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盖世神功》 首章风云再起 二章奉命出山 ()四十年前,少林神僧普远和丐帮宿耆齐清知不愿再见江湖纷争,各派杀伐相斗。两人奔走武林,号召六大门派结成同宗同盟,互助互敬,为天下门派所仿效榜样。 数年后,两位武林前辈同时圆寂归天。少林,武当,峨眉,丐帮,昆仑,华山六派聚齐八荒山,商讨结盟一事。六派却各藏私心,皆想借机做大自家,遏制别派,遂因大宗主人选发生内斗,六派刀剑相向,剑拔弩张。此际,一个年轻人独闯六派宗主大会,一柄三尺五分长剑横扫八荒山**峰,各派诚服,遂推选此人为大宗主,六派宗主之争平息,一场江湖厮杀消于须弥,白笑书名动武林。 三十一年前,六派宗主白笑书不堪声名所累,闭关静修。恰逢西域神花流大举东侵,天山派,白草城先后惨遭屠戮。六派掌门遂以武林兴亡大义召集天下群雄,然计划不周,贸然西进,以致中原帮派近百位高手血洒天山,仅十余人生还。宗主白笑书只得提前出关,与好友白晓仇一同西行迎战神花流。于天山飞雪峰大战十ri,二人重伤神花流护法长老数十人,重挫神花流教众,白晓仇力战身亡。神花流圣王立誓退回西域,永不东进。 中原武林免于浩劫,“神侠”之名传遍天下。 二十年前,神侠白笑书封剑天下坞,辞去六派大宗主之位,退隐江湖。宗主之位无人继任,武林六大派同盟形如虚设。 神侠挚友白晓仇,爱恨洒月兑铁手老马,谪仙子秦茵琳,神花流圣王辛堡,圣公主辛离还有太多太多的人,都已成为过往,成为说书人口中的江湖往事。 天山神花流一战,江湖正派高手伤亡殆尽,以至此辈人才凋零。江湖正消邪涨,邪魔盛行。 第一章大江湖风云再起 六月十六,诸事皆宜。 商贾们要一早开店做买卖,农夫们要一早下地干农活,樵夫们要一早上山砍柴。所有的一切都如往常,无论是米店,茶楼还是丽chun院。但故事的开始却偏偏不是这些地方。 天下坞,这个号称“江湖第一庄”的地方。 天下坞其实只不过是个很小的庄子,甚至不如一个中等富商的大宅,但这里每天都要大开庄门,因为庄主白笑书总是有很多客人。 虽然神侠已经很多年不过问江湖事,可他还有很多朋友,江湖上也还有很多人慕着神侠的名,要拜访他,只为看看这个名冠天下的神侠,他在江湖人心中就像一个神话,他的天下坞也似神话般矗立在武林中。 老吉今年六十岁,身体也还结实。 老吉今天起得早,他每天都起得很早,因为他是天下坞的看门人。天下坞其实不需要什么看门人,可江湖第一庄又怎么能没有看门人。 老吉在这里二十几年了。这几天他却特别高兴,他的儿媳妇刚生了个大胖孙子,老吉不但没觉得自己老了,反而又年轻了很多。 老吉今天起了个大早,想早些打开庄门,老吉是个尽职的人。 门开时已有几个男人站在门口。普通的衣裳,普通的脸,连腰间的刀也普普通通,“我们要拜见神侠”。 天下坞的看门人,自然见过很多大人物,江湖名宿,各大门派的掌门或者长老,还有各路侠客名士,有一人独来的,也有结伴而行的,但是老吉眼前这些人都面生的很。 “还不到时辰,老爷现在不见客。”老吉不会随便让什么人进庄,可也不会随便冲撞客人,天下坞是个有规矩的地方,看门人也一样要有规矩,何况老爷已多年不闻鸡习剑,难道让堂堂白神侠穿着亵服睡眼稀松的出门见客? “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那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别着急,很快。”一个高瘦的中年人站在老吉面前媚笑着。 “什么很快?”老吉有些嗔怒,江湖是有规矩的,天下坞也有规矩,况且他们要见的是早已天下扬名的神侠白笑书! “我的刀很快”这人的刀的确很快,高个子脸上还是媚笑着,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那把刀已经开始滴血了,是老吉的血。 老吉只是个普通的老头,他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么快的刀。 门开了,二十几个人涌进天下坞。 有人说,“平静只不过是两次混乱的间歇。” 也有人说,“江湖啊,就不是个消停的地方儿。” 第二章小人物奉命出山 东方泛白,天已有亮意。虽然路旁青草上的露水未干,可已有行人在赶路了,这个时辰赶路虽然有些辛苦,可也凉快的很。 一个少年,一匹快骑。 叶云青,熟悉的人也叫他小叶。但是还有很多人不熟悉他,甚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在这个大江湖里他只是条小鱼,最小的那种。 叶云青的脸不难看,却满面尘土,面露疲态,手里握着马鞭,马是难得的良驹,他仍旧马鞭猛挥,他不像赶路,更像是在逃命。 他拍拍行囊里的黄历,“六月廿七,大吉,宜出行。” 他抬头看了看前方,眼中似乎闪出了光,虽然只是那么一闪,整个人似乎有jing神了许多。 这年轻人仿佛全身都带着股劲,就像一把将要出鞘的刀。 路上的行人都看着这少年,他要去哪?他要去做什么? “大伯,请问天下坞怎么走?” “前面的路口一直向东,过了七侠镇,再到十六堡,再北行两ri就快到了。” “多谢”。 少年扬鞭,绝尘而去。 “你听见了吗,刚才那小子要去天下坞。” “天下坞怎么了?” “怎么了?出大事了!” “白神侠的大名都能驱鬼辟邪,天下坞还能出什么事?” “江湖第一庄都变了鬼了。” “当真?” “说瞎话我是你媳妇生的。” “那白神侠呢?” “死了。” “死了?” “据说白神侠被人砍成十几块,剁了百十刀,只有头能认得出,手和脚都分不清了。” “也太惨了点。” “白笑书成名三十几年,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这下可全还回来了。” “出来混江湖,迟早都是要还得。” 两ri后。天下坞。 少年跳下马,似乎在凭着记忆寻找什么。 太阳要下山了,远处的山和树都被晚霞映的血红,但又像是隔着层雾,又似乎是烟。 当少年低头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废墟上面,难道这就是当年名震武林的天下第一庄? 这里到处都是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写着“名满天下”的门柱没有了,镶着烫金大字的牌匾也没有了,受人敬仰的神侠也没有了,整座天下坞就这么消失了。似乎这里只有过这一片废墟。 少年摇摇头,自语道:“还是晚了。” 难道真如传言所讲,天下坞被满门血洗,全庄上下三十六口人,七头猪,二十只鸡鸭,六条院犬,尽数被杀,连老鼠洞都被撒上砒霜,当真是鸡犬不留,没剩下半个活口。 少年想找到点什么,除了碎瓦和焦木什么都好,可偏偏除了碎瓦和焦木什么都没有。 少年叹息道:“师傅,要怎么办?” 显然这少年又在自语,他没打算会有人回答他,可偏偏有人回答他了。 是咳嗽声,远远的,隐隐的,但是很清楚,接着是脚步声。 天已暗了,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只有那脚步声是清楚的,一步一步的。 那脚步声停在少年面前,是一个枯瘦的老人,肩上一把锄头。老人弓着腰看着少年,“找天下坞?” 少年点头。 “这就是天下坞了。”老人望了望四周的废墟,“一把大火烧了三天两夜,就只剩下这些了。” 少年问道:“白神侠莫非也遭了毒手?” 老人摇头,道:“白神侠若是在还有人敢动天下坞吗?”又摇摇头,“惨哪,听说连个全尸都没剩下。” “之前有什么人来过天下坞?” “还能有什么人,不是拿刀的就是佩剑的,不是刀客就是剑客。” “有谁见过那些人吗?” 老人摇摇头,“有人来的时候见到的竟都是些死人了。” 少年又问道:“那尸首呢?” 老人皱眉道:“几十口人全不见了。” “谁运走的尸体?” “不知道,据说是江湖上的人。” 少年道:“哪门哪派?” 老人摇摇头,道:“不知道,没人知道。” 少年又道:“运去哪里?” 老人摇摇头,道:“没人敢问,你们江湖上的事不是我们这些个老百姓瞎参合的,我们就是听一听,看一看。” “还有人来问过天下坞的事吗?” “你是头一个。” 少年闭着嘴,站着发呆。 “是个好人,可惜啊”老人嘟哝着,揉着脖子走远了,就跟来的时候一样,一步一步的。 少年回过神来,模模怀里的银子,骑上马。 看来他打算先找个地方休息,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可对于一个只有一点银子的人来说,当然是越便宜的地方越好,能赊账自然更好。 想到这,少年笑着摇摇头,拍马上路。 看来他是有去处的。熟话说,“人不能让尿憋死!” 第三章 有客到似是故人 ()第三章有客到似是故人 一条老官道,铺路的石头早已被路人的脚和马儿的蹄铁磨的十分平整光亮了。 一间食肆,门前挂着个大大灯笼,上面两个字“悦来”,不知有多少地方的多少酒家客栈都用这副招牌,不过这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这里前后几十里没有一个卖食水茶点的店家,所以这里的价钱自然贵了些,可也算不上是黑店。几张牛肉烧饼加上一大碗牛肉汤,配上一碟素菜或者一壶烧酒,即管饱又美味,走南闯北的人不会太奢侈,可也想舒舒服服的填饱肚子,这里刚刚好很适合。 食肆的老板被人们称作戚老爹,灰白的胡子和一脸的皱纹,似乎谁这么称呼他都不会觉得吃亏。 戚老爹是个生意人,平时总是笑脸迎着客人,就算客人把掺了水的酒倒在他头上也是一样,他还是笑呵呵的。可今天却有些例外,妙妙那丫头一整个上午都没迈出房门一步,更别提帮他什么忙了,老头觉得有些不对劲。 妙妙算不上是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但是她年轻,活泼,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就像是秋天的晴空一样清澈的眼睛。她还有一头漂亮的长头发,在老爹的店里时就会盘起来,像个新媳妇一样。这时候客人们总是吃的饱饱的都不肯上路,看着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忙前忙后总是件赏心悦目的事。 现在妙妙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简简单单但是干干净净的一个房间。边摆弄着自己的辫子边看着桌子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她从他身上看到的都是新奇的,每次看起来都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有这种感觉。 妙妙只是瞪着水汪汪的眼睛这么看着,却不说话。因为年轻人正狼吞虎咽的吃着手里的牛肉烧饼,看样子一不小心手指都会咬下来,看来他没饿上七八天也有七八顿了。 他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这。 他的马已不见了,靴底还有个大洞,脚上的血泡已经破裂,他似乎并没在意。 他来的很匆忙,是不是也会很匆忙的离开。 年轻人刚放下烧饼,妙妙就把一大碗汤递了过去,然后再继续看着,就像媳妇看着丈夫吃着自己jing心做的饭菜一样,眼睛里都是幸福。 门忽然开了,门口站着个人,是戚老爹。 “麻眼的叶云青!”戚老爹上前一把抓住年轻人的手,年轻人没有打算挣月兑,因为他从前试过的,没能成功。 老爹盯着年轻人笑吟吟的脸看了半晌,笑道:“你是来找老头还钱的吗?” 这个叫做叶云青的年轻人还是笑着的,却慢慢的摇了摇头。似乎他并不是那个欠钱不还的人,而是那个有钱不借的人一样。 “叫你师父来”老爹怒道,“我虽不认识他,却不信他也是个欠钱不还的赖账鬼。” 叶云青忽然不笑了,眼神也黯淡下来,低声道:“师傅已经死了。” “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了?” “只有我一个了。” 戚老爹看着妙妙满脸的桃花,又看看叶云青满脸的灰尘,两根眉毛都已皱到一起了。 戚老爹道:“你可有公家的粮帛月俸?” 叶云青道:“没有”。 戚老爹道:“那你可有自家的生意买卖?” 叶云青低着头:“没有”。 戚老爹道:“你可有祖上的房产土地?” 叶云青的声音也快贴在地上了,“没有”。 戚老爹摇头道:“我还以为你身家丰厚,习武练功什么的只是耍耍,不想你却实实在在是个跑江湖的。” 妙妙道:“跑江湖怎么了?” 戚老爹狠狠道:“跑江湖就是在刀口上舌忝血喝。” 叶云青笑道:“哪个名宿不是一拳一脚闯出的名头,江湖就是用来闯的。” 妙妙在一旁使劲点着头:“是呀,是呀。” 戚老爹瞪着眼睛怒道:“他连烧饼钱都掏不出,还想把老头的宝贝孙女也赊了去?” 叶云青正sè道:“我总有一天会成为江湖中声名赫赫的大侠,到时候我” 戚老爹打断道:“金古二侠,东方三侠,四大恶人,前后五绝,六大门派,七大山庄,八大世家,这世上的侠客多得都能把皇帝老子的金銮殿站满,你这毛头小子,哪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叶云青正sè道:“我会好好照顾妙妙的。” 妙妙抱着戚老爹的胳膊,眼睛却在叶云青身上,声音却是低的只有自己听得到了,“是啊,是啊。” 叶云青起身,趁着懒腰道:“老爹,我要一个房间。” 戚老爹瞪着眼,“你想要一个房间?” 叶云青笑着,“最好房间里还有一大盆洗澡水。” 戚老爹的眼眶都已接近瞪裂,“没有钱还想要洗澡?” 叶云青眼睛一眯,“会有钱的”。 戚老爹恨不能一掌劈死这个小子,“什么时候?” 叶云青翻出黄历,一看ri子,“就是明天”。 “明天?” “对,明天。”; 第四章 有灵犀老实和尚 ()第四章有灵犀老实和尚 妙妙再见到叶云青的时候他又是那个jing神满满的少年了,饱饭,热水澡,再稳稳的睡一觉是让一个人恢复jing力最好的办法。 “你在做什么?” 叶云青按了按漏在鞋洞外面的脚趾,笑道“看黄历”。 妙妙问道:“为什么要看黄历?” “想出门就一定要看看黄历,挑个好ri子大吉大利。” 妙妙问道:“今天吉利吗?” “今天不吉利,忌外出。” 妙妙笑道:“那今天做什么好呢?” “今天宜访友”叶云青叹了口气,“可是我又不能出门”。 妙妙皱着眉毛问道“那怎么办?” “我只好等着了。” 妙妙瞪大了眼睛:“等着?” “是啊”叶云青望着妙妙的大眼睛,“我不能出门,当然是等朋友来看我了”。 “阿弥陀佛”门外何时竟多了一个人。 “外面会是什么人?”妙妙问道。 “一定是个和尚。”叶云青一本正经的告诉妙妙。 妙妙笑骂道,“傻子,自然是和尚,谁见过口称佛号的道士。” “是和尚,而且还是个喜欢上树的和尚。”叶云青望着门外,可门外的人似乎并不急着进来。 “司空大师,还是请进吧。”叶云青想请门外的和尚进来,妙妙却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和尚也觉得今天不是个好ri子,所以走到这就有些后悔了。”门开了,来人还是在门外。 妙妙开门,门前大槐树上站着一个人,素衣,草鞋,白袜,一个灰布袋。一个僧人,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像是秋ri清晨时的湖水。 干干净净的一个人,相貌也不错。难怪妙妙曾经说,“他如果是个俗家人,也会有好多姑娘家喜欢他呢。” “司空,你的衣服和鞋子终于换了,人也变得干净了”妙妙望着树上的人笑道。 “阿弥陀佛”这个叫司空的和尚似乎没有听见妙妙的话,似乎也回应了她的话。 “司空,你还是老样子,一副老实和尚的样子。”叶云青站在妙妙身后,看着树上的人,“你现在还是只念佛号吗?” “今生所受,皆是前世因果。此时所受,皆乃过去因果。” 叶云青忽然大笑,“你真把自己当和尚了么?和尚的布袋里可不会有整沓的银票。” 和尚不再讲经文,慢悠悠说道,“和尚也是要穿衣服的,也是要吃饭的。” “原来司空是空着肚子来的。”妙妙咯咯笑着,问道,“不知道这位司空大师还吃不吃得牛肉?” “阿弥陀佛”司空和尚施礼道,“和尚就是循着这牛肉香才一路奔到这来的。” “如今真是没有什么可靠的了,穿着僧衣的人都四处找肉吃。”叶云青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样子肉汤他也是一定要喝的了。” “非也,非也,前世不修,投胎做牛,和尚吃得牛肉,是以身超度”司空站在树上时就像是一片叶子,落下来的时候更像一片叶子。衣袂一扬,飘飘荡就已经站在地上了。难怪叶云青说,在江湖上有资格和司空比试轻功的人不会超过十五个。 其实在江湖上能和司空比试吃牛肉的人也不会超过十五个。司空吃的很慢,但是吃的也很多,一大张牛肉饼接着一大碗牛肉汤,然后还是牛肉饼接着牛肉汤。叶云青本以为司空是来看望朋友的,现在更相信他是专程来吃牛肉的。 “现在还在做你的老买卖?”叶云青看着司空忽然问道。 “和尚既然想吃饭就得有银子,和尚的银子非偷非抢。”司空还在不停的往嘴里送牛肉饼,只是慢了下来。 叶云青正了正身子,“这次我和你做一笔。” “和尚可不是什么人的生意都做。”司空只抬头打量叶云青一眼,“穷光蛋的生意就从来不做。”和尚不爱笑,做事一板一眼。 叶云青哑笑起来,“穷光蛋也是有人情的吧。” “人情是人情,买卖归买卖。”司空头也没抬,“不能混淆。” 叶云青按住司空拿着饼的手,低声道,“那我就用一个消息换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换不得银子的消息不作数。”司空盯着叶云青的眼睛说道。 叶云青沉下脸,道“我听说有个很老实的和尚做了件不老实的事。” 和尚脸上变了颜sè,把叶云青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打诳语是要入拔舌地狱的。”叶云青笑着打量和尚,“那欺罔佛主又应受什么惩戒?” 和尚低头盘算片刻,缓缓道“那我就用一条消息换你的那条烂在肚子里。”说完之后,和尚又开始往嘴里送饼。 叶云青淡淡笑道:“我要知道天下坞的事。”他一面说,一面递上一大碗牛肉汤。 这一大碗牛肉汤自然是递给和尚的,和尚噎得厉害,他没想到云青要打听这件事。 和尚也的的确确将这碗汤喝了个jing光。 叶云青盯着和尚,和尚定定的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屋子里的气氛忽然低沉怪异,似乎有人说了死都不该说的话。 和尚还是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僵住了一样。 半晌,和尚才慢悠悠道:“你们可知道白神侠是怎么成名的?” 妙妙抢道:“三十年前,剑震六大派,西逐神花流,所以才有了一剑震中原的神侠之名。” “所以我有个疑问”,和尚道,“白神侠剑震中原,怎么有人能杀得了他?” 叶云青道:“当年的天机老人位居兵器谱首位,结局还不是一样。” 妙妙道:“江湖传言白神侠正在苦修一种神功,至于是什么功夫却没人知道了。” 叶云青道:“据说是他二十年前偶得高人指点,所以才封剑退隐。” 和尚慢慢道:“你们可听说了金钱帮重立,魔教再兴?” 叶云青和妙妙都摇摇头,金钱帮和魔教都曾是大门大派,也曾把中原武林搅的血雨腥风,不知多少武林志士死于当年浩劫,可这些也都成了传说,也没有半个人听说过后来的事。 和尚拿起饼,道:“白神侠宾朋天下,什么人要做什么样的大事才会下如此大的手笔杀死他?” 叶云青道:“难道是有人不想他练成传说中的这门功夫。” 和尚道:“传言白神侠的修为以臻化境,若非当世高手聚齐,否则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叶云青道:“二十年前,白神侠发下重誓,有生之年手不执刃。” 和尚道:“天下坞只有他一人习武,满门血洗他能袖手旁观?况且白神侠也不是善忍之人。” 两人沉默,只有和尚还在吃着饼。 先忍不住的人是妙妙,她慢慢说道:“难道这件事真的碰不得。” “六大宗派的掌门长老,上九门和下九门的诸位当家,都是和天下坞有交情的,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走这趟浑水。”和尚低着头道,“杀人,收尸,灭迹,没有半分破绽,寻常帮派组织是做不出来的。” 叶云青轻轻吐出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 司空满脸的冰霜终于见了ri头,“你不是个笨人,不要命的飞蛾才会扑火。” 叶云青盯着司空的眼睛,笑道:“人活着总有些事情是由不得的。”他拍了拍司空拿着烧饼的手,又缓缓道:“这是师傅交代给我的最后一件差事,xing命什么的我都可以不顾。” 和尚笑了,和尚只有没办法的时候才笑。叶云青看着这张方方正正的笑脸,心道“其实他笑起来也并不难看,可为什么要把笑脸当做哭脸来用?” “开封府有个人,你可以去问他。”司空摇头,看得出他并不想说。 “什么人?”叶云青却是很想知道。 司空道:“自然是个很不好惹的人。” 叶云青道:“在开封府最不好惹的人就是孙总镖头。” “黄河十八路镖局的总镖头自然不是好惹的货sè。”和尚觉得规劝有很多方法,不必直截了当。 好朋友就是这样,他会帮助你,也会为你着想,顾及你的感受。 叶云青道:“明天启程,跟我一起吗?” “和尚只想舒舒服服的吃牛肉饼喝牛肉汤。”和尚又开始吃饼了,和尚嘴里还嚼着半张饼,又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去找他吗?” 叶云青看着和尚,他不知道,却想知道。 和尚放下手中的饼,用袖子胡乱擦擦嘴,道:“因为有人发现一样东西。” 叶云青和妙妙都看着和尚,他们想知道是什么。 和尚道:“一块铜牌” 妙妙道“一块铜牌?” “只是上面多了些东西”和尚顿了顿道,“一个掌印。” 妙妙道:“带着掌印的铜牌?” 和尚道:“能在铜牌上留下掌印并不是件十分困难的事” 叶云青道:“不错”。 和尚道:“可当我见过那铜牌才发现的确不容易,那是一个很厚重的铜牌,厚重到天下坞的一场大火也只是变了形状,并未融化掉。” 叶云青道:“你见过那个铜牌?” 和尚笑道:“那是一定,不然和尚的银票从哪里来。” 妙妙笑道:“会有人愿意买那样一个铜牌吗?” 和尚道:“因为还有人想知道到底是谁去了天下坞,而且是个既多事,又阔绰的人。”和尚的前半句是说给妙妙听的,后半句却是说给叶云青的。 叶云青沉吟半晌,道:“你觉得能在铜牌上留下掌印的掌痕会是谁的?” 和尚道:“把一双肉掌横练成分金断石的功夫至少也要三十几年的功力。” 叶云青道“当今世上能称得上铁掌的人似乎不超过六个。” 和尚道:“太原府的裘远,陕西刘向封,辽东熊莫三,福建林开渊,还有安庆府的万爷和开封府的孙总镖头。” 叶云青沉吟道:“当年的铁手老马在的话也一定能办到” 和尚道:“难得还有人记得,他已经三十年没有露过面了”。 妙妙笑道:“江湖中总有好些高人都是神神秘秘的,成名了之后非要隐居避世个几十年再重出江湖。” 叶云青道:“的确。” 妙妙道:“为什么这么多高手,却非要先找那个吴总掌柜?” 叶云青耐心道:“是孙总镖头!”这话自然是说给妙妙听的,妙妙也立即努嘴瞪眼皱鼻子回应叶云青。 和尚道:“开封府离天下坞最近,而且白神侠与他也早有梁子。” 叶云青道:“从何说起?” 和尚道:“他师父曾伤在白神侠剑下,躺在床上足足有三十年了。” 叶云青道:“他虽然只是个总镖头,但是他的大开碑手横行江湖也有二十几年了。” 和尚沉默不语,起身yu出门而去。 叶云青问道:“你要去哪” 和尚皱眉道“肚子装的太满的时候,难免会想念茅房。” 叶云青道:“我还想知道是谁买了那块铜牌。” 和尚挠挠光头,“不知道。” 第五章 开封府孙总镖头 ()第五章开封府孙总镖头 开封府有个孙总镖头这谁都知道。 听说五十几岁的孙总镖头不喜欢女人。孙总镖头说,她们只会花钱,只会要这个要那个,而且说不定哪天就卷着你的金子银子钻进别人的被窝里去了。 听说孙总镖头只喜欢钱,一个从前穷的没有一条完整裤子的人当然怕穷,好好的有钱人也不会去做卖命的镖师。听说他的密室里没有一张八大钱庄的通票,孙总镖头说那玩意看着就不踏实。所以这里只有金银珠宝,宝贝玉石,古董字画,它们发出的光芒比女人的娇媚更让人心醉,孙总镖头只喜欢这些让人放心的东西。 听说每天都到密室待上半个时辰是孙总镖头的习惯,这样他才觉得自己还活着,还活着有个人样。 之所以都是“听说”,那是因为很少有人见过这个手比石硬,心比手狠的老头。 今天的孙总镖头还没去过密室,他还在书房,因为开封府衙又差人来要钱了,这回是京城的大官来了。地方上的富商豪绅都要表示表示,上面的大人好过了自己才会过的好。 马镖头和丘镖头也来了,因为他们的手下又因为那个窑子里的女人打起来了。王镖头刚走,他说中秋节快到了,兄弟们出了一年的力,想多分点份子钱,可今天也才七月十七。 孙总镖头的眉头都快皱到一块了,若不是瞧在银子的份上,就算有十八抬的大轿来请他也不会做这个总镖头的。 可好些人都知道孙总镖头是个了不得的人,十几岁就入了镖局,讨好镖头,拉拢同伙,排挤异心,会做人情,还有一身横练的真功夫,模爬滚打三十年,总算于坐在十八路总镖头的位置上。 叶云青进书房时里面正有一个人,五十岁年纪,jing神矍铄,两鬓灰白,一身蓝灰的布袍,手掌巨大。 叶云青道:“你就是孙总镖头?” 那人顿了一顿道:“你叫什么名字?” 叶云青道:“名字不重要。” 那人又道:“好名字是个好兆头,也好记些。” 叶云青道:“叫俊杰的不一定是人中龙凤,称宝财的也不一定能腰缠万贯。” 那人眉头皱了皱,笑道:“似乎有些道理。” 叶云青道:“你似乎也明白些道理。” 那人摆手笑道:“见笑见笑。” 叶云青道:“孙总镖头的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大了。” 那人看着叶云青,显然他没听明白。 叶云青正sè道:“天下坞并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好去处。” 那人脸sè一变,双手抱拳道:“少侠可是六大宗派的人?” 叶云青道:“不是六大宗派的人就不能在江湖上走动了么?” 那人又道:“你是七大世家的人?” 叶云青笑笑,摇摇头,“一个小人物”。 那人忽然笑了,因为他放心了,面前的年轻人跟诸门派世家全无关系,他可以笑的很放肆了。 “小子,这可不是你家后院想走动就能走动的。”说话的是另一个人,一身紫衣,站在叶云青身后。 叶云青转身道:“什么人?” 叶云青没有听见紫衣人的答话,只看见一个紫影闪过,还有一双足可断金分石的大手,就感背后几道大穴同时被制,接着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再接着就是疼痛的感觉。 他已站不住,他感觉整个后背都裂开了。 叶云青在昏迷之前只听见那人笑着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连谁是总镖头都不知道还敢闯孙府。” 那紫衣人望了叶云青一眼,不屑道:“手脚打断,扔远点。” 第十章 大摆宴席小相公 ()第十章大摆宴席小相公 迎祥楼是远近百十里最大的一家酒楼,门上的烫金招牌不知比寻常的酒楼大多少倍,后厨的大师傅都 是从京城八仙楼请来的,跑堂的都是面目清秀的小伙子,迎祥楼的客人非富即贵,谁知如此ri进斗金 的迎祥楼却忽然关门了。 街上路人一定会有人好奇:“迎祥楼怎么突然闭门谢客了?“ 路人中也一定有人知道些眉目:“听说所有的伙计却都去准备酒肉菜果,没有闲人招呼客人,索xing就 关门谢客了。” 好奇的人更好奇:“什么人这么大的手笔?” 爆料的人继续爆:“说是来了个阔绰的相公,七ri后在迎祥楼大摆宴席,还放出话来。” “放出什么话?” “说是宴席大摆十天,但凡来往路人,无论贩夫走卒,道人和尚,商贾侠士,都可入席。” “这位相公什么来历?” 这位老兄知道的也算不少:“只知道相公姓叶,孑身一人,即没有生胖儿子,也没认干爹,不知为何 摆这么大排场。” 提起这人大家都摇头,“不知道,没人知道,迎祥楼的大掌柜都不知道。” 七天后。迎祥楼又宾朋满座了,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商客尼姑,书生喇嘛,伙计们好久没有这么忙 了,不过想想这一大笔的工钱也是值得的,谁都不想和白花花的银子结仇。 后厨一碟碟蒸鸡素鱼,肘子竹笋传到前厅,食客们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这位叶相公却只是坐在角落 里,他从不敬酒,不招待客人,一个人,慢慢喝酒,慢慢吃菜,慢慢看着一屋子的客人来,再看着一 屋子的客人走。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直到第九天。 叶相公还是一人独坐。 今天的食客仍旧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当中还有两个大胡子,两人都是皮肤黝黑,满脸的络腮胡子, 生的也是一模一样,如双生兄弟一般,只是一个身材高大,一个身材瘦小。 两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像是远道而来,但是两人的胃口却不错。那高个大胡子更是吃了七八大碗 米饭,三四碟蒸鱼,还喝了整整两大坛上好花雕,还有一壶陈年竹叶青。小个大胡子吃的不多,但是 津津有味。 两个人吃完饭并没有走,捧着肚子径直走到这位叶相公面前,高个大胡子一拍叶相公肩膀,道:“这 位就是在迎祥楼大摆十天宴席的叶相公吧。” 叶相公看着两位孪生大胡子,举杯笑道:“叶云青。” 高个大胡子道:“这十天的好酒好菜不便宜吧?” 叶云青道:“实不相瞒,我现在不但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大笔的债。” 那小个大胡子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个能折腾的人。” 叶云青笑道:“没错,我的的确确是个能折腾的人。” 高个大胡子道:“可你怎么折腾了足足几个月却没有一点声音呢?” 叶云青道:“你只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就把这几个月的事通通告诉你们。” 高个大胡子转身对小个大胡子道:“老弟啊,咱们还是不要听他的故事,一定无趣的很。” 小个大胡子笑道:“我觉得会很有趣。” 高个大胡子脸一板,道:“这小子讲故事是假,想骗咱们的银子是真,这吃亏的买卖咱们不能做。” 小个大胡子道:“可是咱们大老远来这不就是给他送银子来的么?” 高个大胡子道:“当初咱们说好就是来看看的,对吧?” 小个大胡子点点头。 高个大胡子道:“咱们吃也吃了,看也看了,该回去了吧?” 小个大胡子道:“可是你不想知道他这么折腾是为了什么吗?” 高个大胡子忽然笑了,道:“他能为了什么,一定是有事情找个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所以才想法子 引那人出来。 叶云青也笑了,道:“因为那人是个好奇心极强,极爱看热闹的一个人。” 高个大胡子笑道:“一个好奇心极强,一个极爱折腾,你们还真是般配。” 叶云青道:“如果一个人一辈子能交到像你这样的朋友,就算再折腾些也是值得的。” 叶云青和大小两个胡子都开始笑,他们笑的很开心,发自内心的笑,迎祥楼的食客伙计都愣愣的看着 这三个怪胎,难道看别人吃饭也这么开心? 叶云青笑完还是叶云青。可是那两个大胡子笑完却不见了大胡子。 没了胡子的高个大胡子变成了司空和尚。 叶云青道:“这次我和你做个大买卖。” 司空道:“我不赚你的钱,因为你没有钱。” 叶云青笑道:“你帮我找一个人,找到之后这个人就归你。” 司空道:“一个人能值多少钱。” 叶云青道:“这个人很值钱。” 司空道:“有多值钱?” 叶云青慢悠悠道:“崆峒派,丐帮和十六堡联合悬赏的人,花红自然不会少。” 司空想了想,点头道:“这样的人也不好惹。” 叶云青道:“可是我偏偏要去惹。” 司空想了想,又摇头道:“那不是掉在地上的银子,弯弯腰就能拣的到。” 叶云青笑道:“所以我才需要你帮忙。” 司空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叶云青道:“还记得孙总镖头吗?” 司空道:“我知道,他死了。” 叶云青道:“只有一刀,削去半个头。” 司空道沉吟半晌,道:“裘远和万铁柏也死了。” 叶云青惊道:“三个人都有一双铁掌。” 司空道:“三具尸首都少了半个脑袋。” 叶云青道:“巧合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难道这两人去年六月十六也在河南?” 司空道:“不错。” 叶云青皱眉道:“难道天下坞的事他们也有份?” 司空道:“很显然,有人不想他们吐出半个字。” 叶云青笑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这个人。” 司空也笑了,笑的很难看,他只有没办法的时候才会笑,但是他从没笑的这么难看。“你要找的就是 这个人?” 叶云青道:“就是他,一个能让三位高手都闭嘴的人。” 司空道:“这的确是件很折腾的事。” 叶云青笑道:“很折腾的事一定要找很折腾的人来办。” 司空道:“我实在听不出这是句恭维话。” 叶云青笑道:“恭维话再中听却也没有一大堆银子让人觉得舒坦。” 小个大胡子忍不住了,大声道:“难道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高兴的吗?” 叶云青一把揽住小个子的肩膀,笑道:“大老远赶来就只看我一眼,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小个子愣愣的看着叶云青,道:“那我还要做什么?” 叶云青拉起他的手,“再陪我聊聊天。” 房间里,只有叶云青和那个小个子的大胡子,现在小个子也没了大胡子,因为妙妙就没有大胡子,所 以小个大胡子变成了妙妙。 妙妙道:“天气已变得冷了,我带了几件衣裳给你。” 叶云青笑道:“不知为什么,我虽然没有司空阔绰,可我却觉得我要比他幸福得多。” 妙妙笑道:“能有司空这样的朋友,也幸福的很。” 叶云青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妙妙问道:“那谁是第一个?” 叶云青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 妙妙看着叶云青,“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叶云青道:“一个男人若是喜欢上一个人,看她的眼神一定跟别人不一样,若是女人也是一样。” 妙妙忽然笑了:“你这么有把握?” 叶云青笑笑,似乎已经回答她了。 妙妙叹了口气,道:“喜欢上一个人真是一件辛苦的事。” 叶云青也叹了口气,“若是喜欢一个人又不说出来也是件很辛苦的事。” 妙妙道:“那就不要只憋在心里。” 叶云青紧紧的执着妙妙的手,柔声道:“我不单喜欢你,还要让你过上开开心心的ri子。” 妙妙笑了,笑得就像是开在chun风中的茉莉花,“我也喜欢叶云青,我要给他做一辈子饭,缝一辈子衣 裳。” 叶云青道:“我现在只想吃些你亲手做的凉拌卤牛肉。” 妙妙看着他道:“可是现在没有牛肉。” 叶云青叹了口气,道:“那我只好吃些别人做的牛肉了。” 妙妙咬着嘴唇,轻声道:“然后呢?” 叶云青道:“还要一大盆洗澡水和一张干干净净的床。” 他看着妙妙,眼睛里有些怪怪的,因为她也正用怪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妙妙轻声道:“你在想什么?” 叶云青微笑道:“我猜一定跟你想的一样。” 妙妙的脸忽然红了,低声道:“你真是个活冤家,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床很干净,也很软 一切都很自然,仿佛他们都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在今晚发生。 就如chun意已至,花儿自然就要吐露芬芳一样。 风儿从窗隙中钻进来,秋意却还是在窗外。 有道是:“两道眉湾新月,一双眼是秋波。 青丝七尺挽盘螺,俊脸吹弹得破。 月里素娥谁伴,秋宵织女常孤。 空门甘老奈如何,纸帐梅花自若。” 吃过早饭后,两匹快马出城向东。那房间里已经没有人,那个眼睛如秋水一样的女孩子也不见了。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那个女孩已经在一辆马车上,回到她来的那个地方,那个食肆。她从不问为什么 ,因为她相信他,她信任他。 “带着女人闯江湖,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不会武功的女人”司空和尚拿着念珠默念着。 第十一章 纵横江湖有杀气 ()第十一章纵横江湖有杀气 木屋,很简单的布置。一张床,一个灶台,一张桌子,一把凳子。 晚饭,很简单的饭菜。一盆米饭,一大碟咸菜,一尾红烧鱼。 桌子上油灯如豆。 人只有一个,三十不到,粗衣皂袍,就像个不苟言笑的庄稼汉。如果真要说哪里不对劲,那就是他腰间的那把刀。 一柄弯刀,刀身弯如弦月,据说当年的传世魔教教主也有这样的一把弯刀,不同的是那把魔刀上有七个字,这把刀却没有。而且这把刀是带在右边的,刀柄向左。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左手用刀! 他在吃饭,大口的吃,大口的咽。如果有人看见他的吃相一定会吓一大跳,他就像一个饿死鬼。但他每口都嚼得很仔细,他不浪费一粒米,他要将每一粒米都化成身体的一分力量。 现在是夜晚,屋外漆黑。一阵狂风,木门敞开。 门外站着个人,提着把未出鞘的剑,就像刚从黑夜走出来,他拍打着上的鞋印,笑道:“赶路的,讨口水喝。” 门开的一霎那,油灯摇曳,却没有熄灭。原来握着筷子的左手已按在刀柄上。 左手,没错,就是左手。 当今江湖上最驰名的杀手,但他不杀别人的手,他杀的是命。只要花红开的够分量,休说六派八庄,皇宫大内里也能拎出首级的杀手。 大家都说死在他刀下的人多的数不过来,是地狱里的阎罗听了也会头疼的数目,恨不能早点把他也收过来。他像疯魔一样杀人,所以大家也叫他左手魔刀。 左手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人。 门外的人却不这么想,因为他是一个随便的人,随便就闯进别人家的人。 左手的手还在刀柄上,他对这位拿剑的客人并不放心。但他并不随便杀人,他的手是虚握的。 那人看了一眼左手握在刀柄上的手,又看着桌上的碗筷,突然笑道:“江湖传言左手所得的花红银两都已经堆成山了,任谁也想不到他却过着这样的ri子。” 左手冷笑,“你若杀了我,花红也一样少不了。” 门口的人又笑了,“杀了你,不但有花红,还有牌坊呢。” 左手道:“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人道:“我的本事并不高。” 左手看着他。 那人接着道:“所以我只想动动嘴,不想动手。” 左手低声道:“说。” 那人看着红烧鱼,咽着口水道:“我来打听件事。” 左手道:“什么事?” 那人道:“听说你最近做了几件大案子。” 左手冷笑,道:“不值得杀的人我一向不杀。” 那人道:“孙宝财,裘远,万铁柏难道得罪了同一个人。” 左手瞳孔一收,道:“我拿花红做事情,从不问为什么。” 那人道:“谁给你开的花红?” 左手的手忽然握紧,道:“你的问题太多了。” 那人看了一眼左手握刀的手,笑着慢慢说道:“左手手利刀快,这谁都知道,可是干赔本钱的买卖我们可是不做。” 话未说完,左手的刀已扬起。一道白光,宛如黑夜里的一道霹雳。 拿剑的人还在笑,但人已不在桌旁了,他想离开这。 在左手面前,没人能决定自己要做什么。出路已经封死,剩下来的—只有死路。 墙角,一个平时最不受人注意的地方。现在,却要有人把命丢在这了。 拿剑的人还握着剑,眼睛瞪得老大,脸已苍白。显然,他怕死,怕得要死。 左手的手已落下,他的眼睛也瞪得老大,他太兴奋了,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看着猎物垂死的感觉。 据说有些杀手杀人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不断体验这种兴奋的感觉。 其实很多人做很多事的原因不也都是为了享受一种兴奋,各式各样的兴奋。 拿剑的人还是没有出剑,惨白的脸因恐惧而变得扭曲。 “还等什么!”他突然大喊。 左手一怔,但刀势未变,这个人头他要定了,没有花红就权当磨刀练手。 “砰!”左手对面的墙突然破了个洞,一个不大的洞。只有女人手腕那么粗的一个洞。如果一面墙上有这样的一个洞也还可以被称作墙,可如果某个人的肩膀也有这样的一个洞这个人恐怕只能被称作废人了。 左手只觉得肩膀一沉,“当”的一声,刀已落地。 一柄长剑正钉在左手身后的墙上。 拿剑的人瘫坐在地上,喃喃道:“我再也不干了,再也不听你的馊主意了。” 这时,屋外有个声音笑道:“那你就不想要银子了么?“ 拿剑的人将手中的剑用力往地上一扔,大喊道:“我不但要,而且要很多。” 叶云青看着坐在角落里的人,笑道:“司空原来这么胆小。” “我的胆子要是够大就不做买卖了,就改做强盗”角落里的人皱眉道,“不过你的功夫却比我想象中的高多了。” 叶云青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见过我的真功夫。” 钉在墙上的剑已入鞘。 左手重伤,却还没死,喘息着,就像头受伤的野兽。 司空站起身,看着左手,“开封府的孙总镖头是你杀的?” 左手沉声道:“没错。” 叶云青道:“裘远和万铁柏也死在你的刀下?” 左手面sè惨白,冷笑道:“是。” 叶云青道:“为什么灭口?” 左手冷笑道:“你问屠户为什么杀猪?当然是为了钱。” 司空道:“恐怕是跟天下坞有关吧?” 左手一愣,慢悠悠道:“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叶云青道:“既然做了就不怕别人知道。” 左手笑了,惨白的脸上尽是讥讽,道:“他们三个也只不过是望风盯梢的。” 叶云青道:“有谁能请的动他们三个做这种事?” 左手喘息着,咳着,“自然是个了不起的人。” 叶云青像发现宝贝一样:“大人物?” 左手道:“很厉害的大人物。” 司空突然插道:“你不能再说了,不能再说了!” 左手闭上嘴。 司空惊道:“下面的事我们管不了了,我们查不下去了。” 左手冷冷道:“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甚至连他的脸都没见过。” 叶云青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左手心有余悸道:“他的背影就已经让我失去了拔刀的勇气。” 叶云青嘴一咧,笑道:“无论是谁,都要把他挖出来。” 左手的嘴又闭上了。 叶云青看了一眼司空,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如果真的不想说,我们只好去招财庄打听一下了。” 左手一愣,眼神中忽的闪出一阵惊恐,慢慢道:“在那你们也一样不会有收获。” 叶云青道:“你不知道,总有人会知道。” 司空使劲摇头道:“又是件麻烦事,麻烦事。” 第十二章 大惊小怪招财庄 ()第十二章大惊小怪招财庄 铜锁镇远近几百里恐怕没有人不知道招财庄。当年杜老太爷从一副狗皮膏药起家,用了三十年时间树起招财庄的招牌。自从几年前少nǎinǎi掌家之后招财庄更是兴旺。 招财庄只招财,从不招惹江湖上的人。这是招财庄的规矩,也是杜老太爷的遗训。 杜老太爷已经不在了,招财庄已经有了新主人。 当年的杜家少nǎinǎi,如今的杜夫人。她是杜老太爷带回来的,也是老太爷指定她成为招财庄的新主人,因为杜家的少爷什么都不会做。 没人知道她从前做过什么,大家只知道她来到杜家就是为了做少nǎinǎi的,而且做得很好,很不错。如今当铺,酒家,茶馆,饭庄都挂着招财庄的字号,招财庄真的是招财有道。 今天一大早,招财庄却接到张拜帖,大红帖子上只有“五湖四海叶云青谨拜”五个字。 管家的眉头皱了皱,这“五湖四海”几个字无疑表明这个叶云青是个江湖人。 叶云青进门时,偏厅里已有一位身着红裙的美貌少妇在等着他。叶云青不得不承认,她已不再年轻了,但她的风姿却不是那些小姑娘可以比的,成熟的果实和娇女敕的花儿美的自然不同。 那少妇裣衽而礼,微笑道:“这位就是叶少侠吧?” 叶云青抱拳道:“见过杜夫人。” 少妇微笑道:“家夫不便,只好我这个妇人家抛头露面了,却不知叶少侠为了什么事?” 叶云青直接道:“我见过左手了。” 杜夫人一怔,道:“左手?” 叶云青道:“是”。他接着道:“我有件事情想问杜夫人。” 杜夫人伸出她雪白的左手,自语道:“人人都有一只左手,但不知你说的是谁的左手?” 叶云青低声道:“招财庄的规矩我是知道的。” 杜夫人冷笑道:“那叶少侠的意思我就不懂了。” 叶云青冷笑,慢慢道:“这里的规矩我都懂,杜夫人一定更清楚。”他看着她的手,那是一双白女敕如玉脂葱白般的手,这样一双手显示出女主人生活的安逸。但听胆小和尚说,她在刀口舌忝血喝的时候,叶云青还没一把剑高。 杜夫人面无表情,道:“杜家老太爷立下的规矩难道要让你一个外人来教我?” 叶云青的手已握在剑上,“既然杜夫人不肯说,我就不客气了。” 杜夫人没答话,手已抄在袖中。 “你想干嘛?”不知何时门口已站了一个人,正瞪着眼睛看着屋里的两个人。这人大概三十岁年纪,打扮的却像个小孩子,穿着一件大牡丹的肚兜,一条大红裤子,脚上是老虎头的童鞋,身上还戴着银铃手镯,颈上一条长命锁,一路“叮叮铃铃”的跑过来。 那人跑过来,站在杜夫人身前,向着叶云青道:“你要干嘛?你想欺负我娘子吗?” 叶云青瞪着眼睛,他想过与杜夫人交手后可能发生的几十种后果,也想过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但他还是被眼前的状况弄的手足无措,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笑一笑,然后手从剑柄上移开。 那人拉着杜夫人的手,指着叶云青急道:“他是要欺负我娘子吗?” 杜夫人摇摇头,道:“不会的,我们是好朋友,他怎么会欺负我呢?” 那人听完似乎更急了,道:“不行不行,以前有个拿刀的人你也说他是好朋友,可他都把你欺负哭了。” 杜夫人急忙道:“哪里有的事,宝宝不要胡说。” 那宝宝听完,跺着脚急道:“就是有的,我还记得他左手拿刀,他撇下刀用掌打你,你也打他,后来他握住你的手,你就哭了” 杜夫人又打断道:“好了好了,这次不会了,你去玩吧。” 那三十几岁的宝宝像小孩子一样撒娇道:“我要娘子陪宝宝玩。” 杜夫人叹息着,咬着嘴唇柔声道:“宝宝乖,娘子跟这个人说几句话就陪你玩。” 那人格格一笑,道:“说话算数。” 杜夫人点头道:“算数。” 那人指着叶云青道:“他会乖吗?” 杜夫人柔声道:“会乖,就是没有宝宝乖。” 丫鬟走过来领着那人,那人就笑嘻嘻的走了。 杜夫人看着那人的背影,叹了口气道:“他是我的丈夫。” 叶云青笑着点点头,心里骂道:“该死的胆小和尚,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害我受惊一场。” 杜夫人看着叶云青,淡淡道:“他现在在哪?” 叶云青低声道:“恐怕此时已在六扇门大牢。” 杜夫人叹了口气,道:“他终于摆月兑我了。”,脸sè变了变,又道:“你既然见过他,为什么又来问我?” 叶云青道:“有些事情只有你才知道。” 杜夫人沉吟半晌,幽幽道:“他可能真的还是不想再见我了。”又看了看叶云青,道,“什么事?” 叶云青道:“是谁请左手杀孙宝财和万铁柏?” 杜夫人听完这话脸sè铁青,冷冷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知道那么多?” 叶云青笑道:“彩炼刀黄阮青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名满江湖了,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呢。” 杜夫人脸sè变了变,笑道:“你知道的很多。” 叶云青道:“我只不过恰巧认识一个知道很多事情的朋友,恰巧他喝醉酒之后又什么都肯说。” 杜夫人长长叹息了一声,慢慢道:“他都是为了我。” 叶云青问道:“左手?” 杜夫人道:“我们当年一起学艺。” 叶云青道:“我还知道他是你的师弟。” 杜夫人苦笑,慢慢道:“他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叶云青道:“那样不是很好?” 杜夫人沉默了半晌,才道:“只不过他太不解风情,太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叶云青想起那位杜夫人的丈夫,勉强笑了笑,道:“我不明白。” 杜夫人没说话,眼中却露出悔恨和厌恶。 杜夫人凄然道:“当时我只是为了气气那个人,才嫁到杜家的。” 叶云青道:“左手却不知道,他以为你过的很好。” 杜夫人道:“他并不知道我的丈夫是这样的人,他为了能常常看到我,就去做了拿钱取命的买卖。” 叶云青道:“因为你可以帮他找到买家?” 杜夫人点点头,恨恨道:“他姓楚,最近的花红都是这个人出的,你要找的人一定就是他。” 叶云青猜道:“楚将军?” 杜夫人目露不屑,“千里追花楚将军。” 叶云青喃喃道:“臭和尚猜的有几分道理”。他看着杜夫人,道:“楚将军为什么要杀孙宝财和万铁柏?” 杜夫人低头,道:“不知道”。 叶云青道:“为了报仇?” 杜少nǎinǎi道:“姓楚的不但会采花,也会杀人,那两个人他还能搞的定。” 叶云青道:“难道他们认识?” 杜少nǎinǎi道:“楚将军认识的又岂止他们,**上好些棘手的人物他都有来往。” 叶云青目光闪动,忽然笑道:“麻烦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 杜夫人道:“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叶云青道:“请讲” 杜夫人道:“你如果见到左手,告诉他保重。” 叶云青点点头。 第十三章 树大旗四面来风(上) ()第十三章树大旗四面来风(上) 院子里已有落叶,叶云青坐在椅子上听着沙沙落叶声,他已讲完招财庄的经 过,司空躺在躺椅上,喝着刚刚烫好的热酒。现在他们正在分析杜夫人说过的 话。 院门忽然打开,接着进来三个人,两个是年轻人,另一个年长一些,两个年 轻人一个配着剑,一个空着手,年长的人手里握着把刀。 三个人忽然走进来,就像他们回到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给自己找了个位置站 在那。叶云青和司空和尚打量着这三个人,这三个人也看着他们俩。 在另外一个青竹环绕的院子里,一个中年人坐在案几前,拿出一个账本,很 厚的一个账本,上面记录着一个个名字,和叫这个名字的人做过的事。其中几 页写着这样的三个名字,左城,孙枫,卓四名。 左城,叙州府 胜“一拳镇西蜀”赵建海, 胜西威镖局总镖头洪千, 杀平阳铁拳彭宁 孙枫,凤阳府。 胜恒山派十五代大弟子郭平雪, 杀百扇山庄庄主鲁百扇, 胜岭南飞龙门长老杨成海, 杀金鳞帮副帮主钟胜 卓四名,登州府。 杀东海庄庄主陆向北, 杀红衣门门主丁银, 杀“神刀断太行”梅行, 杀 杀 杀 杀 叶云青和司空都看出这三个人绝不像是来做客,因为客人不会不和主人打招 呼,也不会进门后就封住了这屋子的所有退路。 他们像是来杀人的。 一定是!因为院子里的几个人都能闻得到,杀气。 杀叶云青?还是司空和尚? 这几个人是谁?是谁派来的? 是和左手有关?还是和杜夫人有关?不用问,一定和天下坞有关。 院子不大,三个人刚刚好把院子的所有退路封死。 司空眨着眼睛。 握刀的人最先开口,这个人留着短髭,而且整理的很干净,他的呼吸紧密, 一看就是一个稳重,冷静的人。 握刀的人看着司空,道:“你有话说?” 司空道:“我有个问题?” 握刀的人道:“什么问题?” 司空道:“你们是来杀人的?” 握刀的人笑道:“你眼力不错,杀了真有些可惜。” 司空瞪大了眼睛,叶云青却笑了。 司空道:“你们是来杀我的?” 握刀的人道:“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而且可以不收你的钱。” 司空长长的出了口气,道:“看样子你们不是专程来杀我的。” 握刀的人道:“这有区别吗?” 叶云青道:“这当然有区别,如果你们想杀他,我就一定不动,如果你们杀 我,他就一定不会出手。 握刀的人冷冷道:“可是你们两个我都要杀。” 司空指着叶云青道:“你们可以先杀他,他的功夫好,他死了我就一定跑不 了。” 叶云青道:“你的胆子虽小,主意却很鬼。” “我叫卓四名。”握刀的人忽然道,“谁都有权力知道自己死在谁的刀下。” 司空笑道:“卓老四也是个杀手,从来不会失手,传说他的刀法在左手之上。 卓四名忽然道:“我也有一个问题?” 司空道:“什么问题?” 卓四名道:“听说左手是折在你们手里。” 叶云青笑道:“不错。” 卓四名道:“听说他的刀法不错。” “其实也不怎么样”司空笑道,“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能下结论。” 卓四名道:“我一直想跟他比刀。” 叶云青道:“看来你要失望了。” 卓四名道:“那我只好以刀比剑。” 司空摊着两只手笑道:“看来我只能站在一边了。” 叶云青笑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把剑借给你。” 卓四名道:“一个剑客这么可以把剑随便借给别人。” 司空道:“那是因为他不单会用剑,恐怕他的拳头也很硬。” 站在一旁空着手的年轻人忽然开口了,“卓,卓四哥,我,我想领 领教他的拳拳头。” 这个年轻人虽然只说了两句话,却暴露了他最大的缺陷,口吃。这个年轻人 发现几个人都看着他时呼吸竟有些急促了。 有先天缺陷的人大多自卑,他们希望得到别人更多的尊重,所以他们总是比 常人更努力,比常人更勤奋。练武不需要说很多话,无疑是一个好办法。 有人曾告诉叶云青,轻视任何一个敌人都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失败,有的人 只输一次,有的人输了一辈子,输不好也许一次就没命了。 叶云青仔细的打量这个年轻人。这个人就像一把直挺挺的标枪,脸中透出坚 毅,似乎这世界没有事情能够让他屈服,青筋暴起的双手一定是经历了无数的 勤修苦练。 叶云青把剑交给司空,转身拱手道:“叶云青。” 那人一怔,也拱手道:“左城。” 卓四名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急着和你交手?” 卓四名问的是叶云青,叶云青看着左城,他不知道原因。 左城深吸口气,一字字道:“左手,族兄,报仇。” 几个字已足够了,他的理由也已足够。 叶云青看着他,也看着他的拳头。 左城的拳头很结实,呼吸也很有规律,任谁都看得出他下过苦功,经历过很 严苛的训练。 他算不上身经百战,但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一个人一旦有了信心就有了勇气 ,力量也会随着勇气增加,他打算先出手。 就在叶云青的拳头握紧的一刹那! 有信心的人可以做成很多事,但不是所有事。这个叫左城的年轻人已经有些 后悔了。 叶云青的拳头比他想象的更快,更有力量。 他跟随师父苦练八年,却猜不出叶云青要攻击的目标是哪,胸膛?还是面门。 他见过很多拳师和宗家,却说不出这是什么拳法,少林拳?还是崆峒拳。 这种拳法简单,而且有效。 “砰”的一声,左城捂着胸口,脸sè惨白。 叶云青道:“我不杀并不是轻视你,只是你并不一定是该杀的人。” 左城张了张嘴,却没说一个字,他看了一眼叶云青,转身奔出去,再没回来。 卓四名道:“他的拳法并不高明。” 叶云青道:“的确。” 卓四名道:“他再练八年十年也未必是你的对手。” 叶云青笑道:“他若再来,我还是不会杀他。” 司空忽然笑道:“看来宽容不但比杀人容易,而且愉快得多。” 卓四名脸sè铁青,道:“你不杀他,并不影响我们杀你。” 叶云青的剑已在手,因为他看见了另一柄剑。 黑sè皮鞘,紫金吞口,白玉剑柄。 叶云青禁不住道:“好剑。” 拿剑的人淡淡道:“好眼力。” 叶云青道:“一定值上百两黄金。” 拿剑的人道:“淮安府的鲁千锤,一口价,二百两黄金。” 叶云青对着司空道:“我若有二百两黄金绝不会买这么一柄剑。” 司空道:“为什么?” 叶云青道:“穿着锦衣华服并不说明这人德行高尚,拿黄金宝剑也不见得就 是绝世剑客。” 司空道:“不错,一个人若是剑法高明,手执树枝别人也不敢轻视他。” 执剑的人本来得意洋洋,听了两人的话脸sè也变得铁青,瞪着叶云青半晌, 冷冷道:“我要看你的剑。” 叶云青道:“我是个穷鬼,自然只有一把剑,但还算是好剑。” 执剑的人道:“那就让我孙枫领教领教你的剑法。” 叶云青道:“你也是来报仇的?” 孙枫道:“别人给我钱,我取你的命。” 叶云青笑道:“我的命只怕你现在还不能取。” 孙枫道:“钱已花了,命就一定要取。” 司空笑道:“你已经花光了佣金,如果今天你又偏偏不走运,这可怎么办?” 孙枫道:“不会发生的事我从来不想。” 叶云青道:“一个人时常做做坏的打算也是好的。” 孙枫道:“这句话还是阁下留着享用吧。”接着宝剑清啸,孙枫剑已出鞘。 叶云青又禁不住道:“好剑!” 第十八章 食肆,又见食肆 ()第十八章食肆,又见食肆 还是那家食肆,写着“悦来”的红灯笼还挂在那。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要有很多人停留在这。 每一样东西都很贵。但每一样东西也都很好吃。 戚老爹还在用那口大铁锅做牛肉烧饼,锅里冒出的油烟熏烤着戚老爹黝黑的脸。人们刚称呼他戚老爹的时候他还不老。现在他老了,人们也还是叫他戚老爹。 戚老爹不时抬起头用那发昏的老眼看着前面的老官道,铺路的石头都已经被马蹄铁磨的乌黑光亮,就像是戚老爹的脸一样,戚老爹不喜欢自己的脸,但他喜欢这条老官道,老官道让他有生意做,让他养活了宝贝孙女。 天就快黑了,戚老爹低头看着贴在锅里的牛肉饼,他指望着今天还能再发生点什么。其实戚老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习惯并不等于喜欢,他有时候也会像妙妙一样希望新鲜的事发生,这样生活才会像戚老爹的牛肉馅饼一样有滋有味。 就在戚老爹再抬起头的时候,他觉得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小孩子,圆的发髻,圆的脸,圆圆的身子,身上一件红红的圆袍,颈上带着金灿灿的长命锁,腕上是一对闪闪发光的小镯子,胖胖的小手上拎着个锦布袋,锦布袋很大,而且装的满满的,但是小孩子还是一跳一跳的在老官道上走着,小脸上还有一对可爱的酒窝,他正朝着戚老爹的食肆走过来。 “天也长,地也长,江湖涌来金流淌。 chun有风,秋有风,江湖豪杰万年青。” 小人儿一边唱着跳着一边低头看着坑坑洼洼的路,这是个摔了很多跤被摔聪明了的孩子。 戚老爹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一个孩子能一个人走到这里来。 小人儿走到戚老爹的面前,将锦布口袋扔在地上,大声道:“我要吃烧饼,牛肉烧饼,大个的牛肉烧饼!” 戚老爹看着小人儿红红的小酒窝,道“一个小孩子家家不在家里耍宝,却跑到这里来,作甚?” 小人儿拿起一张牛肉烧饼,黑眼珠盯着戚老爹,“我啊,才不想来呢,是听说有个叫戚老爹的人做出来的牛肉烧饼很好吃,比京城的杜一手做的都好吃,我就来尝尝喽。” 戚老爹看着正在吃烧饼的小人儿,笑道“我这烧饼要真比飞鹤楼的杜大厨做的都好吃的话,那老头我就要考虑再涨涨价钱喽。” 小人儿瞧了瞧戚老爹,又踢了踢脚下的锦布口袋,“这袋子里有点儿银子,虽然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可当做烧饼钱好像应该勉强够了。”戚老爹打开锦布口袋,看着一个个圆圆的金元宝,眼睛已经瞪得像牛眼一样圆了,“小娃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自然是拿命换来的了。”小人儿盯着戚老爹的眼睛,圆圆的笑脸忽然显得神秘兮兮,“您总该知道的,一个人的命是能换不少钱的呢。” 戚老爹仔细盯着这孩子看了半晌,“可我怎么都看不出你小娃是一个肯拿自己的命换钱的人,你这小娃就像长了七八个脑袋一样,可是jing的很喏。” 戚老爹叹了口气。 小人儿非但没生气,还咯咯的笑了,看来戚老爹的老眼看人还是很准,这小人儿的的确确是jing的要命。他朝戚老爹勾勾手指,老人探过身子。一老一小两个脑袋就要贴在一起了。 “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小人儿又恢复了刚才的神秘,“江湖中最近出现了一个人,武功很高,胆子也很大,无论是杀人无数的大强盗还是坏事做尽的大恶人,他都敢打,敢杀,还敢送去官府换赏钱。” 戚老爹眯着眼睛,“哦。” 小娃儿眼睛一眨,道:“听说过这个人吗?” “嗯。”戚老爹忽然很想笑。 小娃儿摇晃着脑袋道:“你想见这个人吗?” “想。”戚老爹已经忍不住了,他快要笑出声音来了。 “他就要来了,他连牛肉烧饼的钱都付过了。”说完这句话,小人儿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戚老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的眉头现在都已经皱在一起了,可小人儿还是在笑,看着戚老爹皱在一起的皱纹笑。 戚老爹忽然抄起擀面杖,皱着老脸冲向外面的柴草堆,口里还念叨着,“这麻眼的娃,这麻眼的娃。” 柴草堆忽然说话了,“是顺眼的娃。” 戚老爹忽然站住,柴草堆是决然不会说话的,说话的自然是躲在柴草堆后面的人。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连衣裳都是灰扑扑的,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上嵌着一双发亮的眼睛,因为疲惫而显得懒散和漫不经心,嘴里还嚼着戚老爹刚出锅的牛肉烧饼。 戚老爹还在皱着眉头念叨着,“麻眼的娃,这麻眼的娃……”少年看着戚老爹和他手里的擀面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烧饼,笑道“牛肉烧饼还是刚出锅的好吃,要是有碗牛肉汤就更绝了。” “你还是把老头顿成汤喝了吧。”戚老爹凶巴巴的,“你居然又躲在这偷吃老头的烧饼,麻眼的娃,你偷吃了老头一个烧饼,老头就得少卖一个烧饼,老头少卖一个烧饼……”戚老爹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眉头的皱纹也消失了,因为皱纹都聚在了眼角。 戚老爹笑了,大笑,笑的全身都颤抖起来。 叶云青也跟着笑起来,比戚老爹的声音还大,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戚老爹刚才还攥在手里的擀面杖却落在了他头上,拿着擀面杖的已经不是戚老爹,是一个连蟑螂都打不死的小姑娘。不过现在却把这个小伙子打的直咧嘴。 小姑娘生气了。 “好大胆子的贼。”擀面杖对着叶云青的鼻子,“他叫什么名字?从哪来?到哪去?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娶过老婆?”该回答是似乎是叶云青,也似乎是戚老爹。 叶云青揉着额头,他想笑,却又得努力忍住不笑,看着鼻子前面的擀面杖憋的满脸通红。 小姑娘不管了,不管手里的擀面杖了,也不管一旁的老爹了,她一下就抱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鼻子一吸一吸的,眼里还含着泪,嘴却笑得合不拢了。 夜本来是很无趣的。 在夜里,一个人是孤独的,感受着黑暗带来的空旷和不可捉模。可是两个人的夜就不同了,尤其是分别后又相聚的两个人。 这里没有酒,喝醉固然不碍事,可叶云青想清清楚楚的记住这感觉。怀有佳人,有佳人在怀就已经很好了。 叶云青的嘴角一直都是弯的,他的心也一直都是笑着的,他已经有很久没有享受这样的心情了,上次他们坐在这里是在三个月前,那次他是拖着满身的伤爬到这的,他差点以为那是最后一次回到这。 七彩晚霞带走太阳,朦胧夜晚却送来星星,他们虽远不及太阳耀眼,却更给人憧憬和幻想。 佳人还在怀里,甜蜜的笑着,听着男人的心跳。他抚着她的长发,那只为他才披散开的长发,如夜一般让人陶醉。她抚着他的心,那因为她才能释然的心,如闪星一样的脆弱。 幸福不是绝对的。有的人觉得拥有一切才是幸福,也有人觉得平平淡淡就是幸福。 她的脸贴着他粗糙的手,“我握着你的手,感受你感受过的一切,握过的缰绳,端过的茶碗,还有你的剑,那把好剑。”她盯着那双正看着她的眼睛,“还有你模过的女孩子。” 他的笑容忽的僵住了,眼里尽是不可思议和无可奈何。 她等着他的回答,手却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她要他喊疼,要他求饶,她还是那么淘气。 “你吃醋了。”他又笑了,笑有些得意。 “女人总是爱吃醋的,愤怒嫉妒恨是与生俱来的,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如此。”她显得占尽了道理。 “爱吃醋的女人自然是显得可爱。”他还在笑,“可是一个连自己醋都吃的女人该说是可爱还是该说笨呢?”他笑的已经很接近得意忘形了。 “好男人总是吸引女人的。”她却忽然变得委屈了,“一定有别的女人想要惦记你,想勾引你。” “可我只会陪着你看星星”他吻着她的长发和额头,“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恰巧我叶云青的心又很小,只能住得下一个戚妙妙。”她不再说话,眼里还闪着光,嘴角却已经扬起来了。 夜空中的星星还是一闪一闪,就像是情人调皮的眼睛,满是浓情和爱意。 “我杀了萧红衣。”他眨着眼睛忽然说道,语气像是在报告,“还抓了楚将军。” 妙妙握着他的手,轻声道:“他们都是该抓该杀的人。” 叶云青点点头,“嗯”。 “坏人是杀不净的。”他看着星星闪烁。 江湖上少了楚将军,可能还会有人做跟他一样的事,可能比楚将军更狡猾。少了个萧红衣,还会出来另一个萧红衣,可能比萧红衣更残忍……总有人有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也总有人去做这些事情。 幸好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好人。 “你现在已经被人们称作大侠了”她脸上满是得意,甚至开始娇笑起来,她为他而骄傲。 “被夹道欢迎的人才称作侠,让别人夹道欢迎总是很累的。”他轻轻的说着,声音有些低沉,但听得出,这不是抱怨。 不管怎样,一个人能被别人称做“大侠”,总不是件简单的事。 “现在江湖上满是你的故事,来往的行人客商谈论的一定是你,你简直可比当年的七侠五绝呢”妙妙还是满脸的笑意,“江湖上还有很多你的传言,还有人说你是他的儿子。” “谁?”叶云青的眉头忽然皱起来。 妙妙道:“天下坞”。他已经死了,但江湖上还是没有人敢随便称呼他的名字,这是种避讳,也是敬畏。 妙妙笑着道:“你是他唯一还活着的儿子。” “他的儿子?”叶云青低声道。 “很多人这么说”妙妙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是为了接替他,他的名望和那个字--侠。” “不可能”叶云青摇摇头,他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你听什么人说的?” 妙妙道:“是司空留下的口信,他说这个传言对你没什么好处,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你还是小心些。” 叶云青问道:“消息从哪来的?” “司空说是六扇门刑狱”妙妙看着叶云青,又喃喃道:“如果真是这样也未尝不是好事,你就可以重建天下第一庄。” 叶云青道:“我得去一趟六扇门。” 妙妙努嘴,道:“可你才刚到这里啊。” 叶云青笑道:“等这件事办妥了,我就永远留在这,到时候谁赶我都不会走。” 第十九章 难提防调虎离山 ()第十九章难提防调虎离山 赶路是件辛苦事,闯江湖不是江上行船平平稳稳,是一辈子的马背颠簸东北西跑,既然有颠簸就得有休息,休息就离不开酒楼,破庙,山洞,荒村,野店和客栈…… 入夜时,叶云青才走进客栈,揉着酸痛的后背,高声道:“伙计,给我的马喂饱了,急着赶路。”他急着去六扇门,急着处理完这件麻烦事。 伙计走过来,打量下叶云青,道:“不知这位大侠贵姓?” 叶云青道:“姓叶。” 伙计又问道:“叶大侠是一个人赶着去京城?” 叶云青看着伙计,一个伙计似乎不该问这么多,又似乎是全应该问,他犹豫着点点头。 伙计连忙躬身笑道:“那正是了,叶大侠请坐,少待片刻”,伙计说完跑着去找掌柜,又悄悄说了几句话,掌柜看了看叶云青,急忙跑到跟前,谄笑道:“小可恭候叶大侠多时了,您先用饭菜,洗澡水和干净衣裳都给您准备妥了,还有一间干净的上房。” 掌柜的话刚说完,伙计已开始上菜。 叶云青道:“我还没点菜,也没打算要衣裳房间洗澡水。” 掌柜笑道:“已有一位故人给叶大侠打点好了,您就放心的享用得了。” 叶云青皱眉道:“故人?”他还不知道自己居然认识这么大方的朋友。 掌柜道:“那位姑娘说叶大侠吃了这几道菜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叶云青道:“姑娘?”,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位朋友还是位姑娘。 掌柜点头应道:“是一位姓秋的姑娘。” 菜已在桌上,一整只的百草熏鸡,一尾清蒸大红鳞,一碟凉拌笋尖,叶云青愣愣的看着桌上的菜。突听屋外有人笑道:“叶大侠啊叶大侠,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多久没见就记不得我们了。” 声音脆如黄莺,遁声望去,门外站着个年轻姑娘。 叶云青一怔,微笑道:“我虽然有几个朋友,却不认识姓秋的姑娘。” 那姑娘嬉笑道:“我服侍你沐浴更衣的时候你可没说过半个不字。” 叶云青苦笑,有些事情解释不一定是最有用的,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是好办法。 那姑娘又笑道:“看来叶大侠最爱吃的还是牛肉汤。” 说话间,这人已走了进来,淡绿sè的短衫,清秀白净的一个小姑娘。 叶云青望着那小姑娘,笑道:“秋姑娘我不认识,我却认识一位姓阿的姑娘。” 小姑娘轻啐道:“我可没听说过有姓阿的。” 叶云青笑道:“敢问姑娘芳名。” 小姑娘答道:“我叫阿湘。”随即捂住了嘴,瞪着叶云青。原来这姑娘正是幽灵山庄秋庄主的女徒弟阿湘。 叶云青看着阿湘,笑道:“好久不见,阿湘姑娘是越发清秀端庄了。” 阿湘不说话,只瞪着眼睛。 叶云青四处张望,笑道:“秋庄主也来了么?” 阿湘不答反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啊?” 叶云青道:“京城六扇门。” 阿湘一下坐在叶云青对面的凳子上,道:“六扇门有什么好玩的?” 叶云青道:“去见六扇门的林总捕头。” 阿湘道:“人称玉碧虎的林麟?” 叶云青点点头,道:“想不到整天看医术的小丫头也知道六扇门的林总捕头。” 阿湘撇撇嘴,道:“孙玉君,邵杰,林麟,六扇门的三大高手有谁没听说过。” 她看了看叶云青,低声道:“为什么急着见林麟?” 叶云青低声道:“天下坞。” 阿湘道:“想不到叶大侠的朋友都交到衙门里了。” 叶云青苦笑道:“朋友是好朋友,可真金白银他们一样也没少拿。” 阿湘道:“有什么事?” 叶云青道:“听说有消息传出来。” 阿湘皱了皱眉头,看着叶云青道:“是吴老鬼吧?” 叶云青看着阿湘,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阿湘道:“听说最近的消息是吴老鬼传出来的,说是想一个消息换自己一条命。” 叶云青看着阿湘,他奇怪她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而且知道的这么快。半晌,才慢慢道:“林麟一定是用了些手段,吴老鬼才松口的。” 阿湘道:“的确,吴老鬼也算是狠角sè。” 叶云青道:“想必你一定也知道他吐出什么了?” 阿湘叹了口气,道:“看样子你一定不知道吴老鬼已经死了。” 叶云青一怔,才道:“人已经死了?” 阿湘点头道:“林麟人还没到,吴老鬼就咽气了,其实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衙门里的王八蛋,只会坏事!”叶云青低骂了几句,又道:“怎么死的?” 阿湘道:“剁手跺脚,拔舌剜目”。 叶云青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白神侠怎么死的?” 阿湘道:“身首异处,拔舌去目。”她一惊,道:“难道你也想到了什么。” 叶云青慢慢道:“只希望能留下一点线索。” 阿湘笑道:“能在六扇门刑狱悄无声息杀人而不被发现,还会有线索?” 叶云青皱着眉头,“究竟什么人这么大的本事,不惜闹到衙门里?” 阿湘没说话,身子忽然一探,在叶云青的肩膀上嗅了嗅,笑吟吟道:“你身上有香粉味。” 叶云青在自己的身上嗅了嗅,才摇头道:“没有。” 阿湘笑道:“一个人总是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叶云青没说话,他实在有些饿了,斗嘴也是需要体力的,而且有人请吃饭却不动筷子却是浪费的很。 阿湘也不再说话,看着叶云青虎吞了半只鸡,一尾鱼,还有五六大碗米饭,才慢慢接着道:“我还给你准备了匹好马,你洗个澡还可以睡一觉。” 叶云青没出声,他在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阿湘突然道:“你们成亲了没有?” 叶云青道:“那也要等这件事办妥了。” 阿湘轻轻叹了口气,道:“她一定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姑娘。” 叶云青笑道:“她虽然看不懂医书,也没你聪明,但她烧得一手好菜,的确是个好姑娘。” 阿湘又叹了口气,道:“这样一位好姑娘,若是被人找了晦气,缺了手断了脚可怎么办?” 叶云青忽然瞪着阿湘,道:“你说什么?” 阿湘道:“师傅的消息一向很准。” 叶云青道:“你让我急着赶路……” 阿湘道:“当然是往回走,叶大侠神机妙算,怎么连这点都想不到。” 叶云青看着阿湘,他总觉得事情发展的太快,快的有些怪异。 阿湘道:“还不快回去,叶大侠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也许还来得及保护那位温柔的好姑娘。” 叶云青道:“是什么人?” 阿湘摇摇头。 叶云青脸sè一变,道:“回头再说……”几个字还没说完,人已在门外。 阿湘大声道:“起风了,马上会有一场大雨。”她的话音未落,马蹄声已经行的远了。 雷声阵阵,暴雨倾盆。一人一马还在雨中疾行,蓑衣下的身体已经湿透,叶云青戴着斗笠,雨水顺着脸颊流下。 一声霹雳,骏马受惊,叶云青抓紧缰绳。 叶云青只盼着这场雨快些过去,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祥的预感,他隐约觉得要有事情发生,但是他能做的只是期盼,期盼不要有坏的事情发生。 越大的雨停的越快。 暴雨已停,乌云尽散,圆月将月光散在地上,如雾,如霜。 叶云青一扬马鞭,健马嘶鸣,阿湘带来的是匹好马,看来这丫头不只会煎药,选马的功夫也不赖。 叶云青突然勒住奔马,因为他听见一阵歌声。 歌声凄迷,意调铿锵。 “柳岸飞花谁人过。痴笑风云亦成魔。提剑挥血鸟惊飞,谁曾见,白首成蹉跎。” 这歌声就像是从关外吹来的风,卷着黄沙,带着悲凉,又载着雄壮,从雨后的雾中飘扬而至,最后又飘回到雾中。 然后他看见路zhongyāng站着一个人,那人一袭黄衫,头带方巾,书生打扮,却手中一柄长剑,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鹫。暴雨方停,这个人从头到脚竟都是干的。 薄雾从这人周身散开,这人就像从薄雾中走出来的。 叶云青看着这人,眼中带着几分疑问,又有几分戒备。深夜,荒野,骤雨将停,这人绝不是赶路的行人。 黄衣人打量叶云青手里的剑,突然问道:“叶云青?” 叶云青一拱手,道:“敢问尊驾大名?” 黄衣人看着叶云青,点点头,又道:“你感觉到了吗?” 叶云青稍一迟疑,道:“有一点儿。” 黄衣人眉头一皱,道:“还是有一点儿?”听语气,显然他对于那被别人感觉到的“一点儿”很不满意。 叶云青点头承认,手已按在剑上。 黄衣人先摇摇头,又点点头,毅然道:“拔你的剑。” 叶云青没动,只是看着黄衣人手中的长剑,纯黄剑穗,青铜剑柄,玄鱼铸纹,那是一把古剑。 黄衣人一声低叱,人已凌空而起。 白光一闪,剑已刺出! 炫如匹练的一剑。 叶云青不禁惊叹,他从没见过如此灿烂夺目的剑法,假如他今天没有亲眼见过,他永远也不会相信会有这样的剑法存在。 叶云青双足一震,人已从马背跃出。 速战就需速决,他只有“快”,以快制慢,后发先至。 叶云青剑已出鞘,剑气挥出。 黄衣人陡然剑势一变,人似与剑合而为一,剑锋的变化也更快,刹那间似已作出十几种变化。 叶云青人已飞出,剑光闪动间,剑势更疾,剑气凝于剑尖,他全身的劲气都已溶入这一剑之中。 没有变化。以不变应万变! 那人剑如长虹,剑气已将叶云青整个人笼罩。 “叮”的一声,剑器相交,声如龙吟虎啸。 剑光一合即分,漫天剑气瞬时消散,只有雾气还在涌动。 两个人都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黄衣人叹了口气,道:“好剑法!” 叶云青道:“前辈的剑法更胜一筹。” 黄衣人冷冷道:“难道你认得出我?” 叶云青道:“我认不出,但我觉得当今天下只有三个人使得出如此让人惊叹的剑法。” 黄衣人道:“哪三个人?” 叶云青道:“一个是华山剑派宿耆任老前辈,一个是武当名宿木准道人,还有一个就是” 黄衣人突然道:“我自觉剑法修为已入化境,可还是被你感觉到了。” 叶云青道:“方才你说的可是杀气?” 黄衣人点点头。他方才那句“你感觉到了吗?”,是在试探叶云青? 叶云青笑道:“可我说的那一点儿却不是杀气,是剑气。” 黄衣人也笑了。 叶云青接着道:“前辈没有杀意又怎么会有杀气,但前辈的剑气凌厉已经到了尚未出鞘,剑气已至的境界。” 黄衣人点点头,道:“我的剑正是走的凌厉一路。” 叶云青顿了一顿,道:“凌厉到极致,变化就难有灵活了。” 黄衣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瞪着叶云青,忽然大笑,道:“你走吧,去做你的事。” 笑声中,黄衣人已走入浓雾之中。 叶云青抬头望去,朦胧中天sè微明,东方泛白。 雾更浓了。 第二十章 这个杀手不太冷 ()第二十章这个杀手不太冷 叶云青远远看见那个“悦来”的红灯笼便松了口气,也许事情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食肆门口有个老头,苍老但是结实,正在门口招呼生意,却不是戚老爹。 叶云青走过去,看着老头,道“戚老爹呢?” “客官里边请。”老头满脸堆笑看着叶云青,眼睛里丝毫没有隐藏的东西。 叶云青打量着食肆,零星的几个客人,风尘仆仆,吃着饼,喝着汤,屋子里的摆设原样未动,厨房的大铁锅也在,这是戚老爹的食肆。 老头看着叶云青,笑着道:“客官赶路辛苦,想吃些什么?” “戚老爹在吗?”叶云青看着这老头,他感觉一阵紧张,因为坏事还是发生了。 “妙妙在哪?”叶云青四处打量着。似乎在问那个老头,也似乎是在自语。 这时从柜台后面走出一个女孩,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圆圆的小脸,两个小酒窝。老头笑道:“这就是老头的孙女,客官找人还是吃饭?” 几天之前,叶云青来到这里时,妙妙还在店里招呼客人,戚老爹还在做拿手的牛肉馅饼。门前还有五sè的野花,院里有劈好的木柴。 妙妙会紧跑几步,扑在叶云青的怀里,还会用手掐他的后背。 此时,野花还开着,柴草堆也还在那里,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叶云青慌了,他最害怕失去的东西竟不见了。 “一定是出事了。”叶云青走到门口,他打算等,他要等到消息。有人让他们出事,就一定有人来找自己,只会打理食肆的祖孙会有什么仇家?抓住他们不会有什么用,叶云青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三天三夜,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话,就像门外的槐树一样没有人理睬。 叶云青想出去找,却又怕和那些人错过。叶云青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沉着冷静的人也会有使他不知所措的弱点,妙妙就是他的弱点。 ri将西落,天地间金黄一片,叶云青的脸上也闪着金光。食肆里的客人都进了大车店,或者赌博,或者休息,只有他一个人还站在这,就像尊金sè的石像。 “明天一定是个艳阳天!”一个声音远远传过来。 叶云青一怔,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从不远处一步一步走过来。他驼着背,人已有些发福,走的很慢也很踏实。老人站到他前面,仰头看着叶云青的脸,一字字说道,“年轻人,能给老头口水喝么?” 水来了,青花的大瓷碗,老头也已喝完了。 两人站在夕阳下,都不做声,两条身影在金光中拉的细长,远远看去说不出的怪异。 “你在等人?”老人眯着双眼,看着叶云青遥望的方向。叶云青没有回答。因为瞎子都看得出来,他很着急。 老人又开口了,“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叶云青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老人看了一眼叶云青,又将目光伸向远处,“你愿意为了这个人付出一切吗?” 叶云青转过头,看着老人。 老人也看着叶云青,接着道:“包括生命。” 叶云青低着声音,正sè道:“我愿意”。 老人苦笑,道:“很多东西用眼睛只能看到表面,真正重要的东西却不是用眼睛能看懂的。” 叶云青恐怕已经猜出这白发老人的目的,道:“你是什么人?” 老人淡淡道:“过路人。” 叶云青笑道:“你一定是赶了很远的路,为什么不坐下来休息一下”。 他话未说完,手已经搭在老人的手臂上,他有太多疑问了,他太急切,甚至已有些失去理智。 叶云青的脸却变了,老人的手臂像磁石一般吸住了叶云青。叶云青想挣月兑,却发现越用力就会吸的越紧。 他看着老头笑眯眯的脸,直到松开叶云青时也是笑眯眯的,叶云青的脸sè变得惨白,他的心已沉到谷底。 叶云青知道这件事变得越发蹊跷了,声音也变得谨慎:“你是谁?” “这小娃还真是没有见识”老头一捋胡须,笑道:“若是当年,只怕是聋子都听过我的名号。” 叶云青淡淡道:“只怕那聋子没有五十岁也有三十岁了吧。” 老头看着叶云青,脸上没了笑容,“那你就是知道我是谁了。” 叶云青道:“我想不到我竟会惊动绝迹江湖三十年的老前辈。” 老头笑道:“老头我只是闷了,出来走走。” 叶云青问道:“只有你一个人?” 老头的脸忽然僵住。片刻,缓缓道:“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叶云青得道:“至少要有个朋友一起。” 老头眯着眼睛,道:“你有朋友?” 叶云青点头道:“有一个。” 老头问道:“只有一个?” 叶云青道:“一个已经足够。” 老人道:“为什么?” 叶云青笑道:“东西吃多了会生病,朋友交多了就会交到坏人。真正的朋友,哪怕一个就已足够了。” 老人笑着点头,道:“交朋友是应该慎重些,睁大眼睛。” 叶云青道:"可如果你一旦把他当做朋友,就一定要信任他,包容他。" 老人看着叶云青的脸,年轻而坚毅,他忽然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年轻人了。也许是他太像当年的自己,也许是太像那位老朋友。想到这,老人的神sè忽然黯淡下来。 他的事情还没有做,老人皱皱眉,“你在等的却不是这个朋友”。 “我在等一个和朋友同样重要的人。”叶云青低下头,因为他觉得自己有些烫,他也许真的不是个多情的人。 老人凝视着叶云青,淡淡说道:“可如果你再也见不到她。” 叶云青转过身,终于触及到老人的目光,心却忽然一震,他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是一种凌驾于恐惧之上的感觉。 叶云青的心往下沉,拳却已握紧,“就算拼上一切,我也要见到她,包括xing命!” 老人叹了口气,道:“你难道就是为了这个而活着的吗?” 叶云青笑了笑道:“可有些人却连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老人忽然想到什么一样,苦笑着。他没有承认,他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一大把年纪的人,没有半个朋友和爱人,浑浑噩噩,的确已不知道为了什么而活着了。 叶云青道:“做人如果没有目标,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他似乎不知道自己无意间点中了老人的弱点。 老人道:“咸鱼已经死了,人却还活着。” 叶云青正sè道:“你几乎已经是条咸鱼了。” 老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笑了,他并不明白年轻人的意思。 叶云青沉默半晌,才慢慢道:“方才我有两次机会,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你现在恐怕已笑不出来了。” 老人月兑口问道:“那为什么不出手?” 叶云青苦笑道:“显然,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老人笑了,很开心。显然,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叶云青又道:“而且整个江湖都知道,铁手老马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三十年前是,我相信三十年后也不会变。”他眼中闪着光,恐怕不只是敬仰,还有激动。 老人的脸却再一次僵住了,惨白,像是具突然魂飞魄散的尸体,瞪着死不瞑目的眼睛。 叶云青慢慢道:“如果我对这样一位前辈出手,这江湖恐怕一ri也容不下我了。” 当年的铁手老马的的确确是一个宁折不弯的汉子,没有人不佩服他的刚直和坦然,也没有人不畏惧他的乾坤十六手。昔年神侠白笑书也曾笑言,“我宁愿再去飞雪峰与神花流魔众相处十ri,也不想与铁手老马决战一天。” 三十年前铁手老马却忽然消失,没有人知道原因,最后江湖上就只剩下乾坤手和这个西北汉子的故事。 ri已西落,天地暗成一片。 叶云青和铁手老马仍然对视着,没有语言,也没有动作,叶云青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甚至是铁手老马的心跳,那镇定自信的心跳。 他感觉后背一阵冰凉,汗液正渗过皮肤,沾湿衣襟。 第二十一章 天干地支现端倪 ()第二十一章天干地支现端倪 铁手老马的手还揣在衣袖里,那仿佛很随意的站姿竟已将叶云青周围的进路退路全部封死,老人没有动,可如果有动作就一定会有一个人倒下去,那个人一定是叶云青。 过了半晌,老人叹息道:“你终究还是认出我了。”叶云青看着老人瘦弱的身影,时间竟带走了他如山一样的身体和jing神。若不是他亲口承认,恐怕永远没有人会把这样一个老头和当年的铁手老马联想到一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终于勉强笑了笑,“你是一个不错的人。” 叶云青不知该怎么回答,老人又道:“你现在的名声也很响亮,你是个勇敢的年青人。”老人的语气满是欣慰,似乎夸赞的是他的后人。 叶云青道:“我只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诺言,做我必须做的事。” 老人道:“这些事太难,你本可以不管” 叶云青笑道:“江湖事自然要有江湖人管,我不做也自会有人来做,其中没有什么差别。” 老人点头道:“我好些年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有三十年了。” 叶云青道:“那你都听到些什么?” 老人摇头,开始叹息。 叶云青又道:“你这些年在做什么?” 老人望着凄暗的夜空,一字字道:“做个废人,眼看着江湖败类为害武林。” 叶云青使劲摇摇头,他认为自己听错了,但却偏偏一个字都没听错。 他刚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老人打断道,“我已不是三十年前的老马,那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已经死了,你今天看见的也只不过是个老头。”老人的声音很坦然,脸上却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老人又道:“所以……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见过铁手老马。” 叶云青神sè黯然道:“我只是想见一见他,可惜只怪我生的太晚。” 老人勉强微笑道:“我真是想早点见你,那样的话咱们就都没有遗憾了。” 叶云青想说什么,却发现老人已准备离开,急道:“您这就走了么?” 老人背对着他,道:“本来我是一定要出手的。” 叶云青道:“为什么改变注意?” 老人摆摆手,微笑道:“因为我已败了。” 叶云青惊道:“败?” “我的杀意已尽被化解,无心再战,岂不就是败了”。老人点头道,“非武而降人之兵,无招胜有招,好啊,好啊。” 叶云青道:“你要去哪,回去吗?” 老人道:“四处走走,准备准备,还有事情要处理。” 叶云青道:“天已黑了,还是住下吧。” “人是要活下去的,要往前走,天黑也一样可以赶路。”老人道,“我忽然发现我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说完,老人走向他来时的方向,脚步还是踏踏实实的,只是弓着的背却变直了许多。叶云青远远看着老人的白发,月光中发着银光。 “你在这站很久了,也该喝些水,老头给你留了一口。”老人只留下这样一句话。 人转眼已消失在黑暗中,脚步声也已远了。 叶云青也打算离开,却发现一样东西。 乘水的瓷碗里,一枚铜戒指,上面模模糊糊的两个字,“庚辰”。 呈祥楼,远近数十里最大的酒楼,来往的大客商,路过的达官贵人都在这歇脚。 这里的菜并不比其他的地方好多少。但是这里的酒是最贵,最好的。在这的花销是奢侈的,很多有钱人都喜欢奢侈,他们认为这象征身份,越奢侈就越有身份。 况且这里还有女人,好看的女人。有好酒和漂亮女人的地方总能吸引男人。 叶云青没去别的地方,却到了呈祥楼。还是一身的风尘仆仆,他没点酒菜,也没要女人,甚至连个位置都没找,径直向二楼走去。 软底儿的牛皮靴踏在楼梯上,“噔”“噔”作响。 这的食客都是歇脚找乐子的,很少会注意别人,但也总会有好奇的人端着酒杯四处张望的。但谁都不会想到这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就是最近在江湖上名声鹊起的叶云青,也没有人知道他到这来要做什么。 叶云青没理会任何人,他仿佛只是走在大街上,一个到处闲逛的闲人。 闲人却发现了另一个人,一个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一身青sè的袍子,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装束,眼睛,鼻子,胡须都无丝毫过人之处。 这中年人坐在角落里,桌上只有两个小菜和一壶上等的女儿红,正是因为他普通,在这样的地方丝毫不引人注意。这人自斟自饮,竟也好不自在。叶云青站在他跟前,这人却头也没抬,道“我没点菜,也没说结账。” 叶云青道:“我没要你点菜,也没要你结账。” 中年人抬起头,看着叶云青的脸,便又低下头,自顾自的倒起酒来。 叶云青在中年人对面坐了下来,道:“我来找你帮忙。” 中年人端着酒杯,笑道,“素昧平生,哪有开口就求人的道理。” 叶云青道:“现在事关人命,到底帮不帮?” 中年人饮尽杯中物,举着酒杯笑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说完一饮而尽。 叶云青看着那人的脸,笑了笑。站起身,向楼梯走去。 这时已没有人再注意叶云青,那中年人却一直看着他,看着他站起来,看着他走向楼梯,就在叶云青快要下楼的时候,他突然问道:“你要去哪?” 叶云青没有回头,大声道:“去金华府的郭家。” 中年人一怔,笑道:“然后呢?” 叶云青仍旧没有回头,道:“广信府的俞家。” 有些食客听见这两个地方,竟放下酒杯看着这两个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江南的两个大族,能跟他们两家扯上关系那是莫大的荣幸,可如果跟他们结下仇怨可就成了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了。 这时那人听到这站了起来,走到叶云青身后,低声道:“你去干什么?” “我去提醒他们两家,他们的秘密已经被别人换成银子了。”叶云青微微转过身,轻声道,“衮州的十四刀铺似乎也在找一个人。” 中年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叶云青,仿佛叶云青脸上长了四只眼睛,三个鼻子一样,这人突然媚笑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叶云青嘴角向上一弯,道:“那就听我的。” 中年人一捋胡须,自艾道:“我真是少爷的身子跑江湖的命,喝杯小酒也不得消停。”说完又坐回去了。 叶云青又坐回刚才的椅子,掏出一枚铜戒指,递给中年人道:“我想知道戴戒指的人从哪来。” 中年人接过铜戒指看了看,说道:“我是个人,不是神。” 叶云青看着那只戒指,又看看中年人,“你是一定有办法,这事关两条人命。” 中年人盯着戒指看了半晌,终于道:“我带你去见个人,他叫瞎子。” 第二十六章 七月十五武当山(下) ()第二十六章七月十五武当山(下) 众所周知,天下坞突遭变故,神侠白笑书当场身亡,六大派共尊之主惨遭横死,竟无一人出面查其究竟,其余门派山庄更是闭口不谈此事。 这件事也不知过了多久,大伙似乎商量好了一般都已忘的一干二净。 如今冷不防有人提起此事,众人不知如何应对,惊讶,悔恨,恼怒,嘲笑,不知所措,种种感情从心底一股脑的涌上大伙的脸,当真是百位英雄,百种表情。 就连站在旁侧的木准道人亦是深感情形尴尬,以轻咳掩饰。 周白竹却不以为然。 虚茫看着众人,笑道:“大伙不必讶异,周帮主灵慧过人,我与白神侠相交甚笃,我所说的那位至交老友正是神侠白笑书。” 智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白神侠神功盖世,义薄云天,却意外横死,实为武林之憾,武林之憾呐。” 大伙听得方丈所言,纷纷表示痛惜悲愤,其中不乏捶胸顿足之辈。 苏真萍道:“神侠意外身死我等无不深感痛惜,但是今ri真人寿诞,咱们远道为真人祝寿,这些让家伙徒增伤悲的事就暂且放下。” 虚茫道:“苏掌门此言差矣,当年白神侠八荒山技压群雄,六派纷争化解于无形,又飞雪峰大战神花流,以一己之力保中原武林太平。虽时过多年,但天下苍生感戴其德。” 智通道:“阿弥陀佛,白神侠福盖苍生,功德无量。” 周白竹忍了半天,终于道:“白神侠神功盖世,侠义心肠,这咱都知道,但我乞丐不明白的是虚茫真人把咱们天下英雄招来,难不成是要大伙跟你一起办个道场,追悼亡灵么?” 一直不语的康成子忽然道:“逝者已逝,真人今ri提起旧事,恐怕是有什么话要对天下英雄要说吧。” 虚茫哈哈一笑,道:“康成子道兄果然厉害,贫道的算盘都被你看穿了。” 智通笑道:“真人有话尽管道来,我等云里雾里,好不苦恼哇。” 虚茫道:“贫道就不卖关子了,今ri贫道准备一份大礼要给这位天下人敬佩的白神侠。” 虚茫道人一句话在座众人都愣住了,白神侠死了也不知有多久了,为什么这老道要送东西给一个死人,送什么,元宝?牌坊?丫鬟?冥婚? 智运方丈问道:“老衲愚钝,不知真人究竟是何用意?” 虚茫道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叹息道:“这封书信是白神侠生前派人送给贫道的,这亲笔书信里有一个大家想听,却又不敢听的秘密。” 康成子面无表情,道:“在座的都是中原武林响当当的大人物,难道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周白竹道:“虚茫真人这个时候拿出这封信,就说明它关系到六大门派结盟之事,既然诸门派的掌门长老都来了,那就劳烦真人读出来听听。”他朝众人一拱手,又道,“也请各位山庄世家的头家做个见证。” 苏真萍看着周白竹,慢慢道:“周帮主,虚茫真人说是有一份大礼给白神侠,宗主的事可没提半个字。” 智通笑道:“周帮主莫急,先让真人说说这信的内容。” 也有人道:“真人就不要卖关子了,就将这书信读给大家伙听听罢。” “想是白神侠托付的极其重要的事” “信里说的是宝藏?秘笈?还是宝刀神剑?” “全然不是,信里说的是一个人。”虚茫微笑道,“这个人就是我要送给白神侠的大礼。” 立即便有人问道:“难道白神侠已得知有人意图加害自己,信中便是凶手的名字?” 虚茫摇头道:“白神侠遭人加害实属偶然,信中全然未提。信中提到的是另外一个秘密,一个关乎天下坞传承的秘密。” 智通笑道:“还请真人细细道来。” 虚茫将书信展开,望着众人道:“众所周知,白神侠育有三女一子,皆死于天下坞一难,可叹白神侠侠义仁心,竟落得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众人听到此,无不唏嘘。 虚茫接着道:“但在这封信里白神侠坦然承认,他曾与一位官宦千金生有一子,此子时至今ri,当已年过弱冠。” 智通笑道:“阿弥陀佛,可喜可贺,白神侠有后人于当世,可是大喜!” 周白竹道:“喜事是有的,可天下之大,我们去哪里寻那位白公子?” 康成子道:“周帮主此言差矣,丐帮帮众遍及天下,周帮主一声令下,还有什么人找不到呢。” 周白竹哈哈大笑,不住称是。 虚茫道:“这就不劳烦周帮主和各位丐帮弟兄了,这位神侠后人侠义丹心,仗剑惩恶,如今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剑客了!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又何须派人去寻。” 众人左想右想想不出当今武林有姓“白”的大剑客,便齐声问道:“他如何称呼?” 大伙都看着虚茫,虚茫微微一笑,抬手往人群中一指,朗声道:“他就是叶云青!” 这时叶云青和司空还在找铜戒指,铜带钩之类,忽听有人唤他的名字,一抬头,大殿上也不知是三百双还是五百双眼睛正齐齐的看着自己。 有的人喜欢被别人注视,他们做好多事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目光。可还有一些人偏偏受不了别人的注视,他们从不觉得这是他们想要的,虽然他们也说不出为什么,可心里明明还是不舒服的。 叶云青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不舒服的人,这感觉简直比三个月不洗澡还让人受不了。他甚至有股冲动,想伸出手挠挠,可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他又实在伸不出这个手。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虚茫走过来,握起叶云青的手,轻声道:“孩子,难为你了。” “原来他就是名震江湖的铁剑侠客心的叶少侠。” “当真是一表人才,侠气外露!” “神功盖世,名震寰宇!” “我感觉到了神侠的光芒!” 众人见武当掌门示以亲近,一时之间赞叹夸奖阿谀奉承之词从这些掌门庄主之口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叶云青忽然看见人群中走过一人,远远的只是一个侧脸,却叫叶云青心中五味杂陈,如坠云雾。 第二十七章 拨开云雾见雾霾 ()第二十七章拨开云雾见雾霾 叶云青远远看见那身影一闪,一定是他!惊讶,好奇,欢喜,也许他自己也说不清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因为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人会出现在这,他觉得应该让司空帮他做些什么。 叶云青转身时,发现司空早已不见了,和尚是个不爱张扬的生意人。司空说,“只有这样,和尚的生意才做得久”。 康成子忽然道:“真人何来此言,叶少侠如何就成了神侠后人?” 虚茫笑呵呵道:“道兄说的是,大伙也必定怀疑得很,那就让贫道先来问问这位叶少侠,咱们对证一下便知”虚茫朝叶云青一施拱手,道:“贫道有礼,敢问叶少侠师承何处,何门何派?” 叶云青道:“无门无派,荒山野岭。” 虚茫道:“那何地何山?” 叶云青道:“偏僻之所,师傅称那地方做遗壁渊。” 一干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未听过这叫什么渊的地方。 虚茫又道:“敢问少侠尊师名号?” 叶云青道:“我跟随他老人家二十年,师傅却从未提过自己姓名往事。” 虚茫接着问道:“请问尊师所授什么剑法?什么内功?” 叶云青道:“苍穹六十四剑和十五越女功。” 这师承来历剑法武功,众人都是闻所未闻,若是旁人如此说定被认定是胡乱编造,可如今放在神侠后人身上登时就成了来历非凡,世外高人闭门相授。 虚茫神sè不变,道:“你可知道,你名讳云青有何出处来历?” 叶云青道:“自然是出自庄子《逍遥游》,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云青二字正是取自于此。” “好,好”虚茫笑着将书信交给智通,道:“大师请看,这信是否神侠亲笔所写,信中可有提到贫道方才所问的五个问题。” 智通接过书信,群豪也凑上前去看个究竟。 智通仔细看完,点头道:“白神侠的笔记我是认得的,这信正是白神侠所写,信中提到的婴孩姓名和故人托孤也与叶少侠所答完全吻合,并无二样。” 叶云青忽然问道:“信中可有提到我师父姓名?” 虚茫道:“尊师姓名神侠只字未提,只说是将你托付昔ri故人,神侠广交天下,至交甚多,却是无从查起了,而且尊师二十年不提此事,自是不想别人念起他来。” 周白竹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年少有为的叶少侠就是神侠后人无疑了。” 虚茫智通两人同时点头应道:“没错,这位叶少侠就是白神侠当世的唯一后人了。” 众人闻听,纷纷上来道喜道贺。 “白神侠在天有灵,可贺可贺!” “叶少侠得认身世,恭喜恭喜!” “叶少侠真是找了个了不起的爹,可喜可喜!” “白神侠后继有人啦!” “叶少侠少年才俊,风流倜傥!不知道可有妻室?” “叶少侠人中龙凤,岂是小门小派高攀的上的,要说我闺女” 叶云青忽然麻雀变凤凰,心里却有股莫名烦躁。看来二十年苦功,闯荡江湖,刀口舌忝血都不如有个好老爹,老爹是神,儿子起码也能成妖,最次也是人妖,反正不能是普通人。当真是世风ri下,人心不古已到了何种境地! 智通道:“神侠有后,当是大喜事,虚茫真人劳苦功高,也是造福苍生!” 虚茫摆手笑道:“贫道举手之劳,不值一提,我武当派还有份大礼要送与神侠后人。” 他顿了一顿,接着道:“神侠后人即已寻得,我武当派决定重建天下坞,以慰神侠在天之灵!” 智通道:“神侠义盖天下,少林愿出一份微薄之力。” 群豪听了,纷纷要求出钱出力,三千两,八千两。这武当掌门的寿宴,转眼工夫就成了江湖豪杰们的捐赠大会了。 热闹了些许时辰,也不知这些庄主掌门筹了多少银子。 虚茫笑道:“这件事咱们择ri再详细商量,各位远道而来,想来都已月复中空空了,贫道早已叫饭堂备下素菜斋饭,武当乃修道之地,不能酒肉,还请各位英雄见谅。” 虚茫领着众人纷纷出殿,奔偏殿饭堂而去。 叶云青看着这些江湖豪杰,若不是白神侠昔ri侠义仁心,只身一人两度将武林浩劫消于须弥,不能想 象今ri的武林会是什么样子。如今神侠惨死,群豪却不为所动,人人只求自保,竟无一人出面要求彻查凶手,难道他们都是商量好的么。 木准走过来,打量叶云青道:“我记得叶少侠不是只身前来,还有一位朋友吧?” 叶云青道:“的确有一位朋友。” 木准笑道:“是一个和尚朋友?” 叶云青看着木准,这位武当名剑是在是让人看不透。 木准道:“我见他早已下山了,大概现在正在山下等你。” 叶云青道:“请转告真人,择ri必当拜访。” 木准笑道:“武当派上下随时恭候叶少侠大驾。” 叶云青拱拱手,转身离开真武大殿,他得找到司空,此行的目的尚未达到,司空不会无故下山离开,木准又怎么会知道司空下落。叶云青皱着眉头,因为疑问是在是太多了。 山下有间茅屋,那是他们上山前的落脚之地,司空一定会在那等他,他们是约定好的。 今夜是月圆之夜,圆月当空,月光洒在武当山上,如同十月的寒霜。叶云青走在山路上,这一天似梦一般,一条江湖小鱼,摇身一变如龙门之鲤。 忽然又想起妙妙,当初来到武当山就是为了寻她,如今却音信全无,全没线索。想到这,不禁加快步子。 月光下孤零零的一座茅屋,没有灯火。 叶云青推开门时,茅屋里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 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那人的脸上。 “司空!”叶云青不禁惊呼,他没想到会这样。 司空的声音很低,“不用那么大声,我还听得到。” 叶云青要扶起司空,司空轻声道:“就这样,挺好的。” 叶云青看着司空,急道:“我去找大夫,去找虚茫真人智通方丈”。 司空苦笑道:“我从没见过这么毒辣的剑法。” 叶云青道:“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司空忽然笑了,笑声中夹着咳嗽,道:“从今往后,司空和尚的轻功恐怕都不如个瘸子喽。” 他看看叶云青惨白的脸,笑道:“你得答应我,以后我若是想喝酒,你可得给我去打酒啊。” 叶云青低着头道:“我都答应你。” 第二十八章 龙虎崖月明星稀(上) ()第二十八章龙虎崖月明星稀(上) 叶云青一边包扎着司空满是血污的腿,一边脸sè惨白道:“不要说喝酒,就是解酒的牛肉汤我也给你准备好,妙妙亲手做的牛肉汤”叶云青没有办法再说下去,他只觉得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妙妙让他觉得愧疚,让信任依靠自己的人因为自己而受苦是痛苦的。叶云青低着头,因为他的脸正因痛苦而变得扭曲。 司空拍拍叶云青的肩膀,轻声道:“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和尚无能,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我不明白”叶云青道:“在大殿上你怎么会忽然想要回到这里。” 司空道:“我一直在你旁边,你看见的那个人我也看见了。” 叶云青惊道:“你也看到他了?” 司空点头道:“没错,而且我还看出他是个重要的人,对你很重要。” 叶云青道:“那人就是我说过的秋庄主。” 司空道:“幽灵山庄那个?”。 没错,那个在真武大殿上一闪而过的身影就是自称秋庄主的人,世外高人都是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可他忽然出现在武当山必有缘由,也许他要找的天下坞惨案凶手也在武当山! 叶云青想到这,脸上像结了寒霜一样,能在天下坞做下大案的人武功一定不错,应该说一定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也许就在今天,谜底就可以揭晓了。 司空又道:“我跟着他一路到这。” 叶云青道:“是你跟着他会回到这的?” 司空道:“他似乎是引我到这的,然后我就遇到那个人,那个拿剑的人。” 叶云青咬着牙,低声道:“你看见那人的脸了么?” 司空犹豫一下,道:“我不想说。” 叶云青笑道:“莫非你觉得我不是那人的对手。” 司空道:“恐怕你是没见过如此刁钻辛辣的剑法。” 叶云青接着问道:“是不是手法刁钻,气势凌厉已达极致?” 司空点头:“我曾怀疑是他,但不确定,毕竟” 叶云青道:“毕竟无双剑客身负盛名,不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出剑。” 司空不语,只是皱着眉点点头,“他不愧是当时三剑豪之一。” 叶云青幽幽说道:“我见过他,而且我们交过手。” 司空满脸惊讶的看着叶云青,苦笑道:“你能活到现在,也是件了不起的事了。” 叶云青道:“我们只是过招。” “没错,我们只是切磋而已。”茅屋木门应声而开,走进一个人,身材消瘦,两眼却亮如寒星,头戴方巾,一身书生打扮,正是那雨夜试剑的黄衣人,人称无双剑客的永宁府十六堡堡主凌岂平。 叶云青站起身,冷冷道:“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天下驰名的无双剑客。” 凌岂平看着二人,冷笑道:“我是伤了这位朋友,可如果不是我伤了他,恐怕他现在连命都没有了。” 叶云青冷冷道:“无双剑客果然名不虚传,连帮别人的方法也是天下无双!” 司空看着这位号称江湖剑法第三的无双剑客,他的心不住下沉,自己在他的无双古剑面前甚至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 凌岂平苦笑,道:“你们可知我为什么站在这?” 叶云青道:“我们二人跟你毫无过隙,你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 叶云青的声音平淡,他看着凌岂平的眼睛,手却已在剑柄上握紧,司空看着凌岂平的剑,叶云青能接下他的剑招,能不能挡住他的杀气。 凌岂平道:“我只不过是个递口信的,龙虎崖上有人相候。” 叶云青道:“难道是秋庄主?” 凌岂平道:“我不知你说的是不是他,但是我有一句话要说。” 叶云青道:“有话就讲。” 凌岂平慢悠悠道:“你是聪明人,凌某不是谁都能随意驱使的。” 叶云青道:“无双剑客心xing高傲,能让他甘心俯首的人必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司空道:“这样的大人物一旦发起脾气自然是件让很多人头疼的事。” 叶云青笑道:“所以我见了这位大人物一定要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才是最好,不然一定麻烦的很。” 凌岂平听的出这话的意思,只是冷冷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当然最好不过。” 叶云青看了一眼司空,正sè道:“我不知道这位大人物是谁,但是他已在我这里惹了大麻烦,我若给他找些麻烦也只能算是抻直扯平。” 凌岂平道:“年轻人,鸡蛋碰石头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司空看着叶云青的背影,道:“世上总有些事是我们无能为力的,鸡蛋也罢,石头也罢,我们想渡天下人就渡不了自己了。” 叶云青转过身,微笑道:“佛曾说过,渡人先渡己,自渡,方能使人渡。” 司空笑道:“看来,你比和尚有善根。” 叶云青笑笑道:“等我回来,咱俩一起去庙里住上三月五月,好好感受佛法点拨。” 凌岂平一摆右手,“请上山吧。” 叶云青赶到龙虎崖时,天还是黑着的,圆月还在,只是没有先前的明亮皎洁。 凌岂平说的那个人披着件黑sè斗篷,戴着面具,漆黑的面具,只有两只眼睛闪着光,月光下就如幽灵山魈一般。 叶云青看着这个人,他就像黑夜一样模糊,神秘,不可捉模。他全身的肌肉紧绷,可是黑夜不是jing惕就能抵挡住的。 良久,那人开口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叶云青道:“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很快就知道了。” 那人又道:“你可以先猜一猜。” 叶云青道:“你的声音我听过,而且不止一次。” 那人点点头,伸手摘去面具,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孔。 正是那位叶云青在幽灵山庄见过的秋庄主。 叶云青没有说话,他只感觉瞳孔开始收缩,甚至听到自己的拳头咯咯作响。 秋庄主没说话,只是伸手按在自己的左半边脸,慢慢的,他的眼睛看着叶云青,他很得意,似乎在向别人展示他最高明的作品一样。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一样东西,一张jing致的人皮面具。秋庄主就成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年轻,皮肤紧凑,但是眼神中透着一种年轻人不可能拥有的成熟和淡然。 第二十九章 龙虎崖月明星稀(中) ()第二十九章龙虎崖月明星稀(中) 叶云青看着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年纪,月光下一张脸平淡如秋水,眼神却极不相符的深邃和冷静,也许更像是漠视和冷眼旁观,就如一个已历经沧海桑田的人在看几只蝼蚁搏杀一般毫不在意。 叶云青道:“你到底是谁?” 这人笑道:“我就是秋庄主,秋庄主也就是我。” 叶云青道:“秋庄主怎么了,他在哪?” 这人道:“你早该这样,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可是你偏偏做不到,你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你真的是太年轻。” 叶云青道:“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这人苦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我这么做只是想告诉你其实谁都可以是任何人,我可以是秋庄主,也可以是智通和尚,或者凌岂平。不过要起说我自己是谁,我喜欢别人称呼我白先生,” 叶云青道:“智通或者凌岂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 白先生道:“你说那个叫司空的年轻人?” 他叹了口气,接着道:“他的轻功很好,不过不肯听我的话,如果他肯听我的,他现在一定高床暖枕,即使没手没脚也一样快活的很。” 叶云青冷冷道:“我想问的并不只是这些。” 白先生笑道:“你还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回答你。” 叶云青道:“一切?” 白先生点头道:“你想知道的一切!秋庄主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他接着道,“武当山这么大,你知道我为什么选在龙虎崖见你吗?” 叶云青不说话,因为他不想回答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白先生自顾自说道:“这龙虎崖取得是卧虎藏龙之意,而且我看了黄历,今ri五行相容,龙虎相合,是大吉大利的好ri子,这龙虎崖正应了这龙虎相合的好兆头。” 叶云青道:“龙虎相克是是常事,相合却未必是好事,龙藏浅水,虎卧深山也算不得什么好兆头。” 白先生看着叶云青,忽然笑了,就像是他刚刚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 叶云青只是冷眼看着这怪人,低声道:“妙妙在哪?” 白先生摇摇头,道:“我告诉过你,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看来你一句都没听懂。” 叶云青狠狠道:“我只要你回答我。” 白先生道:“她现在应该在家里,不过不是那个破食肆,是她自己的家,正有七八个丫鬟和老妈子伺候着。” 叶云青道:“你抓住妙妙和戚老爹,无非就是要我不再管天下坞的事。” “当然不是”白先生的回答竟完全出乎叶云青的意料,“我要你查下去,一直查到把你的杀父仇人都抓住。” 叶云青看着这位秋庄主变成的白先生,他知道秋庄主的高明之处,倘若他只是秋庄主便好说,只怕他不只是秋庄主,他目的远不止于此。 白先生笑道:“这件事简单的很,几个月后就会有人在你叶大侠的剑下吐出天下坞之事,然后叶大侠手刃杀父仇人,名冠天下!你只须紧遵着我的安排。” 叶云青冷笑道:“紧遵你的安排?” 白先生道:“若不是有人紧遵着我的安排,岂能有今天的叶大侠?岂能有突然出现的神侠后人?” 叶云青忽然被他说的迷糊了,一个人不畏生死的打拼厮杀怎么忽然就成了别人安排好的。从师父的临终所托,到一条条线索,到他所做的,他所得到的,他的身世,武功,名望,感情,难道都是别人安排好的? 白先生看着叶云青,道:“人生世事就像是一盘棋,大家都是棋子,只不过是帅和卒子之分,只是不知道叶大侠怎么选?” 叶云青看着白先生半晌,忽然道:“你觉得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白先生道:“照我编好的故事,接下来应该重建天下坞。” 叶云青道:“天下坞?” 白先生笑道:“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神侠白笑书的唯一后人,天下坞当然是你的,你就是天下坞第二位庄主,将来的六大派宗主。” “武林六大门派大宗主神侠叶云青!” 白先生忽然笑的很得意,天下第一的得意。 夜风袭来,白先生站在龙虎崖上,衣襟舞动,他指着暗夜中的群山就如一位指点江山的万户王侯,高声道:“千百年来,天下人你争我夺的是什么,还不是这武林至尊,天下第一的江湖虚名!如今他就摆在你面前,你只需要伸出手就能得到。” 江湖人前赴后继,流血亡命,不知有多少人为的就是这个笑傲江湖,绝代英雄的名号。 会有人禁得住这样的诱惑吗?难道真有人不是为了这些虚名吗?难道真的存在那些侠之大者的仁人义士吗? 叶云青看着这个疯子样的人,道:“你在cāo纵别人,在掌控别人的命运。” 白先生转过身,声音冰冷道:“你说是cāo纵一个人好,还是杀死一个人好?” 叶云青不说话,也许他不知道答案,也许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百先生道:“一个人之所以被别人cāo纵,要么他不够强,那么他太容易被诱惑。” 他接着道:“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尝尝cāo纵别人的滋味。” 百先生的嘴角弯起,他毫不掩饰的得意起来。 百先生道:“只要你答应我,跟随我,你就能有一切,所有一切!” 叶云青一字字道:“我要的只有真相。” “我差一点就被你的执着打动了”百先生笑道:“你只需要退一步,你要什么样的真相就有什么样的真相,这个故事才刚开始,还可以修改,不过你得安排的更让人意外而又合情合理。” 叶云青狠狠道:“你是个疯子!” 白先生的脸上已超出得意,近乎疯狂,显然他很享受别人给与这样称呼,“看来我还没有提出更有诱惑力的条件。” 他接着道:“一个人能活多久?七十年还是八十年?是不是有很多事情想做却做不成?是不是感到人生苦短?会不会有遗憾?” 叶云青冷冷的看着这个疯子,一个人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每抛出一个问题脸上的骄傲就多几分,他等待这叶云青的回答,他迫切的想把接下来的戏唱下去。 他等不及回应,发癔症般自顾自说道:“我有一本秘笈,修炼之后能让一个人活的长久,跟天地一样长久!” 叶云青道:“妄想的疯子!” 白先生听见叶云青的话,似乎冷静了许多:“有这么多的人名震天下,武功卓绝,却对我俯首贴耳,你觉得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叶云青摇摇头,道:“这样的武功根本不存在。” 白先生道:“看来你真是太年轻,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几百年前就已有前辈初见端倪。” 叶云青道:“活得久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白先生道:“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太遥远,你最在意的一定是现在,是当下。” 叶云青道:“我要见妙妙。” 白先生道:“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又怎么会答应你。” 叶云青道:“那我就只好麻烦一下了。”话说完,剑已出鞘。 白先生不屑道:“老马不但做事没有主意,似乎也没什么眼光。” 叶云青道:“铁手老马?” 白先生道:“他做事一向冲动,我从没责怪他,冲动到像我挥刀,我就只能让他躺下,冷静一下。” 第四章 兵分两路 ()第四章兵分两路 老马去找秦茵琳,那就一定知道她在哪。 虽然当年她一气之下离开白草城,秦大当家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但他终究是秦伯的独生女儿,白草城出这么大的事,她一定寝食难安,恨不能马上赶回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此时秦茵琳偏偏坐在小楼里,一动也没动。 小楼是陈家大院的偏院,陈家大院是陈竟之的宅子,陈竟之是秦伯的世交好友,陈敬之也不可能拦得住这位脾气火爆的秦大小姐。 拦住她的是陈家大宅会客厅里的两个青衣大汉,以杀人劫祸名震淮河九府的何氏双雄,两个大胡子面相狰狞,只不过一个乌青着左眼,一个用手托着已经变形的下巴,显然两个人刚被人教训不久。 两人也跟秦大小姐一样,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桌子上的茶水也没碰一下。 一个仆人蹑手蹑脚的走进内堂,躲在里面的陈竟之急忙上前问道:“大小姐走了吗?” 仆人摇摇头。 陈竟之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两个大汉走了吗?” 仆人又摇摇头。 陈竟之显得有些焦急,接着问道:“那马大侠来了吗?” 仆人还是摇摇头。 陈竟之很着急,前些天两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忽然来到陈家大院,拎着衣领告诉他,如果秦茵琳在铁手老马来之前离开小楼,两兄弟立刻就叫陈家上下几十口变成死人。 陈竟之只是个做绸缎买卖的生意人,他赶不走两个煞星,只能一面求秦茵琳再等几天,一面派人去找马大侠。 突然间,蹄声骤响,有一骑闯进大院。 老马翻身下马,何氏双雄马上赶到跟前。 左眼乌青的汉子低声道:“马大哥,人还在小楼里,寸步未离。” 身后托着下巴的汉子急忙跟着点头。 老马看着两人,道:“可有惊动秦家大小姐。” 两人摇头道:“没有!” 老马又道:“可有惊动陈员外?”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声道:“没有!” 老马冷冷道:“你们可以走了,我不想在淮河九府再看见你们。” 两人急忙道谢,转身夺门而出。 老马转身望了一眼小楼,急忙整理衣衫,当他觉得很满意之后才向小楼走去。 每向小楼靠近一步,老马的心跳就快几分。 老马并不是一个害羞的人,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铁手老马是一个仗义豁达的直爽汉子。老马也见过很多美女,江淮名ji香如烟,艳绝京城的花二娘,但偏偏每次见到秦茵琳时老马都会紧张。 也许是因为她有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头,也许是因为老马实在太喜欢她。 老马轻轻敲敲门,虽然门本来就是开着的,但是老马还是很守规矩,老马在她面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秦茵琳看见老马走进来,故意转过身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老马勉强笑道:“我ri夜兼程赶来,为了陪你一起去西域。” 秦茵琳道:“马大侠不是不准我出门么,还派了两个人看着我。” 老马道:“我不是担心你四处乱跑嘛。” 秦茵琳道:“我去哪里用你管的么?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老马慢慢道:“我知道你想去哪,只要你愿意,咱们马上就可以起程。” 秦茵琳大声道:“起程去哪里,我还有哪里可以去?” 老马闭着嘴,不说话。面对发脾气的人,不说话似乎也是一个让她安静下来的好办法,但是不一定对谁都管用,例如这位脾气比大象还大的秦大小姐。 秦茵琳看着老马,怒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觉得我很吵是不是?” 老马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大声喊,喊出来会舒服些。” 秦茵琳忽然扑在老马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老马是铁打的,什么样的伤都不能让他倒下,什么样的对手他都能打败,但是老马害怕女人的眼泪。 老马会武功,他可以一个人八月十五去踢黑风寨,老马会喝酒,他可以跟一个乞丐通宵豪饮。但是老马不会安慰女人。 尤其是心爱的女人。 老马只会抚着他的背,听着她轻轻的抽啼。 秦茵琳是个坚强的女孩,幼时的马背生活让她学会坚强,duli,还有倔强。也正是因为倔强,她才离开白草城,离开秦家。 她曾想过认错,毕竟那是她的父亲,一个人把他养大的父亲。但父亲是个要面子的人,女儿也和父亲一样。 树yu静而风不止,子yu养而亲不待。 总有些事,该做的时候不去做,等到想做的时候却晚了。 秦茵琳喃喃道:“我不应该离开白草城,不应该。” 老马道:“秦大当家一定会拼死保护你,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女儿。” 秦茵琳道:“我还不如去死。” 老马道:“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 秦茵琳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老马道:“可是你还有我,以后你要做什么,我就跟着你去做什么,你要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秦茵琳脸上还挂着泪珠,幸福却已从心底一直爬到了脸上。 女人喜欢安全感,也喜欢听那些让她们觉得温暖幸福的话,而发自内心的话不但温暖,而且真诚,真诚很容易打动人,江湖第一美人自然也不例外。 秦茵琳笑骂道:“傻瓜,谁要你这个跟屁虫。” 老马边擦着美人脸上的泪珠,边笑着说道:“我是跟屁虫,我愿意给你当一辈子跟屁虫。” 秦茵琳却忽然不笑了,她站起身,面朝窗外,不再看着老马,她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 老马看着她的背影,责怪自己这么的心急,竟吓坏了她。 秦茵琳道:“对不起,我只是太伤心了,这件事以后再说罢。” 老马道:“是我不对,在这个时候说这件事。” 秦茵琳转回身,看着老马,嫣然道:“你真好。” 老马坐在那,抬头望着秦茵琳。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脸上,她就像是雨后初晴的芙蓉,美艳而清丽,她的眼睛就像是清晨含着露水的花瓣,娇艳yu滴。 老马屏住呼吸,似乎生怕他呼出的气会破坏这美好的一切。 女孩子都喜欢被别人注视,这能证明她们是否有魅力,但像这样炙热的目光总会让她们觉得难为情。秦茵琳红着脸转过身,也许正是因为如此。 老马也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转开目光,道:“咱们咱们明天起程好不好?” 秦茵琳红着脸点点头。 老马接着道:“咱们先去昆仑派看望周管家,等了解一下西域魔教的动向,咱们再去白草城。” 秦茵琳看着老马,只是点点头。 老马看看窗外天sè,道:“你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秦茵琳忽然柔声道:“能把肩膀借给我用用吗?”她太累了,太需要一个肩膀。 老马本来并不想走,终于松口气,稳稳的坐下。哪个人不想和喜欢的人多相处一会儿呢,更何况是她要靠在你的肩膀上。 老马直直的坐在那,规规矩矩。他第一次见到秦茵琳就是这样子,如今他们已经很熟络,他对她的态度一直没有变。 老马看着身旁的秦茵琳,她曾经是那么有活力,她跟他一起走进长白山千年老林寻找老山人参,也跟他去过云南瘴气野岭拜见土司蛊王,那时她就像一只不知疲倦的画眉鸟,年轻而欢乐。 她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肩上,她的脸sè有些苍白,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人似乎已睡着了。 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羔羊,脆弱而疲惫。 老马看着窗外的夕阳,血红sè晚霞映在天边,这样的景致已维持足足半月,难道真是天山派和白草城的血染红的ri落之处? 小楼映着夕阳,夕阳映着的却不止一座小楼。 白笑书牵着马,看着眼前的chun香楼。 古时候上等ji院的名字多以“院”“馆”“阁”为主,规格一般的才以“室”“班”“楼”命名。而这chun香楼却场面极大,不是因为老板不懂行规,而是chun香楼挂扁开张就一直用这名字,现在也没变过。 白笑书站在这并不是打算去闻闻chun香,而是他有种感觉,在这里能找到他要找的人。他每次找到那个人都是凭着这种感觉。 于是白笑书决定走进去。 chun香楼里果然很香,不光能闻到女人的胭脂香,光是用眼睛看,也会觉得很香,香艳的香。 那可以勾起男人原始yu望的眼神,玲珑有致的身材,单薄通透的纱裙,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可以让男人受不了,让他们觉得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白笑书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已经被带进一个房间。 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一张暖床,一个漂亮女人。 ji院的房间里似乎都是这样的摆设。 不过女人不是摆设,摆设都是用来看的,这里的女人是可以用的。 但是白笑书似乎没有这个打算,他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第五章 白二公子 ()第五章白二公子 屋子里有女人也有酒,女人在床上,酒在桌上,女人是漂亮女人,酒却不知是什么酒。 白笑书却径直走到八仙桌旁,开始倒酒,一饮而尽,白笑书忍不住道:“真是好酒。” 然后白笑书就自顾自的饮起酒来,就好像这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床上的女人坐不住了,从床上跳下来,盈盈款款走到白笑书面前,笑道:“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白笑书道:“姓白。” 女人又道:“白公子是好酒之人?” 白笑书又饮完一杯,点点头。 那女人也索xing坐下来,陪着他一起喝酒,一样都是赚钱,喝酒聊天总比在床上赚的轻松些。 “白公子一个人?” 白笑书笑笑,道:“可以这么说。” “那白公子是来找人?” 白笑书道:“也没错。” 女人看着白笑书,心想这人虽然不甚年轻,但一张脸蛋还是挺耐看的,身子骨也结实的很,不知道比那些挺着大肚子的老财主要强多少。 想到这,那女人眼波流转,道:“你还没问过我叫什么?” 白笑书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仙仙”女人笑着回答,又道:“不知道白公子找的是什么人?” 白笑书想了想,才道:“他现在应该也姓白。” 仙仙笑道:“难道那人从前姓别的姓吗?” 白笑书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他如果肯听我的话,就是姓白了。” 仙仙道:“如果他没听你的话呢?” 白笑书苦笑道:“那我就只能等着他来找我,否则我是绝找不到他。” 仙仙道:“那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白笑书皱着眉道:“我也说不清,他有时温和良善,有时乖张狡诈,有时会捉弄别人,有时也会真心帮别人,他就像是两个人,时而这样,时而那样,让人琢磨不透。” 仙仙笑道:“他一定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白笑书点点头,道:“他一定是经历了好些别人没经历过的事,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仙仙道:“你说他可能姓白,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白笑书道:“他如果姓白的话,就一定叫白晓仇。” 仙仙忽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 她失声道:“难道你说的是白二公子?” 白笑书道:“白二公子,他是谁?” 仙仙像看着怪人一样看着白笑书,就好像他头顶忽然开了十几朵月季花和一大把狗尾巴草。 仙仙道:“怎么会有人不知道白二公子?” 白笑书笑笑,道:“我的确有好些事情不知道。” 仙仙道:“这里的客人没有人不认得这位白二公子,无论是做皮毛买卖的关东豪客,还是做布匹茶叶的江南富商,甚至好些江湖上的大人物也都认得他。” 白笑书喃喃道:“难道真的会是他?” 仙仙接着道:“人们都说,白二公子富可敌国,而且武功也极高,全天下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 白笑书忽然对这个白二公子起了兴趣,问道:“他住在哪里?” 仙仙道:“传说他行踪飘忽不定,就算见过他的人都没有多少。” 仙仙眼含媚笑,慢慢凑到白笑书跟前,炫耀她作为一个女人引以为傲的本钱。 白笑书看着仙仙,他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对男人很有诱惑力,何况她对这种事也很在行。 苦修是痛苦的,为了专心一致就必须断绝yu望,美味佳肴是yu望,男女情爱也是yu望,白笑书是个正常的男人。 但是他不是来寻开心,他是来寻人的。 白笑书无奈,笑道:“我觉得还是应该再喝点酒。” 仙仙坏笑道:“酒不是好东西,喝了之后会变粗鲁,不过你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喝一点。” 白笑书点点头。 仙仙轻声唤道:“小寸子,给仙仙姐来壶好酒,再加两个小菜。”小寸子一定就是chun香楼跑堂的小二。 仙仙的话音刚落,门就开了,接着一股奇妙的香气飘进屋里,霎时充满整个房间,白笑书很好奇,他想知道这个小寸子究竟拿了什么进来。 等他转身时,看见一股光从门外照进来,将整个屋子也照亮了。 接着进来两个人,白笑书看着这两人,竟没看出哪个才是小寸子。 两个女人,提着香木八角宫灯,身穿红绫绿缎绣裙,珠圆玉润,仪态打扮如皇宫大内的宫娥秀女,怎么也看不出是ji院跑堂的。 白笑书又看看仙仙,仙仙似乎也看的愣了。 右首的侍女含笑道:“屋里的这位公子可是白大侠?” 白笑书道:“正是在下。” 左首的侍女道:“我家主人听说白大侠在此,特地派我等前来相迎。” 白笑书道:“你家主人?” 右首的侍女又开口道:“我家主人就是白二公子,也是白大侠的老相识,现在正在门外等您呢。” 仙仙似乎已呆住,她没想到传说中的白二公子会在chun香楼出现。 白笑书不以为然,道:“你家主人要见我,为什么不上楼来?” 左首的侍女道:“主人说,chun香楼是**处,楼里的不是玩主就是英雄,他即不是来玩的,也不是什么英雄,所以上不得这楼。” 白笑书点头,笑道:“那他不肯上来,只好我下去了。” 二位侍女一躬身,道:“白大侠请。” 白笑书走到chun香楼门口,才发现跟本没有什么白二公子,甚至连个叫花子也没有。 只有一辆马车,应该说似乎是一辆马车,因为它有轮子驾马还有车夫,但是如果它停在那里,就是一座房子,一座富丽堂皇的房子。 白笑书看着马车,不禁苦笑,坐这样的马车气势排场是十分足了,却难免让人觉得像一个暴发户。 两名侍女站在马车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很明显,白二公子就在车里。 白笑书已在车里。 这时他才发现,车外面的装饰跟车内比较,简直就是朴素的一塌糊涂。铸着大食文字的银制酒杯,雕着八仙过海的紫檀矮几,波斯国的羊毛地毯,墙上还有大唐画圣吴道子的真迹。 白二公子赤着脚,身着丝绢轻衫,手中举着酒杯,正看着白笑书。 白笑书苦笑着,他发现车里的这个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但他又实在不愿相信那个人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马鞭一响,马车离开chun花楼。赶车的是个好手,马也是骏马,车子急速而平稳。 白二公子倚在软枕上,笑道:“六派宗主白大侠肯与在下单独一叙,是在是莫大的荣幸。” 白笑书笑道:“真是没想到。” 白二公子笑道:“想不到我会有这样的排场?” 白笑书道:“我是实在想不到,短短几年,你就有了现在的成就。” 白二公子苦笑道:“八荒山之后那个人就死了,我总要找些新的事情做做。” 白笑书笑道:“你变了。” 白二公子拿起一只酒杯,斟满酒,递给白笑书,道:“我变的只是皮囊,你变的是心境。” 白笑书饮尽杯中酒,赞道:“好酒!” 白二公子点点头,望着窗外,天sè已晚,窗外漆黑,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白笑书道:“咱们这是去哪?” 白二公子看着白笑书,笑道:“你现在想去哪?” 白笑书道:“我现在想往西,一路向西。” 白二公子忽然笑了,笑的很得意。 他笑着道:“我果然没猜错,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白笑书道:“白草城和天山派的事你一定都知道。” 白二公子道:“我不但知道,而且我比华山掌门知道的还早。” 白笑书看着他,道:“你不但变了,能耐也大了很多。” 白二公子道:“其实我也只不过比他们早知道两天而已。” 白笑书道:“听说昆仑派证实消息后就立即发出飞鸽传书给华山峨嵋两派,你居然能比他们还快,你的手段一定不一般。” 白二公子神秘的笑笑,道:“钱本就是不一般的东西,它的作用也一定不一般。” 的确,一块金银,或者一张纸,就能换来豪宅美眷,锦衣玉食,换来自信满满或者威风凛凛,它可以左右人的思想,影响人的行为,这就注定钱不是一件普通的东西。 白笑书叹息道:“早知道你已过上这样的生活,我就不必来了。” 白二公子道:“为什么?” 白笑书道:“一个人吃得饱穿得暖,又何必去跟素不相识的人拼命。” 白二公子摇摇头,道:“你错了。” 白笑书很惊讶,道:“为什么?” 白二公子笑道:“ri子过的太舒服并不是件好事,所以偶尔也要找个人拼拼命才对。” 他拿开软枕,下面竟藏着一把短剑。 白笑书认得那把短剑,那本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剑,但死在这短剑之下的却没一个普通人。玉镜庄庄主展成,威福镖局康总镖头,铁义帮帮主韩丘,尧山观四通道人,他们都是威震一方的豪杰侠士,白笑书追了五省十四州,就为了这把杀人的短剑,和眼前这个曾经的持剑人。第五章白二公子 第六章 六大门派(上) ()第六章六大门派(上) 白笑书看着软枕下的那把短剑,皱着眉,喃喃道:“原来你还藏着这把剑。” 白二公子还是微笑着,道:“我只是想说,我的武功还没有完全放下。” 白笑书将目光移回到酒杯上,沉默了很久,才道:“看来你早已准备好跟我走一趟了。” 白二公子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白笑书道:“什么问题?” 白二公子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白笑书道:“我的朋友虽多,但你是为数不多我可以信任的人。” 白二公子微笑道:“若是这点,铁手老马似乎比我可靠的多。” 白笑书道:“他不能和我同行。” 白二公子好奇道:“为什么?” 白笑书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白二公子眨眨眼睛,道:“他一定是去找那位秦大小姐了。” 白笑书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二公子举了举杯,却没喝,只是笑笑,神秘而怪异。 夜已有些深,月光朦朦胧胧的洒下来,马灯早已点亮,马车也行的慢了,行夜路总还是小心的好。 白二公子忽然道:“你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吗?” 白笑书眨眨眼,道:“当然记得,那天是个大ri子,我又这么会忘。” 白二公子饮一口酒,笑道:“我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一直没有甩掉你。” 白笑书道:“我用了半年时间研究你的武功路数和生活习惯,又用了整整三个月才找到你,跟着你跑了足足一个月,我吃喝拉撒睡都在马背上,为了抓到你,我已付出那么多。” 他笑了笑,又道:“下了这么大本钱,我怎么忍心蚀本。” 白二公子道:“可我们之间本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这样。” 白笑书点头,道:“我们的确没有冤仇”他顿了顿,道:“可是我曾告诉我自己,一定要抓到你。” 白二公子笑了。被别人当做敌人一定不是件愉快的事。但反过来看,可以是件骄傲的事,有实力的人才会被别人当成敌人,才会被敌视。 白二公子道:“所以你才不惜追上八荒山。” 白笑书道:“的确,我不是一个喜欢放弃的人。” 他苦笑,又道:“所以咱们就把本来热热闹闹的八荒山搅和的更热闹了。” 白二公子急忙摆手道:“不是咱们,是你自己,八荒山上可没人认得我。” 白笑书摇摇头,苦笑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有人说运气很重要了。” 白二公子道:“运气来了也要把握得住,八荒山上英雄豪杰那么多,哪一个都有机会,但为什么偏偏是你?” 白笑书问道:“为什么?” 白二公子道:“因为你为了这一天准备了足足二十几年,难道不该是你吗?” 白笑书道:“这样的位置应该德高望重的人做才对。” 白二公子道:“那你觉得谁够德高望重?” 白笑书想了想,道:“和顺庄的何老庄主,侠义双全,名震中原” 白二公子道:“前年就已入土为安了,三个儿子为了分家产已经告到州府衙门了。” 白笑书又道:“少林方丈孤商大师,慈悲为怀,德盖天下” 白二公子道:“孤商大师去年在饭堂摔倒,断了腿骨,到现在都没出过房门,还在床上躺着养骨伤呢。” 白笑书不说话,因为他已无话可说,他只好用酒杯把自己的嘴堵住。 “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白二公子道:“既然他们决定了以武夺帅,就应该知道山外有山。” 白笑书道:“六大派也是名不虚传,门下弟子人才济济,武功也是各有所长。” 白二公子道:“虚茫,任少寒和孤城大师,都算是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 白笑书道:“若不是如此,丐帮,峨嵋,昆仑也不会首轮就被淘汰。” 虚茫,任少寒,孤城大师,这三个人的确非同小可。虚茫是武当掌门玄云道人的入室大弟子;任少寒本是华山掌门古少川的大师兄;孤城大师为少林寺罗汉堂首座方丈。他们虽然都不在江湖,但江湖早已有他们的传说。 白二公子道:“看来六大派联宗并派是假,炫耀武功,一争长短才是真招。” 白笑书长声叹息,道:“普远和齐清知两位前辈地下有知,一定痛心不已。” 白二公子道:“六大派个个都不想并派,屈居人下的ri子并不好过。” 白笑书接道:“六大派个个也都想并派,若是自家夺得宗主之位,独个做大,就是独尊武林,号令天下,那样ri子就好过的很了。” 白二公子道:“所以八荒山上个个都是打着自家的小算盘。” 白笑书叹道:“若不是他们争的太专心,也不会让我钻了空子。” 白二公子笑道:“你和他们三人都交过手,谁的功力最为深厚?” 白笑书道:“孤城大师四十年少林修行,苦练七十二绝技三十余年,当真算是功力深厚。” 白二公子道:“七十二绝技分掌,拳,爪,指,头,膝,腿,刀,剑,杖,棍,三身法,六内功,十四绝技。” 白笑书点头,道:“不错,一个人练的武功太多一定会变得杂,杂便是不能专一,不专一就不会高明。” 白二公子道:“他还太过心急,所以第一个败下来。” 他又问道:“虚茫如何?” 白笑书道:“他是武当掌门唯一入室弟子,尽得真传,他内力虚静jing纯无愧武当内家正宗,玄云道人让他代表武当派一定是这个原因。” 白二公子道:“据说他三十年没离开武当山半步,玄云道人很看重他,他很可能就是将来的武当掌门。” 白笑书道:“问题就出在他三十年没下过武当山。” 白二公子顿悟道:“正因为如此,他内力jing深却缺少经验。” 白笑书道:“我敢打赌,在我之前,真正跟他过招的人不会超过十个,况且他几十年静心修道,早已不知全力以赴为何物。” 白二公子举着酒杯,沉吟道:“虚茫,虚茫,太虚渺茫。” 白笑书道:“华山任少寒却是个厉害角sè!” 白二公子道:“据说当年华山论剑夺掌门,古少川技高一筹,击败众师兄弟成为华山掌门,但是当时的大师兄任少寒正在思过崖思过,结果错过掌门大会。” 白笑书道:“古少川也曾承认,无论剑法修为任少寒都盛他一筹” 白二公子道:“他的华山剑法如何?” 白笑书道:“如华山美景,奇峰俊秀,jing妙绝伦。” 白二公子问道:“那你如何应对?” 白笑书笑笑,道:“剑本无锋,大巧不工。” 白二公子低头沉吟,过了片刻,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这也叫做无招胜有招。” 白笑书道:“他们三人也去了西域吗?” 白二公子似乎无所不知,道:“只有孤城大师随少林去了。” 白笑书点点头。 马车继续前行,月儿躲进云中,山林升起浓雾,夜更深。 白笑书倚在车厢里,看着杯中酒,人已有些倦了。 白二公子拿出一件披风,披在白笑书身上,笑道:“你好好睡一觉,没准等你醒来,我们就已到嘉峪关了。” 天山,东麓。 少林,武当,丐帮,峨眉,昆仑,华山,六面大旗,后面是各门,各派,各庄,各岛,各寨,一条队伍浩浩荡荡向西而去。 第七章 六大门派(下) ()第七章六大门派(下) 中原武林安定多年,如今西征魔教,以六大派为主,各派俱是派出得意弟子。 少林以掌门罗汉堂首座孤城方丈为首,武当由玄云师弟月相道人带领,峨嵋派掌门柳行琴,昆仑掌门 杨勉之,丐帮副帮主卢泉,华山派大弟子钱胜玉,分别带领门中弟子。 五大派与其他各门派先于嘉峪关会齐,再行西进。 昆仑山下,六派当家与孤梵大师商议决定,由六大派做先锋,直入天山草原,其他各派负责侧翼及后 方,大伙一鼓作气,直捣魔教。 三ri之后。 钱胜玉坐在马上,望着周遭无边荒漠,神态疲惫,不住的看着四周,手中的剑已覆满黄沙。 天山隘口就在眼前,过了天山隘口就是天山牧场,昔ri的天山派和白草城就在那片草原上。 这几ri,六大派越是接近天山隘口,神花流的袭扰就越是频繁厉害。 六大派都是武林中人,习拳练脚,舞刀弄棒,全不懂行军打仗的套路。 神花流为西域蛮族,他们以马背为家,人人俱是骑术弓箭的高手,加之天山以西为穷困之地,穷困即 意味混乱动荡,在这样的环境活下来的人都勇猛彪悍。 在他们面前,六大派的内力武功都派不上用场,因为在马背上使不出少林绝技,也施展不出华山剑法 ,就连打狗棒法也不值一晒。而且他们从不靠近这些武林高手,他们所炫耀的只有两样东西:高超的 箭术,和逃跑时晃动的马。 于是,高手们还重新认识了一种武器--弓箭。 练武之人都耻于搭弓shè箭,即不灵动,也不厚重,没有身法招式的玩意算不得武功,但是中原群豪这 几ri却十足的领教了一下这个下流玩意。 番外蛮子的马队借着漫天黄沙神出鬼没,不时放上两箭,武林高手接个箭其实也算不得大难题,怎奈 那群蛮子手握劲弓轮番袭扰。若是追赶,他们也不应战,掉头就跑,然后一边逃跑一边回身放箭shè击 追赶者,蒙古人称其为曼古歹,汉人叫回马枪,只不过枪变成箭。武当派的月相道人就曾施展梯云纵 追赶这群妖人,结果身中两箭,差点命丧荒漠。 于是孤梵大师下令不予追击,严密防范。蛮子们也重新下令,将马队分成几十波,不停的袭扰。有时 一大波,有时一小波,六大派的诸位高手从早上上茅房一直到晚上起夜,都要提防着那些冷箭。 几ri下来,六派门下弟子不是身受箭伤,就是疲惫不堪。 看着神花流妖人逃之夭夭,钱胜玉不住咒骂着,当初还以为中原群豪一到,神花流势必迎战,到时一 套华山君子剑法出手,地上少说也得躺下十个八个妖人。 可如今一个妖人还没躺下,师弟倒是躺下好几个。 丐帮副帮主卢泉来到钱胜玉身侧,狠狠道:“他妈的,这帮魔教妖人,若是让俺抓住,就这帮兔崽子 碎骨剥皮!” 钱胜玉道:“丐帮兄弟可有受伤?” 卢泉骂道:“又他妈的伤了四个,好在只是皮外伤。” 钱胜玉道:“这帮妖人实在可恨。” 卢泉又道:“听说昆仑派又死了两个,箭中前胸,登时毙命,掌门杨勉之正领门下弟子安葬死者呢。” 钱胜玉道:“昨天少林也死了一个。” 卢泉摇头道:“箭伤发作,重伤而死。” 钱胜玉道:“听说百草堂带的草药都快用完了?” 卢泉点点头,道:“孤梵大师已派人去昆仑取药了。” 钱胜玉道:“这样下去,咱们岂不是还没看见白草城,就已经不战而败了。” 卢泉道:“咱们应该和老和尚商量一下,找个地方休整一翻,再作打算。” 钱胜玉点点头。 ri已西陲。一阵风吹过来,风沙漫天,卷柏在风沙中飘滚前进。 这时,一个少林弟子策马来到二人跟前,指着前面的岩石山丘,道:“掌门方丈有令,今晚在前面山 丘下驻扎,丐帮和华山两派负责正西,西北和西南方位。” 待传令弟子离开,卢泉骂道:“老和尚没安得什么好心,让我们顶着西风吃沙子,为什么少林武当不 在西面,他妈的。” 入夜,六大派主帐。 七个人围着火炉而坐。当中的老和尚正是少林孤梵大师,身旁是少林孤城大师,肩上有伤的道人是武 当月相道人,乞丐模样的中年人是丐帮副帮主卢泉,身着灰袍的老妇人是峨嵋掌门柳行琴,神sè黯然 的是昆仑掌门杨勉之,最末首的三十多岁男子是华山大弟子钱胜玉。 卢泉烤着炉火,低声咒骂道:“他nǎinǎi的鬼天气,真是白天热的淌汗,晚上冷的打颤。” 孤梵大师道:“丐帮和华山的兄弟都安顿好了么。” 卢泉和钱胜玉点点头,道:“一切妥当,巡逻夜哨都已安排下去了。” 孤梵大师逐个问下去,确定各派当家都已安排妥当。 柳行琴道:“孤梵大师,如今的情形您也清楚,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 杨勉之狠狠道:“这群魔教妖人,实在jiān诈狡猾。” 钱胜玉冷冷道:“越是如此,我等中原豪杰越要不屈于人,休要让番外妖人看扁了。” 卢泉道:“钱兄弟说的是,可咱们不能在这里消磨时间,一来损兵折将消耗士气,二来实是被动,与 咱们不利。” 孤梵道:“卢副帮主可有良策?” 卢泉摇头道:“俺是个粗人,没啥好主意。” 月相道人道:“这黄沙之地不可久留,咱们须得马上过了前面的隘口,进得天山草原,休整一番,再 派出弟子打探魔教消息,伺机而动,与魔教妖人一决胜负。” 众人都点头称是。 钱胜玉起身道:“华山派愿为前锋,先行抵达天山隘口,以防魔教再施诡计。” “钱兄弟不要急,咱们眼前还有件事没解决。”柳行琴道,“魔教妖人略善骑shè,几ri来轮番袭扰, 我六派兄弟颇有死伤。” 杨勉之叹息,道:“我昆仑派已有数名弟子死于妖人箭下。” 孤城摇头,道:“少林弟子亦有伤亡。” 孤梵大师慢慢说道:“我正派与魔教尚未交锋,弟子已有伤亡,我等锐气受挫,此事于西征魔教不利。” 月相道人道:“咱们须想出个良策,以涨我中原武林士气。” 卢泉道:“咱们又不是行军打仗,即他妈的没有弓弩,也没有盾牌,若是上前追赶,那帮王八蛋都是 西域良马,不但追赶不上,没准还得挨上两箭。”说罢,偷偷看了一眼身受箭伤的月相道人。 月相道人也不说话,只是咬着牙叹息。 孤梵大师道:“我等习武之人,均不耻于暗箭飞石之流,不成想今ri吃了箭弩的亏。” 卢泉道:“俺听说昆仑派的弟兄用树枝做成盾牌,效果怎么样?” 杨勉之苦笑道:“确有此事,但此盾笨重不堪,不便使用。” 月相道人道:“而且此地树木稀少,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柳行琴道:“魔教妖人袭扰,我等束手无策的事已传到那些小门派了,虽然他们未受袭扰,但有些帮 派已有动摇之心。” 孤城道:“这件事须得速速解决。” 这时,一名少林弟子进帐禀告:“霹雳堂少堂主雷楚求见掌门方丈。” 孤梵点点头,道:“快请雷少堂主。” 雷楚走进营帐,抱拳道:“霹雳堂雷楚,见过诸位掌门。” 中原武林最大的几个势力当属六派七庄十二堂,霹雳堂虽以药石火器名列十二堂,却颇受微词,“不 修武功”,“奇技yin巧”,许多自命名门侠士的门派都不屑与霹雳堂来往,其武林地位远不如暗器用 毒的蜀中唐门。 但六大派的胸襟还在,对江湖同道还个礼还不算自掉身价,于是几位大派首脑拱手还礼。 雷楚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江湖巨侠,不免有些紧张,但他还是故作很轻松的样子。 孤梵大师道:“不知雷少堂主前来,有什么事么?” 雷楚道:“晚辈前来,只为一件事。” 孤梵道:“什么事?” 雷楚道:“晚辈听说,近几ri魔教妖人屡屡袭扰我六大派,干扰我中原豪杰行进西域。” 钱胜玉道:“我等正与孤梵大师商议这件事。” 月相道人冷冷道:“雷少堂主不会就是为了几句风凉话而来吧。” 雷楚道:“晚辈不敢,晚辈只是来问问可有击退妖人的办法,如果各位掌门前辈已有良策,晚辈这就 告辞。” 孤梵大师道:“听这意思,雷少堂主心中已有办法。” 月相道人道:“据我所知,霹雳堂的火器并没有弩箭shè的远。” 雷楚笑道:“的确没有。” 月相道人又道:“霹雳堂也没有什么百步之外,凌空点穴的手段。” 雷楚还是笑着,道:“前辈说笑了。” 孤梵大师向月相道人摆摆手,道:“雷少堂主心有良策,不妨说出来,已解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