，书店开门，排队的读者们有序地快速进入，一周的签售正式开始。 虽然由于出众的美貌，陈夏的情况有些特殊，但毕竟不是明星见面会，签售的流程比较简单，场面也相对平和。 只是比计划有一处小小的修改：出于安全考虑，各个签售点的前500本不再直接发售，而是替换成标记了号码的提货券。 预先购书的读者走到近前，出示提货券，工作人员就会递一本《山海》给陈夏，陈夏签名之后，再亲手递给等待的读者。 现场售书的流程也是一样，一手交钱，一手换来提货券，只是提货券的颜色不同。相同的是，小说在陈夏触碰之前，都不会到达读者手中。 钱华介绍，这是来自书店的建议。 以前偶尔会有读者在书里夹小纸片，内容一般都是些敬慕之词，无伤大雅。但今年的年初，有变态在书里涂上了自己的体液，很是恶心到了一位签售的女作家。 为防止相似甚至更恶劣的情形发生，切实保护陈夏的安全，避免负面新闻发生，出版社果断接受了这条建议，修改了相关流程。 第306章 喜讯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北都的签售会顺利结束。虽然中途短暂休息了三次，但林璐眉目间还是有些担心，“小姐，你的手还好吗？” 陈夏转转手腕，活动一遍手指关节，笑着回答：“放心吧，没有一点问题。” 钱华看两人的聊天结束，走过来客气地询问：“陈小姐，方便一起吃个午饭吗？就只是出版社和书店的人。” 陈夏点点头，“可以。今天麻烦大家了，我来买单吧。” 钱华摇摇手，“这个就算了，惯例是出版社负责签售的一切费用，像这种涉嫌剥削作者的事，我没听说过，也做不出来。” 陈夏笑着点头，“好吧，谢谢了。” 在附近找了家三星级酒店，进入订好的敞亮包厢，可以看到三桌冷菜摆得整整齐齐。大家分散开来，各自坐好，热菜也尾随而来。 这家酒店的菜品没有多么花里胡哨，但口味都很好，同桌的书店店长、钱华等人也是自顾自地聊天，不会主动找话来烦扰陈夏。 陈夏和他们聊几句，又和身边的两个保镖聊几句，吃上几口菜，再看看手机里的资讯，时间就过去了，整体气氛很是舒服。 午饭之后，陈夏带着保镖坐车，跟着出版社的人回到入住的酒店，休息两个小时，又要继续出发，去下一座城市。 这样上午签售、中午休息、下午飞行的生活又持续了两天，周一、周二的签售也都顺利完成了。 周三中午，圆满地完成了签售任务，又在书店附近吃过午饭，陈夏回到酒店的客房，准备换上睡衣，享受惬意的午觉。 行李箱还没打开，客房的木门就传来敲击声，紧接着是钱华的声音，“陈小姐，我是钱华。我带着王欣和杨景，有事情和你商量，请问现在方便吗？” 陈夏抬起左手，在手腕佩戴的手环上按了两下，就看见左右隔壁的董越和林璐走了出去，站到陈夏的门口。 董越上前，敲了敲木门，“小姐，我和林璐也在门口了。” 陈夏拉开木门，“请进，钱总编，什么事这么着急？” 不像面带惊讶的王欣和杨景，钱华对保镖的快速反应无动于衷。他站到电视机旁，笑着开口，“陈小姐，恭喜恭喜，双喜临门。 “回来的路上，我接到社里的电话，有两个重大的利好消息，一个是李原公主的表态，一个是《山海》在国外的销量。” 陈夏站在窗前，做出倾听的神态。 钱华继续，“李原公主是当今国王唯一的女儿，王太子唯一的妹妹，平时最是受宠。今天临近中午，我们签售的时候，她在微享发布了一条信息。” 钱华拿出手机，解锁，递到陈夏面前。 陈夏接过手机，看到屏幕上正是李原的认证账号，信息的发布时间是11:21，内容很简单，一段文字加上三幅图片。 文字是：‘陈夏的新书签售会，大家都去了吗？本公主亲自排队，抢到一本，现已通宵看完。小说的题材和文笔都非常好，强烈推荐给大家。’ 文字末尾是“李原公主推荐《山海》”的蓝色话题名，按照前文猜测，应该是微享官方工作人员后来加上的。 配图分别是小说的封面、内页上陈夏的签名，还有一张照片：明亮的花园里，李原靠在凉亭中的躺椅上，正在认真阅读《山海》。 再下面是转发、评论、点赞，三者中数量最少的评论，也已经超过五千条了。 陈夏没有细看，把手机还给钱华，看着他的脸，等待第二个好消息。 钱华把手机收好，语气有些激动，“算上今天，三本小说在国外上市六天了。前几天杳无声息，经过巨人集团几天的疯狂宣传，现在彻底火了。 “截止刚才，《最是青葱》《风轻雨默》在莱努和清兰的图书销售周榜中均名列前十，《山海》则是双第一！” 陈夏绷住身体，用力握了握双拳，深呼吸几次，眉梢、眼角、唇边，还是不受控地溢出一些笑意。 又深呼吸几次，她才语气平静地开口：“谢谢钱总编的好消息。请问，需要商量的是什么？” 钱总编笑着回答：“有李原公主公开支持的态度背书，不管这是不是王室的统一意见，我们面对的阻力都要小得多。 “考虑到《山海》在国外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社里想要趁热打铁，借助这个消息的传播，给国内的各个方面都加加压力。 “关注国外的人数有限，注意到《山海》的就更少。我们准备把媒体资源的一部分用来宣传它在国外的成绩，和李原公主的表态里应外合。你觉得可行吗？” 陈夏立刻点头，“我没有异议。书籍的宣传推广，你们是专业的，我充分相信你们的决策和安排。” 钱华笑着点点头，“好的，有你这句话，我们就可以放心施展了。没有其他事，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你好好休息，下午再见。” 陈夏把三人送出门，林璐和董越也跟到门口，“小姐，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们也不打扰了。” 陈夏笑着摇头，“你们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放肆地开心一会，出发时再见。” 反锁木门，陈夏走到客房中央，弹指开启隔音结界，欢呼一声，蹦跳了几下，然后迅速换好睡衣，扑到软弹的床上。 她侧卧在被子上，点开手机里的微享，看到热门榜单里果然有李原公主的那条。工作日的中午，使用微享的人不会像周末或晚上那么多，话题排在了第三的位置上。 点进话题，还没有什么名人的发言，倒是网友自发的热情比较高。他们的发言主要分为两类，一部分是买到书的，普遍表示内容出乎意料又引人入胜，向大家推荐。 另一部分是还没有买到的读者，普遍的态度都是期待增加、抒发自己迫切的心情，以及警告别人不要剧透。 有满意的，就有不满意的。还有少量网友抱怨取了签售的号，却需要等待陈夏签名才能拿到实体书，享受阅读的快乐。 不过，这些人抱怨的目标，主要集中在了出版社、书店和年初那个开了坏头的变态，对陈夏本人倒是没什么恶言。 第307章 收尾 不管出版社怎么配合突然而至的大好形势，陈夏的巡回签售之旅还在继续。只是多了中途的插曲，签售之余，她也会关注舆论的发展方向。 说是大好形势，其实只是缓解了出版社上下担忧小说被禁和库存堆积的心理压力。 李原公主平时也会在微享分享生活点滴，虽然很少做支持什么的直接表态，但这次难得的推荐，对小说销量的帮助并不大。 热榜上的话题，浮起来又沉下去，既没有其他人跟着表态，也没有其他人跳出来抨击，就像一潭死水，泛起一个泡泡，破裂之后，又恢复到平静。 出版社找到几家媒体，把《山海》在莱努和清兰登顶周榜的消息发了出来，想要给李原公主表态带来的火热，再添上一把干柴。 但舶来的新闻，只是因为陈夏固有的影响力，才把热度下降的速度减缓了一点，并没有再创新高或是点燃新的话题。 出版社的众人却是不意外的样子，甚至可以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一些欣喜，和陈夏的平静自若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能是误解了陈夏的表情，钱华特意过来解释并鼓励她，说不像明星们那么受关注，要是在过去，新书发售的消息能登上新闻，就是要开庆功宴的事了。 他还说，阅读毕竟是一件有门槛的事，虽然各大出版社一直想做大市场，但收效甚微，只要陈夏的读者基本盘不动摇，宣传推广也就是尽尽人事、听听天命。 既然没有反对的声音，签售会也就顺利地进行到了尾声。最后一场在南都，出版社和陈夏信心最稳的城市，选择在这里收官，是希望画一个完满的句号。 不出意外，南都签售的现场，出版社有始有终地选择了精诚书店的分店，被浓厚文艺气息包围的北岸店，陈夏曾经来过的地方。 距离上次过来，已经是近乎一年的时光，北岸店的布局和氛围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也许恰逢周六，今天的人流量大了不少。 南都人民对于本地的出版社和本地的作家很是热情，虽然很多人并不排队，手里也没有取书的提货券，但依然站在远处围观，聚集着不愿离去。 签售中途的休息时间，陈夏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朋友们的身影，众目睽睽，不好招呼谈话，她就只能微笑点头，以作致意。 虽然从莱努回来，就几乎无缝衔接到了签售的工作之中，但陈夏还是抽出时间，把送给朋友们的新书寄了出来。 给他们的新书里，不仅附有陈夏的亲笔签名，还有她特意加上的不同寄语。所以朋友们没有参与眼前的排队，挤占普通读者本就不多的名额。 微笑致意过后，陈夏看看休息时间还够，就从林璐拿着的包里取出手机，给莉莉打了一个电话，“有时间吗？麻烦你帮个忙。” 莉莉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有时间的。现在就算正式入职，进入试用期了吗？” 陈夏无奈地点头，“算吧，虽然我至今都还没有看见你的简历。” 莉莉的声音很是得意，“我把简历亲手放进你租住别墅的邮箱了，你自己没看，可不能怪我。” 陈夏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她转过头，视线穿过人群，看到人群外坐着喝咖啡的莉莉，“没想到你今天居然会来到我签售的现场，感谢感谢。” 莉莉对着陈夏的方向举举杯子，“不用这么客气，既然准备入职了，自然要在老板面前表现一下，留个好印象。” 不再纠缠职场，陈夏转入正题，“我想请你帮我订一个晚上的包厢，月明楼东楼，能坐得下十三个人。旁边再订一个小的，好安排我的两位保镖。” 莉莉点点头，“没问题，交给我吧。入职后的第一件工作，保证通过你的考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挂断电话，陈夏把手机放回包里，继续微笑着，为可爱的读者们签售新书。 临近中午，这次的新书宣传活动终于圆满结束。按照惯例，陈夏跟着大家一起去附近的酒店吃饭。 坐在包厢的软椅上，等待上菜的时间里，陈夏编辑了一条信息，再改了改称谓和内容，分别发给朋友们，邀请他们晚上赴宴。 吃过午饭，陈夏长舒了一口气，坐上自己的汽车，回到租住的别墅，从门口的信箱里，取出了莉莉的简历。 在莱努的时候，陈夏已经答应了莉莉的自荐，简历的说法，只是和她开的玩笑。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做了一份像模像样的简历，并且亲自送了过来。 陈夏拿着简历，回到自己二楼的主卧，脱下风衣、长裤和衬衫，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睡衣，倚靠在沙发里，打开简历。 简历是激光打印的彩页，左上角是莉莉微笑的照片，可能是整张纸上，陈夏唯一没有吐槽欲望的点。因为照片旁边的姓名栏里面填着“李晞”，而年龄栏里面赫然填着“28”。 跳过其他不重要的信息，教育背景的空白被填得满满当当。 陈夏数了一遍，两个学士学位都是埃诺尔大学授予的，分别是物理学和传播学。然后是两个硕士学位，物理学硕士由南都大学授予，传播学硕士由埃诺尔大学授予。 最后是三个博士学位，物理学和传播学的博士，都是埃诺尔大学授予。特殊的那个经济学博士，则来自清兰的星海大学，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故事。 工作经历的部分，简直是一团乱麻。 她在莱努共和国的帕瓦区警局当过巡警，在奥利维亚公国的国家物理所当过研究员，在清兰联邦的花枝公司当过宣传总监，现在是长云共和国明珠西餐厅的老板。 最神奇的是，在这些经历中间，莉莉居然还当过五年的雇佣兵和两年的舞女，不知道她的手里曾沾过多少鲜血，又把多少人送了终。 彩页的最下面是证书荣誉和自我评价，与上面繁杂的信息相比，这里又粗糙得不像话。 证书荣誉填的是“太多了，写不下”。 自我评价则是“牛刀锋利，足堪杀鸡”。 第308章 装修 作为请客邀约的主人，陈夏到达月明楼的时间比较早。 按照莉莉中午发来的信息，她走进预订的包厢，看到金色的阳光洒在地毯上，单人沙发上的莉莉正在点手机。 身后的董越和林璐退了出去，陈夏挥挥手，“又见面了，你来得比我还早嘛。” 莉莉把手机放进包里，和她开玩笑，“那当然，要有做下属的觉悟嘛。” 陈夏坐到斜对面的长条沙发上，“你的简历我看过了，真是丰富多彩的经历啊。” 莉莉摇摇头，“多活了几十年，总会有些东西的。夏夏，你现在还是公职，准备什么时候出来创业？” 陈夏指了指窗外的阳光，“我想要在单位待满两年，等这个夏天过了。虽然不能说有始有终，但也算是个心意。” 莉莉点头，“行，那我先把经纪人的业务做起来，这段时间就算试用期了，等你的工作室正式开张，我们再签合同。” 陈夏想了想，“好的，要麻烦你了。不会耽误西餐厅的运营吧？” 莉莉摇摇手，“不会。那边的事我本来也不怎么管，提拔一个店长就行。我这几年一直很闲，现在静极思动，正好找个新工作，挑战自我才有意思。 “话说，工作室总要有个办公地点，你有什么想法吗？虽然没必要去写字楼租个位子，但不会就在你租住的别墅里吧？” 陈夏摇摇头，又点点头，“跟着你去莱努之前，我在城西北的‘繁花秘园’买了个别墅，准备最近开始装修。以后会把那边作为场地，直到工作室正式转为公司。” 莉莉数了数手指，“你这个装修时间有些赶啊。一间别墅那么大的面积，夏天之后就能装修完成吗？而且不用吹吹味道吗？” 陈夏笑笑，顺着莉莉的话，“这不是过来求教你了吗？我听说只要找对了人，又不是太抠，装修速度是可以加快的。 “但是通风祛味之类的后续处理，有没有快捷方法？如果没有，可能短时间就只有我们两个办公了，毕竟我们不怕环境污染。” 莉莉打了个响指，“那你可问对人了！为了避免工作室只有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做牛做马，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掉。” 她打开一个隔音结界，“夏夏，你有没有想过，可以亲自设计、亲自装修，体验从创造到营造这样全流程的乐趣？” 陈夏来了兴致，“什么意思？详细说说。如果不繁琐，我愿意试试。” 莉莉竖起食指和中指，“有两个前提，夏夏，你一直都是学的理工科，应该能看懂电路结构和施工图纸吧？” 陈夏想了想，“不能和你相比，但普通的电路结构没有问题。我以前学过计算机辅助设计，家庭装修的施工图纸，应该能看懂。” 莉莉点头，“可以。电路不出错，就能避开最大的安全隐患了，其他的我会帮忙看着。就算你第一次没搞定，也有重来的机会。” 她面前的空中，从无到有，长出了一个没有封顶的毛坯模型，“晚宴回家后，我把以前收集的资料发给你，你可以自学一下，不耗费多少时间。 “以这个户型为例，你先要确定装修的效果，测量尺寸，画成一张图纸。注意，图纸里要事先考虑房间布局、家具家电的大小、开关和上下水的位置等内容。” “然后是购买一些涂料，把图纸的线段和数字，用涂料映射到墙体上。可以拆改一部分墙体和结构，但注意，不要去搞承重墙。 “墙体拆改之后，就是水、电、燃气和防水。你能看懂图纸，又不怕被电，这方面问题不大。自己房子最认真，又不吝惜成本，漏水的后患也不可能发生。” 空中悬浮的实物模型，跟着莉莉的话语不断变化，直接把她提到的每个步骤演示出来，一目了然，简单易懂。 莉莉喝了喝水，继续讲解：“基础工作完成后，你把沟槽填好，把厨房烟道之类的孔洞做好，就可以贴墙面砖了。 “墙砖之后，就是闭水测试。这个环节，楼房会比较烦，要与邻居协调。但你装修的是别墅，自己又能透视，就不是问题。 “后面就是贴地砖、石膏找平和刮腻子，然后是吊顶、刷漆或者贴墙布，各种灯具也可以装。再怎么费人工的，你来做都是小事。 “这个时候，工期已经完成大半。紧接着装橱柜、装门、铺地板、接好卫浴，如果放到市场上，就可以宣称精装房了。 “硬装结束，就是我们十分熟悉的软装，买家具买家电，摆放到位，接上电源和水管，就可以住人了，如果不怕中毒的话。” 陈夏听得云里雾里，“听起来好复杂、好繁琐，如果照你说的，不吝惜成本，我为什么非要自己装修呢？” 莉莉笑起来，“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说起来繁杂，做起来也真累，但那是对别人，对我们尤其对你，可不是这样的。 “比如拆墙，难道要你汗流浃背、亲自挥舞大锤吗？不就是挥挥手的事吗？ “比如水电气，难道要你亲自去接管道、扭电线吗？不也是动动嘴就能自动完成？ “比如贴砖刷漆，难道要你打线、敲锤、拿着水平仪吗？或者忍着漆味，忧心涂层的厚薄不均吗？ “别人做装修，会有你自己认真吗？如果他们使用低价采购、溢价转手的劣质材料，你甘心做冤大头吗？你有时间，或者愿意花时间，每天监工吗？ “虽然也有良心的装修公司，不是所有都不做人，但既然你自己很容易就能做到，何必再去冒那个风险呢？ “对你来说，真正需要烦心的是，前期做好每个楼层、房间的布局规划，中期准备合适品质和数量的装修材料，后期采购喜欢的家具和家电。” 莉莉的一连串反问句，明显理清了陈夏的思路，激发起她的动力。 陈夏盯着空中完成装修的模型，“你说的都有道理，我听你的，自己设计、自己装修，不假人手。” 莉莉点头，“不枉费我一番口舌。这个模型是不是看着眼熟？我没有你那么丰富的想象力，这就是套用了我自己的家。” 陈夏听懂了莉莉的意思，“既然有现成的先例和实践的经验在前，我在装修过程中遇到的疑难，就全都拜托你了。” 第309章 新人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陈夏就像断电的机器人一样停住不动，微笑也凝在脸上，莉莉有些疑惑，“夏夏，你面部的肌肉僵住了？” 陈夏还是微笑，“绕来绕去，差点被你绕晕。我之前的提问，你还没回答呢。装修后的刺鼻气味和甲醛之类的污染，怎么处理？” 莉莉恍然大悟，“是我把话题带歪了，这些东西很好处理，就默认自己讲过了。异味用活性炭吸附就行，甲醛却不一样。 “虽然网上有很多广告和产品，比如物理吸附、化学中和，甚至夹杂着伪科学，但处理装修散发的甲醛，只有通风这唯一一种办法。 “具体数字我忘了，但只要把温度和湿度控制在固定区间内，甲醛的挥发速度会达到最大值，然后就可以借助风的力量了。 “对于普通人，控制温度、湿度和空气流动，都要借助设备，往往达不到理想条件。但对我们而言，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陈夏点点头，“所以呢，以你的经验，大概需要多久？” 莉莉回忆了一下，“我当时买的材料，都用了宣称零甲醛、实为低甲醛的工艺，通风祛味，降低到安全值，大概用了一个月。 “这只是我的效率，我的能力需要遵循一部分科学规律。而你的能力太过神奇，可以试试超越科学的限制，把耗时缩到更短。” 陈夏点点头，若有所思。 莉莉看着陈夏，突然挥手把空中的模型抹掉，和陈夏几乎同时，把视线转向门口。 伴随着“笃笃”的低沉敲门声，周鸣推开门，进入包厢。他一进来，视线立刻就被吸引到陈夏的身上，然后才注意到旁边的莉莉。 周鸣抬手摇摇，“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晞姨，陈夏，晚上好。其他人还没有到吗？” 莉莉指着窗外透入的阳光，拿眼睛瞪他，“首先，现在还没到晚上。其次，私下怎么样都随你，有别人在时，不要这么叫我。” 周鸣一边靠近，一边机警点头，“明白。两位下午好。我该使用什么称呼？” 莉莉看看陈夏，“我准备当她的经纪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以后在公开场合都会使用长云的姓名。你把‘莉莉’这个名字，当作朋友间的昵称吧。” 周鸣坐到莉莉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立刻改口，“好的，莉莉。你刚才提到的经纪人是什么意思？陈夏准备出道了吗？” 陈夏连忙摇手，“我可不喜欢被娱记跟踪偷拍，或被无聊的看客捕风捉影。这里说的是文学经纪人，本质就是她过来帮我的忙。” 她移开话题，“这个等以后再谈。你最近这段时间去哪儿了？我每次去素颜，都看不见你的人影。” 周鸣很是感慨，“我最近都在云州总部，观察、学习家里的产业，既是锻炼自己的工作能力，也是给老爸、老姐帮忙，换他们放松一段时间。” 陈夏笑着点头，“你家里一堆事情，却在外地吊着一间咖啡店，终究不是个事。现在肯回家了，是好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周鸣笑着拍拍胸膛，“你的新书发售，就在家门口，我能不过来看看，给你支持一点人气？要是那样，这大哥当得可说不过去啊。” 他压低音量，“你给我有签名的书，都被杨璇抢走了，包括新出的这一本。我拿她没有一点办法，就只能过来找你告状了。” 莉莉插话，“你们年轻人在玩什么套路？我都看不懂了。上次你妈和我聊了一下午，她和我都没想通，怕心急误事，只能撒手不管。 “不过鸣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准备继续这么拖着吗？要拖到哪年哪月？杨璇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有没有个准信？” 陈夏也捂嘴笑着帮腔，“书的问题，是我遗漏了，我过几天把璇姐的那份补全给她，好把你的赎回来。 “但有个前提，今天要满足莉莉和我的好奇心。你们两个这样若即若离、藕断丝连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旧型的暧昧，还是新型的情趣？” 周鸣假装无奈地摊手，“这个谜底，就等你和我‘以后再谈’的时候揭开了。” 莉莉挑了挑眉，“长者问，对勿欺。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小时候真是白疼你了。” 周鸣笑得很爽朗，“哈哈哈，晞姨不要激我。我可没有‘欺’，顶多只是‘瞒’。感情的事，我自己都还看不清，可不能和你们多说，造成误解就不好了。” 陈夏往走廊看了看，“今天暂且放过你，留到下次一并清算。别人快到了，称呼莉莉的时候，记得不要说漏了嘴。” 周鸣点头，“我晓得的。” 他的话音刚落，秋缘就把门直接推开，带着江回走了进来，“好久没见陈大美女，生活都好像失去颜色，变得苍白无趣、暗淡无光了呢。” 她坐到陈夏身边，一把抱住她，夸张地深吸一口气，“真香啊。夏夏，恭喜你的新书大卖，我已经等不及要在屏幕上再看到它了。” 陈夏也抱了抱秋缘，“我也很想你。不过不要一见面就给我加担子嘛，我还想继续多玩两天，再考虑改剧本的事呢。” 秋缘捂着嘴笑，“这可由不得你。芊芊的排练刚结束，等会于毅他们也要到了。就算我不提这事，到时自然有别人催你。” 她和江回一起，与周鸣打过招呼，然后看向莉莉，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秋缘，秋天的秋，缘分的缘。他是我男朋友江回，长江的江，回头的回。” 莉莉和她握手，又对江回笑笑，“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李晞，木子李，破晓的晞，你可以喊我莉莉。我也是夏夏的朋友，之前开着一家西餐厅，现在准备给她做经纪人。” 秋缘立刻露出不做掩饰的惊讶表情，“跨界这么大的吗？不过，夏夏能选择你，必然是因为你有真才实学，我们都可以放心了。” 莉莉有些好奇，“放心什么？” 秋缘重新抱住陈夏，“当然是怕她一个人在娱乐圈的乌烟瘴气里面吃亏、受伤，有人来帮她，总比单打独斗要安全一些吧。” 莉莉大笑起来，微微前倾上身，向秋缘郑重承诺，“感谢信任，必定不辱使命。” 第310章 旧人 太阳慢慢西沉，室内的灯光渐渐显得明亮起来，又和秋缘、江回聊了几句近况，方菲、田落、徐珊、高烈他们也到了。 人数多了，会客沙发就不够坐了，江回主动起身，让出座位，和田落站到落地窗前，望着南都河，聊他们自己的话题。 徐珊和陈夏拥抱了一下，拉着高烈坐在对面沙发上。方菲则是延续以前的习惯，坐在了陈夏的左边，紧紧抱住她的胳膊。 陈夏看着徐珊，“珊珊，三个星期没见，店里的情况怎么样？” 徐珊耸耸肩，“还是那样。养宠物的人慢慢变多，宠物店的生意也越来越好，专业的医师就我一个，现在感觉人手有些不够。 “店面的大小也有些不够，你上次去的时候，只是站了一会，没有坐下，是不是因为找不到座位，而且感觉店里乱糟糟的？” 陈夏点点头，“是的，不像才开业时那么冷清。我不想和别人坐在一起，而且平时工作和写作，坐得太多，正好站站，算是锻炼腿部肌肉了。” 徐珊摊开手，“元旦、春节前后，和房东谈过几次，他一直不肯和隔壁打通，店里的问题就拖到了现在，我最近准备搬迁。” 陈夏有些担忧，“可是，店面搬迁，不会影响柳絮的生意吗？” 徐珊点头，“当然会影响生意，但这是为了以后的发展。我在菲菲家附近找了个更大的店铺，而且准备陆续招两个学弟学妹帮忙。 “之前一直太忙，自己有些疲倦，也冷落了高烈，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顺便给我们的感情保保温。” 高烈笑着接话，“你们不要听她说得这么夸张。时间越长，我们的感情越浓，没有需要保温的说法。 “不过她能休息一段时间，我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前段时间她真的太忙，我每天看她回家，都是一脸疲惫，就很心疼。” 徐珊笑笑，“之前皮肤都变差了，最近才恢复一点。有句话差点忘了说，夏夏，恭喜你的新书大卖。书我看过了，写得真好。” 陈夏笑得很开心，“销量和口碑都可以放在一边，有你们的支持，我就觉得足够了。” 正说着话，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于毅他们四个终于到了。 陈夏从沙发上起身，对跟进来的服务员要求上菜，就邀请大家入席，自己则抢先占住了靠门的座位。 房内的大家都比较熟悉了，这次的座位就不像去年国庆那么男女分明，而是每对情侣坐在一起，单身的各自错落。 大家乱糟糟地坐下，陈夏率先举起酒杯，黄色的橙汁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通透，“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也感谢大家今天为我的签售捧场。” 众人一起举杯，应和了一下，然后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陈夏喝了一口果汁，然后伸出右手，并拢手指，指向斜对面，“给大家介绍一下。周鸣旁边的这一位是李晞，木子李，破晓的晞，我的朋友，以后的经纪人。” 莉莉举起果汁，向大家致意，“我出生在罗洲，被长云的父母收养，所以还有一个罗洲名字，莉莉·梅泽丝。非公开场合，大家都可以叫我‘莉莉’。 “在座的有些朋友，之前已经见过我。我在石城广场开着一家‘明珠’西餐厅。不过那个只是打发时间的，我有传播学的博士学位，希望可以帮到夏夏的忙。” 辛蕊敏锐地发现一点，“莉莉，你好，欢迎欢迎。你不坐在夏夏身边，而是坐在周鸣旁边，是和他之前就很熟悉吗？” 周鸣笑着点头，“被你猜中了。我们确实很早以前就认识，我家和她有世交的关系。不过，之前不知道，她也认识陈夏。” 于毅的关注角度不一样，“陈夏，你刚才提到‘经纪人’这三个字，是准备正式踏入娱乐圈了吗？” 陈夏点头，“树欲静而风不止，春节获奖之后，这种情况就不可避免了。再过几个月，我准备辞职出来，自己开一个工作室，所以才请莉莉过来帮忙。” 于毅看了看注意力在陈夏身上的云芊，“所以，继作家、歌手之后，你有做演员的想法吗？《山海》的剧本开始改编了吗？” 陈夏立刻摇头，“没有这种想法，我绝不可能做演员的，最多临时客串一下。《山海》的小说你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于毅比出一个大拇指，“不知道是不是历史题材更合我的口味，我感觉这本比前两本更有意思，而且画面的动感和分镜的变换，也有很大的进步。 “或者从我一个导演的角度来说，想要把这本小说改编成剧本，速度可以更快，工作量可以更小，总体的难度可以更低了。” 田落笑着插话，“于导你啊，真的是每时每刻，都不忘记提醒她剧本的事。” 于毅摇头笑道：“现在不比以前，陈夏的文字进入更高层次的视野，我面对的竞争压力大多了，不得不慎之又慎，仗着朋友的关系，抢先下手。” 他转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陈夏，先不说剧本的事，你觉得我们几个，还适合接手《山海》的拍摄吗？” 陈夏点头，“当然没问题。我写的是历史小说，不是正版史书，写得时候就考虑了通俗易懂和适于改编。 “你、蕊蕊、芊芊和顾祎的水平都足够，拍摄又用心，我为什么想要换人呢？万一把我一本为国为民的大女主文，拍成女人眼中只有男人的宫斗剧，我要到哪里去哭？” 云芊笑得很是得意，然后向左倾倒，伸出手臂，越过中间的辛蕊，拍了拍于毅的肩膀，“我就说嘛。下周的伙食，就全看你的了。” 顾祎随声附和，“还有我的那份。” 于毅笑得很放松，“都行，都有。” 倚在陈夏身上的方菲却很好奇，“就为了这事，你们还打了个赌吗？” 云芊笑着点头，然后敲敲桌面，把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为了庆祝我得到作者关于《山海》的首肯，我决定请大家国庆节去看我出演的舞剧。” 秋缘很惊喜的样子，“等这个等了好久，时间终于定下来了吗？” 云芊拿起手机，转了一个链接到群聊里，“上周就定下来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告诉大家，现在就是那个机会了。” 第311章 剧院 周二的早上，陈夏从迷蒙的睡梦中苏醒，模糊的视线聚焦在乳白色的天花板上，想要抬起手臂伸个懒腰，才轻轻一动，就觉得被什么东西挂住。 她转过头，看看身旁还在甜睡的方菲，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昨天是国庆假期的第一天，商场有酬宾优惠活动。除了还在忙于彩排的云芊，陈夏、方菲、徐珊、辛蕊和莉莉，都响应秋缘的召唤，一起出门，组团购物。 大家的生活谈不上富裕，但也并没有什么缺乏的。所以，与其说是组团购物，不如说是逛街聊天，放松休闲。 有朋友们在，陈夏就把墨镜戴起来，防止自己的名气给她们带去困扰。为了减少暴露可能，她还让保镖不要跟随，只让董越开车带着自己，去接了一下方菲。 挑挑衣服鞋子，看看包包美妆，累的时候就找家店铺吃吃喝喝，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晚上吃完饭，各位的男友就过来接人了，只有陈夏、方菲和莉莉留在原地，把她们一个个送走。莉莉把陈夏、方菲送上董越过来接人的汽车，才自己一个人回家。 回到租住的别墅，先后洗过澡，好久不见的陈夏和方菲就开始夜聊，聊莱努的旅行，聊签售的见闻，聊微享的同事，聊母校的油画。 聊到很晚，就醒得很晚，虽然对于现在的陈夏，每晚是否睡觉已经不太重要，但她依然遵循过去的习惯，没有改变的意思。 反倒是眼前的方菲，虽然早已大学毕业，没有课业压力，但每周都要上班，积累了不少疲惫，很需要假日早晨的短暂时光。 也许是感到陈夏温柔的注视，也许是长久以来的生物钟作祟，过了一会，方菲呼吸的声音加重、节奏加快，慢慢睁开了双眼。 她看着陈夏的笑脸又发了一会呆，才反应过来，甜甜地问候，“姐姐，早上好。” 陈夏抬起右手，把方菲额前的发丝捋到一边，在她额上轻吻一下，“早上好。你躺着再休息一会，我先去收拾一下，然后换你。 “快要临近中午了，刷个牙、洗个澡，化了妆、穿好衣服，我们就一起下楼吃饭，下午还要去看芊芊的舞剧呢。” 方菲笑着点点头，在陈夏怀里蹭了蹭，才舍得把她放开，重新把薄被拉好，看着陈夏走进卫生间。 陈夏不化妆，方菲不用浓妆，没过多久，两人就走下楼梯，看到楼下的餐桌上，热气腾腾的家常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四人互相问好，坐进餐椅，拿起碗筷，默默品尝林璐刚刚做好的饭菜。 午饭过后，稍稍休息了一会，四人就坐上车，前往舞剧的演出地点，金梧湖大剧院。 金梧湖大剧院就在南都艺术学院旁边，坐落于南都市中心的黄金地段，本体是一座两百多年前建成的砖石扇形剧院。 共和之后，这里曾充任过一段时间江东省议会和南都市议会所在，是当时整个江东和南都的政治重心之一。 后来随着国家建设逐渐铺开，新的道路不断增长，新的建筑不断矗立，议会搬到了新的地址，老旧的剧院就荒废下来。 剧院用于办公嫌弃老旧，把议会旧址用于演出又显得不够严肃，如果改造为博物馆，似乎也没有什么历史气息，就这样保持原状，荒废了百年时光。 再后来，终于攒够了时间，剧院内部被轻微改造成专题博物馆，主要展出建国前后，南都一系列事件的历史资料。 进入新千年，南都来了一位喜欢各种建设工程的市长。在他的领导下，南都规划和进行了很多大型工程，其中就包括金梧湖大剧院的改造项目。 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市长没做几年就换了别人，但一个老旧建筑立在南都市中心，确实有碍观瞻，剧院改造的设计工作一直没有放弃推进。 经过几轮评议和市民投票，又综合听取了各方意见，最后选出的方案就是陈夏四人眼前的这个，登上各版新印教科书的，建筑业东西兼容、新旧交融的典范样本。 有着市政府的大力支持，施工方按照设计师的奇思妙想，将原有的建筑整个拆开，放大到更宽广的尺度，补上各种新型结构和材料，最终使金梧湖大剧院焕发新生。 陈夏徜徉在布满雕刻和花纹的柱廊之中，由衷赞叹，“以前总听说金梧湖大剧院是建筑领域的一朵奇葩，是东西方建筑思想的融合，是长云新旧时代的最佳见证之一。 “在南都上学的几年，从附近路过几次，对剧院的外面有些印象，一直没有什么深入的认识。今天第一次进来亲身体验，才觉得那些评价所言非虚。” 方菲挽着陈夏的左臂，点头赞同，“那可要感谢芊芊给了你这次体验的机会。金梧湖大剧院有一个很特殊的点，就是见证了东西方建筑艺术在长云的此消彼长。 “受到海外贸易和新潮思想的影响，当时人们觉得罗洲的东西都是好的，制度如此，文化如此，艺术也是一样，长云境内因此不乏各种西式建筑。 “这种心理曾经被姒绯为首的那一批留学生大力驳斥，却终究抵不过民间的舆论气候已成，直到李和公主那时才得到好转。 “油画和水墨的争斗也不能独立来看，不完全是艺术风格和名利财势的牵扯，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水墨被油画压制百年的积怨。” 方菲无奈地笑了笑，“话说回来，盛极而衰，运极而反，为了响应扭转的‘民意’，也为了腾出地皮，多搞几个工程项目，大量西式建筑被各地政府纷纷拆除。 “像金梧湖大剧院这样，躲在历史尘埃里逃过拆除的很少了，却终究逃不过被改造的命运。万幸的是，设计、施工团队很用心，才能在东方化的要求下，保留住原来的韵味。” 陈夏很佩服地看着方菲，“菲菲，你真厉害。我以前就觉得，你对艺术领域各方面都有广泛涉猎，今天更加证实了。这些知识是家学渊源，还是自学成才？” 听到陈夏的夸赞，方菲笑着摇头，“都不是。这些知识来自于我在大学里的艺术史选修课，和不那么经常的图书馆之旅。” 陈夏有些遗憾地感慨，“要是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在学校只是旁听了影视艺术鉴赏的选修，图书馆里也只顾着低头看书了。” 第312章 舞剧 来到入口，陈夏把手里的票递给检票员。检票员用手里的打孔器，在每张票的边缘夹一下，就示意四人进入剧院大厅。 演出尚未开始，大厅内开着灯，但光线不算明亮。 为了朋友们有更好的观赏体验，云芊给的票都在中间区域的一个横排，陈夏算着票号寻找，发现位置比较靠前。 她走到座位，左右看看，发现不远处有一个眼熟的人影，就拍了拍方菲抱住自己胳膊的手，用眼神示意，“你看那边的，是不是之前遇到过的宁招？” 方菲仔细辨认了一下，“是的，有半年没见了吧。若不是你提醒，我单独遇到可能就认不出来了。” 陈夏点点头，安排大家坐了下来，相对于朋友们现在还空荡荡的位置，林璐和董越依次坐在陈夏的右边，把她和其他观众隔开。 这边刚刚坐好，那边一直发呆的宁招回过神来，无聊地四下打量，发现了陈夏四人。 他起身观察了一下，就径直走了过来，“两位，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陈夏点点头，“好久不见，我们近来无恙，你呢？还在追逐音乐梦想吗？” 宁招在方菲左边的座位坐下，“一直没有找到当面的机会。因为有幸为《风轻雨默》演唱片头曲，我算是脱离了默默无闻的状态。 “现在凭着这份倚仗，我在1946酒吧街找了一份晚间驻场的兼职工作，生活有了不小的改观。陈夏，谢谢你的帮助。” 陈夏摇摇手，“首先，你的能力符合电视剧需要，实至名归，并不是我提供了帮助。其次，你录制时已经谢过了，不必重复。” 看到他还想继续纠结，陈夏抢先打断他，“之前知道你对音乐有自己的想法，今天会在这里遇到，你是还喜欢舞剧吗？” 宁招摇摇头，“实话实说，以前没有关注过舞剧，今天过来是因为云芊给了票。我和你们在同一排，你们的票也是云芊给的吧？” 陈夏微笑一下，“是的。” 田落礼貌的声音从宁招背后传来，“你好，请问是不是坐错了，这是我的座位。” 宁招立刻起身，“不好意思，借你的座位聊了几句，我这就离开。” 他朝陈夏挥了挥手，回到自己的座位。 田落坐下，看了看宁招，“这个人看起来岁数不大，也是云芊的朋友吗？” 方菲笑着回复，“高材生，不愧是你啊，一猜就中。去年的秋日节音乐会和芊芊认识，《风轻雨默》的片头曲就是他唱的。” 陈夏笑着提问：“田落，为什么菲菲叫你‘高材生’，这是什么新昵称吗？” 方菲立刻解释，“他在公司天天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可讨厌了，所以我就给他取了这么一个绰号，主要是贬义。” 田落无奈地摇头，“陈夏你看，最近两周没有你在南都镇压，某人都快要翻天了。” 陈夏捂着嘴笑，“放心放心，你的苦日子到头了，我回来南都，她就掀不起风浪了。” 方菲嗔怪地把陈夏的手臂一阵狂摇，“姐姐姐姐，亏我昨晚还陪你睡觉，你要坚定地站在我这边嘛。” 陈夏笑着轻敲方菲的额头，“不要说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话啊。” 她转向田落，“刚才那位，名字是宁招，去年音乐节认识，芊芊对他可能有些意思，所以演出的票也给了他一张。” 田落笑着点头，“我明白了。” 三人说着话的时间，其他人也来了。 于毅看见宁招，和他聊了几句，才走了过来，“你们几个到得好早。” 田落对辛蕊和顾祎点点头，看看左手腕上的表盘，半开玩笑地回复于毅，“是你们几个来得太晚才对。” 辛蕊笑着指指大厅门口，“早和晚是相对的，与秋缘、江回、莉莉一比，我们来的时间可是刚刚好呢。” 大家互相玩笑了几句，就各自落座，等待舞剧首演的正式开幕。 田落的玩笑话有一定道理，朋友们刚到齐坐好，没过五分钟，主持人就出来报幕了。 舞剧的名字是《萌芽》。名字简单，剧情也不复杂，就是建国前夕，一个贫穷村姑遇到富家小姐，在富家小姐的影响下，走上为女性同胞争取权益的斗争道路。 云芊饰演的角色，就是那个通过自己先进思想和青春活力引导女主角，又通过自己挣扎经历和悲惨死亡刺激女主角的富家小姐。 虽然剧情显得有些老套，但有歌舞团各位演员强大的实力打底，又是女权主义这样永恒的话题，加上两名女性不同命运的层层对比，观众们都看得兴致盎然。 演员们优美而有力的姿态和动作，将故事的主旨和情绪直抵观众内心，短短一个半小时过后，舞剧首演在热烈掌声中圆满落幕。 观众散场，陈夏他们在座位上等了一会，见到换回常服、卸妆出来的云芊，不约而同，又是一阵祝贺与赞扬的掌声。 云芊自信地笑着，捂住连衣裙的胸口原地转了个圈，“我们的舞剧怎么样？是不是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大家七嘴八舌，绝不肯在此时吝啬自己的赞美，直到把云芊白净的小脸都夸红了，陈夏才开口问她晚上的安排。 得知歌舞团以女性居多，为了安全，准备过会小小聚餐庆祝一下，然后趁着天色不晚，各自早点回家休息。 缺了今天的主角，没有再次聚餐的意义，朋友们于是各自坐车，乘兴而去。 回到别墅，陈夏系好格子白花围裙，戴好防油烟口罩，把方菲推出厨房，然后拉上玻璃隔门，亲自动手，做出一桌丰盛的晚餐。 晚餐之后，陈夏戴上手套，把碗筷洗净收好，然后上楼沐浴。等她裹着宽大柔软的浴巾走出卫生间，已经洗过澡的方菲坐在床上，正在收看电视里的新闻。 看到陈夏，方菲把电视的音量调低，问出此前按捺的疑惑，“姐姐，去年看你对芊芊和宁招的事很热心，为什么今天却有些拒他千里之外的意思？发生什么了吗？” 陈夏摇摇头，任由还带着潮气的头发自由飞舞，“没有发生什么，只是我的心态变了。自己还是单身，凭什么烦心别人的感情？ “能成的，不缺我撮合；不能成的，我也没必要去强扭那个瓜。把精力和时间用来陪你或者专注事业，不是更好吗？” 第313章 后果 第一周去莱努算是公差，第二周巡回签售算是私假，紧接着三天国庆，这是法定权益，后面实在没有逃避上班的理由了。 周四清晨，陈夏用一个畅快的热水澡，洗去身上的疲惫和心上的倦怠，然后回到暌违已久的单位，回到软件部的办公室。 她走近唐部长的座位，对他微笑一下，然后打开手里的布袋，从中拿出一个可爱的毛绒小兔玩具，双手递上，“部长，莱努带回来，给你女儿的。” 唐部长笑着，同样双手接过，“难得出去一趟，还带什么礼物？谢谢，欢迎回来。” 陈夏拎着布袋，轻盈地把整个办公室转了一圈，给每位同事都送去一份来自异国的小礼物，然后才回到角落里自己的工位，随手挥去桌椅表面的浮尘。 冲洗杯子，倒入一杯热水，轻点主机的电源按钮，躺倒在转椅靠背上，陈夏迅速进入了日常习惯的摸鱼流程之中。 快到中午的时候，上周返回工作岗位的谢衣和孟康过来，分别送给陈夏一个黑猫摆件和一个客机模型。 粗略一看就知道，两个礼物的来源，都不是此前说好的免费领取。 陈夏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期。 她接过两人的礼物，微笑着表达了谢意，又转身从布袋里取出自己准备好的回馈，一盒香水和一支钢笔，都是莱努的名牌。 虽然送出和收回的礼物，价格并不对等，但其中蕴含的情谊是一样的。 谢衣和孟康没有客气、没有犹豫，开心地接过陈夏的礼物，恭喜她新书大卖，又欢快地聊了近况，直到中午去食堂仍然不停。 上班的第一天，就在这样平淡却又欢欣的氛围中度过。 脱离单位一段时间的陈夏，顺利地恢复了工作状态，没有一点节后的不适。 上班的第二天是周五，一个可以相对开心的工作日。 陈夏忙完了工作，悠哉悠哉地瘫靠在工位转椅里，悠哉悠哉地遨游在手机网络上，然后就被微享热榜的一个话题震撼了。 话题的名字没有一点拐弯抹角，非常简单粗暴：文化部盛赞《山海》。 看到这个热榜第三的话题名，陈夏立刻像被弹簧拉扯一样绷直了坐姿，瞳孔也是瞬间放到最大，整个人被吓得差点把桌子掀了。 慌乱中，她仍不忘先打开隔音结界，然后疯狂吐槽：“是田落疯了？还是公司里有哪个脑残想害我？用这种话题名，是怕文化部对我心慈手软？还是嫌我凉得不够快？ “还有这个热榜第三是怎么回事？是有人终于对《山海》和我下手了？还是不明情况的读者们，认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 陈夏把注意力移出手机，抬头看看办公室里的同事，再把视线拉远，穿透墙壁，看向街道边的行人、商场中的顾客、公园里的情侣。 她抬起左手，用力压在胸口，按捺住波动的呼吸和心神，“冷静。冷静。首先要控制住自己的能力，不能让损失继续扩大。” 她放下手机，在转椅上留下一个自己闭目养神的虚像，然后隐身传送到三千米的高空，迎着强劲的冷风，深吸了一口气。 冷风吹开了陈夏舞动的黑色长发，吹淡了她吓唬自己的联翩浮想，也吹散了笼罩在理智上的一时愤怒。 她抬起手，把复制和折射光线的隐身区域扩大，然后在眼前制造出一片光屏，实时投影三千米以下那张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 陈夏双手抱胸，远距离点亮手机，“以我对田落、对新动公司那些员工的了解，他们不至于用我引战，制造舆论热点，这个话题必然事出有因。” 点开话题页面，她提到的众人确实无辜，之前的惊讶和猜疑也都没有意义。 话题的源头，也是被点赞最多的微享，是长云电视台官方发布的。 这条微享是几段文字加上一段视频。 按照视频新闻的一贯做法，文字是对视频的描述，方便不适合点开视频的时间、场合，也方便部分有听力障碍的观众。 陈夏把隔音结界里的声音复制到光屏上，然后跳过文字，点开那一段视频。 视频截取了刚刚结束的，今天早上文化部例行记者发布会的片段。 清兰联邦某个媒体的记者被点到，站起提问：长云引进国外文学和影视作品，经常出现一审再审、一拖再拖、“大刀阔斧”、疯狂删减的情况，是不是一种文化不自信的体现？ 文化部的发言人立刻冷笑着反驳，说清兰的某些人物，有时间关心别国的政策和制度，不如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自己生产的东西，质量如此平庸，不能达到长云的底线。 他还举了个例证，说有《山海》这样蝉联清兰图书销售周榜第一的作品，恰恰说明长云有光辉的历史、璀璨的文化、杰出的作家、优质的作品，真正没有文化自信的另有其人。 视频不长，却激起网友的热烈讨论。 有人从爱国的角度表示理解和赞同，有人却觉得这是抛开事实、避而不谈的诡辩。 还有网友把发言人的神态做成了表情，配上“不是针对谁，你们都是垃圾”的动态文字。 文化部前后几位发言人从来是温文尔雅、一团和气，今天这样开地图炮的回复，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明前因的陈夏有些发懵。 她划动屏幕，想看看评论区里有没有喜好科普的网友，能不能讲讲这次异常的起因，只看到很多和她一样懵圈的网友在反复提问，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光屏在空气中破碎消散，陈夏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清兰那边的事有弗朗索瓦处理，不用我烦心。既然是文化部自己搞事，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传送回办公室，悠然地拿起手机，给田落打去电话，“田落，现在有空吗？我想请教你一个小问题。” 坐在办公室里的田落，放下手中的文件，笑着看向玻璃门外繁忙的下属们，“对敬爱的班长，永远有空。你想问的，是热榜第三那条话题吧？” 陈夏点头，“看来整个公司的运转，都在你的指掌中啊。我就是单纯好奇，文化部的人吃了火药吗？这种怼人的姿态可难得见到。” 第314章 前因 田落点击了两下鼠标，笑着为陈夏解释，“这件事说来话长，用一句话概括就是：长云和清兰的利益不一致，近期的一些矛盾积累，导致了轻度的互相指责和摩擦。 “具体来说，事情起源于去年秋初，清兰联邦总统的那次来访。 “你我都知道，与长云、莱努不同，清兰完全是一个资本为王的世界。 “总统来访，不仅有复杂的政治目的，也带着他们国内大资本的要约和掮客，想与长云政府和各大企业达成广泛的经济合作。 “从国家和企业的角度来看，如果达成合作，既有利于合理调配资源、降低生产成本，又有利于交流、引入先进技术，还有利于增强双方的政治互信。 “在交流合作的过程中，只要注意保护好我们的专利技术和弱势产业，就是各取所需、合则两利。” 他叹了口气，“但世事总不会按照我们的设想，进行得那么顺利。 “经贸协商达成基本共识后，对方提出：两国都是世界强国，不仅应有物质上的交流，还应在精神上、文化上加强对彼此的了解。 “用他们的话来说，如此才能消除分歧、携手并进，为人类创造更美好的明天。” 陈夏空闲的左手开始转笔，“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他们来访的根本目的吧。政务院的老爷们，就这么轻易答应了？” 田落点了点头，赞同陈夏的判断，“谈判过程不明，但结果确实如你所料。” 陈夏追问：“然后呢？老爷们反悔了？” 田落点了点鼠标，“倒也没有那么直接，只是对所有引进的文娱产品，额外多加了一道出版前的‘审批’手续罢了。 “这道审批甚至没有惊动议会十月的年度会议，只是文化部的一纸内部公文，看起来就像走个形式，所以炸弹才会拖到最近才爆。 “具体的公文内容，网上没有披露，只知道虽然条款的限制范围是所有外国文娱作品，却唯有清兰的准入之路举步维艰。 “来访半年之后，清兰统计了一下战果，发现远远低于预期，多方查找原因时，才发现了这份根本没有保密的内部文件。” 陈夏被逗乐了，“这种既要遮挡、又不肯遮挡严实的做法，确实有些恶心人啊。老爷们怎么舍得拉下高傲的脸皮，做这种操作的？” 田落耸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清兰立刻发动舆论，指责长云政府说一套做一套，枉顾双方共识，破坏双边互信。” 陈夏嗤笑一声，“暗偷不成，就改明抢，建国两百多年了，还是这个操行。老爷们可不是吓大的，这次用了什么理由？” 田落摸摸下巴，“他们说这是误会，长云本土的作品也是被要审查的。但因为作品和作者都在国内，方便追究责任，所以才把手续的时间节点放到了出版之后。 “至于为什么清兰方面文娱作品的引进，与双方此前的设想不完全一致，出现了迟滞、退回的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调研。” 陈夏停止了转笔，“所以，经过几轮有来有往，清兰对于这么明显的敷衍，终于无法接受，就在今天的记者会上撕破脸了？ “虽然能够理解文化部的立场和做法，但拿我的《山海》举例子，是不是有些拿友军垫背的意思？还是觉得周榜第一太容易了？” 田落微微皱眉，“文化部的思路，我有些猜测。如果清兰采取对等的措施，长云的图书进入清兰，必然会遇到一样的阻碍。 “到了那时，不管提不提《山海》和你的名字，这本书以及你后续其他作品的处境，都不大可能像现在这样顺利。 “从文化部的角度，这或许不算卖队友，只是提前揭晓必然的结果，然后利用时间差，把伤口的鲜血，化作反击的长矛而已。” 陈夏的声音满是无奈，“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只希望巨人出版集团在清兰的影响力更大一些，能保住我的小说不受冲击。” 田落惊讶地看着台式机的屏幕，他编写的“网络爬虫”程序刚抓取到一条资讯，“你搜索一下长云日报，他们发布了一篇长文，我感觉是上面对你的补偿。” 陈夏暂时放下手机，疑惑地操作电脑，找到长云日报的文章，题目是《通俗与严肃——论历史的传承和消亡》。 陈夏大略地瞄了几眼，就拿起手机，打断田落的阅读，“注意文章的发布时间，几乎和记者会的结束时间重合。长云日报的大才们，写作速度就这么快的吗？” 田落仔细核对了一遍，“如果不是文化部早有预谋，不是，早有预案。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长云日报早就准备好了这篇文章，这个时机就是在为你撑腰。” 他看了看手机上陈夏微笑的头像，“班长大人，第二次了。你实话实说吧，是不是有亲戚在长云日报，且位高权重？” 陈夏翻了个田落看不到的白眼，“醒醒，还没到吃午饭、睡午觉的时间。我一介孤女，可没有这样杰出的亲戚。 “感谢你的耐心解惑，下次找个机会请你吃饭。这会就不聊了，我要去研读文章，细细揣摩长云日报的用意。” 挂断电话，陈夏把文章认真地看了一遍。 不像上次那篇，仅仅把《最是青葱》作为铺陈直叙的引子。今天的这篇，牢牢围绕《山海》展开，可谓是量身定制。 文章高度赞扬了陈夏挖掘历史隐秘、还原历史真相的努力，高度赞扬了小说对史实的尊重和细腻动人的文笔，顺便隐晦地踩了踩一直装聋作哑的史学界。 最后才笔锋一转，把主题上升到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孰轻孰重的层次，并给出了一个结论：通俗文学在传播文化、予人启发等各个方面，都不弱于严肃文学，也应鼓励弘扬。 陈夏微微皱眉，“对《山海》和我，文章的评价颇高，却又不像捧杀。这是一个单纯的巧合，还是如田落所言，有人在幕后出力？” 第315章 会面1 围绕着《山海》的讨论还在继续发酵，而陈夏的疑惑和猜测，直到三天后的周一早上，才跳出来一个可能的解答选项。 南都新媒体中心，五楼，软件部。 陈夏放下接满温水的杯子，看向桌上振动的手机，然后打开隔音结界，“清兰的事不用我管，国内的销售也应该没有阻碍，所以王欣的这个电话，是为了什么？” 她拿起手机，“王欣，早上好。” 王欣的声音里透着很难压抑的兴奋，“陈夏，早上好。有一个好消息，王室秘书处刚刚发来邮件，并拨打了社长的电话。 “两者的内容都是同一个：李原公主想来南都和你见面，顺便带着导演，过来洽谈电影授权的事宜。” 陈夏轻轻地坐进转椅，表情却有些发懵，“什么意思？能麻烦你说得详细一点吗？对方不会是冒充诈骗吧？” 王欣笑了笑，“请你放心，消息的真实性是经过社里核实的。而且李原公主本人出面，到时候，你还可以再亲眼确认一遍。 “后续的事情，社里不便插手。如果你有接触的意愿，我们就把你和秘书处的联系方式互换告知，他们会和你取得进一步的联系。” 陈夏想了想，回复耐心等待的王欣，“我愿意和他们接触，麻烦你们转告。” 王欣长舒了一口气，“不麻烦，我们这就去回复对方。秘书处的联系方式，我马上通过聊天软件发给你。” 电话挂断，陈夏对着手机出神，自动锁屏的时间还没到，一条短信就跳了出来。 她把短信提到的号码，转存进通讯录里，然后笑了笑，把手机放在桌面上，转动转椅，开始今天的工作。 过了一会，桌面有节奏地轻微振动，陈夏低头看向旁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联系人名称，就是刚才存进去的那个“王室秘书处”。 她拿起手机，“喂，你好。” 电话那头是一位中年男性，声音很是温和好听，“你好，请问是陈夏小姐吗？我这里是王室秘书处。” 陈夏的声音很稳定，“我是陈夏。” 对面开门见山，“陈小姐，李原公主很喜欢你的作品，希望能尽快在南都与你相见，请问你最近有时间吗？” 陈夏的语气尽量柔软，“能和公主见面，是我的荣幸。但我白天有工作要做，中午、晚上才有空闲时间。” 对面停顿了一下，“好的。公主希望向全国民众分享她对《山海》的喜爱，所以想获得你的授权，把小说改编成电影。 “为此，她邀请了对历史题材有丰富经验和成功案例的知名导演张雪，希望也能与你面对面，谈一谈相关事宜。请问可以吗？” 陈夏点点头，“可以，谢谢公主的赞同和厚爱。能把小说改编成电影，是我梦寐以求的愿望之一。” 对面不急不缓，“好的，感谢你的理解。等李原公主和张雪导演到达南都，她的侍从会通过出版社联系你。再次感谢。” 电话挂断，陈夏摇了摇头，“真是奇怪。见到卡洛琳姐姐，我都能维持平常心态。刚才并没有见到李原，却反而有些紧张了。” 她回想了一会，“刚才的对话，应该没什么失礼的地方吧？算了，我对这些没有研究，还是查查她们的资料，做做准备吧。” 身为王室成员，李原的资料比较简单。 她出生于1995年，比陈夏大四岁，从小在北都长大，自萌学开始，就读于各所公立名校，现在有社会学硕士学位。 本科毕业以来，她一直在从事体育推广、平权推进和慈善救助等方面的事业，涉及到文娱的，这应该是第一次。 而张雪，作为知名电影导演，她的资料就要详实得多，履历也更加精彩。 她的父亲是作家，母亲是画家，出生后即受到浓厚的文化和艺术熏陶，从小就爱好摄影和表演，立志做一名杰出的演员。 可惜她的外貌和身材，距离北都电影学院表演专业的要求有些差距，只好转而投入导演这个相关专业。 良好的文学和艺术基础，刻苦的学习和实践磨炼，加上一些天分，她迅速地成长起来，开始在男性主导的导演行业崭露头角。 历经多年的持续努力，她获得了多项荣誉和多座国内外奖杯，以细腻写实、又不失大胆突破的风格，成为长云最好的女性导演。 在她的鼓励和帮助下，越来越多的女性进入几乎被男性垄断的导演行业，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证明了成功的女导演不是偶然。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而不仅仅是过往的成绩，使得李原相信，张雪可以把陈夏小说中的姒绯，完美再现出来。 关闭这两个网页，陈夏搜索李原和张雪的近照，用心记忆了一下，然后回到之前被打断的工作中去。 中午和谢衣、孟康一起在食堂吃饭，回到办公室午睡，继续下午的工作。直到三点半，手机屏幕上跳出王欣的名字。 陈夏接通电话，“王欣，是公主的事吧？她们来得这么快吗？” 王欣的声音很激动，“是的。社里与秘书处进行了身份核对，她的侍从官就在我身边。我把手机给她，你们直接交流。” 手机里传出一把极其温柔的女声，“陈小姐，你好。我是公主的侍从官，公主已经到达南都，张雪导演也一路随行。 “公主的下榻地点不能透露。客随主便，请你提供一个吃饭见面的酒店或者餐馆，我们今晚都到那里会合。” 陈夏微笑着点头，“感谢体谅。请问饮食口味和隐秘程度有什么要求吗？” 侍从官不假思索，“公主一向平易近人，没有特殊要求。但我认为，有包厢是最好的，如果没有，也要加一些遮挡的屏风。” 陈夏看了看远方，“好的。我建议去石城广场十四楼的明珠西餐厅，这家店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可以信任。” 侍从官不置可否，“请你把地址发给王编辑，我也把自己的号码发给你。我先带人过去看看，到了那里再和你联系。” 第316章 会面2 电话挂断，陈夏赶紧拨打另外一个号码，“莉莉，李原公主来南都了，想要和我见面。她还带着张雪导演，想要商谈把《山海》改编成电影的事。” 莉莉很高兴，“好消息，有李原支持，有张雪出面，你的小说销量和电影票房就有双保险了。打这个电话过来，是需要我这个经纪人陪同吗？” 陈夏摇头，“这倒不用，我能应付，只是需要借用你的西餐厅，作为见面、吃饭和会谈的地点。” 莉莉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从安全和安保的角度，不是应该她们派车过来，把你接去她们指定的地点吗？” 陈夏回答：“我也有些疑惑，猜测可能是她们比较体贴，怕我孤身一人前往陌生地点，产生不安全感吧。” 莉莉跳过这条，“她们对餐厅有什么具体要求吗？需不需要我提前停业，方便她们避开其他顾客？” 陈夏摇头，“需要包厢或屏风作为遮挡，没有其他特殊要求。李原的侍从官马上会过来看看餐厅，如果有意见，她会提的。” 莉莉打了一个响指，“好的，我就在餐厅这里，等她过来。” 结束了与莉莉的电话，陈夏把手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就看向石城广场，正好看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带着几个人走进餐厅。 陈夏没有窃听的想法，也不会读唇语，只是看她叫住服务员，说了几句话，然后服务员就去办公室找莉莉。 莉莉出来，和女子握了握手，一边介绍，一边带她在店面内外逛了一遍，又看了看菜单和厨房，然后莉莉就回到办公室，女子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又一拨人来到餐厅，和她会合，然后分散到周边的店铺和店外的走廊上，还有几个人去了上下相邻的楼层。 他们忙着布置安保的时候，莉莉走出来，指挥服务员把角落桌子的距离拉开，然后从门外领进几个人，在一张空桌旁，支起几面高大的屏风。 刚才在外指挥安保的女子重新走进餐厅，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 陈夏的手机在桌上振动起来，屏幕上的联系人正是此前存进的“李原侍从官”。 电话接通，侍从官温柔的声音响起，“陈小姐，餐厅的环境和饮食，我基本满意。和公主见面的时间，你觉得六点怎么样？” 陈夏五点半下班，但可以提前开溜，当然没有意见，“好的，我会准时到达。” 傍晚的阳光照在马路上，马路边的陈夏坐进自己的汽车，“董越，送我到石城广场一楼门口。等我的事忙完，莉莉会送我回家。” 早就得到通知的董越点了点头，“好的，小姐。要是行程有变化，记得告诉我们。” 不用等待排队，再去地下寻找停车位，陈夏很快出现在明珠西餐厅门口，看到坐着正对门口，悠闲喝着咖啡的侍从官。 她看见摘掉墨镜的陈夏，愣了一下，立刻从座椅上弹起来，微微俯身，“陈小姐，我是和你联系的侍从官。闻名不如见面，你比照片里和电视上美丽太多了。 她伸手虚引，“请到角落的那些屏风后面入座。公主已经出发，还在过来的路上，要请你稍等一会。” 陈夏点头示意，“好的，麻烦你了。” 侍从官笑着摇手，“应该的。” 陈夏走过屏风，发现围起的区域比之前的感觉还要大一些，虽不能说显得空旷，但也绝不能说是狭小。 在桌旁的座椅上看了一会微享，陈夏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看到李原和张雪都戴着墨镜，在几个人的簇拥之下走进餐厅。 李原岁数不大，是一个雍容贵气的美女；张雪已经五十多岁，头上有些银发，相貌差了李原不少，但自信的气质更加突出。 她们走过屏风，看到起身相迎的陈夏，和之前的侍从官一样，露出震惊的神色。 张雪最先回过神来，轻轻拍了一下旁边李原的手腕。 李原收敛心神，笑着伸出右手，“陈夏，你好，我是李原。” 看到本人的陈夏一点都不紧张，她握了握李原的手，“公主，你好，欢迎驾临南都。我是陈夏，很荣幸能和你见面。” 李原笑着摇手，“不必如此，叫我李原或者原姐就行，让我过把当姐姐的瘾。” 她伸手介绍，“我旁边这位，就是知名导演，张雪女士。” 张雪伸出手，和陈夏握了一下，“我生平见过无数俊男靓女，却没有一个，能及得上你十分之一。” 陈夏谦虚地摇头，“相貌是天生的，和张导你通过努力获得的成就一比，就相形见绌、黯然失色了。” 两人互相夸赞了一句，就和李原一起回到桌旁，分别落座。 等服务员倒好果汁，退出围挡，李原就先开口了，“我这次来到南都，有两个驱动力，一个是完全为私，一个是半私半公。 “完全为私的是，想要见一见写出《山海》的你。你的前两本小说，我之前就已看过，所以新书刚出，就买来一本。 “说来惭愧，在看到这本小说之前，我对历史兴趣不大，因为家庭的原因，对姒绯更是几乎没有了解。 “既不知道她对共和国的具体贡献，也不知道她为保护我们女性的权益，付出过多少努力，经历过多少艰辛。 “不说其他，只是单从女性的身份出发，我就不得不敬佩你揭露真相的勇气，也感谢你把先贤的榜样带回我们眼前。” 她举起酒杯，“我不喝酒，便以这果汁代替，敬你一杯。” 陈夏和她轻轻碰杯，浅酌一口，然后继续看着她，认真倾听。 李原看看张雪，“刚才这么说好像有些夸张，其实不然。 “我看完小说，觉得意犹未尽。在晚饭的时候，询问爸妈和哥嫂的看法，却得到了四种不同的态度。 “老爸的态度是警惕，老妈的态度是无所谓，哥哥的态度是可以利用，只有嫂子和我一样，是完全的支持。” 第317章 会面3 李原又看了看张雪，“老爸倒不是对姒绯和这本小说有什么负面看法。他只是担心有人借机生事，加剧撕裂，动摇国本。 “老妈更看重家人和家庭，对政治斗争不太关注，而且她充分相信老爸和哥哥的智慧，省了自己动脑，也减少带来干扰。 “哥哥从姒绯的故事里，看到了加强民权呼声，加强民众认同的机会。这次改编电影的建议，就是他主动提出来的。 “嫂子和我一样，觉得现在的女权主义者有的懦弱，有的走歪，需要先贤的事迹刺激她们一下，重新思考以后的道路。” 李原把双手按在桌沿，“经过哥哥和我的劝说，虽然老爸仍有疑虑，但他愿意支持我们的尝试。这就是那个半私半公。” 她笑了笑，“我们能一起坐在这里，就是有个初步的意向了。但我还想再确认一下，陈夏，你愿意把小说改编成电影吗？” 陈夏笑着点头，“求之不得。不说电影带来的金钱和名气等收益，只是小说增长的销量，就足以驱使我同意了。” 李原和张雪对视一眼，“好，有这个共识做前提，后面的话，就可以说了。 “我们的计划是，由王室支持，由张导主持，尽量在王室日前，完成电影的摄制工作，然后借着北都建城四百年的时机首映。 “时间很紧，但其他都可以想办法，现在就等几个节点，一旦确定，立刻就要开始拍摄。陈夏，你对授权费用有什么想法吗？” 陈夏摇头，“按照市价就行，这个不是重点。你们的时间表太赶了，我来不及准备剧本，而且这样能够保证影片质量吗？” 坐下之后，张雪首次开口，“时间确实有点紧张，但既然敢答应王室的条件，我对控制拍摄进度、保证影片质量是有信心的。 “从公主刚才的话，你也能听出来：盈利并不重要，影片的口碑、播放量和影响力才是真正的追求。为此我们将不惜成本。 “至于剧本，我们可以请其他几位知名编剧一起来改。当然了，一定会尽最大可能尊重原著，不知你能否接受？” 陈夏想了想，点头同意，“如果能够保证故事的基调不跑偏，人物的内核不松垮，我可以接受别人对小说的改编。” 她摊开手，笑了笑，“毕竟，如果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我可没有把握，再请到张导你这个级别的大导演来操刀。” 张雪笑着点头，“赴宴之前，我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以为像你这样年少成名、倾国倾城的人，会十分高傲、不好讲话。看来是我有些刻板印象了。” 她拿起酒杯，和陈夏的碰了碰，喝了一小口，“授权的费用你尽管放心，有王室出钱，不会让你吃亏的。改编剧本先给你过目，拍摄的时候，我也会尽量靠近小说原著。” 陈夏摇摇手，“钱的事我真不担心，毕竟和小说的版税没有可比性。我主要是怕剧本被改成宫斗或纯言情。不过有张导你亲自把关，我就彻底放心了。” 李原笑了笑，“如此皆大欢喜。来之前，我也以为你们会有一个反复拉锯的过程，没想到陈夏你这么谦逊，进展这么顺利。 “授权和剧本之后，正式开拍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环节，需要你的建议。你觉得，男女演员当中，哪两位适合出演李政和姒绯？” 陈夏有些小惊讶，“这个要让我怎么回答呢，你们两位有属意的人选吗？” 张雪轻易看出了陈夏的顾虑，“你是担心自己的推荐把别人的名额挤掉，然后在无意间得罪了知名的前辈吧？” 陈夏乖巧地点点头。 张雪看陈夏的目光越发和蔼，“放心，公主和我都没有具体倾向，你尽可以畅所欲言。人选最后由我决定，麻烦也是由我来挡。” 陈夏笑得很阳光，“谢谢张导对末学后进的维护，我就直说了。我对男明星不太了解，觉得杨璇适合饰演姒绯。” 张雪示意陈夏继续，“推荐理由呢？” 陈夏不假思索，“杨璇的演技和她对角色的认真，大家有目共睹。她的资历也是足够，不怕别人嫉恨。最后，她是我的朋友。” 张雪和李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李原放下遮住唇齿的手，“这个答案果然很真实，由你说出来，显得格外可爱。” 张雪点头赞同李原的话，“杨璇有这么好的条件，却能不分心旁骛，认真揣摩角色，认真对待拍戏，我对她也很欣赏。 “只是饰演姒绯的话，她的容貌是不是太美了？虽然不会喧宾夺主，盖过演技，但我怕真实度有所欠缺啊。” 陈夏还没回答，李原先开口辩解，“你的顾虑我能理解。小说对姒绯容貌的描写有过度美化嫌疑，所以我去查过宫里库存的油画。 “看到姒绯画像的时候，我都震惊了。李政唯一的妻子，不可能丑，但居然美到了接近杨璇的那种程度，是我之前不敢想象的。” 张雪有些好奇，“陈夏，你怎么知道姒绯容貌的？我自己在网上什么都没有搜到。” 陈夏岔开话题，“优秀的作者总会尽力搜集资料嘛。怎么样，有油画作证，杨璇的容貌就不再是阻碍了吧？” 张雪低头沉吟一会，“确实不是阻碍，我还想到了预热电影的一个点子。” 她抬头看看李原和陈夏，“有王室支持，有我、杨璇和陈夏参与，这次拍摄是不可能完全保密的，尤其是演员名单。 “人不遭嫉是庸才，必然会有人或主动、或被动地加入到对杨璇容貌和演技的质疑浪潮中，就像以前每次一样。 “在浪潮尖峰，我们适时放出姒绯的油画扫描图，为杨璇小出一口恶气，顺便也可以把电影的话题炒得更热一点。” 看到张雪征求意见的目光，陈夏摊摊手，“只要她自己同意，我没有任何意见。” 李原对屏风旁的侍从官挥挥手，“好了。正事谈完，我也饿了，我们边吃边聊吧。” 第318章 会面4 不知道是李原和张雪的行事风格一向风风火火，还是电影的时间安排实在太赶。 前一天晚上刚刚达成了意向，第二天中午她们就又把陈夏约到了明珠西餐厅。 签完授权合同，一起吃完午饭，张雪甚至没有回去休息，就立刻直奔机场，飞回北都。 倒是李原留了下来，说是难得出来一次，正好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 实情如何，陈夏不好多问，也不想多问，反正看侍从官头疼的表情，应该比较麻烦。 陈夏回到单位，继续自己基层公职人员的普通生活，然后才过三天，又被张雪一个电话叫到了北都。 拉着行李箱，走出国内航班的接机口，她看到电动扶梯不远处站着一男一女，举着一个白色的木牌，木牌上画着一只切开的橙子。 这是张雪派来接机的司机和助理。接机的人都安排了，酒店自然也已经订好，和剧组的主要演职员同甘共苦。 陈夏领着云芊坐上汽车，过了一个小时，来到剪霜河畔的一座高档酒店门口。 推开车门，首先迎接陈夏和云芊的，就是黑暗的夜色和袭来的热浪，然后才是酒店大堂里张雪挥舞的手臂。 两人把行李箱拿到楼上的房间，然后一起下楼，看到除了张雪，杨璇和另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也已经各自坐在大堂的沙发里了。 张雪站起身，带着众人走进一间小型会议室，然后等服务员送来茶水和点心，就把门反锁了起来。 她在圆桌旁坐下，敲了敲桌面，“人员到齐。各位，可以把墨镜摘掉了。一共五个人，四个带墨镜，是欺负老太太我没有吗？” 四人笑着摘掉墨镜，互相打量起来。 张雪朝左手边示意一下，“你们几个小姑娘应该彼此都认识，我就不废话了。这位是杜晋，知名男演员，这次准备饰演李政。” 她又换回右手，“这位美人就是《山海》的原著作者，陈夏。旁边的是她朋友，云芊，也是一名演员。” 陈夏和云芊招手问好，杜晋也微笑回应。 张雪环顾众人，“明天就要正式开机了。今晚我把陈夏请来北都，既是为了开机仪式，也是为了给你们当几天顾问，加深你们对人物和故事的理解。” 她又敲敲桌面，“杜晋，杜晋，回回神。这两位后面可是千月赵家，你注意一点，不要妄想招惹。” 杜晋收回盯着陈夏的视线，一脸委屈，“张导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我不否认外面传的那些绯闻，都只是为了挡桃花。” 他站起来，向陈夏微微俯身，“对不起，一时走神了。不是有意冒犯，望你海涵。” 陈夏摇摇手，“没关系，我习惯了。” 杨璇捂着嘴笑，“这句够傲，也很可爱。可惜有别人在，不然我就把你扑倒亲亲了。” 她转向杜晋，“我知道你向来不好女色，刚才是因为什么走神？” 杜晋整个人都非常无语，“什么叫做‘向来不好女色’？！算了，你们几个女人一台戏，我是洗不干净了。”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刚才愣神，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觉得，陈夏和姒绯的那幅油画长得很像，所以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睛。” 张雪和杨璇同时拿起手机，云芊也凑到了杨璇的身旁，看她打开手机里的图片。 三人看看手机，看看陈夏，再看看杜晋，都是满脸疑惑。 杜晋被三人看懵了，连忙拿起自己的手机，把油画图片找出来，和对面的陈夏比较。 云芊喃喃自语，“眉眼、气质没有一处相似，为什么却越看越像呢？” 其他三人连连点头，倒是陈夏一派云淡风轻、不以为意的样子，“可能是杜晋的话，让你们产生了先入为主的错觉吧。不要看了，我们来谈谈电影。” 大家疑惑地慢慢放下手机，把注意力集中到陈夏身上。 陈夏无缝续接上刚才张雪的话，“关于人物和故事，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杨璇和杜晋面面相觑，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也没有理清提问的思绪。 陈夏不管他们，转向张雪，“张导，到底还是人多力量大，剧本这么快就改完了吗？” 张雪无奈摇头，“你自己也是拿过云雁奖的，一个好剧本哪有这么容易完成？时间不等人，我只能先开拍了，后面有问题再改。” 陈夏有些担心，“这样的话，剧情的衔接和演员的情绪表达，不会出现问题吗？” 张雪骄傲地笑笑，“不然王室为什么请我来执导？我可是拿过两座云鹤奖杯的最佳导演之一，这个小问题在我的掌控之内。” 旁边的杜晋终于回过神来，像小学生一样举起右手，“两位，对这本书里李政的定位，我有一些疑问。 “如果说他是男主，似乎戏份还没有女主多；如果说他是男配，从推动剧情和出现场景等方面，重要性又不弱于女主。 “这种情况，我是第一次遇到。搞不清楚角色定位，可是表演的大忌，还请陈夏你详细地解释一下，我才好安心上阵。” 陈夏笑笑，“你可以理解成双主角，或者也可以理解成，男女都不是主角。” 云芊插话，“如果说，第一本的主角是两人的信任和靠近，第二本的主角是两人的悔恨和思念，这一本的主角是什么？” 陈夏悠然神往，“是为了国民和国家，最纯粹的志同道合和心心相印。” 杜晋似懂非懂地点头，“虽然还没来得及拜读你的其他作品，但你的这一句话说出来，我突然就有些感悟了。 “这本书的主角不是实在的人和物，而是人和物所表现出的精神，是足以激励当代人的那种，对理想主义的追求。” 陈夏轻轻鼓掌，“恭喜你，基本正确。” 杜晋有些腼腆，“谢谢。这种文学构造，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从来没有见过？” 陈夏有些得意，微微抬起下巴，“因为写出来很容易，想写好却很难啊。” 第319章 会面5 杜晋比出一个大拇指，“我以前对女作家有偏见，觉得你们只会写一些言情，就算套着奇幻、职场、历史、权谋的外壳，女主的本质还是要依靠男人。 “这一本《山海》真的让我大为改观，原来女作家也可以写出这么精彩的正史小说。唯一可惜的就是篇幅太短，让我意犹未尽。” 陈夏摇了摇头，“别说是你，我一开始，都有这种恨铁不成钢的想法。 “女作家们有文化、有见识、有思想，按理可以带动女性读者们往更健康的方向，写出的文字却耽于情爱，太过小家子气。 “后来我读的书多了，才渐渐明白她们的无奈。她们也有其他类型的作品，只是受众太小、读者太少，偏向言情只是迫于生计。 “写得符合男性主流那种争强斗狠、睚眦必报、歧视女性的趣味，她们不愿意，就只能偏向女读者喜欢的言情叙事了。 “文字取决于市场，市场取决于需求，读者们的需求又被厌女的传统规驯，逼着寒酸的作者去适应，最后就是你看到的恶性循环。” 杜晋有些疑惑，“可是你书里的文字堂堂正正，我作为一名男性，也是能够接受并喜爱的，并不像你说得那样，两边不讨好。” 陈夏笑笑，“要看常例，不要只看特例。像我这样厉害的女作者可不多，对于绝大部分靠文字讨生活的人，她们何必舍易就难呢？” 杜晋无话可说了。 张雪叹了口气，“大家都是想改变的，但有能力、有勇气的太少。靠一两个人，要扭转整个大环境，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杨璇也有些感慨，“想要同时被大部分人喜欢，是一件极难的事。普通人只能选择讨好一小部分，稳住自己的基础受众。” 陈夏轻轻拍手，拉回话题，“不要沮丧！就从这部电影开始，我们一起努力，总会有些改变的。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杨璇看看云芊，“你把云芊带过来，是准备让她担任电视剧版的女主演吗？” 陈夏点头，“一语中的，是有这个想法。我可以省了对她的重复讲解，也正好一起体验电影拍摄现场的氛围。” 杨璇转向云芊，“这朋友对你真好。” 云芊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 杨璇看看张雪，“张导，你觉得书中的姒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张雪明显早有腹案，立刻回答：“以我的见解，书中的姒绯，几乎可以算作一个完人。 “从传统角度，她是名臣之后，有容貌、有身材，知书达理，待人温和，没有复杂的生活背景，没有不良的习惯嗜好。 “从现代角度，她毕业于世界名校，有文化、有见识、有思想，有强大的组织能力，愿意为理想实践、奋斗，并最终获得成功。 “站在那个新旧交替的分界线上，她能平衡大爱和小爱，勇于争取、勤于政事，引领国家和平转变，为民权、平权奠定基石。 “这样的一个人，让我写，写不出，让我演，演不好，但让我来导，我有信心汇集大家的优势，把她再现出来。” 杨璇看向陈夏，“夏夏，你呢？” 陈夏想了想，“张导说过的，我就不复述了。我来说说现实中的姒绯，以作参考。 “呐喊来自于沉闷，力量来自于苦痛，姒绯自然不是侥幸。她能够取得如此成功，也要走过复杂的心路，也要付出对应的代价。 “从幼年到青年，颠簸在大洋上，徜徉在异国中，她读着书里的盛世华章，看着现实的颓败惨状，会厌恶、会愤恨、会绝望。 “等踏上故国的土地，近距离接触腐烂堕落的朱门官场，接触疲惫煎熬的贫苦民众，强烈的对比，会反复折磨她柔软的心灵。 “遇到喜欢的人，她会靠近、会欣喜、会沉溺，然后又会经历和爱人故意分离的痛苦，经历对国家前路未明的迷茫。 “议会不是一言堂，想要在其中推行新法善法，既要竭力争取，又要不停退让，还要焦头烂额地应对敌人恶毒的抹黑和攻击。 “功成身退值得赞扬，但她真能放下一直牵挂的人民，真能放下一直热爱的国家吗？越是爱，越是要放手，又是一种新的残酷。” 讲述的声音消散在房间里，杨璇和云芊都陷入思索。 在杜晋惊讶的目光里，陈夏趁机吃了好几块点心，然后拿起直筒玻璃茶杯，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品味高档茶叶带来的香气。 过了一会，杨璇叹了口气，“短短的两个小时，就想把这样一个人物演活，不容易啊。即使对我来说，都算是一项不小的挑战了。” 张雪提醒一句，“两个小时不够，我的计划是再加二十分钟到半个小时。” 杨璇拍了拍腿，“帮助有限。当年的我，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对发际线很不友好的职业呢？要是选择演电视剧就好了。” 云芊开玩笑，“璇姐求放过！你要是来演电视剧，我们这些小演员就都得失业了。” 杨璇摇头，“怎么可能？我不过是比你早出生几年。你对饰演姒绯有什么头绪吗？” 云芊想了想，“我有一个灵感。姒绯是一个远比我们都要厉害的人，即使夏夏这么好的小说，也肯定没有复原她的全貌。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非要去百分百地还原书里的角色呢？以自己和身边人的经历、品质为参照，一样可以演好角色的吧。” 杨璇愣了一下，笑起来，“哈哈哈，说得好。受到舆论环境的影响，我对演技、对自己的要求，有时太过苛刻了。 “我们不需要把自己变成姒绯，只需要贡献出精彩的表演，让观众相信姒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并且把她记住，就已经是成功了。” 杜晋也有所触动，“名气和地位是资源，也是包袱。我也是好久没有停下来，回忆一下刚出发时的心气了。 “就像你们说的，我并不需要做到最好，只需要做到最好的自己，这就足够了。李政和姒绯开拓共和时，也是这样的心态吧。” 陈夏和张雪对视一眼，同时举起玻璃茶杯，微笑着轻碰一下。 第320章 会面6 拍摄电影和拍摄电视剧的差别，没有想象中那么大，陈夏带着云芊在片场转了两天，算是混了个脸熟。 因为电影刚刚开始拍摄，有些演员的戏份还没有到，也还没有进组，所以这两天，陈夏和云芊只认识了其中的一部分。 这两天的空闲时间在北都吃吃、逛逛、玩玩，陈夏周一还要回去上班，云芊在歌舞团的假期也用完了，两人就一道飞回南都。 电影刚刚开拍，张雪没有放出消息，几位主演也不是高调的人。这个新闻，暂时还没被娱乐记者们爆料出来。 单位的同事们对陈夏频频登上热榜的事实已经习以为常，即使知道了电影开拍的消息，可能也会继续保持平常心态。 而对于陈夏，即使再多的成就和好消息，都不能阻止她每天早晚准点上下班，也不能削减她认真工作的热情。 周四傍晚，陈夏沐浴着夕阳的余晖，走出单位大门，坐车到达石城广场的地下停车场，然后带着董越和林璐，乘电梯上楼。 明珠西餐厅里，其他四人都已经到了。 陈夏一边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边坐在背对门口的椅子上，放下包包，摘下墨镜，拿起橙黄色的果汁喝了两大口。 于毅微笑着，等她放下杯子，“现在这个情景，是不是有些眼熟？” 陈夏还没回话，莉莉就走到她旁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这样就更加眼熟了。” 辛蕊和莉莉开玩笑，“今天就准备开始，履行你身为经纪人的职责了吗？” 莉莉向后靠在椅背上，摇了摇头，“合同没签，工资没发。今天我只是作为餐厅的主人，过来凑个热闹。” 陈夏从桌上的浅色木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角的果汁，“于毅，你把我们都约过来，是为了拍摄电视剧的事吧？” 于毅一边点头，一边从辛蕊手上接过一沓印满文字的白纸，“要不是辛蕊和云芊闲聊，我都不知道你的小说即将拍成电影。 “这部电影，能有着王室的支持，有张雪这样的知名导演执掌，又有杨璇和杜晋这样的一流演员参演，羡慕，恭喜。” 陈夏笑着打趣，“所以呢？你又要先下手为强，近水楼台先得月吗？” 于毅半开玩笑地回应她：“当然，这么大的熟人优势，我可不能轻易放过，怎么样？肯纡尊降贵吗？” 陈夏摇摇头，伸出手，“没有什么纡尊降贵，我们几个是互相促进，互相成就。你手上准备好的合同拿过来吧。” 于毅笑着把一份合同递到陈夏手上，又把另一份递给莉莉，“也请你看看，帮陈夏把把关。” 陈夏仔细地把合同看了两遍，握在手上，“事先说明，电视剧的剧本还没改好，我也不放心让其他人参与。” 于毅了然，“也就是说，如果要赶上电影的进度，和它同步上映，肯定没有可能了？” 陈夏点头，“没错。” 于毅和辛蕊对视一眼，笑着摇头，“能抢先别人，拿到你的授权和剧本，我就心满意足了，不敢有别的奢望。 “而且要是拍得太快，我很难保证电视剧的质量，再和张雪的电影撞车，是怕自己死得不够惨吗？能稳一点，就不冒风险。 “我和辛蕊的想法是：年底前，电视剧能登上电视台就行。这时电影的风头刚刚过去，不算太迟，我也能精益求精地把它拍完。” 陈夏点头赞同，“你们能这么冷静地思考问题，想不成功都难。这个合同我签了。” 于毅抬手打断，“等等！莉莉，你也看完合同了，有什么建议吗？” 莉莉把合同递给陈夏，“没有建议。合同的条款符合公平原则，没有明显损害夏夏的利益。她有自己的考虑，我就不多嘴了。” 陈夏在两份合同上分别签字，然后将其中一份递还给辛蕊，“我会尽快完成电视剧的剧本，尽量不耽误你们的时间。” 于毅点头，“好的。我会尽快筹集资金，先按照你的小说开始拍摄，等你的剧本到手，再做细微调整。” 授权的事完成，四人把注意力转到旁边。 于毅看向顾祎和云芊，“按照我们此前的承诺，这部电视剧还是邀请两位主演。” 他从辛蕊手中接过合同，分发给顾祎和云芊，“就像陈夏一样，两位的身价水涨船高，所以合同金额也会比以往更高一筹。” 顾祎和云芊接过合同，认真翻看起来。 其他四人看着他们，安静地喝果汁。 过了一会，辛蕊想到什么，“夏夏，这部电视剧，你能继续提供主题曲吗？剧里的背景音乐和插曲，有你亲自写的歌做变奏，才能和剧情完美适配。” 陈夏立刻点头，“当然可以。我写小说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还是从库存里找出来两首。等我根据剧情再修改一遍，就发给你们。” 于毅笑着夸她，“相处时间越长，越是能感觉到陈夏你是个巨大的宝库，总能源源不断地拿出让大家惊喜的作品。 “我和辛蕊真的很幸运，能亲眼见证你的成长、成功、成名，也从你的作品获益良多，不仅仅是利益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陈夏笑笑，“我也是一样。很高兴看着你们俩逐步实现梦想，也很高兴看到芊芊和顾祎不断拓展他们的演艺道路。希望今年这两部电视剧，给你们带来明年的奖项。” 云芊放下手中的合同，笑着插话，“一个不注意，你们又开始互相吹捧了。这些客套话说得多了，大家的关系可就推得远了。” 于毅笑着摇头，“是我的错。云芊，你的合同看完了吗？有什么修改意见？” 云芊拿过笔，在自己的两份合同上签字，“权利和义务清晰明白，内容公平公正，金额符合我现在的身价，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顾祎看着云芊微笑，等她签完合同，从她的手上接过笔，“我也没有意见。很高兴能和大家第三次合作，也很希望能和大家一直这样合作下去。” 他在合同上签完字，想到什么，微微皱起眉头，“我有一个疑惑。云芊你要是进组了，前段时间排练的舞剧怎么办？” 云芊笑着拍拍顾祎的肩膀，“这就是我在舞剧中选择饰演女二的原因之一。放心好了，等我进组，会有人接替我的，不会耽误舞剧的演出。” 第321章 两年 周六早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稍稍降低了一些初夏的热度，也将陈夏从香甜的睡梦中吵醒。 她睁眼起床，关闭手机里还未响起的定时闹钟，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大颗的雨珠不停敲击在玻璃上，溅开朵朵水花。 发了一会呆，陈夏沐浴更衣，拎起包包，走下楼梯，看到林璐已经将早餐准备好，正在从厨房里，一碟一碟端到餐厅的桌上。 在餐厅和两位保镖共进早餐，又聊了几句时事新闻，她就到玄关换上中跟圆头短靴，在林璐撑起的伞下，走出别墅，上车出发。 以陈夏一向慵懒宅家的习惯，能让她周末冒雨出门的，当然不是自己心血来潮的兴致，只有无法逃脱的人情往来或工作安排。 昨天是她的生日，这次自然不能再让朋友们组织和破费，于是提前订好了酒店的包厢，邀请朋友们前来聚餐。 餐桌上，大家觥筹交错，于毅就趁机宣布了电视剧筹资完毕、正在准备、即将开拍的好消息，又邀请大家今早前往摄影棚，参加一个小小的开机仪式。 陈夏很惊讶于毅这次的筹资速度，问题的话音刚落，就看到刻意坐在他旁边的周鸣和田落，大笑着和于毅一起站起来，互相击掌。 大家看到三人突然的幼稚行为，多少猜到一些答案，就都盯着于毅，催他们赶快解释。 于毅解释，这次筹资从他看完小说就开始了，有赖于陈夏日益增长的名气，还有之前一系列登上热榜的事件，进度异常顺利。 更可喜的是，电视剧的投拍，还收到来自云歌财团和新动科技的资金助攻，将本就过半的进度条，直接推过了百分之一百。 所以，当陈夏三人被工作人员引领着，走进摄影棚的时候，就看到第一次走进拍摄现场的徐珊和高烈，正在好奇地东张西望。 她从身后悄悄接近，拍了拍徐珊的右肩，然后立刻站到她的左边。 徐珊下意识扭头，看向右侧的高烈，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就看到恶作剧得逞的陈夏，在左侧朝她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 徐珊也笑起来，“夏夏，早上好。” 陈夏对高烈点点头，“两位，早上好，你们是单独过来的吗？” 高烈点头微笑，“早上好。今天下雨，不想再麻烦田落，我就向我爸借了车，自己开车带珊珊过来。” 陈夏轻轻拉了拉徐珊的胳膊，示意他们俩往里走，“跟着我来吧，离正式开拍还有点时间，不要怕打扰了他们的工作。” 和以前两次一样，辛蕊正在布景附近协调指挥摄像和灯光，于毅带着顾祎、云芊和其他几位演员，站在场边讲解着什么。 陈夏靠近众人，抬手挥了挥，笑着向剧组的大家问好，然后收获了一片问候和笑脸。 于毅拍了拍手里卷着的纸筒，让演员们各自去化妆，然后走到陈夏身边，指指不远处的几排折叠椅，“陈夏，今天来得很早嘛。你们先到那边休息，我们等会开始。” 陈夏点点头，拉着徐珊过去坐下，听她讲述柳絮宠物店内发生的各种或甜蜜、或悲伤、或令人无语的故事。 过了一会，方菲和田落、秋缘和江回陆续入场，然后到的是莉莉，最后是周鸣。快到开始了，他才急急忙忙赶到。 周鸣找了个椅子坐下，和大家打过招呼，就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岁数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一个没注意，就睡过了。” 陈夏眨眨眼，和他开玩笑，“眼圈有些黑啊，坦白交代，是半夜出门做贼了，还是和哪个小姐姐煲电话粥煲到太晚？” 周鸣装出一脸惊诧的表情，“陈夏，你的选项不要这么狭隘嘛，就不能是熬夜看球赛，或者通宵打游戏吗？” 陈夏继续开玩笑，“你这个岁数，对这两样，都已经提不起那么大的兴趣了吧？我还是坚持认为，小姐姐对你的诱惑更大一些。” 周鸣抬起双手，交叠着捂住胸口，“身为一个中老年单身男人，我的心脏就这么被无情地刺穿了。为防止你继续往其他更离谱的方向猜测，我只能被迫承认了。” 他挺起胸膛，特别自豪的样子，“是的，是一个温柔善良、年轻貌美的好姑娘。” 闲着也是闲着，陈夏继续追问：“姓甚名谁？芳龄几何？家住何方？是否婚配？” 周鸣装成特别震惊的样子，“陈夏，你有毒吧！‘是否婚配’是什么鬼？我是那种挖人墙角的人吗？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看着两人互相逗弄，朋友们哈哈大笑。 于毅站在场地中央，拿着喇叭，朝向这边喊话，“那边坐着的大叔，演技很不错嘛，需不需要过来给大家展示一下。如果展示得好，我可以考虑给你安排个角色。 “还有那个长发美女，在摄影棚里请不要背对着导演交头接耳。不像是学校，我们这里可是有多种监控设备的，小心被某人——也就是我——恶意报复，剪到花絮里哦。” 周鸣对于毅疯狂挥舞双臂，表达自己坚决拒绝的态度。陈夏也是赶紧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地看向于毅的方向。 这下不仅是朋友们，剧组各部门的大家都是一阵笑声，摄影棚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于毅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就踩上旁边结实的木箱，“感谢大家积极参与到剧组中来。接下来的一段时光，希望我们一起努力，拍出国民喜爱的电视剧。 “废话不多说，正式开始前，我想请我们难得露面，并将长期难得露面的编剧小姐，走到中间来，讲上几句话，大家说好不好？” 摄影棚内的所有人，都看着陈夏的方向，一边大声叫好，一边用力鼓掌。 作为总是能蝉联年级第一的好学生，陈夏从小到大，常常经历公开演讲的场合，此刻也没有一点紧张或畏惧。 她大大方方走到场地中央，从跳下木箱的于毅手中，接过扩音喇叭，环视一圈，“我和于导的期望一样，希望大家为国民呈现精彩的作品。也感谢大家帮助我，把纸面上的故事，带入现实的生活。谢谢。” 她把喇叭递还给于毅，然后按住连衣裙的胸口，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向前后左右四个方向，依次微微鞠躬。 于毅等陈夏鞠躬完毕，大家的声浪也平息下来，就笑着抬起喇叭，放到嘴边，“那么，《山海》的拍摄，现在开始。” 第322章 事议 昏暗的月光溢出云层的边缘，倾倒下来，宫殿院子里的树木，像是伪装的刺客，又像是狰狞的鬼怪，向着雕花槅门悄然潜近。 月光映在宫殿门前的石阶上，乘着轻柔的风儿，绕过绷着绣花绢布的木质屏风，进入室内，和桌边地上的灯光融合，混同为一。 书桌的角落摆着一盏用电的台灯，明亮的灯光从墨绿色的搪瓷外罩中落下，把桌边厚厚的一沓文稿照亮，文稿后面是埋头的姒绯。 姒绯的长发被一支银簪随意盘在头顶。她身着一套月白色对襟襦裙，手里握着一支金尖钢笔，在一份印刷文稿上划划写写。 可能遇到了什么疑难，她停止书写，抬起头来，用笔杆的末尾点了点下巴，嘴唇紧紧抿着，眉头也锁在了一起。 过了几秒，她放下手中的纸笔，向后推开扶手椅，站起来，转身走近旁边的书架，从中挑出一本线装书，翻开查找。 刚翻动几次，找寻她需要的段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清澈爽朗的男中音，“绯儿，我回来了。” 姒绯没有转身，没有抬头，还是凝着眉，认真阅览着眼前的文字，只轻启红唇，回应了一句，“长云，我在。” 脚步声由远及近，绕过屏风，绕过书桌，停在了姒绯的左边，一个穿着黑色深衣的青年男子笑吟吟地看着姒绯的侧脸。 过了几秒，也许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也许是读完了想要的内容，姒绯小脸微红，抬头转身，“今日又是晚了，可是军务耽搁？” 李政点点头，笑容更温柔了，“此事且先不论，我有一惊喜，想要说与你听。” 姒绯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李政将背后的左手移到身前，举起一支红玫瑰，递到姒绯唇边，“我新近购得一片玫瑰园，今日午休去摘了一朵，望你喜欢。” 姒绯低头轻嗅了一下，避开花枝上的刺，接了过来，“花儿很香，惊喜便是如此吗？” 李政摇摇头，表情严肃了一些，“自然不止。议会之预备会议，傍晚终于完结，众人反复权衡，推举你为首任议长。” 姒绯没有多少惊讶，还是平淡的神色，“哦？虽有所预料，但我一有名无字之女流，他们怎么舍得拱手让权？” 李政笑笑，“国家新立，议会之事务，想来会格外繁多，他们怎舍得自己辛劳？便将你推了出来，遂有此决议。” 姒绯也笑，“哪得如许容易？看来你心情很好，愿与我说一些玩笑。” 李政还是温柔地微笑，“虽未明说，观他们之暗中默契，真实缘由，想来有三。 “一者，留洋归国之同侪，皆得闻你于法学、民学之卓越声名，皆仰慕敬重你之学识，愿以国民、国家为计，使你尽展所长。 “二者，理想之国，非仅去贵贱之分，弥富贫之差，亦须求得男女之平等权利。虑及将来女性议员之少有，此等重任，非你莫属。 “三者，虽国已共和，而新势未成，立法既非易事，施行益恐艰难。为少于阻扰，多于支持，似想借我与你父之助力，也可理解。” 姒绯点头，温柔地看着李政的眼睛，“你却少说了一点。新国家应有新气象，自当于前有所区别，于民施以福利，于法破旧立新。 “王朝遗留，积成内忧外患。取东，则必然舍西。利于民者，必害门阀、资本之利益；利于女者，必惹家主、宗长之攻击。 “迫于当今情势，纵一时能忍，必有腹诽流谗，百年之后，必有非议遗臭。让议长之位于我，非仅为公，亦有推脱恶名之故耳。” 李政的表情很是认真，“若有阻碍，我与你一同破之，若有骂名，我与你一肩担之。既成伴侣，不分毁誉，不分彼此。 “我与你誓百年之约，非仅图你娇美绝伦之仪貌，更因爱你为民为国之心志，慕你思想学识之深广，敬你躬身实践之作为。 “你之愿，即为我之愿，你之行，即为我之行。议长之职位，险阻与辛苦并在，无论你肯与不肯，我皆无二话，全力支持。” 姒绯笑着摇头，“勿须严肃。我早知你爱我之心，才愿抛掷青春年华，耐心等候良辰。议长之位，我愿领受。 “有一职位，方可施展抱负，为国民、为女性，谋取应有久欠之权益；有一高位，方可于你有所帮助，于国有所增进。 “至于加诸我身之毁谤，于国民之实利，并无妨碍，于你我之爱意，并无消减，则我有何惧哉，不过如是耳。” 李政哈哈大笑，“世人皆哂我之痴愚，却不知与你之期望相比，王权国事皆为虚幻，与你之心胸相论，损益得失皆为泡影。 “有你朝夕相伴、鼎力相助，乃我李政之幸。有你为议长，实乃国民之福。你之心意，纵有一时隐匿埋没，久之必能复得昭彰。” 姒绯点头，“军务之事，可有困难？” 李政摇头，“虽有争辩，现已解决。你我皆知，当年西戎入侵，我军兵疲粮匮，只得无奈退守，后有两败俱伤之事。 “今有提议，牛羊秋季贴膘，可趁彼无心啸聚之机，复攻旧土，收回防堡，一则削减敌方草场，二则振作军心士气。 “我以‘立国未稳、后方未安、军将未练、粮草未齐，不宜擅开边衅，且胜一时不若胜长久，献宗庙不若献民心’为由，使之服膺。” 姒绯点头，“民富而国强，国强而势大，势大而小人不敢欺，此之谓长久之道。” 她笑了笑，“看你畏畏缩缩，不敢碰我，恐脏了衣袖，污了容貌，甚是可爱。夜色已深，过后再谈，你先沐浴更衣去吧。” 李政模仿戏剧里的书生，正襟、敛袖、拱手，笑着回应她：“一切皆听娘子安排，且请稍待片刻，为夫速去速回。”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男声，“停。” 大家转过头，看到于毅举着喇叭，延续人物的台词风格，“有道是兼听则明。顾祎、云芊，请延步一叙。也请编剧大人不吝见解，与我等分享一二。” 大家看着于毅故意搞怪，发出一阵笑声，冲散了古怪的拍摄氛围，把大家，尤其是两位主演，拉回到现代的影棚。 第323章 浅见1 云芊、辛蕊和顾祎拉着几张椅子，走到大家面前坐下，其他朋友们也各自搬动椅子，以陈夏为中心，绕成一个圈。 陈夏左右看看，“为什么大家都跟着一起动了？这个样子，我的压力有些大啊。” 监控器旁的于毅把身子转过来，“所以，就请你多讲几句，满足大家的期待。” 陈夏托腮想了想，“好吧，那我就不遮不掩，详细说说自己的浅见。” 她停顿了几秒，看向辛蕊，“刚才通过监控器大屏观看实时画面的时候，我对镜头的把控和色彩有一些想法。 “我认为，小说的时代感很重，更加偏向老照片里的回忆。建议切换机位的次数少一些，运镜的速度慢一些，色调暖一点点，色彩饱和度低一点点。” 辛蕊点头，“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想通过更多缓慢的长镜头，加强年代感和真实感，与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区分开。 “颜色方面刻意借鉴褪色工艺，增加疏离感和陌生感，好像片子是当年录的，只是现在做了很厉害的色彩还原和清晰度增强。” 陈夏连连点头，“是的，是的。” 她转向相邻而坐的云芊和顾祎，“镜头没有更多要说的。此外，就是两位的演技。 “主观地说，我认为你们的演技，对这部电视剧是足够了，但还有两个细微之处，可以调整：一个是台词，一个是气质。 “气质的内容比较多，后面再细细展开，我们先说台词。 “虽然台词半文不白，但你们表现得都很好，句读和节奏都没有问题。我想说的是，真实性可以再提高。 “比如，对答不要太过流畅，像是在背诵，没有反应和思考的过程；比如，语气、情感可以再丰富一点，多一点起伏。” 云芊和顾祎对视一眼，笑着回应：“夏夏，不用给我们留面子。刚才那一段，我们自己也感觉到，不像在演戏，更像在背台词。 “读小说时不太明显，自己去说、去演，却感觉很不习惯。而尽量保持台词不磕绊的代价，就是该融入的情感大量脱离了。” 于毅点头，“演的痕迹重了一些。” 陈夏暂停了一会，给云芊、顾祎思考的时间，然后继续，“半个月前，我和芊芊去过北都的拍摄现场，和张雪导演有过几次交流。 “那部电影最多两个半小时，与这本小说的内容相比，时长严重不够，加上政治上的考量，来不及去拍成一个三部曲，就只能把绝大部分重心压在姒绯身上。 “其他角色的演出被压缩，聚光灯集中到一人身上，就很难表现出大时代的各方面，也拍不出人物间的情感连结，基本会是一部专注人物的《姒绯传》。” 她停顿了一下，“而我们的电视剧，却与之截然不同。首先，我们有充足的时长，至少会是电影的十倍。 “这样，我们就有充足的舞台，能把历史背景表现出来，把生活细节表现出来，把人物的心理冲突和成长轨迹表现出来。 “然后是顾祎的戏份会变重，李政的人物形象会更加鲜明、鲜活，不像电影里面必须妥协，多少有些工具人的属性。” 她慢慢回忆，“在北都，芊芊说《最是青葱》写两人的信任和靠近，《风轻雨默》写两人的悔恨和思念，问我这一本写的是什么？ “我回答她，是为国为民的志同道合与心心相印。但当时，我只说了‘大爱’，少说了‘小爱’，其实还有两人的迁就和包容。” 她看了一眼莉莉，“现在来说气质。小说接近全年龄向，有些东西太过敏感，不好放进书里，今天提到了，我就简单说几句。 “史料里的李政对人强势，爱走极端，经常力排众议，逼人服从；对事却很谨慎，没有准备就暂时退让，以致有时显得胆小。 “我对他的评价是：冷静。他是一位喜欢防御、喜欢正面冲突的棋手，每一步落子都是最优解，然后积小胜为大胜，直至大势压人，无可抵御。 “而史料里的姒绯，温婉贤淑，平易近人，是完美的‘王后’；遇事却不喜欢反复纠缠，经常一锤定音，把事做绝。 “我对她的评价是：柔韧。她是一位喜欢爆发、喜欢侧面迂回的牌手，会将场中每一张牌算得清清楚楚，然后在对手最得意时，一把扔光手牌，完美绝杀。” 陈夏深吸了一口气，“这两位无论做人，还是做事，画风都迥然不同。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可能对方全是缺点，难以相处。 “对李政而言，姒绯做人太过温柔退让，好像没有底线，做事太过阴谋化，中间过程不明所以，全靠最后的赌博。 “对姒绯而言，李政做人太过强硬，容不得反对意见，做事太过谨慎，又不懂变通，只知道零敲碎打，没有决死的胆魄。” 她左右看看，“但历史证明，刚才的都是误解和假设。这两位都是聪明人，能够看出双方的分歧只是方法不同，不是目的不同。 “所以，李政对待姒绯，只有温柔地积小败为大败；姒绯对待李政，也只有调皮地明牌、不算、乱打。” 她笑了笑，“李政和姒绯，双方的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为人处世的方式方法也不同。 “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愿意从生活点滴发现对方的闪光，都愿意放下无谓的骄傲，改变长久的习惯，为对方改变，也把对方包容。 “这就是小说里人物鲜明、鲜活的原因。他们不是单调的伟人，而是与我们一样，有着复杂的喜怒爱憎，但又比我们看得通透高远，不会被狗血的俗事牵绊。” 陈夏拿起杯子，喝了喝水，“做一个小结。李政和姒绯是两枚棱角分明的水晶，我们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可以看到光线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但其本质是相同的，所以才有默契，才有爱情，才有共同的理想和奋斗，才有共和国初期的风云变幻，和吸引观众的精彩故事。 “要想把两人演好，就是要忘记所有固有模式和套路，既不能演成单薄的伟人，也不能演成普通的情侣。 “这个度，只在两者之间。芊芊，你和顾祎都注意到了，但是左右横跳，很不稳定，这就引出了我下面要说的内容。” 第324章 浅见2 顾祎举手，打断了陈夏的发言，“陈夏，我有个问题。” 陈夏微微一笑，伸手示意，“请说。” 顾祎左右看看，“你刚才提到的，不方便放进书里的内容，能举个具体例子吗？” 云芊立刻插话，“也请举一个姒绯的。” 陈夏点头，想了想，“好的。顾祎先问，我就先说李政的。 “教科书里对南都当年的群体事件和后续情况，描述得很详细，但对北都发生了什么，却只是一笔带过，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顾祎摇头，“也不能说一笔带过吧。我记得大臣们不肯放弃手中的权利，先是在朝堂上争吵，后来在宫门前静坐，最后才勉强同意了共和的主张。” 陈夏竖起食指，笑着摇了摇，“这就是为尊者讳了，权力斗争哪有这么轻描淡写？历史上可是死了不少人、破了不少家的。 “不过，捕杀大臣只是封建王朝的惯常操作，没什么可说的。李政亲自弯弓提刀，屠戮自己的亲族，才是我要举的例子。 “南都事变后，朝内上下分为了镇压和安抚两派，争吵数日，莫衷一是。李政有天突然提出：为什么要反对，就不能同意国民的建议，改变国体政制吗？ “真要是共和了，王室的损失最大，大臣们都以为他在用‘恐吓、折中’的套路。等第二天朝会，李政再次提起此事，权贵们才惊讶地发觉，他‘疯了’。 “大臣们采取了诸多行动，都不能撼动李政‘作死’的决心。王室的其他人眼看要遭，就只得亲自下场、串连起来，准备对李政动手。 “李政预先知道了消息，却不肯做任何挽回，反而完全放任，甚至可以说是提供便利。直到叛军聚集起来，冲进宫城，他才亲自带人围剿，杀了个干干净净。” 陈夏看看大家的表情，“此事之后，王室的成年男性几乎损失殆尽，梁溪李家从此一蹶不振，直到今天，依然男丁凋零。” 她喝了喝水，看向云芊，“如果说李政开了个头，姒绯就是结了个尾。 “梁朝末年，大部分老百姓的文化程度并不高，他们哪懂什么自由民主？不过是被人煽动聚集，再裹挟着冲击官府罢了。 “所以，共和初立，虽然李政和姒绯想了各种办法，议员们也很少有真正的普通国民，议会里面权贵的比例高得吓人。 “在这样的议会里，想要制定、颁布有利于普通民众和被压迫女性的新法，无异于痴人说梦。但难度再大，也是不得不为。” 云芊认真地盯着她。 陈夏摇摇头，“怎么办呢？为了给以后的议政留下一个好的参考模板，议员及其家属，不能有任何被威胁或被攻击的痕迹。 “姒绯的具体做法不明，但我们可以查到，她主持的议案，至少有一半得到了通过，而那些没通过的，基本不是重要的议题。 “此外，第一届议员，除了部分有留洋经历的，很少有人能进入第二届议会。姒绯失踪的时间点，长云大部分官绅世家，也已经没有影响力了。 “换种说法，在姒绯的两届任期内，长云的旧势力几乎被横扫一空。而这个过程，竟然没有引起大的动荡，就好像他们是自愿放弃了所有政治权力一样。” 云芊点点头，若有所思。 陈夏又喝了喝水，“更多的隐秘，请自行探索，就不耽误拍摄的时间了。只就刚才那一场拍摄，我再多说一些。 “于导选择的这一段，非常适合拿来展开。剧情里是一个新阶段的开始，对人物也是一段新的成长和变化展示。 “李政此前的主要精力，用在国家政治体制和平稳定的转换上面，此后会逐渐转向军事战略和新法执行。 “顾祎，你刚才的演绎，提到军务会议时霸气不够，缺乏那种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气势。和云芊的互动，也有些放不开。 “对面是你最心爱的人，房中也没有外人，姿势不要那么僵硬，神态不要那么端着。你们不是恋爱状态，是已经结婚了。 “这么说吧，对外该凶不凶，对内该软不软，主动性不够。” 留下顾祎自己体会，她又转向云芊，“芊芊，你的情况正好相反。 “此时的姒绯，已经暗中做了多手布局，议长之位十拿九稳，但她准备以后同时负责国家外交，所以正在努力补课。 “你开始的时候，完全不在学习状态，倒像是已经上班，开始处理工作了。而面对顾祎的时候，又有些过度温柔。 “姒绯对待李政，可不是在外面的淑女样子，要再娇蛮一点，再活泼一点，要像狗血言情里的大小姐，有一点被宠出来的小脾气。 “相对李政，姒绯的画风更接近现代人。这一场有点像大学生在期末突击备考，然后追求你的男友前来慰问，作为被追求的美女，你可以稍微强势一点。” 陈夏说完，对于毅点点头。 于毅笑笑，等待男女主演思考结束。 顾祎按了按眉心，“我这边的问题根源应该是自信不够，有些像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不像是曾经亲自杀人的国王。 “我在外面要说一不二，而不是真的有和别人商量，在家里也不能太过保持距离，不能有卑微的讨好姿态。” 云芊点头，“是的，注意稳定心态。不是你靠得近了，我就会讨厌你。” 她笑起来，“我倒是有些贤妻良母了，不符合姒绯独立女性的人设。夏夏突击备考的比喻很精确，我刚才有些时间错位了。” 于毅笑着点头，“陈夏说了很多，我相信大家都有收获。这不是都市言情，对我们的要求和以前不一样。旧的经验失效，大家都要一点时间适应，这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 “顾祎、云芊，陈夏的剧本大概下周末能改好，你们还有时间，可以继续揣摩人物、练习台词、调整气质。但如果迟迟不在状态，我就只能无限喊停了。 “我和辛蕊的要求一如始终，就是要精益求精，拍出观众喜爱的佳作。我们几个主创，如果有一个人不满意，那就拍到满意为止。到了那时，你们可不要觉得辛苦。” 第325章 夏日 朋友们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生活，不会一直陪着陈夏。看了一上午现场拍摄，中午在影棚吃过盒饭，大家就各自散去了。 只有莉莉留到最后，站在红色跑车旁边，看着林璐伞下的陈夏，“你对李政和姒绯，都很是了解嘛。” 陈夏笑着眨眨眼，“以前读过，自然会留下印象。写书的时候，也要查找资料的嘛。” 莉莉点点头，坐进车里，驶离了停车场。 转眼一周。 周四晚上，陈夏把电视剧的剧本改完，登记了版权。第二天一早，她发了一份副本给于毅，然后去单位摸鱼，等着享受假期。 傍晚，陈夏回了一趟别墅，拎上行李箱，跑到方菲家里，准备和她一家人共同度过今年的夏日节。 除了出门逛街的可能，夏日节没有其他安排，陈夏给董越和林璐放了假。把她送到方菲家楼下，就是节前的最后一项工作了。 房门打开，就能闻到饭菜的香气，齐韵从厨房里探出头，“夏夏，把东西拿进房间就去洗手，马上就吃饭了。” 陈夏点头，“阿姨好。” 她又走到厨房门口，“叔叔好。” 方麒正在切肉，听到陈夏的声音，立刻抬头微笑，“欢迎欢迎，把厨房门拉好，不要吸了油烟，我们过会聊。” 陈夏把行李箱拉进方菲的房间，把衣服和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放到合适的位置，洗了洗手，就回到餐厅，坐在方菲旁边。 方菲问她，“姐姐，剧本的事忙完了？” 厨房里在炒菜，又开了油烟机，虽然有磨砂玻璃隔门阻断，还是有噪音出来，所以方菲的音量有些高。 陈夏转身，也提高了音量，“昨晚改好，今早发给于毅。最近没事了，可以放心玩耍。你的那两幅油画呢，还要画多久？” 方菲摇摇头，“因为有时间限制，我先把你的《美神降临》画好，已经寄出了。另外那幅的进度就差一些，不过也快了。” 陈夏很惊讶，“这么快就画好了！也不喊我们过去看看的吗？” 方菲有些害羞，抬手掩住脸颊，“画得不够好，不怎么敢拿到本人面前。如果中了奖，我再拿给你看吧。” 陈夏和她碰碰额头，“听你这话，田落已经看过了吗？他是怎么评价的？” 方菲的脸色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提到田落，还是因为陈夏刚才的动作，“哎呀，姐姐你一猜就中。他的评价很高，但我总感觉是因为加了我们俩的友谊滤镜。” 齐韵拉开门，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盆西红柿炖牛肉出来，“菲菲，不要干坐着，去把我们四个的饭盛出来。” 方麒端着一盘糖醋里脊，跟在齐韵后面，“让她陪陈夏说说话，我去盛”。 齐韵解开围裙，卷好，放到餐边柜上的长条瓷盘上，“你啊，就是太惯她了。” 方麒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女儿就是要惯着的，不然遇到哪个臭小子，随便几句花言巧语，就会被骗走了。” 他分两次，把四人的饭拿出来，“不仅是保护好菲菲，陈夏这样的好孩子，我们做长辈的，也要提高警惕。” 陈夏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哈哈哈，我的眼光可高呢。万一遇到了，一定先带过来，请二老过过目、把把关。” 齐韵很高兴，“好，就这么说定了。” 方麒也脱了围裙，坐到陈夏对面，“小说的事怎么样了？我在网上看，公主、文化部、长云日报，接连不断，很顺利的样子。” 陈夏点头，“是的。还有两个好消息，暂时没有公布，小说正在拍成电影和电视剧，今年应该都能看到。” 方麒自嘲地笑笑，“菲菲和我们说了，由衷为你高兴。我之前的那些担心，现在回看，不仅是吓自己，还把你吓到了。” 陈夏连连摇头，“不能这么说，叔叔你的考虑很周全。这次是因为有你的序言背书，再加上一些好运气，才能侥幸过关。只靠我自己，是绝对不行的。” 齐韵举起酒杯，“这些话不要再说了，显得生分。我们先碰一个，祝贺夏夏顺利通关，小说大卖，电影和电视剧也要一路凯歌。” 方菲兴奋地举起酒杯，用力撞撞妈妈的酒杯，红色的西瓜汁差点泼出来，“好耶！” 方麒和陈夏也举起酒杯，和她们的碰在一起。四支酒杯里红红的，好像寓意着红红火火的将来。 齐韵收回酒杯，喝了一口，“夏夏，听菲菲说，你买了一套别墅。装修的事，想好怎么处理了吗？叔叔阿姨有做这行的熟人，要不要我们帮忙？” 陈夏摇摇头，“不麻烦你们了。我有朋友做这个，她会帮我弄好的。现在已经开始装修，等完工了，再请叔叔阿姨去参观。” 齐韵点头，“你有懂行的朋友，我们就放心了。等新房装好，我们就去参观。你搬进去的时候，我们再来庆贺乔迁。” 陈夏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大家吃了几口饭菜，陈夏想到什么，“对了。叔叔、阿姨，之前让菲菲带给你们的礼物，你们都收到了吗？” 方麒拿这个事来逗方菲，“哈哈，我们年纪大了，忘了和你提这个，你就担心是菲菲中饱私囊了吧？” 菲菲立刻中了圈套，抓住陈夏的左手一阵狠摇，只是嘴里还有食物，来不及使用言语，为自己的无辜辩护。 陈夏笑着摇头，“给阿姨的香水还有可能，给叔叔你的‘圣君纪念堂’模型，菲菲可不一定有兴趣。” 齐韵假装无奈地摇头，“还好东西是你送的，而且菲菲不是很喜欢香水和摆件，我们才能侥幸收到。” 方菲终于把食物咽下去，似乎醒悟了爸爸妈妈是在逗她，开始撒娇，“妈妈～” 齐韵耸耸肩，不再揭方菲的底，“总之，香水我很喜欢。” 方麒也是点头，“谢谢你的礼物，我把它放在办公室桌上了。听说是限量版，好多同事和学生都来看过一次。” 陈夏笑得很开心，“嗯嗯，你们喜欢就好。东西是我从朋友那里拿的，只是因为国内难买，所以看起来贵。” 方菲有些好奇，“于导说过，姐姐你的人脉，广不见边、深不见底。我当时感触不深，今天才知道，大洋彼岸也有你的朋友吗？” 第326章 烟花1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也不是所有答案都可以表达，比如陈夏的超能力，比如莉莉的真实年龄，比如在莱努与卡洛琳的见面。 但除了这些秘密，陈夏和方菲还是有说不完的话，周五晚上的夜聊会，没有意外地一直持续到深夜。 第二天两人醒来时，已经不早。 起床洗漱，在家里吃过爸妈准备的早餐，方菲提议：节日就要有节日的过法，以前四人从未一起出游，不如今天一起逛街。 方麒和齐韵对视一眼，说逛街确实是个好主意，但却笑着拒绝四人一起的提议。他们说不如分成两组，各过各的二人世界。 既然想法不一，那就只好分开行动。大家各自回房间，冲澡、化妆、更衣，然后拎包、出门、下楼，在一楼的电梯门外分开。 方菲挽着陈夏，走出地铁口，抬手挡住眼前炽热的阳光，“我现在严重怀疑，那两个人是计划好的，说是要去城南的森林远足，连车都不肯让我们搭。” 陈夏拍拍她挽着自己的手，“可爱的大宝宝，有姐姐我陪你，难道还不够吗？一起游玩的机会，以后还会有的。” 方菲把两手一拍，“对啊，我有姐姐就够了。他们不来正好，我就可以单独地、完全地霸占你了。” 两人走近南都中心的入口，看到一个身着白熊玩偶服的人，站在门外不远，正不停地向路人派发传单。 出于礼貌，陈夏接过一张传单，瞄了一眼，上面印的是附近新开的一家游戏厅，主营业务是抓娃娃机和各种电玩。 陈夏不感兴趣，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顺手把传单递给方菲，就和她走进商场。 室外的气温逐渐升高，阳光炙烤着大地，像是要为今年的夏天预热，中午的商场门口，进出的人流明显稀疏了。 陈夏提着两个袋子，左臂上带着名为“方菲”的挂件，走出商场。 两人一边商量着过会去哪里吃饭，下午再去哪里逛街，一边路过还在兢兢业业的白熊。 正说着话，陈夏突然停步转身，方菲愣了一下，跟着转身，就看见那只白熊躺在地上，手上的传单撒了一地。 陈夏左顾右盼，准备找别人帮忙，方菲已经松开了挽着陈夏的手，返回白熊身边。 陈夏笑着摇摇头，也跟了过去。 方菲摘掉白熊的硬质头套，看见一张稚嫩的女孩脸庞。女孩的黑色头发，本来能够及肩，现在全被汗水粘在了脸颊和脖子上。 方菲叹了口气，正准备把几乎昏迷的女孩扶起来，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 陈夏把手里的包和袋子递给方菲，然后指着地上的传单，“我来吧，你帮我拿着东西，顺便把地上的传单收一下。” 陈夏蹲下，右手臂托住女孩的肩颈，左手臂托住她的腿弯，很轻松地把她抱起来。 陈夏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咖啡店，把女孩放进户外遮阳伞阴影中的椅子，然后把右手放在女孩的额头上。 方菲拿着东西过来，全部堆到陈夏旁边的圆桌上，“这个妹妹是中暑了吗？需要打急救电话吗？” 陈夏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不是中暑，是低血糖加疲劳。你去旁边的甜品店，给她买一杯芋泥牛奶，常温全糖，不要加其他东西。” 方菲点点头，拎起包，跑步前进。 陈夏从桌上的袋子里，取出新买的两件连衣裙，拆除包装，然后把手伸到女孩背后，拉开拉链，把玩偶服褪下一点。 果然，玩偶服里面，女孩只穿了轻薄贴身的吊带衫和短裤。而这些，被汗水浸透，已经是半透明的状态。 她左右看看，用两件连衣裙分别盖住女孩的胸口和下身，然后把整套玩偶服褪到她的膝盖下面，最后脱掉她的鞋子。 可能是脱衣服的动作把女孩唤醒，她微微睁开眼睛，迷茫了一会，“谢谢姐姐。” 陈夏重新把右手覆盖到女孩的额头上，“稍等一会，我朋友去给你买点糖水。” 女孩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一两分钟，方菲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把插着吸管的芋泥牛奶递到陈夏手中，然后关切地打量瘫软在椅子上的女孩。 陈夏把糖水递到女孩嘴边，“喝吧，刚从店里买的。慢一点，别呛着。” 女孩很快把糖水喝光，歇了一会，恢复了一些精神，眼睛睁大，看看围在身边的两人，“谢谢两位姐姐，我好一点了。” 陈夏松开右手，对方菲点点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女孩身边。 方菲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另一边。 没有任何铺垫，陈夏直接发问：“妹妹，你现在还没成年吧？” 女孩迟疑了几秒，“是的，我今年十五岁，中学二年级。” 陈夏继续，“你出来打工，爸妈知道吗？” 女孩摇头，“不知道。” 陈夏皱了皱眉，“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女孩沉默了好一会，“妈妈住院。” 陈夏追问：“爸爸呢？” 女孩不说话，眼圈有些发红，仔细观察，却不是哀伤的神色。 陈夏摘掉墨镜，一直盯着她，她才终于开口：“春节后，社区组织体检，发现妈妈得了肺癌，他就和妈妈离婚了。” 方菲叹了口气，又有些奇怪，“你的身形不瘦，鞋子也是名牌，此前的家境应该不差。离婚是要分割财产的，这么快就耗光了吗？” 女孩闭上双眼，“妈妈全职在家，分不到多少钱，治疗费用全靠外公外婆。我想减少他们养我的负担，所以放学了就出来打零工。” 陈夏也有些好奇，“你爸爸有吸烟的习惯吗？离婚时，为什么不要你？” 女孩睁眼，眼神中有一点仇恨，“他烟瘾很大，我也怀疑妈妈的肺癌，与二手烟、厨房油烟有关。至于我，宁可饿死，也不能像他一样抛弃妈妈。” 陈夏摇头，“你现在这个劳累的样子，妈妈知道了，就不会伤心吗？” 女孩咬着嘴唇，满脸倔强，不再说话。 陈夏看看脏了的玩偶服，“再休息一会，我们陪你去把制服退掉。领了早上的工钱，你就回去休息。” 她拍拍方菲的胳膊，“你在这里陪着她，我去要一杯盐水，给她补补电解质。” 说完这句，陈夏就戴好墨镜，离开椅子，从桌上拎起自己的包，走进咖啡店。 第327章 烟花2 虽然不肯答应不再出来打工，女孩很听话地把陈夏端出来的盐水喝光。 陈夏帮她把玩偶服重新拉上，遮住身子，然后和方菲陪她一起步行，去游戏厅归还制服，索要工钱。 游戏厅的老板是一个年轻男人，听陈夏解释了女孩晕倒的事，没有因玩偶服被弄脏发生争执，很爽快地如数给付了上午的工钱。 陈夏和方菲陪女孩进入更衣室，检查确认没有暗藏的摄像头，才帮女孩脱下玩偶服，换上她自己可以外出的衣服。 询问得知，女孩住在外公外婆家里。陈夏为她叫了一辆出租车，预先支付了车费，然后目送它汇入车流。 在附近找了一个网上评价不错的餐馆，吃过可口的午饭，陈夏把此前胡乱塞进袋子的两件连衣裙取出来，重新叠好放回。 避开女孩的话题，聊聊微享热榜上的时事新闻和明星八卦，姐妹俩吹吹冷气，休息了一会，才继续出发，开始下午的逛街。 站在餐馆门口，纠结了一会目的地，方菲定下计划，决定先逛石城广场，再逛江南百货和金梧商场。 沿着建筑物投下的阴影，一路躲避中午的阳光，两人刚走到石城广场楼下，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砰”的一声。 她们循声看去，那里有一家连锁甜品店，玻璃店门完全敞开着，一个年轻女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一个年轻男人追在后面。 男人追上女人，扯住她的胳膊。可能是气温助推了火气，也可能是年轻有活力，这一对就这么站在路边，开始争吵起来。 陈夏带着方菲，小心翼翼地绕过去，离得近了，无意听到一些争吵的片段，大约是女人想吃冰淇淋，男人说怀孕不能吃冷的。 然后又听到“没有自由”“管得太多”“不要任性”“婚前婚后两个人”“离婚”“给脸不要脸”之类的话，最后是一声极其响亮的“啪”，以一个人倒地的声音结尾。 走过一段距离的两人回头看去，那个女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正惊讶地捂住左脸，她身前的男人面目狰狞，像一头作势欲扑的野兽。 陈夏抬手，用力拍在额头上，自言自语，“又来？你们今天是约好的吗？” 不知道是该走开，还是该劝一劝，男人就迅速采取行动，帮陈夏省去了思考的过程。 可能一个响亮的耳光，还不够发泄怒气，他居然用力往女人的胸腹蹬踹了几下。 从普通争吵到恶意伤害，事情转变得太突然，方菲依然躲在陈夏身旁，挽着她的左臂，没有反应过来。 陈夏让方菲松开手，准备保护受害的女人，就看到一位路过的大叔冲上去，一把拽住施暴的男人，奋力往旁边拉。 与之对应的是，那个女人痛苦地呻吟着，捂着小腹，紧紧蜷缩起来，丝毫不顾泥尘，在地上蠕动挣扎。 陈夏几个大步，冲到女人身边，蹲下来，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按住她的臀部，认真观察她的伤情。 方菲紧跟着靠近，刚准备提问，就听到陈夏叹了口气，“菲菲，打电话报警，再要一辆救护车，我怀疑她发生了子宫移位，孩子可能没了。” 不知是剧烈的疼痛牵扯神经，还是听到陈夏悲观的猜测，女人脸颊边上垂挂的眼泪滴落下来，在人行道的石砖上慢慢晕开。 对面的男人被大叔和另一个过来帮忙的小伙子按在了地上，眼中的愤怒消散了，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也不再扭动挣扎。 他闭上眼睛，可能是不敢面对这边的女人，可能是后悔一时的暴力冲动，也可能只是担心自己即将被法律制裁。 没过一会，救护车冲到了旁边的道路上，两名医师带着折叠担架车，跑到了女人的身旁，向陈夏问了两句情况。 医师小心地把女人转移到担架车上，快步绕过绿化带，把她推进救护车，然后其中一位探头出来，喊了一声，“谁有空陪一下吗？” 陈夏刚举起手，准备答应，旁边停稳的警车上就下来三位警察，两人跑向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一人跑向救护车，“我来陪同。” 陈夏放下手，和方菲站在一起，看着救护车迅速开走，男人则被戴上手铐，押进警车。 可能因为够不上刑事标准，留下的两位警察没有要求大家跟车前往警察局，而是从车上拿下两个本子，把四名目击证人分成两组，一边询问，一边记笔录。 等四名证人填好身份信息和联系电话，并签字确认，两位警察就和大家一一握手，感谢大家对社会公义的支持，然后上车远去。 方菲看着散去的围观群众，“救人的时候没有多想，还好姐姐你一直戴着墨镜，警察也没有要你摘掉，不然今天的热点新闻中，又有你的一条了。” 陈夏感慨道：“幸福的人都是一样幸福，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若是能减少她们的不幸，我登上新闻倒也无妨。” 方菲重新挽住陈夏的左臂，继续逛街，“和她们的遭遇一比，我的生活就显得格外幸福，但我真的不想有这种比较。” 陈夏点了点头，“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善良的人不做他想。” 她又摇了摇头，“小说里的男女主角，有爱、能信任、肯包容，而现实上、法律里、生活中，却很少有这样的理想情况。 “我刚刚在想，把理想主义的美梦描述得再怎么清晰，真的能影响到现实吗？如果能，算是对大家的欺骗吗？ “即使著作等身，只看我贫瘠的文字，真的能触动那些我想触动的人心吗？还是自娱自乐、于事无补，必须借助其他力量？” 方菲把头靠在陈夏肩上，“能帮一点，就帮一点，能做一点，就做一点，这样就比停在原地，要有意义。 “姐姐，你的作品，是救人治世的良方也好，是临时止痛的麻药也罢，哪怕只是一场迷梦，醒来也会残留着感动的。” 陈夏笑着歪过头，和方菲靠在一起，“是啊。就像现在，与其纠结那些形而上的，不如好好陪伴你，认真逛街、激情购物，享受当下的快乐。” 第328章 烟花3 如果可以排除中午的两个插曲，逛街的一天还算是充实和快乐。 在金梧商场吃过一顿丰盛的晚餐，陈夏和方菲拎着大包小包，坐进了方麒过来接女儿的汽车。 怕爸妈担心，方菲绝口不提中午遇到的两件事，只是一个劲地打听他们在森林的远足，说是要把他们的经验拿来，自己以后亲近大自然时可以参考。 陈夏自然也不会多说。她主动把话题引向今天的新闻，张雪已经把电影拍摄的消息放了出来，又约了她下周去北都，想看看她新写的两首歌，能不能用到电影里去。 方麒不疑有他，却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话，说是要专心开车，而且陈夏的好消息不能独享，要等回家遇到齐韵再说，女儿想要的远足经验也是一样。 回家聊天、睡觉，等到夜深人静。 陈夏看着身旁熟睡的方菲，温柔地笑笑，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掀开薄被，重新掖好，下床，走出卧室，对莉莉挥手，“晚上好。” 莉莉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举了举手臂，“我已经开始后悔，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担忧。现在还没入职，就要被你支使，真的太可怜了，闻之令人泪下。” 陈夏笑着摇头，“好的，好的。这次请多担待，下次有事，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想其他办法。” 莉莉坐起来，“可不能这么说，哪敢劳您大驾。我就是随口说说，您大人大量，请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陈夏在她斜对面的沙发坐下，“虽然是假期，我还不想熬夜。不开玩笑了，请你帮忙调查的，都查到了吗？” 莉莉点头，“小姑娘的情况，基本上和你中午告诉我的一样，但细节方面，我再补充一些，供你做决定时参考。 “女孩爸爸有一家祖传的贸易公司，平时应酬很多，烟和酒全都沾染，瘾都不小。 “早些年，女孩爷爷管着公司，他倒也还算规矩，不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最近几年，老的退了，可能是没人压制，又嫌女孩妈妈人老珠黄，他就在外面养了一房小三。 “这次离婚，女孩妈妈的晚期肺癌，可能只是一部分原因，不是全部，估计他还有趁机换人的想法。” 陈夏微微皱眉，“女孩的爷爷奶奶呢，知道真实的情况吗？对离婚是个什么态度？” 莉莉叹了口气，“女孩的爷爷奶奶对儿媳妇很满意，对孙女也很喜爱，一直反对离婚，却管不住儿子的行动。 “后来他们知道了小三的事，和儿子吵了一架，目前还在怄气。听说儿子几次过去，老两口都没给他开门。 “继续说女孩妈妈。她的家庭背景一般，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年轻时比较貌美，自从嫁到这家，就一直是全职的家庭主妇。 “虽然不和公婆住在一起，但她比较孝顺，每周末都会带着女儿去陪陪老人，给他们烧菜、打扫、忙活里外，是一个典型的好妻子、好妈妈、好儿媳。” 陈夏插了一句，“好人没有好报。” 莉莉感慨，“是啊，人渣服从欲望，根本不念感情。女孩妈妈当然是不同意离婚的，然后就被一纸诉状告到了法院。 “婚姻法里没有针对这种情况的强制保护条款，法院两次尝试劝和不成，就以‘夫妻感情不和’判了离婚。 “子女由谁继续抚养的问题，因为女孩年满九岁，需要征求本人意见。女孩自己选了妈妈，她爸爸每月给的抚养费，也被她填到妈妈的治疗中去了。” 陈夏叹了口气，“另外那对呢？” 莉莉摇头，“另外那对，也没有值得注意的特殊情况，就是一对普通的小夫妻，因为琐事争吵，不幸酿成惨剧。 “与前面那对夫妻不同，男人在公司和邻里，都是有口皆碑的老实人，反倒是女人，在外比较娇气，在家比较强势。 “这次突然的爆发和伤害，不能说一定是日常生活中矛盾的日积月累导致，但多少有一些潜在影响。 “男人是肯定要被行政拘留的，女人已经流产，同时确诊因外伤引起的子宫移位，这会在医院住院，观察病情恢复情况，看是否需要手术。” 陈夏起身，望着窗外，“现实永远比小说复杂。我们过去看看吧。” 莉莉点头，“女孩的妈妈和被害人，正好在同一个医院，需要我给你带路吗？” 陈夏脱掉拖鞋，向前漂浮起来，穿过阳台的玻璃，转身回答：“不用带路，我知道具体位置。就这么飞过去吧，我正好体会夏夜的凉风，平复波动的心情。” 妇产科的病房，陈夏自然地垂挂着脚尖，悬停在离地两寸的高度，“果然她爸妈都在。莉莉，你这个催人睡觉的能力真是好用。” 莉莉有些无语，“本来很厉害的能力，听你这么一说，感觉像是路边卖假药的。我这是压抑他们的脑部活动，让他们自然入睡，可没有半点后遗症的。” 陈夏点头，“明白明白。可以走了。” 莉莉好奇，“就这么看一眼？” 陈夏往窗外倒退，“不然呢？除了流产的孩子，我已经把她的身体修复了。她明天就能出院，后面就不是该我烦心的了。” 莉莉跟着出来，拿陈夏开玩笑，“夏夏，我们不开工作室了，出去支个白布幌子，摆个摊吧，就是‘悬壶济世，手到病除’的那种。” 陈夏往上漂浮，“我还不如在你身上牵个绳，带你走街串巷，耍耍猴戏。高兴时敲锣，不高兴时敲你，岂不美哉？” 莉莉连连摇头，“夏夏，开开玩笑而已，不要变成人身攻击嘛。” 陈夏穿过玻璃，进入病房，看看趴在床边沉睡的女孩，停在她的身边，“莉莉，对已经扩散的癌细胞，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莉莉看着病床上憔悴的中年女人，“办法倒是有，但费时费力不算好。我的办法约等于超高精度的放疗，虽然对身体负担很小，但需要反复多次，今晚是做不完的。” 陈夏抬起左手，按在女孩的头上，“那就只能试试我的办法了。” 房内恢复了之前的安静，过了一会，莉莉有些疑惑，“什么办法？” 陈夏自信地点头，抬起左手，“好了。她妈妈的所有癌细胞，都被我重新激活了死亡程序。破损和功能也被修复，现在就等机体自行清理残渣了。” 莉莉看看她的手，又看看还在沉睡的女孩，“那你为什么把手放在小姑娘头上？” 陈夏咧开嘴，对着莉莉坏笑，“顺便帮她消了一下黑眼圈。” 第329章 公益 6月30日，夏日节当天，中午，南都中心十二楼，临街餐厅。 田落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的陈夏和方菲，“每次看到你们两个黏在一起，我都非常羡慕，非常欣慰。” 陈夏和他开玩笑，“你是羡慕我呢？还是羡慕菲菲？或者，你希望有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可以作为依靠？” 田落目瞪口呆，“班长，这才多久不见，你整个人的脑回路都超凡脱俗了！我的意思当然是，像你们这样亲密的友情，特别稀少，特别珍贵。” 看见田落夸张的表情，不知想到了什么，缩在陈夏怀里的方菲只顾捂着嘴笑，一点没有帮他解围的意思。 陈夏很随意地摇摇手，“玩笑而已。我有菲菲这样好的姐妹，你也可以有同样好的女友啊。不必羡慕别人，你自己也能争取的。” 方菲脸红红地看了眼田落。 田落瞥了她一眼，拉开话题，“虽说事在人为，但首先要窥得门径。方向错了，越是用力，只会把人推得越远。 “就比如微享的发展，是为了最终实现‘架起沟通之桥、促进同心合力’的梦想，而不是为了挑动对立、制造分裂、牟取暴利。 “我今天约你们出来，就是希望给这个梦想再增加一点崭新的助力，或者功利地说，给微享再绑上一枚光辉的护身符。” 陈夏紧了紧搂着方菲的胳膊，“你有什么新的点子？我们能帮到什么忙？” 田落握住圆筒状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柠檬水，“是有一个新的点子。这个想法，是被你的新书提醒，才从我脑海里产生的。 “微享一直以来，都没有忽视公益事业的发展，但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虽然我们知道，社会问题靠一两家公司，只能杯水车薪，但总有些不甘。 “陈夏、方菲，你们认为，限制微享在公益事业上发挥力量的原因，具体有哪些？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来突破这些限制？” 方菲想了想，“我觉得，首先是微享这个平台的号召力不够，筹集善款的能力有限，手里的钱少了，办事的困难就多了。 “其次是，微享做公益太过被动，只是政府和慈善组织有需求，我们才发力，缺少自己的、主动的、常态的项目。 “最后一点，也是最关键的，因为不是官方机构，又成立不久，大家对微享公益的信任程度比较低。 “这种信任不足，既降低了捐助人的积极性，从另一个方向降低了筹款能力，也给实际执行添加了不必要的麻烦。” 田落轻轻鼓掌，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方菲，“我费尽心思想到的，不能比你更多一点。至少在决策方面，你可以做一个副总了。” 方菲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寻求帮助，“姐姐，你的想法呢？” 陈夏在方菲的头发上蹭蹭脸颊，“都是南都大学的校友，我不比你聪明。你把原因都说了，我就偷个懒，总结一下吧。 “人们愿意做慈善，无非是三个原因：满足内心需要，营造良好形象，或者只是单纯的税务筹划。 “不管是哪个，他们最担心的都是：捐出去的钱打了水漂，还没有声响。为了消除这种担心，一是要打造品牌，二是要公开透明。 “田落，你的点子，和我们分析的这些有关系吗？不要卖关子了，直接说出来吧，能帮上忙的，我义不容辞。” 田落笑着一拍桌子，“好，就等你这句话了。我的想法非常简单，请你为微享的公益平台代言，并且由你指定专业的第三方，定期对收支进行审计。” 陈夏和方菲异口同声，“什么？” 田落笑得更阳光了，“听我说完。方菲说微享在公益事业上缺乏号召力。我认为，只要有你出面，那就不再是问题。 “另一方面，身为名人和美人，你一定是要脸的。由你指定第三方做审计，网友们会有一个很高的信任基础。 “有足够的善款入账，把善款往来放到严格的审计之下，再设计一些切实有效的公益项目，就可以等口碑和实绩的正向循环了。” 陈夏摇摇头，“想法是美好的。但我既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号召力，也不能保证人们不质疑可能存在的黑幕。” 方菲昂首插话，“姐姐，你太谦虚了。” 陈夏轻轻地把她按回去，“田落，我们可是刚刚辟谣过绯闻的。网友们的记忆力不都是只有一天，跨过零点就会自动清空的。” 田落笑着点头，“你的顾虑，我都想过。除了时间积累，这是最好的办法。而背后没有大资本的微享和我，最缺的就是时间。 “刚才说的是最理想情况，并不是现在就要立刻达成。微享和你都是刚刚起步，它可以和你共同成长、彼此见证。” 陈夏看着窗外楼下的人流，想了一会，“我答应了。” 田落反而愣了愣，“没有其他问题吗？” 陈夏转过头，看着他，“什么问题？” 田落指了指桌上陈夏的墨镜，“你不是一向格外低调，很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吗？” 陈夏笑起来，拿自己开玩笑，“今时不同往日，我的光辉太盛，墨镜已经遮不住了。讲讲你的计划吧，从什么时候？怎么开始？” 田落压低音量，“微享先转给你100万，你把这100万公开捐给微享公益，再由微享公开向你邀约，你答应下来，事情就成了。” 方菲皱了皱眉头，“这样是不是太过暗箱了，不怕曝光，不会引起网友的反感吗？” 田落摇头，为她解释：“这笔钱会以‘宣传经费’的名义私下给陈夏，只要这100万确实进了公益账户，网友不会多说什么的。 “而代言费用，公司每年都会按合同，从正常账户转给陈夏，不占用公益的开销。她是拿着自用，还是捐了，公司都不会管。” 陈夏笑着指指田落，“你啊，已经是企业家的形状了。话说得倒是好听，对我来说，把代言费一起捐了，才是最优解吧。” 田落抓抓后脑勺，“我相信你，能够抵制金钱的区区诱惑，做出大家都赞赏的义举。” 陈夏摇摇手，“好话先寄存在你这里。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什么时候开始实施？” 田落捏了捏双手指节，发出轻微的脆响，“越快越好。明天如何？” 第330章 新歌 田落积极的办事态度值得肯定，但为了达到宣传效果，陈夏捐出100万，总要选个恰当的时机。 而且这笔善款，最好是捐给微享自己主导的项目，更能起到田落想要的引流作用。 项目应该选哪个方向？三人各自思考，分别提出了三个方案。 田落的方案是资助失学儿童，减少家长的养育负担，让贫困家庭的孩子们重返校园。 方菲的方案是救助重症儿童，减少因资金缺乏造成的治疗延误，保住家长的希望。 陈夏的方案是捐赠经期用品，防止“经期贫困”给女性青少年带来更多次生痛苦。 微享公益的第一个自主项目，必须开个好头。田落没有立刻决定，而是决定等到次日上班，向员工们征集更多的方案和建议。 后续的情况，陈夏没有跟进。 直到周五，她坐上前往北都的飞机，微享那边都没有把方案的细稿落实，捐款和宣传的安排，就只能往后延了。 她这次去北都，主要是受到张雪邀请，为了电影的主题曲和配乐奔波。 陈夏没有过度追求享受的习惯。 去北都算是短途飞行，她就订了三张经济舱的票，带着董越和林璐前去赴约。 飞机着陆，还是上次的司机和助理过来接人，七座的商务车再次停到了熟悉的酒店。 天色已黑，张雪却还在剧组里忙碌，不像上次，有时间坐在大堂里等待。 两位保镖最好是就近保护，陈夏给两人各开了一间房，然后带着他们，去酒店的餐厅吃了点夜宵，就自己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坐车来到剧组，张雪已经拿着喇叭，布置早上的拍摄了。 看到陈夏走近，张雪放下喇叭，和陈夏握了握手，“早上好，请稍等一会。” 陈夏站在原地，看着张雪东奔西走，剧组各部门都能井然有序地配合，虽然身为外行，只能看个热闹，倒也不算无聊。 张雪把任务布置好，趁着拍摄前的空闲，回到陈夏身边，“长话短说，你发来的两首歌，我和剧组的同仁都听过了。大家的反馈很好，所以才请你来录音。 “两首歌，我都想用到电影里去，但具体的位置和时长，现在还不确定。说得直白一点，并不能保证一定是片尾曲。” 陈夏点头，“理解。为了电影最终的完成质量，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自然不能强行偏向我，选一首仅仅是差强人意的。” 张雪笑笑，“也不至于，我只是喜欢先说丑话。以我的经验和眼光，能找到比你这两首好听的，却很难找到更适合这部电影的。 “这两首歌，除了片尾曲和插曲的用途，还要对旋律重新编曲，作为部分镜头的背景音乐。这个你可以做吗？” 陈夏摇头，“给电影编曲就算了，我不懂这行，也没有经验。让我写写词曲，可以，其他的，还是要请专业人士。” 张雪点头，“好。那我们的合同就只包含歌曲的电影授权、改编授权和演唱授权。” 她回头看了看，“今天有几场戏在晚上，下午用作休息，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去录歌。你是在这里看看，还是回去休息，或者出去游玩，都是可以的。” 陈夏摇头，“张导，你忙吧。我没有其他事，就留在这里随便看看。” 不知是电影剧组的规格高，还是王室的投资很充足，不需要节省，这次的盒饭还是像开机时那样，保持着高于于毅剧组的标准。 吃过午饭，没有休息，张雪约了剧组的配乐师，带着陈夏前往城郊的一家专业录音棚。 到了录音棚一看，无论年龄，还是资历，都是陈夏最浅。目测整个录音棚，就没有岁数低于四十的。 陈夏的表情有些严肃，可能是面对资深人士，怕他们觉得自己太过浮躁，也可能是担心他们的意见太过直白，自己会比较尴尬。 没想到，两首歌都试唱了两遍，玻璃外的大家只是微笑点头，除此之外一言不发，就像他们只是来走个过场，不是来工作的。 陈夏摘掉耳机，离开话筒，疑惑地走出录音室，“几位前辈，关于两首歌的词曲和刚才的试唱，请提出宝贵的建议和意见。” 张雪伸手虚引，“诸位，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想说的，一个一个来吧。陈夏是个好姑娘，不会因为几句话，就和你们置气的。” 负责影片配乐的，是一位与张雪年龄相仿，头发、胡须都已花白的大叔。 他左右看看，摸着鼻子坏笑两声，“你们这些人啊，每次都把我拱到最前面得罪人，今天偏不让你们如意。” 他转向陈夏，和颜悦色，“陈夏，我在网上查过你的基本信息，你没有接受过专业的作曲训练，是吧？” 陈夏乖巧点头，“是的。” 大叔看陈夏的目光更慈祥了，“那些夸赞的套话我就不念了。你的歌很好，唱得也很好，但这不是我沉默的原因。 “单纯的自学，绝不可能全方面超越系统化的培养。在我的耳朵里，无论是作曲，还是演唱，你都没有达到我认为的完美。 “但我从你的词曲和歌声里，听出了一些不被技法束缚的灵气。这种灵气不是其他野路子那种胡来一通，而是确有独到之处。 “最好的配乐，不是最完美的，而是最适合的。你的这些不成熟和突破，恰好与电影剧情、人物、主旨紧紧贴合，故而难以取代。 “我不提建议和意见，不是因为你完美无缺，还是怀有一种期待：希望你继续走好这条新路，不要被我旧有的经验带回现成的、大家厌倦的老路上来。” 他停顿了一下，“你们年轻人有句话：学我者生，像我者死。以你的表现，最好不要学我，也不要学其他人。坚持你自己，我相信长云的音乐，会因你而有崭新的明天。” 张雪拍了拍陈夏的肩膀，有些感慨，“难得听到这么高的评价。你这个老喷子，喷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哑火了。” 大叔抬起手，想拍音控，没舍得，只能作势地拍了拍墙，“当着晚辈的面，老张你不要凭空污我清白。” 屋子里的人，除了陈夏，都立刻被他逗笑了，七嘴八舌地调侃他。 “做人不能太双标，你把多少人骂哭过？那些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你，你还有清白？！我这录音棚额外损耗的纸巾，才是真的清白！” “大家不要这样，他还是有一点清白的。你们看看这口咬人不沾血的白牙！” 第331章 凉夜 一贯挑剔的人不吝赞赏，其他的也没必要再做恶人，北都的录制异常顺利，太阳还高悬在空中，慢慢向着下班的方向挣扎，两首歌曲就完成了。 陈夏回到酒店房间，休息到傍晚，下楼和张雪、杨璇、杜晋等几个人凑了个小包间，匆匆填了填不怎么饥饿的肚子，再次出发，直接去风凝宫。 这是陈夏第一次旁观剧组拍摄夜景，从坐上车，就一直是兴致盎然的样子。 等在雨霁宫附近下了车，东张西望的陈夏还被杨璇取笑了几句，让她不要对这个夜晚抱太多期待。 实际也确如杨璇所说，在外行人眼里，夜晚拍摄和白天的相差不多，甚至因为夏初夜晚的寒凉，身体的感受还要差上不少。 今晚的月亮接近圆满，倾泻的月光很亮，落在张雪眼里，也许却不是什么好事。 陈夏看她为了达到理想的效果，对灯光的排布、色调、亮度等等细节，不厌其烦地调整了很多次。 站在原地的杨璇有些无聊，一边变换各种站姿，方便张雪的微调，一边对着陈夏，挤眉弄眼地做起了鬼脸。 过了一会，张雪放过了灯光，继续去检查布景和道具。 杨璇披上一件长款风衣，走了过来，“夏夏，怎么样？看到准备工作做得这么细，是不是感觉很枯燥？” 陈夏微笑着摇头，“要是每天如此，可能确实会变得不耐烦，但今天是第一次看夜拍，还是很有新奇感的。” 杨璇捏了捏陈夏上臂的袖口，“刚刚入夏不久，早晚还比较凉，小心着凉感冒。你穿得这么少，有没有带添加的衣服？” 陈夏抓住连衣裙的裙摆，轻轻上提，同时微曲双膝，施了一个罗洲的淑女礼，“谢谢璇姐的关心。虽然晚上比较寒凉，又有阵阵风袭，但都还奈何不了我。” 杨璇点头，“有时真的很羡慕你，身为作家，平常受到的限制很少，比我这样的女演员要自由多了。 “拿衣、食、住、行，简单举例。 “穿得多了，会被说老气、装样；穿得少了，会被说轻浮、风骚。吃得甜了，肚上长肉；吃得辣了，脸上爆痘。 “住在酒店，怕被跟踪入侵；住在家里，怕被监视偷拍。多带保镖，网民嘲讽爱耍大牌；少带保镖，小报谣言欠下巨债。” 陈夏疑惑地看着杨璇，“璇姐，就是简单地举几个例子，你怎么会这么熟练？都快编成顺口溜，下一步就是要押韵了。” 走近的张雪听到几段对话，“逗人的套话露出破绽，被人识破了吧。杨璇你又不是那种流量明星，哪有这么多规矩和烦恼？ “况且，观众们真要是能听信谗言，把更多的关注和时间，从你的容貌、身材，转移到你的表演上，是你求之不得的吧。” 杨璇耸耸肩，“我倒是希望，夏夏也能入行，当一个知名演员。有她吸引人们的注意，我就可以安心做个小透明了。” 张雪提起喇叭，吹了两下，“我从精神上支持你的梦想，但现在请先醒一醒，暂时放过我们可爱的小姑娘，去调整你的状态，准备你的拍摄。” 对于演戏，杨璇还是很认真的。她对陈夏摇摇手，就去准备了。 陈夏拿过一把软垫椅子，坐在张雪旁边，盯着监视器的屏幕，开始保持安静。 董越和林璐也有样学样，轻手轻脚地搬来两把椅子，分别坐在陈夏的身侧和身后。 同样是导演，张雪、于毅的风格、倾向截然不同。 于毅是那种重人物胜于重环境的，当然也可能是他的年龄和名气制约，到手的经费有限，搞不了太好的环境。 他喜欢追求人物表现力的极致，要强烈地感染观众，把他们的灵魂拉出来，附身在演员身上，去体验实在的情绪。 张雪是那种重氛围胜于重人物的，成名多年的人物根本不缺投资，愿意为了一点细节，反复修改，不惜工本。 她喜欢营造出一种高于现实的真实感，把观众转换成故事中的普通人，逼着他们思考、应对，然后欢喜、愤恨、无奈。 所以于毅揪着演员不放，张雪揪着场地不放。这不是说两位导演都已偏科，只是各有鲜明的个人特点。 陈夏看着镜头里杨璇、杜晋浑然天成的演绎，又看看身旁聚精会神的张雪，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浓。 大家都在用心工作，这个晚上就变得很充实，不知不觉，就到了很晚。 拍完一段，张雪打了个哈欠，眼中的神采却一点未减。她看看手表，提起喇叭，“进度不错，大家收拾好东西，今晚收工了。” 陈夏没有去多余地添乱，只是把折叠椅竖起，站在原地，等着坐车回酒店。 杜晋很快就卸完了妆，换了一身休闲的衣裤，凑了过来，“美女，你穿得也太少了吧。北都可不像南都，对人那么温柔。我建议你回去就冲个热水澡，驱驱寒气。” 陈夏微笑点头，“感谢关心。” 杜晋在她旁边站了一会，“你盯着地面在看什么，有虫子吗？” 陈夏微微抬头，“我有些好奇，宫室的管理机构，怎么会允许汽车直接开进来？这里没有一寸水泥或柏油，可都是当年的古砖。” 杜晋逗趣的笑容瞬间散掉不少，“好些年前，我也是在相似的场景，问过别人相似的问题。 “长云历史太久，留下的古迹和遗产太多，却反而成了祸因。从古至今，物以稀为贵，若是不稀，那就不惜了。 “李和公主曾努力推进文物古迹的保护工作，却终究人走茶凉、人亡政息，只剩下你我这样爱好文艺的闲人，在这里叹惋。” 杨璇走了过来，“你们在说遗迹保护的事吧？李和的努力有一定成效，而另外那部分的失败原因，全是因为钱。” 陈夏呼出一口气，“一两铜钱，却能压倒力举千斤的壮士。没有钱，就没有保护，没有修缮，就只有过去，没有将来。 “这个道理，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风凝宫居然也窘迫到了这个地步。” 张雪走进三人的圈子，“也不全是你们说的原因。一方面是王室打过招呼，不得不让步；另一方面，如果电影拍得好，也算是个起死回生的方子。” 陈夏郑重地一拱手，“就拜托诸位了！” 第332章 心疼 根据长云建国以来日益完善的政治规则，从事公职的人员，享有很多区别于其他职业的福利、待遇。 他们还能拥有一些小小的特权。其中很多特权，甚至能够得到社会的普遍认可和遵从，比如严密的隐私信息保护制度。 这项制度要求所有组织和个人，包括公职人员本人，必须对公职人员的单位职务、近亲属关联、常住地址、联系方式等隐私信息严格保密，不能发生任何非必要的泄露。 而它的严密之处，不仅在于纸面上极低的违法门槛，还在于现实里强大的执行力度。 但，有得必有失。按照权利与义务对等的法律基本原则，特权和制约往往是一体两面，公职人员的隐私保护也是这样。 它既是保护公职人员自身和家属安全的特权，又是限制他们与人斡旋、接触诱惑、滥用权力的围栏。 类似的制度规范，充斥在公职人员工作、生活的方方面面，又因为要具有普遍性，就缺少了针对性，实际效果因人而异。 对于清白做人的陈夏，隐私保密制度使她免于记者和粉丝的骚扰，能够静心创作出三本畅销小说，也能安静地享受周六的清晨，直到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她起身下床，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道窄隙，看着窗外发呆。 厚重的雨云几乎压到地面，密集的水丝织成一块块帷幕，从云头上掷下，拍打在青翠的林叶上，碎裂、迸溅，把夏季的问候，送到她的耳畔。 一道闪光从天地间闪过，远方传来隆隆的低沉雷声，把陈夏越来越发散的视线，重新震回聚焦的状态。 她合上窗帘，走进卫生间，不一会，裹着浴巾出来，换上适合出门的衣服，拎起提包，走下二楼。 董越正在厨房里，帮做早餐的林璐打下手，转身看见坐在餐椅上的陈夏，有些惊讶，“小姐，早。” 林璐也立刻转身，“小姐，早上好。没想到你已经起了，我这边还要一会。” 陈夏靠在椅背上，“早，你们慢慢忙。” 看她没有说话的兴致，董越和林璐对视一眼，也没有说话，继续准备今天的早餐。 沉默地吃过早餐，陈夏说了今早的第二句话，“你们准备一下，送我去金梧湖公园。” 董越和林璐是专业保镖，效率很高，没过一会，就把别墅和自己收拾妥当，开车将陈夏送到了公园门口的停车场。 身着黑色连衣裙的陈夏，撑起一把白色的长柄雨伞，走下汽车，沿着道路，进入行人稀少的公园，顺着草地上的石径，走到湖边。 金梧湖林苑，距离梁朝的冬宫不远，建国前一直是王室私有，百年前才改为公园，免费对公众开放。 公园的核心是一片平坦的金梧湖，金梧湖外围是大片高低起伏的草坡，草坡上是或疏或密的自然树林。 金梧湖是不规则的直角三角形，湖边的斜堤上移栽了一排垂柳，更外围则全是梧桐树。 等到了秋天，梧桐的黄叶在阳光下摇曳，仿似一片片金箔，湖的名字因此而来。 现在还是夏季，看不到那幅南都有名的盛景，只有翠绿的树叶遮蔽着地面的青草。 阵雨渐小，皱褶的湖面倒映着树林和白茫茫的天空，也倒映着陈夏沿湖游览的身姿。 林璐和董越各自撑伞，跟在陈夏身后十米，以防靠得太近，搅扰了雨中漫步的氛围。 林璐一边警惕地四下打量，一边小声询问：“董越，你有没有觉得，小姐今天的情绪有些低沉，不像以前那么昂扬？” 董越点了点头，同样小声回答：“确实不同寻常。你认为原因是什么？” 林璐抬手掩住嘴唇，“我认为，可能是做了噩梦，可能是看到悲惨的新闻，也可能仅仅是因为生理周期到了。” 董越摇了摇头，“这些都不是我们能帮上忙的。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好本职，不给她添加新的负面情绪。” 林璐也有些低沉了，“道理我都懂，就是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疼。” 董越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陈夏在公园里晃了好几圈，步行的速度始终是那么慢，直到雨水完全停止，天上的乌云散去，太阳重新活跃在工作岗位上，妄想把地面变成一个超大号蒸笼。 路过公园入口的时候，她停住脚步，犹豫了几秒，对身后的林璐和董越招了招手，然后不管他们是否跟上，直直地向公园外走去。 林璐加快脚步，跟到陈夏身边，董越则是一路小跑，提前取车，开到了陈夏面前。 陈夏坐进汽车，“回去吧，吃过午饭，休息一会，我要去市中心录音。” 董越和林璐连连点头。 中午还是林璐和董越一起做菜，陈夏吃完午饭，就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落地大窗外的绿化林地，继续发呆。 两位保镖收拾好碗筷，又等了半个小时，林璐走到陈夏身边，“小姐，那边约的几点？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陈夏从身边的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就出发吧，地址我发给董越。” 瞿清的录音棚里，不像在北都，没有业内的前辈旁观，陈夏要自己把控歌曲的演唱质量，用时反而比北都要多。 接近黄昏，陈夏才完成了两首歌的录制，礼貌地送走伴奏的乐团，然后和瞿清、于毅、辛蕊告别，带着董越和林璐重新上车。 副驾驶座上的林璐转身，向陈夏询问，“小姐，我们是直接回家吗？” 陈夏摇头，“先随便开吧，速度慢点。” 董越有些奇怪，但没有犹豫，把车发动。 车里一片安静，董越认真开车，随机决定方向，林璐拧着身子，看着后排的陈夏。 而陈夏，透过车窗，专心致志地看着路过的街道、建筑、车辆和行人。 太阳一点一点西沉，天色一点一点变暗，灯杆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店铺亮了起来，路上的车辆、行人也多了起来。 陈夏打开车窗，感受渐渐冷却的晚风从鼻尖流淌而过，带着汽车排放的尾气、店铺食物的味道，和不知哪里漫溢的一阵花香。 她闭上眼，好像睡着了一样，过了一会，才重新睁开，“董越？” 董越沉稳地回应：“小姐，我在。” 陈夏笑了笑，好像冬日的阳光洒在人间，“我饿了，回家吧。” 第333章 滑雪1 七月的南都，一天比一天炎热。 天上没有敢于反抗酷烈阳光的云朵；地上吹着的微风，好像可以把人的头发烫焦；即使树下的阴影里，每一次呼吸也都是考验。 若说天不作美，似乎有些冤枉。 偶尔的傍晚，下过几次阵雨，却总是稀稀拉拉、滴滴点点，没有带来一丝降温，反倒是水汽蒸腾，人的体感变得更加闷热。 也许是预判了商机，也许是撞上了巧合，城市东南的玉屏山风景区，不知是哪位不差钱的老板，新开了一家大型室内滑雪场，广告里号称是“长云第一大”。 繁忙于公司业务，长年困在南都的田落，也许是想体验冰雪的运动，也许是想躲避热烈的气温，也许是想增进彼此的情谊，看到广告，就邀请朋友们，周六下午前往游玩。 只可惜，剧组的四个人在忙着拍片，周鸣去了北都，莉莉去了西都，没能全部到齐。 此时正是暑期，朋友们本有些担心场馆里遍布四处撒欢的熊孩子，多多少少会影响实际游玩的体验，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从排队取票开始，到检票进场，被分配了一名女教练，再到领取滑雪服、滑雪头盔、滑雪鞋、保暖手套和袜子，大家不仅没有看见几个孩子，中年以上的游客也是廖廖。 坐在更衣柜前的软垫长凳上，江回一边来回拨动金属卡扣，研究滑雪鞋的穿法，一边和旁边的田落闲聊，“看了一圈，好像都是年轻的情侣，孩子和家长们都去哪了？” 田落正在把一次性长筒袜往脚上套，“可能被关在家里，或者被送出去上课了吧。现在生得越来越少，孩子却越来越卷了。” 另一边的秋缘已经穿好了一只鞋，“我倒觉得是消费有些高，孩子又没有优惠，家长们不太舍得。不像我们，有你这个老板请客。” 已经穿戴整齐的陈夏，正在帮方菲检查袖口和裤口的丝勾贴带，“我觉得是长云的地理位置太好，虽然北方也有室外滑雪，但对大部分国民，还算是个新奇事物。” 方菲和徐珊都乖乖站好，任由身为姐姐的陈夏和身为男友的高烈，分别给她们帮忙。 高烈有一些职业敏感，“滑雪运动的受伤风险，特别是骨折的风险，比常见运动要高。不懂的家长没兴趣，懂的家长有顾虑，我觉得也是原因之一。” 陈夏拽着方菲的领口，往里看了看，“你们先聊，我去柜台，找教练问个问题。” 秋缘起身，来回走了几步，“两位男士，需要帮忙吗？” 江回和田落连连摇头，表示拒绝，然后立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所有人都准备妥当，陈夏抱着一个大袋子走了回来，“来来来，每人领一条围巾，把脖子多绕几圈，保护好自己的气管。” 高烈拉了拉领口，瞬间明白过来，比出一个大拇指，“还是你细心，我做得不够好，要多向你学习。” 陈夏递给他两个包装袋，“你有这心，就已经强过世上大多数男人了。” 大家戴好陈夏的暖心围巾，走回等待的女教练身旁，跟着她继续前进，去另一个柜台，领取每人的滑雪板和滑雪杖。 路上，教练介绍，新手不建议直接使用单板，那个难度更高，也更容易受伤。初次接触滑雪，用双板，上入门雪道，是最好的。 拿着雪板和雪杖，穿过隔温的通道，进入冰雪的世界，大家都很兴奋，却被教练拦在了入口不远的地方。 经过询问，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只想单纯地体验，没有更高的追求。 在教练的指导下，学会了上板、下板、拐弯、刹车和摔倒，大家就按捺不住，争先恐后地向入门雪道的电动扶梯进发。 七个人一起上坡，依次下滑。 上下三四次，大家就发现，陈夏的动作最快熟练，不仅控制方向得心应手，刹住板子轻而易举，甚至开始掌握“平行转弯”这种稍难的技巧了。 坡上的秋缘、徐珊很羡慕，坡底的江回、高烈就有些惊骇了。 望着结束滑行，从另一边走过来的陈夏，江回喊道：“你确定这是第一次滑雪？这个进步速度也太快了吧！” 田落一步一步挪到旁边，笑得很是幸灾乐祸，“哈哈哈，见识少了吧，这才哪到哪。今天的三小时滑完，她能去参加回转比赛，我都是信的。” 高烈把左手的雪杖并到右手，拍了拍田落的肩，“不要话说一半，看你受害者的样子，有什么悲惨往事吗？说出来，让我们乐乐。” 田落并不避讳接近的陈夏，摊开双臂，“如果你们的大学班上，有一个女同学，跑得比全班男生快，跳得比全班男生高，投篮比全班男生准，你们是什么心态？” 江回一脸同情，也拍了拍田落的肩，“那你们真的是太惨了。” 田落抬起双臂，搭在两个兄弟肩上，“我们班在运动会的奖牌，大部分都是陈夏拿的，以致被别班嘲讽‘阴盛阳衰’。不幸中的万幸，她不喜欢对抗运动，给我们留了点脸面。” 陈夏抬起雪杖，在田落的小腿上轻敲一下，“离得很远，就听到你在说我坏话。你现在胆子大了，说坏话都不避着本人了。” 田落举起双手叫冤，“班长大人，冤枉啊。我哪敢说你坏话？刚刚是在夸你呢！这两个可以为我作证。” 陈夏把雪杖插在雪里，摇了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拉他们下水。江回、高烈，我找他说几句话，你们先玩吧。” 江回和高烈默契地同步点头，又坏笑着，掰开田落搭在他们肩上的手臂，“对对对，你们慢慢聊，我们继续去练习了。” 跟在陈夏身后的方菲，看看“不讲义气”“落荒而逃”的两个男人，也效仿他们，不肯帮田落说一句好话，只是捂着嘴笑。 田落朝刚才的“好兄弟”挥了挥拳，脱下雪板，转身走向坡底的角落，“什么事？是不是关于微享公益？” 陈夏也脱掉雪板，跟在他的身后，“有一部分是，有一部分不是。” 田落点点头，安静地走到角落，才转过身来，“这里没人，可以说了。” 第334章 滑雪2 陈夏学着田落，靠在入门雪道的柔软围挡上，看着人们从坡上陆续冲下，“先说关于微享公益的。之前只是收款、捐款，给转账凭证拍照、再发布微享，没有听你细说。” 田落看看陈夏身边的方菲，“方菲同学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守口如瓶了。 “不过，这件事由我来介绍，确实更加正式。我们三个的方案拿回公司，给大家讨论补充，进决赛的，删掉了两个，新加了一个。 “删掉的是方菲和我的，理由是特色不足，突出不够，不能在各种捐助的项目中夺人眼球，说得功利一点，话题度不够。 “新加的是，帮扶家庭困难的战场老兵。这个话题度很足，但涉及面太窄，人们较难共情，又容易打有关部门的脸，遭到记恨，所以也被毙掉了。” 他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陈夏，“缓解‘经期贫困’的公益计划，话题度很强，涉及面很广，容易被女性群体共情，而且厂家也有利益，愿意配合。” 陈夏点头，“理想总要为现实考量做一些让步，不然就寸步难行。如果能开个好头，你们的计划可以后续再展开。” 方菲靠在陈夏左臂上，“有名才有实，有热度才有更多关注。可是，做一件好事，也要用这种赚人眼球的套路，我们有些不舒服。” 田落接话，“但我们的理智，又清楚地知道，同事们的考虑是对的，是更可能成功的，然后就觉得更不舒服了。” 陈夏叹了口气，“记住这种不舒服，不要把一切司空见惯、默以为常。我们的力量还有限，只能适应；等以后力量足够了，再来改造这个世界。” 她抬起双臂，握住方菲和田落的手，“我们要坚信，理想主义是不会死的，只要理想主义者的初心不死。” 方菲和田落都目光坚定地看向虚无的远方，用力握紧陈夏递来的手。 过了一会，大家才把手松开。 陈夏看着雪道上笑逐颜开的两对情侣，“换个话题，说说与微享无关的事。我最近在思考下一本的题材，需要你们的提醒。” 方菲转过头，安静地等待陈夏继续。 陈夏的声音低沉了不少，“田落，夏日节没和你说。我和菲菲，在假期第一天逛街时，遇到了两件事。 “一件是母亲患癌，父亲离婚，女儿打工晕倒。一件是夫妻争吵，丈夫故意伤人，妻子流产，送进急救。” 田落转头看了她们一眼，“以你们两个的为人，这些事怎么看得下去，想必是挽起袖子，救人于水火了。” 陈夏贴了贴方菲的脸颊，“你的评价，应该只用在菲菲身上，我可没有那么善良。 “除了朋友，想让我为其他人提供帮助，必须要同时满足以下三个条件：举手之劳、不告不理、救急不救穷。 “举手之劳，顾名思义，就是除非人命关天，我只帮他们简单的小忙。那些跑腿、借钱、耗费人情的，想都别想。 “不告不理，来源于一个法条。如果他们不告诉我自己的困难，不向我寻求具体的帮助，那我就当作没看到。 “救急不救穷，就是只帮临时的、他们处理不了的，不帮长久的、他们能自力更生的。总结来说，只帮一时，不帮一世。” 田落轻轻鼓掌，但因为带着手套，没有发出声音，“学会拒绝，是保护自己的良方。方菲的善良，和你的理智，在我看来，都是好的品质和心态。” 陈夏摇了摇头，“以前在电视里和网络上，我也有看到不好的新闻，但因为距离自己太远，不能感同身受。这次遇到的两件事，却让我想了很多。 “比如我之前的三本小说，是不是太过美化人与人的连接？是不是太过渲染人与人的爱情？是不是人物和叙事太过悬浮，远离了最普通的国民？” 方菲摇摇陈夏的手臂，难得反驳她，“怎么会？现实已经如此残酷和悲惨，如果没有像你一样的作者，如果没有像这三本一样的作品，我们怎么用这束光期盼黎明？” 田落听到方菲的话，眼眶有些发红。他把头往反方向微微转动一点，吸了吸鼻子。 陈夏轻轻撞了撞方菲的头，“还是菲菲最好，我钻了几天牛角尖，才发现自己想歪了。有时候，不能为了写实而写实，艺术来源于生活，也要高于生活。 “虽然前面三本没有问题，但我觉得自己有资格、有资历，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怎么与广大国民共情，又能为他们提供正面情绪，是一个想求助你们的难题。” 田落和方菲都皱起眉头，而且越皱越紧。 过了好一会，田落首先宣告放弃，“我到底不是这块材料，苦思冥想，一无所获。想不到解决方案，但我有一个建议，可能通往解决方案。” 陈夏在他肩上用力拍拍，发出“砰砰”的响声，“就知道你有办法，说吧。” 田落指了指眼前的雪道，“如果不是来到这里，我们怎么能在夏天亲近冰点？怎么知道如何滑雪？ “有些东西，没有见到是很难想象的，没有经历是很难描述的。你这一路，和普通人相比，还是太顺了，可以停下脚步，沉淀一下。 “但要注意，特别注意，我的意思是让你了解、理解，不是要你放弃保镖、深入险境，实地去经受生活的痛苦和恶人的摧残。” 陈夏点头，“放心，我没有傻到以身犯险。你的办法不错，了解越少，就越没有发言权，写小说也是一样。” 她转过头，拔掉手套，抬起右手，抚平方菲皱着的眉头，“菲菲，我有办法了，你就不必皱眉了。” 方菲很听话，“可是，我没能帮到什么忙。” 陈夏笑着摇头，“有一个办法，就先试一个办法，如果不管用，我们再想。读者催不到我，电影和电视剧都在拍，小说的事不急。” 方菲灵光一闪，“姐姐，我想到一个，如果你不怕狗血，可以参考一下现实判决。我听缘缘说过，有一个‘裁判文书网’，可以查长云近年的全部判决。” 陈夏笑着把方菲抱起来，“谢谢，我可爱的妹妹。只要能写出我想要的东西，我可不在乎狗不狗血。” 第335章 新书1 周四晚上，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陈夏，冲了个热水澡，穿着米色丝绸睡袍，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盯着摄像头上的封条，苦思冥想。 过了一会，陈夏起身，开始在卧室里绕圈，“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今天是8月1日，如果再不开始，又要拖到下个月了。 “一本小说，想要吸引读者，最好是具备新奇和趣味，能调动他们的阅读热情；想要变得优质，最好有丰富的思想内涵，能激发他们的情感共鸣。 “我想写的是普通人的生活和他们遇到的困难，虽然这些生活不那么轰轰烈烈，这些困难不那么影响广阔，但对于他们自己，一定是伤筋动骨、刻骨铭心的。 “一个具体微小的事件，不能表达我全部的设想，也不太能撑起整本书的轮廓，所以小说要由多个事件串起来。” 她躺倒在床上，“如果把主角设置为每一个事件的当事人，似乎有些过于倒霉，也不方便展开不同种类的剧情。 “从读者的角度，如果每个事件都圆满解决，真实度就大打折扣。有时候，留下遗憾，才能让他们印象深刻，让他们深入思考。 “但如果很多事件不能解决，虽然真实了，又显得过于虐主。那样，整本书的调性偏向灰暗，会挫伤很多读者的生活热情。” 她看着房间正中的吊灯，安静了一会，“那就把主角设置成其他角色，比如巧合的旁观者，比如判决的法官。 “这样，读者的代入感不受事件的损害，有利于缓解他们的负面情绪，又能从客观的角度，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讲出来，形成一种了如指掌的爽感。 “不，也不对。经历所有事件的旁观者太过巧合，有些事件又不涉及法院。这样太过限制自己的取材，不利于放开想象力和文笔。” 她在床上左右翻滚，想了一会，好像没有新的创意，就拿起手机，点击微享的图标。 上周四一早，按照既定计划，微享官方发布通告，正式宣布将公益事业纳入主要业务，然后通过诸多知名用户和多渠道广告，大力宣传第一个项目。 周五上午，生产、销售女性卫生用品的几大厂商，也几乎同时加入进来。 它们宣布将捐出一些产品，并将以成本价再提供一些产品给微享公益，用于改善贫困女性的卫生状况。 陈夏在周五中午，滑雪的前一天入场。 她坐车到达南都银行的总部大厅，将自己银行卡里的100万，转到了微享公益的专用账户，然后背对银行的标志图案，举着转账凭据自拍了一张。 与其他名人的习惯不同，陈夏对微享的使用，只停留在浏览、点赞这两个用途，几乎不评论、转发，也不发自己的任何信息。 于是，转账照片和自拍照片，再加上一段支持女性权益的文字，这一个难得的信息发布，立刻将整个微享的讨论氛围彻底点燃。 在微享认证的国内外女权组织，就像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这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 这样好的宣传时机，不能白白错过。 她们立刻赶出了多篇通稿，列数字、列图片、加录像、加音乐、举事实、讲故事，不仅对“月经贫困”这一概念进行科普，还揪着部分男性网友的“月经羞耻”狂喷。 等到周日下午，微享官方眼看着事态不断扩大，担心继续下去可能失控，立刻宣布与陈夏达成协议，并配上了双方签字时的照片。 这次通告的内容是，微享邀请陈夏作为微享公益的代言人，并且由她自行邀请第三方专业机构，定期审计整个微享公益的资金流动。 陈夏立刻又跑了一趟南都银行，把第一笔代言费，转到了微享公益的账户。然后她再次拍照和自拍，发布了一条新的微享。 虽然有演戏的成分，但得益于陈夏良好的形象和知名作家的身份，网友们讨论之后，绝大多数人抱着支持和观望的态度。 至此大势已定，只剩下余波还在荡漾。 今晚，陈夏打开微享，看到开屏画面，正是微享公益在用自己的照片打广告。 她笑了笑，正准备点击跳过，突然想到什么，把手机甩到一边，“亏我绞尽脑汁，想找个好的切入角度，这不是现成的创意吗？ “主角可以是一个慈善机构的负责人，为了保证每一笔来之不易的慈善捐款，都能被有效使用，所以亲自带队，进行背景调查。 “既然是做调查，自然要深入到被调查人的生活、工作和所处的环境，去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去解决他们遇到的种种困难。 “而这种种具体的困难，又投影自整个社会抽象的大环境，是更宏大、更深远、更复杂、更尖锐的矛盾的一个微缩。 “这样的人设，既与我的经历有重合，容易激发读者的联想，增加故事的真实性；又可以把网友们的记忆拉回现在，给微享公益的后续发展，再助一把力。” 她从床上弹起，重新在卧室里绕圈，“那些矛盾牵扯的利害太多，牵扯的层面太高，不是我和书中的主角，能够凭一己之力，立刻解决的。 “人多不一定力量大，但人少一定势单力孤。我和主角的任务，就是要在小说里，把矛盾挖掘和展现出来，要在现实中，增加读者的认识，引发他们的思考。 “由小及大，主角遇到的事件，一定会有超出她能力范围，不得不留下遗憾的。这个度要把握好，不一定要完全符合逻辑，真实案例可要离谱得多。 “遇到了这种明显的漏洞，一定会有喜欢抬杠的读者到网上抨击，然后也一定会有另一拨较真的读者去查找资料，与其辩论。 “这种提出批评、查阅资料、激烈辩论的过程，既增加了小说的话题度，产生更高的销量，也会增加人们对社会问题的关注。 “关注会带来认识，认识会带来了解。了解问题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也是我这本小说在销量之外，想要达到的主要目的。 “这个目的就是唤醒大家对陌生人的爱，或者说，使人们愿意与真正的弱势者共情，然后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最后合力去解决部分深层原因。” 第336章 新书2 陈夏坐进笔记本电脑前的转椅，原地旋转起来，“切入和串连的角度找到了，接下来就是主角的性格和做事的动机。 “首先是，主角不能理想化，必须要贴近普通人，有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成长背景、普通的爱好和普通的选择倾向。 “再由普通到不普通，只要剧情推进的节奏得当，在她身上完全可以安排一系列冲突，并以此延展出一道成长轨迹。” 陈夏伸出手指，点了点下巴，“可以这样。才开始她是被赶鸭子上架，被迫从事公益慈善的事业，有一种厌烦和无奈的情绪。 “这个阶段，剧情的发展是用事件去推着人走，然后慢慢地，她认识到原来有那么多人活得不好，被激起朴素的同情心。 “这个阶段，虽然还是有些应付差事，她已经能从帮助别人的行为中收获快乐，偶尔会主动为别人设想，做一些方案上的微调。 “最后一个阶段，她已经完全适应公益活动并将其作为毕生事业，也不再那么计较个人得失，愿意倾尽自己的力量，为弱势者呼喊、奔走。” 陈夏停止座椅的转动，“这种根本的转变，不仅要体现在她的言语和行为上，还要体现在细微的对人态度里面。 “开始的时候，她的帮助要是高高在上的，认为只要给了钱，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带有一丝施舍的意味。 “嗯，这里注意不能过度，不能让读者讨厌她，最多只能不喜欢。 “一段进度之后，她逐渐摒弃掉自己的傲慢和不耐烦，愿意认真处理接踵而来的求助，愿意倾听受助人的故事和心声。 “但这种改变触及不深。在各种细节上，还是能看到，她依然抱有不少偏见。 “最后，她终于认识到：或许经济实力、知识储备、社会分工等方面有差别，但大家的人格是平等的。 “于是，她终于能够发自内心地放下身段，从受助人身心都能受益的角度出发，设计、执行公益方案。” 陈夏握住鼠标，在电脑屏幕上随意点着，“现在需要一个充分的理由，强迫一开始的她从事完全陌生的行业，进入不喜欢的环境，接触不喜欢的人。 “有了，就用钱来作为初始激励吧。一开始，她认为只要有钱，就能有美好生活。 “但真有了钱，她又感到空虚，就去思考人生的意义，最后找到想要实现的理想。” 陈夏思考了一会，“公益事业和赚钱实在很难牵扯上关系，除非是贪污善款。那样太恶心了，虽然可以作为一个小冲突。 “对于主角，这条红线是不能碰的。那就干脆机械降神好了，比如给她附身一个电脑游戏，上个月有金钱支出，这个月就会有补贴。 “为了贴合小说的主题，这个补贴的倍数要根据支出的种类而定，公益慈善是最高的双倍，且要与第二位有明显差异。 “这里有一个漏洞，如果她每个月都把钱花光，很快就会暴富，然后小说进度就炸了。必须要设置一个慢慢上涨的补贴上限。 “正好通过这种不真实的设定，提醒读者：现实并不顺利，书中的美好结果只是理想，需要我们一起改变，才能真正到达。” 陈夏捂住嘴，笑得很得意，“突然发现，想出这样玩弄人心的方法，我看起来是不是像一个大反派？这就是作者的恶趣味吗？” 笑了一会，她回到构思，“串起全书的主角已经被我安排了，具体事件或者说公益项目，也不能敷衍了事。 “小说内容已经很明确，是由一个个故事拼接起来。这种拼接到处可见，对于读者算不得新鲜事物，最典型的就是各种侦探小说。 “拼接不是问题，但要想出彩，拼接的手法值得注意。如果只是就一件事论一件事，小说就散了，必须要疯狂地埋伏笔。 “这种伏笔不能仅仅是在前面的故事里添加后面故事的引子，还要用前面故事的结果，去影响后面的故事。 “埋下的伏笔，也不是立刻就要引发，完全可以第一个在故事埋下去，在最后一个才挖出来。还可以埋一些混淆视听的假伏笔，和读者斗智。” 可能是想到了读者一边阅读、一边猜谜的情景，陈夏离开转椅，躺到床上，抱起抱枕，翻滚了两圈。 她特别戏精地握拳放在唇边，假装咳嗽了两声，“即使幸灾乐祸，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明显，要稍稍克制一点点。 “与故事情节类似，故事里的人物也不是彼此独立、互不干扰的。前面的受助人可以和主角一起帮助后面的人，后面的受助人也可以提前登场。 “这样既有‘好人会收获好结果’的寓意，又有把善心、爱心一直传递下去的寓意，而且能丰富故事的色彩，减弱角色工具人的观感。” 她坐了起来，“总结。虽然小说的故事结构类似单元剧，但不能仅把它当成一列有很多车厢的列车，而是要像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门，彼此关联、互相影响。 “故事里的诸多人物，既不是单线联系，也不是用完即弃，而是要织成一张庞大的关系网，使读者在阅读时，屡屡碰到熟人。 “除了电子游戏附身这个暗示，主角、配角、其他角色和他们生活、工作的环境，必须要尽可能真实，才能最大限度增强读者的代入感，激发他们的同理心和爱心。” 陈夏坐到笔记本电脑前，新建了一个文档，“目前想到的，就是这么多。填充进去的故事，不能照抄，但可以参考过往具体的新闻和案件。 “想得再多、等得再久、准备得再充分，都不如立刻动笔，趁着灵感没有淡忘，把脑子里的虚幻影像，誊写成纸上的黑色文字。” 她把双手放在键盘上，“嗯，小说的名字是什么呢？果然，万事开头难。” 她抬手指向墙边的塑料收纳箱，盖子自动打开，几个方格本飘了出来，悬浮在她面前，依次慢慢翻动。 “风推夏午过西丘，回望玉棱丢。谪仙亦害缰锁，何事辨俗流？ “花正好，月仍羞，倦穷究。朝生蘋末，暮死葭梢，人也蜉蝣。 “嗯，新书就叫《蜉蝣》吧。” 第337章 近况1 距离王室日还有两周，周六上午，陈夏和方菲、秋缘和江回，聚集在一起，出现在柳絮宠物店的新址，为徐珊庆贺乔迁。 新的宠物店在方菲家附近不远，从门外打量它朝向马路的店面，是和原来相似的风格。 全玻璃的墙，全玻璃的门，里面的景象从马路对面就可以一览无余。 门的上方是浅绿色云朵形状的标牌，标牌中间是字体很可爱的浅黄色店名，两边的图案分别是一只白色小猫和一只白色大狗。 店里的中间是过道，左边是电视、沙发，右边是书柜、桌椅，虽然东西几乎都是新的，陈设也更丰富了，但布局还是以前的样子。 店的面积有原来三倍大，虽然第一天就有不少老客户上门，但加上雇佣的几名店员，再加上陈夏四人和两名保镖，也不会觉得拥挤。 陈夏推开店门，将冲到脚边的白猫“团团”抱起，向微笑着走过来的徐珊和高烈挥手，“早上好，恭喜乔迁，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方菲跟在后面，也是满脸笑意，“恭喜发财，祝你们天天有猫撸，天天喂狗粮。” 徐珊拍了拍手，和方菲轻轻拥抱一下，“哈哈哈，菲菲你这个祝福语很有创意。” 秋缘和江回一起拱手，送上祝福，“祝事业蒸蒸日上，祝学业一帆风顺，更祝你们的爱情蜜里调油。” 高烈郑重地拱手回礼，“感谢感谢，也祝你们工作顺利，感情圆满。” 简单的寒暄之后，徐珊带着大家把宠物店后面的操作区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前面，各自坐到了等候区的沙发上。 陈夏开启话题，“新店第一天开业，要不要买些鞭炮，到门口放一下，以示庆祝？” 徐珊摇头，“鞭炮四处迸溅的火星太危险；燃烧之后的气味难闻，对环境也有污染；发出的响声还可能吓到店里的动物；而且政府倡议少放，就算了吧。” 秋缘笑起来，“珊珊，你是对仪式感过敏吗？连放鞭炮这种庆祝喜事、驱除不吉的常见习俗，都感觉很是厌烦的样子。” 高烈搂着徐珊，“这个是有特殊原因的。徐珊家附近有个人气很旺的酒店，政府倡议少放之前，几乎每晚都有宴会，人们也常常在酒店门前放烟花。 “以前建造的房子，隔音效果普遍不好。可以说，徐珊是被烟花从小吵到大的，对这种类型的东西，已经厌烦到麻木的程度了。” 方菲靠在陈夏身上，“他们来之前还在讨论，说是第一次过来，不能空手上门，要不要买点鞭炮来放，又或者买些花篮和气球，装饰一下宠物店的门脸。 “我知道你的情况，又觉得朋友之间没必要这么繁文缛节，索性就直接过来了。怎么样？是不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菲菲也’？” 徐珊合拢双手，比出一个爱心，和她开玩笑，“花篮、气球这些东西，只是放着好看，事后还要处理残骸，都可以没有，但你可以请我吃饭啊。” 方菲还没接话，陈夏先打了一个响指，“这话提醒我了。珊珊，你们俩今天都有空吧？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干脆聚个餐，边吃边聊，我来请客，庆祝新店开张。” 徐珊看看高烈，“好的，我们就不和你客气了。” 众人商量几句，决定前往明珠西餐厅。 出门过马路，准备各自上车的时候，一辆高速行驶的黑色轿车，对着人行横道上的众人直冲了过来，把朋友们吓得僵在原地。 陈夏眉头微皱，眯起双眼，看着它紧急制动，刹停在自己面前，再看看朋友们从惊吓中缓了过来，就代表他们兴师问罪。 她向前几步，敲了敲引擎盖，“下车！” 前排两边的车门打开，衣着时髦、看起来不比陈夏大几岁的一男一女走了出来。 两人脸色发白、眼神躲闪，可能是因为刚才的危险情况而后怕，也可能是被陈夏严厉的语气吓到。 他们微微弯着身子，左右手互相抓着，好像无处安放，脚步也有些迟疑，但还是拘谨地站到了陈夏面前。 陈夏凝视着他们，安静几秒，语气平缓了很多，“你们知道，城市内要严格控制车速吗？你们知道，经过人行横道时，要为行人停车让行吗？” 两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陈夏质问，“知道还开这么快？” 两人连连摇头，对视一眼，然后深深鞠躬，“对不起大家，没有下次了。” 陈夏又安静了几秒，“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否则，就会酿成几个家庭的悲剧。希望你们互相提醒、一直牢记。” 两人如释重负地点头，“一定，一定。” 陈夏甩甩手，带着朋友们走了。 刚坐上车，方菲就抱住陈夏，“姐姐，你刚才好凶、好帅。那两个人下了车，就像两个棉花糖，任你揉捏，一点都不敢反抗。” 陈夏笑着摸摸方菲的头，“可能是因为我的名气震慑住了他们，也可能是因为我站在法律的这边，代表一部分正义吧。” 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西餐厅。 莉莉正好也在，就凑了过来，和大家同桌，一起吃午饭。 她在菜单上勾了几下，递给服务员，“徐珊和高烈还是第一次来吧？欢迎光临。” 徐珊左右看看，“是第一次来。这家店看起来就很好的样子，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高烈握住徐珊的手，勇于“自我检讨”：“是我平时对你的体贴不够。我们以后可以减少一点研究生物的时间，多出来转转，享受美好的饮食和美好的青春。” 方菲捂住脸，靠在陈夏肩上，“姐姐，赶快找个别的话题。” 陈夏笑着答应：“好的。诸位，干坐着等菜没有意思，不如我们都向朋友们通报一下自己的近况？” 莉莉配合地点头，“可以。谁先来？” 徐珊举手，“我先。我的宠物店最近搬迁到了新址。大家如果养了常见的哺乳类宠物，可以找我护理、驱虫，打八折哦。” 方菲笑着对她做鬼脸，“借着机会打广告，一点都不害臊。” 徐珊也突然幼稚起来，和方菲比谁的鬼脸更奇怪。 高烈对这两个人突然变二很习惯了，一点都没被打扰，“我还在上学，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最近跟着导师，在期刊上混到了一篇论文。” 陈夏鼓掌，“恭喜恭喜。还好我有这个突发的提议，不然你都不肯分享这个好消息吗？太谦虚了吧。” 高烈笑着摇头，还是那个温和的样子，“和珊珊的事业发展相比，我这一篇蹭到的论文，算不了什么。” 第338章 近况2 方菲看着高烈又要开始，赶紧举手，“到我了，到我了。我最近画成了两幅油画，一幅是以姐姐为主题的《女神降临》，另一幅是发挥自己想象力的《烟火》。” 秋缘眼神一亮，“菲菲，你说的‘女神降临’，就是年初网络悬赏20万的那个吗？出结果了吗？你中奖了吗？” 方菲摇摇头，“未免创作时间不够充足，这个评选的截稿时间定在今年的10月底，所以现在还没有进入到正式环节。 “最新的消息是，因为投稿水平高于预期，奖金已经涨到50万。眼见事情搞大，为显公平，出资人正在寻找评稿的专家。” 徐珊接话，“那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我更好奇的是另外一幅，那个《烟火》是什么样子？菲菲，你有照片吗？” 方菲点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手机，点了几下，放到拼在一起的两张方桌中间，“这个就是照片了，没有真画好看。如果想看真画，欢迎大家来我租的画室参观。” 大家把她的手机传阅一遍，都表示手机屏幕太小，还是想亲眼看看实物，方菲慨然应允，说等吃过饭就可以去。 说完这些话，大家就把期待的目光投向陈夏，想要听听她有什么可说的。 陈夏摇手笑笑，表示自己想等到最后，就把先行介绍的机会让给了秋缘。 秋缘看向江回，江回却微笑着抬手示意，“我的情况你都知道，由你作为代表，你说就行了。” 秋缘点头，“我和江回没有什么值得说明的近况，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如是而已。” 秋缘说得简单，陈夏却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缘缘，生活哪有你说的这么平淡？只要善于发现，总是能看到闪光的，比如发现了一家好吃的店、看了一部好看的电影之类。” 秋缘想了想，“如果这么说的话，我最近读了一本好书，可以推荐给大家：郑朗院士的科普名作《从无到有——浅论生命起源》。 “书里面词句幽默、比喻生动，没有堆砌专业术语，即使像我这样文科毕业，对生物、化学不精通的，也能当成一本故事书来读，并可以完全把握其中内容。” 江回笑着摇头，“很多时候，不得不佩服陈夏你的良好心态。我最近的业余时间，都在读另一本书：西都大学白栋教授的《无常》。 “这一本讲述了各种经济学理论的具体内容和应用案例，以及这些理论产生、发展的过程，并对现当代经济变化做了分析和讲解。 “这是去年刚出的新书，虽然远没有陈夏你的小说那么受欢迎，但作为一本科普图书，它目前的销量不低，算是这个类别的畅销书了。” 陈夏竖起手指摇了摇，“大家看看，要不是我揭开了这层伪装，谁能知道他们两个不声不响，却在偷偷用功呢？” 秋缘不肯承认陈夏的“指控”，摇了摇头，“这哪里是什么偷偷用功？我们也就是读了两本科普图书而已。” 陈夏捂着嘴笑，同时敷衍地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莉莉，你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莉莉转过头，对推来木质送餐车的服务员说：“就放在这里吧，我们自己处理。” 她把菜品按顺序取出，摆在桌面上，向大家示意，然后回答刚才的问题，“我最近去了一趟西都。一个朋友有事要忙，我去帮忙看了几天孩子。 “今天早上坐飞机回来，中午刚到餐厅，所以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去祝贺徐珊你的新店开张。” 徐珊摇摇头，“大家都有忙碌的时候，互相理解就好，不作苛求。” 方菲对莉莉语焉不详的细节有些好奇，“没有想到，莉莉你还会照顾孩子。那孩子是男是女？多大了？好带吗？” 莉莉笑着回答：“那是个很可爱又很调皮的小女孩，上个月初刚满九岁。家里人对她比较溺爱，所以有些任性。 “她爸在家的时候，能够镇得住她。这次他有事出远门，我才过去帮忙‘镇压’。但具体的衣食都不用我来，说不上是照顾。” 听到莉莉的话，陈夏若有所思，叉起一块牛排，放到自己的盘子里，用餐刀切成小块。 莉莉拿起面前鲜红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夏夏，不要装作无事发生，轮到你了。” 陈夏从思考中反应过来，“哦，刚才只顾专注美食了。我的近况比较简单，就是等电影上映和电视剧播出，同时新开了一本小说。” 秋缘和江回相视一笑，“夏夏，这个样子可不好啊。说我们的时候振振有词，怎么轮到你自己，就变得这么简单了？” 陈夏放下刀叉，举手投降，“哈哈哈哈，我的疏忽，做人果然不能双标。上个月，我分别为电影和电视剧各录制了两首歌。 “电影的两首是新写的，电视剧的两首是用库存改了改。我自己感觉四首歌都还不错，你们应该很快就能听到了。 “新书才开始写，除了能告诉你们，和前三本的类型都不相同，其他所有细节都要保密，或者说，暂时也没什么秘密可透露。” 莉莉把自己的手机推到陈夏面前，“确实很快就能听到。这就是其中一首吧？” 陈夏瞄了一眼，轻点屏幕上的播放按钮，一道音量很小的歌声从手机里放了出来。 她点了点头，“是的。” 方菲从左边把头探过来，看见屏幕上是一段影像，影像的右上角，写着“《姒绯》首发预告”几个字，“电影已经开始宣传了吗？” 莉莉拿回手机，为一头雾水的朋友们解惑，“大家点开微享就可以看到，热榜第三条‘《姒绯》预告’就是了。这是公共场合，音量请尽可能低一点。” 过了一会，大家把目光从手机里拔出，又一次汇聚到陈夏身上。 离她最近的方菲，问出大家的疑惑，“姐姐，预告片结尾标注，这一首是《阳春》。另外一首的名字，莫非是《白雪》？” 陈夏笑着点头，“一猜就中。另一首的名字，确实是与《阳春》对应的《白雪》。” 莉莉比出两个大拇指，“虽然必须承认，这首歌确实有这个资格，但你敢直接用这两个名字，也是真的自信。” 第339章 疑惑 吃过午饭，大家一起去了南都大学，参观了方菲的画室，近距离欣赏了她的《灯火》，又听陈夏清唱了一遍《白雪》，才各自散去。 陈夏把方菲送到她家楼下，没有上楼去和叔叔阿姨打招呼，而是直接回家，坐到笔记本电脑前面，继续小说的写作。 吃过简单的晚饭，陈夏立刻上楼，走进主卧附带的卫生间，冲个热水澡，再换上睡袍，又坐回到转椅上，继续辛苦地构思和码字。 等到夜色深沉，人间的灯火暗淡不少，陈夏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把文档保存、备份，关闭电脑，站起身来。 下一秒，她就出现在繁花秘园自己的别墅里，看到前方不远处转身面对自己的莉莉，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很随意地抬手挥了挥，“哟，好久不见。” 莉莉翻了个白眼，吐槽陈夏，“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吗？明明下午才见过的。而且客厅这么大，就一定要出现在我身后吗？” 陈夏笑嘻嘻，“开个玩笑嘛，反正也吓不到你。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过来？” 莉莉指指陈夏，“在家也没什么事，就过来查看一下装修进度。你呢？穿成这个样子，应该是准备睡觉了吧。” 陈夏摇头，“当然不是。我习惯吃过晚饭就洗澡，不会硬等到睡觉前。这会是来干活的，早一天忙完，就可以早一天入住。” 莉莉看看窗外，看看屋内，除了路灯下方，其他都是一片漆黑，“你确定要在这个时间装修？不怕巡逻的保安以为别墅闹鬼？” 陈夏摊开双手，“工作日的白天要上班，晚上和周末要写小说，哪还有其他时间呢？再说了，以我的装修方法，真要被别人看见了，才会觉得是闹鬼。” 莉莉摇了摇头，四下看看，“行吧，说不过你。别墅装得差不多了嘛，就剩下橱柜、衣柜、家具、家电了。需要帮忙吗？” 陈夏摇头，指向大门旁边，靠墙堆着的粗糙原木箱，“感谢，但不用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今天的任务是把橱柜全部组装起来，再固定好。” 莉莉退到墙边，看着木箱上的钉子自动升起，整齐地堆放到旁边的小纸盒里。然后木箱和胶带自动拆开，里面的板材、螺丝、配件飞出来，井然有序地排成长队，进入厨房。 楼下的一个房间里，飞出十字线激光灯、激光测距仪和锤子、扳手、电动改锥等施工用的辅助工具，跟在板材之后，也进入了厨房。 陈夏伸手隔空一招，木箱里透明的塑料文件袋就飞到身边，上面的搭扣自动开启，里面厚厚的一本安装说明滑了出来。 她站在原地，看看说明，看看厨房，“有时候，阻碍人们前进的，不是生产力，而是对自身的准确认识和因此提升的创造力。 “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就只能花大价钱请设计师和施工队，还要花时间监工、花精力争吵，只为保证最终结果接近心中预期。” 莉莉看着一圈隔音结界里开始安装的橱柜，“就是因为你恢复的时间太短，对使用能力还不太习惯，才需要我额外提醒一句。 “时间长了，能力就会变成你新长出来的手脚，想要使用它的心思，就会像吃饭喝水这些本能一样自然，根本不用外人多嘴。” 陈夏点点头，专心安装橱柜。 过了一个小时，橱柜就安装好了。 陈夏转过头，看向墙边坐着的莉莉，“还剩灶具、台盆、抽油烟机这些东西，不然厨房就算是完工了。莉莉，你的椅子哪来的？” 莉莉指指远处莫名少了什么的木箱，“从那里取材，直接变出来的。你要一把吗？” 陈夏翻了个白眼，“当然。你就这么悠哉悠哉地看我罚站，也不提醒一声的吗？” 莉莉耸了耸肩，“我以为你平时坐得太久，需要趁机锻炼一下腰部和腿部肌肉呢？现在放慢速度，为你展示一遍。” 她抬起手，木箱的原木材料飞到面前，变形变色，没过一会，就变成了一把表面光滑、深色漆面的木椅，看起来富有设计感，和她坐着的一模一样。 陈夏走过去，和莉莉相对而坐，“这个能力真是方便。要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必须采买地板、瓷砖、油漆、胶水这些材料，我真想省了挑选、预订、接收的精力和时间。” 莉莉笑着摇头，“没有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我的能力不如圣君，无法长久地抗衡自然规律。这些变出来的椅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回原样的。” 陈夏抓住这段话的重点，“你的意思，圣君的能力，可以使变化永久保持？” 莉莉点头，“是的。圣君没有说明原因，但历代骑士都有分析和猜测，应该是我们从她那里分享到的权限不够。 “你的能力比我强得多，也不需要分享圣君的权柄，可以尝试一下，看能不能突破自然的这种限制。” 陈夏思考了一下，“好的，我会找机会试试。正好单独见到你，我有个问题：我的亲和力会不会变相伤到周围的朋友和陌生人？ “今天去明珠之前，我遇到了一次未遂的严重车祸，一辆高速行驶、不肯减速的汽车，差点把人行横道上的朋友们一起送走。 “我当时把车子强行刹住，又对驾驶员和乘客施加了遵守交规的心理暗示。但后来却越想越觉得，遇到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如果没有停下那辆车，我是必然不会受伤的。但它偏转的前进路线，会不会依然覆盖到朋友们，或者波及远处的路人？” 莉莉的脸色严肃了不少，“你担心能力为自己挡了灾，却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陈夏盯着莉莉的双眼，沉默地点头。 莉莉皱起眉头，“我们的能力不同，我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需要思考的时间。” 陈夏还是沉默地点头，耐心等待。 过了好一会，莉莉放开按住眉心的手指，表情有些无奈，“想来想去，短时间找不到合适的答案。要是说错了，怕干扰你的判断。 “但这种涉及心理状态和行事逻辑的重大问题，又不能久拖。现在莱努的时间正好，我们传送过去，咨询圣君，你看可好？” 陈夏握住莉莉的手，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打扰到姐姐，我们现在就起身出发吧。” 第340章 解答 南都的夜色纯净透明，圣城的晴空万里无云。 陈夏和莉莉出现在城墙上面的一个角落，顺着宽阔的石阶往下走。 莉莉看向戴着墨镜的陈夏，“其实在骑士团内部，我们有传送到达的固定位置，不需要每次临时寻找无人的角落。” 回家换过衣服的陈夏点头，“好啊，我们现在就往那里走吧。正好在前往的路上，等待姐姐找过来。” 到达地面，陈夏看看身旁的莉莉，“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找到姐姐的，也是像我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吗？” 莉莉摇头，和一个路过的中年男人互相挥手，打了个招呼，“身为强大的能力者，我们自己就可以处理绝大多数问题，并不会主动寻找圣君。 “你知道的，她才刚刚苏醒不久，之前的骑士团，千年以来，一直都是托管状态，即使我们有事需要请教，也根本找不到她。” 陈夏看着远处的游客，“嗯，听你这么说，我有些好奇。姐姐说她当时处于沉睡状态，也就是说位置不会改变，如果你们找不到她，又是怎么保护她的呢？” 莉莉笑起来，“你的能力会自动运转，偏移任何攻击。圣君的能力远超任何一个骑士，当然也不用被保护。 “而且她沉睡时处在无法知晓、无法触及的时空状态，即使历史上最伟大的骑士也无法靠近，更不用说普通人和普通武器了。 “后来甚至有骑士提出怀疑，沉睡的圣君到底是一个实体，还是一个虚无化的概念？虽然有分享给我们的力量和权限，不断证明着她的存在。” 陈夏转过拐角，看向远处的纪念堂，“这种怀疑，在政治上有些敏感了。当时的人们，对这个大胆的骑士，是什么态度？” 莉莉耸耸肩，“没有什么特殊的态度。我们是自由的信徒，不是那些党同伐异的结社，只要有正当的理由，每个人都能畅所欲言。 “而且，一千年没有露面的圣君，确实会给人一种概念化的错觉，就像古早的宗教里，人们信仰的那种共同图腾一样。” 陈夏稍稍放慢脚步，让莉莉带路，“一千年啊，见过她的前辈们早已消失。姐姐苏醒之后，习惯了自由的骑士们，会不会感到很不适应吧？” 莉莉点头，带着陈夏走向纪念堂西侧，那里有一栋古代风格的高大建筑，“你猜的没错，她刚刚苏醒的那段时间，我遇到的每一个骑士都很不适应。 “不过这种不适应，不是运转良好的部门，突然被公司空降了一个颐指气使的领导，而是一盘散沙里，突然多出来一位可以放心依赖的长辈。” 陈夏打量着那栋建筑上繁复的雕刻和雕像，“一盘散沙？骑士团以前是这么一个状态吗？我看到的资料里面，它发展得很好啊。” 莉莉右手抚胸，微微前倾上身，向一个路过的少女施礼，对方点了点头，向两人微笑一下，脚步不停地走开。 莉莉继续前进，“刚才那位是驻守在清兰首都‘红夜’的大骑士，‘大贤者’丰原琳琅，我爸妈的老朋友。” 陈夏注意到一个细节，“你说的这个‘大贤者’，是骑士团的内部称号，还是她在清兰的正式头衔？” 莉莉摇头，“骑士团的内部可不像清兰那么奇怪，那个是丰原琳琅的官方头衔，可以片面理解成不能传给子嗣的姓氏。” 陈夏点头，“我知道了。虽然说要尊重他国文化，但每次看到有名无姓的清兰人，我总是有强烈的吐槽欲望。” 莉莉摊开手，“谁不是呢？眼前这座建筑，就是骑士团名义上的总部。它的名字和代称很多，我喜欢的是‘教堂’，有一种叛逆感。 “这里以前是骑士团的主要办公地点，现在主要用于传送，偶尔用来开会。真正的办公都在纪念堂东边那个不断重建的新楼里面。” 她走进建筑内部，“刚才打了个岔，现在继续。骑士团的情况不同于其他团体，绝大多数成员都能独当一面，并不特别要求统一立场，也不会专门鼓励团结协作。 “我用的词不太准确。应该这么说，圣君回来之后，大家还是各自忙自己的事，但面对挑战和机会的时候，底气更充足了，态度更强硬了，下手也更狠辣了。” 卡洛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身后，“现在这样，才对得起我给它取的名字。骑士团不是商团，就得暴力一点。” 莉莉转身行礼，“圣上，日安。” 陈夏也笑着问候，“姐姐，又要麻烦你了。” 卡洛琳靠近，和陈夏紧紧地拥抱一下，再贴贴她的脸颊，“夏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要用‘麻烦’这么见外的词。” 陈夏点头答应，并把自己的疑惑和担忧告诉卡洛琳，希望能找到解开心结的思路。 卡洛琳不假思索，“夏夏，你吃肉的时候，会纠结于动物的情感吗？你吃素的时候，会纠结于植物的生命吗？ “动植物不断地损失自己的血肉，来供养你的生存和成长，其他人类表面上不用这么直接，而实质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社会的福利总量虽在增长，但总会有人被你间接伤害，比如你的公职，是不是你上岸了，和你竞争同一职位的别人就上不了？ “是因为你和他有既往的仇恨，借这个机会报复？还是因为你心地不良、行事不正，惯于损人利己？当然都不是。” 她停顿了一下，“人活于世，不可能百分百地不伤害他人利益，能做到的，只是正确区分主动和被动，杜绝主动，减少被动。 “我们不是那些俗人，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一切先天的和后天的优势。但你要明白，这是你的善良，不是你的过错。 “与那些只能适应世界的人不同，我们极其强大，是可以改变世界的，而约束自己的优势，不过多挤占别人利益，本身就是善良。” 卡洛琳笑着按住陈夏的双肩，“这些道理可以慢慢再想，我们先解决最紧要的问题。 “夏夏，不要再用普通人的思维格局限制自己，他们只能做单选题，我们却可以做多选题、填空题，甚至可以把旧的卷子撕了，自己重新出题。 “你既担心能力的自发偏转，会把直接伤害带给朋友，又担心急剧上涨的名气，会给他们带去麻烦。 “为什么不坦然地放开自我的限制，干脆把他们都全部保护起来？相信自己，只要你使用能力，这个世界会变得十分友善。” 第341章 宣传 八月中旬的南都，刚刚经历过一轮台风和降水。没有了云层的遮挡，太阳重新变得毒辣，滚烫的地面加热着空气，也扭曲了光线。 这种热度不分南北西东，在长云境内是如此普遍，以至于几乎产生不了空气对流所需的温差，也就几乎没有一丝微风。 南都周围的大片森林，虽然能汲取到充足的地下水，但被从天而降的炽焰熏烤，现在也都是病恹恹的，很多叶片蜷曲了起来。 而城内，即使在阴影里完全不动，也会让人汗流浃背。除非工作原因逼不得已，人们大多数时间都躲在室内，接受着空调的庇护。 江南百货五楼的女装店里，方菲一边逐件翻看展示衣架上的衣裙，一边对徐珊吐槽：“没想到外面会这么热，出门我就后悔了。” 身后的徐珊在翻看另一个衣架，闻言摇了摇头，“菲菲，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三遍了，虽然是我约你出来的，你也没反对啊。” 方菲抽出一条短裙，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我不是说你，只是在埋怨这种极端的恶劣天气。明明南都有那么多树，又有大江大河，为什么还是这么热呢？” 戴着墨镜的陈夏站在一旁，正给两人拎包，“树再密，水再多，又有什么用？顶不住工厂、车辆这些污染途径带来的碳排放。” 秋缘站在不远的全身镜前，拿着粉扑，正在补妆，“我总感觉，环保宣传喊得再响，最多只能延缓气候变化。一傅众咻，什么都抵不过发展这个根本需要。” 徐珊挑出一件短袖，“感谢空调的发明，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度过这个夏天。菲菲，你看这件，是不是和我的帽子很搭？” 方菲转身看了看，“还行。以你的个头和长相，非常适合走可爱风格，我只是感觉这个巨大的帽子和你不怎么搭。” 徐珊把眼前的帽檐往上推推，“我也不想的，但和被阳光晒黑、晒伤这种大事相比，不管什么风格，就都只能靠边站了。” 秋缘收好粉扑，拿出一支唇膏，“夏夏，你既没涂防晒霜，又没带遮阳伞，对自己的皮肤就这么自信，不肯做一点防护吗？” 陈夏推推墨镜，“这个墨镜不是吗？” 秋缘抿了抿嘴，又抽出一张湿巾，修整边缘，“一副墨镜能挡住多少紫外线？你戴这个，只是为了躲避围观吧？” 陈夏的嘴角扬起，“这不是怕打击你们吗？我的体质特殊，不怕晒黑，而且来回都是坐车，暴露的机会不多，就懒了。” 徐珊竖起手指，往上比划了一下，“就像商场正好切换的背景音乐一样，永远娇若《阳春》，肤如《白雪》吗？” 方菲笑着摇头，“珊珊，你这句虽然不是谐音，但双关梗，也是要扣钱的。” 徐珊得意地摇头，“只要门票钱没有被我实际取得，就不用退你们一分一毫。” 秋缘没有加入斗嘴，而是转向陈夏，“每次觉得风平浪静了，就又能看到夏夏你掀起波澜。才貌双全这个词，和你真是绝配。” 陈夏摇了摇头，“貌，我自认为还可以提一提。才？这个就算了。前路迢远，需要的汗水还多着呢。” 方菲不能允许这种贬低，即使陈夏自己也不行，“姐姐，你这样说，那些买书的读者可不答应，热榜第一的话题也不答应。” 徐珊给她帮腔，“是啊，书的热度不可置疑。夏夏你的歌，也没有哪次不在微享的热榜前列啊？跨界都很厉害，还不算是‘才’吗？” 陈夏左右看看，营业员距离不太远，又都关注着这边，“你们有什么想买的，先把账结了吧。环境不合适，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过了一会，四人坐进一家咖啡店。真正的咖啡比奶茶贵不少，又是临近午饭的时间，所以店里客人稀少，可以找到偏僻的角落。 陈夏抿了一口杯中的冷牛奶，“从第一本书写完，我这一路走来，都还是蛮顺的，没遇到什么挫折，所以自己就有些飘。 “但这次要给电影准备歌曲，前后发生的两件事情，却给我提了一个醒，把我从认不清自己的幻象中拉了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第一件事，我在北都的录音。当时的过程很顺利，气氛很和谐，各位有专业背景的前辈没有挑刺，几乎都是赞赏。 “虽然表面上，我好像不经世事，别人说什么都信，但他们都不知道，我能真切感觉到他们的言不由衷。 “我那时才明白，在他们专业人士的眼中，我的词曲都算不错，而没有培训、没有功底的演唱，却只能算勉强及格。” 陈夏又喝了一口牛奶，“第二件事，电影宣传的顺序。是的，我的歌昨天上线，今天就在热榜前列占了两个名额，也能在商场店铺得到认可。 “但这些只是名，不是实。你们观察过其他电影的宣传顺序吗？如果歌手的地位足够，一般是会在首播时、甚至首播后发歌的。 “这次的电影，却不是这样，是用我的歌作为铺垫，去给电影做引流和宣传。这种顺序充分说明，在音乐圈，我还是个彻底的新人。” 方菲有些不平，“这么欺负人的吗？” 陈夏笑着拍拍方菲的后背，“我一介平民，大不过王室，自然要为王前驱；音乐也不比文学，偶然性很强，几首好歌说明不了什么。 “张雪导演、杨璇和杜晋，对我都很好。但事出有因，规矩在那里，他们也不好逆潮流而动，不然就该轮到别人觉得不公平了。 “你看，新歌上线的第一时间，他们都单独发了微享，带着话题名字给我的歌刷好评，已经是实在的心意和充足的人情了。” 秋缘了然地点头，“这样既守了规矩，不会给他们和夏夏招来非议和攻击，又有私人的行动，对别人和夏夏都展示了关系的亲近。 “不愧是行业里的杰出人物啊，这样的公私分明，却能把上下前后的情绪都照顾到位，是我在公司里很难学到的。” 陈夏笑着点头，“我们可以不学，但要能看清他们的套路，体会别人的用心，既可以保护好自己，又不至于把亲近的人推开。” 第342章 现实 听了陈夏的话，不仅秋缘很是感慨，徐珊也有些唏嘘，“这个世界弯弯绕绕太多了，这个要烦心，那个也要烦心。毕业之后慢慢觉得，活着真累。 “没遇到夏夏你之前，我一直有一个幻想，如果拥有远超常人的容貌和才华，是不是就可以活得更轻松、更快乐？ “现在回望，果然只是一个幻想罢了。即使像你这样完美的人，依然要面对整个社会强压在身的种种规则，不能真正万事如意。” 陈夏无奈地笑了笑，“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热衷于追逐名利，不惜放弃做人的尊严和宝贵的生命，因为只有财与势，才是我们这个社会真正的通行证。 “如果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天下第一的美貌只是一种诱惑的香饵，它带来的绝不会是幸福和快乐，只会是觊觎和伤害。 “在资本眼中，才华也只是一种谋利的工具，就像会下金蛋的鸡，下场无非是被杀了取卵，或者失去自由，被圈养着产蛋。” 秋缘拿起手边的纯咖啡，喝了一小口，“财与势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往不利，它们只对不如自己的人最有效，所以无数人疯狂地往上爬，只为站在所有人的头顶。 “为什么古代的王位斗争那么激烈，在我们看来断绝亲缘、泯灭人性的变态手段层出不穷，却又乐此不疲、代代相承？这个就是原因之一。 “现在的我们可以平凡度日，是因为我们可以选择，放弃去做所谓的‘人上人’，即使没有大量财势的保护，也能享有比较充分的权利和比较富足的资源。 “我们学法的人，都很佩服圣君所开的法治先河，也很佩服共和初期殒身不恤的先辈。没有他们的努力，我们普通人，很难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 方菲看着眼前的咖啡，“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咖啡店里都没有果汁，我也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对现在不满，却喜欢过去。 “年初的时候，网上有人觉得，姐姐以《最是青葱》拿奖，显得有些牵强。作为一个普通的女性读者，我却由衷地觉得，她的获奖实至名归。 “在她之前，很多女作者沉迷于回到过去，在后宫的脂粉堆里，想尽办法、用尽手段，讨得几个男人的欢心，然后叱咤于宫墙之内，横行于群芳之间，竟以此为荣。 “在她之后，我们才能在畅销小说里看到，原来女性的归宿不只有情情爱爱和贤妻良母，我们也可以在事业上尽展所长，也可以鼓起勇气，为自己和同胞争取权益。” 陈夏笑着点头，“这个妹妹没有白疼。我一直认为，女性绝不是男性的依附品。不管诞生我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活着的意义绝不是为了某一个男人。 “远的有姒绯，近的有李和，现在也有更多张雪这样的人。她们战斗在男性统治的各个领域，用亲身经历向我们证明，男性能做的，女性也能做，而且不比他们差。 “我写《山海》的初衷，就有为姒绯击鼓鸣冤、树碑立传的意思。我还想要表达的是，我们女作者不是仅能去写言情，其他题材的故事和人物，我们也可以写出、写好。” 她看向徐珊，平复语气，“拉回刚才的话题。毕业之后，我也慢慢体会到，原来童话故事真的都是骗人的，现实的生活琐碎繁杂，充满烦恼。 “离开了父母和学校的庇护，我们要学着独立生活、独立工作，独自面对整个世界的压力，有时愤懑、有时痛苦、有时崩溃。 “网上说：小时候，眼睛里是星辰和梦想，长大了，眼睛里是灰烬和泡沫，我们都曾拥有光，也终将把它失去。 “如果非要打鸡血的话，可以说，科技在进步，医学在发展，平常注意自己的身心健康，我们总能熬过来，并终于适应。 “但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孤独，即使父母逐渐远离，我们可以有恋人，可以有朋友。一个人扛不住，就几个人一起扛。” 她握住方菲和秋缘的手，“我们几个顶着这么热的温度，也要出来聚会，就是发自内心，想从朋友身上得到面对现实的力量。 “就像人们常说的，痛苦分享出去，痛苦就除以二，快乐分享出去，快乐就乘以二。朋友的意义就在于此。” 方菲和秋缘也握住徐珊的手。 大家互相微笑，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圆，好像经过这样的仪式，远近的亲朋就都可以团圆，以后的人生就都可以圆满。 秋缘喝了一口咖啡，“饮料有苦有甜，人生也是一样。刚才已经丧过了，现在该说点高兴的。夏夏，新书有想法了吗？” 陈夏斜着眼睛，“你确定催更这种事，对我来说是高兴的？不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啊！” 徐珊笑着举手，“催更这种快乐的事，当然要加我一个啊。” 方菲也跟着起哄，“还有我，还有我。” 陈夏环视一圈，憋不住笑起来，“好吧好吧，服了你们。新书刚开始写，准备做一些新的尝试，其他情况不便透露。” 方菲撇撇嘴，“哎呀，说了又没说。” 秋缘倒是知足地点点头，“既然开始写，我就可以期盼了。夏夏，虽然专家们可能有别的想法，但你的歌真的很受欢迎，有没有考虑往这方面发展？” 陈夏摇头，“暂时没这个想法，也许哪天卡文了，或者写得厌烦了，会去尝试一下。对了，王室日前一天，电影就要首映，你们有空去北都吗？我可以去要几张票。” 秋缘、方菲、徐珊互相看了看，都默契地捂嘴笑了起来，把陈夏笑得一头雾水。 还是方菲比较贴心，主动为她解释：“姐姐你的第一部电影，意义特别重大。我们这些朋友都约好了，要包一个场次，一起去看。” 徐珊笑着接话，“一起看去首映太夸张了，票也紧张，我们在南都等你回来。在此之前，除了你，其他人一个都不能偷跑。” 秋缘抛出一个没有提示的谜语，“夏夏你猜，这个包场是谁首先提议的？” 陈夏仔细观察三人脸上的表情，思考了一会，“是菲菲？” 方菲兴奋地“张牙舞爪”，开心地和徐珊击了一下掌，“哈哈哈，误导成功。姐姐，你猜错了，虽然联系和组织的人是我，但提议者另有其人。” 陈夏抓住方菲在空中挥舞的手，左右摇了摇，嘟起嘴唇，故意做出卖萌的表情。 方菲果然承受不住，“好啦，不要这样，我说就是了。提议包场的是杨璇姐。” 第343章 首映1 8月23日，周五，王室日的前一天。 晚上六点，北都，橡树影院。 金色的太阳悬在西边的天空，朝着地面挥洒它多余的热情，地面也十分配合，把储存了一天的热量，向空气中努力扩散。 橡树院线的这家影院是一栋独立建筑，没有附属哪家商场，门口就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很适合红毯铺设和人员聚集，所以很多电影都喜欢把首映仪式放在这里。 今天也有一群记者守在门口，拿着“长枪短炮”对经过的车辆一阵乱瞄，不知道是收了高额加班费，还是纯粹的兴趣使然，他们每个人都是期盼的神色。 不知情的路人看到没有红毯的地面，可能会以为他们记错了时间地点，或者是集体发了癔症。但记者身后聚集的大量影迷，最明白大家在等待什么。 没过几分钟，一辆银灰色的玄鹂轿车稳稳停在“长枪短炮”的射程之中，两个身穿黑色正装的男女，分别从副驾驶座和后排右门下车，再把后排左门拉开。 身穿黑色过膝连衣裙的陈夏从车上下来，站直身体，对着大大小小的镜头微笑，原地停留了几秒，就在两位保镖的护送下进入影院。 可能因为没等到想见的人，也可能因为陈夏的穿着太过日常，又或者因为她逗留的时间太短，门口的记者和影迷都显得有些失望。 如果认为仅仅应付了这些人，就算是通关，那想得也太简单了。 进入影院，大厅里、过道中也都是敬业的记者和热情的影迷。 虽然因为影院的安保和自身的素质，他们不至于挤得水泄不通，但也把室内的地面塞得满满当当。 陈夏跟着影院的引导员，被保镖和安保簇拥着，进入宽敞的休息室，看着门外两边的“门神”重新把厚实的大门关上，才终于松了口气。 早有准备的服务员端着托盘，为三人送上温度适宜的新沏茶水，接受了三人礼貌的致谢，又退回到吧台后面。 林璐这才彻底放松下来，“职业经历不够丰富，见识也少，虽然经过相关培训，第一次应对这么多人，我还是会紧张。” 董越点头，把林璐的话往回圆了圆，“虽然知道自己能够应付这样的场面，但第一次遇到，心理上的压力却一点不会少。” 陈夏笑着摇头，“年初庆典时的记者多得多，和我的距离却比今天远不少，也没有这么多影迷集中在一起，所以我刚才也有些紧张。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总会习惯的，你们不用担心其他。我选你们，不是因为你们的能力和经验最强，而是因为你们最值得信任。” 两位保镖也明白，相对当时一起候选的其他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但陈夏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就能让人更加放心。 虽然朝夕相处，却又算不上亲近的朋友。除了新闻事件，三人没什么好聊的，就都静静地坐着喝茶，等待其他人到来。 没过一会，杜晋、杨璇、张雪几乎前后脚走进休息室。陈夏起身相迎，董越和林璐拿起自己的茶杯，自觉地走向吧台，和三位的保镖凑到一起。 和陈夏相似，后来的三位也穿得比较随意。简单地寒暄之后，大家重新落座，继续等待真正的主角到场。 陈夏往门口看了看，有些疑惑，“张导，编剧们迟到了吗？怎么一个都没有见到？” 自从进门看见陈夏，张雪和蔼的笑容就没停下，“不用看了，他们都不会来，自然也就不存在迟到的问题。” 陈夏还是疑惑，“电影的完成，他们也出了一份力，这种好日子，为什么不来？” 张雪继续解释：“那三位编剧都不喜欢镁光灯，也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在家含饴弄孙不开心吗？这是第一个原因。 “他们的岁数都和我差不多大，也都是一身荣誉，没必要过来，和你这个晚辈抢风头，这是第二个原因。 “首映总是要回答记者问题的，有你这个原著作者在，他们多少会有拾人牙慧的感觉，这是第三个原因。” 陈夏遗憾地点头，“好吧，我知道了。虽然在聊天软件里有过联系，但不能面对面交流，真是太可惜了。” 张雪拍拍陈夏的手，“不要多想，那几个岁数大了，心思淡了，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和你有什么龃龉。相反，他们很乐意改编你的小说，工作量小，钱却不少，这可是美差。” 陈夏点了点头，就看到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李原和她的侍从官走了进来。 房间里的人立刻全部起身，表达对她公主身份的敬意。 李原对这些礼节不太看重，只是挥了挥手，就直接走近四人，坐到了沙发里。侍从官笔直地站在她的身后。 刚刚坐下，李原就笑着开口，“本来哥哥、嫂子也要来给电影捧场，但又怕声势太重，抢了电影的热度，毕竟好些年没有直系的王室成员参与此类活动了。” 张雪一脸遗憾，“感谢王太子和太子妃的厚爱，我们都能理解。” 李原看看左腕上的手表，“再过几分钟就要登场了，张导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张雪笑着摇头，“没什么交代，大家都有过人的智慧，自由发挥就好。” 喝喝茶水润润喉，等到六点半，在保镖和安保的护送中，今晚的五位主角走出休息室，来到主放映厅的边门，一起候场。 惯例是身为导演的张雪做主持，由她依次介绍男女主演、编剧和主要投资人，随着她的介绍和观众的掌声，门后的四人依次进入。 只是与以往不同，按照电影的定位，这次把男女主演的顺序对调，饰演姒绯的杨璇先进入了放映厅。 等最后进场的李原走到观众和银幕的正中间，她的左边是张雪、杜晋，右边是杨璇、陈夏，电影的主创们就算是到齐了。 因为此前两周的网络上、刚才的现场银幕上，都已经播过影片海报、精剪预告和主创的简单介绍，大家再露个脸，映前的环节就算是做完了。 五人按照银幕前的顺序笔直前进，坐到第一排居中的对应座位里，保镖们则占住了两边和身后的座位。 灯光关闭，黑暗笼罩，电影《姒绯》的第一次公开放映，就这么开始了。 第344章 首映2 字幕走完，灯光亮起，伴随着观众们热烈的掌声，愉快的观影体验到此结束。 影片的内容，和它的名字十分符合，用共和初期的云谲波诡作背景，用真实还原的历史事件作舞台，把姒绯的精彩人生、主要功绩完美呈现了出来。 影片的镜头，按照张雪的设想和掌控，大量集中在杨璇饰演的姒绯身上，以至于杜晋饰演的李政，这位小说里也有详细描写的男主，差点沦为配角。 杨璇没有辜负张雪的重托，用近乎完美的表演，穿越时间的漫漫长河，把隐藏在两百年迷雾中的历史空洞，带回到现在，变成观众眼里有血有肉的真人。 趁着工作人员布置采访会场，陈夏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包含片头片尾，影片真的有整整两个半小时的长度。 在长云乃至在国际上，电影的长度一般都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因为时间再拉长，以观众们的普遍耐心，就会坐不住。 陈夏起身，坐到银幕前的沙发上，发现绝大部分观众的脸上，都写着一种意犹未尽的遗憾，就像刚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聊得正欢时却要面对离别。 张雪的助理客串这次的主持人，简单几句玩笑话，就把人们的情绪拉回现实，也把话题引向了坐在银幕前的五位主创。 去过洗手间和寄存柜，拿回了专业器材，记者、摄影、摄像们占住靠前的座位，和其他幸运观众一起，进入映后的采访环节。 首先被选中的是一个年轻女子，“张导，您好，我是长云电视台电影频道的记者。请问，拍摄这部电影的初衷是什么？” 张雪举起话筒，“这部电影的初衷，就是认真地、客观地讲好姒绯的故事，也把她带回到普通大众的视野中来。 “前段时间，我空闲在家，李原公主亲自登门邀请，为了弘扬前辈为国民争取权益的功绩，希望我能把姒绯的故事搬上银幕。 “当时，我还没读过原著小说，但一听说影片的主角是姒绯这样的伟人，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唯一的条件是充足的拍摄资金。” 她看向右侧的李原，开玩笑地说：“幸运的是，王室并不差钱，也舍得为了历史的真实还原而慷慨解囊。李原公主当即许下承诺，才有了我们看到的这部电影。” 另外一位中年男记者起身，“公主，您好，我是长云日报的记者。请问，您是出于什么契机，想要把原著小说搬上银幕？” 李原接过话筒，先笑了一下，“部分为私，部分为公吧。陈夏的小说我都喜欢，这本《山海》一出，我就买回来看，看得喜欢了，就希望大家都有这个眼福。” 她摇了摇手机，“我发的微享，很多人应该都看过。姒绯的故事激励了我，让我产生了投资拍摄的念头。而真正的实际推动，大部分来自家人的支持。 “他们知道了我的想法，都支持我投资拍摄。这样，一是可以纪念为共和做出贡献，却被遗忘的先辈；二是可以锻炼我的能力，以后能多为国民做点实事。” 第三位是一个年轻男子，“杨璇，您好，我是微享娱乐板块的记者。请问，您对饰演姒绯这样的人物，有什么感想或体会？” 杨璇点了点头，“首先，非常感谢李原公主、张导和剧组的青睐，让我有机会饰演这样的伟大人物。我感到很光荣，也很幸运。 “姒绯在历史舞台上停留的时间不长，却做出了以往任何女性不曾做出的功绩。她留下的法律，也一直恩泽着我们这些后来人。 “一开始，我有些焦虑，因为她的谜团很多，可供参考的资料太少，想要把她演好，而不是演成其他模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经过张导的指点、杜晋的帮助和剧组其他同事的鼓励，我自认为这次的表现还算不错，个人演技也有了一些提升。” 后排一位中年女子被张雪的助理选中，“杜晋，您好，我是《文艺观察》的记者。请问，您觉得这部电影会不会带起正史题材的风潮？” 杜晋还是一贯的嬉皮笑脸，“是因为我在片子里的戏份比较少，有足够的时间旁观和思考，你才问我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吗？” 大家一阵笑。 杜晋浮夸地皱眉，“本以为这次拍摄是件美差：可以和张导合作，增长演技；又能看见杨璇这样的美女，愉悦心情。却原来高兴得太早，还有你埋伏在后边。” 大家又是一阵笑。 杜晋正了正坐姿，“急中生智的时间争取到了，我就认真回答吧，答案是肯定的。一直以来，大小银幕里多是戏说，好像观众看不得正史。 “但不要盲目地把锅甩给观众。我们都知道，正史题材没落的根本原因是，没有引人入胜的剧本，没有能把正史拍好的团队。 “拍不好就没人看，没人看就不赚钱，不赚钱就没投资。现在不是过去，没投资，怎么请好演员，怎么做服装和布景，怎么请史学家挑刺？这是恶性循环。 “幸好，有李原公主这样慷慨的投资人，有陈夏这样勇敢的作者，有今天没来的三位杰出编剧，还有张导、杨璇和剧组全体，大家一起努力，可以说不辱使命。 “我预期，不仅在电影、电视剧方面，在文学等其他艺术方面，也会掀起正史题材、甚至更多小众题材的狂澜。” 第一轮提问的最后一棒，交给了一名年轻的女记者，“陈夏，您好，我是《悦己者容》的记者。请问，你觉得姒绯当年维护女权的斗争，是否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来者恐怕不善，不少人皱起了眉。 《悦己者容》是国际知名的女权期刊，虽然早就与极端派别划清了界限，但行事作风还是有些激进。 张雪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陈夏面前，按住她的话筒，小声提醒：“先不要回答。” 一旁的助理也走了过来，张雪接过邀请媒体的名单，扫视了一遍，面朝那位记者，“贵期刊似乎不在受邀媒体之列？” 女记者举起咖啡色的小本和一张彩色纸片，“我有记者证，有幸运观众的门票。请问陈夏女士，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张雪关心地看向陈夏，征询她的意见。 陈夏深呼吸一次，点点头，“可以。” 张雪拍了拍陈夏的肩膀，小声提醒一句“谨慎”，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第345章 应变 主放映厅内经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快又恢复了安静，大家都期待地看向陈夏，一边担忧，一边好奇她的回答。 陈夏把话筒举在嘴边，“本来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因为这毕竟是电影的首映式，是大家劳动结晶的展示会，不是我个人的专访。 “但考虑到你既然问了，我避而不答，可能上述本意会被歪曲，制造出新的谣言，我就简单回答一下，也算给电影宣传加点热度。” 大家都是笑，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一些。 她停顿了一下，“我认为，姒绯为国民利益、为女性权益所做的争取和努力，在现代社会仍然具有意义。这也是我写作《山海》这本小说的初衷之一。 “社会在进步，科技在发展，但很多久已存在的歧视、压迫问题犹如附骨之疽，依旧弥漫在我们看似富足、看似平常的生活中。 “比如，现在的资讯很发达，但穷人、女人、老人、残障人的声音，反而更加被主流的声浪覆盖，他们的权益也被同样地忽视。 “有些经常上网的朋友可能关注到，微享最近发起了改善‘月经贫困’的公益活动，也邀请了我作为代言人和监督人。 “因为遍布在整个社会中的‘月经羞耻’，很多处在贫困中的女性不能求救、得不到帮助，要么使用极不卫生的替代品，要么只能每月无奈中断学业或工作。” 陈夏看着认真倾听的观众们，“社会上总有弱势群体，他们面临的问题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面临的困境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只要他们的生存状况没有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没有提高，效仿先辈为其呼喊奔走、争取权益的努力就不能停止。 “这是每一个行有余力者的社会责任。 “我的回答完了。希望诸位记者后续的问题，都能紧扣电影这个主题。谢谢。” 每人一个问答的例行环节到此结束，浓厚的政治意味和小小的风波，都逐渐散去。后面的自由提问，又回到了轻松愉快的节奏。 在不时响起的欢笑声中，首映式终于走到了结尾。还是和入场时一样，五人在保镖和安保的护送中回到了休息室。 时间已经不早，李原公主可不能有在外留宿的传言，夸赞了几句首映，便匆匆回家了。 张雪还要等工作人员汇总其他几个放映厅的观众评价，只好坐在休息室里，耐心等待。 陈夏、杨璇、杜晋都不是必须早睡的人，也就留下来，一起陪着张雪，各自喝着茶水，瘫在沙发里。 张雪看着被杨璇搂住的陈夏，竖起一个大拇指，“之前你被女权期刊提问，我是狠狠捏了一把汗，没想到你回答得非常完美。 “首先，承认原著小说和‘为弱者呼喊’挂钩，直接把电影的思想境界和艺术层面拔高了，虽然这就是我们的本意。 “然后，没有按那个记者的套路，纠结于女权，而是把话题扩散到所有弱势群体，稀释了冲突的接触面，减少了矛盾的激烈性。 “而这种扩散所提及的社会不公，责任完全在制定法律、执行政策的议会和政务院，并没有损伤李原代表的、积极公益的虚权王室。 “本来到这里已经很好，却发现你在举例的时候，还顺便给微享打了个广告。他们请你做代言人，真是赚大了。” 陈夏连连摇手，“张导谬赞了。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运气好，为了应付记者，说的东西正好撞到了点上。” 张雪笑着抓住陈夏的手，“不要谦虚了。要是随口一说就有这么好的效果，更加说明了你的思想和言语水平。” 陈夏无力地笑笑，听话地点头。 杨璇用力收了收手臂，“我觉得那句‘这是每一个行有余力者的社会责任’，就说得非常好，有可能登上明天的新闻头条。” 杜晋赞同地点头，“别的媒体我不知道，《悦己者容》看来是不会放过这句的。 “它的记者想把你往女权斗争这个敏感的角度上引，没想到你完全没有上当，不仅没有一句提斗争，也没有具体去讲女权。 “社会不公和弱势群体，都不算犯忌讳。议会和政务院也是被骂惯了的，不会因为几句空洞的批评，就对你有什么看法。 “这样一复盘，确实如张导所言，陈夏你的回答，可以用滴水不漏来形容。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才貌双全，没想到还有如此急智。” 被三个人围着夸奖，又不能谦虚，陈夏明显不太适应，只好礼貌地笑笑，再拿起茶杯喝茶，来掩饰些许尴尬。 用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喉，陈夏找到话题，“张导，你对电影的口碑和票房，有没有什么期待？” 张雪叹了口气，“我是既想要好口碑，又想要高票房的。但你们也看到了，电影结束时，观众是有遗憾的。 “因为北都建城四百年这个政治原因，电影仓促上马，没有细细的磨合，最终结果没有达到我最满意的状态。 “私下说一句，如果能彻底放开手脚，我是准备等到你亲自改编的剧本，然后分为前后两段，再拍成上下两部电影的。 “那样，情节的叙述更加完整，故事的内核更加明显，人物的表达更加充分，也不会像现在，不得不委屈杜晋的戏份了。” 杜晋笑着摆手，“不至于委屈。戏份少，就可以把精力集中起来，反而能带来不错的效果。我自己看那几段，演技是有突破的。” 正说着话，张雪的助理推门进来。 张雪接过观影反馈的汇总，粗略地扫视一遍，挑了挑眉，递给关切的杨璇，“虽然有粉丝和读者的因素，总体评价依然高于预期。” 其他三人凑在一起看了看，观众的总体满意度有95%，评价的高频语句中，既有对杨璇、杜晋演技的赞美，也有对影片高度还原小说的夸奖。 张雪的要求很高，但对于其他三人，这样的好评度已经可以满意。哪怕正式上映后，公众评价不会这么主观，但应该也相差不太多。 收回写着汇总结果的纸张，张雪看看三人的表情，自己也不禁笑起来，“这份答卷足够一个好觉了。诸事已毕，夜色已深，我们撤吧。” 第346章 旧事1 酒店的条件再好，也没有在自己家里睡起来香甜，不过陈夏既不认床，也不准备赖床，对这种差别倒也不太在意。 王室日的庆典，去年已经看过，没有了新鲜感，就是那么个意思。另一边，首映式昨晚结束，剧组也没有筹划其他活动的想法。 所以按照约定，她最迟今天下午要返回南都，和朋友们一起，再看一遍电影，然后是顺其自然的晚餐聚会。 陈夏起床洗漱，收拾好行李，在房间里看了一会手机，才等到杨璇“化妆完毕，可以下楼”的消息，和她在酒店餐厅吃了早饭。 与陈夏一样，杨璇也有两位保镖，一男一女。既然都带着保镖，不能挤到一起，两组人只好分乘不同的汽车，到航站楼的大厅里重新会合。 换取登机牌，通过安检，走进候机厅，坐到角落里，陈夏看向身旁戴着同款墨镜的杨璇，“我有一些疑惑。” 观察着路人的杨璇转过头，慵懒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巧了，我也有一些疑惑。既然你先开口，就由你先问吧。” 陈夏也不和她客气，“好像难得见到你的经纪人和助理？” 杨璇耸耸肩，“我怕把自己养成与社会脱节的巨婴，平时喜欢主动锻炼自己的能力。自己能处理的，就尽量不去麻烦经纪人。 “至于助理小姑娘，我没有对象，可不能耽误了别人的青春。像这次朋友聚会，比较私人，不好意思压榨劳力，就给她放了假。 “你呢？还是在那个奇怪的单位继续做着杂事？就没想过出来，像我和很多明星一样，自己搞一个工作室？” 陈夏摇了摇头，“有辞职的想法，但还没有付诸实际。我现在有些迷茫，出来搞一个工作室，和我在家写东西，有什么区别？” 杨璇发出一阵笑声，“区别大了。你有才有貌，真的没有想过自己演戏、拍戏？没想过好好做一次音乐，自己出几张唱片？或者带点新人，做成娱乐公司的模式？ “上述的这些，以你的能量和人脉，都可以放胆尝试。但仅靠你单打独斗，可做不过来，倒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事务太多太杂，一个人分身乏术。” 陈夏甩甩头发，“这个可以慢慢考虑。你之前想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杨璇回想了一下，“每次看到你，你都不施粉黛，虽然还是比所有人都美，化了妆也不一定更好，但真的连基础保养都不做吗？” 陈夏立刻反驳，“怎么可能不做？即使南都，冬天也会比较干燥，我还是会抹保湿的，像面霜、护手霜、润唇膏、身体乳之类。” 杨璇把墨镜拉下一点，向陈夏展示了一双好看的白眼，“这话听着真是气人啊。岁数越大，越明白女人是需要保养的。我真心建议你多多注意，不然太可惜了。” 陈夏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杨璇盯着她看了一会，“虚心接受，绝不悔改，是吧？” 陈夏一脸惊讶，“虽然我没戴口罩，但你是怎么透过墨镜发现真相的？” 杨璇指了指眉心，“女人的直觉。人们都说，越是好看的女子越会骗人，你可不像演的那么乖巧听话。” 陈夏笑起来，“哈哈哈，公共场合，可不能败坏我的形象。不用担心，我的体质特殊，比较抗衰老，所以平时不做额外保养，也是为了减轻皮肤负担。” 杨璇摇头，“这个实名羡慕了。” 候机厅里的乘客逐渐变多，登机的时刻也临近了，杨璇就有停止闲聊的意思。 陈夏竖起食指，“还有一个疑惑。你这样的大明星，为什么和我一样，也坐经济舱？” 杨璇拍了拍陈夏的肩膀，“我可不像那些人，忘记自己普通的出生，成了名就感觉高人一等，又处处都要显示出来。 “飞机上的座位，安全性不都一样？去南都的时间不长，经济舱的乘坐体验没那么差。而且钱都是自己赚的，没必要奢侈浪费。” 她顺便开个玩笑，“倒是你，国民公认的长云第一美人，居然也要抢我们普通人的经济舱机票，才真的会吓到不少人。” 陈夏交叉双臂，把玩笑反弹回去，“我就不像你，有一大堆理由，只是写书赚钱太辛苦，舍不得买贵的机票而已。” 候机的时间不长，飞行的时间也不长。有陈夏在机上，必然是完美的平安着陆。 两人带着保镖，坐上云歌财团的商务车，前往玉屏山附近的一家豪华酒店。周韶已经布置了一桌洗尘宴，欢迎朋友兼作电影庆祝。 进入森林包裹的酒店，两人的保镖由专人接待，陈夏和杨璇则被漂亮的迎宾领着，走进包厢，看到周鸣和赵矜也在里面。 杨璇摘掉墨镜和口罩，对沙发上的赵矜挥了挥手，“老赵，好久不见。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南都潇洒？” 赵矜摆了摆手，“不能这样，只许你们放假，不许我休息。就算是被喂一嘴狗粮，我也要过来添堵。” 陈夏好奇地戳了戳笑着看戏的周韶，小声询问：“韶姐，什么情况？这三个人以前，有什么小故事吗？” 周韶抬手挡住嘴，小声回答：“我妈和矜儿的妈妈是闺蜜，你是知道的。我弟和矜儿同年出生，两个老的就想把他们凑成一对。 “不过这两个彼此没有意思，所以拖着拖着就黄了。我弟比较倒霉，有次我妈无意间说漏了嘴，就被璇儿记在了心里。 “于是这一出，每次见面都会有。放心，她们两个有自己的默契，只是都喜欢拿这个梗开玩笑，逗一逗我弟那个傻子。” 陈夏看着言语交锋的两人和夹在中间受气的周鸣，“难怪你若无其事，就是周鸣，看起来有些可怜。” 周韶幸灾乐祸，“不用管他，他活该。这么好的弟媳妇都能气跑，没当场捶死他，已经是我念着血缘的情分了。” 陈夏推了推她，一脸八卦地挑事，“具体一点，我听周鸣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347章 旧事2 落地窗边的周韶，没有及时回答陈夏的问题。她双眼无神地望向远方，好像那互相掩映的森林后面不是远山，而是早已褪色的回忆。 沙发那边的杨璇侧对着陈夏，正在和久未见面的赵矜闲聊。而沉默不语的周鸣，只顾着关注杨璇的一颦一笑，完全忘了午饭的事。 陈夏却没有一点不耐烦。 她背靠在窗边的墙布上，透过钢筋水泥，看着门外的服务员，传递隔壁的菜肴，看着楼下的厨师们，准备新鲜的食材。 过了一会，她转头看向回过神来的周韶，“韶姐，这家酒店的特色是‘现来现做不备菜’吗？” 周韶愣了一下，“你是怎么猜到的？” 陈夏指指紧闭的房门，“我进来有段时间了，却不仅没上热菜，连冷盘都没有。而那边沙发上的三个，好像来过很多次，已经习惯了这么慢的节奏。” 周韶笑着点头，“这家酒店的特色确实是新鲜。蔬菜是早上拔的，肉是早上杀的，鱼是早上捞的，只有海鲜，来自昨天的大海。 “大厨们的技艺再精湛，想把食材完全处理好，做成一道道美味佳肴，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我透露点不那么隐私的故事吧。” 陈夏从桌边拉过两张椅子，放在远离沙发的墙边，然后并腿侧坐，期待地看着周韶。 周韶把椅子拉近一点，“他们两个才开始的时候，确切地说，周鸣刚动心思的时候，我正好去国外留学，只是听爸妈说他在谈恋爱。 “大学期间，我们都懂的，难有长久的恋情。我感慨他终于开窍了，立刻打了个电话，告诫他做好安全措施，不要搞出‘人命’。 “我记得很清楚，他义正辞严地喷了我一通，说他又不是那些纨绔子弟，知道什么叫尊重，知道什么叫呵护，知道什么叫等待。” 周韶转头看看，那边三个前仰后合、自顾自的，没有注意到这边，“我一听这话，就知道完蛋。恋爱这个东西，不分男女，谁投入得越多，谁就越是吃亏。 “这种说法显得有些武断，但对没有遇到真爱的人，却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就像生意场上，谁有求于人，谁就被人拿捏。” 陈夏不置可否，看了看沙发那边，“那你认为，他们两个，当时是真爱吗？如果当时是，现在这种状态，还是吗？” 周韶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思，“我一开始是不相信爱情的。这个东西太虚幻了，虚幻得甚至入不了梦，只能停留在文艺作品里。 “我以为，爱情就是一时的激素主导了人的情绪，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和不利己的决定，像喝醉了酒，克制不了心中的野性。 “但活得长了，我才知道，那只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一种孩童心态，一种我没有就不存在、不承认就不受害的自我保护。” 她再次看了看那边，笑容变得温馨而甜蜜，“如果说相爱的人眼里有光，那我算是被他们反复暴晒过了。从以前到现在，这两个都是真爱。” 陈夏点了点头，“详细的不方便说。想必是有无数的细节，慢慢堆积，像风推动沙丘，不可阻挡地一点点把你的顽固淹没。” 周韶双臂交叉，“拒绝。‘顽固’太贬义了，还是‘错觉’比较好。像网上那些喜欢撮合明星的‘情侣粉’，我也是很希望他们能成的。 “具体的过程不展开。矛盾爆发的时候，周鸣很反感杨璇的演员工作，非常坚定地要求她放弃这条道路，回到以前的生活。” 陈夏搓了搓手指，“果然如此。” 周韶继续，“杨璇是那种宁直不弯的性格，认准了这个男友，就从来不想换，认准了这份工作，也绝不肯放弃。 “很多人的吵架，喜欢追究过去、抬高意义、攻击人身。他们的吵架也是这样，越吵越凶、越吵越火，最后一拍两散。 “分手很容易，复合却太难，像一根刺扎在心里，动一动就疼，拔出来又冒血。他们能拖能到今天，全靠我居中拉扯。” 陈夏不关心周韶的辛苦，“我认为的真爱，是双方一起用力，排除万难也要往中间走，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若即若离。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维系着这场势均力敌的拔河，是他们曾经的感情，是他们的不甘心，还是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我只知道，比赛的结局，除了一方被另一方拉过中间的红线，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们拉扯的那根绳子先断。” 周韶摊开双臂，“我和我爸妈，和杨璇爸妈，和赵矜，都聊过他们俩的事。我们的推测，和你的完全一致。 “为了避免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结局，最好的、最公平的办法，不是让一方放弃，而是将拔河变成赛跑：只要有一个人胜利，所有人就都可以欢庆。” 陈夏皱了皱眉，“你们的意思是，把他们互相较劲的状态，变成各自和自己较劲的状态，即使输了，也无法埋怨对方？” 周韶比出一个大拇指，“一点就透。” 陈夏摇了摇头，“理论上没问题，具体的办法呢？” 周韶不说话，只是期待地盯着陈夏。 陈夏眯起眼睛，“果然如此。韶姐，你突然敞开心扉，和我说了这么多，是因为这个办法就落在我身上吧？” 周韶连连点头，“对着你的脸，说不出来那些利益交换的话，就当我们求你帮个大忙。” 陈夏没有犹豫，笑着伸出右手，“我答应了。” 周韶笑得几乎露出整排牙齿，立刻握住了陈夏的手，用力摇了摇，“你都没问办法是什么，不怕答应得太草率吗？” 陈夏任由周韶握住不放，“我做事，要么不做，要么做完。既然周鸣的这份已经完成，为什么要把杨璇的那份让给别人？ “你们的办法无非就是，帮她尽快实现梦想。很多东西，一直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真要得到了，也就是个普通物件。 “我只有一点疑惑。以云歌财团的人脉和实力，要达到她梦想的目标，多凑几个好的剧组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找上我？” 周韶笑得有些苦涩，“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夏夏，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其他人，可不像你这么容易成功。” 第348章 背后 过去几次是怎么失败的？是因为剧本不够好？是因为导演不够好？是因为运气不够好？还是生不逢时，撞上了更好的电影？ 很多细节来不及讲，杨璇就已经起身靠近，打断了谈话，把正在密谋的两人拉走，与沙发那边的会合到一处。 周鸣和杨璇的事，虽然他们以外的人都在方向上达成了促和的共识，但具体怎么去做，才能既达到理想的效果，又不伤害他们和大家的感情，还需要再慢慢筹划。 五人讨论了一会最近的新闻热点，聊了聊各自对新闻的看法和感想，又猜测了一下电影的首日票房。 等待已久的菜肴，才终于被服务员一盘一盘陆续端上圆桌。 包厢的面积很大，圆桌却不大，看起来有些比例失调，可能是为了方便大家边吃边聊，酒店临时换的。 上菜的速度不快，但大家都不是狼吞虎咽的人，圆桌上放不下的菜肴，临时放在了不远的送餐车上。 吃饭的时候聊不愉快的事，会影响消化吸收；聊太愉快的事，又可能被笑声呛到。 对于身处不同行业的五人，简单聊聊工作中的趣事，便足以应付一次午餐。 因为酒店的慢节奏，等五人吃好吃饱，已经是下午快两点的时间。 没有继续耽搁，大家带上随身物品，上车前往市中心的电影院。保镖们自然不会休息，分别上了前后两辆车，继续保护的职责。 南都早已没有了首都的优势地位，但在文化发展上从来不输北都。 市中心的“浮光掠影”，虽然有着奇怪的的名字，却是长云第一家电影院。它历经风雨至今，重新装修过无数次，是今天包场聚会的地点。 “浮光掠影”就像北都那家橡树影院，独立在其他建筑之外。虽然因为南都市中心的寸土寸金，没有那么大的停车场，但并不影响里面的豪华。 只为了一场电影，朋友们不可能包下整个影院，陈夏进入的时候，还是和杨璇一样，戴着遮掩身份的伪装。 走过竖着《姒绯》海报的放映厅门口，进入黑乎乎的放映厅，陈夏摘掉墨镜，回头对杨璇吐槽，“影院可能是为了省电费，电影还没开始，灯光倒先关掉了。” 耳边突然响起“砰砰”的声音，低沉不刺耳，只是在黑暗安静的环境里格外突兀。 陈夏刚转过头，放映厅里的灯光突然大亮，站在第一排的朋友们朝着陈夏和杨璇，热烈地鼓掌。 刚拐过入场通道的陈夏，明显被这一幕惊喜感动到了，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和好姐妹们一一拥抱。 伴随着一阵并不整齐的祝贺声，陈夏一边应着，一边打量放映厅里的布置。 适合观影的后排中间，用很多粉红色的椅套，拼出了一颗爱心，外围一圈的座椅把手上还系着不少五彩的氦气球。 还有刚才就注意到的，前排座椅上是套着塑料袋的手拧喷花筒，想来这些就是刚才“砰砰”声的来源。 放映厅的墙边是很多横向的展示架，就是俗称“易拉宝”的那种，上面印刷的图案都是陈夏和朋友们的各种合影。 陈夏从所有展示架前走了一遍，惊讶地向大家提问：“这里有这么多照片，为什么我几乎都没有印象？” 杨璇笑着摇头，“网上传言，说我有三千万粉丝，虽然长云才三亿多人，这数字并不可信，但想来也不在少数。 “夏夏，长云第一美人，即使曝光在公众面前的时间还短，你觉得自己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这么没有群众基础的吗？” 陈夏又看了看照片的拍摄角度，“这些都是粉丝们的偷拍？可我大部分时间都注意防护了，即使偷拍，也不会所有人都被拍过啊？” 辛蕊靠过来，手指着比划，“你看看这张，还有这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陈夏依言仔细观察了几眼，“照片上的我都没有问题，但有些衣服我已经不穿了，所以很多照片不是最近拍摄的？” 辛蕊点头，“虽然你不怎么穿冬装，对比不明显，但很多照片明显是前两年拍的。其中，又有不少来自剧组，是我的杰作。” 陈夏疑惑，“剧组可能要把这些素材用作花絮，可以理解。但前两年，我还没有出名，他们也不是我的粉丝，拍我做什么？” 辛蕊摇头，“看到美好的事物，就要用镜头记录下来，这是每一个摄影爱好者的通病。而你本身，就是催人按下快门的美景。” 陈夏甩了甩头发，“好吧，确实很难管住他们的手。但那些偷拍，虽然都在公共场合，角度也不涉及私密，就不违法吗？” 看到她投来目光，对面的江回不假思索，“陈夏，按照长云法律，只要是在公共场合，又不涉及隐私部位，拍了不传播，就不算违法。” 陈夏立刻发现漏洞，“如果不传播，它们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秋缘接着江回的话，“法律不保护公众人物在公共场合的肖像权，除非被用于盈利目的或可能贬损其形象。也就是说，可以传播。” 陈夏继续挖漏洞，“可你们大部分都不能算是公众人物啊，你们的肖像权呢？” 田落拍了拍手，吸引她的注意力，“陈夏，不要再找漏洞了，法律是法律，执行是执行。侵犯肖像权的事太多了，管不过来的。 “简单说几句，我们就回到电影上来吧。你有一个巨大的粉丝群体，但因为你自己不关注、不管理，现在正野蛮生长。 “我们都没经验。不久之前，方菲被拉了进去，才发现这种情况。正好要庆祝你的小说搬上银幕，我们就让她卧底，找了不少照片。” 杨璇笑了笑，“猜测我有经验，他们就问我怎么处理。每个人都不一样，我的经验不一定适合你，所以就让他们干脆全摆出来，给你提个醒。 “我以前说过，如果我是美丽的蝴蝶，影迷就像翅膀上的鳞粉，是他们的喜爱成就了我部分的绚丽。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疯狂无序的粉丝，也是可以毁人的。” 第349章 眼前 陈夏的反复问询，更像是对事情的了解和掌握，不过几张照片，还不至于破坏她和朋友们聚会的好心情。 电影放映的时间不等人，大家走向后排的“爱心”区域，很快全数入座，开始观看陈夏的第一部改编电影。 虽然陈夏、杨璇、周鸣都是第二次观看，但都看得很投入，看得很认真。 好的电影不会让人感觉时光流逝，也不会使人坐立不安，这部《姒绯》显然是做到了。 镜头从昏暗的树林转向星空，片尾字幕也从夜色里慢慢浮现，《阳春》的旋律中，陈夏充满希望的歌声穿透时空，在身旁响起。 虽然随着预告片，陈夏的两首歌都早已在网上公开，也上传到了“百灵”的曲库，但影院的混响效果，可以带来不一样的体验，朋友们都保持耐心，安静倾听。 陈夏和杨璇是今天的主角，一曲终了，大家都看向坐在中间的她们，报以热烈的掌声。 后面还有其他场次，朋友们简单地夸赞了几句，就一起动手，收拾好带来的东西，快速离开了放映厅。 时间接近五点，吃晚饭有些太早，直接解散的话，大家聚会的热情又还没有消退。 田落就提议，要不要都去新动科技参观，因为他有搬迁的想法，以后再想要参观，可能就是去新址了。 朋友们都欣然同意，立即前往。 上线不满两年，微享已经是全国最大的互联网社交平台，服务器每天都是满负荷运转，只有各部门的员工才会轮换休息。 快到晚饭的时间，公司里的人们依然忙碌不止，很少有人注意这群游客的参观，即使注意到了，也选择视而不见。 大家跟着田落和方菲，把三个楼层转了一遍，陈夏感慨好久没来、变化太大，而赵矜则感慨人满为患、确实到了该搬迁的时候。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周鸣对田落的公司有了些想法，问他有没有兴趣，拿一些只要分红的投资，把业务扩大到部分文娱产业。 田落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想把摊子铺得太开，而且很多文娱太重资本，自己一家小公司盲目进入，怕会很惨。 周鸣提议可以从网络游戏入手，这个东西可以充分利用微享的用户基数，对资金的压力不大，也没有大型的直接敌对企业。 不像文艺作品里财团都有的防范、挤压和内斗，周韶很支持弟弟的工作热情，拉上旁观的赵矜，也加入到讨论里面。 经过一轮劝说和头脑风暴，田落明显有些动心，就把方菲也喊了过去，说是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美术优势。 电视剧组的四人没有放过杨璇落单的这个大好机会，把她往中间一围，想从她那里补充一些见识，学到一些技巧和感悟。 剩下六人面面相觑，躲到角落里，喝着公司内勤送来的温热茶水，看着两个小团体各自聚拢，或是兴奋的讨论，或是讲解和记录。 莉莉把右手臂搭在陈夏的右肩上，“那两个跟屁虫终于都被解决了，该轮到我享受这鲜嫩甜美的果实了。” 陈夏翻了翻白眼，“你听听，这像是一个妹子说出来的话吗？脸皮厚度和猥琐程度，都不要跟着年龄一起增长啊！” 其他四人一起笑。 笑过之后，秋缘关心地提醒，“电影开始前，杨璇说的话很有道理，群体会对个人施加巨大的趋同影响，容易拉着他们走向极端。 “我也被菲菲拉进了粉丝群。他们现在以讨论剧情、交流日常为主，都还算理智，但很难说以后会不会顶着你的名头，攻击其他群体或个人。” 陈夏有另外的好奇点，“据你观察，那些粉丝是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秋缘笑起来，“这个问题，埋伏在不同群落的我们几个，还真的分析过。目前认为，男女各一半，肯定有偏差，但不会太大。” 陈夏若有所思，转向另一个问题，“你们几个具体都有谁？怎么感觉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混了进去？” 秋缘看向徐珊，徐珊摇了摇头，“也没有那么夸张。男的除了田落和顾祎，都不在你的粉丝群里。女的里面，周韶和赵矜也不在。” 陈夏从左到右数了数，扶住额头，“乍一听，好像不多，却已经是总人数的一半了。感谢大家，主动帮我防患于未然。” 莉莉拍了拍陈夏的肩，“不要急着感谢，主要是珊珊和菲菲在忙。我几个年龄大的，就是凑个数字。” 陈夏看向徐珊，徐珊耸耸肩，“我们两个最懂粉丝圈的套路，也最有时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意识到，不能完全放任粉丝的言行，至少要做引导。” 陈夏点头，“我明白了。欲戴其冠，先承其重。享受了粉丝们带来的好处，就也要承担他们带来的坏处。 “堵住耳朵、捂住眼睛，是不能解决任何争端的，只有经常关注、及时纠偏，才能保证我的事业和名声不被水流带歪。” 莉莉笑着搂住陈夏的脖子，“不要烦心。很多人没什么脑子，习惯三观跟着五官走，只要你这个榜样不变质，他们坏不到哪儿去。 “现在就是赶快把工作室成立起来，我这个经纪人好走马上任、手持大权。那个时候，引导粉丝的事，就不用你烦了。” 秋缘立刻发声，“公职人员不得从事艺术创作和纯体力劳动以外的兼职，如果要辞职的话，还要注意最低服务年限和竞业限制。” 陈夏微笑，“谢谢提醒。我查过《公职人员管理法》，如果不涉及国家机密，是可以不用等五年期限的。只是这种辞职，剩余的期限内，不得再报考其他公职。” 违反法律会带来抹不去的污点，对名声和形象都是打击。陈夏的岗位明显不会涉及国家机密，大家听到她的解释，就都放心了。 徐珊突然兴奋起来，“你准备成立工作室了，工作室的地址，那个新买的别墅，装修好了吗？什么时候可以带我们去看看？” 陈夏笑着点头，“现在还有些气味。为了大家的健康，等再吹几个月，不管我辞不辞职、工作室成不成立，都请大家过来参观。” 第350章 新家 假期很快过去，周三晚上，陈夏站在繁花秘园的别墅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把每个房间看了一遍，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过了一会，她满意地拍拍手，像是要掸掉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轻轻地坐在身后的沙发里，看着莉莉突然出现在客厅中间。 莉莉的身体先是下意识地绷紧，而后立刻放松了下来，闲庭信步地，先把楼下的房间转了一圈，又上楼参观了一下。 她坐到陈夏斜对面的沙发里，“上周听你说气味没散干净，我以为都好了，没想到今天才完成。果然不完全的真话，就可能是谎言。” 陈夏从手机里抬起视线，“也不算是谎言，当时就能住人了，只是还有些细节需要微调而已。比如我现在用的无线信号，要想满强度覆盖全屋，着实费了我不少心思。” 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整个别墅的灯都亮了起来，“虽然可以黑夜视物，但果然还是要有光影的渲染，这间别墅才显得正常一点。 “怎么样？整个别墅的装修设计和灯光效果，是不是还在你的审美范围里面？有没有因为我个性化的思路，变得奇怪或另类？” 莉莉点头，“我觉得不错。看你平时的习惯，我还以为会走那种极简的路线，或者是那种文艺的风格，没想到这么温馨和居家。” 陈夏无奈摊手，“以前住的要么是宿舍，要么是租房，当然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现在可以自由作画，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莉莉笑着接话，“自由的味道，尝过的人都说好。不过我对个别房间的用途有些好奇，楼上的次卧，软装明显比较简单，而我未来的办公室，放在了哪里？” 陈夏抬头往楼上看了看，“那间次卧还没想好用途，短时间准备空着，就没必要浪费东西了。至于工作室的地址，我改变想法了。 “毕业至今，我习惯了公职人员这个身份带来的保护，忘了考虑隐私暴露的问题。上次的那些照片，却给我提了个醒。 “虽然知道这个秘密防不住有心人，也守不了太久，但如果把别墅登记成工作室的注册地址，我家的位置不就直接暴露了吗？” 莉莉想了想，点头赞同，“确实如此。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不同于普通的创业公司，这是我的疏忽。你的替代方案是什么？” 陈夏身体后仰，双手交叠在小腹上，“既然别墅不能用来注册，那就按照常规操作，去找个新一点的写字楼，租个半层一层。” 莉莉有些疑惑，“这种租法太奢侈了吧。我们两个人，即使加上你的保镖，也才四个，哪里需要这么大的面积？” 陈夏竖起食指摇了摇，“我准备放弃小作坊零敲碎打的计划，直接按照正规公司的模式运营。员工多了，自然可以把面积充分利用起来。” 莉莉有些振奋，“这么说的话，你找到以后的工作方向了吗？公司的主营业务是什么？或者说，可持续的盈利点在哪里？” 陈夏还是自信的样子，“上次周鸣和田落的讨论，激发了我的灵感。双拳难敌四手，独木不成林。我为什么要孤军奋战？ “如果以为只有我陈夏在坚持着爱与美的追求，那未免也太狂妄了。世界很大，总有人和我一样，即使溺死，也抱着相似的梦想。 “我要像议会里的姒绯学习，团结每一股可以争取的微弱力量，把他们拧成螺旋的矛尖，刺穿面前的一切阻挡。” 莉莉前倾身体，催促她，“所以呢？” 陈夏竖起手掌，“别急，现在就回答你的问题。我认为不要对公司的经营范围做太多的限制，只要能把爱扩散出去，都可以尝试。 “不过鉴于我银行卡里的余额还十分有限，目前也只能做初步的尝试，希望探索出可行的方案，保证收入可持续地覆盖成本。 “长远目标是，做出一个涉及文化和娱乐的大型公司，通过这个工具，把爱的信号放大，传递给更多的人，也深入他们的内心。” 莉莉无情地吐槽，“要是再给你加上几张设计精美的幻灯片，就像是观察在宣讲会上画着大饼、想把投资人掏空的骗子。” 陈夏被噎了一下，“好吧，没有太具体的方案，准备走一步算一步。如果你这个大经纪人有什么好想法，敬请不吝赐教。” 莉莉想了一会，“夏夏，我们干脆也去做游戏。我们要做的，不是田落那种需要长线运营的网络游戏，而是用户一次买断的单机游戏。 “你目前的优势和影响力，主要在故事和音乐上，那就把它们充分融合、尽情发挥，做那种依赖剧情和音乐的中小型游戏。 “这样还有几个好处：对程序员的要求不高，薪资压力会小；初期投入少，即使不受欢迎，亏得也少，可以再尝试新的东西。” 毕业于计算机软件工程专业的陈夏，并不觉得莉莉的建议不着边际，反而用指尖叩击着手背，认真思考方案的可行性。 过了一会，她终于点头，“做故事导向的中小型游戏，同类之间基本不会构成竞品，也不会形成故事提供者尾大不掉的情况。 “而且使用这种策略，可以和田落的游戏定位彼此错开，不会形成朋友间的摩擦和内耗，却可以互相添加彩蛋，联名宣传。 “游戏和小说的用户群体，重合度不高。一个好的故事，可以给创作者带来更多的收益，会提升他们的热情，激励出更好的作品。” 她比出一个大拇指，“莉莉，你这位经理的能力硬是要得。这么短的时间，就提出了一个非常可行、非常可靠的方案。 “公司初期的主要工作，除了我个人的事务，就都集中到这个方面吧。你可以预先考虑公司架构，筹划写字楼和员工的事了。” 莉莉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些都是后话，成立公司最首要的任务之一，就是给它一个好名字。你有准备吗？” 陈夏坐直身体，笑着点头，“当然。全名是镜花文化娱乐有限公司，简称“镜花文娱”，标志是水波中倒影的一轮圆月。” 第351章 噩梦 日月交替，西风吹起，秋意渐浓，转眼就到了九月下旬的周六。 不用按时上班，没有打开闹钟，陈夏稍稍起迟了一些。洗漱沐浴过后，她换上适合的衣服，下楼吃早饭。 林璐准备的包子和豆浆都已经凉了，陈夏把它们放进微波炉里热一下，然后坐进餐椅，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拿着手机看新闻。 刚把包子吃完，准备喝豆浆，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一行通话提示，铃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陈夏有些奇怪，“一大早的，莉莉有什么急事找我？” 电话接通，莉莉的声音有一丝很难听出的焦急，“夏夏，这两天有空吗？要麻烦你去西都救个人！” 陈夏被莉莉的开门见山惊到了，“发生了什么？我这两天没有其他安排，但救人的事，不是应该去医院、找医师吗？” 莉莉的语气平缓了一些，“情况特殊，我过会来找你细说。你要是愿意跑一趟的话，麻烦现在换好衣服，我去订最快的机票。” 陈夏沉吟几秒，“人命关天，我同意了。你订机票吧，我去换出门的衣服，顺便收拾一下行李。” 挂断电话，陈夏喝完豆浆，把盘子和杯子洗掉，然后喊了一声：“董越？林璐？” 两边的房门打开，董越和林璐走了出来，“小姐，有什么安排？” 陈夏抬手点了点下巴，“我要和莉莉去一趟西都，时间不定，大概在周一之前回来。这段时间，你们自由活动吧。” 董越有不同意见，“小姐，我们不跟在身边，你的人身安全由谁来保证？” 陈夏摇摇手，“不用担心，西都那边有人安排好了。你们也忙了好久，这两天就放假休息一下，劳逸结合才能持久嘛。” 林璐笑笑，“我们平时可没怎么劳。” 陈夏甩甩头发，“心劳也是劳。好了，话不多说，就这么定了。我上楼去换衣服，过会跟莉莉的车去机场。” 交代完毕，陈夏直接转身上楼，留下两位保镖在原地面面相觑。 等她拎着小巧的行李箱重新下楼，莉莉正好也到了别墅院外。两人在门口相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走向刚刚熄火的跑车。 跑车发动，像一道红色的水迹划远。 副驾驶座上的陈夏转头询问：“这次去西都，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没有别人，总可以说了吧。” 莉莉一边把车提速，一边解释：“还记得我和你介绍过的，西都那位大骑士吗？” 陈夏点头，“我的记忆力可是不容置疑的。你说的是西都电视台的叶川吧。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莉莉超了一辆车，“是的。两个月前，我去西都那次，就是为了帮他带孩子。这次的事也和他女儿有关。 “他女儿的大名叫叶颜，小名叫心平，聪明可爱，却患有和方菲一样的病，也就是先天性中间体虚化症。 “与方菲不同的是，她的病症发展很快，必须经常有一个充电宝跟在身边。上次叶川有事外出，我就是去当充电宝的。 “她病症快速加重的原因一直没有找到。直到昨天夜里，她的能力突然觉醒，我们才知道有这个东西在和她的生命争夺能量。” 陈夏打断莉莉的叙述，“等一下。她觉醒的这个能力，和你们星辰骑士完全不同，不是来自卡洛琳姐姐，而是源于自身，对吗？” 莉莉拐上内环高架，“对的。因为能力觉醒对能量的索取，心平现在处于昏迷状态。她爸一直守着，给她充能，却不能将她唤醒，所以我才向你求助。” 陈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我尽力。” 莉莉的车开得很快，一路贴着超速扣分的边缘，赶上了最近一架直航西都的飞机。 两小时后，飞机平稳着陆，莉莉领着陈夏走出接机口，和一个身穿红色连衣裙、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女子会合。 女子的容貌和气质俱佳，只是眼圈发红、眼下发青，几乎是完全素颜，没什么化妆的痕迹，眉目间也全是无法掩藏的焦虑。 莉莉伸手介绍：“这位是叶川的爱人，颜慕。这位是陈夏，嫂子你应该认识的。” 陈夏礼貌地伸手，“你好。” 颜慕握住陈夏的手，“谢谢你来帮忙。两位跟我来吧，我们先去医院看一眼心平，顺便见一下叶川，然后再吃午饭。” 陈夏和莉莉自然不会有反对意见。三人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坐上颜慕的汽车，赶往雾畿省第一医院。 进入住院部的大楼，推开单人病房的门，就可以看到唯一的病床上，一个小女孩闭着眼睛沉睡，旁边一个帅气的中年大叔握着女孩的左手，紧紧不放。 看到有人进来，叶川站了起来，向莉莉目光示意。莉莉快走两步，握住心平的右手，叶川这才敢松开。 他绕过病床，向陈夏微微鞠躬，“陈夏，你好，我是叶川。不好意思，小女的病我实在束手无策，只能拜托莉莉请你奔波了。” 陈夏伸手虚扶，摇了摇头，“这些话先不说，给我讲讲具体情况吧，需要我做什么？” 叶川看了看病床，“一年前，小女在学校突然晕倒，被救护车紧急送到了医院，确诊是先天性中间体虚化症。 “病情发展速度很快，我和颜慕立刻给她办理了休学，然后满世界疯狂地找办法，自然也不会放过骑士团的关系网。 “今年春节过后，莉莉告诉我，你的能力可以缓解病情，但并不能根治。因为情况并不紧急，我们就想着，暂时不要打扰你。 “昨夜，小女突然能力觉醒，我从睡梦中惊醒，就发现她已经昏迷了。送到医院之后，我试了各种办法，一直不能把她唤醒。 “担心久拖发生不测，我就找到莉莉，请她邀你过来。具体的病情，用语言表达不如实际感受，麻烦你尝试一下，尽量将她唤醒。” 陈夏点头，在叶川和颜慕紧张的注视中，走到女孩的身边，抬手按住她的额头。 过了一会，陈夏抬起手，后退两步，“莉莉，可以松手了。我把她的能力暂时催眠，也把体内的能量水平拉回来了。” 她转头看向惊喜的夫妻，“心平马上就会醒。她此前好像一直在做噩梦，你们做父母的，最好过来进行安抚。” 第352章 苏醒 陈夏和莉莉站到床尾，看着夫妻二人高兴地扑在女儿的枕头两侧。 病床上的小姑娘，在四人的注视中，睫毛微颤，慢慢睁开双眼。 她迷茫地看了看左右两边的爸爸妈妈，过了几秒，又吸吸鼻子，“爸爸，妈妈，早上好。我是在医院里面吗？” 叶川和颜慕同时点头。 颜慕把女儿的手贴在脸上，“昨天夜里，你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们就带你过来检查一下。幸好没什么问题，只是爸妈吓唬自己。” 叶川也笑着安抚她，“书上说，关心则乱。爸爸以为像我这么厉害的人，就可以免俗，没想到遇到你的事，还是会一惊一乍。” 叶颜乖巧地笑了笑，目光绕过爸妈，在病房里游弋一圈，停在了站在床尾的陈夏身上。 她腹部用力，做出想要坐起的样子，叶川立刻会意，按下床边的电动按钮，把床头抬高到她满意的角度。 叶颜又盯着陈夏看了几秒，“这个姐姐好漂亮，也是像莉莉阿姨一样来看我的吗？” 莉莉想把话题岔开，就和她开玩笑，“这两个称呼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我看起来和她差不多的年龄，为什么会凭空老了一辈啊？” 叶颜机智地为自己辩解：“可是，如果我对你也用姐姐这个称呼，你不就凭空比爸爸矮了一辈，应该喊他叔叔了吗？” 叶川很配合莉莉的玩笑话，“我对年龄倒不是太敏感。莉莉你要是愿意喊我一声叔叔，我虽然有些勉强，但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莉莉连连摇手，“算了算了，心平很有道理，我收回刚才的话。阿姨就阿姨吧，可不能突然跌了辈份，让你占到便宜。” 叶颜摆平了阻碍，主动向陈夏作自我介绍，“姐姐好，谢谢你来看我。我的名字是叶颜，叶川的叶，颜慕的颜。” 陈夏听出了小姑娘的潜台词，会心一笑，按照给定的格式回答：“我的名字是陈夏，陈述的陈，夏天的夏。” 颜慕扶着叶颜的肩膀，“心平，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如果没有，医师检查过后，我们就出院，去吃美味的大餐，怎么样？” 叶颜闭目感受了一下，“没有问题，妈妈，可以请医师了。我们过会去哪家店，吃什么好吃的？” 叶川摸摸她的头发，满脸宠溺，“今天的选择权完全交给你，你想去哪家，我们就到哪家，你想吃什么，我们就点什么。” 头发花白的主治医师带着护士，被颜慕请了过来，检查了一遍叶颜的主要生理指标，就开具了准予出院和缴纳医药费的单据。 等叶川拿着发票回来，颜慕已经帮叶颜换好了衣服。众人开开心心地下楼，坐上汽车，奔赴小姑娘喜欢的美食店面。 坐在包间的圆桌旁，大家一边喝着温热的清茶，一边看着叶颜喜滋滋地挖冰淇淋球，等待着服务员端来菜品。 包间里人数不多，食量也有限，本着尽量不浪费的原则，没点太多菜。厨师的速度也可以，很快菜就上齐了。 陈夏看着包间关上的门，抬手挥了一下，“外人退场，隔音开启，可以边吃边聊了。心平，你想问的、想说的，都不用憋着了。” 叶川和颜慕疑惑地看了看平静的陈夏，又看了看心虚的叶颜，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都强自按捺了下去。 陈夏拿起鲜红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嗯，不错，没有兑水，皮和籽都去得很干净。既然你不肯主动开口，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把杯子放下，“根据我的观察，颜女士应该很了解骑士团的事吧。丈夫身边频繁出现陌生女性，不知情的人可不会这么淡然。” 颜慕点头，“既然他和我们是一家人，就没必要瞒着骗着。不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心平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陈夏的脸上带着微微笑意，“那你们应该都能想到吧。如果世界上有了超能力，谎言就不再能骗过所有人，即使对方只有九岁。” 叶颜放下手中的冰淇淋勺，抬起头来，惊讶地盯着陈夏，其他三人则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叶颜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陈夏没有给他们留思考的时间，“昨天夜里，心平觉醒了超能力，不同于叶先生的复合能力，这是一种广域的心灵操控。 “由于心平的病情限制，这种强大的能力并没有完全觉醒，却依然给她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而且还在持续加重。 “我只是使它沉睡下去，暂停了进度，而不是把它完全抹去。所以，残留的影响依旧停留在心平的身体里，使她能够浅层读心。 “虽然这种读心，甚至不能进入普通人的深层思绪，但最基础的真假判断还是能做到的。然后颜女士，你就当面说了假话。” 颜慕抓住叶颜的手，温柔地道歉：“心平，对不起啊。妈妈怕你太过担心自己的身体，所以才撒了谎。” 叶颜绽开一个可爱的笑脸，“不用道歉，爸爸妈妈这些年的辛苦和焦虑，都是因为我。真正感觉抱歉的，是我才对。” 叶川对于陈夏的揭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反而微笑地看着母女的温情，“有些东西，直言点破总好过产生误会。” 他转向陈夏，“心平的情况，能麻烦做一个详细说明吗？” 陈夏点点头，看着大家的目光汇聚过来，“心平的病，我现在无法根治，只好使她的能力暂时进入沉眠，并且把她细胞内的中间体，暂时恢复到正常状态。” 叶川追问：“这两个‘暂时’具体是多久？时限之内，她的能力会不会突然再度苏醒？” 陈夏给出答案，“两个‘暂时’都是一年。像去年到今年的过程，当她的中间体被新陈代谢虚弱，能力就会惊醒，尝试挽救她的生命。 “至于中途苏醒，除非有人的能力超过我，又对她下手，或者她的生命安全受到巨大威胁，否则这种意外不会发生。” 叶川和莉莉对视一眼，莉莉摇了摇头。 从见面就一直暗暗绷着的叶川彻底放松下来，“那我就不担心了。此前只听闻圣君认了妹妹，没想到你的能力超过所有人。” 陈夏笑了笑，“我的疑惑也在这里。一年了，你们没有向卡洛琳姐姐寻求援助吗？” 第353章 处方 最为担心的事都清楚说明，大家终于恢复正常的理智，可以边吃边聊了。 叶川拿起面前鲜红的西瓜汁，和颜慕同步起身，敬了陈夏一杯，“开始的时候，我们对对心平的病症了解不深，以为就算普通人治不了，骑士团总有法子。 “后来咨询了同僚、查阅了典籍，我们才知道面临的情况有多么严重。虽然因为私事去打扰圣君，总觉得有些不敬，但心平的生命比我的荣辱更加重要。 “圣君听我面陈请求，却只是笑了笑，说这件事不在她的职权范围内，不如耐心等待近在咫尺的转机，还可因此认识一个新朋友。想来说的就是你了。” 陈夏了然，“也许是因为能力的差异，她觉得由我来处理，更为妥当吧。” 叶川顺水推舟，“请问，为心平治疗的原理是什么？我可以学会吗？不然明年此时，又要麻烦你。” 陈夏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其实具体的治疗原理我也不知道，估计很难让你学会。我的能力和你截然不同，大抵可以理解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亲和力。 “我只是表达了两点希望，一是像安抚炸毛的小猫，把心平躁动的能力平静下来，二是把她的中间体恢复到常人的程度。然后一切就自然地发生了。” 她指着面前的酒杯，“比如我想杯中的西瓜汁，像在太空船里一样，变成失重的圆球，漂浮在空气中，并不需要对它施加力量，只需要提出要求就行。” 大家看着西瓜汁漂浮起来，团成圆球，又落了回去，纷纷陷入思考。 叶川张了张嘴，又重新斟酌了用词，“你想要一场豪华盛大的晚会，不需要策划，不需要筹备，不需要指挥，更不需要亲自动手，这个世界就会为你把一切做好，摆到面前？” 颜慕用了另一种比喻，“就像童话里的公主，只要动一动嘴，就会有无数的仆佣，自动把一切完成，甚至不用再和你确认具体要求，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陈夏点头，“没错，大概是这样。” 叶川想了想，“也许圣君的意思是，科学上还不明晰这个病的致病机理，你的能力可以忽略中间过程，更加适合实际治疗。” 他看看还在对付冰淇淋的心平，“这么神奇的能力，却不能直接根治她的病，是因为你的能力还在成长，没到那个程度吗？” 陈夏点头，“因为历史原因，我的能力被卡洛琳姐姐和我自己联手封印，现在还没恢复到完全形态。涉及到人命，我不敢肆意使用。 “所以，虽然我有一个亲密朋友患有一样的病，对她的病情发展，我却也只敢进行不时地拖延，不敢直接做一次性的彻底治疗。” 叶川无奈地微笑，“明白了。能不断地往后拖延，就已经非常感谢了。只是以后还要继续麻烦你，实在不好意思。” 陈夏摇手，“不麻烦，对我这是小事。” 颜慕拉拉叶川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 叶川心领神会地拍拍颜慕的手，“虽然陈夏你做好事不求回报，但我们做家长的，可不能坦然地平白受益，向孩子传达不好的示范。有什么我们能做的，请尽管开口。” 如果还要拒绝，对方可能于心不安，陈夏思考了几秒，“我现在不缺什么。这样吧，以后我写了新书、发了新歌，你帮忙宣传推荐一下，怎么样？” 叶川连连点头，“当然可以，这是本来就该做的。不过只是这样，倒有点像蹭你的热度，反而是我又占到便宜了。” 陈夏微笑，“以我和卡洛琳姐姐的关系，就不要算得太清了。” 她看向闷头吃菜的莉莉，“听说长云现在有三位大骑士，我已经见过你们两位，对第三位就更加好奇了。能介绍一下吗？” 可能是感觉到陈夏的注视，莉莉抬起头，看了看叶川，“夏夏，骑士们的真实身份几乎都不是公开的。比如我的，只有千月赵家和云歌周家知道。 “而叶川的，更是只有嫂子和心平两个人知道。要不是因为心平的病情，不得不向你求援，我想他也不会愿意暴露在你面前。 “至于北都的那一位，骑士以外的身份更是敏感。除非像叶川这样，他愿意主动告诉你，我们还是要尽量尊重他的隐私。” 陈夏有些猜测，“人在北都，身份信息又这么敏感，难道是王室、议会、政务院的其中一员吗？” 莉莉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陈夏生出了新的疑惑，“身处机要重地，保持身份的隐秘可以理解。可是作为主持人和餐厅老板的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按照骑士团对外的形象，它只是一个很早成立的普通结社，因为累积的人脉和财力，具备一定的影响力，并不需要忌惮。 “现代社会，宣传自由的事业，并不是特别的活动。是以前哪次做事，没有把痕迹处理干净，还是发生过什么我不了解的大事？” 莉莉看着好奇的心平，“确实有一些历史原因，孩子太小，没到接触那些的时候，今天我就不讲了。不过，这只是一部分。 “另外的原因是，我们要从自己做起，让超能力尽量远离普通民众，防止干扰社会形态的自然发展和科学技术的正常进程。” 叶川接过她的话，“古代邪教一直收拢超能力者，虽然本意不是好的，但确实有正面作用。骑士团将其破灭之后，这种分离就变成了我们的责任。 “除了保护民众的基本权益不受侵害，将超能力和普通人隔开，也是我们的日常工作。而隔开的范围，当然也包括了我们自己。” 他指指胸口，“在骑士的身份和职责外，我不会使用超能力获得优势，只是一个具备专业技能、具有基本良知的普通主持人，是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 他看着心平，“而我的宝贝女儿，我希望你也能把自己的能力，用在帮助他人获得幸福、而不是帮助自己凌驾于人的方面。” 第354章 辞职 从西都回来的路上，陈夏一直寡言少语，沉浸在思考之中。莉莉没有询问，只是帮她拉着行李箱，处理检票之类的琐碎杂事。 飞机着陆，南都的跑道和天空已经发黑。莉莉开车把陈夏送回租住的别墅，准备离开的时候，被陈夏叫住。 她转回身体，不解地看向陈夏。 陈夏深呼吸，“下周就是九月底，我决定了，要向新媒体中心请辞。莉莉，麻烦你开始准备公司的成立事宜。” 莉莉点头，顺嘴问了一句，“不过是去了一趟西都，怎么突然就决定了？” 陈夏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感慨，超能力终究不是万能的。早一天拓展业务，也许就能早一天实现梦想。” 莉莉拍了拍手，“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工钱不会白拿，我现在就回去理清细节，尽快拿一个企划案给你。” 陈夏点头，目送她的跑车飘走。 周一早上，上班不久，陈夏双手握着打印出来、手写签字的离职申请，走到了唐部长的桌旁。 她安静地站着，没有开口，过了半分钟，沉浸屏幕的唐部长才意识到旁边有人。 他奇怪地看过来，“陈夏，找我什么事？为什么不提醒一声，在这里罚站？” 陈夏伸出双手，把离职申请递给他，“部长，我想要辞职。” 唐部长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慢慢褪色，最后叹了一口气，双手接过这张薄薄的纸。 纸上的文字不多，他却认真地看了好几遍，然后抬起头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唐部长苦笑一下，“虽然自从年度盛典，大家对你的离开就有了预感，但真的遇到这一天，心里仍然不太好受。” 唐部长的眼圈有些发红，声音有些发涩，站在他面前的陈夏，眼睛里也有些含住的泪花，只是大家都是成年人，都能强自忍住。 沉默了一会，唐部长调整好心情，给陈夏拉来一把椅子，“坐吧。按照流程，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第一个，你想要辞职，是工作或生活中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陈夏摇头，“没有遇到难处。” 唐部长继续，“第二个，是对领导、同事和工作环境，有什么意见吗？” 陈夏还是摇头，“没有意见。我很喜欢同事们，也喜欢单位部门的工作氛围。” 唐部长笑得很淡，“这份离职申请，经过充分思量和反复权衡了吗？是否需要拿回去，再认真考虑一下？” 陈夏抿着嘴唇，坚定地摇头，“我考虑清楚了，确认提交这份离职申请。” 唐部长又叹了口气，示意她等待一会，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人事科周科长的电话。 两人聊了几句，唐部长把电话挂断，“不幸的消息，老周正好有空。跟我走吧，去和他聊聊天、谈谈心。” 两人上楼，看到人事科科长办公室的门开着，周然科长站在门口。 唐部长对他点了点头，领着陈夏进门。 周然把门关上，走回座位，从唐部长手里接过离职申请，看向桌前的陈夏，“有些话，老唐应该问过了，但按照流程，我还要再来一遍。” 他和陈夏又把刚才唐部长的那套对话重复了一遍。 对话结束，周然轻敲桌子，“有一点必须提醒：你来中心工作刚满两年，如果现在辞职，近三年内不得再次报考公职。你知道吗？” 陈夏点头，“知道，这个也想清楚了。” 周然点头，“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确地收到了，会及时向中心的几位领导汇报。不管意见如何，一周内，单位会给你正式答复。 “这一周的时间，领导将同多个部门一起，找你进行谈话，了解你的实际想法，做最后的沟通和挽留，并在办公会上讨论。” “如果最终同意离职，单位会在一个月内把手续办好。速度快的话，十一月开始，你就要自己缴纳社会保险等一系列费用了。 “但在正式离职之前，请你还是准时上下班，尽职尽责地完成手上的工作任务，并积极配合唐部长，做好工作交接。” 陈夏点头，“我知道了。” 周然收起严肃的表情，笑着摇摇手，“流程结束，可以恢复常态了。陈夏你在中心的这两年，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你，现在你想辞职，我们多少有些不舍。 “其实在年度盛典上看到你，大家就都有了猜测和预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从中心走出去，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我们不会阻拦，只会祝愿你行稳致远。 “外面有精彩，也有风雨。虽然对于你，意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不管发生什么，我们这些曾经的同事，都肯定是支持你的。” 他转向唐部长，“老唐，不要哭丧着脸。陈夏离开这个小池塘，对她个人的成长，对国家的文化产业，都是好事。你也说几句吧。” 唐部长故意岔开离情别绪，“以前不好意思提，我女儿喜欢你的小说，不知道能不能把书带过来，请你加上签名？” 陈夏笑着回答：“没问题，感谢你女儿的厚爱。不过，她的书就不要带过来了。我离职前，会向每位同事赠送一套签名书的。 “以后有新的小说，我也会签上名字，给现在的大家每人一套。这就算作我与大家同事之谊的证明，也是感谢大家照顾的回馈了。” 周然笑着点头，“虽是无功受禄，但又却之不恭。我们就厚着脸皮，期待你后续的大作了。” 又聊了几句，周然把唐部长和陈夏送到办公室门口，看着他们拐向楼梯。 因为辞职的流程未完、结果未定，唐部长和陈夏没有声张，回到软件部的办公室之后，还是各自忙各自的事。 陈夏把手上的事做完，看看唐部长的方向，向后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 即将离开熟悉的环境，去面对新的挑战。是不舍？是难过？是兴奋？是忐忑？无论是什么，都没那么快恢复平静。 发了一会呆，陈夏拿起刚才亮了又暗的手机，看到云芊发来的信息：‘夏夏，秋日节有空吧？又到闺蜜活动的时间了’。 第355章 秋日1 秋日节假期的第一天，太阳起床已经有一段时间，湛蓝的天空上飘着白色的云，云下是钢筋水泥的城市，路面上的车辆、路边上的行人，都比平时要少一些。 清澈的南都河像平时一样，静静地向西流淌，南岸高大的商场楼下、北岸蜿蜒的店铺门前，也都重复着平时的繁忙景象。 素颜咖啡却还是一贯的冷清，直到一双白皙的手按在了木格玻璃门上，往里推动，摇起门后新装的黄铜铃铛，发出一阵悦耳的脆响。 陈夏摘掉墨镜，看向吧台后面正在擦拭杯子的周鸣，微笑着抬起右手，一边挥动，一边问候：“周哥，早上好。” 周鸣举起手中的咖啡杯，“陈夏，早。” 陈夏走近，看到吧台旁边的书架上新增了两册，抬手拍了拍，“真想早日把它摆满。” 周鸣调侃，“一套《山海》的厚度，就要分成两册，摆满书架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这家店你已经很久没来，今天怎么肯赏光了？” 陈夏调侃回去，“那你呢？继周家浪子回头的大少爷、首映礼上的幸运观众之后，怎么竟然重游故地，混回了看店的老本行？” 两人对视几秒，突然放声大笑，默契地抬起右手，轻轻击掌。 周鸣笑着摇头，“忙碌辛苦、朝思暮念，却都不如坐在这家小店里，透过玻璃观察路边行人，要来得轻松自在。” 陈夏也是放松的笑容，“时间匆匆流逝，能有这么一个不变的空间等在原地，可以畅快回味过去的日常，当然觉得舒服。” 她看看自觉坐在门边的两位保镖，“今天是芊芊的主场，即使有再多的工作，也不能忘了最初的闺蜜和定期的聚会。” 周鸣点头赞同，“云州虚情假意的圈层应酬，比不上南都真心实意的朋友交流，留在这里，也方便我深化与新动的合作。” 陈夏随手拿起旁边的价目单，“哦？你和田落真的准备动手了？这个效率很高啊，我还以为你们要反复调研、反复商议呢。” 周鸣张开双臂，扩了扩胸，“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互联网相关的，都不能套用平常节奏，一步慢了，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正好，春节的氛围一年不如一年，让出了一段漫长而又无所事事的假期。那是游戏上线的绝佳时机，可不容我们错过。” 陈夏眨了眨眼，放下价目单，“这么快？虽然我能理解商机可遇不可求，早做打算是明智之举。但这未免也太仓促了吧？ “我自己就是学软件的。即使再怎么简化流程，需求、设计、编程、测试总是省不掉的。千万不要没赚到钱，名声还毁了。” 周鸣笑着摇头，“放心。就算我是外行，田落这个老同学，你还信不过吗？我们敢于这么计划，当然是有原因的。” 陈夏指了指角落的座位，“我要的还是以前那些，再多加一小块用于压惊的奶油蛋糕。牵涉机密的话，我们过去说吧。” 两人面对面坐下，周鸣双手按在桌沿，上身前倾，“我们设想的游戏，要能快速上线，要能长期运营，就必须降低程序员的编程难度，同时提供丰富的游戏内容。” 陈夏压住领口，贴着桌边，认真倾听。 周鸣竖起手掌，张开五指，“容易编程、内容丰富、社交属性、突出美术、有盈利点，这五个要求把田落和我都难住了。 “但不愧是你的闺蜜，也不愧是南都大学的高材生，方菲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的解决方案：换装游戏。” 陈夏双眼一亮，“确实完美。” 周鸣非常自信，“这个方案，不仅解决了上述的所有问题，还能充分利用我们更多的优势。你还记得年初的礼服吗？” 陈夏点头，“是李心，还是她女儿？” 周鸣笑起来，“虽然签合同的是女儿，但和谁签，真的有区别吗？” 陈夏调侃，“你们资本家，总是这样，能不动声色地压榨出一切劳力。” 周鸣摇摇头，“除了她们的加入，赵矜也有间接出力。众人拾柴火焰高，只是木柴的大小和形状不同而已。 “田落的程序员，云歌的资金，千月高定的款式授权，方菲的美术功底，两位服装设计师的才华，就是我们的底气。 “这个月初，开发已经启动。明年上线之前，我们将完成基础功能、基础剧情，导入千月的素材库，同时准备春节活动和礼服。 “以后，我们将继续完善游戏，与景区合作，添加更多的场景和景点，与服装品牌合作，推出更多的授权和联名。 “最终的目标，是把游戏做成虚拟的试衣间，做成难以实现的梦境，做成各个大小品牌的广告阵地，做成国内外景点的宣传平台！” 陈夏轻轻鼓掌，“理想遥远，但可以到达。我不担心了，预祝你们收获成功。” 方菲绕过吧台，走了过来，“你们在聊什么？很远就看到周哥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陈夏笑着让出座位，“在聊你们筹备的那个游戏。本来我还有些担忧，但听了具体的投入和计划，就可以放心期待了。” 方菲把包递给陈夏，由她拿到桌角，和她的放在一起，“是啊。因为两位资本家的突发奇想，我美好的摸鱼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不会少了酬劳，但朋友的辛苦很难理所当然。听到方菲的吐槽，周鸣尴尬地笑笑，“我去把价目单拿过来。” 方菲把头靠在陈夏肩上，摇了摇手，“不用，还是以前的花样。” 陈夏笑着看向周鸣，“虽然店里多了新款饮料和甜点，怎奈大家都是恋旧的人啊。对了，游戏的名字有了吗？” 周鸣摇头，“为防泄密导致被人抢注，开发的时候只有代号。怎么？你有起名的兴趣？” 陈夏摇摇手，“只是觉得用‘那个游戏’代指，有些奇奇怪怪，好像在讨论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一样。” 周鸣起身，走向吧台，留下一句玩笑，“这个世界上最不可名状的，难道不是你没有上限的魅力吗？” 第356章 秋日2 没过一会，两人的咖啡和甜点，就被周鸣用托盘端了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秋缘和云芊。 甜点看上去非常可口，但现做的咖啡温度过高，不适宜立刻享用，就和甜点一起，都被无情地搁置在桌上。 陈夏歪着头，和方菲靠在一起，打量对面的两人，“在门口遇到的吗？” 云芊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不是，我蹭了某人接送缘缘的爱心专车。” 方菲笑笑，好奇地问她：“电视剧的拍摄进度如何？你怎么会有时间聚会的？” 云芊瘫倒在沙发靠背上，“虽然因为时间的压力，于毅越来越不做人，但偶尔的休息还是有的。行百里者半九十，电视剧快拍完了，他也怕出什么岔子。 “对了，夏夏，于毅让我给你带句话，‘最多两周就能拍完，到时要麻烦你跑一趟北都，参加剧组的杀青仪式’，完毕。” 陈夏笑着吐槽，“关系越好，越是惫懒，现在连一个通知的电话都不打了。还好，不用烦心我今年请假太多的事了。” 秋缘有些奇怪，“为什么不用烦心？难道你准备辞职，所以不在乎单位的脸色了？” 陈夏点了点头，表情认真，“这周一的早上，我已经向单位递交了离职申请，最快十一月初，就彻底失业了。” 云芊立刻吐槽，“用词不要这么夸张，比照你的情况，我岂不是一直处于失业状态？” 该吐槽的吐槽，该庆贺的庆贺，云芊与其他两人依次和陈夏击掌，“恭喜你脱出樊笼，跳出藩篱，重新做回山林间自由的野兽。祝你在未来取得更大的成功。” 陈夏坐直身体，接受大家的祝贺，“谢谢，谢谢。虽然在芊芊的话里，我好像一只逃出动物园的猴子。” 云芊捂住嘴，笑而不语。 秋缘笑着提问：“辞职了，就不再是社畜，就可以专注自己的事了。等你的工作室成立，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陈夏摇头，“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组织形式，都要去登记注册地址，容易暴露我新买的别墅。所以，我决定放弃工作室，干脆成立一家中小型的公司。 “公司的近期计划是，租用场地、招募员工，开发几款小型的单机游戏，也算和我在大学的专业，有一些对口。” 秋缘目瞪口呆，“这和开始的设想偏离了好多！夏夏，你没受什么刺激吧？” 陈夏本来还想卖个关子，但实在顶不住三位姐妹关切的目光，“听起来比较奇怪，但实际情况和原来相差不大，你们听我解释。 “新公司最重要的不是形成文化、输出观点、培养氛围，而是实现盈利。毕竟我的资金不是大风吹来的，不可能用来打水漂。 “想要在激烈的竞争中实现盈利，就要有足够鲜明的特色。我有文学和音乐上的优势，为什么不拿来用呢？ “公司的游戏将是小体量的，偏重剧情和音乐的。这样开发难度低，有利于形成资金流的正向循环，有利于新公司站稳脚跟。 “等到公司走上正轨，才会考虑培养作者、组织出版、签约艺人、投拍影视等等工作，才会考虑传播爱与美这样的遥远目标。” 方菲举手，“姐姐，我百分百支持你。不过，小说和歌曲，你还会继续创作吗？” 陈夏和方菲贴贴额头，“放心，公司的具体事务主要是莉莉去忙。只要还有一人阅读，只要还有一人倾听，我就会继续创作。 “其实，我的第四本书已经在写了，虽然因为现实的生活阅历不足，写得有些磕磕绊绊，但大家明年肯定是能见到的。” 云芊点头，“可以。电影刚下映不久，电视剧还没拍完，我以为你要躺在功劳簿上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已经重新上路了。” 秋缘有些好奇，“电影的票房和口碑，应该都在今年国内的前三，会对电视剧的播映和评价造成冲击吗？” 云芊不留情面，“虽然夏夏的小说很赞，张雪和杨璇的表现也不错，但电影剧本硬伤太大，实际效果可没有看上去这么好。 “撇除政治因素的虚像，我认为电影会勾起观众的好奇心，压低他们对电视剧的期待，反而可能促成更多的收视和更高的评价。” 陈夏点头，“虽然没有这么乐观，但我的预期和你类似。因为观看习惯，电影和电视剧的观众分离较为明显，互相影响比想象要小。 “比如，年轻人工作压力大、生活节奏快，更偏向电影，也更易受网络舆论的影响；而岁数更大的观众，还没有出现这种偏向。” 秋缘点头，“明白了，电影虽好，还没好到会影响电视剧的那个程度。” 陈夏点头，“是的，我和芊芊都是这个结论。说到电影，我想小小八卦一下。芊芊，剧院见到的那个人，好像在影院没有见到？” 说到这个，秋缘和方菲都两眼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云芊。 云芊脸色不变，语气也很是云淡风轻，“一切都过去了，没有你们脑补的那么多故事，也没有什么戏剧化的情节。” 其他三人愣了一下，互相交换了眼神。 方菲做了个萌萌的表情，小心试探，“芊芊，能具体说说是什么矛盾吗？” 秋缘更是直接，“芊芊，没有吃亏吧？” 这么近的距离，能真切体会到姐妹们的关心，云芊眉眼间隐隐的不耐烦，慢慢变成了感动和苦笑。 她摇摇头，“经常电话，偶尔见面，很少吃饭，没有其他。也许是他对我的工作有些看法，也许是我对他的感情不够投入。 “总之，虽然还没到相识一年的纪念日，但他在我这里，已经积累了三次心痛级别的失望。我只能快刀斩乱麻，慧剑斩情丝了。” 她闭上眼睛，“我的出身、我的性格、我的工作，都不允许我承担太大的风险，也不允许我走错哪怕一步，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这个社会和社会中的看客，对女演员的身体和情感都太过苛刻，对他可能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束缚，而分开才是解脱吧。” 大家沉默了一会，秋缘看向陈夏，“夏夏，你的人脉最广……” 陈夏会意，“我保证，在他不知情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毁灭一切会被八卦小报利用、不利于芊芊的资料。” 云芊刚刚张嘴，就被方菲按住了手。 方菲的目光里全是不容拒绝，“芊芊，真正爱你的人，舍不得你遇到一丝风险。请你不要阻拦，这是我们做姐妹的责任。” 斩钉截铁的声音，换来了一声长叹。 第357章 议会 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伤心的往事，又留下了什么难过的回忆，但看得出来，现在的云芊不愿意回想，也不愿意讲述。 既然如此，身为好姐妹，何必强行去把伤疤揭开、让鲜血横流呢？很快，大家就把话题完全扭转到电视剧拍摄的趣闻上。 也许以后的某一天，云芊会吐露心声，现在首要的是治愈她的心理创伤，而最好的办法就是陪伴，其次是吃吃吃和买买买。 整个秋日假期，三人陪着云芊逛街、购物、吃饭、聊天，直到把她送上去北都的飞机，看着她脸上自然的微笑，才算松了口气。 云芊的事告一段落，宁招的事也早已忙完。正所谓夜长梦多，既然和姐妹有关，又答应了秋缘，就不能拖延，必须全力做好。 知道消息的当天夜里，宁招租住小区的上空，就出现了陈夏披发赤足的身影。 如果是普通人来消除隐患，可能需要雇佣黑客，使用技术手段；或者撬锁潜入，损坏一切能找到的存储介质。 这样的操作尚且不够，最好还要找到宁招的社交账号和网络云盘，尽可能抹除掉他和云芊的一切来往痕迹。 但对于陈夏，却有更为简单、更为彻底的办法：那就是将已经入睡的宁招拉起来，让他在梦游中，自己抹去所有过往。 看着租房里的宁招，从忙碌中静止下来，悬浮在空中的陈夏点了点头，让他躺回床上，盖好被子，重新坠到深沉的睡梦中去。 明晨醒来，可能他会奇怪，为什么丢失了所有的合影，但只要没有超越陈夏的超能力，今夜梦游的记忆，也将随着睡梦一起消散。 也许是善有善报，了却两桩心事的陈夏，在节后轻松地回到单位，就收到了由唐部长转交的离职批复。 就像周科长和中心领导所说的那样，陈夏就像展翅待飞的玄鹂，与其做无谓的拦阻，不如放手给她想要的自由。 只是还要再工作一个月，直到月底，又有很多离职手续要办，所以陈夏也没急着向同事们宣告这个消息。 虽然按照离职流程，需要把手上的职责和工作交接，但陈夏的事都是现来现做，并没有必须延续的事务，交接也就是无从谈起了。 短暂的不舍之后，陈夏的工作和生活，又回到了以往车接车送、租房和单位两点一线的节奏中去。 恢复工作的第二周，又到了长云议会年度会议的时间。 今年不同去年，虽然还是有奇葩议员提出奇葩提案，但也有两个能够引起同事们热议的特殊新闻。 周四下午，谢衣和孟康过来串门的时候，就聊到了这两个新闻。 谢衣摇了摇头，“现在的媒体就像疯了一样，每天都在发催婚催生的报道。每次无意中看到，都像吃了一只苍蝇。” 孟康瘫在转椅上，左右摇晃，“也不能怪他们，每年的婚育率都在下滑，每年都是社会关注的热点，总要完成一些政治任务的嘛。” 陈夏斜倚在转椅扶手上，左手托腮，右手转笔，“最新的数字，很多省份男女初婚的年龄已经双双突破三十，有些人急了呗。” 一时气愤的谢衣也瘫了回去，“活该。生活压力这么大，年轻人又不傻，自己都被剥削成这样了，谁还会再生小奴隶？” 孟康点头赞同，“如果孩子的出生，是为了继承自己的劳碌、恐慌和贫困，那么，不生也是一种善良。” 陈夏叹了口气，“虽然对她的生平和观点不敢苟同，但这一句名言，我觉得很是精到。相信那些晚婚不婚的，也是这么认为。” 孟康仰头看向天花板，“以前大家都认为经济越好的地区，年轻人结婚就越晚，现在看来，那只是一种过于自信的错觉。” 陈夏点头，“中午的新闻我也看了。现在无论地区是贫是富，大家都在晚婚不婚，单身已经不再是大中城市的案例。深度老龄化，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谢衣摆了摆手，“老年人变多，年轻人变少。按照国家拆东墙补西墙的养老金制度，我现在只担心能不能拿到退休工资。” 陈夏无奈地笑了，“网上有句话一针见血：不要担心得那么久远，首先要考虑到，我们这一代人，能不能活到退休。” 大家一起叹气。 安静了一会，孟康甩了甩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聊这么沉重的话题了，你们看过关于新任议长的报道了吗？” 谢衣来了劲头，“看了看了，就是那个叫陆离的帅气大叔呗。” 孟康很惊讶，“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谢衣用力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的？我只是觉得他在一群大腹便便的油腻中老年里，格外出挑而已。” 陈夏笑着看他们打闹，“都说年轻人有活力、有闯劲，容易接受新鲜事物，敢于改变旧有的习惯和轨迹，希望他能带来好的变化。” 孟康拿起手机，“等等，我查个东西。” 他在手机屏幕上一通点击，“查到了。陆离出生于西北边陲，是当年的战争孤儿。他今年正好五十岁，怎么都算不上年轻人了吧？” 陈夏改成了向右倚，“我认为年龄不是绝对的。相对前面几任议长和国内外政府的其他首脑，他当然算得上是年轻人了。” 谢衣又拍了孟康一下，“不要杠精！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找对象？我非常赞同陈夏，也希望陆离做的事，能像人一样帅气。” 孟康跳过找对象这个敏感话题，“这一点我倒是有信心，你们看他之前的公开发言和提案，基本都是和民生切实相关的。 “虽说过去既不能代表现在，也不能预示未来，但相对那些不喜欢说人话的专业政客，他已经算踏实有为了。” 陈夏点了点头，“虽然网上流传的这些总结图文，有媒体们抢着拍马屁的嫌疑，但确实有几分真实性和期待度。 “你们觉得，假设他下届可以连任，在这十年任期内，能够找到好的路径，缓解整个社会晚婚不婚、晚生不生的现状吗？” 谢衣和孟康异口同声：“难。” 第358章 杀青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将来的事终究无法预测。与其为过去后悔，对将来担忧，不如把每一个今天过好。 况且，即使在长云这样非常民主的现代国家，普通人汇聚的看法和声音也是如此微不足道，只能被动接受上层的安排。 本来就是临近下班，才有空凑起来闲聊，没过一会，时间就到了，伴着越来越早出现的夕阳，大家一起下楼，各自散去。 陈夏坐上董越驾驶的汽车，由林璐陪同着，前往城南的机场。为了参加明天的杀青，又想避免凌晨的早起，不如今晚就飞往北都。 要赶时间，没法在机场吃饭，加上航班需要消耗两个小时，所以虽然飞机餐并不怎么好吃，但三人还是吃了一些，垫垫肚子。 真正的晚餐只能等到飞机着陆，在北都入住的酒店附近解决。剧组还在夜场，追赶着拍摄进度，这一顿没有朋友过来陪同。 吃饱睡觉，一夜无话。 周五早上，迎着温暖的晨光和微凉的秋风，陈夏带着两位保镖，坐上出租车，前往剧组所在的风凝宫。 陈夏到达的时间不晚，但剧组已经全员到齐，正式开工了。她隔着很远的距离等待了一会，才在拍摄的空隙走近于毅。 于毅看了她一眼，“到了啊。电影来过，电视剧又来，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 陈夏笑着回答：“感觉蛮好的。拍电影的和拍电视剧的，是不同的朋友，也是不同的剧本，自然会有不同的感受。 “而且拍电影时，是中间过来，和电视剧即将杀青的感觉，又不一样。怎么说呢，有收获的喜悦和期待，也有完结的放松。” 于毅笑了笑，“对你们来说，杀青了就可以彻底舒服，等待播映了。我和辛蕊的工作，这才只是完成一半呢。” 陈夏拱拱手，“两位辛苦。可惜主题曲录制的时间非常早，我身上已经没有任务，不能陪你们忙碌，只能等待试映会了。” 于毅摇了摇头，拿起喇叭，“都准备好了吗？刚才那一场，我们再来一遍。” 陈夏拎过来一把折叠椅坐好，看着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依次回复于毅的问话。包括男女主角在内，大家很快就全部就绪了。 于毅还是和以前一样，杀青的日子喜欢选在周五，最后一场也喜欢选择剧情简单、容易拍摄的戏份。 随着场务的打板，云芊饰演的姒绯挽着顾祎饰演的李政，沐浴着早晨的阳光，从雨霁宫的正门走了出来。 两人身上的衣服是当年流行的款式，脸上的妆容和头上的发型，明显要比实际年龄成熟不少，应该是位于剧本后面的部分。 相互依偎着、在石板路上散了一会步，李政转过头，温柔地看向身边的妻子，“绯儿，这些年辛苦你了。” 姒绯笑着微微摇头，“多是为广大国民，为你我理想，虽有疲累，倒也并不妨事。况我皆在室内，可比不得长云你在外奔忙。若说辛苦，也应由得我来。” 李政脸上的笑容扩大，“你我却不需相让。新婚时候不曾料到今日，竟能为国家国民做如此奉献，些许辛苦，也是心甘。” 姒绯点头附和，“是呢。时轮匆匆难抵心甘情愿，虽有迟滞阻碍，你我同心协力，终究是进而胜之，可袖手静览这大好风光了。” 李政的表情严肃了一点，“诸番手段皆以齐备，此去海东，必可一举平定。四疆既靖，宇内安宁，吾等便可退而让贤了。 “海战之事，我已安排妥当，俟其胜时，将以旗舰鼓噪而前，行坠海假死脱身之计。惟一牵挂难决者，仅在于国中你之安危。” 姒绯松开挽着李政的手，向前蹦跳了两步，转回身来，做了个可爱的鬼脸，“莫要小瞧了我。我虽已卸议长之职，却非虫豸可欺。 “舰队班师，我将前往迎接，泫然做戏，以哀痛之貌，避群官众将。而后星夜归返，尽取你我生活之爱物，悄然离宫，与你团聚。” 她环视一周，脸上的表情有些怅然，“只可惜了这宫室，却不知往后有谁住、有谁修，会否记得风凝雨霁之名，及其所寓之义？” 李政笑着伸出双臂，把她揽到怀中，在她的背脊上轻拍两下，“宫室者，死物耳，以你我长久之爱投注，方使之具备情义。 “纵此后不回，有你我携手相伴、形影不离，则何处不是家园，何时能绝心意？人胜于地、情胜于物，非只兵法，生活亦如是。 “似如今之局面。名利权势，身外之物，恋栈愈害国家，弗如抛舍。而你我心爱之人，毫发重于江山，却万万不能分离也。” 姒绯缩在李政怀里，小声同意：“是也。闻你之言，我竟已憧憬将来之日月，盼望昼夜之轮转，若画眉黛，若梳白头了。” 李政认真地应承：“国事维艰，耽误了许多年岁，我亦梦彼时之情景久矣。且忍了这一时，尔后千般万般，皆听你依你。” 姒绯抬手，伸出尾指，“死生契阔？” 李政大笑着和她拉勾，“与子成说。” 固定在航模上的镜头慢慢拉远抬高，屏幕上依次出现了远处来时的宫殿、近处岸边的杨柳，和剪霜河里古今流传、不曾消逝的波涛。 于毅拿起喇叭，“停。” 摄像机停止拍摄，后面的摄像师们跟着大家一起，期待地望向于毅的方向。 于毅深吸一口气，笑着喊道：“感谢大家的辛劳和付出，我们的电视剧，杀青了！” 大家举手欢呼了一会，又互相感谢一遍身边的同事，然后不用于毅提醒，非常自觉地开始收拾器材。 于毅就像从心里卸掉了一块大石，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刚才一起欢呼的陈夏，“幸不辱命。这本《山海》，我拍成了。” 陈夏轻轻鼓掌，“虽然还没看到成品，但我相信你、蕊蕊、芊芊、顾祎和整个剧组的努力，一定拍出了远胜电影的好作品。 “也恭喜你，在拍摄的过程中，磨炼了自己的导演能力，在这个圈子里，稳稳地站住了脚跟，并且挤进了人群的前列。” 第359章 同步 于毅笑着接受陈夏的祝福，“借你吉言。我能走到今天，多亏了你们的帮助，也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陈夏连忙摇手，“可能有我们的作用，但主要还是你自己的能力和态度。因为你一直这样认真谦逊，才会有现在和将来的成功。” 辛蕊走了过来，“胜不骄，败不馁，这可是我一直喜欢他的原因之一。有这样的初心和坚持，才能保证以后在感情上也不会跑偏。” 于毅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模仿辛蕊的话，“好眼光，这是我一直喜欢你的原因之一。” 陈夏被他逗笑了，“才夸你两句，你就开始膨胀。对了，年初就见证你向蕊蕊求婚，怎么到现在还没收到你们的红色炸弹？” 于毅和辛蕊对视一笑，“我们还在猜，你什么时候能想到这个事。我猜要等到电视剧播映，她说不用这么久，现在是她赢了。” 陈夏两眼放光，转向辛蕊，“赢了有什么奖品吗？见者有份哦。” 辛蕊逗她，“奖品就是，可以少做我们家一周的家务。怎么样，还愿意分吗？” 陈夏一阵摇头，“这个怎么分？对外人完全没有吸引力嘛。回到刚才的问题，婚期在今年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观礼了。” 辛蕊爽快地给出答案，“12月2日，周六晚上。那个时候，电视剧应该播映了，大家应该也都有时间过来。” 陈夏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好的。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比如缺不缺伴娘？我以前还没当过呢，特别想体验一次。” 辛蕊和于毅都是笑。陈夏一脸莫名其妙，又听到“噗嗤”一声，回头看看，林璐捂着嘴在笑，董越好像也有些憋不住。 笑过以后，辛蕊摇了摇头，“夏夏，平时看你聪明冷静，甚至经常显出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到了这时，才体现出你的真实年龄。 “以你冠绝长云的姿容，有多少新娘能接受自己变成衬托红花的绿叶呢？恐怕除了至好的朋友，不会有这样的人吧。” 陈夏乖巧地点头，“嗯嗯，我明白了，蕊蕊你就是这样至好的朋友，对吧？” 辛蕊笑着拍了拍于毅，“当然。但你要怪这个人，他只找了一个伴郎，按照对等，我也只能有一个伴娘，而这个位置，芊芊订了。” 陈夏摊开手，一脸无奈，“好吧。总不能仅仅为了我当伴娘的想法，再给于毅去找一个伴郎，那样太夸张了。” 于毅笑笑，“虽然不能当伴娘，但我们非常欢迎你参与到婚礼的过程中来。比如担当记录红包金额的出纳，你看怎么样？” 陈夏眯起眼睛，斜着看他，“就为了利用我的美貌，多收一点礼金？” 于毅坏笑着点头，“猜中了，加分。” 陈夏开心地点头，像是有什么阴谋即将得逞，“好啊，这个活我接了，只是收到的钱能不能如数上交，可就说不准了。” 卸完妆的云芊和顾祎走了过来。 化着淡妆、穿着现代服装的云芊，在辛蕊的胳膊上轻轻拍了拍，“你在傻笑什么？” 辛蕊指了指于毅和陈夏，“在看两个无聊又可爱的幼稚鬼，表面看都成年了，言行加起来却好像还不到十岁。” 陈夏转身，得意地挺胸，“感谢夸奖，本人确实青春年少。这个伴娘的名额，就让给年龄更大、以后机会更少的芊芊了。” 云芊笑着一把搂住陈夏，“不愧是我的好妹妹，一开口，就是祝我早日找到良缘。” 陈夏也笑着搂住她，“哈哈哈，一点就透，这就是姐妹的默契了。” 顾祎笑着站到于毅身边，“能遇到你们这些好朋友，我真是没有入错这行。” 于毅笑着点头，“是啊，大家都开心快乐就很舒服。我无法理解某些剧组，为什么要把心思用在勾心斗角，而不是用在演戏上面？” 顾祎深为赞同，“为了争夺虚无漂浮的名与利，娱乐圈里尔虞我诈、太过混沌。你的伴郎，想来不是大学同学吧？” 于毅感慨，“过得比我好的，大多傲慢，过得不如我的，大多嫉妒，思来想去，还没找到可靠的人选。” 两人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玩笑打闹的三女。 过了一会，于毅摸着下巴，再次开口，“我倒是突然有了一个好的人选。顾祎，我想请你做我的伴郎，你同意吗？” 顾祎不假思索，“好啊，我有时间，也愿意做这个伴郎。只是你就不担心如此帅气的我，会在婚礼上抢了你的风头吗？” 于毅拍了拍顾祎的肩膀，“确实有点担心，但既然伴娘选了云芊，伴郎选其他人，总感觉不太合适，你觉得呢？” 顾祎点头，“是不太合适，更帅的你请不到，一般的又好像丢了男方的面子。果然还得我亲自出马，才是伴郎的最优解。” 于毅侧出一步，把顾祎上下打量了一遍，“以前真没看出来，你的脸皮厚度成长得很快啊。这倒是好事，不用担心你打光棍了。” 顾祎双手抱拳，“惭愧惭愧，还要向你继续学习才是。若是以后能抱得美人归，可要多请你这位‘恩师’喝上几碗好酒。” 于毅当仁不让，“那你可得抓抓紧，不要拖到我这个年纪。要知道，不是每个好姑娘，都会像辛蕊这样等着。” 两人打了几句哑谜，那边被‘幼稚病’传染的姑娘们，也恢复到了正常的心理年龄。 云芊靠在辛蕊肩上，“夏夏，电视剧拍完，我就失业了。你即将成立的娱乐公司还缺人吗？能把我这个混子签进去吗？” 陈夏有些惊讶，“有你这位当红演员加盟，我高兴还来不及。但公司八字还没一撇，你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云芊摇头，“因为以前的阴影，我信不过别人，总怕再受觊觎。少数的几个朋友，只有你和经纪相关，不选你选谁呢？” 陈夏用力点头，“好的，我明白了。等公司正式成立，我会立刻亲自向你发出邀请。” 旁观的于毅和辛蕊都很高兴，能见证云芊和陈夏的约定。顾祎更是轻轻鼓掌以示庆贺。 他看看云芊，又看看陈夏，没有多做犹豫，“陈夏，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是否也能有幸，像云芊一样，加入你的新公司？” 第360章 搬家 顾祎这样的优秀演员愿意加入，陈夏自然非常高兴，但公司还没成立，工作还没展开，很多事项还不敢完全确定。 因为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做好演员经纪，现在贸然答应，可能会把朋友坑了，所以陈夏只是说明了具体情况，表达了不拒绝的意向。 拍摄工作全部完成，后面就是于毅和辛蕊的事情了。剧组众人在北都逛、吃、玩了一天，才再度聚集起来，以晚宴作为告别。 金屋银屋都不如自己家的小屋，而且住在外面总要额外花钱，陈夏在酒店度过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飞回了南都。 又是一个星期的工作忙完，周六早上，陈夏早早起了床，吃过早饭，回到楼上休息了一会，就开始拎着收纳箱往楼下搬。 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家，已经完成了装修，又用超能力加速进程，吹了两个月，气味和污染几乎完全散尽，是欢喜乔迁的时候了。 因为收纳箱是半透明的，虽然看起来很重，但身为异性的董越不怎么好搭手，林璐就主动提出，要给陈夏帮忙。 陈夏摇头婉拒了林璐的好意，很轻松地把收纳箱搬进了汽车的后备箱。如此来回几趟，后备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了。 搬进别墅之后，陈夏对自己购物的限制稍稍放开了一点。旧的收纳箱，已经不能容纳所有的衣物和细碎，只好又补了几个同款。 林璐看家，董越开车，带着陈夏在两个别墅间来回三趟，才算把陈夏的所有物品都搬到了新家里面。 等陈夏的东西搬完，留她在新家收拾布置，董越开车回到租住的别墅，继续运送林璐和自己早已整理好的物品。 几个来回之后，租住别墅里面的东西终于全部运了过来，包括董越和林璐之前一起安装的电子围栏等一系列安保装置。 刚搬到新家，三人都懒得动手下厨，中午点了外卖，下午就驱车回到了租房别墅区的售房中心，办理退租的手续。 陈夏是一个非常有素质的租客，就算不是为了在网络上保住名声，也一直注意保持别墅的卫生，搬走之前更是特意打扫了一遍。 别墅内部完好干净，租房协议清楚明白，又有陈夏亲自出面，退租过程十分顺利，之前的押金和多付的租金，全都退了回来。 新家的地址不能暴露，人和车既然都出来了，陈夏干脆又跑了两趟出版社，把准备分给新媒体中心同事们的书运到别墅。 董越和林璐忙于布置监控、报警等安保装置，陈夏继续收拾自己的主卧，又在所有的书里签上了名字，很快就到了傍晚。 依旧是一顿外卖，晚饭之后，三人出门，去附近的大型超市，为新家采购了一批日用品，也买了足够填满冰箱的食材。 回到家里，忙碌了一天的陈夏立刻上楼，洗了个热水澡，就舒适地躺到床上，拿起手机，美美地享受入住新家的第一个夜晚。 工作后的生物钟限定了睡眠的时长，早睡带来了早起，陈夏洗漱沐浴，换上厚实不走光的家居服，下楼亲自动手，烹制早餐。 三人吃过早餐，董越出门巡视，测试电子围栏的严密程度，林璐则在反复调试室外监控，检查有无死角。 陈夏站在落地大窗前，透过结实的特种玻璃，欣赏别墅外的深秋景色，突然看见一辆特别眼熟的白色汽车开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是一辆小型卡车，遮蔽风雨的铁质车皮挡不住陈夏的视线，里面满载的都是水泥、木板、岩板等各类建材。 一楼客厅里没有其他人，陈夏转头转身，好奇的目光穿透外墙，跟着先后停下的两辆车，来到了隔壁别墅的院门前面。 看着白色汽车里出来的人，陈夏从家居服的兜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选择了一个常用的联系人，拨了出去。 隔壁别墅前，一个青年男子暂停了指挥卸货的呼喊和动作，从衣服里拿出手机，“喂，敬爱的班长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夏不急着揭开谜底，“你在哪呢？” 田落继续比划手势，“一直租房总不是个事，正好手头宽裕了，我又买了个新房，现在正指挥工人，准备装修。” 陈夏假装好奇，“哦？看来微享的营收做得不错嘛。新房买在了哪里？神神秘秘的，怎么没有告诉我们这些朋友？” 田落大方承认：“就买在繁花秘园，你的别墅旁边，准备和你做邻居。等一下，你突然给我打电话，不会是就在隔壁吧。” 陈夏露出一个笑容，“终于发现了吗？你把房子买在我的隔壁，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企图？给你提个醒，我可是有保镖的人。” 田落往这边打量了几眼，因为墙壁遮挡，什么也没找到，只好笑着辩解：“不良企图是肯定没有的，正常企图倒是有几个。 “首先是相信你的眼光，省得自己动脑；其次是同学一场，有什么危险，可以蹭你的保镖；最后是跟着你买，房子的升值潜力大。” 陈夏被他的借口逗得笑出了声，“就为了这几个可有可无的理由，你就毅然放弃了先得月的近水楼台吗？” 田落的辩解很是无力，“哪有什么‘先得月’，之前的租房，不是为了就近接送和保卫你上下班吗？” 陈夏竖起食指摇了摇，“那我找到保镖之后，你一直在菲菲身边租了半年多，又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只是因为租期没到吗？” 田落笑着摇头，“班长，世界已经如此残忍，有些事就不用揭开了嘛。你到哪里，方菲就到哪里，这是两年来反复证实的真理。 “之前你租别墅的时候，她就经常过去合住，现在你有新家了，她怎么可能不来？我这是提前布局，守株待兔。” 陈夏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还真是想了不少。你买房的消息，方菲知道吗？” 田落回答：“还没有告诉她，想等一个惊喜的机会。” 陈夏友情提醒，“你瞒着她，住得离我这么近，就不怕她多想吗？” 田落笑得很放松，“不怕。对她这么亲的姐姐和对她这么好的我，都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这是方菲一直坚信的。” 第361章 赠礼 10月30日，周二，十月的最后一天，也是陈夏在南都市新媒体中心26个月工作的最后一天。 早上起床以后，陈夏特意从衣帽间里挑了一件好看的雪纺印花连衣裙，虽然这件裙子有些薄，不是太适合这个季节。 用过早饭，到达单位，可以看到谢衣和孟康站在食堂内部靠近门口的位置，一边盯着院子的大门，一边闲聊着什么。 陈夏的汽车驶入院子，在车位上停稳，他们就推着从食堂借来的平板车迎了过去，帮助董越和林璐，把后备箱里的纸箱搬了下来。 陈夏即将离职的消息，两周前已经传遍了单位，大家也都纷纷表达了不舍，但真的到了这一天，有人来主动帮忙，还是令人感动。 纸箱搬完，董越和林璐回到车上，驶离院子。陈夏则拉着平板车乘坐电梯，自上而下，开始向领导和同事们分发她的临别赠礼。 谢衣和孟康不可能在上班时间，主动表示自己在做与工作无关的事，就在领导的下面一层出了电梯，顺便守着平板车拉不动的纸箱。 等陈夏回到这层，他们才再次跟上，近距离凑热闹。当然热闹不是白看的，孟康主动接过了平板车，谢衣也做起了中转的活。 一套赠送的小说分为三本四册，先由谢衣从孟康拉着的平板车上拿起，再由陈夏双手递给每一位同事，配合流畅，默契十足。 对照着公职和聘用的名单，三人流水线一样地把书发完，顺路把平板车和纸箱送到了食堂厨房门口，这才相视一笑，一起去洗手。 陈夏从固定在墙上的塑料盒里抽取擦手的纸巾，“还好有你们俩帮忙，只靠我一个人，怕是要耗费一整个上午。” 谢衣在水池上方小幅度甩手，然后让开位置，“朋友间的小事，再说了，平白收你一份厚礼，总要有所表示。” 孟康一边压出洗手液，一边随声附和，“往大了说，这是你智慧和时间的结晶，是你观察和体悟的小结。 “往小了说，虽然我们都会把书珍藏，但这三本书上的签名，外面可是有价无市，附加了不少价值的。” 谢衣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护手霜，自己涂抹之余，还顺手在孟康手背上挤了一条，“孟康说的没错，夏夏你对大家还真是慷慨。” 陈夏有些惊讶，“我只是懒得签名，听你们的话，怎么好像搞成了饥饿营销。我的签名居然还能拿去换钱吗？” 孟康也有些惊讶，“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在每本书上签名？” 陈夏尴尬地笑笑，“书这个东西，重量不轻，却没什么人看，我怕大家觉得礼物太次，就想着添加一点诚意。” 谢衣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差点把眼镜震下来，“我平时看见你也在用微享，难道就一点没有关注自己的信息吗？” 陈夏努力挽回形象，“当然有关注，每次登上热榜，我都是及时发现了的。” 孟康戳了戳谢衣的胳膊，“无力吐槽。我们不要站在水池边，进食堂给她‘上课’吧。” 谢衣连连点头“好主意，站在过道吹冷风确实奇怪”，然后就拉起陈夏的手，拐进空无一人的食堂，找了个角落，分别坐下。 谢衣手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托腮看着对面的陈夏，“夏夏，你现在有专门负责协调粉丝的团队吗？平时怎么跟踪和你有关的资讯？” 陈夏老实地摇头，“我现在没有团队，就是自己单打独斗，倒是辞职以后，会有可信的朋友来做经纪人，到时情况会有好转。” 谢衣整个人塌下来，趴在桌子上，“难怪了，难怪了。” 孟康接上谢衣未尽的话，“嗯，虽然不是那些流量明星，但陈夏你在网络上的人气一点都不弱于他们，还是要引起重视的。” 谢衣重新振作，“杨璇用‘蝴蝶和鳞粉’来比喻明星和拥趸的关系，因而衍生出‘粉丝’这个词，但两者的关系可不仅是互相促进。 “你也是经常看八卦的，应该知道‘粉丝行为，殃及正主’的意思。没有做好引导，或做了错误的引导，可是要反受其害的。 “以你的聪明才智，提个醒就行，不必多说，而且以后的经纪人也不会坐视。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太重视他们？” 陈夏抬手梳了梳胸前的头发，“我不是那种资本炒作的明星，又不怎么露面，觉得读者们更看重小说，也更理智，不会那么疯狂。 “你们两个文学系的，应该都明白，一味考虑别人的评价，很难写出好的作品，尤其那些评价大多是人云亦云，没有参考的意义。 “即使登上热榜，我也就是知道个名次，了解一下大体的舆论倾向，不会在话题里面停留太久，更不会一条条阅读具体内容的。” 孟康了然，“你的逻辑和做法都有道理，但不是所有人都正常、都善良，还是要警惕嫉妒之心的毒性，要警惕流谗之舌的威力。” 谢衣赞同，“有美貌、有才华，我们正常人都是羡慕，但世界太大，总有自视甚高的人，会觉得脆弱的自尊被你伤害，想要报复。 “你有保镖，一般的物理伤害碰不到你，但虚拟网络上可不一定。大众是盲从的，又喜欢向年轻貌美的女性泼脏水，不可不防啊。” 陈夏认真听取两人的警告，“谢谢提醒，我明白了。环境恶劣，以前的平安只是侥幸，如果一直不设防，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谢衣和孟康面露微笑，同步点头。 陈夏向前伸出双臂，手掌向上摊开，像是捧出什么，“有个消息，本来准备留作惊喜，因为你们的关心，我就提前泄露了。 “为感谢你们和大家这两年对我的照顾，以后我每出一本新书，现在这份名单上的人，都会收获一本手写签名版。” 即使提前了，谢衣还是很惊喜，立刻伸出双手，握住陈夏放在桌面上的左手，“太开心了！我宣布，以后就是你的忠实粉丝了！” 听到这句话，陈夏双眼瞪大，假作震惊，和谢衣开玩笑，“啊？难道你以前不是吗？” 孟康倒是想到了什么，“既是感谢，也是保障吧？要是谁以后有事，急等着用钱，这倒是一笔不少的救济。” 陈夏笑着摇头，“不要对事物赋予太多的意义，也不要把我的签名等同保值的贵金属。于我而言，可没有这么丰富的预想。” 第362章 履新 在新媒体中心的最后一天，已经没有任何工作，但陈夏依然呆到了傍晚下班的时间，最后环视一圈办公室，才和同事们挥手告别。 她在车门前停住，回头看了看暮色中的单位大楼，看了看院子门前竖着的标牌，又看了看路边来往的行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回到新家，陈夏拒绝了林璐做菜的提议，自己下厨，尝试了三道新菜。饭后，她洗净碗筷，上楼沐浴更衣，继续《蜉蝣》的写作。 舒适的一觉睡醒，陈夏换好衬衫、长裤和风衣，下楼吃过早饭，莉莉的车就到了。 陈夏拎起茶几上的包，在门口换上圆头低跟皮鞋，看向等候在门边的莉莉，“我作为私企老板的崭新旅程，就从今天开始了。” 莉莉笑着点头，“是的，我作为经纪人的新旅程，也自今天开始了。从以后的辉煌回想今天，我们应该都会很有感触。” 陈夏深吸一口气，脸上有着一些激动和期待，也有着一些紧张和忐忑，步履坚定地走向自己果绿色的汽车。 莉莉的跑车坐不下四个人，而且也没有让员工为公司出油钱的道理，看来近期的出行，主要还是要靠董越这位兼职司机。 有些完美主义的陈夏，没有一天拖延，刚刚离职，就在11月1日的上午前往政务服务中心，办理成立公司的登记手续。 三楼大厅里人头攒动、十分繁忙，陈夏戴着墨镜和口罩，亲自在取号机取了排队的票，在长排座椅上等候一会，就轮到了她。 长云的外部环境和平稳定，长云的内部治理安定和谐，即使陈夏把脸遮得严严实实，也没有引来多少奇怪的目光。 陈夏从等候区起身，坐到柜台前，把申请材料递了进去，而莉莉和保镖们，则站在她的侧后，挡住了两边的视角。 柜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是一位中年大姐，她奇怪地看了看陈夏身边的三人，要求陈夏取下墨镜和口罩，并出示身份证。 陈夏先将自己的身份证递给了她，等了几秒，然后才在大姐惊讶的目光中，摘掉墨镜和口罩，朝她微笑。 大姐愣了愣，确认了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就笑着点头，让陈夏重新戴好墨镜和口罩，然后转身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虽然听说各个单位的柜台工作人员，每天要面对很多形形色色的人，有时会态度不好、甚至恶劣，但办事效率倒是无可置疑。 很快，陈夏的“镜花文化娱乐有限公司”就已经办好了联网的正式登记，从此具备法人身份，受到法律的保护和约束。 陈夏把各种材料整理好，收回文件袋，在评价器上按下了“特别满意”的按钮，就带着莉莉和保镖们，离开了政务服务中心。 四人驱车前往距离繁花秘园不远的一栋高层写字楼，把车停在了地下车库，乘坐中央电梯到达二十四楼。 莉莉在前领路，持卡先后刷开了电梯附近和东边半片的两层门禁。 因为陈夏的要求，东边的半层此前已经被莉莉以陈夏的名义代为租下，准备作为公司未来一两年的办公地点使用。 陈夏绕过前台，环视一圈，桌椅、电脑、办公用品都已配备齐全，连绿植也都遍布开来，不由对莉莉比出了双手大拇指。 莉莉笑着介绍：“这一栋共有31层，是距离繁花秘园不远、条件最好的写字楼。只是它的生意不太景气，对面的半层还未租出。 “如果公司发展比较顺利，需要招募更多员工，对面又一直空着，我们可以考虑向那里扩张。在同一层，沟通和保密都会更好。” 陈夏望向玻璃对面，点了点头，“希望这里的一切变化，都能按照你的设想。” 莉莉一边往里走，一边继续介绍：“写字楼的平面类似于纸扇的扇面，每层除了电梯、门禁和支柱外，没有固定的分隔。 “我按照你的意见，请装修工人使用隔音的双层毛玻璃和其他阻燃材料，制作了公司内部的隔墙，并重新布设了各类线路。 “如你所见，从外到里，分别是前台、接待室兼会议室、开发组、休息区、美工组、人事和财务，最后是我和你的办公室。” 陈夏还是点头，“和我想象的一样。” 莉莉继续向前，“从一家公司的运营角度，还应该有渠道、法务等诸多部门和分工，但考虑到公司初创，我想轻装上阵。 “那些目前非必需的部门和人员，等公司运行一段时间，我会再逐渐增加和招募。现时的偶发，先由行政部门的人员暂且兼着。” 陈夏继续点头，“老成持重之举。” 莉莉看了陈夏一眼，停住脚步，“对待一个为你着想的年轻女性，怎么能用‘老成’这个词呢？作为你用词不当的代价，你的办公室将和我的共用一间。” 陈夏推开莉莉身旁的门，没有敏感莉莉的玩笑话，“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莉莉也。我不会常来公司，确实不需浪费空间。” 她在布艺沙发上坐下，抬手示意，“都坐吧。有莉莉你这样的大才指挥调度，我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后面的员工招聘怎么安排？” 莉莉笑着摇头，“你啊，两句好话就想让我卖命。我们的经纪合同与公司的劳动合同，可都还没签呢。” 她从放着总经理名牌的办公桌上，拿起一沓纸和一支签字笔，轻轻地放在了陈夏面前的木质茶几上。 陈夏拿起四份合同仔细看了一遍，很爽快地提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再递还给莉莉，“等刻好了公章，你自己补盖吧。” 莉莉把合同收进了办公桌的抽屉，“招聘公告两周前就已经发布在各大网络求职平台，也找过了江东的各大报社。 “截止时间是上周日。我这些天已经把简历筛过一遍，符合条件的都发了面试通知，明早在这里正式开始。你要一起参加吗？” 陈夏伸了个懒腰，“信人不疑。我只提供艺术上的创意、前进的方向、发展的策略。公司的具体运作，就全都委托给你了。 “等你把人招齐，我会再来布置第一阶段的工作，并且给大家鼓鼓劲。其他时间，我要全部投入到新书的写作中去。” 第363章 问聘 陈夏的公司刚刚创办，还没有发生实际经营，以她的财力和计划，初期不可能把摊子铺得太大，自然就不会招聘很多员工。 一家新企业，招聘的员工不多，又没有借用陈夏的名声，虽然在各个平台都发布了广告，投递简历和参加面试的人很少。 以莉莉的工作经历和人生阅历，又有应试者的职业证书作参考，行政部门的人员面试不会有什么问题，一个早上就全部完成了。 下午接待的是美术方面的人才，这种专业领域的面试，就不在莉莉熟悉的范围了，最好还是由内行主导，会比较靠谱。 正好，陈夏身边就有这样的专业人士。早在公司成立前，莉莉就和方菲预约了。她中午开车去新动蹭了顿饭，就把方菲拐了过来。 两人互相配合、共同把关，很快就把以后负责各项美术工作的人员都面试了一遍，同时在面试表中，填进了两人的建议。 公司成立的第二天，就这么平淡地度过了。第三天的时间全部留给程序员，他们的能力将决定公司初期的发展速度。 外行看来，陈夏学的是计算机软件专业，由她过来主持面试，会非常对口。内行却知道，做软件和做游戏是有很大区别的。 本来，这会是招聘的一个小难点，但就像莉莉感慨的“时来天地同借力”，田落从方菲那里知道了招聘的事，果断带人来帮忙。 田落和陈夏是同班同学，虽然做出了微享这样好的产品，又有大学里做外包的丰富经历，也不敢保证就一定能做出好游戏。 巧的是，陈夏的计划就是受了他和周鸣的影响。开始研发游戏的新动公司，现在已经充实了不少游戏领域的人才。 有新动公司游戏部门的帮助，田落和莉莉顺利完成了镜花文娱现阶段主力员工的面试，只等着陈夏敲定最终名单。 公司成立的第四天是周六。早上，莉莉发动自己的红色跑车，带着经过初筛的面试表，来到了于毅的工作室，和陈夏会合。 经过三周的反复斟酌，《山海》电视剧的粗剪已经完成。今天朋友们聚集起来，就是为了参与试看，提供观看感想和修改建议。 试看会的名单变化不大，还是剧组四人加陈夏、方菲，与年初试看《风轻雨默》时相比，只是把田落换成了莉莉。 因为给镜花帮忙，田落耽搁了一天工作，只好选择由陈夏接送方菲，自己在新动加班，而不是过来抢先体验。 窗帘拉开、灯光明亮的阅片室内，陈夏坐在单人沙发上，拿着莉莉给她的厚厚一沓纸，逐行逐项认真查看。 莉莉和方菲都站在窗边，把一次性纸杯放在窗沿，嗅着工作人员为她们沏泡的茶香，看着外面的绵绵细雨。 方菲伸了个懒腰，“现时不比往日，芊芊和顾祎都是大明星了，再加上这寒雨萧风，于毅就迟来一会，顺路去接他们。” 莉莉点头，“确实需要引起重视了，尤其是芊芊。如果她再遇到一次之前那种烂人，怕是整个心态都要崩掉。” 方菲转过头，盯着莉莉的侧脸，“听姐姐说，芊芊有意加入镜花文娱。作为公司的实际负责人，你有什么看法吗？” 莉莉转身，摊开双臂，“从公司的角度，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明星越多，公司的影响力越大；摇钱树越多，公司的盈利越好。 “但镜花现在的实力和资源非常有限，在演艺机会、奖项运作、艺人安保等各方面都欠缺很多，我怕对芊芊的发展反而不利。” 方菲摇了摇头，重新看向窗外，“人一成年，麻烦和纠结就上了身；再一成名，麻烦和纠结更是要翻上几倍。” 莉莉看了看陈夏，“世上的每一项好处都标记了价格，有的在明、有的在暗。坠在这张网里的我们，没有一个可以逃脱。” 陈夏把手中的笔放在桌上，“看我做什么？行政部门和美术部门的表格，我已经都看完了，凡是打钩的，全部录用。 “想要加入镜花文娱的，不仅有芊芊，还有顾祎。我的顾虑和莉莉你一样，其他可以延后，芊芊的安全问题亟待解决。” 莉莉和方菲离开窗边，拉动两个单人沙发，在陈夏旁边坐下。 莉莉把处理过的表格收进包里，“是不是也要帮她招募保镖？她的情况和你不同，你和赵矜说一声，让芊芊挑两个就行。” 陈夏继续翻看程序员们的面试表格，“芊芊为人清高、有艺术追求，因为之前的事，防范心又重，不肯接外面的广告和商演。 “只靠接拍于毅的三部剧集，总的收入比我低不少，如果要聘请两位专业保镖，再更换租房，经济压力恐怕不小啊。” 方菲很好奇，“如果劝她拓展收入来源，可能很难成功，但为什么你们都要她聘两位保镖，只请一位不行吗？” 陈夏为她解释：“我们离得太近，感觉不明显。芊芊这样爆火当红的年轻女明星，她的所有隐私和物品，都是可以换钱的。 “一人为私，二人为公。指望道德、合同与法律，去限制人对财富的欲望，就像螳臂当车，不如寄希望于互相监督。” 莉莉无奈地摇头，“而且不管男女，人是会变的、善变的，即使我们充分调查，帮芊芊选了一位合适的保镖，也无法保证始终。” 方菲点了点头，就此沉默下来，房间里只有陈夏翻动纸张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陈夏把面试表格看完，拿起旁边的笔，开始做记号，“我有一个设想：请芊芊搬过来，住进我的别墅，而经纪合约，莉莉你解释清楚镜花的情况，等她决定。” 方菲立刻抱住陈夏的左臂，“那我也要求搬过来住的同等待遇。” 陈夏笑着歪头，碰碰方菲的额角，“给你最惠待遇，和我住在一间，怎么样？” 莉莉点了点头，“这样也是个办法，可以应付一段时间，等芊芊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不过顾祎那边，你准备怎么答复？” 陈夏停住动作，眯起眼睛，“除了合住，其他待遇和芊芊一样。有些东西，还是要拿出来晒晒的，不能只有自己知道啊。” 第364章 试看 程序员的录用名单很快也被陈夏确定，她把标记过的面试表交给莉莉时，阅片室的门被突然推开，于毅夹带着冷风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就抱拳拱手，“不好意思，让三位久等。路上遇到两辆大车追尾，把路堵住大半，耗费了不少时间，迟到得有些狠了。” 跟在他身后的辛蕊，抬手按住他的后背，把他从门口推开，顺便吐槽：“别人堵路你堵门，这样一比，好像也不差多少。” 莉莉淡定地把纸笔收进包里，陈夏却有些关心，“我们也有事要忙，不算一直干等。那起车祸几乎封路了，伤亡严重吗？” 于毅走近墙边的宽屏电视，摇了摇头，“应该还好。估计是路滑刹不住，一辆大货车避让客车，自己侧翻了，客车受损较轻。” 他拿起遥控器，坐到陈夏斜对面，“不再耽误时间，《山海》的试看，这就开始吧。陈夏你是按顺序看，还是选择部分片段？” 后到的几人各自找沙发坐下，看着工作人员随后进门，将热茶沏好，和水壶一起，放在沙发之间的小圆桌上，然后出去并关上门。 陈夏继续被打断的谈话，“我们很熟悉了。我对你的导演、蕊蕊的拍摄、芊芊和顾祎的演技都很放心，就只选两个片段吧。 “第一个是姒绯在议会的就职演说，看芊芊、妆造和运镜，第二个是李政在东海海战时的表现，看顾祎、群演和场景。” 于毅转头看向辛蕊、云芊和顾祎，笑着打趣：“看看心口不一的某人，嘴上说着放心我们，实际选择的时候，却是一个不漏。” 于毅的吐槽很精准，大家都笑了起来。 玩笑要适可而止，防止有人恼羞成怒。于毅按动遥控器，很快就把电视上的画面，调到了陈夏指定的集数。 这是一个类似剧院的扇形大厅，云芊长发束在身后，穿着交领襦裙，手持稿纸，在人们不太整齐的热烈掌声中，走上前方的高台，在中间站定。 姒绯的演说原文没有流传下来，陈夏根据当时的报道和姒绯的其他文稿，自己编撰了一篇，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云芊的这段演说台词，几乎完全复制了小说内容，陈夏却没有显出一丝不耐烦，而是保持聚精会神，认真地盯着电视。 演说的用时不长，很快就播完了。于毅按下暂停，看了看陈夏，她好像没有发言的意思，就继续寻找下一个片段。 这次是在一片广阔的海洋。无数舰船，大小不同、种类各异，分别打着两种旗号，交错混杂着，行驶在暗流涌动的波涛之上。 画面正中的一艘尤为特殊，不仅有长云的巨鹰国旗，还悬挂着绣有玄鹂的旗帜，很明显是有王室成员亲自坐镇。 古训有言：家累千金，坐不垂堂。 但这艘速度略快的舰船，不仅没有躲在一边，反而劈波斩浪，在乱战里左冲右突，牵扯了不少敌人，对它围追堵截。 舰桥和船头之间的甲板上，兵士的护卫中，顾祎全身披甲，左手持盾，右手按住腰间的刀柄，远望战场，任由海风把鬓角吹散。 片段由此开始，直到海战结束，众将得知李政坠海的消息。陈夏的表情放松下来，把沙发调转角度，拿起水壶，往杯中添加热水。 于毅将电视暂停，也移动沙发，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口已经不热的茶水，“我们的表现怎么样？有什么修剪的建议？” 陈夏满意地点头，“完全符合我的想象。杀青时，我曾预祝电视剧可以超过电影，现在可以自我引用，作为观看后的好评了。” 于毅和辛蕊相视一笑，“我们都以为你会挑出一些刺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陈夏摇头，“赞美别人的优秀，并不总会给自己带来损失。如果拍得够好，何必要吹毛求疵、无事生非呢？” 于毅按动遥控器，又为陈夏放了另外一段剧情，“演说不太明显，但你看，大部分台词，我们都做了通俗化、现代化的处理。 “这些改动，虽然和原文差别不大，都比较细微，可不太符合小说里那种，古意盎然却又洋洋洒洒的文风。” 陈夏笑了，“读小说时有空思考，看电视也要经常暂停吗？时代变了，语言也在变，我不可能要求观众，都能流畅地理解古文吧。 “况且剧本里特别标注了，可以适度修改台词，不要显得佶屈聱牙。第一天拍摄时，我也没有异议，你不会以为是在客气吧？” 于毅摇手，“我只是担心，你辛苦考究、用心撰写的文字，却没有被原样搬上银幕，会觉得委屈，影响了彼此的友谊。” 陈夏喝了口水，“我倒是比较好奇，后面这段海战的场景，你们是怎么拍摄的？看起来很真实，不会都是实拍吧？” 于毅看向辛蕊，辛蕊笑着摇头，“虽然制造成本远小于当年，于毅还不至于、也舍不得动用‘老婆本’，真的搞个舰队出来。 “我们租了条仿古战船，做了些改装，又在室内搭了景，用实拍加近景加特效，才算完成了这次尝试。过程复杂，收获也不少。” 陈夏恍然点头，后排的顾祎举手，“拍摄海战的时候，我就很纳闷，李政当年到底是怎么假死脱身的？战场的条件不允许啊。” 陈夏瞟了一眼莉莉，笑着回答：“首先，李政的假死只是猜测。虽然当时就有人怀疑，后人也比较相信，却都没有真凭实据。 “史学家们比较倾向这个观点，是因为只有这样，李政在出海前、海战中的一些奇怪言行，才能得到相对合理的解释。 “其次，谁说战场的条件不允许？李政一个人，想要保证自己在海战中落水幸存，又要穿过茫茫大海，与姒绯会合，确实极难。 “但是，如果舰队和政府里有人配合呢？从梁朝至共和，李政久握军政大权，当时的调查结果，可不一定就是全部真相啊。” 第365章 规矩 按照以往两次的惯例，试看粗剪的剧集只是聚会的一部分。试听陈夏的新歌新曲，也是拉起朋友们期待的另一个惊喜。 这一次过来，却没有安排试听。 最近，于毅和辛蕊忙碌剪辑的同时，还在准备下月的婚礼，虽然婚纱照已经抽空拍过，但还有千头万绪、各种琐碎等着操心。 既然他们有更重要的人生大事要忙，陈夏自己也没提，朋友们就没有出声询问。反正不用多久，就可以与观众同乐了。 陈夏对剧集的半成品很满意，于毅和辛蕊就放下心来，将继续对镜头衔接、画面质感、配音配乐等各方面，再做一些细致调整。 细节的好坏影响品质，品质的优劣影响口碑。观众的评价很重要，速度也不能慢了，于毅想要在12月初播映，在年底前播完。 之所以突然对时间段有要求，是因为于毅想赶上年度盛典的提名。那个一般在年底前一周出来，如果播映时间再晚，就会错过。 年初的那部《风轻雨默》，虽然品质很好，观众也很认可，但毕竟距离年底太远，人们的印象会变淡，恐怕不利评选。 想要在春节之前去北都，依靠新出的《山海》更加保险。这种心思，于毅没说，陈夏没问，但看他们的表情，有着默契。 外面的雨依旧不停，试看走向结束。大家拎包拎伞下楼，坐车去饭店，进包间吃了午饭，就原地解散，回到来时的车上。 陈夏和于毅各自送人回家。莉莉要辛苦一点，到公司整理陈夏标记的名单，再通过电子邮件和短信软件一一发送录用通知。 正规一点的公司，这一步还会有电话联系，但陈夏的镜花才起步，连行政员工都没到位，莉莉就偷懒了。 现代社会，求职、面试、等结果，却不看电子邮件和短信，也就没什么竞争力了。这样奇怪的人，除非不可或缺，不来就不来吧。 没有了单位规定的约束，陈夏起床的时间也就没有那么早了。周一上午接近九点，她才在保镖的陪同中，走进公司的大门。 前台是一个看上去刚毕业的姑娘，虽然努力装作成熟的样子，但工作经验到底不够，面容、举止还是肉眼可见的稚嫩。 她发现陈夏进门，立刻堆起笑容，微倾上身，“您好，这里是镜花文娱。请问，我能为您提供什么帮助吗？” 陈夏摘掉口罩和墨镜，笑着回答：“当然。我是陈夏，麻烦联系一下你们李总，我和她有过预约。” 姑娘看到陈夏的脸，愣了几秒，清醒过来，笑容真诚了不少，“好的，很高兴见到您。我这就向李总报告。” 她侧过身子，去一旁打电话。陈夏站在原地，隔着前台后方的影壁，看向开发组所在的区域，就好像在发呆一样。 几句话后，姑娘挂断固定电话，转回来，“您好。李总马上就会出来，请稍等。” 陈夏笑着点头，转过身，倚在前台上面，对两位保镖绷紧表情、淡定自若的专业演技，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没过一会，一串高跟发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夏站直转身，看到穿着正装的莉莉快步走近，“李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莉莉送她一对白眼，“你的演技太对不住你的脸了。不过是一天没有见面，就要用这么咏叹的腔调吗？实在太浮夸了。” 她转向前台的姑娘，“这位陈夏，就是我们的老板了。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对于所有员工，她有话要说，你跟着进来吧。” 陈夏笑了笑，不理莉莉的吐槽，只是跟着她往里走，而保镖和前台姑娘都保持与她的距离，跟在身后。 开发组的区域里，全公司的人都聚集起来，三三两两地站着，看到莉莉将陈夏领进来，立刻交头接耳，发出一阵低语声。 莉莉把陈夏领到人群前方，朝她点了点头，就让到旁边。 陈夏停住脚步，从容地站着，等前台姑娘汇入人群，议论的声音快速变弱，然后从左到右，把员工们扫视了一遍。 感受到他们躲避对视的动作，陈夏笑着挥了挥手，“大家好，我是陈夏。镜花文娱的创立者和拥有者，也是大家未来的同事。 “欢迎你们加入这个群体，为我们各自的梦想，努力工作和生活。公司的大部分具体事务由李总负责，我只想强调几点。 “第一，正常的工作时间，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中午休息一个小时。如果加班，会依据国家法律，按标准发放加班费。 “我很讨厌加班，也很讨厌加班费。凡是加班，必须申请并得到李总批准，且晚上不得超过十点，周末必须休息至少一天。 “公司会按各位的岗责及能力，布置合理的工作量，也请各位提高工作效率，充分利用正常的上班时间，而不是拖到加班。 “第二，公司会按岗位、能力和工作量设置初始工资和奖金，以后会根据物价指数、公司发展和岗位变动，定期上涨。 “各项社会保险，公司会严格执行相关规定，绝不像部分黑心公司，贴着最低下限。此外，扣除后的薪金，会高于三分之二的同行。 “第三，公司的经营理念以产品质量为先，然后才是社会评价，然后才是企业信用，最后才是盈利空间，不要搞反了。 “我对自己有信心，对公司发展有信心，也请各位遵守法律与道德，提高节操与良知，让我对你们产生信心，和你们长久同行。 “第四，镜花的最终目标是发现爱与美、传播爱与美。因此，公司不排斥一切出于好意的建言，不排斥一切出于善意的批评。 “工作中有什么灵感和建议，生活中有什么不便和难处，都请及时、积极向公司提出。公司会认真研判，也会尽可能提供帮助。 “不管别的公司怎么样，不管各位以前的工作怎么样，到了镜花文娱，请按我的要求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散会。” 莉莉点头，“开发组和美术组的几位负责人留一下，我们到会议室，商量并确定现阶段的主要工作。” 第366章 短会 从不怎么情愿解散的人群中，走出三男两女，跟在莉莉和陈夏身后，与她们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进入旁边的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面积不大，不是那种横平竖直、摆满桌椅的宣讲类型，而是一张圆角长桌把与会者分开两边，面对面平等交流的洽谈类型。 莉莉和陈夏背朝窗户，拉出椅子坐下。 其他五人跟着进门，最后一个把门关上，按部门分组，坐在靠门的一侧。 离陈夏远时还没什么，真的隔着桌子面对面了，他们都显得十分局促。 陈夏微微一笑，“请放松一点，我和李总都不吃人的。大家年龄相近，不要被社会上的阶级观念磨平了棱角，冻结了活力嘛。” 莉莉在旁边出馊主意，“我觉得你把墨镜口罩都戴起来，他们可能就放松了。” 陈夏点头赞同，“可是口罩捂着，呼吸不畅，我会有点不舒服。要不，以后在会议室角落里装个布帘，我躲在后面怎么样？” 莉莉斜着眼睛看她，“你最近看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这么奇葩的主意都能想出来？还不如现在，光明正大地用脸‘伤人’呢。” 玩笑了几句，对面五人松弛了一些，陈夏就转入正题，“请大家开个短会，是想明确一下近期的工作任务，倾听你们的宝贵意见。 “镜花文娱以后会走多元发展的道路，但现在初创，暂时还是以资金的正向循环为主，用人话说，就是赚钱。 “我虽然有点名气，但不想用名气变现，所以公司的主要营收，不可能靠我，而是要靠你们的工作，要靠真实的产品。 “通过公司的人员结构和招聘要求，相信你们能猜到一部分。我提到的真实产品，指的是中小型电子游戏，而且是单机游戏。”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莉莉说了一声“请进”，前台的姑娘就端着托盘，把装满热水的金属壶和一次性纸杯送了进来。 她按照职位高低的顺序，给大家倒上热水，收获几声“谢谢”，再把水壶放回桌上的托盘，走了出去。 莉莉把杯中升起的水汽吹散，“商场就是战场。一家公司，要么是财大气粗，要么有一技之长，否则都活不长久。 “我和你们，现在都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所以公司的一技之长，就是陈总写出来的好看故事、唱出来的好听歌曲。 “如果只有故事和音乐，还成立公司做什么？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游戏这种形式，把故事和音乐结合起来，带给更多的消费者。 “现在人力和财力都有限，就只适合做以剧情和画风取胜的中小型游戏。这样正好在国产游戏的贫瘠区，也避开了大厂的赛道。 “上个周末，陈总已经把故事发给我。我看了一遍，觉得很适合公司起步。文稿将在会后分发下来，希望你们认真对待。” 陈夏笑了笑，“我对故事有信心，也对你们的能力和潜力有信心。公司以后做大做强，我是忙不过来的，还是要依靠你们。” 哪怕画饼，好话还是人人爱听的。再加上陈夏的脸，搭配她温和的语气，被莉莉用现实提神的五人，不再拘谨，而是转为了认真。 陈夏喝了一口温水，指尖轻轻叩击桌面，“我和李总的想法、态度都表达过了，这就来说说具体故事。 “这是我中学时的练笔之作，一个结构典型、剧情简单的恐怖故事。故事要从一对在城市中工作和生活的年轻情侣开始……” 她突然停住，抬起手掌，悬在面前，挡住自己的视线，留下身旁奇怪的莉莉和对面茫然的五人，自顾自地陷入思绪之中。 过了十几秒，她放下手，摇摇头，“这样剧透，实在破坏你们的阅读体验和剧情理解，也不利于发现和增强你们的能力。 “会议先中断吧，等你们把故事看完，再各自提交一份游戏开发的计划书。我们周四早上继续讨论，并最终确定方案。 “计划书可以包括游戏类型，故事的讲述顺序，作画和配乐的艺术风格，怎么调动读者兴趣，怎么进行宣传，怎么获取盈利等等。 “你们可以将这份计划书视成考验，可以视成作业，可以视成我想偷懒。请你们认真对待，尽可能做好，至少要让自己满意。” 她看了看莉莉，又看了看对面，确定大家明白了自己的突发奇想，“为防止浪费时间，我给你们指一下方向。 “这是一个中小型电子游戏，预算和开发时间都是有限的，不要盲目堆积细节，非把所有指标做得尽善尽美。 “虽然游戏是用来赚钱的，但不能因此降低质量。我陈夏并不缺钱，宁可少赚、不赚，也要玩家们对游戏、对公司的好口碑。 “你们可以侧重剧情和艺术，也可以侧重游戏体验和操作趣味。但最好有亮点，要能让人记住，不要做得既不出错、也不出彩。 “配乐可以交给我，如果有配音和演唱的需要，也可以让我找人。唯独宣传不能挂我的名字，要靠你们的点子和游戏本身。” 等陈夏说完，莉莉开口提问：“要求每人提交一份计划书，却没有把我包含在内吗？” 陈夏摇头，“你有什么想法直接和我说，不必与他们掺和到一起，以免他们担忧职场政治，畏手畏脚，不能尽情发挥。” 莉莉笑着看向对面的五位下属，“如果没有不明白的，我们就散会吧。” 对面美术组的座位上，一个娃娃脸的姑娘立刻举起右手，只是看她脸上的肤色有些发白，像是勇气即将耗尽。 陈夏微笑着鼓励她，“请说。” 姑娘点头提问，咬字清楚，语速流畅，“陈总，我们的游戏是只在电脑上？只在手机上？还是两者都有、数据互通？” 陈夏点头，“谢谢提醒，我刚才忘了说。为了保证代入感、氛围和叙事节奏，这款游戏只做电脑版本，不做手机版本。” 第367章 陪伴 周四晚上，嘉禾名郡，方菲的卧室里。 陈夏把《蜉蝣》的文稿保存、备份，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捏住鼠标旁边的黑色发圈，离开舒适的软椅，站起身来。 她双手五指张开，把及腰的长发拢起，在头顶盘成一团，再用发圈固定，然后才转过身，走到方菲的床边。 倚在靠枕上的方菲放下手机，看向右侧用被子盖住大半个身子的陈夏，“所以，姐姐你的游戏，讨论到最后，是个什么模样？” 陈夏抬手握拳，用力抵了抵自己的双肩，“剧透很容易，却破坏了原本可以享受的惊喜。等游戏出来，你亲自体会，才有意思。 “现在能说的只有：那将是电脑上的一个小游戏，类型一半是探索解谜、一半是互动电影，剧情一半是恐怖、一半是爱情。” 方菲双手抱胸，思考了几秒，“听起来好像要试探玩家的反应，而不是赚钱。姐姐，你不是说，公司新立，应该先求稳吗？” 陈夏揉了揉脖子，“一开始是这样，新同事们也赞同，谁都不想入职半年就失业，但等他们拿到、读完游戏剧本，却变了口风。 “早上的会议中，他们以高昂的信心说服了我。既然有好的剧本打底，行事就没有必要太过保守，完全可以搏一搏，争个开门红。” 方菲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睁得更大，“之前只是谨慎乐观，现在充满期待了。可惜，如果我也在你的公司，就可以先睹为快了。” 陈夏赶紧摇手，“别。虽然我很欢迎你，但要是挖了田落的墙角，抢了他着紧的人才，恐怕他是会打上门来、兴师问罪的。” 方菲眉眼弯弯，捂着嘴笑，“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即便真是那样，我们姐妹同心，两个打他一个，也不用害怕。” 她看了看桌面上自动休眠的笔记本电脑，“姐姐，你的小说还在写着，怎么有时间准备一个游戏剧本？好剧情可是赶不出来的。” 陈夏后脑抵在靠背上，缓慢摇了摇头，“谢谢你的提醒。这个剧本是我中学时的练笔，这次只是完善了剧情、增补了细节。 “原稿大概五万字，改完加了一万多字，没花费我太多时间和精力。对于一款小型游戏，这样的文字量，就已经够了。 “不过，我的生活阅历不够，平时也太过悬浮，不够亲近普通国民，虽然没受游戏的耽误，新书《蜉蝣》确实写得比较缓慢。” 方菲歪了歪头，“朝生暮死，沧海一粟？这个书名，是想要指代普通人在时间和空间上的渺小和无助吗？” 陈夏微笑，“猜得真准。这个书名还有另一层比喻：即使在水下蛰伏很久，即使身体渺小、寿命短暂，它终究可以翱翔蓝天。” 方菲笑起来，“真是好的寓意。姐姐，你的小说类型变了，其中旋律却果然还是这样：即使看上去再绝望，也还是有着希望。” 陈夏伸出左手，握住方菲放在被子上的右手，“就像你以前所说：现实已经如此残酷和悲惨，又怎能夺去人们期盼黎明的光呢？” 方菲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陈夏换了个话题，“菲菲你呢？之前完成的两幅画有什么新闻吗？” 方菲弯起眉眼，“哪有什么新闻？我不是那些成名的画家，只是个普通的绘画者，姐姐你对我的期待，可不能太高了哦。 “那幅《美神降临》刚过截稿时间，应该才开始评比吧；而那幅《灯火》，还是像我以前的作品一样，收进了家里的储藏间。” 陈夏左手不松，抬起右手摇了摇，“你们总是说我‘美而不自知’，我觉得菲菲你也一样，对自己的能力看得太轻。 “以我的眼光，你的油画虽还称不上大家之作，也足够摆进画廊，供人们欣赏和赞叹了。这样一直收在家里，算什么事啊！” 方菲害羞地点头，“我想着‘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嘛。现在还没到那个时间，不如默默积蓄力量。 “等到我的水平达标了，再把所有的作品拿出来，办一个‘从起步到成功’的个人画展，请大家一起来见证我的成长，不也很好吗？” 陈夏温柔地笑着，对方菲点头，“好呀，好呀。既然你有自己的计划，那我就按捺住期盼的心，等待那一天的尽快到来。” 聊了一会，夜已渐渐深沉，两人就都平躺下来，完全缩进被子里。 方菲翻了个身，在床边的墙上按了按，刚把卧室的吊灯熄灭，就听到陈夏的问题，“对了，田落和周鸣的项目，进展如何？” 方菲恢复仰卧的姿态，“这个倒没必要对你保密，因为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们俩反复琢磨，准备做一个回合制战斗的手机游戏。 “手机性能越来越高，移动网络越来越快，田落预计有一轮大爆发，人们对移动端的依赖也会极大提升，这时入场可以占得先机。 “游戏题材选择了以长云为主的秦洲各国古代神话，既能提供源源不断的创意，又方便开拓国外市场。我最近都在忙着原画呢。” 陈夏也看着天花板，“不仅如此，游戏内容以长云为主，恐怕还有传播文化这个受到国家鼓励的用意吧。他们想得倒是深远。” 方菲靠到陈夏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也许吧。有段时间没有和姐姐你一起睡觉了，下次要去新房子体验体验。” 陈夏贴过来，用脸颊蹭了蹭她，“欢迎欢迎。你的东西我都搬到繁花秘园的主卧，就等着大驾光临了。” 方菲深深地呼吸陈夏身上的香味，“如果以后，芊芊搬过去住呢？” 陈夏笑着在方菲额头上亲了一口，“哈哈哈，小丫头嫉妒了吗？上周才有的想法，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起这件事。 “不用担心，即使她搬过去了，也是住在二楼的次卧，根本威胁不到你。而且芊芊独立惯了，可不会像你这么黏人。” 方菲脸红红的，不知道是在被窝里热得，还是被陈夏逗得，“哪有？哪有？我才不是嫉妒呢，只是关心芊芊的安全。” 陈夏笑着和她靠得更紧，“嗯嗯，是我多想了。早些睡吧，明天还要去动物园玩呢。” 第368章 游园 南都森林动物园，坐落在玉屏山风景区外不远的丘陵地带，前身是梁朝的林苑，共和之后被收归国有，改成了对外开放的动植物园。 这座长云最早的动植物园，是全国唯一自收自支的公益性动物园，也是全国第一家取消动物表演的动物园。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动物园的门票很便宜，虽然有着上述的各种名声加成，目前也就是勉强维持运营的状态。 前段时间，动物园在微享上发起了认养动物的活动。名义上说是认养，还会发一份纸质证书，但其实就是变相请求大家捐款。 方菲看到新闻，担心动物们的生存质量，立刻认养了一只兔狲，恰好快到家人节假期，就又预订了游玩的门票，算是另一种支持。 依偎着姐姐美美地睡了一觉，方菲在假期的第一天就早早起床，拉着陈夏，由爱女心切的老爸亲自开车，送到了动物园门口。 动物园的正门是一个有圆弧孔洞的宽大立牌，上面画着很多动物的卡通形象。这些形象五彩纷呈，活灵活现，很能勾起买票的欲望。 大门旁有一个长得像蘑菇的房子，就是动物园的售票处。窗口前面有不少人正在排队，还好方菲早有计划，省去了这道环节。 她拉起陈夏的手，快步上前，朝检票员微微一笑，在检测器上刷了一下手机里的二维码，就径直穿过了门口的闸机。 刚走进动物园，两人就看到路边竖立着一块导览地图。地图上用浮雕的形状和绚丽的颜色，概括了园内的地形地貌和动物分布。 从空中俯瞰，动物园有些像一个巨大的猫咪脚印，掌心是一片宽广的绿地，散养着对环境要求低、对人无害的非珍稀类中小型动物。 四个大小不一的脚趾，分别对应走兽、树栖、飞羽和特殊环境四片区域。脚掌和脚趾间的空白，是连通成一整片的人工湖。 身为土生土长的南都人，方菲以前来过很多次。询问了陈夏的意见，她就很熟悉地引领着陈夏向前，靠近人工湖延伸出的小溪。 绕过一片挂着说明标牌的树林，方菲羡慕地看着陈夏，“姐姐，没想到你的魅力不仅针对人类，动物们也是这样无法抗拒啊。” 三只发出“呐呐”叫声的小鹿挤在陈夏身前，被她依次在头顶拍了拍，刚刚欢快地蹦走，两只水豚又慢悠悠地踱了过来。 陈夏左手推推墨镜，右手摸了摸水豚们粗硬的毛，“还好它们都比较听话，不然全聚在我身边，其他游客的体验就很差了。” 方菲点点头，在路过的两只黑鼻羊身上撸了一把，“有你陪着，我对今天的动物园之旅，突然多了一种美好的预期。” 陈夏摊手，两只鸽子“咕咕”叫着，立刻落到她的手上，激动地扑扇翅膀，“可惜不能投喂，总感觉有些对不住它们的喜爱。” 方菲靠近，摸了摸鸽子，“动物园是怕游客们不明就里，喂了不适合的食物，既伤害了动物，又增加了自己的负疚。 “换个角度，这条禁令对姐姐你，也有着相似的意义。我非常怀疑，不管你投喂什么，它们都能把自己吃到撑死。” 陈夏抖了抖手，看着鸽子围绕自己飞翔，“那就算了。你猜测的场景太过吓人，我就不去冒险尝试了。” 两人一路闲逛，路过几顶露营帐篷，看到家长几乎都躲在帐篷里，抱着毛毯晒太阳，任由孩子们在不远处奔跑、翻滚、观察蚂蚁。 陈夏看了看地面上的草叶，又看了看身上的风衣和长裤，轻轻叹了口气，“下次我也带个帐篷过来，这次就算了，怕脏。” 方菲和陈夏开玩笑，“这个就是网上所谓的‘偶像包袱’了吧？” 陈夏推了推墨镜，果断摇头，“看我用来遮掩的墨镜，当然不是偶像包袱。我只是爱干净，又懒得洗衣裤上的草痕泥点罢了。” 边走边聊，边聊边笑，不久就来到人工湖的岸边，陈夏看着聚在一起、优雅戏水的天鹅，“这片水域比我想象中要大很多。” 方菲站在她左侧，“听说开始只是个小池塘，为了给林苑里的动物提供饮水，后来才扩建成湖。又经过改造，才成了这个样子。 “姐姐，这些天鹅看起来都很健康，又没有工作人员看着、拦着，为什么不会展翅飞走、恢复它们在野的本性呢？” 陈夏活动了一下颈椎，“听说有三种原因。一种原因是湖面狭小，天鹅这样的大型游禽，没有足够的距离助跑起飞。 “另一种是它们都被剪了飞羽，无法提供足够的升力，自然也就无法起飞。但很显然，这两种原因和我们看到的不符。 “我倾向第三种原因：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些天鹅有足够的食物、远离危险，冬天还有暖气，已经没有迁飞的心思了。” 方菲思考了一会，“可天鹅毕竟是一种候鸟，这样的长期停留，违背了原有的天性，对它们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陈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对群体而言，少了它们的参与，就降低了种群基因的多样性；另一方面，这样可以免于迁徙途中的风险，又有利于基因的传递。 “对个体而言，接触的同类越少，就越难找到合适的伴侣；另一方面，舒适的条件提高了它们的生存质量，也延长了它们的生命。 “即使是专业的鸟类学家，用系统科学的方法研究，可能也很难算清最终得失吧。” 方菲笑了笑，“果然万事有利有弊，利弊权衡只在一心。对于现在的我们，能够看到这些可爱的生命，就是好的。” 陈夏也笑了，拍拍方菲的手臂，“是这个道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请亲爱的导游小姐，带我继续参观吧。” 方菲提了提不存在的裙边，施了一个罗洲风格的淑女礼，“我认养的兔狲，就在特殊环境的馆区，先过去看看吧。” 第369章 牢笼 动物园的特殊环境区域，不是半开放的样式，而是由几个面积巨大的密闭场馆组成，专门用来容纳不习惯南都气候条件的动植物。 走下人工湖上的木质栈桥，两人沿着宽阔的道路，从淡水馆、热带馆、咸水馆和极地馆之间穿过，来到了一堵水泥蔓延的高墙前。 除了墙外没有巡逻的卫兵、墙顶没有尖利的铁刺、墙角没有高耸的望塔，乍一看，和影视剧里关押囚犯的监狱外墙很是相似。 路边竖着一个木质指路牌，上面的“兔狲领地”四个字打消了游客的疑惑。方菲挽着陈夏，和寥寥可数的游客一起，继续前进。 拐过墙角，豁然开朗。很长一段钢化玻璃和原木围栏取代了本来的坚实高墙，把高墙内的大片乱石荒地展现在人们眼前。 在墙体和围栏交接的地方，竖着一个高大的长方形展示栏，有几个游客正聚集在那里，阅读着上面的图文。 两人也凑了过去，看到展示栏的玻璃后面，贴着兔狲这种动物的简单科普，同时也介绍了动物园里这三只的来历。 兔狲是一种分布在秦洲北部寒冷地带的猫科动物，栖息于荒漠、草原地区，视觉和听觉发达，主要以鼠类、兔类为食。 兔狲体型较小，奔跑速度相对不快，在开阔地带很难躲避天敌猎杀。这可能是它们昼伏夜出、以岩石缝隙或洞穴为家的主要原因。 动物园里的这三只，分别是两大一小，两只大的是夫妻，小的则是这两只兔狲的女儿，也是第一只经人工繁育养大的兔狲。 夫妻两只兔狲，都是西北地区牧民先后发现的落单幼崽，因为无法找到它们的父母，就被辗转送往了最近的鲜水省野生动物园。 鲜水省动物园此前就有其他几只兔狲，有照护兔狲的经验。这两只兔狲被养大后，彼此看对了眼，就结合产下了小的这只。 去年，为了增进人们对西北地区自然环境的保护，鲜水省动物园就把三只兔狲一起转给了游客更多、影响更广的南都森林动物园。 两人看完介绍，走到原木围栏前，隔着玻璃眺望远处大块岩石堆成的几座假山，希望可以亲眼目睹兔狲的踪影。 白天不是兔狲惯常的活动时间，加上它们保护色的皮毛和石块的遮挡，两人屏息凝神，用视线搜寻了好一会，还是一无所获。 方菲不愿放弃，一边努力，一边为陈夏做更详细的说明，“我认养兔狲以后，就上网搜索相关资讯，无意中看到一篇采访。 “被采访的是鲜水省动物园齐园长，他说兔狲既不在食物链顶端，体型也并不庞大，但它凶萌的样子，却有一种特别的可爱和憨态。 “如果人们因此能把目光投到它们身上，为它们提供更多保护资源，那它们生活的环境也会被保护，区域里的其他动物也会受益。 “他还指着入园处的科普标语，引用了莱努一位动物学家的名言：了解才会关心，关心才会行动，行动才有希望。令我感触颇深。” 陈夏点了点头，“我刚才就有疑惑，把这种西北地区的野生动物转移到东南城市，它们真的能够适应吗？现在理解了其中的用心。” 方菲指了指更远处，“听说气温升高之后，兔狲就会被转移到那片玻璃笼罩的区域，里面有空调制冷，问题应该不大。 “齐园长说，无论有多么崇高的目的，限制动物个体的自由，就是动物园的罪。而通过它们，为野生动物争取权益，是唯一的救赎。 “这里的沈园长也表示过，如果动物园不可避免，不如用更好的态度和行动照护动物，为它们提供更好的环境和更多的自由。 “这是他力排众议，积极取消动物表演的初心所在；是他顶着入不敷出的经济压力，也要做好动物‘丰容’的初心所在。” 方菲的话语落下，附近也在寻觅兔狲的游客们响起一阵轻轻的掌声。他们脸上都是敬佩的表情，明显对两位园长的理念很是认同。 陈夏笑了笑，抬起右手，轻轻按在身前的玻璃上。远处的乱石堆里，“恰巧”探出一个脸盘宽阔的小脑袋，转了转头，望向陈夏。 它愣了愣，张嘴发出低沉的叫声，然后就欢快地向陈夏的方向跑来。从后面的岩石缝隙里，两只体型更大的兔狲也跟了过来。 三只兔狲很快就排成横排，蹲到了陈夏面前，好奇地打量陈夏和她身边的方菲，同时也把其他充满爱心的游客吸引了过来。 陈夏收回手掌，看向激动的方菲，“你认养的是哪一只？现在能认得出来吗？” 方菲目不转睛，连连点头，“就是最先过来的、最小的那只，一家三口中的女儿。” 陈夏不再说话，陪着方菲好好过了把瘾，又目送兔狲们返回了睡觉的石堆，才和她离开“兔狲领地”，往回走去。 看到左右无人，陈夏才发出迟到的感慨，“没想到只是来看一次兔狲，就受到了你的提示和引导，我也有了不少收获。” 方菲歪过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她。 陈夏把方菲搂在怀里，笑着解释：“我总以为，人间无处不是牢笼。动物园是这样，职场是这样，社会又何尝不是呢？ “远处的璇姐，在性别和偏见的牢笼里；近处的缘缘，在年龄和回忆的牢笼里；而我，在现实和理想的巨大落差这个牢笼里。 “再看其他芸芸众生，他们的牢笼可能是地域、性格、身高，可能是房子、车子、票子，也可能是爱人、孩子、父母。 “这个世界限制了我们，也成就了我们；这个社会保护着我们，也扭曲着我们。一层层大大小小的牢笼套在我们周围，难以挣脱。 “但我今天却有新的感悟，外面的牢笼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视而不见、习以为常，是不愿意面对、不舍得改变。 “认识到不足，就去改善；认识到错误，就去改正。认识到拥有的爱不多，流动的爱不够，那就去培养、去传播，这才是该做的。 “埋怨不如行动，拥有不如分享。也许在写作之余，我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公司的运营和其他的事业中去了。” 第370章 家人 无论有什么感悟和想法，都要等到以后，不能破坏了这美好的假期。在动物园开开心心地玩了一整个白天，直到傍晚两人才回家。 一起围坐在餐桌边，其他三人看着方菲灿烂的笑脸，听她吱吱喳喳地讲述动物园里的见闻，家常饭菜好像也变得格外美味。 吃完晚饭，各自回房沐浴更衣。陈夏打开电脑，把白天的感悟记录下来，又写了一会小说，就陪着有些疲惫的方菲早早睡去。 第二天是周六，也是家人节的正日。按照几百年来慢慢形成的习俗，不管千难万险，这一天总要赶回家，和至亲的家人一起度过。 陈夏起床吃过早餐，就自告奋勇，要在大家面前展露一下近期练出的厨艺。 齐韵本来有些反对，觉得既然是在家里，当然应该由夫妻俩照顾孩子，而且油烟对皮肤伤害很大，可不能折损了陈夏完美的容颜。 方麒却觉得，如果真把陈夏当作家人，最好是让她参与到家务中来。只要做好防护，偶尔一次烹饪，也不至于有什么明显伤害。 方菲非常果断地站到姐姐身边，表达自己对她的支持立场，让齐韵玩笑地直呼“女大不由娘”“胳膊肘往外拐”。 实在拗不过他们三个，齐韵最后只得做出让步：陈夏可以充任主厨，但必须要有她在旁边帮衬，防止发生什么悔之不及的意外。 这个条件影响不大，反正陈夏现在可以很熟练地用能力控制火候，并不需要掐什么手势、念什么咒语，不在乎是否有人旁观。 过节的食材早就准备好了，却不都是陈夏平常熟练的菜式。这样可算不上难题，用手机搜索一下菜谱，她就信心满满地开始了。 方菲家的面积比较大，厨房也不算小，但没必要都挤进去围观。方菲就挽着老爸，一起隔着玻璃门，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两人。 陈夏择菜、洗菜、备菜、升火，到盛起菜品，几个循环下来，齐韵的表情从警惕变成平淡，从平淡变成满意，从满意变成赞叹。 方菲也不肯闲着，她戴好隔热手套，每当陈夏完成一盘，她就进去厨房端出一盘，也让方麒真切地感受到齐韵表情变化的原因。 无论蔬菜、肉鱼还是羹汤，无论煎炸、翻炒还是蒸煮，色、香都是如此完美，好像没有陈夏不会的，也没有什么可以难得住她。 一个个碗盘慢慢将餐桌铺满，陈夏百忙之中看了一眼，把手上的菜品做完，就带上丁腈手套，收拾菜刀、砧板和铁锅这些器具。 齐韵走近餐桌，拿起筷子搛了几下，看向走出厨房的陈夏，“叹为观止！夏夏你的厨艺真是超乎想象，至少可与月明楼的媲美。” 方麒拿她开玩笑，“是不是感觉发现得太晚了，不仅自己多了一些辛苦，做菜的速度和质量，全都不如陈夏的小露一手？” 齐韵捏紧拳头，朝他比划了一下，“警告你哦，夸奖归夸奖，不要恶意拉踩，不然就罚你饿这一顿，眼巴巴地看我们大饱口福。” 陈夏和方菲看着两位长辈的有趣互动，都在旁边捂嘴偷笑。 齐韵自己也笑了，一挥手，“不能辜负了夏夏的心意，让我们享用美食吧。” 四人分别入座，开始午餐。方菲吃了几口，看向对面的爸爸妈妈，“怎么样？是不是像我以前介绍的，色香味俱全？” 方麒笑着点头，“听说陈夏以前并不亲自做菜，都是点外卖吃，或在单位食堂解决，你妈和我还比较担心食品卫生和营养单一。 “后来听你夸赞她的厨艺，我们却以为是你对她的滤镜太厚，没想到竟然真是如此。经验主义和刻板印象属实害人。” 齐韵抬起筷子，“夏夏，你学做菜大概多久了？虽然少了些小技巧，动作偶尔也有些不对，但看起来不太像新学的。” 陈夏心算了一下，“八个月吧。从我雇佣两位保镖，搬到租住的别墅，有了自己动手的条件开始算起。” 齐韵摇头感叹，“虽然不是生而知之，这个学习速度也很惊人了。果然对于聪明人，一法通而万法通，我做了二十年，甘拜下风。” 方麒还是逗她，“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差距，毕竟这二十多年，至少有一半时间是我在做嘛。换算一下，你也就做了十年吧。” 齐韵挥了挥拳头，“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气人，给我等着，晚上有你好看的。” 这个可不适合多聊，方麒赶忙转移话题，“听说陈夏你开了一家公司，有什么计划吗？我们虽然缺乏经验，但也想出出主意。” 陈夏点头，“感谢。菲菲已经帮我招聘了可靠的美术，近期准备从小型游戏着手。既磨合一下新进员工，也摸索一下市场深浅。 “不过昨天，我又有新的想法，觉得只靠小说、游戏去传播爱与美这两个概念，广度深度都太低。对更下一步的方向，有些迷茫。” 方麒和齐韵对视一眼，一边继续品尝菜肴，一边陷入沉默的思考。 陈夏和方菲都不肯少吃一口，也是一边吃着，一边等待两人的建议。 过了一会，齐韵先开口，“夏夏你有音乐天赋，有没有考虑过往这个方面发展？比如创作一些情绪积极的歌，做成专辑或单曲。 “人们听着你的曲，学着你的词，自然容易被其中的氛围带动，被其中的含义影响，生出一种对美的憧憬，走向你推崇的方向。” 方麒念念有词，“推崇？嗯……” 他突然想到什么，“历史上最容易影响人的，首推宗教，其次学说，再次团体。但宗教和学说都太夸张了，我们放到一边。 “陈夏，你会不会有时觉得自己势单力孤，会不会偶尔希望有志同道合的伙伴？与其踽踽独行，不如汇聚人潮、乘势而往。” 陈夏用筷子支起下巴，正准备说话，齐韵觉得她这个动作太过危险，立刻打断，让她把筷子放下再开口。 陈夏从善如流，把筷子放平在碗上，“叔叔，你的意思是，让我找到有志却无力的人，把他们培养成我在事业上的帮手？” 方麒点头又摇头，“这个更适合作为长远计划。你可以先试试阿姨的建议，同时寻找有志且有力的人，把他们团结过来。” 方菲连连点头，举起双手，“算我一个。虽然我的绘画水平一般，但也想参与进来，和姐姐你共襄盛举。” 陈夏笑着抬起双手，和她用力击掌，“我不和你客气，那就一言为定了。” 家里的四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第371章 经纪 快乐的假期总是过得飞快。 周一早上九点，就像其他喜欢迟到的老板，陈夏带着两位保镖，随着自动玻璃门的横移，出现在前台姑娘眼中。 礼貌回应了她的问候，陈夏绕过影壁，走向公司深处自己的办公室。虽然她没穿高跟，脚步也不重，还是引起了不少注意。 陈夏微笑点头，回应了诸多员工此起彼伏的问好，同时逐渐加快脚步，穿过漫长的走廊，推开办公室的毛玻璃隔门。 莉莉从宽大的显示器后探出头，笑着询问：“公司没什么特殊情况，你不是在家专心写小说吗？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 陈夏把门带上，将手提包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坐进了柔软舒适的沙发，“公司继续按部就班，我过来是请你这个经纪人出力。” 莉莉的好奇心立刻拉满，“嗯？让我猜一猜。电影已经下映，电视剧还没上映，小说也还在写。难道你终于准备出道了？” 莉莉和陈夏如此熟悉，这句猜测当然不是认真的。陈夏摇了摇头，“不开玩笑，我只是觉得可以拓展一下业务范围。 “你对流行歌曲这个行业有了解吗？如果我想要通过歌曲传达一些东西，应该通过什么方式，有什么好的先例吗？” 莉莉的表情认真了一些，“我先回答后一个问题吧。有一些世界知名的歌手，确实影响了不少人的人生轨迹，也激励了更多的人。 “但他们并不单纯是通过词曲，而是以歌曲作为收获名声的途径，再用巨大的名声和荣誉，作为榜样的光辉，给迷茫的人指引。 “如果你想达到相似的效果，借助音乐这条道路传播爱与美，却又像现在这样隐身幕后，只依靠歌词和旋律，是很难行得通的。” 她停顿了一下，给陈夏思考的时间，“至于音乐，因为你有涉及，我半年前就将其放在了优先补课的位置，后来也联系过叶川。 “结合各方面的信息和叶川提到的秘辛，现在的我，算是对当前包括但不限于流行歌曲的音乐行业，有一定了解。” 陈夏仰在靠背上，“那如果我想发布一些歌曲，应该是以专辑的形式，还是以单曲的形式？走实体唱片，还是完全的数字格式？” 莉莉推开键盘，站了起来，坐到另一个沙发里，“我小的时候，音乐的发布主要依赖实体途径，也就是通过录音带和唱片。 “这种模式有好有坏，利润率和覆盖范围很大程度取决于发行公司的实力和渠道，就导致词曲作者和歌手均处于弱势地位。 “最近二十多年，随着信息技术的突飞猛进，越来越多的音乐发布转为了数字形式，线下渠道和实体唱片几乎名存实亡。 “但这种模式减少中间商的同时，也带来了门槛疯狂下降的弊端。至少在大众的平均音乐素养远未提高的现在，这是一种弊端。 “当人人都可以发布的洪潮冲到面前，人们才惊讶地发现，好的作品和歌手已经被完全淹没，甚至有人发出‘流行音乐已死’的感慨。” 莉莉笑了笑，“当然，这种洪潮完全不能掩盖你的光辉，所以我个人建议，按照数字专辑的模式，发布你的歌曲。 “其实，按照现在音乐人们的主流做法，应该是一个两个地发布单曲，而不是整张专辑好多首歌一下子放出来。 “但你自己可以作词作曲，质量也都很高，不需要像别人一样苦等资源。对于那种帮助粉丝分期付款的方式，你也没有兴趣吧？” 陈夏点头，“说是完全不在乎收益，显得有些虚伪。但我的歌本来就没有主动采取买断制，两种发歌方式的差别可以接受。” 她伸了伸懒腰，“你有什么好的录音棚推荐吗？我这两年的演唱能力进步很大，干脆先把现有的几首重录一遍，然后再录新歌。” 莉莉的准备工作做得挺好，“南都的录音棚中，最好的有两家，其中就包括你以前录音的那家。听说你和老板瞿清相熟？” 陈夏笑着摇了摇手，“倒也不能说多么熟悉或者有人情往来。瞿清是于毅的好友，我只是因为工作的缘故，见过他几次。” 莉莉会意地点头，“我明白了。于毅的眼光不差，如果一直合作愉快，不妨还是这一家吧，没必要冒着风险强行更换。” 陈夏立刻应允，“好的。你这边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我给他打个电话，我们一起过去吧。争取在年底之前，能把专辑做好。” 莉莉盘算了一下，“公司运转顺畅，倒是没有什么紧要的事务。但在录音行动之前，我还有三个问题等待解答。” 陈夏收回想去拿包的手，“你说。” 莉莉竖起三根手指，“第一，你准备放进专辑的歌曲，有没有完成全部编曲，是否需要邀请一位专业人士？” 陈夏摇头，“一年半前录制《长情》时，我就发现了这一弱项，后来一直在学习补差。现在虽然还不是多么专业，但也足够了。 “而且，我也不喜欢某些放大音量、加重旋律、添加和声、弥补人声缺憾的编曲风格，不是很愿意把自己的歌交到他们手里。” 莉莉收回一根手指，“第二，云芊和顾祎的经纪怎么说？上次试看会结束，你好像没有关注这件事的进展，没有后续的动作了。” 陈夏微笑，“感谢提醒。之前的空白，是为了给他们冷静思考的时间。这个月内，电视剧即将开始宣传，到时我会亲自去说。 “还是按照那天的计划，优先劝说芊芊搬家。充分说明经纪情况之后，由他们决定。但只要有一位加入，公司就要成立经纪部门。” 莉莉又收回一根手指，“最后，你的经纪情况即将对外披露，诸如采访、广告、代言之类的活动，我按什么倾向进行处理？” 陈夏想了想，“可以接洽，但尽可能提高质量，把数量压到最少。还有其他问题吗？” 莉莉收回最后一根手指，“暂时没有了，以后想到再问。” 陈夏笑着抓住手提包的拎带，“有人一起思量计划、一起面对挑战的感觉真好。” 第372章 加入 11月18日，周六，江东省电视台。 地面停车场中，陈夏和两位保镖从车里下来，打量眼前晨光里的大楼。 电视台的大楼方方正正，楼层不太高，除了楼顶的两个天线大锅，看起来平平无奇。 只是站在楼下仰望表面，并不能推进内里的实际工作，陈夏摇了摇头，向着入口走去。 大厅里面，除了展板，并没有接待人员或其他行人，显得空空荡荡。陈夏径直穿过，顺着不太新的指引牌，走到两部电梯前面。 电梯停在十一楼，三人走出金属门，就看到顾祎披着大衣，靠在墙上，正聚精会神地点着手机屏幕，陈夏靠近了都没反应过来。 陈夏在他面前站了十几秒，他才放下手机，抬起头来，惊讶地打招呼：“陈夏，早上好。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和云芊发信息。” 陈夏意味深长地笑笑，“原来如此。我刚刚还在好奇，怎么才半个月没见，你就变得这么忘我。他们三个到哪里了？” 顾祎指指楼下，“云芊刚才说，还有两个十字路口，这会应该快到了。我是先带你们进去坐坐，还是一起在这里等他们？” 陈夏顺着他的手指瞄了一眼，“既然快到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吧。现在进去，其他人我也不认识，没有意思，反而多了尴尬。” 顾祎点头，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好的。我也是觉得无聊，才选择在这里等人。今天的拍摄任务，于导都和你说了吧？” 陈夏看了一眼他的手机，“说了。电视剧的播映合同已经谈成，让我们几个过来一趟，就是为了拍摄一段很短的宣传视频吧。” 顾祎有些奇怪，“你今天这个风衣长裤的样子，可不像做了什么准备啊？” 陈夏摇头，看向电梯，“我一个依靠文字吃饭的编剧，又不是你们两位主演，没必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和你们抢风头。” 顾祎顺着陈夏的视线看向电梯，只见楼层数字快速地数了9、10、11，金属门缓慢向两边打开，他们等待的三个人走了出来。 五个人有段时间没见，互相寒暄了几句，不好让别人久等，就让于毅领头，一起走进旁边不远的办公室。 电视台的人也不耽搁时间，一边让同事打电话叫齐人手，一边很热情地把大家领到楼下，进入小型摄像室旁的化妆间。 11月中下旬，虽然还未下雪，不算典型的冬季，但室外的温度已经很低，其他几人不像陈夏这么抗寒，都穿得比较厚实。 分批更换了适合上镜的轻薄衣服，加上整理妆容，花了一些时间。留下辛蕊和陈夏的保镖照看衣物和包包，其他四人就去到隔壁。 电视台的人员已经到齐，正在准备。 宣传视频的内容非常简单，就是站在镜头前报个名字，然后用一两句话介绍电视剧，加个播放时间，最后欢迎广大观众到时观看。 参与拍摄的有于毅、顾祎、云芊、陈夏，每个人的视频长度大概只有二十秒，对演技也没要求，反复录个三四遍，就算是通过。 十几分钟后，拍摄工作就全部完成，摄像团队收拾器材，打了个招呼，就带着素材先走了，留下和于毅接洽的工作人员继续陪同。 再次按照男女分批的顺序换回外出的衣服，大家在门外重新会合，由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一路陪着，送到楼下大厅。 陈夏喊住准备解散的众人，“芊芊、顾祎，你们过会有事吗？没事的话，到‘明珠’聊聊我的娱乐公司和你们的经纪合约？” 云芊和顾祎自无不可，于毅和辛蕊也凑了过来，“见证历史的机会可不容错过啊，我们俩可以旁观吗？” 陈夏当然不会反对，几人就分乘两辆车，赶到了与电视台距离不远的明珠西餐厅。 莉莉把大家带到餐厅的角落，绕着圆桌围成一圈，迅速点好了饮料和甜品。 陈夏坐得笔直，“芊芊，我现在正式向你发出邀请，请你搬去我新买的别墅，租金全免，水电气的费用平摊。” 云芊先是点头，然后一脸诧异：“好啊。诶？搬家是什么情况？不是经纪合约的吗？” 陈夏摇头，“那个过会再说，首先要解决的是你的安全问题。芊芊，今时不同往日，你可是知名女演员，必须要提高警惕了。” 云芊愣了一下，按着眉心思考起来。 直到饮料和甜品上齐，她才舒展眉头，“你的心思我明白了，你的好意我接受了。今天回去，我就准备搬家，以后叨扰了。” 陈夏笑着伸手和她握握，“不算叨扰。” 云芊看看顾祎，“经纪合约呢？” 莉莉接过话头，“公司创立不久，在圈内的资源非常有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夏夏这个老板的文字和音乐了。 “你们如果现在加入公司，几乎是要从零开始。公司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以最优的待遇，对待陪公司一起成长的伙伴。” 云芊摇了摇手，“我就两个问题。如果我不同意，公司是否就不能替我接洽活动？如果我能胜任，是否可以优先主演夏夏的作品？” 莉莉看向陈夏，陈夏立刻点头，“签入公司的艺人，不管是谁，都会受到充分尊重，公司不会强迫其签订合同、参加活动。 “我的作品，只要你符合条件，就不会优先选择别人。因为对我来说，把作品内核完整展现出来，胜过从中收获利益和人情。” 云芊笑着点头，“那我没有异议了。还是之前的那个态度，申请加入。” 陈夏看向顾祎，“你有什么要求吗？” 顾祎看了看云芊，“如果我加入你的公司，能和她的待遇等同吗？” 陈夏用力点头，“当然。以前三次合作，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以后也会如此。” 顾祎笑得很开心，“那我也申请加入。不说论资排辈那种腐朽的话，先到者先得、近水楼台的机会，我可不会错过。” 陈夏伸出右手，分别和两人握了握，“欢迎加入镜花文化娱乐有限公司。也谢谢你们不嫌这汪水池太浅，耽误了大好前程。” 云芊摇了摇头，“我一个普通演员而已，哪来的什么大好前程？这份工作能赚到好好生活的钱，我就好好对待，如是而已。” 顾祎也学着她摇头，“热得快，凉得也快。我不是赚快钱的人，有时间想那些，不如把演技练好，这才是根本所在。” 第373章 签约 转眼又是新的周一。 因为此前不清楚云芊和顾祎的具体想法，经纪合同没有理好，有些话也不好公开谈论，就约了今天到公司，正式签约，再做细谈。 前台姑娘领着戴墨镜的云芊，在员工们好奇的注视中，来到走廊尽头的毛玻璃前面，抬手敲了两下，里面传来莉莉的声音“请进”。 前台姑娘伸手推门，同时向云芊示意。云芊朝她微笑一下，迈步走了进去，玻璃门立刻重新合上，门后的身影也迅速变淡。 办公室很宽敞，陈夏和莉莉坐在茶几相邻两边的沙发里，正在喝茶。看到云芊进来，两人都对她笑了一下，陈夏微微抬手“请坐”。 云芊摘掉墨镜，坐到陈夏对面，把包放在茶几一侧。与此同时，莉莉起身走了几步，从办公桌上拿了两沓打印件，递到云芊胸前。 云芊接过合同，认真翻看起来。莉莉顺手从旁边的矮柜里，拿出一个纸杯，倒入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到云芊膝前的茶几上。 过了一会，云芊把合同看完，抬起头，看到陈夏和莉莉像刚进门时一样，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一边各自发呆，一边安静地喝茶。 感觉到云芊的动作，陈夏凝聚眼神，“芊芊，有什么修改意见吗？” 云芊摇头，“没有意见，给我一支笔吧。这些权利大于义务的条款，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签就太可惜了。” 莉莉轻轻一推，把茶壶旁的签字笔滑到云芊手边，看着她在两份合同上依次签字，又把其中一份递向陈夏。 陈夏笑着接过，转给莉莉，“突然发现‘欢迎’这个词，说再多遍也不会觉得腻呢。” 莉莉也笑，“还有一些细节要问清楚。芊芊，既然你已经签字，公司自然不能亏待，将立刻成立经纪部门，及时完成人员招聘。 “对于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你分别有什么具体要求吗？比如性别、年龄、性格、从业经验、过往履历等各个方面。” 云芊有些惊喜，“还可以定向选择吗？女性，年龄不要比我大太多，性格好相处就行，有无经验都好，过往不要有风险的。” 陈夏摇头感慨，“不愧是你，自己把利欲看得很轻，对别人的要求也很宽松。” 莉莉继续询问，“对于采访、商演、广告、代言等活动，你有什么倾向？” 云芊不假思索，“采访、广告、代言都可以，但不能影响我的形象，数量也不要多。至于商演，还是算了，总不能表演舞蹈吧。” 莉莉也是摇头，“说得也是，懂得欣赏舞蹈之美的人越来越少了。我的问题就这些，以后有什么，我们充分沟通，商量着定。” 陈夏有些好奇，“我以前就有疑问，芊芊你好像对拍戏和舞剧以外的事情都有些排斥。宁可在家长草，也不肯多赚钱吗？” 云芊摊开双手，“圈里的传言和亲身的经历都太恐怖，好不容易告别了噩梦，我可不认为自己有第二次逃脱的运气。 “要不是有你这个好姐妹，我是宁可只拿片酬，也不肯签什么经纪，或出来接活的。我的经纪人和助理，你可要帮我仔细考察。” 陈夏用力点头，“放心，我会亲自审查的。要是坑了你，我一定提头作陪。” 云芊拿起提包，“信你。我先回去了。” 陈夏和莉莉起身，把重新戴好墨镜的云芊送到公司门口，由接她过来的董越和林璐，再把她原路送回去。 等电梯时，陈夏叮嘱一声，“你租房里的东西可以收拾装箱了，想搬家时告诉我。不要自己出面雇人，室内比室外更危险。” 云芊笑着点头，“安心，我晓得的。” 电梯门合上，陈夏和莉莉并肩返回。走进办公室，陈夏看看纸杯里一点没动、已经不热的茶水，伸手拿起，准备倒掉。 莉莉喊住她，“夏夏，等等。我觉得这杯变凉的茶水，还是先放到一边为好。” 陈夏保持弯腰的姿势，停顿两秒，听从莉莉的建议，把茶水往旁边拿了一步距离。 她直起身子，回到最初的沙发里，继续安静喝茶，只是在加热水的时候，看了一眼莉莉身前的茶几，那里一直放着云芊的合同。 这杯茶水快要喝完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敲响，随着莉莉“请进”的声音，顾祎一边摘墨镜，一边走了进来。 陈夏微笑着伸手示意，“请坐吧。” 顾祎轻轻坐下，双手接过莉莉递给他的纸页，谢过莉莉倒好的茶水，把合同认真翻看了两遍，拿起杯旁的签字笔，签上了名字。 陈夏接过其中一份，转给莉莉。莉莉把它放在了云芊的合同上，微笑提问：“看你这么爽快，没有一点异议吗？” 顾祎摇头，“如果下了决定，就没必要摆出犹豫的样子。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损伤同路的人心，可不是智者所为。” 莉莉连连点头，“你的经纪人和助理，是自己招募，还是公司按你的要求处理？” 顾祎思考了几秒，“由公司安排吧。我的要求不多：都要是男性，岁数和我相近，个性不要太争强好胜，也不要反客为主的。” 莉莉笑了笑，“好的。采访、商演、广告、代言的活动，你有什么想法？” 顾祎微笑，“我倒是想越多越好，毕竟要为以后的爱人多积攒一点。可惜太过频繁，会透支我的健康和人气，还是按正常标准吧。” 陈夏笑了笑，“放心吧，你要是觉得节奏不对，可以提出来，我们再做修改。” 两人把顾祎送到公司门口，笑着和他道别，看他走进电梯，消失在金属门后。 陈夏把两杯未动的茶水倒进洗手间的水池，把纸杯扔进垃圾桶，回到办公室，坐进自己桌后的转椅。 她把椅子旋转了一个角度，看向闭目养神的莉莉，“云芊的合同，也是故意的吧。” 莉莉没有睁眼，只是把转椅朝向陈夏，“你认为我的用意是什么？” 陈夏仰在靠背上，“不如你先猜猜，我为什么会一言不发地配合你的用意？” 莉莉睁开眼睛，“你心里的感觉远比我眼中的判断要准，看来没什么好猜的了。希望是个好的开始。” 陈夏闭上眼睛，“顺其自然即可。” 第374章 茶话 湛蓝的天空少有云朵，慵懒的日光可以轻易地接近地面，透过落地窗，洒满阳台，给难得休息的人带来惬意和温暖。 于毅左手托着薄薄的记事本，右手握着削尖的铅笔，靠坐在竖直起来的躺椅里，微微皱着眉头，正在纸上写写划划。 他左手边是一张小巧的圆形木桌，桌上放着一个玻璃茶壶和两个下宽上窄的瓷杯，温热的水汽从杯口升起，在空中聚散不定。 桌子另一边是闭目养神的辛蕊，她抱着长方形毛绒抱枕，盖着淡粉色毛绒软被，半躺在布面躺椅上，享受拂面的阳光。 于毅的写写划划慢慢停止，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他把本子合起，与笔一起放在桌上，而后拿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 清澈芬芳的茶水把最后一丝烦躁驱散，于毅放下外表淡黄的瓷杯，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结婚前的准备，居然比拍戏还要复杂。” 辛蕊打了个哈欠，“怎么，后悔了？” 于毅把躺椅慢慢往后放倒，“向来无悔，只是一句感慨。拍戏这种事，可以与他人分工合作，自己的结婚仪式可不能假于人手。 “还好日期选得较晚，有充足时间准备。也正好把电视剧做完，只需等待播映，可以全心、专心忙活我们的人生大事。” 辛蕊抬手挡住阳光，微微睁开眼睛，拿起外粉内白的茶杯，喝了一口，“你的清单里面，还有什么要忙的吗？” 于毅双手向后上方，伸了个懒腰，“刚才核对了一遍，几乎都完成了。只有当天的司仪人选，还是不能确定。” 辛蕊重新闭上眼睛，“纠结什么？” 于毅看向天空，被阳光照得眯起双眼，“参加过不少别人的婚礼，我对排场、流程都能理解，只是对司仪们的台词不太满意。 “确切地说，是司仪的部分用词，以及其中折射出的那些陈腐观念。比如‘嫁娶’，就蕴含着女性依附男性的意思。 “你是完全独立、需要被尊重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信念、目标、理想，绝不是我的附属品，也绝不能被那些词汇形容。” 辛蕊转头看他，微笑着提议：“你的态度我很赞同，但给司仪一份全新的说辞不就好了？没必要纠结具体人选吧。” 于毅摇了摇手，“有些东西根深蒂固了，我怕司仪一张嘴就错。你我人生中就这一次婚礼，可不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缺憾。 “最好的人选，是本身就具备男女平权观念，愿意注重这些细节的人。我刚才想到一个适合的，却有些犹豫要不要请她。” 辛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于毅转头看她，“你觉得陈夏如何？” 辛蕊笑着提问：“你担心她从到场宾客的眼里心里，抢了我这个新娘的风头？” 于毅点头，“是的。虽然在我眼中，你就是最美的，但对于大部分亲朋，可不是这个样子。长云第一美人，并不只是虚名。” 辛蕊摇了摇头，笑着反问：“除非禁止她到现场观礼，她站在台上或坐在台下，对其他人都是吸引，你认为有一丝一毫区别吗？” 于毅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可惜，碍于情面与合作关系，不得不去邀请她。” 辛蕊伸出食指，指了指他，“你啊。不用担心我会敏感，也不必故意说这种话。你以为陈夏肯出席几次婚礼？这是我们的幸运。” 于毅被揭穿了心思，只好尴尬地笑笑，为自己解围，“好的，我被你说服了。过会就给她打电话，请她担任我们的司仪。” 辛蕊点了点头，看一眼太阳的方位，“现在这个时间点，芊芊和顾祎的经纪合同，应该都已经签好了吧。” 于毅扩了扩胸，“只要不出意外。” 辛蕊转头，“你呢？有没有什么想法？” 于毅摸了摸鼻子，“暂时没有。陈夏的公司刚刚成立，可不一定就能像她在其他领域那样大获成功。我持积极观望态度。 “而且，即使我主动投靠，莉莉估计也不会同意。我这一系的人手太多，影响太大，可不方便她的管理和均衡。” 辛蕊皱了皱眉，“也许是我有些多疑。虽然说不出来因为什么，这个莉莉只要出现，我总会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于毅笑了笑，“突然见到陈夏，杨璇这样以貌美著称的人，没有警惕、没有嫉妒，只有莫名其妙地示好，你却觉得顺理成章了？ “有些人和事，看起来很奇怪，可能只是因为一些关联不为我们所知，所以逻辑的拼图才会缺失几块，显得不够完整。” 辛蕊若有所思，阳台恢复了安静。 过了一会，她深呼吸一次，把自己放松，再用手指梳了梳头皮，看向旁边往茶杯里添水的于毅，“你觉得芊芊和顾祎怎么样？” 于毅一头雾水，“他们两个有演技、有容貌，也有一些道德洁癖。虽然陈夏的小公司没什么资源，对他们也不一定就是耽误。” 辛蕊一脸无语，“对牛弹琴。我是想问你，觉得他们俩能不能成？” 于毅反应过来，“哦，你想说的是这个。他们俩的关系能不能有突破，我觉得关键点落在云芊这边，而不是顾祎。 “我们几个都多次试探过了，顾祎看来是有心思的，但不知道云芊有没有看出来，或者愿不愿意看出来、愿不愿意接受。 “等等。上次那个和我们一起看舞剧的，是不是她当时的男朋友或好感对象？你既然这么问，他们现在是不是断绝来往了？” 辛蕊点头，“只是暧昧，还没到男女朋友的程度。听芊芊的口风，前段时间和他彻底凉了。具体原因芊芊没说，我没好细问。” 于毅揉揉下巴，“顾祎这傻小子，倒是有些傻运气。只是运气再好，天上也不可能掉馅饼；即使掉馅饼，也得伸手去接啊。唉！” 辛蕊也叹了口气，“我不方便插手，你在他背后推一把。虽然芊芊对娱乐圈的同行有些顾虑，但试一试才不会误了缘分。” 于毅摊开手，“从剧组里的男女主演，到婚礼中的伴郎伴娘，机会多的是，却不一定是对的时间。我啊，还是不要添乱为好。” 辛蕊把双手叠在心口，“也对，时机在于他们彼此，而不在于我们。希望芊芊能像我一样幸福，无论她何时结婚、是否结婚。” 第375章 专辑 长江东去，时光不回，沉浸在工作的忙碌和生活的琐碎中，很快就到了12月1日。 镜花文娱的总经理办公室，陈夏沐浴着和煦的阳光，斜靠在落地窗边的转椅上，看着窗沿上认真梳理羽毛的几只大鸟。 几步之外，办公桌和她同向并排的莉莉右手托腮，对着宽大的屏幕，左手却在有节奏地敲击键盘，发出阵阵“咔咔哒哒”的声音。 过了一会，莉莉停下手上的工作，旋转座椅，面朝陈夏，“夏夏，这里是冬季的二十四楼，风大又冷，能不能不要开窗？” 陈夏歪过头看她，脸上浮现出一点疑惑，“这个风速和温度，应该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困扰吧？大骑士小姐。” 莉莉一脸无语，“以你的能力，可以长期不吃、不喝、不睡觉，但也没见你放弃平常的生活习惯嘛。今天不是又迟到了？” 陈夏在几只大鸟头上摸了摸，看着它们飞远，然后挥手关闭了窗户，“好吧，能不能和愿不愿是两回事，要尊重他人的习惯。” 她用右手挡住嘴，打了个哈欠，“《长情》这张数字专辑，已经正式在‘百灵’发布了吧。网友们的反响如何？” 莉莉点头，“今早八点，你还没到公司，我就已经把它发布了。夏夏，你真是念旧啊，这次还是选了‘百灵’作为合作方。” 陈夏摇了摇手，“算不得念旧，我只是懒得换。这样也能方便以前的粉丝和乐迷，省得他们还要跟着我，转移到新的平台。 “专辑的十首歌半新半旧，也是我有意为之。用更好的演唱能力，重新演绎老歌，就是为了回馈一直支持我的粉丝和乐迷。” 莉莉吐槽，“这理由倒是挺冠冕堂皇的。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省事，也免得一次拿出太多歌曲，后面早早地为了新歌挠头。” 陈夏转过座椅，“你怎么理解都行，完全可以自由心证，但请不要怀疑我的创作能力。刚才问的，你还没说，评价怎么样？” 莉莉连连按下鼠标，切换了几次网页，“虽然对新歌数量有些不满，但老歌新唱受到好评，绝大部分网友对专辑总体评价很好。 “此外，专辑发布的消息，也已经登上了微享的热榜。虽然现在排名不高，但以你在微享的影响力，应该可以冲到前十。” 陈夏点点头，“嗯。没有影视剧的热度提前打底，单独发布专辑和新歌，果然如我预料，不能重现之前的夸张排名。 “可惜了，受到专辑里歌曲的数量限制，不好把电视剧的两首歌放进来，只能等下次做专辑的时候，再重唱一遍了。” 莉莉奇怪，“哪有你说的那种数量限制？虽然大部分专辑都是十首，但更多的歌曲也不是不行，你不会是把自己坑了吧？” 陈夏和她开玩笑，“真要是坑了，你这个经纪人也有甩不脱的责任。不过就像刚才所说，这种情况，我是有意为之。 “半新半旧的配置，既是为了保证延续我在音乐上的名气和发展，也是为了去除部分干扰，认清我在圈子里的真实定位。” 莉莉点头，“所以呢，观察结果如何？” 陈夏笑了笑，“就像在文学的圈子里一样，和我的目标还差得太远，需要继续学习和锻炼，把创作能力提升到我的极限。” 莉莉的表情夹杂着欣慰和担忧，“话虽如此，也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我们的时间还多的是，不急不躁，总有到达的那天。” 陈夏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温水，然后朝着莉莉，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安心，我会保持情绪稳定的。” 莉莉笑了笑，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 过了一会，她看向左手边正在发呆的陈夏，“文学和音乐都急不来，但于毅和辛蕊的婚礼可是就在明天了。 “你不回去准备司仪的台词，或者继续《蜉蝣》的写作，在公司里做什么？专辑顺利发布，舆论一片向好，没你什么事了。” 陈夏有些无奈，“不知道于毅和蕊蕊现在会不会也混杂着紧张和期待，反正第一次做司仪的我，是不能静下心来的。 “既然没什么心思写稿，就没有必须回家的理由，不如在公司里，看着开发组屏幕上一行行的代码发呆，算是一种另类的放松。 “至于司仪的台词，我早就写好背好了，到时还会把文档打开在家里的显示器上。有了这个提词板，就没什么要担心的了。” 莉莉更加好奇了，“既然准备了作弊用的提词板，你还紧张什么？” 陈夏嘟嘟嘴，“第一次嘛。莉莉，看你身经百战、见怪不怪的样子，以前亲历过很多次婚礼吗？” 莉莉翻了个白眼，“夏夏，你的用词有些微妙啊，‘亲历’是个什么意思？虽然我的岁数大了一点，和你一样，也还是未婚呢。” 陈夏笑嘻嘻的，“我是说，你有没有做过伴娘或司仪？相对于围观的宾客，这种参与程度更深的，就可以说是亲历嘛。” 莉莉很无语，“好吧，你拳头大，又是老板，总是有理。我当过伴娘，没有当过司仪，那时却不像你现在这么紧张。 “不过仔细回想一下，可能当时我只顾着为姐妹的甜蜜幸福而高兴，激动的心情把其他都掩盖掉了也说不定。” 陈夏有些憧憬，“不知道当伴娘是种什么体验？几个能让我当伴娘的姐妹，恋爱的道路都还长着，可能要再等上几年了。” 莉莉和她开玩笑，“相对于伴娘这样的配角，你就没想过自己当新娘？你的理想情人是什么样，需要我帮忙留意吗？” 陈夏连连摇头，“虽然写过畅销的言情小说，我对爱情这样的奢侈品，对婚姻这样的非必需品，却并不迫切。就让一切都随缘吧。” 她捧起自己的脸蛋，故作矫情，“出众的美貌，容易唤起别人的自卑心理，容易绊住别人的亲近步伐，有时也是一种负担呢。” 莉莉捂住嘴，发出拟声词，“呕……停停停！夏夏，你的这张俏脸配上这浮夸的演技，真的是格外违和，令人肠胃不适。” 陈夏变本加厉，演技更浮夸了，“哎呀，人家难得表演一次。有的人想看，却看不到；有的人看到了，却不知珍惜呢。嘤嘤嘤。” 第376章 婚礼1 12月2日，周六，万里无云。 虽然于毅和辛蕊的结婚登记，此前已经办好，具备了法律上的意义，但按照传统习俗，举行婚礼的今天，才是两人的大喜之日。 清晨，昨夜的薄霜还附在行道树的叶片上，环卫工人刚刚完成了道路的打扫工作，陈夏就已经赶到了婚礼酒店的楼下。 结婚和诞生、死亡一样，是人生大事。长云传统的婚礼流程，和世界各地的当然有很大差别，但在复杂程度上，却有过之无不及。 所幸，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生活节奏的加快，传统模式的大操大办，已经不太符合时代，才慢慢精简变化成了现在的模样。 现在的流程，一般是男方在自家早起，去女方家中迎亲，把女方接到新房。一对新人向双方父母敬茶以后，就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中午留给为婚礼一直忙碌的亲朋，包括新人和新人父母在内的大家，一起小聚一餐，就各自回家休息，为晚上的辛苦做准备。 婚礼，古代称“昏礼”，黄昏时候便是礼仪的正点，取“日夜交替，阴阳平衡”之义。现代人为了便于聚集，依然沿用这一时间。 傍晚时分，一对新人要先在婚礼预订的酒店门口迎宾，然后赶在选定的吉时，在亲朋的见证和祝福中，完成交换戒指的仪式。 通常如此，又根据不同家庭的经济条件、不同新人的个别喜好，会有很多细节上的变动，也有完全采用异国流程或不办婚礼的。 与认为婚礼劳心费财、只是迎合父母面子的部分年轻人不同，岁数大一些的于毅和辛蕊，还是愿意办一个相对传统的婚礼。 只是在南都工作、生活的于毅和辛蕊，都不是南都人，迎亲可以从新房出发，女方家的距离却有些远，只好选择婚礼酒店。 陈夏这么早到酒店，不是为了商量晚上的司仪工作，而是为了抢占有利地形，方便近距离看热闹，顺便给辛蕊撑撑场面、加加人气。 走出电梯，站在走廊，只看到两个相邻房间的门开着。陈夏偷瞄一眼，其中一间都是有些年纪的陌生人，应该是辛蕊的父母近亲。 另一间里多是年轻人，一个穿着青绿色婚服的女子背对门口，化妆师正在为她化妆，摄像师也站在角落里，等着给她拍摄。 所料不差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今天的主角之一。陈夏正要寻觅伴娘，就听到人群后面传来云芊的声音，“夏夏，这里。” 陈夏回溯声音，一边摘下墨镜，一边分开人群，走了过去，就看到已经化好淡妆的云芊，正兴高采烈地踩着小型打气筒。 很快，一个粉色的气球就在眼前成型，云芊抬起头来，“夏夏，发挥你的特长，把这些闹哄哄的闲人安排了。” 话是这么说，但来的都是辛蕊的亲戚朋友，总不能把人赶出去。陈夏想了想，走进人群，原地转了一圈，和每个人对视一遍。 效果非常好，房间里几乎是瞬间安静下来，人们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陈夏身上，又不敢大声讨论，只好尽可能压低音量。 陈夏表情严肃地回到云芊身旁，小声提醒她，“芊芊，注意姿态，小心走光。你是在给气球打气，不用这么兴奋。” 云芊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动作幅度立刻变小了，“谢谢。果然还是你的气场更足，我最多只能压制他们索要签名的胆量。” 对于一位年轻女性，“把别人吓得不敢开口”好像不是什么夸人的话，但陈夏知道云芊偶尔会天然呆，自然不会计较。 她看了看辛蕊和房间内的装饰，“芊芊，你打的气球，好像用途有些不怀好意啊？” 云芊看了看门口，脸上满是遗憾，“被你看出来了。这些加了彩纸片的气球，当然是为新郎和伴郎准备的‘惊喜’。 “考虑到文明礼貌，也不好伤了那两个公众人物的形象，一些超标的恶作剧不能用，就只能靠这些气球走量了。” 陈夏小声吐槽，“这就是‘相爱相杀’吗？” 打气筒只有一个，不好抢了云芊的乐趣，陈夏就走到摄像师旁边，看着辛蕊化妆。 趁着化妆师观察效果，辛蕊连忙对陈夏招手，“夏夏，想看就靠近一点，你都快把摄像师挤出窗口了。” 陈夏转头一看，本来在墙角的男摄像师，可能不好意思离陈夏太近，畏畏缩缩地，都快从窗口跳下去了。 陈夏朝摄像师道歉地笑了笑，赶快走到辛蕊身前，继续观摩化妆师的手法。 化妆的时间没有想象中长，很快就到了拍摄的环节。陈夏和云芊带头，把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和大家退到靠门的位置。 这一段只是拍摄影像，不需要记录声音。看着里面摆拍的辛蕊和化妆师，陈夏问旁边发呆的云芊，“是不是有些羡慕？” 云芊避开陈夏的潜台词，摇摇头，“不羡慕，我早就被摄像机怼得习惯了。只是看着蕊蕊结婚的景象，感觉像是人生中少了什么。” 陈夏笑着开导她，“你觉得她是那种结了婚守着丈夫、生了娃守着孩子，从此把自己、事业和朋友放在一边的类型吗？” 云芊想了想，再次摇头，“和她相比，我倒是更像你说的那种类型。” 陈夏搂住云芊，“这不就得了？不要受到男权传统的影响，女性结婚可不是所谓‘出嫁’，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搬家而已。 “如果一个人因为一次搬家，就和你我变得疏远，说明我们本来就不是她的真朋友，只是她躲避寂寞的工具罢了。” 云芊用力点头，“我明白了。新娘哭泣，网上有很多视频，却不是因为搬家这件事，而是因为她们在被至亲的家人和朋友抛弃。 “蕊蕊的家人我管不了。但我自己，绝不能默认她由此孤立无援地从属于人，再以祝福的名义，将我们之间的友情亲手斩断。” 摄像还在进行，陈夏不好大笑出声，只能在云芊的肩上多拍了几下，“这么一想，现在还觉得伤感吗？” 云芊转过头，笑得很灿烂，“不觉得了。只剩下为她的欣喜而欣喜，就仿佛她已经拿到了云雁奖与云鹤奖一样。” 第377章 婚礼2 拍摄婚礼的摄像师，与专职影视的辛蕊不同，没有太好的器材和准备，没有反复重拍的机会，自然也不需要很高的从业要求。 与影视拍摄相比，婚礼拍摄更多的是一种记录，相比较完美的构图和光线、完美的情节和表演，更多的是把回忆清晰稳定地留住。 拍摄了一会辛蕊的妆容和婚服，这一时段的任务就算是完成。摄像师看了一眼门口的陈夏，又缩回到安全的墙角。 化妆师虽然看上去很是文静，却不至于像摄像师这么内向。早上的化妆工作已经忙完，她就去陪着摄像师聊天，缓解他的尴尬。 辛蕊把棉拖鞋从脚上摘掉，爬到床上，坐在红色的床单中间。云芊和陈夏也结束了闲聊，过去帮她把裙摆拉平铺好。 云芊从随身的包里拿出辛蕊的手机，递给她，然后和陈夏坐在床边，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继续闲聊，打发等待于毅的时间。 过了半小时，三人正聊着陈夏新出的专辑，猜测着电视剧播映的热度，董越走到门口通风报信，“小姐，于导他们到楼下了。” 陈夏立刻站起来，转身抚平自己坐在床边留下的压痕，云芊也是一样的动作，辛蕊则开着手机摄像当镜子，重新整理自己的衣服。 三两下就准备妥当，摄像师把镜头盖拿掉，云芊把无关人员赶出房门，然后立刻把门关上、锁好，等待刁难新郎的重要环节。 没过一会，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明显的喧哗，云芊和陈夏对视一眼，又对摄像师做了个手势，很有默契地一起堵在了房门后面。 室内室外恢复安静，木门上发出“咚咚咚”的敲击声，于毅响亮的喊话穿透阻隔，传了进来，“辛蕊，我来了，请开门！” 云芊满脸坏笑，“你说开门就开门，置我云芊于何地？新娘的守护者可不是能轻易说服的。开门可以，但要先通过三个考验。” 于毅的声音信心满满，“来吧！” 云芊竖起食指，“三大考验之一，深情介绍新娘的家乡，不少于两百字。” 于毅哈哈大笑，“这可难不倒我。姑胥建于两千六百年前，是我国的文化名城，世界的历史古城，更有众多史前遗迹增添光彩。 “城内有百条水道、千座桥梁，水边绿树蔓延成荫，树下石街蜿蜒有致，风景秀丽、生活舒适，是名副其实的江南水乡。 “共和以前，姑胥文脉不断，有人辅佐君王，有人教化一方，又引得商贾云集，中原丰物、海舶奇珍汇成繁华景象。 “共和以后，人民勤奋进取，不甘懈怠，以创新为先，以国民为重，见机则大兴实业、闻灾则屡募善款，为富而仁，不负令名。 “怎么样？第一关算我通过了吗？” 云芊竖起中指，“虽然借用了名人名言，不算原创，但你能记得这么多，算你过关。三大考验之二，用一首情歌向新娘表白。” 门外安静了半分钟，于毅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找了一下歌词，就以陈夏的《长情》代为传达我的心声。” 伴随着网剧版本的伴奏，于毅开始演唱。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唱得非常一般，用网上的流行语评价，“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一曲唱完，云芊吐槽，“于大导演，不仅唱得一般，你这个版本选择也很讨巧啊，既没有演唱完整版，又没有演唱最新版。” 于毅一点都不怕云芊的刁难，“网剧版本怎么就讨巧了？你能说这不是一首歌吗？” 云芊咬牙弹出无名指，“哼，你很嚣张嘛，要不是为了蕊蕊的好日子，看我能不能放过你。三大考验之三，红包拿来。” 外面的人早有准备，云芊的话音刚落，几个红包就从下面的门缝塞了进来。云芊拾起红包，拆都不拆，就放进随身的包里。 门外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就用力敲门，“红包拿了，考验过了，为什么还不开门？” 云芊发出一阵怪笑，“得罪了我，还想吃好果子？这点红包，哪能显出于大导演您迎亲的诚意呢？不够！再来！” 门缝里又塞进来十几个红包，都被云芊装进包包。她把包包的拉链拉上，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才把门锁解除，往后退开。 身着绯红色婚服的于毅打头，门外的人一拥而入，差点把顾祎推到云芊身上。早早躲到床边的陈夏，看看躲开的云芊，摇了摇头。 分别跟随两位新人的两台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对准了今天的男女主角。 过了伴娘的考验，还有新娘的关卡，大家挤在房里，降低音量，都等着看好戏。 到底是两口子，辛蕊嘴下留情，只是要求于毅做三十个俯卧撑，作为他拖到辛蕊三十岁才结婚的惩罚。就这，也被顾祎代劳了。 顾祎飞快地做完了标准俯卧撑。在他喘气声的伴奏中，于毅蹲下，为辛蕊换上婚鞋，然后起身弯腰，把她从床上横抱了起来。 这么快速的流程辛苦了顾祎。他还没把呼吸完全喘匀，赶紧又是一溜小跑，急着去按电梯按钮，尽可能减少于毅费力的时间。 酒店房间里的装饰物，自有辛蕊的亲朋善后。云芊双手并用，帮忙按住辛蕊的裙摆，陪着一对新人，就往电梯快步走去。 按照传统习俗，新娘到达新房之前，脚和鞋都是不能碰到地面的。这可能是为了强调新娘的被迎娶，也可能是为了考验新郎的体力。 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紧张，即使有电梯帮忙运送，要走的路程其实不长，等于毅把辛蕊放进婚车后座，也已经出了一头汗。 主婚车里除了驾驶员，只有新郎、新娘和伴娘的座位，第二辆车要留给女方父母和摄像师，陈夏就和顾祎坐到了第三辆车上。 陈夏从后排车窗里探头出来，看了看最前面的拍摄车和主婚车，又看了看跟在车队后面的董越和林璐，才安稳坐好，系上安全带。 她对身边的化妆师笑笑，询问前排的顾祎，“顾祎，这是你第一次当伴郎吗？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羡慕，特别期待？” 顾祎满脸的血气已经消褪，恢复了以往的帅气。他侧身转头，看了一眼化妆师，“好久没做这么快的俯卧撑了，差点现出原形。 “同学的进度都没到婚礼，我这是第一次做伴郎。怎么说呢？有新奇，有期待，但没什么羡慕。相信我和我爱的人，也会有这天。” 陈夏笑着祝福他，“有志者，事竟成。等你喜事的那天，我也来给你做司仪。” 顾祎笑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睛，“好，感谢的话不多说，我们一言为定。” 第378章 婚礼3 车队出发的时候已经过了南都交通的早高峰，即使酒店靠近市中心，距离新房的距离不是很近，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 汽车停稳，陈夏微提裙摆，一溜小跑，跟上了新郎新娘，却因为电梯容量有限，要给摄像师留空间，只能和女方父母搭乘第二趟。 于毅和辛蕊的新房，其实就是他们以前共同购买，并一直居住的那个。陈夏曾经受到邀请，和云芊结伴来过一次。 这次过来的体验，和上次有些不同。房内明显经过细致打扫，张贴、悬挂了很多喜庆的贴纸和饰物，其他零碎物件都收了起来。 于毅的父母亲朋，之前就在房内等待，敬茶的杯子和热水、分发的糖果早就有了准备。 陈夏进门的时候，于毅已经把辛蕊放了下来。两人并排站在原来摆放茶几的位置，恭敬地面朝坐在沙发上的双方父母。 摄像师找好了拍摄角度，等跟随车队过来的宾客到齐，敬茶的仪式就正式开始。 按照传统习俗，新娘被接到新房后，会一直呆在卧室之中，黄昏时才会出来，与新郎拜堂成亲，而且向长辈敬的也是酒水。 但现代社会，一切从简，健康为先，各国的民俗也在互相交融，敬酒的仪式于是变成了敬茶，时间也被移到了白天。 于毅向辛蕊父母敬茶，辛蕊向于毅父母敬茶，双方长辈接过茶杯，同时喝下一口，再把包含祝福的红包交给新人，仪式就完成了。 整场婚礼的上午部分到此就算是结束了，大家接过新人发放的糖果，沾到了喜气，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就准备去吃午饭。 陈夏在陌生环境，和陌生人接触，就会注意仪态，显得十分优雅。但有朋友在旁边，就会彻底放松，恢复古灵精怪的本性。 虽然她既不是男女双方的亲人，也不是云芊这样的伴娘，更不是婚礼筹备小组的一员，但来都来了，这顿午饭说什么也要蹭到。 就像辛蕊所说，陈夏来参加婚礼，是身为朋友的幸运，也自然会受到欢迎。众人刚到与婚礼不同的酒店，陈夏就被拉到了主桌。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看脸，陈夏的嘴又甜，虽然她的名声还没完全渗透进长辈们的关注区，依然得到了双方父母的一致喜爱。 宾主尽欢的午饭之后，一直到傍晚在婚礼现场重新聚集、接受新人的迎宾之前，都没有其他活动安排，所以大家分批散去。 陈夏回家睡了个舒服的午觉，走进衣帽间，换上前段时间新买的白色衬衫和中性的黑色正装，而不是上午的厚连衣裙。 等她再次来到酒店楼下，正好遇到余晖里刚准备迎宾的一对新人和伴郎伴娘。送上厚厚的红包，再合影留念，她就走进内场。 负责婚庆的公司已经把场地搭好，正在调试复杂的轨道灯组和激光射灯。陈夏和负责现场音乐的人沟通了几句，就走到一边。 把司仪工作做好，说难也难，需要一定的语言功底和活动经验；说易也易，和电视台的专业主持人比，又差得太远。 陈夏对自己很有信心，却也不敢轻忽别人的委托，趁着宾客不多，就一边默念台词，一边对照想象的流程，熟悉台上的走位。 刚走了两遍，田落就和方菲一起走进婚礼的宴会大厅。方菲蹦蹦跳跳地跑到陈夏身边，一把抱住，“姐姐，你今天好帅！” 陈夏笑着把方菲抱离地面，“可不能这么说，我已经尽量低调了。身为一个司仪，要是抢了主角的风头，就太失职了。” 跟在方菲身后的田落，在几步外停住，把陈夏打量一遍，“方菲的话一点都没夸大。难得看你穿得这么中性，反而更诱惑了。” 秋缘挽着江回，正好也走了过来，听到田落的评价，连连点头，“我已经开始纠结，等我结婚的时候，要不要请你做伴娘。” 陈夏摇了摇头，和秋缘开玩笑，“选择权并不在你哦。你要是不抓紧良机、加快节奏，说不定是我先结婚，请你当伴娘呢。” 周鸣从旁边冒了出来，“哎哟？难道陈夏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吗？虽然我猜你这句话只是比喻，但依然令人浮想联翩。” 陈夏连连摇晃双手，“就是单纯的比喻。我只是借这个修辞，向缘缘催婚罢了。” 稍微几句玩笑可以，但不能误了正事。秋缘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拉着大家去找放着“女方朋友”名牌的圆桌。 陈夏的视线透过墙壁，看了看迎宾的四人组，又看了看酒店的世界钟。距离正式开始的时间还有，她又继续练习了两遍。 过了一会，徐珊和高烈也到了。他们俩循着宾客们的关注，左拐右拐，顺利走到朋友们的圆桌旁，向陈夏和大家问好。 紧接着，莉莉终于赶到现场，再次打断大家的闲聊。她一到桌边就拿起果汁，“在公司加班，差点过了时间，我先自罚三杯吧。” 陈夏立刻按住莉莉的手，“等等。不要以自罚的名义骗吃骗喝。别人加班要向你申请，你加班的事，却没有提前向我申请嘛。” 莉莉一脸无辜地控诉陈夏：“大家可都看到了啊。某人太过小气，班不给我加也就算了，现在连果汁都要克扣了。” 陈夏无语地摇头，松开了手，“加班总是不好的，这次算了，下不为例。” 她拧开果汁瓶的圆盖，从左手方向开始，按顺时针的顺序，为大家斟上果汁。 给莉莉倒果汁的时候，陈夏顺便问了一句：“公司里有什么事要忙，居然要你一个总经理亲自坐镇？” 莉莉无奈地摇头，“您对自己的事，怎么就一点不上心呢？昨天刚发了专辑，我身为经纪人，今天不要关注听众评价的走势吗？” 陈夏有些无所谓，“他们喜爱也好，讨厌也罢，在我心中都比不上朋友重要。人红是非多，总是关注他们，就过不好自己的生活。” 不过莉莉的辛苦却不能漠视，陈夏身着中性正装，便模仿罗洲的男士礼节，左手背后，右手抚胸，微微鞠躬，“麻烦了，谢谢。” 莉莉举起高脚杯，把暗粉色的桃汁一饮而尽，“祝你今天的司仪工作顺利完成。” 朋友们也跟着举起酒杯，“顺利完成。” 陈夏和大家一一碰杯，“不辱使命。” 她转头看看大厅门口，笑着整理衣襟和领口、袖口，“该我上场了。你们几个不要把菜都吃光，至少给我留两块枣糕。” 第379章 映前 周一早上的镜花文娱，日光懒洋洋的，带着不多的热度。陈夏斜靠在转椅上，低垂着头，透过落地大窗，看着楼下枯寂的冬景。 另一张办公桌边的莉莉放下手里的绘本，看向陈夏的背影，“婚礼是在前天晚上，到现在已经一天多了，你还没缓过劲吗？” 陈夏抬起手，手背向后，左右摇了摇，“不要说得那么歧义，我只是去做了个司仪。周末刚过，无心上班，不是理所当然吗？” 莉莉和陈夏开玩笑，“还好我当时选了毛玻璃，作为办公室的隔挡，不然让员工们看到你这惫懒的样子，还怎么努力啊？” 陈夏更瘫软了，“他们上班拿钱，我上班交钱，没有可比性。再说了，我这里薪资水平和休息条件够好了，不满意的请他走。” 莉莉耸耸肩，转向屏幕，刷新了一下网页，“算了，我还是自己劳碌吧。诶？你主持婚礼的现场视频，昨晚被人发到网上了。” 陈夏用手指绕着胸前的头发，“于毅发来邀请的时候，我就猜到了。虽然他屡次强调宾客不要擅自拍摄，但怎么可能管得住？” 她抬起右手，桌上的手机飞入手中，自动解锁，切换到微享，“嗯，视频倒是把流程记录全了，就是设备太差，清晰度不够。” 莉莉继续观看刚才暂停的视频，“是啊。不仅画面模糊，而且还有抖动，拍摄器材和技术都完全配不上你的美貌，对吧？” 陈夏把手机悬在空中，击掌赞同，“对啊，对啊，莉莉你说得太对了。” 莉莉翻了个白眼，“说不过你。现在怎么办，任由热度发酵吗？还是找于毅要一份高清的，我们自己发到网上，为你正名？” 陈夏抓住手机，“朦朦胧胧也有其独特的美，看得太清楚，反而可能把气氛毁了。至于应对，许久不出声的我，发一条微享就行。” 她在手机触屏上点击了一会，一甩手，让手机重新飞回包里，“好了。” 莉莉看看依旧瘫软在转椅里的陈夏，点开浏览器收藏夹，选择一条链接，那是陈夏微享主页的快捷入口。 她看着陈夏刚发的微享，用非常嗲的声线读出来：“《山海》电视剧今晚八点在江东省台播映，有专辑里没有的两首新歌哦。” 正在沐浴阳光的陈夏微微抖了一下，“这种发音太恶心了，尤其是那个上扬的尾音。莉莉，请你正常一点。” 莉莉摇了摇头，“借着网上的议论热潮，用一条简短的微享，既提了电视剧，又暗示了专辑，真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啊。” 她转过转椅，看向陈夏，“再考虑你刚才的奇怪态度和反应速度，该不会是接到于毅邀请的时候，你就已经计划好了吧？” 陈夏捂嘴打了个哈欠，转动转椅，“不能说计划好了，只能说不出意外。我习惯‘未虑胜、先虑败’，总是多想几套预案的。” 她面朝莉莉，微微一笑，却不含得意，“说得夸张一点，这是我推理中概率比较大的一种情况，但其实，就是人之常情罢了。” 莉莉连续刷新网页，看着迅速增加的网友评论，“那么，少部分网友质疑你和于毅联手炒作的情况，也在你的预料之中了？” 陈夏摊开双手，“这就是我很少看评论的原因之一，总有些人喜欢通过标新立异展示自己，即使泼出来的污水根本没有凭据。 “一小撮心理扭曲的人，声音却可能盖过沉默的大多数，要是真按他们的意思去改变，很可能就堕入螺旋向下的自毁循环了。” 莉莉好奇地提问，“最近有很多人奔走呼吁，要求国家实行网络实名制，觉得这样可以有效减少网络暴力，你觉得呢？” 陈夏摇了摇竖起的食指，“一刀切既能解决旧问题，又会滋生新问题。实名制可以减少暴力，却会伤害长云一贯坚持的言论自由。 “如何权衡利弊？怎么制定妥善的条款？有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这些都是议会、议员的职责，轮不到无职无权的我说三道四。” 她指了指门外，“我能做的就是团结更多人，以更积极的态度，传播我认为好的东西，希望世界从微小处开始，变得美好。” 莉莉点头，后仰在椅背上，双臂后举，垫在脑后，“万事开头难，行百里者半九十，很好奇我们的未来是其中哪一种。” 陈夏闭上双眼，“请对我的梦想、我们的事业乐观一点。那个捉摸不定的未来，也可以是开头不难、中间不难、结尾也不难。” 云芊无声地点头，继续去看网友的反应。 过了一会，她关闭网页，操控转椅，滑到又面朝阳光的陈夏身旁，“芊芊搬过去了吗？这部《山海》一播，她的身价又要上涨了。” 陈夏的声音比较镇定，“她前段时间忙着伴娘的事，懒得收拾。前天我又催了催，今早让董越和林璐过去帮忙了。” 她左右转头看了看，“嗯，已经在搬了。不愧是知名女演员，收纳箱大小和我的差不多，总数量却要多出几倍。” 莉莉也看了看，无情吐槽，“是你比较不正常吧。只要家境尚可，长云一个普通女生的东西，也要有芊芊这么多的。 “她们和芊芊的差别，无非是她们拥有的东西便宜一点，购买的时候心疼一点，使用的时候珍惜一点，如此而已。” 现代社会，物质不那么匮乏，每个人的价值取向、消费观念都不一样，如果想聊，一整天都不够，而且很难聊出共识和改变。 陈夏果断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你觉得专辑和电视剧的总体评价和热度走势，会是什么样的发展？” 莉莉想了想，“虽然这样显得我这个经纪人很不专业、毫无用处，但我还是要说，你的作品没有万人空巷才是奇迹。 “夏夏你有天赋、肯努力，不愿随波逐流，把灵气和心思都用在创作上，哪还会有别的结果？我突然感觉你在恶意骗赞。” 陈夏立刻辩解，“哪有？你想多了。千万别忘了资本，它们成事可能不足，败事确实有余。还是要麻烦你多多关注。” 莉莉看看陈夏的侧脸，怀疑地点头，“好吧。虽然我认为，它们没必要针对你。” 第380章 双选 周二早上九点，镜花文娱。 陈夏推开会议室的门，走到圆角矩形的桌边，把包放在桌角，环视一圈，走到背对窗户的一侧，向顾祎旁边的座位伸手示意。 跟在身后的云芊立刻会意，也把包放在桌角，朝着顾祎笑笑，坐了过去。 陈夏在云芊的另一边坐下，顺手从桌上拿起茶壶和两个纸杯，给云芊和自己倒好茶水，然后看向对面的莉莉，“李总，开始吧。” 莉莉点头，看向对面的云芊和顾祎，“请大家今天过来，是为了达成共识。我身边这两位，可能是你们将来一段时间的经纪人。” 莉莉侧过身体，五指并拢，掌心向上，介绍身旁的女子，“这位是章瑶，今年夏天毕业于江东大学传播学专业。” 她再指向顾祎对面的男子，“这位是柴巍，去年夏天毕业于舒州大学广告学专业，此前一直在云州市电视台工作。” 莉莉重新坐正，等待了几秒，“这两位都通过了公司的面试，又由陈总亲自确认，在各方面比较适合，所以才有这次见面。 “镜花文娱虽然现在体量不大、名气有限，但我们也有自己的坚持，就是绝不做任何欺骗、强迫公司同事意志的事情。 “我们还认为，只有把事情都摊开来讲，才能尽量避免未来的误会。因此，在与各位展开合作之前，我们还有一些话要说。” 陈夏接过莉莉的话，“人与人、人与公司的选择，都是双向的。如果互相满意，公司将与两位经纪人签订合同，有效期一年。 “就像李总所说，公司目前实力有限，所以并不想耽误你们四位的青春。一年后，我们还是在这里会合，重新讨论是走是留。 “这一年，公司不会为两位艺人配备专职助理和保镖，如需助理，请自行招聘。当然了，参加各类活动，公司都会聘请安保。 “有弊自然有利。公司不会限制艺人和经纪人的大量自由。只要不违反法律，不违背本人意愿，所有活动公司都不会干涉。” 莉莉默契地继续，“这一年，公司会为顾祎、云芊的经纪人提供保底工资，保底工资不会低于镜花的其他任一员工。 “至于经纪人是否分润艺人的各项收入、比例又是多少，你们可以自行协商，公司不会过问，也不要分成，最多只做见证和监督。 “公司和本次招聘的背景情况就是这样，请你们四位自由提问，充分思考，做出对自己有利的、理智的选择。” 四人互相看看，会议室里安静了十几秒，顾祎首先打破沉默，“柴巍，电视台的工作不差，为什么想要从事经纪人这个职业？” 柴巍苦笑一下，“从小到大，我一直活在教师父母的安排和阴影之下，总有逃离的冲动，却习惯了安逸，一直没有提起勇气。 “我平时喜欢阅读小说，科幻、言情等各种类型都不放过，只为了在虚拟世界体验短暂的自由，当然也不会错过陈总的小说。 “陈总的三本小说我反复看过，六位主角自强自信、坚持梦想的信念很是鼓舞到我。所以看到镜花的招聘之后，我就想试一试。” 顾祎点了点头，云芊模仿他的问题，“章瑶，你呢？为什么选择镜花？” 章瑶坐得笔直，有些严肃，“我很喜欢网剧《最是青葱》，电视剧《风轻雨默》和电影《姒绯传》，也喜欢陈总的歌曲。 “始于才华，忠于外貌，我就这样倒在了陈总的魅力之下。看到镜花的招聘，虽然明知不是陈总的经纪人，我还是想靠近一点。” 云芊笑着拍了拍陈夏的胳膊，“合着他们都是为你而来，你就不说几句吗？” 陈夏微微一笑，又有些疑惑，“你们的推崇和喜爱，我很高兴，也很感谢。但我在镜花的信息，已经广为人知了吗？” 莉莉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一方面，我是你的经纪人，又在镜花任职。对于有想象力的人，这个关联不言而喻。 “另一方面，以镜花的名义招聘经纪人，基本不会有合格人选。与其用艺人的名义，不如用你这个老板的，避开别有用心。” 陈夏了然，“各位，请继续。” 云芊靠在椅背上，“我的事业心不太重。相比炒作、买水军、运营粉圈，或和其他女演员争名夺利，我更想把每个角色认真演好。 “我以为钱够用就行，不追求豪奢的生活，商业活动也不想接太多。这样的心态，可能会影响章瑶你的收入，所以先告知你。” 章瑶点点头，“这样挺好的。我能理解，也能接受。我有自知之明，那些热衷名利的，和我性格差异过大，我应付不来。” 顾祎等她们说完，“我的心态和云芊类似，唯一区别是不排斥广告、代言这些商业活动。以后总要养家的，这是我的责任。” 柴巍笑起来，“明白。为老婆、孩子多赚钱，和尊重女性没有矛盾。我也不贪心，光是这份保底工资，就比电视台高不少了。” 莉莉轻敲桌面，吸引了大家的目光，“柴巍、章瑶，你们两个这样，显得我们经纪人气场很弱啊，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柴巍和章瑶对视一眼。 章瑶先提问：“如果一年后，我和云姐的合作并不愉快，或云姐离开公司，我还可以留下吗？如果留下，会做什么岗位？” 陈夏示意柴巍，柴巍也跟着开口，“公司以后会培养其他艺人、招聘更多经纪人吗？或者说，对演艺经纪部门的发展怎么看？” 陈夏笑着点头，“两位的问题有些关联，我就一起回答吧。一年后，公司应该有不小的提升，经纪业务也会熟悉起来。 “到时，公司会培养、招徕少量艺人，并招聘对应的经纪人。再后期，视发展情况，可能会把演艺经纪部门单独成分公司。 “因此，一年后不管顾祎、云芊是去是留，两位都可以继续留在镜花，继续从事经纪事务。如果想要转岗，我也可以考虑。” 柴巍伸手示意，章瑶点头，看看云芊，转向陈夏，“我愿意成为云姐的经纪人。” 柴巍对顾祎笑笑，也紧跟着表态，“我也愿意成为顾哥的经纪人。” 云芊和顾祎也都表示同意。 陈夏笑着站起，左手按住胸口衬衫，右手前伸，隔着桌面依次和章瑶、柴巍握手，“欢迎两位加入镜花，请跟着李总去签约吧。” 第381章 艺人 柴巍和章瑶起身，跟着莉莉走出会议室。 云芊看到门被关上，喝了口茶，伸了个懒腰，把椅子往后推了一点，整个人都瘫软在靠背上，“终于可以放松了。” 旁边的陈夏也喝了口茶，姿势几乎和她一样，只是因为有顾祎这个异性在，所以拉了拉宽大的风衣，完全遮住身体曲线。 顾祎轻微拉起座椅，把朝向角度往云芊的方向转了一点，然后笑着调侃她们，“平时不太明显，你们俩倒是有些偶像包袱。” 云芊摆了摆手，“虽然相处时间长了，肯定会暴露，但第一次见面，总要留下个好印象。网上说，这对长期关系很重要。” 陈夏也笑着解释，“我是无所谓，反正已经有莉莉了。主要是怕显得太过懒散，拖累了公司形象，把你们未来的经纪人吓跑。” 顾祎靠在椅背上，摸着下巴的胡渣，“回想一下，我第一次见到你们的时候，你们好像也是装成刚才那副严肃高冷的样子。” 云芊连头都懒得动，只是把眼珠转过去，“那后来呢？等你发现我们的真面目，有没有感觉受到了成吨的欺骗？” 顾祎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相反，能被你们当成朋友，能屡次参演陈夏你的剧本，能一直学习云芊你的演技，这是我的幸运。 “相较那时的陌生人，我更愿意成为你们可以信任的朋友。相较那时的寒冷冻人，还是现在这样的你们更加真实亲切。” 云芊赞许地点头，“嗯，会说话。也不知道你这些花言巧语，以后会骗到哪个小姑娘？我回去得做个警示牌，插到你旁边。” 陈夏为顾祎打抱不平，“这么几句简单朴实的话，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了花言巧语？难道世界真的变了，实话都不能说了吗？” 云芊伸手去推陈夏，“哎呀，夏夏你怎么回事，就这么好收买？要配合作战，不要单打独斗，我刚想诓他一顿饭呢。” 陈夏笑着躲闪，“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也就这点追求了。而且你话里话外，好像在我家吃不饱的可怜样子，是想演给谁看？” 顾祎拍拍胸脯，“别说一顿，就是再多几顿，我还是请得起，也愿意请的。话说云芊你已经搬到陈夏家里了吗？” 云芊点头，“感谢夏夏的收留，住在她隔壁的次卧。楼下有她的两位保镖，以后吃饭、洗澡、睡觉，终于都可以安心了。” 顾祎笑得很开心，“外面坏人太多，你一个女人住在公寓里，实在是危险。现在有陈夏照应，我就可以放心了。” 云芊脸上有些微红，没有接话。 陈夏笑得有些得意，“把芊芊拐进家门，我也就可以吐露实情了。其实你们俩的保镖，我已经联系千月，准备组织面谈了。” 云芊有些惊讶，“什么情况？我真以为不会给我们配保镖的。既然保镖有了，那助理呢？会不会也给我们配上？” 顾祎也期待地看着陈夏。 陈夏连连摇手，“助理不像经纪人，和你们的生活接触太多，和你们的隐私牵扯太深，公司可不想插手其中、惹祸上身。 “如果你们找到合适的人选，公司愿意负担合理的工资。我个人建议，尽量不要从亲戚里挑选，反目成仇的例子太多了。” 顾祎有些感慨，“理解。我一直没有经纪人和助理，也是因为不敢相信亲戚。有些亲戚，在利益面前，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云芊也想到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谓血缘，有时只是靠近你、欺骗你、伤害你的掩护罢了。” 陈夏转移话题，“经纪人、保镖都有了眉目，助理也迟早会有。上次签约时，有话忘了问，顾祎你之前怎么没接代言和广告？” 顾祎看看云芊，犹豫了几秒，“两个原因。第一是效仿云芊，她从不接代言和广告，不管是为了什么，我照着做总不会错。” 云芊立刻插话，“那可不一定。我是因为差点被导演潜规则，所以总是对陌生人，特别是陌生男人，抱有高度警惕。 “而代言和广告，都需要接触他们。就像你说的，外面坏人太多，我一个女人，逃过一劫已是万幸，可不敢再去冒那种风险。” 顾祎恍然大悟，“前年有人买了大量水军，恶意污蔑你耍大牌，原来是因为这个。除了那个渣滓导演，还有其他帮凶吗？” 云芊看着天花板，陷入回想，“庆功宴那一桌人，应该都知道事件的起因，却没有一个站出来为我发声，广义上都算帮凶吧。” 陈夏看看顾祎握紧的拳头，询问云芊：“时过境迁，你的名气已经比他们都大，有没有报复的想法？” 云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以前总被噩梦惊醒，有过假设和想象，恨不得立刻铲除他们，保护其他姑娘不再受害。 “但打草惊蛇，打不断兽性，只会让蛇藏得更深，反而会伤害更多的人。所以我在等一锤定音的证据，要让他们永不翻身。” 陈夏看看顾祎阴沉的脸色，“他们活得比我们久，积累比我们多，想必都有脱身的底牌，一锤定音的证据也不保险。 “要想一次功成，要么等你站到巅峰，可以无视一切阻碍；要么叫上我和顾祎这样的伙伴，汇集合力，才能势如破竹。” 云芊低头，笑着拍拍陈夏的手，“放心，我不傻，不会像狗血小说里那样，因为害怕拖累朋友，就一个人冲锋，死在路上。” 她转过头，又拍了拍顾祎的肩，“变脸的速度倒是不慢，你也要听夏夏的话，不能一个人替我出气。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顾祎愣了一下，无奈地苦笑，“你刚才不是看着天花板吗？第二个原因是，找到我的品牌要么太小、要么奇怪，都不适合我。” 云芊非常疑惑，“品牌太小，可能会有质量风险，也容易拉低身价，确实不接为好。但你说的奇怪，具体是什么意思？” 顾祎面对充满好奇的两位女士，不得不如实回答：“我既没女友，也没孩子。为什么会有经期用品、女士提包、婴儿推车找过来？” 云芊“扑哧”一声，差点把鼻涕泡笑出来，赶紧从桌上的木盒抽了张纸，开始擤鼻子。 陈夏也乐不可支，“经期用品的广告为什么找你，我的想象力匮乏。其他两个，你可能错怪他们了。” 云芊把纸团放在桌上，“他们真是充分相信你在女性群体中的号召力啊。我们可得看紧了，不能让你被渣女骗到手。” 不知道这句话戳到了什么笑点，两个女人又是一阵狂笑，笑得顾祎满脸迷茫。 第382章 睡前 12月17日，夜，繁花秘园。 辞去公职至今，已经一个半月，虽然时不时会到镜花文娱露个面，但陈夏已经渐渐模糊了工作日和周末的区别。 笔记本屏幕跳出“上传成功”的提示，陈夏笑着点点头，看向桌角的日历，“看起来自由了，但写作速度好像也没快多少。 “为了赶在年底前把小说改好，已经在家里宅了整整一周，好不容易才在周日完成。要是再多几天，可能人就馊了。” 她看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将转椅后推，然后站起身来，双手互握，向上高举，把整个身躯完全拉开。 区别于室外的隆冬，别墅内开着地暖，只是温度不高。毛绒家居服宽大的袖口，顺着陈夏的手臂滑下，露出白皙的皮肤。 她收回双手，顺着下颚的弧度，插到颈后，将乌黑浓密的及腰长发托起，向后抖了抖，再往两边拨散开来。 飞扬的发丝还未完全落下，主卧里已经只剩下她的一双毛绒拖鞋。而别墅上方的高处，飘飘摇摇的雪花中，却多出了一点空白。 陈夏抬头仰望，漆黑的天幕完全没有了以往常见的月亮与繁星，反而身下的城市铺展着光点的海洋，给人上下颠倒的错觉。 她伸出双手，在胸前并拢成浅浅的碗，周围的雪花立刻聚集过来，在碗中堆出一个扁扁的纯白色雪丘。 陈夏松开双手，看着雪丘变成一只雪兔，在空中一蹦一蹦，绕着自己跳了一圈，再瞬间飘散，回归到满天飞絮之中。 今年的雪，来得比过去几年都早，却还没来得及在路、叶、瓦上积出厚厚的银装，只薄薄涂了一层，仿佛秋天的糖霜。 今夜的南都，还是一座现代化的城市，还未被新雪覆盖工业、电气和时光的留痕，没有恢复她刚刚走出闺阁时的清秀模样。 冬雪如同害羞的春雨，静静地落下，只是偶尔也会乘着微风，像浪花一样微微卷起，似乎想要触及陈夏自然垂下的脚趾。 俯瞰一会雪中夜景，她自南都上空消失。下一瞬间，寒潮的发源之地，北极那片广阔冰原的中心，出现了陈夏披发赤足的身形。 她悬浮在冰面三尺之上，入目只有一片单调的白色，既分不出上下，也分不清西东，更不像冬雪下的城市，具有那种枯寂中的生机。 陈夏摇了摇头，柔顺的长发在身后自由舞动，就像她身外穿着的衣物和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丝毫不受极端环境的伤害。 北极点的冰原，虽然有着远比南都更多的雪，却少了代表希望的生命气息。有了纯粹，失了意境，也无法留住陈夏的目光。 清兰联邦某一港口的外面不远，南半球夏季的火热透过清澈的海面，只剩未被充分吸收的蓝光，最终进入陈夏的笑眸。 海中大小、形态各异的游鱼，像是遇到了太阳的彗星，拉着难以察觉的水下波痕，向陈夏脚下快速聚拢，又被她及时挥手分散。 想要一近芳泽的飞鸟，也是刚刚有了汇集的趋势，就被陈夏随意地吹了口气，立刻恢复成原来自由飞翔的状态。 变化发生的时间短暂，又不在密密麻麻的航道附近，就没有引来好奇的注视。而陈夏自己，除非愿意现身，更是无人察觉。 因为地理位置远比长云偏西，这里正是下午最忙碌的时光。大小船只在港口内外缓慢地移动，岸上的各种车辆也是川流不息。 陈夏闭上欣赏景色的双眼，深吸一口气，感受久违的海风，然后又慢慢呼出，“爸妈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果然与我最为适合。 “相对万物沉眠的冬季，还是生机勃勃的夏季更加符合我的喜好。或者说，我和卡洛琳姐姐一样，喜欢多样化的世界。” 来到海边的很多人，即使不会游泳或潜水，也想在教练的指导和帮助下，借助科技和财富的力量，尽情领略水下的美景。 陈夏当然不愿免俗。她保持远望前方的站姿，一边远离港口，向外海后退，一边慢慢沉入水中，连一个小小的漩涡都没留下。 水下的瑰丽世界，因为无法支持常人的呼吸需求，所以受到的打搅更少，保存了更原始的自然，感觉比天空和陆地都要精彩。 金色的阳光斜射到海面上，被此起彼伏的波涛撕碎成一片片，再粘成一张满是漏洞的大网，在海底折射出光影变幻的图案。 清兰沿海的珊瑚曾经饱受污染、挖掘等间接、直接的迫害，侥幸在全数毁灭之前，熬到了人们对它们的珍惜和爱护。 只可惜几十年的时光终究太短，而它们的恢复期又太过漫长。也许直到人类自毁的那天，也不能再看到它们的全盛模样。 陈夏一会在嶙峋的乱石间游逛，一会跟随鱼群的尾迹，一会观察海葵的分布，直到有些发困，抬手捂嘴打了个哈欠，才终于停住。 她像一只海豚跃出水面，却更像一道虚幻的投影，没有带起一点浪花和波纹。 她身上的毛绒居家服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水迹或污渍，像是从未经历过冰雪和海水。 陈夏拽了拽衣角和袖口，“能力太强，有时也未必就是好事。没有了环境对身体和衣服的影响，现场的参与感立刻大打折扣。 “还好，我本来就不是爱好旅行和吃苦的人，也不愿意为了更真实的体验，放弃体面和洁净。这样的能力，恰恰与我最为契合。 “时间不早，再去太空里转一圈，看看能到多远的距离，就应该回家了。按时睡觉这个习惯，还是继续保持为好。” 她闭上双眼，再次睁开时，已经身处虚无的真空。在她脚下的极远处，有两颗渺小的天体，是她曾经朝夕相处的星球和月亮。 陈夏原地旋转一周，喃喃自语，“这是太阳，那是太阳系里的其他六颗行星。也就是说，我在太阳的前进方向上？” 她在空中拉出算式，“如果以前学的天文知识没错，这里刚好在最外层行星轨道的球面之外。我已经尽力假设，还是低估了自己啊。 “不仅低估了我的能力极限，也低估了我的胆量极限。日常偶尔一惊一乍，没想到这会反而能冷静思考。难道是因为真空太冷吗？” 陈夏双手环抱，搓了搓胳膊，“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冷笑话了。反正太阳系根本跑不掉，先回家睡觉，下次有空再来研究吧。” 第383章 非人 周日晚上的旅行和沿途看到的风景，无论是壮阔、是瑰丽、还是震撼，都没有影响陈夏一觉直到天明的睡眠质量。 周一早上，跟着生物钟的节奏，陈夏慢慢苏醒。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她毅然起床，走到书桌前面，掀开笔记本电脑的上盖。 屏幕上的鼠标自动横移，自动点击，确认昨天的知识产权登记申请。没有意外，顺利通过，意味着《蜉蝣》的旅程即将开启。 陈夏满意地微笑，给连续运行几周的电脑放了个假，哼着欢快的旋律，悠哉悠哉地进入和主卧连通的卫生间，顺手把门反锁。 过了一会，她完成洗漱，裹着宽厚绵软的浴巾出来，刚坐到床边点了点手机，像是想到什么，又突然弹了起来。 陈夏走到桌边，放下手机，抬手在额头轻拍一下，“只顾高兴小说完成，却忘了向出版社投稿。难道年纪大了，忘性也大了？” 她把电脑重新开机，将小说文稿发到出版社的收稿邮箱，又按照此前的约定，向编辑王欣发送了一条信息，才再次关闭电脑。 陈夏摇了摇头，把身后的长发拢到胸前，后退几步，坐到床边，看着掌心里轻盈而又坚韧的发丝，双目无神，陷入思考。 过了一会，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把陈夏重新拉回现实世界。她伸手一招，手机就自动飞越过来，将王欣的回复展示在她眼前。 不像身为老板的陈夏这么自由，作为一个打工人，王欣应该早就到了出版社。回复信息里说，陈夏的文稿已经分配给她，正在拜读。 与出版社、与王欣已经有过多次愉快的合作，陈夏对小说的最终出版没有一点担忧，只是必须的流程无法跳过，还有几天要等。 她把手机放在床上，站起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向和主卧连通的衣帽间，“整整一周没到公司，还是去一下为好。 “不需要发表什么演说，只要我露个脸，员工们的心情就会变好很多。本意是利用颜值优势，结果变成了公司的吉祥物吗？” 偶尔吐槽自己的定位，不会干扰陈夏的穿衣风格和她换衣服的速度。很快，她就拉开衣帽间的门，优雅地走了出来。 无须拉开落地窗帘，也不用看外面的天气，仅以昨夜的大量飘雪和低于零度的气温推测，南都应该已经被厚厚的白雪覆盖。 这点冰雪，在陈夏眼中算不得什么，只是还要顾及别人的世界观。所以她在衬衫长裤的搭配外面，加上了一件双面绒长款大衣。 在餐厅吃过早餐，戴了手套，把碗盘洗掉，陈夏换上一双板鞋，坐进汽车后排，由两位保镖护送到距离不远的写字楼。 推开办公室的毛玻璃门，迎接她的是莉莉的调侃，“哎呀，稀客稀客，欢迎欢迎。” 陈夏把包放到自己桌上，向后转身，斜倚在桌沿，“小说终于写好，也完成了修改，已经做好版权备案，发给出版社了。” 莉莉摇头感叹：“我这个经纪人当得未免也太容易了，什么事你都自己处理好了。感觉我就是挂了个名，在白拿你的报酬。” 陈夏笑着摇头，“此一时，彼一时，也许以后你会忙得叫苦不迭呢。就比如，你过会有空吗？陪我去远方转转。” 莉莉按下快捷键，把屏幕锁定，“手上的事都不急，明天再做也不迟。跟你出去逛逛，就算我弥补经纪人的工作吧。” 理由不重要，行动才有意义。陈夏往左指了一下，将办公室的门反锁，然后握住莉莉递来的右手，和她一起消失。 等莉莉反应过来，已经进入了失重的虚空。拥有几个博士学位的她，上下左右打量一遍，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虽然知道陈夏的能力很强，莉莉还是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震惊，“离谱！太离谱了！夏夏，你还是个人吗？！” 陈夏假装生气，斜眼看她，“喂，不要擅自把我开除人籍啊！如果我不是人了，同样拥有超能力的你，好像也不在范畴内嘛。” 莉莉用力摇头，“量变引起质变。即使都不是人，区区一个大骑士的我，和完全在规格外的你相比，还是要更像人得多。” 陈夏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宁可自损，也要拉我下水的样子，我还真是没办法。算了，请你这位大才过来，是想研究几个问题。 “古人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况我在超能力的领域，完全是新人一个，就不玩自欺欺人那一套了，还是解析明白才好。” 为了躲避天文观测，这里远离星系的物质平面，周围当然也就没有什么落脚点。陈夏和莉莉悬浮在虚空中，开始了具体研究。 莉莉的能力和知识，可以无中生有，变出实验室里才能见到的各种测试器材。器材不能永久存在，但她们所要的也只是数据。 经过一段时间的探究，莉莉对陈夏能力的细节，有了更多的了解和推测，“从哪里开始呢？就先说我们对话的声音吧。 “真空不是绝对虚无，理论上是能传递声音这种机械波的，但一片普通的太空，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让我们自由交流。 “另外，虽然我们悬浮不动，但依然能感受到一种向下的牵引力。如果闭上眼睛，就像还在母星地面上一样，这也是很违和的。 “我们距离各大引力星体太远，虽然有暗物质的说法，但也不该是现在这种表现形式，不该产生现在这种奇怪效果。 “我个人推测，你我都在远离太阳的真空之中，只是和真正的虚空，还隔着你的‘领域’，或者说，我们周围充斥着你的意志。” 陈夏有些迷糊，“能说人话吗？” 莉莉皱眉思考，“在我们出生、成长的星球上，你的周围都是你早已习惯的环境，你的能力不需要跳出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但到了太空这样不同的环境，你的能力就会自动取代物理定律，在你的周围形成一个特殊区域，使你不必刻意调整自己的习惯。 “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区域的大小是自动可变的。没有我时，可能只在你身边；有我时，因为你的善意，才会顺便照顾我。” 陈夏看看自己的双手，“竟然可以取代恒常的物理定律吗？这个我还不够了解的能力，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第384章 双关 有些东西，并不那么容易找到答案，有些东西，却很容易走到结局。 周六晚上，繁花秘园。 别墅二楼的主卧里，对着宽屏电视的大床上，方菲、陈夏、云芊正挤在一起，等着观看《山海》的最后两集。 云芊看看电视上的广告，捂住心口，满脸不堪回首的表情，“没想到啊没想到，菲菲你居然一直偷偷独占着夏夏和大床。 “难怪书上有言，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说好的都是姐妹，我们对你也是极其信任，谁知你竟背着我和缘缘，私下做出这等事来！” 方菲和陈夏都送给她一对白眼。 陈夏抬手，戳了戳云芊的脸蛋，“你这些糟糕的用词，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还有，你是不是看错剧本，用错表情了？” 方菲也跟着吐槽，“芊芊，就像经常熬夜会导致内分泌紊乱，听说经常模仿狗血低劣的表演，会导致自己的演技降低哦。” 云芊立刻端正表情，“仅仅开个玩笑而已，不需要用这么大的咒语吧。请方大师恕罪则个，并将神通收回。” 方菲话术得逞，得意地笑，“本大师若是与你计较纠缠，倒显得自身没有容人之量。也罢，念在你是初犯，这便收回了。” 云芊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侥幸我平素与人友善，这才得以从这滔天大祸里保全性命。” 陈夏看看左右两个戏精，实在无话可说。 云芊恢复正常，脸上多了一些感慨，“记得我才开始演戏的时候，国内很多电视剧都是这么浮夸，令人不忍直视。 “我当时以为钱难赚，有些事再怎么看不惯，也不要太较真，忍忍就过去了。却没料到我对烂片的忍受能力，是那么低下。 “再加上差点被侵害的事，我对演艺圈太过失望，对选择这个职业的自己产生怀疑。为了做人的清白，就有了转行的念头。 “正巧蕊蕊来劝我，才参与了后来的《最是青葱》。当时抱着‘有枣也得一杆，无枣也得一杆’的心态，不想让爱我的人担心。 “网剧上线，收获了大量好评。我才意识到，原来不用烦心潜规则，只认认真真表演，是能得到观众认可，能养活自己的。 “两年来，虽然演艺圈的风气改善不多，但接受观众们的评价，参加你们的年度盛典，看到粉丝们的笑脸，我又觉得行了。” 方菲被云芊的声音打动，也有些欣慰，“我们家很久不看国内的电视剧了，妈妈嫌弃美感不够，爸爸嫌弃逻辑太差。 “而我自己，觉得在垃圾上浪费生命，还不如多画两幅作品。如果遇到意外，也有东西留给这个世界，算是我来过的痕迹。 “后来遇到你们，我才去思考：如果什么都不做，看着它日渐沉沦，等着它并不注定的结局，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帮凶？ “事在人为，这四个字说起来轻巧，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幸好还有你们，向我们普通观众，证明了必须伸手保护的希望还在。” 陈夏笑着张开双臂，揽住姐妹们的肩，“我以前总好奇，为什么剧组的人那么拼，即使没有于毅的监督，大家也是勤勤恳恳。 “我以前总奇怪，为什么网友们也是那么拼，为了一部和自己利益无关的剧，他们疯狂留言、疯狂传播、疯狂维护。 “原来还有一部分原因落在这里。在昏暗中看到一束亮光的人，总会下意识伸手去捕捉，虽然明知道那根本摸不着。” 云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民生多艰。对于一直辛苦的人们，这是难得的抚慰和快乐，又怎么会不用心守护呢？ “我一直努力提高演技，就是怕辜负了他们的期待，怕剥夺了他们的希望，怕让他们看见光的样子却又失去，那样太残忍了。” 方菲笑着伸直胳膊，握住云芊放在被子上的手，“所以，姐姐的剧本，你的演绎，收获这么大的关注和迷恋，都是可以理解的。” 陈夏也把右手，压在两人的手上，“苦日子都过去了，笑一个吧。只要我们永不放弃，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的。” 云芊笑起来，“是啊。话说夏夏，你最近的一连串动作，都是计划好的吗？网上对你和你作品的讨论，可是从未停歇的。” 陈夏连忙辩解，“电视剧的播映和婚礼的举行，都是于毅在控制时点，和我可没关系。我做的，不过是录了张数字专辑。 “新小说，周一已经给了出版社。他们认为如果年底发售，我太吃亏，已经延后到元旦了。推波助澜之说，完全是对我的误解。” 云芊摊手，“我信，菲菲也信，可网友们不会信的。看他们‘群魔乱舞’的样子，就差把这个月称为‘陈夏月’了。” 方菲抱着陈夏的左臂，不停地乐，“还好这里不是罗洲，没有那个习俗。不过姐姐经常上榜，大家却从不反感，也很神奇呢。” 云芊假装叹气，“没办法，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看脸。我要是能长成她的模样，当年那些‘水军’估计都不肯接那单黑活。” 电视里面开始播放《山海》的片头，打断了三人的闲聊。等到片头播完，切换到正片之前的广告，她们才重拾话头。 方菲看着屏幕右上的倒计时，“姐姐的《挟山》《煮海》都很好听，像她以前的那些歌曲，也固定在各大音乐榜单的最前面了。” 云芊扶了扶身后的靠枕，为即将开始的剧集做准备，“以夏夏你对双关修辞的喜好，这两个歌名，也是不止一层含义吧。” 陈夏点头，“当然，你猜猜看。” 云芊捏了捏指尖，“我认为一共有两层含义。一层寓意共和事业的艰难，赞扬前辈们的勇气和功绩；一层分别寓意男女主。 “姒绯挟着李政完成共和、挟着民意推进立法；煮海取盐，比喻李政稳定民生，而海水沸腾的场面，比喻了最后海战的激烈。” 陈夏比出一个大拇指，“完全正确。就冲你对剧本的这份理解，我相信，2023年度盛典的一个演员类提名，应该属于你了。” 第385章 油画 随着片尾曲《挟山》的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山海》圆满完成了在江东省电视台的旅程，正式宣告这一轮播放的结束。 它后面将会登上其他电视台，会进入网络视频平台，也可能在江东省台重播，但那都在以后，不会是这个周末的事了。 云芊和姐妹们又闲聊了一会，才毅然离开陈夏暖和的被窝，打开主卧的木门，穿过自动亮起的走廊，回到隔壁的房间。 陈夏拿起枕边的遥控器，把电视关掉，再按下床边墙壁上的开关，把房顶的吊灯关闭，然后就像方菲一样，缩进被子。 不管次日是否早起，早睡一定是对皮肤好的。陈夏和方菲没有继续夜谈，而是互相依偎着，迅速进入了梦乡。 夏季昼长夜短，受光照影响，人们的睡眠时长不够，白天容易犯困；等到了冬季，也许是为了弥补，又往往喜欢赖在温暖的床上。 周日早晨，陈夏很早就从舒适的睡梦中清醒，却一直仰面，看着白色天花板下的吊灯，没有一点准备起床的意思。 虽然相比入睡时的姿势，细节上有些不同，盘在头顶的丸子发型也有些松散，方菲还是和昨晚一样，紧紧依偎在陈夏身侧。 相对于为夏季的缺失补觉，或者畏惧被窝外的冷空气，不想因为自己的动作，把方菲的美梦打断，也许才是陈夏赖床的真正原因。 不过，身为一个很少迟到早退的上班族，方菲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许她沉眠太久。没过一会，她就也醒了过来。 方菲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已经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着把头贴靠在陈夏肩上，甜甜地问候：“姐姐，早上好。” 陈夏转过身体，和方菲碰了碰额头，把她抱进怀里，“早上好。昨晚睡得怎么样？今天周日，这会还早，你可以睡个回笼觉。” 方菲像一只可爱的小猫，在陈夏的颈窝和脸颊上蹭了蹭，“睡得饱饱，睡得香香，就不用赖床了，会被芊芊笑话的。” 陈夏揉了揉方菲头顶的丸子，“好的。那我先去洗漱，你再躺一会。等你洗漱好了，我们一起下楼，去吃早餐。” 陈夏从不化妆，方菲也只做了基础保养。两人很快就下了楼，坐到一楼的餐桌旁，看着林璐在厨房里加热早餐。 董越和林璐早就吃过了，面包机和微波炉里的，只有她们的两人份。早餐刚刚被加热完成，被林璐端到桌上，云芊也下楼了。 因为下楼比云芊要早，陈夏决定调侃一下，“芊芊，你赖床的时间有些久嘛。是不是昨晚熬夜了？这样对皮肤不好哦。” 方菲也微笑着随声附和，“我还怕起得太晚，要被你笑话，没想到你才是最晚的那个。不过这样也好，我们攻守异位了。” 云芊一边走过来，一边摇了摇竖着的手机，“看桌上的早餐，你们也就比我早了一点。再者说，我下楼晚了，都是因为你们。 “想来你们昨晚都睡得太早，今天还没有看手机吧。昨夜今晨的网上，又多了两条和你们有关的重要新闻哦。” 打断朋友的热情分享，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陈夏没有拿起自己的手机，而是好奇地看着云芊，“我们？菲菲的油画？” 云芊兴奋地点头，“《美神降临》的评选结果出来了，菲菲的作品以‘神韵和神性’斩获第一。菲菲，恭喜你！” 陈夏立刻起身，抢在云芊之前，和方菲紧紧拥抱。然后陈夏带头，董越和林璐也绕过桌子，四个人高兴地围着方菲鼓掌。 方菲没有被衣服遮挡的皮肤都迅速变红。她一边激动地笑着，一边对大家连连点头，嘴里也不停地念着：“谢谢，谢谢。” 掌声响了一会，看到方菲害羞得快要躲到陈夏怀里，大家才陆续停下。 林璐去厨房取出为云芊热好的早餐，大家回到座位，围坐在餐桌旁边。 陈夏看向云芊，“我们就不各自去看了，请你作为代表，把菲菲的好消息读一遍吧。” 云芊点点头，左手抓着小勺，搅了搅杯中的牛奶，右手握住手机，刻意模仿播音腔，富有感情地开始播报。 “感谢朋友们的持续关注和积极参与。活动期间，国内外的画家们踊跃投稿，画作的质量和数量，都远超我的预期。 “为了尽量贴近大家的画作水平和创作热情，不让原先太少的奖金侮辱艺术的崇高，我决定把奖项的额度和数量进行扩充。 “本次征稿最终设置一二三等奖，一等奖100万，二等奖50万，三等奖20万。此外，无论是否获奖，画作都将归还作者本人。 “本次评选，我很荣幸地请到了国内外各大美术学院的大师和教授，名单前面已经发过。再次感谢你们的专业意见和辛劳。 “在北都市公证处的见证中，各幅画作的评分，全部按照‘去掉最高分、去掉最低分、再取平均值’的标准，一一进行了计算。 “最终的获奖名单如表格所示。为了便于大家欣赏和监督，我也会把获奖画作的高清扫描图和获奖评语，按排名顺序附在文后。” 云芊停顿一下，恢复正常的声线，“具体名单和评语我就不读了，你们可以自己在微享看到。总之，唯一的一等奖，就是菲菲。 “获奖评语是：画笔稍显稚嫩，但有独家之灵气，其他领先不多，唯中心人像，神韵和神性兼备，足以超脱众人。” 大家又是一阵掌声。陈夏搂过方菲，亲了亲她的额头，想到什么，转向云芊，“你之前说有两条新闻，还有一条是什么？” 云芊点了点手机，表情很是麻木，“长云日报又发了长文，题目是《从无人问津到收视狂潮——浅谈影视作品的发展方向》。 “虽然标题的‘无人问津’有点夸张，但这已经是长云日报第二次围绕《山海》展开话题了。夏夏，你在报社里，真的没有熟人吗？” 陈夏疑惑地摇了摇头，“没有。具体原因不明，我猜是撞上了发展文娱的政策导向，又因为运气，被某些人当成了典型。” 第386章 提名 12月28日，距离2023年度盛典还有整整一个月。月明楼东楼的包间里，陈夏和莉莉站在落地窗前，往下俯瞰。 时间刚到傍晚，但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楼下的道路两边，大小店铺都已经打开了灯，和路灯一起，把城市变成地上星海。 包间顶上的吊灯放出明亮的光，从两人的背后照过来，在凝结着薄薄雾气的玻璃上，留下两道并排的黑色剪影。 莉莉看了看手机，“影视奖的提名，虽然也很可喜，但还在情理之中。这次能拿到文学奖的提名，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陈夏看着路边的行人，“确实非常意外。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够凭借真才实学，拿到文学奖的提名，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以为，《山海》是我第一次模仿旧时代的文人，使用半文半白的句式来写作，和那些文学家们相比，还远不够成熟。” 莉莉转头看看陈夏的表情，“很多时候，我真是非常好奇你受到的家庭教育，也非常好奇，你怎么养成这么好的性格。 “换成别人，知道自己有超能力，很容易就会目空一切、不可一世；换成别人，取得别人的赞赏，也很少会觉得自己配不上。” 陈夏摇摇头，把视线转到停车场，“别人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控制自己、认清自己，不是本来就该做到的事吗？ “而且，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我以前经常有多管闲事的心思，总是以‘好心’为名，想去干涉别人的生活、感情。” 莉莉点头，“然后呢？” 陈夏深深呼吸，“突然有一天，我就明悟了，这样不对。每个人都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具有充分的、不应被干涉的自由。 “我能提供的，最多只能是参考和建议，而不能是劝告、是骚扰、是擅自的行为，无论我认为目的多么崇高、多么为其着想。 “我有时会思考，阻止别人被人、被物侵害，当然是对的。但如果别人出于自身意愿，自伤、自戕，我是否有施救的必要？” 莉莉侧过身体，“这个问题，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我们觉得再难都不能放弃，但也许对极度痛苦的人，那就是唯一的解脱。” 陈夏点头，“是啊。所以，与其用嘴去批判他们的意志太过薄弱，不如看看有没有解除痛苦根源的办法，再拿出实际行动。” 这句话说完，她和莉莉同时转身，面朝门口，看到秋缘推开门，带着江回走了进来。 秋缘快步靠近，给陈夏一个拥抱，“夏夏，恭喜你拿到不同领域的三项提名。这次过去，准备带几座奖杯回来？” 陈夏笑着牵住秋缘的双手，“相比提名，你的祝贺才是我所看重的。虽然数目变多了，但这三项提名，我有把握的一个也没有。 “影视类的我年初刚拿过，这次蝉联的可能太小。而文学类和音乐类的，其他被提名者都很优秀，我自认很难比过他们。 “唯一值得欣喜的是，这次的提名多了，可以多带两个人到现场体验。缘缘，我向你发出正式邀请，和我一起去观礼，如何？” 秋缘很惊喜，要不是被陈夏牵着，可能就要蹦跳着绕包间一周了。她紧紧抱住陈夏，“谢谢，谢谢，夏夏你对我真好。” 陈夏轻拍秋缘的后背，“上次名额不够，我只带菲菲过去，就已经很歉疚了。这次终于能弥补一点，我和你一样开心呢。” 秋缘松开陈夏，“芊芊、菲菲都有提名，不会占用你的名额。我占用一个，另外两个，一个是给莉莉，一个是给珊珊吗？” 陈夏笑着点头，又露出庆幸的表情，“是的，目前来看，这个分配方案比较合适。还好名额足够，不然就要把珊珊落下了。” 秋缘点头又摇头，“都怪年度盛典奇葩的规定，明明霜色大厅有那么大的空间，那么多的座位，却非要把人数限制得这么少。” 莉莉插话，“我以前也很奇怪，但没有深究。后来要做夏夏的经纪人，必须要补课，才知道了这条规定背后的原因。” 陈夏和秋缘立刻升起好奇心，露出倾听的神情。一直注视着秋缘的江回，也转头看去。 莉莉不卖关子，“控制人数一方面是为了安全的原因。参加年度盛典的，都是长云文化和娱乐领域的精英，不容有一点闪失。 “虽然入场前有几道安检，礼服里很难藏下武器，场内也有充分的安保，但人数少一些，即使发生意外，损失也要少一些。” 她停顿一下，“另一方面，古人说‘君子和而不同’，但绝大多数人都不是君子，由他们组成的人群，是可以‘无限’细分的。 “文娱领域也不例外。盛典的座位，按照人们平时表现出的关系和群体倾向，会被分得很开。这样可以避免矛盾当场激化。” 陈夏有点疑惑，“可是，如果公开关系突然恶化，或者像去年的我，是完全的新人，这样的座位安排，并不能有效分隔啊？” 莉莉摇头，“这个也在组织者的考虑中。盛典是允许自行更改座位的，只是要及时通知工作人员，防止特写镜头找不到人。” 陈夏恍然大悟，“我还是太乖了，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莉莉，有你这个经纪人为我注意细节，感觉真是不错。” 莉莉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房门被再次推开，云芊、顾祎和徐珊、高烈也到了。 不等他们开口，陈夏抢先拱手，“芊芊、顾祎，恭喜你们都拿到提名。” 进门的四人到嘴的话立刻被打断，只好措手不及地各自答谢和恭喜。 乱糟糟地说了一会，提到刚去国外不久，正在享受蜜月旅行的于毅和辛蕊，云芊摇头，“可惜这次，蕊蕊还是没有提名。” 顾祎也是惋惜，“我们几个就差她没有，不知道于导这会在怎么安慰她。摄像圈里的性别歧视，果然和导演圈的一样严重啊。” 大家一阵唏嘘，徐珊左右看看，“我们这些人里，被提名的除了于导，几乎都到了。但菲菲呢，她还没到吗？” 她的话刚刚说出，背后不远的门就被悄悄推开，面朝门口的陈夏等人非常默契，都假装没有看见。 等了几秒，陈夏才突然瞪大双眼，故作惊讶地往徐珊身后一指，“那是什么？” 徐珊刚刚转身，就被方菲扑了个满怀。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疯狂地蹦蹦跳跳，纯粹的笑容立刻感染了所有人。 第387章 心路 庆祝提名的宴会过后，很快就到了2022年的最后一天。和过去几年一样，大家还是各自分散，和最亲近的人一起度过。 虽然董越和林璐充满担心，但陈夏还是强行给他们布置了假期，只是在他们放假之前，需要先把云芊护送回家。 早晨在空无二人的别墅醒来，陈夏赖了一会床才起。她慢悠悠地完成洗漱，走下二楼，自己动手，蒸了速冻包子，热了原味豆浆。 家里没有别人，无须隐藏她万物亲和的超能力，只见陈夏挥了挥手，瓷盘和玻璃杯就飞到水龙头下，自动清洗干净，再收入橱柜。 水龙头没有及时关掉，流出的自来水在空中聚成一团，在陈夏的注视中迅速沸腾，又左右分开，变成大小相同的两份。 橱柜台面上的玻璃茶壶飞起，被一份开水从内而外清洗一遍，再轻轻落回台面。而依然冒着热气的水，则迅速冷却，流进下水管。 橱柜里的茉莉花茶和陈夏专用的茶杯，被隐形的手拿了出来。温度适宜的另一个水球飞入茶壶，将花茶泡好，又被沏到茶杯里。 陈夏捏住茶杯的把手，身边悬浮跟随着茶壶，很是愉快地走出厨房，绕过餐桌，走向客厅南侧的落地大窗。 也许是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新年，也许是为了安慰人们一年来的辛劳，今天的阳光格外灿烂，严寒的冬季仿佛都快变成春天。 陈夏挥了挥手，身后客厅内的一个单人沙发就微微漂浮，移动到窗前，正面朝向室外的阳光，轻轻放到了最适合她坐下的位置。 她坐进沙发，向后仰倒，靠在靠背上，再把手中的茶杯往旁边一放。茶杯和茶壶的底面齐平，就好像都在一个隐形的圆桌上。 也许她在回忆今年的经历，也许她在盘算明年的计划，也许她在构思新书的主题，从她微闭的双眼、惬意的表情，很难猜得出来。 就这样，陈夏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喝着花茶，直到厨房里的食材自动做成了简单的饭菜，又整齐地摆上了餐桌。 吃过午饭，任由锅碗瓢盆自动清洗，她回到二楼的主卧，睡了个午觉，洗了个澡，换上浅焦糖色羊绒大衣，开车出门。 到嘉禾名郡接上方菲，两人去金梧湖公园散步。选择空旷的这里，而不是核心商圈，主要是方菲担心没有保镖的陈夏被粉丝围堵。 实地情况果然符合方菲的预料，虽然金梧湖公园也算是南都知名景点，但在跨年的日子，吸引力还是比不过大商场、大广场。 下午的阳光比早上更加热情，甚至可以称得上热烈。两人才安静地走了半个小时，方菲额头上就渗出了很多细小的汗珠。 冬季在室外，特别要小心出汗，因为张开的毛孔加上被冷风蒸发的汗水，可能会使部分人对疾病本就不足的抵抗力继续下降。 陈夏和方菲在旁边的木质长椅坐下。这些长椅每天都有专人清洁、擦拭两次，使游客都能放心使用，不必担心会把衣服弄脏。 方菲左手环抱，靠在陈夏身上，“姐姐，前天晚上聚餐，我看你对自己的提名，不像对我们的那么高兴激动，是有什么担忧吗？” 搂着她的陈夏，笑着拍拍她的胳膊，“说不上是担忧，我在年初拿过一座奖杯，用心理学的说法，已经‘祛魅’了。 “而且客观分析这三个提名，我拿奖的可能都不大。如果前面抱有太多的期待，可能会放大后面的失落，对情绪的稳定造成冲击。 “另一方面，你和芊芊都取得了零的突破，我由衷地为你们欣喜和骄傲，就显得对自己的提名不那么上心了。” 方菲微微点头，“嗯嗯，这样我就放心了。姐姐，从刚才的描述里，你好像在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愿意有太大的波动？” 陈夏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笑容淡了一点，“可以这么理解。更精确的说法是，我在有意识地避免陷入负面情绪。 “有些教育学者，会把个人的思考路径和性格养成，大幅归因于原生家庭。虽然并不完全认同，但我确实受到了家庭的影响。 “对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越早失去父母的爱，就越容易造成难以愈合的创伤，也越容易造成人生观和性格上的巨大缺陷。” 方菲环抱陈夏的左手，力道突然加大，好像要把自己挤进陈夏的身体里面。 陈夏和方菲碰了碰额头，左手持续轻拍方菲的胳膊，“安心，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很幸运，遇到你和叔叔阿姨，我又有了家人。 “我能够健康成长，除了外婆的细心照料，还因为我自己慢慢摸索，找到了很多调整心理状态的办法，其中就包括刚才提到的。 “古人说，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大意是说，快乐和悲哀的情绪，都不能超过应有的限度，否则就会转化为害处。” 陈夏自嘲地笑笑，“但那种境界，哪是一个普通孩子能达到的？我只好以此参考，用自欺欺人的逃避心态，来保护无助的自己。 “这种心态，我自己总结为‘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没有期待，就没有伤害’。而它，确实保护着我，保护了很久。” 方菲抬起头，眉心用力皱着，“姐姐，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我觉得这样的心态，时间久了，会使人失去应有的活力。” 陈夏抬起右手，轻柔地抚平方菲的眉心，“感谢你的提醒。心理学上说，写作是很有裨益的事，我的经历证明了这个观点。 “工作以后，我恢复写作。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构思人物和情节，同时也在翻看我自己的人生，思考我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把自己的心关在黑屋里，妄想逃避一切，却注定只能推迟。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可能把问题蓄积得更加严重。 “庆幸的是，这些年的阅读习惯，在不经意间，为我储备了丰富的原料，又通过思考的过程，转化成我心灵和心智成长的养料。 “记不清是哪天，像撑破气球、压垮堤坝，我成长到足够坚强的灵魂，等到了恰当的时机，把我亲手打造的桎梏一次冲毁。” 她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灿烂，隐藏不了一丝阴霾，“现在的我，有着自信、勇气和能力，情愿选择面对，也不愿、不用再去逃避。 “那些成长中破碎的蛋壳，也炼成了时刻挂在眼角的标牌，告诫着我，要承认无知、警惕傲慢，要保持平淡、远离奢靡。” 第388章 猜测 在金梧湖公园散散步、晒晒太阳，偶尔坐到长椅上休息一会、聊聊天，无风的冬日下午也可以过得很舒心。 太阳逐渐偏西，把树木的阴影越拉越长。天还没黑的时候，陈夏和方菲走出公园，回到车上，驶向南岸广场旁的南都中心。 虽然和前面两次一样，田落早早就预订了临街餐厅的座位，但如果去得晚了，地下停车场的空车位数量会很少，所以要早点去占。 今天来南都中心的车很多，人也很多，竖直电梯上下几趟，每次到陈夏停车的这层开门，里面都站了很多人。 虽然戴着墨镜，陈夏不想和人们挤在一起，就和方菲顺着照明充足的步行楼梯，一路上行，走出南都中心外的地下通道口。 临时设置的水泥墩，把远处的路面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份。靠近南岸广场的部分，路旁有着大大小小的商场，人流已经开始聚集。 身侧不远，南都中心的入口也是人头攒动。陈夏和方菲跟着人群进入一楼，沿手扶电梯螺旋向上，顺利到达会合点。 半年没来，临街餐厅已经“面目全非”，或者用焕然一新来形容，要更好一点。 以前，餐厅的座位没做什么区别，全靠卡座的靠背分隔顾客，谈话的内容很难保密。 现在，座位之间的距离被拉开，中间还设置了不知是玻璃、还是塑料的透明隔断。 除了这个最明显的变化，头上的天花板、吊灯，手边的墙布、脚下的地板，还有吧台、卡座，都被换成了全新的式样。 陈夏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乱瞄，“这家店是换了新老板吗？服务员变动不大，不知道厨师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些？” 方菲笑着看了看手机，“等吃的时候就知道了。如果不合意，我们可以结了账，再换一家。反正距离零点，时间还有很多。” 比对田落的信息和隔断上的号码，她很快就找到了预订的座位，然后就看到田落已经坐在那里，正认真看着手机。 方菲拉着陈夏过去，笑着和田落打招呼，“我和姐姐都以为来早了，没想到是你先到。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田落把手机放下，“刚到一会。你看，桌子上空空荡荡，点菜的价目单、我们三个的餐具、简单的柠檬水，都还没上。” 陈夏摘掉墨镜，把包递给方菲，等她过去靠窗的座位，又顺手敲了敲隔断，“嗯，没有猜错，果然是双层玻璃的。” 方菲把包放到圆角长桌的角落，就安心地坐下，陈夏也在圆弧沙发的另一端坐下，看着服务员把菜单、餐具、柠檬水端过来。 菜单没有大的变化，三人很快点完。 方菲看向对面的田落，“我和姐姐散步一下午，没看手机，有什么社会新闻吗？刚才看你专心在手机屏幕上，表情有些严肃。” 田落迟疑了几秒，看了看陈夏，“怎么说呢？我前段时间有些疑惑，就找调查机构查了点东西，刚刚才收到报告。” 陈夏喝了口柠檬水，不由感叹，“今天跨年诶！大家都在休息，他们还在工作，是不是太拼了？你许诺的报酬一定不少吧。” 田落点点头，“这个调查没有紧迫性，价钱其实在正常范围。我本来以为节后才会收到，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敬业。” 眼看着话题被陈夏瞬间带歪，方菲赶紧尝试把它拉回来，“田落，你想调查的内容是什么？可以和我们说吗？” 田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喝口柠檬水，又等了几秒，“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人舍得花费几百，组织画作评奖，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画作本身，他却说，要把所有作品原样退还；如果是为了炒作名声，到现在，他也没有揭开真实身份。” 方菲数着手指，认真思考，“如果不是为了名和利，那就只有为了人。这个事件涉及的人有四种，姐姐、画师、评委和组织者。 “姐姐既有美貌、又有才华，倾慕她的人很多。某个粉丝想用一笔钱，合情合理地制造舆论，扩大姐姐的名气，是有可能的。 “画师和评委的类型相同，都是美术方面的佼佼者。组织者想与两个群体加深接触，方便未来的交流、交易，也有可能。 “组织者可能喜欢油画，想借舆论给其他绘画施压；也许自己不能深造，又想过评委的瘾；或者他想借此事，对姐姐示爱。” 陈夏摇了摇头，“这样迂回曲折的做法，我可不太喜欢。喜欢或讨厌，不能直接说吗？以此为基础，才好决定后面的态度。” 方菲这时却不管话题歪不歪了，“哈哈哈，这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姐姐你对恋人的要求和态度。虽然不够明确，也算一种排除。” 陈夏笑笑，回到话题，“所以，田落你担心菲菲和我，就委托了私家侦探这样的人，去调查油画评选背后的原因吗？” 田落耐心等待走来的服务员上菜、离开，“除非写在纸上，有些东西不一定能查到。我让他们调查的，是组织者的真实身份。” 陈夏恍然大悟，“知道了一个人的性别、家庭、职业、喜好等具体信息，就容易推理他的行事逻辑，进而猜测他的动机。” 她看了看方菲，“想来你也和菲菲一样，不愿意动用微享的管理权，从服务器里调取其实已经掌握的账号信息，对吧？” 田落突然很骄傲，“知我者，班长也。不滥用职权侵犯用户隐私，是我为自己和员工设置的底线之一，绝对不可触碰。” 陈夏挑了挑眉，“但这个底线，并不妨碍你花私人的钱，找公司外的人，绕过公司，用其他办法，去获得想要的他人隐私？” 田落笑着点头，“是的。” 方菲轻轻鼓掌，“以身垂范，又能灵活变通。我很好奇，那个给我发钱的人，到底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田落往隔断的缺口看看，“这个人以离经叛道著称，是新闻常客。就在前几天，他引起过网友们的又一次沸沸扬扬。” 陈夏还在猜谜，方菲就已经反应过来，“白霄？！可他不是刚结婚了吗？” 第389章 报告 陈夏笑着按住差点蹦起来的方菲，“不要激动。他结不结婚，和我可没什么关系，只是排除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原因。” 她转向田落，“我和菲菲一样，实在没想到组织者是白霄。年初时候，他应该还在恋爱中吧，就不怕女朋友感到嫉妒吗？” 田落耸耸肩，摊开手，“他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惊讶。或者说，知道组织者是他，我反而松了口气。” 陈夏一边往自己碗里夹牛肉，一边示意方菲也伸筷子，“白霄在网上传言很多，却都比较碎片。你收到的报告，想来不止一行吧？” 田落点头，给自己舀了两块豆腐，“他这样的人，自然查不到太多隐私，不过确实有些网上没有、但朋友圈子里有的信息。” 他把豆腐吃掉，和陈夏、方菲轻轻碰杯，喝下一口果汁，拿起手机，“众所周知，白霄比我们大四岁，是流风财团白家的小儿子。 “他有两位兄长，身上没有一点继承家业的负担，又长期受到父母、兄长的娇纵，行事画风一直和别的富家公子截然不同。 “别的富家公子，有的流连酒吧舞厅，有的嗜好猎奇渔色，有的酷爱深夜飙车，有的沉迷极限运动。总之，什么刺激玩什么。 “另外一些，从小到大一板一眼、暮气沉沉，像是套着人皮的机器，脸上很难见到真情实感，脑子都是利润，日常就是算计。” 他摇了摇头，“这么说有些刻板印象，但在普通人眼里，公子们都比较极端。所以，像普通人一样活着的白霄，才这么突兀。 “在他的眼里，好像没有上下尊卑，也没有贫富差异，又特别喜欢‘多管闲事’，好像脑子里都是正义，身体里都是热血。 “他小时候比较出名的事迹，一个是看到同班女生被隔壁女生霸凌，就冲上去把人救出来，‘顺手’把那些霸凌者的脸都打肿。 “一个是跟着同学春游，看到农田边的河沟有人溺水，就果断脱掉衣服，跳下去救人，然后因为喝到污水，在家躺了一周。 “还有就是，在学校门口拉横幅，抗议学校组织的捐款助学大会。据说为了这事，他还在校门口和校长吵了一架。” 方菲点了点头，“你说的前两个，网上都有流传。第三个是什么情况？捐资助学不是好事吗？他为什么要反对？” 田落看看手机，“他就读的是一所私立学校，学生们家境都很富裕。捐款助学这种事，学校得了名声，家长也不会反对。 “唯一引起矛盾的点，是这件事的组织安排。学校希望受助者本人参加捐款大会，上台发言、拍照，走满一套宣传流程。 “这种宣传，以前都是由慈善机构代表参加，但不知从哪里兴起的潮流，觉得受助者亲自露面、表达感谢，慈善的效果会更好。 “白霄认为，这样安排是为了满足富人们扭曲的伪善心理，是对受助者人格的侮辱，是对受助者隐私的侵犯，必须坚决反对。” 陈夏点头，“这件事上，我的观点和他一致。不管是不是为了得名，捐了款就是好的，完全可以把捐赠仪式办得大张旗鼓。 “但强迫处于弱势、不能拒绝的受助人走到公众眼前，接受审视、挑剔和议论，是在他们本就凄惨的痛楚上，施加二次伤害。” 田落继续讲述，“最近几年的故事，比如揭露上层圈子里的丑闻、抨击地方政府的不作为，网友们众说纷纭，版本就多了。 “但那些都和我们关系不大，报告里、新闻里提到的，他的新婚妻子，我觉得才是油画评选这一事件背后的关键人物。” 方菲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如果为了讨好佳人，不是应该以她为主题吗？即使为了筛选画师，也不该选姐姐作为模拟题啊。 “仅以美貌这个单一维度，姐姐就足以碾压整个长云，更不要说姐姐还有卓越才华和闪光品格，哪个女人敢和她相提并论？” 陈夏给她夹了一只汤包，“先停一停，吃点东西。没想到能拿第一的画家，嘴上的功力也这么强，我都被你夸到不好意思了。” 堵住了方菲，陈夏看向田落。 田落笑着看了几秒叼着汤包的方菲，“新闻提到，他的新婚妻子，面貌身材算是中上，家庭背景十分普通，也并非毕业于名校。 “两人因为巧合，相识、相知、相爱，却从开始恋爱到准备结婚，一直受到双方父母的反对。他的两位兄长，这次也不肯支持。 “小道消息，两年多前他就准备结婚，一直在反对中争取。恋爱多年的女友，也开始退缩。拖到今年年初，事情却有了转机。 “具体发生了什么太过隐秘，只知道双方亲人不再反对，转而支持、帮助他们准备婚礼，终于在大前天把隆重的仪式完成。 “综合两件事的时间节点，我认为那个态度转变和他现在的婚姻，受到过你的影响，所以油画评选是一种变相感谢。” 陈夏夹了一块鱼肉，把刺挑出，“这个猜测太过牵强了。我和他们都没有交集，哪来的什么影响，而且还能起到关键作用？” 田落放下手机，也夹了一筷鱼肉，“方菲刚才分析了四种可能的原因，让我们一条一条，重新梳理一遍。 “白霄不需要通过这种方式结交评委，也不适合用比恋人貌美的你测试画师，更不可能是为了铺垫追求你的道路。 “排除以上的企图，还剩下什么？因为得了你的好处，所以要还人情，逻辑上就不再那么牵强了。而且，你们是有过交集的。” 陈夏眨了眨眼，“时间？地点？” 方菲看看陈夏，又好奇地盯住田落。 田落被陈夏的气场‘震慑’，不敢再卖关子，“除了财团公子的身份，白霄还是一名揭发黑幕、曝光罪恶的调查记者。 “年度盛典那晚，他作为启明通讯社的笔杆之一，被派到现场，就在你的红毯边上。可以说，他曾近距离亲眼见过你本人。” 第390章 跨年 猜来猜去，即使有部分重合，也不算是完全的真相，但田落能放下心来，不再烦忧陈夏和方菲的安危，那便够了。 服务员又过来一趟，菜就上齐了。三人说说笑笑，边聊边吃，渐渐就清空了几个盘子。 陈夏喝了一口果汁，“正好说到微享。距离上次临时起意，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你们的游戏做得怎么样了？” 田落摇了摇头，“只是刚刚搭好骨架，离正式发布还差得太远。微享是第一次做游戏，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多轮商量才能确定。 “比如，等游戏做完了，该怎么发布？是借用别人的应用商城，还是包含进微享，或者自己做一个游戏平台？这可不是小问题。” 陈夏升起好奇，“听你的语气，是更倾向后面两个，但现在左右为难吧？” 田落轻轻叹气，“是的。各大手机品牌都有自己的应用商城，形成了不同的壁垒。游戏可以通过这种下载渠道，到达终端用户。 “但借用别人的渠道，得到别人的宣传和背书，势必要分出一部分利润。为了保证持续运营，微享就要抬高游戏的盈利指标。 “大部分手机用户收入有限，对娱乐消费很敏感。如果过分追求盈利，可能会涸泽而渔，大幅削减游戏的口碑和寿命。 “这和微享的理念、定位背道而驰，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所以，这一条路，基本上是被微享自己封死了。” 他喝口果汁，看着认真倾听的陈夏，“包含进微享，虽然可以充分利用现有的用户数量，但也会导致微享用户端软件急剧变大。 “这样会破坏不玩这款游戏的用户的体验，而且以后再有新游戏该怎么办？总不能每出一个，都强塞进去吧？微享会炸的。” 陈夏有些疑惑，但没有出声。 田落继续阐述：“从未来趋势、长期发展来看，自己做一个平台是最好的办法。既不需要分润盈利，又不会干扰主业发展。 “但我为难的是，新的平台很难推广。而想要推广，既存在微享用户转化率的问题，也会占用大量资金，还是影响微享的拓土。” 陈夏微微皱眉，“既然有微享这样重量级的社交平台，确实无须借用别人的宣传渠道。但为什么非要把游戏塞进微享的更新包里？ “如果你在微享里加一个新功能呢？用户一点击，就会跳转到下载网址。这样既转化了用户存量，又不会破坏微享本身的纯粹。” 田落笑着拱手，“刚才是我不好，没有把具体情况讲清楚。你这个办法，我们也考虑过，和新做平台的难题类型其实一样。 “游戏发布，其实就是宣传推广。与整合进微享不同，所有外部下载，都会因为流量费用和等待时间，有巨大的转化损失。 “要想增加转化率，就必须在微享投放巨量广告。虽然表面成本几乎没有，但会引起用户们极大的反感，最终得不偿失。” 陈夏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靠，“原来如此。微享在投放广告、换取营收上，态度一直很克制，就是为了营造良好的用户体验。 “没想到，现在就是因为这个不能打破的竞争优势，反而制约了它自己新业务的开展。果然，事情有利有弊，没有纯赚的。” 田落上身前倾，“时间还有，足够我慢慢纠结。倒是镜花那边，游戏开发得怎么样了？” 陈夏有些无所谓，“我那边人手少、没经验，磨合了两个月，也才开始步入正轨。幸好游戏体量不大，可能赶得上你的进度。 “不过我对它的盈利期待不高，只要能回本，再赚一点小钱，保证公司后续的运营，不要总是依赖我的追加投入就行。” 田落有些感慨，“创业太过艰难，当年的微享真是好运气啊。对了，最迟春节以后，要请你安排第三方过来审计，可别忘了。” 陈夏愣了一下，“你今天不说，我差点就真忘了。我也有句提醒，我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查出来的问题再大，也不会隐瞒。” 田落笑着伸出右手，“不怕查出问题，就怕风平浪静。如果这次审计的成效显著，整个微享以后也要拜托你从旁监督。 “这是我辛苦拉扯大的企业，是我心血和汗水的结晶，可不想它还没来得及长成参天巨树，就被蛀空朽坏，烂倒在地上。” 陈夏伸手和他握住，用力摇了摇，“你放心，治病于未病、治病于小病的道理我懂，是绝对不会和你客气的。” 方菲在旁边笑，“反正我没有上下其手，也希望微享健康成长，一直给我高薪。既然你们都很认真，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三个人一阵大笑，把食物吃完，平摊餐费，由田落汇总，去收银台结了账，就准备下楼，参加南岸广场的一系列跨年活动。 站在电梯门前，等着楼层数字逐渐变大，田落转向陈夏，“你怎么又换成口罩了？” 陈夏往身后指指，“外面天黑人多，总有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墨镜太扎眼了。还是口罩比较好，既低调，又能遮挡伪装。” 田落护着两位女士安然下楼，由陈夏分开人群，靠近广场边缘。 站到熟悉的路灯杆下，方菲挥了挥拳头，脸上有些期待，“前年和去年都遇到缘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这种巧合？” 被她挽着的陈夏笑着回答：“你可以去做预言家了，虽然不是百分百的准确。” 陈夏的话音刚落，徐珊就高喊着“啦啦啦”，从方菲身后跳了出来，让她又是惊讶，又是欣喜。 两个人抱着跳着，转了两圈，才歪歪扭扭地停下，各自回到微笑的高烈和陈夏身旁。 徐珊和高烈准备继续逛逛，和三人又聊了几句，就转身离开；而失去保镖的陈夏，则被方菲、田落“限制”了人身自由。 直到零点的钟声响彻全城，秋缘和江回也没有出现，让一直等待的方菲不禁嘟了嘟嘴。 田落发现陈夏有些走神，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广场对面，却只见一片欢腾的人海，就关心地询问：“你怎么了？” 陈夏收回视线，“没什么。那边一对情侣有点像缘缘和江回，但其实是我看错了。” 她按住方菲挽着自己的右手，“今天菲菲还是和我回家。不过在此之前，让我们先用甜甜的冰淇淋，庆祝我们甜甜的新一年吧！” 方菲立刻响应，欢笑着高举左拳，“好耶！” 第391章 柳絮 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陈夏和方菲起了个大早，吃过简单的早餐，开车前往柳絮宠物店，找徐珊闲聊，顺便看看店里的小动物。 与北岸附近的旧址不同，新店位于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门口不仅没有停车位，查处违章停车的频率也很高。 违停罚款不多，但会占用路面，影响安全，要尽量避免。而两位保镖还没返岗，没有人点对点接送，陈夏要自己考虑停车问题。 还好，宠物店距离方菲家不远，她就把车停到了嘉禾名郡地下，然后戴上口罩，和方菲手挽着手，一起步行过去。 刚靠近宠物店，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用后背推开店门，抱着一只白色大狗出来，放进了路边汽车的后排，然后开车远去。 陈夏轻轻推门，看到徐珊坐在右侧阅读区的椅子上，正一边喝着温水，一边认真看书。除此以外，店里不见其他员工和顾客。 陈夏把脚边疯狂蹭毛的白猫“团团”抱到怀中，加重脚步，走近徐珊，“珊珊，早啊。刚才那个男的，为什么抱着狗出去？” 徐珊把书摊平在桌上，转过身体，朝着两人点头微笑，“菲菲，夏夏，早上好。那只大狗刚刚洗了澡，狗主人怕它在路面上弄脏。” 陈夏了然，“店里的其他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在这里？” 徐珊往后面一指，“店员在后面给一只猫做清洁，猫主人在旁边陪着。我刚给寄养宠物投完食，就忙里偷闲，过来复习巩固。” 她把手中书的封面竖起来展示一下，上面的书名是《小动物内科学》。 陈夏对动物医学没兴趣，抱着白猫，引着方菲和徐珊，走到另一边的休闲区，围坐在圆形矮桌旁的沙发上。 她挠着团团的下巴，看向徐珊，“珊珊，年前吃饭时和你说过，一起参加年度盛典的事。我们准备拉上你，后天早上去订礼服。” 徐珊有些惊讶，指着自己的胸口，“我也要和你们一起订礼服的吗？听说定制礼服要价都很高，我这样子的，就没必要了吧。” 方菲笑着拉起徐珊的手，“珊珊，不用烦心。礼服的价格根据档次和用途，有巨大的差异，不走红毯的话，价格其实并不吓人。 “姐姐认识关系好的设计师。我们参加年度盛典的普通礼服，可以免去设计的费用。举例来说，我去年的那件才两万出头。” 陈夏笑着补充，“年度盛典是我邀请你去的，中途的花费，也自然是由我来承担。一件不用上红毯的礼服，于我不算什么。” 徐珊有些咋舌。她拍拍胸脯，“两万多都不算什么吗？果然生活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既然夏夏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谢谢。” 方菲连连点头，“普通礼服真的只能算是零头，姐姐去年那件，就是十倍的价格了。而且按照惯例，公开场合，那件只能穿一次。” 接受了陈夏的好意，徐珊整个人放松不少，“这种浪费，我倒是通过娱乐新闻有些了解，所以刚刚才被夏夏的话吓到。 “菲菲，你今年也有提名，要走红毯的，应该也要定制一件价格几十万的高端礼服吧？去年那个油画比赛的奖金收到了吗？” 方菲挺挺胸，很是骄傲，“油画还没寄回，但转账已经收到了。所以今年定制礼服，我就可以自给自足，不再要姐姐掏钱了。” 陈夏酝酿了一下，从眼中透出沧桑，开始表演，“唉，可爱的小姑娘长大了、成熟了、独立了，就再也不需要姐姐了。” 方菲立刻抓住陈夏的手一通狂摇，“怎么会？怎么会？不管金钱，或是荣誉，我还是原来的我，姐姐你多想了啦。” 团团也从陈夏的腿上站起来，把头顶在陈夏脖子上一通乱蹭。同时，它还不停发出特别温柔的“喵喵”声。 陈夏一边揉着猫猫，一边笑得眉眼弯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就算你舍得我，我还舍不得你呢。” 三人说说笑笑，约好了后天早上的时间。 徐珊叫出一个店员，接待新进门的顾客，然后回到沙发，却见方菲表情凝重地盯着手机，“夏夏，她怎么了？” 陈夏轻拍着猫的屁股，压低音量，“刚才有微享的提示音，她应该是在看新闻。你在这边陪着我们，会不会影响店里的生意？” 徐珊摇头，“这会不忙，没有影响。比起店里的生意，我更担心他们发现你的身份，你今天没带保镖，可不能有什么闪失。” 陈夏看看身后走出店门的顾客，“我背对着门，店里人不多的时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等人多了，我和菲菲就撤。” 方菲抬起头，眉心还是锁着的，“不能等人多了，我们现在就走吧。下次有保镖陪着，我们再过来。” 陈夏一点不慌，看了眼方菲紧握的手机，“怎么突然这么紧张？你刚看到什么不好的新闻，还是人身安全侵害类的？” 方菲看看冷清的门口，稍微平静一些，“跨年夜，就在南岸广场，发生了一起随身携带炸弹的袭击案，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徐珊捂嘴惊呼，“怎么回事？！我们当时都在那里，差一点就都变成受害者了？！” 方菲把手机放进包里，“其实昨天凌晨，网上就有谣言，但众说纷纭、细节矛盾。刚才警方发了正式通报，已经登上微享热榜。 “我看了详细地图，案发地点和我们在广场两边，并不需要后怕。但就怕有一有二，姐姐这样的名人目标太大，还是回家最好。” 陈夏有些疑惑，“可是跨年的时候，我没听到爆炸声，也没有发现人群骚乱。是不是炸弹被及时发现，所以才没有引爆？” 方菲摇头解释，“可以说是引燃了，但没有发生真的爆炸。警方说嫌疑人搞错了炸药配方，甚至都没伤到他自己。” 徐珊关注另一件事，“警方拖到今天才发通报，是因为抓到人了吗？他有同伙吗？作案动机呢，也查清了吗？” 方菲点头，“人当场就被抓了。这段时间都被警方用来查对证据链了。根据嫌疑人供述和其他佐证，他没有同伙，动机也很明白。 “嫌疑人因为生活困窘和性格缺陷，一直没有找到女友，又受传统观念影响，觉得男人没结婚，活着就没意思，于是想报复社会。 “他本来想等情人节，拉几对情侣陪葬，但怨愤太重，实在等不及，才选了南岸广场的跨年夜，这样人群聚集的欢乐时刻。” 第392章 镜花 短暂的三天假期过去，冬日的寒气没有过去，拥挤的汽车重新填满了道路，瑟缩的行人也不得不为了生计奔波。 镜花最里间的办公室，阳光是懒懒的，陈夏也是懒懒的。她坐在窗边，眯着眼睛，喝着热茶，看着楼下。 金黄色的阳光里，茶杯中升起一缕缕白色的雾气，却没有在低温的玻璃凝出一层微小的水珠，影响原有的透明。 办公室内一片安静，只是毛玻璃门上映着一个逐渐加深的模糊人影。 莉莉推门而入，把挎包放在桌上，开启办公电脑，然后坐进转椅，轻轻蹬地，直直地滑到陈夏身旁。 陈夏侧头看她一眼，“难得看见你比我还晚。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虽然还是冬天，但元旦后的第一天，不应该准时到岗吗？” 莉莉故作委屈，“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之所以来得晚了，都是因为先去了两家书店，观察你新书《蜉蝣》的发售情况。” 玩笑开过，陈夏抬起手指，一杯刚泡好的热茶飞到莉莉面前，“辛苦了，请喝茶。外面这么冷，想来去店里购书的读者不多吧。” 莉莉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回味齿舌间的清香，“猜错，扣分。等着买你小说的读者，数量其实不少，两家书店里都排了长队。” 陈夏有些奇怪，“即使网上有方便的预订渠道，店里气氛也这么热闹的吗？今天是工作日，他们中的某些人，是偷溜出来的吧。” 莉莉笑笑，双手捧着茶杯，“假期才过，哪有拼搏的劲头？而且很多人虽然身在公司，心却已经飞到临近的春节了。 “你的书从来不做限量之类的饥饿营销，我看到很多人一次会买好几本，估计都是给不方便出来的朋友、同事代买吧。” 陈夏点点头，继续喝茶，不再说话。 莉莉把茶杯松开，任由它悬浮在陈夏身旁，然后把自己的手机从包里传送过来，在网上搜索、查看与《蜉蝣》相关的资讯。 过了一会，莉莉把手机和茶杯对换位置，又喝了一口热茶，“各地销售渠道看来没受寒潮影响，有网友开始炫耀新书照片了。” 陈夏把自己的茶杯移到唇边，嗅着茶香，“江东文艺的发售范围越来越广，前三本的首日销量都是跳跃增加，这本也不会例外。 “长云的读者们，算是我的基本盘，无须过多担心。倒是弗朗索瓦那边，不知道其他国家的数据，会不会超过前面三本。” 莉莉摇头，“虽然没来得及看，但你小说的质量越来越好，怎么会反而不如以前？除非‘巨人’的宣传策略大失败。 “这就更不可能了。有圣君的亲近关系，有你远超众人的超能力，弗朗索瓦对新书发售这么容易示好的环节，不敢不用心的。” 陈夏靠到椅背上，“以前的我可不会烦心销量。自从开了这只出不进的公司，虽然我卡里余额充足，多少有那么一点压力。 “幸好我对镜花的发展不急躁，不会给自己加杠杆，也不像菲菲以前公司的老板，那么‘志存高远’，一出手就要是大制作。” 莉莉也靠到椅背，“创业并不容易，不可能完全顺风顺水，总要把磕磕绊绊、忐忐忑忑的心路，走过这么一遍。 “你经常过来转转，既能鼓励员工，也能及时纠正偏转，游戏开发就会一切顺利。如此再坚持三四个月，就能看到回头钱了。 “有你的剧本打底，有我平时在公司盯着，利润应该没有悬念，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你考虑过发售游戏的方式吗？” 陈夏思考了几秒，“游戏发售的途径，分为实体和虚拟。实体就是卖光盘，虚拟就是卖注册。我个人是倾向于卖注册的。 “虚拟的，要提供下载、注册服务，要架设或租用服务器，要有专人维护，但可以扩充其他服务，也方便对游戏的后续维护。 “田落前两天提到，微享可能要做游戏平台。他有企图、有远见，虽然现在做的是手机游戏，却不会只做手机端的平台。 “这个兼顾手机和电脑的游戏平台，如果他确定要做，我就不必舍近求远。至于谁蹭谁的好处，就要看镜花游戏的质量了。” 莉莉没有异议，“我们有你这个金字招牌，微享有庞大的用户群体。这次如果能达成合作，最后说不定是共赢。” 陈夏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喝茶。 莉莉招来茶壶，往两人的茶杯里补充热水，“说到微享，南都警方昨天的通报，你也看了吧？有没有什么感想？” 陈夏晃了晃瓷杯，看着浮沉的茶叶，“谢谢。感想没有，感慨不少。那个过会再说，通报里说炸药配方错误，是你动了手脚吧？” 莉莉侧过身，笑着和陈夏碰碰茶杯，“我把部分燃烧产物送进了南都河，改变了回溯的化学比例，这是炸药未炸的最简单解释。 “当时刚过零点、正在敲钟，广场内的人们情绪高涨。在我之前发现爆炸的端倪，并及时按住炸药反应速度的，就是你吧。 “以你的能力，把袭击掐灭在萌芽的办法多种多样，却任由犯罪形态越过‘中止’，变成‘未遂’，是根本不想放过他吧？” 陈夏冷笑，“当然。一个人，不管在生活中、情感上遇到了多少艰难、痛苦、折磨、绝望，都不是他伤害别人的借口。 “无论善恶，每一个行为，都有对应的代价。他既然能做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就不要怪我遂了他被法律制裁的愿望。” 莉莉在杯口弹了一下，“我计算了提包里土制炸药的分量和当时的人员位置。如果没有你我，至少会有六人死亡，十七人受伤。 “长久生活在和平国度的人，很难想象那个场景会是多么恐怖，那些受害者会是多么凄惨，他们的家人会是多么痛苦。 “所以，即使法院几乎不会以‘未遂’为理由，给他轻判，我还是会施加影响，完全泯灭掉这种可能，保证他顺利地告别这个世界。” 她把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我们的能力是用来造福的，不是用来减罪的。由我们减轻的每一点刑罚，都必须由我们补足。” 第393章 拜访 次日一早，陈夏披上羊绒大衣，亲自开车，右手边坐着一身黑色的莉莉，到达方菲家地下的停车位。 几分钟后，方菲穿着鹅黄色羽绒服，拎着提包，从车头正对的电梯口出来，快步走近车旁，拉开后排车门，坐到陈夏身后。 陈夏发动汽车，大灯照亮了前方的墙。 汽车缓慢驶出车位，有力地爬上斜坡，陈夏就听到方菲好奇的声音，“姐姐，早。今天过去，你不带保镖吗？” 陈夏轻踩油门，“车子就这么大，要是带上董越、林璐，坐着就有些挤。李心阿姨那边比较安全隐秘，我就让他们在家了。” 方菲系好安全带，看着车辆平滑地汇入小区门口的车流，“珊珊真是忙碌，还要先去店里，给员工们布置早上的工作。” 莉莉打了个哈欠，笑着侧身，“这个就是创业的辛苦了。除了你最亲爱的姐姐，绝大部分人都要夙兴夜寐、亲力亲为的。” 陈夏转头，看了看后视镜和右边盲区，低速转弯，“是，是，您说的都对。世上有那么多勤奋的人，就属我最为懈怠。” 方菲笑着伸手，轻拍莉莉的肩，“我们还在车上，可不能刺激司机的情绪。有些实话，完全可以等下车再说嘛。” 莉莉连连点头，“你说的对，为了人身安全，不能干扰新手司机的心神，虽然从她开车的熟练和平稳来看，并不像是新手。 “夏夏，你是什么时候考的驾照？这个车买的时间不长，基本都是董越在开，又是哪来的契机，可以把车技练到现在的程度？” 陈夏紧跟在前车后面，防止被别人加塞，“大学招生考试结束时，天气还没那么热，我就立刻报名，拿到了驾照。 “后来上学、工作，一直没机会练习，直到买了自己的车，才重新上手。至于车技，找个空地转上半小时就行，还需要练习吗？” 莉莉无话可说，只好比了个大拇指。 陈夏把车减速，停到路边，拉起手刹，看向偷笑的方菲，“菲菲，到柳絮了，让珊珊出来上车吧。这里可不能久停。” 方菲打通电话，讲了两句，就看见徐珊推开玻璃店门走了出来。她一边靠近，一边拉好米色羽绒服的拉链，坐到后排方菲的身旁。 陈夏踩住脚刹，松开手刹，然后打起转向灯，向左起步，逐渐提高车速，远离市中心，向过河隧道开去。 北岸不远的高档别墅区里，陈夏在路边车位停好汽车，按下门铃，然后推开解锁的铁门，带着三人走了进去。 一个三十多岁、身材很好的女子，拉开房门，笑着递来一次性鞋套。 陈夏接过鞋套，一边分发，一边介绍，“虹姐，新年好，又来麻烦你了。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李晞、方菲、徐珊。 “这位是李阿姨的女儿，李虹，不仅是南都艺术学院的副教授，也是很厉害的服装设计师。我们的礼服，主要就是由她设计。” 莉莉三人先后与李虹握手，互相客套了几句，才换上鞋套，走过玄关。 陈夏快走几步，从李心手中接过放着水壶、水杯的托盘，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几人又重新客套一遍，才分宾主坐下。 她从包里取出两本崭新的《蜉蝣》，双手递给李心和李虹，“这是我的新书，扉页上有我手写的赠言和签名。” 两人很高兴地收下礼物，李虹询问各人的喜好，给大家倒好清茶和热水，看向李心。 李心首先询问陈夏，“夏夏，你的要求还是和去年一样，不想礼服太过暴露吗？今年不能再用浅蓝了，颜色有什么要求吗？” 陈夏点头，“还是和上次一样，尽量保守一些。颜色的话，嗯，阿姨你们来决定吧，你和虹姐是专业的，眼光要比我好。” 李心笑了笑，转向方菲三人，“你们呢？对款式和颜色，有什么具体要求？” 方菲看看陈夏，“我和姐姐一样。” 徐珊也是相似的回复，“我也是。” 只有莉莉的答案与众不同，“我对是否暴露皮肤不敏感，不会考虑这个因素，也不想限制你们两位设计师的思路。” 李虹笑着点头，“好的。有你这句话，我就好放手施为了。可惜了，夏夏有这么好的身材和皮肤，却只想遮掩起来。” 李心摇头，为陈夏寻找理由，“都说人靠衣装，但以夏夏冠绝长云的容颜，并不需要额外加分。定制礼服只是对习俗的尊重。 “一味跟随时尚的潮头，往往会失了自己的个性。在那个人人争奇斗艳的夜晚，夏夏的淡然和优雅，反而会凸显出来。” 陈夏脸色有些发红，“谢谢阿姨的夸奖。我只是不喜欢人们侵略的审视，也时刻记得自己是一个作者，不必和明星们比较光辉。” 李虹摇头感叹，“去年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妈还不敢太过肯定，只以为你的容貌能上长云前三，想不到后来你众望所归。 “她曾对我说，感觉自己的设计配不上你的容颜，觉得没有再次量身定做的可能。上周接到你的预约，她才知道又是错了。 “不说其他，只是这份跃升之后依然保持的念旧，只是这份成功之后依然保持的谦逊，就足以胜过世上绝大部分人了。” 方菲睁大了眼睛，“我以为自己对姐姐的看法，已经很有滤镜了。没想到还有你们，两位潜伏在粉丝群里的竞争对手。” 李心笑得很和蔼，“不能与你相比。你可是凭借关于夏夏的油画，拿到了云雉奖提名。我们望不到项背，只能让你专美于前了。” 莉莉开玩笑，“不仅如此，看来菲菲你转移粉丝群里队友的‘集中火力’，也是一把好手。这不，两句话就成功把夏夏‘解救’了。” 大家想想，果然如此，都大笑起来。 笑声过后，李心起身，“还有正事要做，不能任我们几个粉丝自由发挥。四位请跟我来，去工作间量一下你们的身体尺寸。” 四位客人走进工作间，看到两位设计师都拿起皮尺，开始了漫长却又充满期待的测量和计算。 第394章 晨会 周一早晨，镜花文娱。 阴云遮住了朝阳，落地大窗最外层的玻璃上，还有昨天大雨残留的水珠。室内的光照有些不足，要靠吊顶上的灯带补充。 中央空调的暖风从长条格栅缓缓扩散，给潮湿阴冷的室内带来春天的气息，也保护着走道边、桌子上多种颜色的大小植物。 开发组的程序员们，都坐在转椅里认真工作，有些看着屏幕一动不动，有些在纸上奋笔疾书，有些把键盘打得噼啪作响。 莉莉从办公室出来，走进这片区域，看到眼前的景象，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前，走进一间门朝南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顾祎和云芊的经纪人，柴巍和章瑶已经到了，正站在窗边闲聊。 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人转过身来，礼貌地向莉莉问好，然后走回会议桌边，分别坐到两个文件夹旁。 莉莉坐到两人对面，左右看看，刚准备说话，就听房间门被敲响两声，然后被再次推开，陈夏悠然地走了进来。 她坐到莉莉身旁，把手里的包放到另一张座椅里，转过上身，“我没有来晚吧。” 莉莉摇头，“没有。今天是个短会，就没有通知你，没想到还是不期而遇了。” 陈夏微笑，“就是这么巧，正好赶上了。柴巍、章瑶，又见面了。” 莉莉等待两人和陈夏寒暄几句，就进入正题，“两位入职有一个多月了，在镜花还习惯吗？对于自身工作，有什么想法？” 柴巍和章瑶对视一眼，按照他一向谦让的习惯，伸手示意章瑶先说。 章瑶点了点头，“最近一个多月，我和柴巍边学边做，对经纪人的工作，补充了很多详细理解，也接触了一些有合作意向的企业。 “但因为经验尚浅，我们没有擅自做主的想法，没有与各个企业做更深的接触，也没有表达公司和艺人的具体倾向。 “公司的环境比较好，桌椅、电脑、植物、休闲都不是只图便宜的应付，与同学们相比，这里的薪资和工作时长都是上等。 “此外，虽然不属同一部门，同事们都亲切可靠，不像其他公司里的精致利己，也没有其他公司里的勾心斗角。 “从个人的角度，在公司的这一个多月，我是非常满意的。只是受限于能力，我还没真正着手工作，有些惭愧。” 柴巍笑了笑，“很多话章瑶已经讲了，我的感受和她相似，就不再多费口舌了。关于如何开展下一步工作，我提一些建议吧。 “作为经纪人，我们必然要对外搜寻一些影视剧的试镜，接洽一些广告和代言，为艺人、公司和我们自己谋取合法利益。 “而那些合法利益，都需要通过合同条款来保障。我和章瑶对法律一知半解，很需要公司有一个法务部，来审查合作的细节。 “有了他们的参与，我们就可以把精力用在抓取更多机会上面，也可以更好地保护艺人、公司的利益，防止受骗。” 莉莉点头，“公司肯定是要有法务的，不仅是签订合同，以后出现纠纷、出现侵权，也需要他们的知识，作为保护的屏障。 “公司成立不久，业务刚刚启程，我便没有急着招募从事法务的人才。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这方面诉求，这个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章瑶松了口气，“工作之中，我和柴巍经常互相查漏，彼此提醒，对于艺人的情况和未来的工作，有一些看法。 “云芊和顾祎有些相同点：性格比较独立，生活自理能力强，为人不算高调，不怎么喜欢奢华的生活，也不喜欢被人前呼后拥。 “因此，他们暂时都不想聘请工作实质接近保姆的助理，这个可以理解。助理的门槛不高，可以等需要时再招聘，并不麻烦。 “但我和柴巍一致认为，云芊、顾祎连续出演陈总的电视剧，名气较大，风险不止潜伏在公开场合，常驻保镖是必需的。” 陈夏点头，“这个问题，我和李总都有考虑，也通过我的人脉，和千月旗下的安保公司打了招呼，由他们先做筛选。 “我今天来公司，就是准备和李总说这个事。明天中午，千月的多个候选就会过来。到时，我们和顾祎、云芊一起确定。 “保镖的费用无须担心，公司会承担合理的部分，超出的才要艺人自付。你们两位认为，每人几个保镖为好？” 章瑶犹豫了一下，柴巍先接上话，“因为传统文化和环境影响，顾祎这边受到人身侵害的可能，要比云芊那边小得多。 “他本人的意思是，只雇一位男性保镖就行。如有多余的安保资金，希望可以用来加强对云芊的保护力度。我是赞同的态度。” 章瑶看看莉莉，又看看陈夏，“云芊暂时和陈总住在一起，她本人对保镖的需求并不急切，与我的想法有些不同。 “我的观点是，作为一个女艺人，她会面临比男艺人更复杂的隐私、舆论等情况，希望公司能为云芊，至少配备一位女性保镖。 “如果资金允许，在不损害顾祎权益的前提下，我希望公司能为云芊，再聘请一位男性保镖，补足女保镖的体力差异。” 陈夏看向莉莉，莉莉点了点头。 陈夏微笑一下，“公司在这方面的资金充足。就按你们的意思，顾祎要有一位男保镖，云芊要有一男一女两位保镖。” 她停顿一下，“广告和代言的接洽，你们有什么看法？” 章瑶微笑着伸手示意，柴巍点头回答：“联系我和章瑶的企业有不少，他们能给予的条件，和同档的艺人比，普遍算是优厚。 “但在即将到来的年度盛典，两人各有一次露面机会。不管他们能否拿奖，现有的名气都会放大。我们因此选择耐心，等待涨价。” 他看着莉莉，“我多一句嘴。各大企业旁敲侧击，更希望能与陈总合作。为此，可以在顾祎、云芊的合作金额上，有更多让步。” 莉莉耸耸肩，“镜花的规矩就是经纪人不做最后拍板。所以觊觎她的企业再多再大，只要陈总不松口，我就只能当作不知道。” 陈夏不管莉莉的吐槽，“你们对年度盛典和提名的看法是正确的。选择耐心等待，而不是急着捞钱，也是好的心态和策略。” 她笑着摇头，“捷径和优待，都标记了隐藏的价格，请你们警惕、谨慎。作为公司的核心，我不入场，才是最好的影响。” 第395章 年会 年度盛典的前三天，镜花放假的前一天，按照上周陈夏和莉莉的计划，下午的上班时间，全部用作公司的年会。 年会这种东西，起源于海洲小国，本来是企业提供假期、场地和资金，让辛苦一年的员工好好放松一下，欢庆新年的到来。 过程之中，组织者会通过互动游戏和抽奖，以优胜和幸运的名义，分发一些实用的礼物，表达公司对大家劳动的认可与感谢。 但等这种出于好意的慰问，传到资本为王的清兰联邦，很快就腐烂了味道，蜕变成表现领导权威、训练员工服从的陋俗。 原来请人表演或由员工自愿表演的节目，变成了强迫参加；雅俗共赏的内容，也变得低俗恶心，经常突破正常人想象力的限制。 新闻报道过，有要求穿着暴露服装的、摆出奇怪姿势的、重复不雅动作的，甚至偶有猥亵、侵害、侮辱人格等犯罪行为发生。 原来普惠性质的福利，也迅速拉开贫富差距，大量好处被集中到领导亲信手中。而其他员工，则彻底沦为年会的背景板和工具人。 这样欢庆变猴戏、自己变小丑的“年会”，只能满足个别人的变态心理，很自然遭到了绝大多数打工人的嫌弃、厌恶和憎恨。 好的东西屡教不懂，坏的东西一学就会。 这种几乎和糟粕画上等号的东西，随着人员流动，又从清兰传进了长云，被国内很多公司当作先进的管理经验，接纳吸收。 幸好长云的情况与清兰有很大不同，政治领域的三股势力，都对资本极其敏感，逼得它们长出忌惮、守住底线，被迫谨言慎行。 年会这个舶来品，在长云境内，从表面上看，勉强算是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但其扭曲的本质，还是得到了打工人们的普遍反感。 作为公司的创造者、管理者，心心念念“爱与美”的陈夏、时刻谨记“有限自由”的莉莉，当然区别于常见的劣物。 就像她们在公司颁布的体贴规矩、维持的友善氛围，镜花的年会完全从双赢的角度出发，充满了理想主义带来的舒适和欢乐。 她们租用了附近酒店的小型宴会厅，包括顾祎、云芊在内的所有人分批下楼，步行前往。到齐之后，年会就正式开始。 第一段落是发放年终奖。陈夏拿起无线话筒，走到充满期待的人群前面，详细解释从此以后年终奖的计算方法。 年终奖每人都有，但根据岗位分工不同，有合理的高低差异，以每人每月的应发工资为准，即以代扣社会保险前的数值为基数。 有了基数，必然有与之相乘的系数，才能算出最后的得数。年终奖将按基数的整数倍发放，由于公司成立不久，今年的倍数为一。 陈夏强调，今年只是开始，这个倍数每年都会调整。公司产品的口碑越好，公司的规模和影响越大，倍数就会越大。 镜花的游戏正在开发，整个公司还没开始盈利，这份奖金完全出自陈夏，大家没什么不满，而是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会计操作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很快完成了批量转账。随着她的抬头，会场里响起一片转账短信的提示音。 第二段落还是发钱。在陈夏的话里，这笔钱叫做“幸运礼金”，基数是所有员工每月应发工资的中位数，系数从一半到一倍不等。 与年终奖不同，为了防止造成攀比，产生不平衡的心理，“幸运礼金”的系数范围永远固定，和员工的劳动、公司的发展完全脱钩。 对于员工来说，唯一的变化就是每次年会都要重新抽取专属于自己的系数，由运气决定自己的“幸运礼金”是多是少。 而选择中位数，不是平均数，是为了将大多数人的利益置于高管的反面，使巨大贫富差距的产生可能，尽量得到抑制。 员工们再次热烈的掌声后，莉莉拿来11个弹力小球和一个硬纸箱。小球上都印着一层均匀的涂料，但每个小球上的数字不同。 莉莉把从50到100，按照5为公差的11个小球扔进纸箱，然后站到陈夏让开的中间位置，为大家讲解抽奖规则。 规则很简单：员工们按部门、姓名顺序，依次上台，先抱起纸箱用力摇晃，然后把手伸进很小的孔洞，取出一个小球。 小球上的数字立刻对大家展示，由会计记录在表格中，并同步到酒店的屏幕上，供大家监督，也可以计算概率分布，以保证公平。 然后，小球会被放回纸箱，等待下一个员工摇晃、抽奖。如此循环，直到所有人都得到系数，与基数相乘，当场转账。 员工们又一次笑着查看转账短信的时候，第三段落就准备开始了。这个段落是其他年会最常见的，由员工表演节目。 两次发钱的欣慰和惊喜过后，这个环节依然可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虽然节目表演的通知，元旦后就发布了，大家也积极报名，但各个小组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密，具体内容只能通过节目名字去猜。 可能是公司的环境激发了大家的热情，也可能是员工们普遍年轻，受到的社会毒打较少，大家准备的节目都很有趣。 虽然他们的表演不够专业，也出现了一些瑕疵，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能够参与、欣赏一件有趣的事，本身就是快乐。 节目申报的通知强调了自愿，但员工们每人还是至少参与了一个节目，导致第三段落的时间很长，远远超过了其他部分。 把腮帮笑酸，把手掌拍红，看着节目单上的剩余渐渐归零，大家意犹未尽地收拾东西，准备等领导总结陈词结束，就原地解散。 陈夏接过话筒，笑着眨一下左眼，“感谢大家精彩的表演，请安静坐好，继续期待。现在让我们进入第四段落，有请顾祎、云芊！” 音乐声响起，再慢慢变大。宴会厅的门打开，身着古装的顾祎和云芊，踩着圆场步飘了进来，为大家贡献了一段古典舞。 顾祎的舞蹈有些基础，和云芊一比，却完全被碾压，但当红的明星近距离表演，谁又在乎这个？只有激动地欢呼和掌声作为回馈。 两人表演结束，不去更换衣服，而是坐到了旁边，员工们立刻猜到什么，用更大的欢呼和掌声，期待最后一个节目。 莉莉从门外拿进来一把小提琴，走到人群前方。陈夏握着话筒，站到莉莉右侧，用一首提琴伴奏的《长情》，圆满结束了年会。 第396章 晚宴1 年会次日的傍晚，北都，天马酒店。 这是一座位于城市西北、靠近落羽山脉的五星级温泉酒店，虽然距国家大剧院比去年那家酒店还远，但也少了喧嚣，更适宜居住。 观光电梯的金属门在三楼打开，董越走了出来，按住门边，陈夏、秋缘、方菲、齐韵、徐珊、林璐跟在他的身后，鱼贯而出。 陈夏有年度盛典的三个提名，分别是云雀奖最佳专辑、云梦奖最佳长篇小说、云雁奖最佳原创剧本，因此有三个入场名额。 这三个名额给了秋缘、徐珊和莉莉。 因为《美神降临》这幅作品，方菲拿到了云雉奖最佳油画的提名，拥有一个入场名额，被爸爸方麒让给了妈妈齐韵。 稍早的午后，陈夏亲自开车，先后把母女俩和徐珊接上，然后直奔机场，与带着自己行李箱的两位保镖会合。 在航站楼的一楼，又会合了自己过来的莉莉、被江回送来的秋缘，一行人通过安检，登上东方航空的飞机，入住这家酒店。 董越领头、林璐押后，大家沿着走廊，由服务员引路，走到莉莉早就预订好的晚宴包间门口，没有停顿，直接进入。 宽敞高大的包间里，或站或坐，已经有不少人，陈夏环视一遍，对窗边的莉莉点了点头，就迎向三双惊艳的目光。 包间里有一大一小两张圆桌，较大的圆桌附近有一圈沙发。明明有着空位的沙发上，只坐了两位中老年女士，其他人都站在一旁。 陈夏走近沙发，绽开一个非常乖巧的微笑，“两位阿姨，晚上好，我是陈夏。” 两位阿姨都有些拘谨，很客气地回应陈夏，并请她入座。但这种只有长辈落座的局面，陈夏可不想打破，就礼貌地推辞了。 感受到她投来的目光，站在一位阿姨旁的于毅笑着伸手，“这位是我母亲，用的是我最佳导演的提名额度。” 云芊也是微笑，模仿于毅的介绍方式，“这位是我母亲。不过我只有一个云雁奖最佳女主角的提名额度，就不刻意说明了。” 陈夏捂嘴笑笑，配合地指出云芊故意搞怪的点，“是啊。因为不需要刻意说明，所以说明得非常详细。” 说完这句，她侧向滑步，让开身位，由方菲介绍自己的母亲齐韵，并请她像两位先到的长辈一样，也坐到沙发上休息。 朋友们彼此都认识，只需要把自己介绍给第一次见面的长辈们，没必要互相客套。 介绍期间，跟在顾祎身旁、一直两眼发亮盯着陈夏的姑娘，也表明了身份，是顾祎阿姨家的女儿，按旧时说法，是他嫡亲的表妹。 按顾祎的解释，他爸妈都想来，不仅是见证儿子的历史时刻，更是想亲眼见见儿子的朋友们，感谢大家对儿子的照顾。 两人还在为名额纠结的时候，正在上大学、有充足时间研究娱乐新闻的表妹钟晓就杀出来，把唯一的名额抢了。 听到这种污蔑之词，钟晓立刻连连摇手，向大家辩解，说是姨妈和姨父对她特别好，才想让她跟着表哥，出来见见世面。 大家的身份都清楚了，那边的服务员也开始上菜。阿姨们舍不得晚辈们久站，所有人就都到圆桌旁，按照习俗惯例，分别入座。 莉莉把顾祎、云芊的经纪人和保镖安排在较小的圆桌旁，再安排好董越和林璐、于毅工作室的两位化妆师，就绕了过来。 和方菲妈妈补过互相问候，莉莉瞥了一眼偷笑的陈夏，坐到秋缘和云芊中间。 三位坐在上首的阿姨眼神交流，然后不约而同地伸出筷子，示意晚宴正式开始。 陈夏吃了两颗花生，看向斜对面的于毅，“别人都是两周婚假，只有你和蕊蕊，是真的蜜月。这次旅行，是不是感觉格外不同？” 于毅摇头，“旅行还是一样的旅行，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人的心理有些改变，看待现实世界的态度也就跟着改变。” 陈夏立刻扭头，看向云芊右边的辛蕊，“他这个病是之前就有，只是没在我面前发作，还是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新产生的？” 辛蕊捂着嘴笑，“海洲那边，尤其是清兰，不是有很多知名的心理学家吗？他顺手买了几本著作，最近看得有些迷怔。” 于毅继续摇头，“我还在这里呢，你们两个收敛一下，不要一唱一和地当面黑我。我只是因为某些不平之事，有感而发。” 陈夏喝了一口玉米汁，“比如？” 于毅吃了一片冷切牛肉，“比如辛蕊的摄像，《最是青葱》《山海》能拿最佳电视剧的提名，有她不可或缺的一份功劳。 “却因为从电影、电视，到婚庆、街拍，整个摄像、摄影圈子里根深蒂固的男权和老权，两次错失最佳摄像的提名。 “年度盛典这么多年，即使很歧视女性的导演圈子，都有两位数的女性拿奖；而最佳摄影，却没有一位是女性，提名也是寥寥。 “明明有一样的、更好的拍摄能力，也拍出了一样的、更好的作品，领奖台却一直被男性垄断，就是因为某些扭曲心理作祟。” 方菲特别有感慨，“绘画领域也是类似。如果没有蹭到姐姐的光彩，即使我的能力再强，也很难在这个年龄，拿到这个提名。” 顾祎点头，“我上大学的时候，总觉得把表演奖分为男女，是一种歧视，仿佛女性只要和男性在同一条赛道，就一定会输。 “大家都说，男女在身体条件上各有优势和劣势。但在表演、摄像、导演等各种艺术领域，真的也有因为性别的先天强弱吗？ “后来我才领悟，奖项分男女，确实是在保护女性权益。不是因为女性的能力太弱而照顾，是因为对女性的歧视太强而纠错。” 于毅叹了口气，“都说清兰怎么不好，有童婚的问题、婚后改姓的问题、堕胎权的问题。这次过去，确实见到、听到一些实例。 “我一直疑惑国内的某些话术，因为和垃圾一比，我们像个东西，就可以自称是人了吗？为什么对自己的要求就那么低呢？ “平权之路的尽头，清楚明白地放在那里，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却非要装作看不到。只取得一点成绩，就满足于自欺欺人了吗？ “说到奖项，好像我贪心不足。但生活中、职场上的歧视、压迫、隔离无处不在，就这么放着不管吗？人可以懒，国不能啊！” 陈夏摇头，“喊得再大声，那些人听不到、也不愿听。把《蜉蝣》拍出来吧，用试卷上的红叉，给迷梦里的民众和老爷们醒醒神。” 第397章 晚宴2 平权的命题太大、太敏感，普通人能做的也很有限，大家都不怎么想讨论，但提到陈夏的小说，人们就来了兴趣。 服务员又上了一些菜，退出包间。 辛蕊跳过提名的事，另起话题，“我和于毅在清兰旅游时，实在等不及回来再看，就直接去了当地书店，买了你的小说。” 陈夏有些好奇，“嗯，新书刚写完，我就和巨人出版集团联系了，所以可以和国内同步发售。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辛蕊想了想，“怎么描述呢？我们是发售第二天去的，找了好几家店，每家店里店外都排着长队，可以用‘摩肩接踵’来形容。 “虽然读者很多，但巨人集团的备货量应该更多。至少我们昨天离开清兰的时候，没有看到一条小说售罄、等待补货的新闻。 “排队的时候，我们也听到其他读者的讨论。听他们的意思，很多人都买过你之前的三本，也有很多是被朋友强烈推荐过去买的。 “他们对你的小说评价很高，所以也对新书的期待很高。唯一的遗憾是，极少能买到签名版，很希望你过去办几次签售会。” 陈夏很高兴，“我以前写作的时候没考虑长云之外的情况，曾经还有些担心因为文化差异，小说在国外会水土不服。 “后来收到巨人集团的统计数字和版税，看到登顶销售榜的新闻，才感觉自己有些想多，大家对我的小说还是很包容的。 “今天听到你们亲自见证的第一手信息，我就可以彻底放心了。而签售会的事，我不方便主动提出，要看巨人集团的安排了。” 徐珊有些奇怪，“国内有‘芸香’这样专门做书籍、影视、音乐等作品评价的网站，国外应该也不落人后吧。夏夏你平时都不关注吗？” 陈夏摇头，“网友们普遍喜欢随大流或唱反调，表达出来的并不一定就是真实想法，所以我只会挑几条看看，不会用作参考。 “而且全世界的网络都没有实名制，既带来了畅所欲言的自由，也因为人们倾泻生活中的不愉快，不可避免地放大了恶意。 “有感于国内外很多名人被网络暴力侵害的案例，我这样想保持好心态的，就只能尽量减少接触，甚至选择‘眼不见为净’了。” 于毅有些无奈，“也就只有你的才华和心态，才能这么选择。我们这些人就怕严重脱离观众的喜好，只能保持关注，从沙里淘金。 “虽然都说艺术要高于生活，但如果太过前卫，领先潮流到了曲高和寡的地步，又会有损传播范围、影响力和潜在的公众利益。” 方菲感触颇深，“正是因为过于脱离大众审美，绘画领域现代、当代的一些流派，才会经常受到质疑，陷入孤芳自赏的境地。 “但不比以前评论，需要一定门槛。网络发达的时代，谁都可以发出的声音，即使声音的主人粗鄙无知，声音的本意饱含恶毒。 “国内就曾有人被‘看图说话’，造了黄谣，又被嗅到脏水味道的苍蝇群起攻之，一直追着辱骂到重度抑郁，最近悲惨地自杀了。” 秋缘一声叹息，“本来这个结局是可以避免的，只要法律足够完善、监管及时作为，把造谣、传谣和网暴者阻止在祸苗阶段。 “可恨的是，法无禁止、监管失位。即使微享这样的社交平台管理很严，依然挡不住其他平台的纵容和某些媒体的故意引导。” 这种针砭时弊不能聊得太多，趁着服务员又进来上菜，一直旁听的齐韵把话题岔开，“夏夏，你这四本小说的变化令人好奇。 “我觉得言情的成分越来越淡，主题也在由浪漫转为现实。尤其是最近这本《蜉蝣》，男女主除了工作关系，几乎不涉及爱情。 “虽然从结局上看，这本依然算是正剧，但过程里有更多的难过和遗憾，即使我这样善于控制情绪的，有时也会鼻子发酸。 “从读者的视角，你小说的风格和故事，好像从描绘浪漫主义的美梦，转向歌颂理想主义的牺牲。以后也是这个趋势吗？” 陈夏笑着解释：“是，也不完全是。小说的写作过程，也是我和读者们互相了解、增加默契的过程，一开始当然不能直抒胸臆。 “我一直不肯放弃浪漫主义的璀璨。在对现实的描摹、对理想的赞美中，不可能总是获得，也必然会有失去，不算是歌颂牺牲。 “万事都有代价，就像学习知识要消耗时间和精力，保持专情会降低基因的总体多样性，实现理想也不是免费的。 “至于男女主的感情线，是要为主题服务的。虽然爱情和事业并不冲突，但我还是担心笔力不够、冲淡基调，索性就冷处理了。 “以后的作品会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有构想，也没有明确的倾向，并不是一定就会像这本《蜉蝣》，做一个新的催泪弹出来。” 云芊夸张地拍拍胸口，“可以松口气了。你小说里面人物的表演难度，如果还是这样不断加深，我估计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顾祎笑着接话，“你至少还有女主，真正该担心的是我才对。按照这几本的趋势，就怕男主消失在新书里，我只好去演男配了。” 于毅拍拍顾祎的肩，“这种担心我没办法，就看你们和陈夏的关系了。不过，我另外有一个好消息，希望可以缓解一二。 “莱努、清兰，还有周边国家，最近都有电视台找了过来，希望能购买电视剧、网剧的播放版权，你们的名气要溢出国门了。” 陈夏露出灿烂的笑容，“芊芊和顾祎现在都是大明星了，根本不愁片约。我才要担心自己的剧本不够好，没法吸引他们加盟呢。” 辛蕊左右看看，“你们啊，都是拿到年度盛典提名的，为什么会像萌学里的小孩子，在这种奇怪的地方攀比起来？” 莉莉立刻吐槽，“可能评委会的大爷大妈们都是隔代亲的类型，又充满着无处安放的爱心，喜欢这种表面成年、内里幼稚吧。” 这个地图炮的打击范围太广，立刻就被一片白眼淹没，随后因为这份赠送白眼的默契，房间里又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 第398章 冷风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不喝酒的朋友也会觉得肠胃太小，在一点点把它们填满的过程中，聊天的剩余时间终究要被耗尽。 春节之前，大家有的是空闲，但服务员却需要下班。本着不给别人制造麻烦的良心，既然吃过了美味，就不要一直留在包间。 大家分批进入观光电梯，回到各自的楼层和房间，很快收拾好个人卫生，躺在床上，希望用充足的休息，换来好的身心状态。 莉莉平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把手机悬浮在脸的正上方，看了一会娱乐新闻，又搜索了一遍年度盛典的新闻，就准备关灯睡觉。 她缓缓闭上双眼，渐渐放慢呼吸，就这样过了一会，却突然把眼睛睁开，凝视着天花板，然后翻身下床，消失在房间之中。 酒店上方千米，莉莉出现在距离陈夏不远的空中，然后靠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那里是灯火辉煌的北都。 安静地看了一会绚丽的灯海，莉莉转头看向穿着家居服、披着头发的陈夏，“夏夏，怎么了，睡不着吗？” 陈夏用鼻音回复了一个字，“嗯。” 莉莉和她开玩笑，“熬夜不睡，可能会损害皮肤的良好状态哦，比如会有黑眼圈、痘痘、皱纹之类的瑕疵。” 陈夏笑了笑，又迅速恢复面无表情，“不必玩笑，以你我的情况，别说一夜不睡，就算一年不睡，皮肤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莉莉点了点头，转向北都的夜景，“对于名利，你一向都很淡然，想来今夜无眠，不是因为烦忧那几个奖项吧？” 陈夏闭上眼睛，感受吹拂的冷风，“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感慨。莉莉，经历增加，见识增长，就一定是好事吗？” 莉莉摇头，“不一定。很多时候，无知而无畏，傻人有傻福，聪明人却要受到知识的诅咒和清醒的重压。 “过去和现在，我偶尔会羡慕那些每天浑浑噩噩的人，虽然有人会说他们像设置好了程序的机器，但确实少了很多思考的痛苦。” 陈夏叹了口气，“两年前的我，特别热血、特别纯真，对于理想特别坚定，好像只要肯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两年后的我，见多了社会和人性的黑暗面，虽然宁可抱着理想溺亡，但已经慢慢觉得疲累，怀疑自己力不从心。” 莉莉沉默了几秒，“如果一件事情需要很长的完成时间，人们就总要经历这么一个过程，所以坚持到底才显得难能可贵。 “就像是路程足够长的跑步，会喘、会累、会疼、会感觉逼近极限，然后会看到人们一个个停下，停下就再也跑不起来。” 陈夏接上莉莉的话，“如果只是自己放弃，或许还可以嘲笑他们意志不坚，即使一点点靠近，却终于没有达到原本的目标。 “但要是路上有冰雹飞雪，有台风洪水，有毒蛇猛兽，有凶匪暴徒呢？是不是就有了可以说服所有人的放弃理由？” 莉莉转头，“我对你的关注可能还远远不够，最近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人或事吗？” 陈夏睁开双眼，笑着摇头，“我这种从不忍气的性格，哪有人能让我不愉快？只是写作《蜉蝣》的时候有些思虑罢了。 “网传有的作家可以把自己写哭，我倒是没有那么夸张，但准备参考资料的时候，看到某些悲惨的部分，心里难免不太舒服。 “古代诗人曾说，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我虽然自幼失了怙恃，却还算衣食无忧，对这句话，一直没有深刻体会。 “到了今天，却油然体会到那些悲剧后面隐藏的问题，体会到我追求的所谓‘爱与美’，需要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和势力。 “理想是不能放弃的，但能不能实现理想，怎么去实现理想，我现在的思路和方法会不会事倍功半？却是值得忧虑的。” 莉莉的眼神都是关心和探寻，“能具体说说吗？我可能也没有什么好的解题思路，但至少可以与你一起分担承受的压力。” 陈夏点头，眼神真挚，“谢谢，正要借助你的智慧。我以前幼稚地以为，虽然受到客观环境影响，人的境遇好坏主要还在自身。 “那些放任金钱和物质，侵蚀道德底线、消磨精神追求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咎由自取，不需要同情、只需要惋惜。 “我所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一本本小说，制成映照本源的镜子，让他们看清变得丑陋的自己，找回久已迷失的初衷。” 陈夏自嘲地笑笑，“如果真是这么浅薄就好了，随着观察广度的扩大、思考角度的深入，我发现理论和实际有很大的偏差。 “想想也是，如果问题真的如此简单，这项使命怎么会留到今天，留给我来处理？怕是早就被历代先贤顺手解决了。”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北都的灯海，“我所忽略的是，很多人不像我，没有好的教育、容貌、家人、朋友，甚至可能没有健康和温饱。 “在我看来是填空题、多选题的，在他们可能是单选题，或者根本没得选。他们也会憧憬爱与美，却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这个险恶的世界、面对我这样傲慢的人，匍匐在地的他们，只能用力抓住每一点维持生活、生存的资源，哪还顾得上其他？” 莉莉欣慰地笑了，“你不是只会抱怨的人，想来已经有新的计划了吧，像当初领悟到不能单打独斗，就立刻筹备公司一样。” 陈夏摇头，发丝随风飘舞，“千头万绪，理不出来。我只是发现了几个难以战胜的新敌人，所以才上来吹吹冷风，想要清醒一些。” 莉莉好奇，“有哪些新敌人？” 陈夏皱了皱眉，“法律政策的纵容、泛滥的资本、巨大的贫富差距、贫穷、疾病、人为制造的焦虑、过度的消费主义，整个链条。” 莉莉按住眉心，“从概念落到实际，这是好事。但怎么从这些强大的敌人面前，取得我们想要的东西？答案很不好找啊。” 陈夏点头，“一步一步来吧，只要不放弃，生命总能找到出路。在此之前，先帮我约一下流风的白霄，我想要一个好找的答案。” 两人身前展开一个很大的光屏，里面有一对挽着胳膊的年轻情侣，正微笑着沿玄鹂大街闲逛。其中的男子，被陈夏画上了标记。 第399章 答案 年度盛典的前一天。 昨夜吹了半宿冷风，陈夏起得有些迟，等她沐浴更衣，来到楼下的餐厅，虽然还没到早餐的截止时间，却只有服务员在了。 忠于职守的董越和林璐，之前就已经分批吃过早餐，这时自然没有再吃一顿的胃口，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边。 陈夏拿起托盘，选了几种点心，挑了几样水果，又接了一杯牛奶，坐到背对门口的角落，摘掉口罩，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 过了一会，莉莉快步走进餐厅，停了停，扫视全场，看到面朝门口、戴着墨镜的两位保镖，立刻调转方向，靠近过来。 陈夏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牛奶，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看向坐到对面的莉莉，“早上好，有什么事吗？” 莉莉点头，“早。我和白霄取得了联系，他今天下午有空，可以赴约，但要带上妻子同行。见面的时间和地点，都由我们来选。” 陈夏有些惊讶，“他肯答应不出意外，但对我是不是太信任了？时间、地点都由我们来定，就不怕遇到埋伏的坏人吗？” 莉莉摇头，“即使他自己大意，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懈怠，应该是有别的考量吧，比如对你的粉丝滤镜。你准备怎么答复？” 陈夏用叉子戳了戳蛋糕，“人家给了诚意，我也不能小家子气。这样吧，公平起见，时间选在下午三点，地点由他决定。” 莉莉没有异议，“好的，我这就去回复他。下午出发之前，需要先派人过去探路吗？既是为了安全，也是防备娱乐记者。” 陈夏摇了摇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必如此麻烦大家。白霄刚刚新婚，还有很多美好的明天，想来不会作死。” 莉莉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去餐厅外打电话。 朋友间的大聚餐，不宜太过频繁。中午，陈夏和莉莉、保镖们简单地吃过午饭，又回房小睡一会，就坐进了董越驾驶的租车。 白霄选择的地点是一家咖啡馆，位置在剪霜河畔的商业区。咖啡馆外人流如织，没有车位，四人只好另外停车，走了一段石板路。 刚进门，一个身材挺拔的墨镜男就靠了过来。他双手下垂，掌心朝前，面向董越，小声确认，“请问来的是陈小姐吗？” 董越轻轻点头，“是的。” 墨镜男微倾上身，“我是白霄的下属。认识霄公子的人不少，为免暴露陈小姐的行踪，他不便出来迎候。四位请和我来。” 四人跟他上楼，可以看到整个二楼都被隔音砖和厚重的布帘分成很多小型包间，白霄选择的就是角落里不靠窗的一间。 墨镜男向守在布帘旁的另一个墨镜男点点头，把布帘拉开一条缝，对里面发出提示：“霄公子，少夫人，陈小姐到了。” 布帘被从里面完全拉开，一对璧人出现在陈夏面前。 白霄拱手躬身施礼，“陈小姐，各位，因为我去年的一时任性，打扰了。” 陈夏抬手虚扶，然后和莉莉一起，跟着他进入包间。董越和林璐则留在相对的包间，敞开着布帘，就近保护。 看到自己包间的布帘重新严丝合缝，陈夏才摘掉墨镜，伸出右手，和夫妻俩分别轻握，“冒昧相约，是我打扰了两位的游兴才对。” 又客气了几句，确定了彼此的称呼，陈夏直接进入正题，“白霄，去年的油画竞选，你花了钱，动用了人脉，是为了什么？” 白霄和妻子乔姜对视一眼，都是微笑。 他转过头，表情变得认真，“如果说为了名利，想来你们是不会信的。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报恩，或者说，还人情。” 陈夏眉头一皱，“据我所知，今天是我和你们的第一次见面。既然素昧平生，我们之间哪来的恩情、人情可言？” 白霄摇头，“如果单方面也算的话，这其实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了。去年盛典的红毯旁边，我也是记者之一。 “不过那不重要，我所说的人情不是直接的，而是间接的。在你不知道的时间和地点，可是帮了我和乔姜的大忙。” 陈夏点了点头，安静倾听。 白霄牵住妻子的手，“我和乔姜在大学里就相识、相恋，但等我们毕业，想要走向婚姻的时候，却遭到双方父母、亲人的反对。 “说来好笑，他们反对的理由不是因为我和乔姜本身，而是担心差异明显的社会阶层，怕我们的婚姻不能长久，给彼此更多伤害。 “用老话来说，就是门不当、户不对。这种观念深入人心，也并不是完全错误，所以我和她都很难证明自己、说服家人。 “我们束手无策，幸好年龄压力不大，就只能先拖着。我是很任性、很叛逆的，可以和家里闹翻，却不能逼迫乔姜和我一样。 “运气的是，我们等到了你的小说。乔姜因为小说更加坚定，推荐给我，我又拿网剧去说服父母和兄长，事情才有了转机。 “虽然你不是全部原因，但为了庆祝我和乔姜的婚姻，我们还是一致决定，以征集油画的名义，为你的名气再添一把柴薪。” 陈夏瞪大了眼睛，“就是因为这个？” 她转向莉莉，寻求否定，“我的小说和于毅的网剧，真的有这么大的影响，能左右别人的决定？还是婚姻这么大的事？” 莉莉点头，“也不是对谁都有效的，但你的文字和魅力，确实有着超越想象的力量。这就显出你唯一的缺点了，美而不自知。” 陈夏摇了摇头，“没想到我要的答案如此简单。虽然你们归因于我，但我实在受之有愧。不知道有没有其他我能帮忙的？ “对了，白霄，你明晚也要去年度盛典吧？要不这样，我在你附近多停留一会，用几张好照片来回馈你们通讯社？” 白霄笑着摇头，“我是笔杆子，不是摄影师，这功劳可落不到我头上。如果非要回馈，倒是有一个忙，你现在就能帮。” 陈夏好奇，“是什么？” 乔姜从身旁的沙发上捧起六册书，“狡黠”一笑，“当然是在《最是青葱》《风轻雨默》《山海》《蜉蝣》上，把你的名字签一遍。” 第400章 更衣 有一个能说过去的理由，陈夏也便不再深究。围绕小说和年度盛典，四人又欢畅地聊天两个小时，虽还不到熟悉，但也不算陌生了。 白霄和乔姜新婚燕尔，晚上还有电影、逛街等一系列情侣双人的浪漫安排，就没有邀请陈夏和莉莉共进晚餐。 陈夏把桌上的墨镜放到包里，从中取出口罩戴好，然后掀开布帘，在白霄、乔姜的目送中，带着保镖们走下楼梯。 年度盛典前的敏感时期，陈夏不希望自己暴露在镜头前面，给这次北都之行增加额外的风波，就准备直接返回入住的酒店。 坐进车中，看着风景在车窗里不断后退，莉莉看向朝着另一侧车窗的陈夏，“他给出的理由，你觉得有几成可信？” 陈夏头也不回，“要说是完全的谎话，有些冤枉了他，但他的破绽多到无法忽视，愿意披露的，肯定不是主要和直接的原因。 “不过，他这么拙劣的演技，很像是刻意为之。想来以后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如果现在演得太真，到时候怕是要下不来台。” 莉莉点了点头，“就你的观感，他们夫妻俩，对你是善意居多，还是恶意居多？” 陈夏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笑着摇头，“你这个问题，是想考验我的眼力吗？至少在我看来，他们没有一丝一毫恶意。 “乔姜我不了解，白霄谦逊得过了头，完全不符合他家境优渥、叛逆任性的人设，倒像是某些小说里被霸道总裁欺压的底层员工。 “他也绝不是第二次见到我。如果没有猜错，比去年盛典更早的时候，我应该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嗯，也可能是心理阴影。” 莉莉有些好奇，“以你过往的性格，不是应该当面拆穿他的掩饰，然后刨根问底、誓不罢休吗？怎么这次轻而易举地放过了他？” 陈夏轻轻推了莉莉一把，“看待一个人，不要总用过时的眼光。岁数大了，经历多了，我现在的攻击性，可没有以前那么强了。 “他和乔姜是真心相爱，又没有准备对我不利，为什么非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僵？既然认识了，总有他说出实话的一天，不着急。” 莉莉笑了笑，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闹市区域，车速不快，她看向路边欢笑的行人，“时间真快啊，转眼就是一年。去年还在电视上看热闹，今年就置身其中了。” 陈夏靠在座椅上，微闭双目，“留着一点感慨吧。也许过些年，你还能出现在舞台上，代表镜花，去拿最佳影片之类的奖杯。” 莉莉有些惊喜，“关于小说和公司发展，你有新的计划了？还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刺激我，好让我把游戏项目盯得更紧一些？” 陈夏转头看了一眼莉莉，又恢复姿势，把眼睛完全闭上，“恭喜你，猜对了。我就是在用话术给你洗脑，妄图压榨你的所有劳力。” 听到这句阴阳怪气，莉莉捂嘴笑笑，结束了车上的谈话，然后往车门挪挪身子，把头靠在陈夏肩上，也选择了闭目养神。 次日下午，太阳西落。 午睡之后，精力充沛的朋友们聚集在酒店楼下的会议室，一边乱七八糟地闲聊，一边等待时间的缓慢流逝。 年度盛典受到全体国民的关注，不管是曾经来过，还是第一次登场，都不减其隆重。 大家都是兴奋夹杂着紧张，反复查看时间，直到再也忍不住，纷纷起身，回到各自的房间，进行最后的准备。 没有了新奇感的陈夏，倒是一点都不紧张，也看不出兴奋，只是慢悠悠地沐浴，裹好浴巾出来，打开竖立在房间角落的箱子。 里面是一件绣着各种白色花叶的白色过膝晚礼服。陈夏拎在身前，仔细观察，和去年的那件相比，唯一相同的是后背的绑带设计。 只是去年的绑带从腰到背，相当于遮挡后背的布料，不像这次，布料只露出颈下的一点后背，绑带起到的是将布料闭合的作用。 陈夏把风衣悬空，牵起又长又宽的缎面布带，在礼服的颈后打上一个简单的小花结，然后将布带的多余长度自然垂挂下来。 她把礼服往右旋转了一圈，喃喃自语：“和去年一样，这个腰身的设计是根本不想让我穿啊，或者本来就应该上身再缝？” 她把头发向上飘起，打了个响指，礼服就和身上的浴巾交换位置，“礼服这种东西真是麻烦，不仅穿脱难，还要搭特制的内衣。” 陈夏走到全身镜前照了照，发现礼服格外贴合身体曲线，刚才的吐槽就全部隐匿无踪，“价格很高，效果也很好，不像我的日常。” 她微微加大动作幅度，小心试探，礼服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布料，有一定的延展性，不像想象中那样勒在身上，限制住普通的行动。 她招了招手，远处的鞋盒打开，一双堪称素净的白色高跟礼服单鞋飞了过来，套在陈夏微微悬空的赤足上。 陈夏在镜前旋转一周，欣赏了一下搭配的效果，又把高跟鞋收回鞋盒，“纯白的鞋子就是难伺候，但凡有一点褶皱，都会很显眼。” 换回柔软的绒毛拖鞋，陈夏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支铂金的简单簪子，斜着插进自动盘在头顶后方的简单发髻上。 对着镜子左右转转脸蛋，陈夏满意地笑笑，把桌上的手机扔进同样是白色的包包，然后披上大衣，端起鞋盒，走出房门。 有了上次提早完成的经验，这次的陈夏很是拖拉。等她在两位保镖的护送下，从楼梯抵达楼下的会议室，大家已经全部就绪了。 看到进来的陈夏，会议室内的所有人，都像刚才在房门外等待的董越和林璐，先是愣住几秒，然后才能缓缓回神。 于毅看了看一脸余悸的顾祎，摇头感叹，“真是可怕的魅力！我们熟悉的朋友尚且是如此表现，不敢想象等会直面你的媒体。” 方菲很是自豪，“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拿到提名的？只要能临下姐姐的一丝丝神韵，以我普通的画技，就足以无敌了。” 辛蕊拥有于毅同款摇头，“于毅的评价浅了。夏夏，去年此时的你，已经是我们认知的极限，居然不是你的巅峰，竟然还能更美？！ “可惜我做足了准备，却忘了把摄像机带在手边。今天的媒体们怕是要痛并快乐了，他们相机的内存卡，肯定没有带够！” 云芊张了张嘴，差点咬到化妆师手中的刷头，“不知道璇姐还有没有勇气坐到你的身边？也幸好你出场的时间比我们都晚。” 秋缘的举动更是神奇。她打开手中的梳妆镜，照了照自己的脸，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能和你成为朋友，才是人间最奇妙的事。” 这句话完全说到了朋友们的心里，引来一片齐刷刷的点头，把刻意绷住高冷表情的陈夏逗得捂嘴直笑。 第401章 红毯 国家大剧院的红毯两边，和去年一样，还是密密麻麻的长短镜头，还是密不透风的拥挤人群，却有着远超去年的期盼目光。 年度盛典对红毯规定不多，没有禁止两人以上一起行动的条款，但名人们普遍不愿与他人分享荣光，几乎都是独自走过人群。 陈夏对这些虚名不怎么在乎，但她自己的魅力太盛，足以淹没同行者的所有风采，为了保护朋友们的光辉时刻，还是先分开为好。 盛典的走红毯这一环节，也是有着潜在规则的：名气小的在前，能保住不多的上镜机会；名气大的在后，能充分展示圈内地位。 据莉莉私下透露，盛典官方曾经明确暗示过她：请陈夏尽量晚点到达现场，最好是正式开始前半小时左右，不要像去年那么早。 不说才华，光凭仪容，陈夏都足以当得这个地位，也理应给名声小的同行们让让路，表达她的尊重友爱，赚一些垂手可得的好感。 对于这种于人有利、于己无害的建议，陈夏当然是从善如流、虚心接受，也就只好看着朋友们先行出发，留自己这组人在最后。 会议室里的电视上，盛典的直播已经开始。陈夏和不能去现场的两位化妆师看了一会，被莉莉提醒，到了出发的时间。 陈夏和留守的两位挥手告别，就下楼坐进董越驾驶的玄鹂牌国产轿车，由莉莉和林璐陪同，前往市中心的国家大剧院。 春节假期已经开始，很多人休息在家，很多人离开北都，路面上车子虽多，却不像平日里那么拥堵，轿车很快就接近了目的地。 后排的陈夏把脚上的拖鞋换成了白色高跟鞋，然后踩到拖鞋上面，看向旁边的莉莉，“不能入场的几位，是怎么安排的？” 莉莉明白她的意思，“今晚是国家级的盛事，服务人员数量足够，都是专业的，安保也由武装警察负责，不需要我们自己费心。 “几位保镖负责把随行的人送到会场，柴巍和章瑶分别陪着顾祎和云芊，等他们各自走上红毯，就会合保镖，一起返回酒店。 “会议室订的时间很长。我们在会场内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观看直播，也可以回房休息，等临近结束，再过来接我们。” 陈夏点了点头，“感谢。有你居中协调真是好啊，一切都被安排得细致妥当，我可以省了好多心思。” 莉莉笑笑，“不谢。我这个经纪人兼经理人，要是不能为你省心，还有什么雇佣意义？在你姐姐那里也说不过去啊。” 陈夏点点头，看着轿车开始排队。 不知道是安检变得严格了，还是把一切放到了明面上，今年除了检查邀请函和身份证，还要通过一个长长的临时通道。 陈夏疑惑地看了看，“法律规定：未经本人允许，不得使用射线透视人体。前面的人没有下车绕行，这个通道有什么用？” 莉莉摇了摇头，“可能形式重于实质，这个临时搭建的通道只是摆出来吓唬人的，真正的检查还要依靠别的技术手段吧。” 在安检人员的手势指挥中，董越降下所有车窗，由陈夏出示邀请函和身份证，然后选了一个米色的纸袋，继续向前行驶。 陈夏看着车窗升起，阻隔室外的寒冷，“我去年就很迷惑，红毯居然不许带包。随身物品不方便带，品牌方也少了宣传机会。” 莉莉耸耸肩，“应该是怕你们用包携带危险物质吧。毕竟包包不好检查，要是带了有毒有害、易燃易爆，伤到别的贵宾就不好了。” 陈夏歪头，“我们带着不好检查，由随行人员带进去的包包就好检查了吗？不还是一样的包，里面装着一样的物品啊。” 莉莉笑着摇头，“搜你的包，和搜他们的包，影响能一样吗？而且绝大部分人把包给别人时，可不会在里面留着隐私物品。” 陈夏恍然大悟，指了指脚下的绒毛拖鞋，不再说话，专心等待一会的登场。 几分钟后，汽车就按照排队顺序停在了红毯前方，身穿绛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为陈夏拉开车门，看着她款款迈出，站在红毯之上。 陈夏往前走了两步，发现眼前乌泱泱的人群，还是和去年一样，沉浸在她的美貌之中，不仅忘记了职责，甚至忘记了呼吸。 以陈夏为中心，寂静连成弧形的浪潮，快速地拍到国家大剧院的外壁上，却激不起一丝声响，更没有一点回音。 临近正式开始，走在红毯上的每一个人都值得媒体专心关注，要求每一个从业者投入重视，所以浪潮远比去年传播得更快、更齐。 幸好众人的大脑不允许他们长久憋气，一片不太整齐的吸气声后，大家终于开始拉回放飞的灵魂，手上的动作也麻利起来。 有了去年的经验，加上要配合衣服的款式，陈夏今年不再做多余的动作，也不显露任何表情，只是维持高冷的仪态，缓步向前。 此时此刻，无论远近，几乎所有的机器都抛弃了原有的目标，径直朝向了陈夏，闪光灯织成海洋，快门声连绵不绝。 前面走着的十几道背影都诧异地转身，顺着记者们的注视望了过来。有了应对经验的陈夏这才充满歉意地，对他们绽开一个笑颜。 公开场合，即使有什么不满也不能表露，而且看着陈夏的笑脸，也很难产生芥蒂。前面诸位纷纷微笑回礼，恢复原来的前进节奏。 陈夏按照去年红毯的标准速度，不快不慢地稳步向前，只是偶尔停住，侧过身体，给摄像师、摄影师们更好的角度。 大家的红毯，到底不是一人的专场。等到陈夏离得远了，摄像、摄影们才遗憾转身，拍摄红毯上的后来人，没有像去年那样失态。 面对人群倾尽所有的专注，很少在公共场合暴露身份的陈夏，还是有些不能适应，193米的红毯，因此显得格外漫长。 直到绕过入口的影壁，她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然后跟着恭敬的引导人员，熟门熟路地穿过走廊、走向霜色大厅。 第402章 谈笑 霜色大厅，顾祎带着表妹钟晓站在门口，一边看着经过的名人，一边闲聊。终于等到陈夏的身影，两人高兴地朝她挥手。 陈夏快步靠近，顾祎在前带路，引着她往里走，“那几位都有长辈要陪，实在分不开身，就只能派我到门口迎接。” 陈夏笑着挽住有些害羞的钟晓，“感谢好意，能够理解。几位长辈当然要是最优先的，如果于毅他们都出来，我反而承受不起。” 霜色大厅里暖气开得很足，完全把北国的寒意隔绝在外，领先于实际季节，创造出春意盎然的小环境，使人感觉很舒服。 陈夏今年的座位在大厅正中间，左边是方菲和她妈妈齐韵，右边依次是秋缘、徐珊和莉莉，于毅他们则坐在后面一排。 因为入场的时间比较晚，大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发现陈夏进来，在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中，他们陆陆续续把目光移了过来。 陈夏一路微笑着走到座位，对起身相迎的方菲吐槽：“来得晚了，好像能显出地位，却要用微笑面对这么多人，果然有得必有失。” 方菲笑着摇头，“这是因为姐姐你选择了与人为善。以你被官方认可的地位，对待其他人的注视，完全不需要这么温柔客气。” 陈夏点了点头，“初来乍到，总要装一装嘛。如果下次再来，我就尽量真实一些，警惕不请自来的、对于大众的讨好心理。” 转身坐下，她继续吐槽：“说到年度盛典的官方，很难分辨他们对我是善意、还是恶意，只知道他们关注娱乐新闻不分大小。” 秋缘好奇地搭话：“这个怎么说？” 陈夏举例说明：“比如，肯把提名和奖项分给既年轻、又默默无闻的我，又主动把菲菲和我排在一起，很难说不是出于善意。 “而把杨璇和我放在一起比美，又暗示我晚些到场，就不怕我得罪了杨璇和其他自认比我位高的人吗？很有恶意的嫌疑啊。” 秋缘皱了皱眉，“听你这么分析，官方的偏向确实有些前后矛盾，会不会是内部意见不统一，不同的派别做了不同的决定？” 陈夏想了想，“无愧法学出身，你看问题就是透彻。我不应该把一个复杂群体简单地人格化，以为它有前后一致的态度和喜好。” 几人正说着话，杨璇带着经纪人凑过来，指着陈夏和秋缘沙发中间，笑着询问：“阿姨、诸位，晚上好。介意我加个座吗？” 秋缘看看右侧，“晚上好。我不介意，不过右边空的不多，可能要夏夏、菲菲和齐阿姨都往左移动一位。” 方菲和齐韵对视一眼，笑着回复：“我和妈妈都没意见，就看你能不能说服姐姐了。” 陈夏摇了摇头，起身把位置让给杨璇，然后坐到了方菲的座位上。杨璇的经纪人等大家更换了座位，才坐到齐韵左边。 陈夏疑惑地看向右手边的杨璇，“你不和剧组坐在一起吗？这是演的哪一出？” 杨璇拉住陈夏的手，“不要这样绝情嘛。虽然我也是女人，但我喜欢美女的资格不能剥夺。这种近水楼台，怎么舍得错过呢？” 陈夏哆嗦一下，倒向方菲，“菲菲，姐姐的名誉就要靠你保护了。” 方菲笑着看两位美女给自己加戏，根本不搭理陈夏“无助”的“求援”。 陈夏“放弃抵抗”，歪在沙发扶手上，“璇姐，盛典就快要开始了，你这么善良的人，应该不想我带着疑惑上台领奖吧？” 杨璇笑着把陈夏拉正，“不敢不敢。我今年遇上小丰收，有女主角、女配角的两个提名，但两个剧组相隔较远，坐到哪边都不好。 “而且，按照娱乐记者们根深蒂固的恶习，我要是和你离得太远，他们肯定要大书特书，编造一些瞎话，挑拨我们的感情。 “破开这两个迷局的最好方法，就是坐到你的身边，既避免了剧组间的比较，又堵住了记者们的嘴。怎么样，是不是很机智？” 陈夏了然，“演艺和写作的才华上，你我也许各擅胜场，但在待人接物、趋吉避凶上，我要向你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杨璇摇头，“也不尽然，你我情况不同。以你的美貌，完全可以忽视这些，自有无数人甘愿主动发声出力，帮你摆平一切。” 方菲笑着插话，“最赚的是我，不仅学到了处世技巧，也学到了夸人思路。两位，多给镜头一点机会吧，观众们等得心焦呢。” 杨璇和陈夏相视一笑，同时转身看向舞台。果然，前方、侧面各处摄像机的取景好像很规律，却频繁“不经意”地对焦过来。 盛典官方看来很是懂得观众们的关注热点，直播里有陈夏、杨璇同框谈笑，想来瞬时收视率和观众的评价，都要提高不少。 坐姿可以变化，谈话却远未结束。杨璇询问陈夏，“听夏夏你刚才的意思，对今年的奖项很有信心嘛。感觉能拿几个？” 陈夏为她一一分析，“文学奖的概率太小。常见的获奖者几乎都是五十岁往上，非如此，很难从人生中提炼丰厚体悟和如椽笔力。 “音乐奖的概率相对大一些，不是因为我的专辑所向披靡，而是其他专辑质量不高，都是泛滥腻味的爱情主题，旋律好听的也少。 “电视剧的奖无须多说，我去年已经拿过。其他编剧的剧本也很好，如果官方非要给我蝉联，就难免显得有失公平了。” 回答完问题，陈夏自然要反过来问：“璇姐你呢，女主角和女配角，哪个把握更大，还是都有信心？” 杨璇摇了摇头，脸上有些遗憾，“都没把握，估计就是凑了人数。女配角的奖杯，我有两座了，第三座的可能太低。 “《姒绯传》的拍摄，大家都用了心力，观众们也很赞赏。但政治任务，打磨时间不够，有些粗糙，和评奖的标准差距不小。” 她转头看了一眼认真倾听的方菲，“菲菲，你呢？油画的奖有多少把握？” 方菲牵住陈夏的左手，“我从没想过有提名的一天，也摸不准评委们的心意。想要取胜，水平不够，若是认输，又有些不甘。 “我自己的画技自己清楚，要不是借了姐姐的魅力，很难有这次突破。按说该心满意足了，却怕拿不到奖，亏待了姐姐的影子。” 陈夏在交叉相握的手指上加了加力，“不要多想。纵有十座、百座奖杯，也远不及你陪伴我的一天，怎么能用‘亏待’这种词？” 杨璇轻轻鼓掌，“夏夏说得好。人和感情，远胜俗物和虚名。一座奖杯而已，拆开了也就是些普通材料，不要上升它的高度。 “再说了，即使低估你自己的能力，也要相信你姐姐的魅力。盛典还没开始，结果犹未可知，怎么能提前悲观呢？” 第403章 颁奖1 安抚了方菲，盛典开幕就进入倒计时。 大厅内的灯光同时熄灭，伴着恢宏的音乐声，最前面的宽大屏幕上，海面在风的吹拂下掀起浪花和泡沫，拼成一个个白色的数字。 时间前进，海面变暗，数字变化，直至归零，然后金色泛光的文字从深邃的海底缓慢升起，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2023长云共和国文化和娱乐年度盛典”最终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然后又被层层叠叠的海浪拍打、侵蚀，一点一点慢慢冲散。 海浪继续推进，从暗黄色的沙滩上，一次次抹过又退去，渐渐带走表层的沙砾，露出下面错落凌乱的五个金色奖杯。 从画面外伸进五只大小差异、性别不同的手，把奖杯从沙地中起出，然后在逐渐变亮的背景中缓缓举高，迎向天空的太阳。 镜头继续向上转动，最终对准纯净透明的湛蓝色天空。大厅里丰富的电灯从前到后，一排一排逐渐打开，照亮了人们惊喜的笑脸。 热烈的掌声中，音乐自然地过渡，屏幕播放对应的背景视频，两排男女舞者从帷幕两边快步滑出，开始一段优美有力的古典舞。 开场舞蹈之后，男女两位主持人从左边款款上台，站到黑色的话筒支架后面，准备颁发美术类的“云雉奖”。 陈夏捏了捏方菲的手，“你认识这两位吗？” 方菲摇了摇头，“都不认识，我只对油画、水墨领域的杰出画家有了解。这两位可能是版画、雕刻等其他领域以前的获奖者。” 虽然主持人说了自己的名字，但今天的主角是各位即将获奖的创作者，没从方菲那里得到答案，陈夏也没有上网搜索的兴致。 奖项一个接一个发放，获奖者一个接一个发表感言，很快就到了最佳油画，方菲用心创作的那幅《美神降临》就是提名之一。 主持人简略的介绍声中，屏幕上依次展示了候选的四幅油画，然后缩小、横排、定格。 方菲紧张的注视中，男主持人拆开信封上的深红色火漆，从中取出一张背面印花的卡纸，然后高声宣读颁奖词和获奖作品的名字。 果然如同方菲之前的预测，这一奖项很遗憾地花落别家。 陈夏转头去看，方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反而松弛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浮现笑容，并为获奖者用力鼓掌。 看到方菲放下得失心，陈夏和坐在方菲左侧的齐韵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先是欣慰，后是微笑，然后两人都和方菲一样，鼓起掌来。 朋友们对云雉奖的关注就此翻篇。几个奖项和一段多声部的小合唱过后，盛典就来到音乐类的“云雀奖”部分。 杨璇侧头，小声揶揄，“觉得紧张吗？” 陈夏看看关心的方菲，牵住她的手，“一点都不紧张。我的专辑早就传播得很广，不指望拿到一个奖项，就能增加多少乐迷。” 杨璇笑笑，换了个提问方式，“那荣誉呢？也是一点都不在乎吗？” 陈夏笑得很豁达，“创作的过程和创造的作品，远比这些附加在外面的、易变的、虚无的东西，更能使我收获满足和快乐。” 杨璇点头，不再说话，而是拿着奖项的列表，等着陈夏被提名的最佳专辑逐渐临近。 那个时刻终于到达，伴着短暂轮换的歌曲试听，四张专辑的封面海报在屏幕上依次出现，又缩小尺寸，摆成横排。 获得过最佳女歌手的主持人拆开信封，惊讶地睁大双眼，发出高呼：“猜猜我看到了什么？真是见证历史的时刻啊。” 主持人们的套路太多，大家上当出经验了，这次也是保持沉默，不肯配合，只是用目光催促她快点揭晓，不要浪费时间。 女主持哼着小调，假装要和男主持跳舞庆祝，直到激起台下一片白眼，才满意地宣读颁奖词：“这是一张具有开创意义的专辑。 “它的出现，一改长久的靡靡之息，为长云乐坛吹进新风、注入活力，虽还未形成新的流派，但已然激发起我们探索的热情。 “这也是一张兼具艺术性和传唱度的专辑，尤以当中优美的人声，更胜其杰出的词曲，仅此一项便足以傲然群伦，无论其他。” 她停顿一下，深吸口气，“2023‘云雀奖’最佳专辑的获得者，《长情》，陈夏，恭喜！” 大厅里响起专辑同名歌曲的旋律，屏幕上的图片瞬间消失，切换到陈夏的近距离实景拍摄，聚光灯也紧跟着对准这个方位。 陈夏对着前方的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起身和身边的朋友们一一拥抱，然后昂首挺胸，提起裙摆，在掌声中登上领奖的舞台。 从女主持手中接过银质镀金的奖杯，陈夏站到话筒支架后方，对着摄像机和台下的嘉宾们，单手举了举沉重的奖杯。 她的发言比较简短，“感谢评委、乐迷和朋友们，我会继续努力，带来更好、更多的歌曲。也希望今晚还能再次登上舞台。” 今天的晚礼服只露了脖颈，她无须像去年那样防护，可以错开脚步，大大方方地轻鞠一躬，忽视镜头和人们目光的追踪，走回座位。 陈夏把奖杯放在沙发旁的矮桌上，刚准备继续观看后续的奖项颁发，就看到杨璇笑着伸手，向她示意，要借看奖杯。 转着奖杯反复看了几遍，杨璇佯装羡慕，“果然多才多艺是个褒义词，我要是也有这样跨领域都能拿奖的才能就好了。” 陈夏笑着摇头，“侥幸而已。古话说，贪多嚼不烂。什么都会一点，其实就什么都不精，比不得你这样，持续深耕一个领域。” 这次还没等杨璇开口，方菲就抢先吐槽，“姐姐，这句话平时很有道理，但用在刚刚拿奖的你身上，好像就没有说服力了。” 杨璇给方菲一个赞赏的眼神，“菲菲，说出了我的心声。为了补偿我们受伤的脆弱心灵，干脆讹夏夏一顿美餐，你看怎么样？” 凑到陈夏身边的方菲先是点头，突然又用力摇头，“好主意，好主意。不过璇姐，讹她一顿怎么足够？当然要多多益善。” 陈夏伸出左臂，圈住方菲的脖子，然后屈起右手中指，在她小脑瓜上轻轻一弹，“你们啊，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明谋？” 第404章 颁奖2 玩笑过后，三人恢复坐姿，继续观看云雀奖后续的各种颁奖。 文学类的“云梦奖”之前，中场穿插、放松情绪的节目，不再是常见的歌舞，而是换成了一段现代诗的配乐朗诵。 这个节目的观赏性不如歌舞，杨璇有些无聊，就看向身旁的陈夏，发现她也是兴致缺缺，“你也觉得没意思吧，给个评价？” 陈夏抬起左手，遮住口齿，打了个哈欠，“我的评价是：乏善可陈，差强人意。不过正好，可以给大家紧绷的神经放放假。” 杨璇闲着也是闲着，就好奇地追问：“你的审美一向很好，文字功底也优秀得多，能具体说说这个配乐诗朗诵的优缺点吗？” 陈夏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几位中老年，“优点不少：声音清晰透亮、节奏得当，情绪饱满；背景音乐主题贴合、音量适中。 “缺点也不少：内容主旨空洞套路，自以为是赞美和歌颂，说教意味重；段落和句式太过规整，失了精神和美感，有凑韵的嫌疑。 “总而言之，这是用模具浇筑的工业品，而不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优点在人的表演，在场地环境，而缺点全在诗作本身。” 陈夏的评价有些尖锐，杨璇没什么想补充的，“也许因为文学类的颁奖过程太过枯燥，才要用这些先抑的绿叶，衬托后面的红花吧。” 闲着吐槽几句，熬过了诗朗诵，两人不再说话，耐心等待陈夏被提名的最佳长篇小说。 美术、音乐、文学，创作时一般不需要大规模团队合作，对先进技术的依赖也小，因此奖项数量远不能和电影、电视类别相比。 而文学奖，又是其中数量最少的。但数量少不代表质量低，因为历史传统、社会影响等多方面原因，文学奖最受人们推崇。 廖廖几个奖项过后，主持人开始简略介绍获得提名的五本长篇小说，按照读音顺序，大屏幕上也在同步展示书籍海报和文字介绍。 “云梦奖”这个板块的男主持人是一位功成名就的老年作家，虽然网传他平时很风趣，但在今晚的舞台上却全程严肃、站得笔直。 他双手举起信封，翻转一遍，对众人表明火漆完整，然后迅速拆开，从中缓缓取出一张卡纸，仔细端详了几秒，突然笑起来。 他的笑容和蔼可亲，却没有及时宣读颁奖词。台下的人都一头雾水，旁边的女主持人也好奇地凑过去，想看看卡纸上写着什么。 几秒之后，女主持也微微一笑，在男主持胳膊上轻拍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恢复严肃，“这是一本跨越偏见、穿越时间的小说。 “情节引人入胜、文字优雅娴熟、主题催人思考，此类通常的优点尽皆具备，不必多说。与其他殊异，为之喝彩者，来源有二。 “先贤没于故纸，学界长久忽视，肯用文字为其发声，勇气可嘉；人物描摹、言行刻画，均能以史为凭、保持克制，辛劳可酬。” 男主持抬起头来，望向陈夏所在的方向，也把观众们的目光带过去，“2023‘云梦奖’最佳长篇小说，《山海》，陈夏，恭喜！” 颁奖词的第一句已经给足了提示，相信台下的观众、镜头后的国民都可以猜到结果，但陈夏的脸上还是有些压制不住的惊喜。 她站起来，再次和女性朋友们一一拥抱，接受祝贺，然后提着裙摆，快步登上舞台，和老前辈握手道谢，接过沉甸甸的奖杯。 陈夏左手按住胸口，深呼吸一遍，平复激动的心情，然后走近话筒，“感谢前辈们的点评与鼓励，感谢读者们的支持与厚爱，也感谢朋友们给予的各种帮助。 “动笔之前，我没想到能顺利出版；此刻之前，我没想到有荣幸获奖。最初，我只是想把那段历史完整复原，带给想了解的大家。 “这份荣誉不只属于我，也属于关心、推动、见证这一过程的你们。我会保持、保护这份与你们同在的初心，再次感谢你们！” 陈夏往旁边横跨一步，今晚第二次向大家鞠躬，然后稳稳地走下舞台，在人们持续不断的掌声和欢呼中，回到自己的座位。 两座不同形状的奖杯放到一起，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辉，但在人们眼中，却远远不及奖杯主人更加瑰丽的光彩。 方菲抱起两座奖杯，呆呆地看了一会。直到周围的人开始担心，她才轻叹一声，“如果能同时拿满五种，是什么样子呢？可惜。” 陈夏笑着摇头，“即使把最小的可能放到最大，我也最多能拿到四种。就这，还是借了文字的功劳，不能和你们几位专业人士比。” 听到方菲的妄想和失望，朋友们都是遗憾地摇头，紧接着也和陈夏一样笑起来。一个人想把好事都占到，确实太难，也太贪了。 注目陈夏的人越来越少，渐渐恢复到通常数量，文学奖的颁发也全部完成。一段女声独唱之后，盛典到了国民最关注的影视部分。 先是电视类的“云雁奖”。 这一部分，朋友们有五个提名，分别是于毅的最佳导演、顾祎的最佳男主角、云芊的最佳女主角、《风轻雨默》的最佳原创剧本和《山海》的最佳电视剧。 也许是实力有限，也许是资历有限，大家的提名虽多，但最后只有于毅代表《山海》剧组，上台领取了2023“云雁奖”最佳电视剧。 电影类的“云鹤奖”，和陈夏相关的提名有张雪的最佳导演、杜晋的最佳男配角、杨璇的最佳女主角和《姒绯传》的最佳电影。 只是左等右等，加上杨璇另一个最佳女配角的提名，最终还是颗粒无收。陈夏有些可惜，杨璇却是无所谓的态度。 她抛开进入尾声的盛典，转过来详细解释：“张导有两次最佳导演在身，杜晋有一座最佳男配角在手，这次的机会本来就不大。 “《姒绯传》上得比较仓促，虽然各方面都用了心，和奖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这个结果算是我们的情理之中、意料之中了。” 第405章 来往 年度盛典结束，时间也临近午夜。 大家有秩序地走出霜色大厅，沿着长长的走廊，前往大剧院的宴会厅。按照往年惯例，那里准备了丰盛的庆祝晚宴。 整个大剧院的空调和加湿一直开着，不需要添上御寒的大衣。大家在宴会厅门旁的储物柜，把装衣服的袋子和奖杯存好。 有杨璇去年传授的先进经验，陈夏一进门就想沿着墙壁直奔角落，躲到屏风后面，却被几位头发花白的中老年男女叫住。 她示意朋友们先过去占住座位，自己则打起精神，和那些前辈们相向靠近，礼貌问好。 融洽地聊了一会，与他们一一握手道别，陈夏才松了口气，转过身，不顾很多注视跟随的目光，走到朋友们身边，在圆桌旁坐下。 方菲把饮料和两个装有食物的托盘端到陈夏面前，“姐姐，那些看起来五十岁往上的是什么人？这个时间找你，有什么急事吗？” 陈夏拿起酒杯，喝口果汁，“那几位都是文学界的前辈，看到我拿奖，怕我显得被人孤立，就想表示祝贺，并与我增进熟悉。 “幸好来北都之前，我做了一些准备，虽然他们的作品没有全部拜读，但名字和脸都还能认出来，不然就尴尬了。” 杨璇晃了晃酒杯，“你说得真是委婉。就是几个看重名声和利益的，发觉你木秀于林，想把你拉进圈子，巩固既得利益罢了。” 陈夏笑笑，“也可以这么说。不管是好意歹意，别人出招了，我接着就是。人脉这种东西，我不看重，很多人却求之不得呢。” 于毅点头赞同，“人情往来，有时就是资源，能换来更多的收益。除了你们两位，大部分人再怎么讨厌，也得捏着鼻子经营起来。” 杨璇举起酒杯，向他示意，“你们做导演的要拉投资、找人手、租场地、谈排片，在这方面尤其辛苦。敬你一杯，祝得偿所愿。” 于毅举杯回应，也祝杨璇早日得封影后。 虽然没有拿奖，顾祎和云芊的心情好像都没受到影响，趁着别人说话，吃得很开心。 辛蕊和云芊开玩笑，“芊芊，慢一点，没有人和你抢。你还穿着贴身的晚礼服呢，小心肚子变大，把衣服撑坏了。” 云芊用力摇头，“管不了那么多，从中午饿到这会，我整个人都瘪了。加上没拿到奖，正好有理由放开身心，化悲痛为食欲。” 顾祎发现于毅看他，立刻预判，“我的理由也是一样。更关键的是，总要有人和云芊步调一致，才显得她不是孤身作战。” 于毅笑着摇头，“我才不管你们大吃大喝，只是最佳电视剧的荣誉有你们一份，所以预告一声，春节的红包会有惊喜。” 顾祎和云芊喜出望外，连声感谢。 陈夏看于毅坐着不动，好奇地询问：“去年看你要去人群里联络感情，还慨叹人微言轻。今年拿奖了，怎么反而坐在这里？” 于毅举杯，“堪破迷思了呗。我能从网剧导演，到今天上台领奖，都靠大家照应。抛下你们去巴结别人，会看不起自己的。 “再说了，圈子里不仅看能力，还看年龄、资历、地域、资源。那些人不会因为一个奖就高看我，浪费时间不如敬你们一杯。” 虽然他的杯里全是果汁，但于毅言行中的谢意，大家都接收到了。 秋缘好奇地问杨璇：“璇姐，你呢？作为第一线的女演员，众人目光的焦点，没有谁敢看低你吧，是不想参加应酬吗？” 杨璇认真回答：“早些年，我也想着要‘上进’，但有多少人关注我的演技？多是想利用我，求财图色的俗人罢了，避之唯恐不及。 “我现在的心态，就是把角色认真演好，其他乱七八糟的事，请自觉滚开。如果没戏可演，就回家歇着，反正赚的名利也够多了。” 辛蕊若有所思地接话，“芊芊的心态和你几乎一样。果然，娱乐圈现在的大环境，不太适合你们这样洁身自好的好演员了。” 云芊很无奈，“钱财美色动人心啊，能有几个人抵抗得住？我只是有些洁癖，想赌一赌运气，想直着腰杆，想站着把钱挣了。” 杨璇比出一个大拇指，“你我所见相同。即使困难很多，管不了别人，改不了大环境，我们至少能保持对自己的高要求。” 陈夏举起酒杯，“敬你们。就是因为都有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我们才能互相认同、成为朋友，坐在同一张桌旁。” 除了自助取菜，大家守在一起，闲聊的气氛很放松、很欢乐。 半饱的时候，莉莉走到一旁相对僻静的空地，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陈夏顺嘴问她，“莉莉，你是去安排返程车辆了吗？” 莉莉摇头，“不是，出霜色大厅时，车子就安排好了。这是《文艺观察》的邀请，他们想约一张封面和一篇专访，时间是尽快。” 杨璇高兴地拍手，“可喜可贺。按说以夏夏你的才华、容貌和名气，以前怎么从来没看到哪家纸媒，刊登类似性质的专题报导？” 陈夏笑着指指莉莉，“以前没有这么尽心尽力的经纪人，从事公职也阻碍了他们调查我的私人号码。即使辗转找来，也被我拒了。” 杨璇抬手，示意暂停，“让我来猜猜你拒绝的原因，是怕干扰日常生活？或者视声名如浮云？或者只是不知道怎么应付记者？” 陈夏笑着点头，“大概方向没有猜错。主要就是嫌烦，加上不在意自我炒作，就关上家门，假装看不见、听不到。” 莉莉指指自己锁屏的手机，“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刚才的电话里，我说要尊重你本人意见，过会再给答复。你看怎么处理？ “我先强调一下：《文艺观察》虽然是私企拥有，却是国内文娱领域最权威的月刊杂志，非顶级名流是上不了封面的。” 陈夏想了想，“既然拿了奖，不是这家，就是那家，总逃不过一次采访。璇姐，你的经验丰富，请问这种专访一般要耗时多久？” 杨璇回忆一下，“我前年上过一次它家的封面，拍照加采访，用了整个白天。虽然无须你做什么，一趟下来，人是有点辛苦的。” 陈夏又想了想，“莉莉，我同意了。时间的话，春节正日之后，就可以安排。反正《文艺观察》每月七日才发售，应该不耽误事。” 第406章 热榜 时间已经很迟，晚宴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分别坐上各自来时的车辆，迅速回到酒店，简单洗漱一下，就都进入了梦乡。 因为晚宴吃了些东西，也为了保证睡眠时间，大家都没有为了一顿早餐而强行早起，一直到临近中午，才陆续下楼。 回去过节的飞机，目的地各不相同，但都是订在午后两点左右，正好足够大家中午聚餐庆祝，然后收拾东西，赶到机场。 陈夏安排好晚礼服的回家快递，又用手机搜索了《文艺观察》和别人专访的相关资讯，耽误了一会，才和莉莉进入包间。 除了讲究规矩的长辈，包间里的朋友们，看起来精神旺盛、活力充沛，但无论坐姿、站姿，都是七扭八歪，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看到陈夏进来，餐桌旁的徐珊抬起左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夏夏，你这时间卡得正好，我们刚要准备讨论你的新闻呢。” 陈夏坐到餐桌边靠门的椅子上，把左臂让给贴过来的方菲，“我能有什么新闻？半小时前刚起床洗漱，还没来得及关注自己。” 徐珊急需向陈夏分享她的快乐，“微享的热门榜单，前十里面，有三条与你直接有关，分别排在第二、第四和第八。” 陈夏假作恼怒，打断徐珊的介绍，插入提问：“在你详细转述话题内容之前，请先解决我的一个疑惑，什么东西敢排在我前面？” 秋缘哈哈大笑，“情景重现，刚才也是这样一幕。除了容貌不同，芊芊气急败坏的表情，和此刻你的，可说是完全一样。” 于毅立刻送上助攻，“用我们导演的话：太浮夸了，一眼假，你们演得什么东西，还不如路边拉的群众演员敬业。” 辛蕊夫唱妇随，“只能再次感叹，怎么没把摄像机带在手边？如果把你们俩的表情都做成表情包，恐怕也能混个热榜二十吧。” 云芊抱住辛蕊，疯狂摇晃，“我一直把你当作亲生的好姐妹，却没想到，今日为了区区浮名，你居然要出卖我，可恨啊！拿命来！” 顾祎和于毅被突然“怒火攻心、狠下毒手”的某人吓着了，赶忙过去“拉架”，把围观的其他人逗得前仰后合。 过了一会，几个人结束了孩子一样的幼稚打闹，服务员也敲门进来，开始上菜。 徐珊回到新闻播报的状态，调大手机的音量，把屏幕对准陈夏，“排名第一的是猫猫的软萌撒娇，是不是让你甘拜下风？” 视频太短，一遍看过不能尽兴，陈夏点点屏幕，重放了一遍，“这是可爱的猫猫诶！即使热榜全是它们，我也没有一丝不满。” 方菲笑着捂嘴，“哈哈哈哈。如果有那个时刻，你当然不会有一丝不满，因为所有的不满，都集中到田落一个人身上了。” 徐珊点点手机，“希望那一天尽快到来，也记得叫上我现场见证。继续播报，夏夏的第一条热榜是‘美神降临’，昨晚的视频集锦。 “我们睡觉的时候，剪辑的大神可能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忙活了整整一夜。视频质量很高，还配上了《长情》的背景旋律。” 顾祎一个人，就演出了踊跃举手的气势，“同时再次证明了，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像我这样的中人之姿，以后可怎么活哟？发愁。” 于毅目瞪口呆，“顾祎，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这是我的台词啊！你自己照照镜子，摸摸良心，好意思说自己‘中人之姿’？！” 大家笑着起哄，可惜两人都不上当，没有上演“同室操戈”的第二集。 徐珊喝口果汁，被酸了一下，“夏夏的第二条热榜是‘最年轻的云梦奖’。嗯，这个是错误缩句的标题党，正文可不是这么说的。 “盛典诞生以来，夏夏是最年轻的最佳长篇小说得主。即使各项文学奖的历史上，年轻程度也仅次于获得最佳近体诗时的李和公主。 “几位文学大家都认为，从盛典的发展来看，规范度和成熟度是在增加的，夏夏没有王室背景，这个奖项的意义要更重一点。” 莉莉摇了摇头，“在文艺圈子里，轻微地反对王室，好像是一件光荣的事。李和与夏夏隔了那么远，有什么可比的？” 秋缘也是摇头，“李和与王室的关系不太和睦，怎么拿个奖都好像是因为黑幕？跳出学术的范畴，大作家也仅仅是普通人啊。” 陈夏挥了挥手，“实名的人，在公共场合发声，总有其目的性。诋毁、赞誉，都不一定出自本心，付诸一笑即可，不用当真。” 感觉到陈夏的视线，徐珊顿了顿，“夏夏的第三条热榜叫‘多少是美’。名字有些莫名其妙，其实和第一条热榜紧密相关。 “夏夏的晚礼服非常好看，但因为遮挡得过于严实，只露了脸、颈、小臂和手，引发了网民们广泛而热烈的讨论。 “最初的核心议题是：穿得多一些更好看，还是露一些肌肤更好看？” 陈夏抬手捂脸，“这些网民怎么这么闲，一点大的小事也要上升到这样的高度？哦，对了，春节假期，他们还真有闲的道理。” 莉莉赶紧插话，“怎样把矛头引回正路，就是在其位者谋其政了。我们普通人，只需擦亮双眼，不被带歪、带跑、误入歧途。” 陈夏知道她的意思。 大家也默契地岔开话题，边吃边聊。 过了一会，陈夏突然想到什么，“诶？我还拿了最佳专辑，百灵上的数据也还不错，就这么无足轻重，没有登上热榜吗？” 云芊笑着指出陈夏的逻辑漏洞，“怎么没有？只是不在前十罢了，你看第十四条就是‘长情’，一部分热度还是那个剪辑带来的。” 第407章 新春 江东省居民繁多、经济发达，每座城市都有专属的机场。春节正日将至，朋友们都想直接返回家乡，而不是经由南都中转。 但从北都直达各市的航班，没有直达南都的那么多，尤其是下午两点左右。大家只能选择离家最近的着陆机场，再转车回家。 此前订票时，陈夏拒绝了两位保镖护送到南都的请求，让他们直接回家。到机场后，她一直戴着墨镜、口罩，登上返程的飞机。 飞机顺利抵达南都，陈夏走过连接的廊桥，拿起传送带上的行李箱，和大家一起走出通道口，就看到不忙不躁的方麒等在外面。 虽然做足了伪装，但陈夏的存在感太强，引得旁人频频注目，方麒的目光先是聚焦到她身上，然后才发现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可能是感慨于这种现象，他摇了摇头，笑着迎了上来，从齐韵手中接过行李箱，带着她们乘电梯下楼，去停车场上车。 等车开到市区，已经临近傍晚了，回家准备晚餐太过仓促，也费力费心。方麒拐到一家酒店的停车场，他在这里订了包间。 简单地吃过晚餐，四人回到嘉禾名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畅聊这段时间前往北都的见闻和感受，然后各自回房，早早睡了。 第二天，陈夏早早起了床，看看还在睡梦中的方菲，静悄悄地洗漱，静悄悄地开门，走出卧室，向餐厅里的叔叔阿姨问好。 一起吃过温馨的早餐，陈夏想跟着方麒一起冲洗餐盘碗筷，却被他拦在厨房外面。直到里面一切妥当，他才拉开门，回到餐厅。 夫妻俩很好奇陈夏为什么起得这么早，没有多睡一会，缓解旅途的疲乏，也没有等方菲一起。陈夏回答是想做主厨，准备节日大餐。 齐韵觉得陈夏去年已经展示过厨艺，没必要再来一次。她还是坚持去年的观点，女孩子经常进厨房，会损害肺部和皮肤健康。 而且，为了避免在这两天去拥挤的超市、菜场，春节假期前几天的食材，去北都之前就采买好了，不一定能做陈夏擅长的菜肴。 没有方菲这个劝说齐韵的内应，就难得住陈夏？只看她的面容，哪有说服不了的人？ 首先，大部分有毒有害物质，要想造成损伤，都要达到一定剂量，油烟就属于此类。偶尔做一次大餐，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 其次，很多超市新开发了商品配送服务。即使陈夏不太会处理家中现有的食材，也可以在网上下单购买，等附近的超市送货上门。 齐韵拗不过她，只好放手让她进了厨房。只是等方菲醒来，想要给姐姐帮忙时，被齐韵果断拦住，怕她进去添乱。 事实证明，即使没有补买食材，陈夏依然能轻松应对。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很快就铺满餐桌，她也摘掉围裙，水灵灵地走了出来。 看到油烟没给陈夏的容貌带来一丝折损，齐韵终于放下了心。大家围坐到餐桌旁，由方菲一一倒好果汁，然后一起碰杯庆祝。 美味而欢乐的午餐过后，大家一起动手，把放凉的饭菜收进冰箱，然后陈夏和方菲再次被方麒拦住，由齐韵进厨房清洁餐具。 昨夜睡得很饱，又都不想观看今夜无聊的晚会，四人也就没了睡午觉的动力，而是切了点水果做零食，聚在餐桌旁，开始打纸牌。 从窗台透入的阳光慢慢东移，打纸牌稍微有些厌倦，四人就转移场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看长云电视台的节日专题报道。 节日专题报道的内容非常丰富，有民俗展示、室外活动、闹市街景、山水风光……在很多国民的心目中，这比正式晚会更有意思。 此外，齐韵还想收看新任议长六点整的新春贺词。她说，新任议长不太像以往的政客，想听听他的发言，会不会也是陈词滥调。 但方麒、方菲和陈夏都觉得，应该是齐韵喜欢帅哥美女的老毛病又发作了，那些多余的理由和辩解，反而暴露了她的心虚。 不管这种猜测是不是冤枉了她，齐韵都有点恼羞成怒。她安排方麒去加热饭菜，也让对政治人物不感兴趣的女儿们回房歇着。 方麒特别听话地跑进厨房。陈夏和方菲也笑着躲进了卧室，穿着拖鞋的双脚着地，并排躺在铺平的柔软被子上面。 两人互相依偎了一会，开启墙上的电视，接上方菲节前从公司“顺”回来的新款游戏机，尝试随机器附送的双人合作通关游戏。 等她们迈过了入门的门槛，摸清了基础和进阶的玩法，体会到游戏乐趣，议长的讲话也早就结束了。齐韵敲门，喊她们出去吃饭。 按照医学专家们长年累月的研究和不时发表的论文，饭菜最好当天吃完，尽量不要隔夜，所以吃到最后，四人开始比赛清盘。 陈夏的手艺真的不错，即使是凉了再热，味道依然可口，加上中午剩下的不多，虽说是清盘，四人并没有心理或肠胃的负担。 吃着美味，喝着果汁，客厅屏幕里政务院总领和国王的新春贺词被完全无视，只有专题报道的声音，才能拉回一家人的目光。 有了这两个无聊例子，方菲好奇地询问，新任议长今晚的发言，是不是也像他平时表现的那样务实，方麒和齐韵给予了一致好评。 晚餐结束，两位长辈起身收拾餐具，顺便把女儿们“赶”回了卧室，同时叮嘱她们不要玩得太晚，记得早点休息。 姐妹俩进入房间，刚握上游戏手柄，陈夏的手机就响了。她走到桌边，看到屏幕上显示着莉莉的头像和名字。 陈夏疑惑地接通电话，就听到莉莉的声音，“夏夏，议长的新春贺词，你看了吗？” 陈夏看看手机，“这种发言一般不会包含什么实质，我就没看。你这会打我电话，应该不是玩笑，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莉莉卖了个关子，“不是急事。他的视频暗藏了一个信息，可能引起与你有关的舆论，建议你先仔细看一遍，再回我一个电话。” 第408章 贺词 莉莉的一通突然来电，成功勾起了陈夏和方菲的好奇。两人坐到床边，在电视的节目回放里搜索议长的新春贺词。 视频回放很快就被找到了，陈夏按动遥控器，就看到傍晚余晖下的国家议会，一片优雅壮阔、威严肃穆的米白色建筑群。 轻柔悠扬的古典曲目被羽管键琴演奏出来，空中飞行的镜头也绕着议会的主建筑，平稳地从东到南，并慢慢拉近、慢慢下降。 镜头拾级而上，进入议会的大门，然后可能为了安全保密，不再展示门后的细节，而是直接切换到一间办公室的内部场景。 去年当选的议长陆离，面带微笑地坐在深色办公桌后。他背后的墙上是大幅平铺的巨鹰国旗，左右两边分别是书架和照片架。 方菲看着身穿纯黑色正装、打着正红色领带、戴着亮银色袖扣的陆离，由衷感叹：“确实很帅啊，气质也让人很舒服。” 陈夏笑着用肩轻撞方菲，“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今天是得到验证了。平时真没看出来，你也会喜欢帅气的大叔。” 方菲不甘示弱，立刻撞了回来，“才不是喜欢帅气的大叔，是喜欢大叔的帅气。勉强算是画家的我，当然懂得观察生活中的美。” 陈夏搂住她，“说得有道理。这位陆离和其他油腻的男性政客截然不同，即使年届五十，依然注意管理自己的身材和面貌。” 陆离的讲话内容实在、词句浅显，没有多少空洞的套话，也不滥用修辞手法，虽然说得有些多，却不怎么耗费观众的耐心。 陈夏和方菲把回放认真看完，又各自独立地思考了一会，没有从他的话语和神态中，发现一丝与陈夏有关的端倪。 两人都不是遇到困难就想放弃，转而对外求助的性格。莉莉设下了谜题，既然两人有空闲的时间，当然要用脑力找出答案。 在贺词内容里没有发现，谜底就有可能藏在其他细节里，陈夏拿起遥控器按了按，再次播放这段视频。 忽略掉陆离这个主体，很快就有了发现。方菲出声提示的同时，陈夏也按下了暂停。两人盯着刚刚切换的画面，脸上写满了惊讶。 陈夏和方菲对视一眼，继续把视频播放到结尾，然后才奇怪地挠挠脸颊，“没有其他发现，那个应该就是莉莉的话里所指了。” 方菲从旁佐证，“特写里面，书架上都是政经类的大部头丛书，照片都是过去辉煌的历史节点，只有姐姐你的《蜉蝣》特别突兀。” 陈夏点头，“《蜉蝣》书脊的清新颜色，夹在一众深沉的丛书里，确实非常突兀。我第一遍看的时候，怎么居然没有发现？” 方菲笑着揶揄她：“有的人啊，看起来不食烟火，却只会拿嘴说人，到她自己的时候，不也是被帅气的大叔转移了注意力？ “姐姐，议长的书架不可能随便布置，上面仅有这一套小说，又恰好是你所著，绝对是有意为之。你觉得他想借此表达什么？” 陈夏想了想，“对于真正的政治人物，暴露喜好就是暴露弱点。即使他是我最狂热的粉丝，也不会就这么公开展示出来。 “所以，这种看似偶然的小错误，只有可能和他下一步的工作开展密切相关，或者他想对大众传达一些亲民的信号。 “《蜉蝣》的故事提到了一些社会问题，虽然因为与既得利益集团犯冲，不能写得太过深入，但也算是铺开了涉及面。 “不知道这位议长大人想把哪个拿来，作为新官上任的切入点。有云梦奖和国民的喜爱护身，他们的上层争斗，不会殃及到我。” 方菲点了点头，没有表现出担忧。她上网观察了一会，可能网友们都没认真看新春贺词的视频，现在还没人提到这个细节。 陈夏给莉莉回了个电话，她此前提示的隐藏信息，果然是书架上的《蜉蝣》。现在舆论未起，无须吓唬自己，不如静观其变。 陈夏和方菲握住手柄，重新进入游戏之中。睡觉前，她们拿起手机，网民们都在吐槽无聊的晚会，其他一片平静。 次日早上，两人心无挂碍地睡到自然醒。赖床的时候，她们顺便查看了一下昨晚的插曲，有没有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按照莉莉前段时间总结出的公式，一个新闻只要和陈夏扯上了关系，便不再需要任何宣传推广，网民们会自发将其推到热度巅峰。 昨晚的事，在今天验证了这条公式。微享上排名第一的话题就是“陆离的书架”，只看这个热度，还以为那书架上有什么宝贝。 方菲在手机屏幕上划拉，“姐姐，我想通了。策划这件事的人，无论目的是什么、有多少，肯定有一条是想蹭你的名气。” 陈夏也在划拉屏幕，“也许在有的人看来，这是一次成功的双赢，他陆离蹭到了热度，我陈夏也有了官方背书。” 方菲欣慰地拍拍胸口的被子，“姐姐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声望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国家的议长怎么可能蹭一个普通的作家。” 陈夏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我又不傻。即使对自己的认知和定位，与现实偏差再大，这么长时间，也该明白过来了。” 正说着话，陈夏的手机振动起来，是莉莉打来的电话。 陈夏接通，打开免提，听到莉莉慵懒的声音，“夏夏，我们预期的事件发生了，你准备怎么应对？” 陈夏打了个哈欠，“我以为，最好的应对就是不应对。我在网上的形象一贯高冷，不必把这个事特殊对待，保持习惯就行。 “陆离竖起个吸引火力的靶子，想要攻击他的人，在等我输送弹药。机智如我，当然不会踩进这个泥坑，污了自己的鞋袜。” 莉莉那边传来一阵畅快的笑声，“哈哈哈，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演戏的人永远不如看戏的超脱，身处局外才是长久经营之道。 “你一向成熟冷静、冰雪聪明，让我这个经纪人极为省心。这次果然还是绝世而独立，没有被某些小丑拖向那滚滚红尘。 “后天早上要乘坐飞机，去北都接受《文艺观察》的专访，想来记者会提到这件最近的事，你有没有想好应付的答案？” 陈夏笑起来，“专访这种事，我是第一次经历。其他都不敢保证，但有公职这两年的耳濡目染，官味的废话可难不住我。” 第409章 专访1 议会书架上的那两册《蜉蝣》，虽然引发了网民们的诸多猜测，但陆离和陈夏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次的风波慢慢就平息了。 莉莉本来以为会有一些负面的谣言出来，也在谋划着怎么应对，却发现大家对陈夏的猜测基本都是正面的和中立的。 唯一暗示陆离和陈夏存在利益交换的，因为没有确凿证据，立刻被微享官方认定为谣言，发布的账号也被愤怒的网民举报、禁言。 网上的主流猜想分为两种，一种比较浪漫主义：陆离是陈夏的忠实读者或狂热粉丝，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作者的支持。 这个猜想引起了部分网民的讨论，即其中是否存在公权私用的问题，但猜想本身就是虚构的空中楼阁，讨论也自始便无意义。 另一种猜想比较现实：陆离在暗示国民，他注意到了大家关注的社会问题，不会装聋作哑，将要认真寻找可行的解决方案。 这个猜想如果是陆离的真意，大家倒是充满了期待，希望他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机关的首脑，能够破除阻力，为国民做一些实事。 等到陈夏和莉莉在南都机场见面的时候，从彼此的脸上，都只能看到轻松和惬意，看不到这次突发事件的残留影响。 莉莉作势看了看陈夏身后，“早啊。就这样空手来的？杂志社可不会准备拍照用的衣服，你就不能多带几件备用的吗？” 陈夏理直气壮，“不然呢？保镖们都放假了，我可不想拖一个大箱子。而且我一个作家，又不靠脸面过活，身上这套就够了。” 莉莉摇头叹息，“好吧，长云第一美人有充足的任性资格。你就是穿着一堆枯草黄叶、腐坏兽皮，也远胜我们这些庸脂俗粉。” 陈夏稍微拉低一点墨镜，向莉莉展示一对白眼，“不要阴阳怪气。和那边的对接工作都是你负责的，具体是什么安排？” 莉莉和陈夏在候机厅找了个角落坐下，“放心好了。杂志社有车到机场接送，等到了地方，先由化妆师估一下上妆时间。 “如果时间足够，就上午拍好封面，然后卸妆，到酒店招待午餐；如果时间不够，那就先做文字采访，下午再拍封面。 “因为你的外在条件特别突出，那边和我都认为，化妆、拍照不会像别的名人，要耗费太多时间。最迟傍晚，应该能全部结束。 “至于是留在北都吃晚餐，还是赶飞机早点回来，都由你做决定。如果安排上有什么想调整的，现在说吧，我和他们再去沟通。” 陈夏摇了摇手，“就这样吧。” 飞机顺利起降，两人很快到达北都，被接待人员引到停车场，坐进杂志社的商务车，前往距离机场不远、位于市郊的办公大楼。 杂志社没有组织欢迎活动，但很多员工还是自发地聚集到楼下大厅，从门口一直排到电梯旁，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陈夏的到来。 负责专访的记者是一名中年女性。看到电梯门合上，她拍着胸脯开玩笑，“还好我准备的问题不太尖锐，不然怕是要担心闷棍了。” 陈夏保持着刚才的淡然微笑，“你们都是同事，这种直接伤人的事，他们怎么做得出来？无非是在家里扎扎草人吧。” 记者哈哈大笑，“网上一直有传言：不像文字那么温柔，陈小姐本人特别高冷。没想到传言只是谣言，我对下午的采访有信心了。” 电梯门开了，杂志社的副社长在门口相迎。大家客套了几句，陈夏提出先忙工作，副社长连忙带路，领着大家去化妆间坐下。 然后特别尴尬的事发生了，化妆师纠结了十分钟，出去喊了另外两位化妆师和两位摄影师，然后五个人又小声议论了十分钟。 陪在陈夏旁边的副社长没有出声质询，但房间内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对这几个人的迷惑行为有些不满。 不能一直浪费所有人的时间，看起来最为年长的化妆师终于走过来，“陈小姐，副社长，对不起，我们讨论和犹豫的时间太长了。 “事情是这样的：陈小姐真人的容貌，远比电视上更美，也远超我们化妆能力的上限。全国能为她化妆的，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专访中的一系列提问，有时会使受访者产生情绪波动，再叠加思考问题、斟酌答案的疲惫，很难不影响最终的拍摄效果。 “我们曾预估化妆、拍照的时间，觉得上午有可能完成。这样，既方便陈小姐预订过来的航班，也可以有效避免上述的隐患。 “但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我们还是把时间算多了。不仅化妆的时间可以省去，拍照的时间可能也会大幅缩减。” 副社长面色稍霁，“你们的意思是，不要为陈小姐化妆，就这么直接拍照？” 化妆师点点头，“是的。如果勉强化妆，只会破坏陈小姐天然的美感，最后拍出来的效果不好，对双方而言，都是损害。” 副社长起身，征求陈夏的意见，“陈小姐，不好意思，本社低估了你的美貌，以致于准备工作不够充分。请问你的意见？” 陈夏摇摇手，笑着回答：“不必道歉，各位请坐下说话。我对自己的容貌没有追求完美的强迫症，平时也是几乎不化妆的。 “与其说可能存在不满，倒不如说，我对贵社员工坦诚直白的态度非常满意，对你们实质重于形式的态度非常尊敬。 “我是一个作家，靠丰富的想象、文字的魅力吸引读者，因此才能获得云梦奖，想来这是贵社邀请我做专访的主要原因吧。” 副社长点头微笑，伸手虚引，“陈小姐大度，我们也不能再浪费你的时间。请跟我去摄影棚，这就进入拍摄封面的环节吧。” 有前面的对话铺垫，摄影师没有心理负担。陈夏摆了几个日常的姿势，封面和内页的插图就全部拍好了，时间还没到中午。 去酒店的路上，陈夏向前座的女记者提问：“化妆师刚才的话，让我分外留心。下午的环节，你准备了多少‘不太尖锐’的问题？” 女记者转身微笑，“我们《文艺观察》不是娱乐小报，总还是有下限的。化妆师有些危言耸听了，社里的态度绝对是友善的。” 第410章 专访2 中午吃饭的时候，《文艺观察》的社长也赶到了酒店包间。 社长的个子和陈夏差不多高，头发、胡须都已花白，下巴、肚子上有些赘肉，但总体比较清爽，不显油腻。 陈夏伸出右手，和他短暂地握了握，听他恭维客套了几句，大家就都按照约定俗成的主宾顺序各自入座，等待服务员上菜。 社长坐下之后，没有长篇大论，一直安静地看着下属们和陈夏聊天，等到菜肴上桌，也是闷头吃喝，就像只是过来蹭饭的一样。 吃完午餐，回杂志社的车上，陈夏好奇地询问：“黄记者，请问，贵社社长平时也是这么沉默寡言、没什么架子吗？” 记者黄菁笑着回答：“我们社长是从基层做起的，一直保持本色，没什么架子，但话从来不少，不然也做不到这个位置。 “他今天为什么这样沉默，我们也有些疑惑，可能是有什么工作上的烦心事吧。陈小姐放心，这次专访就是他催促着先办的。” 陈夏点头，没有继续打听。 很快，黄菁带着助手，陈夏带着莉莉，一起进入了用于采访的会客室。 会客室窗明几净，沙发坐着也很舒服，助手把茶壶、茶杯端来，黄菁打开录音笔，拿起笔记本，这次专访就正式开始了。 黄菁笑了笑，“陈小姐，首先恭喜《山海》拿到今年的‘云梦奖’最佳长篇小说，也恭喜你成为这一荣誉最年轻的获奖者。 “长久以来，这一荣誉很少授予年轻人，因为他们‘观察不透、积累不厚、思索不够’。你是怎么走上作家之路，又是怎么克服这些困难的？” 陈夏点头，“谢谢。要说我从小树立远大志向，就是奔着这个奖而来，那肯定是骗人的假话。我开始写作，只是为了平息情绪。 “静安先生曾说：不平则鸣。我少时父母双亡，跟着外婆生活，难免会有沮丧、低落，苦于无处排解，只好在文字上耗费心力。 “文字的排列组合，自己练练，再去看看东西方名著，就可以看出差距、找到可以改进的点，然后对照清单，一项项提高、巩固。 “外婆曾经劝我，要把主要精力放到学业上去，我就停笔了一段时间。后来外婆去世，我很难过，就又把写作习惯拾了回来。” 她停顿一下，“这么说可能像是炫耀，但在我的写作道路上，没有遇到明显的困难，或者说，困难的解决方法都比较明显。” “得益于广泛涉猎的喜好，你说的那句海陵先生的押韵名言，我很早就接触到了，此后一直告诉自己，要注意多看、多记、多想。 “说起来容易，很多人没有做到，可能是因为没有坚持到底。我好奇心重，又比较细腻敏感，所以能慢慢养成这样的好习惯。” “或者是有天赋，或者足够努力，虽然因为年龄缘故，在广度、深度上不能和长辈们相比，但也很高兴得到了读者和评委的认可。” 黄菁边听边记，“我们观察到，《最是青葱》《风轻雨默》《山海》《蜉蝣》，在国内外都受到了读者和市场的一致欢迎和好评。 “对于大部分作者，能有一个知名作品，就已经算是幸运。你是怎么写出这么多好作品的？创作的契机、动力，又分别是什么？” 陈夏想了想，“回头来看，我大学毕业这两年多，获得了来自各方的不少鼓励，应该是偶然和必然互相影响的结果。 “你们可能注意到，我的写作题材换过两次，从开始的言情为主，到后来的历史方面，最近一本又转到了与现实更贴近的角度。 “这样频繁的改动，其实很不方便巩固原有的读者基础，毕竟很多人的喜好比较固定，你换一个类型，他就不捧场了。 “我动笔之前也有过犹豫，是不是多写几本同类型的，等读者腻味了再换？但内心深处涌起一种力量，促使我去冒这个风险。” 黄菁适时接话，“什么力量？” 陈夏笑了，“说出来可能有些幼稚，是我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和对社会的责任感，或者说，是内里活跃的一腔热血。 “比如，在网络上看到一些歧视平民、诋毁女性的言论和案例，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也有些愤愤不平，就写了《山海》。 “借助先贤的故事，我希望唤起一些人的良知，请他们自我审视、自惭形秽；也希望唤醒一些人的麻木，可以对歧视、欺压说‘不’。 “再比如，社会不断发展，人与人的鸿沟越来越大，弱势群体需要我们伸出援手，我们普通人也需要加深团结和互助。 “因此我写了《蜉蝣》，不是为了指责哪些人、哪些事，而是希望大家都能看到身边的人，一句问好、一步亲近，都是好的。” 她摇了摇头，“书里想表达的内容很多，欢迎读者们自行探索和解读。作者构想、写作和读者阅读、思考，才拼成一本完整的书。 “回到你的问题，我的作品算得上畅销，除了读者们的不懈支持，可能还因为我倾注了真情实感，题材的变化也保持了新鲜感。 “古人说，巨树长成，全由种子。我从一开始，就不把小说当成赚钱的工具，而是当成抒发情感的舞台，当成与读者交流的平台。 “那么，在书籍完成、到达读者手中的时候，其中蕴含的精神也更容易激起他们的共鸣，而不是被千篇一律的套路激起厌烦。” 黄菁用笔杆点点下巴，“你的意思可不可以理解成，作者应该用真情实感来尊重读者，而不是硬搬套路去迎合他们的喜好？” 陈夏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反过来说，我认为，如果只把读者当作予取予求的钱包，即使成功，也只是一时，终究要被厌弃。” 黄菁快速记录，“感谢你毫无保留的分享，我产生了不少感悟，相信对于有志写作的朋友们，也一定有很大的帮助。 “下一个问题。即使成品再怎么瑰丽多彩，写作也是一件很枯燥的事。在你的写作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一笑的趣事？” 第411章 专访3 黄菁的问题让陈夏沉默了几分钟，“回忆从毕业到现在的时光，写作小说的过程都很平淡、很枯燥，没有什么引人发笑的趣事。 “但在写作之外，却有很多令人激动欢喜的时刻，比如向出版社投稿成功、改编成剧本、朋友们帮我搜集素材、参加巡回签售会。 “写作本身是一种精神的消耗，那么自然要在生活中得到补充，是朋友们、读者们的鼓励和帮助，让我坚持下来。感谢他们。” 黄菁顺着话题前进，“是的，朋友总是能给人温暖和力量。与你一直合作的剧组中，想来就有很多好朋友吧？” 陈夏微笑，“是的。我的小说已经改编了三本，一直和于毅他们合作，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大家关系融洽，变成了很好的朋友。 “另外一部分原因是，于毅的导演能力、辛蕊的拍摄能力都很高超，也愿意尊重原著，不会乱涂乱改，也不会被资本侵蚀干扰。 “而顾祎、云芊等演员的演技很好，配合也很默契，可以精确地把文字转化为真实，把我想展现的角色的内在完全表达出来。” 黄菁点点头，“同心协力，事情就会顺遂。我们观察到，你在年度盛典的第一座奖杯，其实是去年的‘云雁奖’最佳原创剧本。 “《最是青葱》是你第一本小说吗？是你的第一个剧本吗？如果不是，此前还有其他著作吗？如果是，有没有想要分享的故事？” 陈夏点头确认，“中学时，我曾在期刊、杂志上登过多篇稿件，但都是散文、诗歌等题材，《最是青葱》是我写的第一本小说。 “写完初稿，我自己感觉是很好的。但这没有得到读者承认，可能是个错觉。直到出版社打来电话，我才确认，小说真的可以。 “小说发售以后，于毅、辛蕊找到我，想要把小说拍成网剧。这样可以扩大受众范围，也可以贴补家用，我当然是同意的。 “我以前没有写过剧本，对改编的事有些畏缩，于毅、辛蕊多次鼓励我，我才边学边写。那个过程，我是有些辛苦和痛苦的。 “网剧开拍时，我惊讶地看到云芊。她当时被人泼了一身脏水，但我们都有知人之明，都能独立思考，不相信那些恶意的谣言。 “那天，我还遇到了顾祎，他当时并不出名，但演技却意外得很好，使我明白：长云从不缺少优秀的演员，只是缺少表演的舞台。 “我们的初次合作很开心、也很顺利，不仅完成了大家现在看到的高分网剧，也奠定了我们成为好朋友和继续合作的基础。” 黄菁感叹：“虽然你们的实力才是网剧成功的关键因素，但不得不感谢诸多巧合，否则我们可能就看不到这么好的作品了。 “说到实力，你今年获得的另一座奖杯，有些被你自身的光芒遮挡。这座‘云雀奖’最佳专辑，证明了你的才能不止局限于单一领域。 “在古代，艺多不压身；在现代，很多公司也青睐能力丰富的多面手。可以为我们的青年朋友们，讲述一下你的成才经验吗？” 陈夏摇头，“每个人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都不一样，我的经验不能照搬。这样吧，就简单讲一下，我是怎么学音乐的。 “我妈妈从小喜欢音乐，后来成为了音乐教师。我出生以后，一直受她的熏陶和教育，有了一些基础，也培养出了兴趣爱好。 “妈妈去世以后，我为了缓解悲伤，也为了纪念她的教导，一直没有放弃音乐。可以说，音乐才是我最早投入的文艺方向。 “幸运的是，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教师们因此对我格外宽容，特别允许我每天抽出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在学校琴房练琴。 “靠着看书自学、向音乐教师请教疑难，我才可以持续提高素养，即使从未进入专业院校就读，也勉强写出了一点好听的旋律。 “这两年，我又挤出时间自学了编曲，就是为了能够更好地转化我的灵感，也是为了给我改编成影视的作品，配上我想要的歌曲。” 黄菁总结，“天赋、努力缺一不可，学习的热情、坚持和方法，也很重要。听得出来，你有好的学习方法，可以传授给我们吗？” 陈夏有些消沉，“当然可以。我的学习方法非常简单，只有四句话：上课认真听，作业认真做，有错就要改，不懂就要问。 “可惜，现在把精力用在课内的教师快速减少，有些甚至连作业都不再批改。我曾经可靠的学习方法，看来是要失效了。” 黄菁摇了摇头，“希望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观察到，你似乎更愿意在文字里表达自己的思想，而很少参加社会活动。 “比如，除了微享，你没有其他广告或代言，也不参与任何讲座。再比如，除了辟谣和首映，今天算是你第一次接受正式采访。” 陈夏笑起来，“在我眼中，实质重于形式，艺术追求高于名利。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上，还不如做点实际有益的工作。 “比如，法律的制定是议会的事，政策的执行是政务院的事，我人微言轻，在街上声嘶力竭，还不如用书籍，把爱与美带入人心。” …… 专访持续了两个半小时，黄菁关闭录音笔，合起笔记本，“非常感谢你的积极配合，回答详细充分，会是一篇精彩的专访。 “另一方面，非常抱歉。怕显得不够郑重，也怕填不满杂志的版面，我准备的问题有些多了，希望没有耽误你后面的行程。” 陈夏笑着和她握手，“难得来一趟，自然要把能说的都说了。我还指望用‘话已说尽’为理由，推拒其他专访邀请呢。” 黄菁也笑起来，“我以为专访结束了，没想到你在最后埋了个惊吓。还好《文艺观察》在国内首屈一指，不怕得罪那些同行。” 说话的时间，社长和副社长一起过来。因为陈夏中午表示要赶回南都，就没有留她吃晚餐，而是把陈夏送到楼下，看她坐车离开。 北都国际机场的航站楼里，陈夏仰头看着滚动航班信息的大屏，“莉莉，都录音了吗？” 莉莉从袖口抽出一支录音笔，在陈夏的墨镜前面晃晃，“当然。全程隐形，录得很完整。” 第412章 周末 陈夏回了南都，就和莉莉分道扬镳，继续在方菲家宅着。假期最后一天的下午，她才戴上墨镜，懒洋洋地出门，和方菲下楼闲逛。 陈夏看看头顶白茫茫的阴天，打了个哈欠，吐槽旁边的方菲：“今天连太阳都没有，倒是没有紫外线伤害你幼嫩的皮肤。” 方菲把整个人的重量都赖在陈夏身上，走得摇摇晃晃，“哎呀，我又不像你，中间去了趟北都。我要是再不下楼，骨头就软了。” 陈夏一个下蹲，把方菲横抱起来，“骨头硬的时候，也没看你少靠着我；骨头软了，我就这样抱着你，省得被你挤下河沟。” 方菲在陈夏怀里扭了扭，双脚着地，“诶嘿，发现一个新玩法。姐姐，放松一点，我也来试试，看能不能把你抱起来。” 陈夏宠溺地刮刮方菲的鼻头，捂住自己下半张脸，“试试可以，你注意腰和腿。要是闪了腰，或者摔一跤，我可没法向阿姨交代。” 方菲连声答应，前后左右看了看，路上的行人都离得不近，就半蹲下来，找了找发力姿势，把陈夏横抱起来。 只是坚持了几秒，她又把陈夏放回地面，“郑重声明，不是我力气小，或者想偷懒。实在是姐姐你的裙子容易走光，竖着为好。” 陈夏还没说话，她又赶忙补上几句，“以前就想说了，姐姐你的体质真是厉害，这么冷的天，居然都能穿连衣裙出门。” 陈夏能说她什么呢？只好拍拍方菲的脑瓜，任由她重新赖到身上，继续摇摇晃晃，沿着小区内部的环路绕圈。 转过一个拐角，陈夏停住脚步，拉着莫名其妙的方菲，看向来时的方向。 过了半分钟，田落从拐角冒了出来，看到站在原地的陈夏和方菲，一脸惊讶。 陈夏竖起食指摇了摇，先发制人，“田同学，跟踪两位女士，可不是绅士所为哦。” 田落看看方菲，迅速恢复冷静，揪了揪身上的运动服，“我说是巧合，你们信吗？” 陈夏甩了甩长发，“我吃过晚饭就回家了，有保镖陪着很安全。这个裁决重任，就交给和你同一个小区的菲菲了。” 方菲笑着摇头，“我信。你要是想对我下手，机会多的是，没必要在监控摄像头底下顶风作案。你这是在锻炼身体吗？” 田落微笑点头，“新闻里猝死了一个年仅三十的创业老板，我想来想去，平时的生活习惯好像也不太健康，就下楼跑跑。 “你们呢？春节假期宅得时间太长，所以静极思动，出来呼吸新鲜空气？还是某居心不良的班长，想要陷害同学，找点乐子？” 陈夏拉低墨镜，挑了挑眉，“我现在就睡在菲菲旁边，你要是继续挑衅，小心我二十四小时不停，用枕边风陷害个别同学。” 方菲捂着嘴，笑得直抖。 田落则立刻高举双手，原地投降，“古人说的没错，果然穿鞋的怕光脚的，要脸的怕不要脸的。你狠，我服了。 “正好看到你，提醒个事。还记得去年微享公益的宣传吗？春节过后，你可以找第三方过来审计了。我的态度还是从严。” 陈夏稍微严肃一点，“我记着呢，明天就给你安排上。你放心，公开喊出去的话，就算是为了我自己的名誉，也绝不会手软。” 田落满意地点头，继续往前，“我们走起来吧，不要堵在这个角落。刚才打了个岔，恭喜班长你成功收获两座奖杯。” 他看向方菲，“也恭喜你。明天上班，立刻给你涨薪一倍，不然怕是留不住人才了。与此同时，也希望你配合公司的宣传。” 陈夏搂住被“小恩小惠”收买、已经开始手舞足蹈的方菲，“你说的宣传，具体是指什么？需要菲菲怎么配合？” 田落笑着摇头，“说是配合，其实就是同意我借用她的名头。游戏的美术，有位‘云雉奖’提名者参与，不是个很好的噱头吗？” 陈夏点头，“可以。说到游戏，你上次提到的平台，确定思路了吗？有什么进展？” 田落点头，“确定了。对于微享来说，游戏平台的开发难度不大，已经差不多完成了。最近正在和银行洽谈，稳固我们的充值渠道。 “具体的，现在用嘴讲不清楚。等游戏平台正式完成，我请你到公司现场体验。如果满意，希望镜花的游戏也可以加入进来。” 陈夏笑起来，“你啊，什么时候都不忘从我这里薅点羊毛。行的，我们正在烦推广的事，如果能用你的平台，就算双赢。” 三人在小区里转了三圈，田落和方菲聊了点公司的事，理了一下明天例会的思路，就各自回家收拾，准备去参加朋友们约定的晚宴。 次日就要恢复工作，大家今夜几乎都赶回了南都，正好闲着无事，是个聚会的好时机。 陈夏的车停在了繁花秘园，方便休假结束的保镖晚上接她回家，所以和方菲一起坐进田落的车，赶到十分熟悉的月明楼。 朋友们偶尔有过小聚，却有段日子没有全部碰面了，加上春节假期休息得不错，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热烈的氛围胜过空调。 蜜月旅行的于毅和辛蕊，这时才算是正式归来。两人根本顾不上聊天，正在逐人发放从国外带回来的当地特色小礼物。 周鸣孤身一人，站在窗边，本来应该是在欣赏南都的夜景。但陈夏进门时，正好看到他被莉莉说得焦头烂额、体无完肤。 看到陈夏、方菲和田落进来，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过来，拉住幸灾乐祸的田落，以商业会谈的理由躲到一边。 陈夏和方菲走到莉莉身边，“周鸣真是可怜，每次见面都要被你催婚。你自己也还是单身，怎么总是去催别人踏进爱情的坟墓？” 莉莉摇头，“这不一样。他岁数不小了，我可是受了他妈妈的嘱托，见一次，就要念一次，一直要念到他把婚事提上日程。” 陈夏奇怪，“你不是一直追求自由的吗？难道他结不结婚，不是他自己的自由吗？还是说，你在这件事上选择了双标？” 莉莉得意地笑，“我怎么可能双标？我有劝说的自由，他有拒绝的自由，而且我不是追着他絮絮叨叨，也算不上骚扰。” 陈夏想了想，比出一个大拇指，“行吧。无论你的逻辑能不能说通，这事不归我管，我就在旁边看看热闹好了。” 第413章 审计 2023年2月7日，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打工人们还沉浸在假期的氛围和节奏里，根本无心工作。 大学生们的寒假还没结束，虽然有父母在耳旁絮叨，但到底不是学校，没有那些必须端正态度的课程，有着很多无聊的空闲。 公司瘫着的，有领导和同事来回走动，家里躺着的，不愿从温暖的被窝出来，人们都选择把精力消耗到小巧便携的手机上。 作为长云最大的网络社交平台，也是最大的媒体发布平台，微享以网络名人们的各类动态和国内外的热点新闻，吸引了大量目光。 他们把热门榜单上的内容看过一遍，关心一下远处的战火和灾害，议论一下近处的明星和绯闻，就看到一条话题“空降”榜首。 微享的热门榜单，每分钟都会刷新一次，根据话题点、评、赞等互动的数量，按照权重计算出一个数值，再按数值高低排序。 在禁止了其他干扰因素的前提下，热榜中几乎不可能出现完全的空降事件，最多只是话题的排名迅速提高，跳过中间许多名次。 点进这条“陈夏审计微享”的话题，热度的动态折线图，是符合规则的。只是热度的斜率太大，跳过的名次太多，所以才像空降。 再仔细去看折线图下面的话题内容，排在第一个的就是陈夏的认证账号，其中发布的信息是一句文字和一张照片。 文字内容很简单：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按照去年的约定，我邀请了惊蛰会计师事务所，入驻微享公益，开展审计工作。 照片也很简单：陈夏身着湖绿色连衣裙，自然地站在白色的影壁前面，影壁上左边是新动科技的黑字，右边是微享的彩色标志。 这条微享清晰明白，交代了时间、地点、人物、起因和经过，但没有关注去年微享公益上线和陈夏代言的网友，可能会有些懵。 这种正面宣传、美化形象的事，微享当然不会像陈夏这么随意，所以不仅在后面加了话题名，下面一条就是微享公益发布的说明。 官方说明图文并茂，写得很详细。即使是第一次使用微享的用户，也能通过这则说明，彻底了解这次审计事件的前因和目的。 夸赞陈夏美貌和责任心的，都集中进了她的微享。话题刚刚登上热榜，分析事态的各路专家也还没进场，普通网民都是在看热闹。 话题下的一条微享很具有代表性：官方带头标题党，这个话题名字难道不应该是“陈夏邀请惊蛰事务所审计微享公益”吗？ 这条的高赞评论戳破真相：这么写，你会点进来看吗？要的就是一个吊人胃口。 另一条评论比较易于满足：不错了，它愿意做标题党，也总比伪造热度要好得多。 每个人的要求和标准都不一样，对待事物的态度千差万别，很简单的小事都能分成多个阵营，事物本身，有时反而沦为了次要。 有的微享不是很愿意看官方的发布，而是更倾向于利益无关者的分析：内幕人士和专家们呢？农村里的牲口都不敢这么歇！ 底下有评论在解释：事情没有一点预告，发生得太突然了，专家们要么在疯狂搜索资料，要么和我们一样，也在摸鱼吧。 有评论不太客气：专家们也不会事必躬亲的，官方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你有废话的时间，就不能耐着性子，自己认真看一遍？ 还有想蹭免费提醒的评论：来早了，来早了，我先回去看美女了。哪位朋友要是看到后续过来赶场的，记得踢我一脚。 有吐槽的，有好奇的，当然少不了喜爱忧心的网友：我有几个问题，审计费是谁掏的？审计能公正吗？问题会如数披露吗？ 这条微享的评论区里非常平和，一边倒地在维护陈夏：女神有颜有钱有名气，什么都不缺，怎么可能做出暗中勾结的事？ 有评论辩护：别管审计费是谁掏的。陈夏邀请的是国内最大的事务所，就算不看她的面子，会计们也要维护事务所自身专业性的。 也有不嫌事大的：看陈夏的小说，是非曲直，她分得比我们明白。如果微享胆大包天，要拦截一部分审计结果，我们就有好戏看了。 有关注事的，就有关注人的，一条“你们是吃得太饱，去管微享死活？还是吃得太少，美女都不看”的微享也收获了很多点赞。 可能在陈夏的那条微享，很多人顾忌她对自己的观感，不好意思放得太开，等进入这条微享的评论区，就忍不住暴露了本质。 有羡慕衣服的：这条裙子好好看，哪位神仙认识吗？跪求给个购买链接，仿款也行。 卑微一点的：我的心不大，链接没有也可以，麻烦哪位仙女给个价格，我好死心。 有羡慕身材的：不敢比脸，我但凡能有她身材一半，不，十分之一好，就知足了。 然后就有人来打破幻想：“醒一醒，我是做整形的，皮肉好做骨难做，至少国内没有这么好的技术，你们不要拿她做标准。” 还有人继续补刀：就算整成一模一样，我们谁能有她那么好的气质？千万不要受尽了血泪，还落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 新闻本身没有什么值得深挖和讨论的点，但因为陈夏这个长云第一美人和微享这个大家都在用的社交平台，热度还在不断攀高。 过了一会，终于有专业相关的机构和名人后知后觉，赶紧组织图文，来蹭这波热度。 合珠财经大学详细介绍了审计的方方面面，带着网友们走了一遍整个流程，明确了非上市的微享公益，没有公开审计报告的义务。 一位做财经分析的自媒体用户极快地出了一张长图，汇总了微享公益去年的主要项目和大概规模，方便大家猜测其中可能的漏洞。 眼看着网上的讨论越来越热烈，去年被提为微享公益负责人的艾椒坐不住了。她快步走到田落办公室门口，敲击敞开的玻璃门。 田落和陈夏都看向她，等待她的发言。 艾椒深吸一口气，压住紧张，“田总，陈小姐，网络上的舆情有些大，我怕有人趁机捣乱，影响公司声誉。要不要冷却一下？” 田落笑着摇手，“不管它。只要陈夏还在我们这边，天塌下来都能拍回去。你安心配合好‘惊蛰’的人，做好手上的事。” 陈夏也用微笑给艾椒宽心，“我可没有田落说得那么夸张。反正最终结果是要公开的，问题是要整改的，外人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414章 交锋 周日下午，陈夏应邀前往明珠。 莉莉的西餐厅，这时候满是顾客，还好陈夏和保镖们都穿着风衣、带着墨镜，虽然会被怀疑，但至少不能确定她的真实身份。 陈夏左右看看，径直走向角落里的屏风，转过拐角，就看见朋友们都到了，“明珠的生意越来越好，感觉下次可以换个地方了。” 于毅点头，“是我失策了。有段时间没来，以为还是从前那个冷清的样子。莉莉，你们餐厅最近搞广告促销了吗？” 莉莉摇头，“我什么都没做。可能是国家经济向好，国民收入也大幅提高，终于能够承受得住店里的消费了。” 陈夏摘掉墨镜，收进包里，“不知道周鸣的素颜现在是什么样子。北岸不是人流稀少的地段，那里会不会也是这样人满为患？” 云芊摇了摇头，“我年前去过一次，虽然没有这么多人，素颜也不像以前那么冷清了。这么来看，可能真是因为大家有钱了。” 陈夏好奇，“你一个人过去的？怎么没有叫上我们？” 云芊想了想，“那天是工作日，大家都有事。我偶尔起兴，找个人少的店喝咖啡，何必打扰你们几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夏点了点头，转向于毅，“于导，你和蕊蕊不是刚从国外回来吗？这么快就募集到下一部电视剧的投资了？” 于毅笑着摇手，“哪有这么快？虽然很多老板发来了意向，但还没确定谈妥。我这不是怕速度慢了，被别人抢先吗？” 莉莉笑着提醒，“合同里的授权，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你就不怕资金一直没到位，没法开启剧组，要偿付违约金吗？ “要拍夏夏的这本《蜉蝣》，和前面三本可不一样，因为要到处跑外景，加上大家的酬劳都要涨价，需要的资金可不会少。” 于毅还是笑，“适当的风险，还是要冒一冒的。去年我会心里没底，今年有奖项的证明和陆离的认可，老板们都很有信心的。” 说着话，他从辛蕊那里接过一沓纸，双手递给陈夏和莉莉，由她们自行分开，“这个就是草拟的合同了，请两位过目。” 两人拿着小说授权和剧本改编的合同，仔细翻阅。包括云芊、顾祎、章瑶、柴巍在内的众人，就吃着点心、喝着饮料，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陈夏抬头，看向自己的经纪人，“这两份合同，我都没有修改意见，你呢？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莉莉点头，看向紧张起来的于毅和辛蕊，“大家合作了三部佳作，都明白合则两利、分则俱伤的道理，我对这次的合同也没有意见。 “但是，作为一名经纪人，我希望为自己的雇主争取更多的收益。如果夏夏以后还有好的作品，希望可以有利润分成。” 于毅和辛蕊都松了口气，“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虽然合同金额一直在涨，但终究会有赶不上陈夏进度的一天。 “从国内和国际的前例来看，着名作者或着名作品，可以为改编作品带来非常可观的收益，完全是可以要求按比例分成利润的。 “朋友们的报酬越来越高，占用投资的比例也越来越高。再这样持续下去，剩下的钱就不够拍出正常的、完整的作品了。 “另一方面，剧集大热，长尾效应越来越强，利润分配不均会有大问题。这种要求，就算你今天不提，我也是准备下次提出来的。” 莉莉看看章瑶、柴巍，“能够互相理解，就是最好的了。经济上的账算清了，才不影响大家长久的感情。 “不仅是夏夏，顾祎、芊芊现在也是镜花旗下的艺人，我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和经纪部的负责人，不能置身事外，总要多说几句。” 于毅看看顾祎和云芊，对陈夏和莉莉点头，“你们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好了，我和辛蕊都不是那种骄傲自满、贪得无厌的人。” 莉莉笑笑，不再说话。陈夏把面前桌上的点心和饮料往前推了推，空出地方，然后拿起笔，在四份合同上分别签字。 小说授权和改编剧本的前提满足了。于毅高兴地接过两份合同，然后又从辛蕊手中接过顾祎、云芊的演艺合同，双手递了过去。 合同里的诚意很足，又有莉莉的小插曲铺垫，两位经纪人没有多说什么，顾祎、云芊都爽快地在演艺合同上签了名字。 于毅汇齐几份合同，交给辛蕊，由她收进包里装好，他才真正放松，“要不是担心创作自由被无理干涉，我也想找个团体投靠了。 “以前有你们陪着，虽然不在导演的主流圈子里，好像不是在单打独斗。现在你们都有组织了，又剩下我和辛蕊相依为命了。” 莉莉放下手里的冰淇淋，“你觉得，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团体，它并不会干涉你的创作自由，只是需要分润一部分利益？” 于毅摇了摇头，“当然会有，比如某些新鲜成立的或根基浅薄的，并没有拿得出手的招牌，所以才需要我的名气。 “开始还好，可以共患难，等其中一方发展起来，要么是觉得公司拖累成长，要么是觉得导演太过自由，最后难免是一拍两散。” 辛蕊看看突发感慨的于毅，“莉莉，你说的那种团体，是指镜花吗？” 莉莉点头，“有重视感情的夏夏这个核心在，即使我们这些人有别的想法，镜花也不会变成那种只可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公司。 “只是镜花现在的体量太小，以夏夏的人脉和名气，顾祎、芊芊的经纪不是问题，于毅这位导演，我们却暂时不敢耽误。” 于毅笑起来，“陈夏的人品，大家都信得过。我们都需要继续成长的时间，现在说这些，太早了一些，留待以后再讨论吧。” 趁着别人说话，陈夏已经快速而优雅地吃掉一盘特别赠送的山楂糕，喝下一杯热气腾腾的焦糖奶茶，正用小勺戳着冰淇淋。 听到于毅和莉莉完成暗中交锋，她抬起头来，“镜花的工作都由莉莉负责，我平时都在专心写作，除非重大事项，基本不会过问。 “但只要我还在，镜花宽松自由的氛围就不会改变；只要不违背爱与美的信念，你们的创作自由，都会受到充分的尊重。” 第415章 两利 现代社会不是上古传说，处处都要言利，寸寸都要争夺。为了防止感情破裂，即使再好的朋友关系，也要把利润分配事先谈好。 现在，以陈夏的小说和名气，不是非要请于毅来做尊重原着的导演；以于毅的能力和人脉，也不是非要用陈夏小说改编的剧本。 两人刚刚起步时互相支持的背景条件，已经随着彼此的声名鹊起而慢慢瓦解，合作友谊虽然还在，却可能为了小利揭开矛盾。 幸好，大家都把情义看得比利益要重，互相可以妥协退让，即使偶有一些分歧，也可以摊开来讲，不会斤斤计较、吊着不放。 只要结果是好的，不管起因是不是有人授意，过程是不是有人纠结，镜花的几位是不是确有不满，都已经不需要探究了。 合同签订后，于毅就忙着去谈投资，云芊、顾祎继续深入角色，陈夏则一边改着剧本，一边盯着镜花的游戏开发。 如果说，文学的魅力在于作者和读者相互交织的丰富想象，电影的魅力在于剧组和院线共同拼接的视听体验。 那么，电子游戏的魅力，就在于几近无限的互动性、身临其境的代入感、网络游戏的社交和攀比、单机游戏的独享和自由。 再好的剧本，也只是一份草稿。影视需要导演和演员，游戏需要设计师和程序员，如此，剧本才能变成适合观赏、游玩的成品。 陈夏的运气很好，一开始就遇到了于毅、辛蕊这样科班出身的专业人士，也遇到了云芊、顾祎这样的杰出演员，不用为影视担忧。 但运气不能解决一切，镜花有点先天不足，招不到很优秀的设计师和程序员，随着进度向后，有时只能靠她这个老板亲自上阵。 这也就是，她到处宣称把公司交给了莉莉，却总是要打卡上班的原因。并不是她不放心莉莉，只是迫于无奈，要扶员工们一程。 她曾经私下对莉莉吐槽：“我以为当了老板，又有你做经理，就可以彻底省心，把精力投入到写作中，却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时光。 “甚至还不如在大学里，那时候虽然田落经常来找我，但彼此更接近交流和探讨，而不像他们，几乎需要我手把手去教。” 莉莉只好安慰她：“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高的领悟力。大部分普通人都是慢慢学习，慢慢成长，最后才能成才的，要给他们时间。” 陈夏理想中，自己提供一份剧本，就可以去忙别的事，等上几个月或是半年，一个既好玩、又具备艺术性的游戏就能出现在眼前。 最后却变成了，从关卡设计到工作分配，从美术风格到配音配乐，都要她给出各种暗示，耐心地引导员工去思考、去总结。 普通的周六上午，距离游戏完成还早，她又要赶到新动科技，观看田落的游戏平台完工，考虑是否将其作为镜花的游戏发行渠道。 作为微享的一步重要部署，各部门的负责人悉数到场。看到推门进来、身着职场服装的陈夏，他们都是眼前一亮，立刻微笑问好。 田落示意陈夏和莉莉坐到方菲旁边，然后就请开发部讲解平台架构，请运营部和广告部讲解后续的管理和推广计划。 这个游戏平台，横跨电脑和手机两种不同的终端，除了游戏本体受限于手机性能和开发团队，其他都能做到数据互通。 比如，可以在电脑上玩游戏，在手机上听游戏的原声带；也可以在手机上玩游戏，在电脑上进行充值、观看游戏内的实况和回放。 用开发部骄傲的话来说，“凡是大家能想到的，技术上都努力实现了；大家没想到，而用户有需求的，以后也会尽力添加进去”。 市场瞬息万变，后续的运营推广没有太细致的方案，只是经过短暂争论，统一了“以广泛合作为主，以减少亏损为辅”的初期策略。 这三个主要参与的部门之外，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包括陈夏身旁的方菲，都围绕平台的后期改进，发表了各种可行的建议。 会议结束以后，田落领着三人回到他的办公室，亲自动手，分别倒上温热的茶水，“合作方赠送的名贵茶叶，你们尝尝味道。” 陈夏把茶水的清香深深吸入肺里，歪头体会了几秒，又浅浅喝下一口，“香味不错，口感也不错。等以后有了合作方，我也讹点。” 田落哭笑不得，“距你最近的合作方，可能就是我吧。我这算是挖坑给自己跳吗？” 陈夏看看旁边的莉莉，“镜花现在开发的游戏，短时间不准备登陆手机。游戏平台能兼顾电脑，两家的合作基础就有了。 “你一开始就愿意费劲做得这么长远，有部分原因是怕游戏平台做大做好，某些眼红的手机厂商会突然卡住你的脖子吧？” 田落严肃地点头，“与其等到后面，再去和他们纠缠、撕扯，不如一开始就表明态度。手机端到处撒网，电脑端我也会积极推广。 “从微享的成功就可以看出，很多时候，用户和流量就是攻城拔寨的致命武器，也是高筑城墙、深挖濠渠的坚实壁垒。 “攻取城池需要先登勇士，手机端我有自研的网游，一个月内就可以上线。电脑端还缺一个守军大将，你的游戏可以担此重任吗？” 陈夏昂起头，“当然。镜花的投入有限，做不出网游的体量，但一个小而美的单机游戏，足够守住电脑端的营盘了。” 田落笑起来，“你的性格偏向保守，从来不说大话。对于那款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游戏，我不仅很放心，而且很期待。” 他主动伸出右手，“我们合作？” 陈夏用力握住，“合作！意向明确，具体的条款，就要麻烦莉莉后续再来商谈了。” 方菲笑着松开挽住陈夏的右手，按在两人的手上，“此时的我，不代表新动的一份子，只是作为你们的同学，见证这一约定。” 莉莉手疾眼快，已经举起手机，拍下了照片，“人数一多，就需要孤单的摄影师。也许很多年后，这就是一张经典合影。” 第416章 阴影 周末以后，仅仅上了一天班，方菲就喜气洋洋地踩着金色的阳光，步履轻快地走出青创大厦，坐进了预约的出租车。 齐韵坐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舞蹈比赛，突然发现防盗门开了，就见到满脸笑容的方菲蹦了进来。 她拿起遥控器，把视频暂停，站起身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没有坐田落的车吗？” 方菲一边换鞋，一边摇头，“田落还有事要忙，估计比平常要晚，所以我就没有蹭他的车，自己坐出租回来的。 “而且明天不是情人节了吗？早点回来，早点吃饭，早点睡觉，有时间找找好看的衣服，也为节日储备一些体力。” 齐韵笑笑，从厨房里拿起围裙，往脖子上套，“要是不明情况的，听到这些话，还以为你明天要去约会情郎。 “谁能想到你这么心心念念、盼着见面的，是夏夏这个亲爱的姐妹？嗯，这个是旧有经验，今年没有变化，还是一样的吧？” 方菲把包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当然还是这样，已经同姐姐约好了。你和爸爸不用担心我，会突然带个男人回来。” 齐韵开始洗菜切菜，顺便观察女儿的神色，“你自己有主意，不是容易受骗的，我们不太担心。只是你就这样，一直单着吗？ “田落相貌好、人品好，和你也亲近，就不考虑一下吗？你是了解爸妈的，我们不是看中他的身家，只是欣赏他的秉性。” 方菲摇了摇头，毫无波动的神情似乎昭示了内心的坦然，“不可能的啦。不是他有哪里不好，主要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这样的身体，为什么不把每年、每月、每天、每时、每刻都开开心心地过好，非要去自寻烦恼，跳进爱情的坟墓呢？ “虽然人们的誓言多成泡影，但别人至少可以在婚礼上喊一喊‘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我能骗得了别人、能骗得了自己吗？ “我已经让父母未至年老就没了女儿，又怎么能狠得下心，不顾后果，再舍得让爱人中年丧妻，舍得让儿女幼年丧母呢？” 齐韵神色有些黯淡，想把话题岔开，“菲菲，是妈妈错了，我们不聊这个吧。” 方菲摇头，“不行，等我把话说完。田落有很多优点，他勇敢、勤奋，有文化学识，懂得尊重女性，还有不错的身材外貌。 “除了内在外在，他还有一家名声响亮、运营良好的大公司，以后的发展就算不是无可限量，也至少是前程似锦。 “另一方面，他的缺点很少，不像那些傲慢、狂妄、刚愎的得势幸进者，也没有被袭来的赞誉冲昏头脑，堕入各种欲望的深渊。 “这样的人，也许是浪漫的情人、体贴的伴侣、温柔的父亲、孝顺的女婿，却唯独不应该无奈地陪着一个注定沉入死海的我。” 方菲抬手，阻止齐韵说话，“生病的这些年，我早就把未来想得通透。既然注定要被它击败，何必再拖无关的人下水？ “很多人想做璀璨一时的流星，哪怕生命短暂，也要燃烧出炽烈的光彩，但我只想恬淡地、安静地把这一生走完。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哪怕知道未来有一天会用生命伤人，也要贪恋姐姐的亲近、田落的照顾和朋友们的喜爱、陪伴。 “但我绝对不敢去赌，赌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可以顺利地走出我的死亡阴影，可以把与我共度的时光和记忆，彻底忘却……” 她还要继续再说，却被靠近的齐韵用力抱住。听到妈妈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方菲闭起微闪泪光的双眼，终于安静下来。 确诊后的这些年，齐韵应该早已明了，面对绝望，任何言语都会失去力量。所以她只是紧紧抱着方菲，也把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 良久，齐韵把方菲放开，用额头顶住她的额头，“你愿意怎样，都由着你自己决定。爸爸妈妈只要你开心快乐，就足够了。” 方菲嘴角拉起上扬的弧度，勉强微笑一下，才用力点头，坐到餐椅上，侧靠着椅背，看着妈妈走回厨房，继续忙碌晚上的饭菜。 过了一会，齐韵想到一个新的话题，“夏夏这么好看，有追求她的人吗？” 方菲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姐姐从来没提过这方面的事，根据我平时的观察，追求者不知道，但应该不是有男友的样子。 “就因为像我一样，她的情人节也没有情人相伴，所以才会约我一起逛街，所以我才不怕把她黏得太紧，耽误了她的姻缘。” 齐韵点点头，把一个菜炒好，“你知道具体原因吗？是她要求太高，没遇到合适的？还是像网上的小姑娘们，有点恐婚恐育？” 方菲耸肩摊手，“她从没说过自己的择偶标准，这个也不好直接问，你的一串问题，我是一个都答不上来的。 “有一处奇怪的地方，虽然网上说得夸张，但现实里的人们对她都是喜爱尊敬，显得异常冷静，不像其他名人疯狂的粉丝。” 齐韵手上不停，“不知道男人们怎么想，我看到夏夏，就像身处在最黑暗里，看到晨光中升起的国旗，又爱又敬，又亲又远。 “古代男尊女卑，长期物化女性，这个坏习惯随着传统文化流传下来，但我想比喻的时候，却完全不愿使用‘明珠’这样的词汇。 “如果男人们也是这样的心态，那就可以理解夏夏单身的部分原因了，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粉丝们突然学会了克制自我。” 方菲用指尖点着脸颊，“我的感觉不是这样。姐姐对我，就像夏天的冰淇淋、冬天的暖被窝、渴之后的水、苦之后的糖。 “我在姐姐身边，感觉不到距离和高度，只有非常的放松、非常的舒服，因此才经常黏着她。为什么会有这样不同的感受呢？” 正在这时，防盗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方麒终于下班回来了。 看到比自己早下班的女儿，方麒先是一愣，然后就在女儿和妻子的好奇目光中，被问了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 方麒一边换鞋，一边思考，“同龄人也许知好色而慕少艾。在我看来，陈夏一旦不苟言笑，就可说是‘凛然有威仪，使凡人辟易’。” 第417章 了解 方麒的用词多少有些夸张，陈夏待人平和、文明讲礼，也没有身居高位、手握大权，怎么都说不上凛然和威仪。 可能是美貌太过夸张，看到她的人会不自觉将自己拿来对比，把容貌上的差距错觉成身份上的差距，从而感到无形的压力。 也可能因为年龄和性别，陈夏对待不同人的态度略有差别。而美貌之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别人关注、放大，从而体会到这种差别。 不管真相怎样，陈夏不在，无法验证。 方麒认真洗过双手，也加入到齐韵准备晚餐的行动中，留下方菲坐在那里发呆。 晚餐吃得饱饱，也许大脑的算力都用来处理消化任务，饭前的情绪已经消散无踪。方菲陪妈妈看了一会舞蹈比赛，就回房收拾。 早睡早起，换上一身好看的风衣和长裙，方菲下楼转了转，体会了几分钟室外能够被抵御的寒意，就放心地坐进了田落的车。 今年的情人节，不像前两年，同样单身的田落、云芊、顾祎，也和陈夏、方菲凑到一块，算是结成一个抱团取暖的临时同盟。 早上计划的，惯例是女生们永远也逛不完的商场。而多出来的两位男士，可以互相陪伴，做好护卫和拎包的兼职工作。 中午随便找家饭馆，补充一点继续活动的能量。下午的计划是前往城市东南，那边去过的滑雪场旁，又扩建了游乐场。 晚上的计划是回到南岸广场附近，吃过晚饭就去看情人节限定的各种庆祝活动。计划就是这样，实际若有变动，则到时再议。 南都中心十楼，逛街开始。包包都还在女孩子们身上，空着手的田落和顾祎乐得清闲，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后面聊天。 田落看看前面，又看看身旁戴着墨镜的顾祎，“有时候发现，成为名人也不一定都是好事，还好我一直注意保持低调。” 顾祎无奈地耸肩，“这就是代价吧。要么保镖环绕、前呼后拥，要么只能用墨镜和口罩遮挡，寄希望于不被眼尖的粉丝发现。 “这样更多的是心理作用，其实并不保险。我和云芊还有匿名的可能，要是换了杨璇那种级别的明星，除非是头套麻袋。” 田落看看路过的行人，“效果确实有限。我觉得以陈夏的名气，现在应该不输杨璇，怎么也这样胆大，不带保镖就出来了？” 顾祎也是疑惑，“我也纳闷呢。我和云芊都有被认出来的时候，陈夏这样存在感爆炸的，却从来没被粉丝打扰过。 “也是因为她吸引了太多的视线和注意，我和云芊因为‘灯下黑’的原理，隐藏自己的保险系数反而变相上升了。” 有些未解之谜可能要很久才能等到解答。两人放弃了绞尽脑汁，换了一个新的话题。 顾祎跟着前面三人走进一家店，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虽然大家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但我们对彼此的职业详情可能不太了解。 “今天是情人节，我看微享组织了线上活动。田落你身为老板，不在公司看着，防备突发情况，就这么放心手下的员工吗？” 田落看着正在挑衣服的方菲，“当然。我一直把微享和公司当成很重要的事业在做，但没有认为那就是人生的全部。 “有些老板活得像银行门口的监控探头，总觉得有人想要偷他的钱，生怕自己刚离开公司，员工就偷奸耍滑、不肯卖力。 “我不是那样。微享是会越做越好的，新动是会越做越大的，不可能只靠我自己撑起公司的运转，也不可能靠监视去逼迫员工。 “好的制度规范和薪酬激励，可以保证员工们的工作热情；好的用人和选拔制度，可以保证业务骨干忠诚可信、新鲜血液源源不断。 “情人节活动这样每年都有的工作，如果不能放心交给员工们施展才华，不以此磨炼他们独当一面的能力，才是我的失败。” 顾祎点头赞叹，“你简单几句话，可能有的人一辈子都悟不出来，或者悟出来了，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气魄，把道理变成事实。” 田落笑笑，“你呢？和云芊一起签约了陈夏的镜花，从完全自由的个体户，变成公司旗下的打工人，有什么感想？” 顾祎站起来，一边跟着那三位走出这家店，一边和田落开玩笑，“你和陈夏多好的关系，审计都请她来做，我可不敢乱说。 “好吧，不要瞪我。你和很多老板画风不同，镜花也不像听说的其他公司。作为公司唯二的艺人，我和云芊享有近乎完全的自由。 “比起别人遇到的压榨机，镜花更像是我和云芊的保护伞，可以在羽翼未丰的时候，躲在陈夏后面，避开很多难以预料的风雨。 “如果只是两人的特例，这个不值一提。镜花对其他普通员工，在工作时长、工作量、薪酬等各方面，也是非常优待。” 田落插话，“想来员工们都会像吃了亢奋药，不用谁去催促，每天忙得停不下来，甚至会主动索要工作、主动寻求加班？” 顾祎在另一家店的沙发坐下，笑着点头，“猜的真准。他们唯恐自己做得少了，公司经营不善，现在的好待遇也会烟消云散。” 田落点头，“也就只有她和镜花，才能玩转这种另类的套路。如果盲目跟着她学，就等着微享日益衰退，我本人众叛亲离了。” 顾祎摇头，“管理的东西我不太懂，但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会把别人的好意当成自己的应得，比如你一直关注的方菲。” 他看看店面深处的三人，压低音量，“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你对方菲有些意思，但怎么迟迟没有看到你迈出下一步？” 田落苦笑一下，“告白是一种水到渠成的行为。现在水到而渠未成，可不能一时冲动，在大坝上撞得头破血流，反而失了机会。 “别只说我。你和云芊连着演了三次情侣，网上有一大堆想要撮合你们的粉丝，你就没有一点感觉吗？怎么也不见具体行动？” 顾祎也是苦笑，“猫猫狗狗处的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云芊一个这么美好的人？你是怎么看方菲的，我就是怎么看云芊。 “只恨娱乐圈的情况太复杂，恋爱、婚姻的风险太大，尤其是对于女性。我还停留在建立信任的这一步，比你差得更远。” 两人看向正拿着衣服在身上比划的各自的意中人，用同一声压低音量的长叹，驱赶不请自来的惆怅和胸闷。 第418章 避害 二月下旬，冬季干燥的寒气还没被湿润的春风驱离，但南都下午的阳光已经足够温暖。 游乐园的秋千长椅上，云芊、陈夏、方菲坐成一排，脚尖时不时点地，跟着吊绳摇摆的节奏，小幅度地前后晃动。 田落、顾祎去排悬挂式过山车的长队了。高空风大又冷，三位女士都穿着裙子，不方便游玩，就在出口外面一边聊天，一边等待。 云芊拉了拉遮阳帽、推了推墨镜，“夏夏，早上忘了，恭喜你的专访。听说因为有你的封面和访谈，这期杂志火热大卖啊。” 陈夏摇头，长发荡起一点微风，“杂志的销量不一定和我有直接因果。你也看到了，我就是普通拍照，不像其他人那么浓妆艳抹。” 方菲调整一下帽沿，靠在陈夏身上，“不同的人，不同的化妆思路。姐姐你不施粉黛的天然姿色，可能才是最合适的。 “相对于封面的视觉刺激，我认为你的第一次专访，对粉丝群体意义更大。你在专访里的回答，更能提升他们对你的好感。” 陈夏搂住她，“也许吧。于我而言，参加过这一次专访，可以消减一点人们的好奇，可以推掉其他纸媒的邀请，麻烦就算解决了。” 云芊的好奇看来还剩不少，“我有个疑惑，记者问了你对爱情和婚姻的看法，为什么却漏掉了打听你的情感状况？” 陈夏抬起右臂，把云芊也搂住，“我倒是没注意这个漏掉的问题，可能是因为记者觉得即使问了，我也不会如实告诉她吧。” 云芊笑笑，也搂住陈夏，“我可不认为一个能做到《文艺观察》专访记者的人，会没有追根究底的好奇和冒险尝试的勇气。 “不过猜来猜去，她也不会再来一次专访，你也不一定会再同意。有什么好奇的未解之谜，还不如我亲自当面问你。 “夏夏，认识你这几年，一直没发现你的男友或追求者，是确实没有，还是藏得太深？值此佳节，是不是该坦白从宽了？” 陈夏立刻举手投降，“民女冤枉啊，大人。实在是并无所谓的男友，也并无所谓的追求者，有段时间我还怀疑自己的魅力呢。” 她重新搂住身边两位姐妹，“有时想想，如果现在跳出一个人，说是要追求我，我的第一反应可能不是其他，而是警惕和防备。 “以前我可能不会多想，但两年的公职生涯多少还是影响到了我，或者说，带着我仔细却又肤浅地观察了一遍社会和人情。” 她嘲讽地抿抿嘴唇，“我大学毕业，刚到单位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没什么防备心理，不会刻意隐藏自身的各种‘劣势’。 “同事们很快就清楚了我是外地人，身后没有权力和金钱编织的保护网，大部分倒还能保持表面客气，个别城府不深的就暴露原形。 “然后我就明白，有些人眼中只有权势和财势，根本不会在意你本人怎么样。如果你没有利用价值，他就会表现出非常的不尊重。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去年初。我拿到云雁奖回去上班，发现所有人都能做到笑脸迎人，好像趁我不在，都去参加过礼仪培训。 “我想说的，并不是名气和实力有多么重要，而是因此认识到了一部分真实的人心，不敢再忽略人类心理和行为的多样性。” 云芊很有感慨，“你还算幸运，能够分辨别人说的是真话假话。我就根本看不出来，别人接近我，到底是图名，还是图利。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万事都有代价。也许被形形色色的人包围，不能分清虚情假意和诚心真爱，就是名气和美丽的代价吧。 “更不用说，一时心动，能不能顺利转为不断回响的心心念念，会不会先动情的先绝情，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陈夏笑着拍拍云芊的腰，“路遥知马力，爱久见人心。客观情况确实难了些，但除了我们，普通人也会有被别人图谋的优点。 “如果一味担忧被人觊觎，那大家都不用婚恋了。要把这些看成好性格、好人品一样的固有优点，给别人机会，给自己信心。 “我相信，即使复杂的娱乐圈里，也会有干净可信的适合恋爱、结婚的人选。比如你、顾祎、杨璇，都是这样的例子。” 云芊仰头看空中的过山车，“你的话很有道理，不能因为猜忌和畏惧，就直接否定美好的可能，也许时间会帮我们筛出如意郎君。” 她转向方菲，“菲菲，你呢？平时总是和夏夏出双入对，也没有男友或追求者吗？” 方菲理直气壮，“身为你们的好姐妹，在这种关键问题上，我当然要和你们同进退，怎么能抛下你们，独自享福呢？” 陈夏抬手捏捏方菲的脸颊，“嗯。你这句话，我和芊芊都记住了，明天就逐字复述给缘缘听。原来在你心中，她是这样的形象。” 方菲扑在陈夏怀里疯狂扭动，“哎呀，是我口误了。姐姐，芊芊，你们可千万不要告诉缘缘，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夏连忙把方菲从怀里掏出来，用力抱住，按在身边，“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你再扭来扭去，小心被别人拍了，发到网上。” 云芊笑着调侃方菲，“夏夏对你格外心软，我这个冷血大魔王可还没答应呢。要想我保守秘密，除非你用另一个来换。 “你这么可爱的小美人，要说没有男友我是信的，真的连一个追求者都没有吗？还是人家对你有意思，你却故意装作不知道？” 方菲避过问题的正面，“我之前饮食和作息习惯不大好，身体底子有些虚，还没做好恋爱和结婚的准备，以后再说吧。” 云芊无语地摇头，“又不是今天恋爱，明天就要结婚，总有个过程的嘛。你可以谈着恋爱，同步调理身体，时间应该足够的吧。” 方菲乖巧地点头，“好呀，我听两位姐姐的话，调理体质和相遇有缘不冲突，完全可以并行不悖、共同完成。” 陈夏皱了皱眉，在方菲的后背轻拍，“有些事急了容易走眼，但拖着又可能错过。我们都没经验，以后要互相提醒、携手面对。”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方菲、云芊同时点头，连节奏也相差仿佛，好像已经开始训练爱情道路上的组队默契了。 第419章 经营1 情人节后两天，镜花开发的游戏《镜中人》遇到一个小瓶颈，精确地说，是陈夏对于其中的一些功能模块有些不满意。 《镜中人》的主要卖点是动人的剧情、精美的画风和好听的音乐，但也不能变成纯粹的播片，适当的操作和反馈还是要有的。 陈夏的解决之道是，将探索和解谜作为《镜中人》的主要玩法。这样就需要绘制很多复杂的场景，编写很多融入其中的小游戏。 开发组和美术组一起开动脑筋，在陈夏提供的剧情基础上增添了很多细节，场景里也做了很多互动和伏笔，却倒在了小游戏上。 按照陈夏的批评，这些小游戏大部分和剧情脱节严重，更像是为了凑足数量而添加，目的就是要增加玩家不必要的游戏时长。 而且，小游戏的玩法普遍传统、单调，像从其他冒险游戏里偷来，只换了一身皮，实在让人提不起游玩兴趣，只想直接跳过。 在陈夏的设想中，如果要在艺术性和游戏性中二选一，镜花的原则是宁可把小游戏全部砍掉，也不能混一个“瑕不掩瑜”的评价。 因此，下午刚刚上班，陈夏就快步走到开发组，把大家从工位上叫起来，围成一个圆圈，讨论怎么解决这块短板。 做需求的时候很简单，根据剧情的发展设计解谜小游戏，以趣味为主，难度不宜过大，同时可以适当增减游戏的恐怖氛围。 但要真正把需求落实，却不是简单的事。 一方面，趣味本就难得，他们做出来的小游戏，或者要玩家抓准一闪即逝的时间节点，或者要玩家重复枯燥无味的机械操作。 另一方面，因为把握不准玩家的水平，小游戏的难易也是件麻烦事，就怕设置太难导致卡关，逼迫玩家打断体验，去搜索攻略。 陈夏这个老板当面盯着，或是为了避祸，或是为了讨好，大家不得不把大脑运转到百分百，争先恐后地提出了不少新的灵感。 开发组的三位临时负责人把灵感汇总，大家又经过几轮讨论，最终由陈夏拍板，把已经完成部分的小游戏全部推倒重做。 既然是重做，就可以摆脱包袱，不再受现有资源的限制，又可以按照大家头脑风暴出来的新思路，去做具体设计。 新的思路包括以下几条： 不再做单独的小游戏，而是把集中解谜的操作和步骤拆散，嵌进游戏主体的流程中，解决玩家突然跳出剧情氛围的问题。 不再对玩家肢体的反应速度设限，降低整体的操作阈值，但可以按照剧情，要求玩家在短时间内做出决断，增加紧张和压迫感。 尽量减少相似类型的重复操作，让玩家把时间、精力集中到剧情的沉浸和解谜的思考上，而不是消耗在无意义的来回切换场景中。 游戏中的解谜，整体趋势为由易到难，目的是降低玩家上手的门槛，既防止后期乏味、乐趣降低，又防止前期卡关、要求退款。 另外，解谜的难度还要做动态调整，节奏紧张、对流畅度要求高的地方，要适当降低难度，优先保证剧情的演出效果。 陈夏及时出现，发挥了自己的纠偏作用，正看着充满干劲的员工们纷纷散去，就被找过来的莉莉拉进了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里空空荡荡，只有柴巍和章瑶。两位经纪人看到莉莉和陈夏进来，立刻放下手里冒着热气的水杯，起身问好。 陈夏礼貌回应，然后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坐到两人对面，一脸茫然地看向拉她进门、明显有着会议安排的莉莉。 莉莉笑着为陈夏释疑，“柴巍和章瑶进公司有段时间了，一直在努力学习和历练，最近有些成绩，我想你也该知道。” 陈夏点点头，看向对面有些拘谨的两人，微微一笑，“恭喜两位。我不是吃人的资本家，你们放松一点，不要这么紧张。” 莉莉开玩笑，“干脆在会议室装上摄像头。等他们以后功成名就，再拿出来回放，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你觉得怎么样？” 陈夏得意地“奸笑”，“那就要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了。两位要汇报的成绩，是不是拿下了大品牌的代言或广告？” 柴巍和章瑶似乎有着默契，不用做眼神交流，就已经决定了顺序，还是让她先来。 章瑶比较严肃，“截止昨天下午，我和云芊多次商议，充分尊重她的意见，由法务陪同，签订了一份代言合同和三个广告合同。 “代言合同的另一方，是国内最大的珠宝商‘溢彩流光’，时限是一年，金额是一千万。对方会赠送、借用一些首饰，用于日常宣传。 “三个广告分别是‘贵妃’服饰、‘蜂后’香水和‘飞马’箱包的视频和平面广告。这三家都是罗洲的大牌，总金额是九百万。” 柴巍接着汇报：“顾祎这边，情况相差不多，同样是由他做的选择，有法务参与审议，签订了一份代言合同和两个广告。 “代言是莱努的名牌手表‘十字’，时限一年，金额一千万。这家的单价较高，顾祎也不适合戴便宜的表，所以宣传商品只是借用。 “广告来自‘深海’服饰和‘飞马’箱包，都是视频和平面广告，总金额八百万。其中‘深海’是清兰的男装名牌，前年才登陆国内。” 陈夏有些好奇，“虽然总金额相差不多，但顾祎就接了两个广告？他此前不是说，为了以后养家，现在要多多赚钱的吗？” 柴巍微笑着解释：“是这样的。顾祎和我都想多接单子，但男士相关的品牌较少，而男明星较多，竞争激烈，也更容易得罪人。 “我们向李总请示了一下，决定放弃一些性价比不高的。等代言、广告出现好效果，再去与候补进场的高价品牌合作。” 莉莉补充，“凭借三部现象级的剧集，顾祎和云芊对长云境内的青年、中年群体都有很大的影响力，也被眼光长远的企业看重。 “公司今年的任务不是疯狂捞快钱、压榨他们的价值，而是继续经营形象、加深影响。合作品牌的选择，考虑了这方面因素。 “我们选择的品牌，无一不是历史悠久、有口皆碑的。此外，这些品牌都有丰富的产品线，并不仅有远离普通消费者的奢侈品。 “两位艺人日常出行、参加活动，都会使用昂贵的代表性商品。消费者们可以根据自身财力，选择对应的高档、中档和入门款式。” 陈夏高兴地鼓掌，“为了保证剧集质量，不能无限上浮片酬。果然还是要靠代言和广告，才能支撑起一线明星的收入。 “顾祎、云芊的眼光和心态都很好，应该能够抵挡欲望的诱惑低语吧？我这两天就去和他们遇一下，浇浇冷水、鼓鼓斗志。” 第420章 经营2 又以彼此平等的态度聊了一会，陈夏问了代言、广告、品牌、谈判的详细情况，就放柴巍和章瑶各自忙活去了。 陈夏看着合上的门，转头问旁边的莉莉，“顾祎和芊芊的合同，数量有些少。我看你们都理所当然，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莉莉点头，“不能说是圈子里的讲究，这算是镜花和他们商量过后，能达成一致的、可以平衡推广和获利的策略。 “你我都有感觉，以顾祎和芊芊现在的人气，基本可以算演员、明星里的准一线，只是各缺一个奖项把名分夯实。 “依据和他们的坦诚交流、互相了解，他们俩都是有些企图的，事业重心更多在声名和地位上，而不是过分侧重一时的收入。 “镜花也是一样，我们并不像绝大多数娱乐公司那样，过度地渴求利润和报表，自然会以公司和艺人的发展作为优先逻辑。 “因此，考虑到路人和粉丝的心理，我们就要谨慎密集饱和的曝光。这种克制的曝光，就包括了减少广告投放的总量。 “顾祎和芊芊合作的品牌，都不会缺少投放广告的预算，所以我们就从接洽这个初始环节入手，控制其对受众的骚扰程度。” 陈夏拿起纸杯，喝了两口温水，“我明白了，你们想要细水长流，而不是涸泽而渔。” 她摇了摇头，“这两位的想法很深远啊，之前两年，居然能忍住把人气变现的冲动，有意无意地制造出了饥饿营销的场面。” 莉莉点头，“一方面是足够聪慧，一方面也是对你、对于毅、对他们自己有信心，不认为自己是吃青春饭的流量明星。 “心里有底、肚里有货，自然能够冷静思考、眼光长远、耐心布局，不需要像那些大起大落的，必须尽快吃饱、吃撑。” 夸人要当面，背后不必多说。 陈夏转向另一个话题，“这些代言和广告，公司和柴巍、章瑶各自拿了多少？” 莉莉笑笑，“按照你的要求，公司没有准备从中分润，只是规矩不可荒废，每个合同各拿了一万，算是参与商谈的见证。 “以后如果遇到合同纠纷，镜花就有了出面插手的依据，不会出现公司袖手旁观、反而让艺人去一线作战的奇葩情形。” 陈夏满意地点头。 莉莉继续，“你我没有看错，柴巍和章瑶也是眼光长远、心态稳定的。这次的所有合同，他们起初都学着公司，只肯拿一万。 “他们对我和顾祎、芊芊当面表态，自己这次出力不多，不能多拿。等以后能力强了，起的作用大了，再谋求更多的分成。 “公司这样无所谓，但他们个人这样，却显得顾祎、芊芊苛待了。最后定下来，这次的每个合同都拿百分之一，以后再提升比例。” 陈夏转了转手中的纸杯，“放长线，才能钓大鱼。顾祎、芊芊都是宽厚之人，和他们先处好关系，自然不用担心以后的利益。 “公司和经纪人们，都因为自身条件，显得有些弱势，只能用让利笼络人心。你以为，等一年期满，这四位能安心留在镜花吗？” 莉莉抬起右手，指指陈夏，“与其问我，不如问你自己，以你的魅力和领导，镜花可以迅速脱胎换骨，跟上大家的成长吗？” 陈夏低头喝了喝水，“感谢提醒。我以为自己的前进速度已经很快了，却没把公司发展纳入考量，看来要再加把劲了。” 她把纸杯放回桌上，“代言和广告的顺利合作，宣告镜花的经纪部正式开张。除此以外，还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事吗？” 莉莉想了想，“各个行政部门都运行良好，开发组你刚刚去过，美术组还在往场景里疯狂地加细节，应该就只剩声音了。 “游戏的音效和音乐，可以买授权，或者你拿一段旋律出来。现在需要确定的是，人物的配音做不做，做多少？” 陈夏闭目沉默了一会，“游戏的主题旋律关系重大，最好用新的，由我来做。其他音效，可以请工作室新做，也可以购买授权。 “既然其他细节都精益求精，人物配音也不能落下。再加一笔预算，我们请专业的配音演员，做游戏全流程的完整配音。” 她顿了顿，“你觉得我们可不可以请顾祎、芊芊参与配音工作，制造一点噱头？” 莉莉摇头，“三两句话没问题，但要是多了，就应该算是一项工作。那样花费太高，效果有限，性价比太低，我不建议。” 陈夏点头，赞同莉莉的判断。 莉莉笑着看她，“不能占他们的便宜，却可以占你的便宜。怎么样，你愿不愿意亲自配音，作为宣传时的一个噱头？” 陈夏果断摇头，“我就算了，没有学过配音，没有台词功底，就不出来献丑了。等宣传时，有一个配乐的噱头也就够了。” 莉莉的提议应该只是随口一说，听到陈夏的直接拒绝，没有继续坚持，“公司的事说完了，现在来说说你的事。” 她看着疑惑的陈夏，“代言、广告、采访、商演、活动的邀请，还有希望得到各种授权的要约，已经在我这里堆积如山。 “你看看从沉寂中爆发的顾祎和芊芊，就不想也振作一下，拿下几笔丰厚的收入吗？只要松松口，应该会比他们加起来的都多。” 陈夏挥了挥手，没有一点要详细了解的样子，“除了政治方面无法推辞的邀请，其他的都放在你那里，不要拿到我的面前。 “凭外貌和人气赚钱太过容易，我怕开了个头，就再也没有精力和动力，回到创作的道路上。那种本末倒置，不是我设想的未来。” 莉莉无奈吐槽：“理由很充分，其实是嫌麻烦吧。还有，什么叫做‘政治方面无法推辞的邀请’，作家协会的橄榄枝算吗？” 陈夏挑了挑眉，“当然不算。我对那群人倒是没有偏见，只是不想混迹进去，浪费宝贵的时间，消磨本来就不多的灵气。 “我不需求复杂的人际关系，也不想参加各种会议和应酬。那些无谓的邀请，能推的就推，实在拿不定主意的，你再告诉我。” 莉莉耸肩摊手，“你美，你说了算。” 第421章 开机1 很快到了周六，阳光正好。 陈夏早早起了床，吃过早餐，由董越开车、林璐陪同，顺道去嘉禾名郡接上方菲，驶往城东的摄影棚。 由于毅身兼制片和导演，辛蕊作为主摄像，顾祎、云芊出演男女主角的电视剧《蜉蝣》，今天将开始第一次拍摄。 剧情中联系起男女主角的，是微享也有涉足的公益事业，所以不同以往主要在宣传上发力，新动科技这次直接注入了大量资金。 可惜，即使是周末，田落也要在公司监督网游的收尾工作，不能到达拍摄现场，亲眼见证电视剧的开机仪式。 董越刚刚把汽车停好，陈夏挽着方菲正准备向摄影棚的大门前进，莉莉的红色跑车就顺滑地移动到身边，开始倒车入库。 四个人在不远处等了半分钟，会合了车技娴熟的莉莉，刚要继续被打断的行程，又看到江回的汽车从远处驶了过来。 一个是等，两个也是等，索性再沐浴一会温暖的阳光。看着秋缘、江回先后下车，大家彼此问候一遍，这才一起走进摄影棚。 摄影棚里灯火通明，繁忙的剧组则乱中有序。看见陈夏进来，熟悉的工作人员们纷纷暂停手中的工作，和她互相问好。 陈夏左右看看，只看到在指挥架设灯光、轨道的辛蕊，没有发现本该出现的于毅，直到远处忙活布景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她望过去，看见于毅套着工装，混在人群里，正和人搭着手，在搬运一张格子间专用的办公桌，看上去有些费力的样子。 就算陈夏凑过去，也不会有人舍得让她劳动，只会挡手绊脚，影响别人的效率，所以她对于毅挥了挥手，带着朋友们去寻找座椅。 过了好一会，那边的于毅才停下搬运，脱掉挡灰的工装，洗净双手，走到众人身边，“早啊，各位，欢迎来参加开机仪式。” 陈夏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他：“男女主演呢，怎么没有看到？还有，你怎么亲自去搬东西了？以前可没有这一出的。” 于毅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擦擦额角还在渗出的汗，“顾祎、云芊都去化妆了，等会就能见到。我搬个东西很正常，用不着‘亲自’。” 陈夏目不转睛，于毅败下阵来，“好吧。名气增长容易疏远，工作劳累容易怨怼，如果卖点力气就能拉近关系，何乐而不为？” 看着“被迫”坦诚的于毅，朋友们都笑。 于毅和大家一起笑过，感慨道：“陈夏你的威势越来越强了，光是盯着人看，就能施加巨大的压力，我这样的朋友都不能抵抗。” 陈夏翻了个白眼，“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总感觉是在描述什么妖魔鬼怪。若是没做亏心事，你怕个什么？” 方菲敲敲自己的脑瓜，回想起来，“于毅这句，听起来很耳熟啊。对了，我爸也有类似的评价，他说姐姐你‘凛然有威仪’。” 陈夏疑惑地摸摸自己的脸，“我一向注意保持谦虚，不想学某些人的恃才傲物。在你们这些朋友面前，应该也没有端起架子啊？” 方菲用力点头，“我也是这么反驳的。爸妈分析，可能因为对象的年龄、性别不同，在一些细枝末节上，你给人的感觉不同。” 陈夏看看左右，“你们觉得呢？” 秋缘先回答：“我的感觉比较复杂。一方面，你遇事冷静、思维缜密、富有主见；另一方面，你又纯真活泼，不会显得成熟老气。 “我个人认为，他们感到的威势，可能不是受你名气、地位的影响，而是看着你倾国倾城的脸，就会迅速丧失隐瞒或欺骗的勇气。” 江回在旁补充，“就像面对警察，人们大多愿意积极配合，很多时候不是因为他们的个人气质，而是那个职业代表的意义。 “顺从陈夏你的‘威势’，我觉得更像是镌刻在生命里的原始本能。人们崇拜‘美’的历史和崇拜‘大’的历史，可是一样悠久的。” 莉莉笑着总结，“在这个世界，‘美’的概念，很多时候就代表着优势。不需要具体去做什么，你的存在本身，就能改变一切。 “水底的巨蟒、原上的巨象、天中的巨鹰，都不需要声嘶力竭、狼奔豕突，就会受到无数的敬畏和避让。‘美’也是一样。” 陈夏皱眉思考了一会，转向身后不曾发言的两位保镖，“所以你们也是这么觉得，我无形中会散发一种压力？” 董越摇头，“对我来说，‘敬重’这个词更为准确。抛开容貌，光是小姐你的才华，就远胜几年前同岁的我。为你服务是一种荣耀。” 林璐想了想，“我觉得像是小姐你推崇的‘爱与美’。正常人看到美好的物件，往往都会选择珍惜，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陈夏点头，数着手指，“重视自身形象、顺从原始本能、避让优势个体、佩服他人成绩、爱惜美好事物，到底是哪个呢？” 方菲摇了摇陈夏的胳膊，“还有我。但我不觉得姐姐你有什么威势，只是觉得亲近。” 秋缘也挽住陈夏的另一条胳膊，“加我一个。如果觉得有距离，当时我就不会成为你的姐妹了。我想，芊芊也是这么想的。” 陈夏笑着张开双臂，搂住身边的姐妹，“哈哈哈，这些话只有你们能说，要是由几位男士说出口，怕是就有骚扰的嫌疑了。 “有‘气场’不一定是坏事，我到处闲逛，却没有被粉丝逮住，在网上也少见被人抹黑，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幸运的原因吧。” 陈夏臂展之外的莉莉，“阴险”地捏住下巴，“这是个好的思路。芊芊和顾祎，以后要是遇到舆论危险，我就把你抛出来挡灾。” 陈夏立刻挪动屁股，尽量远离莉莉，同时斜过眼睛，用余光看她，“这是一个经纪人该说的话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莉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椅子一点点挪近，制造出压迫感，“现在才发现，已经为时太晚，你注定逃不出我的魔爪了！” 旁观的于毅果断合掌出声：“停停停！你们两个收敛一点，不要再用拙劣的演技污染摄影棚的环境，我怕租得起、赔不起啊！” 朋友们又是一阵笑。 第422章 开机2 这边闲话几句，那边云芊和顾祎的妆扮也宣告完成。说是开机仪式，其实只是场务的一声打板，新的创作项目就正式启动了。 电视剧的拍摄又始于周六，于毅曾说，是为了迁就陈夏的放假时间。但几次过来，好像渐渐变成了他自己的一种习惯。 与他的习惯对应，看到于毅从故事中间挑选出来的、用于第一场拍摄的剧情片段，朋友们会心的笑容，也成了一种习惯。 小说里，男女主角发生过三次争吵，于毅选择中间的一次，作为开始拍摄的切入点，应该还是基于他那个半难半易的思路。 朋友们围坐在他身边，都聚精会神地看着长得像大屏幕电视的高清监视器，里面的云芊和顾祎开始了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肉眼可见的，两人的怒火越来越大，不仅表情失去了控制，音量也越来越大，就算隔了一段距离，都能让人觉得烦躁。 那边吵着吵着，这边的于毅拿起了扩音喇叭，对左右的朋友们示意一下，看他们都捂住双耳，才大喊一声：“停！” 远处的云芊和顾祎愣了愣，移开愤怒对射的视线，和辛蕊一起走过来，同时慢速地深呼吸，调节此前代入情境的心绪。 走到众人附近时，两位主演看上去恢复了心态。他们笑着握拳，轻轻对碰一下，再各自拉过一把椅子，坐到于毅和陈夏的对面。 于毅先是笑笑，“合作了这么多次，你们的演技、默契、对人物和剧情的理解，都已经很好了。刚才那段表演，称得上可圈可点。 “但我觉得，那还不算是对剧情最好的处理。这次换个分析顺序，由你们谈谈自己的理解，我和陈夏再讲讲自己的想法。” 顾祎开玩笑，“以你平时在片场的强势习惯，不像是甘于人后的样子，是不是也没想到好的破题角度？云芊，你先我先？” 云芊没有犹豫，看向陈夏，“我先来吧。小说里，随着男女主的熟悉，争吵的烈度越来越低，但价值观的分歧却越来越深。 “第一次在刚刚开始合作，表面的矛盾是该不该帮助通常意义的穷人，而深层的矛盾是两人之间的陌生和偏见。 “富家公子不食人间烟火，以为所有问题的根源都在于钱，只要把钱给到位了，通往幸福的一切阻碍都会土崩瓦解。 “女主出身普通，看得到更多的现实，认为给钱只是治标，治不了贫穷的根本，那是国家和社会才该考虑的大命题。” 她轻轻抬手，要求顾祎继续。 顾祎微笑着接过话茬，“第二次争吵，源于救急、救穷的选择。经过几个项目的实践，两人意识到以前的想当然，态度都有了转变。 “女主倾向于缓解人们的痛苦，希望利用有限的捐资和教学，帮助大量陷入窘迫的人走出困境，过上普通的正常生活。 “男主则认为，当务之急不应该是让大量饿肚子的人吃饱，而应该是先把少量快饿死的人，从生命边缘拉回来。” 云芊看到顾祎的眼神，继续述说：“亲眼见证民生艰辛，虽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对善良的人，依然会带来难以想象的重压。 “女主更加敏感，共情能力更好，又回忆起最初，只是想利用附身的‘游戏系统’赚钱，因此产生了放弃和逃避的想法。 “男主察觉到同伴对理想的‘背叛’，先是愤怒地指责，然后体悟到女主的痛苦，转而劝说她好好休息、认真考虑，鼓励她坚持到底。” 陈夏眨眨眼，“你们俩一唱一和，堪称无缝衔接，默契十足，简直羡煞旁人，是针对今天可能发生的情景，做过专门的预案和排练吧？” 朋友们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顾祎佯怒摇手，“不要插话，我们的‘台词’还没说完。三次争吵，两人由陌生到熟悉，由理解到支持，表演难度也在层层递进。 “与以往的几部戏不同，男女主从头到尾都不是情侣。想把异性之间坚实又不暧昧的同盟之谊演好，对我和云芊都是不小的挑战。” 云芊点头赞同，“如果男女主有着暧昧，天然会具备说服力，很多时候不用额外表现，观众自然能够理解他们的心理和选择。 “相反，异性间的纯友谊，多数走进了暧昧，现实里可供参考的案例很少，观众很难将之与自身经历或身边的人对应起来。” 顾祎和云芊对视一眼，“小说甫一出版，我和云芊就开始研究角色，讨论表演方法。可能差强人意，但这已经是优化后的结果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云芊的计划是，在拍摄初期不断重复、调整，借助大家的视角和观感，希望尽快找到适合的平衡点。” 于毅轻轻拍手，“很高兴见证你们的飞速成长。顾祎，你刚才的玩笑一语中的，我头疼良久，能想到的，其实也只有这么多。” 他转向陈夏，“虽然作为影视方面的专业人员，我们这样做有些为难人，但广泛征求建议前，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陈夏环视一圈，收获一片好奇的眼神。 她笑着摇摇头，“你们看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是怎么把这两个人物塑造出来，又让你们觉得在情理之中的？” 陈夏的话像是拨动镜头的手，提供了一个以前从未涉足的新角度。朋友们姿势不同、表情各异地放飞思绪，周围一片安静。 等了两分钟，陈夏不再消耗片场的宝贵时间，直接给出答案，“我的办法是，跳出男女性别，用善恶之念、对错之分覆盖一切。 “善恶清晰，方便观众代入自身的立场；对错模糊，诱导他们思考和辩论。等他们想到区分男女，故事就已经到了开放的结局。 “此外，少一些近距离描述，多一些对手戏，再把两人男女方面的性格差异折中、调和。几重障眼法叠加，最后就达到了效果。” 朋友们恍然大悟，于毅更是连连点头，“我明白了。男不像男，女不像女，这是两个具有同理心的杠精机器人。” 云芊立刻瞪大眼睛，“你怎么骂人？！” 两人瞬间堕落到浮夸的演技实在引人发笑，朋友们都不会选择憋着。 笑过之后，辛蕊顺嘴问了一句：“办法虽好，也要建立在故事足够精彩之上。夏夏，现实题材的写作，费了你不少心力吧？” 陈夏淡然浅笑，“那当然。有些事情做不到位，就是在消费苦难。搜集素材和写作的过程中，我可是哭过好几次的。” 第423章 贪腐 于毅、云芊、顾祎都是敬业的人，名气再大，也不能阻挠他们积极进取、认真思考。陈夏的话一点就透，不用详细阐述。 周六的整个早上，都消耗在他们反复的尝试和调整之中。直到中午坐到桌边，一起用剧组的盒饭充饥，他们才觉得接近了目标。 顾祎喝掉整瓶纯净水，和于毅开玩笑，说是下午要一次通过，把吼了半天的嗓子好好歇歇，再这样尝试下去怕是要工伤了。 于毅看看云芊，笑着同意了顾祎的说法，说下午试试看，要是还不满意，就先拍男女主才认识的戏份，那个要求低一些。 正在咀嚼食物的云芊看看顾祎，再看看于毅，笑着点点头，顺手从旁边的纸箱里拿起一瓶未开封的纯净水，递给顾祎。 拍戏没有看戏有趣，蹭到剧组的午餐，朋友们就纷纷告辞，一起回到摄影棚外的停车场。陈夏和秋缘拥抱告别，各自上车回家。 度过一个轻松愉快的周末，陈夏踩着上班早高峰的尾巴出行，穿过半个繁忙的城市，出现在田落的办公室门口。 “惊蛰”会计师事务所不像镜花文娱，没有那种尽量双休的追求，他们上周四结束了入驻新动的工作，最近一直在加班撰写报告。 关于微享公益的审计报告，昨天下午其实就已全部完成，只是周末不好打扰合作方的休息，按照约定，今早才会派人带过来。 田落看见陈夏，笑着起身问好，从茶水柜里拿出一次性纸杯，为她泡了一杯清茶，然后拿起他自己的水杯，坐到斜对面的沙发上。 两人闲谈了一会周末开机的剧组，一位身着正装的青年女性，敲了敲敞开的玻璃门，将一个浅绿色纸质文件袋递到陈夏手中。 陈夏走到田落的办公桌旁，绕开袋口的棉绳，取出一张光盘和一沓纸质文件，随手把印着“惊蛰”标记的袋子盖在桌上。 田落拆开光盘的包装，将其插进电脑主机，等待杀毒软件扫描完成，仔细查看光盘里的内容，对陈夏点了点头。 陈夏也放下手里草草翻过的文件，和“惊蛰”派来的员工握了握手，礼貌地致谢和告别，又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等她关上透明的玻璃门，转过身体和视线，田落已经沉浸在屏幕的光辉里面。 陈夏微笑着摇摇头，走到桌边，拿起纸质的审计报告，坐到一旁的沙发里，也开始认真阅读。 过了半个小时，田落的打印机嗡嗡作响，吐出一些双面打印的纸张。他拿起报告，面色凝重地坐到之前闲谈的那张沙发上。 早就结束了阅读的陈夏把手机放进包里，“看你的样子，好像没有预料到今天这一幕。” 田落摇头，叹了口气，“公益做得再好，也不会成为微享的主业，我的精力不能分散，还是要集中在这边，守好立足的根本。 “公益那边的资金流太细碎，又涉及物资的采买、分发，没有我亲自盯着，就容易出现内部腐败，因此我才选了艾椒去负责。 “艾椒你也见过几次，公司成立的时候就进来了，为人老实，办事细致，家庭条件好，一贯生活富足，没有攥取名利的‘进取之心’。 “我以为派她过去看着，就能保证公益方面不出大的乱子，至少可以熬过最近几年，等我有了余力，也不怕谁敢作妖。 “没想到啊，我还是太过天真，想简单了。这才半年，核心倒是没出问题，外面的具体执行却已经出了这么多蛀虫。” 陈夏点了点头，“亡羊补牢，犹未为晚。既然隐患发现了，你准备怎么处理？把艾椒下掉，换个负责人吗？” 田落摇头，“把管理责任归咎于她个人很是容易，却不能治本。这些贪腐的根源，还是要落到公司的制度上面。” 陈夏欣慰地笑笑，“你之前没有一点管理经验，学校也不教这个，即使有这几年的锻炼，想完全堵住缺口，也不是容易的事。” 田落也笑起来，“无论上学时，还是毕业后，永远都是班长你最可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放心好了，这点小小的挫折不算什么。我早就预料到公司的管理会出问题，只是没想到问题会来得这么早。 “都说早发现，早治疗。这次审计是个很好的契机，可以逼我这个‘拖延症患者’，把公司制度好好梳理、修改一遍。” 陈夏有些好奇，“你准备怎么做？我正好向你学习学习，预防镜花那边也出现类似的痛苦。” 田落看了看门外，“首先是止损。艾椒不动，其他人里，胆大包天的走法律程序，该起诉的全部起诉，退赃、判刑都不能少。 “胆子小一点、达不到定罪标准的，也不能饶了。所有人都要退赃，退完赃直接开除，不肯退的额外附送一套民事起诉。 “胆子更小的，也是退赃，然后可以留在原职，但要降薪半年到一年，以示惩戒。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再次下手。” 陈夏点了点头，“一切秉公，却少了些许人情味，就不怕员工们心底惶惶吗？” 田落看看她的表情，“你这是怕我决心不坚，又来考我吧？如果因为别人贪腐被治，就要物伤其类，这种员工我宁可不要。 “等新动完善了公司制度，同心者请留，不同心者请走。国内不缺守法的人才，微享也蒸蒸日上，我可不怕员工短缺的威胁。” 陈夏笑起来，“果然没考倒你。公司内部如此处理，外面的舆论又要怎么应付呢？” 田落想了想，“这个方面，我的决心就不像处理公司事务这么坚定了。虽然说好要公开，却又有些面对未知的担忧。” 他看看微笑的陈夏，咬了咬牙，“民无信不立，公司亦如是。除了涉事者的真实姓名要做隐藏，其他的大小数据，请你完全公开。” 陈夏轻轻鼓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人们不怕国家和企业无伤大雅的小错，却痛恨连小错都要遮掩、封口的态度。 “这件事只涉及微享公益，对重度依赖微享的用户主体不会构成多大的冲击，他们反而可能会因为你坦诚的态度增加好感。 “另外，作为保险措施，等到今年夏天，我可以续签代言合同。只要我还在帮着说话，微享公益就不会一直沉沦。” 第424章 曝光 撂下一块定心巨石，陈夏就拿起“惊蛰”附送的纸袋，装好光盘和审计报告，走出办公室，会合董越和林璐，下楼坐车回家。 坐在卧室的转椅上，打开复制到电脑桌面的电子稿，陈夏略过详细的引证环节，直接翻到最后的总结部分。 也许是有行业内的地位做底气，“惊蛰”的遣词用句直白到了接近刻薄的程度，像一根根插进肌肤的钢针，看着就有疼痛的幻觉。 不留情面的另一方面，报告的总结部分写得极其浅显易懂，并不要求读者有多少财务知识，仿佛预知了要被向大众公开的命运。 陈夏认真读完，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水，“这位写报告的，估计是兼修财务和檄文的人才，难怪田落的反应那么大。” 她快速地移动鼠标，按照田落的要求，把文稿里提及的真实姓名都涂抹掉。无论其涉事金额多少，算是给了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仔细检查两遍，没有发现疏漏，陈夏才把处理过的文稿转为图片，然后上传到手机，用自己的账号，发布在微享的动态里。 她这个所谓的代言人，只是挂个名字，平时从不参加微享公益组织的任何活动，新动内部也没有哪个不懂事的，敢来支使她。 把这件去年就公开许诺的应尽义务完成，这一年的代言工作，对她而言，就算是完结了，只等夏天再次续签，明年再次审计。 陈夏看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合起笔记本电脑，伸了个懒腰，然后推开转椅，起身下楼。 忙了一个早上，现在是临近午饭的时间，董越正在厨房里忙活。此前完成了备菜分工的林璐，正在往餐桌上摆放碗盘。 三人平时交替做菜。因为要忙写作和公司的事，厨艺最好的陈夏做得最少，两位保镖锻炼得多了，厨艺也都在平均以上。 因此，陈夏一点都不担心午餐的口味，抬起左手招呼一声，就坐进林璐拉开的餐椅，点开手机里的游戏，玩了起来。 吃过午餐，睡过午觉，梳了一会长发，陈夏就下楼坐车，前往镜花文娱，去开个例会，顺便检查一下游戏的开发进度。 既然一个会议要用“例”字修饰，自然就没什么意思，但作为公司的关键人物，为了凝聚员工的人心，陈夏又不得不参加。 还好这个过程耗时不长，算不得无聊的折磨。陈夏跟着员工们走出会议室，走进开发组的区域，上手试了一下最近的改动。 员工们多是年轻人，不缺创意，又因为陈夏这位老板的慷慨，也不缺热情。各项改动普遍好于陈夏的预期，让她连连称赞。 如此这般，把整个公司转了一圈，和员工们闲聊了一个多小时，她才神采奕奕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冲泡了一杯热茶。 正在窗边看风景的莉莉转动转椅，“很多老板都不喜欢和员工交流，哪像你，一点不觉得耽误时间，反而有些沉醉其中的意思。” 陈夏捏着茶杯把手，坐进自己的转椅，滑到莉莉身旁，“因为我没有等级观念，不认为老板就该凌驾于员工的人格之上。 “反而是和他们的平等交流，更能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所欲所求，更能聚集他们的力量。同心同欲者胜，古人总是有理的。” 她抬起茶杯，浅浅啄了一口茶水，“以我的视角，游戏的事还算顺利，至少我挑不出什么毛病了，就等他们把成品做出来。 “田落的网游已经基本完成，准备在周末上线公测，我们的进度是赶不上了。这样也好，省得撞车，分薄了彼此的宣传资源。” 莉莉点了点头，“等他们那个网游最初的热度过了，我们的单机游戏再上，对平台的推广和发展，也是一件好事。 “为网游做宣传的事，虽然我已经转达你的意思，明确拒绝了新动的邀请，想来田落还是会趁你过去的时机，再叨叨几句吧？” 陈夏摇了摇头，“朋友几年，我的性格和习惯，他是比较了解的。就是觉得没有成功的可能，他才会绕到你这边。 “网游的实机演示上次看过了，不缺我这一把助推。既然已经被委婉地拒绝了，他可不会为了一点小利，再过来纠缠。” 莉莉把自己的茶杯传送到手中，喝了一口，“就是太知道进退了，我们这些距离近的，才从来不怀疑他对你的友谊纯度。” 陈夏笑笑，“算是一种解释吧。从你们的角度，是怎么看待我和田落的？” 莉莉不假思索，“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姐弟。明明田落的生日比你的要早，为什么在你面前却如此弱势？是发生过什么吗？” 陈夏摇头，“与其说是弱势，不如说是忍让。田落就是这样说不上好坏的性格，所以才会被我见证那段失败的恋情。 “他和前女友虽然表面和睦，骨子里却是两个世界的人。同学们慢慢都看出来了，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只能暗地里祝福。 “毕业之前，他有喜欢的女友，不会往别的方向遐想；毕业之后，他有了前车之鉴，怎么还会招惹另一个自信而强势的人？” 莉莉追问：“那你呢？你是怎么看待田落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想法吗？” 陈夏诧异地看着莉莉，“当然没有。四年大学，我恨不得用所有时间看书；等毕业了，又要专心写小说，哪有多余的脑力他顾？ “人的胡思乱想，多数是因为太闲。但凡忙得连轴转，就会觉得吃饭、睡觉这样普通的打断、休息，都是梦寐以求的幸福。” 莉莉整个无语，“好吧。从脸上真看不出来，你居然是个事业型的寡王。” 她指指悬在胸前的手机，“所以，网络上关于微享公益审计结果的舆论风波，你这位大忙人，也是准备置之不理咯？” 陈夏眨了眨眼，招来自己的手机，看了一会，“决痈溃疽，提脓去腐，不是坏事。田落点头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现在的惨状。 “你看他的应对也很好：承诺一周内将赃款的双倍捐给国家慈善总会；承诺向司法机关提供全部证据，绝不姑息涉嫌犯罪者。 “虽然有些网友骂得很凶，但也有不少人只是抨击微享公益经验不足，既没有牵涉微享这个主体，又愿意对公益部分观其后效。 “微享公益的问题，根源来自田落的管理不善和某些人疯狂的贪欲。我一个无辜的代言人，为什么要为之火中取栗呢？” 莉莉笑着点头，“说的有理。事件发生，你的名声不仅没有丝毫受损，反而更上层楼。早在去年签约时候，你就猜到今天了吧？” 陈夏笑了笑，看向窗外，不做辩解。 第425章 异界 周四深夜，繁花秘园。 在公司混了一整个白天，又打了一晚上游戏，按理说，多少应该能消耗一些精力，但别墅主卧的大床上，陈夏辗转难眠。 她换成平躺的姿势，调整枕头的位置，拉好柔软的被子，深深呼吸，全身放松，合上眼皮，希望可以顺利地进入梦乡。 过了许久，陈夏无奈地叹了口气，睁开双眼。如果此时有别人在旁，就可以看到一对深邃的黑曜石，从中却又映射出光彩。 她掀起被子，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然后突兀地消失。被褥上剩下的一些温热，慢慢飘散，也消失在初春微凉的空气里。 宇宙空间广袤无边，本来没有上下、左右、前后的概念，但有了智慧生命的参与，就好像非要划分出这些定义。 比如，人们站在大地之上，仰望浩瀚星空，就习惯将看得到的部分叫做“正面”，将看不到的部分叫做“背面”。 陈夏从自家卧室消失的瞬间，就又从太阳的“背面”出现，悬停在第一行星的公转轨道上，近距离沐浴剧烈的光热。 她眼前这黄白色的恒星，虽然在整个黑暗幽深的宇宙里，只是很普通、很平凡的一颗，却有着制造生命和文明的力量。 哪怕是从它的馈赠里采集极其微小的一缕，也足以建起高楼、织成彩衣、写出华章、奏响喜乐，更能照彻并温暖人心。 陈夏垂下眼帘，微微侧头，张开双臂，像是要把无尽的光热拥入怀中，好好体会其中蕴含的每一丝祝福轻语。 她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太阳表面跃起一条好奇的日珥，她才微笑着长舒了一口气，捏了捏鼻梁，睁开眼睛。 陈夏摇了摇头，“无论逐光，还是避光，生命仿佛从来都不能逃脱光的影响。即使占据了生态顶层，人类的心情依然要随光起伏。” 她收回双手，叠在一起，按住心口，“半年前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人世间的黑暗与悲凉，居然要太阳的光热才能勉强中和。 “没有亲身经历、没有切身之痛的我，可以抵近太阳，用太阳风吹散沾染的每一点死灰，地上那些被埋在痛苦折磨里的人呢？” 陈夏用力摇了摇头，打断思考，看向身前张开的双手，“我太过于敏感，太容易共情了，情感上的一点扰动，都会迅速扩大。 “以前有些疑惑，控制能力的方法很多，幼年的我为什么非要选择封印这个下策？现在终于清楚了，那是唯一的通路。 “彼时的我，刚刚经受了母亲死亡的巨大刺激，心态一定是极端不稳的。如果周围一切随时可能被莫名‘天谴’，还是谨慎封印为好。” 她握紧拳头，挥舞一下，“时过境迁，长大的我应该有更好的办法，来面对日益解封的能力，而不是像孩提那样，只能逃避。” 陈夏凝视着太阳，思考了一会，“方法之前，重要的是态度。积极冒险，还是消极保守，需要仔细分析、反复斟酌。 “既不知道能力的上限，又不知道解封的速度，就无法推算精确的剩余时长。理智的抉择，好像应该是抢时间的冒险策略。 “但选择冒险，就有中途失手的可能。我的破坏力实在太大，一点失误就可能造成巨大损失，而这样的失误甚至不可预判。 “所以，最佳策略是放慢适应的节奏、减小刺激的剂量，保持完全解封或失控前的平稳，再预判危机发生的时间，远离一切。” 她抬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发光的方框，“剧本交付，是时候开启下一本新书了。但因为前述的原因，这一本不能再是现实题材。 “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从客观真实里跳出来吧。不妨以轻松有趣作为贯穿新书的长线，把我和读者引向一个可爱的世界。” 对于才华足够的陈夏，一滴露水就能流成江海，一点灵感也能奠定佳作。 秀丽的笔画从虚空中涌出，拼成许多闪亮的文字，再轻快地跳入方框里，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排成一行行设定和梗概。 陈夏左手下压，用光影造出一片高低错落的陆地模型，再抬起右手，撒下纷纷扬扬的光点，“首先，故事要发生在异世界。 “天上地下的生物都可以脱离现实，以有趣为设计的第一原则。比如：智慧生命的物种可以不同；即使同种，也可以有语言差异。 “不需要多费脑力，可以广泛借鉴古代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神话传说，同时尽可能添加逻辑能说通的幻想元素。” 她点了点头，“背景有了，接着就是人物。无论主角、配角，人物要想立得住，就一定要有特色，要互相有区分度。 “贴近现实的人物同种同言，更多是通过性格、习惯等内在秉性进行塑造。新书里可以降低难度，把人物的外观差异放大。 “比如，有的长角，角可以是直的、弯的、螺旋的；有的长尾，尾可以是毛的、秃的、鳞片的；高矮胖瘦，应有尽有。” 随着方框里的文字越来越多，她身下的模型也越来越精细，各种奇怪的种族一个个诞生出来，散布到天空、陆地和海洋中。 陈夏屈指敲击虚空，“好的人物要好的剧情来凸显。而剧情的第一原则，这次要和前两本的严肃、沉重划清界限。” 她绕着亲自设计的模型踱了两圈，“这么丰富的设定，如果只写进一本书里，实在太过拥挤，怕是要从小说变成设定集了。 “但若是为了一本书的结构均衡，就此舍弃大半，又浪费了我的创意。不如这样，干脆就做成设定集，同时兼顾小说和游戏。 “游戏的部分不着急。小说的剧情可以写成段落式的，无需开头，也不必结尾，就像潺潺淙淙的溪流，不问源来，无谓尽处。 “这样的话，剧情发展的自由度更高，就不必再局限于一本的篇幅。我可以先写一本，字数不用太多，探探读者们的反应。 “如果普遍满意，我可以再续写两本，凑个系列。一本书的字数不多，剧情就不会太过复杂，也更容易改编成电影、游戏。” 第426章 小队 灵感是用来堆砌的，而不是用来对齐的。陈夏想到哪，写到哪，跟在身边的方框里，不知不觉就被填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重新回到发出淡淡光辉的异界模型上方，从虚空中随手拉出一个新的方框，继续刚才的思路，构想新书的主线剧情。 陈夏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托起一片光点，“前几本书的主角都是一男一女，这样可以集中读者的注意力，但也有些单调。 “新书可以写成一个系列，字数多了，舞台大了，主角的数量自然也可以适当多一些，索性就翻个倍，先扩充到四吧。” 她掌心的光点聚集成四个模糊的人形，“读者们有男有女，有长有幼，这四个主角可以仿照着设计，加强他们的代入感。 “女性厌恶衰老，所以中老年的段里放一个男性；青年的这个段，可以设置一男一女，但要像上本一样，不强调恋爱关系。 “现代社会，外在的美貌、内在的可爱都是王道，虽然我不必迎合读者的喜好，但加上这样的一个‘吉祥物’，总不是坏事。” 四个模糊的人形变得具体一些，可以勉强看出性别和高矮，“为了增加趣味，这四个主角最好是不同的种族，有不同的爱好。 “因为种族不同，自然要有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个人习惯，由此带来的戏剧冲突，才会和现实区分明显，才更有意思。” 陈夏思考一会，看向脚下的模型，“奇幻的类型，人物要和剧情搭配，不能分开设置，先把你们放到一边，来看看主线。 “段落式的剧情结构，丰富的世界背景，好像用一次次旅行，更容易把故事串联起来，比如把主角们设置成拿钱办事的佣兵？ “在金钱和善良的驱使下，他们不辞辛苦、长途跋涉，认识一位位新朋友，见识一处处新风景，战胜一个个新敌人？” 她摇了摇头，“这样太过简单，虽然目的不一，但像是重复卡洛琳姐姐当年的旅程，那段传奇已经被同行们抄烂了。 “与其把主角们写成拯救世界的英雄，不如当作带我们游览世界的导游，像侦探和记者一样，哪里有事件，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 她把方框里的部分字迹放大，“神奇的物种遍布整个世界，带来危险、冲突和不安定，也带来了幸运的机遇和有趣的故事。 “为了解决城镇内外的隐患，释放某些人过剩的精力，各大势力联手，组建起松散的佣兵公会，接受、发放大大小小的任务委托。” “主角四人凑巧相遇在一家酒馆，因为躲到一边，看别人的酒后斗殴而相识，又因为参加同一个大型委托而结为同伴。 “他们通常混迹在城镇周边，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一边锻炼自己，一边赚取酬劳，偶尔做做好事，结识几个新朋友。 “他们走过的地方、遇到的敌人和朋友、经历的危机和奇遇，就是我想要讲述并由此引申的——向读者们缓慢拉近这个世界。” 看着逐渐增多的设定，陈夏点点头，“四人组成一个小队，不断地迎接未知的挑战，不仅要有默契，还要有具体分工。 “中老年男性是一个牛角牛蹄的祭祀，中等个头的瘦子，说话时喜欢双关、含糊、绕圈子，遇到生死危机时，却意外的果断、可靠。 “他平时会习惯性捡起路边的碎石落叶等杂物，说是要向他那不知名的奇葩神祇献祭；等到战斗，竟能释放出强大的辅助神术。 “青年男人长着狐耳狐尾，是一个养着巨鸟的弓箭手。他体型较小，却模样帅气、肌肉结实，有什么交涉的活都可以放心给他。 “他的眼神最好，又有飞鸟坐骑，所以探路追踪、查找陷阱，也是手到擒来。嗯，他平时要非常嘴碎，战斗时要一言不发。 “青年女子是小队里最像人的，却有着碧绿的蛇眸和两条漆黑的舌头。因为姣好的身材容易惹来麻烦，她总是穿着宽大的罩袍。 “作为前途远大的魔法师，她醒着的时候几乎都在看书，好像高冷。战斗之后，和队里的小妹妹一起幼稚时，才显出纯真的本性。 “队里最幼稚的成员是娇小可爱的猫女。战斗时，她挥舞巨剑重盾，冲在前面；平时，她常变成灰白色的小猫，赖在魔法师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睡得太饱，她到了晚上就活力充沛，会主动揽下守夜的活。搭配她野兽般的直觉，这一工作完成得很好。” 看着掌心上栩栩如生的主角团，陈夏满意地笑笑，“四个固定人物，再加上偶尔加入的其他朋友，我也该到了群像描写的练习时间。 “人物的设定各不相同，剧情发展也不能千篇一律。如果重复打打杀杀、再获取任务物品的套路，读者会腻，我也会写吐。 “前面设想，结构可以借鉴侦探和记者的工作，那么内容里也可以添加精巧的悬疑和突然的恐怖，为读者们送上惊喜和惊吓。” 她“坏笑”两声，“我可爱的读者啊，祝你们不要在夜深人静、没有防备的时候，读到我精心奉上的‘有趣’章节。” 她抬手一招，自家卧室里的笔记本电脑就出现在身前的太空里，光荣地成为有史以来距离太阳最近的家用电器。 陈夏把包含文字的方框和脚下的模型捏成三个光球，扔向笔记本电脑。硬盘里立刻多出一个文档，很多图片、视频也慢慢刷新出来。 看到一夜的创意被顺利保存，陈夏停住绕着头发的手指，“主线基本明了，要不要附上什么深刻的含义？” 权衡了一会，她缓缓摇头，“这些故事的美，就在于轻松有趣。这本书里的所有机巧，都要给人们带去快乐，而不是带去说教。 “以前几本，蕴含着各种各样的爱，但都是向外的，是对待别人、对待群体的。读者们的新鲜感，我猜是越来越淡了吧。 “正好新写几本，给大家尝尝味道，提醒我们不要忘了，享受、珍惜每一个属于自己的今天，也是一种对内的、对自己的爱。” 第427章 蹊径 周日早上，没有设置闹铃的陈夏，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微眯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厚实的遮光窗帘自动拉开，淡黄色的阳光格外妩媚，透过朦胧的白纱，晕染开来，笼罩在窗边的书桌上，给人温馨的感觉。 书桌上的手机轻轻振动，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漾起一圈圈扩散的涟漪，触碰到陈夏的肌肤，提醒她该回来人间。 陈夏把手臂从被子里抽出来，向两边张开，挺了挺胸，左右活动一下脖颈，掀开薄被，慢慢坐了起来。 她双脚踩进床边的毛绒拖鞋，直起身子，走向与主卧相连的卫生间，同时微抬手臂，让墙角衣帽架上的浴巾飞入手中。 卫生间里响起哗哗的水声，又渐渐停止，遮光窗帘缓缓闭合，房间的光线慢慢变暗，陈夏裹着浴巾，走了出来。 换好出门的衣服，她从桌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放进提包，“这个时间，田落的网游应该发布了吧，总忘了问，那叫什么名字。” 楼下沙发上的林璐看到陈夏，立刻起身，去厨房为她加热早餐。餐桌旁的董越抬手问好，就又把视线转向手机屏幕。 陈夏坐到董越对面，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林璐，“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董越放下手机，“莱努的罢工潮蔓延到了周边的国家，清兰附近的两个小国发生了边境冲突，南边的扉宜又自杀了一个女明星。” 陈夏抿抿嘴唇，“莱努的政府想加税，清兰的军方在搞事，扉宜的财阀太变态，其他国家各有各的问题，整个世界都不安宁啊。” 林璐把热好的早餐端过来，“感谢戍边的军人，把动乱挡在国境之外，也感谢我们的政府，始终把服务国民放在首位。” 陈夏默默点头，快速地吃完早餐，带着两位保镖，前往城南的新动科技。 如果一早就过去，也许还能赶上新动发布第一款自研游戏的历史时刻，但陈夏不想早起，拖到了这个时间，意义已经不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陈夏把手机放进包里，按照方菲刚刚给出的提示，沿着周末冷清的公司走廊，径直走向会议室。 她抬起右手，在木门上轻敲两下。 方菲过来把实际并未上锁的门拉开，牵过她的手，拉着她走到距离田落不远的位置，坐进相邻的两把空椅子里。 会议室里的面孔都不陌生，要么是新动成立初期就已入职的“老人”，要么是因为去年那次绯闻事件，和陈夏见过几面。 看到陈夏进来，靠在座椅上的大家都是精神一振，纷纷挺直腰板，举手问好。 陈夏微笑着，一一回应，然后看看墙上屏幕里不停变化的图表，转向坐在上首的田落，“睡得有点久，游戏发行的效果还好吗？” 田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微享官方发布了广告，新玩家的数量在快速增长，但没有手机应用商店的直接推广，到底有些不足。 “装游戏前要先装‘心动’平台，比起直接从应用商店下载要多了一步，暂时耽搁了一部分潜在用户，实际游玩的时间也稍稍滞后。 “我们自信开局引导做得不错，有趣味、有创意，但玩家们的喜好复杂难测，能留住他们中的多少人，现在还要打个问号。” 陈夏微微点头，从包里拿出手机，“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我到现在连试玩版都没见过，不如这会上手，给你加一个人数。” 她点开微享，从广告跳转进应用商店，下载“心动”游戏平台，然后根据提示，注册登录，继续免费下载平台首页上唯一的游戏。 等待下载进度跑满的时候，陈夏顺便看了看平台推送的游戏介绍。 新动的这款手机网游，名字叫做“另辟蹊径”，大概的背景设定是：主角从小爱好音乐，梦想成为知名的歌手和音乐人。 但从音乐学院毕业一段时间，他（她）才发现现实残酷：出名要靠资本力捧，自己背后没有资本，机会很少，是很难出头的。 为了梦想，他（她）费尽心思，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一边旅行，一边换新衣、品美食，靠优秀的相貌和身材，先成为网红。 但网红的路途只是手段，他（她）还准备经常在街头表演，学习各地的乐器，感受不同的曲风，参加沿途的各类音乐活动。 游戏介绍有图文和视频，为了减少带宽占用，陈夏没有点开视频，但也大概明白了游戏的主要玩法和引人之处。 她看看还剩一点的下载进度，转向微微皱眉的田落，“所以，这个游戏兼具了换装和音乐，潜在卖点是世界各地的风景文化吗？” 田落展开眉头，点头确认，“是的。等踏上旅途，就会发现聪明人不只一个，玩家要和别人比衣品和音乐，抢夺有限的流量。” 游戏取了个寓意很好的名字，但愿望和现实是两回事。它能不能像微享一样，在其他赛道也另辟蹊径，就要看实际的游玩体验了。 陈夏点开游戏图标，进入新手引导。 能明显感到，游戏在美术、音乐、关卡设计上都是花了心思的。 虽然在陈夏手中，音乐玩法有些简单，但对不懂乐器的其他玩家，难度设计应该就很体贴。 陈夏边玩边夸，“美术设计里面不愧有云雉提名的存在，衣服、饰品和风景都太漂亮了，一看到就转不动眼。” 方菲赶紧谦虚，“服装设计有李虹姐姐帮忙，不全是美术部的功劳。” 陈夏点头，打完一首曲子，“节奏感、打击感都很好，玩法和音乐融合得很舒服。田落，买版权花了不少钱吧？” 田落解释：“还能接受。知名的歌与曲，只是穿插点缀，版权买得不多；其他大部分，都来自不那么知名的歌手和作曲者们。” 陈夏继续玩了一会，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机，“礼包的链接已经转发微享，游戏里这把可爱的小提琴，我就却之不恭了。” 田落惊讶地查看陈夏的微享页面，“你的一个转发，就抵得上无数普通用户了。大恩不言谢，今天中午一定要请你吃顿好的。” 陈夏笑着摇摇手，“互利互惠，镜花的游戏也快完工了。请客的理由不用刻意，这顿你跑不掉，不然我今天来做什么？” 田落笑起来，“说的也是。在这里看着数字跳动，徒增焦虑，于事无益。大家都饿了吧，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 大家立刻站了起来，会议室里一阵欢呼。 第428章 配音 生活忙碌而充实，眨眼就过去一周。 周六一大早，天还蒙蒙亮，习惯早睡的云芊被生物钟叫醒，稍稍赖了一会，缓慢地起身下床，走到窗边的桌旁。 她将窗帘拉开一条细缝，清澈的阳光就顺利地流淌进来，在书桌上痛快地迸溅，把方形小说和圆形闹钟的轮廓描了出来。 拿起手机看了看，又轻轻放下，云芊两肘向外，扩了扩胸，抓住椅背上搭着的浴巾，走进与卧室连通的卫生间。 云芊长发过肩，洗发、护发、吹干的一套流程耗时太多，一般会选择在晚上进行，早上只是简单冲洗身体，很快就又走了出来。 化上淡妆，换好衣服，云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对着门边半隐藏式的全身镜，左右扭转腰肢，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拎起提包。 楼下的董越和林璐也已经起了，正准备进厨房准备早餐。 云芊和两人互致早安，放下提包，想要给他们搭把手，立刻被林璐拦住，理由是即将出门的明星，最好不要沾上烟火气。 很有效率地吃完早餐，董越把杯盘刷好收纳，三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轻声闲聊一会。 云芊握着的手机振动起来。她和两位保镖告别，把手机放进包里，顺手从包里取出墨镜，戴在脸上，然后才走出别墅。 别墅外面，云芊年前买的白车发出嗡嗡的低响。章瑶也戴着墨镜，站在车旁，看到云芊出门，就迎了上来，接过她手中的提包。 等两人在后排坐好，未曾熄火的汽车被松开了限制，乘着地上的晨辉和林荫，汇入南都永不停歇的繁忙车流之中。 和章瑶、两位保镖互相问候，云芊的脸上有些歉意，“不好意思，麻烦大家了，难得的休息日，还要陪我出门一趟。” 章瑶微微摇头，“工作赚钱，哪有什么麻烦的？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前，我们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何况你还这么好相处。” 前排的两位保镖随声附和。 云芊微笑，“就算是工作，每次都要你们过来接我，怎么不是麻烦？章瑶，你说我要不要也像夏夏一样，买一间自己的别墅？” 章瑶有些疑惑，“你们之间最近有什么不愉快，还是繁花秘园住得不舒心？” 云芊摇头，“没有。” 章瑶立刻表态，“那就请你不要再想搬家的事。我们三个不过是多跑几里路程，哪及得上你们姐妹的情谊重要？ “我一直认为，虽然置身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但人与人真诚的连接，越是因此而更加可贵，越是比其他东西都更重要。 “我个人看法，除非你们的友谊出现问题，或者需要和男友相处的独立空间，最近几年，还是安心住在那里为好。” 云芊从善如流，“好的，你说的在理。” 章瑶点头，“你们今天去镜花的配音工作，李总是不是没有告诉陈总？不然以她的性格，怎么也要跟着过来的。” 云芊眯了眯眼，“自从接到莉莉的邀请，我就注意观察夏夏的情况，看她最近几天的样子，应该不知道这个事。 “我和顾祎猜测：要么是她觉得我们拍戏辛苦，不忍心另外加活；要么是她觉得游戏规格太小，怕损伤了我们的身价。” 章瑶赞同这个分析，“确实有可能。陈总行事作风，不像那些热衷于榨干员工的资本家，倒像是舍得花钱做慈善的。 “不过，李总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心里应该也有分寸，想来对这个开发中的游戏很有信心，而不是在冒触怒陈总的风险。” 云芊看向窗外的高楼，“短则几小时，长则一个月，不用等待多久，就可以见到分晓了。” 在行程安排和时间把控上，两边的经纪人仿佛有着默契。镜花地下的停车场，云芊走下汽车的时候，顾祎也正好出现在不远处。 两组人同乘电梯上楼，莉莉已经在前台等候。看到众人，她笑着打招呼，“两位，楼下就有一家工作室，我们一起过去吧。” 刚出电梯的众人，只好又转身下楼，由莉莉带着，进入一家看起来不错的录音棚。 到了这里，就可以顺利入座了。 莉莉简单介绍一遍录音工作室的诸位，看他们去做准备，转向顾祎和云芊，“这是游戏配音的台本，具体的要求都标注了。” 顾祎和云芊各自接过一沓纸，异口同声：“怎么这么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向莉莉。 莉莉微笑着解释：“两位拍戏辛苦，我是知道的。之所以还要麻烦你们，就是因为这次配音的工作量很小，不会耽误其他正事。 “夏夏的初始剧本是按照男救女写的，后来为了加强玩家的代入感，也为了规避舆论风险，她略做修改，变成了男女双版。 “游戏一开始，就会让玩家选择主角的性别，由此决定对应的是男友、还是女友。但无论哪个性别，里面的故事差异不大。 “两位将要饰演的角色，分别是主角等待被救、同时也在积极自救的男女朋友，因为剧情原因，出场的次数有限，台词也有限。” 有了这个此前缺失的关键信息，一切就都串了起来。顾祎和云芊都是了然，旋即低头阅读，进入表演前的准备状态。 莉莉的话没有一点水分，这次配音的工作量真的很小。顾祎和云芊交替配音、休息，等到全部完成，加起来也只用了一个早上。 配音结束，后续的事，等周一上班，有公司的人与录音工作室对接。莉莉说要私人请吃午饭，以示感谢，大家就一起下楼。 顾祎看起来有些意犹未尽，“我以为会拿到《镜中人》的全部剧本，今早出发前，还担忧要阅读、理解、配音，总的时间怕是不够。 “没想到真正到手的，只有一点台词和提示。虽然并不影响配音效果，但反而把我的好奇心勾起来了。什么时候能见到成品？” 莉莉笑着解释：“国家对游戏版权的保护力度远不如其他，夏夏的剧本倒是不怕，怕的是剧本泄露，别人做个类似剧情的。 “即使现在来看，想要做个游戏抢在我们前头，时间已不允许，也要预防剧透的事故发生，那样会彻底破坏玩家的体验。 “游戏正式发布，还有半个月左右，以你们拍戏的辛苦，这段时间会过得很快。而镜花每个员工的账号里，到时都将被赠送一份。” 云芊借题开开玩笑，“祝愿游戏大卖。也希望顾祎到时不要沉迷游戏，影响了电视剧的拍摄，否则于毅可能会直接杀上门来。” 顾祎佯作不满，“汝怎能凭空污人清白，我是那种因为娱乐耽误工作的人吗？就算沉迷游戏，不也是以实际行动支持陈夏吗？” 第429章 明辨 三月过半，阳光的直射点逐渐北移，虽然来自海洋的暖锋依然孱弱，但毕竟不再是春寒料峭，城市路边逐渐堆起了绿意。 写作对人的消耗很大，虽然借助午睡恢复了部分，但陈夏脸上还是带着一丝倦意。她干脆暂时搁笔，到离家不远的公司转转。 因为忙于给新书的故事定下基调，又要改出一个引人入胜的开头，她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家里“闭关修炼”，没有到镜花露面。 有莉莉看着，公司里一切正常。开发组按照之前的计划，正在忙活游戏的收尾；美术组手上无事，则在悠哉地整理原画和海报。 陈夏把每个部门转过一遍，和员工们简短聊上几句，算是精神激励，也是昭告自己没有携款跑路，然后推开办公室的毛玻璃门。 令人奇怪的是，平常总能在办公室看到的莉莉，这会并不在座位上，不知道是临时有事外出，还是下午根本就没来上班。 陈夏绕到莉莉的办公桌后，看见电脑主机上灯光不亮，摇头笑了笑，走到另一边桌旁，拿起自己的水杯，去茶水间冲洗。 回到办公室，从莉莉抽屉的罐子里取了一些茶叶，再接上半杯温水，陈夏坐进转椅，滑到落地窗边，慢条斯理地品茶。 虽不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楼下的行人数量不少。他们中有些已经脱去了厚重的冬装，正步履欢快地，回味没有束缚和负担的感觉。 转向远处的市中心，高楼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也许身处其中，会备受竞争的压力，但从这里远眺，却是安定富足的观感。 湛蓝的天空仅有几朵轻透的白云，金色的阳光照彻整个视野，绿树红花、市井人家，一派万物竞发、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陈夏就这样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喝喝茶，看看景，直到快下班的时间，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然后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她头也不回，“莉莉，下午好啊。” 莉莉把挎包摘下，拿起杯子接水，“下午好，你什么时候到的？我真是可怜啊，偶尔一次迟到，居然就被你抓了个正着。” 陈夏不为所动，“迟到？你这是旷工半天了吧。好了，只要该做的事情做了，迟到、早退和旷工都不重要，我也都不关心。” 她的声音停顿一下，“我想问的是，上周六，芊芊和顾祎给《镜中人》做的配音工作，酬劳都按市场价给了吗？” 莉莉喝下一整杯温水，“金钱上的往来，当然要按规矩，我不会像微享那些中饱私囊的蠢货，也不会扣住合作者应得的款项。” 陈夏“嗯”了一声，小口品茶。 莉莉托着水杯，坐进转椅，滑到陈夏身边，看向她的侧脸，“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陈夏把茶杯放在手边的桌上，脸上看不到一丝波澜，“你想要我说什么？” 莉莉手指擦了擦光滑的杯壁，“当然是在你明令禁止的前提下，还是把芊芊、顾祎请了过来，参加游戏的配音。” 陈夏全身不动，只是微抬左手摇了摇，“如果放在以前，我会有些气愤，觉得话都摊开来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阳奉阴违？ “我一直相信坦诚沟通的力量，以为人和人的矛盾大多来自误解，只要刻意多说几句，很多无谓的争吵都可以避免。 “但毕业几年，我懂的多了。每个人立场不一，想法各异，事前事后说得再多，也不一定能达成共识，不一定能改变过程和结果。 “另一面，好的路径由多个因素决定，而这些因素又被更多其他因素干扰。一如始终的共识和方案，经常要被迫去做相应的调整。” 她终于转头，看向莉莉，“我有我的想法，你有你的考虑，事情已经发生，又不坏大局小处，就没必要追着不放、徒生是非。 “一味的付出或索取，若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总要把某一方逼得心态失衡。换成这个角度，此次的配音合作，难说就是坏事。 “几部改编剧比较成功，参与者都获益良多。我觉得是各取所需，但他们俩和于毅、蕊蕊，却觉得是因人成事，受了我的恩惠。 “世间极少有无缘无故的爱，人情也是一样。昨天欠一点，今天还一点，有来有往，也许这样，友谊的路才能长长久久。” 莉莉叹了口气，“唉，遇到你这样的聪明人很是难得，却不一定都是好事。我还想要倚老卖老、说教你几句呢，就被抢了台词。” 陈夏开玩笑，“看这个怨气，你今天下午没来，该不会是躲在家里备课的吧？” 莉莉笑起来，“怎么可能？先公后私吧。我们请了专业配音演员，购买了需要的音乐和音效，加上你们的助力，就算是齐活了。 “仅剩的议题在于发售时的宣传，你和芊芊、顾祎是否参与进来？如果参与，以什么形式？这次我不想烦心了，完全听你的。” 陈夏想了想，“分为两个阶段吧。发售的前后，只用我的名字宣传，统计路人对游戏的评价好坏，观察粉丝对我的看法变化。 “如果游戏品质得到认可，我的形象也不太受损，就以粉丝的意外发现为借口，把芊芊和顾祎的参与，作为非官方宣传的噱头。” 莉莉没有异议，“这个方案可行，就按你说的做。发售和宣传的时候，我亲自去盯住这一块，如有情况，会及时和你们沟通。” 陈夏拿起杯子，“我最近在写新书，不会经常过来，能及时沟通，总不是坏事。还有什么公事，趁着没到下班，一起说了吧。” 莉莉看向远方，“拿来让你烦心的公事，就是这么多，现在来谈私事。这几天热点的国际新闻，你宅在家里，有关注吗？” 陈夏奇怪，“世事皆学问，人情即文章。就算宅在家里，我也不是闭目塞听的。只是国际时事很多，有哪件和你我的私事沾边？” 莉莉状甚得意，“作为你的经纪人、镜花的总经理之前，我首先是星辰骑士团的大骑士，和国际问题的距离，并没有很远。 “当然，所谓‘私事’和圣君、骑士团关系不大。海洲的两个小国——楚格和塔斯，昨天爆发了战争。你想过去看一看吗？” 第430章 是非1 陈夏微一迟疑，答应了莉莉的提议，走出办公室，把董越、林璐遣走，理由是要和莉莉一起加班，等到下班，也由她送自己回家。 拥有超自然能力、位于世界顶端的两人，获取生命必需能量的途径，不再依赖食物和呼吸，也不会因为不规律的饮食损伤肠胃。 监督并催促员工们准时下班，陈夏和莉莉对视一眼，抬手打了一个响指。两人从办公室消失，出现在楚格、塔斯边界地区的高空。 莉莉看着陈夏把手放下，“你的传送越来越熟练，现在都不需要握着我的手，作为辅助定位了，想来平时用得很频繁吧。” 陈夏微笑，“国内国外、闹市荒野、丛林极地、星空深海，无论人力是否可及，省了很多旅游费用，也省了路途上浪费的时间。” 莉莉点头，“影视剧里的角色，如果有了类似的传送能力，第一反应就是去银行偷钱，却忽略了它的真正用途，在于开拓眼界。” 陈夏辩解几句，“我们不缺钱，自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那些挣扎在贫病深渊里的人，却很难熬过欲望的日夜燎烤。 “损人利己的自私、侵害法益的犯罪，当然必须被批判，但孕育出畸形想象的被剥削环境，也应该得到批判者的正视。” 莉莉笑起来，“是这个道理。方法可能错误，但追求幸福的愿望没错。压迫和剥削，就是我们骑士团努力想要战胜的东西。 “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感应附近的同事。跟我来吧，走走、看看、听听，去体会战争，到底给普通人带来了什么。” 隐去身形的两人落到地面，沿着坑坑洼洼的道路，从遍布车辙压痕的郊野，走向本应商肆聚集、喧哗吵闹的城市中心。 墙上不时可见弹孔和残缺，路边有损坏的汽车和家具，已经熄灭的火焰到处留下熏黑的痕迹，把彩色的过去尽数遮盖。 一阵带着硝烟味道的大风，街面飘过几个塑料袋，几幅张贴的广告随之摆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然后又恢复成一片死寂。 观察着笼罩在灰烬中破败不堪的一切，想象着它们战前的模样，两人走得不快。但边境小城面积不大，很快就到了中心的广场。 站在喷泉前面，看着死去的鸽子和肮脏的泉水，莉莉叹了口气，“跑的跑，死的死，除了几条野狗，恐怕没有活物了。” 陈夏皱眉，“我们看到的血迹不多，居民们要么是及时撤离，要么被集中抓捕。而看不到的尸体，是被你的同事收葬了吧？” 莉莉望向远处，“是收了没葬。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死难者的亲属们还要回来凭吊。如果现在把遗骸混起来，到时就对不上了。” 陈夏顺着莉莉的目光看去，城市另一头，一个白衣、白裤、白鞋的背影，低垂着头，站在荒地里整齐排列的无数透明棺材前。 莉莉和陈夏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穿过剩下的半座城市，停在荒地的角落，加入到中年男人致默哀的行列中。 过了一会，男人直起身体，走了过来，笑着问候，“梅泽丝小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你身边这位，想来就是圣上的妹妹吧。” 莉莉还没脱离刚才肃穆的气氛，“是的，你没有认错。夏夏，这位是‘吹屑’御尺末措杰，驻守在清兰的大骑士之一。 “他是‘花枝’财团现任掌舵的亲哥哥。我和你说过，曾经到‘花枝’汽车集团，做过一段时间的营销总监，就是由他推荐的。” 御尺末措杰摇了摇手，笑着谦虚，“有才学的人，就像布囊中的铁锥，即使没有他人多余的助力，也会很快刺出来的。” 他收起笑脸，整理一下衣襟，双手在胸前叠合，向陈夏深鞠一躬，“殿下金安，鄙人诸事缠身，未能远迎，望乞恕罪。” 陈夏惊讶抬手，力量透过虚空，把他扶了起来，“我一个活人，哪能与众多死难者相比，何况年岁又小，你这一礼太重了。” 御尺末措杰摇头，“不重不重。圣上于我有大恩，她的妹妹虽不是恩人，也不可轻慢，怎能以世俗杂务、年龄长幼相欺？” 这种人最是应付不来，陈夏求救地望向莉莉。 莉莉笑着摇头，上前两步，一把揪住御尺末措杰的袖子，把他从陈夏身前拉开，“你靠得太近，把小姑娘吓到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莉莉赶紧发问：“这里什么情况？长话短说，给我们讲讲吧。” 御尺末措杰满脸鄙夷，“还能是什么？清兰用惯了的垃圾招数。为了一点浮利，躲在暗地里，干尽了毫无廉耻的勾当。” 莉莉瞪了他一眼，“说人话！” 御尺末措杰无奈地叹气，“殿下，远古的海洲也是动植物资源丰富的大陆，后来沉入水中，就在海底累积出了不少矿产。 “按照国际海洋法，各岛水下的资源，都应该按照海岸距离中点的连接线，完全对半划分。这样表面公平，却也埋下了隐患。 “为了攥取土地、人口和财富，清兰建国以来，一直暗中挑动周边国家的对立与战争，方便它发动舆论机器，培植厌战情绪。 “情绪浪潮一起来，很容易被发展成对政府广泛的不满、仇恨，加上清兰经营的‘良好形象’，就可以通过全民投票将其吞并。” 陈夏点头，“我明白了。但各国政府和你们骑士团都不傻，怎么就任由清兰乱来？这些死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没有逃掉吗？” 御尺末措杰看看莉莉，“故土难离，安土重迁。再多的警告，也有少数人心存侥幸，而代价，就是这一千多宝贵的生命。 “楚格和塔斯虽然在同一座大岛之上，却积怨已久，两国在边境部署了大量兵力。这些玻璃棺内的，都是被炮火和枪弹误杀。 “还好，战争准备时间很长，预兆给得很足。摩擦、冲突、通牒、战争，一套流程走了半年，大部分人早就逃离，才幸免于难。” 第431章 是非2 看到陈夏欲言又止，御尺末措杰脸色稍冷，“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明明有能力救人，却袖手旁观，坐视悲剧发生？ “为这么多人收尸做棺以后，我为什么能这样心平气和、甚至有些嬉皮笑脸地和你们聊天，而不是赶紧去制止更多的灾难？” 陈夏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了解详细的情况，你多想了。能够得到卡洛琳姐姐认可的人，不是我应该指摘的。 “如果没有来自法律和契约的要求，即使你有再大的能力，也不需要对别人的生命和选择负责，不需要为别人发起的战争赎罪。” 莉莉在御尺末措杰的胳膊上重捶了一下，“你这脾气收一收，刚才说的什么‘不可轻慢’，到现在才几分钟，怎么就想咬人了？” 她转向陈夏，“他在清兰那种恶劣环境待得久了，加上一直从事雕刻这种艺术创作，人就有些过于敏感，不是有意朝你甩脸子。” 御尺末措杰笑起来，“梅泽丝说得对。我总改不掉这个任性妄为的脾气，经常分不清好歹，若是冲撞了殿下，还请消消气。” 陈夏摇摇手，“无妨无妨。我也是艺术这行的，能够理解你的状态。刚给这么多人收殓，不可能立刻就甩掉负面心理的。” 御尺末措杰点了点头，伸手向旁边虚引，“感谢殿下的理解，也感谢梅泽丝的提醒。远方战火未熄，我们边走边说吧。” 三人远离铺满荒地的玻璃棺，以缩地成寸一样极快的速度，走向赤红色的地平线。 御尺末措杰看看隔着莉莉的陈夏，“殿下，古语有云，咎由自取，祸患自招，说的就是这些国、这些人的问题所在。 “说来可笑。国际海洋法制定于两百年多前，本就是清兰全程参与的，这条划分海洋资源的锁链，也是它自己坚持戴上的。 “清兰给出的立法理由是要保护小国权益，通过这种条款，切实削弱各国的贫富差距，抑制大国的欺压和随之而来的纷争。 “明眼人都能看出，它所谓的‘公平’，只是为了压制长云、莱努这样的大陆国家。但借用一众小国的合力，它还是达成了目的。 “那时候，人们对海洋的认识不够，不敢想象能穿过海水采集矿产，以为资源只有鱼、盐和航线。等到了现代，它才悔之晚矣。” 陈夏在认真倾听，莉莉却打断他的话，“你扯远了，说说最近的战争。” 御尺末措杰摇了摇头，“不要心急，就说到了。清兰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国家，从来没有公义存在，一切都要以利益说话。 “为了利益，即使被我们骑士团数次辣手惩治，公司、财团和资本，也依然趋之若鹜，不断尝试各种击穿人类下限的勾当。 “威逼利诱团体党派、操弄小国经济政治，从而制造焦虑、渲染仇恨、挑起内乱、发动战争，都算不上是挑战它们的胆量。” 沉闷的炮声传来，莉莉弹了一下食指，在刚才为了应对高速移动而展开的声音屏障上，再补了个隔音功能。 御尺末措杰继续陈述，“一个国家的内政、外交和军事行动，在法理上，应该由其国民汇聚成的国家意志决定，外人不得插手。 “但现实中，这样的法理只有好人遵守。面对舆论煽动和个别收买，小国的策略往往身不由己，这次的楚格和塔斯就是例子。 “随着形势愈发紧张，世界各地有影响力的大骑士们，都在公开场合表达了悲观的看法，也劝说生活在边境的人尽快撤离。 “危及生命的，大多数人宁可信其有，早在通牒前听话撤离了。而剩下中的大部分，在我的暗中帮助下，也于开战前顺利逃脱。 “你们刚才看到的尸体，只来自于两种人：被错误信息完全洗脑、已经无药可救的，还有一贫如洗、却甘愿听天由命的。” 陈夏停住脚步，“身为自由的代言人，你不可能去扭曲别人的意志，那些屡次放弃生存机会的，也必须因其行为承受代价？” 御尺末措杰抬手偏转一颗炮弹，“难以行动的病弱、无法表达的残障、没有成年的孩童，不应该被动凋亡，都被救了出去。 “而那些主动放弃生命的，当然要尊重他们自愿为别人、为国家节省资源的‘独立’意志，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陈夏歪头，“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他们收尸做棺，向他们致以默哀呢？” 御尺末措杰笑笑，“他们的意志紧随生命而逝，又没有留下如何处理尸体的有效遗书，只要不违背法律道德，就是我的自由了。” 陈夏笑起来，“这个理由真好，我挑不出一点瑕疵。无论他们生前的是非对错，你只是不想让他们就那样曝尸荒野吧。” 御尺末措杰眨眨眼，“事情是我做的，解释也给出来了，至于是否选择相信，愿意怎样理解，就是殿下你的自由了。” 陈夏向前抬脚，下一秒就踏在了战场外围的土丘上，左手边依次是被她一起传送过来的莉莉和御尺末措杰。 三把线条优美的木质座椅在三人身后成形，陈夏坐了下去，“我还做不到这么客观，也不像你们，这么忌讳干涉他人。 “那边的人，无论所属的阵营，只要没有参军，如果瞬时死了，我便为其收尸做棺，如果只是受伤，我便救上一次。” 莉莉坐进木椅，“真正的自由，只约束自己，不约束别人。你想怎样，我们都听之任之，但要是你治愈的人，再被枪炮命中呢？” 她说话的同时，土丘旁边的地面，一尺之上的空气中，不断出现各种姿势的尸体，又被迅速形成的玻璃完全密封。 陈夏叹息一声，回答莉莉的问题：“多给一次机会，就是我全部的怜悯。如果治愈的人再被枪炮命中，那就算是命中该绝。 “既然不是必须服从命令的军人，一个有完全行为能力的平民，不明白活下去就是一切的道理，便没有被二次拯救的意义。” 第432章 弥合 按照陈夏的说法，她想要救助伤残或是收殓尸骸，并不需要实际看到淋漓的鲜血，只需要心中动念，一切就会自然发生。 这样的好处是可以有效减轻负面心理，不会像御尺末措杰一样，被生命的逝去增添额外的压力，也不会把情绪刺激得剧烈起伏。 说不上坏处的不足，就是毕竟隔了一层，不能亲眼目睹战争对人的巨大伤害，对利益引发的种种罪行和恶劣人性，认识不深。 不过，陈夏同意跟着莉莉过来，也不是想做什么和平使者，或者做什么生命守护，初始目的仅是增长见识、为写作多些积累。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这座城市的战火终于停歇。留下御尺末措杰继续监控局势，预防可能突发的人道主义危机，陈夏和莉莉都撤了。 回到公司，关灯落锁，莉莉开着她那辆红色跑车，把陈夏送往繁花秘园的别墅。 夜晚繁忙的车流里，路灯洒下朦胧的黄光，照进昏暗的车内，与之前弥漫铁锈味道的灰霾废墟，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莉莉放松地握着方向盘，“夏夏，御尺给出的理由，你真的能接受吗？” 副驾驶座的陈夏看着前方，“只能接受。他的眼神，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坦然，表面的理由，更像是保护心态稳定的自欺骗术。” 莉莉淡淡一笑，“果然啊，他常年沉浸在工作室里，习惯了面对死物，缺少与人交流的锻炼，明眼人都能看出那些心口不一。” 陈夏微微点头，“那个‘吹屑’，是源自他在雕刻领域的才华和地位吧？崇尚美感的人，大多会本能地讨厌摧毁美好事物的行径。” 莉莉踩油门的脚稍稍加力，“造物天成，雕刻者只是吹去浮屑，这就是那个头衔的含义。面对毁灭，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她看向陈夏，“历史书上大大小小的战争未曾断绝，一直说要保护民众权益的骑士团，却仿佛从来视若无睹，你不觉得奇怪吗？” 陈夏靠在头枕上，“因为战争不仅是毁灭之火，也是人类文明的重要一环，是调节利益分配的筛选器，是促进科学发展的催化剂。 “就像父母的溺爱，会妨害孩子的成长，骑士团过多的干涉，也会破坏人类文明的发展进程，甚至扭曲它原本的前进方向。” 她转向莉莉，“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莉莉沉默着，点了点头。 陈夏笑起来，“可惜了，这不是我所认同的理念。在我看来，文明成长的必需经验，不一定要从压力、失败和教训中汲取。 “人活于世，不可能被真空完全隔绝，本就被叠加了无数的影响因素，处在无限的被干涉之中，当然不必在乎，是否多我一个。 “作为朋友，该劝的都劝了，该拦的都拦了，如果用爱和美的力量，也不能阻止悲剧发生，那才可以放开双手，给它自由。” 莉莉摇了摇头，“君子和而不同。只要不侵犯他人的自由，无论你怎么去践行，哪怕理念不同，我都没有干涉的立场和资格。 “至于远在天边的圣君，以她对你的亲热态度，恐怕不仅不会制造一点麻烦，反而会亲身参与、推波助澜、乐见其成吧。” 没有发生摩擦，就可以继续合作。 后面一周多的时间，陈夏和莉莉都在忙着《镜中人》这个游戏的事，包括提交审核、发布预告、接入“心动”游戏平台等等。 直到3月29日下午，琐碎但又必须处理的各种麻烦事，才在公司上下的磕磕绊绊中，被全部理顺，就等着游戏在节后的正式发售了。 春日节的早上，秋缘无奈地看着在沙发上瘫成烂泥的陈夏，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夏夏，注意形象，这屋子里还有男人呢。” 陈夏瞥了一眼正在“深情对视”的江回和田落，“无所谓，这两个的眼睛都是摆设，我穿得严严实实，他们就不敢乱看。” 方菲倒在她身上，“可是，你把他们逼成这个样子，我们的桌游就玩不下去了啊。” 陈夏把方菲抱开，然后像是在跳机械舞一样，慢慢坐了起来，“好吧好吧，要不是给林璐和董越放了假，我们四个女人就够了。” 秋缘遍历朋友们的行踪，“芊芊和蕊蕊在拍剧，珊珊在看店，璇姐不在南都。这几位都可以理解，但莉莉呢，怎么也不见人影？” 陈夏摊手，“当然是和我一样，为公司的事劳心劳力，累坏了。她说要连躺三天，根本不肯出门，也不欢迎我们去打搅她的休息。” 江回有些奇怪，“刚才就想问了，你的游戏为什么要选在周一发售，全国都放假休息的春日节，不是个更好的选项吗？” 陈夏笑着指他，“哈哈哈，资本主义嘴脸暴露无遗。我可不像你们，会把员工绑在公司，逼迫他们在节假日也要工作。” 江回半信半疑，“就是这个原因？” 田落笑笑，给出一个友情提示，“有些话千真万确，但不是全部的真实。” 陈夏揭开谜底，“《镜中人》的游戏主题偏向悬疑和恐怖，与春日节生机勃发、轻松活泼的氛围不搭，会削弱玩家体验和评价。 “另一方面，人们有在春日节出游踏青的习俗，各家媒体也喜欢蹭节日热度。新公司的新游戏，还是明智地避开、推迟为好。” 秋缘接过话题，“等游戏发售，你就轻松了，后面有什么安排吗？比如新书之类的。” 陈夏看着提起兴趣的四个人，“你们啊，有事没事就来催稿，我们作者又不是机器，那些灵感和文字，是要靠时间攒出来的。” 朋友们都听不进这种话，继续用无比期待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夏。 她不得不投降，“好吧，服了你们。我最近开了一本新书，这次切换到奇幻题材，应该会比较有趣。至于书名和其他，暂时保密。” 田落感慨，“杰出的才学，像是可以重复使用的聚宝盆。同样是开发游戏，陈夏就不用像我一样，担心资金链的安全。” 江回摇头，“哪有这么辛苦的聚宝盆？写作耗费的心力和时间，可比广告和代言多得多了。陈夏，我这里就有风叶递来的邀请。” 第433章 代言 刚从茶几上捏起的骰子，被陈夏的拇指和中指搓了搓，“你这一句，就把我的记忆拉回去年的春日节，不同今年，那是一个雨天。 “那次是在我租住的别墅，也是在一楼的客厅，你向我转达了风叶公司的合作意向，说他们想邀请我拍摄广告、出任代言。” 江回点头，“是的，去年的我，也是和秋缘一起来访。只可惜，公司严重低估了你的才华，也严重低估了你的商业价值。 “我查阅了去年的资料，公司给出的价码是三条广告六十万，两年代言六百万。诚意不够，反而容易生怨，我当时劝你婉拒了。” 方菲有些奇怪，“如果觉得酬劳不够，不是可以再谈吗？为什么就这样拒绝呢？” 田落为她解释，“公司层面的商业合作，涉及方方面面的考虑，不像个人去逛菜市场那么随意，有些时候是不太方便讨价还价的。 “如果让我来估算报价，去年春日节的陈夏，即使只凭容貌，三条广告至少也应该给两百万，两年代言则应该是千万起步。” “风叶的问题是，初始价码压得太低，说明他们心理价位的上限太低。这个信号给过来，陈夏就没有了往上涨价的空间。 “如果非要讨价还价，一定会大大超过风叶的预期，他们会觉得陈夏认不清自己。要是再有人出去乱说，还会损害她的名声。” 江回补充几句，挑明田落话里的未尽之意，“如果一个人、一个公司把你看得太轻，那你说什么都不对，做什么都是错。 “你越是用力，关系就越紧张；你越是妥协，印象就越固化。与其强行凑合，再互相怨怼，不如一别两宽，以待来日。” 方菲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陈夏挥挥手，“谁都会有走眼的时候，风叶今年又有了合作的想法，想来对我的印象，不会再是去年那样了吧？” 江回点头，“偶尔犯错，情有可原；如果总是犯错，上层就出大问题了。今年的意向是，四次广告八百万，两年代言三千万。” 陈夏把骰子抛到茶几上，“你是风叶广告部的，了解公司，又是我的朋友。你觉得这个报价，从我的角度，是否合适？” 江回笑起来，“在商业谈判中泄露自家底细的，好像不是什么好人吧？以我个人的判断，公司的心理价位，不会上浮太多。 “以风叶职员的身份，我建议你答应下来。多了这一笔可观的收入，对你的生活、对镜花的发展，都有不小的益处。” 陈夏不置可否，转向田落，“你怎么看？” 田落思考一下，“我的看法和江回基本一致，但具体金额可以让莉莉去谈，再适度上浮一点，不要留下你太好说话的印象。” 方菲在旁边插话，“诶？我突然想到，微享和姐姐的几次合作，好像每次花费都不多的样子，田落你是不是双标了？” 田落扶额，“你身为新动科技的员工，是不是太胳膊肘往外拐了？不对，转念一想，貌似和你的姐姐一比，新动才是那个外人。 “公司此前资金紧张，我只能厚着脸皮请班长帮忙，确实不对。感谢提醒，除了微享公益性质特殊，以后要注意合同金额了。” 陈夏探过身体，把方菲搂到怀里，“田落，你别听菲菲的，那些算是互利互惠。这几年，微享也不是闲着的，帮了我不少忙。” 她按了按眉心，“如果只考虑个人，我的生活比较简单，日常的花费不多，这么多钱拿回来，就是放银行屯着，似乎意义不大。 “但对于镜花，这笔钱能用到的地方就多了。不说什么给腾飞插上翅膀，至少在项目开发、员工福利上，再也不会捉襟见肘了。” 她看向江回，微微一笑，“风叶的这次邀请，我基本同意。具体的条款和金额，就要麻烦你去和莉莉这个经纪人谈了。” 假期难得，最好不要为工作烦心。迅速达成共识，把剩下的甩到节后，朋友们回到刚才在玩的桌面游戏中，依次抛掷骰子。 茶几的整个桌面都被游戏的大幅地图覆盖，没有放置水杯的空间，所以一段耗时良久的“厮杀”过后，大家暂停游戏，起身喝水。 陈夏的游戏即将上线，写的新书又不肯透露，休息时间的话题就转到了田落身上。 陈夏伸了个懒腰，“田落，我最近一直在忙新书和镜花的游戏，有段时间没玩‘另辟蹊径’了，运营情况怎么样？” 说起这个，田落很是高兴，“情况很好。游戏品质获得了多方肯定，游戏媒体和玩家们也在自发宣传，注册用户增长率一直上扬。 “针对游戏过程中的瑕疵和玩家们提出的建议，我们分门别类、仔细研判，做了很多细微的完善和修改，获得了更多好评。 “另外，虽然游戏里的设置，没有逼着玩家疯狂消费、互相攀比，但昨天汇总前天的数据，营收已经可以覆盖运营费用了。” 秋缘点亮手机，“那就给菲菲涨工资吧。不得不说，游戏里的衣服真是好看，即使我这样不怎么玩游戏的，也花钱买了一套。” 方菲瞄了一眼，“缘缘，你没看攻略吗？这一套不必花钱，是可以用游戏代币换的，只是积攒代币，要等上半个月的时间。” 秋缘摇头，“我知道可以用代币换，只是不想干等半个月。几十块钱的东西，好看又不贵，为什么不舍得花钱，买个心里舒坦？” 田落有些得意，“衣服的设计和定价，我们都邀请了专业人士，研究了玩家的审美和消费心理。这样的、更好的，还有很多。” 他不忘劝说，“不过，衣服再好看，也只是一段数据。取悦视觉和心理的同时，也要记得适可而止，不要被掏空了钱包。” 秋缘微笑，“放心好了，这点自控力还是有的。有工作要忙，有恋爱要谈，我空闲的时间不多，对游戏可不怎么上心。” 她指指手机，“而且，对我来说，音乐模块实在有些困难，几乎都是让江回代打的。这也算是对沉迷可能的一个削弱吧。” 田落疑惑地看向其他人，“音乐部分是刻意简化过的，汇总的反馈也没有强调这个问题。我自己尝试过，觉得不难，你们呢？” 方菲摇了摇头，江回则是装没听见。 陈夏拿田落开玩笑，“看看人家江回，再看看你自己，要正视差距。这么给缘缘扎心的问题，你是怎么问出口的？” 第434章 黑白 按照法律规定，春日节定在每年的3月30日，但具体是在周几，就要看当年的日历了。 2023年的春日节，正好落在了周五，和原有的周末形成连休，凑了一个三天的假期。 周日中午，回家探亲的董越和林璐还没到，赖床很久的陈夏做好了简单的午餐，按照昨晚的约定，上楼轻敲云芊的卧室门。 一直忙碌的《蜉蝣》剧组，今天终于安排了休息。但于毅好像工作成瘾，上周就约了陈夏，下午要到瞿清那边，录制新的主题曲。 虽然作为一个敬业的演员，云芊这些天很是辛苦，但她更想第一时间听到陈夏的新歌，只好毅然放弃了平躺一整天的计划。 别墅里没有异性，云芊便无所顾忌。刷牙洗脸之后，她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袍下楼，和陈夏一起，快速填饱了肚子。 为了合理利用时间，陈夏抢过了洗刷碗盘的活。云芊于是上到二楼，进入卧室，盘起头发，脱去睡袍，简单地冲个澡。 等她化了淡妆，换上适合出门的衣服，拎着包走下楼梯，就看到同样换好衣服的陈夏，已经坐在客厅沙发里，耐心等待。 陈夏开车，载着云芊赶到市中心的录音棚，发现于毅、辛蕊已经到了，正和瞿清一家畅谈这次电视剧拍摄过程中的趣事。 看到两人进门，瞿清可爱的女儿特别高兴，立刻挣开妈妈的拥抱，一下扑到陈夏身前。 陈夏笑着蹲下，拉过女孩的小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才算是把她激动的情绪安抚下来。 陈夏重新站直，任由小姑娘抱住自己的大腿，向瞿清和他的妻子问好，然后指指录音室的方位，“乐团的各位，到齐了吗？” 瞿清摇头，“还没，但都在路上了。” 陈夏点头，转向于毅，“一个月没见，于导没胖没瘦，风采依旧嘛。只是你这脸上的皮肤，比前段时间可要黑了不少。” 于毅用力呼吸，装出愤怒的样子，“你要是不提这茬，倒也就罢了。既然说到这个，我就要向你兴师问罪了。” 陈夏奇怪，“这一个月，我和你连面都没见过，你倒是有什么理由，居然能赖到我？” 于毅很有底气，“当然是因为你那刻意刁难的剧本，里面怎么会有那么多外景要求？逼得剧组东奔西跑，直接导致我被晒黑。” 陈夏一脸的蒙受不白之冤，“世道真是变了，现在污人都不讲道理了吗？同样是出去拍戏，芊芊、蕊蕊可都没有晒黑。” 于毅激动地“狡辩”，“那是因为她们不仅涂了防晒，还要全副武装，遮得严严实实。” 陈夏嗤笑一声，“哈，真相大白！原来是你自己偷懒，不肯像别人一样做好防护，怎么能把锅甩到我的头上？” 于毅无话可说，只好气鼓鼓地，和陈夏互相瞪着眼，比拼谁可以把这状态坚持到底，然后终究是憋不住，一起笑出声来。 旁边几个人看着这两个二货的浮夸表演，都是无语。只有抱着陈夏的小姑娘，先是满脸担忧，又被逗得咯咯直乐。 陈夏恢复正常，“于毅，现在还好，后面天气越来越热，阳光越来越强，该做的防护还是要做的，尤其是剧组的同事们。” 于毅笑笑，“谢谢，这个我晓得的。该有的劳动保护还是要有的，我不是那种抠抠搜搜、只会在错误方面节约成本的人。 “我这个晒黑，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一方面，显得在和大家一起辛苦；另一方面，老气一点，也更适合导演圈子的生态。” 云芊开玩笑，“这么说确有一定道理，但我以为，更真实的理由是，某人觉得领了证、结了婚，就不用注意自身形象了。” 于毅洋洋自得，“随便你怎么说，有这么温柔可爱又漂亮、还在事业上共进退的老婆，我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话不算很肉麻，只是于毅的表情太招人打，大家不肯惯着他，用一声整齐的“噫～”和被恶心到的表情，作为回应。 瞿清家的小朋友不明白大人们在聊什么，等到大家“噫”完，才后知后觉地模仿。因为太过可爱，又惹起大家的一阵笑声。 笑过之后，瞿清却有些担忧，“说到晒黑的问题，我记得小说里多次提到，男女主即使到了穷乡僻壤，还是城市里精致的做派。 “虽然书里详细写了这么做的原因，读者们也没闹出什么事，我还是担心，等拍成了电视剧，更多普通观众会不理解、不接受。” 陈夏笑着摇头，“既然读者们能够想通，那我的文字解释，就没有多大的毛病。观众们能不能理解，就要看于毅的导演能力了。 “而且，我一向反感公益活动中的摆拍和所谓的刻意‘照顾’受助者心理。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为什么非要骗人骗己？ “真正想帮助别人的，只会关心自己的善意能不能到达急需帮助的人，只会关心自己的善行能不能救人水火、助人向好。 “真正想得到帮助的，只会关心外来的帮助是否及时、是否有效，只会关心这种帮助有没有附带一些不可接受的条件。” 她缓了口气，“诚然，很多人帮助别人就是为了虚荣，很多人得到帮助却不思感恩，但这些，都不是逼人去搞形式主义的借口。 “提供帮助者光鲜亮丽的衣服、高档豪华的汽车不是错误，行为、言语、神情上的鄙夷、厌恶、贬低才是错误。 “受助者羡慕、憧憬的目光不是错误，因为扭曲的舆论，对有余力余钱、却愿意拿出来共享者的不满、敌视、仇恨才是错误。 “我们不该把社会和阶层的真恶，归集到单一的个体之上；也不该因为某些惺惺作态的伪善，就否决了大多数普通人的爱心。 “现在身处卑微，不妨坦然接受别人的帮助，过好生活，提高自己。以后有余力余钱了，再去帮助别人，把爱心传递下去。” 她降低音量，“如果觉得世界运转不像书中吹嘘的理想国度，觉得社会现实不如自己的心意，有不满、怨愤，这不是坏事。 “被压迫了，就把压迫推翻；被剥削了，就把剥削铲除。看到美好的，要学着珍惜；看到善良的，要试着维护。 “就像历代先辈，我们可以用自己的双手把世界变好，而不是一边狺狺狂吠，一边压迫、剥削别人，一边伤害美好、毁谤善良。” 大家都在思考陈夏的观点，于毅郑重地点头，“一个观点可能不够完善，但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也将会全部传给我们的观众。” 第435章 蜉蝣 云芊摇了摇头，“其实想想，善心善行和人的衣着打扮有什么关系？一本书是否好看，难道是由作者容貌决定的吗？ “而且，如果不是到环境恶劣的地方，为什么要刻意换下好看的衣服，是不是怕受助者把它弄脏？是不是一种变相的歧视？ “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些上面，堕入互相猜疑的链条，淡化了慈善公益这个真正目的，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按照日常习惯。 “就像夏夏所说，我有余力余钱，所以才来帮助你们，你们不需要自卑、不需要仰望，若是以后好了，继续传递这份爱心就行。” 辛蕊拉住云芊的手，“助人者行事遮遮掩掩，就不像在做利他的好事，受助者自然也就不觉得要去感恩，反而会当成是一种耻辱。 “不过芊芊，虽然道理我们都懂，但人言可畏，只要社会共识没有接近夏夏的这种真诚，你还是先委屈地随大流为好。” 陈夏无奈赞同，“人们积压着太多不满，每天都在寻找宣泄渠道，无论你我是对是错，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和芊芊的情况还不一样。我要是‘言行出格‘，最多被叫做文人意气、发了癔症，他们骂个几句也就算了，不会真的伤筋动骨。 “芊芊是演员，如果也学我这样表现出真性情，那些持枪找靶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怕是又要像当年那样一蹶不振了。” 云芊叹了口气，“我明白的，嘴上说说就好，实际行动还是要受制于粉丝和路人的认知，不能败了好感、毁了事业。” 看到云芊的态度，于毅放松下来，转向陈夏，“不说这个了，我们转入今天的正题吧。陈夏你的新歌有几首，各是什么名字？” 陈夏竖起手指，“一共三首，两首可以用作片头片尾，一首可以用作插曲。空口无凭，我先把词曲打印出来吧。” 她借用瞿清的电脑，登录国家知识产权备案网站，下载打印，看到文件进入打印机缓存的提示，又把电脑里的文件删掉。 不管哗哗出纸的打印机，陈夏把先打出来的两份拿到手里，递给围在旁边的朋友们。 于毅、辛蕊、云芊只瞄了一眼，立刻就放弃了仔细研读，先是看看继续等打印纸的陈夏，然后都把目光投向瞿清夫妇。 瞿清夫妇把他们的那份拆开，沉浸在曲谱里，一边单手在空中挥舞，好像打着拍子，一边极小声哼唱他人难以听清的旋律。 过了一会，陈夏收齐给乐团准备的乐谱，按歌曲不同分为厚厚三沓，在桌面上顿顿整齐，发出的声响把瞿清夫妇拉回了现实。 两人终于发现于毅三人的凝视，“你们不看手上的曲谱，看我们做什么？” 于毅摇头，“不比你们熟悉音乐的，我们几个只能看懂歌词和极少数符号，这么复杂的六线谱编曲，耗尽脑细胞也是无法破解的。” 瞿清绕过“知识的诅咒”，看向又被女儿抱住的陈夏，“不得不说，世间真有天才。你一次次的新歌，居然都有这么好的质量。” 陈夏笑笑，“你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哦，《山海》那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瞿清的妻子陈霖也是感慨，“闻名不如见面。看看手上的曲谱，再看看眼前的你，现实和梦幻撕裂的冲击感尤其强烈。” 面对她，陈夏谦虚得多，“嫂子过誉了。都说美好的艺术是上天造就，我这样的，只是侥幸偷取到一点边角的俗人罢了。” 瞿清笑着看看妻子，“陈夏，她手上的我还没看，但这首《蜉蝣》，意境太过悲凉，与小说主旨有些偏移，似乎不像是主题曲。” 陈夏打了个响指，“瞿哥你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猜中了。这首和电视剧同名的，不仅不是主题曲，我也不准备自己唱。” 于毅很奇怪，“同名的歌为什么用作插曲，或者说，插曲为什么要和电视剧同名？而且，你写的歌，为什么不自己唱？” 陈夏点点他们手上的纸，“我准备唱的是《启明》和《流觞》。《启明》寓意黑夜过去，天之将晓，适合用在片头。 “《流觞》含义丰富一些，既指传统风俗去灾除祸的意思，又隐喻了公益对象的非特定，隐喻了传递爱心的倡议，适合用在片尾。 “而《蜉蝣》，虽然有些悲观，却最合小说主旨：大的环境如果不变，个人的努力积攒起来，终究也只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但这样的歌就显得过度负面，不适合对大部分普通观众直接挑明，所以才要藏着收着，留给有心、细心的人去欣赏、解读。” 瞿清隐隐猜到了什么，“你觉得自己唱不出那么苦涩、又充满坚韧的味道，不适合演唱这样的歌曲，所以想把它让给别人？” 陈夏竖起大拇指，“厉害了，再次猜中。就算我再怎么有天赋，但年龄鲠在这里，总有些只能用岁月熬出来的，着实无法胜任。 “这首《蜉蝣》，需要一位经历过岁月磋磨、经受过人间疾苦，却一直咬牙坚持了下来，又能用朴素唱法感染人心的歌手。” 她环视一圈，“你们有这样的人选吗？” 大家想了想，先后摇头。 于毅很是无奈，“你对歌手的要求未免太高了，知名的那些，就算不是一路顺风顺水，也没谁是这么个惨法。 “组织海选的话，成本控制不住。这首歌又不能提前泄露，看来要靠缘分了。如果到剪辑阶段，依然一无所获，那就还是你上。” 陈夏清唱一遍，“我拿出这首歌，就是要把观众戳得痛彻心扉、激得涕泗横流。如果歌手不达标，效果就等于跳崖。你看着办吧。” 于毅双手抱头，满脸纠结，“风吹日晒也就罢了，那是拼搏事业的本分。但这首歌，我单方面认定了，你绝对是在下套搞我。” 陈夏不理在痛苦中挣扎的于毅，笑嘻嘻地转头，“芊芊，剩下的难度都不高，你要不要选唱其中一首，拓展一下演艺道路？” 云芊一激灵，心有余悸地瞥了一眼于毅，连连摇手，“我还是算了，做一个专心的演员便好，就不以己之短，与人争长了。” 第436章 结晶 除去《蜉蝣》这首陈夏不愿意演唱的，剩下的《启明》和《流觞》，录制都很顺利。 等把忙活了一下午的乐团送走，天边的太阳就已经快要被地面的楼宇挡住，陈夏顺势邀请于毅夫妇和瞿清一家共进晚餐。 没想到，简单的邀请被直接拒绝了。瞿清和陈霖是因为哈欠连天的女儿，于毅给出的拒绝理由却是一大惊喜：辛蕊怀孕了。 其他原因，也许可以争取一下，说不定多劝两句，也就成行了。但对待身处孕早期的辛蕊，朋友们都不敢冒一点危险。 几个人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把辛蕊护送到于毅车上，然后陈夏、云芊才和瞿清一家分开，回到果绿色的车旁。 云芊系好安全带，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喜色，“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这么快，两个人不声不响的，却造出一个大事件。” 陈夏驶出停车场，“传统习俗嘛，早期的时候都不会主动说，好像有一种忌讳，说出来就会惊到胎儿，孕程就会不大顺利。” 云芊点点头，表示理解，“话是这么说，但于毅这家伙真是不心疼人。蕊蕊前段时间在剧组照旧忙里忙外，也没见他护着一点。” 陈夏稳稳地顺着车流拐弯，“各人体质不一样，有人容易掉，有人不容易。蕊蕊的身体，她自己最了解，要相信她的决定。 “于毅平时看着很体贴，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而且他年龄更大，想要孩子的心态，不会弱于蕊蕊的。我们不必多替他烦心。” 云芊想了想，“说的也是。我们几个未婚未孕没经验的，就不要去给她添乱了，蕊蕊自有妈妈和婆婆这种过来人照应。 “夏夏，你猜蕊蕊肚子里的是男孩女孩？我之前问过他们，于毅想要女儿，蕊蕊想要儿子，还是有些分歧的。” 陈夏笑着摇头，“就算能够透视，现在宝宝才多大，哪里看得出来？就更不用说是猜测了。双方长辈的想法呢，有分歧吗？” 云芊戳着脸颊回忆，“我记得好像和蕊蕊聊过这个。有了，双方长辈都只希望他们尽快有孩子，对哪种性别倒是无所谓。 “不要绕开话题，谁让你确定男女了？你又不是医院的检查仪。这只是个趣味游戏，猜不中的要请吃饭。怎么样，敢应战吗？” 陈夏让过一辆加塞的豪车，“怎么不敢？不过你这游戏有一个漏洞，如果我们都猜一样的性别，怎么判断谁输谁赢？” 云芊无所谓，“我们俩要是一样，那就拉更多人参与进来，总会有猜测其他性别的。快一点，买定离手，剩下的交给命运。” 陈夏犹豫一下，“我猜是女儿。这样既满足了于毅的心愿，蕊蕊也多了一个贴心的小棉袄。你呢，是不是和我一样？” 云芊一脸憧憬，“巧了，我也猜是女儿。不过我的理由很简单，不像你想得那么多，就是希望有一个可爱的大玩具和跟屁虫。” 陈夏在人行横道前停了一下，“哈哈哈，小姨的经典心态之一。祝蕊蕊少受痛苦，多享福气，顺便也满足你抱香香的小愿望。” 上车之前，董越、林璐已经发来到家的信息，所以陈夏就在路过的饭店打包了成品饭菜，省了大家做菜、洗碗的家务劳动。 吃过晚餐，四人收拾好垃圾，一边在网络中搜索怀孕期间应该了解的知识点，一边互相分享从亲戚朋友那里打听来的经验之谈。 没有无用的知识，只有还没到来的场合与时机。夜色渐深，四人均有所获，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工作，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4月3日，周一。 睡得比平时早的陈夏，起得也比平时早。今天是《镜中人》正式发售的日子，公司里一堆事情要她在场，可不能迟到了。 她走进公司最大的会议室，各部门负责人围着椭圆长桌坐得齐齐整整，其他员工也都坐在外围，只有抓总一切的莉莉不见踪影。 陈夏和员工们没有阶层隔阂，微笑问好之后，就走到长桌靠近大屏电视的上首，疑惑地看看预留的三个空位，在居中的那个坐下。 距离九点整的发售时间，已经不剩几分钟，陈夏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拉近，准备讲话，就看见挎着包的莉莉推开了门。 莉莉歉意地微笑一下，往旁边迈了一小步，把门拉得更开了一点。跟在莉莉身后的人，就从她让出的通道，走了进来。 陈夏脸上写满了惊讶，立刻起身迎了过去，“卡洛琳姐姐，你怎么来了？” 卡洛琳微笑着和陈夏抱了抱，“说好镜花开业的时候要来，结果却爽了约。这次要是再错过，我就没脸做这个姐姐了。” 莉莉合上会议室的门，为卡洛琳指引了一下座位，“时间快到了，两位可以等会再聊，我们先做正事吧。” 陈夏和卡洛琳同步点头，各自入座。 莉莉坐到陈夏左边的椅子上，拉过笔记本电脑，不理下属们打量卡洛琳的好奇目光，登录“心动”游戏平台，“各位，会议开始。 “镜花文娱成立至今，已经有五个月了。这五个月里，公司的部门变多了，我们的同事变多了，但账面上的余额没有变多。 “作为一家新创立的公司，镜花暂时还没有比较稳定的收入来源，一直是靠陈总自己的积蓄在维持。幸好，她的读者都比较慷慨。” 会议室里一阵低低的笑声。 莉莉继续，“陈总顶着压力，为所有员工提供了优渥的薪资和充足的假期。而大家，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做出了优秀的产品。 “今早九点，就是《镜中人》正式上线的时刻。我相信，随着游戏的发售，大家的努力都将看到回报，镜花的资金也将变得充足。 “我也相信，《镜中人》会获得各项业内荣誉，记载进长云游戏发展的历史。而会场内外的各位同仁，都将与这段光辉同在。” 莉莉结束了简短的发言，把笔记本电脑推给右手边的陈夏。 陈夏看看手机，回头确认连接电脑的电视显示正常，“时间不多，让我们先共同见证镜花的第一步。然后，我有奖励规则要宣布。” 恶作剧般地勾起大家的好奇心，又搁置到一边，陈夏卡着九点整，按下了“心动”游戏平台客户端里绿色的发布按钮。 刷新一下首页，看到《镜中人》出现在《另辟蹊径》的旁边，陈夏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加入大家的掌声之中。 第437章 奖励 等大家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下来，陈夏用手指关节轻敲桌面，“请安静。游戏虽然发布了，这么一会还看不出什么趋势。 “正好趁着有这个时间，大家也都在，我想代表公司，宣布几条之前就已有所构想、但一直未到公布时机的奖励规则。” 看到员工们的好奇心被重新调动，陈夏笑笑，“游戏刚刚发布，是赚是赔，未来还不明朗，现在说什么奖励，似乎有些太早。 “但我对大家这段时间的认真工作有信心，对大家劳动凝聚的璀璨结晶有信心，也因此，想早早夯实你们对镜花的信心。” 她的表情严肃了一些，“近些年的流行趋势，很多新兴公司喜欢用股权作为激励措施，显得对陪伴公司成长的元老特别重视。 “但我认为，公司股份的上限很低，能够拿出来分配的更少，最终只会让极少数人得利，对辛苦劳动的其他员工有失公平。 “另一方面，若是股权在前期分配不多，只是隔靴搔痒；若是分配多了，对后加入公司的人才又不公平，不利于公司的成长。” 陈夏停顿一下，见员工们都在认真倾听，就继续阐述，“所以，镜花不会分配股权，而是从《镜中人》开始，分配产品的利润。” “游戏利润的百分之五，会作为‘项目奖金’，分给公司的每一位员工。其中，直接参与开发的员工，可以拿其他员工的双倍份额。 “举例说明：假设四月有三万元项目奖金，分给两位员工，直接参与开发的，会拿到两万，另一位不直接参与的，会拿到一万。” 员工们顾不得还在会场，自以为隐蔽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从《镜中人》的利润中，自己能获得多少项目奖金。 陈夏和莉莉对视一眼，耐心等了一会，再次轻敲桌面，“仅仅是利润的百分之五，你们就觉得满足了？不想再多要一点？” 不等员工们说出什么违心的话，陈夏迅速扔出又一个“情绪炸弹”，“除了刚才提到的，公司还会让出利润中另外的百分之五。 “这百分之五的利润，乘以一个系数，就是分配给大家的另一份奖金。而这份奖金，我取了个新名字，叫做‘评价奖金’。 “我们会综合玩家、媒体等外部评价和镜花上下的内部评价，得出公认评价，以十分为满分，减五除五，就是计算用的系数。” “举例说明：如果公认评价为八分，那系数就是零点六，你们能分到百分之三的利润；如果公认评价低于五分，就什么都拿不到。” 看着员工们又开始低声议论，陈夏补上一句，“忘了说，利润奖金的分配都是一样，直接参与者的份额，是其他人的双倍。” 有了上次的惊喜作为铺垫，这次的议论起来得快，消散得也快。看着坐在上首的陈夏，员工们的脸上都涂满了兴奋。 陈夏第三次轻敲桌面，“第一个百分之五，是希望大家做出能盈利的产品。第二个百分之五，是希望大家做出有口碑的产品。 “但只是这样，我们就能满足吗？一件好的作品，还应该具有艺术性。所以，我决定再加上利润的百分之二，作为‘艺术奖金’。 “一件作品的艺术性是高是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为了统一标准、减少干扰，艺术奖金的发放比例，由我亲自确定。 “举例说明：我们刚刚发售的《镜中人》，情人节修改前，美术组就被开发组拖累，修改后，我才觉得可以给百分之一。” 她环视一圈，用眼神施压，“希望开发组在以后的工作中多用用心，也希望其他部门的同事们，可以积极提供创意和建议。” 等下属们都接收并理解了陈夏发出的信号，莉莉开始讲述规则的另一面，“权利与义务相互依存，奖励也不会凭空得来。 “为了避免陈总的善意被个别人曲解，给公司的发展和未来造成不良影响，我补充几个需要大家认真关注的提前声明。 “第一，不要妄想躺在功劳簿上吃红利。如果因为消极怠工，一个产品表现欠佳，涉事员工参与过的所有项目，个人奖金都将停发。 “如果下个产品起死回生，停发奖金会补发；如果继续萎靡，则停发持续，直到有好的产品，才恢复计算，而停发的，不会补发。 “第二，评价奖金的系数是综合得来，不要与外界某种评分画上等号。不要以为敷衍一个平庸之作，就可以拿到五分的公认评价。 “当然，你们也不必有其他疑虑。镜花注重口碑和盈利，如果预估一个项目口碑差、盈利差，我们是不会强行开展的。 “第三，不要以为大家都有钱拿，内部评价就不会太低。利润奖金目前覆盖镜花全体员工，只是简化计算的便宜行事。 “不断生长的镜花，一定会按业务类型拆分出多个子公司。那时的游戏部门，能够独享这些利润奖金，也会失去初期的这种庇护。” 给大家留足思考时间，陈夏准备结束会议，“奖励规则的详细条款，最近会公布出来，如有修改意见，可直接向李总反馈。 “今天把大家聚集起来，除了见证镜花的第一款游戏发售、公布利润的分配规则，还有就是，宣布几个职位的任命。 “开发组的三位负责人，美术组的两位负责人，近半年的工作勤勤恳恳，我和李总看在眼里，决定摘去‘临时’前缀，予以转正。 “但仅一个项目，尚不足以辨别高低，希望你们继续努力、公平竞争，以能力服人。等到下个游戏的发售日，我们再来明确正副。” 朝五位充满干劲的下属点点头，陈夏第一个起身，“好了，散会。” 员工们有秩序地离开会议室。陈夏也挽着卡洛琳，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和她并排坐到柔软又有弹性的会客沙发上。 卡洛琳接过莉莉递来的一次性纸杯，放在茶几上，打量办公室，“这里面的氛围比较温馨，不像在刚才的会议室，那么严肃。” 第438章 揭秘 陈夏撒娇地摇摇卡洛琳的手臂，“人嘛，总会有和认知矛盾的错觉，好像看上去年龄小的，就不值得信任，不应该听从。 “还有一部分人畏威而不怀德，远怨而近不逊，我和莉莉这样的外貌，要想把公司管理好，就只能恩威并施、奖惩并重了。” 卡洛琳笑着轻拍陈夏的手背，“就是一句简单的描述，无须多想。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完全能够理解你们的做法。 “夏夏，你的镜花看起来规模有些小啊。这点人手，什么时候才能壮大起来？要不要姐姐帮点忙，给你加一些投资和人脉？” 陈夏摇头，“要是遇到一点困难就求助于人，那怎么才能成长起来呢？更何况镜花目前状态良好，只是起步慢了一点。 “镜花的竞争力不在于先手，我年纪也还小，有的是时间练习经营，好借机增长一些管理经验。如果发展得过快，反而可能不美。” 卡洛琳抬起右臂，把陈夏搂住，“你的想法有道理，姐姐就不多管了。记得一点，姐姐总会站在你这边，总会支持你，就行了。” 陈夏乖巧点头，“姐姐你是怎么过来的？是要在长云逗留，游玩几天呢？还是今天就要回去，处理骑士团的事务？” 卡洛琳悄无声息地打了个响指，就像变魔术的动作一样，然后她把左手移到陈夏眼前，手指间突然多出一本暗红色的护照。 陈夏接过护照，翻开查看，内页上面的姓名是卡洛琳·雅隆，出生日期是1993年2月20日，出生地点填的是埃诺尔。 陈夏抬起头，“既然有护照，姐姐你是坐飞机过来的吗？这个雅隆，是借用了你妈妈的姓？出生日期呢，月和日都是真的吗？” 听到她一连串问题，卡洛琳的笑容更加甜蜜，“猜对了，是坐飞机过来的。弗朗索瓦有好几个航司的头等舱额度，不用白不用。 “这是我第一次坐莱努直飞长云的航班，没想到用时要这么久，实际起飞时刻还莫名地延误了，差点没赶上你的游戏发售。 “虽然过了近一千年，原名总归有些不便，我的公开身份都用了母亲的姓。护照上的生日，月日都是真的，正好比你早四个月。” 她看了一眼斜对面沙发上的莉莉，“这次过来要待上几天，主要是看你，顺便检查一下他们的工作，游览一下长云的人文山水。” 莉莉无奈摇头，“长云太平无事，有什么好检查的？圣上要是去清兰，查查御尺末措杰的岗，倒还能勉强说得过去。” 卡洛琳抬手指指莉莉，“祸水东引的计策，在我这里可行不通。清兰那边的情况，他们处理得很好，我去做什么？ “反倒是长云这边，一个影响力广泛的大国、强国，一点细微的扰动，都会在整片秦洲掀起波澜，必须是要亲眼看看的。” 陈夏微微皱眉，“结合近半年的时政新闻，姐姐你所说的‘细微扰动’，是不是指陆离当选议长？他也是一位大骑士？” 卡洛琳点头，“长云虽然是举足轻重的强国，但因为李政和姒绯打下的基础，因为长期安定的形势，只有三位大骑士驻守。 “这三位大骑士，除了你已经知道的莉莉和叶川，剩下的那个就是陆离。看到他的春节贺词视频，我就知道瞒不住你了。” 陈夏放松眉头，“作为骑士团的一份子，他的真实身份应该很隐秘吧？不然怕是会给骑士团和他自己，带来无限的非议和责难。” 卡洛琳笑着摸摸陈夏的头发，“极少数骑士要保持骑士团的存在感。其他人的身份，除了不避至亲，都是秘密。陆离也不例外。 “但他对长云这片土地爱得深沉，让每一个国民都过上更好的生活，是他最坚定的夙愿，哪里还顾得上个人得失？ “而骑士团，从其建立以来，我们干涉的国家、废黜的君主、杀戮的军队，难道还少吗？只要力量在手，又有谁敢多话？” 陈夏惊讶地睁大了眼，“姐姐你简单的两句话，却带着血的味道、铁的回音，虽然表情不起一丝涟漪，却更加显得霸气四溢。” 莉莉赶紧往回找补，“不要听圣上说得这么夸张，和平、民主的大势已成，放眼国际，近代以后，已经很少需要我们直接动手了。” 陈夏笑笑，“很少？就是还有咯？不用担心我的接受能力，适当的杀戮就像医院开出的抗菌药，谨遵医嘱就可以治病。 “我只是好奇，楚格和塔斯最近的战争，为什么好像没有骑士团介入和干涉的痕迹？而姐姐的评价又是‘处理得很好’？” 卡洛琳随手一挥，三人中间的茶几上，多出一个极其精巧的沙盘，看上面的文字标识，应该是清兰、楚格、塔斯的地形微缩。 卡洛琳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教鞭，“以人体健康作为类比，我们都知道，有些病不及时治疗，会越拖越重，最后变成绝症。 “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方法是早发现、早治疗，不给其继续恶化的机会。但这有一个条件，就是病人要配合医师和医院。 “同样的，以骑士团的理念，我们尊重民众心智汇聚而成的国家意志，不会强迫其快速改变，只会通过各种办法施加影响。 “如果利益冲突过大，国家意志不肯妥协，战争的可能性无法消除，我们就只能尽量减少普通民众的人身和财产损失。” 她的教鞭落在沙盘上，“看这里，清兰上下都在觊觎旁边的岛屿，想要提取附赠的巨额资源，获得更强大的国力、更轻松的生活。 “楚格、塔斯对这种危险心知肚明，都想压上全部赌一把，只要吞并了对方、加强自身的反抗能力，就能避免成为清兰新的邦国。 “而两国的民众，要么向往清兰，想加入其中，享受大国子民的待遇；要么仇恨清兰破坏自己的国家，想保护旧有的文化和传统。 “国与国、人与人，利益矛盾不可调和，激起了摩擦，酝酿了疯狂，终于喷薄出血与火，直到一方倒下，才能算作结束。 “想要预先避免，只有征服一切，将敌对存亡之争，化为两手互搏之戏。而那，在我和你的专长之外，不是这个时代的主题。” 第439章 觉悟 深红色的液体从沙盘下渗了上来，越来越多、越来越高，逐渐漫过所有地形，然后连同沙盘一起，化为泡沫，在空中飘散。 陈夏思考了一会，“明白了。我们可以制止无谓的冲突，但有一部分涉及核心利益的战争，我们既不该管，也管不了。 “战争与其他群体行为一样，国家、个人、政治、经济，各方因素掺杂纠缠，深植其中，不是一句简单的‘停战、和平’就能理清的。 “即使强行限制了所有行动，背后隐藏的诉求也不会就此压抑，而是会通过其他渠道喷涌出来，可能会造成更深、更广的伤害。 “就像对待一个人，不能逼迫他一直无条件地妥协、退让，仿佛他什么都不配拥有、都不该争取，那样只会把人逼死、逼疯。 “但又不能只当成一个人来对待，却忽略了群体内部想法、做法的不一致，以为自己简单的思量和行动，就是最优的解决方案。 “我们能做的，是尽力保护被牵连的无辜民众，限制战争的范围不外溢，同时避免它被个别高官利用，蜕变成攫取私利的工具。” 卡洛琳欣慰赞许，“就是这个道理。人心有国别之分，一些矛盾就不能当作国家内部的失衡，更不能用相同的方法去应对。 “有些分歧可以谈判，有些争议可以搁置，但也有一些，避不过、绕不开，必须正面硬碰，必须流血牺牲，然后才能真正解决。 “就像我们现在的对话，即使枯燥、沉重，也不能跳过，必须事先讲解清楚，不然就会有错误的认知，就会引发错误的行为。” 陈夏点头，“我懂的。很多自以为得计的逃避，只是把问题的爆发延后，等错过了最佳的处理时机，才发现要承受更多的代价。 “虽然我还是会尽力传播和平有爱的信念，以求减少不必要的纷争，但不会强行干扰骑士团的策略，只会加入到救助工作中去。” 结束宏大的命题，陈夏的表情柔和了不少，“姐姐准备游览哪些景点？我虽然出生在长云，但不怎么出远门，几乎都没玩过。 “借着姐姐你来的机会，我这段时间就和你一起出门转转吧。顺便也去见见那位陆离，‘感谢’他春节时帮我涨的那波热度。” 卡洛琳笑着抱住陈夏，“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美人呢？可惜，我不准备去旅游景点，而是走访穷闾厄巷、田间地头的民情。 “等一个月期满，了解到长云国民真实的生活状态和利益关切，我再去问问陆离的见解，以防他被人蒙蔽或有认知上的偏差。 “这一路，说不上艰苦，但也不会很有意思。你的魅力太大，又有公司的事要忙，有新的小说要写，还是留在南都为好。” 卡洛琳贴贴陈夏沮丧的小脸，“别这样。反正你我寿命漫长，我也不会只来这一次长云，结伴同行的机会，以后还多着呢。” 陈夏想到一个理由，“姐姐，你说我魅力太大，但你也这么好看，又是外国人的样貌，就不会影响走访的效果吗？” 卡洛琳摇摇头，有些得意，像个准备展示才艺的少女，“史书上不会什么都记载，我当年可是有个‘千面’的绰号呢。” 她松开陈夏，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在眨眼的瞬间，变成了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人。至少从陈夏的角度，看不出什么破绽。 陈夏惊讶地起身，绕着卡洛琳左右看看，又伸手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肌肉，“惟妙惟肖、以假乱真，姐姐，你是怎么做到的？” 卡洛琳的声音也变得和外形适配，“如果看上去、听上去、摸起来、动起来都像一个男人，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性别？ “其实我还是我，但只要普通人的一切观察手段都被我了解，他的一切观察反馈就都可以被我覆盖，自然就会得出错误的结论。” 陈夏服气了，“有这一手绝活，姐姐你的容貌和国籍，确实不会引人怀疑。” 她又振作起来，“但不怀疑，并不意味着据实相告，而我，善于判断别人说话的真假。带上我吧，对你的走访是有帮助的。” 卡洛琳还是摇头，“虽然你我使用的方法不同，但殊途同归，有些效果不是你的专利，我也能够判断别人话语的真伪。 “比如，我可以用极其细微的探针，测量变化微弱的生理活动信号，像是给对方接上了一台科幻小说里才有的高级测谎仪。 “再比如，我可以创造一种无害又难以观测的物质，笼罩在目标周围。这种物质感受到谎话就会变色，而这种变色只有我能看见。” 陈夏无力地倒在沙发靠背上，“这未免也太过离谱了，我就不用自己可怜的脑子，去挑战你能力的泛用性了。” 卡洛琳恢复原貌，捏捏陈夏嘟起的嘴，“不要生气啦。你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是先放在事业上，等它能自动运转了，再玩不迟。 “镜花是个出生不久的孩子，需要你这样的亲长在她左右，扶着她学步、陪着她成长、看着她辉煌，然后才可以甩手而去。 “你的读者们，也需要你一本本新的小说、一首首新的歌曲，带着他们领略不同的风景，领取播撒的萌芽，培育成自己的大树。 “更关键的是，带着你去找陆离，可能会给他错误的信号，诱使他动用手中的权力讨好你。我相信，你不想看到那一幕吧？” 陈夏抿抿嘴唇，倔强地摇了摇头，“我想尽量自己走路，不想要别人过多的帮助，尤其来源于行政力量，即使那是因为善意。 “姐姐，你说服我了。现在的我，确实应该把精力用在事业上，纵然短时间赶不上你，也要向着远大目标，不懈前进才是。” 她转向莉莉，“话虽如此，姐姐和你们的理想，我要加上一把支持的力量。如果有什么我能参与的，请记得，也把陈夏算上。” 莉莉看看卡洛琳，拿起桌上的席卡，笑着晃了晃，“放心吧，这么强力、又自带干粮的劳工，我这个资本家，可不会轻易放过。” 第440章 如晦 天空密布着乌云，前后左右，四处望去，乌云之间，找不到一丝透光的间隙，仿佛一个陶瓷巨碗，紧紧地扣在整片土地之上。 乌云中挂下无数水线，由远而近，重重叠叠，又在地上迸溅起连绵的碎雾，即使视力再好的人，也只能艰难地看清身边几尺。 云州西北的公墓，倾泻而下的巨量雨水把树木枝叶压得耷拉，把前些天祭拜的贡品冲得一地狼藉，只对矗立的碑林无可奈何。 再凶狠的拍击，对上坚硬的石块也是无法可想，但可以顺势倒退回来，沿着过道流淌成临时的浅河，阻拦人们想要迈进的脚。 遇上这么恶劣的天气，也几乎没有人愿意迈进这里，即使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祭祀日。若是有心追思之人，何时何处不能祭祀？ 只是这种天气挡不住陈夏的脚步，那些理由也不能说服她在家偷懒。 游戏发售当日，和陈夏、莉莉一起吃过午餐，卡洛琳就坐上了去往长云西北的飞机，从陆离的故乡开始，那是她调研的第一站。 留在南都的陈夏、莉莉，从送行的机场回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只是监督游戏开发的工作，变成了观察游戏发售的趋势。 虽然前期做了一些宣传，但宣传费用不高，影视人群和游戏人群重叠也不高，游戏销量的惨淡，只能用“稳中有增”来形容。 莉莉让陈夏发微享的建议，也被她直接拒绝了，说是要把《镜中人》的发售做成一次示例，好的作品应该让玩家们自发宣传。 很多策略，事后可以各种解读和分析，但在局中时，掌握不了所有变量的信息，并不是那么容易判断对错，或者说，适合与否。 《镜中人》的质量在那里，莉莉的信心和陈夏的一样足。既然只是热度高低、回本快慢之差，不涉及盈亏，她也就由着陈夏任性。 今年的祭祀日和春日节距离很近，虽然此前刚给两位保镖放过假，陈夏再次大方地催他们回家，不能误了这个传统习俗。 然后在4月8日的清晨，她早早起床，独自开车出发，剪开能见度极低的层层雨幕，赶到了这个萦绕着悲伤的城市角落。 雨水隔断了视线和声音，公墓门房里的大爷，坐在玻璃后面看着电视，浑然不知自动抬起的拦路杆下，一辆汽车驶了过去。 陈夏把车开到地面停车场，完美地停进车位，然后踩脚刹、换挡位、拉手刹、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踩进能够淹没脚面的积水里。 略显浑浊的积水瞬间流向四周，在她脚边只剩一片几乎不带潮意的地面。天空垂下的水线，也像被人轻柔地拨开，空出了一个人形。 陈夏按了一下车门把手，将车锁好，没有携带任何雨具，就这样直直地走出了停车场，走向了低矮建筑后面的广阔陵园。 绿色的枝叶在汹涌的雨浪里，失去了应有的遮蔽作用，任由难得早到的大风，撕碎春天温柔的面纱，拽扯陈夏敞开的风衣。 陈夏拢了拢前襟，遮住里面白色的衬衫，然后抹掉了附近空气中狂躁的能量，在身旁流水的一路陪伴中，到达了此行的终点。 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相邻的两块墓碑，在雨水疯狂的洗刷中，还是和去年今日同一个模样，看不出时间留下的任何痕迹。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奇怪的天气破坏了心情，和去年不同，陈夏没有拿来祭奠的鲜花，也没有开口讲述自己一年的经历。 她只是在雨中安静地站着，看着雨水从虚无的空中降生，又被无情地抛下，在石碑上撞得粉碎，又汇集起来，流向未知的去处。 雨声、流水声，风声、树叶声，混合在一起，既像是自然赐予短暂生命的粗劣哀乐，又像是灵魂们对死亡不甘的大声呼喊。 陈夏还是不发一言，仿佛自然的风雨已经替她把所有的心声转达，也或许面对生死的界线，她终于明白了一切词句的徒劳。 远方城市、乡村的房子里，人们或是在加班，或是在做菜，或是在辅导孩子的作业，或是在照顾生病的老人，又会度过惯常的一天。 但在此时此地，这片空旷的天地之间，即使风雨不侵、寒热无论，失去了所有亲人的陈夏，终究不像她平时表现的那么豁然。 她的瞳仁凝住不动，痴痴地对着墓碑上爸爸妈妈带有笑意的合照，目光中的神采也逐渐暗淡，冰封了内里的诸多情感。 也许，这种对视，可以穿透现在和过去的时间阻隔，可以把生死两岸的灵魂连接起来，给生者带来继续生活的勇气和祝福。 也许，这种情感上的连接和寄托，只是生者欺骗自己的幻象，只是用来平息回忆、平复哀痛，支撑着不肯倒下的脆弱拐杖。 良久良久，不知是想驱除寒意、还是为了甩掉孤寂，陈夏用力抖了抖风衣，然后上前几步，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两座墓碑。 别后多年，生活、事业、感情、荣誉，能够倾诉的实在太多太多，但纵有千句万句，到了嘴边，也只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最后抚摸了一遍四位亲人的照片，陈夏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她留下的那一点热量，只在转瞬间，也随风消逝了。 回到只有一辆车的停车场，陈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靠在椅背上，看着前窗外面没有丝毫减弱的雨势，又发起了呆。 过了一会，她拿起副驾驶座上的手机，打开“百灵”应用，点击自己专辑里那首侧重人声的《长情》，音响立刻轻轻地播放出来。 把这首歌听了一遍，陈夏设置了单曲循环，然后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踩住脚刹、松开手刹、切换档位，驶出了停车场。 门卫大爷还是沉浸在电视节目里，直到陈夏的汽车消失在远方的拐角，节目也暂停成广告，他才往外看了一眼，毫无发现。 就像陈夏将要前往的南都一样，一个普通人的生命、感情和去留，大多数时候根本无人在意，也几乎不会剩下什么痕迹。 第441章 断续 祭祀日的大雨过后，冬季对生命的刺骨敌意也像尘土，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从繁花秘园到整个南都，都被淡淡的花香包裹起来。 电台主持清澈的男中音在车里回荡。暖锋持续强劲，冷锋后继乏力，温度不断回升，整个长云的南北东西，都彻底进入春天了。 国内安定和平，虽然经济增长有些缓慢，国民对现实的不满变多了，对未来的迷茫也变多了，但总体还算安居乐业。 罗洲的罢工愈演愈烈，国家利益和国民利益的博弈，迟迟不能达成妥协；海洲的楚格和塔斯激战正酣，伤亡数字已经不能完全统计。 倒是南边的扉宜，女明星自杀的事，激起一片同情和猜测之后，一个知名男星突然被曝出轨，民众们的注意力就轻易地转移了。 坐在后座的陈夏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逃避了红世的折磨，却换不来正义的复仇和罪恶的断绝，终究是死得不值啊！” 林璐的脸色也不好看，“能一死了之，也许就是她最好的出路了。扉宜的娱乐圈简直就是狼窝，活着进去，就很难活着出来。” 董越摇了摇头，“请不要侮辱狼，那是个深不见底的魔窟，一旦被骗进去，就只能绝望地坠落，连呼救的声音都传不出来。” 林璐揉了揉心口，“就算有呼救的声音，就算把一具尸体狠狠地砸在人们面前，又有谁能救她，又有谁愿意救她呢？” 陈夏思索着答案，却慢慢皱紧了眉。 董越注意到林璐的动作，“不说这个了，对健康不好。小姐，你觉得以现在的经济形势，人们还有心思玩游戏吗？” 陈夏抬起手，拇指和食指的指尖并拢，按在眉心，然后左右拉开，表面上恢复了平静，“经济越是衰弱，游戏反而越是会大卖。 “按照经济活动的直觉逻辑，好像经济增速持续下降，人们对未来就不再乐观，就更愿意减少支出，以尽可能多的存款应对危机。 “这个直觉藏了一个前提条件：食物、饮水、休息……人想要生存的这些基础必需，什么都可以省，却也什么都不能断。 “很多人同样忽视了另一个前提条件：娱乐，包括古典的划拳、后来的竞赛、现代的游戏，也是人类精神赖以生存的基础必需。 “而在所有娱乐种类中，电子游戏，特别是单机游戏，就是娱乐性高、持续性强、易于获得，又可以尽量省钱的最优选择。” 林璐想了想，“相比其他娱乐方式，电子游戏面对的是电脑或网线另一端的人，不需要激烈的运动或身体对抗，还非常安全。” 陈夏点头，“是的。辛苦一天，下了班，玩一会游戏，就能忘记烦恼。网游要充值，就去玩单机，单机打不过，就开修改器。 “喜欢棋牌的、格斗的、恋爱的、养成的、角色扮演的、运筹帷幄的，甚至继续‘上班’的，虚拟世界里，一切都能满足。” 看着一本正经做介绍的陈夏，林璐笑起来，“小姐，我觉着，你真的可以去给《镜中人》拍个广告了，这两段特别像是广告词。” 陈夏摇摇头，和林璐开玩笑，“我也是有偶像包袱的人呢。游戏和我平时的画风离得太远，可不敢冒险，毁了我长期经营的形象。 “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上次接了风叶公司的代言和广告，不知道莉莉谈得怎么样了？今天开完会，得问她一下。” 董越把车停好，回过头打趣，“小姐，你平时连门都不怎么出，在大众心中哪有什么画风？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啊，就是太懒。” 陈夏“不耐烦”地朝前甩手，“去去去，就是因为看着你们，施展不出演技，才耽误了我对人设和画风的培养，你还好意思说？” 董越和林璐相视一笑，先后下车，默契地按程序做好安全确认，才示意陈夏出来，警惕地保护着她，前往写字楼的电梯。 三人安然抵达二十四楼的镜花文娱，林璐坐在了前台，董越坐到了开发组的空位，陈夏走进会议室，看到参会人员已经到齐。 她走到莉莉左边，把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坐下点头，“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把会议提早几分钟。” 对面坐着开发组和美术组的五位负责人，陈夏扫视一遍，“《镜中人》的销售情况比较一般，这个不是你们的原因。 “一方面，公司没有投放大量宣传，我也没有拍摄广告；另一方面，‘心动’游戏平台刚刚起步，对单机玩家的吸引力还有限。 “我相信，我们的劳动果实，很快就能得到玩家和媒体的肯定，也会得到他们的期待。所以，现在是时候，开启新的项目了。” 对面的五个人，本来就不是气馁的神色，听到陈夏的话，面色更红润了一些。 陈夏继续，“新的游戏，名字叫做《花中韵》。游戏剧本将于会后发给大家，希望你们像此前一样，做好保密工作。 “大致剧情是，一只勇敢的花仙子，借助自然和同伴的力量，对抗破坏环境的人类，最终获得胜利、签订和平条约的故事。 “这个游戏不再以剧情为主，但还是要侧重艺术性。当然了，游戏性也不能落下，开发组要以上次的问题为鉴，注意及时汇报。 “《花中韵》的游戏类型主要是动作类，战斗的数量和时长远重于解谜。解谜的数量少了，但更要出彩，要让玩家印象深刻。 “对于战斗方面，我的要求是要做好打击感，同时做好流畅感。难度曲线还是慢慢上升，但可以设置一些尖刺，折磨一下玩家。 “这次的主题曲目，还是由我来做，但配音几乎都是自然背景和主角动作，工作量要小很多，不用再把云芊和顾祎叫回来。” 莉莉和负责人们点头，表示明白。 陈夏看向开发组负责人中唯一的女性，“卢冰，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卢冰点头，“请问陈总，游戏的主题和设计，与名字中的‘韵’，有什么关系？” 陈夏笑着点头，“关于程序设计和美术画风的要求，我在剧本的附录里都详细写了。但你愿意提问题，是好事，应该鼓励。 “这个‘韵’字，主要体现在游戏的战斗中。我的想法是，主角的动作能力，或者说参数，要根据我特意创作的背景音乐调整。 “只要玩家找对了节奏，主角在那一瞬间的动作就可以得到加强，比如跳得更高、冲得更远、打怪更疼，或者解谜成功。” 她眨眨眼，“直白一点，如果不想听我写的背景音乐，这游戏玩起来就不够爽快。只有懂得欣赏的玩家，才能有最好的体验。” 第442章 风叶1 周五早上，陈夏按照惯常的作息时间，起床沐浴，然后走进衣帽间，换上浅粉色的系带半身裙，打底外面则是米白色的七分袖衬衫。 在全身镜前转了转，她满意地点头，拿起一只淡灰色手提包，装进手机和两包便携手帕纸，就推开卧室门，缓缓走下楼梯。 一楼的客厅里，莉莉倒在沙发上，认真地看着早间新闻。董越和林璐不见人影，听传来的动静，应该是在厨房忙活早餐。 陈夏抬手，和莉莉打了个招呼，就坐到她旁边，也看向大屏电视里变动的图像。 深蓝色调的节目背景前，满脸严肃、正襟危坐的播报员，正在介绍海洲那场战争的最新情况。 简单的播报之后，他连线赶赴两国边界的战地记者，就看到昏暗的城市背景前，一个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背心的年轻男子出现。 战地记者可能休息不好，眼圈有些发黑，嘴角还爆了颗痘。他用力按住耳塞，尽量排除噪音的干扰，仔细倾听播报员的问题。 在他侃侃而谈的过程中，偶尔会看到导弹的尾迹和防空炮的曳光弹划过夜空，也有沉闷的炮声和清脆的枪声，借助话筒传到国内。 国外的残酷内容之后，是国内的社会新闻。 长云电视台的编导，看来不太擅长拉踩，或者不想用别人的苦难作为反衬，国内部分的第一条，就是花穗驾车撞人案的后续。 春节前，花穗市傍晚的繁忙路口，一个年轻男人故意驾车冲撞人群，并来回反复碾压伤者，造成二十人死伤，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经过三个月的调查，查明被告人的犯罪动机为发泄个人情绪，法院公开审理并于昨天宣判，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对其判处死刑。 看到播报员开始今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介绍，陈夏摇了摇头，“一边是炮火连天，朝不保夕；一边是好日子不过，非要作死。 “有些人求之不得的和平家园、美好生活，在另一些人的眼里，却可以为了一时的冲动或感官的刺激，而随意抛弃。” 莉莉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人心永远不能满足，战争要和平、饥荒要饱腹，等到富足了，又反过来把鲜血与哀嚎当成乐子。” 她看了一眼厨房，“所以我的同伴，数量才会这么少。要想克制住基因里疯狂的欲望，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 陈夏对莉莉比了个大拇指，“懂你的意思。有些好东西，绝不能分给不配拥有的人，不然怕是要好心办了坏事。” 电视里播放纯音乐，展示长云各地美景的时候，早餐终于做好上桌了。 莉莉洗完手，用力甩了甩，“可惜芊芊出外景了，没办法享受这么可口的食物。” 陈夏笑笑，“如果她还在家，一般是要早起的，早饭自然也不会这个点才做。等你过来这边的时候，估计什么都吃不到了。” 四人快速吃完早餐，同车前往风叶公司南都分公司的大楼。莉莉已经和对方谈好了条款，就等陈夏去签代言合同、广告合同了。 汽车不出意外地堵在市中心的路口，莉莉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看来要稍微晚上几分钟，希望他们不要现在就下楼了。” 陈夏看向右边自言自语的莉莉，脸上的神情明显有些抗拒，“他们该不会弄了什么花里胡哨的欢迎仪式吧？” 莉莉果断摇头，“不至于，合同还没签，要是把你吓跑，就得不偿失了。只是分公司的高层们，会到大楼门口意思一下。” 陈夏松了口气，向后靠倒，等道路畅通。 南都不是北都，虽然路不太宽，但车也没那么多，四人很快就来到风叶办公楼前的地面停车场，看见江回已经等在旁边。 陈夏拎起提包，和他相向而行，“你今天怎么这么客气？都快迎到马路上去了。” 江回的微笑很坦荡，“交情是交情，工作是工作，那么多领导在后面看着，还是要主动表现一二的。诸位，都跟我来吧。” 五人走进大楼，一个英气勃发的中年男人带领着一群人，大步迎了过来。 让到旁边的江回为陈夏一一介绍，陈夏就伸出右臂，与他们逐个握手问好。 风叶南都的总经理叫做郭立，名字看起来普通，却有着极为光鲜的履历，即使不用江回介绍，陈夏也是略有耳闻的。 大家认识以后，郭立就接过了带路的工作，“陈小姐，公司去年的邀请是真诚的，只是眼光不够前瞻，还请不要介意。” 陈夏微笑，“郭总客气。我去年太忙，才遗憾地错过了与贵公司合作的机会。还好贵公司不计前嫌，我今天才有了过来的荣幸。” 郭立和陈夏四人先乘电梯上楼，互相吹捧几句，就来到准备好的会议室，在照相机和摄像机的镜头前，签订了相关合同。 陈夏的代言是两年三千两百万，广告是四条一千万。这四条广告，按照风叶对新产品的安排，也将在两年内分开拍完。 莉莉单独对陈夏做过解释：因为不是演员明星，陈夏目前的身价和她的颜值很不匹配，只能接近超一流的艺人，而不能越过。 四条广告的收入也相对有限，是因为风叶的广告需求和奢侈品牌差异很大。在信息技术行业里，这个金额已经是最高一档了。 风叶的新品手机还有一段开发的路要走，陈夏今天签完字，后面再找时间拍一次平面广告，短时间内不会有其他事了。 签过字就把人送出门外，多少会显得风叶招待不周。陈夏由郭立继续作陪，把公司上下转了一圈，收获了一次又一次夹道欢呼。 郭立不由感慨，说自己作为总经理，只知道钱财通神，以为这就是管理的艺术了，却终究比不过对美的追求，更能深入人心。 陈夏看了他一眼，说郭立通神的钱财，在员工眼中却是劳动应得，拿别人的东西约束人，当然比不过拿自己的东西感染人。 郭立愣了愣，什么都没说，但看他的言谈举止，对陈夏的态度亲切了不少，不再是礼貌但疏离、像一个会客专用的高级机器人了。 第443章 风叶2 第二天下午，董越把车开进北岸大道附近的停车场。陈夏戴好墨镜，由两位保镖陪着，悠然走到素颜咖啡的门口。 年岁渐长，要处理的事情也慢慢增多，陈夏有些日子没来这里，此时走得近了，才发现曾经熟悉的素颜，有了不少变化。 清澈透亮的临街大窗最为明显，这里原来镶的是茶色玻璃，保护着店内顾客隐私的同时，也带来了昏暗、压抑的氛围。 虽然那就是周鸣想要的意境，陈夏却不大喜欢。按她的夸张说法，素颜的安静和昏暗，足以抵消咖啡的作用，营造出催眠的效果。 周鸣当然是立刻反驳。他首先强调坚决不改的态度，然后指出陈夏的体验，完全是因为自己心慈手软，给她加的咖啡因不够。 停顿几秒的陈夏摇了摇头，摘下墨镜，抬起右手，推开素颜没有变化的厚重木门，听到门后的黄铜铃铛，还是熟悉的脆响。 正在擦拭杯子的周鸣抬头，和陈夏怀念的目光对在一起，不由笑起来，“好久没来，是不是感觉到了时光的回溯？” 陈夏也笑起来，“像是从一场大梦醒来，短暂地茫然无措。等走出家门，看到亲近的朋友都住在左右，立刻就有了安稳的感动。 “纵然沧海桑田、星移斗转，就算容颜衰老、生机流逝，熟悉的事物也几经变化，只要你们这些朋友还在，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周鸣赞同地点头，“大浪淘沙，淘掉的是生命中的过客，唯有不浮不弃的朋友、亲人、爱人，才是足赤的真金。” 陈夏左右看看，杨璇的八张巨幅照片，还是安安稳稳地挂在墙上，可能因为室内光照变得充足，比以前多了几分昂扬和清爽。 照片下的那些布艺沙发，也还是各不相同的文艺图案，只是和以前偏冷、偏暗的色调相比，显得要温暖、青春了一些。 陈夏走近吧台，看见旁边的木质展示架上，之前的几本小说，又有新的同伴加入行列，看起来没有那么势单力孤了。 周鸣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再过上几年，这个小小的书架，怕是就不够用了。” 陈夏笑笑，“于毅他们在外省拍戏，我在南都也没闲着。新书已经在写了，这次又要尝试新的风格，希望不辜负读者们的等待。” 她看看柜台上印刷塑封的新价目表，拨拨收银台上的金属按铃，“我要的，还是以前那几样。你呢，怎么突然换风格了？” 周鸣放下杯子，摊开双手，“人嘛，如果生理健康，即使遇上很大的挫折，只要没有立刻放弃自己，总是会慢慢熬过去的。 “用心理学的话讲，即使编造出一堆明知与事实不符的谎言，为了保护这个载具的使用功能，大脑也会逼着我去相信的。” 陈夏看看不远处两位熟悉的服务员姐姐，压低音量，“听你的口气，虽不是颓废，但也没什么心气。就这样认命了？放弃了？” 周鸣摇头，“哪里舍得？不过是醒悟了。忧来烦去，也许距离反而更远。先把自己的人生过好吧，更胜过反复地纠缠和内耗。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刚才推门进来的是她，看到昏暗的环境和低沉的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如果是爱，何必让她为我难受？如果不爱，何必让她把我更加看轻？爱情很重要，但如果以为人生只有爱情，格局就小了。” 陈夏点点头。有些两人之间的事，其他人没什么能说的，做个倾听者最好。 相对沉默了几秒，陈夏换个话题，“你与田落合作的网游，就是一个尝试吗？把时间与脑力分一些给事业，省得胡思乱想？” 周鸣刚准备回答，店门口传来几声铃响。 陈夏侧身看去，秋缘、方菲前后进来，正和门旁沙发上的两位保镖寒暄。 几句话后，两人靠近吧台，向久未谋面的周鸣问好，收获了他热情而真挚的笑容。 秋缘和陈夏拥抱一下，看着方菲熟练地依偎过去，就点了闺蜜们喜爱的饮品和甜点，拉着黏在一起的两个妹妹，坐到了靠里的角落。 陈夏和秋缘开玩笑，“本来一起的姐妹四人，芊芊在穷困山区里独自吃苦，我们在繁华都市中聚会吃甜，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秋缘眨眨眼，“某些人啊，即使去了再艰苦的地方，也有人鞍前马后、体贴入微，就不是一直单身的某些人，能够体会的了。” 陈夏上身前倾，“你们说，那两个人现在是什么心态？有些忽冷忽热，有些欲说还休，不像是‘暧昧’两个字能准确形容的。” 方菲微微皱眉，言语不大自信，“我猜这两个人都有顾虑。芊芊可能是因为上一段失败的邂逅，怕短时间内再次受伤。 “顾祎的话，会不会像影视剧里经常描写的那样，害怕万一猜错了芊芊的心思，然后尴尬到连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 秋缘点了点头，“我以为还有一层考虑。这个时候谈感情，无论是好是坏，对在拍的戏和他们的事业，估计都不是好的影响。 “而且，回想以前，那些因戏生情的，好像难有长久的幸福。谶纬多是巧合，但也没必要拿幸福去赌，还是让过这段时间为好。” 周鸣过来一趟，打断了这个话题。 陈夏用指甲轻轻弹了两下咖啡杯，“缘缘，你今天约我们过来，是在生活和工作上，而不是感情里，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吗？” 秋缘有些惊讶，“这也能看出来？” 陈夏微笑，“一诈便知，不用看。” 秋缘苦笑一下，“果然心里装着事，言行上就会有破绽。我最近在考虑辞职的事，想请你们俩帮忙合计合计。” 方菲大惊失色，“风叶有什么隐患？！姐姐才签了两年代言啊！” 陈夏按住差点蹦起来的方菲，又对周鸣摇了摇手，“要是牵扯到我，缘缘早就像你一样坐不住了，想来是别的原因吧。” 秋缘拿起咖啡杯，碰了碰方菲的，“菲菲，抱歉啊，是我表达不清的错。” 方菲摇摇头，关切地问她，“缘缘，风叶待得不舒服吗？你和江回谈过了吗？要不要到新动来，和我一起？” 陈夏搂住兔子一样的方菲，“大企业病？” 第444章 风叶3 秋缘点头，“这是一部分原因。时异事殊，我越来越觉得，在风叶工作是一种消磨，对个人成长和职业发展都没有益处。 “毕业后的那段时间，我比较容易满足。在南都有个还不错的工作，不用回老家依赖父母，算是人生独立的一个优胜标志。 “而且那时候，我长着恋爱脑，每天想的都是情情爱爱，还要敏感、烦忧对方的一言一行，没有时间规划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等到终于恢复了冷静和智慧，对公司的了解也愈加深入，就慢慢有了时间，可以静下心来，去思考那些以前不太关注的方面。 “比如自己的岗位，在公司处于什么样的状态？未来有没有好的发展？会不会因为年龄和性别，慢慢丧失现有的优势？ “浑浑噩噩的，顺着大流和惯性，说不定也就混到了退休。可一旦得了空，开始琢磨，很多问题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忽视。” 陈夏和方菲靠在一起，睁大了眼睛，耐心听着秋缘平直的讲述。 秋缘拿起咖啡杯，嗅嗅飘散的香气，“有些像这杯咖啡，一饮而尽，倒也不觉得什么，但若是细细品味，那点苦味就会变得深刻。 “作为风叶的创始人和总裁，谷练的能力很强。他年逾四旬才白手起家、筚路蓝缕，仅用二十多年，就把公司送上了巅峰。 “但再厉害的人，也不可能永远鼎盛，这是人力无法克服的时间规律。谷总已经快要七十，是时候考虑这份事业的继承人了。 “历史的本质，就是不断重演。像很多其他公司一样，权力交接的过程中，优劣忠逆的标准和界线一再模糊、更改，甚至颠倒。 “谷总的儿子没有他那样的大智慧，压制不住下面的利益团体和精英人才，也把握不住公司在通信领域的发展方向。 “为了稳住局面，他开始往多个不熟悉的方向扩展公司业务，已经在全国各地，涉足多个重资产、而不是重技术的行业或项目。 “然后以新业务为契机，他往管理层引入多名重利的职业经理人，在中上层的老员工们眼里，出现了‘佞者进、贤者退’的现象。 “幸好真正的谷总还没完全退休，风叶的局面尚可维持。但他坐视儿子一系列操作的纵容头态度，让很多‘老人’彻底寒了心。” 陈夏托腮，“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莫衷一是。看待同一件事，如果利益取向不同，做出的判断、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会不同。 “你的同事们，有的想延续以前的生活惯性，继续在风叶的大伞下躲避风雨，当然会讨厌变化，因为变化意味着未知的风险。 “另一部分有进取心和荣誉感的，又要担心摊子铺得太大，以后不好收场，会把风叶这株大家一起培育、呵护的大树拖垮。 “而谷老爷子，原来是做事业的心态，可以同甘共苦。到了现在，眼看着终究要放手，可能考虑更多的，就只剩子孙后代了。 “得来容易，往往就不珍惜。他的儿子，可能根本没有做技术、做事业的打算，也许就是想当个开心收租的普通富二代吧。 “缘缘，你在风叶工作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你是怎么想的？听你之前的意思，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原因吗？” 秋缘叹了口气，“我进公司的时候，风叶已经是世界知名的大企业，没有陪伴她成长的经历，感触也就没那么深。 “风叶上层的权利斗争和路线分歧，未来几年应该不会有大新闻。我只是感觉到大船不稳，有一边观察、一边找下船时机的心思。 “真正对我影响较大的，还是因此带来的具体人事调整。尤其是直属领导的更换，直接破坏了我走一步看一步的计划。 “风叶的分公司很多，但只有南都和西都的格外重要。最近五年执掌南都的郭总，一向精明强干，与你的合作就是他一力推动的。 “但不知道是他对南都公司的掌控变弱，还是为了向谷家父子表示退让，竟然把一个完全不懂法律的外行，提到了部长的位置。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能忍受。但他不懂法律，却又刚愎专横，让我们具体做事的人，危险急剧增加，只好把辞职准备一再加速。” 她看看方菲，“具体的原因和经过，江回都是知道的，也非常支持我的想法。他还提醒我，要先把下家找好，不能裸辞。” 陈夏坐直了身子，表情很认真，“缘缘，谢谢你细致的讲述和提醒，我会在公司管理中引以为戒，菲菲也会把话带给田落。 “如果不嫌镜花刚刚起步、规模有限，我非常欢迎你的加入。公司很缺法律人才，你要是肯来，部长的位置，绝没有二话。” 方菲把手举得高高，“虽然我在新动的职权有限，不能立刻打包票，但我们都对田落很是熟悉，他肯定也是欢迎你加入的。” 秋缘笑起来，“感谢感谢。不过啊，我约了你们，不是为了找下家，是不能确定，以后还要不要继续这种类型的工作。” 方菲有些疑惑，“法律专业的对口工作不多，除了公司法务，主要就是公职和律师。又或者，缘缘，你是想转行吗？” 秋缘摇头，“公职就算了，我不适合，现在就是在转行和律师之间纠结。如果要转到别的行业，我好像没有一技之长。 “如果去做律师，又感觉性别和年龄的双重歧视，会比公司里的更加严重。我不怕辛苦，就怕忙来忙去，只是在撞透明的墙。” 三人吃着甜点，喝着饮料，陷入思索。 过了一会，陈夏放下杯子，“缘缘，你以前自学过心理，有没有可能，深入了解一下相关行业，考几个证，往这个方面发展？” 秋缘眼睛一亮，“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正好我对心理学的兴趣很浓，学起来应该不难，可以先调查、尝试一下。” 方菲送上支持和鼓励，“最近几年，人们越来越关注精神世界和心理健康。现在进入这个行业，说不定正是大有可为的时机。 “只是，那些需要心理帮助的人，一般也要比普通人危险。缘缘，以后的你，可能也要聘请助理和保镖，只剩我‘无依无靠’了。” 秋缘抓住方菲的手，笑得有些暧昧，“不用担心，你也会有助理和保镖的，还是不请自来、不用付费、又身兼数职的那种。” 第445章 尝试1 依据秋缘所说，谷练这位创始人仍在北都的总部坐镇，风叶的未来隐忧才只露出一点苗头，等酿成后果，要到几年后了。 当代社会，经济活动发达，竞争愈加激烈，如果不谋长远、不谋全局，等事情发生才想应对，面临的结局往往是被残酷淘汰。 公司战略的转变，迟早会传导至每一个员工，而直属领导的调整，更是关系到秋缘的切身利益。她的反应大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周一上午，陈夏开过例会，回到办公室，就把秋缘对风叶发展的描述和推演，全部向莉莉复述了一遍，询问她的建议。 莉莉也觉得兴趣是最好的教师，而且秋缘毕业于江东大学这样的名校，智力和学习能力达标，心理方面的工作可以尝试一二。 此外，她还提出一个新的设想：秋缘有头部企业的工作经验，如果提高一下学历，再找人帮帮忙，是可以考虑回母校任教的。 大学教师社会地位可以，假期也多，还能利用非工作时间兼职律师。因为教师不属于公职序列，这种兼职是法律明文允许的。 除了这些好处，最关键的是可以从根本上避开心理咨询、治疗前后，被患者偏移自身锚固或者被患者物理攻击的危险可能。 说到陈夏与风叶的合作，莉莉胸有成竹。她在谈判之前，就派人详细调查了风叶的情况，对其上层的裂隙了解颇深。 没有告知陈夏，一是因为坏事太远，影响不到短期合作的陈夏；二是因为合同里的规范条款，就已经堵死了危害扩散的漏洞。 很多明星被浮利虚名烧坏了脑子，丑恶言行层出不穷，甚至有人犯罪被捕。一旦曝光，立刻就会严重损害合作品牌的形象。 屡屡看见别家吃亏，各个品牌都已经学精了，合同里一定会有防御形象损害的违约条款，不仅能保护企业，其实也保护了艺人。 陈夏的公众形象几乎完美，即使风叶出了问题，只要及时割席，人们立刻就会站到她这边，甚至可能因此，对她更加爱护。 陈夏听完莉莉的解释，只好摇了摇头，感慨一句“套路都被你们这些人才玩出花了”，就把风叶的事抛在脑后，不再过问。 周三一早，陈夏带着莉莉和保镖们，赶到郊区的摄影棚，在里面拍了半天，着实受了一次累，才完成了风叶需要的大量宣传照。 一边拍，她一边还疑惑，即使不同的照片换着用，可以避免受众的审美疲劳，但这个数量未免也太多了，目的有些奇怪。 陈夏既不会疑神疑鬼、陷入内耗，也不会害怕冲突、忍气吞声，所以就直接问了出来，而得到的回答，实在令她无语。 原来是因为陈夏太美，大家的“选择困难症”发作，觉得每张照片都难以取舍。摄影师只好一边道歉，一边继续浪费胶卷。 拿钱办事，就不会太过自由。陈夏略一犹豫，无奈地任由摄影师兢兢业业地耗竭了所有灵感和体力，才勉强把她放过。 终于坚持到工作结束，陈夏婉拒了风叶方面招待午餐的邀请，换好来时的常服，让林璐把她穿过的所有衣物打包带走。 确认没有遗漏，四人驶进市中心，找了家新开的融合式餐厅，享受了一次愉快的饮食体验，就返回了繁花秘园的别墅。 陈夏反锁卧室，冲了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上一觉。直到傍晚，她才睁开双眼，用手机看了一会新闻，然后起床换衣，下楼吃饭。 一楼灯光明亮的客厅里，莉莉没有骨头一样，斜躺在沙发上，正拿着手柄，看着电视，认真地玩赛车游戏。 陈夏走了过去，也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手柄。等莉莉的赛程一局终了，她随机选了一辆跑车，加入发车线后五颜六色的队伍里。 过了一会，董越、林璐把饭菜做好，摆上餐桌，招呼一声，在游戏里激烈角逐的两人，这才放下手柄，洗手入席。 简单却又营养美味的晚餐过后，莉莉说是要开车回家，等陈夏送到门口的时候，又对她挤了挤眼，留下一个神秘的微笑。 陈夏看着门外的夜色，用力伸了个懒腰，叫住正在收拾碗筷的董越，自己戴上手套，把众多餐具洗净、归类、收好。 回到卧室，她不换衣服，而是坐到桌前，打开电脑，沉下心来，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继续写那套奇幻小说的第一本。 曾经只有框架的新书，随着陈夏铺开剧情、完善设定，现在已经有了一个看似普通的专属名字——《苍穹坠落》。 书名的具体指代暂时不明，但“苍穹”二字，却可能与今晚即将发生的事有点巧合。 子夜过去，陈夏把文档保存、备份，合上笔记本电脑，向后推开转椅，起身走到墙边，抬手按下开关，和光线一起消失。 别墅上方高空，莉莉数着星星，听到陈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海洲的事严重到了这个程度？御尺一个人处理不好？” 莉莉转身，“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陈夏摇头，抬起左手，捏成响指的预备姿势，“走吧，有什么想说的，等我们到了再说。” 楚格与塔斯的边境，陈夏和莉莉出现在一栋高楼的顶层平台，旁边的御尺末措杰立刻俯身行礼，“殿下金安。莉莉，晚上好。” 陈夏挥挥手，“闲言少叙，情况如何？” 御尺末措杰指向远方，“为了打破均势，塔斯组织了精锐，准备深入穿插，可能由此经过，夜袭这片区域的重要节点城市。” 陈夏望了望远方，“因为地处后方，所以不愿意撤离家园的民众，就会有这么多吗？塔斯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御尺末措杰摇头，“战术本就难以预测，我也不是相关专业出身。用我的眼睛观察，以我的头脑推测，塔斯成功的几率很大。” 陈夏看了一眼莉莉，“你们担心：塔斯如果成功，会杀红了眼；如果胶着，会以民众要挟；如果失败，会炮击报复。是吗？” 莉莉点头，“人的因素极不稳定，是有这些担心，但都不是把你请来的理由。我说服御尺，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多一个选项。” 第446章 尝试2 陈夏对莉莉话里的未尽之意很好奇，“多一个选项？以前的大骑士们，遇到类似的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 莉莉和御尺末措杰对视一眼，“广义上，文明发展和历史进程不受干扰，也是骑士团认为应该维系和保护的一种自由。 “即使可能发生屠杀之类的反人类行径，我们也不会仅仅因为自己的推测或猜想，就预先对政权、军队、个人采取行动。 “大骑士们会利用旧时人们的迷信，反复渲染一个传说：下令屠杀和参与屠杀的人，都会被天地和命运厌弃，必然有极惨的下场。 “大部分人会畏惧并约束自己，但也有人会狂妄地故意触犯，然后就会被大骑士们迅速暗杀，伪装成猝死或意外的巧合。 “有事例做印证，人们因此迷信善恶有报的因果循环，一方面有效约束了人们心中的恶念，一方面显着降低了骑士们的工作量。” 陈夏恍然大悟，“历史书中有吃饭噎死的暴君，有营啸踩死的统帅，有坠马而亡的骑将。离奇的故事背后，原来是你们的手笔。” 莉莉觉得尴尬，“嗯，不能说都是骑士团所为，但确实有一部分。至于那些死因，前辈们也是人，也是会有恶趣味的。” 御尺末措杰不认同莉莉的用词，“我不这么想，前辈们的做法才更解气。那些恶人本来就做尽了坏事，不值得一个体面的死亡。” 陈夏连连点头，“如果犯下种种极端恶行，却只是简单一死，是不是太便宜了？被后人唾弃的臭名、嘲笑的死因，皆属活该。” 御尺末措杰立刻鼓掌附和，“殿下所言极是，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只可惜我平时少与人交流，不能很好地表达出来。” 莉莉瞪了他一眼，“我看你阿谀奉承的意思，倒是能‘很好地表达出来’嘛。” 三人玩笑几句，陈夏拉回话题，“莉莉，我有几个疑惑。第一个，骑士团成立前的屠杀，如果没有报应，不就露馅了吗？” 莉莉笑着摇晃食指，“前辈们都是人杰，怎么会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他们的解决方法就是篡改历史，又故意留下难以察觉的破绽。 “篡改了历史，在科学和考证不发达的古代，人们就不会知道曾经有人做了屠杀、又能逃脱天命的制裁，报应理论就没有反例。 “而留下破绽，等到了现代，我们会引导专家去考证，把改史的黑锅甩给罪人，既可以昭彰他们的罪恶，又可以加深人们的鄙夷。 “如此一来，善有善报，人心持续向好；恶有恶报，坏人也有个底线。那些从时间上逃脱惩罚的，终究也没有逃脱应有的骂名。” 陈夏赞叹，“前人的智慧啊，因果完备，逻辑链条顺畅无碍。第二个疑惑，近现代以来，科学日兴，迷信就不那么好用了吧？” 莉莉点头，“是这样的。知道的越多，思考的越多，人就越不会盲从。一些以前惯用的套路，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 “但骑士们可不是古董，他们也会因时而变。迷信好用就用迷信，科学好用就用科学，例如性格决定命运、细节决定命运。 “有了心理学的支持，过去的恶有恶报可以解释为：扭曲的心理产生错误的思维和习惯，必然导致错误的决定和悲惨的后果。 “对现实，重新恢复了指导意义：如果有健康的心理、懂得注意细节、又有自制力，那么不说成功，至少可以避免最坏的结果。” 陈夏想了想，“果然事在人为，只要一心想做，不必拘泥于工具的选择。第三个疑惑，骑士们的选项只有事后惩戒吗？” 莉莉没有开口，御尺末措杰做出解释：“圣上不要求我们思维一致，从古至今，骑士们看待事物的角度和观点不都一样。 “有人认为，战争与和平是人类发展的一部分，就像生与死是生命必经的过程。过多的强行干涉，是对文明本身的不尊重。 “而且战争背后的民众，是不是战争机器的一环，还有待商榷。骑士们的帮助可以给予，但应该以不发生正面冲突为界限。” 陈夏微皱眉头，“把压力和仇恨分散释放掉，而不是强行抑制、越积越深重吗？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你们俩的想法呢？” 御尺末措杰抬起双手，“在这个方面，我和莉莉想法接近，而与前述观点不同。我们认为，战争的归战争，平民的归平民。 “政客、军人们从事这份职业，享受国家给予的权利，就要承担相应的义务，纵有一些死伤，也不是我们应该帮助的对象。 “普通的平民很难影响国家决策，即使分到一点微薄的好处，也没有必须面对战争直接伤害的义务，是可以得到救援的。 “我原来的计划是，如果事有不谐，就布下一场大雾，作为能力的遮蔽，然后保护民众免于乱军和枪炮，煽动他们尽快逃亡。” 莉莉指指自己，“我正好在关注战争走向，又知道你愿意提供‘支持的力量’，就想以此为例，探索大家都能认同的方法。” 陈夏左右看看，“只要战场局限，他们就听之任之，不想插手太深？你们则是不管军政，只希望民众不要有大规模伤亡？” 莉莉点头，“可以这么概括。” 陈夏闭目冥思，“最简单的办法有两种，一是给双方高层种下暗示，尽量选择不伤及平民的战法，二是把整条战线的平民‘劝’走。 “但这样的精神控制，违反我除非自保、不得操纵人心的原则，也容易养成滥用的习惯，恐怕更是严重偏离你们的自由之道吧？” 面对大是大非，两位大骑士同时点头。 陈夏转向御尺末措杰，“难一些的方法，就是请你这位名人去居民区散步。我猜，塔斯方面不敢冒被清兰直接干涉的风险吧？” 御尺末措杰连连摆手，“那样，塔斯的战略意图就等于是暴露了。而且我也很难解释，是怎么偷渡国境、深入战区的。” 陈夏无奈，“好吧。那就只有请你们陪我过去转转了。我会在那里设立一个临时的规矩：民众只要不作死，就不会受到伤害。” 御尺末措杰深深鞠躬，“劳烦殿下。请问这个规矩，应用了什么原理？” 陈夏笑起来，摇摇头，“你学不会的，这一招叫做‘天地灵蕴之所钟，人间气运之所集’。” 第447章 迁居 宛转的鸟鸣隐隐约约，从厚实遮光的窗帘外渗进卧室，飘到枕边，裹在薄被里的陈夏打了个哈欠，慢慢睁开迷茫的双眼。 今天是四月末尾的周六，距离那个夜晚的海洲之行，已经过去了九天。 那天的战事发展完全符合陈夏的预料，塔斯抽调的精锐奇袭成功以后，保持了良好的军纪，没有主动为难城中的居民。 除了个别想要反抗的，或者说，想要拖大家下水的，绝大部分想要撤离的居民，在被仔细检查过行李之后，都被顺利放行了。 看着他们越去越远，渐渐接触到前来增援的楚格军队，而塔斯的其他力量也在往这个突破口填充，陈夏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也许在这片地区后续的交锋或僵持中，居民们遗留的财产可能会逐渐损坏，但至少，他们的生命安全都将得到较好的保护。 综合双方最近通过新闻媒体公布的战情动态，因为楚格快速的防御和战线调整，塔斯上周的大动作以后，没有取得更多成果。 楚格和塔斯国力相近，以御尺末措杰和莉莉的判断，这样的对峙会持续几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有人道危机了。 国外的动荡有专人关注，不劳陈夏烦心。《花中韵》的开发才刚刚起步，公司没有其他事，她就回到了潜心写作的日常生活。 昨天写到深夜，但因为睡眠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不是以前的身体必需，即使被鸟鸣早早叫醒，她的脸上也不会有一丝疲态。 简单冲了个热水澡，陈夏换上一套新的睡衣睡裤，拉开窗帘，打开窗户，一阵凉风立刻吹了进来，带走她身上多余的热气。 外面的天空层云密布，虽然颜色不深，却与地面近得使人压抑，一副大雨将至的样子。之前的鸟鸣，此刻也已不再响起。 陈夏恬然闭目，向左右两边伸展双臂，深深呼吸，感受风中的潮意。就这么过了一会，她披散着及腰的长发，走出卧室。 吃过早餐，在电脑上码了一会字，她就听到窗外传入隐隐的闷闷的雷声。酝酿了一夜的雨，终于从天上倾泻了下来。 午餐过后，陈夏在淅淅沥沥中享受了美美的一觉，没有继续写作，而是换上衬衫长裙，坐到一楼的落地大窗前，欣赏外面的雨景。 无事烦心，又有好雨相伴，最是惬意。 品味着温度适宜的清茶，看着慢慢减弱、渐渐朦胧的雨雾，直到一辆熟悉的白车从院外经过，她才把视线焦点追踪了过去。 观察了一会，陈夏离开座椅，走到玄关换鞋。沙发上正在看书的林璐立刻跟着站起，疑惑地靠了过来，“小姐，要去哪里？” 陈夏指了指隔壁，“闲着无聊，看到田落的车过来，就去看看，你跟着一起吧。” 走到一半的董越，闻言笑了笑，回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盖在桌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隔壁别墅的门前，陈夏把长柄伞插进旁边地上的沥水架，按了按可视门铃。 一阵清脆悠扬的叮铃声响起，几秒之后，田落从里侧打开了门，脸上是“果然如此”的神情，“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陈夏从田落让开的通道走进别墅，站在客厅中央四处打量，“自从你买了这间房子，我还是第一次进来，终于是装修好了。” 田落看看搬动餐椅、坐到门边的林璐，走到陈夏身旁，“舍得花钱，师傅们就不会三心二意到处乱跑，可以只专心我这一家。 “年前就装修好了，用的都是好材料，只是要散散味道，最近才把租房的东西一点一点搬过来。这个装修效果，你觉得怎么样？” 陈夏很是赞赏，“有些海洲那边细腻奢华的影子，却没有凌驾在日常住家的主体旋律之上，和我家一样，也是很温馨的风格。” 田落笑得很得意，“那是当然，我可是以涨薪为条件，以家庭生活为主题，请了云雉奖最佳油画的提名者，全程参与设计的。” 陈夏了然，“难怪。社会磨炼着人，也催人成长，你这个七拐八拐的心思，比起学校里的木讷和单纯，真是变了不少。” 田落挥挥手，“吃一堑，长一智。只要用心纯良，做人坦诚，行事不失光明正大，一点小小的心思，便可以读作‘长进’了。” 陈夏慢悠悠地把别墅上下参观了一遍，又回到客厅，“常用的东西都齐全了，是准备近期住过来吗？那边的近水楼台，不要了？” 田落连连摇头，“好不容易找到靠近的理由，怎么可能就此放弃？有现成的别墅不住，非要去住租房，不是更能体现我的诚意？” 陈夏笑笑，“我刚才还在担心，你要是搬过来了，会不会经常到我家蹭饭？镜花是小本经营，可养不起你这位大老板。” 陈夏坐到沙发上，嗅了嗅田落为她冲泡的清茶，“毕业的时候，我们一穷二白，却没想三年不到，公司都有了，别墅也都有了。” 田落拿起自己的杯子，轻晃了晃，“得到一些，失去一些，表面的成功罢了。幸好初心还在，朋友还在，还能躲开纷纷扰扰。” 陈夏靠到靠背上，“在大海中划着筏子，本就是极其危险的处境，如果只想追求蜃楼海市，已经得到的，可能也会被波涛倾覆。” 田落喝下一口茶水，“根基不固，就伸不开枝叶，家庭不睦，便算不得成功。所以，我一直不敢涉足微享以外的业务。 “直到周鸣加入，我们才又做出一个游戏平台。老天保佑，也感谢你的助力，侥幸是站住了脚，可对于未来，却还是一片茫然。” 陈夏摇头，“《镜中人》的热销，可能只是偶然，说不上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但只要我们把游戏认真做好，以后会有必然的。” 田落点点头，“买断制的游戏，后期维护量不大。公司不可能让员工闲下来，最近应该已经开始新项目了吧，能透露一二吗？” 陈夏笑笑，“八字还没一撇，没什么可说的。与其打听新的增长点，你不如想想后天的旅行，和怎么向菲菲解释别墅的选址。” 田落摇了摇头，“旅行是你买单，我烦心什么？倒是方菲那边，惊喜不能变成惊吓，想找一个好的切入点，确实是个难题啊。” 第448章 西都 陈夏早就有了和姐妹们春游的打算，只是因为游戏发售和风叶代言的事被拖住，加上忙于拍戏的云芊抽不出时间，才屡屡拖延。 恰巧，因为《蜉蝣》的小说背景是西都，剧组最近要过去拍摄外景，陈夏就想带着大家去探班，顺便游览一下那座古城的风貌。 5月1日，周一一早，陈夏戴好墨镜、口罩，和两位保镖一起，赶到机场的航站楼大厅，会合了方菲与田落、秋缘与江回。 不理会其他旅客怀疑身份的目光，陈夏和朋友们、保镖们一起候机、登机，安稳地坐在经济舱的中段，飞往长江上游的西都。 西都原名“嬴川”，位于长云的内陆腹地，早在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就因为山地环绕、濒临长江支流，被先人选中，建城以为首都所在。 王朝末年，最后一位秦王极力压榨国民和奴隶的劳力，挖开了一条连接北方大河支流的运河，从而将长云的两大水系从上游贯通。 学界观点：不顾农时的繁重劳役，是秦朝灭亡的主因之一，但长云后来几经分裂，每每能恢复统一，这条连结南北的运河也是居功至伟。 以运河更名的嬴川，在秦朝灭亡后的千年时光里，因为难攻的地利、便捷的水运，连续蝉联了多个朝代无须犹疑的都城。 直到人口超出了土地负载，严重威胁周边生态，而长云东部的经济活力日益增长，又遇到朝代更替，嬴川才失去了都城的地位。 政治上的地位虽然不复，但作为把控中西部的重要城市，同时也是南北水运的中转节点，嬴川还是保留下了“西都”的别称。 少了都城的名头，嬴川的宫殿群落疏缺保护，渐渐颓败，但也因此少了火灾和争斗的侵害，又扛着风雨，继续坚持了数百年。 梁王迁都的时候，为了抬高南都地位，就把嬴川“西都”的别称转了正，又遣专人修缮了宫殿群落，还确立了文物保护的基本制度。 梁朝末年，海运和远洋贸易逐渐发达，内河水运的重要性不断下降，沿海省份、城市接连兴起，西都的日子又慢慢开始下坡。 共和国成立后，为了平衡东西部发展的差异，也为了保证靠近战场的本营和物资转运的通道，李政把西都作为重点城市来开发。 后来的人们循着这条思路，一点点抬高西都的政治、文化、经济和交通枢纽地位，长云才重新拥有了一座不逊于北都、南都的名城。 现在的西都，汇集了诸多名校和科研院所，汇集了众多传媒和影视公司，也以丰厚的历史资源，吸引着国内外的无数游客。 走出机舱，庞大恢宏的航站楼、整洁有序的室内环境，再加上现代和古韵完美融合的设计，给大家留下了深刻而美好的第一印象。 莉莉没有跟来，但旅行攻略和日程安排都发到了陈夏的手机里，各种注意事项也都在行前向她一一交代得清楚。 朋友们和董越、林璐跟着陈夏，很顺利地入住酒店，然后坐进预租的七座商务车，先去逛在全国都享有盛名的美食街区“流烟坊”。 流烟坊距离宫城不太远，在古代是权贵们的买笑之地，名字听起来文雅有美感，却不知浸透了多少年轻女子的暗中啜泣。 共和国成立后，在姒绯的引领下，议会以“男女之事，人伦之私密也，交易即是剥削”为由，在刑法中写下了绝对禁止。 随着经济衰退而逐渐冷清的流烟坊，终于可以和过去割裂，又随着西都经济的恢复，慢慢充满了欢乐、真实、可爱的烟火气味。 广阔的停车场里，好不容易找到车位，车门刚一拉开，淡淡的、却又清晰的食物香气就飘了进来，催促朋友们加快前进的步伐。 一行人快步走近，可以看到拥挤却又有序的人潮，正在缓慢往里移动。董越和林璐暗暗护着陈夏和挽着她的方菲，也开始边逛边吃。 流烟坊里的美食来自国内各地，多以小店、固定摊位的形式，展现在游客面前。 小店、摊位里，食物或是置于简单的玻璃柜中，或是当面取材、升火现做。厨子和帮佣们忙得团团乱转，几乎没有抬头的闲暇。 游客们看看深远宽广的街区，再看看眼前的美食，一边毫不犹豫地掏钱，一边又在不停地小声嘀咕，纠结地盘算着自己的食量。 能在这里长久经营的店家，都很擅于揣摩顾客的心理，每份食物的量都做得极少，方便游客们筹划，也诱惑他们购买。 摘掉口罩的陈夏，依然戴着墨镜。看不到她的眼神活动，但通过她不时转头的动作去猜测，应该是在观察游客们的体验和评价。 朋友们根据自己的喜好，挑选、品尝着各色美食，也会听从陈夏偶尔的建议，排除掉那些她认为食物味道明显不好的小店或摊位。 周围的陌生人太多，不适合谈论其他，没吃午餐的七个人走走逛逛，互相推荐自己尝到的美食，倒也不觉得无聊或是疲累。 等大家都吃得有点撑，时间已经倏忽而逝，过去了半个下午。 莉莉对他们的这种情况显然早有预料，行程的下一项，就是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去游览名为“盛世繁华景”的大型主题公园。 盛世繁华景是二十年前新造的，却像历史意义重大的南都河北岸，是有国家认证的顶级景区，主题是古代街市的生活场景。 据网络上的官方介绍，景区内的房屋、花草、陈设，工作人员的衣着、仪态、表演，都是请专人设计，经过了历史学家细致检查的。 不像北都那个同样仿古的“萦回”乐园，这个景区从千年前文艺创作最繁盛的朝代中，巧妙地只截取了顶峰期的短短一段。 “不以广博讨好口味各异的游客，却因为专精，所以专业，所以能精益求精、做到极致，反而从旧的起点，走出了一条宽敞的新路。” 董越驾驶着租车的路上，陈夏读出了莉莉的这段评价，立刻得到了田落的赞同，也成功地大幅增加了朋友们的期待。 第449章 吸引 停车、检票、入园，秋缘不由感慨科技进步和普及的速度，以往使用纸、卡、券的消费模式，正越来越多、越来越广地被信息化替代。 田落、江回思考这句话揭示的规律时，方菲指向入口旁边，那里有个灯带镶边的布质招幌，挂下的穗子在微风中轻轻摇动。 招幌上的古代字体有点难辨，店里挂着很多衣袍，像是在售卖仿古服装。大家走近，就基本确认了，应该是景区常有的换装店。 方菲挽着陈夏，向靠近门口、穿着古装、摇着团扇的年轻女子打听，因为这位看起来，要么是店里的熟客，要么就是销售员。 女子微笑着回话，没想到正是店主本人。她说自己学的是服装设计，店里租售的衣裙，就有三分之一是她亲自设计的。 店里分为颜色不同的两个区域，一些挂在架子上的衣裙是专门用来租赁的，另一些套着透明防尘衣罩的，则专门用于售卖。 方菲期待地看向陈夏，陈夏点点头，询问过朋友们的意见，就一起入内挑选。大家准备各自买下一套，作为沉浸式游览景区的辅助。 店里男女装的款式都很多，几乎没有完全一样的。考虑到过会还要游玩，不能耗费太多时间，几位女士很快就选好自己合意的。 试衣的速度也很快，等服务员按照尺码、款式，从仓库里拿来崭新的衣服，大家各自结过了账，就再次进入店面深处的更衣室。 仿古衣裙上，散发着极淡的清香，应该是认真洗过。因此，大家都选择把原有的衣物放进赠送的布袋，把新买的直接穿到身上。 这样一减一增，可以最大化仿古服装的美感，免得里面衣服的形状凸显出来，也可以抵消一点被下午那些美食撑大的肚子。 男士们的短发，配上古装有些突兀，店员说可以再买店里的假发，但田落、江回和董越都不愿意，似乎觉得现在这样也蛮好。 四位女士没有类似的困扰，只有陈夏做了些改变。晚上戴着墨镜会特别奇怪，她换衣服的时候，就顺便把遮挡换成了口罩。 陈夏的气质很复杂，无论更换什么衣服，她都能完美适合，而衣服的设计若是稍微好上一点，她的魅力就会无可阻挡地漫溢。 这种现象的出现次数太多，陈夏习惯了无视。走出更衣间后，她把装原来衣服的布袋递给董越，看着“负重”的三位男士，眼睛弯弯。 还好距离这家店不远，就有一间塞满柜子的寄存处。寄存处门口还有特别提醒：景区内有更多的寄存柜，贵重物品建议随身携带。 卸去负担的七人，走出寄存处，站在景区地图的大牌子下，商量了一会游览路线，看看变暗的天色，摸摸肚子，决定推迟晚餐时间。 顺着古风的石板街道一路向前，即使戴着口罩，陈夏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和融，仿佛是从漫长的历史画卷中款款走来。 街道两旁本来欣赏景色、选购商品的游客们，无论男女老少，也有越来越多的，情不自禁地，把注意力转到路过的陈夏身上。 感觉到异常的朋友们快走几步，回身看看陈夏，纷纷感叹：在她脸上，一个普通的口罩，竟然有了增加神秘感和吸引力的效用。 眼看猜测她身份的游客越来越多，快要把前进的道路堵住，陈夏只好把口罩摘下，温柔地微笑，向前后左右的人们拱手行礼。 行礼的动作，也是请勿打扰的提醒。游客们善意地笑笑，笨手笨脚地回礼，渐渐散去，只有个别会拿起手机，远远拍照一张。 本来已经高度戒备的董越和林璐，稍稍松了口气，又有些疑惑，再听到方菲赞扬陈夏的话，多少有了一个可以说通的解释。 按照方菲的说法，陈夏的魅力已经高到别人愿意主动为她着想，能自觉约束，不愿因为自己的喜好，给她增添一丝烦恼。 无论原因是什么，不被疯狂的人们围追堵截，可以和朋友们自在地游览景区，总是一件值得庆贺、值得感谢的事。 跟在女士们身后的田落，继续闲逛的过程中，不时地关注手机屏幕。过了一会，他快走几步，提醒陈夏，她的行踪已经上了热榜。 陈夏耸肩摊手，无奈表示，自己平时衣着简单朴素，又尽量少出门、少参加大型活动，就是不想占用舆论场中有限的注意力。 她认为，既然已经引起关注，就不能再消极逃避，要主动压一压粉丝们欢腾的情绪，不然一些离得近的，怕是要赶过来一睹真容了。 陈夏从林璐那里接过手机，带上话题名，发布一条动态：感谢关注她行程的粉丝们，承诺在顺利游玩之后，会及时更新一些照片。 辛蕊不在，方菲兴致勃勃，坚持认为学画的自己，也最适合拍照，然后在朋友们谦让的笑容里顺利上岗，担任陈夏的临时摄影师。 虽然有这样小小的插曲，还好不算麻烦，朋友们感觉卸去遮挡的陈夏更加放松。只可惜路边的店铺，她不能再轻易进去了。 正好，朋友们进店闲逛的时候，方菲就在外面找角度，给她喜爱的姐姐拍照。 景区反应很快，几名路过的安保，直接转向，就近跟随。陈夏顺势要求董越和林璐，也去享受旅行的乐趣，不必一直陪在身边。 董越和林璐商量几句，选择了轮流陪同的方案，也好经常把方菲从“岗位”上替下来，以免她错过了难得的游玩机会。 遇到好吃的、好玩的，朋友们都会给陈夏带上一份，她对古风环境的兴趣也更甚商品和人，朋友间的距离拉开，乐趣却没有一点减少。 渐渐地，天色完全黑了，路边灯笼内烛焰形状的灯泡发出明亮的光。陈夏依据对游客的观察，把大家带进人工河边的一家酒肆。 这会吃饭有些晚了，朋友们进去时，酒肆里没什么食客；等大家坐到角落，选好菜肴，除了临近的两张桌子，却已经坐满了游人。 田落开起玩笑，说后悔做了微享这种虚拟服务，当年若是有先见之明，就应该投身实体产业，有陈夏代言，何愁不能大赚？ 江回摇头，说要不是因为和秋缘的姐妹情谊，加了一个风叶，陈夏是只给微享摇旗呐喊的。田落得了便宜还卖乖，应该自罚三杯。 秋缘立刻伸手，把桌上几个好看的玻璃瓶都抢到方菲手边，同时告诫他们俩，不要以为一唱一和，就能多骗两口果汁。 小伎俩被无情拆穿，两位男士立刻变成了苦瓜脸。看着三人临时起意、却配合默契的小剧场，其他几位笑得更欢乐了。 第450章 玩乐1 作为全国少有夜间也会开放的收费景区，盛世繁华景将大量现代照明伪装成古代风格，如果能忽视亮度，真的就像徜徉在历史之中。 比如几人吃饭的酒肆，没有任何暴露在外的现代灯具，只有从屋顶挂下、悬在桌面上方的一个个米色球形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 朋友们猜测，灯笼这么亮，里面应该不是明火的蜡烛，而是倒挂的椭圆形荧光灯泡，供电的线估计隐藏在吊住灯笼的粗麻绳中。 灯泡的光透过四周和底部的绢布，就像有一支蜡烛被悬吊在灯笼中心。这种巧思并不超出古代的工艺水平，和景区的主题非常融洽。 酒肆的饮食也做了调整，果汁、酒水都倒进了玻璃瓶，盘碟碗筷几乎都是浅色系的，就连荤素菜肴，也尽量避免使用深色调料。 再加上朋友们、店员们身上的仿古服装，互相搭配之下，整个晚餐的体验，还真有了几分历史题材影视剧里的氛围感。 酒肆菜肴的色香味说不上多好，但在普通酒店的平均之上，看来景区是有入驻门槛的，只是价格有点小贵，不过大家都能理解。 结束了迟到的晚餐，朋友们沿着河边，伴着人流，游览精心布置的夜景。 路边有石雕灯笼，墙上有大片镂空，头顶也悬挂着一排排绢布球，微微参差的宽阔石板路上，看不到一点昏暗，很有安全感。 陈夏往前几个柔美的旋转舞步，轻薄的多层纱织裙摆随风飘动起来，更是给本就精致的景观设计，增添了脱俗的美感。 方菲检查一遍手机里刚才的连拍，有点追求完美，说是如果天上再来点蒙蒙细雨，河中再飘过几盏许愿灯，就更有意境了。 话音刚落，秋缘就戳戳她的胳膊。方菲转身望去，上游漂来很多真正的烛灯，火焰摇晃着，在水面倒映出一片细碎的光斑。 方菲赶紧招呼陈夏，让她走到旁边低矮的小型石桥上，自己则蹲到河边，等待烛灯漂到近前，又是一阵开关闪光灯的连拍。 朋友们围着方菲，传看拍摄效果，引发了秋缘的感慨，说风叶手机的硬件参数不占优，但追求真实人眼体验的摄像参数几乎完美。 夸过手机，秋缘继续夸方菲，说她年初没有拿奖，完全是评委们瞎了心。照片的构图、角度、色彩、光影都是完美，足以说明实力。 等了几秒，没有听到下文，陈夏嘟起了嘴，“埋怨”秋缘厚彼薄此，拍出了好看的照片，她这个模特难道就没有一点贡献吗？ 方菲抓住时机，又是一阵“咔嚓”声。秋缘却有些“委屈”，说是陈夏的美超出了她的词汇量，用词太过普通会显得亵渎。 玩笑几句，朋友们继续漫步。 路边上，之前就有的小摊贩、手艺匠人、杂耍表演渐渐多了起来，已经很难分辨，哪些是真正的生意，哪些是景区的演员。 前面拐角处，有一个特意空出的小型广场，陈夏领着朋友们，分开围观的人群，好奇地凑近去看，是一伙人正在表演猴戏。 看猴子们的皮毛和神态，平时处境应该不差，训练师们用于惩罚的鞭子、木棍，也仅仅是做个样子，并不会真正伤到动物。 但陈夏很不喜欢动物表演，立刻向朋友们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朋友们都愿意支持陈夏，随她原路退了出去，快步离开这里。 一个小插曲，不会影响大家的兴致。刚在路边的手推车旁，买了人手一串冰糖葫芦，朋友们又找到一个好玩的地方。 景区内小河众多，弯弯曲曲，河上也有多座形制各异、材质不同的小桥，其中一座小桥旁边的空地上，聚集着一堆人。 走得近些，首先看到一条白色粗布横幅，上面是稍显潦草的手写书法。经过陈夏和方菲共同辨认，应该是“津桥投壶夺奖之赛”。 分开人群，空地边立着一块约有成人身高的拼接木牌，木牌上同样钉着白色粗布，上面的字迹工整一点，写着的是具体游戏规则。 游戏名字显然是叫“投壶”，组织者会在平地上放置一个长颈窄口陶壶，壶口向上。壶口旁有两个与壶口一样大小的圆环，叫做“耳”。 参加游戏的人，都会分到九根小臂长度的细木杆，叫做“矢”。他们要站在距离投壶约成年男子身长的位置，将“矢”往壶口里投掷。 镶嵌金属的端首进入壶内或耳内，才算投中一分。如果连续投中壶内，每次可以比前一次额外加一分；如果投中耳内，就不额外加分。 举例说明：第一矢中，得一分，第二矢又中，再得两分，共计三分；如果第二矢不中，第三矢中，就只得一分，共计两分。 特殊情况：如果第二矢投中耳内，那么第二矢得一分，共计两分，第三矢如果再中，就得两分，共计四分。 最特殊情况：如果投中以后，矢从壶内弹出，这种情况叫做“骁”，不仅会计算本次得分，还会再增加一次额外的投掷机会。 粗布的最后是奖励办法：得分达到二十，就有一个小型木雕玩偶；得分达到四十五，就能拿到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属玩偶。 游戏并不收取费用，每人的尝试机会也不受限制。唯一的要求是，每轮投壶结束，必须重新排队，绝不允许插队者再玩。 规则不复杂，朋友们都跃跃欲试，就一起排进了等待的队伍，同时也观摩正在投壶的游客，看是个什么样的游戏体验。 队伍中有些游客已经尝试过一次，听他们说：投中几次，拿个木雕不太难；但想要一次都不差，听说一整天也未必会有。 正式投壶共有三个，队伍前进得很快，一会就轮到陈夏他们。在练习区试投了三次，陈夏先于朋友们，第一个进入赛场。 她掂掂木杆，找准重心，快速连续出手，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九次投掷用完，顺利拿到全中的四十五分。 周围的所有人，自她进场准备，就停下了一切动作，屏息注视，看到这个漂亮的结果，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陈夏微笑着向三个方向的人群拱手，接过奖品——一个可爱的三头身射箭人偶，握在手心，然后让到一边，观看朋友们的尝试。 也许是没有掌握技巧，也许是受到陈夏得分的影响，朋友们没有全中的，只有江回、董越、林璐得到了手持不同武器的木雕人偶。 第451章 玩乐2 前面还有更多精彩，朋友们不想把时间都消耗在投壶这一项上，体验过这种古代流传下来的游戏，拿到一些奖品，便可以了。 沿着曲曲弯弯的道路，再走过几座小桥，路边出现了一处恢宏宽广的高楼院落，同路的部分行人，目标明确地涌了过去。 这里每天都会有几场鼓乐表演，据说西都大学历史领域和音乐领域的教授们，花费了好几年时间，只为了还原当年的市井寻常。 朋友们当然不会过门不入，陈夏先在门口停留一会，由方菲拍了一些照片，然后带领着跟随他们的人潮，迈过高高的门槛。 绕过高大的镂空雕花影壁，一个可以看到天空的中庭映入眼帘。中庭里有树有花，被四周几层廊檐下悬挂的灯笼照得纤毫毕现。 中庭周围的回廊里，有很多观看表演用的木椅，现在几乎坐满了人。朋友们只好踩着厚重的木质台阶，伴着“咚咚”的脚步声上楼。 台阶终于到头，四楼结实的栏杆后是依次抬高的几排座椅。这里的游客少了很多，朋友们坐到前排，耐心等待表演开始。 很快，演奏者们就身着多彩繁复的古装，推着大大小小、叫不出具体名称的鼓，从影壁对面的空走廊里，进入中庭，摆好阵型。 鼓槌挥动，鼓声响起，每种鼓的音色、节奏都不一样，却混合成欢快流淌的律动，与艺术家们热情的笑容一起，加速观众的心跳。 没有其他乐器，只有彼此交融的鼓声，与平常听到的各类音乐都风格迥异，却又能动人心魄、充满魅力，也幸好没有彻底失传。 表演时间不长，沉醉其中的观众们被戛然而止的寂静惊醒，看着自豪的表演者们，先是遗憾，然后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和掌声。 陈夏从座位起身，惋惜这么好的鼓乐，却因为现代受众狭窄，太难推广，也就只有借助景区的氛围和收入，才能维持下去。 田落摇头，指指周围的游客，说现代社会人心浮躁，认真表演、认真欣赏的人都太过少有，这样与景区互相成就，总好过砸了招牌。 朋友们感慨几句，走下楼梯。 游览的后半程，他们见到了景区里会在固定时间出现的“花车游行”——再现古代平民、商贾、官员、贵族等各阶层游玩夜市的情景。 演员们的行进方向与景区推荐的游览顺序正好相反，所以就看到人、马、车混在一起，从远处而来，吵吵闹闹地与游客相遇。 那些人中，有携手谈笑的情侣，有扶着老人的少女，有挑着扁担的货郎，有挺着肚子的富商，有牵着骏马的官员，有坐着马车的女眷。 情侣会在首饰摊前短暂停留，讨价还价；牵马的会很不耐烦地上马，驱赶挡路的人；车中的女子会掀开布帘，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画画。 他们迎面而来，不避游客，而是穿插融合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像是从真实的古代一下子穿越过来，把现代的人们冲散。 游客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耳边也都是听不真切内容的方言，正在惊喜和猜测的时候，演员队伍就到了尽头，又逐渐远去。 像一场迷离的幻梦，再是欣喜、不舍，也总有醒来的时刻，短短一会的擦肩，唯一留下的，可能就只有心中的怅然了。 方菲看来很喜欢这样的体验，演员们走得远了，她还望向那个方向，直到陈夏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才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不用询问，方菲自己就吐露了原因：她被演员们自然细心的表演激发了灵感，想要在将来的油画中，尝试人数众多的复杂题材。 朋友们纷纷预祝她顺利完成，并约了画成后的第一批观赏。路边有纪念品售卖，朋友们又合资买了张“金榜”，希望能给她带来好运。 过了两座石桥，河面忽然变宽，形成一片小湖，一幢精美的水榭建在湖边的水面上，水榭里有很多人影和隐约的丝竹声。 朋友们上前观看，那是很多穿着漂亮古装的年轻女子，她们的衣裙颜色和风格相近，只是有些坐着弹奏乐器，有些站着随风起舞。 乐声悠扬，一拨一吹，都是历史的回响；舞姿优美，一顿一折，都是千年的诗韵。围观的人们很安静，都在自觉维护这份美好。 一段表演结束，演员们暂时休息，人们才注意到，水榭旁有很多架子，架子上是各种传统乐器，乐器旁的布告栏上贴着一张榜。 这是一张“招贤”榜：懂得传统乐器或舞蹈的游客，可以申请在水榭前表演才艺。如果得到观众或演员一方的认可，就能拿到奖品。 擅长舞蹈的云芊不在，朋友们就撺掇陈夏报名。可惜她只会罗洲舶来的击弦键琴，并不会长云的传统乐器，只好无奈摊手。 这边作罢，那边林璐弱弱地把手举到胸前。在父母的要求下，她小时候学过琵琶，也考过低等级的演奏证书，只是很久没练了。 对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们，这算什么阻碍？由董越带头起哄，大家七嘴八舌地鼓励林璐，半是强迫地拉她报了名。 游客之中，掌握传统乐器、舞蹈的很少，大部分人停着不走，一是想看看别人的热闹，二是期待演员们再来一场。 几位充满勇气、先报名表演的游客，都得到了人们的掌声。林璐因此自信了不少，试了试调好音的琵琶，就坐到空地中央的椅子上。 她竖抱琵琶，调整一下情绪，戴好假指甲的右手就在弦上跳动起来。这段旋律听起来很耳熟，想来应该是古典名曲之一。 从非专业的角度，听众们挑不出什么错，而专业的演奏者们，当然不会败游客的兴致。于是一阵掌声过后，脸带红晕的林璐回来了。 朋友们走到旁边，围着林璐，好奇她拿到了什么奖品。林璐打开纸盒，透明塑料盒里，是一个小巧的琵琶摆件，做工十分精致。 进入景区的时候没想到，林璐可能会成为今晚收获奖品最多的人。董越开玩笑，也许这是林璐一直保护陈夏应得的嘉奖。 林璐得意地笑笑，顺势接过话茬，说不能重女轻男，无论下个游戏是什么，董越都必须上场参加，好歹要把比分扳平才是。 两个人较上劲了，朋友们不仅不会劝阻，反而推波助澜。田落和江回更是玩笑地把董越的输赢，上升到了男同胞整体的荣辱高度。 有了这么一层期待，七个人游玩的兴致更是高涨，走路的速度都比之前快了，好像立刻就要找到下个比赛地点一样。 第452章 访古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后面又看了两场精彩演出，却没什么有技术挑战的互动项目，没有给董越扳平比分的机会。 在景区里逆时针漫步一圈，花费了三个多小时，快回到出入口时，路旁竖着个很显眼的提示招牌，把朋友们引到官方文创店里。 文创店里没有什么惊喜，货品也有些贵，朋友们虽然都不是吝啬的人，但也不太愿意把辛苦赚来的钱浪费在这些东西上。 只有陈夏买了一顶遮阳的宽檐帽子，方菲、秋缘各买了一把轻巧的团扇，几样东西很好看，相对其他商品溢价也不多。 在景区出入口请路过的游客拍了张合影，从寄存处的柜子里取出衣服袋子，大家走到停车场，坐进租来的车，准备回酒店休息。 乘兴而行，兴尽而返。车在路上需要一些时间，陈夏也没有闲着，之前用来哄粉丝的话，也算许下的承诺，还是早点兑现为好。 她接过方菲的手机，快速选择了九张满意的照片，由方菲微修了色调、曝光、旋转角度，再传给她，利落地发布到微享动态里。 除了专心开车、无暇他顾的董越，其他五个人都打开微享，看着陈夏最新的动态底下，转发、评论和点赞都在急速增加。 方菲逐条翻看着评论者的账号信息，夸赞陈夏的魅力不分男女、也不分老幼，不像有些明星，只是局限在小圈子里互相欺骗。 秋缘点点头，笑着说美女谁都爱看，陈夏出众的才华和美貌都是真的，和那些靠营销吹嘘起来的不同，当然会得到国民一致的好感。 田落开玩笑，说如果班长经常在微享发发动态，哪怕只是简单的生活感悟或自拍，微享的流量和收入还要再上几个台阶。 陈夏摇摇头，觉得物以稀为贵，就是因为她不怎么发动态，偶尔几张照片才会有这样的热度。若是经常为之，人们就腻了。 游玩了大半天，朋友们都有些疲惫，路上还愿意闲聊几句，等到达酒店，就各自回房，立刻洗漱，躺到床上，早早休息了。 周二上午，大家默契地赖床，没有像昨天一样早起，而是卡着酒店供应早餐的截止时间下楼，等坐上租车，已经十点。 今天的行程安排，早上去逛古旧的宫殿群落，中午会合乘飞机过来的云芊与顾祎，下午一起去雾畿省博物馆，参观展览。 西都和附近几座城市处于群山环抱的盆地之中，盆地内部水资源丰富，气候湿润，常有雾气缭绕，所以这一片地方古名“雾畿”。 湿润的气候带来了充足的粮食产量，减少了首都人口对外界输送的依赖性，但却不利于长云传统木质建筑的保存和维护。 梁朝建立之前，西都的宫殿群已经大半倾颓，很多建筑的主材被取作别用，而内部剩余的文物，也几乎全部流落民间。 为了托住南都的政治地位，为了更好地掌控地方，二代梁王迁都以后，部分恢复了西都的都城属性，也象征性地修缮了宫殿群。 但有北都的王宫在建，考虑到王国财政的压力，他听取大臣们的意见，对这里的前朝宫殿只修了主要的，其他只是派人将就维持。 共和国成立后，也是这样的处理方式。直到近三十年，因为要发展旅游业，当地政府才舍得拨款，一点点修复各类大小建筑。 如果学的不是建筑相关，这片宫殿群只具有打卡的价值，加上今天阳光格外强烈灼人，朋友们拍了一些照片，逛到中午就走了。 云芊和顾祎已经到达酒店，加上章瑶、柴巍和保镖们，正好七个人，坐上剧组预租的商务车，和陈夏他们去博物馆附近碰头。 有段时间没有聚会，大家很快吃完午餐，不耽误服务员休息，之后却畅快地聊到了下午两点，才起身离开包厢，开启下午的行程。 千年古都的底蕴，带给雾畿省博物馆太多的馆藏和重量，用云芊的话形容，即使只是站在门口，也能感觉到渗入肌肤的历史威严。 陈夏笑她戏精附体，其实就是博物馆迎宾的大厅很空旷，冷气又开得很足，激活了人体的防御机制，才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云芊哭笑不得地抬手拍拍陈夏，说她好歹是个文艺女青年，怎么说起话来像是某些被刻板印象的群体，不识浪漫气氛为何物？ 玩笑过后，检票进入主展厅，就要保持安静和严肃了。 虽然偶有素质低下的个例登上新闻，大部分游客在图书馆、博物馆这样的场合，还是能控制言行、自觉遵守规定的。 昨晚以后，陈夏没有再做伪装。有她吸引注意，云芊和顾祎出酒店时，也摘掉了墨镜、口罩，但直到进入展厅，才彻底放松下来。 大家参观的这个展览，主题是“长云文明史”，常年展出着雾畿省内发现的，从古至今各个历史时期比较有代表性的文物。 作为秦洲早期的人类聚集点，又见证了多个王朝的兴衰，在西都地区使用“长云”这么大的地理概念为题，也不会有人提出异议。 从古老的打磨石器、驯化农作物的种子、蓄养动物的兽栏，一路走来，因为关注度的细微差别，十四个人慢慢分散成断开的长队。 陈夏、方菲、田落走得最慢，每一件物品、每一段介绍都要仔细观看。等走出这个展览章节，除了两位保镖，其他人已经不见踪影。 如果依照这个速度，而博物馆又能同意，他们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幸好，后面的历史和文物渐渐熟悉起来，不必看得那么细致了。 各个王朝的历史，还有与之对应的考古发现，很多书籍里有或详或略的介绍，需要的不是认识，而是将实物和印象关联起来。 很多祭器、武器、工艺品，只有近距离亲眼见到，而不是通过图片、视频，才能感受到具体大小，才能感受到时间的痕迹。 陈夏极小声地赞叹，图文看得再多，都不如眼前的一两件器物触动人心，就算十几年只学历史课，可能也比不过博物馆里的一下午。 田落立刻吐槽她，能不能对家乡多一些热爱，南都博物院一点也不比这里差，记得大学时期，班上有一年的秋游就选了那里。 田落说，那次秋游还是陈夏这个班长联络、组织的，结果到了当天，就她自己没去，和班级四年里的绝大多数活动一样。 陈夏翻翻白眼，控制音量，“这就是你们给我取了个‘万年宅女’绰号的原因？” 田落摊手，“不然呢？要不是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有时要上台做公开演讲，平时看着也还算正常，那个绰号就是‘万年社恐’了。” 陈夏咬了咬牙，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好就这么算了。气鼓鼓的样子，倒是把旁边的方菲看得笑个不停。 第453章 本地 沿着宫廷市井、诗画舞乐、官令民俗的脉络，伴随着一件件或完好、或残破的文物，走过历朝历代的变迁，把碎片化的印记串起来。 等陈夏几人怅然又满足地走出展厅，转过拐角，就发觉透进博物馆玻璃幕墙的阳光，已经恢复了春季应有的温柔和煦。 展厅出口对面的墙上，电子钟的数字已经离五点差不了几分。钟下的沙发上，朋友们停止低声闲聊，起身走了过来。 陈夏歉然地笑笑，“不好意思，看展的时候太过入神，让你们久等了。” 江回和秋缘一起摇手，异口同声：“没有，我们也刚出来一会。” 两人的行动太过一致，显得默契十足。朋友们善意地逗弄他们，说了几句玩笑话，觉得博物馆里放不开，就往门外走去。 前往停车场的路上，陈夏从云芊话里得知，于毅、辛蕊安排好剧组人员和器材的事，大家看展的时候，也已经到了西都。 到了停车场，却还没有目的地，朋友们开始商量晚餐要去哪吃。 因为下午有安排，中午时间比较紧张，吃得简单，聊得也不够尽兴。晚餐不必将就，大家想找个有特色的店，是否高档倒在其次。 陈夏打开手机里莉莉做的攻略，介绍了几家店，供朋友们选择，趁着他们纠结的时间，又打了个电话给于毅，询问夫妻俩的意见。 综合大家的意见，最终选择了一家距离不远、附近方便停车的本地菜馆。怕没有空位，陈夏电话过去，约了一个比较大的包厢。 长云历史悠久、面积广袤、人口众多，发展出了很多具有地方特色的菜系，兼为古都和西部名城的这里，当然也不会例外。 最正宗的本地菜，在形成阶段一定有当时独特的地理和文化原因，到了交通便利、人口充分流动的现代，根基就渐渐动摇了。 曾有地方政府为了塑造品牌，出台过强制性的公文，要限定当地名菜的烹饪标准，却在国民的嘲讽声中，沦为一张废纸。 吸取这种教训，全国各个旅游城市都放任厨师们对菜肴的口味做适当调整，来迎合各地游客，毕竟百姓的实利远比虚名重要。 这里还是嬴川时，为了满足达官贵人尝鲜猎奇的需要，西都菜兼收并蓄、屡有创新，甚至会用到外国食材，本是什么口味都有的。 但自从失去了原有地位，曾经辉煌的西都渐渐失去了流入的活力，本地菜也和其他菜系一样，走上了固步自封、强化极端的路。 后来，西都开始发展旅游业，外地客人们吃不惯本地菜，旧有的习惯再也走不下去了，酒店、饭馆们才被迫做出改变。 今天，经过多轮自我改造，即使辛蕊这位必须小心翼翼、注意忌口的孕妇，本地菜馆的绝大部分菜肴也是能放心品尝的。 菜馆离得近一些，从博物馆来的车先到，陈夏、云芊、顾祎都不适合留在门口，先进去找包厢，柴巍和章瑶主动等着接人。 大家在包厢里分两桌坐好，和服务员确认了菜单，于毅就扶着辛蕊进来了。 陈夏、方菲、秋缘上前，依次和辛蕊轻轻拥抱一下，就以“孕妇优先”的理由，把她请到上座，旁边是“年龄最大”的于毅。 辛蕊刚一坐下，对面的陈夏就好奇地提问：“蕊蕊，我看你面色红润、神情放松，肚子里的宝宝还好吧？” 辛蕊先是瞪了于毅一眼，然后有些尴尬地回复：“我自己吃得香、睡得香，没有什么不适，检查也还好，都是于毅大惊小怪。” 于毅连连点头，“是是是，夫人你说的极是。前段时间忙着拍戏，你也跟着辛苦，这两天闲了，我想多关心一点。” 这个理由说出来，大家都理解地点头。 辛蕊也笑了笑，看来蛮欣赏于毅的态度，生活中的一点小尴尬，也就揭过去了。 说到电视剧，陈夏看向于毅，“剧组是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可以开工？我们都想过去看看现场拍摄，算作这次过来的行程之一。” 话音刚落，陈夏放在桌上、刚才参照攻略确认菜单的手机振动起来。准备回答的于毅把话咽了回去，“先接电话吧。” 陈夏看看屏幕上备注的名字，先是惊讶，然后对大家歉意地笑笑，拿起手机，快步走到包厢角落的窗前，接通电话。 通话时间不长，电话两边的声音也不大，一桌人保持礼貌的安静，不便探听他人隐私，也就没有听清其中的只言片语。 陈夏挂断电话，回到座位，“西都电视台的叶川，着名主持人，大家应该都认识吧？刚才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他。” 一桌人虽然在点头，但都是极其惊讶的表情。 于毅一拍脑门，“以前就感慨你人脉广，没想到距离南都这么远了，都还有熟人。既然你这么说，这个电话和我们有关？” 陈夏点头，“叶川明后天有空，可以兼职导游，带我们在附近玩玩。我们几个请了假的，都有时间，不知道剧组是什么安排？” 于毅睁大了眼睛，“嚯，叶川改做导游，你的面子是真大。明天要协调场地，检查器材，顾祎、云芊都可以继续放假。 “我有工作要做，还要陪着辛蕊，就不去了。不过，如果有在市区吃饭的机会，别忘了叫上我们俩，和他见个面，也算不白来。” 陈夏笑着点头，“安心，不会漏了。” 于毅比出一个大拇指，“明天忙完，后天继续拍摄，这两位大明星就得到场了。你们想哪天来看都行，记得提前打个电话。” 秋缘还有些激动，“叶川诶，说是看他节目长大的有些夸张，但也算是青春的回忆了，没想到明天就能看见真人。” 江回笑笑，“看来是要连夜去买几个好看的签名本，备几支顺滑的签字笔了。你们几个呢，需要我顺带一起买了吗？” 除了陈夏，一桌人都立刻把手高举起来。另一桌的，看到这边热闹的情况，好奇地过来打听一下，也连忙加入到采购队伍中。 第454章 运河1 周三一早，因为要去远一点的地方，今天大家都没有赖床。 陈夏在酒店餐厅吃过自助早餐，就到一楼大厅里等待。朋友们还没全部下楼的时候，叶川就带着妻子颜慕、女儿叶颜到了。 陈夏搂住扑到身上的小姑娘，一边摸着她的头发，一边和叶川夫妻俩打招呼，等朋友们到齐，再简单介绍一下双方。 一群人出行，分乘多辆汽车不太方便，想聊个天都受局限，叶川昨天就向客运公司租了一辆大型客车，由专职司机负责一天的驾驶。 大家都上了车，就能体会到叶川的细心。 车里有四五十个座位，朋友们不仅不用挤在一起，还能与司机拉开一段距离，说话时不用太过在意隐私泄露，可以畅所欲言。 客车平稳地驶出酒店的停车场，叶川站了起来，笑着揉揉陈夏身旁女儿的小脑袋，开始用磁性的声音，为大家介绍目的地。 水是生命存在和延续的必需物质。 在传统农耕社会和现代工业社会，一个人每天的生活都离不开水，做饭做菜要用水，劳动生产要用水，洗漱卫生也要用水。 一座城市的规模越大，城市内外的人口就越多，每天需要消耗的水资源也越多。而如此巨量的需求，仅靠挖井汲水是远远不够的。 为了解决城市发展和资源制约间的矛盾，人们有过很多设想，也尝试过各种方案，最后发现，还是靠近大江大河最为经济实惠。 横览长云内外，纵观历史古今，几乎所有大城、名城都建立在丰沛的水源附近，其中也包括了大家熟悉的北都、南都和西都。 妫水，从雾畿省外发源，汇集冰川融水和众多河湖的外溢，自西北到东南，流经整个盆地，又作为一条支流，最终汇入长江。 大崩毁事件后，迷信谶纬的秦朝上下迫切迁都时，在妫水这样一条养育了无数代先民的母亲河北岸建城，当然就成了首选。 那时的都城比现在的西都小得多，很快就建成了。刚刚松了口气的秦朝上下又发现一个新问题：以往温顺的妫水，越来越湍急汹涌。 通过遥感测绘，现在可以知道，是一系列地震将冰川融水改道，从而增大了妫水的季节性径流量，原有的水道宽深不足以容纳。 但秦朝人哪懂得这些，他们舍不得新建的都城，只得问卜上天，想出一个“祸水东引”的办法，也因此诞生了一个新的成语。 当时的秦王下令，征发天下奴隶和国民，从妫水上游新挖一条全长五百公里的运河，将多余的水量排往东北方向地势稍低的“大河”。 有了这条名为“嬴渠”的运河，不仅妫水重新变得温柔，还可以兼具汛期的防洪作用，并能沟通南北水系，强化王国的统治。 只是，竭尽民力的秦王朝很快就没有统治可以强化了。运河修成后不久，早有叛意的贵族们借助谶纬和滔天的民怨，把它彻底推翻。 伴随着叶川娓娓道来的历史轨迹和其中穿插的小故事，客车在高速路上飞驰，一个小时就到达了嬴渠旁官方设置的观景台。 今天的阳光依然晴朗，空气能见度极好，除了已经无所谓的陈夏，几位名人都戴好墨镜和遮阳帽，才跟着大家一起下车。 叶川没有带大家走进醒目的嬴渠纪念馆，而是先沿着缓坡登上山顶，走到宽阔的观景台边，示意那片隔着栏杆的山下景观。 叶川看看身边没有陌生人，转过身，面朝大家，“请先往我的右手边看，那片水面是嬴湖；再往左手方向看，那边是鱼骨滩和复闸。 “流水不腐，死水则变质发臭，对水里的鱼、船上的人、天上的鸟和两岸的环境，都是有害的。所以人工运河，也要有高低落差。 “嬴渠修筑的本义之一是排走多余水量，如果连接大河支流的那一端，比连接妫水的这一端位置要高，就实现不了这一目的。 “挖掘运河前，秦朝官方先派遣大量水工测量了计划线路，得到妫水这边高于大河支流的满意答案，才征发民力，开启这项工程。 “但仅有高度差，保证水的流动还不够。秦朝兴建运河，还有借其通航的想法，又要求水流速度不能太急，否则船只不易往返。” 他再次指了指身后，“为了减缓高低落差带来的水流速度，秦朝的能工巧匠沿途使用了四种方法，在这个观景台上都能看到例子。 “首先利用山谷间五座几乎并排的矮山，降低施工的难度，筑起看上去似乎连成一线的六座大坝，围出一个不太深的原始水库。 “这座水库有两个功能，一是减缓妫水过来的直接冲击，二是可以调节上下游流量，削弱妫水偶尔的洪峰，抬升嬴渠平时的水位。 “然后经过我们脚下的‘羊肠九曲’。请不要倚靠栏杆！更长的河道在下游可以降低坡度和流速，在这里主要是方便往来船只有序排队。 “再往那边看，从运河两岸次第伸出不到河心的、斜着指向下游的很多挡水堰，把水面切割成鱼骨的形状，所以叫做鱼骨滩。 “现在没到丰水期，那些挡水堰还有部分露出水面，等水位上涨，看不到这些，过往的船只就必须加倍留神，防止‘触礁’了。 “更远处的复闸是解决水位高低差的主要办法，但因为用起来麻烦，会明显阻滞运输，所以叠加刚才介绍的三种办法作为辅助。 “复闸就是现代水利工程里的船闸，使用连通器和浮力原理，通过分别开关暗管，让两个船闸内的水面和下一段的水面齐平。 “如此一来，只需等待船闸内的水流进或流出，浮在水面跟着上升、下降的船，就可以跨过复闸两边的高度差，顺利实现通航。” 复闸的原理不怎么好解释，叶川笑了笑，“第一印象很重要，所以我先带大家过来欣赏这秀美的风光，感受古人的智慧。 “刚才的简单介绍可能词不达意，大家如果有什么疑问，过会去纪念馆的时候，可以观看实物演示，那个只要一眼就能明白。” 第455章 运河2 观景台所在的小山包不高，大概也就两百多米，但山顶周边没什么遮挡物，眺望远方，仍然使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极西处扁平的内河船舶，从这里看过去，显得很是渺小，也几乎感觉不到移动的速度，像是斑驳的石子，镶嵌在绿色的布片上。 俯身去看脚下的“羊肠九曲”，有甲板上行走的船员做参照，才能感觉到这些运输船其实不小，即使正行经弯道，速度也并不慢。 再往东，“鱼骨滩”里，白色的挡水堰整整齐齐地左右错开，即使经过流水和时间的冲刷，依然都是厚实可靠的形状。 更远一些，一系列并排的复闸把水道重新分为六条，每条水道的闸门有节奏地打开、合拢，吞吐着有序排队的一批批船只。 乍一看，这就是普通的青山夹着普通的绿水，和现代各项巨大宏伟的工程相比，没什么出奇的，甚至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但这幅似乎平庸的图画，完成于两千年前，没有现代科学和机械的帮助，全靠人力一步一步测量、计算，一点一点刨土、运泥。 浩渺的湖面、分段的堤坝、优美的河曲、结实的水堰、巧妙的复闸，竟无一处不能体现先人的智慧，使人油然生出敬佩和自豪。 而建成这样的奇迹，除了一个王朝的国运为之献祭，更不知有多少人的血泪凝结其中，又不断渗出让人挥不散、化不开的哀怜。 陈夏长叹一声，“古人有诗云，尽道秦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就是赞颂它连结南北、活人无数，称得上是‘利在千秋’。 “若是能把工期尽量拉长，不像这样限制在几年以内，没有那无数的、无谓的牺牲，就可以再加一句‘功在当代’了。” 叶川摇了摇头，“秦王啊，可能是怕拖得久了，会人亡政息；可能是好大喜功，不肯让给后人；也可能就是不识民情，不恤民力。 “时间就像这条东去的运河，已经把当时的一切全部淹没，何况其本来就因为贵族叛乱难辨真伪，只能等待可能的考古发现了。” 阳光温暖，春风温柔，开阔的视野很适合舒展胸襟。朋友们在观景台又待了一会，跟着叶川，走向之前上来时过门不入的纪念馆。 它的外形是波浪之上一艘满载货物的内河木船。纪念馆正面很宽，面积应该不小，但高度很有限，里面应该只有一两层。 叶川之前就订好了票，这会就打开手机，在检票机上扫描一下，工作人员看看屏幕，数数人数，安检之后，把一行人放了进去。 过了名人题词的影壁，朋友们就看到地上一个巨大的沙盘，被一圈齐腰高的栏杆和玻璃围在中间，展示着整个运河流域的全貌。 大略看了看做工精细的沙盘，朋友们按照墙上和地面的方向指引，沿着拐来绕去的动线提示，开始慢慢参观。 纪念馆里分为三大块区域，分别是运河的科技创新和原理展示、运河的修建过程和维护历史、运河的突出贡献和史料轶事。 第一块区域里，大家看得最是认真，很多东西用言语无法说清，搭配图片、视频和可以互动的实物模型，立刻一目了然。 正巧前面有一群小学生，被学校和教师带过来参观。纪念馆安排了辅助说明的小实验，和孩子们的笑脸映衬，显得更加有趣。 第二块区域里的内容，和叶川在车上的介绍有部分重合，却又没有他讲得吸引人，大家就快步通过，只看他没有提及的。 挖掘之前，水工们详细计算了妫水和嬴渠的水量比例，运河的宽度、深度都不是能轻易修改的，否则就会影响枯水期的行船。 如果只是为了完成王朝安排的政绩工程，随着后世经济的发展，这条不能改动的运河，终究要被船队堵满，然后被时代抛弃。 但水工们明显倾注了心血，计算时预想了以后的变化。直到梁朝中期，海运即将兴起并取代它的部分功能，这条运河都还勉强够用。 这样充分到可说是过度的冗余设计，一方面保证了嬴渠的声名两千年不坠，另一方面却极大地加重了国民和奴隶的劳役负担。 田落与江回同声叹气，然后又莫名地相互看了看。 秋缘眨了眨眼，看看田落，再看看江回，“你们叹气的原因我能猜到一二，只是这个爆表的同步率，是不是太默契了？” 田落连连摇手，“我和江回清清白白，这只是一个巧合，是忧国忧民的历史传承在有志青年身上的共鸣而已，可不敢让人误会。” 方菲本来有些同情古人的遭遇，看到田落的反应，差点被逗笑起来，“缘缘就是开个玩笑，缓解气氛，你这说辞太夸张了吧。” 经过他们这么一打岔，大家的神色都轻松不少，秋缘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继续向前，与给人科技感的第一区域、给人沉重感的第二区域不同，第三块区域的主题虽然是历史评价，却更加偏向文学色彩。 转过拐弯，就是一幅巨大的书法，内容是陈夏在观景台提到的古诗，一下子就把游客从肃穆的氛围中拉出来，给后面的板块定调。 顾祎轻声朗诵一遍，声音里有痛恨、有欣慰、有遗憾、有骄傲，把一个同情民生疾苦、又感念先人伟业的诗人形象读了出来。 叶川赞赏地点头，“年轻人里优秀的演员越来越少了，很庆幸还有你和云芊这样的，我现在更期待晚上和于导的见面了。” 顾祎连忙摆手，“根据情境把台词说好，不过是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罢了，倒还谈不上如何优秀，叶哥你实在是过奖了。” 颜慕给叶川帮腔，“不必谦虚，优秀是相对的。剧我都看过，你们的演技和老戏骨也相差不多了，今年没拿的奖项不会很远的。” 顾祎和云芊异口同声：“谢嫂子吉言。” 两人的异口同声，和昨天博物馆里另一对的，有些相似之处，陈夏和方菲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456章 私苑 看过运河，坐上车，到山脚下的饭店吃过午餐，大家就准备穿过城市，一路向南，经过妫水大桥，前往丘陵树林之中的西都大学。 在西都的这几天旅行，感觉就是不断寻访古迹的过程，上午才看了两千年历史的运河，下午就去感受城南旧塾的千年时光。 和上午的情况类似，车子平稳开动以后，体贴叶川辛苦的颜慕主动站了出来，揉揉叶颜的小脑袋，为大家介绍她和叶川的母校。 如果按挂出来的牌子算，西都大学的办学历史并不长，和南都大学相似，只能往前追溯到梁朝中期，至今还不足三百年。 但不能说改了名字，人就不是原来的人。以大学的定义去考察那片土地上教学的实质，西都大学的初肇，应该再往前推七百多年。 那时已近王朝末年，秩序崩裂、风俗败坏、人心浮躁，即使在王朝设立的官学里，教授、监生们也不求学业，只务钻营。 一位大臣对社会现状非常不满，认为年轻人烂了，国家的未来就毁了，于是决然地辞疾挂印，跑到了妫水南岸，购买山林中的荒地。 半年后，一片书院在山野之中建成。好事者前去打探，就看到石门已经挂上了匾额，匾额上是四个笔画凌厉的大字，“林陵私苑”。 这个名字当时没有解释。后人猜测，“林陵”是指附近的地形地貌，而那个“私”字，应该是想和趋利的公办官学做区分。 林陵私苑很快就对外招收教师、学生，一开始并不起眼，但培养出几位擅于治理地方的干才后，终于进入了上层的视野。 朝廷派人调查，发现林陵私苑的必学课程范围很广，有经学、诗赋、农桑、水利、财赀、律令，也有兵略、剑法、射艺、骑术。 当时的人推崇专精一门，认为这样广博的课程设置只会教出废物，至于那几个出仕的干才，不过是书院偶然的运气罢了。 这事本来就过去了，却有人举报揭发，说书院还教天文星象这类犯忌讳的，在平时也只强调民生，不尊王室，没有忠君之心。 负责书院的山长廷益，那位已经年老的前大臣，立刻就被抓进监牢。面对审讯和拷打，他始终坚持民贵君轻、学问为先的理念。 很幸运，这里关押停课的时候，外面已经义军四起。旧王朝迅速覆灭，老山长被解救出来，停课不久的书院也很快恢复了教学。 新王朝没有定都嬴川，对书院感受不深，加上举报的小人死于乱军之中，老山长也离死不远，官方就没有再对书院做出干涉。 老山长死后，一代代学生不断传承着他的理念，把林陵私苑经营下来，直到海贸兴起，思潮涌入，才改成了更现代的大学模式。 为了适应世界的变化，满足国民的需要，西都大学不停地增添学科、扩充教师队伍，远的有医学和艺术，近的有传播学和计算机。 名字变了，学科多了，但西都大学的内里还是最开始的模样，还是坚持人民福祉要重于国家政权，学术进取要先于富贵荣华。 近三百年来，西都大学延续过去的光辉，培养了无数人才，输送到各行各业，为科学进步和国家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无论是教学一线，还是行政保障，教职员工们围绕教好学生、建好学校的目标勠力同心，才有了西都大学国内前三的地位。 抽象的论点，要有具体实例来佐证。眼看过了妫水大桥，还有一点路程，颜慕又介绍了一些毕业于西都大学的名人及其代表成就。 等她把话说完，陈夏笑着提醒：“请不要谦虚地漏掉自己，那一串名单里，还应有你这位流行病学的新星和叶哥这位着名主持人。” 颜慕摇摇手，“我就是发过几篇论文，不能和叶川的成绩相提并论。” 叶川站起来，搂住她的肩，“老婆大人，如果非要二者择一，我这个耍嘴皮子的可比不过你。到学校门口了，我们下车吧。” 客车停在校外，一群人步行进入。 除了校门后的一片广场，整个大学都掩映在丘陵和树林之中，绿意盎然，充满生机。 午休时间，路上的学生不多，他们的衣服或是鲜艳、或是朴素，但每个人眼中都是希望的光彩，身形都透着向上的力量。 田落抬手低头，看了看自己，感慨一句，“每天烦心这个那个，青春的热情好像越来越淡，一回到校园，就感觉自己老了。” 朋友们笑起来，江回用力拍拍田落的肩，“当着我们的面，你可没资格说老。你羡慕他们无忧无虑，他们却也羡慕你事业有成呢。” 叶川和田落开玩笑，“多年以前，我也有类似的想法，后来邂逅了你嫂子，青春就全回来了。你啊，是时候找个好姑娘了。” 田落接不上话，大家又是一阵笑。 叶川抬高手臂，在身前划拉，“可惜你们来得有些晚，今年的桃花已经开过。不然既有美景可以观赏，说不定也能带来桃花运。” 方菲连连点头，“西都的桃花举世闻名。听说在西都大学的桃花下许愿，就可以在桃花下次盛开之前，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侣呢。” 叶川有些得意，“是有这个说法。但如果错过了，我认为在桃花下求婚，也能保佑婚姻幸福，就像我和颜慕这样。” 颜慕笑得很大方，“所以菲菲啊，如果有合适的小伙子，你就算好时间，把他带过来。要知道，求婚可不是男人的专利。” 方菲脸上立刻升起红晕，陈夏赶紧替她解围，“不愧是夫妻，怎么一回到母校，战斗力就起来了，你们是在比赛击沉战绩吗？” 叶川竖起手指摇了摇，一副被人误解的样子，“不不不。天地可鉴，我们俩只是一片好心，就怕年轻人拖延久了，错过良缘啊！” 江回点点头，“我突然好奇，西都的桃花有此灵验，南都的梨花怎么就没有类似的都市传说，是我孤陋寡闻了吗？” 云芊接话，“这个我知道，梨花虽然也能象征纯洁的爱情，但谐音实在容易歧义。听说有人不肯吃梨，就是由于这个谐音。” 田落补充一个冷僻的知识点，“据说梁王为了给迁都造势，才种下满城梨花。却没想，他也把歧义种在了南都人的风俗里。” 第457章 探班 归功于首任山长廷益的远见，林陵私苑的占地规模很大，即使改为大学后，新增了很多建筑，漫步其中，也不会觉得拥挤。 五月下午的阳光，已经有些炽热，朋友们沿着林荫路，跟着叶川，一边欣赏校园内的景色，一边听他和颜慕讲述当年的趣闻。 校园内的老房子，几乎都长满了爬山虎，完美地融入到树林的绿意中去；而新造的楼舍都不高，躲在矮丘之间，也并不突兀。 叶川比颜慕大五岁，两个人的大学生活恰好没有重叠，对比他们身边和听说的故事，体会学校和时代的变化，就显得格外有意思。 两个人走在路上，一边回忆不同的过去，一边对比相同的现在。从他们的话里，朋友们慢慢勾勒出当年学习、生活的轮廓。 偌大的校园里走了一圈，太阳西斜。 陈夏看着脸上多出几分怅然和怀念的夫妻俩，“果然，有些东西还是要听亲历者的，远比展板上几段官话来得详细和真切。” 叶川微笑，“忽然发现，我们俩都要感谢你们。以前借口工作太忙，真的很久没回母校了。这次过来，也算是完成一桩心事。” 颜慕点点头，“再美的回忆，也要着落在具体的人上。没有了共度时光的同学、朋友，学校就褪淡了颜色，就凉了回来的热情。 “但今天这一下午，我有了新的想法：回忆本身也是一位不离不弃的老友，仅仅是为了与它对话的欣喜，就足够我们抬脚启程。” 朋友们思考一会，各有收获。 乘客车回到酒店，叫上于毅和辛蕊，大家一起步行，前往不远的酒楼。 叶川对正在拍摄的《蜉蝣》有些兴趣，询问了一些具体情况后，也向于毅透露，雾畿省电视台的领导们有购买首播的意思。 领导们不知道叶川和陈夏他们认识，这个消息不是有意让他转达的。只是正好遇到了，叶川就想帮单位说上两句，以防漏了机会。 电视剧首播权的选择，要看电视台的实力和报价，雾畿省台、江东省台的实力不相伯仲，决定因素还是在舍得出多少钱上。 叶川的提示，于毅心领神会：买方越多，竞争就越激烈，对于卖方而言，手里的宝物就越是能卖上高价。 于毅和江东省台连续合作了两次，每一次双方都赚得很多，不管谁欠谁的人情，至此都算两清，该回到公平竞价的轨道了。 这家酒楼的包厢比不上昨晚那家的高档，但菜肴的味道却要好上一些，无愧叶川这个本地人的推荐。 吃饱喝足，缓解了这一天的疲惫，大家又聊了一会，消消食，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陈夏在叶颜小姑娘的额头轻轻一吻，目送叶川一家坐进出租车离开，方菲就立刻靠了过来，用力挽住她的胳膊。 田落笑着吐槽，“这一天忍得很辛苦吧？我总担心，你会把人家小姑娘一把推开。” 方菲送他一对白眼，“我是那么凶的人吗？身为大姐姐，可不能和小妹妹置气。” 云芊捂嘴笑，“确实不凶，只是眼睛都快长到夏夏胳膊上了。夏夏，带孩子累吧？” 陈夏看看方菲，笑着摇头，“不累，平时习惯了，只是今天的孩子矮了一点。” 看着被几个人连续调侃、不依地摇动陈夏胳膊撒娇的方菲，大家一阵欢笑。 休息一夜，周四一早，剧组就恢复拍摄。等陈夏七人吃过早餐，到达写字楼里临时租用的场地，于毅他们已经进入了状态。 等到拍摄间隙，陈夏他们才从角落走到于毅身边，拉过几张椅子，安静地坐下来。 于毅放下手里的剧本，“来了啊。” 陈夏点头，“你们来得真早，接触越多，越是感觉每个行业都不容易。” 于毅笑笑，“大家的时间都宝贵，写字楼的租金也不便宜，当然是快一点好。万幸女主舍得花钱，我们只租这里，省了搬来搬去。” 陈夏扭头望去，透过玻璃幕墙，西都的市中心尽收眼底，“你向我索要素材照片时，我就有了猜测，没想到几乎一模一样。” 于毅有些骄傲，“不然怎么能叫尊重原着呢？言情题材无所谓，历史题材没办法，既然拍现实题材，就一定要追求极致的真实。 “我希望的效果是，电视剧上映后，很多观众会惊讶地上网讨论，‘这个画面我曾经见过’‘那个地方我曾经去过’。 “我想要的是，通过大量的真实说服他们的潜意识：那些需要救助的人，就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待善良的他们伸出援手。 “我想，《蜉蝣》不仅有针砭时弊的意味，鼓励人们把藏在麻木心灵深处的爱找回来，再传播出去，才是真正的主旨吧。” 陈夏笑起来，“理解透彻，就是因为你阅读理解的能力这么好，又愿意为之用心，我们才能合作得这么愉快。” 那边的云芊、顾祎准备好了，这边就立刻停止谈话。于毅专心导演，陈夏他们就耐心看着，直到中午的盒饭买了回来。 几个人捧着盒饭，围坐在一起。陈夏有些好奇，“几位，明年的把握有多大？” 辛蕊摇头，“不敢奢求太多，要看老头们舍不舍得一个提名了。” 云芊皱了皱眉，“演员奖分性别，情况要好一些。我估计提名是有的，但拿奖的事就算了，虽然我感觉自己有进步。” 顾祎想了想，“最近几年，现象级电视剧不多。按理说，我们都有机会，只是年龄上太过吃亏，估计我也是一个提名回家。” 于毅对着塑料袋摩擦一次性筷子，“慢慢来吧。影视圈的评委们需要考虑太多因素，就失了纯粹，他们的认可，不如观众的声音。” 他把筷子斜插进饭，“你呢？” 陈夏双手各握一支筷子，比了个叉号，“提名的都拿过了。明年是蹭谁的随行名额，或是干脆在家歇着，我还不确定主意。 “小说虽然还在写着，但那个没有拿奖的面相。所以我下半年的工作重心，可能会转移到镜花公司的发展上去。” 第458章 求婚 吃过盒饭，不再打扰剧组休息，陈夏他们回到酒店，睡了个午觉，然后出去逛街。 不同地区有的干燥、有的湿润，作为建材的树木种类也有差异，古建筑的式样可能因此不同，但现代建筑和里面的商场都很相似。 陈夏他们逛街的主要目的是打发时间，顺带感受不同城市商业氛围和居民素质的差异，没什么购物欲望，也就没买什么东西。 在附近吃过晚餐，又逛到晚上八点，四位女士才完成这趟“徒步训练”，刚宣布了回酒店的消息，就引来田落他们的齐声欢呼。 陪着旅行了几天，他们三个男的也算辛苦，虽然刚才蔫蔫的样子，很有可能是演出来的，但陈夏她们笑笑，就不计较了。 第二天吃过早餐，一行七人拉着行李箱在酒店大厅集中，前往机场，登上返回南都的飞机。 顺利到达南都，已经十一点多了，没必要再去公司，陈夏直接回家，亲手烹制了可口的午餐，打开笔记本，恢复到写作的日常中。 周六上午，陈夏正在欢快地打字，桌上的手机振动一下。完成了这个段落，她才停下动作，查看是谁发来的消息。 秋缘的文字，说她有个好消息要宣布，想约陈夏、方菲下午到素颜见面。 陈夏有些猜测，便回问秋缘，这个好消息是不是她上次在素颜提到的辞职。 秋缘不肯直接回应，非要卖个关子，说到下午见面时，陈夏就知道了。 陈夏无奈，只好回复一句“不见不散”。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陈夏提早几分钟到了，推开素颜的木门，听到一阵熟悉的铃声。 周鸣放下手机，举起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对陈夏示意，“下午好，秋缘今天来得比你早。” 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秋缘果然从角落的卡座后探出头来，正朝着这边挥手。 陈夏也挥了挥手，先和两位保镖走到周鸣面前，快速挑选了各自的饮料和甜点。 刚走到角落，陈夏正准备说话，店门后的黄铜铃铛又摇晃起来，转身看去，方菲推门进来，与走到门旁的两位保镖打了个招呼。 陈夏干脆站在原地，等方菲选好咖啡、点心，坐进里面的座位，才放好提包，坐到秋缘斜对面，和方菲一起，用期待的眼神盯她。 秋缘笑得很开心，把放在腿上的左手，从桌面下抽了上来，向两位妹妹展示无名指上闪着璀璨银光的崭新戒圈。 陈夏和方菲看看戒指，看看秋缘，表情完全同步，先是惊讶，然后是发自内心的为她欢喜。 秋缘笑得甜蜜十足，“猜得没错，今天早上，江回向我求婚，我答应了。所以第一时间发了消息，要当面亲口告诉你们。” 陈夏和方菲一迭声地恭喜她，然后牵过她的左手，翻来覆去，仔细打量那枚均匀扭转、没有镶嵌物的铂金戒指。 方菲睁大眼睛，“这种形状，应该是数学上的那种带子吧？就是把尾端扭转，再与首端对接，最后只有一个曲面的。叫什么来着？” 陈夏点头确认，“斐迪南带，又名斐迪南之环，因为曲面连续不断，常被作为无限和永恒的象征，用在戒圈上，是很好的寓意呢。 “而戒指上不镶嵌任何钻石、宝石的情形，按照饰品商家的营销话术，一般可以解释成这份爱没有杂质，足够纯粹。” 秋缘一直在笑，眼睛弯得都快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周鸣把咖啡点心端过来，看见秋缘手上的戒指，连忙也是恭喜，然后说江回不声不响做下大事，得找他蹭一顿饭。 等他嘀嘀咕咕地走开，咖啡的香味慢慢扩散在空气中，秋缘才恢复了一些冷静，陈夏和方菲立刻打听求婚的细节。 秋缘搅了搅咖啡勺，“昨晚临睡前，我和江回在互发消息，准备道晚安的时候，他突然说有好电影上映，问我今早愿意去看吗？ “西都旅行不怎么累，我就说愿意。然后他说他来订票，让我多睡一会，不要像往常一样提前下楼，等他今早上门来找我。” 方菲眨眨眼，“看电影为什么会约在早上？” 秋缘解释，“因为别人几乎都不在早上去电影院，早上的场次可以避开情侣和小朋友，有时甚至能达到包场的效果。” 方菲搞怪地拱拱手，“难得的周末，你们两个上班族居然都能够早起，佩服，敬重。” 秋缘把方菲的手拍到桌上，“别打岔啊。今天早上，我化完妆，刚准备出门，门铃就响了。监控上是穿着正装的江回，我就开了门。 “我还在思考他穿了这么多会不会嫌热，他进了门就单膝跪地，把藏在身后的玫瑰和戒指递了上来，向我正式求婚。 “我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大概感觉是既惊又喜吧。我以前看新闻时说过，不喜欢那种大庭广众的‘逼迫’，没想到他记在心里了。” 方菲等了几秒，一脸不可置信，“还让我别打岔，这就完了？后面的呢？群众喜闻乐见的内容呢？我已经成年，达到婚龄了啊！” 秋缘揪住方菲凑过来的脸蛋，“菲菲你跟谁学坏了？这是在期待什么啊？后面自然就是接过玫瑰，扶他起来，由他戴上戒指呗。 “再然后，我要约你们出来，大白天的也不可能发生什么。即使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可能跑到咖啡馆这种公共场合来讲吧。” 方菲装出萎靡不振的样子，往桌上一趴。 秋缘松开手，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陈夏，“你想问什么？不会也像这丫头一样吧？” 陈夏摇摇头，一副要和方菲彻底划清界限的严肃模样，“我对男女之事毫无兴趣，只关心一点：你们后来去看电影了吗？” 秋缘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服了。夏夏，你真是油盐不进啊！” 陈夏还是那个迂腐书生的神态，若是鼻梁上再架一对厚重的玻璃镜片，就更像了。 秋缘无力地靠倒在卡座沙发上，“当然没有。刚经历这么令人激动的事，谁会想看电影啊？而且那明显只是个求婚用的幌子。” 陈夏点头，笑起来，“再次恭喜贺喜。我们两个都知道了，芊芊呢，你和她说过没有？” 秋缘重新坐好，“还没。她忙着拍戏，要调整情绪，不能中途分心。我准备到了晚上，再电话和她说，你们两个不要提前泄密啊。” 第459章 云开 方菲从桌子上弹起来，“缘缘，婚礼的具体时间定了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秋缘摇摇头，又点点头，“今早才求婚，证都还没去领，哪有那么快？不过，等到了婚礼那天，还真有事要请你们帮忙。” 对面两个比赛点头频率，“好呀好呀。” 秋缘故意装出奸计得逞的表情，“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就答应得这么快？就不怕我借机提出一些无理要求吗？” 陈夏很放松，“能有什么无理要求？你若是那样的人，我们怎么可能坐在一起？缘缘，你的演技需要磨炼了。” 秋缘笑起来，“哈哈哈，有那么浮夸吗？我以前总围着一个人转，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现在想结婚了，才发现急缺一位伴娘。 “但是，我听说这个有次数限制。有人说当伴娘超过三次，就会影响她的姻缘。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和计划，还有没有余量？” 陈夏摇头，“这都是什么迷信说法？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给别人当伴郎超过一定次数，就会影响那个男人的姻缘？” 秋缘和方菲都是摇头。 陈夏嗤之以鼻，“表面看起来，社会好像是进步了，怎么戴在女性身上的枷锁还有这么多？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许的。 “嗯，以防缘缘你有心理负担。我的同学们估计都不敢请我做伴娘，所以即使有次数限制，我的三次也全空着，保证你随叫随到。” 方菲跟着承诺，“我和姐姐一样，也讨厌束缚女性的说法。不过即使有次数限制，除了珊珊预订一次，其他的也都空着呢。” 秋缘有些遗憾，“感谢感谢。刚才只顾着自己高兴，听到你们计算次数，才突然想起，可惜我不能给你们当伴娘了。” 方菲抓住秋缘的手，“这有什么可惜的？就算当不了我们的伴娘，也还是我们的亲人啊，娘家人可从来不嫌多的。” 陈夏笑着抓住秋缘的右手，“所以，带着我们的祝福和承诺，尽管安心准备婚礼吧。” 秋缘用力点头，表情坚定。 周鸣端着木质托盘过来，放下三份不同的甜点，“这么高兴的日子，当然少不了甜蜜的小礼物。秋缘，祝贺，等你们请客。” 秋缘笑容灿烂地答应。 陈夏却摇了摇头，和周鸣开玩笑，“几个点心就想换一顿饭，你这点子真是不赖。” 周鸣立刻反驳，“古人有言，礼轻情意重。比起什么表示都没有的人，总要好一点的。” 陈夏一点就着，“诶哟，阴阳怪气？缘缘，说好了啊，伴娘或司仪，我得选一个。不能让某个人出去抹黑我们的感情。” 旁边的方菲也“急”了，“怎么才两句话的来回，婚礼上的职位就被抢走一个？缘缘，你可千万不能厚彼薄此啊！” 秋缘连忙安抚她，“都有都有。” 演完小剧场，四人互相看看，哈哈大笑。 周鸣回到吧台，秋缘喝了口咖啡，想到什么，看向对面两人，“秋姐姐小讲堂开课啦，和你们分享一些我的感悟吧。” 陈夏和方菲一边品尝点心，一边等待倾听。 秋缘斟酌一下词句，“网上、书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恋爱指南，每一种说法好像都有其道理，没恋爱经验的人很容易轻信。 “一开始，我只会盲目照搬，然后又学着按他的情况调整，但屡次尝试、全都告负，就像那些骗人的成功学，要么无用，要么有害。 “每个人的先天禀赋和后天环境都有细微差别，那些差别又被时光的力量多次放大，最终形成性格、喜好完全不同的个体。 “面对太多的变量、太多的参数，绝不可能有什么普遍适用的成功定律。妄想套用别人经验的，往往会碰得头破血流，惨淡收场。 “那个时候，我处在爱而不得状态，有些病急乱投医。后来才明白，爱错了人，就会经常陷入那样的自我怀疑和自我贬低。” 她端起咖啡，嗅了嗅，“如果都在信息交换不充分、不发达的旧时代，见得不多、想得不多，我和他也许还能将就。 “但都是新时代的年轻人，我们既然不愿妥协、不肯将就，又何必纠缠着成为怨偶？真不如一别两宽，相忘于江湖。 “不爱的别勉强，这个道理我很久才懂。所以，对待江回的感情，我曾经很犹豫，就怕自己病弱找个肩膀靠，把伤害转移给他。 “这两年的相处，我继续学着心理知识，也在慢慢剖析自己、认识自己，逐渐清楚：看到江回时，我的舒心，就是最好的证明。 “当我不再对比过去和现在，也不再多疑自己的动机，笼罩住我未来的云雾和恐怖，终于彻底散尽，可以看到平坦宽阔的路途。” 秋缘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却仿佛阳光照在温润的泉水里，从内而外泛着盈盈的光。 她坐姿挺拔，脸上带着自信，再也不是陈夏、方菲刚认识她时，那个畏缩、怯懦的模样。 秋缘喝一口咖啡，“我可以平静地告诉自己，只要想真正痊愈，只要想没有负累地去往明天，受了心伤，也可以不留下疤痕。 “也可以微笑地告诉自己，哪怕迷路再远、糊涂再久，只要舍得放弃，勇敢地退回原点，真正爱我的人，其实不会走远。 “还可以骄傲地告诉自己，不要怀疑，不要自责，不要卑微，我是一个很好的人，值得被别人爱，也可以去爱别人。 “我很幸运，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有你们和芊芊这样的好朋友，打断我滑落深渊的惯性，鼓励我用自己的力量爬上来。 “我很幸运，有江回这样一直守在我身边的人，即使看不到希望，也坚持不离不弃，教会我珍惜，带着我来体验什么是爱。 “很久以前，江回对我说过一段话，具体用词我记不清了，但其中蕴含的心意，我想要效仿，像我现在的幸福一样，传递给你们。 “你们以后也会遇到动心的人，请大胆地去尝试吧！无论过程和结果如何，我的双手、拥抱、鼓励、帮助和祝福，一直都在！” 第460章 借伞 江回求婚、秋缘答应的好消息，仅仅保密一晚，就在小圈子里传遍了，只是最近人不能到齐，所以聚餐的时间要往后推推。 周一早上，陈夏准时到达镜花，旁听短暂的例会，了解《花中韵》的开发进度，然后在公司里转了一遍，安定员工们的人心。 看到员工们信心十足、充满活力的样子，陈夏欣慰地点头，从提包里“变”出瓷杯，洗了洗，又“变”出茶叶，接了些热水。 回到办公室，莉莉看向陈夏手中的杯子，翕动鼻翼，语调夸张，“哎呀，这个味道好熟悉啊，怎么像是我抽屉里的茶叶呢？” 陈夏一点都不尴尬，“好鼻子，没有一点偏差，这杯就是用你的茶叶冲泡的。你觉得，用清新淡雅来形容这香味，是不是很贴切？” 莉莉点头赞同，“我的茶叶是真好，你的脸皮也是真厚。夏夏啊，你变了，我记得才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陈夏笑着坐进转椅，用力蹬地，旋转一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莉莉者自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要感觉意外？” 莉莉笑起来，“行吧，再说下去，就要声讨我残害你纯洁的心灵了。不和你斗嘴，这次去西都旅行，体验怎么样？” 陈夏吹了吹杯中溢出的水汽，“空气干一点，口味重一点，社会保守一点，居民骄傲一点，于我而言，不如南都适合定居。” 莉莉摇摇头，“悠久的历史，既可以是荣耀，也可以是负担，就看怎么对待。不过，你跑题了，我问的是旅行体验。” 陈夏抿了一口茶水，“只算旅游的话，比南都更久的文化历史、更多的器物遗留，都是西都明显的优势，只可惜开发得还不够好。 “我个人感觉，现在的西都就像守着祖辈宝库的懵懂孩童。一方面，想把好东西拿出来炫耀，又怕在炫耀的过程中弄坏。 “另一方面，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却又不知道哪些宝物的价值高，只好一股脑堆出来，让我们这些更外行的游客做选择。” 莉莉手中也多了一杯清茶，“想出成绩又怕担责，想做爆款又摸不清流行趋势，国内很多旅游目的地，都有类似的情况。 “相比几十年前那种‘只要不做，就不会犯错’的官僚作风，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不是谁都像南都的这些人，有这么大魄力的。” 政治话题，陈夏不想深谈，立刻转向她更关心的方向，“《镜中人》的数据很好，公司账面上有多少流动资金？” 转椅底下的万向轮自动旋转，把莉莉带到陈夏身旁，“扣除你给公司的无偿借款，应该有两千万出头。怎么了，有什么新计划？” 陈夏想了几秒，“七七八八的税费、心动平台的抽成，也都在里面扣掉了吧？” 莉莉点点头，等待下文。 陈夏把茶杯放到旁边桌上，“莉莉，你对图书出版行业有没有了解？如果我成立一个子公司，能不能拿到许可出版的书号？” 莉莉的转椅倒退着滑回去，“我以前看过相关的规定，记得是可以，但不知道最近政策有没有变化，等我查一下。” 过了一会，转椅又把她带回来，“确认了，政策没有变化。新设立的子公司，只要符合要求，是可以拿到书号的。 “对于出版机构和出版物，国家以前控制得很严，一方面几乎不引入新机构，一方面书号实行限量配额发放，且不许转让。 “当时这样，是因为国际上各种思潮混乱碰撞，威胁国内的安定和谐。控制了出版物，可以有效防范内部隐患出现、滋生、扩大。 “后来，外部无序的局面结束，国家就逐步放开管控。现在，只要实收资本超过一千万，且有验资证明，就可以直接申请书号。” 陈夏还有疑问，“钱的事情好解决。审查方式和流程呢？有没有需要特别说明的约束？书号从申请到发放，一般要多久？” 莉莉继续说明，“审查以出版机构的自查为主，以文化部的抽查为辅。出版物的内容主旨必须遵守法律法规，不违背公序良俗。 “审查标准比较模糊，但很少发生强制下架、集中销毁的案例。如果明知不适合出版，却非要抱着侥幸心理，才可能有很大损失。 “拿到书号的速度，和出版机构的过往信用关系较大。像你合作的江东文艺，应该是三个工作日内，新办公司可能要拉长到一周。” 陈夏舒了一口气，“审核标准不精确也没关系，我们不会故意试探政府的底线，一周的等待时间也是能接受的。” 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莉莉的眼睛，“我想从镜花的账面上拿出一千万，成立一个专营图书出版、销售的子公司。 “这个子公司对外接受作者的投稿，然后审读、审核、校对，申请书号，初期通过网购平台销售，以后再铺开实体店的渠道。 “罗洲名言：世上并不缺少美，只缺少发现美的眼睛。子公司就要做这双眼睛，把散落在民间的爱与美收集起来，公开展示。 “哪怕作品的题材小众、作者的名气暗淡，只要有闪光点、有爱与美的内在，即使我们亏一点小钱，也要将其推向社会公众。” 莉莉盯着自己杯中的茶叶，思考一会，“如果是别人，我认为脚步太快，是要摔一跟头的，但你有任性的资格，我没意见。 “按照你的意思，只要能挖掘出感动人心的好作品，能拉困顿、想要放弃的作者一把，这家子公司可以承受一定的亏损？” 陈夏笑着点头，“是的。不是每个人都有我的好运气，可以逆着风雨和潮流而上，我想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伞和船借给他们。” 莉莉松开皱着的眉头，也笑起来，“能做到哪一步先放在一边，这句话我绝对支持。还有个问题，你以后的小说也走子公司吗？” 陈夏摇摇头，“我比较念旧，也不想挤占他们的份额。还有，子公司的名字叫做‘镜花图书出版有限公司’，简称‘镜花图书’吧。” 第461章 投资 子公司的创立不着急，陈夏仅仅是提出了设想，莉莉却还有场地租赁、员工招聘、文化部备案等工作的前期准备要做。 一周多的平淡时光很快过去。 周三上午，陈夏一如既往地迟到了，前台问好的同时也提醒她，国外的巨人财团派专员来访，李总正在接待。 陈夏点头感谢，疑惑地往里走，看到会议室敞开的门里，有几个明显不是本地外貌的罗洲人，神态轻松地围坐着闲聊。 注意到出现在门口的陈夏，那些人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在一个年轻男人的带领下，全体起立，礼貌问候。 陈夏贴上公式化的笑容，客套几句，目光在会议室内扫视一遍，继续刚才停住的脚步，前往她和莉莉共用的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坐在沙发上喝茶的中年男人，陈夏的疑惑消散，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弗朗索瓦，早，什么时候到的？” 弗朗索瓦立刻放下茶杯，起身鞠躬，微笑回应：“大小姐，早安。我是昨天晚上到南都的，倒了倒时差，今天才来冒昧叨扰。” 陈夏有些好奇，一边示意弗朗索瓦坐下，一边提问：“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居然还需要你这个总裁亲自跑一趟。” 弗朗索瓦笑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毕竟涉及到您，如果只是随便派几个人过来，会显得我不够敬重，非常失礼。” 坐在他对面的陈夏摇摇手，“我们合作过多次，彼此也有了解，你的成就和年龄都比我大，这些细枝末节上就不必纠结了。” 弗朗索瓦认真地摇头，“但从圣君的亲近看重，从您自身的强大实力，这些礼节都是有必要的，请恕我坚持己见。” 办公桌后看着显示器的莉莉转过头来，“习惯便好。他就是这么古板，我一度很怀疑他的成长环境，或者是不是虚报了年龄。” 陈夏无奈，“好吧。” 弗朗索瓦向前微微探身，“大小姐，我这次过来，作为巨人财团的代表，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投资您的企业，分一点微薄的股份。 “二是受到各国影视公司的请托，希望了解您手上还有没有小说的改编版权，以及您是否愿意给他们合作的机会。” 莉莉起身过来，坐到陈夏旁边的沙发上，“又臭又硬的石头，终于舍得开口了？” 弗朗索瓦不理会调侃，只是看着陈夏。 陈夏抬手示意，“请具体讲讲。” 弗朗索瓦点头，“关于投资入股，我们想支出五千万，换取镜花百分之五的股权，可以不要议事或表决的权利，只保留分红权。” 陈夏想了想，“用五千万的溢价，换百分之五的股权，对现在的镜花来说，有些抬高了吧？相当于给它的整体估值了十亿。 “而可以不要议事或表决权利的表态，是不是也过于客气，甚至有些卑微了？巨人财团能从投资中收获什么呢？” 弗朗索瓦很坦诚，“从财团各家股东的角度来看，罗洲作为基本盘，是不需要费多少心思的，海洲能以钱开路，也还算是顺利。 “但在秦洲，尤其是在长云，财团的业务发展比较缓慢，需要表现出一点示好，又不能演成大举入侵的架势。镜花是好的选择。 “投资一家中小型企业，又没有拿到实际控股，不会引起本地政府和企业过多的注视，也不会激发他们剧烈的敌对情绪。 “同时，您有才华、有容貌、有名声，财团相信您的未来发展，也相信以您为中间人，可以最大限度获取普通民众的好感。” 他看看莉莉，“从我个人的角度，即使不考虑您本人，只看圣君的态度、学姐的能力，这笔投资也绝对值得。 “五千万的投资，对巨人财团不算什么。如果拿到的股份过多，既可能得罪人，又会削弱前述想要达到的效果，何必为之？ “而股份不多的话，议事权、表决权，有或没有，对巨人财团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不如大方一点，为愉快的合作开个好头。” 陈夏明白了，莉莉却还要补两句，“名义上投资的是企业，其实约等于你们买了张入场券，夏夏签了个代言，是吧？” 弗朗索瓦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莉莉嗤笑一声，“你可知道，风叶集团刚和她签了代言合同，两年三千两百万，你这个五千万就想管很多年，是不是太贪了？” 弗朗索瓦看陈夏保持安静，就转向莉莉，“学姐，话不能这么说，那份代言是附有诸多义务的，我这个却是完全纯粹的送钱。 “如果达成合作，巨人财团不会寻求任何涉及大小姐个人的宣传，也不会对这次投资做金融法律必须以外的任何公告。” 莉莉还是摇头，“你们不说，别人也不会说吗？无论你找什么理由，只因为镜花是夏夏的企业，五千万就绝对不够。” 弗朗索瓦闭目沉思了一会，睁开眼，无奈地妥协，“好吧。以我个人的名义，这笔投资可以上升到一个亿，还是换取百分之五的股份。 “镜花现在的规模毕竟太小，财团的股东们和外界都需要合理解释，这是上限了。如果更贵，为什么不以代言的形式合作呢？” 莉莉盯住弗朗索瓦的双眼，弗朗索瓦也坦然地和她对视。 过了好一会，莉莉转过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陈夏，“我认为，一个亿换百分之五，或者五千万代言三年，都是可以接受的。” 陈夏微微皱起眉头，“弗朗索瓦，船小好掉头，也容易沉没，巨人财团不怕资金刚刚到位，这条舢板就辜负重托吗？” 弗朗索瓦笑起来，笑容里有奇怪的坚定，“过来长云之前，我准备了许多说辞，却怎么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提问。 “大小姐，您真的以为，只靠文字，没有文字背后您倾注的心血和真实情感，一本小说就可以在文化不同的世界各地畅销吗？ “作为您的读者，绝不会有人相信，您是一位看重小利的人。这样的信任和推崇，没有什么依据，却是大家的共识。 “即使退一万步，大家都瞎了眼，没能认清一个人的真实品性，对于家大业大的巨人财团，这一个亿，也不算得什么损失。” 陈夏也笑起来，“这几句恭维话，听起来舒服。一个亿换镜花百分之五的股份，我同意了。具体的条款，你和莉莉定吧。” 第462章 授权 投资的事情谈妥，弗朗索瓦提到别家企业的请托，就比之前更加放松了，“大小姐，不知道您几本小说的改编授权还有哪些？” 陈夏想了想，“电影方面，《山海》被改编成了《姒绯传》上映，这个授权的有效期是五年，其他几本的都还在我手里。 “从《姒绯传》的效果来看，《最是青葱》《风轻雨默》更适合改编成电影，《蜉蝣》的话，可能就有些困难了。 “电视剧方面，于毅拟制合同时，考虑过各种因素，几本小说的授权都只局限在国内。国外的改编授权，也都还在我手里。” 弗朗索瓦点点头，“明白了，和我的猜想一样。这样看来，他们还是有机会的，能不能打动您，就要看他们的诚意如何了。” 陈夏有些疑惑，“我有些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想要小说改编的授权，直接把于毅拍的引进国内，不也一样能赚吗？ “另外，虽然在很多国家，我的小说销量不错，但我们都知道，读者的包容性强，而观众的喜好相对狭窄，他们不一定都喜欢吧？” 弗朗索瓦看了莉莉一眼，笑着摇手，“大小姐，您可能不怎么关注外国的新闻，难道莉莉也没有做出及时提醒吗？” 莉莉挑眉，“报复来得真快啊。没想到你这么封建古板的人，居然也学会挑拨了。果然应了那句老话，学坏容易学好难啊。” 陈夏为莉莉圆场，“这倒不是她的疏漏，是我自己不喜欢被各种言论干扰，也请她尽量不要传达，除非是对我有负面影响的。” 弗朗索瓦转向莉莉，拱了拱手，“是我考虑不周。远离纷扰确实是维持心态的好办法，尤其是对大小姐您这样的名人。 “作为歉意的表示，让我来介绍一下外面的情况吧。一句话总结，大小姐，您在国外的名声和热度，不比长云国内低多少。 “现在不比以前，信息技术发达，即使是被刻意遮掩，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也很容易通过媒体和个人的社交账号扩散开来。 “加上资本泛滥，人们的工作时间变长，收入却在变少，逼迫他们把大量娱乐时间花在便宜的网络平台上，助推了信息的蔓延速度。 “你们应该能感受到，国外明星的动态，几乎会同步更新到国内，而大小姐您的新闻，也一样会在国外的网络上迅速传播。”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传播学有一个说法：宣传少了，覆盖面会不够，记忆强化也会不足；宣传多了，受众又会觉得厌烦。 “身在长云以外，我能感觉到大小姐您的低调。您和很多作家不同，几乎不会出席讲座、活动，也没有花钱买营销的迹象。 “国外也有采取类似策略的名人，效果还不错。但您的才华和容貌，远超策略的上限，就像布袋中的铁锥，是一定会刺出来的。 “您忠实的读者、狂热的‘颜粉’，一直在自发地、不遗余力地为您奔走，与您的刻意低调叠加，恰巧暗合前面提到的传播学规律。” 他停顿了几秒，“形象地说，西都旅游，您首次露面的那晚，长云内外的网络上，热度最高的主题中，都至少有一条与您相关。 “我们很疑惑长云人们的礼貌和克制，也都坚信，如果您能在埃诺尔的街头公开露面，整个莱努都将为您疯狂。” 莉莉插话，“我和朋友们以为，所谓的克制是因为人们过于喜爱她，而愿意顺从她的声音。” 弗朗索瓦了然，“这样的解释，比较合乎逻辑。其实我这次过来，股东们还希望能邀请大小姐您出国走走，比如签售什么的。 “但这样的想法，容易被认为是纯粹的单方面利用，也容易被理解为捆绑了这次投资，我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就直接拒绝了。 “我们辨析清楚您在国外的名声和热度，自然也就明白了各国影视公司不必多虑观众喜好、敢于谋求改编授权的原因。” 他摇摇杯子，已经见底的茶水重新上涨，“回到第一个问题。他们先考虑改编，而不是引进，我认为有两层想法。 “一层是，他们想用您的作品捧自己的艺人，而不是耗费资源，只为听个钱响。您的几部影视作品，造星能力是有目共睹的。 “面对娱乐圈里的充分竞争，顾祎、云芊这样的新人，只用三部电视剧，就站到了长云艺人的顶峰，并且站稳了脚跟，令人艳羡。 “另一层是，引进的话，钱先给了剧方，没有直接落进您的袋里，没有讨好到您本人，这笔买卖就显得不那么合算。 “如果能与您建立直接沟通的渠道，等到下次洽谈版权和改编的时候，相比其他公司，这就是极为有利的先发优势了。” 有弗朗索瓦这样的“情报专员”，陈夏对前因后果都能了解得通透。 她点了点头，“从我的角度出发，还是更愿意他们引进。这样有助于云芊、于毅、顾祎这些朋友们，提高在国际上的影响力。 “另一面，现有的电视剧符合我的期待，我不愿意去冒‘改编毁原著’的风险，让不熟悉的外国导演、演员来重新拍摄。” 弗朗索瓦坐得笔直，“收到。原因会全部保密，而您的态度，我会据实转达给他们。如何抉择取舍，就是他们的烦心事了。” 正事告一段落，陈夏想顺便聊点别的，“弗朗索瓦，你带过来的那些人里，是不是有一位骑士团成员？” 弗朗索瓦点头，“是的，三十岁不到、还没定型的新人，带着出门见见世面。” 陈夏看看莉莉，看看弗朗索瓦，“平常很少听说新人的消息，能讲讲吗？” 弗朗索瓦和莉莉对视一眼，“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所谓新人，就是圣君选中的潜质者、目前的骑士，还需要经历世俗的磨炼。 “如果具有足够的才能，他们会成为将来的大骑士。但如果思想境界、做事能力有欠缺，圣君是不会开放更多权限的。 “圣君的要求很高，符合她期望的种子太少。对需要顾及全球自由事业和人民权利的骑士团，即使一名普通骑士，也弥足珍贵。 “大小姐，您对人心的影响实在太强，而您的道路和圣君的又不一致，我和莉莉都不希望您与年轻的骑士们有过多接触。” 陈夏无所谓地挥挥手，“好的，放心吧。我就是随口问问，不会深究的。” 第463章 新闻 弗朗索瓦的办事效率极高，或者说，在巨人财团的威权极重，上午和莉莉、法务确定了条款，下午就完成了协议签署和资金转账。 像卡洛琳一样，他也不是来了就走，还准备带着人在长云境内走走转转，实地感受文化产业的发展前景和人群的审美倾向。 陈夏和莉莉攒了个饭局，请巨人财团的诸位和镜花的部门负责人们吃过晚餐，这件投资入股的事就算是尘埃落定。 陈夏戴着口罩，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没有饮酒的众人走向各自的车辆，“莉莉，股权投资不需要派驻财务吗？” 莉莉笑笑，“巨人财团的情况和镜花有点相似，开始就是由大骑士亲手创办，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不是普通的企业模式。 “你有圣君这层关系，又有我做总经理，弗朗索瓦无需担心。他无所谓了，股东们也不会说什么，就像他说的，毕竟才一个亿。” 陈夏摇头感叹，“原来一个亿也可以用‘才’这个字注释的吗？看来是我过手的资金太少，眼界有些小了。” 莉莉和陈夏碰碰肘，“慢慢就习惯了，白手起家的，总有个逐渐富裕的过程。你要是像他这样大手大脚，初创的镜花才岌岌可危呢。” 弗朗索瓦来访的第二天，长云进入了国庆日前的假期。 清晨的鸟鸣声从窗外透入，有些不识趣的聒噪。陈夏没有睁开眼睛，仅仅抬了抬手指，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昨天晚上，陈夏回家的时候，顺路把方菲接了过来。不像陈夏，方菲平常都按时上班，今天难得休息，要让她多睡一会。 可惜，也许是鸟鸣声影响，也许是生物钟作祟，没过多久，方菲还是醒了，在陈夏身边拱了一会，决定起床。 陈夏把方菲按住，说休息rb就无事，多闭目几分钟也是好的，养养精神。她先到卫生间，刷牙、洗脸、冲澡，然后才换方菲进去。 看到两人一起下楼，董越朝站起身的林璐摇摇手，自己进入厨房，为她们加热早餐。 陈夏拉着方菲坐到餐桌旁，向董越道谢，顺便询问林璐，早上有没有什么新闻消息。 林璐点点手机，“感觉这幅画面有些似曾相识。嗯，楚格与塔斯的战争被调停了，罗洲的罢工还是那个温吞的样子。 “国内方面，多地政府出台了鼓励生育的政策，花穗市郊发现了大型食肉野兽的踪迹，商家们开启了夏季促销的广告大战。 “西都那边，写字楼里的剧组被发现，普通粉丝在期待云芊、顾祎的新作，情侣粉却在‘造谣’、辟谣，玩得不亦乐乎。” 方菲放下喝掉一半的豆浆，从桌上木盒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角，“槽点好多。” 陈夏笑笑，往自己杯里加了勺糖，“槽点再多也不怕，按着顺序，一个一个来呗。就比如海洲的战争，打得难分难解，有意义吗？” 董越给林璐和自己倒茶，“对政客有意义就足够了。两家携手，本来是双赢的局面，但没有冲突，外部势力怎么从中获利呢？” 林璐平常也没少关注时事，“浸满鲜血的利益，不嫌腥臭吗？还好民众伤亡很少，大多只蒙受了财产损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方菲赞同，“情愿他们也像罗洲那样：举着牌子散散步、喊喊话，最多扔几个臭鸡蛋、西红柿、燃烧瓶，就可以坐下来谈判了。” 陈夏嘴里有食物，不方便接话，只好连连点头，显示她对这一看法的支持。 方菲也往杯里加糖，“突然想到一件事。扉宜那个自杀的女明星，这就没消息了吗？” 林璐放下手机，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无奈，“没消息了。扉宜就是这样，喊得再凶、民愤再大，也触不动财阀一丝一毫。” 陈夏把筷子戳在鸡蛋上，再往两边分开，“自杀只是结果，过程更加恶心，扉宜的新闻太过魔幻，我都屏蔽了。 “那个国家没救了，除非外界力量介入，能够破而后立，否则我们今天看到的惨剧，以后也会不断看到，绝不会是最后一例。” 她往方菲和自己杯里添豆浆，“不说那个了，谈谈国内吧。你们觉得全国上下这种鼓励多生孩子的氛围，真的有用吗？” 董越晃晃玻璃茶杯，“舍不得治本，也舍不得治标。计算一下生、养、教的投入，再比较补贴的那点碎钱，谁都不是傻子。” 林璐摊手，“老爷们总是奇怪，为什么生育均数突然就下降了，却不想明白一个道理：绝大多数国民没他们那么好的生活条件。 “长云的情况还算好的，政府只是被外面的世界和推演的未来吓到。听说扉宜的年轻人已经有大半，自主选择不婚不育了。” 方菲放下筷子，“理解。幸好我们有可靠的军队和议会，可以抵御外部的侵袭、守护内部的安宁，不用面对小国的这些麻烦。” 林璐也是一样自豪的神情，“是啊。新闻上说，花穗附近的驻军已经进山搜索了。希望他们和小动物都能安全。” 董越笑起来，“放心吧。依照惯例，没有伤人的‘小动物’，一般都是驱离城乡周边。无法驱离的，也会麻醉了，转送到动物园。” 三位充满爱心的女士，都是点头。 董越有另外的注意点，“我不怎么看娱乐新闻。云芊、顾祎身后有公司的经纪人和法务撑腰，那些造谣的人就不怕被告吗？” 方菲举手抢答，“我知道。娱乐圈明星们在乎粉丝、曝光和热度，对某些绯闻，会采取默许的态度，有时还会主动配合炒作呢。 “芊芊和顾祎的情侣粉又与众不同，他们知道除了剧里，两人没什么暧昧，但就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要从剧情往外发散。 “所以遇到相关的新闻，就能看见他们在评论里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出现‘我来造谣了’‘我又来辟谣了’这样左右横跳的奇景。” 陈夏把杯中的豆浆一饮而尽，“那两个对这种现象已经习以为常，我和莉莉专门讨论过一次，也决定不去做多余的事。 “不过，董越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他们两个很顺，不代表别的艺人也能无忧，公司需要注意经纪和法务工作的细节了。” 第464章 分株 西都旅游回来，还没过去多久，这个国庆假期，陈夏和方菲都没有出门的兴致，聊聊天、打打游戏，就这么在家宅了三天。 周一起个大早，把方菲送去上班，顺便在新动科技闲逛一遍，陈夏就完美地错过了自己公司每周的例会。 走出停在二十四层的电梯，陈夏在公司的徽标前面驻足几秒，一边回应员工们的问好，一边直奔最里面的办公室。 推开玻璃门，给自己倒了杯茶，陈夏坐进转椅，嗅嗅手中的茶香，“莉莉，得了弗朗索瓦一大笔投资，想好怎么用了吗？” 莉莉拿过一支镂空的金属书签，夹在书页中间，“最近在准备图书出版公司，没有什么撒钱的项目，你有什么新计划吗？” 陈夏点头，“既然已经准备成立子公司，不如再加一个。我这几天想了想，是时候铺开艺人经纪的板块了。” 莉莉拿起手边冒着热气的茶杯，身下的转椅自动移到陈夏对面，“感觉公司慢慢走上正轨了。详细讲讲你的想法吧。” 陈夏靠到椅背上，“不计算你我，公司里现在只有两位艺人、两位经纪人，业务开展也很不专业，更像是一个仓促的工作室。 “以前资金受限，我们只能将就着做事，现在有钱了，各方面自然要正规起来，艺人和经纪人的前程也能更顺利些。 “我准备把经纪部门独立出来，成立专门的子公司，名字可以叫‘镜花艺人经纪有限公司’，但简称却有些犯难。你有好名字吗？” 莉莉的几根手指依次在茶杯壁上敲击，“可以改成‘镜花演艺经纪有限公司’，简称就叫‘镜花演艺’吧，你看怎么样？” 陈夏喝了口茶，“行。镜花演艺成立后，我们需要招聘经纪人，寻找有潜力的新人，把他们培养起来，再推上更好的舞台。” 莉莉皱皱眉头，“需要理清的问题有很多。一般的经纪公司更倾向把新人筛选出来，你刚才说的‘培养’，具体是指什么？” 陈夏沉吟了几秒，“从头开始培养的话，需要付出的成本太大，如果全由公司来支出，资金压力会很大，容错率也太低。 “而且这种模式，就要求吸纳年龄较小的少年男女，时间周期太长，潜力更难估计，还会涉及很多未成年权益保护的问题。 “如果培养资金都由孩子们的家庭承担，又会像扉宜那样，容易走上借机盈利的歪路，也容易滋生欺凌和对公司的负面情绪。 “所以，我们的视线应该尽量倾向那些有一定基础的、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可以对自己未来负责的、愿意踏实努力的成年人。” 莉莉接话，“就像芊芊和顾祎？” 陈夏点头，“不要求必须是大学学历，但一定要能理性思考，要能自己做主，要愿意在工作中继续提高，而不是捞笔快钱就走。 “面对家庭和社会，我们可以是他们的后盾，但前提条件是，他们自己必须有坚定的立场，不能反手坑害帮他们的公司。 “这些人的寻找，可以通过公告广告，也可以通过选秀节目，但不鼓励经纪人去挖掘，要尽量减少私下里的人情负担。 “更换艺人的代价太高，一开始的招集，就要比我们以往的招聘更严格。公司只做初选名单，我亲自负责最终的面试。” 莉莉笑起来，比刚才轻松不少，“有你把关，我就不必担心他们的人品和潜质了。这种招募，是定期的，还是不定期的？” 陈夏想了想，“你是想自己做一档选秀节目？考虑人气的涨落，新人的补充应该是定期的，具体的时间间隔还要再摸索。” 莉莉摇头，“广告招募和选秀比赛各有利弊，我还不确定，只是先问一句，等到做方案的时候，心里能有数。” 陈夏继续阐述，“新人进来以后，给他们安排工作时，要依据个人能力，而不是在外面的名气。这条原则要贯穿始终。 “想要上更高更大的舞台，就要接受公司掏钱安排的专项培训。能力越强，我们就越是尽力去争取更好的表现机会。” 莉莉竖起食指和中指，“明白了。有两个问题，公司出的培训费，要不要在他们后面的收入里扣？那些机会，我们怎么去争？” 陈夏摇头，“培训费由公司先垫，其中一半从他们后面的收入里分批扣除。至于机会，那是经纪人该烦心的事，问我做什么？ “哦，懂你的意思了。除非有我的同意，不要借用我的名声争取机会。这样我才能独立事外，才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莉莉喝口茶水，“我们是只招影视类的，还是什么都可以？对艺人发展，有没有跨界要求？他们可不可以得到你的作品支持？” 陈夏不假思索，“只要和表演相关，公司都可以纳入考虑，但主要还是寻找影视演员、流行歌手这两个类别的。 “艺人的发展方向，要根据他们的才能和爱好，由他们和公司共同决定，而不能是根据公司的利益需要，去做任何逼迫。 “如果影视剧由我的小说改编，要优先考虑我们的人，但不能硬塞，要经过导演面试，也不能强求主演，要看能力限制。 “歌手这边，我可以根据他们的特点作词作曲。每人有三首的保底额度，是一次获得，还是分开谋划，让他们和经纪人决定。” 莉莉摸摸下巴，“这些可以作为镜花演艺的优势，对新人应该很有吸引力。他们的人数和性别比例呢，你有没有什么要求？” 陈夏愣了一下，“现在就考虑得这么细？嗯，子公司起步，资源有限，第一批的演员与歌手，各收两三个吧，要有男有女。 “为了避免麻烦和尴尬，经纪人可以适当多招，然后仿照芊芊、顾祎的模式，尽量要求艺人和同性别的经纪人组队。” 坐得笔直的莉莉，终于仰靠到了椅背上，“图书出版、演艺经纪，搭建两个子公司，事情不少啊。负责人呢，你有意向吗？” 陈夏摇摇头，脸上的歉意和讨好很可爱，“暂时还要麻烦你，我会尽快找到接替人选的。” 莉莉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才挥挥手，“算了算了，对着你的脸，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记得给我加工资啊。” 第465章 雨夜 五月的最后一天，暴雨如注。 虽然陈夏很喜欢雨天，但公司太平无事，也就没有必要，让董越和林璐陪着出门。 在家里对着电脑写小说，从早晨到傍晚，人体工学的转椅都变得令人不适。 陈夏保存文档，备份文档，站起身来，将双手并拢，举向后上方，再往左右两边打开，用力伸了个懒腰。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外面是低沉的云、嚣张的风和依然不肯停歇的狂躁的雨。 潮湿的清新空气不断涌入卧室，陈夏闭着眼睛，缓慢地深深呼吸，直到远方传来隐隐的雷声，才关上窗户，走下楼梯。 亲手做好晚餐，填饱了肚子，由董越清洗碗筷，陈夏回到楼上卧室，拉好窗帘，侧躺在床上，解开手机的锁屏。 看看网络上小动物的可爱视频，看看别人精心撰写的科普文章，白天充实的忙碌之后，晚上悠闲的放松就显得更加舒服。 夜色渐深，正在看一篇介绍南方大雨气象成因的分析，陈夏突然紧蹙眉头，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起床站直。 她往左右两边张开双臂，整个人就被一件白色金边连帽斗篷完全罩住，然后立刻从卧室中消失，只留下地板上的一双拖鞋。 城南产业园，青创大厦的楼顶平台，陈夏出现在围栏边缘，微微悬浮，视线跟随着楼下正在快速驶离的小型厢式货车。 她的身后，一片完全无雨的干燥地面上，手脚被麻绳捆缚的方菲和田落，坐在并排的两把木椅上，脸上残留着未褪的惊恐。 两个人互相关切对方的情况，惊恐的神色消散一点，再打量身边的环境，又多了一些迷茫，最后才把视线聚焦向不远处的神秘人。 天上的暴雨还在继续朝下倾泻，但楼顶的这一小片空地上，却几乎安静无声，只有靠近的两人，能依稀听到彼此稍显急促的呼吸。 手脚自然垂下的陈夏，原地旋转过来，“遮眼的布条和封口的胶带都已取下，歹徒们也已远走，两位怎么还是不发一言？” 虽然楼顶的光线很暗，陈夏的容貌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但她的声音太有辨识度，对面两人立刻就听了出来。 方菲看看陈夏悬在空中的一双赤足，惊喜而又疑惑地叫出来：“姐姐？” 陈夏掀去兜帽，将斗篷里的长发拽出来，用两根交叉的银簪盘起，然后笑着落到地面，走向木椅上的方菲。 方菲下意识起身，发现刚才还捆缚在身上的麻绳已经被解开，揉揉手腕，上面没有一丝一毫摩擦受损的痕迹。 惊讶的事一件接一件，还没等她理清思维的顺序，陈夏就到了身前，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轻拍后背，“姐姐在呢，已经没事了。” 用力嗅着充满鼻腔的熟悉香气，感受着贴住脸颊的温柔触感，方菲复杂的神情很快变得平静，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拥抱了一会，陈夏放开方菲，任由她习惯地挽住自己的左臂，然后看向站在旁边，恢复了平常冷静的田落。 田落点头微笑，“谢谢。今晚多亏你了，虽然我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夏往远处瞥了一眼，“不知道他们是谨慎，还是心慌，既已得手，居然还能忍住口条？我们有充足的时间，细细道来。” 陈夏指指半球形状空间外的风雨，“我们换个地方可好，比如你那间空置的别墅？” 田落点头，“好。” 话音未落，三人就出现在田落别墅的玄关，面对着通明敞亮的客厅。 陈夏指指旁边的鞋柜，“有鞋套吗？” 田落低头看看陈夏的赤足，脑子显然转不过来了，只是机械地回答：“有的，需要给你拿双拖鞋吗？” 陈夏摇头，带着脚上突然多出鞋套的方菲往里走，玄关里只有田落，对着鞋柜发懵。 过了几秒，他回过神来，赶忙换上一双拖鞋，手里提着两双不同的拖鞋追了过来，弯腰放到沙发上方菲的脚边，“新的，没用过。” 方菲朝他微笑一下，换上其中的亚麻拖鞋，又摇摇陈夏的胳膊，“姐姐，你也穿一双吧，赤脚沾灰，还容易着凉。” 陈夏贴贴方菲的脸颊，“没事。我的脚其实没有碰到地面，我的体质也不会着凉。” 看看身旁的方菲，再看看斜对面的田落，陈夏不再卖关子，“如你们亲眼所见，我拥有很多常人没有的特殊能力。 “这些能力是我的一部分，并不会干扰我的认知，也不会影响我对你们的态度，你们也可以尝试用惯有的心态对待我。” 方菲点点头，在陈夏脸颊上亲一口，“只要是姐姐，我就愿意相信。” 田落也笑起来，“我要是选择质疑，会被再次送到绑匪的那辆车上吗？” 陈夏捂着嘴笑，“你可以猜猜看。” 田落耸耸肩，“网上都说，不要猜测女人的心思。这个时候，还是主动服软比较好。” 陈夏点头，“看来绑匪们的课程，你没有白白经历。在等待他们招供的时间里，还是先简单介绍一下我刚才展示的能力吧。 “首先，我可以让人或物体，做远距离的空间传送，不需要事先到过目的地。这就是我能及时赶到，又把你们救出来的原理。 “然后，我可以欺骗人们的眼睛、耳朵、鼻子、皮肤、肌肉等一切感官，使那些绑匪认为你们依然还在他们的控制之中。 “最后，我可以清晰无误地感知很远距离的东西，并把实时的画面、声音投射出来，就像是这样，或者是这样。” 伴随着介绍，她挥挥手，先在空中变出一个彩色的光屏，像监控摄像一样，展示绑匪的情形，又将其转移到宽大的电视里面。 跟着光屏的运动轨迹，方菲和田落的注意力落进电视：四个蒙面绑匪分坐在车厢两边，保持着沉默，只能听到车辆行驶的风噪声。 田落赞叹：“真是便捷的能力啊！你就是这样发现我们遇袭的吗？” 陈夏摇头，“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么闲，时刻监视你们的行踪？我只是在菲菲身上贴了个预警，防止她发生不测罢了。 “见到你们之前，我正在看这场大雨的气象分析，突然收到告警，睡衣都没换，只套了件长款斗篷，就过去支援了。” 方菲有些好奇，“那个预警，在我身上哪里？” 陈夏想了想，“它没有实体，只是一种概念，可以理解成脑电图仪。一旦你出现巨大的恐惧，散溢出的电信号就会提醒我。” 第466章 暖茶 陈夏前后左右扫视一圈，然后向沙发前的茶几伸手，凭空变出一套茶具，“暴雨降温，又受了惊吓，喝点热茶，暖暖身心吧。” 说罢，她右手轻轻提起茶壶，左手微微压住壶盖，往三只花釉茶杯中沏茶。 田落看看茶杯，又看看陈夏，“这套茶具格外眼熟，不会就是我办公室里的那套吧？” 陈夏点头，“当然。不管是我家，还是菲菲家，一套茶具突然不见，就十分可疑，虽然用完就还，但过程中总有被发现的概率。 “新动公司里的却没问题，即使还有人在加班，也不会进入你的办公室，更不会翻箱倒柜，只为核实一套茶具。” 说着话，两个茶杯缓慢飞起，划过弧线，分别停到方菲和田落手边的空中。 陈夏拿起自己的，喝了一口茶，“使物体飞行、悬停，抑或改变冷热，也是我超能力的一部分。嗯，温度正好，请享用。” 这样新奇的体验从未有过，方菲、田落都抬手捏住茶杯，将温热的茶水倒入口中，然后惊讶地发现，放平的杯里重新添好了茶水。 陈夏看看电视里一成不变的车内景象，“绑匪们的藏匿窝点，看来距离很远嘛。对于突然出现的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田落点点头，放下茶杯，“像你这样拥有超能力的人，是多是少？你和他们有过接触吗？和你比较，他们的能力是强是弱？” 陈夏给他一个微笑，“不必担心。就像普通人中有警察和法官，超能力者也有管理机构和规矩约束，只是机构的背后并非国家。 “管理机构的负责人是一位外国女性，也是我的好朋友。她告诉我，相对普通人，超能力者数量极少，而我是其中最强的。 “机构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把超能力者对普通人的影响压到最低，而且即使有坏人，也肯定打不过我。你们放心好了。” 陈夏一贯非常可信，也没有骗人的理由，田落不疑有他，“看你的能力种类这么丰富，我就猜测应该会很强，果然是猜中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窝在陈夏怀里、正眯着眼享受抚摸的方菲，似有难言之隐。 陈夏对田落的犹豫很是奇怪，然后明白了他的顾忌，“你们都还记得我小时候，我妈妈为了救人而牺牲的故事吧？” 方菲坐直身子，和田落一起点头。 陈夏微笑一下，示意两人放松，“因为亲眼看到刚死不久、满身鲜血的妈妈，我受了巨大刺激，现在的超能力就是当时觉醒的。” 陈夏朝方菲点点头，拍拍她抱紧自己胳膊的手。 “刚刚觉醒的能力极其强大，又非常容易受到情绪影响，为了人们的安全，我就和那个机构的负责人，联手将其封印了。 “与能力一起被封印的，还有我的小部分记忆。直到大学毕业前夕，外婆突然去世，我的能力才开始逐渐复苏。 “由于记忆的缺失，我并不能主动意识到能力的存在，还是去年春节后，被朋友提醒了这一点，才重新学着控制和使用它。” 方菲的脸上还是有些担忧，“姐姐，虽然你说得云淡风轻，记忆的缺失不会有影响吗？” 陈夏笑着摸摸方菲的头，“没事的，涉及的记忆不多，你可以理解成喝酒断片。国内外那么多酒鬼，不都是好好的吗？ “再说了，随着能力的复苏，封印肯定是慢慢崩坏的，记忆也最终是要恢复的。而且那一点记忆，干扰不了我这么多年的习惯。” 她又一次抬手，轻点方菲的额头，“对可以使用超能力的我来说，菲菲，你身体里的‘先天性中间体虚化症’是瞒不住的。” 方菲用力摇晃陈夏的胳膊，对她撒娇，“哎呀，这个绝症我自己习惯了，告诉姐姐你，也只是徒增烦恼，不是刻意隐瞒的。” 陈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我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铺垫，也都是为了等你这句话。你曾经绝望的这个病，有好的消息。 “虽然我现在只能把它的发展进程无限期暂停，但只要再等一段时间，等我的能力恢复到一定水平，彻底治愈这个疾病，并不困难。” 方菲和田落的脸上都泛起巨大的惊喜，伴着陈夏严肃的神情和真诚的目光，这份惊喜迅速酿成了醉人的酒。 陈夏握住方菲的手，“也就是说，你还有漫长而宽广的生命，可以尽情地，去见证、去体验很多以前不敢想象的美好。” 陈夏的面容和声音，就像炽热的阳光，把堵在方菲心头多年的寒冰融化，化作欢快的泪水，从眼中涌出，又蹭到陈夏的斗篷上。 陈夏轻拍着怀里方菲的后背，任由她肆意释放这些年来的恐惧，又在茶几上变出一盒纸巾，方便田落也擦擦眼泪、擤擤鼻子。 过了好一会，客厅里才恢复宁静的氛围，方菲脸红红地躲在陈夏自动洁净的怀里。 陈夏看看角落里堆着不少纸团的垃圾篓，“这个病，不像某些会突然发作的急症，不是我在菲菲身上贴预警的主要原因。 “之所以如此操作，也不是因为我喜欢监视别人，而是因为菲菲经常和我一起出行，我担心会有疯狂的粉丝，给她带来麻烦。” 田落苦笑着，叹了口气，“谁都不会想到，你的粉丝们都循规蹈矩，反而是我这个倒霉的人，把厄运传染给了她。” 陈夏看看电视，“在我到来之前，他们就有什么关于绑架动机的供述吗？” 田落摇头，“除了一声‘跟我们上车’，他们没说其他话，只是拿枪指着，逼得我们不敢反抗。但分析一下，就能猜到原因。 “人们看重钱财，更甚于艺术。方菲身上就算有什么值得使用犯罪手段来图谋的，也不至于需要出动五个人和五把手枪。 “答案很明显了，他们这么大的阵仗，目标极有可能是我的钱或公司，无辜的方菲只是因为要等加班的我，被连累到了。” 方菲立刻摇头，“话不能这么说，我不会这么想，所以你也不应该把别人犯下的罪行，归因到同样无辜的自己身上。 “俗语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要被谴责和惩罚的，永远是那些利欲熏心的不法之徒，而不是你我这样的受害者。” 第467章 绑架 陈夏点点头，“我赞同菲菲的观点。无论动机是什么，目标是谁，都完全是绑匪的错，不能他们隐身了，受害者却互相责怪。 “我收到告警时，你们已经被歹徒控制在车厢里面，绑着麻绳，扎着布条，贴着胶带。在此之前呢，发生了什么？” 田落喝口热茶，捧着瓷杯，“今天的雨量很大，不是很适合开车，正好手上有事，我就想等雨小一点再下班。” 方菲插话，“这个提议我是赞成的。美术组最近有网游更新的工作，在楼下食堂吃过晚餐后，我也就顺势加了一会班。” 田落继续，“一段时间以后，大楼里突然停了电。外面的风雨看不到一点减弱，公司里面的气氛反而变得诡异了。 “这个班肯定是加不成了。我打开手机的照明，摸黑找到方菲，决定原地等待几分钟，无论电力是否恢复，都下楼回家。 “我们还在奇怪难得的停电，猜测是否和天气有关，供电就恢复了。怕被困电梯，我们从步行楼梯下来，在一楼遇到了保安大叔。 “他说我们经历的短暂停电是因为跳闸，估计是雷击的静电导致。他打着手电筒，去配电房检查过，已经把闸刀恢复了。” 田落又喝了口热茶，“大叔的神情很正常，我们也没有多想，就走出大楼，顺着雨廊，往最靠近汽车的位置走。 “雨廊的尽头，我们计划了跑到车旁的路线，正要撑伞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来几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我们正准备大声呼救，就看见他们一边做出捂嘴的动作，一边故意横向展示手枪，只能被迫放弃了那个打算。” 陈夏点头，“能够理解你们的选择。我到的时候，仔细观察了一下，楼里没什么人，保安也没有抵挡手枪的武器和防具。 “他无论是赶过来被一起伤害，还是立刻躲起来报警，好像除了激怒态度不明的歹徒，对改善你们的处境没有什么帮助。” 田落叹了口气，“枪口这个东西，生活在禁枪国家的我们，没有一点面对的经验，整个脑子都塞满了恐惧，倒是没想那么多。” 方菲突然提问：“如果真的被恐惧完全塞满，你为什么还能第一时间挡到我的身前？” 田落被问住了，绞尽脑汁编理由，“事情因我而起，当然应该由我去直面。而且把女士推到危险前面，也不应该是男儿所为。” 逻辑合理，但方菲是否相信，就不得而知了。 陈夏看看笑容甜蜜的方菲，“他们就这样，把你们逼进货车，然后一直保持沉默？” 田落点头，“是的。嘴被封住，我想要套他们几句话，都没有施展的机会。刚开始胡思乱想，就回到了楼顶的天台。” 陈夏的指尖在她脸颊上轻轻敲击，“选择雨天作案，可以减少室外的目击者。雨水也会冲刷掉轮胎印，减少被用来追查的证据。 “那次莫名的停电，可能也不是意外。我猜想，停车场附近的几个监控摄像头，留存影像和录像功能，应该是都不能用了。 “你们发懵的时候，我在观察货车的前进路线，发现他们并不急着离开，而是先绕行没有监控的小路，再融入到繁忙的车流里。 “加上他们的头套、护目镜、手套和多把手枪，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筹划周密的专业团伙，每个成员都有不想暴露的明面身份。” 田落皱眉，“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平时都有正当职业、正常生活，这次有预谋的犯罪，却不是他们第一次聚集起来？” 陈夏的视线转向电视，“有组织犯罪的来钱速度很快，很多罪犯因此不再能忍受普通工作的‘低性价比’和‘蝇营狗苟’。 “还能够装模作样的，有些是因为家庭牵绊，要维持原有的人设，有些则是因为自己拿不到大头，只是单纯卖力气的下属。 “货车的速度慢下来了，谜底即将揭晓。你们现在可以猜猜看，他们的所谋所求，以及身后是否有幕后主使。” 方菲和田落聚精会神，看向电视里的实况直播。 厢门被从外面打开，绑匪们撑起雨伞，拉扯着、推搡着透明的空气，依次走下货车。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小院，外面是一圈高高的围墙和两扇不透光的金属门，里面是一栋毫无设计感的二层小楼和一间老旧的瓦房。 绑匪们押着“人质”进入瓦房，按动墙上的开关，屋顶悬挂而下的电灯泡亮起来，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两根木柱和四把木椅。 其中两把木椅，被粗麻绳绑在柱子上，相互面对，是绑匪们为方菲和田落准备的座位。 看他们对着空气，细心地把“人质”捆绑到木椅上，又拉着绳索绕柱子转了几圈，本来恐怖的画面变得滑稽起来。 揭开“人质”脸上的布条，一个绑匪拉过一把木椅，放在柱子之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按动几下，放到木椅上。 电视里传出呆板的仿真男声，“麻烦田总了，请签署一份协议：用你的公司股权，换一个亿的辛苦费，你和同伴就可以得到安全。” 录音播完，停顿几秒，又继续循环。绑匪们没有急着询问“田落”的选择，而是依次走了出去，用铁链把门锁上。 电视里的画面，跟着他们进入二层小楼。绑匪们围到木桌旁边，放松地坐下，看着正对屋门的那个点击手机。 过了一会，那个绑匪点了点头，发出一把浑厚的男低音，“汇报过了。大家先休息吧，半小时后，我们再去瓦房确认结果。” 他右手边的绑匪，令人意外的，发出一把爽朗的女声，“如果他这次不从，我们过一个小时再去？你们觉得田落能坚持多久？” 她对面绑匪的声音有些瘆人，“拖得越久，警方越近，这次收购也越容易被怀疑。实在不行，就只能拿小姑娘做文章了。” 女声立刻摇头，“侮辱女性坏了规矩，也容易留下证据。而且她背后的那个女人，影响太大，最好不要招惹。” 瘆人声音看看为首的，“分寸我懂，当然不会来真的，最多是吓唬吓唬。我有点好奇，她背后的那人，不也和田落相熟吗？” 男低音摇头，“利益为重，没有不能惹。而且，一个被辟谣绯闻的男人，一个把闺蜜当女伴的男人，她真的愿意为之出头？” 第468章 处理 五个绑匪说了几句指向不明的话，又沉默下来，各自拿着手机点点点。陈夏切换了几次画面，手机里的内容都是新闻资讯。 陈夏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靠在自己身上的方菲，“你加班的事，叔叔阿姨知道吗？下楼回家的时候，有没有再和他们联系？” 方菲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坐姿，倒在陈夏怀里，“加班报备过，免得他们担心。下班却没来得及，本来是想上车再发消息的。” 陈夏点头，搂住软软的方菲，看向斜对面的田落，“基本确认了你我的猜测，五个匪徒受人指使，是冲着你来的。” 田落倒在沙发靠背上，“是的。可惜他们口风太紧，没有说出更多的信息，只知道目标是公司的股权，却不知道主谋是谁。” 陈夏左手轻轻拍着方菲的后背，“抓住了藤蔓，就不怕摸不到根底。现在怎么说，继续等半个小时吗？” 田落摇摇头，“太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现在就开口吗？如果没有，寻找主谋的事，我以后再想办法。” 陈夏想了想，“看他们电话都不打，防范得这么严密，那边估计也是个临时的电话卡。想通过刑侦手段问出来路，恐怕有些困难。 “而且这些人，你想怎么处理，是送交给警方，走司法程序？还是直接打伤打残，增加你的神秘感，震慑其他有心思的？” 田落皱着眉头，开始思考，先是在沙发上换了几个姿势，然后又站起来，在客厅、玄关之间，绕着圈子，来回踱步。 过了几分钟，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看看方菲，“如果走法律途径，怎么报警，怎么营救，怎么固定证据，保证他们罪有应得？” 陈夏喝一口热茶，在茶几上变出一个金属盒，“为了躲避定位，绑匪们把你们的手机关机，放进这个屏蔽电磁的‘法拉第笼’里面。 “我就由此入手。先打电话给菲菲，无法接通；再打电话给她爸妈，询问行踪；最后打电话给你，核实加班，并希望由你转接。 “三个电话之后，与你们失去联络的我，就可以合理怀疑你们发生车祸、遇到危险，就可以直接报警，请求派人调查。 “涉及到企业家、名人，一向认真的南都警方肯定会更加重视，只要发现你们的汽车未动，再去找保安调取监控，就能发现端倪。 “然后，我虚拟出一个热心村民，向警方举报村里的可疑线索，他们自然就能快速找到那里，把你们从犯罪分子手里营救出来。 “至于怎么固定起诉证据，怎么使用法律武器，惩治这种破坏社会安定、破坏南都营商环境的行为，就不用我们去烦心了。” 田落的眉心还是皱着，“这样确实可行。但我和方菲都要走一趟警察局，既让叔叔阿姨担忧，又得承受不想要的新闻热度。” 陈夏摊手，“世事难两全。走法律途径，就是要程序合规，就是会引发关注。如果不选这个办法，我就更好操作了。 “只要虚拟几辆进村的车，然后从车上跳下来一群全副武装的蒙面人，潜入关押你们的小院，用消音枪械击倒绑匪，救出你们。 “最后，几辆车直接回城，把你们护送到嘉禾名郡，停在各自的楼下，目送你们进去，再消失到车流中。这边的事就算完结了。 “那五个绑匪，我会注意下手轻重，不会断了他们的活路和手脚，那样警方不会介入，他们也不会有太强的报复心。 “如果事后有人调查，只会以为有大势力在保你，往你的社会关系上联想。即使还想对你做什么坏事，也会更加克制谨慎。” 田落打结的眉头舒缓开来，“这个不错，我和菲菲受到的影响小。相对于官方，神秘的势力也更会逼人忌惮，希望他们就此收手。” 陈夏竖起食指，左右摇摇，“不要把希望放在坏人对法律和损失的畏惧上。作为一个大老板，你的身边应该有专职安保人员了。 “虽然他们不能配枪，遇到今天的事效果不佳，但在国内，歹徒持枪极其少见，大部分普通的危险，安保还是能够处理的。” 田落看着她，等待下文。 陈夏指指自己，“可以像我和镜花一样，从千月的安保公司雇人。如果信不过千月，你也可以自己招聘，我来帮你把关。” 田落思考一会，“如果从千月那边雇佣，你也会帮我把关吗？你在方菲身上贴的预警，可以及时到什么程度？” 陈夏笑起来，“放心吧，不管他们从哪里来，我都会帮你把关的。菲菲身上的预警，有我应对，足以拦截射向她的子弹。” 田落也笑起来，“这样就好。既然你愿意雇佣千月的人，也愿意帮我把关，我当然没必要自己再去找小的安保公司。” 他转向方菲，“关于绑匪的处理办法，你倾向于哪一个，是官方途径，依赖警察？还是非官方的，由陈夏动手？” 方菲坐直了身子，看着陈夏，“姐姐，你觉得哪个更好？” 陈夏牵起方菲的手，“两种办法对我都不是负担，所以这个时候，不要考虑我的想法，你只要遵循自己内心的指引。” 方菲想了想，“那就第二种吧，爸爸妈妈总是为我担惊受怕，不能再伤害他们了。” 陈夏看向田落，“你呢？” 田落指指方菲，“我本来就倾向第二种，她的理由也更能说服我。麻烦你了。” 陈夏把杯里的茶水喝尽，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看着它恢复未被使用的洁净，“后面的内容有些暴力，我会静音播放。” 方菲重新躲到陈夏怀里，田落却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盯着屏幕。 过了一会，二层小楼的屋门突然洞开，五名绑匪被瞬间击倒在地，画面也紧跟着变成黑白，减弱鲜血颜色对人的冲击。 一群特种警察打扮的人冲了进来，对绑匪进行快速搜身，把枪支弹药全部收走，然后鱼贯而出，还不忘顺手把门带上。 倒在地上的五个人都带着头套和护目镜，看不见表情，但从他们颤抖着点击手机的指头，可以想象承受的痛苦。 电视黑掉，陈夏拍拍方菲的后背，“好了，虚构的救援汽车已经返程，再过一会，你们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方菲在陈夏怀里蹭蹭，仰倒在她大腿上，期待地看着她，“姐姐，今晚可以陪我吗？” 陈夏宠溺地刮刮方菲的鼻尖，“可以。” 第469章 自觉 6月1日，时间才过九点，阳光就已经分外灼人，路面上行驶的车辆，也好像都被晒得无精打采，提不起激情和速度。 陈夏从依然凉爽的地下车库上来，电梯在一楼停住，打开。斜对面的电动货梯前，几位拄着长条木板的工人师傅正在等待。 几个文员走进客梯，看看戴着墨镜、口罩的陈夏，可能是奇怪这么高的气温，她怎么不怕焐出痱子，然后又礼貌地收回视线。 电梯一路上行，陈夏抵达二十四层，走到公司对面打开的玻璃门前，往里瞄了几眼，然后才回到公司，感受空调带来的凉气。 应和着下属们的问好，陈夏目标明确地走进办公室，把拎着的提包放到桌上，然后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再将其降至常温。 她坐进转椅，往旁边看去，莉莉对着宽大的显示器，不知道在浏览什么，非常入神。 陈夏喝了一口茶，转椅就到了莉莉身边，只见她屏幕上是知名游戏网站“云中酒馆”，正在浏览的页面是最近的游戏资讯。 莉莉认真看完这个页面，才旋转座椅，朝向陈夏，“看你的样子，有话要说？” 陈夏点点头，把昨天晚上发生在方菲和田落身上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莉莉耐心等陈夏全部说完，才捧起茶杯，开始琢磨具体细节，“现在的年轻人，即使被打破了三观，也都像你们这样遇事不惊吗？” 陈夏耸耸肩，“当然不是。面对突然现身的超能力者，就像面对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炸弹，有理智的人都会保持谨慎吧。 “那个时候，不管对方说什么，也不管自己信不信，最好都要表现出相信的样子。避免刺激对方，才是明哲保身的道理。” 莉莉放下茶杯，搓搓胳膊，“现在回想，圣君不肯给出更多信息，就让我过来和你接触，我当时真是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陈夏翻了个白眼，“我都没追究你半夜吓人的事呢，你怎么还倒打一耙？算了，你那晚吓我，后来又被我吓，扯平了。” 莉莉笑笑，“有一个问题。以你的能力，无论是直接读心，还是引导绑匪自动暴露，想要当场确认幕后主使，没有困难吧？” 陈夏摇头，“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拿到台面上说，甚至最好也不要给朋友们怀疑的机会。比如菲菲依赖我，其实掺杂着求生本能。 “控制物体和控制心灵，在普通人的理解中，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如果还想有朋友，后者是提都不能提的禁忌。 “只要有一丝‘我是真想和她亲近，还是被她超能力影响了’的怀疑，朋友之间的感情就会因为这条基础上的裂缝，轰然崩塌。” 莉莉继续询问：“既然怀疑你使用能力，为什么不干脆用能力抵消他们心中的猜忌呢？反正你对朋友们，确实是一片真心。” 陈夏盯住莉莉笑吟吟的脸，多看了几眼，“又想考我。操纵心灵这项能力的最大隐患，不在别人，而在使用者自己。 “就像游戏里的作弊器，用得惯了，人生就失了体验的趣味；更像某些精神药剂，一旦成瘾，就会往作恶的深渊无限下滑。 “我对心灵控制的态度是，能不用，就不用。除非为了社会公益，对个体施加一点小小的暗示，那就是我自己设置的极限了。” 莉莉抬手，轻轻鼓掌，“我有时很好奇：你明明没有多少人生经历，为什么却懂得很多道理，并且愿意克制自己，不滥用优势？” 陈夏有点得意，“和你相比，我活得短、见得少，但我愿意多读书，把别人的经验拿过来，根据客观现实，转化成自己的养分。 “至于克制，我并不这么想。我只是愿意平等地看待他人、尊重他人，不把自己凌驾在他人之上，自然就可以做到善心善意。” 莉莉非常赞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生而知之者’了。你有这样的自觉，如果还肯认同圣君的理念，应该是可以成为‘王冠’的。” 陈夏自豪的表情里有点腼腆，“听你话里的意思，后来再也没有王冠骑士，不是因为对前辈的尊重，或者没有世俗称王的身份？” 莉莉有些遗憾，“猜的没错。那一代都是人杰，又能跟着圣君学习、实践。我们后来人没那个好条件，全靠自悟，上限就低了。 “因为你，圣君回到了现实。我们这一批人里面，不知道有没有能摸到、突破这个上限的，证明我们并不比前辈们差。” 陈夏握拳挥舞一下，“加油，祝成功。” 莉莉笑笑，拉回话题，“不能当着菲菲和田落的面揭开谜底，就这么放过幕后黑手了吗？还是你想了什么绕过的方法？” 陈夏喝了口茶，“看到他们遇险，我很生气，本来想要直接读心，过几天再用持续观察做借口，告诉他们，绑匪受了谁的指使。 “但等气头过了，反复权衡，我放弃了这样的计划。保持警惕、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就够了，不应该过多干扰他们的选择。” 莉莉想了想，“他们能否调查出结果、是否制定报复计划，你都不会干预，也不会亲手把他们推进复仇的螺旋里去？” 陈夏叹了口气，“是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们的用心和辛苦。超能力者的世界，必须被尽可能地隔离在普通人的生活之外。 “超能力这个砝码太重了，重得足以压垮普通人心里那架没有防备的脆弱天平，把他们的自由意志和人生道路搅得一塌糊涂。 “为菲菲、田落着想，也为我们的友谊着想，我只能压抑超能力的存在感，把它混同于普通的人脉资源，而不是超过这个限度。 “也就是说，除非一件事像昨晚的绑架，严重威胁他们的生命安全和人格尊严，普通人际关系能够做到的，我才能去做。” 莉莉比出一个大拇指，“尊重、保护别人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滥用超能力，是对现行社会秩序的破坏，也必将遭到反噬。 “骑士团对超能力者实施管控，也是为了维系对绝大多数人有利的生存环境，而不是为了压制个别人的竞争优势。” 第470章 花穗1 6月11日，周六，距离绑架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周多，绑匪所属的利益集团没有任何后续行动，仿佛那次绑架只是一场噩梦。 南海岸边，花穗市郊的“梦境”乐园里，田落领着方菲、陈夏，正在游玩。 方菲挽着陈夏的左臂，侧身往后看看，“所以，那两位看起来很壮实的大哥，就是田落从千月聘请的保镖？” 陈夏点点头，“千月的安保公司，最早就是为了给千月高层培养、筛选专业保镖，后来才对外承接其他富豪、名人的业务。 “这家公司成立于共和国诞生不久，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在整个行业里，不说是国内最好的，也绝对数一数二。 “田落上周就托我向他们发去意向。他们认真挑选以后，前天把候选人派了过来。我再观察一遍，田落才与这两位签了合同。” 方菲另一边的田落接上话，“有班长亲自过目，我很放心。左边那位是曹亮，右边那位是韩振，专门应对我个人的安全问题。” 方菲看看陈夏身边的董越、林璐，“我有个疑问，你们的保镖好像都是私人聘请，为什么不以公司的名义呢？” 陈夏朝方菲眨眨眼，“因为公司是公司，我是我。即使需要他们做的事完全一样，公司的雇员和我的雇员，也不是一个概念。” 田落稍微直白一点，“不仅我们是这么考虑，千月也更希望是这样。表面看，我们购买了千月的服务，但千月几乎不从中赚钱。 “相对于从合同里抽取手续费、中介费这样性质的分成，千月更看重的是，如何经营好赵家人与其他富豪、名人的关系。 “所以，安保公司培养的方向，一开始也更倾向于私人保镖，而不是安保主管。只是后来有人提出需求，千月才加了管理课程。” 可能是顾虑到保镖本人在旁，陈夏和田落都有些含糊其辞，方菲却一语道破，“明白了。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陈夏比出一个大拇指，“是这个意思。” 田落指向远处，“那边是长云最大的摩天轮，因为采用了最新的技术，比合珠的那个还要大，来了可不能错过。” 在快速通道规规矩矩排了一会队，让四位保镖留在地面，陈夏、方菲、田落进入摩天轮的空调座舱，看着地面逐渐远离。 座舱越来越高，视野越来越开阔，方菲看上去也越来越放松，“游乐园里的建筑、游客和氛围，就是能让人快乐起来啊。” 对面的田落笑起来，“上周的事，虽然因为陈夏及时搭救，我们有惊无险，但直面社会的黑暗角落，多少会有一点不舒服。 “我就想着，近期要找个机会，请你们出来游玩。一是散散心，借人们的欢乐冲淡记忆，二是也算因我受累的一点歉意。” 方菲挥挥手，“说过的话，我就不重复了。我以前没来过花穗，这次可以免费旅游，就算你有问题，也都偿清了。” 陈夏搂住方菲，探过身子，指向游乐园里的风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菲菲，我们来规划一下后面的游玩路线吧。” 方菲顺着陈夏的胳膊，从身旁的玻璃往外望去：一些游乐项目曾在合珠玩过，但意犹未尽，一些却是这里才有，没有体验过。 虽然他们这次来花穗，主要就是游玩新建的乐园，有两天的充足时间，但先玩哪个、后玩哪个，又想少走路、少排队，很难决定。 在两人的讨论声中，座舱继续升高，慢慢接近顶点。陈夏摇头，“干脆这样，少数服从多数，我们听听田落的意见。” 陈夏收回对着风景比划的手臂，一直被她半拥在怀里的方菲，也就依言转动上身，准备询问被两人冷落了一会的田落。 趁着方菲注意力被转移，原本坐在对面的田落已经离开座椅，在走道中单膝跪地，双手托起一大捧红色玫瑰，献到她的面前。 方菲转过头，先看到玫瑰，再看到田落，脸上立刻画满惊讶，但除了下意识抬手，捂住想要惊呼的嘴，来不及做其他反应。 田落这时可不能愣着，赶紧开始表白：“我初次见你，是和陈夏洽谈微享广告，在楼下食堂的匆匆一瞥，算不得一见钟情。 “后来邀请你加入公司，也只是对同学的一点帮助。那个时候，事业初创，杂务繁多，虽然有时遇到，我也没有多想。 “花若盛开，蝴蝶自来。在朝夕更替的平常相处中，我渐渐被你身上的阳光、坚韧、独立和才华吸引，陷入到日久生情的状态。 “那个时候，疾病横亘在你我之间，虽然我并不在乎，虽然我深信即使短暂的甜蜜，也要胜过长久的枯守，但你总是拒绝我的暗示。 “我曾经怀疑，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不能符合你的期待，却又舍不得就此放手，才每每愿意为了渺茫的希望，一直坚持下来。 “幸而得天眷顾，陈夏带来了延展生命、治愈疾病的好消息，我的脑子立刻被巨大的欣喜填满，再也不能思考其他一切。 “今天，我选在这里，由陈夏再做一次见证，鼓起勇气向你发出邀请：可不可以迈出门槛，给我一个做你男友的试用机会？” 听着田落简单又真诚的表白，方菲羞得满脸通红，却还是坚持着，正视他的眼睛。 她缓慢伸出双手，自田落手中接过玫瑰，轻轻点头，从紧张的喉咙里挤出一点音量，“嗯，这个机会，我答应了。” 看着两人的双手紧握在一起，陈夏不由地轻轻鼓掌，然后捂住嘴，还是笑出了声。 一对新情侣四目相对、含情脉脉的时候，座舱转过了摩天轮的最高点。 等到两人激动的情绪渐渐平息，陈夏笑着调侃满脸幸福的田落，“古人有言，媳妇娶进门，媒人抛过墙，我以前还不信。 “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幸而得天眷顾’，那完完全全是我的功劳吧。说吧，为了这句口误，你准备怎么赔偿？” 模仿方菲对陈夏的称呼方式，田落瞬间改口，“姐，你是我亲姐，算我错了，行吗？这么个好时候，能不能不要突然煞风景？” 陈夏“不依不饶”地摇头，“不行。难得有‘敲诈’你的好时机，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田落无奈地叹口气，想了想，“可是你什么也不缺啊。算了，你有‘人质’在手，我只能被迫屈从，任你宰割了。” 靠在陈夏身上的方菲，毫无“人质”的自觉，只顾捂着嘴笑，“哈哈哈，还是一物降一物。有姐姐罩着，我以后有福了。” 第471章 花穗2 陈夏笑着搂住方菲，“能看到你开心，我这个帮忙撮合的工具人就没有白忙。书里说的那种微醺感觉，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方菲抬起一只手，在空中比划，“我现在才反应过来，整个座舱空空荡荡，不是能藏花的样子，还是这么一大捧。 “所以，这些玫瑰不是田落和游乐园说好的，而是你趁我不注意，从什么地方传送过来的吗？详细讲讲吧，我想听。” 陈夏看看田落，“好，既然你要求了，我就给他泄泄底。看得出来，他早有向你表白的打算，真正付诸行动，还要等到前天。 “面试过保镖，他告诉我，想要趁着出来游玩的机会，准备一个相对独处的空间，让我配合他，为你制造一个惊喜。 “他自称笨口拙舌、不善言辞，也不是很懂浪漫，却还是想在细节上多用些心思，让表白尽量变得与众不同。 “这本来是件蛮难的事，毕竟世上有那么多人，几乎已经把一切套路穷尽。但有我的超能力帮忙，创意范围就大大拓展了。 “他想出的创意就是摩天轮了。别人没有传送能力，又不能破坏座舱结构，想在这么小的空间里藏暧昧氛围的东西，很困难。 “有我来转移你的注意力，再把玫瑰传送到座舱里，计划就补全了。是否浪漫要看你的个人感受，独特和意外是都具备了。” 方菲点头，带着困惑，“浪漫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是因为觉得不安全、不确定，所以才要对方消耗珍贵的东西，证明诚意。 “那些东西是否珍贵，往往根据对方拥有的多少。我们因此看到‘向缺钱的要奢侈品、向缺空闲的要陪伴’那样的奇怪情景。 “他们好像不知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营造浪漫上花费得多，就要从其他方面削减，前面投入的多了，后面自然会匮乏。 “另一方面，很多人把浪漫和惊喜、刺激画上等号，一边被甜言蜜语哄骗，一边拒绝接受平淡才是生活的真正常态。 “作为局外人，我不太明白，如果对方给不了想要的安全感，当初为什么要凑到一起？如果想在一起，又为什么要反复考验？ 陈夏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可能是因为其中一方不够爱吧。肚子饿了，就什么都想吃，缺爱的人，也总想用力攥住什么。 “他们既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也不相信对方的忠诚，所以经常要找个可以量化的指标，把本该温馨的恋爱，变成疲倦的绩效考核。 “我们看不透人心，追求浪漫没有对错。可惜有些人把手段当成了目的，用狭义的浪漫代替爱情，却把别人推远、逼自己孤寂。 “这是用错了方法的，另外一些本来要的就不是爱，他们看中的从来只有利益。浪漫？不过是无限索取的好用借口，而已。 “还有被资本炒作舆论洗脑的，那些最惨，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能追逐虚假的潮流，为‘浪漫’事业压榨干瘪的钱包。” 方菲转向安静倾听的田落，“你觉得呢？” 田落微笑着回答：“我认为，爱情是过程，不是结果，像我们每天都在进行的普通走动，而不像一次争夺胜利的体育比赛。 “真正的爱，像身体里的心跳一样，不必刻意，不能停止，也无法掩藏。虽然它的搏动偶尔会有激烈，更多却是平凡的坚定。 “如果把恋爱比作菜肴，每一刻携手和陪伴、每一个眼神和拥抱，才是应该重视的主要食材，浪漫和仪式感只是增加风味的佐料。 “没有添加佐料，菜肴未免太过平淡，一成不变，容易厌倦；但若是加得多了，又难以下嘴，失去了充饥这个最基础的价值。 “理论是这样，真要到了具体的行动，我还是愿意全情投入，用网上的话来说，对待你的态度，是‘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我不太擅长甜言蜜语，却和你一样，最擅长专心和坚持。做到前后一致、不使感情冷场，是我愿意去做、也一定能够做到的事。” 陈夏像是被喂了一大勺盐，方菲却笑得很甜，“无论什么样的人际关系，有来有往才能长久，爱情也是一样。 “要是任由你宠着惯着、无条件退让，我的脾气恐怕会越来越大。与其失败收场，不如一开始就培养好互相尊重、体谅的习惯。” 田落连连点头。 陈夏有些惊讶，“菲菲，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你懂的真不少。” 方菲骄傲地昂起头，“姐姐你的小说，我都认真读过几遍，拿这些正面例子和其他言情里的负面典型比较，总能长点见识的。” 陈夏特别开心，和方菲贴贴脸颊，“感谢我最亲爱的读者小妹妹，听你这一句话，姐姐我就如同饮了蜜糖呢。” 她触碰裹玫瑰的纸，“摩天轮快到地面了，这份凝结着爱意的‘蜜糖’不适合被其他人看到，让我暂时送回酒店你的房间吧。” 方菲“嗯”的一声，怀里就突然空了，然后又立刻被陈夏温柔的拥抱重新填满。 走下摩天轮，等在出入口的林璐敏感地察觉到不同，好奇地询问：“有什么好消息吗？” 方菲赶紧捂住脸颊，“这么明显的吗？” 林璐和董越对视一眼，笑着指向旁边的田落，“看他的样子，本来还不能确定，你这样主动提示，我们就都明白了。” 方菲看过去，不由地无奈扶额。田落原来的风度和气场全都不见了，本就不多的帅气，也被嘴角掩藏不住的傻笑破坏。 陈夏果断站到林璐身边，和田落、方菲保持距离，假装是一名路人，仿佛摩天轮上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方菲看看刚才还亲密可信、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的两个队友，咬了咬牙，不好意思开口说明，只得伸手推了田落一把。 田落反应过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稍稍收敛一点笑意，对大家郑重宣布：“我向方菲表白成功啦，请恭喜我吧。” 第472章 偶遇 周三晚上，北都。 带着两位保镖的田落，经过安检通道，走进风叶公司在剪霜酒店布置的会场，首先看见一块巨大的点阵屏幕。 屏幕显示着一张动态图片，也可能是一个视频：黑色的背景中，无数蓝色发光的0和1组成模糊的数字瀑布，自上方倾泻而下。 一行白色的粗体字横亘在“瀑布”中间，数字水滴在每一个字上碰撞成更小的0和1，再顺着字的间隙和边缘，继续流下。 旁边经过的人忍不住吐槽：“我说的嘛，果然还是这个祖传背景，连字体都没变，唯一的改动就是把2022换成了2023。” 风叶2023夏季新品发布会，田落看看屏幕上的大号标题，一边独自走向安排的座位，一边拿出手机搜索，然后露出会心的笑容。 田落来得有些早，会场里人数不多。他看着手机走路，没有多留意前方的状况，直到靠近前排，听到一声“哦哟”。 田落警觉抬头，看见陈夏身着一件绿色很淡的长款连衣裙，腰间一根深绿色布条系成了蝴蝶结，正朝他挥手招呼。 花穗回来几天，两人各自有事要忙，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的北都遇到。 田落有些惊讶，“你怎么也被邀请了？” 陈夏笑起来，“贵人多忘事啊，我和风叶有代言合同，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反倒是你，因为什么被邀请的？” 田落摸摸鼻子，“我本来不想离开南都，但公司一直拿着风叶的广告费，这次的新品，也要继续合作的，想想还是来了。” 陈夏点头，“拿人手短，古人诚不我欺。你这个心路历程，和我是完全一样的。” 田落摊摊手，“拿钱不做事，不是我们的风格。对了，你的座位在哪？” 陈夏往旁边一指，“第一排边上，你座位前面那个就是了。风叶的做事风格，果然如同传言里那样，在向政府单位靠拢。” 田落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夏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我用手机上网查了一些席卡，前排中间都是风叶高层，不像其他公司，会留给重要媒体。” 田落想到什么，“你在南都分公司签约，当时微享上有人议论，嫌不够正式。风叶内部漏出声音，说是怕你的旅途劳顿。 “后来方菲给我传话，说过大企业病的事，我就很疑心那次的真实原因。没想到才过去两个月，征兆已经这么明显了吗？” 陈夏耸耸肩，“正常履约就行。这样的座位安排也有好处，大小媒体的镜头可以离我远一点，像你身后的那几个，就很适宜。” 田落没敢回身，点了点头，“说到这个，差点忘了表达感谢。我没预见到，坐在花穗的摩天轮上，也会被人拍了，发到微享。” 陈夏也很无奈，“我虽然比较注意细节，也没想到真就会那么夸张。还好和现在一样，我对摩天轮上的画面声音做了处理。” 田落疑惑，“隔这么远，录不到音吧？” 陈夏继续无奈，“谁知道有没有喜欢解读唇语的人，把我和你现在的对话一字一句还原出来呢？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田落轻叹一声，“我算是彻底明白了，你为什么总喜欢窝在家里。如果出来一趟，精神压力这么大，我也会是同样的选择。” 为了减少某些人的猜疑和捏造，两人聊了几句，各自入座，等待活动的开始。 发布会的流程中规中矩。谷总的儿子，风叶的总裁助理，走到播放演示文稿的屏幕前，认真背诵准备好的台词。 风叶这次推出的新品，包括手机、智能穿戴、智能家居和网络设备，性能上的提升延续着前几年的“挤牙膏”，外观倒是漂亮了一些。 可惜，这些信息已经提前泄露了一部分，剩下的又不值得塞进脑子，虽然大小媒体的记者们看上去很敬业，但情绪都不高。 两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后，终于到了发布会真正的亮点——陈夏录制的广告视频。 虽然偶有路人拍到陈夏逛街、游玩，但拍摄的画质都很“感人”。如果想看正脸的高清视频，只能回放以前的广告和年度盛典。 所以，与陈夏合作广告的消息公布以后，一些人称之为风叶近几年最正确的决定。 陈夏签约的广告数量很有限，自然被风叶用在了公司的‘刀刃’上。这次的视频广告，只拍了新款手机一条。 广告没什么剧本，是陈夏身处明暗不同的各种场景，表现最普通的生活日常。特别的是，每一幕都注明，拍摄器材仅用了新款手机。 视频放完，发布会结束，陈夏和风叶一众高层礼貌地客套几句，由保镖们婉拒几个勇于尝试的记者，顺利地离开会场。 来时乘坐风叶的专车，去时可以和田落一道。 商务车刚刚开动，盯着手机的田落就转过上身，“发布会直播时，还没什么，等到广告视频上线，才真的是杀疯了。 “我刚刚还在揣测，怎么不让你上台讲几句？直到看见热榜上，你排第一，风叶第三，我才知道，他们有明白人啊。 “看那几个记者‘疯狂’的样子，要是按我的计划，怕是没人会记得今晚的主题是什么，也没人会注意手机以外的其他新品。” 后排的陈夏摇摇手，“不至于，不至于。人们只是在释放长久积压的热情，这波浪潮过去了，还是会关注新品细节的。 “尤其是那些做数码产品评测的，可不会放过今晚的这些素材。等他们各执一词，再撕扯起来，热度自然就会转移回产品本身。” 田落微笑，“道理我懂，只是看着人们对你的推崇，想到微享刚起步的时候，也是一个广告直接飞天，于是有些感慨。” 陈夏点头，“新动的未来一片光明，风叶的就难说了。我刚才过去废话时，也在注意观察，感觉那些高层貌合神离。 “商场如战场，上下同欲者胜。如果因为利益的分配处理不好，连最基本的团结一致都做不到，这个组织怕是走不了多远。” 田落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陈夏提出疑问：“田落，你们一共三个人，为什么会租一辆七座的车？” 田落嬉皮笑脸，“因为预知你会蹭车啊。好了，怕你，不开玩笑。真实原因是，这车结实、低调，比普通轿车安全。” 第473章 硕士 周六早上，南都医学院的校内停车场中，陈夏拉起手刹，戴好口罩，和方菲、徐珊下车，站到炽热的阳光里。 陈夏推推鼻梁上的墨镜，“才六月中旬，就已经这么热了，真到了盛夏时节，岂不是连门都不能出？” 徐珊压了压遮阳帽，“我们还好，有空调救命。那些必须在室外工作的人，那些在路上流浪的小动物，就惨了。” 方菲拽着她们俩，快步躲到树荫下，“有时觉得国家管得太多，有时又觉得国家管得太少，所以有这样的民生多艰。 “明明法律限制了工作时段，却不能得到很好的执行；而遗弃宠物方面，更是没有一点惩罚，把些许小患放纵为城市顽疾。” 三人沿着树荫，由徐珊指引，走向礼堂。 陈夏摇摇头，“一个人不可能完美无缺，一个国家也不可能事事处处都如理想，在不断发展前进的路上，总是会有不足的。 “劳动者们都希望工作时长越短越好，对应报酬越多越好，与资本家们恨不得榨干剩余价值的想法、做法完全相反，很难调和。 “国家层面，既要社会稳定，缓解、杜绝劳资冲突，又要保证经济发展、控制商品成本，在居中协调双方时，难免会犹豫徘徊。 “关于动物的立法，则会触及部分民众的敏感神经，引发人权、动物权谁先谁后的激烈争论，更会增加管理和执法成本。 “林林总总、丝丝缕缕的考虑和妥协纠缠在一起，很多问题就无法治本，然后一代一代拖延下来，再没人愿意费心费力了。” 方菲装作懵懂地眨眨眼，“姐姐，你最近参加了什么讲座吗？或者读了什么书？” 陈夏把墨镜拉下一点，展示白眼，“菲菲，什么意思？平时看起来，我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关心时事的样子吗？” 方菲捂着嘴笑，徐珊却对话题本身有些兴趣，“那夏夏你觉得，从不完美向完美的接近之路、解决之道，究竟是什么呢？” 陈夏摊手，“民智大开，无论什么阶层，都愿意为了社会整体，放弃自己的小部分利益，从而自动达到可靠的平衡。 “或者，突然出现恐怖的天灾或战争，人们必须暂时放下一切争吵和分歧，万众一心，才能战胜灾祸和敌人，从中幸存。 “最后，有掌握强权的唯一组织或个体，能够凌驾于所有阶层之上，弹压所有反对者，逼迫他们接受自己制定的秩序。” 徐珊皱眉，“第一种，我们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第二种即使赢了，人和物的损失也会很大；第三种更是悖反人性，还不如现在。” 方菲甩甩头发，“看来，折中也有折中的好处，虽然得利不多，但损失也不多。对立的各方也愿意待在框架里，一直运转下去。 “珊珊，你和高烈也在面对这种折中吧？一边是治愈伤痛、挽救生命的愿望，一边是还不足够发达的医学和高昂的治疗成本。” 徐珊点点头，笑起来，“是啊。虽然很多人得过且过，但也有那么一些，愿意相信，愿意付出，愿意向着梦想，持续前进。 “想到无数先驱，也曾和我们一样，一步一级地登上礼堂的石阶，我感到希望的传承和鼓励，也感到一股推我向前的力量。” 她转过头，“菲菲，就不能让我感慨一下吗？” 方菲笑嘻嘻地收回按在徐珊屁股上的手，“我怕再迟一会，高烈的毕业典礼就结束了。” 徐珊不敢置信地查看手机，松一口气，再朝向方菲，学习陈夏，送上一对白眼。 三人进入外形古老的礼堂，里面做过重新装修，年代感倒是不那么强烈，身穿毕业礼服和普通常服的人，聚成一个个小圈子。 徐珊领着两位姐妹，接近其中一个，然后就听到圈子里传来杂乱无章的问候声，内容倒是基本一致的“大嫂好”。 徐珊见怪不怪，向高烈的男女同学们介绍两位前来观礼的闺蜜。陈夏摘掉墨镜、口罩，与方菲一起，礼貌地点头问好。 同学们都很惊讶，尽力控制住心神，向陈夏请求签名以后，又回到刚才的讨论话题。 陈夏对他们话里的专有名词和学术动态几乎不懂，戴好口罩，小声询问徐珊，“他们都喊你大嫂，是因为生日都比高烈小吗？” 徐珊摇头，“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想要找到合适的对象，可不太容易。高烈有我这个青梅竹马，听说他们很是羡慕。 “一声大哥大嫂，既包含了美好的祝愿，又可以加深同学友谊，他们不会损失什么。若是高烈能传授一点恋爱经验，就更好了。” 又聊了一会，主持人上台提示，礼堂里的人们各自寻找喜欢的座位，渐渐安静下来。 九点整，2023届硕士毕业典礼开始。 校领导简短朴实的致辞后，就是排队领取证书的环节。轮到高烈上台时，台下的三姐妹都举起手机，分别拍摄照片和视频。 医学院的研究生数量不多，毕业典礼很快就在大家的掌声中结束。 高烈和同学们去校园各处合影，徐珊她们跟在后面，头碰着头，检查之前的拍摄效果。 徐珊连声赞叹，“菲菲，不愧是大画家。虽然拍摄的角度受限，也没做什么后期调整，但这构图和光影，真是绝了。 “夏夏的视频也是一样，虽然用了风叶的新手机，但你的手太稳了吧。镜头移动和缩放更是流畅，我像是在看高分纪录片。” 方菲“猖狂”地笑，陈夏戴着墨镜，看不见眼神，但嘴角的弧度也很得意。 看看前面的高烈，陈夏有些好奇，“好不容易熬到硕士毕业，他是准备去医院实习，还是想要继续深造？” 徐珊确认收到了转发的照片和视频，“他联系好了，一毕业就去南都二院，早点工作，就能多积攒点实际经验。” 陈夏“哇”的一声，“那个属于省内、乃至周边最好的几家医院了，很难进的吧？” 这会轮到徐珊得意了，“还好还好。他舍得比别人努力刻苦，学校声望也有很大作用，笔试、面试中，没遇到什么惊险。” 方菲轻轻鼓掌，“名校毕业确有优势，但如果比不过同学，就只可能把机会让给别人。他这几年吃的辛苦，一定很多吧。” 徐珊淡然地微笑，“选择了医学这条路，就必须要有这个觉悟。不然别人怎么能放心，把健康和生命托付给我们呢？” 第474章 生日 6月20日，周一。 莉莉一早就开车来到陈夏的别墅，据她自称，是为了节省今天的早饭钱和汽油费。 这样的玩笑话，两位保镖自然不会当真，只是默默地把早餐多准备了一份。 陈夏到一楼，看见这个蹭吃蹭喝的，也没说什么，只是很快吃完早餐，就上车出发。 今天是陈夏的生日，但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镜花的两家子公司即将成立，他们要直接去政务服务中心，办理登记手续。 那里汇集着南都市众多单位的派出机构，加强了单位之间的交流配合，省去了国民办事的来回路程，但也汇聚起繁忙的人潮。 按照国家规定，企业登记手续不能由他人代办，企业法人必须亲自到场办理。规定自有考量，但对一些人，却多了麻烦。 作为全国知名的人物，陈夏一旦公开露面，就必然引起围观，和她低调行事的作风截然不同，两家子公司的事也可能提前暴露。 为了避免那样的困扰，陈夏、莉莉和两位保镖只能选择周一早晨上班的开始时刻。这个时间段，前来办理事务的民众要少得多。 一切如同预想。办理登记时，陈夏按要求短暂地取下了墨镜、口罩，虽然办事人员有些惊讶，但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登记完成，四人回到车上，都松了口气，然后驶离停车场，前往公司。 去时就没有来时顺利了，上路才一会，他们这条车道就被一队速度缓慢的婚车堵住。 陈夏赶紧轻拍董越的驾驶座靠背，让他把车速降一些，不必找机会超车。公司里没什么急事，她也可以顺便沾沾喜气。 莉莉调侃陈夏，朋友们接二连三地有了好姻缘，她是不是也有了不甘寂寞的想法？ 陈夏摇头否认，说刚才那句是民间谚语，只是图个好彩头的意思。别人的婚姻大事比较重要，自己能让一下，也算祝福了。 回到公司，开过例会，陈夏在开发组待到中午，帮他们明确游戏的具体流程，调整设计思路，顺便优化了几段功能语句。 和不愿去食堂的员工一起吃过午饭，陈夏回到办公室，仰靠在转椅上，闭目养神。 莉莉劝她，转椅设计得再怎么好，也还是不如普通床铺，最好还是回家午睡。如果有什么事，莉莉再叫她过来。 陈夏对声源摆了摆手，说员工们也是这样午休的，她不过是难得一次。如果这一点苦都不肯吃，慢慢就把自己区别于普通人了。 她愿意主动保持这样不肯漂浮的心态，从各种角度都算一件好事。莉莉欣慰地笑了笑，不再去打扰她不怎么舒服的午休。 下午一点，上班时间到了。 陈夏睁开眼睛，看向捧着一本书、斜躺在沙发上的莉莉，说自己亲身体验、有感而发，准备为员工们增加一项福利。 莉莉把书放低，等待她的下文。 陈夏停顿几秒，询问莉莉，如果想给员工们创造舒适的午休环境，是留出专门的空间，还是调整上班时间、方便他们回家午睡？ 莉莉摇头，说其实都好，也都不好。镜花提供的收入和福利水平，在同行中不算最好，但发展前景很好，性价比也是最高。 莉莉认为，陈夏愿意给员工们更好的环境和更多的福利，用心是好的，应该让绝大多数老板学习，但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允不允许。 首先是专门的午休房间。即使由公司统一安排，摆放密集的双层床，也要不小的面积，对租用写字楼的镜花来说，太奢侈了。 然后是调整午休时长。如果挤占工作时间，会影响公司的生产效率。对员工再好的公司，也要先在竞争中存活下来的。 如果将下午的上下班时刻后延，员工们会被晚高峰堵在路上，也耽误已育的接孩子放学，就与陈夏最初的顾虑背道而驰了。 陈夏想了想，自己否定了在附近租用便宜的宿舍。便宜的要考虑安全问题，贵一点的再叠加来回时间，和租写字楼的差别不大。 莉莉坐回转椅，给陈夏出了个点子，先给员工们配发能在工位展开的折叠床和薄被，等公司规模变大了，再想其他。 比如，可以考虑自己建造公司大楼，然后在每层都留出足够的空房间，改成休闲区域，供员工娱乐、休息，舒缓工作压力。 陈夏点点头，评价莉莉的想法，觉得近期方案可以接受，但建楼的事离她太遥远，那个计划更像是资本家们喜欢画的大饼。 莉莉蹬了一下地面，过来拍拍陈夏的肩，说既然知道路途漫长，为了梦想和员工的福祉，她就更应该努力奋斗了。 有了目标，哪怕不够宏远，也好过茫然地原地打转。 陈夏和莉莉各自忙到下班，把赖在工位上的几个单身男女赶走，看着公司大门被锁好，才和董越、林璐一起下楼。 南都河北岸，以前去过的心光酒店，陈夏安排了晚上的生日聚餐。这会天色还早，四人在车上猜测，他们应该会是第一批到的。 被服务员领进包厢，他们才发现沙发上，周鸣、徐珊和高烈已经在喝茶聊天。 陈夏一拍脑门，连呼思虑不周，比起她，这三个更有大把的空余时间。 高烈出言安慰，说自己也就是暑期有空，等开始实习，恐怕会忙得觉都睡不踏实，大家想再看他一眼，就要去医院探望了。 医师们的辛苦是有目共睹、众所周知的。朋友们除了敬佩高烈的选择和坚持，身为普通国民，没什么改善的办法。 陈夏却若有所思，戳着脸颊，说是受到了触动，有一点灵感，希望能尽自己的力量，为救死扶伤的医师们做点事。 具体能做什么，她厚着脸皮，谎称还不确定，朋友们眼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无奈地谴责她这种话说一半的行为。 闲聊一会，方菲、秋缘那两对情侣，带着刚取的生日蛋糕，一起进了包厢。朋友们于是全部入席，请服务员通知厨房上热菜。 陈夏亲自给每个朋友都倒上第一杯果汁，接受他们的祝贺，晚宴就正式开始了。 第475章 穷乡 周六，长云西部山区里的一个小村落。 于毅从监视器里收回视线，转向坐在旁边的陈夏，“辛苦你特意过来。” 陈夏摇头，“就是道路颠簸了一些，其他倒也还好。我本来昨晚就要从县里过来，董越和林璐都认为不安全，才拖到这会。” 于毅点头，“他们的考虑确有道理。山路崎岖狭窄，也说不定会遇上劫路的歹徒，还是白天过来安全一些。 “比如剧组，按理说临近杀青，没有几幕要拍，这么多人过来，实在没有必要。但谨慎起见，我们还是选择靠人数保证万全。” 陈夏往四处看看，“治安这么差的吗？我看官方的报道里，这里算得上民风淳朴。” 于毅摇摇手，“有乡长亲自陪着，又有几位随行的警察，真实的治安是看不到的。至于民风是不是像报道里那样，也不得而知。 “剧组的人和设备都很金贵，受不起一点折损。原来考虑，万一遇到穷凶极恶的，这么多壮小伙，应该能撑起场面，把对方吓退。” 陈夏扫视人群，在几位警察身边发现一个衣着朴素、面容憔悴的中年男人，“一个普通的剧组，也需要乡长一路陪同吗？” 于毅也看过去，“一开始，我也觉得有些夸张，难道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怕我们看到了，揭穿一直对外散播的谎言？ “过了几天，我渐渐琢磨出味道。他应该是怕我们吃不得苦，会觉得地方上怠慢，走了以后到处乱说，败坏这里的名声。” 于毅顿了顿，叹了口气，“他多虑了。我们不是娇生惯养的，不然不会拍摄这个题材。而这个地方，也已穷得用不上一点名声。” 陈夏看看路过时好奇打量这边的村民，都是中年往上、衣衫老旧，也跟着叹了口气。 短暂休息过后，剧组继续拍摄最后一幕。 顾祎一身名牌衣服，沿着村口的土路大步向前，脸上全是充满希望的豪情壮志，嘴里都是扶贫计划的美好前景。 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准备把这个贫困的小村打造成一张闪亮显眼的名片，然后再将名片背后的扶贫思路，戳进基层官员的心里。 有了可靠的样板，不管是公司以后想过去开展慈善项目，还是地方政府自己寻求改变，身处贫困的人们都会享有更好的未来。 原本和他并肩而行的云芊，脚步却并不豪迈，姿态也有些疲惫，好像脸上不明显的怜悯和哀愁，具有现实的重量。 顾祎走了一段，发觉云芊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立刻停住脚步，回身去看。 云芊还是缓慢前行，一直走到顾祎身边，才在他关心的表情里，提出问题：身外的贫困尚有办法，心里的贫困却该如何救助。 顾祎和云芊四目相对，脸上的自信和希望慢慢溃散，然后转过头去，看向村子深处，问她是不是担心刚才见到的小女孩。 云芊也看向那个方向，说她没有想到，历史进入新的千年，这片土地上依然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有被迫辍学的女孩。 她很迷惑，不知道公司的努力能不能触及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不知道人们的善心能不能改变那个女孩依附于人的“注定命运”。 顾祎沉默不语，然后抬手抓住云芊的双肩，说未来如何，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不如把所有的心力，都投入到具体的事务中。 他告诉云芊，做了就比不做好，多做就比少做好，哪怕陈旧观念填满脑海，金钱的重量也足以砸出一条裂缝，让新鲜的风吹入。 云芊盯住他真诚的眼睛，脸上慢慢有了微笑，眼中慢慢多了光亮，用力点了点头。 于毅拿起喇叭，“停，这条一次通过。我宣布：电视剧至此杀青。大家收拾东西吧。” 剧组里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 于毅起身，请陈夏稍待一会，他要过去，和辛蕊一起指挥剧组的收尾工作。 陈夏点点头，跟着他起身，去看正在卸妆的云芊和顾祎。 路过忙碌的工作人员，回应大家的问候和笑容，陈夏拉过一把折叠椅，坐到云芊旁边。 摄像器材已经超越人眼，但图像处理还与人脑差得太远。即使云芊本人很美，要在镜头里表现淡妆，放在日常却还是过于浓艳。 一番折腾后，卸妆、清洁完成，云芊贴着一张保湿面膜，转向陈夏，指了指自己的脸，又在嘴前面做了一个闭合拉链的动作。 陈夏笑着点头，“懂你的意思，你先护理好皮肤，后面有的是时间说话，我不急的。” 那边顾祎的脸上也贴了一张面膜。他拉着椅子凑过来，看看收拾东西的化妆师们，看看云芊，然后呆呆地望天，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化妆师给他们揭开面膜、准备补妆的时候，于毅和辛蕊也过来了。 董越拉来两把椅子，陈夏转头询问扶着辛蕊坐下的于毅，“我刚才想到，影视剧杀青，好像都是要拍合影的，怎么你这里没有？” 于毅笑着解释：“古早确实有这个习俗，那时候拍照设备不普及，人们有到处合影的习惯，仿佛没有照片，就不算真实经历。 “现在愿意合影的很少了。一是工作疲累，怕展现的状态不好；二是不方便修图，却容易被比较，高矮、胖瘦就现出原形了。” 陈夏回想一下，“长大以后，我看到的各种宣传，确实以单人的定妆照、精修照居多。大明星们都变得不自信了吗？” 辛蕊修正陈夏的说法，“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好看的。面对着越来越挑剔的粉丝和观众，他们再如何自信，也只能顺从地造假。” 顾祎补好了日常的淡妆，加入聊天群中，“大明星就算了，像我这样的演技派，现在不化妆，好像也不能出门了，惨啊！” 云芊转过来，“你我有演技傍身，化不化妆还有得选，那些既无长技的，又无作品的，就只能在脸蛋和身材上花心思了。” 于毅望望远处，“你们俩的妆容完成，剧组就可以回县里了。中午找个最好的酒店，我请大家伙吃饭，算作杀青的庆祝。 “不过在那之前，还要麻烦陈夏陪我撑个场面，找乡长道个别，剧组也想顺便表示一下心意，额外给这里捐点善款。” 这件事，剧组几人似乎早有议定。 辛蕊郑重点头，“如刚才那一幕的台词，做了总比不做好。夏夏，麻烦你了。” 陈夏笑起来，连连摆手，“见外的话不要再说。我走一趟，他们多少会忌惮一点。希望这笔钱，都能用在这里的乡亲们身上。” 第476章 转折 回县城的路上，于毅一直拿着手机，搜索本地美食，看来看去，味道不错又能容纳剧组几十号人的，只有他们入住的星级酒店。 在停车场与朋友们会合，于毅拱拱手，“之前大话了，说中午聚餐要找什么最好的，现实却不肯给我选择的余地。” 陈夏微笑，“猜到了。若有很多提供美食的酒店、餐馆，说明县域经济足够发达、人民舍得消费，村里也不至于穷成那个样子。” 于毅也笑，“我一个普通导演，不想和你这个大作家比看透世情。还好酒店宴会厅中午空着，至少吃饭的地方足够宽敞。” 一群人进入二楼的宴会厅，于毅他们几个坐到靠角落的一桌，又事先叮嘱其他人，只管吃好喝好，不要搞敬酒之类的动作。 对别人，话是这么说的，等服务员上了些热菜，于毅自己却举起酒杯，朝朋友们示意，“就以这果汁代酒，我敬你们一杯。 “感谢陈夏的剧本。没有剧本的要求，我们就不会亲身前往那些贫困地区，见识人生的巨大差异，也给自己浮躁的心态敲警钟。 “感谢顾祎、云芊精湛的表演。有你们俩这样的好同事，我一路走来，省了不少时间，才能集中心力，迅速提升导演水平。 “感谢我最最亲爱的老婆大人，肚里带着孩子，还坚持跟着剧组到处忙活，为我们共同的梦想，提供最专业的技术支持。 “拍摄进度逐渐深入，我的预感也越发强烈：这一部《蜉蝣》，很可能实现我们夙愿的一部分，在明年春节拿到几个大奖。” 朋友们笑着和于毅碰杯。 云芊调侃他，“我们都是引子，关键是想感谢蕊蕊，对吧？” 于毅搂着笑容甜蜜的辛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陈夏晃晃杯里的西瓜汁，笑着接话，“哈哈，经典的渣男语录。怎么结了婚，腰杆反而更直，底气反而更足了？” 于毅的态度认真了一些，“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几个的能力，都有肉眼可见的巨大提升，剧组的各位同仁，也配合得愈加默契。 “另一方面，是因为你的剧本实在很好。既把准了社会、时代的隐弊，又在普通平凡的生活小事中，写出了欲罢不能的精彩。 “作为读者和导演，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你的作品在引领人们的关注趋势、影响人们的价值取向，创造着一个又一个焦点。 “这种无形的感染力和使命感，在《蜉蝣》里达到新的顶峰。久居城市的观众和评委们，应该也会像我一样，体悟颇多。 “此外，盛典由文化部主办，即使那些奖偏向艺术性质，这本小说曾被陆离议长肯定，多少是能增加一点印象分的。” 辛蕊把于毅的手从肩上推开，“国内外的公益宣传数量不少，但大多浮于表面、套路化严重，可能反而在伤害这项事业。 “生活富足的人，基于利益分配偏向自己的本能驱使，习惯了忽视、歧视穷困者，常把他们的穷困处境，简单归因成个人懒惰。 “我们都认为，看过你的小说，人们将更容易被触动，更可能主动改变片面的认知，更愿意捐款出力、为穷困者谋福利。 “这种不一样的效果，也许会给需要帮助的群体带去长期可靠的支持，切实改善他们的生活，赢得评委和观众们的好感。” 陈夏连连摇手，“我一个普通作者，可以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如果明年真的拿奖，一定都是因为你们自己的认真和努力。” 服务员过来上菜，陈夏借机转移话题，“长云的环境相对公平，只要我们一直努力，总是会朝梦想不断靠近的。 “昨天过来之前，我已经把新的小说注册版权，发到江东文艺出版社的收稿邮箱。如果没有意外，你们很快就能看到了。 “这一本的名字是《苍穹坠落》，我尝试了奇幻类型，故事强调趣味流畅，深度一般，却对服装造型、布景特效都有要求。” 于毅看看顾祎、云芊，“你的意思，这本书可能给我们带来一些崭新的挑战？” 陈夏点头，“新书剧情紧凑，适合改编成电影。另一方面，大多数角色有兽类特征，体型差异也大，拍摄的前后期工作会很多。” 于毅摸摸胡渣，“造型和体型都有办法，但电视剧和电影，侧重点不同。实话实说，我相信大家，对自己的信心却有些不足。” 辛蕊立刻抓住于毅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夏笑着摇头，“我对你们的信心，却是非常充足的。没有参与，就没有经验，不如就从现在开始，与电影领域加深接触。” 她看向云芊、顾祎，“除了这本小说，前段时间，我还写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电影剧本，准备拿给杨璇，请她担当主演。 “如果顺利，刚与巨人财团合作的镜花，将会成为电影的出资方之一。你们愿意的话，公司也会力推你们，饰演主要配角。” 云芊疑惑，“巨人财团？罗洲的那个？” 陈夏微笑，“是的，合作协议已经签署。镜花拥有充足的现金流，只是因为诸多考虑，暂时没有公开这个消息。” 云芊和顾祎看看于毅，都不说话。 辛蕊询问：“这本《苍穹坠落》，如果改编成电影，镜花会投资吗？和邀请杨璇主演的那部，谁先谁后？” 陈夏看看同样期待答案的于毅，“那个剧本是医疗题材，我已经写好，准备近期去找杨璇。如果她答应，会尽快开始拍摄。 “《苍穹坠落》的电影剧本，还没有开始改编，大概需要两个月才能完成。无论于毅是否导演，镜花是一定会谋求出资的。 “补充说明，《苍穹坠落》只是系列小说的第一部。如果没有巨大损失，我会将后面两本也改编成电影，形成一套三部曲。” 于毅迟疑几秒，“能不能给我一个思考的时间，等我看完这一本，再做决定？” 陈夏笑着点头，“不着急，今天只是提前透露。我会等待你的答复，直到剧本完成。你不同意，才会去找其他导演。” 她看向云芊、顾祎，“有这两部电影作为台阶，镜花会尽力推进你们的事业顺利发展，尽力确保你们的利益不受损失。” 第477章 云州1 夏日节，阳光如火，万里无云。 云州城中的别墅区，周韶、周鸣和杨璇，坐在庭院角落的空调凉亭里，喝茶聊天。 周韶看看手表，“作为一个云州人，夏夏真是很少回来。以前还说，等她回来，我一定要盛情招待，没想到却隔了这么久。” 周鸣摇头，“她在这里的亲人都已下葬，也没什么朋友，除了一年一度的祭祀日，平时又何必回来徒增伤悲呢？” 周韶轻叹一声，“我有时会遐想，却没有明确的答案：她家里的悲剧，到底是我们做得不够好，还是仅仅因为倒霉？” 周鸣向她杯中添了些茶，“突发的祸事，谁也无法预测、预防。只能说，这一家子舍己为人的英雄气魄，我们必须敬重。” 杨璇晃晃手中的一沓纸，“也许正是有着为国为民的血脉、传统和情怀，她才能压得下浮名，写出这么贴近生活的好作品。” 提到陈夏的剧本，刚才莫名低沉的气氛稍稍缓解，话题也转到今天的正事上。 周韶有些好奇，“具体是个什么故事？看你的样子，评价很高，很愿意参与进去。” 杨璇竖起食指，抵住嘴唇，“是一个关于医师和患者家属的故事，具体内容不便透露，只能说，很有拿奖的潜力。” 周韶无奈又欣喜，“影视圈的规矩真多。我去年曾经拜托夏夏，希望能有一个好剧本，尽快帮你实现愿望，看来这就是了。” 杨璇笑起来，看看周鸣，抓住周韶的手，“谢谢你们的好意。这些年来，圈子里的好好坏坏，我看得多了，心思没那么重了。” 周鸣眼神一亮，却只是稍微坐直了一点，没有其他行动。 杨璇按住桌上的剧本，“在演员奖项上，盛典的历任评委仿佛都有种偏见：长得好看、名气高涨，不能和优秀的演技共存。 “细数以前的历届影后，越是面容姣好、身材傲人，角色就越是要奇怪，表演就越是要癫狂，否则只能拿着提名回家。 “曾有人劝我，有舍才有得。不抛下一些东西，不去迎合评委的嗜好，怎么表现出恳求的诚意，怎么可能变成我想要的影后？” 她深吸一口气，“这话也许有些道理，但我就是不服！为什么长得好看就要被人歧视，为什么女性想要证明自己就这么难？ “我愿意扮丑、扮疯，不要所谓的美女名头，但那一定要是因为角色，而不是故意做出卑微的样子，趴在地上，向某些人乞讨！” 杨璇激动的话音刚落，院外传入一声喝彩和一阵掌声。保镖躬身拉开铁门，陈夏和莉莉一边道谢，一边大步走了进来。 凉亭里的三人连忙起身，迎了过去。 陈夏跟着他们进入凉亭，在软椅上坐下，因为他们对莉莉的称呼，用目光询问周韶。 周韶笑着点头，“曦姨的事，璇儿也是知道的。在她面前，某人守不住一点秘密。” 大家都看向“某人”。 为陈夏、莉莉沏茶的周鸣一副“本应如此”的表情，没有一丝脸红的迹象。 陈夏笑笑，转向杨璇，“我虽不演戏，但一样拥有美貌、一样身为女性，对于评选最佳女演员的规则，也是与你一样的态度。 “在这个剧本的写作中，我一直在思考：如果不扮丑、装疯，怎样才能充分体现演员的演技，让观众们主动忽略演员的相貌？ “因此，这本医疗题材，我不从医师着眼，而是把角度切换到患者家属身上，用她的压抑、痛苦、崩溃、迁怒来勾描医师的侧影。 “我认为，观众的想象力和二次创作，会比平铺直叙更能凸显主题、加深印象，取巧的主角选择，也更容易引发他们的共鸣。” 杨璇连连点头，“这是一个极好的剧本，但也要你亲自来写，才能把简单的故事讲好，把巨量情感刻进人们的心灵深处。” 正在喝茶的莉莉停住茶杯，“所以，以此为基，合作一部电影的邀请，你怎么看？” 杨璇有些高兴，也有些兴奋，“我很喜欢这个剧本，感谢夏夏选择我作为主演，现在就可以谈谈我们合作的具体内容了。” 陈夏向前探身，和杨璇握了握手，“总的方向一致就好，细节可以慢慢谈。为表诚意，先介绍一下我和镜花公司的设想。 “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云芊和顾祎能够参加进来，饰演主要配角。为此，我可以在剧本、主题曲的授权金额等方面做出让步。 “镜花公司的条件是，希望成为出资方的一员，不求分润多少，只是为了保证两位艺人的戏份和利益，不被其他资本挤压。” 杨璇等了几秒，有些惊讶，再看一眼默默喝茶的莉莉，“就这么点，没其他的了？” 陈夏摇头，“这些就够了。” 杨璇耐心解释：“夏夏，你可能严重低估了自己的分量。一位年仅二十四岁的云梦奖得主，其话语权绝不是普通编剧可以比拟的。 “更不用说，你的每本小说都在世界范围畅销，改编的剧集都有现象级的热度。这是‘只有人求你，没有你求人’的不败之地。 “另一方面，云芊和顾祎虽然没有演过电影，但他们的演技之好，业内是公认的，一直没拿奖，仅仅是因为年龄和资历。 “明晰了前述的情况，你提出的根本不算要求。即使你持着文人意气，曦姨怎么也任由你这么好说话？遇到别人会被欺负的。” 莉莉笑起来，“说别人总是容易。你杨璇不也是这样，话里话外都在为别人着想，怎么就不肯先反思一下自己呢？” 她摇摇手，止住杨璇的辩解，“不要提什么‘话说在前面，以后才不会纷争’。现在的商业社会，愿意开诚布公就已经是一种善良。 “和其他人、其他公司不同，夏夏和镜花文娱都不以获取利益为导向，而是以扩大影响力、传播‘爱与美’的理念为重。 “所以，我们甘愿放弃一些利益，作为诱饵或代价，换取其他人更用心的投入，从而将影响力的扩散范围和速度提升到最大。” 第478章 云州2 陈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璇姐，我和镜花文娱的意思都表达了。对于这部电影的拍摄，你有什么具体建议？” 杨璇想了想，“导演定下是谁了吗？” 陈夏摇头，“我不熟悉电影圈子，不会凭想象妄下结论。这是为你准备的剧本，与谁合作才能拍好，当然要由你来决定。” 杨璇微笑，“那就选张雪导演吧，她本来就擅长细腻写实的风格。上次《姒绯传》时间太紧，她没能充分发挥，还有些遗憾。” 陈夏没有异议，“张雪导演的能力，大家都很信服。拍摄这本《辗转》，不会有额外的干扰因素，一定可以任她尽情施展。” 杨璇的手指在空中打了个勾，“好的。剧本为我而设，我多少也该出些力气，张雪导演那边，就由我来联系吧。 “主要配角里，男女两位医师的演员都已经固定，老年患者的座位上却还空缺。夏夏，你有没有推荐或倾向的人选？” 陈夏摇摇手，“行内的事，要由内行的人来做。配角、剧组等一切事宜都由你定，我和镜花要做的，只有支持、配合、学习。” 杨璇翻了翻剧本，“好吧。我一直低着头认真演戏，很少关心拍摄过程的其他环节，这次倒是体验了制作人和导演的不容易。 “等节后，我和经纪人去一趟镜花，确定具体的协议，然后就去把张导请出来。她经验丰富，正可作为倚仗，免得我愁掉头发。” 莉莉点头，和杨璇开玩笑，“多少人羡慕你和夏夏的美，却学不到你们把事情推给别人烦心、自己置身事外的诀窍。” 周韶很有感触，疯狂点头，“烦心事越多，人就越容易变丑。你看那些生活富足、无忧无虑的，确实要比其他人显得年轻。” 陈夏把茶杯放到桌上，“反正一辈子吃喝不愁，让你抛下云歌财团的事务，能做到吗？若自己舍不得，又何必羡慕我们？” 周韶被这个假设挤到哑口无言，杨璇连忙用茶杯挡着脸，偷偷摸摸地笑。 周韶愣了几秒，无奈地瘫在软椅上，“我还真没什么舍不得的，主要是父母年龄大了，这个破弟弟又不肯分担，只好我上了。” 莉莉立刻摆出长辈的架势，“说起来难，做起来易。你找一个棒小伙，鸣儿找一个好姑娘，事情不就分摊了吗？ “若觉得新时代了，不该勉强伴侣，那就像夏夏这样，多找几个职业经理人。只要奖惩设置得好，不怕他们不用心。” 陈夏抢答，“奖惩？嗯，学到了。” 莉莉挥挥手，“我在催他们的婚，有你什么事？不要打岔啊！怎么样，晞姨我这么好的建议，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听？” 周韶和周鸣动作一致地拿起茶杯，目光聚焦，紧盯住茶水，好像要仔细研究它的颜色和成分，假装自己突然失了聪。 莉莉恨铁不成钢地磨了磨牙，再把视线扫向杨璇，本就拿着茶杯的她也立即有样学样，向茶水中求取人生真谛。 陈夏在旁边咯咯地笑，纵使莉莉“充满杀气”的目光怼过来，她也不为所动。 笑了一会，陈夏把头转来转去，打量别墅和院子，“今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们这样的有钱人，都应该住在郊区的庄园里。 “就是保镖遍地、仆从众多，饲养了很多珍禽异兽，房屋高大豪华、绿地开阔铺张，面积大到必须使用交通工具的那种。 “没想到，见面地点会是一间面积稍大的普通别墅，仅仅保镖多了一些，周边几栋也被买了下来，和你们的身份严重不符嘛。” 周韶放下茶杯，“纠正几个误区。首先，这间别墅只是表面低调，里面的装修材料和式样可都不简单，大小陈设也并不便宜。 “其次，整个别墅区都是财团的产业，几栋别墅不需要额外购买。那几栋也不是空置，里面住着更多保镖，不只有外面这些人。 “最后，我家确实有位于郊区的庄园，只是近些年不常过去居住，也不像故事里那样面积夸张、仆人众多，更没有珍禽异兽。” 周鸣笑着补充，“老房子是需要花钱维护的，没必要置办太多。住在市中心，衣食住行都方便，只要没有民变，也比郊区安全。 “而且我家祖训有要求：后人要多想国家民族、社会公义，少想声色犬马、金迷纸醉。这种守成持家之论，我们是愿意遵从的。” 陈夏感慨，“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能一直流传下来的，果然有克服这个规律的办法。只可惜，那些一时暴富的，都不想学。” 杨璇叹了口气，“钱财像是名气，也像是爱情，来得越快，就失得越快。究其根底，是因为来得太容易，所以不珍惜。 “他们越是害怕未来的流失，就越是要在当下肆无忌惮地浪费，反而以错误的行为，去证明那个本来不一定必然的规律。 “这样的例子，在现今的娱乐圈里屡见不鲜。那些身无长技的，甘愿被资本裹挟，化为刀刃，割裂着原来良好的环境。 “长此以往，怕是在我有生之年，会亲眼见证这个我曾经愿意投身的行业，变成扉宜那样流淌着哀嚎和死气的污秽之地了。” 周鸣笑着摇头，“我倒不至于这么悲观。长云不是扉宜，我们有悠久的传统，纵然偶有一些腐烂之处，也迟早会从本体上脱落。 “像是多年以前，几个财团跋扈狂妄，觊觎国器，想把长云变为清兰那样的资本主义国家，不就被国民的怒火彻底燃尽了吗？ “更何况，现在的娱乐圈，除了那些急于功利、破坏生态的，不是还有你、陈夏、于毅、顾祎、云芊这样心思正大的吗？ “只要你们的影响力还在维持、还在扩张，那些人就永远是背离历史主流的一点水沫，蹦到岸上，自然会被阳光迅速蒸干。” 陈夏微笑，“周鸣说的在理。就算大家都放弃了，只要你我坚持，只要你不肯屈从、不肯服输的心气还在，希望之火就永恒不灭。” 第479章 生意 七月初的周一，陈夏一大早就出现在新动科技的门口，让开正在搬运东西的员工，回应他们的问好，径直走向田落的办公室。 她在玻璃门上轻敲两下，电脑后正在审阅文件的田落动也不动，只是一声“进来”。 过了半分钟，田落从纸堆里疑惑地抬起头，看见陈夏微笑着站在门口，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稀客啊，你怎么来了？请坐。” 陈夏坐到沙发上，看着田落起身泡茶，和他开玩笑，“听菲菲说，这家店快要关张。我便过来看看，有没有把它盘下来的可能。 “一出电梯，果然大家伙都在收拾物件、倒柜装箱，准备各奔东西，看来我到的正是时候。怎么样，愿意便宜转手吗？” 田落把散发清香的纸杯，放到陈夏身前的茶几上，“一大早就过来消遣我，你这几天怕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吧？” 陈夏笑起来，“老同学，了解我。刚刚推销出去一个剧本，既给一些朋友争取了机会，也算是帮了另外一些朋友的忙。” 正说着话，方菲也走了进来，坐到陈夏身边，田落于是起身，又泡了一杯清茶。 将清茶递给方菲，田落继续之前的谈话，“到底是哪些朋友和哪些朋友，大作家也会犯指代不明的低级错误吗？” 陈夏搂住方菲，“最近写了个医疗题材的电影剧本，节前发给杨璇，节后签的协议。希望这一次，可以助力她拿到明年的影后。 “另外，趁着杨璇是熟人，我把芊芊和顾祎推了过去，饰演主要配角。希望他们能顺利转型，算是签约的镜花做了点实绩。” 田落笑着点头，“这么一说，确实是值得庆祝的喜事。但是我想，你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分享这个好消息吧？” 方菲接过话茬，“当然是因为我的通风报信。周末聊天时候，说起新动搬迁的事，姐姐就想过来观摩一下，为镜花增长经验。” 田落满脸惊奇地看向方菲，“诶？真是奇了怪了，某人以前三缄其口，务求守住公司机密，现在怎么主动做起‘间谍’了？” 方菲笑眯眯，“食人之禄，则忧人之事。但那是对于外人，如果讨论的是自家事务，又何必瞒着更亲近的姐姐呢？” 田落笑得合不拢嘴，“是这个道理。这话我爱听，多说几句，再多说几句。” 一对情侣腻歪，陈夏这个亲属兼同学只好翻翻白眼，揉揉方菲的头发作为“报复”。 过了一会，田落回过魂来，看向悠然品茶的陈夏，“镜花最近也有更换新址的计划？” 陈夏摇头，“新成立了两个子公司，再招聘人手的话，办公区可能会挤不下。所以，有这个未雨绸缪的心思，但还没提上日程。” 田落前倾上身，更好奇了，“两个子公司？” 陈夏点头，“一个是镜花图书，主营是接收投稿，组织审稿、校对，筹划出版。还有与之相关的，涉及版权保护、诉讼的法务。 “另一个是镜花演艺，主营是艺人经纪，包括片约、代言、广告、培养，以及现在没有、将来可能会有的商演、巡回等活动。” 田落摸摸下巴，“用子公司把业务隔开，实现分别管理，似乎是个减少劳心的好办法，但对母公司人才储备的要求有些高啊。 “若想适度放手，派出的负责人既要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又要有足够的忠诚度，不然子公司迟早会撞上经营不善的结局。 “偏偏出众的能力和持久的忠诚，两者难以得兼，又经常变化，很多时候只能将就着。镜花成立不到一年，有这样的人选吗？” 陈夏摊手，“一个也无。经纪公司的事情还少，可以让莉莉临时兼着。图书出版那块，我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了。” 田落有点幸灾乐祸，“步子迈大了吧。让我来猜猜看，你对投稿的要求和别人不同，怕下属们不能完全领会，是吗？” 陈夏理所当然，“是的。如果和其他出版公司标准一样，我何必再费这个劲？” 田落想了想，无奈摇头，“既要懂你的心思，又要有足够的文学功底，朋友们当中也没几个符合的，而且大家各有各的事。” 陈夏看得很开，“我的事不急，实在不行就先把计划缓缓。倒是你这边，急忙搬迁，是业务所需，还是安全所迫呢？” 田落靠在沙发上，“既是业务所需，又是安全所迫。公司一边深化着微享的发展，一边在尝试新的领域，已经有些臃肿了。 “我不像你，没有底气冒大风险，就只好换一个面积更大的写字楼，把分散的办公区和部门尽量集中，靠我自己去镇住场面。 “而且上次被搞怕了，也不能总让你操心。搬到市中心，不说安保的专业性有很大提升，就说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是个心理安慰。” 陈夏点点头，“城市中心那些昼夜通明的光照，那些往来不息的人流，对少数心存阴暗的坏东西，确实是一种威慑。 “搬家期间，微享和心动平台的运营，你准备怎么处理？现在的用户也是不分早晚，那两个可不适合出现中断的情况。” 田落有些得意，“微享的数据量越来越恐怖，我早做打算，斥巨资成立研发部门，冲击分布式存储的难关，也有了点成果。 “你知道的，微享有用户分析，我会选压力最小的时刻迁移。只要国家和你别整出什么大活，足以应付短时间内的一般情况了。” 陈夏喝了口茶，“安心，我这几天不会有什么动作。新书发售要到周末了，不比以前，那个应该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田落拱拱手，“预祝大卖。刚才忘了问，你以后的小说都会转到自己公司吗？” 陈夏笑笑，“只要江东文艺还是亲善的样子，小说就依然会投给他们。我不缺利润的那一点差值，不必做出爱吃独食的姿态。 “适当分出去一点，可以向外界表达一个舍得让利的态度，别人才敢有长久的预期，才更愿意与我、与镜花加强合作。” 第480章 舆论 周日下午，阴雨绵绵。 繁花秘园别墅的落地大窗前，云芊半躺在摇椅里，将腿跷在脚踏上，伴着矮桌上瓷杯中飘起的茶香，抱着一本书，悠闲地阅读。 过了一会，后面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 陈夏头顶一个随意的发髻，身穿麻布睡衣睡裤，去餐厅沏了一杯清茶，按亮客厅顶灯，走过来，躺进矮桌另一边的摇椅里。 云芊把书从眼前移开，转头看向陈夏，“你这个发量真是多到离谱，这么大一个发髻都差点容不下，平时是怎么保养的？” 陈夏挥挥手，“我说没有保养，你信吗？就像这张脸和身上的皮肤，天生如此。” 云芊仰面朝天，用力长叹：“嫉妒啊！” 陈夏微笑，“没有睡午觉？” 云芊摇摇脚丫，“平常在剧组拍戏，没有这么多空闲，也没有好的睡眠条件，午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我就没养成那个习惯。 “现在突然有了时间，躲在空调和通风的庇护下，既不热、又不闷，听着窗外的雨声，嗅着茶香，看着小说，不也很惬意吗？” 她竖起手中的书，将封面朝陈夏晃晃，“而且，江东文艺狡猾了，居然在周六发售你的新书。看得正精彩，我怎么舍得去午睡？” 陈夏点点头，“睡不睡午觉，纯属个人习惯。不过，昏暗的光线有损视力，你下次看书的时候，还请记得把灯打开。” 云芊摇了摇手，拒绝陈夏的建议，“开启人造的光源，就没有阴雨天气里那种被大自然团团包裹的舒适气氛了。” 她将书页朝下，盖在自己肚子上，“网上的那些讨论，你都看过了吗？就这么躺在家里和我闲聊，不需要采取什么行动？” 陈夏跷起双脚，“网上的言论，无论是夸赞，还是贬损，我的态度都是放任自流、几乎不看，更不用说采取什么应对了。 “记得《最是青葱》才出的时候，我还会密切关注读者们的评论，希望找到他们的喜好和倾向，也能及时修正自己的不足。 “但很快，我就发现读者们的文学素养和个人素质参差不齐。于我而言，绝大多数评论是宣泄情绪或胡乱分析，没有实际意义。 “沙里淘金太费时间，我就这么养成了闭目不看、塞耳不闻的习惯，特别是每次有新书上架销售，更是连手机都懒得打开。” 她抿了一口茶水，“我的这种态度，本来只适用于自己的小说和歌曲。其他方面，我还是愿意见识人们经历，开拓自己视野的。 “但慢慢地，我又发现，读者听众的情况只是社会现实的一个小角落。微享这样的平台越是发达，人群暴露出来的问题就越多。 “一些权贵为了维护既得利益，挑拨网民情绪，把城乡矛盾、地域差异、性别歧视扩大成对立，希望以此撕裂社会、消解抵触。 “一些商家为了牟取暴利，主动制造焦虑，把人们向往的富足生活、崇高品质、美好追求，与特定种类、特定品牌的商品绑定。 “一些媒体为了提高流量，在报道中恶意解读、断章取义、刻意忽略，甚至罔顾法律和职业操守，传播不实信息、捏造虚假新闻。 “很多网民因为各种原因，迷失在信息的海洋里，无法区别真伪、认清是非、分辨对错，只能被错误的潮流欺骗、伤害、裹挟。 “他们中的一些，或是被利用、或是主动投靠，又成为了下一轮欺骗、伤害、裹挟的帮凶。周而复始，每况愈下，不见止境。” 陈夏又喝了口茶，面露怜悯，“我们常常嘲笑清兰联邦扭曲的社会，哀叹她可怜的国民，却不知将来，有谁来惋惜我们？” 云芊拿起茶杯，和陈夏的碰了碰，“换个角度，可以看到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们发现了隐患，又具备影响它的能力。 “从你的小说、歌曲中，从我们的网剧、电视剧里，很多人找回了淡忘的爱心，增长了生活的勇气，练习着珍惜平凡的美好。 “即使无法避免，只要我们一直标记着坚持的方向，腐坏的结果就会来得更迟、伤害更小，人们也能更快、更容易地从中恢复。” 陈夏笑起来，温柔而坚定，“谢谢你的鼓励。道路再长，坎坷再多，我也不会放弃的。” 云芊点点头，“说回这本书，一部分通宵熬夜的反馈已经出来了。一些网友表示，新书的角色和背景很有趣，但主题不够深刻。 “另一些网友则认为，不必每本书都要去触及人心深处，换个轻松爽快的剧情，给疲惫的脑子放个假，也是能接受的。 “这个理由说服了一些人，但又有人提出新的担心：现代人喜欢短平快，如果销量继续大涨，会不会从此限制你的创作思路？” 陈夏很放松，“他们的评论和猜测，感觉带着些调侃。江东文艺的王欣中午发来消息，首日的销售趋势正常，随他们去吧。” 云芊笑笑，“有意思的是，你现在的反应也在读者们的猜测之中。他们普遍认为，你就是一个高冷的人，不屑理睬凡尘俗事。 “虽然有人提出，你和人们没什么互动，可能只是因为社交恐惧，或者是节省时间专心写作，但反例太多，说服不了主流看法。” 陈夏伸了伸手脚，像一只慵懒的猫，“他们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以前决定少看那些奇谈怪论，果然是对的选择。” 她喝光了茶水，带着云芊的杯子去添。 回来的时候，陈夏满脸恶趣味，“我决定了，满足他们的‘愿望’，后面两本都写完再一起发。如果可行，电影也是两部连着拍。” 云芊接过瓷杯，“两部连着拍，好处是有不少，但若是也连着上映，对于票房和口碑，肯定是有负面影响的。” 陈夏摇摇头，倒在摇椅上，“放心，我就是吓吓可爱的读者，没有那么任性。两部电影之间，最少也会留半年间隔的。” 第481章 招募 《苍穹坠落》的讨论热度减弱很慢，到了周一早上，仍然能挂在微享的榜单上。 就像昨天对云芊说的那样，陈夏对此漠不关心，她戴着杨璇赠送的墨镜，从镜花乘电梯下楼，准备参加过会的面试。 两家子公司刚刚登记注册，办公地点不适宜放得太远。莉莉在周边转了转，最后看中了公司正下方的二十三层东侧。 这里原来有一点简单的装修，莉莉没有做额外改造，只订购了一些环保无污染的办公桌椅和用品，就准备让子公司正式开张了。 按照莉莉的说法，两家子公司业务刚起步的时候，没必要铺张浪费，先临时共用办公区域，等以后发展起来了，再更换地方。 和去年的默默无闻不同，靠着云芊、顾祎的经纪约，还有火热大卖的《镜中人》，镜花文娱在几个小圈子里有了些名气。 所以，即便和去年相同，没有提及陈夏的名字，两家千万注资的子公司一放出招聘员工的消息，就收到了很多应聘简历。 莉莉和行政部门的同事们一起动手，从投递的简历中筛选出了面试名单，再通过邮件和短信，通知那些人面试的时间和地点。 根据人事部制定的计划，面试时间安排得很宽裕，今明两天考察镜花演艺的应聘者，后面两天再考察镜花图书的应聘者。 路过等候着的应聘者和组织协调的人事部员工，陈夏走进空荡荡的会议室，看到莉莉、柴巍、章瑶和人事部的主管坐成一排。 大家寒暄几句，陈夏坐到横排边上，嗅着杯中茶叶飘起的清香，等待面试开始。 近些年，各家公司，尤其是新兴企业，在面试环节玩出了很多新花样，包括什么压力面试、情景面试、集体面试、多轮面试等等。 镜花的面试就要传统得多：应聘者们一个一个单独进来，先做自我介绍，尽力说服各位面试考官，为什么要招募自己。 然后是依据应聘者的具体情况，几位考官有针对地提出一些问题，关于应聘者表述不够清晰、公司想要更深入了解的方面。 一个人四五分钟的谈话结束，就可以回去等待是否可以入职的通知，只是出门的时候，还要顺便叫下一个人进来。 整个流程简单明确，却枯燥。几位考官的问题都不固定，但也只问工作有关的话题，不探究应聘者的隐私，也不恶意为难人。 陈夏身穿浅蓝色的连衣长裙，一直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坐在办公椅上，除了偶尔变换坐姿，整个早上不发一言。 虽然如此，她的存在感太强，一副墨镜遮不住整张脸、也遮不住身段，还是让应聘者们有些猜测，变相地增加了压力和紧张。 计划周全，没出什么意外状况。接近中午的时候，早上的面试顺利结束，大家收拾桌上的文件材料，准备去吃午餐。 莉莉看向走到墙边、开窗透气的陈夏，“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比较中意的？” 陈夏眺望远方的景色，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没必要干扰你们的判断，等经纪公司的人全部面完，我再做最终决定。” 莉莉点点头，“是不是非常无聊？” 陈夏转过身，摘下墨镜，“确实无聊，但这是必经的过程。等第一批人招进来，子公司正常运转，以后的面试我就不参与了。” 莉莉笑笑，“我也一样。除了临时兼任的经纪公司，图书公司的那些事，后面我也不想过问太多，由你挑的人自己去烦。” 陈夏抬手梳了梳长发，“别提这个，我正烦躁着呢。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掉头发了。” 在楼下的食堂吃过午餐，大家回到二十四层，各自进入午休的状态。 莉莉把中央空调的温度打高一点，躺倒在长条形的会客沙发上，拉拉盖在身上的薄毯，看向陈夏，“新专辑的歌曲都准备了吗？” 瘫在转椅上闭目养神的陈夏有气无力，“都准备好了。专辑估计会早于《蜉蝣》，除了《山海》的两首，其他都是新歌。” 莉莉接着发问：“还是在瞿清那里？” 陈夏还是萎靡不振的声线，“没错。录音棚的设备和人都可以，乐团也合作过多次，没有更换的理由，我懒得折腾。” 莉莉仰面朝天，“等着洗耳恭听了。” 陈夏挥挥手，“你不会失望的。” 短暂的午休之后，陈夏扩了扩胸，蹬进板鞋，戴上墨镜，准备下楼，继续今天的面试。 莉莉也掀开薄毯，穿好皮鞋，拿起茶杯，放了些茶叶，接了些热水，跟到陈夏身边。 陈夏边走边问：“你说，我要是回以前的单位挖人，有多少成功率？” 莉莉认真分析，“成功率不高。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愿意放弃公职，除非有高薪诱惑，或者有其他什么个人主观的原因。 “而且，如果有的选，很少有人愿意到前同事或朋友的手下干活。即使你人再好，他们也会觉得场面尴尬、心里不舒服。” 陈夏微微皱眉，看着电梯的数字爬升。 莉莉看着陷入思考的陈夏，“怎么，有合适人选了？不管对方如何反应，可以先尝试接触一下，总不至于坏了以往交情的。” 陈夏摇头，“那两位文字功底足够，心思也纯正，但管理经验欠缺，没有镇住一群文学青年的气势，短期只能作为副手和后备。” 两人进出电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路过已经开始排队的应聘者们，到达会议室。 莉莉继续刚才未尽的话题，“职位上没有足够的自主权，吸引力就又低了一点。你要去挖人，得从其他方面准备个好理由。” 陈夏点头，“我一路过来，顺风顺水，又有你这位大才用心帮忙，几乎可说是甩手掌柜一枚，却还有避不开的烦心事。 “真不知道那些编撰故事、鼓吹青年盲目创业，甚至跑进校园、向不谙世事的大学生来回宣讲劝说的，究竟安了什么心？” 莉莉耸耸肩，“侥幸成功了，可以吸纳就业、提高经济活性、增加国家竞争力；不幸失败了，也可以贡献税收、释放流动性。 “创业的过程，就是消费的过程。小到雇员、房东，大到银行、国家，除了头脑发热的创业者，其他都是稳赚，何乐而不为呢？” 第482章 挖掘 周二傍晚，太阳西垂。 陈夏结束了一天疲惫的面试，坐进自己果绿色的汽车，由董越驾车、林璐陪伴着，前往预订了小型包厢的“水晶酒店”。 昨天有挖人想法时，陈夏就给谢衣、孟康发信息，和他们约好了今晚的聚餐。莉莉的话很有道理，尝试一下，不会损失什么。 水晶酒店位于市中心，距离公司不太远，很快就到了。陈夏走出汽车，站在地面停车场里，打量眼前豪华风格的建筑。 这个见面地点是莉莉推荐的，按她的说法，既是老友重逢，又是劝人转行，最好选一家高档的酒店、餐厅，才好表现诚意。 这家酒店看起来建成不久，弧线造型显得前卫，外立面很干净；进入里面，用料和装饰也花了心思，不是简单的堆砌。 董越、林璐陪着陈夏走进房间，仔细检查一遍，留陈夏单独等待两位宾客，自己则退了出去，前往隔壁订好的另一个包厢。 陈夏放下提包，抬起左手，转转用来呼叫两位保镖的手环，走到玻璃幕墙边，望着金色余晖里，远方的楼宇和路上的行人。 过了一会，她走回方形的餐桌，一手压着壶盖，一手提起把手，往三个杯子里沏茶。 清澈翠绿的茶水在素白的瓷杯中翻滚，还未完全平息的时候，包厢的木门被轻轻敲响，等了几秒，服务员走了进来。 陈夏朝孟康、谢衣微微一笑，再转向他们身前的服务员，“麻烦上菜吧。” 服务员点头出去，陈夏才伸手示意，正式招呼，“好久不见，两位请坐。” 孟康坐到陈夏的对面，谢衣坐到陈夏的右手边，三人简单地寒暄几句。 陈夏双手端起茶杯，向两位同事兼朋友做敬酒的姿势，“我本来打算，辞职一周年时再故地重游，没想到提前有了见面机会。” 两人也端起茶杯，和她的轻碰一下。 孟康浅抿了一口茶水，看向陈夏，“君子之交淡若水，朋友情谊存在心里即可。今天约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夏笑起来，“不和你们绕圈子。今天突然请你们吃饭，一是朋友聚会，二是想要询问一下：两位有没有跳槽的意愿？” 谢衣和孟康对视一笑，似乎赴约之前，就有着心理预期，“夏夏，你这个问题，是为了自己，还是替别人打听？” 陈夏点头，“是为我自己的公司而问。看你们的样子，好像已经猜到了什么？” 谢衣指指孟康和自己，“你请我们吃饭，如果除了朋友之谊，还有其他目的，就一定是着落在我们的做事能力上面。” 孟康耸耸肩，自嘲一句：“我和谢衣身家普通，没有能让别人惦记的，尤其是你这样事业蒸蒸日上，什么都不缺的。” 陈夏连连摇头，“怎么不缺？我现在最缺你们这样既可信任、又有能力的人才，来帮我实现宏大而遥远的梦想。” 几个服务员进来，上了满满一桌热菜。 陈夏提起筷子，“我们边吃边聊。” 谢衣和孟康吃了几筷，喝下几口果汁，“不瞒你说，我和孟康私下讨论，都有变动工作的想法，但还没拿定主意。” 陈夏往他们的杯中补了些果汁，“具体是什么原因，能和我说说吗？” 孟康抓抓头，“你走以后，我觉得单位风气逐渐下滑，令人压抑。那种仗义执言、针砭时弊的思想深度，正迅速转为和光同尘。” 谢衣叹气，“也许是因为换了领导，或者单位成立几年，终于耗尽了朝气，我现在每天写完、上交、发出来的，自己都不想看。” 陈夏有些无奈，“你们描述的这种情况，可能才是社会中大多数组织的常态吧。” 三人吃着东西，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或许都在缅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想象。 过了一会，陈夏振作精神，“先简要介绍一下我创办的公司吧，就算不尽人意，你们也可以知道我最近一年在做什么。” 谢衣、孟康停下筷子，看着陈夏。 陈夏喝一口茶，“我辞职后建立的，名字叫‘镜花文化娱乐有限公司’，如同字面所示，主要经营范围覆盖文化和娱乐产业。 “公司以传播‘爱与美’的信念为主要目标，而不是随波逐流、牟取暴利，目前在单机游戏开发和艺人明星经纪方面都有成绩。 “今年四月初，我们在微享公司的‘心动游戏平台’，发布了一款自研的单机游戏，名字是《镜中人》，销量和口碑都很不错。 “此外，公司的经纪部门还与云芊、顾祎有经纪合约。这两位，你们应该是知道的，都是当红艺人，也是我的朋友。 “公司自身营收可观，五月中旬还得到罗洲巨人财团的一亿元投资。因此，我又成立了两家各专注一块领域的全资子公司。 “其中一家是‘镜花图书出版有限公司’，我注入了一千万的启动资金，主营接收投稿、审核、校对、图书出版等各项业务。” 她暂停几秒，“无论是母公司，还是子公司，都不完全是利益驱动，所以我招募、聚集了很多心怀理想主义的年轻人，作为同事。 “仅仅理想当然不够，还要有源源不断的动力。公司提供高于市场平均的薪资，即使普通员工的月薪，比你们的也至少多一半。 “除了月薪，春节前还有丰厚的年终奖。与之对应，工作时间从上午八点到下午五点，中间午休一小时，坚决反对加班文化。 “我为你们俩提供的职位是镜花图书这家公司的副总经理，有一定自主权，薪资比普通员工高，以后还有转岗、晋升的可能。” 两人思考片刻，孟康提问：“巨人财团投资一个亿后，你还有几家公司的主导权吗？” 陈夏微笑，“当然。巨人财团看好公司的前景，投资虽多，只换了镜花文娱百分之五的股份，对我的主导权不构成一丝影响。” 谢衣点头，“我们信得过你，职位也很诱人。但还有几个问题，出版公司接收投稿的标准是什么？我们自己写东西有没有限制？” 陈夏还是微笑，“只要作品有亮点，只要能传播‘爱与美’，哪怕作者毫无名气，哪怕并非市场主流，我们都可以助其出版。 “你们的创作，对外投稿不受限制，若想用公司渠道，要有我的同意。如果作品很好，可以再改编成影视剧本或游戏剧本。” 谢衣和孟康的对视一眼，明显有些意动，“镜花诚意很足，但涉及公职去留，短时间下不了决定，能不能多给几天时间考虑？” 陈夏举起玻璃杯，“那就两周十四天吧。公事谈完，我们可以聊聊其他话题了。比如，单位这一年，出了什么幺蛾子？” 第483章 握手 周六早上，于毅的工作室。 今天有一个《蜉蝣》的试看会，朋友们从南都各区过来，想要先睹为快，顺便参加秋缘之前就说要请客的庆祝聚餐。 陈夏、云芊进入阅片室的时候，看到顾祎已经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江回、秋缘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正在窃窃私语。 听到两人进来，江回、秋缘转身打了个招呼，但还是靠在窗口没过来。顾祎抬了抬手，缩了缩腿，身体依然保持原来的姿势。 云芊快步过去，轻踢一下顾祎的脚，“坐直一点，注意形象。你怎么过来的？还有，这是半夜做贼了，怎么整个人萎靡不振的？” 顾祎听话地端正坐姿，指了指窗边两人，“你们车都满了，我只好蹭江回的过来。至于萎靡不振，那全是因为陈夏新书愁的。” 陈夏跟着云芊过来，笑着摇头，“可不能冤枉好人。我就是写了本小说，怎么还能让你一个大明星愁成这个样子？” 顾祎脸上快要渗出苦水，“我把小说翻来覆去看了两遍，都没想通：按照你的设想，我到底要演哪个角色？准备工作没法做啊。” 陈夏连连摆手，“这个一听就不能怪我。你有什么疑虑，给我发个信息，或直接打电话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折磨自己呢？” 顾祎演得像一个卑微的小职员，“当然是因为，如果不能准确领会老板意图，会显得我这个人不适合这份工作啊。” 云芊一掌按在顾祎头顶，“好好说话。” 顾祎立刻变得一本正经，“《苍穹坠落》这一本是奇幻题材，我以前的那点经验不太用得上，所以多费了些心思揣摩。 “没有直接求助，倒不是刚才说的原因，而是我认为，有的东西听别人告诉，不如自己去悟。这样才足够深刻，能真正融入演技。” 陈夏点点头，笑着鼓励他，“就看你刚才这切换自如的演技，我就非常放心，更不必多说，还有这份认真对待的态度。 “另外，虽然你应该能看出来，但我还是友情提示一句：书里那个狐耳狐尾的碎嘴弓箭手，就是你即将要饰演的角色。” 顾祎笑着点头，转向云芊，“收到。看来我最近要多练练嘴皮子了。” 云芊“坏笑”着，拍拍顾祎的肩，“不要看我。我的角色是那位高冷的蛇女，她可不会有多余的精力，陪你这个话痨练习。” 顾祎双手捂心，正要哀叹的时候，田落、方菲、莉莉一起进来了。 方菲迅速贴到陈夏身上，“姐姐，你的容颜和气色还是这么明艳，为什么眉目间却隐隐地有一丝疲惫呢？” 陈夏环住方菲的腰，和她贴贴脸颊，“哎呀，居然被你发现了，果然瞒不住我们大画家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呢。 “这一周，白天要面试新员工，晚上要改编《苍穹坠落》的电影剧本，闲暇时要思考新专辑怎么录制，突然变忙，就有些不适应。” 方菲乖巧地点头，“可惜这一次面试，和美术方面没什么关系，我帮不上什么忙。” 陈夏揉揉方菲的头发，“本来便是我这老板应该做的，却总想偷懒，毕竟不是个事。你去年来帮过一次，姐姐已经很感谢了。” 田落收回投在方菲身上的绵绵视线，“说到招聘，镜花图书的负责人找到了吗？” 陈夏好奇地看他，“怎么，你有推荐？” 田落摇摇头，“我的人脉比你狭窄得多，都集中在互联网。文学圈子里只认识你这一个厉害的，哪来什么推荐？就是问一问。” 陈夏无奈地摆摆手，“那就不要问了，有好消息自然会告诉你。这个难以确定的人选，也是我本周烦心的事之一。” 几个人说着话，于毅虚扶着显怀的辛蕊，终于推门进来。 一进门，他就连连拱手，“抱歉抱歉，出门耽搁了，来得有点晚，劳大家久等。” 大家聚过来，围着辛蕊，表示不管哪里何时，都是孕妇最大，来得再晚都能理解。 云芊倒是有些担心，“蕊蕊，如果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你干脆在家歇着好了，剪辑的事有于毅和夏夏在，足可以放心的。” 辛蕊哭笑不得，“我的状况其实很好，医师也说多动动有利生养，只是于毅不敢有任何轻忽，所以有时候，就显得反应比较夸张。” 陈夏笑笑，“新手父母，总是要有些手忙脚乱的。古人云，吉人自有天相，你们俩这么好的人，过程一定是顺顺利利的。” 辛蕊很是高兴，“感谢感谢，有你这句祝福，大家就都可以放心了。” 莉莉有些疑惑，“这里面有什么说法？” 辛蕊笑起来，“一个人能长得像夏夏这么好看，不正是上天眷顾的证明吗？她亲口说出的祝福，当然要比其他人的灵验百倍。” 朋友们恍然大悟，都觉得辛蕊这种解释很有道理，只有知晓陈夏情况的几人眼神交流，感受到了“误打误撞”这个词的意味。 几句话后，朋友们赶忙请辛蕊坐下。于毅将遥控器递给陈夏，试看会正式开始。 有过和于毅的多次合作，加上中途还有过几次探班，陈夏对电视剧的质量很放心，这次试看会只是走个流程。 为了保护朋友们完整的观看体验，虽然电视剧的情节走向遵循原著小说，陈夏还是只挑选了一些不关键的片段。 试看会的最后，应大家的一致起哄，陈夏又清唱了剧里另找他人演唱的插曲《蜉蝣》，算是满足了大家来到这里的期待。 等大家的掌声停歇，于毅起身，郑重地看着陈夏，“《苍穹坠落》我看过了，希望可以有这个荣幸，成为它的电影导演。” 陈夏笑着伸出右手，“就等你这一句了。我认为，作为好的导演，最重要的是尊重作品和观众，其他因素都只是锦上添花。 “普通的我，尚且可以横跨文学和音乐，有才华的你，怎么可能被电影的门槛拦住？要对自己、对我们的眼光有信心啊。” 于毅笑着握住陈夏的手，“虽然不如‘普通的你’，但我愿意加倍努力、加倍认真，一定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信任。” 第484章 畅谈 吃过午餐，朋友们聊天的兴致没有散去，就请服务员先进来收拾桌面，秋缘去楼下把账结了，和店家说定，聊一会再走。 服务员们带着杯盘离开，朋友们立刻分成两拨：男的拉着餐椅，聚在餐桌一边；女的则起身走过几步，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 男的这边，话题由江回发起，高烈、田落、顾祎、周鸣赞同，想要向于毅请教：应该怎么看待婚姻？应该怎么迎接婚姻？ 于毅想了想，认为他自己也才步入婚姻不久，还没资格讲，对婚姻有什么深刻认识，更没资格说，怎样才能把它长久地经营好。 但经过和辛蕊这么多年的共同生活，他积攒了一些感悟，可以分享给他面前这些愿意好好对待女友、恋人、爱人的男士。 关于相处，他讲了两点：一是不要自视甚高。不要觉得自己的选择、行事，一定能强过别人；不要以所谓“好心”，粗暴地干涉别人。 要常常提醒自己，放弃从传统里带来的，那种批评、指责类型的所谓“建议”；要学会尊重、理解、肯定、支持别人的不同。 二是不要被舆论影响，把女人看成完全不同的异类。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和绝大多数男人一样，有理想、有能力、有骄傲。 真正应该歧视和反对的，永远不是这些应该敬重的迎战生活的勇者，而是那些伤害群体利益、牟取个人特权的寄生虫，无论男女。 至于怎么迎接婚姻，他认为，虽然过程可能复杂疲累，但不要只把视线钉在情绪上，可以将筹备当成一种体验和学习的过程。 就像去完全陌生的地方旅游，即使有旅途劳顿，即使有困难发生，但为了见识新鲜的美景，人们还是会兴高采烈地背上行囊。 于毅额外附赠几句：他最后悔没有早早向辛蕊求婚。理想和事业很重要，但愿意携手并肩、走过漫漫余生的人，其实更重要。 听了于毅的肺腑之言，几位男士低头沉思的时候，女士那边也差不多聊完，只不过她们的话题集中在秋缘的工作上。 自信洋溢的一群女人，本来在互相了解各自的事业发展，包括陈夏、莉莉和镜花，云芊、辛蕊和剧集，方菲和油画，徐珊和动物。 保持沉默、认真倾听的秋缘，看姐妹们发言完毕，才笑着抛出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她已经提交辞呈，即将放弃风叶的工作。 秋缘想离职的意向，姐妹们口耳相传，都已经知道，但没想到，决定会下得这么快。 方菲立刻问出姐妹们关心的一连串问题：这么急的辞职，有没有找好下家？以后是想当心理医师？回学校任教？还是继续做法务？ 秋缘摇了摇头，说若是把爱好当成工作，有可能反而把爱好毁了。另一方面，女心理医师的安全也是问题。她废弃了这个设想。 秋缘的新想法是，眼看结婚日期不远，最近先忙碌婚礼各项事宜，同时也要认真学习，准备参加年底的研究生录取资格考试。 陈夏甩甩头发，坚决要多几句嘴。 她认为，婚姻生活中，稳定的收入或储蓄是女性地位的保障，即使现在的江回对秋缘再好，也不能留下可能的破绽。 陈夏与莉莉对视一眼，向秋缘伸出右手，说镜花最近正在大规模招募人才，可以提供一个与全日制教育不冲突的法务职位。 她介绍说，如果加入镜花的出版子公司，秋缘的日常工作有限，可以不要求每天在岗。对她的备考和在读，不会有多少干扰。 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姐妹们都劝秋缘答应下来。她本人却有些犹豫，说参照听来的别人故事，怕这样会伤害和陈夏的关系。 莉莉笑笑，说现实和故事有本质不同，以陈夏重情感、轻利益的性子，短短两年时光能伤害什么？难道是怕秋缘自己变了心？ 被莉莉的话刺激，秋缘脸色微红，用力握住陈夏的手，说自己拥有恒心，懂得坚持，由衷感谢姐妹们的关心和帮助。 陈夏摇了摇头，说关心是肯定有的，但帮助是一点没有。秋缘入职后的每一笔收入，都是要用知识和劳动换取的，是她应得的。 方菲眯起眼睛，把脸贴在陈夏肩上，夸赞道：仅此一句，就足以保鲜友情了。 秋缘开玩笑，说在方菲心中，姐姐永远是最好的，等自己入了职，一定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反复劝说陈夏，把方菲挖过来陪她。 莉莉摇头，说这可不行，真要是挖过来，怕是一个要伤心，另一个要找班长拼命了。 姐妹们一阵大笑，方菲脸色越来越红。 笑声还把话题结束的男士们引了过来，想要知道，他们错过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姐妹们很有默契，都选择了暂时保密，让好奇心上涌的几位男士猜来猜去。 大家下楼上车，各回各家。 坐在行驶的车里，云芊询问陈夏：朋友们有的结婚、有的恋爱，以后都有小家要忙。单身的也许会逐渐孤独，应该怎么应对？ 陈夏看着云芊，表情认真，说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关键不在如何应对现实的变化，而是要先认清自己内心的欲求。 想要恋情的，就去相亲、去邂逅、去谈恋爱。一时遇不上合适的也没关系，可以暂时等待，但千万不要把等待拖成逃避。 想要结婚的，就自己攒钱、积极准备，不要等着天上掉馅饼；另外，要大胆表达自己的心意，女性也有主动追求幸福的权利。 万事万物都有代价，那些你以为没有的，其实只是还没被发现。婚恋、单身的选择，在个人角度没有对错，只有“勉强”是错。 勉强的爱情不甜，勉强的婚姻不幸。现代社会，科技和制度没有发达到可以完全重来，有些伤害受了，就一直在那里膈应人。 所以，做决定前要多问问自己的内心，内心赞同的就要拿出冲劲和毅力，不要盲目试错，不要畏畏缩缩，不要二三其德。 云芊、董越、林璐点了点头，各有思虑，到家之前，一路再也无话。 第485章 真相1 7月20日，一个普通的周三。 临近傍晚时分，陈夏结束了一整天的专辑录制，向录音棚和乐团的各位告别后，刚坐进汽车，就接到谢衣的电话。 电话里，谢衣、孟康先后表示，经过几天思考，终于下定决心，愿意到镜花图书工作，只是辞去公职需要时间，不能马上过来。 听完两人的话，陈夏很高兴，立刻与他们约定：明天中午先来公司，确认具体待遇，预签劳动合同，入职时刻从下月初开始计算。 电话挂断，陈夏给莉莉发了条信息，告诉她挖人成功的消息，让她做好相关准备，自己明早还是继续录歌，中午再回公司。 过了几秒，莉莉回复一句收到。陈夏把手机锁屏，收回包里，靠到椅背上，闭目养神。 吃过林璐做的晚餐，上楼冲个热水澡，又对着电脑改了几小时剧本，陈夏才躺到床上，点一会手机，关闭落地灯，进入梦乡。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头上脚下，悬浮在一片陌生的巨大陆地上方，身上还是入睡时穿着的棉质睡衣。 她下意识抬手，按在胸口，往藕粉色的棉质睡衣外，再裹上一层白色金边连帽斗篷，就是上次营救方菲、田落时穿的那件。 添加了隐藏身体曲线的厚实衣服，陈夏才安心下来，抬头打量上下四方的景象。 头顶和极远方都是没有边际的淡淡白色，既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更没有云朵，像是特别明亮但并不刺眼的阴天气象。 和阴天有些区别的是，这片天空好像处处都是光源，不像太阳那样只有一个方向，所以地面上没有一块阴影，更增加了不真实感。 白色的天空宽广轻盈，仿佛没有重量，却没有充斥陈夏身边的每一寸空间，而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巨大弧形罩子挡在大陆之外。 陈夏缓慢地落在地上，仔细观察脚下。由近及远，很大的范围内，都是同一块完整的浅灰色石面，虽有起伏，却没有一丝接缝。 抬脚迈步，熟悉的重力影响下，陈夏的姿势、动作都与长云时一般无二。如果她闭上眼，可能会以为，没有来到一个异世界吧。 走了一会，陈夏把专注身边的感知转移向远方。那里有很多形状复杂的渺小建筑，但如果走近了，也许占地广阔、体积高大。 不过，在与可能的智慧生命接触前，陈夏抬起双手，在身前同时变化出炽焰、寒冰、碎石和电弧，最后合并成一个纯黑的小点。 试验了自身能力的广度和深度，陈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没有征兆地原地消失，瞬间传送到刚才眺望的建筑群边缘。 离得近了可以发现，远处看来明度不一的米白色建筑，其实有着很淡的多种颜色。据此推测，建设者的色觉可能并不单调。 建筑单体的占地面积不大，但都极为高耸，建筑间的距离也很远。陈夏穿行其间，就好像漫步在只有摩天大楼的群落里。 她一边急速向前，一边注意观察。建筑物的外形明显经过了人工设计，但材质却和地面几乎相同，像是从中生长出来的一样。 尤其令陈夏皱起眉头的是，这里有着如此明显的文明特征，她却无法找出哪怕一个居民，也没有发现一点生物存在过的痕迹。 过了一会，她停下脚步，闭上双眼，再进行了一次远距离传送，来到一个直径极大的圆形广场，站在边缘，看向中心。 那里有一个大约两米高的纯白色圆球，稳定地立在地面上。圆球左边有一个单膝跪地的人形物体，正不间断地发出低音噪声。 陈夏向右横移几步，可以看到广场对面的边缘，还有一个同样大小的黑色圆球。 黑色圆球附近的空中，有很多珍珠大小的黑色小球，正以它为圆心，分布在不同平面上不同半径的轨道，做很缓慢的圆周运动。 陈夏用力摇了摇头，驱散脸上的迷惑，抬脚迈步，走向那个看起来眼熟的跪拜者。 刚往前几米，那个跪拜者仿佛身下有一个圆盘机关，虽然全身不动，却快速旋转了一个角度，朝向陈夏这边。 跪拜者像是一件接近完成的等身雕像，虽然能从简单的石质轮廓中看出蕴含的神韵，但面目和身躯的模样终究是不够具体。 陈夏停住脚步，按照与纯白圆球距离不变的圆周，向右横移几步，就看到跪拜者微调了角度，继续对准陈夏本人。 当她不再横移，而是缓慢后退，经过某个看不见的界线时，远处的跪拜者再次发生旋转，回到了最初朝向纯白圆球的样子。 陈夏抬手点点脸颊，突然往前跨步，等跪拜者转动，又立刻往后撤步，如此反复多次，好像发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这时，她的左侧后方响起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夏夏，看来你的内心深处，还住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嘛。” 陈夏停住动作，回过头，一点也不尴尬，“在姐姐你的面前，我何必耗费无谓的力气，伪装成一个成熟的大人呢？” 卡洛琳走到陈夏右边，和她并肩站立，看向广场中心，“确实，就像我也无需在你面前伪装。有什么问题，都尽管问吧。” 陈夏笑起来，右手挽住卡洛琳的胳膊，左手指指天空，指指地面，“这是哪里？” 两人身前出现一个灰色模型，像个尖头朝下的圆头按钉，又像是个圆锥，“天空和大地都是你的领地，自然要等你亲自命名。” 陈夏疑惑地盯住模型，“难怪在这里，我一直有种诡异的亲切感，就像它既属于我的身体，又是额外的一部分。” 卡洛琳把模型消去，抬起手臂指向前方，“那个纯白圆球是你我联手的封印，里面就是你的完整能力和那一天的详细记忆。” 陈夏点点头，“明白了。如果以此类推、举一反三，更远处那个黑色圆球，里面又封印着什么夸张的东西？” 卡洛琳放下手臂，看着陈夏，“那个黑色圆球也是我们的联手封印，里面是我的力量，但不像你的，不含有一丝记忆。” 第486章 真相2 陈夏眨眨眼睛，“如果换个人来，可能会以为白色是好的，黑色是坏的，或者把颜色的不同往你我的力量属性上联想。 “但在我看来，这样的区别应该只是因为对待外部能量，两个封印有不同的态度。而可见光，不过是能量的其中一种。” 卡洛琳笑着点头，“可爱又聪明的小姑娘就是惹人喜爱。你的猜想完全正确，颜色的区别，就是对待能量流动的区别。 “刚才说过，这里是你的领地。你的意志可以充斥每个角落，如果透进去，很容易把你同源的力量激活，所以封印要拒绝一切。 “我的情况有所不同，可以借用一点你散逸的力量，不仅能加固封印，而且还有助于维系那些骑士们早已沉睡的灵魂。” 陈夏看向那些黑色小球，“疑问越来越多了呢。你说的那些灵魂，是指从最早的王冠骑士们，到最近的李政和姒绯吗？” 卡洛琳也看过去，“骑士们的身体，因为有我分享的权柄，理论上是可以永恒不朽的。但他们的灵魂，却还要受到你的节制。 “在尚未得到你的正式许可前，只有用我的力量进行包裹，才能保证他们的灵魂，维持现在这样易于查找的状态。” 陈夏微微皱眉，“如果放开这些灵魂，会发生什么变故？另外，为什么要易于查找，是要留下二次利用的机会吗？” 卡洛琳表情平静，“如果放手，他们就会原地消失，直接融入到外面无尽的灵魂海里。想要再找到，只有你才可以。 “把他们留在身边，不是为了无限压榨，只是图个念想。反正你也不会做二次利用的事，他们在哪里，其实都一样。” 陈夏展开蹙起的眉心，低头沉默了一会，再次抬起头来，盯住卡洛琳的侧脸，“姐姐，我们是什么？” 卡洛琳微笑，歪过头，和陈夏碰碰额角，“你是什么，要询问你自己的内心，而不应该由我这个他人来定义。 “就我而言，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权柄和力量，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埃诺尔、莱努、罗洲的其他人一样。 “也和你的追求相似，我想要的是，所有人都能活得有尊严、活得有质量，然后更进一步，能够享有充分的自由和幸福。” 陈夏看着卡洛琳真诚的笑容，“我懂了。对于不受外力干扰或限制的我们，真正重要的，并非‘我是什么’，而是‘我想成为什么’。” 卡洛琳还是微笑。 陈夏望向远方的天空，“姐姐，你提到几次的灵魂，是世间万物都有，还是只人类拥有，或者，仅限于更小的范围？” 卡洛琳拍拍陈夏的手背，“安心。万物有灵，你看到的河水沙石，听到的虫鸣鸟叫，甚至一纵即逝的遐想，都是具有灵魂的。 “而世间的每一个独特灵魂，无论处在过去未来，无论距你近迩迢远，都唯一对应着灵魂海里的一点微小水滴。” 陈夏十分疑惑，“按照你的意思，一颗碎石有灵魂，由很多碎石组成的一片沙漠也有灵魂，这两种灵魂没有冲突吗？” 卡洛琳摇头，“没有冲突。不要以惯常的视角和思维，去理解这种构成世间万物、又超越世间万物的伟力。 “以你熟悉的事物，打一个不准确的比方：文件夹里有很多文件，文件夹的名字和其中每个文件的名字，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陈夏点了点头，“还有问题。既然灵魂无处不在，我们身边的每一种事物里都有，为什么人们只能猜想，却始终无法证实呢？” 卡洛琳竖起两根手指，“表面来看，因为人类的科技还不够发达。真正的原因是，你不允许他们染指灵魂这个特殊的领域。 “就像数据库里的条目，不管后面的内容如何改变，总要有一个固定不变的序号，否则最基本的秩序就会荡然无存。” 陈夏抬起左手，合拢五指又张开，“可是我才出生多久，以前也有这样的限制吗？那么多伟大的科学家，就没有一个尝试成功？” 卡洛琳露出逗孩子的表情，“看着现在的你，就像看着当年同样迷惘的我自己。幸运的是，现在的我，早就已经找到了答案。 “受到通俗知识的影响，人们总是会强迫自己按时间的顺序确定事物的因果。但其实，并不总是那样，至少不适用于我们。 “你可能会以为，亿万年来，灵魂的王座一直空悬，要么是在等待真正的主人，要么是在众生里苦苦寻觅。但这个，你猜错了。” 卡洛琳中断讲述，卖起了关子，陈夏立刻使用撒娇大法，嘟起嘴，狂摇卡洛琳的胳膊。 事实证明，这一方法果然管用。 卡洛琳笑着抓住陈夏的手，“别摇了，别摇了，我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住这个。提示很多了，你只是不敢相信吧。 “近些年，人们喜欢说一句话：要么改变世界，要么改变自己。绝大多数人用一生尝试后半句，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实践前半句。 “但即便那样的人中龙凤，也只是调整了人类社会细微的运行规律。真正改变世界的，目前仅有你和我两个而已。 “说得精确一点，不是你我改变了世界，而是这一切因我们而生、为我们而变。万物万象都是果，我们才是那个起源的因！” 陈夏震惊地捂住张开的嘴，“所以，山川草木、飞鸟走兽、世情人心，它们对我的亲近，其实都因为，我是它们灵魂的源头？！” 卡洛琳非常严肃，缓慢点头。 陈夏脱口而出，“那我辛辛苦苦，说要把爱与美深入人心，岂不是个笑话？” 卡洛琳不说话，只是看着陈夏的眼睛。 过了一会，陈夏苦笑，“冲击太大，失言了。我现在特别能体会那句名言：真正可贵的是，认清了生活的本质，却依然热爱它。 “只要我还愿意尊重他人的人格、意志和信念，就只能使用‘低效’的办法。再强大的权力，也只能像你一样，仅仅用于保护。” 卡洛琳轻轻鼓掌，“若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坚持，把力量用于创造幸福，而非欺凌压迫，我们的事业想来会顺利很多。” 陈夏甩甩长发，表情轻松，“这句话，好像也是在夸你自己。” 卡洛琳得意地挺胸，“当然每天都要夸夸自己，不然怎么面对恣肆横流的欲望，怎么战胜剥削自由的罪恶？” 第487章 真相3 陈夏又摇了摇头，“抱歉，既往的观念完全颠覆，我的脑子现在有点乱，不能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了。” 她重新挽住卡洛琳，抬起左手，指向纯白圆球旁边的跪拜者，“那个人形的，是个什么东西？好像和我关联颇深的样子。” 卡洛琳带着陈夏迈步向前，“那不是个东西，嗯，好像在骂人，重来。那个，是一个人的灵魂投影，嗯，大概是这样。” 陈夏看着跪拜者转过来，“怎么感觉姐姐你的描述，有点似是而非的样子？” 卡洛琳摊手，“指望一个客人向主人讲解她家中的陈设，还有些可能。但要想说清摆放陈设的用意，就很困难了。 “正常来说，灵魂产生时，也会在灵魂海里生成对应的水滴。待其消亡时，便会和那颗水滴合并，彻底融入无尽的灵魂海中。 “为了阻断这种高于其他一切规则的合并与融入，我需要用同等权限的力量包裹住骑士们的灵魂，才能把他们留在身边。 “而眼前这个，却是你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其中涉及的原理我不清楚。只能根据表象猜测的话，当然就无法准确描述。 “我的猜测是，他处于一种中间形态，灵魂在他自己身上，但又能因为你的允许，将一部分意志由下而上，投入这片空间。” 陈夏歪歪头，“既然这里是我的领地，我理应拥有无所不能的最高权限，为什么还要做这样多余的事？” 卡洛琳摇摇头，“就像你无法阅读我的心灵，我也看不透你的所思所想。如果封印是一个商业软件，他可能就是后门了。 “这个人曾经出现在那天的现场，虽然距离小学门口还有段距离，但可能目击到你的身影，应该也在你修改记忆的范围内。 “按理说，他不应该记得当时发生的一切，更不可能拥有到达这里的权限，但封印完成不久，我就看到了他的投影。 “起初，他只是偶尔出现，每次都沉默地跪在那里。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出现越来越频繁，也开始伴随不明意义的祷告。 “以我个人看法，这种有规律的行为像是一个定时闹钟。总有一天，要么是封印里的被吵醒，要么是把你的本体呼唤过来。” 陈夏揉揉脸颊，“听你这么描述，感觉更像路边摊贩的小喇叭，通过有节奏的噪声，把路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售卖的商品上。 “虽然不知道那天的具体情况，这种从多个角度考虑事情，然后用各种手段堵漏洞的做法，确实是我的习惯之一。 “刚来到这里时，我还猜测是不是出于本能，或者被什么宝物引诱。现在确定了，就是他的絮絮叨叨，把我烦过来的。” 陈夏看着逐渐靠近的纯白圆球，“姐姐，如果现在解开封印，会引起什么样的变化？” 卡洛琳竖起手指摇了摇，“观察你现在的见识和心态，那一天的记忆冲击，其实已经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真正麻烦的是，你不按通常模式成长、受到突然刺激而觉醒的能力。怎么说呢？还是先以我的经历作为参照吧。 “以我为例，能力有个从弱到强、逐渐开发的过程，直到超过某个阈值，即使潜意识引起的能力起伏，也会严重干涉现实。 “为了避免干扰科学实验的观测结果、歪曲人类文明的发展方向，我才会选择仅仅三十多岁，就进入长达千年的沉睡状态。 “如果你现在解开封印，立刻就会超过那个阈值，然后要么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要么会把整个人类的科学进步，至少锁死百年。” 陈夏睁大眼睛，“为了他们，就必须这样被迫自我放逐？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卡洛琳笑着点头，“当然有，我不是等到你了吗？你我联手设下的封印，虽然依然不够持久，但也足以拖延百年时光了。 “嗯，现在不足百年了。但到时候，完全可以重设封印。若是你不愿在人间长久逗留，也可以和我一起，等待最后一个小妹妹。” 陈夏抬起左手，张开五指，掌心里飘出一个发光的正三角形，“三个人的结构，就可以抵消余波，稳定下来吗？” 卡洛琳指着距离不远的跪拜者，“等你拿回所有力量，自然就都明白了。现在，先来处理这次见面的原因吧。” 陈夏点点头，放开卡洛琳的胳膊，走到单膝跪地的人形物体前面，“走得近了，以前的疑惑就有了解答。起来吧，白霄。” 话音落下，人形物体的轮廓和线条迅速清晰，变为身穿麻布深衣的白霄。 白霄猛地颤抖一下，仿佛刚从梦中惊醒，抬起头来，快速地看了陈夏一眼，又立刻深深地低下头，“神上。” 陈夏皱了皱眉，“起来说话。你什么时候认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白霄依言起身，恭敬地回答：“2022年的年度盛典，在红毯边看到您的时候。” 陈夏保持高冷的表情，“简单叙述一下，关于我，你还有什么具体的记忆。顺便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对我使用这个称呼。” 白霄思考几秒，“我母亲出身云歌周家，那年祭祀日前，按惯例回去省亲，顺路带我上街游玩，恰好目击了血案和您的怒火。 “后来，其他人的记忆被您修改，只有我还能清楚地记得一切。您告诉我，您的追求是爱与美，不是仇和血，我便一直铭记。 “遵循着您的教诲，我逐渐化去骄纵和狭隘。具有伟力、教人向好，不就是传说中的神祇吗？所以我擅自决定，向您献上信仰。” 陈夏的表情和缓一点，“调查记者的工作有些危险，何必让你的家人常处担忧之中？愿意过来南都，给我帮忙吗？” 白霄立刻点头，“固所愿也。请问神上，时限有什么要求？是否需要做什么先期准备？我来南都后，去哪里找您？” 陈夏露出一丝笑意，“你说服家人、正常离职、一两个月内过来就行，无需准备什么，到南都了，找镜花图书出版有限公司。 “这是我新成立的企业，想要通过吸纳投稿、审校出版的方法，把爱与美传播到更广的受众。你来做总经理，我才放心。” 白霄没有其他问题，“我明白了。” 陈夏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 白霄深鞠一躬，迅速淡化消失。 第488章 辗转1 陈夏面前，没有人能说谎，也没有人能隐瞒，但白霄的叙述中缺失了一些关键信息，从逻辑上看，说服力就显得严重不够。 比如，小学的门口、附近，有那么多的目击者，都被修改了关于超能力的记忆，为什么只有白霄，是被陈夏允许的例外？ 如果看财力，他的家人不是更甚？如果看年龄，那些小学生不也可以？还是说，其实要看内心的某项特质，越是纯粹越好？ 再比如，仅仅是因为观察到超能力，仅仅是因为陈夏一句解释性质的话，就能让一个人莫名其妙、无师自通地学会信仰神祇？ 要知道，因为星辰骑士们的持续打击，虽然文学和传说里依然有宗教的痕迹，但现实中并不存在类似的组织和活动可供参考。 可惜，不能因为一时好奇，直接开启十一年前的封印，很多今天的未解之谜，只能等待将来慢慢释出的回忆了。 镜花图书的掌舵者有了可信人选，第二天中午和谢衣、孟康签订了合同，陈夏终于摆脱了最近一段时间的烦心事。 录制新专辑的压力，随着周末到来，也彻底消散。陈夏可以轻松地待在家里，由莉莉监督委托的专业公司，完成专辑的后续制作。 周一上午例会后，陈夏检查了《花中韵》的进度，帮开发组处理了部分技术难题，和莉莉吃过午餐，一起前往南都国际机场。 夏日节那个医疗题材的剧本，很得周家重视。周韶亲自出面，担当电影的制片人，又为了先期宣传，把开拍仪式约到了北都。 陈夏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走进航站楼，在咖啡店的角落里，找到了早先到达的云芊、顾祎，以及他们的经纪人和保镖们。 陈夏轻拍一下手掌。那几位注意到她，都站了起来，拉着行李箱出门。 云芊左右前后环视一遍，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计划是在云州拍摄，我以为就不用出远门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遭。” 陈夏摇摇头，“我也没想到会如此隆重。来回奔波有一点辛苦，但你们新入圈子的第一部电影，越是受人重视，后面就越顺利。” 顾祎点头，“飞机来回算不得辛苦，我和云芊都没问题。要不是有你的推荐，我们想从电视圈子转过来，哪有这么容易？” 莉莉笑着拍拍顾祎的胳膊，“不要再说这种见外的话，要是夏夏这个老板都舍不得人脉资源，那经纪公司还是趁早倒闭好了。” 陈夏点头，搭上云芊的肩，“如果经纪公司起不了正面作用，那你们签它做什么？自己开个工作室，不也蛮香的吗？” 一路尽量避开与其他乘客并肩同行，大家很快到达东方航空的柜台，办理值机，通过安检，进入候机厅。 坐到角落里，云芊看着时不时往这边打量的人群，朝旁边比了个大拇指，“夏夏，我的感受不明显，但你的气场应该很足。” 陈夏疑惑，“什么意思？” 云芊抖抖食指，示意在远处候机的乘客们，“我和顾祎的脸、身形，越来越被大家熟悉，墨镜和口罩的伪装效果其实很差了。 “但只要和夏夏你在一起，那些跃跃欲试的粉丝和路人，立刻就会老实很多，连看过来的目光都会变得躲躲闪闪。” 陈夏不解释原因，而是看向云芊另一边的顾祎，“你们平时出行，遇到围追堵截的程度有多严重？发生的频率会不会很高？” 顾祎想了想，“比想象中好。可能因为我们不抢流量，人们最多就是礼貌地寻求合照、签名，不像某些明星疯狂的粉丝。 “有几位大哥大姐的保护，还有柴巍、章瑶从旁劝导，人们每每能保持住理性和秩序。总体来说，是无惊无险的。” 陈夏看向莉莉。莉莉点头，“我明白的，一时好运，不代表永远如此。公司将聘请更多保镖，加强对你们日常起居的保护。 “维持保镖服务的费用，无论多少，还是参照以往，由公司全额承担，作为经纪合约中福利内容的一项。” 陈夏拉住云芊的手，“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想住多久都可以。但在外面不比家里，你和顾祎都需要聘请助理了。 “这样可以省下精力、专心工作，而且身边人多，才能撑起大明星的排场。如果不确定人选是否合适，我和莉莉都可以帮忙看看。” 云芊拉低眼镜，看向顾祎。 顾祎点点头，云芊于是也跟着点点头，“好的。等我们从北都回来，就招募助理，到时候，麻烦你们帮忙张罗。” 客机的起飞和降落都很顺利，大家刚走到国内航班出口，就看见对面举着接待牌子的周鸣，连忙加快脚步，凑了过去。 陈夏看看他身后一群随从，“你怎么有时间过来，还亲自举个牌子？” 周鸣双手交替，转转金属牌子，“那边不需要太多有主见的，所以我就被人嫌弃了呗。与其坐着发呆，不如出来吹吹风。 “从我个人的朋友立场，举不举牌子都是形式，但从其他人和家族的立场，既然来了，还是要展现一点诚意的。” 一边说着，他一边带着大家往外走，“普通商务车感觉不够安全，也影响我们聊天，所以我干脆租了辆大客车，省得拥挤。” 行李箱不用放到侧面，几个小伙子直接帮忙拎上了车厢。陈夏他们都坐在中间靠走道的位置，前后间隔几排，是保镖和其他人。 西斜的太阳不知疲倦，掷下一把把炽热的光剑。一直开着空调的大车驶离机场，虽然速度不快，但非常平稳。 陈夏把视线从窗外的景色里收回，“每次过来，都能感觉到机场周边的发展。电影的阵容很豪华，你们用了不少力气吧。” 周鸣笑笑，“其实还好。你的剧本、杨璇的演技、周家的投资，把这几样加起来，足够吸引各方面的关注和期待了。 “这是个电影，也是个平台。好些人希望能与你搭上点关系，就算以后不再往来，多个有合作经历的‘朋友’，总不是坏事。” 陈夏微微一笑，“能够理解。若是没有前天昨天的侥幸，恐怕今天明天的我，也要被现实压着，做同样的‘选择’。” 莉莉摇头，“不然。以你的文气和傲骨，即便踩进了泥坑，恐怕也是要昂着头、挺着胸、直着腰，为后来人蹚出一条平路。” 朋友们纷纷点头，赞同莉莉的判断。 第489章 辗转2 顺利到达停车场，众人依次下车。 周鸣领着大家，先把手边的箱包放进各自的房间，然后在电梯口集中，前往五楼，推开木门，走入一间不大的会议室。 陈夏摘掉墨镜，从左往右扫视一遍，除了熟悉的周韶、杨璇、张雪，还有一些不认识的男女，应该也是电影摄制组的成员。 周鸣抬手示意桌上的席卡，低声介绍：“各位，请入座吧。陈夏的座位在张导旁边，顾祎和云芊的在杨璇旁边。” 说完，他走到周韶身后，在椅子上坐下。 陈夏、顾祎、云芊各自到位，几位经纪人也像周鸣那样，在他们身后的椅子上就座。 周韶笑着拍拍手，“好了，人到齐了。后来的这几位，大家应该都认识，就不一一介绍了。我们这个短会现在开始。 “首先，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从各地聚集到北都。为防还有不知道的，我简单介绍一下《辗转》这部电影的筹拍经过。 “夏日节前，陈夏写成了电影剧本，觉得很满意，便发给杨璇。杨璇看过，也觉得很有拿奖的可能，便找到了我。 “我对影视行业不太熟悉，但作为她们的朋友，很愿意相信陈夏的文字和杨璇的眼光，于是立刻决定出资，把剧本拍出来。 “当然了，资方不仅有我，还有陈夏和杨璇。我们的要求非常一致，就是把《辗转》这部电影拍成、拍好，拿几个奖项。” 她笑着点点头，“一部电影，肯定不能只有剧本和主演，所以还要仰仗张导、仰仗诸位，借助顾祎、云芊这样有实力的新人。 “我们很荣幸，也很感谢，张导和各位收到邀请后，都十分慷慨，愿意把卓越的才能暂借给摄制组，一起来完成这个目标。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明天的开拍仪式。到时，会有很多媒体到场，也安排了随机问答的环节，请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周韶看向张雪，张雪会意地点头，“我也说两句吧。其实，大家都从业多年，开拍仪式不过是小场面，不需要特别叮嘱。 “我们坐在这里，是想强调一下这部电影的重要性，以及各方面的重视程度，希望在后面的合作中，大家都能拿出足够的干劲。 “口惠而实不至，怨灾及其身。经过商议，几位出资人都愿意让渡一定的收益，作为对摄制组各位工作人员的激励。 “这份激励，不仅我有、你们有，摄制组的每个人也都有。等到实际开拍，请你们辛苦一下，把这个意思，传递到每个人的耳里。” 张雪停顿一下，等大家交流眼神，“说完了有利大家的好消息，我们再来说说实际拍摄时，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次拍摄，我们的主要环境都在江东省云州市，主要场地都在云州市立医院。有云歌财团协助，拍摄和生活都无需烦心。 “省却了烦心杂事，我们要把精力集中到拍摄中。电影的故事情节不复杂，演员们也都有经验，预期的拍摄时长大概是七十天。 “这七十天里，不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向我反应。我会和资方一起，尽全力保障大家的利益，也会积极面对大家的诉求。 “总而言之，未来一段时间，我们的目标应该只有一个：就是把电影认真拍好。请各位把这一点，也一并转告其他人员。” 简单的鼓励士气后，张雪看向杨璇。 杨璇微笑，“一直以来，我都想拿到一尊影后的奖杯，却每每失之交臂。这次的剧本很难得，我会为此拼尽全力。 “摄制组中，无论哪位，如果觉得我的表演有可以改进的地方，请不吝开口指教。我不仅不会敏感发怒，相反，还会很感激。 “此外，顾祎、云芊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在电视剧的领域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演员，只在电影这个小圈子里算是新人。 “我希望在座各位，和其他没来的人，都能够给予顾祎、云芊足够的尊重，而不是像个别剧组，发生歧视新人的恶劣剧情。” 她看向对面的陈夏。 陈夏笑笑，“我一个编剧，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祝愿大家工作顺利，祝愿拍摄圆满完成，也祝璇姐的梦想早日成真。” 几人轮流发言后，短会就差不多结束，只是针对明天的安排，其他人还有一点问题。 比如，涉及杨璇的一些问题，可以说到什么程度，是先透露一点她对奖项的追求？还是假装不知道，等正式宣传时再跟着造势？ 再比如，对于陈夏没有原著的剧本，是只要不剧透，可以谈谈自己的体悟和评价？还是尽量守口如瓶，抬高记者和影迷的期待？ 这些问题，对于影片的宣发和舆论的引导很重要，但几位主创对杨璇、对陈夏非常有信心，所以之前讲话时，都没有提及。 现在，既然大家提出来，张雪就作为代表，直接回答：杨璇几年提名，就是没奖，她的心思路人皆知，没必要瞒着，也瞒不住。 如果记者问到，可以回答：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对其他演员、对摄制组都很有信心，也充满了积极进取的干劲。 至于陈夏的剧本，通过之前的几次实例可以看出，即使被原著完全剧透，也依然有无数人愿意花钱、花时间，再去欣赏一遍。 所以，如果有人问到这方面，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说不定，几句云里雾里的评价，反而会激起大众更多的好奇和期待。 张雪用一句玩笑作为结尾，“若是几句话就能胜过陈夏精心写成的剧本，我们还拍什么戏？不如都去投身到文学中。” 散会的时刻，也到了晚餐的时间。众人正好转移到旁边订好的大包厢，气氛也从会议的严肃，切换成闲聊的轻松。 张雪拉着陈夏，为她介绍几位新面孔，又和上次拍《姒绯传》的熟人碰碰杯，好一通应酬之后，才把她放回朋友们身边。 跟在陈夏身后、学着结交人脉的云芊和顾祎，不是很适应这种虚伪的作态，看到陈夏如鱼得水，都感觉有些奇怪。 云芊拍拍陈夏的胳膊，“夏夏，平常看你深居简出，按理说，没有这种场面的锻炼机会，怎么居然如此熟练？” 陈夏摇摇酒杯，鲜红的西瓜汁挂在酒杯的壁上，“只要不想着维持关系，就可以变成一面镜子，别人微笑，我回之微笑即可。 “而且，虽然我没有走上你们的道路，在熟人面前也偶尔会表现得浮夸，但基础演技并不难学，我只是不愿对你们使用。” 第490章 前行1 第二天的场地布置，虽然周韶、张雪都说是电影《辗转》的开拍仪式，但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场不那么正式的记者发布会。 张雪第一个上台，简略介绍电影的情况，然后再介绍一个一个上台的主要演职员。 记者们给他们拍完合照，大家依次下来，由工作人员搬上一横排桌椅，几位主创入座，就到了记者问答的环节。 毕竟不是真正的发布会，记者们注意自身仪态，问题不尖锐，数量也有限，但关注角度很明显地，还是集中到了杨璇和陈夏身上。 对于杨璇，她亲自投资《辗转》，是不是对电影非常看好？如果非常看好，是什么原因？以及，觉得明年拿奖的希望大不大？ 对于陈夏，问题是主要是文学方面：电影剧本会不会再出原着小说？如果出的话，会是什么时间？会不会影响下一本新书？ 杨璇的回答比较正式，因为有陈夏编剧、有张雪导演、还有其他演职员，对电影很有信心，也希望能得到观众和评委的欣赏。 陈夏就要随意得多，说是最近有事在忙，新书的事还没提上日程，但如果读者们呼声很高，可以考虑从剧本改成小说。 有记者紧接着问她，最近在忙什么事，能不能透露？陈夏一句“和电影无关”，就把话筒直接搁到桌子上，再也不回答问题了。 活动结束，几个主创围过来，都特别服气地向陈夏比大拇指，说他们见的人多了，就数陈夏最硬气，偏偏记者们还得小心容忍着。 杨璇捧起自己的脸颊，说早知道今天，她当年也应该去写小说的，然后就被周韶调侃，说要是那样，长云电影的损失可就大了。 张雪立刻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本来演技高超、全情投入的杰出演员就很少，要是再少了杨璇，以后可怎么办呢？ 大家开始还有些戚戚然，但看张雪的表情和神态越来越夸张，才明白过来：即使有些担心未来，张雪更多的还是在搞怪。 说说笑笑，这场聚会就散了。大家各自启程，有的回家收拾行李，有的直飞云州，有的跟着陈夏几人，等待去南都的航班。 候机厅角落的单人沙发里，陈夏把墨镜拉下一点，奇怪地凝视坐到小圆桌旁的周鸣。 周鸣摸了摸脸，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对着自己照了又照，“我脸上有奇怪东西？还是我的衣服哪里脏了？” 陈夏往候机厅入口瞟了一眼，“你这是，也要去南都？不跟那位一起回云州吗？” 周鸣摇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跟着你去南都，是要找田落的。” 陈夏睁大双眼，眼睛里满是震惊，“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周鸣气恼地挥挥手，“什么鬼？我是去谈工作的。《另辟蹊径》上线四个多月了，网游的生存周期再长，也不能坐吃山空啊。” 陈夏笑笑，推上墨镜，“是赚得盆满钵满还嫌不够，又想种下第二棵摇钱树吧？ 周鸣摇头，“不要把我们想得那么庸俗。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保持员工们的能力不退步，为了激发他们的灵感再上层楼。” 这种话，他一个老板说着都觉得可笑，只好无奈地泄了气，“是的。钱这个东西，谁都不嫌多，田落也想用项目数量分散风险。” 陈夏点头，“老实交代就对了。这次的也还是网络游戏吗？” 周鸣谨慎小心地左右看看。 尽管保镖们都有段距离，他还是压低了音量，“背靠微享这么大的优势，当然还是做网游。放心，不会和你的单机游戏撞车。” 莉莉拎着几杯冰镇汽水过来，分给大家，拍拍周鸣的肩，坐下，“你是机器人吗？怎么问一句答一句的。详细介绍一下吧。” 机场的噪音突然变小，周鸣一点都不惊讶，只顾着给自己辩解：“公司下一步发展的重要机密，哪是能在公共场合说的？ “不过现在，可以简单介绍一下。不同于之前那个偏女性向的，我们新计划的网游，更多是为男性玩家考虑和设计。 “虽然多个机构的市场调研表明，专为女性群体开发的产品，获利要远比男性的多，但网游市场暂时还是男性主导。 “我们以性别定位模糊的《另辟蹊径》站住脚跟，就可以转向主流，用与男性更适配的游戏，创造更多的快乐、收割更多的金钱。” 陈夏向远处微微倾斜，“听着不像是什么正经营生，倒像是黑店磨刀的后厨，念叨着怎么把食客迷倒，杀了洗净，做成肉糜。” 莉莉点头，看向周鸣的眼神里透着“嫌弃”，“虽然我理解你们的商业逻辑，但讲述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一下仪态和表情？” 周鸣一掌糊在脸上，“好吧。我们准备开发一款枪战游戏，虽然是组队战斗，但根据胜利条件，也有点恐怖、血腥、暴力的剧情。” 陈夏恢复坐姿，“如此简介就对了嘛。类型没有创新，这个游戏的卖点在哪里？” 周鸣突然想到什么，“不对啊！我这些天绕着杨璇打转，但田落呢？你们俩这么好的关系，这件事，他就一句也没说？” 陈夏摊手，“田落也有他想绕的方菲啊。请不要岔开话题，我们此刻是在问你。” 周鸣服气，“也是，不能只允许我追着姑娘跑。游戏的卖点其实很简单：一个字形容，爽，两个字总结，社交。 “《另辟蹊径》的卖点，乍一看是男女主角身上的衣服、音乐游戏的分数、旅行路线的长度，其实都是调动玩家的攀比心理。 “新游戏也有攀比的内容，但更多是模仿微享惯用的陌生人社交。我们首先把枪械的手感做好，然后加入‘贴心’的交友模块。 “俗话说的人生四大铁，其中就有‘一起扛过枪’。虽然不是真实战场，但紧张激烈的战斗过程，依然容易引发一个人的潜在性格。 “面对危险，是迎难而上，还是让队友垫命；面对失败，是总结经验，还是互相谩骂。细节之处见真心，还可以滤掉部分讨厌者。” 陈夏思考，莉莉提问，“听你的描述，游戏里会有实时语音交流，也就是说，不仅有个人表现，还有指挥和协同的考验？” 周鸣点头，“是的。游戏画面再真实，毕竟不是真实，丰富的音效和实时语音，是我们保证代入感的手段，也是‘考验’的一部分。” 陈夏手指弯曲，往上抵住下巴，“声音的真实性有没有要求？言语中的敏感词汇怎么处理？遇到交友诈骗，公司怎么免除责任？” 周鸣轻轻鼓掌，“一针见血。这些问题我们注意到了，但现在还没定论，只能留到后面开发时解决，也请知情的你们不吝赐教。” 第491章 前行2 周五上午，镜花文娱的会议室外。 面对江东省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陈夏身着素白的收腰连衣裙，左耳上方两只平行的白色弧形发卡，将发型固定成左右不对称。 电视台的人过来，是为了给即将播映的电视剧《蜉蝣》拍摄宣传视频。按照惯例，这是每部电视剧都要走一遍的流程。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在电视台里面拍摄。据电视台的人说，《蜉蝣》的职场镜头很多，找个公司实地拍，会更有感觉。 今天是工作日，借用场地可能影响企业的正常办公。电视台和剧组合计一下，就约在了于毅推荐的、云芊和顾祎都熟悉的镜花。 因为拍摄地点的临时变更，很多事情没来得及确认，众人在公司门口会合时，才发现电视台、剧组和镜花，居然都准备了化妆师。 好在大家都不是过度较真的人，三方的化妆师互相了解、简单商量一下，决定由剧组的化妆师负责动手，其他人只提供建议。 安排好分工，剧组化妆师对云芊、顾祎的妆容风格、发型处理很熟悉，效率极高地对除了陈夏的三位主创完成上妆。 准备工作结束，即将开始拍摄的时候，摄像师又提出，虽然实际的播放顺序不变，但为了更好的效果，拍摄的顺序要进行调整。 给出的理由很能说服人：人都有个先入为主的心理，先拍陈夏，会拉高审美阈值，然后再拍云芊、顾祎、于毅，能收获更好的效果。 这个改动唯一的不足，就是摄像师的心理预期抬高后，后面几位可能需要多录几次，人辛苦一点，时间也拉长一点。 虽然电影《辗转》已经开始拍摄，但云芊、顾祎饰演配角，戏份不重，而且电影在隔壁的云州取景，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辛蕊就在旁边，于毅不用担心怀孕的妻子一人在家，所以也没问题。至于陈夏，在场的人里，就她最有空闲。 而且实际没有说得那么夸张，摄像师是做工作的，不是搞纯艺术的。除却于毅多拍了好几遍，云芊、顾祎感觉并不明显。 电视台的人走后，众人顺势走进会议室，围绕着椭圆形会议桌，分成两边落座，柴巍、章瑶为大家重新冲泡了茶水。 等两位经纪人分别回到顾祎、云芊身旁，各自坐下，抱着一个蓝色塑料档案盒的莉莉推门进来，坐到了陈夏左边。 大家品味茶叶香气时，于毅左右看看，和对面只有莉莉陪伴的陈夏开玩笑，“虽说时移世易，但在我这边的，终究还是多数。” 陈夏笑笑，“是啊，我承认这一点。不过要想弄清楚，大家是在你这边，还是在蕊蕊这边，就必须认真考量、仔细分析了。” 于毅很“得意”，“夫妻本是一体，我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我的，没有必要、也不应该把一家人，刻意划分成区别的两块。” 陈夏笑着点头，“有道理。既然嘴上说不过你，我们就来看看具体的文书吧。” 莉莉打开档案盒，从中取出多份装订好的薄册，向前推了几次，把几份不同的合同，借助平整的桌面，顺滑地漂到各人面前。 云芊、顾祎的合同相对简单，几乎都是固定条款。唯独片酬部分，虽然字体、字号、格式与其他内容一般无二，还是极为显眼。 虽然在电视圈子里知名度高，但既没拿过大奖，此时也拿不出一部参演的电影，云芊、顾祎的片酬可以被压到很低。 但陈夏不愿苛待他们、伤害友情，也想借机抬高两人的身价，帮他们更好地融入电影圈子，便设置了不输一部电视剧片酬的报价。 云芊、顾祎都不是需要别人提醒的，立刻明白了陈夏的用心和善意，认真检查过条款，就爽快地签下名字，收起自己那份。 给于毅的那两份合同，就要复杂得多。因为其中的内容，不只涉及于毅一个，还包括剧组那么多人的权利和义务。 于毅和辛蕊认真翻看，低声讨论。过了好一会，他才重新抬起视线，投向椭圆桌对面，那两位掌握了主动权的投资人。 于毅抖抖手上的薄册，“大魄力啊！真要是豪掷五千万，投资《苍穹坠落》这部电影，怕是镜花账上也不会余什么钱了吧。” 陈夏对手里的茶杯吹吹气，“这才多少？镜花占了一半，只是想保证电影全周期的主导权和最后的利益分配罢了。 “有巨人财团的投资，有《镜中人》的热卖，还有正在开发、预期不错的新游戏，镜花的现金流不是那么容易抽干的。 “而且，我对自己、对你们有信心，只要认真去拍，这部电影不说大火，至少回本没有问题。难道你对自己，反而没有信心吗？” 于毅摇了摇头，“你用激将法，真的百试百灵。这份合同我签了，也在此对你承诺，一定会用心认真，把电影拍好。 “有镜花一半的投资，有你自己百分之五的分红权和话语权，别人不能干扰。如果这样还会亏输，那就只可能是遇上天灾了。” 莉莉提示他，“听你的意思，剩下的投资额度都要去找别人，自己就不跟投一点吗？” 于毅笑起来，“以后也许，这次就算了。我能看得清自己，半只脚都没跨进电影圈子的时候，名声远比利益重要的多。 “如果现在就投入大笔资金，怕是直到上映都要患得患失，如此心态，怎么拍好电影？还是要眼光长远，不能只看这点小利。” 辛蕊点点头，表示对于毅决定的支持。 陈夏也笑起来，“那些羡慕你成功的人，也应该学学你现在的冷静。合作和投资机会，以后多的是，确实不必急于一时。” 她转向辛蕊，“虽然这是于毅的第一部电影，意义非凡，但我还是建议你尽量多休息，毕竟肚里的孩子，对你、对他都更宝贵。” 辛蕊看看于毅，微笑着摇手，“我自己身体，自己有数，不至于那么夸张。我和他商量过了，就是动动嘴，不会辛苦的。” 陈夏心算几秒，“好的。等电影开拍，应该是秋天了。天气适宜的前提下，出门走走、看看风景，说不定还要有益一些。” 第492章 等待 人常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但对于陈夏，凡事总有例外。 先有《辗转》开拍，然后是《苍穹坠落》立项。周一的早上，徐珊又发来信息，想约陈夏晚上吃饭，说是有好消息要公布。 现在是八月初旬，这个时间节点，能有什么好消息呢？陈夏微微一笑，很有耐心，不做猜测，只是爽快地答应下来。 傍晚时分，陈夏坐车到达完成搬迁的新动公司，接下班的方菲，然后一起前往距她不远的石城广场，进入十四楼的明珠西餐厅。 今晚的主角还没到，姐妹二人很自然地走到角落，背对着门口坐下。 喝着店长亲自端来的柠檬水，两人刚刚聊了一会，徐珊和高烈就出现在陈夏身旁。 仔细观察，这一对情侣手牵着手，脸上都是虽然尽力隐藏、但根本隐藏不了的喜气。 陈夏、方菲默契地对视一眼。 四人点好了食物和饮料，方菲就立刻朝着对面的徐珊发问：“珊珊，什么喜事？我们几个到齐，是时候揭开谜底了。” 徐珊的笑容绽放得愈加灿烂，把藏在桌下的左手竖了上来，手指向上，手背朝前，展示无名指上一枚闪亮的指环。 方菲“惊讶”地双手捂嘴，“天哪！这是高烈向你求婚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方式？珊珊，恭喜贺喜啊！” 徐珊不急着回答，只是开心地笑，虽然看起来不是很端庄，但得见她笑容的人，一定都能感受到她从内心溢出的欢喜。 方菲脸上伪装的惊讶，也被徐珊的这份欢喜浸透、冲溃，变成和她一样灿烂的笑。 笑了一会，闺蜜俩渐渐止住，服务员也把一部分食物和饮料端了过来。 徐珊喝口果汁，回答方菲的问题：“昨天傍晚从店里回家，我发现高烈已经做好饭菜，还在奇怪哪来的空闲，他就单膝跪地了。 “事发突然，没有预料，我看着递过来的戒指，听着他求婚的话，当时有些发懵，也顾不得思考太多，就顺着心意答应了。 “他给我带上戒指，又从屋里抱出一大捧粉色玫瑰，求婚的仪式就成了。虽然说起来简单，但求婚的人对了，就是浪漫。” 方菲笑着伸手虚握，假装手里有个采访用的话筒，“现在让我们来询问另一位当事人，看看他有什么心路历程和体悟感言。” 一直笑着看闺蜜俩互动的高烈，有些措手不及，“啊？原来求婚只是开始，还有这么一道考验等着我呐？” 方菲摇晃手腕，仿佛把“话筒”怼得更近，“别装样，姐姐也许会信，但在我面前，你的一切伪装统统无效。” 她转头看向笑呵呵的陈夏，“我中学每年都有演讲比赛，你眼前这个人连拿了三届冠军，不然也不会用花言巧语把珊珊骗走。” 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方菲言辞中的“小小冒犯”，高烈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面对，直到她“逼视”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身上。 和徐珊一样，他也是先喝口果汁，然后才开始慢慢讲述：“我很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要成为一名伟大的医师，能起死人、肉白骨。 “懂得多了，才知道那不可能，但我救死扶伤的梦想依然如故。中学遇见徐珊，我的梦想就又加了一条，长大后要娶她为妻。” 情侣俩的手紧紧牵住，互相对视微笑。 高烈继续回忆，“从那个时候，一直持续到我今年硕士毕业，这两个梦想都是并行不悖的，没有孰高孰低的优先级。 “我原本的计划是，最早要等拿到医师的执业许可，能在南都的某家大医院站稳脚跟，可以给徐珊确定的未来，才会求婚。” 他摇了摇头，“但最近两个人的两件事，给我比较大的触动，让我放弃了这种看似完美主义、但其实有些不负责任的拖延。 “一个是上次我们聚餐。结束时候，不是分男女各自聊天嘛，于毅分享了他的一些体会，其中就包括他求婚太晚的真切后悔。 “他认为，事业很重要，但愿意白头到老的人更重要。这个观点，有的人可能会嗤之以鼻，但对我，却是过来人的一个警醒。 “另一个是我认识的学长。他和相恋多年的女友分手，找我聊天，提到分手理由是他拖得太久，让人看不到可期的未来。 “他一边感到讶异，女友这么多年坚持下来，为什么不能再等两年；一边也在反省，是不是他自己耽误了别人最美好的青春。” 高烈叹了口气，看看徐珊，又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有这么两个鲜活的例子放在眼前，如果我不肯归纳总结，还学什么医呢？ “这些天，繁忙的实习工作之余，我经常搜索、不断深究别人的故事，想知道哪些见识我可以增长，哪些教训我应该避免。 “渐渐地，我想通了：对于相爱不深的情侣，物质基础重要到能否决一切；但对于我和徐珊，无尽的等待才是伤害更大的那个。 “也因此，我最终下定决心，要在不确定里证明确定，要以实际言行，给我爱的、也爱我的徐珊，一个真正的承诺。” 高烈的阐释完毕，陈夏和方菲不约而同地轻轻鼓掌，然后抢着用一串串吉祥话，向这一对甜蜜幸运的情侣，致以最诚挚的祝福。 对面的两人连连感谢之余，徐珊也生出新的好奇，“我说两位，有些词是婚礼才用的，现在提前了，到时候用什么？” 方菲昂头，“祝福的话不怕重复，就算我和姐姐说一百遍永结同心、早生贵子，你也不会真把心结成线团，再生一百个小可爱的。” 陈夏举起左手，“说到婚礼，伴娘定了吗？司仪找了吗？我要抢先报名。” 方菲惊讶地看向她，“啊？姐姐你耍赖，我们是在讨论这个事吗？” 徐珊笑着伸出双手，和方菲、陈夏握住，“我的婚礼听我的，伴娘只有一个，还是由菲菲来吧。夏夏你要是愿意，可以做司仪。” 陈夏立刻伸出右手，摆成拉钩的姿势，“来来来，加强一下仪式感，你徐珊的婚礼司仪，我陈夏就这么当定了。” 方菲也模仿陈夏，把手势变了，然后用“凶狠”的眼神示意徐珊。 徐珊被突然孩子气的两个人“折服”，只好依次和方菲、陈夏拉了拉钩，约定好了：过一百年也不许变。 第493章 上下1 周六早上八点，晴空无际，万里如洗。 依照预定计划，陈夏新的数字专辑《羽翎》正式在“百灵”音乐平台上线。 和首张专辑《长情》一样，这个发布时间其实有些偏早，听众里有些刚上班，有些在路上，有些还沉浸在周末的懒觉里。 刚上班的，要在同事、领导面前装装样子；在路上的，要集中心力应对复杂的路况；那些流连梦乡的，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人都不可能等在手机、电脑前面，一看到陈夏的专辑发布，就能立刻购买，然后旁若无人，美美地享受动听的歌曲。 莉莉以前提出过这个问题，但陈夏觉得无所谓，她不需要争什么第一个小时的销量，不如早点发布，以免歌迷们等得心焦。 反正专辑的发布依靠平台的定时功能，也有百灵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盯着，她或莉莉都不用早早起床，登录后台做什么操作。 话是这么说，专辑发售的时刻，躺在床上、吹着空调的陈夏还是睁开了眼，解锁手机，点击百灵，进去看看情况。 确认专辑已经按时发布，她起床洗了个澡，换上另一套厚的棉布睡衣，抓起枕边的手机，悠哉地走下楼梯，准备早餐。 简单的早餐，很快就做好了。董越帮忙端到餐厅的桌上，大家分开坐下，刷新着手机里的资讯，填充一夜过来的饥饿。 云芊最近一直泡在《辗转》摄制组，虽然电影时长有限，没那么多分给配角的镜头，但可以近距离感受杨璇的演技和张雪的指导。 所以，餐厅里又恢复成以往三个人的状态。董越在看经济和政治，林璐在看时尚和潮流，陈夏则是在各个应用之间来回切换。 吃过早餐，刷洗了碗筷，陈夏上楼，继续完善《苍穹坠落》的电影剧本，同时也在构思系列中紧随其后的新书。 忙到中午，下楼吃饭，林璐和董越都是恭喜，说陈夏新专辑里的多首歌曲，在各大音乐榜霸占前列，微享里的话题也固定在第一。 陈夏笑着感谢，然后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享热榜，却意外发现，除却高居榜首的，排名第二的话题，居然也和自己有关。 高居榜首的是“陈夏新专《羽翎》”，排名第二的话题则是“可惜她没有羽翎”。 如果望文生义，进行发散想象，可能会以为第二名里的内容是要往陈夏身上泼脏水，比如，她剽窃了别人的创作成果。 但莉莉这位合格的经纪人，并没有来电提醒。陈夏于是好奇地点进去，果然和专辑关联不大，这一篇图文，单纯是蹭她的热度。 不过，蹭热度能到这么高的排名，里面应该有些东西，陈夏决定花点时间，拜读一下。 文章真正的标题比较夸张，叫做《天日昭昭，照不进扉宜的黑暗》，下面立刻是一张美女图片，只是加了很粗的黑框，仿佛遗像。 昨晚，当地时间九点四十三分，二十九岁的扉宜女星“明玉娇”，从扉宜首都“金南”一家酒店的十七楼客房窗口坠下，直接死亡。 警方迅速安排尸检，凌晨就公布了刑侦结果，说在死者体内检测到酒精和毒品成分，推断死因是醉酒叠加毒品致幻后的意外跌落。 如果事发长云，人们都有可能偷偷传播一些阴谋论。而在每年死几个明星的扉宜，这么快的调查和结案，很难说就是真相。 扉宜官方调查的同时，网上的传言就广为扩散：有目击者称，死者到达酒店时已经意识不清，由几个男人扶着，都不能勉强行走。 结合尸检结果，网友们怀疑，可能是酒宴应酬时，有人给明玉娇灌酒并下了毒品，妄图通过这种恶毒的方法，抹灭她的抵抗意识。 他们猜测，那些人把她带到酒店客房，意图侵犯时，明玉娇清醒过来、竭力反抗，为保自己不受侮辱，才被迫翻窗跳下。 一个可能涉及恶性犯罪的案件，为什么不到一天就能“调查清楚”、草草结案？网友们都把矛头对准了一向不做人的财阀。 网上唯一的线索是，有人上传高清照片，说是昨晚六点半，拍到几个财阀二代、娱乐公司高层、明玉娇进入了另一家酒店的包厢。 各家财阀相继发布声明，称几位公子赴宴只是因为仰慕明玉娇，酒宴后各自离开，对后面的事不知情，对她的离去很悲痛。 这样的说法，信的人少，不信的人多，以文章作者的态度，是根本不信的。在作者看来，明玉娇的死因就是被二代们逼迫残害。 为增强这一观点的说服力，文章作者展示完昨晚事件的各方信息后，还介绍了扉宜厌女的传统和社会现实，罗列了很多照片和人名。 文章作者认为，不同于长云，在财阀当道的扉宜，相貌姣好的女子，不被当做人来看待，而是被当做物件，明星也不能例外。 像昨晚这样恶劣、却又被各方面掩盖下去的案件，从古至今，在扉宜境内常常发生，只因受害者不都是明星，国内关注才有限。 此外，不能以为相貌一般的女子就安全了。相反，受关注度低的她们，往往被视为“玩具”，可以被尝试更变态残酷的“游戏”。 结合更多悲惨案例，文章最后指出：只要这种金钱、权力凌驾其他一切的文化惯性不改，明玉娇后面的被害者名单还将很长。 一众年轻女子曾经鲜活的照片和后来遇害的事实，形成强烈的反差，而作者义愤填膺的词句，也把文章变成了一篇檄文。 陈夏紧皱眉头，继续翻看其他人的动态。 有认识作者的，说她本来很喜欢扉宜的几个女明星，结果先是裴梳羽上吊，后有明玉娇坠楼，整个心态都被搞崩了。 文章作者气得一夜没睡，把这篇写成，发到微享，就被家人强制送进医院了。朋友们都在陪她，所以不能回复大家的留言。 另外，还有其他同样气愤的网友，为文章里提及、但无法铺开笔墨的、其他疑似被害的女明星们，补充了更多、更详细的信息。 陈夏咬牙看了一会，把手机往桌面一扔，“触目惊心、令人发指！有些事情放在那里只会恶化，不能当做没看到啊。” 第494章 上下2 晚上八点，繁花秘园别墅的上空。 身穿暗红色连衣长裙的莉莉，出现在陈夏斜后方，看向她的一双赤足，“我有个好奇的点，为什么你每次都不穿鞋？” 陈夏望着远处，密集的灯光显得市中心格外繁华兴盛，“我也有个好奇的点，为什么你每次出现，都会在别人身后？” 莉莉飘到陈夏身旁，“传送过来，总有个观察周围的时间，即使再短，也增加了危险，所以要处于不能被立刻直接攻击的角度。” 陈夏点点头，“使用能力的时候，我不喜欢穿鞋，一方面是觉得鞋袜太闷脚，不如这样舒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懒得穿脱。” 莉莉也点点头，“找我过来什么事？电话里也不肯说清楚。” 陈夏转过身，“请你陪我去一趟扉宜。今天本来是一个普通的周六，我中午却被恶心到了，所以想去调查一下真实情况。” 莉莉了然，“是因为中午那个蹭热度的话题吧。听说扉宜驻长云大使馆，已经向外交部发函，要求停止对该国的污蔑和抹黑。” 陈夏扯扯嘴角，冷笑一下，“我真的很好奇，文章里说的那些，到底是纯粹恶意的造谣，还是确有根据、但无力惩治的罪恶。 “扉宜方面敢于就此事向外交部发函，想来是很有底气的，应该不会怕我这个弱女子，去查一查实情、翻一翻老底吧？” 莉莉沉默几秒，表情有些沉凝，“按照文章里的描述，实际情况可能会突破想象，你就不怕脏了自己的眼睛吗？” 陈夏摇摇头，“有些绝望的哀嚎，不能假装听不到啊。只要不到事件现场，不透视、不读心，些许腌臜还不至于怎么我。” 莉莉又沉默几秒，“好吧，我陪你去。遇到什么事了，也好有个照应。” 话音落下，两人身下的城市已经从长云的南都换成了扉宜的金南，五光十色的光污染中，有着不输南都的繁华。 陈夏语气上扬，“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到达扉宜呢。只是现在还不知道，今夜过后，它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莉莉担忧地看着陈夏，“我倒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国家。只是现在不知道，今夜过后，我还能不能再次见到这座城市。” 金边白色的袖口滑动，陈夏抬手，拍在身侧莉莉的肩上，“放心吧。我可以保证，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是安全的。” 莉莉眉头挤在一起，却又无可奈何，“你越是这样说，我越是不放心啊。” 陈夏收回手臂，表情变得严肃，眼神变得认真，“云芊的事我后来没管，田落的事我后来也没管，是因为我和他们不够亲近吗？ “不是。是因为我相信他们，相信随着他们的努力，终究会有能力亲手去复仇，或者选择宽恕，不需要我多余的干涉。 “但是，裴梳羽、明玉娇，她们不一样。她们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家里亲人也没有能力或没有意愿做出什么反击的动作。 “如果知情的我不为她们伸张正义，难道要指望一些垃圾的忏悔吗？要指望腐烂到底的政府吗？还是指望驻守在此地的大骑士们？” 莉莉似乎有话要说，但看着陈夏身边扭曲的光线，犹豫一会，没有发出声音。 陈夏深深呼吸，“无需辩解。我充分相信姐姐的眼光，想来这里的大骑士们并不是被腐蚀堕落了，而是有着更深远的考虑。 “即使他们真的腐化变质了，也应该由姐姐派人过来或自己出手，清理骑士团的门户，而不是劳我这个外人插手其中。 “但是啊，他们有什么考虑，那是他们的事，我有什么想法做法，这是我的事。我不去麻烦他们，他们最好也不要给我添堵。” 莉莉点头，“我明白了，现在就转达。” 陈夏看着地面，等了一会，眼里有一丝寒意，“该说的，都说了，我们就此开始吧。” 话说得比较吓人，陈夏只是沉静几秒，就挥了挥手，“好了，我们回去，等着看后面的结果吧。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 莉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陈夏，见状疑惑地询问：“这就完了？夏夏你做了什么？” 陈夏叹了口气，“你不会真的以为，只因为少数人的罪恶，我就要恣意毁坏一座城市，杀伤相对无辜的民众吧。” 莉莉一直紧绷的身体稍显放松，“看你刚才爆发出来的怒气和杀意，可不怎么像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样子。” 陈夏完全平静下来，“空中充斥的腐烂味道，耳边飘浮的隐约哀嚎，眼前流淌的血色浮华，实在很容易令人作呕。 “但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因为我一时的冲动，坏了众位大骑士的长远布局，或者说，做得过火了，怕是要惹出更大的伤害。 “所以我给那些东西加了心理暗示，他们会向历来的受害者家属提供巨额‘人道资助’，以后在男女欲望上，也会尊重对方意愿。” 莉莉点头，完全放松下来。 陈夏伸手在面前画了个圈，“来到这里，我越发明白，扉宜的人民仇视财阀，却又愿意理解财阀，甚至渴望成为财阀、超越财阀。 “他们痛恨财阀为什么压榨自己，而不是去伤害别人，理解的是若自己成为财阀，也不会好到哪里，甚至会做得更加丑陋。 “在这样肮脏的地方，面对被资本异化、洗脑而被迫盲从的大多数，即使效仿李政，把几家财阀杀得人头滚滚，也改不了现状。 “逝者已矣。一点物质补偿也许可以缓解她们家人精神上无法磨灭的伤痛。而那些东西的罪行，只能等到以后再做清算了。” 她转过头，看向莉莉，“我和姐姐都希望人类社会越来越好，但我们两个看待问题的心态和解决问题的做法并不相同。 “我是更积极、更愿意主动干涉的。我认为，无论大骑士们有什么长远或伟大的计划，都不该放任少数人的生命和尊严被践踏。 “过去的事过去了，但我希望，他们可以自此加快进度，不必追求最完美的结果。要是有什么难办的，也请尽管向我开口。” 莉莉非常正式地抚胸躬身，“感谢殿下的理解和支持，我会及时转达您的全部意思，也相信他们不会辜负您的一腔信任。” 第495章 后续 次日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陈夏在微享上看到了“明玉娇事件”的后续报道。 今天早上，扉宜各家财阀，一个不落，联合起来发了个声明，表示逝者已矣，生者还要沉浸在漫长的苦痛中，这样不好。 作为大型企业，他们愿意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共同出资进行“人道主义捐赠”，不求安慰死者家属，但求缓解他们的哀伤。 他们列了名单，上面是二十三年来“谣传”受财阀侵犯戕害的明星和普通人。死者的亲人们可以推选代表，在任何时间将钱领走。 不像清兰、莱努、长云，签有稳定国际市场的协议，印出来的钞票几乎等价，要理解扉宜的金额大小，是需要经过汇率换算的。 财阀们的“捐赠”，考虑到公平，也不是完全平均，要按照死者生前不同的收入水平，先算满三十年和通胀，再进行调整。 比如，普通死者家属可以拿到的，会在基数上提高；而明星们，不可能一直维持年轻时的高收入，“受赠”金额就会适当变小。 长云的媒体们很贴心，不仅及时转载国外的新闻，还为国内读者认真计算，在表格后备注了每笔金额实际对应长云多少钱。 网友们享受着自己人便利服务的同时，当然也不肯忘了对扉宜财阀疯狂吐槽。 因为以往的新闻，昨天中午的那篇文章，昨天下午扉宜大使馆的指责，国内的网友们有些同仇敌忾的汹汹气势。 他们的主流观点是：名单里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半是被财阀们逼死的，这个所谓的“人道主义捐赠”，其实就是赔偿款。 先把人逼死，再拿点臭钱，甩到死者痛哭流涕的亲人们脸上，这种做法也就比杀人了还指责别人死他家门口的要好一点。 董越看着手机里的口诛笔伐、千夫所指，不由拍手叫好，“虽然伤不到那些渣滓，我们这些可爱的网友，骂得真是痛快啊。 “只是有的地方，我不太明白：个别财阀男的岁数很大了，家里中间的都是女儿，小的还没到年龄，怎么也掺和进了这种破事？” 林璐也在看手机，“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常规的娱乐和刺激，已经不能满足某些东西了，你我绝对想不到会有多变态。 “我以前在网上看到过部分文字举例，真的是三句话要有两句打码，不仅少儿不宜，正常成年人看了，都要从胃里往上涌酸水。” 陈夏用筷子碰碰碗边，敲出清脆的声响，“吃饭的时候，请二位不要翻看浏览记录，再详细描述出来，我还想保留一点胃口呢。 “不同于长云，有从天而降的铁箍套住。即使绕过男女问题，扉宜财阀也没一个是干净的。掏的这点钱，不足以弥补万一。” 林璐有些疑惑，“小姐，只是一道无形的束缚，就能让长云和扉宜差别这么大吗？我看赵家、周家的这几位，对你都很客气。” 陈夏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听说几十年前，国内也是乌烟瘴气。后来有几家盯上国器，被整个扬了，剩下的才学会了收敛。 “我们遇到的几位，有素质、有修养，却并不能代表群体里的所有成员。另外，那几位对待其他普通人，不一定也是这么客气。” 董越面露钦佩之色，“每当这时，我就觉得分外自豪和敬重，有制度保证、有代代先辈的付出，我们才能有今天的好生活。” 林璐也是感慨，“按说同属一个文化圈，又有我们这么好的模板和示范，扉宜怎么就是学不会，非要走上歪路呢？” 陈夏放下筷子，耸肩摊手，“长云文化，博大精深，就像个巨大的兵器库，里面的刀枪剑戟没有正邪，要看使用者是好是坏。 “扉宜的东西，一部分学得不认真，另一部分干脆就是偷的，哪能懂得怎样正确使用？舞将起来，当然会把自己割得满身烂疮。 “在我看来，恐怕除了学习李政，把旧有的格局打破，把旧有的阻力杀穿，扉宜不会再有起死回生的良方，只能走向彻底崩坏。” 董越点头赞同，“血流得再少，也总是要流的。虽然我看扉宜，没有长云陛下以杀止杀的魄力和能力，应该是积重难返了。” 三人同声叹了口气，换了其他话题。 傍晚时分，三人出门，前往月明楼。陈夏要和莉莉一起，请搬过来的白霄夫妻吃饭。 虽然启明通讯社是长云国家级通讯社，在世界上也有盛名，但白霄的身份和他调查记者的职业，想尽快离职，还是没有阻碍的。 领导和同事们开始还有些不舍，难得有一位背景强硬、无人敢惹的调查记者，居然也要离职了，真是新闻界的大损失。 后来听说白霄的新工作在陈夏这边，他们的遗憾才少了一些，祝福才多了一些。 陈夏在长云的名声和影响力有口皆碑，白霄跟着她，又能独立分管一个重要方面，于国于民，说不定能做出更大的贡献。 白霄带着妻子乔姜准时赴宴。陈夏看见乔姜挺起的肚子，连声道歉，说如果早知她有孕在身，新公司的工作应该再等几个月。 乔姜笑着感谢陈夏对白霄的赏识，表示南方的气候比流风本家更适宜养胎。而且民间说法，怀孕时多接触好看的人，孩子也会好看。 一顿晚餐，宾主尽欢。 看着小夫妻坐进保镖驾驶的车，慢慢离去，莉莉十分不解，“丈夫辞去习惯的工作，不远千里之遥，也要接近长云第一美女。 “怀孕的妻子却毫不起疑，反而显得落落大方，像个与事无关的大家闺秀。夏夏，你手里有这一对的把柄？还是喂了迷魂汤？” 董越和林璐都被莉莉支走取车，陈夏不用避忌旁人，“白霄曾在那天的小学附近，最近发觉，是我当时的一着暗子，可以信任。 “乔姜的反应和表现，确实有些奇怪，不像是在敏感时期。当本人的面不好开口，等白霄下周上班了，我们直接问他吧。” 第496章 安排 以他人亲属和家庭的隐私信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肯定不是对的。周日嘴上说说，一觉过去，陈夏和莉莉都将疑问抛到脑后。 镜花演艺有莉莉亲自在忙，虽然人员工作还很生疏，配合也不默契，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很快能被解决，都算不上问题。 镜花图书这边，相对要困难一点。一圈朋友里面，仅有陈夏和出版社接触过几次，却也不知道其内部业务是怎么流转的。 新媒体中心和启明通讯社，虽然都涉及文字工作，但新闻稿件的制发和图书的审校分售差别太大，陈夏、白霄的见识派不上用场。 如有不懂之处，其实可以向江东文艺出版社请教，也可以借鉴巨人出版集团的模式。凭陈夏的面子，应该都没有难度。 莉莉提出的可行建议，陈夏思考了几天，最后还是否了。她认为，既然想做不一样的事业，就不能去看别家现成的道路。 像写诗填词，如果把古往今来的名篇烂熟于心，便极难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作。这是因为想象力被框住了，不得恣肆翱翔。 像孩子幼年的画作，有很多新奇的创意。等到他们成长，大部分却会失了灵气，也是因为被反复“规范”，仅能从现实寻求参照。 周一例会后，她给白霄的任务是：只要不违法违规，只要不坑害作者和读者的利益，只要有利于传播爱与美的，就尽管大胆尝试。 莉莉认为陈夏的做法，多少有些不负责，就趁此时机询问白霄，他对陈夏口中的“爱与美”，是一个什么样的理解。 对这个问题，白霄明显早有腹案，没有思考的过程，直接就开始回答。 他认为：爱与美的概念太过宏大，又太过细微。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生活处境不同，具体到不同的事，会有不同的解读。 比如，有人以为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有人以为即使单一的付出，其实也有自我感动之类情绪上的满足，不能只看物质或互动。 再比如，有人以为爱虽然高于普通的生理需求，但在精神上也是生存必需；有人却以为大饼画得再好，它也只是想象出来的奢侈品。 类似的，有人会忍痛纹身，以伤害自己的方式，追求美的感受；有人则会疯狂使用保健品、化妆品，只为皮肤上没有一点瑕疵。 有人以为，绘画雕塑越“真”越美，哪怕是再现恶劣的场景和腐坏的形体；有人以为，从现实中抽象出来的，才是美的本质。 白霄挥舞着手臂，为莉莉讲解：爱与美，就像奇异的晶石，用不同的光，从不同角度去照，就会反射、折射出不同的样子。 刚才举的几个例子，孰对孰错？都对，也都错。人们仅看到一点，就嚷嚷着说自己看到了真相，其实都是在用片面代替全貌。 爱与美，说出来仅仅三字，却并不简单直白。静心体悟，就能感受到它复杂多变，像是南都这样的大城市，一两个标签不足以形容。 普通人能做的，不是站在远处眺望，而是亲身入城，游历、体验，从点滴的小事着手，用多角度的画面，拼成自己对它的认识。 也许，人们永远不能到达其真正的本质，但重新发现生活中习惯的、忽视的爱与美，一定会比之前的自己更加接近它。 这么说好像太假、太空，其实也体现着爱与美的用意，就是要走进具体的情境，用行为做推动，前往更美的生活、更好的将来。 莉莉点点头，想了一会，转向陈夏，询问她对白霄的回答，是什么样的看法。 陈夏笑笑，告诉莉莉，白霄说的，就是她全部想法的一部分。正是因为白霄有深刻的认识，陈夏才请他来做镜花图书的负责人。 莉莉吐槽，表面看似乎是这样，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白霄和陈夏一样，都是不肯把话说透，让别人云里雾里的谜语人。 陈夏眨眨眼睛，骄傲地抬抬下巴，说什么朦胧的美也是美，朦胧的爱也是爱，她建议莉莉要学着习惯、懂得欣赏。 这份建议，不出意外地，收到了莉莉及时回馈的一对白眼。 两家子公司的部分新员工，要先回旧公司办理辞职手续，下周才能过来。所以白霄这周，只是熟悉场地、思考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另一边，忙活了几个月的新游戏《花中韵》已经完成，莉莉要处理登记备案、与心动平台对接的事，就由陈夏带白霄下楼。 二十三楼的格子间里，看到一众保镖有段距离，白霄微微鞠躬，压低音量，“神上，终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请问李曦女士？” 陈夏走到玻璃幕墙边上，“放松一点，我设置了隔音屏障，他们听不清的。我的姐姐，想来你已经见过了？” 白霄恭敬地点头，“是的。与神上相认的那天以后，卡洛琳圣君提点了几句。” 陈夏微微点头，“莉莉是姐姐的下属，星辰骑士团的成员之一，可以使用姐姐分享的权柄和超能力。你可以充分信任她。” 白霄微微躬身，“我明白了。” 陈夏瞥了他一眼，“你不好奇，为什么我没有给你授权，也让你拥有一定的超能力？” 白霄摇头，“现在不是封建社会，不讲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我以为，神上您的做法必有原因，不是我可以揣测的。 “而且，南都一切太平，我也不再从事调查记者这份相对危险的工作，超能力不是业务和生活的必需，有无都不重要。” 陈夏换到其他话题，“关于图书公司，我找了原单位的两个前同事，过来给你打下手。你尽管使用，不必顾及我的关系。 “还有，只管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大胆去做。除了我和莉莉，你不必对公司的任何人负责，也不需要考虑他们的任何看法、想法。” 白霄微笑，“好的。关于镜花图书，我现在就有一个小问题。请问神上，公司短期内有没有什么目标或指标？” 陈夏摇头，“没有目标，近期先把松散的新员工们融到一起，以熟悉业务流程为主。当然，如果有好的投稿，也可以试试手。” 第497章 启明 日子如同溪水，平静地流过。 周五晚上的繁花秘园，电视前的沙发上，方菲靠在陈夏身边，“芊芊最近都住在云州，晚上也不回来的吗？” 陈夏拿着遥控器疯狂换台，“是的，虽然距离不远，来来回回没必要。而且摄制组有时结束得比较晚，回来路上也不安全。” 方菲像小猫一样，在陈夏身上蹭蹭，“本来还想着，有编剧、主演陪伴讲解，可以再次享受那种神奇的看剧体验呢。” 陈夏点点方菲的鼻尖，“哈哈哈，贪心了吧，失望了吧。有我一个陪着，就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芊芊以后会越来越忙的。” 方菲十分好奇，“诶？芊芊这么懒的一个人，也会突然振作吗？还是某些无良的老板，实在看不过去这个吃白饭的了？” 陈夏轻轻揪住方菲的鼻头，“好啊，现在胆子大了，敢当面说我坏话了。今天一定要和你掰扯清楚，到底谁是无良老板？” 方菲连忙后仰，从陈夏指间挣脱出来，“哎呀呀，一不小心说错话了。姐姐你最好了，不管怎样，一定是为芊芊着想。” 陈夏笑着搂住方菲，“怎么话里话外，还是我的锅？芊芊要忙起来，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也完全出于她个人的意愿。 “明星的事业长度一般很有限，大部分人吃的都是青春饭。演员的要好一些，但等年老色衰了，也不是总能演上主角。 “芊芊以前不愿多接活，一方面是怕显得赚钱心切，败坏路人眼中上升的观感；一方面是在被抹黑的事件中，留下了心理阴影。 “现在有了可信的公司和经纪人，她不再是孤独地面对风险或危险，就又能鼓起勇气，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决定。 “有几部优秀电视剧打底，在拍、将拍的电影应该也不差，她在圈子里有了一定地位，就不再会受人欺负、排挤，还要忍气吞声。 “趁着年轻，多留下几部经典之作，又能多赚些养老的钱，何乐不为？她一个成年人，自己心里有数，不是他人能逼迫的。” 方菲乖巧地点头，“开个玩笑嘛，她的心思我懂的。虽然嘴上不说，其实朋友们都有‘要么不做，要做做好’的心气。 “即使像芊芊、周鸣这样，看起来因为一两件事而短暂颓废，其实也是在默默积攒着力量，只等待一个爆发出来的机会。” 陈夏继续狂按遥控器，“总有人问，成功的秘诀是什么？我认为，其中有一条就叫做，能在吃的亏里，找出让自己成长的经验。” 说着话，她停下手中的电视遥控器，放到茶几上，因为《蜉蝣》的首次播映，在漫长的广告之后，即将要开始了。 画面黑掉，片头曲《启明》响起，伴随着前奏，路边一颗幼嫩的小草从土中萌发，经受阳光雨露，经受脚踩车轧，终于挺起身躯。 低缓的歌声中，一只孱弱的蜉蝣轻盈地落在叶尖，摇晃一下，又振翅起飞，伴着扬起的音量，把画面拉向更高更广的角度。 镜头变焦，田地边缘的小草慢慢模糊，土路上行走的一男一女，背影逐渐清晰。镜头快速跟上，和他们前后脚，进入普通的小村。 镜头里两人的背影保持匀速，看不出丝毫急躁或迟疑，只是偶尔会拦下路过的村民，举起一张纸，询问几句，收获方向的指引。 就这样，前面的两人一边问，一边找，后面镜头也跟随着，不肯逾越，直到一个土墙围成的小院门口，才停止移动。 男人抬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朽烂破洞的木门，镜头才从女人身侧绕过，从坐在院子里坏木桌边的小男孩身前经过。 小小的枯枝碎叶堆旁，一个头发有些乱、脸上有些脏的小女孩，端着旧锅，面带笑容，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房间里往外走。 也许是听到了询问，她微微转头，看向院子门口，画面就此定格，定格在这一张贫穷中透着希望、茫然中带着坚定的小脸上。 几秒之后，两个往下流淌着墨汁的手书大字，就像两枚急于注定一生命运的大章，蛮不讲理地盖在了女孩脸上——蜉蝣。 与字同时的重音后，原本渐弱的片头曲戛然而止，“神奇”的广告和噪音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把房间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方菲左手边的沙发上，林璐用力拍拍胸口，“省台真是越来越变态了，插广告前能不能有点缓冲？音量瞬间就爆了。” 陈夏右手边的沙发上，董越也是皱眉，“突然来这么一下，什么气氛都毁了。他们就不能把广告时间挪到前面吗？” 陈夏倒是摇摇头，“虽然原因不明，这样的效果也还不错，至少能冲淡一点于毅刻意制造的压抑，却又加强了压抑的印象。” 方菲点头，“前面一直铺垫得很恬静，最后两个戳狠狠盖到脸上，就显得格外震撼。如果是红色的，我很怀疑他拍了个恐怖片。” 陈夏摊开手，“然而并不。不管是小说原著，还是剧集内容，都是向上的。虽然某些部分引人哀怜，和恐怖是一点不沾边。” 她捏住下巴，“于毅这个片头，我可以学学。创意其实一般，效果却非常好，‘蜉蝣’两个字，应该已经刻入观众心底了。” 方菲笑起来，“表面是个促人思考、吊人胃口的片头，各种小细节堆叠在一起，我觉得更像是这首《启明》的专属短片。 “比如起飞的蜉蝣和砸下的书法，比如永远只有背影的两位捐助者，仿佛什么都说了，又仿佛什么都没说，也是一种境界。” 广告放完，电视剧的第一集开始。 后面的内容也很精彩，但可能是要尽可能地忠实原著，对于早把书看过几遍的人，就不像片头那么惊喜，或者说，惊吓。 第一集结束，演职员表向上卷动，好听的片尾曲《流觞》响起，于毅在这里中规中矩，剪进来的画面，都是散乱的剧情片段。 江东省台坚持着说不上好坏的习惯，黄金时段一定是两集连播，只可惜第二集开始前，还是念念不忘，要插进十分钟广告。 陈夏靠着方菲，再看一遍片头，“我以为没有导演、主演姓名，没有歌词字幕，只是第一集的特例。于毅应该很喜欢这段的氛围。” 第498章 段落 周一早上，阳光透入白纱窗帘，照亮整个主卧，陈夏、方菲先后起床，洗漱更衣，下楼吃过早餐，同车前往镜花。 电梯到达二十四楼，陈夏带着方菲，径直去办公室倒了两杯清茶，再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里面的气氛有些古怪。 莉莉坐在椭圆长桌的一头，翻看着手中的文件；田落坐在另一头，靠在椅背上，正在玩新动开发的《另辟蹊径》手游。 两人之间，长桌两边，参加例会的部门负责人们左看看，右看看，神态和姿势上，都不像以前那么轻松，拘谨得很明显。 陈夏微微一笑，轻手轻脚走过去，拍一下田落的肩，“昨天看到你的信息，我还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想要过来看看？” 田落把手机锁屏，放到桌上，指指方菲，“主要原因当然是过来接人，不然会不会显得我这男友太不合格了？ “而且，以前每次都是请你去新动科技，帮了我不少忙，我如果不肯过来，正式拜访一次，是不是显得太过功利了？” 陈夏看看莉莉，继续询问：“那你怎么坐在这头？我一进来，看着大家的样子，如果不明就里，恐怕会以为你们两个发生了口角。” 田落笑起来，“为人处世，有些细节还是要注意的。如果一来就坐到主位旁边，太喧宾夺主了，也会给员工们带去不好的联想。” 陈夏招招手，“跟我来吧。你对自己的魅力是否过于自信了？镜花各方面的待遇不错，又有我在，大家还是很有凝聚力的。” 她看向坐在莉莉旁边的男人，“白霄，田落的地位身家，别人可能会有些压力，但应该影响不了你，怎么也这么拘谨？” 白霄的穿着偏正式，微笑一下，看起来文质彬彬，“初来乍到，能合群的地方，还是要合群的。大家同心，才能勠力嘛。” 几人说笑间，在旁倾听的员工们也慢慢舒弛下来，陈夏便带着方菲、田落，正式入座。 新游戏《花中韵》开发完毕，即将上线发售，今天的例会，本来应该很轻松。 但人的名、树的影，创办微享这个国内第一社交平台的田落，毕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普通人，镜花的员工们感受到了压力。 为了保持总经理的权威，莉莉只好也把自身气场拉高，与田落的保持平衡，然后就出现了陈夏进门时看到的一幕。 不过，再高的气场，在陈夏面前也没有意义。见到她，员工们就像看到了主心骨，再看她谈笑风生，更是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莉莉收起高高在上的气势，从左到右扫视一遍，“今天的会议，主要有两个内容，一是发售《花中韵》，二是后面的工作安排。 “《花中韵》的发售时间，和《镜中人》一样，也是定在早上九点，陈总和我都看过、玩过，对这部作品有充足的信心。” 距离九点还有段时间，田落不愿意干等，就举手提问：“我有个好奇的地方。两个游戏的发售时间，为什么都选在工作日早上？ “游戏的目标群体主要是青年、中年，这个时候，他们要么在学习、要么在工作，对游戏的销售和口碑，似乎都是不利因素。” 陈夏为他解释：“这个时间安排，是我的意思。与需要冲刺各类榜单的网游不同，单机游戏的销售和口碑都急不来。 “网游，特别是手游的门槛很低，无需准备高端硬件，不需要预先购买，下载就能玩。有兴趣了，也可以选择是否充值。 “单机游戏的情况有些特殊。本来其实也还好，但近几年，几个大厂的新作接连爆雷，把玩家们吓得不轻，也坑得不轻。 “大部分玩家，现在培养出了新习惯：遇见新游戏上市，一定要观望，等着胆大钱多的先尝试，然后看评价再决定是否购入。 “既然如此，什么时间发售就不重要了。而且，我对镜花各位同事的劳动成果有信心，无论早晚，销售量一定会节节攀升的。” 田落点头思考，发售时间就到了。 与《镜中人》那时候不同，心动平台经历过多轮优化，现在已经有了定时发布的功能，再也不需要陈夏形式主义地点击按钮。 大家要做的，也就是看着莉莉点击鼠标，刷新镜花的页面，在《镜中人》图标的右边，《花中韵》闪亮登场。 确认发售无误，莉莉推开身前的笔记本电脑，继续第二项议程，“上周例会，大家已经和白霄白总见过了，但很多细节没讲。 “公司里面，最近有些传言，我为你们一一核实。五月中旬的时候，镜花与罗洲出身的巨人财团达成合作，这是确实的消息。 “巨人财团用整整一个亿的投资，却只换了镜花百分之五的股权，公司值不值这么多，这是冲着谁的面子，想来不言而喻。 “但陈总和我都愿意相信，只要大家一起用心用力，公司和你们很快都会成长到与之适配的程度，并将一举超越这个估值。 “陈总和我考虑这笔钱的用法，决定把镜花的名字扩散到更多领域，把更多与我们志同道合的新同事，引入这个温馨的集体。” 她扫视一遍负责人们认真的脸，“镜花演艺和镜花图书，不是我们目标的终点，只是这棵大树上伸展出的部分枝杈。 “而这棵大树，也需要更大的空间，可以伸展出更多的、更健壮的枝杈。所以，今天以后，我们暂停新游戏的开发，准备搬家。” 两个子公司刚成立，母公司就要带着它们搬迁，员工们都很意外，低声议论了几句。 等他们的声音平息，莉莉继续，“依照公司规定，不能占用大家的休息时间，整个镜花将于王室日后的周一进行搬迁。 “在此期间，请人事部门辛苦一下，再组织一次招聘。我们要为开发组和美术组增添人手，下次启程，做的就不是小项目了。” 她看向白霄，“镜花图书的业务，下周一正式展开，不要受到搬迁太多的影响。” 白霄点头，“收到，明白。镜花图书的业务不会往后拖延，下周一我就不过来了，为员工们做情况说明，也组织初步的培训。” 陈夏补上两句，“请记住，大胆做事。我要的不是完美，是亮点。此外，有什么想法或困难，要及时与我、与李总沟通。” 白霄的表情更加严肃，“感谢陈总、李总的爱护，镜花图书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一定以爱与美的理念为先，把工作做好。” 第499章 幸运 8月19日，一个普通的周四。 傍晚时分，炽白的火球又变回了红色的太阳，挂在天空帷幕的角落，即将准点下班，和城中地上所有煎熬的生灵说再见。 陈夏让董越、林璐把自己送到新动科技，就先回去休息，她自己要陪着方菲过生日，有田落和其他朋友，不必担心安全。 回应着新动科技诸多员工的热情问候，陈夏一路直奔方菲的办公室，站到敞开的门口，就见她在手绘板上涂涂画画。 陈夏蹑手蹑脚地挪到方菲身后，等她的笔一离开板面，就立刻伸手，遮住她的眼睛，粗着嗓子，“猜猜我是谁？” 方菲笑起来，“哈哈哈，姐姐，唯独你没法玩这个小游戏。即使没有脚步的声响，隔得老远，我就闻到你身上的香味了。” 陈夏收回双手，仔细嗅了嗅手臂，“我从来不用香水，也很少用护肤，按理说，身上应该没有合成药剂腌出来的气味啊。” 方菲保存画稿，关闭电脑，转动座椅，站了起来，抱住陈夏的胳膊，“我可没说是药剂腌出来的，当然是天然的体香了。” 陈夏和拎上提包的方菲走向门口，“就算是天然的体香，我怎么闻不出来？浓不浓？” 方菲摇摇头，“古人云，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闻而不知其香，即与之化矣。姐姐你的香气其实很淡，只是我比较敏感。” 沿着漫长的走廊，两人缓步到达田落的办公室门口，轻敲两下敞开的玻璃门，就见他立刻起立，空着两只手，直接迎过来。 陈夏笑着问田落：“你这是第一次陪菲菲过生日，有什么感想吗？” 田落的笑容更加洋溢，“感想就是激动。希望方菲以后的每个生日，我都能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度过。” 陈夏搓了搓胳膊，“人是要有预见性的。我就不该闲着无聊，非要提这个问题。” 看着她的样子，田落和方菲都是笑。 陈夏重新戴好墨镜、口罩，三人乘电梯下楼，前往地下停车场。 田落的两位保镖将三人一直护送到车旁，看着田落从后备箱取出大捧玫瑰，献给方菲，再驾车离开，才收回了远眺的目光。 田落在北岸的“心光”酒店订了包厢，因为以前过来时，秋缘给出的推荐理由十分恰当，里面的布置真的很适合情侣约会。 嗯，很适合情侣，情侣以外的陈夏却不感觉尴尬，相反，坐到圆桌边，她就开心地喝着柠檬水，一副等待看戏的样子。 田落拿起点菜小票看看，又看看陈夏，“我有一个疑惑，为什么要特别嘱咐我，少订一些菜品，你还安排了其他活动？” 靠在椅背上的陈夏点头，“当然，否则我为什么要顶着一身鸡皮疙瘩，跑过来掺和你们一对情侣的约会。” 方菲抓住陈夏的手，“哎呀，姐姐，就是普通的生日聚餐，不是什么情侣约会啦。” 陈夏笑起来，“开个玩笑。吃过这一餐，找个地方停好车，我带你们‘出去’逛逛玩玩，所以得留点胃口，面对其他美食。” 田落注意到陈夏强调的重音，“你说的‘出去’，应该不仅是指，离开南都市的范围吧。” 陈夏轻弹响指，“猜对了。我的情况，你们都知道了，出游地点的选择，自然就能够随意一点，可以适当超越常规。” 她煞有介事地从随身包里掏出一副平光眼镜和一张白纸，然后把眼镜戴上，把白纸展开，“聚餐人数为三，七点应该可以结束。 “考虑到叔叔、阿姨的感受，明天也还要上班，假设菲菲今晚十点或十一点回家，我们就有了三到四个小时的活动时间。 “这段时间，如果你们都同意，我是这么安排的：首先是去清兰的首都‘红夜’，看看异国的人们怎么度过工作日的中午。 “然后是去莱努的首都‘埃诺尔’，逛逛艺术之都，看看方菲喜欢的油画，顺便把当地迎接一天开始的早餐，作为我们的夜宵。” 她停顿一下，然后继续，“城市人文之后，还要有自然风光。深海、孤岛、巅峰、星空，再极端的环境，都是可选项。 “至于是浮光掠影来一遍，还是挑选一个深度体验，就看你们的了。我个人推荐，第一次先了解几处的情况，确认各自的喜好。” 田落瞪大眼睛，“我以为会有惊喜，却没想到惊喜竟有这么大。这么短的时间，能游览这么多地方，真是独一无二的庆祝方式。” 方菲微微皱眉，“从长云到清兰，再到莱努，更不必说后面的行程，这么远的距离，姐姐你的身体或精神，会不会很勉强？” 陈夏把折叠的眼镜和白纸放回包里，对她微笑，“感谢关心。这点距离于我不算什么，如果要做类比，相当于你们俩对调座位。” 田落、方菲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距离，脸上的震惊之色更浓了。 田落转向陈夏，下意识地引用网络名句，“果然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的都大。” 陈夏竖起食指摇了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这句带贬义的，用在自己身上。而且你的自嘲，好像也把菲菲带上了。” 方菲机械地摇头，“不必在意，我脑海里飘过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有上次的揭露垫着，这次的惊讶居然一点都不逊色。 “既然姐姐你自己有把握，我便只能心怀感激地承受这份爱护了。现在回想，这几年最幸运的，就是与你邂逅了。” 陈夏温柔地牵过方菲的手，“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情感也是同理。有你这位坚强可爱的妹妹，于我这个孤苦伶仃的，也很幸运。” 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几秒，被“冷落”的田落开起玩笑，“只能说，幸好班长大人同为女性，不然就该是我狠狠嫉妒了。” 陈夏松开方菲的手，“情侣们喜欢给‘单身狗’喂‘狗粮’，这种日子总不能逆来顺受，一有机会，我们也是要狠狠回馈的。 “想想几年前人们的共识，单身还有‘贵族’头衔。谁能想到，然后就是媒体带头、好事者一拥而上，沦落到被开除人籍了。” 田落摊手，“不如此，怎么提高萎靡的婚育，怎么把单身逼入消费主义陷阱？一次经典的多方围猎，只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讲。” 第500章 红夜1 清兰联邦，首都红夜的中心公园。刚刚吃过晚餐、把汽车停到治安监控死角的三个人，出现在公园湖边的长椅旁。 红夜位于南半球，按地理学的知识，应该正处在和南都相反的冬季，但其实它只稍微越过赤道，全年的温度都在二十往上。 因为时差的关系，南都晚上接近七点，红夜却才是中午十二点，虽还未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但室外的空气已经比较灼人。 陈夏贴心地拍拍两位同学的胳膊，“中午太热，走几步就会汗流浃背，我给你们加了随身的温度调节，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方菲开心地点头，“是的，是的。就像坐在车里，一边享受着空调带来的凉爽舒适，一边还能不断移动，欣赏路过的美景。” 田落也是点头，“感谢照顾。有个事之前没考虑，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被别人用手机拍到？非法入境很难解释的。” 陈夏摇摇手，“我明白的。我们三个都不是籍籍无名，要是被人认出来，或者被摄像头记录，再发到网上，就麻烦大了。 “既然想到了，自然就能解决。我在我们身上加了伪装，别人看起来，电子设备拍到，都只会以为是三个无所事事的海洲人。” 陈夏思虑周全，田落和方菲不必担心身份暴露，跟着她沿连绵的树荫向前，往公园外隐隐传来喧哗声的闹市走去。 经过公园门口的时候，陈夏放慢脚步，停在路边。田落和方菲有些疑惑，顺她的目光看去，那边的树下只有一位美貌少女。 感受到陈夏投去的视线，撑着绣花阳伞、面无表情的少女微微一笑，轻轻提起长裙下摆，缓缓施了一个古老的淑女礼。 陈夏也是微笑，学着上次莉莉的动作，右手抚胸，微微前倾上身，然后就看到树下的少女点点头，向后一转，消失在空气里。 挽着陈夏左臂的方菲歪头询问：“姐姐，那个好看的小妹妹，是你认识的人吗？” 陈夏为她解释：“之前在罗洲，和她有过一面之缘。她是清兰这片超能力者的管理人之一，同时也是我一个朋友的长辈。 “我过来游玩，虽然无需报备，也没想弄出什么动静，但出于对长者的尊重，还是要告诉她一声。没想到，她会在你们面前出现。” 田落很好奇，“你朋友的长辈？是朋友的年龄太小，还是这位显得格外年轻？” 陈夏竖起食指，对他摇了摇，“女士的年龄是一个秘密，有礼貌的男士最好少打听。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她不比菲菲的父母晚。” 田落立刻做了一个捂嘴的动作，对着陈夏和方菲连连点头，把她俩看得笑起来。 小插曲之后，三人穿过马路，跟着急匆匆的人流，慢慢闲逛，慢慢体验突然从日常生活中抽离、出现在异国街头的感觉。 走了一会，遇到一家把桌椅摆到路边的甜品店，陈夏就带着一对情侣过去，点了三份当地特色，付了现金，坐到遮阳伞下。 田落摇晃着纸杯里的冰块，看着往来经过的行人，“出来一趟，真的增长见识。一样的钢铁丛林，红夜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和北都相比，能让我熟悉的，除了相同的语言，相似的词汇，也只有这些人的脸上浓浓的傲气，和略显急迫的脚步了。” 方菲对着吸管，吸一口果汁，“即使脸上的神态，在细微之处也和北都的人们不一样，我觉得他们都有一种挥散不去的……” 她翻翻脑中的词汇库，“怎么说呢？因为不知道明天是好是坏，所以茫然、不安，所以竭力伸手，想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田落认真观察，细心体会，“就像被别人用枪指着后背，在高楼之间走钢丝。不对，这样有些谨慎，又显不出那种挣扎。 “应该说，像是绝望的溺水者，靠脚下的石块勉强露头，既不能得救，又不会立刻便死，所以双手在水面疯狂扒拉。” 陈夏眯了眯眼，“这就是资本对人比较高级的异化了，不会有初级那样直接的鲜血淋漓，也不会杀鸡取卵、涸泽而渔。 “它用无尽悲惨的底层做恐吓，用无限享乐的高层为诱惑，似乎剥削能力有限，其实胃口极大，不肯放过从下到上的每一个人。 “在它的眼中，榨干就扔的老套路太过浪费，还是这样生生世世、世世代代的循环，这样可以持续到末日的新招术，更加划算。” 陈夏叹了口气，“可惜。这种更加演化、隐蔽、恶毒的陷阱，能够看破的人太少。而即使看得透彻，又只有很少的人能挣脱出去。” 田落转头看她，“你还想说，挣脱出去的人里面，有勇气回来面对、有毅力与之斗争，想把大家救出来的，更是极少，对吧？” 陈夏故作惊讶，“田落啊，了不得，了不得，我想说的话，你居然能猜得到？” 田落很是无奈，“因为你每次都用这同一个套路。为什么就不肯学着无限膨胀的资本，在潜移默化上搞搞创新？” 陈夏耸耸肩，“招式再老也无所谓啊，只要打在人身上，力道可以透入心肝肺腑，便足够了。你说对不对？” 田落彻底服气，“对对对。我不仅要无奈地承认这一事实，还得感谢你经常的关心，感谢你一直以来的旁敲侧击，是吧？” 陈夏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呀是呀。” 田落沉默地盯了陈夏十几秒，然后无力地趴到桌上，看样子有段时间不想和她说话了。 方菲看得咯咯直乐，“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看过很多遍，但每次都能戳到我的笑点。” 田落看看方菲的笑脸，故意长叹一声，把自己的脸转向另一个方向，继续趴着。 方菲推推他，“哎呀呀，这就生气了？” 田落顺着方菲的力道动动，没有其他反应。 方菲朝陈夏挤挤眉眼，试探地把手放到田落掌心，立刻被他一把握住。看到田落这一由衷的反应，方菲和陈夏都不出声地笑。 第501章 红夜2 吃完清凉美味的甜品，三人起身，沿着高楼投下的阴影，继续散步。 路过的行人依旧步履匆匆，依旧把焦虑隐藏在骄傲自信的面具下，变化的是，田落、方菲看他们的眼神，多了一些理解。 方菲挽着陈夏的手臂，“现在想想，人和人的矛盾冲突，有时候很没道理。利害攸关也就罢了，有些观念分歧真的应该心平气和。” 她右边的陈夏、左边的田落都认真倾听。 方菲摇摇头，“除了一些心态恶劣的人，很多分歧只是因为互相不了解，如果只从自身立场看问题，有很大可能会产生误解。 “衣食无忧的，会奇怪贫苦人家为什么要让孩子辍学。知识也许可以改变命运，但等待太久了，首先要能活着坚持到那个时候。 “生在长云的，会奇怪别国的人为什么甘于忍受剥削，却没有认真调查分析。反抗是需要巨额代价的，而很多人支付不起。 “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不能设身处地，就没有资格指责别人的选择。有那份多余力气，还不如借给对方，用于改变现状。” 田落叹了口气，“你说得很有道理。我搭建微享这个平台，主要是想赚钱养家，次要也有点想让大家更多去了解别人的处境。 “这样的想法是美好的，微享几年的运营下来，我却有些动摇。似乎，我们都把人性想得太好了，而现实并不是这样。 “我发现，大部分时候，人们互相之间的不了解，不是因为信息差，不是因为没有了解渠道，只是因为他们没有那个意愿。” 他抬手比划一下，“眼看微享越来越歪，好像要沦为一个发泄情绪的平台。我在嘲笑路人茫然无措的时候，何尝没有自嘲的意味？ “十字路口，最容易迷失方向，与其行差踏错，不如停下思考。也许班长就是看了出来，才要说教几句，给我醒醒神吧。” 陈夏点点头，不知从哪掏出一个黑色封面的小本子和一支笔，念叨着记录，“嗯，某年某月某日，田落埋怨我对他说教。” 田落瞳孔扩大，“不至于吧！我的本意是褒扬，怎么你记下来就变成了埋怨？！这个又薄又新，不是第一本吧，以前的还有多少？” 方菲捂着嘴笑，“你自己一个，好好感慨就是。为什么却不长一点记性，话都说到末尾了，还要再来招惹姐姐？” 陈夏把手一翻，本子和笔都不见，“菲菲的生日出来玩，你的沉重太喧宾夺主了。看到不平之处，嬉笑怒骂才是文章啊。” 田落朝方菲笑笑，“不好意思啊。” 方菲伸出左手，给他牵住，“话题是我引起的，怪你做什么？而且我不是其他人，讨论一下人心世情，也很有意思的。” 她转头靠靠陈夏，“姐姐，你是怎么理解的？还有，怎样才能达到嬉笑怒骂的境界？” 陈夏想了想，“周围的朋友们多多少少带点理想主义，遇到现实的打击，就容易受挫、容易消沉，这是再平常不过的反应。 “这个时候，其实只要放弃或延后一点不切实际的边角，继续守着中间的初心，往着对自己、对世界有益的方向前进，就可以了。 “说回田落的困惑。他对微享的期望过高了。那就是晚间饭后，大家聚集闲聊的一大片空地，可不是教书育人的课堂。 “人们听了各路传言，借机骂上几句，宣泄掉白天的火气，不仅对身心有益，对社会安定也是有帮助的。要看到这一点。 “人的学习模仿是本能，听得多了，见得多了，即使嘴上不肯饶人，相互的了解还是在慢慢加深的。田落的想法不算落空。” 她看向田落，“我一个作者，菲菲一个画家，多愁善感是很正常的。你一个大老板，突然开始纠结人性，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田落摇头苦笑，“没什么事。只是某些媒体背后的老爷们，时不时会发出几篇高高在上的奇谈怪论，又不许人异议，令人反感。 “我曾想过，是不是可以像对待普通谣言那样，也给他们贴上个提示争议的标签，或者直接禁言封号，但终究没那个胆量。” 三人沉默地走了一会，直到看见街角一个传统的墨绿色报刊亭。 陈夏像是受到了启发，“田落，有没有兴趣，做一家属于自己的新闻媒体？” 田落和方菲都看着她，等待下文。 陈夏指指远处的报刊亭，“贴标签或禁言封号，太过得罪人了。如果只是成立一家新媒体，与他们同场竞技，就好接受得多。 “钱是你出，人是你管，你对新闻行业有什么看法，都可以在它的身上实现。比起费尽心力，去改变那些看不惯的，要容易多了。” 方菲也是双眼一亮，“去改别人的画，即使效果好，也要被非议。还真不如重拿一张空白的画布，按自己的想法肆意涂抹。” 田落揉揉下巴，“如果我能一直坚持新闻的真实、准确、客观，而不是带着预设的立场和傲慢，想来有机会打出一片天地。 “但只是这样，或许仍嫌不够。你们说，我可不可以做得更多一点、更深一点，比如重启正在凋零灭亡的调查记者行业？” 方菲看向陈夏，陈夏摇摇头，“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但那些调查记者，他们和他们家人的生命安全、财产安全，谁来保证？ “就像菲菲刚才所说，反抗是需要巨额代价的，在你没有能力遮蔽那些应该被敬重的人之前，我建议还是谨慎为好。” 田落想了想，很是无奈，“你说得对。我绝不能用他们的鲜血和幸福，换取昭彰的正义，换取新闻公司的业绩和声望。” 方菲握紧牵住他的手，“以后的事，以后再做。先把新媒体公司搭起来吧，为真实、为正义发声，总是没有错的。我支持你。” 田落用力点点头，“感谢你们的建议和支持。我以前总以为，平台就像裁判员，不能亲自下场竞技，好像这样就公平公正了。 “现在想想，微享作为盈利公司运营的平台，被人质疑公平公正是避免不了的，不能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束缚住自己的手脚。” 方菲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这是姐姐的建议，我可不能居功。” 陈夏笑着歪头，和方菲碰了碰，“不是因为你的生日，怎么会有我的建议？而且，来自你的支持，才是田落最重要的。” 第502章 习惯 莱努首都埃诺尔，帕瓦河畔。 盛夏的清晨六点，天色已经大亮，但气温还算凉爽，几个早起锻炼的男女从石板路上跑过，路边的店面开始准备一天的营业。 沿着河边的石栏，陈夏、方菲、田落缓步向前，继续从清兰而来的散步和闲聊。 田落深深呼吸，“同样是一国首都，同样是世界知名的大城市，埃诺尔给人的感觉，明显要比北都和红夜舒服。” 陈夏笑笑，“换句话说，相比另外两座城市，埃诺尔的居民要‘散漫’一些，更多的把精力和时间花在兴趣，而不是事业。” 方菲感慨，“也许对于国家，这不是最有益的状态，但对于普通个人，这样松弛、平和、不压抑的环境，实在是舒服。” 陈夏点头，“回顾历史，纵横对比，经常会羡慕埃诺尔的好运气。千年的和平与富足，原来真的可以蓄起人民的素养。” 她往城市中心指指，“说到素养，菲菲你有没有心仪的画廊或艺术馆？既然来了艺术之都，当然要近距离欣赏名家名作。” 方菲望望远处，思考一会，“想要学习的很多，但时间有限，只能粗略看看其中一幅。姐姐，你能辨别画作的真伪吗？” 陈夏确认，“可以。是哪一幅？” 方菲的笑容发自内心，比清晨的阳光更加灿烂，“哈尔曼松的《演讲者》，四百年来曾七次被盗，近些年一直深锁库房。 “莱努国家艺术馆里展出着高明的仿作，但哈尔曼松层层叠叠的光影，哪是那么好模仿的？见过原作的大师们，都说有质的区别。” 陈夏伸手，捏捏方菲的脸蛋，“据说，因为颜料的质地和层次，即使再高清的扫描，也不如站在画前，亲眼、亲手体会笔触？” 方菲点点头，“无论油画、水墨，还是其他，绘画从来都是多维立体的艺术。不过，这样的名作，我可不敢上手，能看看就行。” 陈夏看向田落，“你呢？菲菲看画的时间估计不短，要不要给你找点消遣？” 田落摇摇手，“方菲的兴趣为先，不用管我。这个时间，我正好思考一下，即将创立的新闻公司，怎么才能一直走在正道上。” 陈夏抬起手，摆出打响指的姿势，“那就请两位准备好，我们进库房看看。” 在方菲、田落的注视中，陈夏打了一个无声的响指，三人到达一片宽阔的黑暗空间。 陈夏左右看看，“光线、温度、湿度、气压、电磁感应、化学监测……不愧是大国的国家级艺术馆，传感器很多，戒备很森严嘛。” 她伸手招招，一幅有着古老木质画框的油画出现，悬在方菲面前，又掌心向下一按，明亮的长方体空间里，地面上多了三把椅子。 陈夏向画前的木椅示意，“请坐。油画做了妥善防护，空间也做了分隔，我和田落不会影响到你，但你的声音，我可以听见。” 方菲微笑一下，迫不及待地坐到椅子上。 陈夏也向后坐下，直线的普通木椅变为弧线的躺椅，躺椅旁的地面升起一张传统式样的圆桌，圆桌上有一个茶壶、三个瓷杯。 陈夏给田落、自己倒上清茶，然后悠哉悠哉地晃着躺椅，慢慢品茶。 田落端起茶杯，轻轻一嗅，“嗯，熟悉的茶香。茶香的主人，却越来越不熟悉了。” 陈夏抬抬眼皮，“公司越做越大，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所以有时头晕目眩，找不到过去的起点，也不敢贸然迈步？” 田落呼出一口气，“是的。理想信念太空虚了，很难落实到具体的行动里。当眼界赶不上进度，前方又无人可学，就茫然了。 “站在过去的成绩上，好像除了惯性和一些细微的改进，就找不到什么事做了。为什么从你身上，却看不到这样的痕迹？” 陈夏随手一甩，一个崭新的瓷杯飞到田落手里，“你看看这个瓷杯，能想到什么？” 田落转动瓷杯，仔细观察一会，“你的意思是，一个瓷杯的制作，要经历很多工序，它好坏也由很多因素影响，要分解着看？” 陈夏摇头，“表面看，这仅是一个饮茶的工具。其实由它，还可以引发更多的思考和探索，比如手工艺的保护、茶文化的传播。 “对于一个普通的人，世界太过广袤、太过复杂，只在一个极细微的领域到顶，算得了什么？灰堆上的蚂蚁罢了。 “我这个比喻，不是为了贬低那些努力攀登的人，只是为了告诉像你这样疑似到达峰顶的：如果觉得事业停滞了，就去拓展边界。 “拿我自己举例，几本小说、几部影视，就到头了吗？不，还可以做游戏、做出版，可以像你一样，做慈善或组织公益活动。 “为什么我不觉得空虚？因为不断探索、尝试新领域时，我也在收获快乐。这份快乐，来自‘做一点、就离梦想近一点’的坚信。 “具体到你。微享真的到顶了吗？它现在的规模，是因为先发优势，还是有技术壁垒？人们离不开的是这个应用，还是这类应用？ “即使在长云目中无敌，长云以外呢？除了提供社交服务，它还能起到什么有益作用？或者，能不能减弱、消除一些有害的？” 田落点头，“听你这么分析，我最大的问题，其实是有些小富即安了，嘴上依旧念叨，心里却已经慢慢淡忘了以前的志向。 “不得不出一身冷汗啊。那时的我，一无所有，敢于夸下海口；现在的我，有了名利，有了女友，好像人生再也别无所求。 “这样的人生是幸福的，但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会慢慢忽略这样的幸福，会在迷茫中走错路，蜕变成曾经讨厌的人。” 陈夏动动手指，田落手里的空瓷杯涨满清茶，“用心沏两杯不同口味的清茶，体悟茶文化，而不是搞七搞八，堕落成扉宜的变态。 “小富即安、知足常乐，都是好的心态。问题是很多人不肯安、不知足，就从本已美满的生活中，多出无数是非。 “换做别人，我可能会劝其守成，但你是有心气的，我就建议你拓展微享用户的范围，也拓展业务类型的范围。 “祝你不习惯普通的生活，总能发现新的乐趣；也祝你习惯开拓，以旺盛的精力再多多培育出微享一样的硕果。” 第503章 长远 沉浸在心流中，很容易忽略时间的流逝，方菲对名画的学习持续了很久，回过身，看见另外两人喝着茶、晃着摇椅，耐心等待。 方菲脸色微红，不知是因为看到原作而激动，还是因为用时太久而歉疚，“亲眼看看，确实收获很大，有点耽误时间了。” 田落笑着摇头，“你的生日，当然一切以你为主，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 陈夏往上方看看，“时间还有的，我们可以去看看星空。按我的经验，从天上往下看，也会有一些收获。” 三人接连起身，陈夏挥了挥手，悬在空中的《演讲者》、地上的桌椅、桌上的茶具都消失无踪，身边的光亮也逐渐暗弱。 待到光线完全消失，他们已经置身非常遥远的太空，眼前是夜色深沉的秦州大地，大大小小的聚居地都缩小成了光斑和光点。 陈夏横着挥动手臂，指尖飘散的亮点，留下一条迅速熄灭的稀薄光带，“放心呼吸吧，我们周边的环境与地面无异。” 听到这句，突然发现身处太空、紧急憋气的一对情侣才畅快地大口呼吸。 陈夏转头，“奇怪的条件反射，太空又不是水底，按理说，不应该有这样的生物本能，只能说是你们俩的情侣默契了。” 田落耸肩，“那么多科幻电影、电视剧，我可不是白看的。太空里最大的危险，就包括了太空服漏气、不能正常呼吸这一项。” 方菲捂嘴笑，“同上同上。” 陈夏抬手，指向夜幕中光亮区域的东南，“看那两块最亮的，就是北都及其周边，还有南都到合珠一片了。是不是很美？” 方菲点头，“我在网络上看到过卫星拍的星球夜景，但就像刚才那幅《演讲者》，亲眼观看带来的震撼，远超几张图片。” 田落也是赞同，“看看眼前的景色，想想居住的城市，特别能感悟自身的渺小，工作、生活中的烦恼，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那些热衷于斗争的各国首脑，真应该亲自上来体验一下，为什么眼中永远只有蝇营狗苟，不能把目标设定为辽阔星海？” 陈夏摇摇头，“我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也有同样的感慨，但后来渐渐明白，很多时候，他们中的很多人，只是身不由己。 “航天技术不是小国寡民有实力发展的，即使有一点技术特长，想要参与大国的项目，也很难拿到代价合适的许可。 “而大国中的大多数，为了防范历史上的独裁专制，领导层的更替间隔很短，不太愿意支持航天这种投入太大、回报太远的项目。” 地面上的灯光依然璀璨夺目，三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方菲轻叹一声，“姐姐、田落，你们觉得，我们有生之年，能看见科幻小说里描述的，远星移民时代的开端吗？” 田落摇了摇头，“难，很难。” 陈夏更为悲观，“想在外星长期生存，难题太多，不是哪一个国家能在短时间内全部解决的。即使都解决了，成本又是一道坎。 “母星的重力，既聚集着大气和水，保护生命的源起，又拖拽着飞天的梦想，束缚文明更进一步的成长。世事难两全啊。” 三个人恢复沉默，就这么看着星球微不可查的转动，直到陈夏设置的手机闹铃响起。 今晚的旅行到此终止，陈夏把田落和方菲从天上带回南都的车旁，然后由他们先送自己回家，再看着他们驶往嘉禾名郡。 第二天早上，谢衣和孟康办好了新媒体中心的离职手续，正式到镜花报到，被陈夏带进会议室，与白霄一起，开个短会。 短会的内容，主要是为了达成领导层的共识，保证镜花图书可以尽量顺利地度过前期摸索，尽快切换到相对安全平稳的正式运营。 首先要明确的是，一正两副，三个负责人的分工，是各管一部分，还是彼此重叠？ 各自分管的好处是责任清晰，可以有效减少推诿扯皮；坏处是每个部门的行事规矩和规划会直接定死，养成习惯就难改动了。 互相重叠的好处是很多事项要商量着定，可以避开一些个人见识上的短板；坏处是容易推诿扯皮，或者因为观念分歧，把事卡住。 四人讨论一会，得出两条结论：关系到出版社理念和风格的，比如审稿，要职权重叠，希望能达到兼容并蓄的效果。 而那些无论谁做，都要中规中矩、难有创新的，或者时效性强的，比如财务，可以彼此独立，由某一位负责人对接管理。 然后，镜花图书不采用很多出版社的分组模式，而是一收到投稿，就随机分给三位编辑，只要一位审稿通过，就再分给另外三人。 以此类推，如果三轮审稿，都有编辑推荐，就会传到三位负责人的电脑里。同样的，只要其中一位同意，投稿就可以出版。 这样的方法，可以很大限度避免完美主义心态，凸显出有亮点的投稿，却也带来了高通过率的压力和审稿流程拉长的风险。 对应的措施，就是建立责任机制。如果一段时间内推荐的多部作品质量较低，就要暂停审稿，去将要被拒的投稿中“沙里淘金”。 此外，如果前两轮中某一轮有两个编辑推荐，那就免去第三轮审稿。如果某一轮拿到全部的三个推荐，便可以免去负责人的辛苦。 最后，仿效游戏开发的后续奖励，每本出版的图书，会有千分之五的项目奖金、千分之五的评价奖金和千分之二的“深度奖金”。 其中，“深度奖金”希望好的图书不仅要能让人手不释卷，还要给读者更开阔的视野、更深入的思考，或有一定的文学价值。 这些奖金，也将按照直接参与者是其他人双倍的规矩，分给镜花图书的每一位员工。 除了这些特殊的规定，镜花图书的员工福利待遇和其他管理，都必须参照镜花文娱，并且严禁私自加班，克制申请加班。 第504章 孤单 八月末尾，海面上生成的一个热带气旋对准合珠，几乎是直直地撞了过来，想要在陆地上掀起恐怖的狂风和暴雨。 距离合珠不远的南都，当然也在这一气象过程的覆盖范围内，居民的出行将受限严重，生活和工作都可能遇上不小的麻烦。 幸好，现代社会，科技发达，气象部门早早发出了预警，政府各部门都做了准备，大小公司普遍放了假，居民的困难并不严重。 镜花各个公司没有要紧的事务，就抢在台风来临之前，提早一天放了假，方便部分员工储备食材，方便部分员工返乡探亲。 以假期风雨大作，不能出门访友，在家里相对安全的理由，陈夏也给认真工作的董越、林璐放了假，让他们提早一天回家。 待到王室日的中午，当整个南都笼罩在黑压压的云层之下，繁花秘园的别墅里，就只剩陈夏一个，渐渐从睡梦中醒来。 按照镜花的规定，《花中韵》的利润应该分一部分给员工们。其中“艺术奖金”的发放比例，要依据陈夏的亲自评分。 游戏发布已经过去两周，体验和评分的工作不宜再拖。因此，王室日放假的这几天，她都在《花中韵》里鏖战。 心动平台近期添加了虚拟奖杯挑战机制，在一个游戏里完成一些有趣或艰难的任务、行为，就可以得到该游戏的一些奖杯。 依照获得奖杯的难易不同，可以分为金、银、铜三个级别。如果能拿到一个游戏的全部奖杯，还可以收获一座额外的钻石奖杯。 陈夏近乎一夜未眠，拿到了《花中韵》的钻石奖杯，才开心地躺倒在床，迅速入梦。 虽然她的肉体和精神都不觉得疲惫，也不需要充足的休息，但每天七八个小时的睡眠，有助于保住“人”的身份认同。 她赖了会床，冲个温水澡，下楼吃点简单的午餐，然后仰在客厅的躺椅里，听着落地窗外的风声、雨声，拿着个方格本，慢慢翻看。 “暗室勾描颜色少，幽堂念诵性灵呆。 “晴风不允伤春句，寺外桃花已盛开。” 陈夏念诵方格本里的旧日诗句，然后把本子放到旁边桌上，“时间可以淡去伤春悲秋的情绪，却治愈不了我情绪背后的原因。 “这些年来，不像被世界摧残、消磨、改变的绝大多数成年人，我的初心和容颜不老，但分离焦虑的毛病，也没有一点变好。 “朋友们年岁渐长，正在经历恋爱、结婚、生育的连续章节。这是应该为他们开心的好事，相聚、相处的时间却也在急剧减少。 “这样的可见预期，虽远不至于像生离死别那么严重，但对于情绪高敏感、易波动的我来说，已经是很夸张的疼痛了。” 她把双手叠放在肚子上，“万事都有个适度或界限，超过了或不足，都是有害，网络上一度褒扬的共情能力也是这样。 “太容易理解别人的处境和困难，太容易与别人换位思考，就太容易把别人看得过重，把人际关系中的自己看得过轻。 “态度上超过应有的限制，关心和情谊就会变形，对朋友的会变成骚扰或干涉，对爱人的会变成控制或压抑。既伤人，又伤己。 “我以前写书，劝那些自私自利的，要学会珍惜眼前人，却忘了劝劝自己，不要珍惜太过，扭曲成了嗜好或依赖。”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小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 “古人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果然背得再熟，释义再明，也要真悟了其中道理，才能变成自己的，才能用来指导行动。” 她掰着手指，“菲菲和田落、缘缘和江回、蕊蕊和于毅、珊珊和高烈，璇姐和周鸣，单身有闲的朋友，所剩无几。 “芊芊、顾祎的事业越来越忙，而且以后也难说会不会组成一对。最后唯一的莉莉，也是在镜花的工作中，相处才会更多一些。 “这么一数，似乎好像，除非自己也去找个男友，再和他成亲生娃，否则不用多久，我就又可以品尝孤单的味道了。” 她很用力地摇头，从桌上拿起手机，拨通号码，“莉莉，有空吗？我有个私人问题，想向你请教。” 莉莉没有在电话里回答，而是直接出现在别墅玄关，“有什么话？当面说为好。” 陈夏看着莉莉坐进另一把躺椅，解释一遍自己的烦恼，“所以，你是怎么面对的？就我观察，你好像一直都是单身。” 莉莉伸了个懒腰，“人真的要不停给自己找事做，一闲下来就会想七想八。” 她手中多出一杯清茶，喝了一口，“你以为，一个人有了男友或女友、结了婚、生了孩子，就再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我们总说‘理解、支持’，认为理解比支持容易，就像想法比行动容易。但其实，世界那么大，人口那么多，有几个能真的懂你？ “按照与圣君志向相合、能明白‘自由’二字深刻含义的标准，骑士团的人数，最多时也没超过三百，就更不用谈真正理解她。 “由此可见，孤单才是常态。别人可以理解你的一个观点、一些观点，成为你一时、一世的朋友，却很难理解你的全部、大部。 “人们对亲人的要求，要比对朋友的高，真要是结了婚，你恐怕又要问我其他问题了。哦，不对，那个我不懂，你不会问我。” 陈夏想想，“我有点明白了，心急易错，思多易怨。面对朋友们聚少离多、逐渐远去的情况，你是怎么调整好自己心态的呢？” 莉莉用食指点点她自己的心口，“习惯与孤独相处，习惯与自己相处，习惯尊重、祝福朋友们的选择，也习惯他们的靠近与远离。 “在你珍惜友谊的同时，也要能明白别人与你不一样，他们可能没有宽裕的时间和精力，但不代表就是不珍惜这段友谊。” 陈夏又思考一会，手中也多出一杯清茶，和莉莉的碰一下，“采取任何行动之前，我还要仔细想想，感谢你的开导。” 第505章 初吟 像生活中的很多不快，台风肆虐了三天，终于还是要雨住云收，让南都的天气恢复到平常的晴朗，景致恢复到一贯的明媚。 周日的傍晚，董越、林璐都回到繁花秘园的别墅，他们看到的陈夏，也完全是悠然娴静的样子，不见一点负面情绪。 节后第一个工作日的清晨，环卫工人们辛辛苦苦，在大部分人上班之前，把灾害侵袭的整座城市，变回记忆中那个洁净的南都。 繁忙的马路上，坐在汽车后排的陈夏，开启车窗，深深呼吸暴雨洗过、仍带有几分潮意的空气，脸上是陶醉的表情。 镜花不远，很快就到了。 走出电梯，绕过前台，可以看见过道两侧的地上，放着很多封好胶带的黄色硬纸箱，准时上班的员工们走来走去，在为搬迁忙碌。 陈夏欣慰地笑笑，绕开地面上的障碍物，走到尽头的办公室，拿起门旁的纸板，折成一个小号纸箱，也开始收拾她自己的物件。 莉莉的桌上空空荡荡，文件、摆件和其他物品已经装箱，电脑收进原厂的包装，都用记号笔标记上名字，放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陈夏把自己的纸箱和莉莉的放到一起，站在纸箱边上，扶着门框，看着待了将近一年的整片办公区域，似乎有些感慨。 像一两年前的新动科技，企业的发展快速增长时，企业的规模也会迅速扩大，原有的办公面积、办公环境就显得不再适宜。 人和地的不协调，一般有两个解决办法，要么减人，要么增地。 封建时代，王朝的高层们往往会因此发动对外战争，赢了可以增加土地，无论输赢，都可以消耗一些人口，消耗动乱的来源。 发展良好、前途光明的企业，不会选择减员增效，而是会像田落、陈夏这样，把办公的场所搬到更大、更好的地方。 与田落不同，陈夏没有选择市中心的豪华写字楼，而是和莉莉商量过后，决定把公司搬进一栋占地广阔的四层矮楼里。 虽然不在市中心，矮楼的位置并不偏僻，外面的形状和玻璃幕墙看起来高端大气，里面的装修也几乎是全新的，还没有污染和气味。 五年前的开发商目光高远，认为市场流行的高层写字楼不适合所有企业，尤其是那些想有独立空间、钱又不够自建的公司。 因此，开发商避开市中心的高价地段，邀请国外著名设计师和团队，在一片矮丘间的平地上，建起了这座很有现代感的四层楼。 为了增加卖点，这座商用楼的配套也很完善，地下有车位众多的停车场，地面有林木溪水的花园，楼内有环保节能的温湿度控制。 硬件指标齐备了，开发商还积极参加国内外的各大设计评比，凭这片名为“初吟”的小型园区，拿了好几个业内外知名的设计奖。 如此，开发商志得意满，觉得终于可以把这栋楼及周边配套作为一个整体，高价出租或出售了，然后就惨遭打脸。 慕名前来参观的人很多，动心的也不少，但仔细算算性价比，最后都打了退堂鼓。 尴尬之处在于，建设前期的市场调研不够充分，好的配套又代价不菲，大点的公司嫌办公面积小，小点的公司嫌租售价格高。 一波参观热潮过后，这个项目彻底凉了。可能是前期投入太多，或对它仍有信心，开发商不肯降价，渐渐沦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陈夏和莉莉过来了解情况的时候，开发公司的老板全程陪同讲解，态度格外热情，不知是因为陈夏的面子，还是看到了希望。 这次参观的最终结果没有辜负他的热情，两天后，陈夏和莉莉带着法务，又过来一趟，表达了想要租赁的意向。 合同顺利签署，搬迁进入倒计时。明晨太阳升起，镜花及其子公司就要在里面办公了。 陈夏叫上董越、林璐，用小推车把她和莉莉的纸箱运到地下的车里，前往“初吟”。 莉莉今早先到写字楼，而后去了那边，指挥、协调各部门、各公司完成搬迁工作。 陈夏在四楼找到她和秋缘，“怎么样？” 莉莉拍拍栏杆，看着中庭和各楼层里穿梭的员工们，“很顺利，镜花不像田落的新动，没有服务器压力，可以一次全部过来。” 秋缘微笑着，张开双臂示意，“南都的白领圈子里，有镜花工作氛围好的传言，以后恐怕要再加上一条‘工作环境也好’的赞誉了。” 陈夏点头，“以前条件有限，只能让大家憋屈在格子间里。现在各方面转好，楼里的面积也足够，就要多多放开一些。 “我相信，镜花不断发展，以后的薪资水平也会成为那些白领们羡慕的方面。缘缘，欢迎你加入镜花，我们一起见证吧。” 秋缘笑着点头，“不来不清楚，我对镜花和公司新址都很喜欢，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会选这么一个又贵又矮的地方？” 陈夏摇摇头，“我和其他老板不一样，比较在乎员工们的工作环境。这里独立安静，不受外界打扰，有利于他们发挥创造力。 “我也不是那种沉迷于俯瞰众生、从中获得高高在上感觉的人。这里的租金，没有网友猜测的那么夸张，所以我就下手了。” 莉莉笑着补充，“除了那些考量，这栋楼里里外外、繁简得当的弧线设计，应该也是夏夏评判时的加分项之一。” 陈夏也笑起来，“当然。好的建筑、好的装修，能给人美的享受，工作心情也会轻松一些。如果这里又丑又破，我是不会选的。” 莉莉继续补充，“整栋楼都是装修好的，不用等待、不必烦心，只要买些桌椅、家电就能用，不耽误公司的时间，很方便。” 秋缘好奇，“原来的桌椅不要了吗？” 莉莉点头，“去年买得不贵，与其拆了再辛苦搬过来，不如作价卖了。而且，那些的设计太紧，不适应现在宽松的办公环境。” 第506章 撕裂 周三晚上，在江东省台播映了半个多月的《蜉蝣》，终于到了最后两集。 方菲下了班，就被田落送到繁花秘园，而有些天没见的云芊，也从隔壁云州《辗转》的片场回来，和陈夏、方菲一起观看结局。 加上两位保镖，五人开心地吃过晚餐，就准备好零食、饮料，早早坐进一楼客厅的沙发里，等电视台“黄金时间”的到来。 方菲对《辗转》的拍摄有些好奇，便询问云芊：“芊芊，你们是在医院里拍摄的吧，会不会给它的正常运行造成影响？” 云芊摇头，“我去云州之前，也有这样的担忧。电影想要给医师、护士们拉点关注，但如果影响到正常诊疗，就本末倒置了。 “等我们实际到场，才发现因为市政规划的调整，云州市立医院在分批搬迁，门诊部空出了一栋楼，摄制组正好可以借用。 “这些天的拍摄下来，除了部分实拍的外景，除了有些记者、影迷来刺探情报，摄制组格外注意，几乎没有干扰医院的秩序。” 方菲继续提问：“你这次参与到电影拍摄里，感觉怎么样？和以前比，有什么变化？” 云芊看看陈夏，两人都是微笑，“比起电影拍摄，我面对着菲菲你的提问，更感觉像是在排练电影上映后的记者采访。” 董越、林璐琢磨一下方菲的问题，脸上也是会意的笑容。 开过玩笑，云芊认真回答方菲的问题：“可以分为两块，一块是电影和电视剧的区别，一块是主角和配角的区别。 “电影的时间短、镜头少，很难慢慢铺垫人物的情感变化，有时候演技要夸张一点，但夸张不是做作，这个度很难把握。 “情节上的转折是否合理，是夏夏这位编剧的事，能不能把合理的转折拍好、拍得令人信服，很考验导演、演员的能力和态度。 “拍电视剧，要的是把情感表达真实；拍电影，更要注意把情感传递给观众。我在片场，从张导和璇姐身上，真的学到好多。” 她喝了口茶几上的西瓜汁，“最近几年，承蒙大家照顾，我一直都是演的女主，这次来演配角，勾起了才入行时的一些回忆。 “与那时比，我的名气和地位高得多，在片场受人尊重，要舒服不少，能把讨好同事的宝贵精力节省出来，促进我的学习体会。 “以前演配角，会忧烦以后的事业发展；后来演主角，心思又要集中在一段段表演上。这次却可以扔下一切，轻松了不少。 “戏里的要学，戏外的也要学。怎么在举手投足之间，照顾好周围人的情绪，让自己的工作能更好地开展，也是一门学问呢。” 方菲疑惑，“这个就不算是讨好了吗？” 云芊摇头，“我认为不算。讨好别人，是希望他们能够给你带来额外的、应得的好处，比如加些戏份，可以看作主动的进攻。 “而言语行为上的影响，是为了让别人撇除多余的想法和情绪，能正常完成工作，不使坏心、不做坏事，可以看作被动的防御。 “举例说明，大明星很容易被认为装腔作势、盛气凌人。讨好就是为他们低头端茶；我学的是，让他们觉得，我愿意尊重他们。” 方菲点点头，“我明白了。” 电视里面出现《蜉蝣》那个比起片头，更像是《启明》音乐短片的视频，大家就暂停谈话，把注意力转移过去。 剧集的完成质量很高，虽然是电视剧的模式，观看的时候依然会不自觉投入心神，不会感觉拖沓或无聊，时间也就飞速流逝。 两集播完，演职员表出来的时候，云芊用力伸了个懒腰，拿起西瓜汁，一口饮尽，“这么多天的辛苦，终于是完结了。” 陈夏也有好奇的地方，“芊芊，我写的这几部网剧、电视剧，你认为哪个的拍摄过程更辛苦，或者说，更艰难一些？” 云芊歪了歪头，“回想一下，应该就是这部《蜉蝣》，排在第二名的是《山海》，另外两部都市情感类的，相对要容易不少。” 陈夏拿起玻璃壶，给云芊的杯子里补了大半杯西瓜汁，看着她，等更详细的解释。 云芊微笑致谢，“《山海》的难点在于台词、仪态和气质，要尽量符合历史背景和人物状态，有点麻烦，但也是有趣的体验。 “《蜉蝣》的辛苦，不在拍摄时的东奔西跑、环境恶劣，更多是心累，就是那种眼睁睁看着别人受苦，自己无能为力的挫败感。 “偏偏为了缓解剧情里的过度压抑，我和田落还要按剧本的安排，强颜欢笑、吵吵闹闹，整个人从外而内都很撕裂。” 陈夏点头，“嗯，能够理解。我在写小说时，认为男女主角就应该处于这种煎熬但又要坚持，绝望但又要拼搏的心态。 “果然找对了人，不需要我和于毅多话，你们自然就到了这种近乎本色出演的状态。所以，最后的成品，才能这么触动人心。” 云芊靠在沙发上，“虽然钱不是万能的，但真想我也有个小说里的慈善系统，多少可以给困苦的人们一点希望和可能。” 陈夏微笑，“希望看完电视剧的观众们，都能有你这样奉献爱心的想法，那我和你为此付出的辛苦，就都值得了。” 看着手机、关注舆论的方菲抬起头来，“看人们在网上的讨论，这个目标应该是达到了，只不知道，这样的热情可以持续多久。” 大家看向她，她立刻又做了否定，“不能这么求全责备。哪怕是一时之勇，是心血来潮的援手，对急需帮助的人，也是件好事。” 云芊很有经验的样子，“现在的可能只是预兆，我猜明天会有几篇震撼性的分析文章出来，蹭了热度，也把大潮推到更高。” 方菲也有这种猜测，“我觉得不仅会有蹭热度的普通中小媒体，看以往的惯例，长云日报这样的重量级，也可能发一个长篇。” 陈夏拿起手机看看，“那今晚不用过多关注，就等明天的汹涌大潮了。明天还有工作，还要早起，大家早点睡吧。” 第507章 洪流 第二天舆论场里的反应，没有出乎云芊和方菲的意料，从《蜉蝣》开始播映，观众们就酝酿着的情绪，终于化作倾泻的洪流。 大小媒体的编辑们，也应该是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早上八点开始，从不同角度分析电视剧的多篇文章，就陆陆续续地发了出来。 “初吟”四楼，镜花新址的办公室，陈夏靠在人体工学转椅里，右手搭在桌面的鼠标上，浏览着屏幕上滚动的文章。 旁边不远，另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虽然坐姿端正一些，莉莉也是一样的动作。 与面无表情的陈夏不同，莉莉喝着清茶，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发出笑声。 陈夏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不是也在看《蜉蝣》的讨论吗？哪一篇这么好笑？” 莉莉把显示器转向陈夏，指着里面的图文，“还记得年初约你专访的《文艺观察》吗？这通篇的溢美之词，就是他们发的。” 陈夏敲击键盘，立刻搜索，“嗯，‘溢美之词’是不是有些贬义？我很好奇文章的内容。” 莉莉耸肩摊手，“没用‘阿谀之词’来形容这篇文章，我已经是尽量不带贬义了。” 陈夏带着十分的好奇，点开搜索到的链接，刚刚阅读一会，就不得不双手抱胸，狂搓胳膊上其实没有的鸡皮疙瘩。 她耐心把全文读完，转向莉莉，“你的第一个评价，确实很贴切，是我误解了。《文艺观察》换主编了吗，这个也能发出来？ “虽然我以前没怎么关注他家的文章，但仅看年初那篇专访的风格，从撰稿到主编，都应该是很冷静客观的那种类型啊？” 莉莉猜测，“可能还想约你明年的专访，示好的时候用力过猛了吧。” 两人迷惑不解，又不能打电话去问对方是不是有所图谋，只好把这个事搁到一边。 中午吃饭的点，两人和部分员工们一起，沿着楼梯步行，下到一楼的公司食堂，选了自助饭菜，坐到角落空着的四人桌。 陈夏往嘴里夹菜的时候，莉莉还在刷新手机里的资讯，“诶？早上那个未解之谜的可能原因出来了，给你看看热榜第一。” 她把手机旋转着竖起来，朝向陈夏，“果然会有长云日报的长篇大论：《路漫漫兮，任重道远——相对贫困与绝对贫困之辩》。” 陈夏点开桌面上自己的手机，“不愧是长云日报啊，每次的选题都能这么刁钻，关键是这么刁钻了，依然能写出锦绣文章。” 如陈夏所说，其他大小媒体的图文，要么讨论文学和艺术，要么讨论慈善和教育，几乎没有敢于深挖社会基底的。 话题的深度、写作的难度，也许是长云日报中午才发这篇的部分原因，但一石能起千层浪，质量这么高，不怕来得太迟。 看着手机，并不影响陈夏吃饭的优雅动作和速度，只是这一篇的内容，不允许她看得太快，餐盘清空了，还没有读完一遍。 把餐具推进食堂门口的架子里，陈夏盯着手机，走进空闲的电梯，好像没有分心旁骛，很顺利地回到办公室。 为自己和莉莉重新泡好茶水，她才把手机放下，“长云日报的文章，来得很及时啊。” 莉莉接过茶杯，“怎么说？” 陈夏坐进转椅，“早上看到人们愿意奉献爱心、提供帮助的发言，我很欣慰，但这样类似于私力救济的，终究只是小道。 “里面的风险太多了。例如，不知道受助人的情况，就可能被骗；而去调查的话，又可能侵犯对方权利，造成隐私信息的外泄。 “并且，救助是一时，还是要长久？能不能解决根本？得了恩惠要不要回报？如果要的话，怎么回报？待厘清、待讨论的太多了。 “以我的看法，有些事情是政府或公权力应该做的。想要国泰民安，想要盛世光景，社会中的弱势者，是不能被忽视的。 “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考虑政治等各方原因，我的书里不能写得太透，长云日报点出来，算是补足了一些画外音。” 莉莉了然，“从我的角度，很容易看到书里主角的无奈，作为个人或公司，他们已竭尽全力，仍然无法解决的，原因就明显了。 “但很可惜，别人不是我。你的读者里，大部分人看不到这个角度，或察觉了也看不透彻，长云日报的一针见血，确有必要啊。” 陈夏点头，“你和陆离都是常驻我国的大骑士，应该熟悉吧？这是他的做事风格吗？” 靠在转椅里的莉莉，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为什么这么说？” 陈夏摇晃一下手机，“长云日报的文章，我还是看过一些的。身为权力的喉舌，它对体制这么尖锐的抨击，可不是日常能见的。” 莉莉笑笑，“被你看出来了，陆离崇拜我爸那种以势压人的思路。以舆论促进讨论，以讨论促成共识，确实是他的惯用手法。” 陈夏摇头，“民意是把双刃剑，用得好，无往不利，用得不好，害人害己啊。” 莉莉还是微笑，“你这句话，我十几年前就和他说过，但建议仅仅是建议，他愿不愿意采纳，是我要尊重的，他的自由。 “我猜想，他有他的自信，同辈的大骑士可能无足轻重。等以后有机会了，您这位殿下当面劝说，他应该多少能听进去一点。” 陈夏挑了下眉，“哦？我的年龄比他小很多，他不会认为我见识太短吗？” 莉莉摆摆手，“我们这样的人物，年龄是大或小，哪有一点参考价值？圣君对你如此的亲近，难道是因为血缘吗？” 陈夏捂着嘴笑，“谢谢夸奖。看陆离的意思，后面会有大动作啊，我对议会今年的年度会议，已经开始抱有期待了。” 莉莉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建议谨慎期待。大国政局稳定，难被恶意干扰，但想做点改善，尤其是涉及广泛的改善，也不容易。” 陈夏俏皮地眨眨眼，“有时候，越是大家都认为困难的事，把它攻克了，成就感就越是高。或者说，这很有趣，不是吗？” 第508章 复查 周六天亮，陈夏按照在镜花养成的习惯迟到的作息时间表，起床、沐浴、更衣，收拾一下小行李箱，下楼吃早餐。 刚刚坐到餐椅上，别墅的门铃就响了，董越过去瞄了眼监控，开门把莉莉接进来。 陈夏向莉莉举起手中的筷子，筷子上夹着一根小油条，“正好早餐，来点吗？” 莉莉点头，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盛情难却，却之不恭，我就不客气啦。” 陈夏微笑，伸手示意，“不客气，猜到你会卡点过来，所以我们多准备了一份。” 吃过早餐，拎上小行李箱，塞进莉莉跑车前面的后备箱，陈夏坐进副驾驶座，向董越、林璐挥挥手，前往南都国际机场。 周末的市内交通，依然非常繁忙。跑车绕过一个追尾现场，陈夏看向远方，“时间过得真快啊，眼一眨就是一年了。” 莉莉点头，“你现在的还不算什么。年龄越大，这种体会就越明显。有时候感觉什么都没做，一年两年就突然没了。” 陈夏低头看向左手手心，张开五指，再握成拳头，“所以无论老幼，都要找些事做。哪怕一点实绩，都能抵挡不少时光的侵蚀。” 她看向莉莉专注的侧脸，“叶颜最近的情况怎么样？四个月前看她时，状况还好嘛。” 莉莉想了想，“怎么说呢？总体还好，但据她自己说，读心的能力正在缓慢增强，是不是之前的催眠效果降低了？” 陈夏点头，“可以这么理解。去年我就考虑了她能力的成长问题，没有选择一味压制，而仅仅限制了活跃度和表现度。 “把超能力也看作一个孩子，即使不怎么参加运动，平时也没有什么侵略性，到了青春发育的时期，总是要长大的。 “系数不变，基数变大，表露在外，就是能力增强了。我定下的一年期限，既考虑了她的身体匮乏，也有能力这方面的着想。” 莉莉追问，“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样的分段调整，一共要持续多久？” 陈夏掰掰手指，“要么到她成年，要么在那之前，我就可以恢复到能够根治的地步。” 莉莉停在红绿灯下，转头微笑，“这样说的话，好像希望就在眼前，辛苦你了。” 陈夏摇摇手，“治病救人的事，哪有什么辛苦的？真正辛苦的，是这些不肯放弃、不肯把负面情绪倾倒给孩子的父母。” 莉莉叹了口气，“是啊。换成别的父母，遇到这样的绝症，恐怕早就再生一个孩子了，好替代掉这一个的所有意义和价值。” 跑车在机场地下停稳，陈夏、莉莉通过安检，顺利登机，很快就到了西都。 国内航班的乘客出口，叶川戴着个硕大的墨镜，和妻子颜慕、女儿叶颜已经等着了。 陈夏、莉莉和他们寒暄几句，坐进叶川亲自驾驶的汽车，前往订好包厢的酒店。 等服务员把菜上齐，陈夏才摘掉墨镜，“在车上的时候看过了，心平一切都好。健康生长的能力，也被我重新催眠了一遍。” 叶川举起盛满西瓜汁的玻璃杯，“大恩不言谢，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招呼。” 陈夏也举起玻璃杯，向他示意，“于我不费什么劲，你也无须看得太重。” 大家都是敞快人，不必来回作态，叶川笑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陈夏喝一口西瓜汁，“我有个好奇，等心平长大，如果没加入星辰骑士团，她的这份超能力，应该处在监管范围内吧？” 叶川放下杯子，“当然。骑士团毁灭了笼络、约束超能力者的组织，不能就这么坐视缺位，任由他们扩散到早已平静的社会上。 “不过，骑士团的做法并不苛刻，也不从他们身上攫取利益。我们的要求很简单，不要作奸犯科，不要暴露能力，其他都是自由。 “我身负责任，不会在这方面给心平任何优待，但等她长大之后，不用顾虑什么，完全可以按照她的心意，快乐地过活。” 陈夏提出疑问：“怎么界定哪种情况属于‘作奸犯科’？利用超能力为自己争取优势，从而获得更好的生活，算不算？” 叶川看看叶颜，“以一个场景举例说明。假设心平长大成人，从学校毕业了，需要找一份好工作，现在坐在公司的面试官前。 “如果心平以自己的心灵操控，强行修改面试官脑中的认知，让其忽略客观表现，做出有利于心平的决定，便算是‘作奸犯科’。 “但如果仅仅是依靠读心能力，了解面试官的喜好和倾向，有针对性地调整自己的表现表达。我们认为，这样是可以接受的。” 陈夏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追问。 莉莉把话题转到其他方面，“叶川，最近陆离有和你联系吗？” 叶川摇头，“没有。境内太平无事，上一次和他有交流，还是我们三个在夏日节的碰头会。你想说的，是指长云日报的反常？” 莉莉无奈，“是的。眼看着有大的动作要发生，自己人却一声不吭。他这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坏习惯，怎么就是改不掉呢？” 叶川抿抿嘴唇，“以他一个战争孤儿的童年，养成这种自立到拒绝一切帮助的习惯，是可以理解的。也许，他怕拖我们下水。” 和几天前的莉莉想法类似，他转向陈夏，“也许只有圣君和殿下亲自劝说，一生要强的他，才能听得进去，有所变化。” 陈夏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西瓜汁，“名字叫做骑士团，我感觉你们更多的像是一个松散的联盟，像是硬凑到一起的聚会。” 莉莉举杯示意，“恭喜，你接触到骑士团的本质了：圣君剑锋所指，我们是她麾下的骑士；其他时候，我们各忙各的。” 叶川也笑着举杯，“我们是以自由为信念的个人。除了圣君，也许只有阶级更高的王冠骑士们复生，才能让我们步调一致。” 陈夏举杯回礼，“看过你们几位各具风采的大骑士，我有些期待和陆离见面了。” 第509章 例会 周末两天，叶川一家三口带着陈夏、莉莉，在西都市内吃、逛、玩，最后在周日傍晚把她们送上返回南都的飞机。 坐车回别墅的路上，陈夏和莉莉开玩笑，说这两天看着像是旅游，其实是陪叶颜玩耍。不过，小朋友这么可爱，大家都心甘情愿。 莉莉也开玩笑，说还好就两天，要是相处时间更长一点，小姑娘就要被陈夏拐回来了。下次再想见到陈夏，怕是要在法庭上。 周一早上，“初吟”四楼，总裁办公室附近的小会议室里，陈夏把镜花文娱各部门的负责人召集起来，开启新址的第一次例会。 开会之前，陈夏把长桌两边的下属们扫视一遍，他们的精神面貌都比较有活力，“公司搬到新地方已经一周了，大家都习惯了吗？” 负责人们七嘴八舌，都是“习惯”“满意”“休息够了”之类的回应。 陈夏微微一笑，“对于新址的一切，想来员工们有不少改进建议，你们回去汇总一下，下周一例会时给我。不许交白卷。” 负责人们纷纷点头，然后互相眼神交流。 陈夏翻翻手中的本子，好像查看会议事项的提纲，其实里面都是空白，“好了，正式开会吧，内容是下一阶段的工作。 “《镜中人》的每周销量度过了爆发期，但也还算细水长流，《花中韵》收获了一片好评，相信现在的数字远不是巅峰。 “这样的流水，扣除掉初吟的租金，公司各方面能运转良好，持续很长时间。但这不是坐吃山空的理由，我们该筹划新的游戏了。” 她摇了摇头，“从事文娱事业的形形色色的人里，有很多喜欢躺在既有的成功基础上，‘努力’开发各种不堪入目的续作。 “这种行为，只要足够谨慎，在败光读者、观众、玩家的人缘，败光自己的名声之前，几乎都是投入低、收入高的。 “但我们镜花文娱，不能像他们那样没有追求，游戏性、艺术性也是我们的目标，而不是仅仅考虑盈利和投入之比。” 她停顿几秒，“我们手里的资金多了，开发团队的经验和人数也多了，是时候迈出勇敢一步，做一个大型的项目了。 “从海边出现第一条舢板开始，富有冒险精神的人们就想象着，大海的那头是否有另一块未知的大陆，居住着和我们不一样的人。 “随着地理发现的深入，我们都知道了，海中没有第四块大陆，也没有第二种人，但冰冷的现实挡不住人们浪漫的想象力。 “大家应该都听过类似的故事，说这样的大陆和人，原来都是有的，只是因为各种神话斗争、地质灾害，才沉进大海深处。 “我们的新游戏，就围绕这片海底的传说展开。但要注意，这只是一个灵感来源，我们不能硬蹭讲烂的故事，做老游戏的仿品。” 陈夏朝莉莉示意，莉莉在笔记本电脑中点击几下，墙上的大屏幕里，便缓慢地播放几张很好看、也很潦草的彩色图画。 出乎大家意料，这几张画作里，并不都是大块灰暗的冷色调，城市到野外、室外到室内，包括鲜艳暖色在内的各种色彩都有呈现。 陈夏看下属们的注意力集中到画上，便继续讲解自己的思路，“这几张是我随便涂的，希望给你们一个基础的参考。 “如图所示，我们不做或猎奇、或恐怖的古迹探险，也不做深海动植物图鉴收集器。这是一个同样现代化的文明国度。 “在这个国度里，生活着神话故事里那种传统形态的人鱼，上半截是正常人身，臀腿是长着鳞片的鱼尾，有美有丑，不一而足。 “他们是和我们一样有文化、有文明、能够交流、能够互相理解的智慧生物，不要做成有些故事里居心叵测的怪物和反派。” 看着屏幕里的人鱼，负责人们纷纷点头。 陈夏指向下一张图，“游戏的主角是一个机灵、善良的少女，独自驾驶帆船环球航行时，被科技制造的大漩涡卷进这个国度。 “在这个国度里，她会以一个陆地人的身份，遇到好人、坏人、喜事和麻烦，一边寻找回去的办法，一边经历有趣的旅程。 “刚才说了，这是个大型游戏，里面的剧情和文本不可能全靠一人完成，我会号召镜花各公司的所有员工，提供有偿的创意。 “开发组和美术组要做的，就是调试好三维的舞台背景和三维的人物建模，设计好批量生成建筑、装饰、生物的程序。 “到年会之前，文本和批量生成要准备就绪，然后我们根据剧情，设计任务链，调整一切可动物体的行为逻辑。” 她十指交叉，“这是一个带着点角色扮演元素的动作冒险游戏，主打的亮点是海底城市的瑰丽景色和对鱼人的交际说服系统。 “战斗的环节要有，要依赖科技，而不是自身，数量不能多。升级的主要途径是完成一个个任务，逐渐了解这个国度和她的人民。 “游戏的一部分爽感来自说服系统，要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部分要更加精心地设计，逻辑要合理自洽，不要生硬扭曲。” 她看下属们本子上记录了不少，“最后提醒一点，游戏是三维的，人物要能上能下，请大家充分发挥想象。还有什么问题吗？” 旁边的莉莉举手，“玩家的游玩路线，主角的行动范围，是开放的，还是线性？” 陈夏不假思索，“开放的。但请注意，不要逼玩家把时间花在赶路上，要让他们充分利用现有的公共交通工具，比如悬浮列车。” 开发组的一位举手，“请问陈总，游戏引擎是自研还是购买，以后是否需要复用？” 陈夏微笑一下，“现有的几大引擎，都不能很好地表现水下场景和物理反馈，所以我们先尝试自研。不做通用版，难度会低一些。 “如果你们的技术力量实在有限，迟迟不能解决这个困难，我才会被迫降低游戏的制作标准，与其他公司洽谈、购买授权。” 开发组的刚被击沉，美术组的又浮上来，“请问陈总，游戏名字是什么？总的开发预算，大概能给多少？” 陈夏想了想，“名字暂定为《水之沉》，下沉的沉，沉淀的沉。人员成本外的预算，暂定为五千万，请你们悠着点花。” 第510章 绿幕 《水之沉》的开发工作刚刚起步，有很多新出现的问题需要讨论，但周四早上，陈夏还是抽出时间，参加《苍穹坠落》的开拍。 这不是陈夏的作品第一次改编成电影，却是于毅这位当红的电视剧导演第一次转型，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朋友们都过来了。 城东的摄影棚，先到的几个人站在角落，杨璇看看远处的绿幕，又看向左侧被方菲挽着的陈夏，“可惜，档期冲突了。” 陈夏摇摇右手，“不必遗憾。这种奇幻类的本子，口碑不会多好。如果请你参演，就屈才了，而且会损害你在评委心中的形象。” 杨璇突发感慨，“以前的我，觉得不拿个影后，好像便对不起我的努力；现在却想明白了，和朋友们一起开心玩耍才有意义。 “最近泡在医院那种环境里，有些体悟。人这一生真的太短了，与其追求名利的结果，不如享受在人间的这趟旅程。 “这些年匆匆忙忙、辛辛苦苦，得到了很多，也忽略了很多。我一直以为总体是赚的，现在再看，却感觉亏得有些后悔。 “等把《辗转》拍完，我不会再考虑拿奖的事了。我想回归普通生活，像今天一样，多多参与朋友们一起的快乐活动。” 陈夏笑起来，“好呀，作为恭喜的礼物，三部曲的后两部，我为你改一点剧情。不过，那是个戏份不多的配角，你能接受吗？” 杨璇竖起右手手掌，“有角色就行，要是个和芊芊抢戏的主角，我反而不肯演呢。来，击个掌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夏笑着抬手，在杨璇手上用力一拍。 辛蕊肚里怀着孩子，虽然不肯错过于毅的第一部电影，坚持要到场参与，但于毅舍不得她辛苦，自己承担了绝大部分准备工作。 摄影水平不低、又有些技痒的周鸣，见到这种情况，自称对电影的拍摄很有研究，主动跑过去，要给于毅打下手。 摄影棚里温度不高，但把准备工作忙完，周鸣头上还是冒出了汗珠，回来时正好看见两人的击掌，就问：“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杨璇拿起提包，打开搭扣，从便携纸巾里抽出两张，递到周鸣手里，然后和陈夏默契地对视一眼，都笑而不语。 周鸣被她俩笑得莫名其妙，看她们的样子是不肯说了，只好默默站到一边，拿着杨璇的纸巾，按擦额头上的汗水。 方菲身边的田落把手机塞进裤兜，“江回的信息，他们三个在内环高架上遇到堵车，稍微耽搁一会，已经到影棚停车场了。” 周鸣抓住话题的切入点，“三个？除了和他彼此绑定的秋缘，还有个是徐珊？” 田落解释，“是。高烈在急诊忙了一夜，强撑着过来太伤身体了，我们都劝他干脆就在医院休息，由徐珊作为他们家的代表。” 周鸣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想到另一个问题，“开车时不能分心，江回是怎么给你发的文字信息？还是说，开车的人不是他？” 田落望望门口，“不像你我有保镖的。秋缘说，江回不可能总是有空，结婚后带娃，还是自己开车方便，所以最近在练车技。” 杨璇点头，“有备无患。她技术怎么样？如果不行的话，江回最近要担惊受怕了。” 田落摇头，“她很久以前考的驾照，几乎忘干净了。但江回说，自己老婆自己疼。看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嫌烦，反而乐在其中。” 几个人无聊地说着话，话题中心的三个人出现在摄影棚的门口，四下张望一遍，避开脚边的线路、杂物，快步向角落走来。 陈夏、方菲笑着挥手，田落也微笑着把双手一合，“能来的人都到齐了。” 一直在场地中央指挥的于毅，这时候也得了闲，和辛蕊从另一个方向靠近众人，“第一次拍电影，有些手忙脚乱，抱歉久等了。” 朋友们有的摇头，有的摆手，都表示不能因为他们几个旁观的闲人，耽误了正事。 于毅伸手示意，把朋友们领到弧形分布的一排折叠椅前，指着大屏电视，“辛蕊不能劳累，我就多承担一点，要跑来跑去。 “这边准备了更适合围观的座位，还有零食、饮料。如果有什么好奇的，要劳烦杨璇、周鸣和陈夏，为大家讲解了。” 朋友们都能换位思考，都能接受这种安排。对于毅临时分配的讲解工作，杨璇、周鸣都是“终于有了卖弄机会”的样子。 只有陈夏不肯立刻同意，要于毅先回答她一个疑问，作为“劳务费”或“出场费”。 这样的玩笑，吓不住和陈夏熟悉的于毅。他立刻把左手背后，右手前伸，微笑着，以一个罗洲的绅士礼，请她提问。 陈夏看看于毅身旁扶着腰的辛蕊，“以往都是周六开机，这次却选了个工作日，是想抢在宝宝出生前拍完素材吗？” 于毅爽快地点头，“有这个想法，但时间太紧，难度很大，尽力而为吧。赶不及的话，就中途休息，反正不能影响影片质量。” 回答了这个问题，于毅就扶着辛蕊过去，准备第一天的拍摄。朋友们则以陈夏、杨璇等几位女士为中心，左右分开，依次坐下。 杨璇看看电视里的一片绿色，想到什么，转头问陈夏：“做特效的团队，于毅找好了吗？如果没有，我可以帮忙联系。” 陈夏点头，“感谢，已经约好了。国内前二的‘蜃楼’，创始人恰巧是于毅的同门师兄，虽然读研的时间岔开，之前没见过面。” 杨璇摇摇头，“圈子真是小，我想推荐给他的也是这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也没想到导演出身的，会去做特效。” 陈夏叹了口气，“最近这些年，经济增长乏力，专业对口的好工作太难找了。影视圈子赶上娱乐大潮，算是相对轻松的了。” 陈夏的感慨，围坐的朋友们都深有体会。他们互相看看，包括莉莉在内的九个人里，只有秋缘和徐珊的工作，是真正的专业对口。 第511章 虚实 坐着看了半小时电影拍摄的实时画面，对比以往看于毅拍摄电视剧的记忆，朋友们发现两者之间有很大的不同。 拍电视剧的时候，于毅会选一段表演难度中等的剧情，让演员快速进入状态，也好趁着陈夏这个编剧在场，挑挑瑕疵或错漏。 今天的于毅，却把一段剧情反复拍了好几遍，又一直东奔西走，指导摄制组各方面做细微调整，根本没有过来探讨的意思。 方菲替他想了个理由，“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看来只靠于毅一个，想协调好剧组这么多人，果然有些手忙脚乱啊。” 陈夏微笑，“这个原因占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于毅他们几个，在努力适应这种依赖化妆、错位、特效的拍摄方式。 “奇幻的本子不像现实类型的，找几个演员往那一站，说几句对白就好，总有些难以直接拍摄的段落，需要另想办法。 “例如顾祎饰演的角色，按照设定，身形要比常人矮小不少，除非花大价钱做特效，基本都要按近大远小，采取错位拍摄等技巧。 “这些倒还好，能立刻看到拍摄效果，其他魔法、神术、变形之类的，来不及立刻做出特效，只能靠导演、演员的想象。 “对于这种拍摄，于毅、芊芊他们还很不熟悉，所以今天算不上正式拍摄，只是在寻找感觉，就更谈不上讨论表演质量了。” 杨璇歪着头，“芊芊、顾祎他们几个演员还好，无实物表演不算什么高深的技巧，关键是要和导演的想象同步，减少偏差。 “我对于毅的担心要更多一点，转型后的第一部电影拍摄，就这样上难度，会不会影响总体的工期和最后的质量？” 陈夏还是微笑，“这个坎，我相信他能顺利地迈过去。而且，用《苍穹坠落》试手，比用其他特效本子，其实降低了难度。 “这是三部曲的第一本，为了帮读者想象那个奇异的世界，我在画面铺张和细节描写上花了不少笔墨，故事反而要简单一些。 “只要按照书里的文字，再加一点延伸，最后效果不会差的。为了加强电影质感，于毅也选择了多实拍、少特效的思路。” 杨璇点了点头，看着远处调整摄像机位的于毅，“没看见其他投资方的代表，还是像你们以前的合作一样，由于毅兼制片人？” 陈夏也转头去看于毅，“是的。对于可以相信的人，没必要制造掣肘。” 杨璇沉默了几秒，“有没有想法，把他们夫妻俩也拉进你的镜花公司？” 陈夏摇了摇头，“想法是有的，但实际怎么样，还要看彼此的缘分和后续的发展。” 拍摄时候，朋友们安静地观看电视屏幕，拍摄间隙，互相聊聊天，很快就到了中午。 于毅扶着辛蕊坐好，为她打开盒饭，磨磨一次性筷子，才转过来，对着朋友们，“拍摄繁忙，伙食一般，怠慢了。” 大家都是摇头，顾祎更是开玩笑，“我自己在家吃的，还不一定有这个健康呢。” 周鸣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催婚，“那就找个媳妇吧，不是说让她照顾你，而是有她在，你对自己的要求就严格了。” 顾祎点点头，“这个观点我非常认同，自己粗茶淡饭、饮食不规律、营养不均衡也就罢了，可不能让老婆大人跟着吃苦。 “只是恋爱、结婚都急不来，虽然世界上这么多人，情投意合、互相包容的，却很难遇到，遇到了，也不一定就能走到最后。” 这段话说出来，朋友们都有些感触。 陈夏摇头感叹：“小说里终成眷属的，过程中尚且好事多磨，现实里更是千难万难。” 辛蕊看看于毅，面露微笑，“终成眷属不是结局，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柴米油盐，鸡毛蒜皮，桩桩件件也都不容易。 “从恋爱到结婚，很多人已经走得磕磕绊绊；从婚前到婚后，能不懈怠、不畏难、不变心，还是甜蜜携手的，就更为稀少了。” 大家往嘴里夹着饭菜，都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于毅换了个新话题，“陈夏，听说你下周不在南都，要去趟罗洲？” 陈夏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巨人集团的出版公司邀请，要到莱努参加一个几大城市的巡回签售，这周日从南都过去。” 莉莉补充一句，“虽然还比不上国内，借着几部小说大卖的热度，夏夏在莱努、清兰以及周边国家，也很有名气了。” 于毅感慨，“记得拍《最是青葱》那会，我们几个都是不名一文；到现在，声名有了，却也越发觉得，追赶不上你的脚步了。” 陈夏笑着摇手，“那些都是假的，我们这些朋友的感情才是真的。我在外面的那一点名声，不过是先给大家探探路。” 辛蕊拍拍于毅的胳膊，“是呢，朋友之间不必多想。夏夏在国外的名声大了，我们的片子走出去，不也更容易了吗？” 于毅摇头，“我现在名利都有，不担心这个，却害怕自己的导演水平，和陈夏的要求越来越远，糟蹋了她的好本子。” 陈夏连连摇手，“没有那么夸张，便是我的名声再大，剧本的深度也就那样，以你的能力和对自己的要求，绝对足够了。” 云芊把饭盒放到一边，抽了张湿巾擦嘴，“与其担心自己，于毅你还不如担心一下，我和顾祎的演技，这次能不能有突破。 “要把不是人的角色演得不像人，要既有代入感、又有疏离感，要把观众带进异界的奇幻氛围里，从上午的尝试看，有些困难啊。” 于毅笑起来，“就像陈夏愿意信任我，我也充分相信你们，相信另外两位今天没来的主演，相信这一次，也会像以往一样成功。” 他转向陈夏，“和以前几部不一样，奇幻电影的场面、细节、特效都很重要，我的想象力可能不够，这次要麻烦你多多跟进了。” 陈夏想了想，“我这边没有什么特别占用时间的事，你有疑问或难决的，尽管电话我，我也会多多抽空，经常过来看看。” 第512章 巨人 周日早上，繁花秘园，和云芊一起用过早饭，陈夏、莉莉和两位保镖坐进陈夏那辆果绿色的汽车，前往南都国际机场。 从长云的南都到莱努的埃诺尔，最适宜的空中路线是朝向东北，穿过广阔的大洋，在星球表面划过一道向北凸起的圆弧。 在头等舱的休息室坐了一会，四人分乘两辆小型摆渡车，从专用通道，进入一架属于莱努第二航空的维005宽体客机。 陈夏放好行李箱，摘下墨镜和口罩，搁在座椅前的桌面上，随意打量头等舱里有些熟悉的环境，却很快露出意外的神色。 她转身迈出一步，抬手轻敲过道对面的隔板，“莉莉，飞机上只有我们几个乘客？” 莉莉点头，“弗朗索瓦的安排。巨人财团和航空公司有长期合作，包下一次洲际航班，用不了多少钱，何乐而不为？” 陈夏了然，又生出新的疑惑，“可是头等舱很少满员，和其他乘客也不会有什么接触，没有包机的必要性。这样有些浪费吧？” 莉莉弹了弹手指，“如果贵宾是别的大作家、大明星，一个头等舱可能是很好的待遇，但在弗朗索瓦看来，夏夏你不一样啊。 “对于圣君的妹妹，一个大骑士应该拿出怎样的态度？对于主家的大小姐，一个自认是家臣的人，应该是什么态度？” 陈夏想了想，点点头，“明白了。平时的骑士团果然是松散的共同体，每个人的想法和对我的态度、称谓，都不完全一样。” 莉莉微笑，“是的。对我而言，你是亲近的朋友；对叶川而言，你是应该感恩的医师；对御尺末措杰，你是必须尊敬的公主殿下。” 聊了几句，两人各自入座，系好安全带，等女性空乘过来检查一遍，飞机就拐进跑道，顺着标线滑行加速，冲上蓝天。 三顿美餐、一次淋浴、一段酣梦，十五个小时的飞行时间过后，维005在“自由玫瑰”机场轻柔着陆，停靠在专用的远机位。 四人走下飞机，等待一会，拉着送还的行李箱，坐上摆渡车，前往航站楼的国际出口。 出口外面的接机人群中，弗朗索瓦已经带着保镖和下属在等待，看见戴着墨镜、口罩的陈夏，立刻抬手挥了挥。 陈夏笔直迈步，分开人群，走到他面前，和他握了握手，很官方语气地客套了几句，就被引领着，前往去酒店的车辆。 坐进豪华商务车的后排，弗朗索瓦看看隔音挡板，转向对面的陈夏和莉莉，面带歉意，“大小姐，有失远迎，怠慢了。” 陈夏摇摇手，“没事。身为集团总裁，你亲自过来接机，这个待遇已经很夸张，要是去长云接我，怕是要有风言风语了。” 弗朗索瓦点头，“嗯嗯，感谢您的谅解。我来说一下行程安排吧。莱努的签售会，从明天开始，连续五天，分别在五座城市。 “这五座城市，按顺序是埃诺尔、列昂、布洛尼、安格尔和巴扬，每日上午签售，中午休息，下午游玩，傍晚转机，最后回埃诺尔。 “酒店方面：埃诺尔是您上次住过的紫罗兰，其他城市，我按设施、服务、便利、风景等条件综合考量，也挑选了最合适的。 “交通方面：集团做了详细的路线规划，地面上是专车，天空里是专机，希望能尽量达到快速转移与隔开狂热粉丝的目的。 “人员方面：我会带人全程陪同，集团方面的安保、与当地警方的沟通，也都已经全部到位，保证不会出现意外事件。” 莉莉提问：“签售会的先期宣传呢，实际效果怎么样？” 弗朗索瓦微笑，“宣传效果很好。大小姐的几本小说，不仅有深入人心的精彩故事，还反映了长云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 “因为优秀的文笔，对于罗洲、海洲这样在长云文化圈之外的，那些陌生之处，不仅不是阅读的阻碍，反而更增加了吸引。 “几本小说面市以来，一直供不应求，巨人出版社在世界各地的加印次数，多到超过常人的想象，也因此聚集了大量的读者。 “有如此广泛的群众基础，宣传方案甫一展开，立刻就在读者们的口口相传里，得到了极为热烈的反应。 “等我们坚持着，把宣传方案的所有步骤完成，他们的期待已经接近顶点，各地有限的预约一放开，几分钟内就被抢光了。 “看到这样的盛况，集团内有一些声音，希望能说服大小姐，为读者们适当增加预约的名额数量，但我担心太过劳累，就拦住了。” 陈夏笑着点点头，“感谢你和巨人财团的推广。虽然说起来轻描淡写，但我相信，能有这么多热情的读者，你们是花了大力气的。 “关于签售会的预约，我有个疑问：一样东西供不应求，会带来转卖获利的可能，请问你们有哪些应对措施？” 弗朗索瓦的微笑不变，“应对过分的中介和倒卖行为，巨人财团有丰富的经验。这次采取的是实名预约和实名入场，名额不许转手。 “如果是展会、演唱会之类的售票模式，不许转卖的条款可能太过霸道，毕竟确实会有人遇到突发事件，无法按期到场。 “而本次签售会的预约名额是免费的，因事无法到场的情况，最多只会给个别读者留下遗憾，不会造成更多的经济损失。 “此外，为了堵住抢预约的漏洞，我们还用了超额报名加随机抽选的筛子机制。这些流程都有多人监督，可以保证公平。” 莉莉非常满意，“很好。历史悠久的大公司，就是要比小作坊有经验、有预见。” 被莉莉夸奖，弗朗索瓦有些自得。 但这份自得没有停留多久，他犹豫一会，“大小姐，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您为什么坚持与江东文艺这样的小公司合作呢？” 陈夏想了想，“以我的文字，迟早都会凸显出来，江东文艺对我，算不上知遇之恩。生意场上，也不能说我是过河拆桥或攀高枝。 “可能是不习惯变动吧。既然合作一直很顺畅，他们在分成比例上也很懂事，我就还是维持现状，没有改换的心思。” 弗朗索瓦展开皱着的眉头，“我理解了。对您这样的大人物，念旧不是保守和封闭，而是一项极其可贵的品质。” 第513章 作为 在埃诺尔的签售很顺利。蜂拥而至的读者们虽然比夏末的太阳还要热情，但根本不用工作人员多讲，就能自觉保持秩序。 短暂的午睡后，陈夏由弗朗索瓦陪同着，去参观著名的夏宫博物馆，欣赏从世界各地购买、借展的丰富多样的文物和艺术品。 夕阳落下，陈夏在市中心的餐厅享用了美味的莱努特色佳肴，才前往机场，乘坐一架小型飞机，到达距离埃诺尔不远的列昂。 次日上午，列昂的大型书店，读者们的激动完全不输埃诺尔的。签售结束，陈夏的情绪仿佛也受了感染，很开心地回酒店吃饭。 品尝过精心烹制的午餐，到达房间，陈夏打开空调，脱掉鞋袜，坐进落地窗边柔软又有支撑的沙发，微眯着眼睛，看向门口。 过了一会，莉莉突兀地从空气里迈出，站在了陈夏视线的尽头。 陈夏明显早有预料，“发生了什么大事？午餐的末尾，就看你有些神思不属。” 莉莉快步走近，停在陈夏身前两米远处，“长云东部的大洋海底发生了九级强震，已经形成超过历史记载极值的海啸长波。 “这样恐怖的海啸，一旦到达陆地边缘，被挡住前进，必然会掀起几十米高的巨浪，给沿海地区带来巨大的人员和财产损失。 “据多位专家初步估计：因为首当其冲，来不及全部撤离，仅合珠一地，人员死亡就有可能超过七万，经济损失可能超过百亿。 “加上其他沿海地区，加上很大几率次生的天灾人祸，最终的人员伤亡可能突破十万，而经济损失，甚至可能翻番。” 陈夏霍然站起，“还有多少时间？” 莉莉不假思索，“接近两个小时。” 陈夏吁了一口气，踩着拖鞋，来回走了几步，“消息传开了吗？国内在做什么？合珠城内还能不能维持秩序？” 莉莉点头，“国内所有媒体都在紧急播报灾害动态，沿海城市都拉响了警报，政府、警方、军方正在全力组织紧急撤离。 “距离稍远的内陆地区，已经开始调配物资、清理场地、发动征召，准备收容难民、输送人力物力，进行灾后救援和救治。 “合珠城内现在一片恐慌，但各股官方力量在竭力维持，民众对灾难后果的认识也不深刻，总体上，暂时还有基本的秩序。” 陈夏点点头，又摇摇头，“纵有千亿、万亿，经济损失到底都是小事，但人死了再也回不来，会变成亲朋心里永远流血的口子。” 她盯住莉莉的眼睛，“你们几个是怎么想的？能不能控制住灾害影响？又或者，愿不愿意向普通人，暴露出世界的另一面？” 莉莉仿佛被陈夏的目光刺痛，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回答：“长于斯，行于斯，我、叶川和陆离，都愿意为普通国民贡献力量。 “但海啸的能量太大，范围太广，时间太集中，以我们三个有限的能力，最多只能把长云的死亡人数降低三成，顾不上其他国家。 “因为圣君的理念，大部分骑士只愿参与事后救援，不愿做事前的工作。我估计，即使呼叫，肯出力的人数也不会超过二十。” 陈夏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莉莉努力解释：“圣君认为，如果把人类看成一个生物的整体，每个人只是其上的微小细胞，除非位置关键，否则无足轻重。 “她认为，一些疼痛、流血的教训，是人类成长和前进的助力，如果过多干涉，会让人们养成依赖，失去独立自由的精神。 “所以，历史上的重大灾祸，事前、事中几乎都不能觉察骑士团的阻滞，只在灾后的救援、保障、惩治，才能看到我们的影响。 “不过，圣君也说了，她怎么想，骑士们怎么想，都不能干涉你的选择。面对灾难，你怎么想、怎么做，她都是完全支持的。” 陈夏低头，按了按眉心，“即使暴露超能力者的存在？即使削弱伤痛带来的好处？” 莉莉点头，“是的，这是你的自由。” 陈夏摇了摇头，又笑着叹了口气，“我明白了。陆离、叶川，现在是在人前守着工作，还是躲到人后，在海啸附近看着？” 莉莉微笑，“陆离在议院坐镇，叶川在电视台协调，除非暴露身份，以他们必须对国民负责的工作性质，这时是不能离开的。” 陈夏向左右两边张开双臂，身上的衣物瞬间换成了南都衣柜里那件白色金边连帽斗篷，“你和弗朗索瓦说过了吗？” 莉莉右手抚胸，前倾上身，对陈夏施礼，“说过了，他让我一并，向您献上敬意。” 陈夏笑起来，“古人说文以载道。对我的想法、做法，你们猜得很准。这就走吧。” 话音在房间里消散，同时消散的，还有陈夏和莉莉的身影。 漆黑的深夜，合珠最高地标建筑——“合珠顶峰”靠近塔尖的楼顶平台上，莉莉抬头望向悬在高空，身外散发着柔光的陈夏。 通往城外的道路上，正在驶离的车辆纷纷停住，很多人从车上下来，与路边的行人一样，举起手机，迷茫地望向陈夏的位置。 只有手脚露在衣服外面的陈夏，朝着远方的海洋，上臂带动前臂，手腕带动手指，轻轻抬手，待到超过水平面，又轻轻往下一按。 一个温柔的、却又难以分辨身份的女声，在无数人的耳边响起，“整个海啸已经完全平息，无论在哪个国家，你们可以安心了。” 留下空中的影像缓慢淡去，恢复签售会衣着的陈夏落在莉莉身旁，象征性地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辱使命。” 莉莉的视线透过钢铁水泥，看看楼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市民，“就这么简单？” 陈夏笑笑，“其实比这还要简单，我的动作只是为了增强仪式感，为了使民众和官方更加相信我，减少他们的迷茫和恐惧。” 莉莉有些好奇，“原理是什么？” 陈夏手中多出她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享，“没什么高深的原理，我想把海水的动能变为岩浆的热能，事情就成了。” 莉莉也变出手机，查看网上的舆论走势，“对你来说的‘简单’，每次都能刷新我的认知，即使亲眼所见，还是会觉得太离谱了。” 第514章 余波 可能是因为见证奇迹的人们过于震惊，陈夏挂断了方菲、田落两个分别打来的电话，网络上零散的讨论却仍然没有形成浪潮。 她收起手机，带着莉莉回到列昂的酒店房间，等莉莉离开，换上睡衣睡裤，躺倒在床，继续被突发事件打断的午休。 午觉醒来，从长云传来的讯息虽然像台风一样剧烈，却一点都没有影响弗朗索瓦陪着陈夏，游玩列昂美术馆的既定行程。 自美术馆出来，夕阳已经挂在天边，陈夏坐进前往机场的汽车，从包里拿出此前静音的手机，点开微享，查看长云的情况。 莉莉也拿出手机，双手握着，在触屏上点击了一会，然后抬起头，“夏夏，那边的两位想今晚过来拜访，你看可以吗？” 陈夏点头，“可以，我有空闲。” 莉莉微笑一下，转向坐在对面、也在点击手机的弗朗索瓦，“你呢，到时候一起？” 弗朗索瓦摇摇头，把手机放到一旁，“不了，虽然和他们两个熟悉，但某人现在的身份可能涉及一些隐秘，我还是要避避嫌的。” 莉莉想了想，“也好，不占用你的时间。海那边的事件，实在超出了常人的理解范畴，想来你这边也有很多事情要亲自协调。” 弗朗索瓦笑起来，“万幸，和政府对接的人不是我。不然这会，估计我是在埃诺尔的某间办公室里，装着满满一肚子咖啡了。” 莉莉一脸侥幸之色，“还好和长云政府的相处模式不同于这里，联络人的身份没有直接暴露，否则我的头现在已经炸了。” 弗朗索瓦有些幸灾乐祸，“不不不，某人自己跳进坑里，要炸也是他先，他今晚过来，除了表达感激，估计也有找人商量的意思。” 几句指代不明的隐语之后，弗朗索瓦把话题转向刚才参观的美术馆，又简单介绍了后面三天下午的游玩内容。 飞机顺利起飞降落，弗朗索瓦带着众人入住森林公园旁的酒店，然后在面向景区的玻璃餐厅里，享用野餐风格的美食。 晚餐后，玻璃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完全深沉的黑暗，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没有出去逛街的打算，于是回到各自的房间，准备过夜。 陈夏和中午一样，微闭着眼，光脚踩着拖鞋，坐在窗边的沙发里，等待莉莉的出现。 过了一会，和中午一样，莉莉从空气中走出，站在门口，“早晚气温不高，不开空调也便罢了，怎么连一盏灯都没有开？” 陈夏按着扶手，从沙发里站起，伸了个懒腰，“可以理解为节能，也可以理解为，客房笼罩在黑暗里，会更有神秘气氛。” 莉莉抬起手臂，往窗外指指，“那两位正在过来的路上，我们是去那边的小山包顶上等他们，还是干脆就在你的房间。” 陈夏摇头，“即使临时的闺房，也不适合男人进入。我们去外面吧。” 山包顶部的空地，漆色崭新的长椅前，陈夏和莉莉传送出现，踩在干枯的落叶上，飞舞的蚊虫立刻向四周远处退避。 莉莉低头看向陈夏的赤足，“虽然你有这个不穿鞋袜的喜好，回去也可以洗脚，但这一地落叶，你就不嫌硌得慌吗？” 陈夏摇头，“我虽然没有洁癖，还是很爱干净的。你看我的手脚好像暴露在外，但其实皮肤表面始终套着一层极薄的力场。 “这一层力场可刚可柔，随我的心意。刚的时候，就像普通的手套和鞋；柔的时候，又可以百分百传导指尖这样敏锐的触觉。” 莉莉恍然大悟，“我没这个习惯和需求，倒是没往这方面想。” 两人说着话，陆离和叶川出现在十多米外，看到莉莉挥手示意，笑着迈步过来。 到了近前，第一次见面的陆离单膝跪地，低下头颅，“殿下金安，感谢您的援手。” 陈夏伸手虚扶，“请起请起，平息海啸于我是举手之劳，你不必行如此大礼。” 陆离依言起身，“您谦虚了。于长云沿海的人民，这‘举手之劳’功莫大矣。我不敢代表他们，仅从自己内心，这礼就不算重。” 陈夏连连摇手，“话不是这么讲。如果是对别人，不管付出多少、功劳大小，只要有助人、救人的心，就应该敬重和敬佩。 “但我绝不能坦然承受这礼。与那些冒着巨大危险、甚至付出宝贵生命的英烈相比，我只是花费了一点时间，实在不值一提。” 看到陆离似乎还想夸赞，陈夏立刻转移话题，“长云和周边国家，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你们准备怎么解释事件的过程？” 陆离和叶川对视一眼，“海啸既已平息，人们的生活正在回到正轨，只有一些趁乱盗窃的、打劫的、伤人的，需要从快从重处理。 “对于因您引发的议论，国家上层还没有一个合情的理由，只向民众公告，正以平和的态度尝试接触和调查，会尽快给出结论。 “过来之前，我和叶川有短暂讨论。我们认为，莉莉应该尽快回去，和上层接触一下，代表骑士团的力量，安定慌乱的人心。” 莉莉点头，“这边是夜里，有漫长的休息时间。我过会跟你们回去，等安抚了他们，编好对公众的合理解释，再过来睡觉。” 陈夏想到什么，“忘了问，你们两个这会应该是最忙的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陆离微笑，“我是议长，无需亲力亲为，不是政务院总领，无需牵头负责。五十岁毕竟不年轻了，刚熬了一夜，这会休息很合理。” 叶川也笑，“我虽然是台里的柱子，但灾难已过，没有重大事件便不需要我露脸，自有他人播报新闻，所以也是假装休息。” 陈夏点头，“如此，我们就有充足的讨论时间。结束后，我把你们和莉莉一起送回去，等莉莉的事毕了，我再接她过来。 “现在，让我们回归正题，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合乎逻辑，才能说服大众，才能把对社会和人们心理的冲击减到最低？” 第515章 善后 四个见多识广的聪明人站在山包顶上，吹着夏末夜晚的凉风，思考、讨论了一个小时，没有碰撞出什么好的方案。 政治经验、家学渊源、个人见识和灵感，在这个从来没有前例的、涉及范围超级广泛的超能力暴露事件中，没有一点用处。 海啸发生的那一刻，整个事件的决策链路就几乎被锁死了，要么坐视巨大的人员伤亡，要么只能用科学以外的方式去消弭。 从内心的情感出发，站成一圈的四个人宁可事后绞尽脑汁，寻求妥善的解释，也不愿意看到原本能够减少、避免的鲜血和哀嚎。 从功利的角度出发，莉莉他们三个也不可能冒着被陈夏埋怨、斥责、憎恨的巨大风险，对她拖延、隐瞒家乡遭遇灾难的消息。 以陈夏的性格，既然知道了迅速靠近长云的灾难，出手化解是必然的事，恐怕她的卡洛琳姐姐来了，也难以劝说、阻拦。 面对海啸，可能受灾的各国都发布了警告，做出了应对姿态，但其中的大多数，维持不住基本秩序，部分地区出现了动乱的苗头。 陈夏宣布海啸平息的声音，从善后的角度，似乎有些多余，让解释的编造工作更难了，但从安定人心的角度，真的很及时。 事后复盘，当时最好的处理办法，好像是对公众隐瞒灾难的逼近，由陈夏悄悄把海啸抹去，各国上层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但地震、海啸波及太广，世界各地都有监测，很难做到完全保密。而因果之间的空白，也会极大损害地理、海洋等科学的理论基础。 莉莉感慨，与其损伤部分科学门类的根基，不如颠覆一下人们的常识。反正人们忘性太大，只要无碍生计，吵闹一时也就罢了。 叶川的看法类似，现代社会，再严肃、再沉重的新闻，都会有人将其娱乐化，也许过不了两天，这事的关注就被明星绯闻覆盖了。 陆离叹了口气，说陈夏当时融进宣告的暗示，如果不只有安抚，还有认知调整，此时就无需讨论了，可惜这错误的捷径绝不能走。 不知哪句触动了陈夏，她说想到个办法，却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以前反感的那种人。 她说，绝大多数人，根本不关心世界运转的规则是否突破常识，即使遇到意想之外的事，他们也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是否受损。 这种对自身利益的关切、对其他事物的忽视，甚至不需要把时间拉到长远，只要能骗过眼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就欢欣雀跃了。 既然无论官方是什么说辞，怀疑论者都不能满意，那就把精力集中，去说服大多数人，说服他们继续以往的人生态度和生活习惯。 对于陈夏的观点，其他三人没什么异议，都专注地看着她，等待后面的正文。 陈夏继续讲述，想要化解这次认知危机，可以模仿清兰联邦的惯用套路，把指望政府的人们，拆成想法分歧的一个个子集。 具体做法是：首先，各国的政府层面要一直表示正在调查，给出一个拖延的意思，然后让人做一些短视频，急躁地攻击这种低效。 接下来，要像流行病毒一样，快速传播这些短视频，等人们情绪被调动起来，再传播观点相反的短视频，侧重点可以在两个方面。 一个是，如果政府的态度过激，会不会触发陈夏的负面反应；另一个是，如果以后再遇到其他天灾，陈夏还会不会救他们。 只有双方尚且不够，还要组织一些人，摆出中立的样子，把对立的局面搅浑，把人群至少分为敌对、审慎、亲近三种派系。 掀起更大热度的广泛论战之后，做一些嘲讽其他阵营的视频、漫画、笑话和表情包，引导人们把这场大讨论过度娱乐化。 在娱乐化的消解中，指责必然会出现范围误伤，然后又可以从中挑拨，在每个阵营里，再细分出贫富、男女、地域等各种派别。 等人们的注意重点跑偏到这些日常已有的旧纷争，安排几个“预言家”跳出来，“科普”陈夏的能力如何强大，极力渲染末日气氛。 这样应该能勾出一些邪教和诈骗团体。政府要发布通缉，指出他们的罪恶，另一边安排“冷静人士”，提醒人们不要被煽动、利用。 收尾阶段的核心论点是：既然无法抵抗，与其做无谓的担忧，不如趁别人吵到脑子不清楚，为自己争取更好的职位和生活。 三位大骑士思考了一会，不得不承认，虽然清兰竖切阶层、分化人群的套路有些恶心，但用在这里，确实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如果没有别的更好办法，陆离这位长云的议长，会和政务院总领、国王、少数高层，细化陈夏的方案，协调其他各国的行动。 莉莉将单独拜访王室，如果必要，会在北都多待几天，为他们定心，劝他们采取冷静审慎的态度，配合做好民众的安抚。 与他们俩不同，叶川还担忧长期被限制的其他超能力者会不会借机反弹。有他在，问题不会多严重，但四处灭火会很烦。 陈夏笑着安慰叶川，说超能力者的人数和影响力远远不及普通民众，如果遇到那种漠视法令、规则的，不妨让她去练练手。 等其他超能力者看到骑士团的规矩以外，又多了个新的、强大到无法反抗的压制力量，相信他们自身的理智，一定会很有劝服效果。 叶川笑起来，说如果莉莉是王室的定心良药，陈夏就是他们几个骑士的信心源泉。 四个人放松地谈笑几句，陈夏想到什么，询问陆离：她这次救人，只考虑了民众，没想其他，会不会给长云招来外交压力。 陆离解释，骑士团的总体情况是隐秘，但几个主要大国，都和驻守的大骑士们有着简单接触和一定默契，并不是完全无知。 有这个先例在，只要陈夏不主动表明政治立场，即使活动范围和行为有一些倾向，大国们也不会主动“误解”，对他国施加压力。 而大国冷静互信的时候，些许小国是翻不起浪花的。比起家底深厚的大国，他们更担心惹祸上身，被强力个体沉重打击。 因此，只要大国内部的人民和上层，能顺利接受陈夏这样的超凡存在，那么整个世界就还是以前的模样，海啸风波也就彻底过去了。 第516章 时装 海啸的善后方案议定，后面的事各自有人负责，陈夏就不再参与，只帮莉莉回去长云，待了莱努时间的一夜，第二天再传送过来。 在布洛尼的签售非常顺利，午休过后，一群人跟着导游，深入酒店附近的森林公园，在林荫里观赏植物、动物和丘陵地貌。 安格尔的情况也是类似，上午在闹市区的书店面对热情的读者，下午在城郊的冰川湖畔漫步，体验远方雪山倒影在湖中的美景。 在莱努境内转了几天，周四晚上，众人到达靠近埃诺尔的巴扬。这里没什么自然景观，所以弗朗索瓦的安排是去观看时装发布会。 周五下午三点的时装发布会，如果要把前因细细介绍，可以一直追溯到近百年前。 莱努第五共和国建立之时，为了抑制贫富差距、城乡差距，削弱埃诺尔这座首都的极端重要性，开始施行多中心的城市布局策略。 这一策略的核心，就是给予其他城市大量的政策、资金优待，扶持它们发展自己的特色产业，在政治、经济、文化上追赶埃诺尔。 过去技术不发达，服装行业的印染等环节会排放大量污水，严重影响埃诺尔的环境和形象，于是被新政府从首都附近大量迁走。 位于诺瓦河下游、更靠近大海的巴扬，以便利的海运优势，主动承接了这些服装厂，又借着政策红利，迅速发展为时装名城。 时装名城，说起来简单，当时的市长看着众多服装厂和辛苦的工人，却犯了难：怎么提高城市的名气，怎么提高工人的待遇呢？ 一段时间的思考后，他认识到：如果能创立几个国际名牌并大肆宣扬，服装厂就会有大量利润，工人们的待遇就有提高的可能。 于是，他邀请企业主们坐下来会商，劝说他们互相入股，推进合并，集中多余资本，聘请大量杰出设计师，提高服装质量和档次。 待诸事具备，他组织筹办了第一届巴扬时装周，也是人类历史的首个时装周，将巴扬以及莱努的漂亮服饰，一举推向了整个罗洲。 百年发展变迁，现在的巴扬时装周仍是全球六大时装周之首，在全世界享有盛名，每年两次举办，都会吸引大量游客和消费者。 九月中下旬，是巴扬时装周春夏部分的举办时间，和陈夏的签售日程有部分重叠，但这么知名的活动，仍不足以掩盖签售会的热度。 按弗朗索瓦的话，“时装周年年都有，不稀罕了，你在罗洲的签售却才是第一次。即使不看才华，只比美貌，你也是赢定了”。 此话一出，午宴包厢内的众人纷纷点头，似乎本国的盛事被一个外国人比下去，不觉得有一点难受，反而有些参与其中的光荣。 午休过后，弗朗索瓦带着随从，在酒店一楼大厅等着，和陈夏、莉莉几个，一起坐车，前往时装发布会的现场。 时装周里，世界名牌云集，所以每天都有很多场不同的发布会，按照设计师的风格、名气等因素，被官方安排在不同的场馆里。 众人下午参加的这一场发布会，服装设计师名叫克里斯汀·博纳尔，今年二十六岁，是这一行业里近些年来风头最劲的年轻人。 听弗朗索瓦介绍，克里斯汀既有天分，又有深厚的家学渊源，她的父母两边，都是时装周诞生之初就传承下来的设计师世家。 到她这里，中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在行业里崭露头角，然后稳稳站住脚跟，快速进步，去年甚至引来几位大师的高度赞扬。 她的设计风格多变，时而古典繁复，时而简洁明快，用一些评论家的话形容，“仿佛是历代设计大师亲手教出来的”。 这句话里暗含着“不包括现代一些设计大师”的意思，因为据她接受采访的原话，“不喜欢浮夸造作、谄媚庸俗的风格”。 莉莉赞叹，“真敢说啊。” 弗朗索瓦笑笑，“有才华的人，脾气大一点，说话直一点，即使年轻，也不是坏事。” 莉莉看向陈夏，“也对，习惯了这一位的好相处，却忘了别人的年轻气盛。” 陈夏和莉莉开玩笑，“看来为了削弱你的这一错觉，我以后也要凶一点了。” 车里三人的笑声中，地方到了。 不知道巨人财团付出了什么代价，陈夏的座位在第一排，为了方便观看服装细节，特意错开了正中，位于走台斜侧一点。 陈夏坐下，摘掉墨镜、口罩，立刻就被同一排的其他人认出，但发布会即将开始，名流们来不及拉近关系，只能简单问候一下。 模特们很快登台，虽然容貌、身材都与陈夏相差甚远，财力、地位也远不及任何一位名流，但专业的仪态却赢得了所有人的赞赏。 模特们身上的女装，并不是时装发布会常见的那种奇形怪状，但依然能在看似普通的曲线里，体现出设计师的艺术风格和特点。 半个小时后，观众们的目不暇接里，发布会走到尾声，克里斯汀·博纳尔和模特们一起出现在走台上，以微微鞠躬感谢观看。 观众们热烈的掌声里，莉莉靠向陈夏，嘴唇贴近她的耳朵，“设计师鞠躬的时候，朝你这个方向多用了两秒。” 陈夏微微点头，“我也发现了。” 这里不是细谈的地方，设计师和模特们走回后台的时候，第一排靠中间的名流们拥了过来，自发地围成半圈，和陈夏聊了一会。 其他观众看着这个圈子，都明白自己融不进来，只能带着稍许遗憾，有序地离开场地。 名流们和陈夏礼貌道别以后，克里斯汀从后场出来，完全无视其他人，朝着陈夏伸手示意，“不知可有荣幸，与您单独共进晚餐？” 陈夏凝视克里斯汀的眼睛，过了几秒，微笑着伸出右手，“可以。但为了让我的朋友放心，地点就选在我住的酒店，你看可好？” 克里斯汀立刻握住陈夏的手，笑得格外具有青春活力，“悉听尊便。” 第517章 设计 傍晚，酒店包厢，服务员抱着菜单出去。 克里斯汀离开座椅，朝向陈夏，右腿后撤一步，低头弯腰，左手按着左膝，右手按着左手，单膝跪地，“神上。” 陈夏看来已经有所猜测，对克里斯汀的行为一点都不惊讶。她安坐在椅子上，伸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起来吧，无需多礼。” 克里斯汀缓缓起身，轻轻掸了掸右膝，在桌旁的餐椅上规矩坐好。 陈夏拿起高脚玻璃杯，喝一口果汁，“你是什么时候确认了我的身份？” 克里斯汀微笑，“具体准确的时刻，我不能确定，只知道从小到大，您的身影和您身上的无限美感，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当时我还相当无知，认为能有这份锚定精神的信仰，便已是我的幸运，不敢奢想，有一天会在这贫瘠的现实世界里遇到您。 “直到一年前的普通午后，我偶然在书店的广告上看见您的照片，才犹疑地猜测：仅仅是容貌相似的巧合，还是照片拍得失真？ “没有得到您的允许，我害怕自己的妄言擅行会打扰您，因此不敢自作主张，派人去长云调查，或者亲身前往探访。 “今日侥幸，因为好奇巨人财团未具名的预约，我从后台看了一眼，感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悸动，才终于明白了信仰的归属。” 陈夏点点头，“既然是单独约见，想来你有一些想说的话，畅所欲言吧。” 得到了允许，克里斯汀没有犹豫，“受制于本能，凡人总有社交和抱团的需要。请问神上，可以介绍其他信徒给我认识吗？” 陈夏想了想，“可以。我从沉眠中苏醒不久，现在找回的，只有长云的白霄，等晚餐结束，我带你去见他。” 也许是初次见面，不敢提太多请求，克里斯汀仅仅一个问题过后，就主动把话题转向了今天下午的发布会。 一边品尝服务员时不时送进来的美味菜肴，一边从文学、影视、绘画、服装等角度，讨论对于美学的见解，两人迅速熟悉起来。 晚餐结束，两人离开包厢，就此分别。 陈夏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箱，坐进前往埃诺尔的飞机，很快就到达万米高空。 她后仰在靠背上，闭上双眼，把精神投向曾经去过的、那片被灵魂海包围的大陆。 广场中央的白色圆球前，身着亚麻长裙的陈夏凝视一会，摇了摇头，“以克里斯汀的情况，恐怕不用多久，就能自己找过来了。 “秦洲的长云、罗洲的莱努都早早预定了向我奉献信仰的人，如果说海洲的清兰完全是一片空白，恐怕谁也不会信吧。 “看这次序分明、后手不断的计划，当时年幼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乍然见到了人心人性的黑暗，所以谁都不信吗？” 她又摇了摇头，转过身来，“即使谁都不信，总有自己可信。虽然看得还不真切，不妨按照我预设的布局，且去顺水推舟。” 陈夏向前迈步，优雅的姿态和动作都像平时一样，脚下的大陆却像在往后快速移动。 她朝右前方抬起左手，然后向左横向一抹，广场边缘的几百幢高耸建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坦肥沃的土壤。 然后，土壤像被几个形状不规则的不可见印章压出了深深浅浅的坑。这些坑里很快涨满池水，又被几条弯弯曲曲的溪流连接起来。 土壤中、溪流旁，疏密有致的乔木、灌木和大片地被植物，极快速地生长扩散，在单调的陆地上，增添生命的颜色和意味。 陈夏继续向前，十几栋现代风格明显的大型建筑，突然出现在林间预留的空地上，虽然造型各异，但都极具美感。 整座园林的中心是一块方形广场，广场中心是一片方形水池，水池中心是一株参考种类不明的石质大树雕刻。 清澈透明的泉水，从石质大树伸展的各处枝叶间不断涌出，在空气中垂直挂下，和下方的池水碰撞出晶莹的水花。 陈夏停在水池前，听了一会水声，才往右侧转身，朝地面挥了挥右手，看着白霄、克里斯汀的身形，一出现便立刻凝实。 响应召唤的白霄、克里斯汀，看见陈夏，立刻右腿后撤步，准备单膝跪地，被陈夏及时出声阻止，“礼节免了。 “我向你们开放了自由出入的权限，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像这次一样，把精神投影过来，也能瞬间切换回平常的现实。” 白霄和克里斯汀站直身体，点头应是。 陈夏转动身体，伸展手臂，“这一片简单的园林，是我为你们以及后来人创造的临时停留之所，你们可以随意使用。 “这一幅样貌并不是它的定稿。我开放了增添、删改的权限，你们可以商量着，自由变动整片园林、所有建筑的布局和用途。” 她招招手，示意两人跟上，然后踩着平坦的石砖，慢慢散步，浅浅微笑，“在这片土地上，你们可以充分想象、尽情尝试。 “我唯一的要求是遵循美感和融洽，不要辣眼睛。想来，以你们的素养和追求，也不至于出现那种让所有人都尴尬的情况。” 园林的面积不大，但如果以普通人的步行速度，逛完一圈多少也要两个小时，因此，陈夏走了一会，便停住脚步。 她提起脚跟，原地旋转，看向停在身后左右的两人，“我还有事，不陪你们了。白霄、克里斯汀，互相认识一下，以后好好相处。” 白霄和克里斯汀弯腰行礼，还来不及与陈夏道别，眼前的身影就已消失无踪。 白霄和克里斯汀都侧过身体，朝向对方，然后同时抬手，按在自己心口。 两人相视一笑，白霄点头，“你先。” 克里斯汀不做多余的谦让，微微前倾上身，“克里斯汀·博纳尔，莱努人，很高兴能与你一同沐浴女神的光辉。” 待克里斯汀重新直起身体，白霄也是一样的动作，“白霄，长云人，侍奉女神的路上，很高兴能有你与我同行。” 第518章 议员 在莱努的巡回签售顺利结束，周六早上，陈夏在机场和弗朗索瓦挥手作别，带着莉莉和两位保镖，登上巨人财团的包机。 从埃诺尔返回，横跨大洋的空中飞行需要十五个小时，再叠加十四个小时的时差，等安全着陆，已经是南都的周日下午三点。 在莱努的几天，巨人财团的安排非常周到细致，来回两国也都是头等舱，四个人都不觉得这次的旅行有多少劳累。 不过，毕竟离家日久，又品尝了不少外国美食，他们都没有晚上聚餐的意思。到达别墅后，莉莉稍微休息一会，就开车走了。 第二天上班，陈夏还是习惯地迟到，参加完例会，接近午餐，没有大块的整段时间，便坐在自己办公室的转椅里，点点手机。 不远的莉莉似乎也没调整回公司里应有的工作状态，和陈夏姿势一样，靠在椅背上看手机，和陈夏不一样的只是屏幕内的图文。 办公室里安静一会，莉莉喝口放凉的清茶，转椅自动旋转，“夏夏，你在看什么？” 陈夏的手指在触屏上滑动，“我在看最近的气象分析和预测，了解一下异常高温的形成原因和即将到来、可能登陆的台风。” 她转头瞄了一眼莉莉，“你呢？” 像有隐形人在推动，莉莉的转椅靠过来，“我在刷时事新闻和娱乐圈动态，履行经纪人的义务，查看一下有没有与你相关的。 “然后就感慨，优秀的人不缺关注。你在莱努巡回签售的新闻热度刚刚凉掉，陆离就给我们找了个事，需要应对，或者说，应答。” 陈夏把手机放到桌上，座椅微微旋转，“他把《苍穹坠落》塞进书架了？” 莉莉摇头，“不是。今年正好遇上五年一次的议员换届，议会在网上发了邀请公告，其中有你的名字，网友们于是就讨论起来。” 陈夏满脸奇怪，“距年度会议还有两周，确实应该准备了。不过，议会把我名字挂上去做什么？这又有什么值得网友讨论的？ “嗯。陆离是想给我加些责任感，促我更积极地参与国家事务？还是想给我和镜花加些来自官方上层的‘认证’和便利？” 莉莉想了想，“我认为二者皆有。以陆离爱民爱国的一贯倾向，和他身为议长的职务，为国家举荐贤能是必然的事。 “另一方面，上周的海啸，虽然不好公开酬谢，但这么大的功劳，从国家层面，总要有些表示的，否则就太说不过去了。 “网上的讨论，主要是围绕你的年龄。议员席位，满额才仅仅六百零一，要求很严格，无真才实绩不能选，非爱民利国不能入。 “两个条件你都符合，网友们也都认可，只是除了建国初期，再没有过二十五岁以下的议员，大家普遍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陈夏却不是很认可，“要说文学，我还有些自信，但法律政治方面，我实在学浅才疏，社会阅历也严重不足，怎敢担此重任？ “而且，我的身份很难说会永远保密。如果现在连表面的中立都不能做到，等以后揭露了，陆离就不怕别的国家多想吗？” 莉莉也把手机放到桌上，辩解一句，“陆离能当到议长，自然是思维缜密，应该有过考虑，认为利远大于弊，才会有这个决定。” 陈夏摇头，“对长云一个国家来说，可能是这样没错，但对我来说，对我的理想来说，却不可能仅仅限制在这里。” 莉莉微微皱眉，“你准备拒绝？” 陈夏表情坚定，“当然。出身没的选，这个有的选。如果有了政治倾向，别国的人怎么才能相信，我推行的理念不掺杂质？ “以前新媒体中心的那份公职，位卑权轻，还可以说是普通工作；国家议会的议员，身在最高权力机关，能找什么理由？ “以前要赚钱糊口，不好大话；现在却可以说，名利于我如浮云。这个议员的职务，对我的事业弊大于利，为什么要去勉强？ “反正长云体制不同外国，议员的席位不一定要是满额，少我一个不少。况且，这种拒绝，以前也不是没有先例。” 莉莉点头，“接受或拒绝，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担心，先例毕竟极少，你的拒绝，可能招致一些人的反感。 “议员职位既是荣誉，也是责任。就怕有人会认为，你是不肯为国家人民效力；也怕有人会嫉恨，你怎么能这么干脆地放弃。” 陈夏笑笑，“如果我很干脆地答应下来，就没人嫉恨了吗？就没人觉得，年轻人应有自知之明，不该冒昧担当重任吗？ “答应了，是幸进之徒；拒绝了，是不知好歹。褒贬总有理由。既然一个人不能讨好所有人，为什么不优先讨好自己呢？” 莉莉点头，“有道理，你看得通透，我就不多嘴了。拒绝的辞令，是你写我写？” 陈夏拿起桌上的笔，转了转，“我写吧，写好了给你看看，再发到微享里面。” 莉莉笑笑，拿起手机，也不离开，就坐在陈夏身旁，继续浏览网上的资讯。 过了一会，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消失，陈夏停下在电脑键盘上舞动的双手，把显示器转到朝向莉莉，“你看看，这样行吗？” 莉莉缓慢仔细地阅读两遍，然后比出一个大拇指，“可以可以。平时没看出来，你这几段官话，还挺像那么回事。” 陈夏得意微笑，“那两年班不是白上的，观摩学习、亲身实践的机会密密麻麻，几段套话、废话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把编好的文字发到微享，然后继续学习了解气象变化的原理，又过了一会，到了下楼午餐的时间，才终于暂停阅读。 陈夏站起来伸个懒腰，看向还抓着手机的莉莉，“对于我的拒绝，网友们反馈如何？” 莉莉也站起来，“离得近了，经常会低估你的影响力。网上几乎没有质疑之声，大部分都是遗憾，小部分夸你懂得进退。” 陈夏笑起来，“这就行了，又淌过一事。走吧，在莱努塞了几天佳肴，感觉还是食堂里普通的长云饮食更吸引我。” 第519章 私心 周四上午，阳光仍烈。 陈夏戴好墨镜、口罩，双手微微提起身前的裙摆，跟着董越，带着莉莉和林璐，从云州市立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拾级而上。 上到地面，陈夏就看见杨璇已经等在楼下大厅的门口，躲在阴影里，一边望着空旷的楼外，一边和身边的经纪人说话。 看到虽然做了伪装、但依然很有辨识度的陈夏，杨璇立刻抬起手臂，用力挥了挥，同时绽放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陈夏摘掉墨镜、口罩，收进提包，快步走了过去，“璇姐，各位，早上好。还要麻烦你们在这儿等我，太不好意思了。” 杨璇摇摇手，“不必客气。楼里的中央空调，冷气实在太足。我们出来找你，也有暖暖身子、呼吸新鲜空气的原因。” 陈夏往楼上瞄了一眼，笑着询问：“电影拍摄，今天就要杀青，璇姐你这么敬业的人，却有时间等我，是戏份拍完了吗？” 杨璇点头，“我的都拍完了，但张导有些新想法，中途被你拉走的芊芊、顾祎还要再补几个镜头，芊芊没和你说吗？” 陈夏摇头，“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拍戏的辛苦，我是有些理解的。工作里这样细节的事情，我就不去打扰她休息了。” 杨璇笑着在陈夏胳膊上拍拍，“站在这里说话，好像有些奇怪，要是你不嫌热，和我去后面的小花园走走，怎么样？” 陈夏立刻挽住杨璇的手臂，“好呀。” 医院的建筑群，总体是个半包围的格局。从包围里往外，延伸出去的，是一片面积不大、但用心设计的花园，里面绿树成荫。 沿着雨廊走了一会，远离高楼，杨璇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其他人，自觉保持着距离，“夏夏，议员资格的事，你是什么想法？” 陈夏看她一眼，“我的年龄太小了，若是遽然登上高位，怕是不能服众，反而要平白招惹一身麻烦或污水，不是智者所为。 “而且，我是真的觉得自己才学不够，便是有些名头和善心，也并不能完全符合那份工作的要求。仔细想想，算不得逃避责任。” 杨璇点头，“我就是问问。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有自己的想法，不被外界的舆论裹挟，是值得庆祝的好事。” 陈夏笑着摇摇杨璇的手臂，“嗯嗯。我明白的，大部分人不关心我们是好是坏，只是想体验指手画脚、逼人服从的快感。” 杨璇拍拍陈夏的手背，“别人可能会说，这种心态是不听建议、不思进取，但我却很欣慰，你能这么早的，把这点世事看透。 “不像我，在人海里漂浮了好久，才终于认清哪些为真、哪些为假，才终于想通，对我这个人，什么才是更重要的。” 陈夏看着一脸感慨的杨璇，轻轻点头。 杨璇望望远处的门诊大楼，“要感谢你的剧本。这次过来拍《辗转》，于我有全新的触动，也找到了我演技里的一些疏漏。 “我以前过得太顺了，虽然在新闻、节目里看过一些悲惨故事，但那些报道，离我这个大明星太远太远，根本做不到感同身受。 “最近这几个月，为了演好角色，我藏到问诊的人群里，徘徊在住院部的走廊，耐下心来观察，才有了些真正的认识和体会。 “看着那一张张焦虑、悲伤、绝望、沉痛、憧憬、期待、欢悦、狂喜的脸，我才更深地接触和理解，什么是大多数人的真实。 “回头看看，一直拿不到影后，应该也不完全是因为容貌和资历的偏见。既然我的见识不够宽广，想来演技里确有不实在的地方。 “人生的阅历不够厚，不说近距离特写的眼神表情，就是举手投足，都显出和老一辈艺术家的差距。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拿奖？” 陈夏松开挽着杨璇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以前的情况我不清楚，但璇姐，有你这几句话，或明年或后年，必定是要拿奖的了。” 杨璇笑笑，“借你吉言。你写这个本子的时候，想来也有一些点我的意思吧？” 陈夏连连摇手，“我可没那么厉害，只是在写《蜉蝣》的时候，关注到这个方面，觉得医疗题材的其他影视太假，想出点力。 “说得狂一些，算是弥补这片空白。利的方面不多想，填平成本就行，但口碑是想赚一点的。如果能帮你拿个奖，就更好了。 “若说真有什么深意，也只是希望能帮助医患双方增加一点互信，希望人们埋怨生活的贫苦之余，珍惜身体上现有的健康。” 她叹了口气，“即便国内的太平盛世，依然有大量生活困顿的残障人士，有大量受尽折磨的重症病人。没看到，不等于没有啊。 “虽然说比下有余的人们只喜欢往上看，但生活条件相对优越的我，没什么指责的资格，只好把伤疤撕开，请大家都来看看。 “若是社会法制，能多看几眼更弱势、更难发声的人群，能多保护几个劳动者的健康，我夹在剧本里的一点私心，也就满足了。” 杨璇皱了皱眉，“比下有余的只喜欢往上看，这一句说得真好。但普通人尚且如此，指望更上层主动改善现状，恐怕是缘木求鱼。 “哀民生之多艰啊。要想一切尽快变好，也许只能希冀外力，比如：出现在合珠天空的那位女神，真是部分网友猜测的那样纯心善意。” 陈夏摊开双臂，“自助者，才有他助。指望那种虚无缥缈、倾向不明的，还不如我多写几篇文章，不如微享公益多做几个项目。” 杨璇很好奇，“你对那位，评价不高？” 陈夏摇摇头，“不是。她救了沿海那么多人，无论目的为何，总是有功的。但有些人该做而未做的，她若不傻，应该不会代劳吧。 “如果她管得太多太细，无限托底，恐怕那些享受权利、同时也该负起责任的，就更不做事了。长此以往，国家还会好吗？” 杨璇想了想，“也是。天灾倒还好说，人祸却不一样，越是为其善后，那些或尸位素餐、或朽坏心肠的，越是猖狂吧。” 陈夏把话题拉回来，“所以，唯有祝愿璇姐你，能凭这部电影，拿到明年的影后，才是把善意提醒推向大众的最佳路途。” 杨璇笑着挽住陈夏，“你说是就是。” 第520章 婚纱 9月30日，蓝天白云。 今年的秋日节在周三，和前后的周末都不挨着，有些公司为了工作的连贯，即使支出额外的两倍工资，也要求员工们到岗加班。 陈夏不愿意那样做。 她认为，既然秋日节的假期由法律规定，公司就应该遵守，而且镜花的工作偏重灵感和创意，员工的充足休息很有必要。 因此，临近婚礼的秋缘，根本不需要向镜花公司请假，可以充分利用假期的时间，到婚纱店选购仪式要用的三套礼服。 反倒是一直在拍《苍穹坠落》的云芊，需要提前向于毅和摄制组请假，免得错过了秋缘婚礼前的这一个重要环节。 所以，市中心的一家大型婚纱店里，陈夏一边帮着秋缘挑选款式，一边吐槽：“于某真是太拼了，法定节假日都不让人得闲。” 云芊在仔细挑选婚纱的时候，也不忘替于毅辩护：“没办法，将要呱呱坠地的孩子不等人。他想着早点忙完，可以多陪陪蕊蕊。” 稍远一点，方菲从悬挂着的众多婚纱后探出头，“没记错的话，蕊蕊还有两个月吧？就算这段忙完，后面还有不少，他赶得上吗？” 云芊耸耸肩，“我的看法也是来不及，可能他觉得事在人为吧。” 秋缘挑出一套婚纱，挂到旁边的手推落地衣架上，“有这份心，总比没有好。但也希望这份心，不要影响了最终成品的质量。” 陈夏摇摇头，“我前天过去了一趟，感觉他心态保持得还不错，没有因为自己的家事，让紧张和激动的情绪影响工作。” 店里的服务员陪在旁边，话题不能聊得太明白或太深入，秋缘转变话题，“以前没发现，夏夏你去的次数，好像不怎么多？” 陈夏小心地挑出一套晚礼服，挂到另一个手推衣架上，“确实去得不多，一方面是懒得走动，一方面是故意为之。” 方菲挑出一套仿古的，走了过来，“懒这个原因，我能想到，故意为之是什么意思？” 陈夏从方菲手上接过，点了点头，“以前觉得我是一个新人，话语权不太够，既然他们能理解我的深意，何必过去浪费时间？ “后来话语权够了，却又好像过了，担心人们太重视我的建议，反而干扰了他们原本的表达思路，索性就继续偷懒了。” 秋缘看着挂得满满的两个手推衣架，“幸好挑选婚纱，不需要涉及别人的再创作。你们的建议，对我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 “就比如刚才的穷举法，要是只靠我和江回两个，没有你们帮忙，想要把这么多款式看一遍，怕是一整天的时间都不够。” 大家笑笑，跟上拉着衣架的服务员，乘特制电梯下楼，到达试衣区。 秋缘跟着服务员，进更衣室试穿，其他几个人就在镜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云芊好奇地询问江回：“一般来说，即使再好的品牌，成衣的效果也是不如定制的。你们俩为什么要选择这家店呢？” 江回微笑一下，“我的想法和你的完全一样，就算婚纱、礼服一生只穿一次，专门定制的话，从成本上看，不是很合算。 “但，重要时刻与仪式感不能敷衍，我们俩的资金也足够充裕，没必要精打细算。如果非要节省，可以只定制正礼用的婚纱嘛。” 几位女士都点头赞同。 江回摇了摇头，“秋缘的想法不同。她觉得，仪式中重要的是人，衣服只要好看、合身就行，无需追求递减的边际效应。 “因此，她认为，与其让人衬托衣服，不如放下过高的心理预期和完美主义，像其他的普通情侣，感受挑选成衣的乐趣。” 方菲笑着打趣，并特别加了重音，“然后你就‘从善如流’了？” 江回笑得很自豪，“当然了。不是原则问题，就不必和亲爱的老婆大人唱对台戏、惹她生气。这是爱秋缘的一种方式。” 几个人说笑的时候，秋缘换好第一套婚纱，走了出来，“你们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陈夏笑得眉眼弯弯，“在说这位江回，为什么如此听你的话。” 秋缘得意地叉腰，然后踮起脚尖，原地旋转一圈，“当然是因为我的魅力和他的诚意。怎么样，这一套看起来还行吧？” 沙发上的几位，立刻开启了夸奖模式，从款式、颜色、面料、观感等各方面分析一遍，然后让秋缘继续优中选优。 看着秋缘走进更衣室，陈夏继续向江回提问：“婚礼酒店和蜜月旅行都订好了吗？” 江回点头，“酒店订好了。婚礼的地点，一般有三种选择：男方的家乡，女方的家乡，或者男女双方以后共同的定居地。 “我们觉得，新时代了，不必偏向男方，也不必‘矫枉过正’，所以就一致选了在南都这座以后生活、工作的城市办婚礼。 “婚礼的时间是十一月十九，我和她成为情侣的纪念日。不过，现在还没进行到纸质请柬的环节，等十一月初带给你们。 “至于蜜月旅行，只确定了要去国外，具体地点还没选好。到时要麻烦你批假，作为回报，我们会带礼物回来的。” 陈夏笑着摇手，回应江回的玩笑，“婚假法定，不敢不批，不敢少批。我不是那些资本家，没有被人戳脊梁骨的癖好。” 秋缘又走了出来，展示了一下新换上的婚纱，听取了一堆评价，然后继续试衣。 方菲伸了个懒腰，靠在陈夏身上，“都说穿着婚纱的女人最美。我却觉得，这种娇艳，其实和婚纱无关，和人的好心情有关。” 云芊立刻赞同，“婚纱和美丽，不过是社会传统的规劝和强行关联，仿佛女人最好的方向就只有爱情、婚姻、家庭和子女。 “但我坚定地认为，梦自己想梦的、做自己想做的，都是一个人最美的时刻，即使是在与爱情完全无关的学习、事业。” 江回笑着附和，“秋缘也有类似的观点。她认为一个人在认真的时候最美，在相信的时候最有光辉。我深以为然。” 陈夏比出一个大拇指，“赞同。” 第521章 逆流 次日中午，“初吟”四楼的办公室。 莉莉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向旁边双手高举过头、正在伸懒腰的陈夏，“看你整个早上几乎都在打字，是在写什么吗？” 陈夏用力把双臂向左右两边伸展，“突然发觉十月开始，《辗转》已经拍完，《苍穹》也很顺利，就觉得，是时候写下一本了。” 莉莉敲击键盘，把电脑锁屏，转动转椅，有些好奇地询问：“能透露点详细信息吗？” 陈夏看看自己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也锁屏转身，“可以。新的小说名为《光荣守护》，延续了上一本的背景、人物和故事。 “上一本里，围绕着‘苍穹坠落’这把神奇的匕首，主角四人组成的小队在地底世界经历了各种冒险，到这一本，就不能重复了。 “另一方面，酒馆里的四个幸存者，从陌生到熟悉、从猜疑到信任的旅程，也应该推进到更强的情感连接，翻开新的篇章。 “因此，这一本的主要场景是在地面上的大型都市、周边城镇和稍远的地区，表面冲突是不同种族、阶层之间的纷争和阴谋。 “像《苍穹坠落》里一样，在这个新的故事中，也有着能够决定剧情发展走向的重要物品，是一枚被称为‘光荣守护’的戒指。 “卷进事端的四人小队，会向读者们展现与地底截然不同的风景和设定，也会在动荡的局势中不断变强，慢慢加深彼此的友谊。” 莉莉等了几秒，“还有吗？” 陈夏摇摇头，“我现在能说的，就只是这么多。更详细的剧情介绍和作者解读，会影响你这个读者未来的阅读体验。 “可以补充说明的是，系列的第二本和第三本，我准备一起写成，再分开发售。但第三本的故事还没定下，暂时就不做展开了。” 莉莉歪过头，左手托腮，眼神投向无限远处，“虽然你的描述比较简单，但想象一下，对于新的故事，我已经很是期待了。” 陈夏微笑着起身，“我也很期待。和读者的期待有所不同，搭建骨架、填充血肉、装饰羽毛，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特别是看着它从无到有、由死而生，会有一种创造的满足。不过那些都还有些远，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把肚子填饱。” 莉莉笑着点头，拿起桌上的电子胸卡，也站了起来，跟着陈夏出门，前往一楼的食堂。 食堂的自助餐还是那么丰盛，大厨们刚刚烹饪而成，就由服务员快速端出，放在保暖装置上。从旁走过，每一道菜肴都是色香俱全。 莉莉选了几样，盛到餐盘上的碟中，然后又夹了一碟果切，拿了一碗米饭和一双筷子，坐到食堂角落的陈夏对面。 看着食堂里精神面貌昂扬向上的众多员工，莉莉不由感慨：“时间越长，越是发觉，镜花的福利待遇在向机关单位靠拢。 “与此同时，员工们的工作状态越来越好了，对公司的认同也越来越高了，真可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啊。” 陈夏咽下嘴里的饭菜，“新媒体中心的工作经验总要有点用的，加上我个人的一点小小魅力，看来是收效甚佳了。 “公司现在的福利待遇，拿出去和同行们比，也许显得有些过度。但我坚持认为，员工们认真劳动，这些是他们应得的。” 莉莉无奈，“好的制度，也需要好的执行和配合。大部分公司的领导层，没有你的魅力和凝聚力，不敢用这种善待员工的方法。 “他们却没细想，为什么员工和公司间充斥着难以弥合的不信任？还不是因为他们的奇葩操作太多，最后寒了人心、坏了环境。” 陈夏搁下筷子，“除了那些极力压榨员工的高层，破坏了本就薄弱的信任，我认为，这种比烂还有两个其他方面的原因。 “一是公司不能给员工长久的预期和稳定的安全感。员工的未来如果是一片混沌，不如把握好现在，得过且过，多占便宜。 “比如舍不得给老员工提薪，造成薪酬倒挂，逼得人们频繁跳槽。这样巨大的流动，自然没人会做长期考虑，也不存在所谓忠诚。 “二是很多人的心里有错误的观念，想要超越别人、想要守住地位，就去污蔑、去殴打、去捅刺，没有一点发展自己的努力。 “环境如此，当一家善待员工，就会引来其他公司的指责谩骂和群起攻之，理由是‘恶意抬高成本，以不正当手段加剧竞争’。” 莉莉点头，“嗯嗯。想要在倾泻而下的水流中挣扎往上，是件既费力又不讨好的事，但如果能成，便可竖起一杆引领的大旗。 “说到这个，我就想到建国初期的‘糖水大王’容老先生，他中年辞官经商，此后一生都致力于糖水的生产销售和工艺改良。 “曾有一伙劫匪窥觊这份产业的利润，夜半侵入他家，翻箱倒柜，却找不到昂贵物件，便将刀搭在他幼子身上，勒逼他据实交代。 “他只得指着账本坦言：容氏糖水都是廉价销售，基本不赚钱，所为的不过是看着世道艰难，想给普通人带去一点慰藉和希望。 “劫匪不信，连夜又去绑了三位账房，才终于明白，真相确实如前所言，然后敬重容老先生的意气，道歉后空手而去。” 陈夏拿起筷子，“这个故事我也听过，容老先生逝后，他的长子按照老人的遗愿，把整个产业都捐给了国家，传为一时佳话。 “我有自己的志向，不会像他那样完全奉献，也没必要那样节俭朴素，但为国为民、敢为人先的事，我是有勇气和毅力的。” 莉莉轻轻鼓掌，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惜食堂里没有酒饮和酒盅，不然我一定敬你一杯，也敬我们对理想的努力和坚持。” 她指指食堂里的员工们，示意陈夏回头，“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神采，我相信，员工们都受着你的影响，跟着你的方向。 “我也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才加入我们的团队，越来越多的用户体验我们的产品，追求爱与美的信念，一定能扩散出去。” 侧过身子的陈夏，笑着点点头。 第522章 随缘 转眼周六，南都东南，玉屏山风景区附近的大块绿地上，第三届南都秋日音乐节在凉爽的微风里如期召开。 上午开幕的时候，天气还算是不错，虽然阳光都被灰蒙蒙的阴云挡在后面，但游客们的热情还是逐渐涨了起来。 到了中午，人们四散吃饭的时候，阴云中趁机飘下一阵微雨，等陈夏他们回来场地，发现草叶上还残留着细小的水珠。 朋友们对今天的天气有些预料，都穿了防水的运动鞋过来。不过这会没什么表演，大家也就无需在湿漉漉的草坪上走来走去。 从场地角落的一辆流动餐车买了几杯鲜榨果汁，女士们走到十几米外的空地，一边往杯子封口插吸管，一边小声聊天。 陈夏把挂在左臂弯上素白色的长柄晴雨伞取下，交给林璐，礼貌道谢，看着她走向餐车，和董越一起，防备其他游客靠近。 方菲单手搂住陈夏的左臂，也往餐车的方向看，“游戏话题就这么有趣？三个男的从午饭前一直聊到这会，甚至越来越起劲了。” 看着眉飞色舞的田落、顾祎和董越，陈夏微笑，“你要是看过网上那些‘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的视频，就不奇怪他们的表现了。” 云芊睁大了眼睛，“话是这么说，我的惊讶和菲菲差不多，想想他们三个平常的样子，真看不出来，会对游戏有这么大的兴趣。 “我印象里，董越性格稳重，有些沉默寡言；田落像个工作狂，老板气场越来越足；顾祎也是心无旁骛，拼命提升演技的。” 陈夏点头，“看来你们对他们的观感，今天都要被刷新了。幸好，反差只是因为以往的观察不够全面，并非因为他们表里不一。” 云芊深深地吸气，长长地呼气，“是啊。物是人非，幸好朋友们还是原来的模样。” 陈夏转头看她，举起手中的果汁杯，“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云芊摇摇头，淡淡地微笑，“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不过是一段浅薄的经历，随着时间的流逝，细节已经全部模糊了。 “两年前，站在这片草地上，我还是相信‘一见钟情’的。后来想想，那应该只是受到激素影响，陡然的一时冲动罢了。 “了解不多时，宁招的容貌和身材都不错，音乐方面有才华，也有自己的理解，虽然工作堪忧，只要有机会，还是可以起飞的。 “而我呢，无论才貌，和朋友们相比，显得有些普通，但如果走出这个范围，和平凡的女孩们相比，可以算得优秀了。 “这么一看，按照言情小说里的模式，男女两个好像很适合，既然邂逅，似乎再经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就可以举行婚礼了。” 陈夏叹了口气，“但现实复杂得多。” 云芊眼中有卸下负担的释然，“是啊。现实不是过家家，也不像游戏里面，满足了几个计数的条件，任务就自动完成了。 “接触得越多，就了解得越多，就越是发觉，在对社会、对生活等诸多方面的观点和态度上，我和宁招之间有很大的分歧。 “生气的时候，那些分歧仿佛不可逾越的高墙，阻隔在两人中间；等到冷静下来，却也明白，其实都不是原则性的大问题。 “冷静不容易，冷淡恋爱的热情却容易。一次次失望，就是一刀刀磋磨，逐渐累积，终于割破了情网，把两个猎物放生。” 陈夏点点头，“分歧具体是什么？” 云芊看着远处相谈甚欢的男人们，“概括地说，是扎在心底的互相猜忌。他猜忌我的演员工作和将来，我猜忌他的前女友和过去。” 方菲皱紧眉头，“他的前女友？” 云芊耸耸肩，“宁招有个和平分手的前女友，是他的初恋，很难彻底忘记，又因为是他的大学同学，偶尔会互相转发业内消息。 “从理智上分析，同学几条信息，算不得藕断丝连，宁招也不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但从情感上，真的很难压抑我的独占欲。 “有些事，别人做的来，我做不来。我不可能强迫他远离一个已经普通的同学，或者骗自己：他和前女友已经断绝了联系。 “那种隐隐约约的刺痛，用鱼姐的歌词来描写，最为贴切：可以占有他生命全部的时间，却还是在意那些我没有参与的昨天。” 有些事的对错，不明详细的外人不能分辨，方菲继续追问：“他担心的呢？” 云芊的脸上写满无奈，“娱乐圈是个搅和着五颜六色的大染缸，纵有坚持本心的洁白无瑕，也很难让站在外面的人信服。 “更恐怖的是，过去洁白，现在无暇，几年后的将来呢？人是会变的，太多名利、诱惑往身上来回冲刷，有几个能抵挡得住？” “我不敢找一个同行做男友，就是因为连我自己，都对做这份工作的人有着重重顾虑。因戏生情、见异思迁的故事，太多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恋爱、婚姻里的男女，都需要对未来的安全感，是我这份工作很难给予的。我尝试过，我失败了。” 陈夏摇摇头，“如果连恋爱都磕磕绊绊，怎么面对以后更琐碎的婚姻生活？你们两个能及时止损，那次尝试就不是失败。” 云芊笑笑，“缘缘不在，我就大着胆子说了。既然听说过她的故事，我总要学到点什么的，可不能纠缠着，踏进同一条河流。” 方菲用果汁杯碰碰裤兜露出的手机一角，“嗯。你说缘缘的话，我及时录音了。” 云芊瞪大双眼，“贼子安敢如此？！” 陈夏笑着，看她们挥舞果汁杯，傻乎乎地闹了一会，“芊芊，如果以后再谈恋爱，你是考虑圈外的，还是暂时可信的同行？” 方菲停下动作，好奇云芊的答案。 云芊按按眉心，沉默了好一会，“圈外的，他也许会有心结；圈内的，我也许会有心结。不管怎么选，好像都是错。 “保持单身，似乎是唯一解。但仅仅因为一次失利，就选择逃避或否定，不是我的风格。想来想去，只能说，随缘吧。” 第523章 事业 云芊吸了一小口果汁，“如果以后再谈恋爱，是这个样子；如果以后不谈恋爱呢？经过这一遭，我有了新的认识和想法。 “古代卫生条件、医疗水平较差，人的寿命不长，因此盛行早婚早育。我们的年龄青春正好，放在那时，却早已是几个孩子的妈。 “和过去的艰苦相比，我们这一代几乎都是衣食无忧，没有紧迫的生存压力，也不再需要早早依附于某个男人或某个家族。 “外部压力小了，青年男女的心理年龄更不成熟，虽然数字达到了婚龄、育龄，但其实很多人，并没有做好进入新阶段的准备。 “加上网络发展、信息交换增强，人们有更加多元的观念，对待同一件事的分歧更大，也就更难形成妥协、配合的一致行动。 “这样的社会背景下，虽然专家们还在顽固，恋爱、结婚、生孩子的路径，已不再是人生的唯一解，只是大众倾向的一个可选项。” 她看着倾听的陈夏和方菲，“受到言情小说和影视剧的反复洗脑，受到父母、社会的催促，年轻男女容易把爱情、婚姻看得过重。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相对于容易获得的食物、衣服和头顶的瓦片，人际关系中的挑战、精神上的刺激，似乎更加凸显了。 “有段时间，我一直失眠，也没有胃口，然后才在缺觉、饥饿这样被动的生理匮乏中，于孰轻孰重的权衡上豁然开朗。 “当蜿蜒的血丝遍布眼球，当进食的欲望塞满脑海，真的留不下任何空间，给情情爱爱这样遥远的、无足轻重的小事。 “经过那一段生理、心理严重警报的恢复时间，我深深地体悟到，我们习以为常的、健康平淡的生活，才是真正美好的东西。 “从宏观角度，如果把培养后代的钱和精力，拿来投资自己，对社会的贡献，也不一定小于几个成长缓慢、耗费巨大的孩子。” 等这几段连续的心声停顿，方菲松开陈夏的胳膊，近乎和陈夏同步，把手伸向云芊，各自握住她的一只手腕。 陈夏的语气很温柔，“我们是可以依靠的姐妹，无论遇到难事，还是心里不舒服，都记得叫上我们，不要再一个人辛苦承受了。” 方菲一样，“是啊。我们也许能力有限，解决不了问题，但即使言语上的交流、情感上的支撑，总要好过你一个人孤身面对。” 云芊看看陈夏，看看方菲，绽开充满活力的笑容，“好的，好的，我记住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以后一定厚着脸皮叫你们陪我。” 陈夏和方菲微笑着点了点头，收回手臂，又变成之前方菲挽着陈夏的姿态。 云芊摇晃一下手中的果汁杯，“既然是姐妹，不能总是我一个人叽叽喳喳，你们的近况呢？有什么可分享的？也说一下吧。” 陈夏摇头，“我没什么，你们知道的，从莱努签售回来，先是拒绝了议员名额的邀请，然后，这周开始，在写新的小说。” 云芊睁大眼睛，“这个就是了！新小说的情况能说说吗？” 陈夏看看身旁同样期待的方菲，“这一本的故事跟在《苍穹坠落》后面，才开始写，那点尚未落到纸上的构思，就不剧透了。” 云芊抿抿嘴唇，意有所指地看看餐车旁的田落，再转向方菲，“好吧。菲菲你呢？先声明，事关隐私的可以不说哦。” 方菲捂着嘴笑，“哈哈，芊芊你的演技大进步，刚才那样像是一只准备偷鸡的小狐狸。我和田落平平淡淡，没什么可说的啦。 “嗯，其他近况，你和姐姐都在忙事业，我这个妹妹也不能落下。我今年又画了两幅油画，过段时间就可以和大家见面了。” 云芊拍拍果汁杯，发出啪啪的轻响，“好呀，好呀。让我来猜猜看，其中一幅的主题，和夏夏有关，是也不是？” 方菲一昂首，一挺胸，“猜的没错。有姐姐这么好的参照，何必去描摹他人呢？” 陈夏宠溺地笑笑，歪过头和方菲碰碰，“行啊。看你这么自信的样子，今年的这幅肯定比去年的好很多，我和芊芊拭目以待。” 方菲嗅嗅陈夏飘拂过去的长发，“嗯嗯。虽然以我的水平，还不能体现姐姐你美貌和气质的万一，但肯定比其他人画得好。” 云芊靠过来，和两人抱在一起，嘴里喃喃念着：“我也要贴贴，我也要贴贴。” 陈夏抬起右臂，用手腕轻拍两下云芊的后背，也和她抵抵额头，笑着说：“都有，都有。” 远处传来一些喧哗，三人分开，往那边看去。一支乐队背着、推着各种乐器，后面跟着一群游客，应该是要为下午的演出做准备。 方菲把身子往陈夏这边挤挤，“姐姐、芊芊，游客变多了，你们还是把墨镜戴上吧，不然很快，我们就会被粉丝们包围了。” 餐车旁的林璐与方菲不约而同，快步走过来，把陈夏的提包递上，“小姐，你们两位请戴上墨镜，我和董越应付不了太多人。” 陈夏点头，让方菲帮忙拿着果汁杯，打开提包，从里面取出自己和云芊的墨镜，一副递过去，一副自己戴好。 云芊捋了捋头发，想到什么，“对了。说到音乐，夏夏，有你这么出色的词曲作者兼歌手，有没有考虑拓展镜花的业务？ “价值观的宣传效率上，我认为文字不如电视剧，电视剧不如电影，电影不如歌曲。有这个优势，你和镜花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陈夏从方菲手里接过杯子，“我和莉莉有过这个考虑，但公司的资金不能紧绷，暂时也没有其他歌手，于是先搁置了。 “镜花现在有两部电影、一部游戏在做，等全部完成，资金充足了，会以我那时的新专辑为引，把公司的音乐部分做起来。 “如果进展顺利，我可能会先在国内开几场小型的演唱会，而后也许会接受巨人财团的邀请，出国办一次小规模的巡回演唱会。” 云芊拍拍果汁杯，“好消息！所以，我们最近的期待就是夏夏的新书、菲菲的新画和我的新电影了。真想时间快些走啊。” 第524章 新法1 阴雨之后是懒懒的阳光，在音乐节现场的周末两天，朋友们没有遇到两年前那个现在已觉尴尬的人，于是舒心惬意地度过。 一夜酣梦，秋意渐浓，南都欢乐的人们恢复到平常枯燥的工作状态，在千里之外更加凉爽的北都，国家议会开始了繁忙的年度会议。 镜花每周一的例会结束，莉莉跟着陈夏，回到两人共用的大办公室，阅办镜花图书的工作报告之后，就在网上关注议会的新闻。 另一张桌子后面，陈夏把椅子往前拉，腰背抵在椅背上，坐得笔直，双手十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专心写作她的新书。 陈夏在用的键盘，是她自己特意购买的静音型号，但在她超快的打字速度下，依然发出轻微的噪声，向旁边的莉莉扩散。 退出专心状态的莉莉，无所谓这点干扰，抬手在两人中间加了个降低音量的无形屏障，继续浏览网页上不停更新的信息。 议会不是只有这几天上班，除非是有特别重要的法律制定或重大修改，否则年度议会期间，议员们的活跃更多是在宣传主张。 年度会议开幕之后，早上的议程没什么新闻爆点，就是议长陆离作为议员们的代表，宣读议会上个周期各项工作的报告。 自陆离去年秋季上任，议会一直没有大的动作，报告里的内容太过细碎，即使他朗读得抑扬顿挫，也还是显得枯燥乏味。 除了媒体的记者、编辑，除了政府机关和法律学界，绝大多数民众既没时间、也没耐心，几乎都不观看直播，只等着会后的新闻。 不过，那些人中不包含莉莉。她手上没有紧急的工作，又能理解报告字里行间的隐含深意，所以愿意花时间接收第一手信息。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夏停住飞舞的手指，端起自动涨满温水的茶杯，转动座椅，看向莉莉，正好见她关闭电视台的直播软件。 陈夏抿一口茶水，动一下小指，解开两人中间的屏障，“报告里有值得一提的吗？” 莉莉转身摇头，“这一年，国内和周边政治生态比较平和，陆离的工作重心也是先坐稳议长职位，所以报告里都是些常规事项。 “在法律规条方面，议会没制定什么有重要影响的，大多是对已有法条的细微的文字修订，不涉及实质，也不调整利益分配。” 陈夏做出猜测，用的却是肯定语气，“以陆离表现出的奋发进取的样子，看来工作重点是要落在未来几年了。” 莉莉点头，“他和我私下沟通过，确实有正本清源的计划，所以前段时间才想把你请过去撑场，希望能引导中立的部分民意。” 陈夏轻哼一声，“政治人物，果然是目的为先。他这么想、这么做，我猜计划里的新法案是要牵扯深远的吧，具体是什么？” 莉莉想了想，“今年的有两个，分别是《新闻出版法》和《就业促进法》。” 陈夏把茶杯端到唇边，嗅嗅香气，“如果我的印象没错，共和国成立近两百年，一直都是没有《新闻出版法》的吧？” 莉莉点头。 陈夏抿一口茶水，微微眯眼，“言论自由这个东西，平常不显眼，却深埋在共和国的政治基底里，一直是不能触碰的高压电线。 “建国以来，为了约束媒体、驯化舆论，做过试探和努力的人不少，没有直面其锋的。和他们一比，陆离倒是蛮有勇气。” 莉莉还是点头。 陈夏摇了摇头，“不玩猜谜了，可能引发滔滔物议的内容有哪些？” 莉莉也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上一口，“主要是两点：一个是加强对资讯发布者的管理，一个是及时从重处罚不实内容。 “详细条文我没见到，但‘资讯发布者’的定义不只有传统电视台和纸媒，也包括各类出版社、出版公司和网络上的大小新媒体。 “而‘不实内容’的定义，包括各种形式的造谣和传谣，包括故意缺漏的选择性报道，也包括经过提醒、仍不及时辟谣的行为。” 陈夏点头，“想法是好的，舆论场里乌烟瘴气、罔顾真实，确实该管管了。但他怎么保证好的政策，不会被拉扯到邪路上去？” 莉莉耸耸肩，“我也有类似的担忧，能理解你的疑虑。我问过陆离，他说再好的制度，都可能出错，而尝试，总好过坐视。 “他为我解释，新法不仅会规范资讯的发布者，也同样会限制有权管理的地方政府和媒体平台。如果它们滥用新法，也会被处罚。 “另外，按照新法，政务院还将成立一个负责监督和调查的部门，既接收民众申请，也会主动调查有重大影响的事项的首尾。” 陈夏感慨，“他说的有道理。不能因为害怕可能的结果，就把自己束缚起来，任其继续恶化，而不敢去做改变。事，在人为。” 莉莉微笑，“我们星辰骑士，最不缺的就是勇气，最不怕的就是作为。《就业促进法》也是这样一个用意深远的例子。 “从过去到现代，社会中总有一部分人在被他人歧视、欺凌，有时因为地域，有时因为性别，有时因为外貌，有时因为疾病。 “歧视的种类很多，却几乎都能被财富抵消。因此，想削弱深烙在人心中的歧视，就可以帮助被歧视者们获得、积累财富。” 陈夏很认真地倾听。 莉莉挥舞一下手臂，“财富不等于尊严，法律也不能照亮全部阴暗，但陆离和我都相信，这可以缓解弱势群体的很多困难。” 陈夏好奇地睁大双眼。 莉莉和她很有默契，“法案里从两个方向促进就业：一个是扩大就业面，创造新岗位；一个是强制把既有的歧视平均、平摊。 “扩大就业面，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强迫企业降低生产效率，逼他们雇佣更多劳动者。但这个杀伤太大，不能去做。 “陆离的想法是，以劳动者身心健康的名义，增加每年的合理假期天数，鼓励企业和劳动者主动休假，从而空出一些劳动量。 “平摊歧视的各种复杂办法，也有部分相关。比如只限女性的产假，会被很多企业视为损失，因此不肯招聘婚龄、育龄女性。 “新法里，一边把男性的陪护假延长到产假那么长，并强制他们脱离工作，一边又要求企业，保证男女职工休假期间的合法权益。” 陈夏歪头，“初衷很理想，就不怕企业只招不婚，而结婚率和生育率继续跳崖吗？” 莉莉笑得有些“坏”，“阳奉阴违，是嫌国家的大棒不够沉重吗？而且，这不是正好可以给明年的《婚育保障法》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