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宫倾城乱(完结)》 第一章城破(一) “娘娘,不好了,………城破了。城……城破了。”一声嘶哑的叫声凭地在文清宫外炸响。内侍小付公公跌跌撞撞的连滚带爬地从宫门外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叫,声音已经嘶哑难辨。 宫里本安静做事的宫女太监们听了惊叫连连,纷纷抱头四窜。幽静的文清宫顿时一片慌乱,巨大的绝望若乌云一般笼罩着宫墙上。 城破了!守了半年的的都城,终于被破了。 那么……华国完了,彻底地……完了。 尖叫声透过层层帘幕,变得恍惚而诡异。文清宫里的淑妃——欧阳箬愣愣地直坐在床上,刚刚不久前累极了躺着,没想到一躺就睡着,转眼间却又就被恶梦般的叫声惊醒了。 “城破了……城破了……”她嘴里念念有词,仿佛被梦魇住一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空洞无神地看着眼前柔软雪白的苏州白锻帐子。 “娘娘,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翠纹哭着跑了进来,“城破了,城破了,快逃啊。”她跑上前去抓起欧阳箬的手,拼命地摇着“娘娘,快啊,快穿衣服。快逃啊。” “逃?!”欧阳箬雪白的脸上闪过一丝惘然,忽然,她倏地推开翠纹,掀开被子,光着脚跳下床,尖声叫道:“我的凌玉呢,来人,快把帝姬抱过来,快来人!” 她挣着跑到房门口,差点跟迎面跑来的内侍小付公公撞上。还好小付子躲得快,一把扶住欧阳箬,哭道:“娘娘,快跑吧。城破了,皇上已经要出去投降了。” 欧阳箬青玉般的手牢牢地扣住小付子的胳膊,恍若未闻道:“帝姬,快把帝姬找来,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快去!”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喊地。喊完一口气接不上,没有血色的脸上涨得红起来。 小付子何时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淑妃如此失态,吓得连哭都收住了,忙扶着欧阳箬往屋里去,赶来的翠纹哭叫道:“娘娘,你可不要吓奴婢啊。娘娘!” 欧阳箬以手扶胸,睁着大眼,想说话,偏偏缓不过气来,眼看就要昏倒。突然门口传来一声娇女敕的声音哭喊着:“母妃,母妃,我要母妃。” 欧阳箬听到浑身一震,慌乱无比的神色奇迹般地安定了下来。不知哪里生来的大力气推开绕着她团团转的翠纹和小付子,三步并做两步冲到房门口。只见年已五旬的女乃娘吴嬷嬷,颤巍巍地抱着刚满三周岁的小帝姬凌玉,满脸惊慌地走过来。欧阳箬劈手就夺了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丢了似的。女乃娘吴嬷嬷看得在一旁老泪纵横。 “小姐,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吴嬷嬷抹着泪哭道。一旁的翠纹和小付子也纷纷哽咽不已。 女乃娘是看着欧阳箬从小到大的。十六岁欧阳箬选秀到了皇宫,她也跟着进来。如今欧阳箬一步步从贵人熬到了淑妃这个位份上,又生了帝姬,本该一帆风顺,富贵荣华的,没想到又碰上这天塌的祸事。 “女乃娘……”欧阳箬终于回过神来,绝色倾城的脸上满是凄色,才喊了声女乃娘,豆大的泪水簌簌就掉下来,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说。 “轰隆”东南方向传来一声震天的响声,攻城!这是攻城的响声,虽然已经听了无数遍,但今天这次似乎显得分外不同。满屋的人被震了一下,不由吓得面如白纸。宫外还没来得及逃的宫女太监俱是惊声尖叫。欧阳箬怀里的帝姬哇地一声,又开始大哭。 帝姬的哭声猛地惊醒了欧阳箬,她飞快地檫去脸上的泪水,定了定神冲翠纹道:“快去那黄桃木柜子下面,最里面的暗格找出个蓝布包袱,快去!”说完猛地推了翠纹一把,翠纹被欧阳箬推得踉跄几步,忙小跑着冲进里屋翻找起来。 欧阳箬把小帝姬抱进里屋,飞快地月兑下她身上的团绣百花宫装,小巧的飞凤戏珠绣鞋,解开她束得齐整的头发,拿下她头上戴的珠花。 帝姬年岁幼小,却是十分温顺的性子,看着母亲大异往常,抽噎着停了哭声,任母亲摆弄。 欧阳箬双手不停,女乃娘也在旁边默默帮忙,这时翠纹已经翻出那蓝布大包袱,包袱布料已经半旧不新,颜色灰朴,那布料连最低等的太监身上的料子都不如。欧阳箬却伸手拿来,三下两下解开包袱,掏出几套衣服,对着翠纹道:“快快拣一套换上去,还有,小付子,你也换上去。”边说边翻出一套小男孩衣服,抖擞着给帝姬换上,在这危难关口,她双手紧张得发抖,却异常麻利。 换好衣服后,又麻利地给帝姬梳成普通百姓家的小男孩模样的发辫。此时,翠纹和小付子早已经换好衣服,抽泣地来到欧阳箬跟前。他们知道主子早已经是打定主意了,只是这一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面,说不定就是天人永隔,永无相见之时,想着皆是悲泣不已。 —————————————————— 鲜花,推荐,收藏哦,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 第二章城破(二) 欧阳箬给帝姬穿好衣服,强按下心头惶恐,细细地看了看,忽地见她伸手沾上书案上摆着的一个盆栽,抓起一把细土,仔细地把帝姬粉白的脸上涂得脏脏的。又拿下她脖子上戴的御赐的长命富贵玉牌,上面用小篆刻着凌玉两字,是华国帝姬的身份标志,她小心的把玉牌放进包袱里。 “我的乖乖玉儿,出了这里要乖乖听翠纹姐姐的话,和小付子的话,知道吗?”欧阳箬强忍着泪,苍白的双唇颤抖着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小人儿。 小帝姬不明所以,但依然乖乖地点了点头,又女乃声女乃气地道:“玉儿也会乖乖听母妃的话的。”听得小帝姬天真的话,强忍许久的欧阳箬顿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了堤的河水顺着白玉般的脸颊流下来,女乃娘也是不停在旁边抹泪,翠纹和小付子更是忍不住哭起来。 欧阳箬抱紧了帝姬,流着泪对他二人道:“我欧阳箬今日就郑重拜托你们二位,好好照顾我的女儿,有幸逃出生天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把她养大成人。我来生就是做牛做马,结草衔环也要报答二位的恩德。”说着抱着帝姬就要拜下。翠纹二人吓得慌忙把她拉起。 翠纹已经哭得不能自己,小付子抹着泪道:“娘娘放心,我们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帝姬好好地带出去,娘娘平日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是时候报答娘娘的大恩大德。” 欧阳箬泪双成行,飞快地点着头,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年前已经把吴公公放出宫外,他一个月前托人捎信与我,说他在宫外已经布置妥当。你等只要拿着我给你们的联络方式,自然能找得到他。到时候有什么难处他都会帮衬点。”翠纹与小付子俱是点头。 “轰隆”又是一阵轰响,似乎已经能听得见那城外震天的喊杀声和金戈铁马的声音,欧阳箬知道城门已经守不住了。强打起精神,对二人道:“出去的路记住了吗?出去以后尽量拣人少的小径走,莫要跟着大批的流民,往南越那边去,知道么。南越虽然多山多瘴气,但是很少人会想到去那边安居,而且我已经备好避毒药丸,帝姬年岁幼小,山路崎岖,你们也不必深入南越。还有,万一碰到暴民流寇抢掠,就把财物给他们。保得性命才是上策。” 说完,深深吸了口气,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目流着泪,柔声对帝姬说:“乖乖玉儿,路上要记得跟紧翠纹姐姐和小付子,凡事不可任性,不然母妃会生气的,等过几日,母妃就去找你,知道么?”说完别过头去,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冰凉的泪水濡湿了身上那绣着暗纹的藕合色衣领。 “小姐,时候不早了,快让他们走吧,还有把这包干粮带上,兵荒马乱的,粮食最难找到的。”女乃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默默整好包袱,还捎上一大包干粮。 欧阳箬胡乱地点着头,整个人散发出深深的绝望,任她怎么也掩盖不住,再看了看怀中的帝姬,突然狠狠地抱着她,不顾她脸上的肮脏,亲了又亲。帝姬虽小,却似乎感受到自己将要发生大变故,小嘴一瘪,又要哭起来。 “不许哭!”欧阳箬突然放开她,立起身来,厉声道,一双凤目高高挑斜起,竟有说不出的威严。“我的玉儿不是这样爱哭懦弱的孩子!记住,出去以后要坚强,碰到困难要自己想办法。不许只懂得哭,知道么?”接下一句,她生生硬忍着没说,“不然母妃到了黄泉路上也不会瞑目的。” 帝姬什么何时听过母亲如此疾声厉色地对她,吓得收起了泪水,一张小嘴瘪着,泪汪汪地看着她母亲。她好想知道母亲为何生气。 “快走!快带帝姬走,走!”欧阳箬长袖一挥,背过身子,不再看她,嘴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她平生所有的力气,便再也不说话。美丽无暇的纤背隐隐地抖动着。 很多年以后,当凌玉帝姬回忆往事的时候,关于母亲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一袭长长飘逸的淡青色长袍,有些凌乱地披在似乎弱不胜衣的身上,母亲背转身子,赢弱的双肩压抑着一抖一抖,一头如墨的青丝长长地流泻在肩背上,长袍拖拽在光滑的宫砖地板上,在那青玉色的地面上,踩着一双还未穿鞋的脚踝,双脚衬着地面,竟然如白玉般晶莹圆润。这样美丽的背影却不知道怎么地无端地渗出一股强大坚强的气息,让她在民间独自一人闯荡流浪时都不会觉得害怕。 “走吧,帝姬走吧。”翠纹拉着帝姬,抹了抹眼泪,咬牙转身就走。帝姬又想再哭,但一想起母亲严厉的神色,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一张小脸委屈地拉下来任由翠纹带走。小付子也拿起大包袱紧紧跟上。三抹人影转眼就消失在宫门口。 ———————— 鲜花,推荐,收藏哦,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 第三章绝处(一) “小姐,他们走了。”过了许久,女乃娘静静关好殿门,来到尤自站着的欧阳箬旁边,一双老眼充满无限怜惜地看着她,她这双眼睛看过太多太多的事情。生离死别最是痛彻心扉,偏偏她这辈子看得却是最多最多。眼前这孤零零的一抹倩影,本是青春正盛,却仿佛是被抽干了精力,耗尽了生机,越看越是让她心痛。 “女乃娘,他们会安全离开么?”欧阳箬一动不动,一双美丽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声音幽冷,仿佛从远方飘荡而来似的,更衬得整个大殿空旷寂寥。 “小姐,你筹划那么久,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策算无疑,定是能安全离开的。”女乃娘在一旁轻声地道。悲哀到极点,只剩下如云淡风清般的话语,轻轻打着旋落在了静谧宽大的宫殿里。 殿外落日的余辉已经撒进镂空雕花的窗棂,在冰凉的地面上投上血红班驳的印子。外面已经没有传来巨大的攻城的声音,但隐约有股可怕的气息张牙舞抓地扑面而来。似乎一打开门便会狞笑地扑进来,带来死的恐惧。 “是啊,我筹划那么久,不会有错的。我欧阳箬的女儿定不会做了那亡国的帝姬。”欧阳箬淡淡地收回飘忽的眼神,悲戚的神色已然不见,仿佛刚才那场生离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静静地走到妆台旁,望向妆台上的铜镜,镜中一位倾国的佳人面无表情地立着,如云的乌发凌乱,身上的长袍也胡乱地系着,露出脖子一块冰雪般的肌肤,人面桃花,神情却又冰冷绝艳如梅。 “女乃娘,帮我梳妆吧。”欧阳箬静静地坐在妆台前,拿起雕着精美百花迎春的白玉梳子,极慢极慢地一下一下地梳着长发。 “好的,小姐。”女乃娘抹去老泪,定了定神,上前去,望着镜中曾经无比熟悉而今却空洞陌生的人影强笑道:“小姐,今个想要梳什么样的发髻?”说完,停了的泪又滚落下来。 “女乃娘,就梳个飞天髻吧。”欧阳箬淡淡地道,素白的脸上死一般平静。 “飞天……髻。”女乃娘嘴里喃喃地念着,接过欧阳手中的玉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飞天!这个时候真也找不出可以匹配的式样了。这样清丽无双的人儿,她视若珍宝,比亲生女儿还疼的人儿,本该是误入凡间的仙子,而今,而今,终要回到天上去了么? 女乃娘含泪细细地梳好发髻。正要拿起妆盒中的珠钗,原本一动不动的欧阳箬忽然道:“女乃娘,用那只娘留给我的白玉簪子吧。其他的都不用了。” 女乃娘一愣,默然从妆盒最下格的暗屉拿出一只细心包好的红布,打开是一只细长的雕着兰花的广寒白玉簪子,那簪子上的兰花栩栩如生,是不可多得的玉品。 插在欧阳箬如云的青丝上,如真的兰花般清冷高贵。 欧阳箬仔细地前后看了看,忽地笑道:“女乃娘,也就这只簪子最合我心意了,黄泉路上见了娘亲,必定认得我这女儿的。” 女乃娘连连点头,多的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箬恍然未觉,又走到平日放衣裳的箱子里,从最里面找出一件用银色丝线绣成花面,用进贡来的上好的苏杭宝和锦做底面的衣裳。那衣裳一铺展开来,银光艳艳,在天光的照耀下却会隐约流动有七彩光茫,但可贵却是贵气而不张扬,就算是以丝绸闻名的华国,举国上下进贡给宫廷内的一年也才三匹。那白锦上绣工精湛异常,入目所见,皆是用同色丝线绣成的淡淡流云,与一朵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莲花。华国向来以丝绸茶叶等最为有名,这绣功也是其他列国所不可比肩的,而宫中绣娘的绣功是集民间于大成。这等佳品若放到民间更是有市无价。 欧阳箬似极欣喜的换上,整整衣裳,又原地转了一个小圈,那裙摆荡出一圈圈波浪般的纹。欧阳箬扬起脂粉未施的脸对女乃娘道:“女乃娘,你看这身衣裳可好?” 女乃娘终于抑制不住,痛哭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逃走,为什么?……”哭声被压抑了许久终于喷薄而出,充斥在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 —————————————— 小女子初来红袖需要各位大大的支持呀,谢谢!鲜花,收藏,推荐,都飞来吧。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 第四章绝处(二) 欧阳箬静静地走到女乃娘身边,张开手臂轻轻抱住她年迈的身躯,只有这具年老甚至有些臃肿的身体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这身躯任劳任怨,在她娘亲死后,就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一直陪过她天真无邪的童年,陪过她走过青涩含春的少年,甚至,陪着她走进这华国繁华的都城,走进了这座华丽的囚笼。 只有女乃娘才能微笑地看着她胡闹调皮而不斥责,只有女乃娘才能看得懂她跌跌撞撞地走过人前看似风光,人后却是无限凶险的宫廷岁月。 她在后宫中几起几落,尝尽了人情冷暖。当她终于无比温柔贤淑地站在金光耀眼的乾元殿里,接受皇上皇后的册封;当她接过那玉碟的时候,看到那册上写着淑妃两字,不由嫣然一笑。精致妆容的她,一笑倾国倾城。 只不过,只有她知道,从此她已经不是那个天真纯洁的欧阳箬,为了在宫中生存,为了自己的稚女敕的女儿,她的心已经变得坚硬无比。 “女乃娘,逃,我能逃到哪里去?再说逃了一个皇妃,难道不会被楚国的兵将全城搜捕么?我在此处也能阻得他们一时半刻。再者,我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出了宫门只是一个会拖累他们的无用女子。”欧阳箬淡淡道,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存亡的大事情,“帝姬年岁幼小,翠纹他们带着她,三人更容易逃月兑。只要我料得不错,从密道走,穿过御花园后山,就可以到了华都京郊南边。楚军从北面而来,虽然围了都城半年,但是南边京郊肯定不甚熟悉,再者他们三人做流民打扮,自是十分……” 后两字安全还未说出口,殿外猛地一声炸响,像是千军万马在宫门撞击似的。女乃娘与欧阳箬吓得一哆嗦,俱是抱做一团。文清宫外尚未逃掉的宫人纷纷惊叫几声,若受惊的鸟儿般,又飞快地隐去。 “女乃娘,来不及了。你年老体弱,又是宫人,想是那楚军不会多为难与你。可是我身为华国皇妃子,不是沦为阶下囚,受尽百般凌辱,就是押解大楚国为奴为婢,甚至更为不堪,还不如就此殉国,一了百了。”欧阳箬急急说道,面上虽满是泪痕,神情却是异常决绝。 说罢猛地一转身,就往内室走去。女乃娘早就泣不成声,伸出手去似想要把她拉住,可是伸出一半便颓然收了回去。 她如何不知道,国破后,这些平日在这华丽宫殿里的女人们甚至比平常百姓更加凄惨,百姓尚能逃走,苟且保得性命,可是她们作为国中最尊贵的女人却是连逃都不能逃。 死,成了她们唯一的最好的解月兑。 女乃娘泪眼迷蒙,见欧阳箬如夏末最后一只洁白的蝴蝶,轻轻地掠过帘幕重重地内殿,走向内室。也罢,等小姐走了,自己一条老命也跟随她一起走罢。 女乃娘偻着年迈的身子立在雕花盘绕的梨木门扉边,放下桃色的纱帘,帘幕后有一个纤细窈窕的女子的身影手上执着一条白凌默默而立. 一股阴凉的夏风吹拂而过,穿过宽敞寂冷的大殿,带了了些微不易察觉的血腥之味。女乃娘默默掉着泪,心伤难抑,竟也忘了擦拭。 “铛!”一声,内室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女乃娘的眼皮重重一跳,。还未反应过来,殿门忽然砰地一声被震了开,似乎有许多人一起涌了进来。 女乃娘老眼昏花,只觉得那些人身上汗味,血腥味难闻之极,心里一窒,忽地见几个人一声不吭地往里室扑去。 在外堂的几个兵卒模样的人眼里射出贪婪的凶光,纷纷扑向桌案,多宝格上的古董、花瓶、玉器。不一会儿几个人如狼一般争抢起来。 女乃娘呆呆地看着他们。一时间竟呆立一旁。忽闻方才抢进内室的几个兵齐齐惊呼,然后又是一阵粗鲁的咒骂。女乃娘只见几个兵卒踉跄地跑了出来,猛地醒悟过来,怒喝道:“你们这些天杀的贼子,也敢惊动淑妃娘娘升天。你们……” 话还没说完,忽然在那半撩开的纱帘看去,只见一个兵卒手中的刀寒光一闪,砍向那抹雪白的身影。女乃娘吓得尖声大叫,却听得扑通一声,人影直掉在了地上。那挥刀的兵卒狠狠地咒骂了一句:“真他娘的晦气!要死也不要死在这里。”说罢收起刀来,也不看她,直接拿起妆台上的珠宝首饰盒,胡乱抓起一把珠钗、手镯往自己怀里塞。 女乃娘赶忙抢了过去,一把扯开缚在欧阳箬脖子上的白凌,好在那兵卒是挥刀砍断那白凌,欧阳箬只是暂时闭了气,女乃娘又是掐她人中,又是摇晃,好一阵子,欧阳箬才幽幽转醒。 “女乃娘,这?……”欧阳箬雪白的脖子上一圈青紫,那白凌终究是伤了她的喉咙,声音嘶哑难辨。 “小姐,……”女乃娘见她转醒不由又是一番喜极而泣。欧阳箬浑浑噩噩,任由女乃娘抱在怀里,怔怔地看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卒在自己的宫殿里抢掠。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门口一阵哗然,欧阳箬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见自己眼前忽然出现一张混着血污的大脸。 ———— 鲜花,推荐,收藏哦,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 第九章血溅(三) “臭娘么,你给我闭嘴。再说,赏你吃顿刀子!”那楚兵凶相毕露,亮出身后的大刀在德妃面前比划,眼却瞄向四周,见别的同僚只是抿嘴笑,并不上前,便越发嚣张。 他却不知德妃的脾气是最吃软不吃硬的,见他亮刀更是怒火中烧,又哭又闹。旁边的宫女妃嫔平日都受她欺负惯了,何人敢去拉她。 欧阳箬心中暗叫不好,再这样下去,她如何能讨得了好去?正欲向前,奈何面前的人太多,一时挤不上。那边帝姬哭得更是大声,欧阳箬听得心中隐隐地疼,她想起了自己的凌玉帝姬,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逃出去了,是不是会哭着要母妃,还有…… 心里一阵恍惚,泪又开始慢慢模糊了眼前的一片。 德妃又急又怒,往日皆高高在上,无人敢对她如此不敬,如今城破了,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兵卒都能对自己无理。怀中的帝姬的哭声扰得她越发恼火。素手一扬,不由分说,就赏了那楚兵一记耳光。 那楚兵被打得一愣,手上的大刀下意识地挥下,竟插入了德妃月复中。 猩红猩红的血呈喷射状,洒了满地。人群里惊叫一片,又生生顿住。德妃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捅进体内,面上抽搐一下,人若猛地戳破洞的沙袋,重重倒在地上,怀中的帝姬被惊得不敢再哭。 德妃只觉得眼前开始模糊一片,开口想说话,却是喷出一口鲜血。只得紧紧抱住了怀中的凌湘。自己原不该如此焦躁……这念头飞快的闪过脑海,后悔已然是来不及了。 忽然只觉得面前似乎有一片白影掠过,怀里一松,帝姬已被抱起。 “我的孩子,凌湘,凌湘……”德妃无力喃喃地道,语气却是越发焦急。 “姐姐,在这里。你莫要担心。”一个声音柔柔地在她耳边响起,似乎极其熟悉,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德妃努力睁大眼睛,看清楚来人。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正紧搂了凌湘帝姬,弯着腰与她说话,伸出手来急切地想要拉住她。 “你是谁?”一口口的鲜血从她口中溢出。她努力想看清面前女子是谁。她这身气度绝不是普通的宫女,那是哪一个宫的妃嫔?又有哪一个宫的妃嫔与她这样交好,能在此刻站出来。 “我是欧阳箬。”那女子道,素衣素面,却依然倾城绝丽。欧阳箬?德妃忍住月复中的阵阵巨痛,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你是,你是……”德妃大口大口喘气,面上猛地了悟。忽然嘿嘿惨笑:“竟然是你,哈哈,竟然是你。我赵倩思到了这个地步,竟然只有你一人敢站出来。果然不错,不错。” 说着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欧阳箬见她状似疯魔,心中越发对楚军憎恨,只定定道:“姐姐莫要多说话,伤口血会流得更多。” 德妃环视了四周,只见一个个宫女妃嫔畏首畏尾,看妖怪似地看着她,心下越发冰冷,忽然用尽力气拽住欧阳箬道:“我平日对你不住,与你争来争去始终不曾对你半点好。如今你可答应我一件事情?” 欧阳箬见她眼神开始涣散,知道她已不久人世,心里一阵酸楚道:“姐姐说罢,若是为了你的帝姬,我答应便是。姐姐不用担心,快别说话了。” 德妃一愣,忽然笑道:“不错,果然是与我同位列的姐妹。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厚颜答应了,我死后,你……你要帮我照看我的帝姬,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儿一样,若是做到了,我赵倩思做了鬼也要在阴间念着你的好,来世定会好好报答你。” 欧阳箬闻言地看了眼怀中的凌湘帝姬,恍惚中只觉得那眉眼五官简直与凌玉帝姬一模一样。眼中不由散出柔和的母爱。那神情落入德妃眼中,她心里一松,半个身躯就滑落下来。 欧阳箬一惊,忙托住她。德妃眼神散乱,忽然问道:“你的帝姬呢?”欧阳箬眼神复杂地回望她,忽然极快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德妃一愣,忽然哈哈大笑:“好,好!我与你争斗那么久始终讨不到便宜,原来你比我更厉害,这样的主意你居然能想得出。哈哈,凌湘给你,我也放心了。”说完头一歪,气息全无,竟是死了。 第十章血溅(四) 欧阳箬搂紧怀中的凌湘,只觉得身上冰冷。地上的血蔓延到她的脚边,发出刺鼻的血腥味,中人欲呕。 周围的众人已经退后,留出一片空地来。欧阳箬微微仰头只觉得天光耀眼难当,刺得眼中一片血红,但是却是再无一颗眼泪流出。 “走走,看什么看,都站好了,楚侯爷要过来了。”有楚兵在一旁吆喝,人群复又互相推搡拥挤,间杂着胆小的宫女一阵阵尖叫。 欧阳箬静静地看着德妃至死不能瞑目的一双眼睛,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原来是立在不远处台阶上的华帝。她无声的眼神仿佛在控诉着什么,而那个后宫唯一的男子,竟只是惶恐不安地捏着袍角,时不时与皇后低语几句。欧阳箬只觉得此刻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沸腾叫嚣过。她恨不得上前狠狠在他单薄苍白的面上再添几个耳光。 若不是他,华国如何能灭?若不是他听信朝中皇后一党亲信谗言,临阵换将,如何能败得一塌糊涂?楚军劳师远征,华国有源江天险可凭,又是闻名的鱼米之国,如何能那么快地一败再败?…… 太多太多地恨积在胸中,使得她剧烈地呼吸。 “母妃……母妃……”怀中的小小人儿发出像猫一样的哭叫。 欧阳箬收回目光,缓了神色,轻声哄道:“凌湘乖,不哭,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母妃,记住,我就是你的母妃!” 怀中的小小人儿抽噎几声,乌黑的大眼直澄瞪看了她几眼,竟不再吵闹。欧阳箬搂紧了她,凌湘,凌玉……都是孩子,都是孩子…… “扑!”德妃身上的刀被拔了出来,没凝固的血又喷了一地,那楚兵把刀在脚底抹了几下,一转头,见欧阳箬一双大眼死死地盯着他,不由恼羞成怒。上前喝道:“看什么看,信不信老子一刀也把你劈了?” 欧阳箬不语,理智告诉她只要转过头去,转过头去就会无事。但她却不允许自己回过头,只是死死盯着他,眼神幽深难辨,像一汪深潭,看不见底下的汹涌暗流。 “你敢再看,老子还怕了你不成。”那楚兵被她看得浑身发毛。心头一阵焦躁,把那柄血迹未干的刀又横在她面前。 欧阳箬幽幽低下头,那楚兵只道她只是一介妇人,到底还是害怕,便得意yin笑道:“不用说刚才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就算是皇后,老子也一样杀。不过你这小美人,嘿嘿,只要求求老子,说不定便放你一马。”说罢一只沾着鲜血的手就伸来模她的脸蛋。 “啊!”一声杀猪般的叫声猛地响起,那楚兵满脸惊诧地捂着胸口,只见一截玉簪斜在他胸口上。一旁的欧阳箬苍白着脸,没有玉簪固定的一头青丝倾泻而下,素白衣上满是鲜红的鲜血,斑斑点点,犹如冬日盛开的一朵朵寒梅。 她一手抱着凌湘帝姬,一手以生硬的姿势执着一把断了一半的白玉簪,长发飞舞,衣裙飘飘,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圣洁。 她忽然轻轻笑着:“求你?你也配?”话说得极轻,但是足已让周围人变了颜色。 此时远远地走来一群人,一双如鹰般冷酷的眼眸扫过混乱处,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子落入他的眼眶,瞳孔不由紧了紧,随即又恢复了原状。 那楚兵只觉得胸口处疼痛难当,想要拔刀,却不知为何在她幽幽如冰地眼神下怎么也提不起刀来。这个女人莫非疯了不成,竟然敢伤了他。 欧阳箬鄙夷地看着他,手中断了的白玉簪捏得更紧,几乎生生嵌入自己的肉中,若是不好——她何惧再死一次?想着手心沁出冷冷的汗,只是面上越发冷笑得妩媚。 “你!”楚兵终于被激怒,模索着手中的刀,就要劈下。 一双修长的手掌漫不经心地轻轻示意,旁边一个眉清目秀的内侍忙出前喝道:“楚定侯在此,不许无礼!” 第十一章夜乱(一) 围在一旁的一群人,哗啦一声撤了开。浪客中文网让开了一条小道。欧阳箬转头望去,只见一位魁梧俊挺的男子正立在乾元殿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一众人,身上黑衣玉冠,仿佛是不经意来此地闲庭信步,倒是身后跟着一群甲胄分明的武将,个个面上肃然,气氛紧张。 他就是楚定侯罢。欧阳箬心道。身旁的楚兵忽然扑通一声,忙跪了下去,周围众人如梦方醒,似风吹草折,一片一片地跪下。连华帝也忙携了皇后躬身行礼。 欧阳箬缓缓收回捏得紧的手,牢牢抱定怀中的帝姬,静静立着,幽深的眼眸直直盯着他。楚定侯面上不动声色,一双眼眸淡淡扫过她的面上,见她一双幽深的妙目直盯着自己瞧,也不知回避,怀中一团绯色小小人儿,她似母鸡护雏般紧紧抱着。 许多许多年以后,当欧阳箬回忆起当时第一次相遇,她便常常陷入记忆中的恍惚,仿佛还记得那日刺鼻的血腥味呛在她的胸口,吸不进去,也咳不出来,而他,冷淡地立在台阶上,眼中没有用她意料中志得意满的胜利者的蔑视,仿佛她的站立的倔强不屈只是平常。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交汇处暗潮涌动,一个是高高在上,权倾天下的男人,一个是心有仇恨,怒火滔天的女子。他的冷漠与铁一般的意志在冷冷回应着她的注视。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开始渐渐沉重,仿佛也承受不了如此紧迫的气息。楚定侯神色未改,只是不语。一旁的内侍眼见不对,正欲上前呵斥,楚定侯却忽道:“算了,随她罢。”内侍面上惊讶,但随即敛眉不语。 楚定侯收回眼光,环视一圈,目光落在一旁的华帝身上,扯出一丝微笑上前道:“华国公免礼,真是折杀了楚某。” 华帝唯唯喏喏,似乎说了一句不敢,却是惊了一身的冷汗。楚定侯只随口问他几句,便回头对身旁的内侍道:“靖才,晚上宴请有功将领你吩咐下去置办,是否都准备妥当了么?” 李靖才是从小跟随楚定侯的,深知他的脾性,当下不慌不忙道:“侯爷放心,已经吩咐下去了,各位将领也都正准备开怀痛饮一番呢。” 楚定侯面上带笑,平日严肃深沉的面上也缓和了许多,华帝只觉得压迫在身上的压力顿时少了几分,也顾不得心中那点羞辱感,只连连说着一番歌功颂德的话。 楚定侯心中鄙夷,却不露声色,只出于礼貌地应和几声,便扭头又对李靖才道:“吩咐下去,今日宴饮不得从中生事。有无故生事者,军法从事!” 李靖才忙点头答应,忽然见楚定侯眼光又不由扫向人群中一位素衣女子,那女子神情冷傲地立在一群凄惶的后宫女子中,犹如鹤立鸡群。心中顿时了悟,正要抿嘴偷笑,忽又见楚定侯扭过头来,眸光中对他厉色一闪,忙敛去面上的得色,恭谨地退下。 …… 夜已渐渐降临,欧阳箬耳边听得窗外一阵阵歌舞声,如三月莺啼燕喃,正是华国当下风靡的新词牌。 “晓梦凝愁,泪断阑干,偏青鸟不传云外信。落红满径,香蝶锦绣,唯觉石凉惊心寒。……” 飘渺的歌声无孔不入地钻入乾元殿每一个角落,似听不出一丝哀愁与凄凉,仿佛只要一闭上眼睛,依然是那个歌舞升平,锦绣繁华的华国宫廷。 不曾有战祸,不曾见过生离死别。 欧阳箬紧闭双眼,蜷缩着靠在一块锦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怀中人儿的后背。楚定侯走后,她便被几个楚兵押着关进这间狭小的房间里,当她走过那个立在楚定侯身边的内侍时,忽然见他飞块地冲她微微一笑,欧阳箬待再看清时,他已面无表情地吩咐几个楚兵要好好看守,不得无礼之类的。 欧阳箬心里咯噔一声,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心里七上八下,却不敢再妄动。当时怀中的凌湘似被吓傻一般,只牢牢抱住她的脖子。欧阳箬见她神色惊慌,只好忙轻声安慰,再也顾不得多想。 “母妃,母妃,湘湘饿了。”不知过了多久,欧阳箬怀中的凌湘忽然醒了过来,揪了揪她的衣襟轻轻道,说来也怪,自她抱了她以后,她就把自己当成母妃,不再哭闹。 欧阳箬闻言,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哄着她道:“湘湘乖,母妃就给你拿吃的。”搜遍屋子也不见一点吃的东西,连水也没有,只急的满头是汗。 只得上前去拍门。门外的楚兵黑着脸,粗声问道:“有什么事?” 欧阳箬心下雪亮,忙从腰间掏出一个荷包,捏出一锭金子,柔声求道:“几位军爷,妾身的孩子饿了,能否麻烦军爷给送碗米粥。求求军爷可怜孩子还小……” 话没说完,门外楚兵早不客气一把抓过金子:“行了,等着罢。这等乱糟糟的,老子都没吃上东西呢。” 一旁忽然有人道:“李公公吩咐过了,要好好看守,不能轻待……”旁边又有一人含糊不清地道:“就是一碗米粥,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你们守着,我去拿好了。” ———————— 鲜花,推荐,收藏哦,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一天两更以上,请大家支持呀。 第十三章夜乱(三) 苏颜青面无表情。待一干人走干净后,李靖忽然换了面色,笑嘻嘻地道:“还好苏将军在附近,不然咱家真不知道怎么打发吴将军呢。” 一脸的笑,看得苏颜青汗毛倒立。这笑实在怎么看怎么奸诈。想着面上微微抽dong了下,分明是他强把他拉到此处,却说成是……也罢,吴德虎记恨他很久,也不差这一笔。 认命地叹了一气道:“李公公辛苦了,末将还要去巡查,请恕末将不能陪李公公了,告辞!”说罢微微一躬身转身就要走。 “哎哎,苏将军别走啊。咱家还要麻烦苏将军呢。”李靖才见他真的要走,忙上前拉扯道:“这个,吴将军刚才走了,可是他的脾气苏将军可是很清楚的,万一他又来生事可如何是好?咱家可是害怕得紧啊,这样吧,反正这个女人是侯爷看上的,不如就……”说着在苏将军耳边如此这般一番。 苏颜青面上不豫,转头看向那间紧闭的屋子。犹豫地道:“李公公,侯爷真的是如此吩咐的吗?末将看侯爷不是这等……” 正要往下说,李靖才慌忙捂住他的嘴,四处看看才忙轻喝道:“咱家可不是乱说的,侯爷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咱家可是从小就跟随侯爷的,若是连侯爷这点心思都体会不出,咱家也不要混了。再说,这大半年了,侯爷一个人,苏将军,你也是男人,这个……你也知道的。” 苏颜青默默立在一边不语,俊朗的轮廓在明灭的灯火下变得飘忽不定。欧阳箬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直觉上却清晰的告诉她,他们二人说的是与她有关系。 欧阳箬十指紧扣住门,紧抿嘴唇。她又能如何? 如今她只是一只笼中的鸟雀,生死都不再由她。惨淡苍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衣上,竟无端让人觉得冰冷入髓。 李靖才又低低跟苏颜青说了一阵,他才犹豫地点了点头,转头缓缓向着欧阳箬关着的屋子走去。 欧阳箬看着他俊颜上带着不忍,一步一步走到门前,他身上的轻甲在月下泛出冰冷的寒光,直刺入她的眼里,刺得她心中一片冰凉。 一步,两步…… 终于,他立在她门前,“吱哑”一声。 门打开了。 苏颜青打开门,只见一个女子立在门边,素白的衣裳被月色一浸染,竟有淡淡光华流泻而出。她的面庞隐在阴影下,看不清楚她的面容。只觉得她悄然而立,身姿赢弱,楚楚可怜的风韵摄人心神。 “姑娘,请随本将军换个位置。”苏颜青咬咬牙道。 那女子不答,转身进屋抱出一个熟睡的孩子。苏颜青见状,若箭般挺拔的身子晃了晃。他在做什么?他是在把一个母亲推进火坑。他顿时觉得脸上似火般烧起来,直恨不得往自己面上扇几个耳光。 “走吧。”那女子淡淡道,听不出一丝哀怨。 苏颜青额上渗出豆大的汗,该死的,他宁可去攻一座城池也不愿意面对如此境地。两人一时面面相对,默然而立。 李靖才见状奇怪,忙上前轻喝道:“做什么呆住了,快走吧。”他看向欧阳箬怀中的孩子,只得改口道:“这孩子是废国帝姬吧。等等派个宫女来看着,你快随我们走吧。” 欧阳箬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妾身可以随两位大人走,可是大人一定要答应妾身保我孩子。”夜色下,她双眼泪光迷离,灿若星子。苏颜青看得一阵心动神驰,竟一时呆住了。 李靖才在一边不耐烦道:“女人就是麻烦,她是废国帝姬,没侯爷的命令谁也动不了。好了,咱家会派人把她带到废国华国公那边的。”说着扯着苏颜青就示意他快派人来。 欧阳箬无奈,知道此时由不得她,只得抱着帝姬跟随守卫一同走。苏颜青一句不吭,埋头快步走到前面。 奢华的华国宫殿,雕梁画栋,曲廊宛转,没有那摄人心魄的威严,却是江南的秀美之风居多。但是在月色的笼罩之下,却似一座阴森的大坟墓。 欧阳箬抱紧熟睡的帝姬,心中惶恐不安,面上却是强自镇定。她听到守卫的几个闲聊,后宫女眷们统统都被集中到了皇后的宫中“永华殿”里去了。是什么竟让她比别人特别?为何她会偏偏单独囚禁? 难道是乾元殿前的那一望吗? 欧阳箬心中胡思乱想,却不想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李靖才一挥手,在侍卫耳边附耳几句,就上来一个宫女,将帝姬接了过去。 欧阳箬只觉得心如刀绞,万分不舍,凌湘虽不是她亲生,但遭此大变,她却视若自己的孩儿。略一犹豫,转头见李靖才满面不耐烦,只得咬咬牙递了过去。 夜色中侍卫的甲胄铁剑森冷吓人,重重的楼阁在夜色里张牙舞爪,似鬼魅丑怪。欧阳箬抬头一看面前的殿门,不由倒吸口气——“凌云轩”! ———————————————————— 鲜花,推荐,收藏哦,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 第十八章驱逐(一) 在座的几位都不由面上带笑,楚霍天也难得眼眸中带着笑,俊朗的眉目生动起来,像三月春风融化了平日的冷色。 李靖才在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色,见他不同以往,心里不由放松下来,心道自己昨日总算安排得好。瞧瞧,今天侯爷可是第二次笑了,还是真心实意地笑。越想越是得意,面上不由露出得色来。 楚霍天摊开羊皮绘成的地图,修长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地名,最后落在了一个红圈点上。 “诸位看,我楚军越江而过,如今大军的粮草线拉得太长,穿过源江到了华国,这一路上行程几千里。特别是分三路行来,程将军负责押送的一路,路过与秦国交界的大徽山,这地方不太平。就怕……” 他顿了顿,瞥向身边一个谋士模样的儒生。那位儒生大约二十五六岁,生得潇洒倜傥,白面青衣,活似从书中走下的人物,端地雅致。 他是楚霍天底下第一谋士,赵清翎。文采斐然,相貌更是俊雅。被楚人称为“玉面书生”,他无心仕途,闲时写写文章,或针砭时弊,或吟诗弄赋,曾以一篇“春江赋”名噪楚京。他投身楚霍天门下做了门客,但很少人知道他负责了楚霍天底下的所有谍报来源。 他见侯爷以目光相询,沉吟下,接口道:“最近秦国倒是安分,属下的谍探并未发现秦国有兵将调动,倒是大徽山那边守卫加强了。但是也不排除他们暗中化成流寇,抢劫粮草,趁火打劫。” 楚霍天点点头道:“赵先生辛苦了。”面上森冷却是露出一丝嘲讽的笑:“秦国新帝刚坐上皇帝的位置,底下多少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在看着,他自然不敢妄动。不过也要防有变,让京中有些人借口生事。飞鸽传令下去,命他再运一次就回楚京师待命。命他坐镇京师,以防京中生变。” 底下待命的侍卫忙称是,飞一般离开去传令。 不多时,一个个侍卫来来回回,一道道命令如水一般传了下去。 “华宫中的珠宝,财物清点成册,不日运回楚国。从即日起,有私藏者,杖五十。” “华国户部典籍,命人专门护送到楚户部,责令专门登记整理。有损毁者,杖五十。” “华国三品以下世妇,一概除钗除服,即日押解回京” “华国五品以下官员,除服押解入京。” …… 一道道森严如铁的命令重重地传了下去。安静了一个晚上的华宫顿时又开始鸡飞狗跳起来。哭声,咒骂声时起彼伏。 在华宫一隅,“凌云轩”却安静得似仙家境地。繁华奢侈的大殿里,三五个宫女小心地蹑足而行,内侍恭立一边,面无表情,更漏滴答,更不知世外变化。 欧阳箬梳洗完,披了件石榴红的长袍,松松地系着,长发散着,靠在美人塌上,手上撑了个小巧的冰袋子,轻轻地冷敷上额角。冰冷的碰触,消了一直**的肿痛。 她轻颦眉头,一旁的宛蕙姑姑忙上前接过,轻轻替她冷敷。 “娘娘,可要叫太医来看看?”她小心地问。 铜兽口吐出香烟缭绕,整个内殿也飘渺起来。欧阳箬沉默不语,良久才道:“不用。这点小伤,痛不死人。” “可是……”宛蕙姑姑犹豫半晌却不知该说什么,刚才沐浴就她伺候一边,那大大小小的青紫触目惊心,有几处碰伤都肿了起来,青了一大片,应是死命挣扎落下的。 她在心里长叹,女人长得太美就是逃不掉这样的命,面前的女子偏偏生得妖娆,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她,身为宫女,见惯宫中美貌女子的她也看得出了神,如今得了不该得的“恩宠”不知是福还是祸。她正神思不属间,忽然闻得欧阳箬幽凉地叹息一声。 “姑姑……”她的叹息像是静谧深潭落入的小石子,乱了一室的宁静:“方才我那样说你,姑姑不要放在心上。”她用了我字,口气有着说不出的祥和。 “大乱当前,我也不知道谁才可信,谁不可信,姑姑若是愿意,日后就费心多多指点与我。” 她转过头来,清亮的眼眸中带着看不透的神采,像幽深的潭水,直要把人沉溺。 宛蕙姑姑心里一颤,心中几乎一软,忽然想到什么,面上又是一白: 欲得其心,必先诛其心! 面前这个娘娘的手段实在是…… 她不敢多想,忙拜下:“不敢,娘娘教诲得对。奴婢不敢。” 欧阳箬扶她起来,嘴角含了一丝笑。眼神却飘向窗外,只一日一夜,满心满心的恨便成了一根线,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她心里,只一动,就是锥心的痛。 可是要活下去,这些恨都只能放在心里,放在连自己都不知晓的地方。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恨意已全然消失。 她几乎都忘记了,她最擅长把自己的心思埋藏。 第十九章驱逐(二) “姑姑,为本宫更衣吧。”话才出口,便隐约听到外边震天的哭声。欧阳箬面色一变,宛蕙心思灵活,忙遣了个小宫女出外打探。 不多时,那小宫女便白着脸进来:“启禀娘娘,是……是楚侯爷下令,三品以下的世妇都除钗除服,立刻押解去楚国,她们,她们都在哭……” 欧阳箬白了白面色,与宛蕙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为何那么快……”一向镇静的宛蕙也忍不住冲口而出。欧阳箬强自镇定下来,模着到了塌边,定定地坐下来,忽然冷冷地笑:“他是怕。” “怕什么?”宛蕙好奇地问,话才出口,又觉不妥,不敢再问。 “他怕什么?”欧阳箬定定地道,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尖锐:“浩夷被围了大半年,城中的粮食早就匮乏,他们这群虎狼之师一进来,哪里有我等老弱妇孺的份。自然是早早押回楚国,说不定在路上死上一批,就更好了。”欧阳箬冷冷的话在空荡荡的内殿里飘荡。 是啊,死上一批就更好了,这样就可以少吃很多很多的粮食,很多很多…… 冰冷无情的话让地上跪着的小宫女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们这些华国宫女,终日不出宫门,如今却要一步一步挪到异国去,几千里路下来,不死也剩半条命了,真真人比草贱。 凄凉的哭声惊醒了尤自出神的欧阳箬。 “你哭什么?”她被哭声扰得心凉,忍不住问了一句。 “娘娘,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离开这里。”那小宫女泣道,殿外似有人也跟着压抑地哭。 灭国的乌云根本没有散去,而这只是个开始。 欧阳箬坐在塌上,面上木然。 不想死,不想离开这里…… 谁会想死,谁又想要离开这里?! xxx “皇上!臣妾不想走!……皇上,皇上……”又一个上前哭叫的嫔妃被凶悍的楚兵拖走。 华帝明黄的袍角已经被撕扯得破烂,楚兵拖走的那个嫔妃,临去的眼神还死死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绝望!满满的绝望! 他跌坐在楠木雕龙椅边,木然地抬头望去,阶下的妃嫔早已经抱成一团哀切地哭,谁也没有理睬他是否端坐依然。 华帝苍白的面上,冷汗淋漓,死灰一片。永华殿外是林立明铠铠的铁胄刀剑。殿内拿着卷册一边立着的内监手抖如豆筛,好半天才念出一个名字。 名字一出,又是一个尖声哭叫的妃子拼命往人群里躲。 凶悍的楚兵哪里会放过她,只把她拖将出来,行到华帝身边,那女人死命挣月兑了开,死死扑在他身上,仿佛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尖声哭叫在他耳边炸响,照例是一番挣扎拉扯,然后,木然地看着那女人被拖走。 这是第几个? 十一,还是十二?…… 他真的真的记不清了,甚至,那些被拖走的女人,他连她们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一个个模糊的面孔掠过他的脑海,最后消失不见。他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如何再顾得了她们? 他不想再看,不想再听,踉跄着冲入殿内。皇后眼尖,一把推开四周的妃子,扑上前来,哭道:“皇上,皇上,你想想办法。总不能叫她们都送了死。” 华帝涩涩地转了头:“什么办法?朕有什么办法?” “皇上,皇上……”皇后听了只呆呆地哭。 华帝推开她,单薄的身影仓皇地没入层层帷幕中,似乎身后紧跟着一头怪兽。 皇后一见,哭得更是难过伤心。 忽地,一只手凉凉地搭在她的手臂上,温和中带着微微冷意的话飘入她的耳中:“皇后娘娘,莫哭了,再哭,皇上也不会回头的。” 皇后周雯闻言抬起泪眼模糊的双眼,只见一片迷离的泪光中,一个宫装丽人站在她面前。面上冷然,但却是衣着整齐,修饰一新,浑不见一众人的颓废。 “你你……”皇后周雯惊诧地指着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娘娘!”欧阳箬福了福身,她自然知道她惊诧什么。只是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她多做停留。 “你去了哪里?……前前后后也不见你的影子。”皇后周雯抹干眼泪,说着叹了口气。大乱之下,各自顾各自的性命,连她身为一国之后也是狼狈不堪,如何有脸问她? ———————— 第二十章驱逐(三) “皇后娘娘,臣妾是来接凌湘帝姬的。浪客中文网”欧阳箬轻声地道。眼神飞快地瞥了四周,一圈下来,眼中添了不少阴霾。这里整日有人哭啼,会吓坏孩子的。 “凌湘?”皇后周雯停了停擦泪的手,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有些怪。许久才反应过来。 “那凌玉呢?你倒去找凌湘作什么?”她愣了愣,忽然神色一黯:“你快去偏殿看看吧。这孩子哭了一个晚上。”欧阳箬早匆忙行了个礼,身后跟着一个宫女,飞快地走入偏殿。 “你!……”皇后周雯来不及再问,就见她早已不见踪影。 不到一刻钟,就见欧阳箬抱着一团绯红的小人儿,快步出了来。 行到她跟前,匆忙行了个礼,道:“皇后娘娘,臣妾去了。望娘娘保重。”说着就要离开。 前庭纷纷扰扰,哭声,尖叫声无时不刻地传入她的耳中,扰得她心惊肉跳,听得欧阳箬说要走,她下意识地拉住她,一叠声地问:“淑妃你去哪里?去哪里?不是后宫女眷都要在此处么?” 欧阳箬心中焦急,却不好拂袖而去,拉扯间,露出她手上一大截莹白的胳膊。皇后周雯一见,登时一呆,只见雪白的胳膊上,布着几块深浅不一的青紫印子,再仔细看她,才发现她额头上也是肿着一块,却是小心用刘海盖了。 四月的天气不冷,她却是穿得甚是严谨,领子,袖子包得严实。若不是拉扯,想是也看不到她的伤痕。 “你!……”皇后周雯狐疑地盯着她,平日温和的眼中满是异样的神色。 欧阳箬不由得尴尬地红了面色,不自然地别了脸去,低声道:“皇后娘娘,臣妾自有去处,帝姬跟着臣妾不会受苦的,德妃姐姐临终托付与臣妾,臣妾不自量力,却也想试试。娘娘保重。” “你你不要走……”皇后周雯只徒劳地喊道,仿佛欧阳箬一走,便再也无人能搭救她。 欧阳箬顿了顿,犹豫了下,停下脚步,蓦然回首,清亮的黑眸里幽深而决绝: “皇后娘娘,臣妾最后对娘娘一句劝,娘娘不要对陛下抱太大希望了。这些年,娘娘也知道陛下的。江山都保不住了,娘娘还指望陛下能保住谁?” 她撂下这大逆不道的话,随后人却犹如一道轻风,悄悄地走了。 永华殿外,几个楚国内侍正等在外边,见欧阳箬过来,便恭敬地迎上来。皇后周雯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却是越看越迷惑,只见欧阳箬冲他们说了几句,又匆匆地走了。 难道她,难道她…… 皇后周雯猛的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要极力压下忍不住将月兑口而出的话。 难道她竟是去投敌求荣?! 皇后周雯茫然四望,满殿的凄惶扑面而来,昔日的繁华成废墟尘土,往日庄严肃穆的永华殿转眼成了人间地狱。这一夜之间天上落入地狱,亡国的痛仿佛拐了个大弯,直到此刻才重重地撞上她的心,竟是痛不可当。 原来原来,竟是还有奢望,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噩梦,一觉醒来依旧是锦绣繁华如昨。直到此刻血淋淋的事实戳破了她最后一层防线,把她的心绞得粉碎。 她终是再也受不了,颓然跌坐在冰凉的地上。 xxx “娘娘,这样做可好?如今实在是不宜以此举来惊动楚侯爷,万一他一震怒,奴婢……”宛蕙姑姑收拾好凌湘帝姬,把她放在凌云轩旁边的暖阁里睡着了才过来。帝姬尚小,只在永华殿一晚却是吓得不轻,好不容易才哄睡了,月已上了中天。 欧阳箬正对着妆台,凝神看着台上断了的玉兰簪。闻言也不回头,只淡淡道: “姑姑你也觉得本宫做得过于卤莽了是么。”说着纤细修长的手轻轻拨了拨玉簪,可惜了,再也补不好了。 “娘娘……”宛蕙姑姑垂手恭立,犹豫不再往下说。殿里香烟缭绕,雕梁画栋,安然而舒适。浑不似殿外铁甲林立,哭声凄切,可是似乎只要把这殿门一打开,便是一个血淋淋的残酷世道。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夜半子时。夜已深了,宫女内侍早已经打发下去,值夜的值夜,休息的休息。整个大殿犹如空了华丽的坟墓,静得让人心凉。 —————————— 鲜花,推荐,收藏哦,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目前一天两更中,正在热坑…… 第二十一章更漏残(一) “姑姑觉得本宫在他……侯爷的心里位置如何?”欧阳箬转过身来,淡然的眼眸隐约似流动着汹涌的暗波,长长卷翘的睫毛在她的面上投下小小的一片青影,影影憧憧的烛光下绝美的面容神色难辨。 “奴婢不知。”只一句问话,宛蕙姑姑的鬓角就冒出了细密的汗来,这教她如何回答? “本宫也不知,正因不知,才要把凌湘帝姬接过来。若是他发落了下来,本宫也不用再起什么念头,一头撞死在凌云阁里,好过一出门就让人戳着脊梁骨,骂本宫是祸国卖国的贱人。若是还有转圜的余地,本宫才有机会再谋划。姑姑可是明白了?”欧阳箬慢慢地道,一字一句,云淡风清,却听得宛蕙姑姑心里一阵一阵的冷。 白日里见那些低等的世妇哭喊求救,却依然被如赶畜生一般驱赶着往宫外。饶是宛蕙自小尝遍辛酸苦难,看着也是心惶惶。听着宫人谈论,这侯爷手段甚是雷厉风行,只一天,该杀的杀,该缴的徼,整个浩夷城里处处血光漫天。甚至几处的华国残兵卷土重来也被打得落花流水。 华国真的是彻彻底底地完了。如今面前这娘娘却要用这来试他的手段…… 欧阳箬拿起手中的玉兰簪,文雅的嘴角勾起一抹凄切的苦笑:“本宫的清白如这只断簪一般,再无修复可能。华国已灭,本宫想死也是简单得很,只是,本宫心中有牵挂,还有仇还有恨,若是就此了断,心不甘,也不能。可是,若是一味地忍让也不是上上之策。姑姑可明白?” “明白。”宛蕙姑姑声音中再无一丝波澜。她如何不知?女人本就命苦,萧萧乱世中,更是若漂浮的浮萍,一个浪头打将下来,就是尸骨无存。如何保得自身,早已经超出了家国爱恨。 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劝欧阳箬一忍再忍,可如今,每一步,欧阳箬都慢慢计算,不敢再行差踏错一步,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尖上行走,既惊险又割得心中疼痛万分,这等智慧与忍耐更让她心服。 殿里更漏声声,残而不断,二人具是缄默不语。忽地,殿外的空气似被惊醒了一般,隐隐听到有人叩拜的声音。 欧阳箬面上一紧,重新坐下。拿起桌上的玉梳,一下一下地梳着早已齐整的头发。 宛蕙姑姑深吸了口气,快步移到门边,恭立着。 一阵微微的冷风拂来,一个挺拔魁梧的人影走近前来。他身披一件玄色滚金边披风,风过处,张扬如鹰翼,带着肃杀之气。 来人俊目高深,白净如玉的面色,飞扬如鹰翼的双眉,紧抿的双唇薄薄抿成一线。身上着深紫长袍,玉带金冠,皂靴面上勾出金灿灿的祥云团团。整个人尊贵不可言,更衬得他身上的王者之气震慑人心。他走入殿里,先抬头淡淡扫了一眼。 只一眼,宛蕙就觉得温暖馨香的内殿顿时冷然了几分。 “奴婢拜见侯爷。”宛蕙姑姑上前拜见,又忙上前褪下他的披风,接着有宫人递上巾帕,热水,仔细绞了绞才轻手轻脚地给他净面更衣。 欧阳箬静静立在妆台边,不随众人跪拜。他也只做不见,从从容容地让宫人伺候。宛蕙姑姑轻声地指着宫人做事,时不时瞟了眼欧阳箬,眉眼间俱是担心之意。 待宫人奉上安神的百合花香片,鱼贯退了下去,宛蕙姑姑最后担忧地飞快抬头一瞥,只见殿上的二位若菩萨一般面无表情,只得无奈地轻手关上殿门。 楚霍天待人声远去,才转过身,看着她,欧阳箬抬起头来,美目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丝毫不见惧意,也看不见意料中的恨意。 楚霍天见她一身浅紫色宫装,上身再着同色夹红纱短孺。一头如云的青丝只清淡地插着几支珠钗,素颜不施脂粉。整个人似高贵而傲然的兰花,华贵不失气度。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但是笑声中却无一丝笑意:“今日未时三刻,有宫人来报,三品以下世妇吞金者十三人,撞柱而亡七人。外庭收押驱送的五品以下官员,自裁者二十七人。”说到此处,他忽然盯着她,不再说下去。 目光如锥,刺得欧阳箬呼吸几乎都跟着急促起来:“侯爷说这些,是想让贱妾害怕么?”她的声音清澈如水,飘荡在内殿里,却听不出什么害怕的意味来。 ——————————————————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今日特发两更,先预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群号:45531404 第二十六章雨欲来 “什么!”砰!地一声,一盏上好的御制白玉茶盏跌落地面,铿锵一声,裂做几瓣,撒了一地。浪客中文网 殿外侯着的几个小内监眼皮一跳,忙躬着身快步走了进去,利落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龙案上的一位身着明黄龙袍的少年,白皙的面容,浓眉大眼,一脸英气,此刻他正憋得满面通红,修长的手捏着手中的密报,几乎用眼神把纸给穿出个窟窿。 “尤福,快给朕去传兵部侍郎,叫他速速来此。气死朕了,气死朕了!”那少年大嚷着,步下龙案,殿外有人忙答应一声“遵旨!”,一溜烟不见踪影了。 那少年皇帝怒气冲冲地走来走去,见几个内侍还未收拾清楚,怒道:“手脚快点,天天在朕跟前晃,晃得朕的眼睛都花了,滚滚滚!” 几个小内侍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慌忙磕了几个头,鱼惯了退了下去。空落落的大殿只剩下他粗重愤懑的喘息,与衣襟来回拂动之声。 一个年老的内侍从内殿慢慢走了出来,白面如粉,却是满头银发,他不慌不忙行了个礼,温声劝道:“皇上,小心龙体。切勿太过急噪啊。” 那少年皇帝一扭头,见是他,稍微敛了敛了怒色道:“王公公,你看看,楚国把华国给吞了。气死朕了,如今四国就剩三国,华国一亡,楚国势力大增,下面就该轮到他们来打我们了。哼,狼子野心,朕竟然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楚皇帝竟然是个笑面虎。乘这个时候……乘这个时候!哼,可恨我们朝廷上的那群昏庸的老不死一个个还看不清形势,就只会党争,争来争去,争到最后还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秦国有他们一群败类,真是……” 说着xiong部剧烈起伏,怒目圆瞪,虽然只是少年之身,却有一股王者之气油然迸发,令人不敢小视。 王公公虽老态龙钟,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熠熠有神,他低了雪白的双眉劝慰道:“皇上,奴婢只懂得伺候您。这天下大势,您还是跟几个辅臣商量才是,事情也许并不是您想的那般严重。奴婢读书不多,却知道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这楚国把华国这块肥肉一口吞了下去,却不知道能不能化得了。奴婢听说,华国虽然国力极弱,但是国人各个能诗善文,因此却是清高得很,要他们听命与这‘楚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况且,这功劳太高,想来那楚定侯以后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再者,我秦国,先皇虽然刚龙御九天不久,但有几个老臣还是靠得住的。这边关不是还有林老将军一门忠烈守着,这可比什么城墙都来得坚固呐,皇上不必过于忧虑了。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才是。” 王公公说得慢,却是字字清楚,条条分明。少年皇帝果然冷静了下来,有些稚女敕的面上沉吟半晌才道:“依你之见,楚国这几年是不能有大动作了。” 王公公闻言面上笑意更甚:“奴才愚钝,皇上心中自有定夺。奴才只希望皇上能心情舒畅,保重龙体,才是我秦国万民之福啊。” 那少年皇帝闻言哈哈一笑:“王公公,你不愧是伺候过先皇的老人,果然稳重。”说话间,一位官员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赶到殿外,立刻有人通传:“兵部侍郎吴大人奉旨求见皇上!” 那少年皇帝挥了挥手道:“进来吧。”眉宇间已然没有方才的怒色。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绯红色官服的官员急忙躬身入内,三拜之后,那少年皇帝冷冷一哼,手中的密报“啪”地一声丢在他面前的地上,打着旋滑到他面前。 “你瞧瞧,这可翻了天了。可恨之极!你倒说说,我们秦国以后就这样看着楚国一国坐大而不理么?”一句话惊得兵部侍郎王仪急忙拣起密报,一目十行地看完,还未看到一半,冷汗就刷刷流了下来。这可是最快最新的密报,正式军情战报起码要五日后才能呈到兵部。 “启禀皇上,这个……这个……”王仪浑身抖索不停,结结巴巴不知如何应对,虽然知道楚国攻打华国,以为顶多只是如以往攻几个郡县,再割几块地方,没想到,竟然如此神速地把华国给灭了。这……这……这华国还真不济事了些罢。 “这什么这……你这兵部也该醒醒脑袋了。拿着这份密报,回去好好想想,亏你还是朕的人,三皇兄与十皇弟一党估计也想不到罢。哼,回去拟份奏折,与其他一些人写好对策,朕要等到那天这消息正式传入秦国时,给那些只顾党争渔利的墙头草们一个警醒,那些人朕一个一个都不会放过。朕要开始改革这朝廷的痼疾了。” 他一掌拍上龙案,明皇皇身上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张牙舞爪,似要破云而出。 …… ———————— 鲜花,推荐,收藏哦,冰冰在此谢谢大大们。群号:45531404,欢迎大家来呀。目前一天两更中,正在热坑…… 第二十七章离国恨(一) 这边楚国皇帝年轻气盛,正要大施拳脚,那边华国内宫依然一片凄凉寂静。 欧阳箬终日不出“凌云轩”却也是躲不过随楚军北行的命运。 “姑姑,收拾好了么?”她斜靠在美人塌上,淡淡地问,一屋子的杂乱,似乎都不能捍动她平静的表情。 宛蕙忙放下手中的杂物,道:“启禀娘娘,整得十之**了,就差些小玩意正寻思要不要带走呢。这些小东西说也精巧,但是怕路上一个不小心弄坏了。” 欧阳箬依旧淡淡一笑,若寒冬梅花初绽,清冷也带着一丝苦涩:“姑姑,难不成你还想把它们留在这。这地方早已不是我们华国了呢。” 宛蕙满面愧色道:“奴婢该死,竟然……算了,奴婢叫他们包好就是。这些小玩意虽然不值钱,却也难寻得很,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欧阳箬听了,把身边的凌湘抱过胸前搂着,平静道:“姑姑明白就好。有时候送别人东西金玉反而是俗气,倒不如一些贴心的玩意讨人欢心。都带上吧。侯爷不是派李公公过来传话了么。这些不带就通通归了档,找几个心细的宫女内侍,把这些一件件包好,再整成册子。” 宛蕙忙应了声,又下去忙碌了。欧阳箬逗着怀中的凌湘,心思却又开始飘远。 他果然还是对自己另眼有加的,整整一个“凌云轩”的珍宝都归了她。 整整的呢。几车都装不下呢。 这样也好。欧阳箬冷冷地笑,也许到了那边,自己也要靠这些活命呢。 北行的日子到了。 那日,森森的铠甲在太阳下闪着寒光,欧阳箬由宛蕙扶着走出了“凌云轩”。 每走一步,她都仔细地看看,上好的滚洲青石砌成的径上寻不出一丝血迹,似乎一切都只是梦一场,可是为什么每个华宫人的面上带有哀色,木然的眼中有着绝望。 她每一步都走得十分仔细小心。她要记住!她不允许自己的眼睛遗漏了每一处,看在眼中,然后牢牢地刻在心中。 每一步都宣告着:她!不再是华国人,而是一个战利品。 恨吗?她没有感觉,只觉得心在钝钝地痛。 身边胆小的宫人已经在抽泣,悲伤迅速开始蔓延,宛蕙的面上也隐约有了凄色。 从此身如浮萍命如蚁,离根之叶离国恨。 谁能预料到以后的命运,本来命就卑贱,如今离家离国,更是难以捉模。 欧阳箬捏紧了宛蕙的手臂,似乎要扣进她的肉里。 “不许哭!”一声坚定又细小的声音在宛蕙耳边响起。她诧异地转过头看向身边木然的女子。 “不许哭!我们的泪不能在此时流给他们看!”欧阳箬说完,又坚定地向前走去。宛蕙一愣,忙跟上前去。 北行的大队伍已经整齐的列队好,随队而行的宫眷俘虏编排在队伍最后面,辎重另日起程。长长的队伍中,楚侯的大馏紫金四乘马车在队伍的最中间。欧阳箬一行只排在队伍稍靠后些,不起眼的四五辆车子,内敛不引人注意。 欧阳箬打量了下,便进了车子。对此安排她甚是满意。本来她已经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了,若与他同乘,到了楚国还不被有些人生拆入肚。 要知道,整个华宫里,楚侯就只碰她一个女人。 第二十八章离国恨(二) 在人声嘈杂的吆喝声中,大队人马慢慢起程了。 楚乾德四年四月末,楚定侯携三万人马,连华国宫眷七千余人浩浩荡荡地开拔回楚国,留下五万兵马在华国各重地把守。留下的兵马将军皆奉了楚侯之令,在当地选贤治理华国地方政事,初时无人应征,过了月余,便陆续有人愿担当此任。 楚定侯一行几万人马慢慢行进,过了半月有余才到了源江边。 过了此江,便是楚国境内。 “靖才,楚国有消息么?”一日,楚霍天正批阅公文,随口问道。 一旁伺候笔墨的李靖才忙道:“刚刚收到,正在整理呢。一切都好,现在全国内都在大赞咱们侯爷厉害,打了大大的胜仗呢。”他笑道。 楚霍天面无表情,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你这小子,快说正经的,谁叫你拍马屁了。” “是,是,是……皇上龙心甚悦,三日前早朝对大臣们讲等侯爷到了楚京,要封侯爷为忠勇威武定侯,还要大大赏赐,听说……”李靖才正开始说得起劲,楚霍天便打断他:“宫里的那个人是怎么个态度?” “那个人倒不见有什么异常,只是最近景王进宫多了几次,也见过了她。贤妃派人送信来也是如此说道的。”李靖才压低了声,不复方才夸张。 “继续派人盯着,不要让他们起了疑心,另外写信给安抚贤妃稍安勿燥。一切等本侯回京再议。”楚霍天面上冷然。 “是!”李靖才肃了面色,领命道。 楚霍天剑眉微皱,如今华国是打下来了,可是,人都云盛极必衰,若一个不小心,布了好些年的棋局就会满盘皆输。 李靖才偷偷看了看他的面色,小心道:“侯爷,你这几日甚是费心费力,要不招那个……夫人伺候?要不奴婢去安排下。” “碰!”一本书重重地砸到他脑袋上,打翻了李靖才的些些心思。他忙哎呦一声蹲了下来。马车大而宽敞,稳稳当当地继续前行着。 “你这小子,满脑袋都是歪点子。本侯还没给你算帐呢。你倒是越发大胆了。”楚霍天笑骂道。 “奴婢冤枉死了。侯爷……这可是为侯爷好呀……怎么是歪点子呢……”李靖才见他面上笑意浓浓,不复方才冷然,忙装着可怜兮兮的模样讨饶。 “那你说,你那日怎么把她塞到本侯的床上?”楚霍天手一探快如闪电般纠起他的领子,似笑非笑道。 “那个……那个……奴婢是看她长得美么……又不似那些女人哭哭啼啼的,奴婢就想了,侯爷不是最爱这调调的小娘子么……所以……”李靖才大着胆子谄媚地笑道。 “去!万一本侯不喜欢呢?你岂不是活腻了自找罪受么?荒唐!”楚霍天哼道,松了抓着他的领子。 “结果侯爷不是挺喜欢么……”李靖才脖子松了束缚,小声嘀咕着。 “恩?!……”楚问天一记杀人的眼刀飞来,李靖才忙住了口,嘿嘿讪笑着,在一旁伺候笔墨。过了半晌,忽然楚霍天淡淡道:“她如何了?” 李靖才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是指欧阳箬,忙面上带花一般邀功道: “侯爷放心,奴婢都安排好了,膳食都不缺,她也安安静静地待着呢,不哭不闹的,这娘娘脾气就是好啊,难怪当年能宠冠华宫呐……”话没说完,他回过神来,几乎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该死的多嘴! 楚霍天面上却没反应,只是看着手中的公文,半天才冷冷地道:“从现在开始,不许再提她在华国如何。只记得,她只是本侯的女人。” “是!”李靖才忙领命。 第二十九章离国恨(三) 车队缓慢而有序地行进着,官道上尘土飞扬,锦衣玉食的宫眷们早就苦不堪言,三三两两相扶持着机械地走着,往日出行皆有华丽车马随行的妃子、贵妃、皇亲国戚,此时仅有的几辆破马车代步,而且已经载得满满当当,没的坐的,只好一路走着。浪客中文网四月的天气晨晚寒冷,中午却是湿re难当,不少娇生惯养的皇亲国戚就受了凉,或者中了暑气,发了病。 一路上多的是生病走不动的宫眷,由人抬着,即使是这样,依然不少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亡国奴的人命比蚂蚁还要微贱,欧阳箬常常一醒来,便能听见几个宫人在外边低声议论哪个王爷病重了,哪个王妃病死了,在半夜就草草拖到野地里埋了。 微微有些冷的早晨,因这些不详的消息,显得格外寒冷。 大队人马在前面开路,两边是如狼似虎的护卫。欧阳箬抱了凌湘在车里,行进在队伍的后方,她时不时看了看窗外,再过几日便不能看着这些华国的土地了。 凌湘还是无知爱玩的小孩,自然坐不住,时常吵着要下车。欧阳箬与宛蕙自然是百般哄她。虽然累了点,但却因为有了孩子有了生气。离愁也淡了许多。 “娘娘,喝口水吧。”宛蕙拿过水袋,欧阳箬点点头,喝了口水,问道:“到了哪里了?” “回娘娘,到了邴州了,再过两三日,便要过江了。”宛蕙道。 欧阳箬伸出素手,理了理如云的鬓发,又习惯性地往车外看去,忽然车队后方有几个人喝骂起来,似乎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之声。 欧阳箬与宛蕙相视一眼,眼中俱是忧虑。不知道又是哪个宫眷挨楚兵打了。 此时,车子停了下来,算算时辰,该是休息的时候了。欧阳箬对宛蕙一使眼色,宛蕙点点头,扶着她下了车。凌湘也被随侍的宫女抱下车子。 欧阳箬立在马车边,散散发麻的腿脚,远远地看后方似乎聚了一群人。有个女人叫道:“兵大爷饶命,饶命!” 欧阳箬心头猛地一跳,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忙快步走了过去。 宛蕙在人群中见她走来,忙扶着她挤进人群,欧阳箬见一个楚兵正揪着一个穿着内侍衣服的人鞭打,那人边哭边讨饶,听声音竟是女子。 楚兵喝骂道:“叫你躲,看样子就是内奸,等苏将军来了,把你交上去就是军法从事,哼……”说着一脚重重地踹过去,眼看就要踹在那人的心窝上,欧阳箬一惊,突然人群里有个内侍似乎踉跄了一下,恰好扑上去,用背挡了这么一脚。 楚兵还想再打,欧阳箬不由喝道:“住手!” 声音不大,却是充满了威严。楚兵诧异地抬头,见她穿得干净齐整,不似俘虏,绝美的面上冷然若冰,一时间也不敢发作,悻悻地住了手。 那地上挨打的人,见到欧阳箬,愣了下,忙哭着扑上前去:“娘娘,救命,我是鸣莺啊。” 一张脏污的脸上泪水纵横,消瘦不堪,不是鸣莺又是谁?! 欧阳箬眼眶微微发热,强自忍住,对宛蕙一使眼色,宛蕙忙上前对那楚兵福了一福,笑道:“大爷,这人犯了什么事,有话好好说么,您看,把您的手都给打红了,也不值是吧。”说着作势拉过他的手,悄悄塞了一小锭银子。 那楚兵得了好处,怒气消了一半:“叫她伺候,她不肯,这才发现她是个女人,哼!扮成太监混在里面,不是奸细是什么。” 欧阳箬扶着鸣莺起身,仔细地擦了擦她脏乱的脸,回过头温声道:“她是我的贴身宫女,不是什么奸细,兵大爷消消气,待会事情问清楚了,我再向您陪个不是,可好?” 那楚兵见她姿容绝美,说话又温和动听,骨头先酥了一半。几乎要开口应了下来,忽然想到已经报了上边,又不敢擅自做主,只含糊哼了几声。 此时,几骑人马跑了过来,当先是一个身着白袍的年轻将士,他利落地翻身下马,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楚兵忙上前禀明情况。欧阳箬看一眼面前此人,心头一震,原来是那夜送自己到“凌云阁”的苏将军,她尴尬异常,心中说不清的恼恨涌上心头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忙深吸口气勉强镇定下来。鸣莺此时也平静了一些,只低低哭泣。 “苏将军,都是误会,这是我宫中的宫女,那日大乱,她便混在内侍里。没想到今日被人发现了。她可不是奸细,请将军明查。”欧阳箬上前说道。一双幽深的大眼却神色复杂地盯着他。 第三十四章静夜凉(四) 楚霍天拿起她散在脖子边的青丝放在指间细细缠绕,白皙修长的手指,如墨的青丝,干净又暧mei,两个人气息近得可闻,更添旖旎,欧阳箬侧了脸,不自然地出声道:“侯爷今儿是不是有高兴的事。” 楚霍天轻轻抚摩着她的脸,慵懒地道:“有,怎么没有?快过江了,到了楚国能不高兴么。皇上还要封我做忠勇威武定侯呢。” 欧阳箬刚想挤出一丝笑容应付,忽又觉得怪怪的,他的回答太过随意,似乎带着呼之欲出的嘲讽,隧闭口不言。 楚霍天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轻啄几下,温柔又缠绵。 “你不恨我便好。”他叹息道,细密的吻便落在她的脸上。 欧阳箬浑身一僵——恨他吗?这个疑问似曾在脑中盘旋,却从未真正地进ru她的心底。 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恨!? 她恨华帝的昏庸无能;她恨华国积弱太久,无人根除弊病;她恨楚兵烧杀抢掠,她恨这场战乱让她骨肉分离。 可是,她恨他吗? 若没有他,华国依然会**下去。 若没有他,华国依然会兵败如山; 若没有他,依然会有别国来窥视这富饶的土地。 理智清楚地告诉着她一切,可她依然不能释怀,因为她就是在他的沾满华国人的鲜血的羽翼下苟全性命,亦是得了他的恩惠依然锦衣玉食。 所有他给她的一切,都打着耻辱的烙印,无时无刻地刺激着她最敏感的神经。 也许不该恨他,她应该恨的是自己。可是自己选择了这么一条没有回头的路,还能有什么资格说恨?! 想到此处,她亦是轻轻一叹,挽了他的颈,献上香唇。楚霍天轻轻哼了一声,抱起她,向床塌走去。窗外夜风沁凉,树影婆娑。 屋内红烛摇拽,轻软的碧罗纱帐放下,她轻宽罗衣,肌肤莹雪,锁骨清冽。佳人如玉。 他贴上她香软的肩轻吻,一路蜿蜒缠绵。她一滴泪悄然盈落,这轻柔的夜,温柔的他,让她坚硬的心裂开了缝隙。 亡国之恨,亡亲之痛,失子之悲,每一条都在她的心上套上枷锁,可面前的男子,明明是最罪魁祸首的仇人,可是,竟然让她忘记了如何恨,忘记了去恨。 天与地在此刻静谧,他与她在此刻回归生命最初的本质。 只是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 第二日一早,待欧阳箬醒来,两人依然交缠拥抱在一起。欧阳箬满面通红地轻轻挣开,却依然惊动了他。 “你醒了。”他睁开惺忪的双眼,眼中没有冷然与深沉。只微微眯着,淡笑着。 欧阳箬连忙起身,又轻声唤外间的内侍宫女。待布置停当,才红着脸服侍他梳洗更衣。薄薄的衣衫下是他健壮结实的肌肉,欧阳箬看得又是一阵脸红。 楚霍天见她窘样,轻笑道:“你别忙了,本侯自己来就行。你收拾下,等等还要赶路。” 欧阳箬应了一声,一会宫女已上前为她更衣梳洗,匀面上妆。 “夫人想梳个什么髻?”梳头的宫女恭谨地问。 “明月髻吧。”欧阳箬随口道。 “就梳个流云髻,有韵致又好看。”楚霍天正拿着内侍端上的茶水涑口,闻声道。欧阳箬一怔,只得道:“那就按侯爷说的,梳个流云髻。”梳头的宫女抿嘴轻笑,忙应了。 ------ 祝大大们周末愉快,看文开心哦,记得收藏呀,偶的鲜花有涨了,在这里对每个投鲜花给冰冰的大大们说谢谢,太感谢了。 第三十五章惊变伤(一) 忽然帘子一撩,李靖才匆匆躬身进来,从怀中掏出一张书信模样,对楚霍天耳语几句。楚霍天面色一紧,抬步便走,到了门口,似想起什么,对欧阳箬道: “有什么缺的与下人说,稍后便要赶路了。”说完便匆匆出了门。 欧阳箬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艳若桃李,眉眼间温婉可人,往日的悲愤郁郁之色皆不见,姿色更盛以往。 一股莫名的苦涩漫上她的心头,低了眉,任宫女梳理。 宫女许是见她神思不属,忙道:“夫人的发丝柔顺秀美,梳什么发髻都好看。”欧阳箬涩涩一笑,不答话。 稍后,便有宫人奉上青盐,茶水,欧阳箬净了口,正打算拿茶漱口,奉茶的宫女忽然手一扬,滚烫的茶水立刻朝欧阳箬的脸上泼去。 欧阳箬惊叫一声,要躲已然来不及,只用手挡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泼上她的手,**辣的痛,茶碗哐铛一声,掉在地上碎成千片,把一众人都吓得一哆嗦。幸好那宫女准头不够,欧阳箬脸上只溅到一星半点,没什么大碍。手却是红了一片。 旁边的宫女内侍早慌忙上前把那宫女按在地上。 那泼茶水的宫女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狐狸精……你不得好死……你卖国求荣,你这贱女人依附楚贼……” 她尤自喝骂,欧阳箬却是回过了神,浑身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身边一众宫女内侍紧张得直打哆嗦,有几个见那宫女不知死活还在骂着,忙上前去堵住她的嘴。 欧阳箬白着脸任人扶着坐好,擦伤口,上药。 地上泼茶水的宫女挣扎得满面通红,一双眼睛射出无比刻骨的恨意来。 欧阳箬也不避开,只定定地看着她。 “夫人……这……”一个宫女小心地上前道。欧阳箬面色苍白,嘴唇不知是气极还是怕极,还在微微颤抖。 “放了她吧,不要为难她。把她送到押解在后边行伍处,今日这事也不必给侯爷说了,省得侯爷心烦。”欧阳箬说完,也不看一众人是何表情,起身便往门外走去。 几个宫女忙跟上前去扶着她。 “夫人,您还没用早膳呢。”传膳的内侍着急地低声上前。 “不用了。”欧阳箬木然地回道。一步步回到了院子。 宛蕙一早就在门口侯着,见欧阳箬面色不善,她身后的宫人神色也是紧张万分,自是十分担心地扶过她。 “娘娘,可是用过了早膳?”她小心问道。欧阳箬不答,只是木然往屋子里走去。 宛蕙一低头,见地上一点一点的血迹,若雪地红梅,一路蜿蜒,忙惊呼:“娘娘,这血是哪里来的?……” 欧阳箬低头,这才感到脚上钻心的疼,原来是脚上踩到了那碎茶碗,割伤了脚。 正要说没事,忽然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几乎晕了过去。吓得宛蕙一阵叫唤。屋内鸣莺闻声跑着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内侍模样的人。 “呀,娘娘,你脚上流血了,这可使不得。”鸣莺扭头对那内侍模样的人道: “快背娘娘进去吧。娘娘都快晕倒了。” 那内侍忙告了一声得罪,背起欧阳箬往屋子里急步走去。 欧阳箬头晕脑涨,闭了眼睛,直吓坏了宛蕙鸣莺。 “要不要叫太医啊……” “太医在哪里呢……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叫” 只有一人声音镇定无比:“奴婢对药理略懂一二,麻烦姑姑给娘娘喝点糖水,再拿些止血伤药……” “奴婢只能先把那碎瓷片取出来,娘娘先忍一忍。”温和镇定的声音,让一室忙乱顿时有条不紊。 脚上剧痛过后,便有人飞快地清理伤口,麻利地上药包扎。欧阳箬清醒过来,见自己的脚已经包扎妥当,不由多看那内侍两眼。 第三十六章惊变伤(二) 那内侍飞快抬头又复低头立在一边,虽然欧阳箬脑中依然昏沉,却依然觉得眼前一亮:好个眉眼俊秀的人! 他大约二十出头的模样,面色如玉,五官阴柔秀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味,面色宁静,没有常见内侍的阿谀与猥琐。 欧阳箬不由在心里连连点头。相由心生,面前此人若经雕琢,往后也是一个人物。 宛蕙与鸣莺也稳住了神,在一边忙碌收拾。 见欧阳箬不住打量他,鸣莺忙上前道:“娘娘,他就是奴婢说的那个恩人。他之前是尚膳局的内监。在黄公公手下做事的。娘娘可能没见过。这些日子若没他在旁边扶持,帮衬,奴婢早就……”说着,又忍不住拭了拭泪水。 欧阳箬无力地点点头,只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德轩。”那内侍忙答道。 “听鸣莺说是你救了她几次,这样算来也是与我有恩的人,你以后就在我手下做事。不懂的可以问问宛蕙与鸣莺。” “是,谢娘娘恩典。”德轩忙跪下磕头。他声音清朗,若雨后山竹脆响。只是他一声娘娘却叫得欧阳箬一阵怔忪。 “以后别叫娘娘了,都改口叫夫人吧。”欧阳箬低了眼,心灰意冷地道。屋子几人愣了下,只得道遵命。 宛蕙有眼色,忙叫几人下去准备收拾,为欧阳箬奉上一碗珍珠糯米百合粥。欧阳箬恹恹地看了一眼粥,推了推,摇摇螓首。 宛蕙正了色,道:“夫人,不论你受了什么委屈,身体还是顶顶重要的。若您身子垮了,一切都是只空,先不说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您也得想想小小姐往后要怎么办呢。” 欧阳箬擦了擦眼,一双美丽的凤眼渐渐有了生气,低声道:“姑姑说得极是。”说罢端起碗来慢慢吃。宛蕙看着她一口一口往嘴里抿着,眼中不由泛上了一层雾气,转了身悄悄擦了。 此时鸣莺掀了帘子,嘟哝着埋怨:“一会说要走,一会又说不走,存心逗我们呢。”宛蕙奇道:“怎么了呢。又不走了?” 鸣莺把手中的事物重重放下:“是啊,刚才一个小内监过来传话呢,说今日不走了。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才来传话,这可不是存心折腾人吗?”她一早就起床收拾,如今又要弄回去,自然是一肚子怨气。她说归说,只能又忙着去把刚才收拾好的箱笼又打开。 欧阳箬与宛蕙相视一眼。宛蕙见四下无别人才道:“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变故。”欧阳箬想起昨晚楚霍天那似笑非笑的一句,心头一跳道:“终归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不该我们问的,就不要去参合。多休息一日也是好的。凌湘呢?昨夜有闹么?抱来我看看。” 宛蕙应了,自是去抱凌湘不提。 …… “侯爷,这京中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不可不信也不可不信呐。若说皇上想在论功宴上突然来个夺兵权,这恐怕不太可信。”一位长须白面的文士盯着手中薄薄的一张纸皱眉道。一屋子的人共五个,皆是身着儒士冠服的文士。正神情紧张地看着手中的的情报。 “是这个道理,皇上虽然心里会忌惮侯爷的实力,但是也不至于在这风口浪尖上做这等风险之举。看样子,是有人从中想挑拨,坐收渔人之利。若侯爷信了,这分江之势就是定下来了。他们就可以轻易地在楚国一方做大。” 另一个文士也点头忧虑道。好不容易打下的楚国大好江山,若因此而分裂,岂不是功亏一馈? “是啊,依我们几人的拙见,我们还是要北上才是,若是担心有变,要不要联系下京中的一些人?”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儒眼神熠熠,声音声若洪钟。 他是楚国当代大儒——林宏治。他生性孤傲清高,得罪了权贵,被人寻了个“目无圣上,造谣生事”莫须有的罪名关了好几年。楚霍天知道后,将他保了出来,又处处对他十分礼遇,硬是把他一身傲骨给折服了。 林宏治一生因自己的脾气在功名上被蹉跎了,只好息了仕途之念,又感恩楚霍天的知己之恩,便一心在其身边参议政事。 楚霍天此次攻打华国,倾力而为,把他在府中的重要谋士都带在了身边。他皱了皱浓黑的剑眉,扭头对一旁不语的赵清翎问道:“赵先生如何看?” 楚霍天极爱惜人才,对属下谋士不管年岁如何,都尊称先生。 赵清翎含笑摇了摇头:“侯爷心中应有定计才是,依属下看来,继续北行,沿路布置兵马,步步为营,联系京中各处将军,一切小心从事。想来到那日论功行赏之日,皇上也不敢做出夺侯爷兵马大权之事。若真的做了,侯爷只好来一个釜底抽薪。” 他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丝杀气,与他儒雅俊秀的外表恍若两人。“若侯爷胆识过人,也可以在此地拖延几日,等京中那些人露出马脚,咱回京中自然知道那些人的面目。只不过此举会让皇上对侯爷疑心更重。” ----------------- 祝大家周末愉快!看文开心,群号:45531404 第三十七章惊变伤(三) 楚霍天犹豫半晌,天下,家国,为什么不能两全呢。 皇上可是他嫡亲兄弟。如今却走到这个地步…… 釜底抽薪?! 他结结实实地在心里倒吸几口冷气,这分明是叫他要谋逆呢…… 可是不这样做,权倾楚国的他,难道可以一封再封么?再往上封是什么?除了皇位,还有谁能给他更高?如果不再封他,又要如何?…… 楚霍天凝神踱步,旁边的几位谋士都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只有赵青翎含了一丝淡笑,坐在茶案边静静品茶。 楚霍天抬起头来,犀利的双眼扫了周围的众谋士,最后郑重地点点头,冷然道:“我明敌暗,这一招引蛇出洞果然厉害。皇上那边……只能罢了。” 说罢吩咐下去:“在此地原地休整。择日开拔。林先生,你帮本侯拟个密折八百里加急给皇上,就说……本侯旧伤发作,病了。” …… “什么?!病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楚宫里,一名贵妇闻得下人禀告,惊得把手中的茶盏都打翻了,茶水淋漓弄湿了她一身。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连忙上前收拾。 她顾不得衣裳湿透,喝道:“退下,退下。”顿时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与地上跪着的来人,她见四下再无闲杂人等,忙冲地上跪着的内侍道:“快与本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内侍忙低头禀告道:“是,今日皇上忽然接到密折,奴婢刚好奉了茶水,在殿外听得皇上与来人说话,是楚定侯因旧伤发作,在安华稍事休整。” 贵妇面色变幻不定,咬了牙问道:“那皇上怎么说。”声音森然,带着山雨欲来的暴风骤雨。 内侍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听不真切,皇上好象吩咐太医院下去了,叫几个太医赶去安华……” “混帐!”贵妇冷冷一哼,不知是说内侍还是说皇帝的安排。地上跪着的内侍闻言浑身一抖。 “退下吧。”她沉声道。那内侍忙松了口气恭谨地退出宫殿。 富贵逼人的大殿里无一丝人气,她冷冷地笑道:“好个楚定侯,生病生得真及时啊。” 说完陡然拔高嗓音:“来人!还不快进来帮本宫更衣!”慌乱的宫女忙一溜进来。 “混帐,笨手笨脚的,本宫就养了你们一群废物。真是气也气死了。对了,翰真呢?”贵妇喝骂道。 “回皇后娘娘,二皇子今一早就出了城,说是去东郊练骑射。”底下有人小声地回道。 贵妇一瞪凤眼,精致的妆容也盖不住她面下沉沉的怒意:“混帐,不好好关心政事,练什么骑射,分明就是出去玩了。去,叫人把他追回来。快去!” 底下的宫人连忙应了,飞快地退了出去。 整个“昭华宫”从此时开始,阴云密布笼罩。而表面上繁荣强盛的楚国似乎正酝酿了一场大风暴。 第四十二章惊途变(二) 时间一刻一刻地流过,车内的人异常沉默着,宛蕙与鸣莺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见欧阳箬的神色苍白,便知定是不好的事情。 欧阳箬回头看了看在车内依然熟睡的凌湘,已镇静下的心又开始慌乱。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车外传来马蹄声,有人在车外问道:“是夫人叫末将来么?” 他的声音清朗醇厚,带着一丝丝夏日清爽的气息,安抚了所有的躁热。欧阳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他的出现的确让她慌乱无比的心奇迹般地镇定下来,仿佛只要他在马车周围待着,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能让她心安。 欧阳箬忙掀了车帘,白花花的日头晃了她的眼,她闭上眼,眼前红彤彤的一片,似血一般。 欧阳箬勉强睁开眼抬头望去,苏颜青在车边放马缓行,依然是白袍银甲,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背上。 欧阳箬看了看四周,急急地道:“苏将军,你可是信我还是不信?” 苏颜青闻言,俊朗的面上带了一丝疑惑,但是却缓缓地答:“信。末将相信夫人。”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年轻的面目在烈日下清晰而真诚,一丝丝异样在欧阳箬心底悄然而生。 “苏将军,要小心那些流民。恐防有变。”欧阳箬飞快又极轻地说。苏颜青闻言面色一肃,回过头去仔细地观察着,再回过头来已是满面的警惕。 “夫人先回车内安坐,末将会再派些人手保护夫人。”苏颜青抱拳说完,一拍马,人若箭一般冲向前去。 欧阳箬长长嘘了一口气,回到了车厢内。 有他这句就好。 车轮滚滚,带着车上一众心神不宁的众人奔赴着不可测的未来。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欧阳箬正闭目养神,宛蕙忍不住掀了车帘子往外看去,只见前面两座大的青山正挡在面前,只余山谷一条小道蜿蜒曲折地延伸。 欧阳箬就着那车帘子的缝,看了一眼,眼皮重重一跳,再向旁边看,只见那些流民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可是,似乎开始慢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欧阳箬淡淡一笑,但是笑意未达眼底,宛蕙回头,看见她绝美的面庞微微扭曲,似乎极力在忍耐着什么。正想说什么,却是颓然地闭了口。日头越发地浓烈起来,在车内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粘稠而不流动。 两旁边的林木上的知了在声嘶力竭地叫着,让人更添一丝烦躁。 队伍行到山谷中,阴凉的风从山中吹来,人精神猛一震,还未完全从昏昏沉沉中醒过神来,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阵轰隆声。 欧阳箬在车内道了一声不好,宛蕙猛地叫起来:“夫人,不好了!山顶上山石滚下来了!” 两边的护卫忙勒马而立,抽出长刀,团团将马车围住。欧阳箬面色铁青,只牢牢抱住凌湘。 宛蕙只见一块块山石像下雨一般落了下来,纷纷砸在士兵身上,血色飞溅,有的直接被砸中脑袋,脑浆迸裂。马匹受了惊,径直月兑了缰向前冲,连连撞了步行的士兵。 一整队的人马顿时如煮沸的一锅粥,人叫马嘶,呼喝声,呻yin声处处可闻。宛蕙直吓得软在车门旁,鸣莺拼着胆大,忙把她拉回到马车里。 德轩亦是面色如纸,赶忙帮着车夫把马车往回拉。马受了惊,两个人拼了命都拉不住。只能连连挥动手中的马鞭往回赶。 长长的队伍遭此变故顿时断成几截。首尾不相顾。楚霍天的车架在山谷的深处,未知情形如何,欧阳箬的车架却才堪堪入谷口不深。 “全军听令!前队变后队,出谷!……”一声呼喝如雷般炸响。楚军终究训练有素,立刻回过神来有秩序地往山谷外冲出去。 第四十五章惊途变(五) 欧阳箬看着他马如龙,人若蛟,冲开几个流民的包围,手起剑落,几个流民立毙剑下,连吭都不吭一声。 扣住她的那个人怒喝道:“楚贼忿地狡猾。” 欧阳箬眼中的泪若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那人恨恨的骂了几声,拖着欧阳箬转身就跑。 欧阳箬只觉得夹在自己腰间的手若铁箍一般,夹得她一阵恶心。那人行的极快,带着她一路奔跑。 “放下我,放下我!”欧阳箬惊慌无措地拼命挣扎着。那人只是不语,带着她,周围哄哄乱乱,被困在谷中的楚兵已经冲了出来,欧阳箬慌乱中看到楚霍天的车驾被楚军牢牢护在中央。 欧阳箬想张口呼喊,终是无力地闭上眼睛。她与他间隔的不仅仅是短短的几十米,而是生与死的鸿沟。 楚军有条理地慢慢推进,围攻的化装流民越来越少,越来越吃力。那人喝道: “快撤!”于是化装的流民开始慢慢退后。 楚军先前在谷外的军队已跟谷中冲出的队伍汇合,势力顿时大增。挟持欧阳箬的那人,牵过一匹无主的战马,把欧阳箬抛上马,自己也飞身跃上。拍马就走。 剩下的围攻的流民开始作鸟兽散,边打边后撤。他们跑得极快,想是常年在山中行走。比穿着沉重铠甲的楚兵在山道中优势更大。 欧阳箬只觉得自己的胃紧紧地被顶杂马鞍上,剧烈的颠簸让她开始头晕眼花,两旁的景物飞快地一闪而过。 欧阳箬在模糊中只听得身后似乎有人在急切着呼喊着,终于她什么也听不清,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欧阳箬耳边听得有人在低低地说话。头还在剧烈地痛着,却已经不是在马背上,而是被人扛在了肩上。 “找到了么?” “回大首领,没找到,楚兵甚多。弟兄们死了好多人……” “该死的!”有人在恨恨地咒骂着,但是脚下却依然不停。“没想到筹划了那么久竟然救不出华帝,就算抢出一个皇子也好。该死的。” “大首领,弟兄几个都觉得这次楚军分明有了准备……呓,大首领,那个女的是谁?对我们有用么?” “不知道!看那白脸将军那么护着她,估计是哪个楚将军的女人。不对,楚军出征从来不带女人。……”说话之人忽然停了下来。 “报大首领,有人追了过来!”又来了人,气喘嘘嘘地说道。欧阳箬半睁半闭见,只见一双双脚在地上飞快地行进着。 “什么情况!” “是……是一匹单骑带了十几个人追了过来。” “哦?”背着欧阳箬的人忽然道:“你们带弟兄几个赶快朝东南方向撤,边撤边分散开。我去看看。” 身边几个人喘着粗气应了一声,分头跑了。 那人放下欧阳箬,躲在了树丛之中,欧阳箬已然完全醒了过来。只见那人一身流民打扮,一张脸涂得漆黑,一双眼睛却生得十分大而明亮,他身上背着一把长剑,粗衣短打,却掩盖不了他身上凛然的气势。 -------------- 谢谢亲们送鲜花,今日白天两更,晚上若有时间再一更,以庆本文上了图推!! 第四十六章惊途变(六) 欧阳箬想动又不敢轻举妄动。 四周寂静无声,夕阳西下,炎热的气息依然热哄哄地烤着树林,带着树叶草木的气息闷在人的胸口,沉重压抑的气息似死水一般。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远远的听得传来了马蹄声。 有人喝道:“快去四周搜搜。见到流民格杀勿论!” “是,将军!”几人轰然应道。马蹄声渐渐散了去。 欧阳箬只听得这一声,泪水便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他终于来了! 他真的来救她了! 她猛地一挣,正欲翻身呼喊,忽然那人似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扭过身来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你这女人想死是么?!”他低低声喝道,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 欧阳箬浑身上下被他制住,在他明亮如兽一般的眼睛里,看见自己鬓发散乱,苍白的面上泪水蜿蜒。 她剧烈地挣扎着,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去!她还要报仇,她还有凌湘! 渐渐地,马蹄声散了去,终于不可闻。 欧阳箬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她无力地瞪着面前的男人,悲伤与绝望从她身上、眼神中蔓延开来,让他不自然地别开脸。 “我放开你,不许叫,再叫我就把你喀嚓一刀杀了。”他又回头,恶狠狠地说了一句。 欧阳箬无力地点点头。 他慢慢地放开她,警惕地四周察看。欧阳箬抽噎着整理着自己身上因挣扎而变得凌乱的衣裳,手异常地抖着,脑中一片空白。 “你是楚军的什么人?那个将军要这么护着你,哼哼,还亲自过来救你。”那男子哼哼几声,四周仔细看了一遍,才放下心来。 欧阳箬听得他的话音,空白的脑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她微微一怔,忽然问道:“你是陵郡人氏?”她改了官话,说起陵郡特有的地道方言。 那男子一怔,眼眸一亮:“你也是?!”他用的亦是地道的陵郡方言。 “我是陵郡欧阳世家。”欧阳箬飞快地说着,刚刚熄灭的希望又开始燃烧。她一定要活着离开这险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离开! “欧阳?!”那男子低低惊呼一声?:“可是穗门街的欧阳府?!” 欧阳箬忙点了点头:“欧阳清隐是妾身的家父。”那男人忽然深深地看了她几眼。惊呼一声,退后几步,拜倒在地:“张子明无意中得罪了小姐,实在是罪该万死。小生在十年前受先生大恩,至今不敢忘怀。不知先生现在身体是否康健?” 欧阳箬按耐下心中激dang,颤抖着道:“三年前就病故了……”那男子猛地一抖,忽然跪下来抱头痛哭:“先生……先生……您怎么就去了……学生还未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您怎么就去了。” 欧阳箬立在一旁拭着泪水,却冷着眼看他。见他涕泪横流,不似做伪,心中虽然惶惑,但是却隐隐看到了希望。看他哭得差不多了,才上前虚扶了他一把:“家父门下学生甚多,妾身实在不知您是……” 张子明顺势站了起来,擦了擦脸,露出面上一小片白净的皮肤:“十年前,家父亡故,子明生性顽劣,母亲为了让我走上正道,特特地拉着我在欧阳府前跪着求先生收我为学生。欧阳先生知道我家境贫穷,还特地拿了钱让我拿回去贴补家用。子明跟着先生学了两年,不但未交一分学资,还受了先生许多恩惠。……” 他说到此处,又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面上越发显出英挺的轮廓。 欧阳箬泣道:“家父一生清廉,为官也甚是爱民,病故前一晚听得府中老管家说道,他还在披阅地方的政事。” 张子明叹了口气,定定出神道:“华国中要是多几个先生这般人物,也不至于……” 他回过神来仔细打量下欧阳箬:“学生曾见过小姐一面,当时……”话未说完又红了脸,只得尴尬了别过了头,好在他脸上尘垢满面,看不出异样。 第四十七章惊途变(七) 他那时候年少顽劣,在欧阳家求学,虽然在欧阳清隐面前老老实实,但是一挨到放学,便跟几个少年一起打鸟,斗蟋蟀,玩得不亦乐乎。 欧阳箬当时只是不到十岁的女童,却已经长得十分美丽,张子明听人说她美貌,便约了几个少年偷偷到了后院墙头上趴着偷看。养在深闺中的女儿家岂是能轻易看到的。 可是有次竟给他们偷看到了。犹记得那时三月的春天,草长莺飞,百花丛中盈盈立着一个小女孩。面色如春,未长足的身量依然隐隐有绝代风华。一众少年截惊为天人,纷纷说娶妻当娶如欧阳箬这般美人。张子明却不以为意道:“大丈夫当心怀宏图大业,怎么的没出息只惦念谁家女子美貌。”话虽如此,但是欧阳箬的清冷绝美却早已深深地印在他脑中。 寒门少年的心中当时已有了强烈的自卑感,他已经知道他与她这种官家千金隔的不仅仅是一道高高的围墙,而是万千山水的距离。所以就更坚定了长大后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的决心。 两年后,欧阳清隐到浩夷为官,欧阳箬也随着到了京都。张子明学了两年的学,知道自己性子不适做学问,毅然辞了老师与慈母到处闯荡。 欧阳箬见他怔怔出神,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看看天色,心中越发焦急:“这位壮士,您……能否放妾身走……”她声音婉约,带着一抹企求,甚是楚楚可怜。 张子明回头,见她双目泪垂,虽然形容狼狈,但是依然是当初那个如三月杨柳一般美好的女子。 往事交迭着涌入他的脑中,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 欧阳箬大喜,深深福了一福,转身便走。 张子明看着她微微踉跄着地往前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行!”他喝道,说着人若箭一般射了出去,捉住欧阳箬的胳膊。 欧阳箬被他拽得几乎跌到地上,回过头来,往日清冷的双眸射出浓烈的怒火,盯着他:“壮士难道想出尔反尔吗?且不说家父生前有恩与你,再不济你也不能欺负我等弱质女流。堂堂一个男子汉,不上阵杀敌却来抓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传出去不怕别人笑掉大牙吗?!” 张子明被她骂得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欧阳箬眼中怒火更甚,摔开他的手,傲然立在他面前,怒道:“若是想杀妾身便杀吧。何必拿妾身来当挡箭牌,在阵前拿女子做威胁本来就不是光明磊落之人。我爹爹收了你做学生,真的是一世英明尽毁你手。” 张子明被她一阵痛骂,才清醒了过来。“我……我是不想你去楚军,你……你是老师的女儿,你如今落到了他们手中,我只不过不想让你……” 他结结巴巴地道,高大的身躯在她面前无端短了几截。 欧阳箬冷冷一笑,她的姿容绝美,但是笑意却冷若冰霜,看得张子明一阵心虚发寒:“谢谢壮士的好意。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们想要劫华帝,以华帝之名大招义军,你当妾身无知女流,不懂你们的如意算盘么?妾身就告诉你吧,你以为华国会亡就是天意么,若不是华帝昏庸无能,亲信小人,任人唯亲,华国怎么会如此快亡国?!壮士没见过华帝跪着向楚定侯献玉玺降表吧。若壮士见了,一定比我更想把他杀了祭奠我们华国死去的万千英魂。” 欧阳箬的言语铮铮,落地有声。张子明憋红了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欧阳箬冷冷地看着他,扭头就走。 张子明看着她纤弱的背影越行越远,急忙上前,却不敢再拉她。 “欧阳小姐,欧阳小姐……你怎么会在楚贼军之中,你……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张子明擦了头上的冷汗,跟在她旁边。 欧阳箬辨认下方位,紧抿着嘴向官道方向走去。 “难道……难道……你是那白脸将军的夫人……”张子明忽然领悟道。正欲往下说,忍无可忍的欧阳箬回过头,啪地一声狠狠地甩上他的脸。 ———————— 周末愉快!谢谢大家为某冰投票,献花花! 第五十二章倦途归(四)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欧阳箬只觉得自己沉入了一片的迷雾中,身边杀声阵阵,但是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有人在拼命地呼叫,那些声音似熟悉又似十分陌生, 欧阳箬只觉得身上又冷又饿,看不到前行的方向,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身边忽然一匹战马跑过,有个人猛地拦腰抱住她,哈哈大笑。欧阳箬惊叫一声,回头看时,却见是苏颜青抱着她,欧阳箬正想对他说什么,忽然他的脖子上出现一个伤口,鲜血淋漓,十分吓人。 啊!!! 欧阳箬猛地惊跳起来。不知何时,车内已撑起了几盏昏黄的烛火,楚霍天正坐在书案边回了头看她。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起身坐在她身边,探出手去,拿了一块锦帕,抹了抹她额头上的冷汗。 “今个可吓坏你了。等等本侯去叫李靖才去弄碗安神汤来。”他道。醇厚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令人心安感觉,摇拽的灯火下,他深邃的五官映出忽明忽灭的轮廓。 “侯爷……”欧阳箬两眼无神,只揪了他的袖口不放。声音沙哑。 “再睡一会吧。你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到。”楚霍天放低了嗓音安慰她,说罢吩咐车外的李靖才端水送汤。 欧阳箬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因噩梦而狂乱跳动的心慢慢平静。她抿了抿干枯的嘴唇低声道:“侯爷对妾身这么好……” 楚霍天高大的身躯正站在车门边,闻言怔了一会,才微微叹息似地道:“过了江……想对你好……”他顿了顿:“都不太有机会了……” 欧阳箬闻言地抬起头来,只见他轮廓深邃的五官有那么一瞬间又恢复到原来冷峻的神色。她的心猛地一缩,又低下头。 楚霍天轻叹了口气,坐在她身旁,拉起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中轻轻揉着:“过了江,不用说你,就是本侯自己也有不少身不由己的时候。所以……你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有些事情,是连本侯也顾及不到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想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你恨我。虽然是我破了你们的国,你们的家。但是我依然希望你能明白我。这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他说到最后用了我字,他凝视着她,目光深沉,暗如深海。 欧阳箬细女敕的柔夷在他的搓rou下,慢慢温暖恢复血色。 她缓缓抬头笑着一字一句地道:“妾身明白!” 她的笑容在灯下若莲花初绽,散乱的鬓发垂在脑后,只着一身单衣,单薄的身躯笼罩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更显人弱不胜衣,绝世无双。 楚霍天心中一紧,轻轻叹息一声,搂紧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带妾身走。”她在他的怀中缓缓问道,声音轻飘,但这一问似乎把她心中所有的力气都问尽了。明灭的烛光把两人的身影照得朦胧起来。 “为什么?本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嘲地低头浅笑,凝望着她的面容,长长的剑眉轻轻挑起,光洁宽阔的前额映着灯光,更显得人丰神如玉。 为什么?也许知道,却不想知道。 命运的齿轮带着人一刻不停地向前,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如何能再问为什么? —————— 第一卷倾城乱(完) 上架通知哦 欧阳箬细女敕的柔夷在他的搓rou下,慢慢温暖恢复血色。浪客中文网 她缓缓抬头笑着一字一顿地道:“妾身明白!” 她的笑容在灯下若莲花初绽,散乱的鬓发垂在脑后,只着一身单衣,单薄的身躯笼罩在车内昏黄的灯光下,更显人弱不胜衣,绝世无双。楚霍天心中一紧,轻轻叹息一声,搂紧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妾身走?”她在他的怀中缓缓问道,声音轻飘,但这一问似乎把她心中所有的力气都问尽了。明灭的烛光把两人的身影照得朦胧起来。 “为什么?本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嘲地低头浅笑,凝望着她的面容,长长的剑眉轻轻挑起,光洁宽阔的前额映着灯光,更显得人丰神如玉。 为什么?谁又知道为什么? 命运的齿轮带着人一刻不停地向前,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如何能问为什么? …… 楚乾德三年五月末,楚定侯领三万兵马浩浩当当地进了楚京,楚帝率文武百官,亲出皇城三十里迎接楚定侯的荣归。 …… 马蹄声声,车轮滚滚。欧阳箬正依着车内软塌看着一卷书册。日头正烈烈地挂在天上,离了湿润温暖的华地,楚京的空气显得十分干燥爽利。 “夫人,可要用些干粮?今儿一路不停的,可别饿坏了。”宛蕙在一边温声劝着。欧阳箬接过她手中的馒头,幽深而大的眼中神思之色却渐渐深重。 “大家都用一些吧。把昨日没吃完的些小点先将就着吃。看样子,侯爷是想赶着前边的御驾亲迎呢。”欧阳箬淡淡地说。 话音刚落,鸣莺与宛蕙不由地黯然地放下手中的干粮,沉默不语,压抑的气息充斥着车厢中的每一个角落。这意味着,几千个华国俘虏就真真正正成了了楚人的阶下之囚了。 欧阳箬如水的明眸含着坚毅的冷光扫过两人,却淡淡道:“都宽些心吧。有些事,我们是没办法的。”说完,扭了头抱了凌湘依在马厢边独自出神。 她如何不痛,离了故国,那一路走来的山山水水,像刀一样刻在心里,一碰就鲜血淋漓,永不可磨灭, 可是,即使不愿意,也只能一路向前。 不能停,更不能退! 车外的官道平整,远远望去,一马平川,可以看见两旁许多平整的碧绿的麦田在五月的暖风中随风起伏。 过了源江,地势渐渐一路开阔,时常可以看见整片整片的水田,麦田。长势甚是喜人。与华地因战乱的荒芜不同,想来今年楚地又是一个丰收之年。 欧阳箬淡淡收回了目光,从踏上楚地的那刻起,她,不再是以前只求自保的欧阳箬了。她要变得更强,只有这样,她才可以求得生存,才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 今天本人的文文终于在大家的支持中正式上架啦~!鞠躬~撒花~鼓掌~!这是网站对我的肯定,也是大家对这篇文的认可,谢谢大家!同时也希望亲们可以继续支持这个文文!我也会继续努力更新的!再次鞠躬~~~~t^t 话说上架就是要收费了,我以前也是做读者,也充值阅读,所以用我的经验之谈,来告诉亲们怎么能最划算的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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