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气撼春情》
第一章 无端遭殃
春雨绵绵,无休无止。宽阔的大官道,成了百里长的大泥沟,乘坐骑的人必须不时下马,牵着坐骑越过泥泞区。所有的车辆,皆停在驿站寸步难行,等候老天爷放晴,载重车完全停顿交通断绝。
亢村驿,是大河北岸最后一座驿站。如果想再乘车,必须向村民借大车南下,五十里可抵大河边,改乘渡船渡过六七里宽的滚滚黄河。
南北大官道,名义是河南开封府的大河北岸,其实从彰德府便分出一条所谓西道,直伸展至孟津县北岸的河南府孟津古渡头。
西道在卫辉府,又分出一条南道,从新乡县向南伸,至亢村驿再伸展至大河北岸,渡过河就是大埠郑州。这条路的旅客,甚至比开封的大官道更拥挤,旅客络绎于途。春天泥泞累死人,夏天热死人,冬天狂风沙漫天冻死人,真不好走。
一老一少冒着绵绵春雨,踏入亢村驿的大栅门,已是黄昏降临,炊烟四起时光。
不能再走了,即使能急赶五十里到达黄河渡头,也过不了河。春汛期间,大河浊浪滔滔,白天也没有几班渡船,夜间大小船只一概停航。行驶大河的船只,绝大多数是平底船,经不起风浪,船一翻甚么都完了。
一老一少浑身泥水,夹杂在抵步的旅客丛中,涌向驿站南首的河北老店,未晚先投宿。
亢村驿规模不小,驿站的房舍,占了半座村。亢村本身仅有百十户人家,大小旅客却有十余家之多。驿站不接纳一般的旅客,驿丞也就是本村的地方首长。
两人都穿了青长衫,春寒料峭,所穿的长衫不胜寒,但他俩毫不介意。长衫的下摆掖起塞在腰带上,长裤沾满了泥水,脚下的多耳麻鞋全是泥,赶路赶得真辛苦。
除下宽大雨笠,进入旅客拥挤的店门前歇脚棚,老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几个中年人身上。
“看那几个人。”老人向正取下背上包裹的年轻人道,用手向那几个中年旅客指指,声音放低:“尤其要注意那个国字脸膛,剑插在腰带上的那个人。”
“唔!剑像是宝剑级的剑,古色斑斓。剑靶没饰以流苏剑穗,光秃秃像一个白玉寿星头。”年轻人一眼便看出对方的特征,表示出相当老练的江湖人特质。
“那就是颇有名的天下十大名剑之一,削铁如泥吹毛可断的生剑。”
“哦!怎么会是这个人?”
“他师父的。”老人向店门走:“他师父生神罗四维,可能隐身参修,不再在江湖现世,把剑赐给门人使用,大概希望门人替师门增光,哼!”
“师父,是仇家?”年轻人从那一声哼,知道师父有不屑的神态。
“闭嘴!”老人扭头瞪了年轻人一眼:“为师的恩怨情仇,关你什么事?”
“嘻嘻!有事弟子服其劳呀!”
“去你的!没你的事。”老人笑叱。
“可是……”
“我警告你,在你的浑金璞玉功没修至八成火候之前,你最好离开这个人远一点。”
“这个人的名号……”
“我不知道。”老人摇头。
“师父不知道他,怎知徒儿的武功不如他?”年轻人一脸不愿意,不以为然的神情显而易见。
“十二年前,也就是为师收你为徒的前一年,和生神罗四维狠狠地一言不合打了一架,力拼百招,打了他一记大五巴掌,踢了他一脚。那时,这个小辈就在一旁替生神助威。哼,你对付得了他?”
“那可不一定哦!”
“你少给我逞能,哼!你的浑金璞玉功火候还不到五成无长进。”
“师父说话怎么颠三倒四?”年轻人大声抗议。
“你说什么?无礼。”
“师父不是一而再声称,徒儿的火候已修至七八成境界了吗?怎么现在说还不到五成,怎么愈来愈少了……”
“少给我顶嘴,你皮痒了是不是?”
“倒霉。”年轻人跺了一下脚,转身扭头瞪了那几个人一眼。
店伙上前招呼。那几个人,也向店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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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晚先投宿,安顿停当,还没到掌灯时光,虽则客房内已呈现幽暗。
他俩住一间有内外间的上房,外间搭了一张仆人睡的小床。名分既然是师徒,徒弟当然睡外面,负责与店伙打交道,洗漱吃喝盯紧店伙张罗。
洗漱毕换了衣衫,老少俩像是换了一个人,冒雨赶路的狼狈相一扫而空,精神抖擞气概不凡。
老人易长衫为长袍,易青为黑。黑的面白的里,加上紫褐色的脸膛,鹰目炯炯不现老态,浑身流露出一股令人不敢平视的阴森冷厉气势,在幽暗房间内,更增三分妖异莫测的神韵,慑人心魄,是那种天生带有强者威势的人物。
年轻人也穿了黑长衫而不是袍。不论是长衫或长袍,都是具有身分的代表性衣着,一般的平民旅客,不可能穿长衫长袍到各地旅行。
年轻人身材修长,全身呈现生龙活虎的矫健线条,剑眉虎目一表人才,留了两撇小八字胡,表示是已二十出头的青年,青年才配穿长衫。
这种刚成年不久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修养不够极易鲁莽冲动,在外走动颇具危险性,如果教养再失轨,那就会成为闯祸精。
看他先前与乃师顶嘴的表现,可知在教养上很可能出了问题。他应该对乃师唯唯否否,执礼甚恭。他的师父应该厉加管教,在仁义道德方面下工夫,在修身齐家平天下中找出人生的道路,在立身处世上加以琢磨。
“徒儿出去走走看看。”年轻人替乃师斟了一杯热腾腾的茶,自己也倒了一杯:“佩了生剑的那个人,徒儿疑心他是冲师父而来的。防患于未然,是处事的金科玉律。”
“你少给我出馊主意。”老人喝了一口茶:“他们那种人又臭又硬,不会为了一些无谓的小是非,记恨在心十余年念念不忘。你惹他不起,知道吗?”
“师父,不要长他人志气……”
“去你的!你不要自不量力。这个人是生神的门人已无疑问,算起来他该在江湖闯荡了二十年左右,武功和经验,你这还没真正出师的浑小子那能比?”
“这……”
“不是为师长他人志气。”老人的神色有点飘忽:“没有任何一个做师父的人,不希望教出来的门徒出人头地;也没有任何一个师父,说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不如人。为师横行天下一世,三十年罕逢敌手,息隐二十年,声威犹在。四海魔神调教出来的唯一关门弟子,会灭自己的威风,说自己的得意传人不如人?问题是你的修炼距大成之期仍远,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经验的累积永无止境,你那能与那些成名的高手名宿论短长?
“像你老爹乡试中举,一次会试失败便心灰意懒,他还有机会重考。而你,在外闯荡如果一次失败,便可能连命都丢了,知道吗?”
“徒儿也栽了许多次呀!”
“那是你幸运,记住,幸运不会永远跟着你。年轻人好奇,喜欢冒险;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过不了关,那就世间没有你这个人了。”
“这……”
“记住,仁义道德固然重要,但你的命最重要,所以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问题是,你是否值得为它而死。死了,事情仍然解决不了,你死不死一点也不影响这件事,那你为何要为它而死?总之,一旦你死了,那就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一切皆与你无关了。如果你办事总是自不量力,事办不成一定会死的。”
“好啦好啦!徒儿会小心在意的。在太湖好几年,徒儿从没失败过呢!按徒儿办事的程序方法,首要的事是侦查他们动向,以免变生不测措手不及。只要多加小心,应该不会发生严重的冲突。”
“也好,你去走动走动,凭你的见识经验,应该不至于丢人现眼。除非你大意逞强,这些人如果想要你的命,无此可能,这些家伙并不像超拔的高手。”
“哈哈!高手又不会吃人……”
“你给我闭嘴!”老人大为光火:“你就不能临事正经些吗?任何大事小事,如果你不重视它,小事会变成大事,大事会变成不可收拾。哼!愣小子不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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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细雨已有停的迹象,小街上门灯在微风中摇曳,旅客们在唯一的小市街走动,居然有点夜市规模。
驿站前灯火明亮,今晚因公过境的人似乎不少,有车有马来头不小。
客店客院小厅中,膳罢至客厅交谊的旅客甚多,三五个人沏上一壶茶,一些干果,天南地北高谈阔论,说到得意处,眉飞色舞豪气飞扬,把在春雨绵绵中赶路的苦况,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有些旅客显然是从河对岸的郑州过来的,谈的都是河对岸的风土人情。
佩了生剑的中年人,以及随行的几位同伴,并没有出来交际应酬,所住宿的东院也很少有人出房走动,也许想早早歇息消除疲劳。
年轻人像一个游魂,飘飘晃晃出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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亢村驿是马驿,但驿马往南不过河。人送抵渡头,驿传物交由渡夫携至对岸,交给渡头查验站的人,继续向北至目的地。站前的广场可停百十匹坐骑,站本身也有三十匹驿马。
年轻人真像个冷眼旁观者,站在广场外的一株大槐树下,留意场外一些游荡的人,也留意也驿站的旅客,神态悠闲,看驿站的人忙碌无动于衷。他站在暗处,没有人留意他的存在。
他看到几个佩了刀的人进出,并没感到惊讶,很可能是往来的军使,可以免费在驿馆住宿。
他所要注意的几个人,在他右方三五十步外的一排大树下,不时往后悄然走动。他无法分辨这些人中,是否有那位佩了生剑的人。
突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声息,心中一动。
那是一个人潜行接近的声息,脚尖先着地,缓慢、轻柔,像什么?像向鼠蹑踪的猫。
雨停了,地面潮湿,气泡被挤出靴底的声音虽然微弱,但他仍然听到了。
这里是人人可来的地方,附近本来就有人走动,他必须佯装是散步游荡的人,不能立即出现反应的举动,应该表现出他是无意中来到此散步的旅客。
寒森森的感觉震撼着他。有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右耳后的藏血穴上,如果轻轻一送,锋尖将贯入颅内,像宰羊一样容易。
他如果毫无反应,乖乖地受制,就表示他是行家;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行家。
“哎呀……”他惊叫,惶乱地扭头转身、急退。
如果用匕首制他的人意在杀他,他是就死了。
这是一注用命来赌的孤注,他赢了这一注。
惊叫声引起附近的人注意,连驿站广场的人也纷纷扭头察看。有两名大汉,甚至手按上了刀靶,警觉防险的神情显而易见。
用匕首意图制他的人,颇感意外地收匕退走。是一个体型壮实,打扮像旅客的大汉。
天色幽暗,树下更黑,有人向这里走,想看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他悄然退走,不再逗留,得辛苦些,另行设法打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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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活动为期甚暂,这里毕竟仅是一处小歇脚店站,天黑之后,除了驿站这条小街之外,村民已不在外面行走,况且绵绵春雨到处泥水,全村沉寂灯火渐稀。
旅客也人声渐止,旅客们早早歇息养精蓄锐。
房中生了火盆,供旅客烘干洗濯过的衣物,房中寒气仍在,但比屋外暖和了许多。
“可有头绪?”老人一面烘衣一面问。
“几家旅舍,分别住了不少不三不四、携刀带剑的人,不是同伙,好像各有目的各怀鬼胎,目标不是我们。”
年轻人也在烘衣,老少俩分别坐在火盆两端的长凳上。
“那就好。按理,不可能有人认出为师的相貌。即使认出,也不可能突然召来一大群牛鬼蛇神撒野。知道为师根柢的人,应该知道纠集众多的人手所付出的代价有多大。为师对宰杀倚众群殴的人,有独到的功夫。”
“他们的目标猎物,好像是落脚在驿站的一群人。”
“与咱们无关,就不必费心了。
“够资格住驿站的人,必定是官方人士。这些牛鬼蛇神居然敢向官方挑战,勇气可嘉。但据徒儿目击的情景猜测,驿站那些人不像官方身分地位的人,从那些驿站丁仆的态度表现中,可看出并没把那些人当作贵宾招待。唔!很可能是过往的官差一类低下的人物。”
“人很多?”
“反正不少。”
“有车?”
“有,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的车。师父问车……”
“很可能是解送税银至布政司衙门的银车。”老人信口说:“以往押解银车,皆由各地派遣的丁勇押送。最近三十年来,各地先后成立的镖局,已经建立声誉信用,人才济济,已正式成为江湖行业中,异军突起旗号鲜明的佼佼者,也是江湖闯道者光明正大的好出路,打出白道正式旗号混口食,连官府也信任他们,从小规模运送税银,而进展至全部委任,干得有声有色,小股强盗休想再打税银的主意。”
“徒儿知道,开封的中州镖局,从二十年前筚路蓝缕开创,打出旗号时的小猫小狗十余名,迄今拥从两百余,盛名仍如日中天。哼!”
“哦!你哼什么?”老人笑问。
“三十年以前镖局的名称,大多数江湖朋友并无所知,保证人货的小组合称为打手,如此而已。好像有些人暗中作长远打算,专门训练一些人使用暗器。暗器以镖为主,标枪次之,碰上打劫的人,三不管镖和枪满天飞。因此自然而然地,打手便叫成镖师了。中州镖局的总镖头,绰号就叫夺魄神像包飞扬。徒儿不曾江湖人士正式打交道,但最讨厌用暗器称英雄的人。”
“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呀!”老人却为使用暗器的人辩护:“押镖的镖师有多少?而劫镖的强盗土匪,一拥而上一来一大群,不先用暗器远攻摆平几个,人货岂不两空?我警告你,你最好在暗器方面下工夫,尤其是那些阴毒诡奇的暗器,挨一下准没命。”
“最好的办法,是把他们的暗器塞回他们的肚子里去,哼!”
“这是蠢驴想法。”老人冷冷地说:“那得枉费宝贵的时间,电光石火似的一刹那耽误,很可能赔上一条命。一下子把人打烂,岂不省事?哼!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以牙还牙,对方如果下毒手要你的命,你有权以牙还牙回报。你如果先一刹那被杀死,这世间就没有你这个人了。所以,你必须毫不迟疑立即杀死他,可别让我白白浪费十二载光阴,调教你去给别人杀,知道吗?”
老人绰号叫四海魔神,难怪用这种暴烈的论调教导门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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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事不涉及本身利害关系,没有多管闲事过问追查的必要。
昨晚年轻人虽然几乎被人胁迫,但并没受到伤害,对方也没下毒手要他的命,所以没有报复的必要。其实他前往踩探出于有意,受到波及岂能怨人?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他不是被波及的无辜。因此,一早动身南下,他完全把这件事丢开了。
仍然下着毛毛雨,还得戴上宽大的雨笠赶路。
五十里到渡口,道上泥泞不宜急赶,如果不能在午前赶到渡头,就无法在当天渡河了。河上浊浪滔滔,河宽增加了四分之一,渡船往返一次,需一个时辰以上,申牌初便收渡,风浪大十分危险。
旅客先后动身,各走南北。不论南行北往,几乎都是同是陆续就道的,开始是大家拥挤在一起,而后一群群分为速度相等的段落,最后远出十里外,便成了一段段零星的小组了。
天仍下着毛毛雨,时落时停,雨笠不能取下,埋头留意泥泞水坑,谁也懒得留意旁人的事。
车和马似乎速度并不比步行快,有些车辆陷入深深的泥泞车辙中,连旅客也得下车,帮车加把式反车推出水坑,一个个狼狈不堪。
老少两人跟在一群人后面走,所经处泥水四溅,留意拣干爽处落脚,完全浑忘其他旅客的举动。
在这里他们没有仇敌,不需留意警戒。
十里、二十里……赶上了前面的一群早走的旅客。
前面五个鱼贯而行,有四个用可当问路杖,也可做兵刃的大木棍,腰间有腰刀,有缠妥的铐链,一看便知是至外地公干的公人,或者称解差。
与解差在一起的那个人,雨笠太低看不见面貌,背了包裹,手脚没有戒具,不像是被押解的犯人。
后面,有四人四骑。四骑士鞍后有马包,鞍前有双鞘袋,穿着骑装,两佩剑两佩刀。四匹坐骑是雄骏的枣骝,与前面的解差保持十余步距离,不徐不疾鱼贯小驰,不时绕过水坑或绕至路侧超越泥泞的路段。
前后都有小组旅客行走,谁也懒得理会旁人的事。
老人四海魔神与年轻徒弟脚程稍快些,一一超越脚程慢的旅客,逐渐接近四骑士。
前面有一辆两套大车,两匹健骡正陷入困境,车轮没入水坑,轮轴似乎已贴在地面。五个村夫与赶车大汉,六个人正在用木橇动车轮,驱赶健骡,全力抢救大车出险,吆喝之声震耳。
赶路的旅客一一绕过,无人留下来相助,赶路要紧,休管他人瓦上霜。
路两侧是树林。地势稍高些,人和马可以从路侧走,车非从路上走不可,一旦陷入泥坑,想绕道势不可能,看光景,得花许多工夫,才能将陷入的车辆拉起。
解差接近车陷处,不假思索地向右移,移至路旁傍林超越,没有留下相助车辆脱困的打算。
更后面,老少两人恰好超越五位村夫打扮的旅客。
年轻人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前面陷车处,突然看出某些征兆,不由自主惊呼!
“前面那些人……”他的叫声震耳,是向前面的人大叫示警的。
这瞬间,他扭头向老人注视,叫声也在向老人示意,所以转头注视。
这瞬间,他手中的枣木问路杖全力飞甩而出,同时向?嗥偷梗谥蟹3鲆簧10穑?br />
三颗寒星掠肋而过,危机间不容发。
厉叫乍起,枣木棍飞,罡风虎虎,击倒了两个人,控制的范围甚大。
同一瞬间,他双手一触地便飞窜而起,扑倒了一个人,在泥水中滚动。
同一瞬间,老人的枣本棍也击倒了两个人。
“不能追……”老人急叫,摇摇欲倒站立不牢。
逃走了一个人,泥地中却倒了五个,正在烂泥中挣扎,无法站起来。
前后边的旅客齐声惊呼,有些怕事的旅客慌忙向两侧的树林逃,以为碰上了劫路的强盗,逃命要紧。
前面更乱,刀光剑影飞腾。
路两侧的树林,有挺刀持剑的人涌出。
抢救车辆的六个人,先后发射暗器,再拨出暗藏的兵刃,猛扑解差狂野地狠拼。
四骑士也陷入重围中,下马与从林内冲出的人缠成一团。
有人挺刀挥剑向老人这一路段冲,声势汹汹狂冲而至。
“我中了暗器。”老人急叫,向前一栽。
年轻人到了,飞快地身下一蹲,恰好用肩接住仆下的老人,扛上肩向树林撒腿狂奔,去势如星跳丸掷,三两起落便消失在树林深处。
救人第一,脱险再说。
毫无疑问是昨晚窥探驿馆的人,半途设伏计算住宿驿馆的解差。他俩走了运,无端被卷入,遭了无妄之灾,对方不问情由便向他俩下手攻击,变生仓卒,生死须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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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关头,对方人多势众,伤必须及早救治,脱不了身那能治伤?唯一正确的行动,是尽快脱离现场,务必迅速摆脱追赶的人。
年轻人全力卯上了,轻功已发挥至极限,肩上有一个人,似乎并没有多少影响,居然一跃三丈,起落间有如电火流光。
追的人仅入林百步,早已失去他的踪迹。
远出三四里,钻入一座守林人的棚屋,屋内没有人,有人他也不在乎。
把老人摆放在草铺的简单木床上,解下包裹取下百宝囊,立即检查伤势。
“师父……”他焦急地轻掐老人的人中,一面轻拍脸颊:“你醒一醒,伤在何处……”
春寒料峭,他不能脱老人的衣衫检查伤势,根本不知道伤在何处,何种手法造成的伤害。
“右……右腰肋……”老人总算醒了,声音完全走了样:“是……暗器……”
真不妙,是一枚三棱透风镖,正中志堂穴,入体三寸。志堂穴属足大阳膀胱经,在命门穴处侧,穴道受伤,波及胁肋,肾会出大毛病。
伤了经脉穴道,还可以治好,糟的是镖泛暗青色,是毒镖。
金创药与夺命丹都是非常良好的神药,但却无法对毒症施救。
老人听年轻人说出症状,看了镖的外型,断然要求年轻人割开创口,用防毒的药散塞入,再加金创药裹伤。眼下的夺命丹,保住了老人的元气。
“徒儿去找他们讨解药。”年轻人火爆地跳起来:“讨不到,我屠光他们。”
“人都被你掷棍打破了头,你向谁讨解药?何况他们必定撤走了,你向何处追索?”老人元气渐复,侧卧在床上暂时不能活动:“真是阴沟里翻船,怎会碰上这种霉事?”
“徒儿……”
“天有不测风云。”老人叹了一口气:“就算已经修至地行仙境界,毫无防备时,仍是凡人一个,禁不起一个三流庸手暗算。”
“师父,如不找他们讨解药……”
“为师死不了。”
“可是……”
“经脉毁定了,为师的背脊无法运用真力支撑,今后……今后一个三流脚色,为师也奈何不了他啦!”
“那怎么行?”年轻人向棚口走:“徒儿一定要去找他们,半个时辰徒儿一定回来。”
“大元……”
年轻人已经飞掠而走,速度比先前逃命时快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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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已没有活的人留下来,袭击的人把同伴的尸体带走了,现场留下三位骑士的尸体,两个解差也死在泥泞的路旁。五具尸体,有三具是被暗器杀死的。
这是说,袭击并没完全成功。
劫后余生逃走的人,不可能沿官道逃命,必定四散越野入林而走。雨天泥土松软,必定留下进与追的人相当清晰可辨足迹。
年轻人对寻踪觅迹相当老练,断然追入树林深处。
沿途不时出现打斗的痕迹,可知进去的人仍有反击的能力,但没有血迹留下,没有人半途被杀。
急如星火,全力循踪飞赶。远出五六里,终于听到前面传出叱喝声,与及金铁交鸣。
“我要屠光你们。”他咬牙切齿向前飞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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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已尽,土坡长满了荆棘茅草。逃走的人,最怕这种地势,视界可及三里外,无所遁形,如果不是被迫逃走的,绝不会选择开阔的地形逃走。
那位犯人已失去拼搏的能力了,左肋右胯鲜血仍在流,坐在草中仍用手杖准备应付近身的人,脸色苍白,支杖的手不住抖动,可知伤势相当沉重。
两名解差身上也有血迹,唯一的骑士左手也血透衣袖,握刀的手也不怎么稳定。
包围他们的人,却有七名之多。七个人中,有三个也多少受了不算重的伤。所有人气色都不怎么好,可能精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
面对扬刀屹立骑士的人,是一位黑凛凛的大汉,手中的竹节鞭颇为沉重,是可以硬碰硬的重家伙。
“神刀太保,你已经尽了力,力不可回天,何不识时务保全自己?”大汉居然不敢冲上,用怀柔的手段对付骑士:“把那个狗屁医仙留下,你可以走,可以安全地离去,犯不着为这个狗屁医仙送命。”
神刀太保,绰号相当唬人。
医仙,似乎更为响亮。称神医的人为数不少,似乎称医仙的人极为罕见。
“我神刀太保是铁铮铮的英雄,不是没有道义的下三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狗屁的忠人之事受人之托。”大汉沉叱:“你不过冲一千两银子重礼,替这个狗屁医仙保镖而已。此至南荒万里迢迢,你能单人独刀保他到戌所地头?反正他要死的,充军到云南那有好日子过?”
“后续赶来护送的人,数量必定加倍,你们休想如意,毙得了我神刀太保,你也不见得成功,自有人找你们算账。何况你们剩下的人只有这么几个,绝对毙不了我。冲上来,阁下。”神刀太保口气仍硬,刀隐作龙吟气势仍在,元气正利用机会加快复原。
双方都在争取恢复精力的机会,神刀太保与两个解差处境显然不利,人数差了一倍。
那位称仙医的人,只能算半死人。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成全你。”大汉怒叫,挥鞭直上。
七个人同时发动攻击,二比一立即缠成一团。
剩下的一名大汉,乘机从外围切入,匕首疾探仙医的背心,切入的速度相当迅疾。
仙医扭身侧倒,手杖闪电似的扫出。
大汉早有提防,飞跃而起,单足下点,要踹仙医的右膝盖。
仙医收腿急滚,保住了膝盖,但痛得浑身抽搐,牵动伤口可以把人痛昏,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一声厉叫,一名解差被一名大汉刺了一剑,深入右肋三寸以上,摇摇欲倒。
又一声怒吼,神刀太保一刀砍掉了一个人的脑袋,右腿也被黑大汉的竹节鞭击中,右小腿几乎被打断分家,血肉模糊,厉叫着摔倒。
“你死吧!”黑大汉怒叫,竹节鞭迎头砸落。
激斗中,谁也没留意有人接近。
年轻人出现在旁,手一伸扣住了下砸的竹节鞭,另一手扣件了黑大汉的咽喉向下拉,一扣一拉喉管碎裂。
竹节鞭易手,信手一扔。
噗一声响,飞旋的竹节鞭打破一名大汉的脑袋,与另一名在大汉的右肩。
他像一头怒豹,扑向剩下的三个人,像冲落在羊群中,四爪齐飞。这次,他要活的。
赤手空拳向有兵刃的人扑击,真须有超人的勇气。他所仗持的是快,快得令对方连人也无法看清。再就是乘乱,交手中必定有机可乘。
一脚踹空的大汉,正向痛倒难起的医仙挥匕扑去,没料到有人从后面扑上,匕递出下插还没到定位,距医仙的右肩窝尚有三寸。
年轻人到了,双爪搭落大汉的双肩,立即有骨折声传出,扭身便摔,大汉的身躯向夹攻唯一解差的两名中年人飞砸。
这位解差身手颇为高明,勉强可以和两个中年游斗,无法反击,只能做无望的支撑。
噗一声闷响,身躯撞倒了一名中年人,年轻人随飞砸的身躯到达,一脚踢中年人的腰脊。
最后一名中年人追逐解差,这才发现同伴倒了,再发现所有的同伴都不见了,真糟!
有快速的人影扑来,中年人不假思索大喝一声,力劈华山就是一刀,仓卒间出手依然刀沉力猛,刀幻化眩光挟凛冽刀气行致命一击。
一刀走空,扑来的人影在高速中移位。化不可能为可能,硬从刀侧门走,一眨眼人影从右侧贴身。
右手使用兵刃的人,右方是威力最易发挥处,对手通常去避免从右侧接近,争取空门从左侧贴身;左侧就是防御最弱的空门。
刀来不及收回,闪躲也慢了一刹那,右臂挨了一劈掌,肘骨立碎,颈背随即被大手扣住拖了便走。
七个人死了四个。三个受伤的人,被拖放在一起并躺在草丛中。
“这枚淬毒透风镖是谁的?”年轻人亮出镖举起沉声问,他的左手有一把拾来的匕首。
两个中年人与一名大汉,死瞪着他拒绝回答。
“你说!”年轻人用镖指着双肩骨已碎的人:“不招,我割裂你一身贱肉。”
那人咬牙切齿死瞪着他,不予回答。
“你不怕死,好,英雄。”年轻人向下蹲,匕首一阵乱划。
“哎……哎啊……”这人厉号,不住滚动。
大腿肉被划开十七八条裂缝,每条长有八九寸,几乎可见到腿骨,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四海魔神的门人,操刀割人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上一代的四大邪魔,四海魔神徐奎排名第二,杀孽之重,江湖震栗。那些巨豪大霸如果冒犯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已和死神攀了亲,党羽愈多,死伤愈惨。四大邪魔从江湖消失已经二十余年,声威犹在。
“你,你说不说?”镖指向另一个惊得魂不附体的人,匕道也作势割人。
被割的人,已经痛昏了。
所有的人,被他的残忍操刀神情吓得心底生寒。
“那……那是三阴手吕威的追……追魂镖……”这人惊怖地急急回答,不想被乱刀割肉。
“三阴手呢?”
“不……不知道,没……没跟来,可……可能已……已遭到不……不幸了。”
“可能?”
“我们另……另有一批善……善后的人,负……负责湮灭痕迹,把……把遗落的兵……兵刃和尸体带……走。他没跟来,表……表示……”
“谁知道三阴手以外的人有解药?”
“那……那是不可能的,只有三阴手有解药。”
“尸体带往何处安顿?”
“不知道,你逼死我们也……也是枉然……”
受伤的犯人已经坐起,向年轻人招手。
“不必多问了,年轻人。”犯人说话有气无力:“安顿尸体必须找偏僻的乡野,岂是一寻就着的地方?你要向他们讨解药?”
“是的。”
“为何?”
“那些混蛋无缘无故,突然向我们下毒手。”
“哦!你们是在后面和他们搏斗的人?”
“是他们先下毒手的。”
“也幸亏你们分散了他们的人手,我欠你一份情。你的人……”
“被这枚镖击中背腰。”
“真不妙。”医仙摇头苦笑:“你现在来找解药,有此必要吗?那恶贼的追魂镖,即使不击中要害,只要见血,片刻便可致命奇毒攻心。”
“人已挨过危险期,我们的辟毒丸散颇有功效。”
“唔!那表示你们的解毒药或体质很不错。但我敢断言,余毒日后将损及生理机能。如果片刻仍然保住性命,找不找解药已无关宏旨,经过了这许久,解药也失去效用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多少知道一些毒性。救人治命的药材,十七八是具有某种毒性的。”
“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年轻人心中一惊,打消了寻找那些人的念头,转过话锋问:“你是他们的目标,而他们似乎无意把你置于死地,只想把你打伤带走,几乎连累了我们送命。”
“说来话长,这些人想活捉我,向我追取几本秘法心诀。你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年轻人实话实说。
他急如星火赶到时,缠斗即将终局,不假思索地加入,怎知道这些人的事?这些人打交道的经过,他一无所知。
“你应该不知道,因为你不可能到过京师。我是名动两京的皇家御医。医仙王金,用机谋整死了上一个嘉靖皇帝,在天牢关了五年等候处决。现在改为充军南荒,算是徼天之幸。我们一共有五个太医院同谋,分别充军南北,这一去,不可能生还京师了。沿途可能仍有人劫夺,怀璧其罪。可能你我有缘,你有你的祸福,送给你。”
声落手扬,将一只包裹抛给年轻人。
“扶我走。”仙医向唯一的解差叫,支杖挣扎着站起:“后面赶来争夺的人,可能快到了,不能全死在这里,必须尽快离开,走!”
年轻人本能地接住了包裹,怔怔地目送解差架住医仙急急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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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三阴手吕威这个人,我二十年前息隐之前,这个人刚在江湖闯出名头,据说是颇为阴毒的黑道杀手,怎么可能与京都皇家太医院的御医有纠纷?”老人四海魔神听完年轻人述经过,大感诧异:“风马牛不相及,根本不能扯在一起。京都的事,与河南也相距数千里,在这里打听,必定枉费工夫。”
“医卜星相命,也都是江湖人呀!”年轻人不以为然:“郎中的地位虽然提高了不少,但仍然被列为方伎。所谓儒医,名称上好听些而已,十个江湖朋友,有七八个与郎中脱不了关系,尤其是武林人士。师父和徒儿,也学过经脉金创呀!”
“说得也是,但仍然令人难以置信。”四海魔神开始解包裹:“那个自称王金的御医,居然说与四位同谋整死了一个皇帝,被囚禁天牢五年待决,更是荒谬绝伦,胡说八道。他把包裹……把灾祸之源送给你,嫁祸脱灾岂有此理……这是什么秘法心诀?狗屁!”
年轻人看到十余本用红纸带加封的书,瞥了一眼便愣住了。
红纸封带宽仅寸余,仅掩盖住一小部分书名。
看了装订和书名,便知不是坊间木刻或活字板印刊的,是手抄本,书名写得龙飞凤舞,书法颇具米草气势。
第一本书的书名是:朱氏集注精义。
第二本是:程朱博义探微。
第三本书是:古注疏钩玄。
“真是见了鬼啦!”年轻人一脚将书踢得洒了一地。
“留给你日后应考大有用处呀!你老爹就在这些书上下了苦功,所以中了秀才再中举人,学试乡试会试,都得苦读这种所谓制艺的书籍。原书太厚太多,所以都使用这种什么精义,什么探微,强者死记是速成的捷径,会考猜题必中的法宝,有用有用。”四海魔神有嘲弄的口吻说:“书坊里有这种书大卖特卖,有志功名的人人手数册,不必去啃原本四书、易、诗、书、春秋、古注疏……”
“现在不考古注疏。”年轻人信手拾起一本春秋三传策论。
这本书被踢断了红纸封带,可以随着翻开。
读书风气日坏,读书人不再死读四书五经,买些摘要参考小册死背。学舍的教授,也教这种速成玩意:甚至卖给生员内注考题,保证每月的考试稳可过关。
学舍内练弓马的射圃,也从三百步三发两中,改为一百步三射一中。甚至五十步一中。文武双全的人,似乎愈来愈少了。
“不对!”年轻人翻开惊呼:“这是什么春秋三传?书面的书名是骗人的。唔!七元天禽,是什么玩意?像是……像是练功心诀……”
四海魔神拾了几本,褪掉红纸封带,首页另有书名,书面的书名的确是骗人的。
“诸品仙方,养生新方……”四海魔神逐一念出书名:“护国兵策,万府仙丹……”
“简直乱七八糟。”年轻人丢掉书说:“像是包罗万象呢!狗屁不通。”
四海魔神却仔细看了几页,老眉攒在一起了。
“你如果把些书带在身边,麻烦大了。”四海魔神放下书,神情肃穆:“这些书并非全是废物,只是诡谲难辨真伪,难怪有人劫夺,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将造成灾害。”
“师父的意思……”
“可以称之为邪书,通常不会着书或记录传世。我记起多年前的一些事。”
“师父所指的事……”
“这个自称王金的人,自称是太医院御医。”
“对。”
“那表示他是可以出入皇宫的人。”
“是呀!”
“多年前,上一个皇帝笃信神仙,派了几年大臣,走遍天下访求符籙仙书,微召奇人异士,搜集天下祥瑞异物,饬令各地臣民献仙丹灵芝。这些东西,必定藏在皇宫。这个御医,很可能把所谓奇经仙书的一部分,偷偷抄录携出收藏,被知道内情的人透露了风声,所以落难时受到袭击。我记得所派出的使臣中,叫什么御史姜敬,什么御史王大任,在江湖引起不小的风波。这些事我并不知道,三年前在黄山与天都丹士把晤,他讲过这些事。据说他曾经从专使的钦差专船中,用五鬼搬运法弄到一批符法秘笈。他已经修练其中慑魂玄阴寒玉功,我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要有璞玉功和他的慑魂玄阴寒玉功较量较量。他拒绝了,说仅练了三成火候,根基太差无法领会。”
“见鬼啦!天都丹士是玄门内丹派的大师,怎么会使用巫术中的五鬼搬运法?他在骗人,师父也相信他?”
“这世间人人都在骗,怪他不得呀?如果你想保存这些书,最好去找他研究研究。孩子,不要歧视所有邪门外道,更不要先入为主,把所有的异物认为全是胡说八道。看看别人的说法,听听别人的意见,好的留为己用,坏的一笑置之,这才是求知的态度。如果怕惹灾祸,把书埋在这里好了。”
“徒儿好奇,倒得花些功夫仔细研究。”年轻人兴趣来了,小心地捡回书包妥:“反正要经过池州,徒儿陪师父至黄山造访天都丹士,然后送师父走山区往天台括苍,与闲云道长小聚。”
“老天爷,你以为我是铁打的人,为师已年届八十高龄,督脉将逐渐萎缩,还能飞崖越壑游山玩水。”
“这……”
“往回走,送我回壶关老家。”
“师父……”
“你自己回家去吧!”四海魔神长叹一声:“人不能不服老的,我真不该逞能远走天台。孩子,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你的天资超人一等,这两年我也只能在求精求纯方面督促你练功,你每年到我家苦练修习半年,今后不必再来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你必须认清事实。早些离开,须防那些人搜到此地来。”
“哼!不来便罢,来了我要屠光他们。”年轻人咬牙切齿,将包书的包裹包在行囊中。
他似乎横定了心,把灾祸带在身边。
这个御医王金是何人物,他毫无所知。对那些行劫王金的人也没有风闻,唯一知道的是,那个叫三阴手吕威的黑道杀手,用追魂毒镖伤了他的师父,也几乎要他的命。
三阴手是否死了,他也无暇查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第二章 河口争渡
采石镇,好地方!太平府六大镇之一,府城的重要门户,至江对岸和州的渡口。
镇面伸入江的采石矶,更是天下闻名。
本朝初勇将常遇春,飞舸冲抵矶下,距岸三丈飞身用戈攻击抢登。
蒙古兵笨得伸手抓戈,反而把常大将军拉上岸,虎入羊群杀得元兵八方崩溃,一举攻太平府。
采石矶是牛清山伸入江的一条腿。这里,一直就是扼江的古战场,山顶建了兵垒,也是半开放的风景区。
采石镇距府城仅十余里,西临大江新河接采石矶,东南北围绕着姑孰溪,有两三百户人家,商业比府城还要繁盛,以水上交通为主。
采石镇巡司的衙门在镇西北角,镇西南便是颇有名气的采石书院,傍近新河。新河是大江船只航行航道。
每一座镇,每一个乡,必须有庄勇的组织,有训练的场地。这处地方,通常须有社学的社址,表示文武兼修,地方人士也为闲暇的聚会所。采石镇的社学,就建在采石书院的南面里余。
社学的儿童学业有成,能考入书院是最大的光荣。
西面,就是占地数百亩的庄勇练武场。再往西采石山麓,是纪念南宋名将虞允文祠,人杰地灵,本镇的名气比府城更大些。
练武场不仅供本镇的庄勇操练,也供采石书院的士子生员练弓射骑。所设的射团倚新河而建,箭道足长四百步。
值得骄傲的是,北面另建有室内射圃,称丹阳箭社,一列长屋总长一百五十步,不但可以在下雨天练箭,也可经常举行射技竞赛,风雨不改。
社学叫采石社学,有学生两百人。
自八岁启蒙的儿童,至四十岁屡考失败的童生,与及想认识几个字的成人老翁,老少毕集济济一堂。
学堂建有夫子的宿舍,十余名夫子与工役皆有自己的房舍,住不住悉从尊便。外籍的夫子,当然必须在馆舍住宿。
最有名气的夫子高始,在本府名头响亮,因为他曾在乡试中高捷,考取举人身分,然后因丧妻而放弃会试的机会,考取了教谕的资情。
按理,他该任识府学或采石书院的教谕,他却屈就社学的猴子王,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义务兼任采石书院的武教习。他的刀、枪、拳、棒、射,在府城无出其右。
他是本地人,但家不在采石镇。家在城东约十里的龙山乡,是一位小地主。龙山,也就是传说中,晋代名士孟嘉落帽的地方。
两地往返二十余里,所以他在社学住宿。
中年丧妻,他万念俱灰。结果,连唯一的儿子高大元也离家出走自谋生路,既懒得读书,也不肯练武,一年倒有八九个月不在家,在外地鬼混罕见人影,亲朋好友不以为怪,也没人多事过问。
他在社学先后八年,总算调教出几个好学生;有五位考中了秀才,目下仍在府学就读,是正式的禀生。
另三位就读采石书院,天资差些,是自费的附生,已经不错了。所以,他受到普遍性的尊敬。
明天是清明节,他必须返家准备扫墓。
家里的事不用他操心,自有长工打理一切。重要的是,他的儿子高大元,必定已经返家了,父子俩该有十天半月小聚。
他是有身分的人,士农工商等第分明,他是士,又是农。举人身分可以让他高家免除差徭,所以儿子是否在家,官府也不闻不问。子孙贤与不肖,旁人也无需过问。
儿子在外地鬼混,当然不会使用真名,以免家门蒙羞。所以儿子的真名高大元,只有本乡本土的人知道。
返家必须经过府城,从大南门经过跨越姑孰溪的南津桥(上浮桥),是官道的往来要津,南来北往的旅客络绎于途。
这里,已经很少看得到车和马了。
大平府地属南京,列为江南不算离谱。江南以舟代步,车马又是一些大户人家的装饰品,没有多少实用的价值,而且麻烦得很。
刚到达桥头,身后蹄声急骤,扭头回望,城门驰出八匹南方少见的雄骏枣骝,鱼贯驰向桥头,行人纷纷走避,一看便知是来自南京方面,有身分地位的人,鞍后都携有马包,有走长途的准备。
而且,每个人都佩有刀剑,所穿的青骑装品质甚佳,但看不出到底是些什么人物。可以肯定的是:绝不可能是官差。
浮桥那能驰马?应该下马牵着坐骑走。
浮桥上有不少人行走,这些江南人那曾见过马群奔驰?即使看到奔来的马群,也惊慌失措,不知如何趋避,闪避的唯一结果,将是往河里跳,不会水的人准死无疑。
第一匹马冲到,急于赶路不顾一切。
桥头的行人发出惊恐的哗叫,发狂似的走避,有几个人摔倒在地。
策马的骑士骑术相当高明,发出两声不耐烦的叱喝,并没缓下坐骑,从人丛中钻隙冲向桥头,劈面撞向两个惊得发僵的乡民。
这两个乡民应该走避的,前面的行人纷纷连内带爬向两侧躲避,在铁蹄下逃过被踹翻的厄运。
两乡民可能已经吓傻了,或者不敢向两侧跳水逃命,眼看要被健马撞翻,或者踹倒。
危机千钧一发,他来不及思索权衡利害,大喝一声,斜掠而出,一肩撞中坐骑的左膊,把健马撞得向右斜冲,一声马嘶,马向侧冲入立而起,几乎把骑士摔落,马也几乎冲下头的护岸。
在千钧一发中,他扭身把两个乡民从蹄前拖倒向左滚,三个人挤成一团滚落桥左的河岸。
人影飞降,后两名骑勒住了坐骑,飞跃而下,猛扑滚落的三个人,毫不客气举脚连续飞踢。
在惊叫声中,三个人被踢得滚落河下。
桥头惊惶走避的人,发出震耳的咒骂,有人拾起路边的石子泥块,愤怒地向骑士们投掷。
“把他们捉住进官究治……”有人大叫。
三个人被踢下河,不需追下再加惩罚了,骑士们有人拔出佩刀,有两骑士策马向呐喊的人冲去。
行人四散惊惶走避,桥头大乱。
八匹马冲上桥,总算慢下来了,浮桥禁不起马群奔驰,浮沉摇摆不定,健马不得不慢下来。
在浮桥上行走的,总算有充裕的时间跳落船两侧的船头船尾躲避。
“王八狗养的混帐东西!这些狗养的东西真是无法无天,那把一般的人当人看?天会报应他们。”有人站在桥头,向骑士们的背影破口大骂。
有人慌乱地奔下河,七手八脚把在水际的三个人连拖带抬救至路旁。
两人乡民一个左臂骨被踢断,另一个右脚也走了样。
高始也有点不妙,右肋很可能断了两根肋骨。
本城的人认识他,把他抬入城找郎中医治。经过急救,再雇来桥子把他送回十里外,他的龙山乡高家田庄。
府街派人追查在南津桥纵马行凶的人骑士,查出八骑士昨晚在城内的悦来老店投宿,任何旅舍对旅客的投宿资料,皆需登录在旅客流水簿上,详细记载来踪去迹,随时供给治安人员查阅。
调查事件无疾而终,没派人追捕凶手,不了了之,报案的人根本不知道结果。
显然八骑士来头不小,官府不予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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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是今早返家的,正准备前往采石镇,迎接乃父返家,以便明早前往扫墓。
城内的热心朋友,押着轿把人送回,高家的老少大为吃惊!
了解经过,高大元冒火地跳了起来,要前往追赶八骑士,替乃父出口怨气。
高始却看得开,禁止儿子妄动,打发轿子和朋友离去,表示息事宁人认了。他是地方上的名人士绅,但他并没亲自报案。官府本来是主动追查的,最后却不了了之,固然与他不主动报案有关,也可能不便追查。
父子俩在书房品茗,仆人长工皆不会前来干扰。
高家人丁少,田地皆由长工耕耘。高始中年丧妻,以后不再续弦,所以偌大的宅院只有他父子俩是主人。没请有仆妇,大名中阳盛阳衰。饮食起居,有两名老长工负责。
“爹不要紧吧?”高大元仍然心中不平,对为父的伤势忧心忡忡。
“事出仓卒,所以大吃苦头。”高始苦笑:“谁料到这些人如此凶悍狠毒?也只怪我掉以轻心,不及时运功护体自保,还算不错,肋骨幸而没断。”
“那些人……”
“算了,这世间有些地位的人,便会横行霸道,想追究也来不及了。说说你的事,你师父没来?上次收到你寄来的家书,说你师父要前往浙东,很可能来家里小住一段时,行程难道改变了?”
“儿子会记住那些豪强的嘴脸,哼!”高大元气涌如山:“恩师不来了,半途也碰上豪强。”
他将在渡黄河前所发生的事故一一说了,那些抢劫暴徒,也是毫无理性杀人的豪强。
“真的无独有偶呢!幸而我们都禁受得起荼毒。”高始叹了一口气:“这世间弱肉强食,一个弱者随时都可能遭殃。哦!你所说那个叫王金的人,为父略为知道一些风声。”
“爹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人的风声?”高大元大感惊奇,从书架下面取出盛书的包裹放在桌上。
“你知道为父有门路,看得到府衙抄录回来的邸报。”
“哦!是的,每月有一册。”
“在邸报内,五六年前的邸报,就载有这个人的动静,他也算是京都的名人。”
“他是京都太医院的御医,真的?”
“邸报仅载大事记,我只知道一些重要的活动。那个叫王金的人,很可能真有几分神通。他是关中雩县的举人,在当地据说着有神迹。当地的知县阴应麟,听说他对黄白炼丹术神乎其神,乘他犯了杀人罪,从中拯救要胁以黄白术交换。
“他逃到京师,居然有神通混入国子监就学。之后,他与天下四大奸恶都有来往。上一个皇帝妄修神仙,聚五百童男童女,炼秋石服有想返老返童。
“天下各地贡灵芝入京,太监们偷出贩卖,他花了不少银子购买,堆了一座万岁芝山称贺,所以得入皇宫,受到皇帝恩宠。”
“哦!他真是京都的名人。”高大元恍然,王金并没骗他。
“上一个皇帝患病,王金这人与其他四个方士与太医,用秘方秘药并进。起初颇有见效,不久躁火难收。
“不久,皇帝大渐,遗诏将罪名安在这五个人身上。皇帝一死,囚在天牢待决。那已是五年前的事了,新皇帝隆庆登基,好像把这件事忘了。为何事隔五年,再把他们提出来免死充军,邸报并无刊载。
“此事扑朔迷离,怪得不可思议。按理,他们五年前嘉靖帝死翘翘之后,该立即处决的,怎么可能拖到现在而不死?这个王金,在京都走红了十余年,有人称之为妖,有人称之为神,到底是妖是神,恐怕得向京都的人士打听了。依常情论,这个人具有超人的翻云覆雨才华,毋庸置疑。”
“爹请看看他的书。”高大元将包裹打开,将书一一取出:“师父说,有些并非全是妖书,要孩儿到黄山呈给天都丹士老神仙,参详其中奥秘。”
高始用心地逐一翻阅,神色逐渐凝重。
“这些书,确是包罗广泛,可以肯定的是,不是王金这个人所着的。”高始翻开那本书名为诸品仙方的书:“里面的书名是阴符真诀,是真正的道术秘笈。那是十余年前,一个钦差御史带了开封周王府的一队护卫甲士,光临天井关,抄没了洞灵观,逼死了洞灵观主飞云丹士,没收了所有的道书呈给皇帝的幸臣胡大顺转呈皇帝。
“这个胡大顺,就是位极人臣兼领三孤的妖道陶仲文的同乡。这本阴符真诀是飞云丹士所参悟的修练历程。胡大顺可能看不懂,并未吞没而送入宫,被王金私抄携出。胡大顺一群幸臣失宠被杀,是皇帝驾崩的前一年,很可能知道王金偷抄符籙仙书,死前曾经向某些人透露了口风,引起有心人的觊觎。
“但王金被囚天牢,在京都有不少心腹爪牙,符籙仙书不知藏在何处,想夺取毫无机会。现在王金被充军南荒,有心人找他夺取符籙仙书并非意外了。”
“爹,这本阴符真诀有用吗?”
“当然有用,是度劫玄功中的异数。”高始翻至底页:“玄功本身就分精气神如何修持,修练因天分所限,不可能达到精化气气化神神返虚境界,因而逐渐偏向某一方,成就相差天壤。”
“看抄本的末段,显然飞云丹士刚好参悟出秘诀,刚练成转化玄功,将历程与真诀记载后不久,便被钦差出其不意加以捕杀;也可能先收买洞灵观的老道,把飞云丹士谋害或毒死。如果飞云丹士练成了阴符真诀,一队甲士想杀他,不啻痴人说梦,他任何时间皆可化虹在刹那间远出十里外。”
“孩儿的意思是,能不能练。”
“必须先将玄功的内丹练成。”高始将书收妥:“如果我所料不差,胡大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玄功,以为练的是妖术。陶仲文可能玄功的火候不差,所以号称活神仙。可惜胡大顺在皇宫得宠时,陶仲文已经死了。”
“陶真人的儿子陶世恩,正是与王金同因进伪药,害死皇帝的五钦犯之一。我想,其中恐怕牵扯到陶世恩。”
“爹的意思……”
“秘密抄录符籙仙书,应该只有两个人知道,一是原来经手的胡大顺,一为大权在握的陶世恩。胡大顺嘉靖四十四年被诛,牵涉到沟通妖道田玉进水银药罪名。陶世恩与王金五个人,则是四十五年进伪药罪被处死因禁。”
“五个人分别充军塞南荒,陶世恩唆使爪牙在中途劫夺,是情理中事。事先知道王金有爪牙护送,所以出动大批人手渡河之前下手。”
“孩儿携书去找天都丹士。”高大元眼中有疑云:“太公阴符,据说出于太公姜尚,应该是兵策,怎会成为玄功的?天都丹士他老人家的内丹已成,也许他能修练阴符诀呢!”
“对!他可以去找他,或许可以一同参研修练呢!你的内丹仅欠一两成火候,天都丹士可以指导你早一步修至大成。可惜我仅练成了普通的内功拳剑,无法修练这种神奇的玄功,天资所限,练也是枉然。”
“天都丹士他老人家,在三年前便表示无意收孩儿为门人。师父曾经用激将法诓他,他不上当,只要师父独自调教孩儿。去找他是师父的意思,孩儿对这本阴符真诀存疑,缺乏信心,还能练?”
“见了丹士再说吧!”高始选出两册书:“这两册有关治病的书,为父留下仔细研究研究。”
“会不会是太医院的秘藏?”
“很可能,但王金是御医,他本人的确会医。上一个皇帝征五百童男童女,炼秋石服用,固然出于那些宫廷幸臣所出的馊主意,其实在古人的验方里,已有从童尿中淬取返老还童药剂的记载。”
“王金告诉你,他们五个人同谋,阴谋整死皇帝,很可能确有其事。宫廷里那一大群幸臣,除了活神仙陶仲文,得以位极人臣,享高寿八十岁得善终之外,其他的人皆称一失宠就被置于死地,伴君如伴虎。”
“像田玉那些人,不断炼药给皇帝吃,甚至炼水银做仙丹,那玩意吃了焉能不死?我猜,王金那些人给皇帝的仙丹,得可能是寒食散,所以燥热不退,终于呜呼哀哉宴驾归天。皇帝本来平时补得浑身热胀,再被寒食散一逼,不死者几稀。”
“寒食散本来就称为仙丹,但服食的人后患无穷了。王金那些御医怎能不知寒食散的毒性?可知他们的确早有预谋了。”
“我猜,其中恐怕有更诡谲的阴谋。”
“儿子,你的意思……”
“老皇帝临危遗诏,归罪于王金五个人,用伪药谋害皇帝,要将他们千刀万剐。结果,新皇帝仅将他们囚入天牢,五年后再放出来免死充军。爹,会不会连新皇帝也参与其谋?老皇帝坐龙座四十五年之久,老的不死,新的皇帝哪有机会坐上龙座?”高大元的话不像开玩笑。
“儿子,你的想像力还真丰富呢!少给我胡说八道。清明后,你跑一趟黄山,没多远,早去早回。”
“明天扫完墓,孩儿就动身。”
“咦!你急什么?”高始大为不满。
“孩子要追上那几个凶手。”
高始被踢伤,他禁受得起,虽则祸起仓促来不及提防,仍然伤势有限。另两位乡民,断手折脚伤势沉重,即使能保住性命,也将成为残疾。
把这八个骑士指为凶手,名副其实。如无高始在马蹄下将两乡民救出,两乡民肯定会被健马踹死。
“他们恐怕已经接近芜湖,快马加鞭拼命赶,明天你还想赶上他们?简直妙想天开。儿子,太湖那边的活计,你还不打算丢掉改行?”
“明年再说,孩儿还没尽兴呢!”
“你真是可恶,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家呀?”
“爹年方半百,那需要孩儿管理?”
“你……”
“哈哈!赶快替孩儿娶个后娘作伴,生个小弟准备继承这份家业。孩儿不是田舍郎的材料,更不是未来秀才举人。”
“胡说八道。”
“不听孩儿的话,一定会后悔,不信走着瞧。”
“你皮痒了你……”
高大元哈哈一笑,窜出书房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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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军南荒,通常南荒指云南,或者已经丢弃的交趾边境。两地的边防军,名义上皆由云南的黔国公指挥。因此,充军的人须押解至云南报到,解差在这里呈送人犯与资料,销差再万里迢迢反京。
从京都至云南,分水陆两途。
陆路走河南,经湖广的襄阳,绕西境沅辰两州了贵州,万里迢迢,行程百日以上,苦不堪言。
水路,沿运河南下,至湖广就陆,折向湘西入贵州。
两条路的会合点在抚州府,出晃州,便进入贵州地境。从晃州至京师,名义上是四千四百九十八里,其实不止此数,各地里程的计算各有不同,里的丈量单位也不同。
通常,充军的人犯如果是远地,需集中至某一定数量,始递交给各区五军都督府,在京衙门接收之后,统一押送浩浩荡荡起解。
云南,属右军都督府。军辖区是云南、贵州、四川、陕西、广西。在京衙门,位于虎贲右卫辕门左侧大街。
几个解差押送王金至戌所,情况极为特殊,那几乎是不可能发的事,与体制不合。
王金判处死刑,五个死刑钦犯被囚禁天牢五年而不处决,最后免死充军,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绝不可能发生后,居然都发生了,内情定不简单。难怪高大元怀疑,毒杀老皇帝的阴谋,可能与新皇帝有关,所以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发生了。
如果王金真神通广大,解差和护送他的人皆是他的心腹,表示他的行踪必定极端守秘。而追踪劫持他的人,也必定分水陆两途追踪,在劫持得手之前,追踪的两路人马,不可能互通声气,不可能知道另一路人马的行踪动静,必须到达沅州集合点,才知道沿途所发生的情况。
在五千里外集合,沿途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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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速则不达,八骑士争于赶路,以为自己有特权,有恃无恐,拼命快马加鞭赶路。
在南方用健马赶长途,困难重重,有些小河没有桥梁,靠渡船维持两岸的交通,不可能有大型的渡船,把车和马渡过彼岸,必须另行设法觅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能把马渡过彼岸。
因此,经常误了行程,虽怪骑士们心中焦躁,不顾一切拼命赶路。
远出三十里外,官道略向西偏,远远地,可看到东面的青山山区,和西面的东梁山。一条宽仅十余丈的小河向东北流。
春汛期间,河水浑浊湍急,原来的石基木桥已在半个月前被大水冲毁,目下以四艘小舟权充渡船,渡资每人一枚制钱。
渡头有不少旅客候渡,临时性的歇脚候渡棚屋,挤了四十余名南下的旅客。
小渡船每次仅能载十名旅客,以免发生危险。
水流湍急浑浊,发生危险可就灾情惨重。
八骑健马驰到,立即有两骑士至码头驱逐旅客,毫不客气向渡船表示封舟,把刚抵岸的旅客急驱登岸,用马鞭威吓准备登船的旅客赶回棚屋,态度极为恶劣,声势汹汹,不时用京师官话叱喝骂人。
棚屋里突然钻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后生,和一位十一二岁的清秀小丫头。小后生穿两截青绸衫,粉妆玉琢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小丫头梳双丫髻,表示侍女丫鬟的身分,但穿的也是绸质短衫裤,那就不算是侍女了;侍女应该穿粗布衫裤。
在码头轮流登船的旅客,被一名中年大汉用马鞭驱赶,像在赶羊。叱喝声与粗暴的神情,令旅客惊惶失措,极感委曲无奈向棚屋退。
男女小娃让过退来的旅客,劈面挡住了挥鞭叫嚣的中年大汉。
“滚开!”中年大汉怒叫,马鞭猛然一挥,鞭梢挥过小后生的鼻尖前,手劲非常准确。
小后生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黑白分明光闪闪的大眼,毫无所惧地狠狠盯着对方,双手反而一叉腰,装出大人样,还真有几分豪门小少爷的气派。
小侍女站在侧后方,脸上有顽皮的笑意,一点也不在乎众大汉所佩的刀剑,更不介意对方泼野狞猛的神色。
“你这疯狗张牙舞爪唬谁呀?”小后生稚嫩的童腔,骂起人来虽然动听,但却刺耳:“小爷站在这里并没挡路,冲犯了你吗?岂有此理!”
中年大汉先是一怔,然后是火冒三千丈。
假使大汉不是被激怒得昏了头,一定会极衡利害,冷静地想想小后生如此胆大的原因,必定可以发现棚内另有几个气概不凡的男女旅客,正用怪异的目光,留意大汉们的举动。
那年头,特权人士甚多,一般的平民百姓,碰上特权人士,必须自认倒霉,自认身分地位低一等。
比方说,碰上地方上的一位学舍的生员子弟,或者本地的秀才,必须避至道左,甚至还得欠身请安问好。
碰上官吏或皇亲国成,最好改走小巷子避免碰头,以免触霉头自找麻烦,来不及让道准有是非。
小后生敢挑衅,必定大有来头。
中年大汉正在火头上,立即怒火冲天。
“小畜生找死!”中年大汉怒吼,一马鞭迎头抽落。
这次不再是恐吓的虚招,鞭抽及体保证皮开肉绽,劲道又急又猛,对付小后生的确太过分了。
马鞭还没拍落,刚举至下抽的临界点。
“不可撒野!”棚内的叫声恰好传到。
眼一花,小后生已经不可思议地近身了。
噗噗两声闷响,小拳头在中年大汉的小腹,来上两拳头。再一声怪响,一记冲天炮拳头向上冲,击中大汉的下颚,快速利落,三拳头一气呵成,快得不可思议,像是三双手同时攻击。
十岁的小后生,拳头能有多重?全力施展,绝不可能超过十斤。十斤的拳头,对一名粗壮如熊的大汉来说,还不配掸灰尘,抓抓痒也抓不到痒处。
小后生本来已经飞跃而起,要飞身用双脚猛瑞,不可撒野的叫声,及时阻止小后生后续的攻击。
中年大汉激怒得失去理智,伸手拔剑。
“胆敢动剑行凶,一定断手。”一旁的小侍女娇叱,一拉马步准备扑上。
除了控制渡船的两名大汉之外,另五名骑上失惊地丢下坐骑奔到。
“把这两个小鬼丢下河喂王八!”为首的骑士一面奔来,一面怒叫如雷。
棚屋内人影掠出,是一位年华二八的少女,月白小碎花衫裙,外加一件同花小坎肩。刚发育停匀的酥胸,呈现动人的美妙线条。
小蛮腰一握,系了三寸白色皮护腰。佩的剑古色斑斓。剑靶云头光秃秃没加饰物。
“我要把你们的手砍掉。”少女的星眸中有怒意,一闪即至,纤手搭上了剑靶,狠盯着奔来手已按上刀靶的骑士首领:“仗势行凶横行霸道的人,动刀剑后果自负。”
口气好大,骑士们居然心中一虚,冲势一缓。
“姐,不要你管。”小后生高叫:“我要让他们行凶,以便杀鸡儆猴。”
小后生口气更大,手一探,从衣下拔出一把宝光闪烁的尺二小匕首。
匕首也就是短剑,标准的长度是一尺八。
大概小后生人小,用的匕首只有一尺二。
在江湖混口食的朋友,必须提防三种人:小孩、妇女,方外人。
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不知死活,动起手来毫无顾忌,偷袭暗算甚至用石头砸。弄不好会有大人出头,有理说不清。
妇女体力有限,喜欢来阴的。
而且男不与女斗,斗了也可能另有人出头讨公道,胜之不武,输了活该倒霉得不到同情。
方外人吃饱了没事干,有时间练功练武技,很可能身怀绝学,不惹为妙。
“该死的!你几个小鬼居然主动撒野,还敢说大话?”骑士首领拦住了想愤怒冲上的同伴,一双大牛眼在少女身上骨碌碌乱转:“小娘子,你知道你在对什么人说话?你佩了剑,是那一位武林世家的小娘子呀?”
小娘子,本来是极普遍的民间称呼。
一般女人除了童养媳之外,十四岁便可以合法结婚,因此对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称小娘子,不算犯忌。
但以此时此地。便成了不礼貌的讽刺话了。
“别管我是谁,本姑娘要公道。”少女居然不生气,只是语气相当强硬:“过渡必须分先来后到,你们无权封船抢先过河。而且你们的人,首先向我的小弟动手行凶,我们有权以牙还牙,你怎么说?”
“在下有权封船,咱们来自京都……”
“我不管你来自何处,是甚么人。”少女大声道:“目下除了太平府的官员,有权先过河之外,其他的人,必须按先后上渡。”
“饶你不得!”骑士首领沉喝:“哈哈哈哈!先把你弄到手再说……”
左手爪一探一顿,右手食中两指已悄然乘隙点出。
相距近丈,伸出的手指应该没有威胁,也许是无意识的习惯性举动,攻击的技巧应该是手爪。
少女并不认为右手指是无意识的举动,不理会手爪,轻灵地右移半步。
一缕指风激起气流急涌,无形的劲烈气流擦左肋而过。假使她不横移半步恰到好处,指劲必定击中她的七坎或鸠尾两大要穴之一。
“鼠辈该死!”少女怒叫,左手猛然一拂。
骑士首领已深怀戒心,本能地右掌猛然虚拍斜带。
一声奇异的气旋爆响,骑士首领呃了一声,向左斜震出尺外,脚下大乱,几乎失足摔倒。
不是硬接,已吃足了苦头。
如果硬接,很可能右手被震伤甚至折断。
第二名骑士到了,狭锋单刀来一记凶猛的天外来鸿,力沉力猛速度惊人,要劈裂少女抢救首领。
“铮”一声狂震,剑光迸射。
少女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拔剑自保,唯一的变应行动该是躲闪。
少女不但剑闪电似的出鞘,而且奇准地封住了劈来的单刀,而且是硬封,用的是剑脊。
骑士的刀,急旋着飞出三丈外,虎口裂开,惊骇地暴退如见鬼。
剑光再闪,传出剑入鞘声。
“哎……”丢了刀的骑士狂叫暴退。
虎口被震裂的右小臂,齐肘而折掉落在地。
“我也卸几条手臂玩玩。”小后生大叫,挺匕首向对面口角流血的骑士冲去。
小孩子说卸几条手臂“玩玩”,聪明的大人们,最好不要掉以轻心,千万不要认为是说来“玩”的。
玩得不好,玩掉手臂不算严重,肚子胁肋挨上一匕,毁了内腑可就灾情惨重,玩不得。
中年大汉先前大意上当,这次冷静下来了,剑出鞘信手挥出,吐出重重剑网,守得相当严密,有效阻止小后生切入近身。
但小后生快得人影难辨,滑溜如泥鳅,三闪两游走,把中年大汉的剑招打乱了章法,除了一步步急退之外,毫无反击的机会,匕首的光芒闪烁刺目,似乎随时皆可能钻隙破网而入。
一接触便有人受伤,断手是严重的伤害,不可能继续拼搏了。那位骑士用左手扣住伤口急退。
少女并没有乘胜追击,收剑入鞘冷然候敌。
“你们好大的胆子。”另一名骑士扶住了痛得发抖的同伴,一手扣牢了手肘的创口:“我们是从京都南下公干的公门人,你们将法网难逃。”
“你们一照面就下毒手,这是公门人的行径?”少女逼近两步,柳眉一挑:“好,本姑娘把你们全废了。公了,把你们押到芜湖县衙;私了,把你们拖至河下游再处置你们。”
棚内踱出一双中年男女,一身亮丽,男的英伟,女的雍容华贵,都佩了剑,气概不凡。
“割断脚筋,用马驮他们走。”英俊的中年八虎目炯炯,声如洪钟不怒而威:“看他们是何种公人,胆敢向不相干的人下毒手行凶,也可以说打劫,知法犯法,必须先把他们当强盗处置。”
“先验他们的身分证明。”雍容华贵的美妇冷冷地说:“被断手的那个人,说话的口吻粗野下流不像公人。所用来下毒手的指功像是天狼指,江湖凶枭九指天狼罗奎的绝技。这个人如果不是九指天狼,也必定与九指天狼有渊源。九指天狼在各地落案三十件以上,捉住送官有一百两银子赏金。我来捉他。”
纤手一抬,春笋似的食中两指伸出袖口,显然有意用指功擒人,向骑士首领逼进。
“咱们认栽。”大汉扶了首领向后退,用江湖口吻打退堂鼓:“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
发出一声唿哨,八个人向后飞返,退近坐骑扳鞍上马,不进反退从来路急驰。
“会是九指天吗?”少女向贵妇问,指指断后的那本首领背影:“他伸爪抬手出指,速度非常快,没看清他的手是否少了一个指头。”
“这恶贼左手少小指,是被人剁掉的,反而因祸得祸,下苦功练成了霸道的指功,称之为天狼指。这个人用右手发指,应该不是九指天狼。日后再碰上这个阴险的人,必须严防他用指功偷袭。”贵妇开始向码头走:“你能看到他出指,相当幸运呢!”
“女儿,你要记住。”英伟中年人拍拍少女的肩膀:“如果是九指天狼,不但要提防天狼指,更得注意不论任何时候打交道,必须站在上风。那恶贼是色中饿鬼,所使用的迷香,是江湖十大可怕迷香之一,一丝入鼻便神智不清,武功毫无用处。”
“真要碰上那头阴恶的色狼,女儿一定把他的双手砍掉,以免他继续为祸江湖。”少女恨恨地说。
两艘渡船同时到达,旅客们纷纷登岸。
这一面的的旅客,随即交渡资陆续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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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骑士过不了河,退回河北岸约五六里的青山村,一方救治受伤的人,一方面等候即将随后赶来的同伴。他们做梦也没料到,在荒僻的小小渡头争渡,会碰上人手众多武功高强的一群男女。在太平府城,他们也肆无忌惮横行,没有人敢过问干涉,却在荒僻的乡野受到羞辱,而且伤了一个人。
欲速则不达,不能再逞强急赶了,即使不敢再霸道,过河势必追上那一群男女,肯定会再次发生冲突,那些男女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他们也不会放过那此男女,等后面的高手赶一再图谋报复,反正在这唯一的官道上行走,他们有坐骑代步,早晚会追上那些男女的。
直至申牌左右,六匹健马才到达青山村。天色不早,不能赶路了,渡船因水流湍急,申牌以后就停航,以免发生危险。
青山村只是官道旁的小村落,五六十户人家,距府城仅二十余里,平时不可能有旅客投宿,突然来了一大群气势汹汹的骑士强行投宿,村民们惶然不可终日。
后到的六位骑士中,有两位是女的。
一位依然美艳的半老徐娘,隆胸细腰身材喷火。另一位是芳华二九或双十的青春美女郎,高贵中流露出三两分妖媚,一双流波四转的凤目,具有令男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反正漂亮而知道打扮的女郎,很难看出真正的年龄,这位女郎的身材姣好,曲线并不夸张,是那种含苞待放,发育停匀的青春少女型动人身材。但流露在外的略带妖媚风华,却又与她的年龄不相称。也许,在江湖闯荡的男女,接触面广阔,因此心理生理皆甚早熟吧!
不等晚膳,众人立即在占据的农舍厅堂商量。
后到的六位男女骑士领队,是一个年约花甲,穿的宽长衫有如道袍,面目阴沉梳了道髻的高瘦老人,一张不现喜怒的平板债主在孔,令人一见便感不舒服。
“你们早走两天,怎么仍然在这里逗留?”老人显得不悦,一开口就责问:“这条路上根本用不着沿途寻找,咱们只要加快赶到抚州等候就可以了。罗奎,是不是你在南京找女人快活而耽误了行程?”
罗奎,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色中饿鬼九指天狼,被那位高贵的女人看出来历,不幸而言中。
“真是天大的冤枉。”九指狼不悦地叫嚷:“咱们冒充公人身分,在穷乡僻壤摆摆威风确有大用,那敢在南京鬼混?一过浦子口使受到应天卫的官兵盘话,扣留了两天。就为了多耽搁了两天,所以拼命赶,所以才在这里出的纰漏,所以才被整得灰头土脸。”
“陆大仙,咱们实在用不着十万火急拼命赶。”另一位被小后生揍了一顿的骑士一脸苦相:“兵分三路追踪,咱们这一路走徐州过凤阳,应该是最快的,沿途毫无踪迹可寻,可知正主儿一定乘船走漕河,躲在船上直放湖广了。咱们不在南京向水路朋友打听,确是失策。沿水路追踪的人,不可能半途找到正主儿,咱们在南京等候,一定可以抢先奏功。”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陆大仙更为不悦:“本会通州的眼线,查遍了每一艘南下的船只,一无所获,可知正主儿必定是从陆路溜走的。咱们中间一路人马毫无线索,可知必定从河南走了。”
“如果他们真的走河南,咱们右路人马的领队,是一剑超生尹忠老兄。”九指天狼有点无奈:“恐怕早已半途得手了。咱们十万急往沅州赶,必定白忙一场。”
第三章 仗义援手
“正主儿身边隐伏的高手也多,赶往暗中保护的人也不弱。一剑超生那些手下,全是一些江湖二流人物,没有几个具有特等身手的高手名宿,想成功无此可能。不要七嘴八舌说泄气话了,咱们唯一可做的事,是仅快赶往沅州,迎头截住去路,早一天赶到,就多一分胜算。罗奎,你这里怎么一回事?”陆大仙盯着九指天狼问。
九指天狼将渡头冲突的经过,钜细无遗一一详说了。
“这一群狗男女,一定挡在前面再找麻烦。”九指天狼最后恨恨地说:“我等你们来,非把他们毙了不可,尤其是那个小女人,我要她生死两难。”
“唔!你不要逞匹夫之勇,图一时快意,必须先了解情势权衡利害。”陆大仙老眉深锁,神色疑重。
“大仙的意思……”
“那些人的来历你知道吗?”
“这……”
“大江这段江面,谁是名实相副的仁义大爷?”
“好像是尚义小筑的三眼功曹林柏森。我这几年一直在大河以北活动,参加本会三年余,一直在北地活动,不曾南下淮安,对大江的江湖情势,可说相当陌生。”
“现在仍是尚义小筑的天下。”陆大仙说:“自从江西严家毁灭之后,严家的一帮一会瓦解,这条水路重新落入尚义小筑的控制。在严家的一帮一会声势如日中天的二十余年岁月中,一龙一鹰始终奈何不了尚义小筑,可知这些江湖之雄,实力极为雄厚。
“这些男女,会不会是尚义小筑的人?咱们雄风会仅创业四载,势力范围不及大河以南,彼此一南一北,毫无利害冲突,你如果惹火了尚义小筑的人,可想到后果吗?”
“那三眼功曹的女儿林翠珊,不但武功超绝,暗器双锋针号称武林一绝,飞针之后。”美丽女郎接口,显然不想招惹大江的豪强:“放弃吧!罗兄,咱们不是强龙,而且咱们大事在身,实在不宜另生枝节,各地的漂亮女人多得很呢!”
“我听说过这位女霸。”美艳女人说:“她已经芳龄接近三十了。罗尼所遇上的青春少女,绝对不可能是三眼功曹林柏森的女儿林翠珊。现在问题是,不管所遇上的人,是不是尚义小筑的好汉,咱们不打算招惹他们的。陆大仙,你能把我们用乾坤袋装了,飞越这条江水吗?你的神通,能保证他们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任由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平安过境吗?”
“女人,你说本大仙怕尚义小筑一群杂碎亡命?”陆大仙听出美艳女人话中带刺,心中火起,说的话充满火药味。
“我怎敢?”美艳人嫣然媚笑:“我芳华仙史曾经是江湖名女人,游踪遍天下,对尚义小筑多少有些了解。那些亡命都是讲义气也讲道理,敢杀敢拼的好汉,论武功他们自然非常了得,尚义八将威震江湖。咱们招惹了这些人,肯定会受到他们的制裁报复。
“我的意思,是悄悄走掉免生是非,对双方都有好处,何必和他们纠缠不清?见了面忍口气,他们不会欺人太甚的。大仙就算能超度他们几个人,对我们也没有多少好处,是吗?”
“明天追上去找他们。”陆大仙更火了。
“大仙……”
“我们有人受伤被废,如果就此罢休,日后消息传出江湖,咱们雄风会的旗号,在南方永远休想亮了。今晚好好歇息,明天追上他们,哼!”
这位陆大仙外表阴沉,骨子里凶残恶毒,受不了激,一激便凶性大发,把要办的事丢开,把赶路的事置于脑后,找人出口气列为优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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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明天才能动身,不仅是天色已晚,没有渡船过河,而且开始下雨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他们有坐骑,雨中赶路,人和马都吃不消,何况河水暴涨,渡船很可能停开,也可能无法载马匹冒险渡河。
如果雨下个不停,明天能否就道难以逆料。
两个女的在隔邻的农舍安顿,在一起晚膳毕,两女返回邻舍歇息。农宅主人对她们又敬又怕,巴结地替她们沏了一壶茶。
房中流动着霉味,外面雨声浙沥。两盏菜油灯光度仍嫌不够,好在夜间无事不需太亮的灯火。
“陈姐,你像是有意刺激陆大仙。”美丽女郎放下茶杯,盯着美艳女人笑得有点邪味:“陆大仙如果向尚义小筑挑衅,似乎对你并没有好处呀!我在江南浪迹了年余,对各地群豪有相当的程度的了解,尚义小筑无疑是最难招惹的地头龙,惹上了肯定日子难过。”
在大江上下称雄的江湖组织,为数甚多各有千秋。
尚义小筑是大江第一组织,不是地名,只是秘密山门的代号,位于何处,外人无从得悉。当家叫三眼功曹林柏森,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是南京江西湖广一带,江湖朋友共尊的仁义大爷。
名义上是地区性的强龙,实质上却是天下级的高手名宿。
三眼功曹自以为是执法的神,也的确以主持江湖道义为己任,声誉甚隆,而且实力雄厚。在大江上下游的无数江湖组织,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还真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勾当,明暗间尊奉他的旗号,公认他是仁义大爷。
在国贼严嵩父子当政,权倾天下二十年期间,严家的恶毒组织黑龙帮与黑鹰会爪牙,也不敢公然与尚义小筑冲突。
尚义小筑明里也不敢抵制一帮一会以卵击石,暗中却悄悄锄除一帮一会的爪牙。严府的运金船,绝对不敢一两艘落单经过大江。
在驶入鄱阳湖严府势力范围内之前,从南京至九江的这段江面,经常发生被劫事故,损失不轻。
“丘小妹,你是明知故问有意装糊涂呢?抑或真的无知?”芳华仙史也笑得暧昧:“你我都是在江湖的名女人,受朋友的请托,情面难却接受雄风会的聘礼,追捕医仙那些有身价的妖人,发生任何事,皆与你我有关。今天的事,即使没有我出面相激,陆大仙也会制造机会干预进行的,我不过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有干预的借口和理由而已。其实他高兴得要死,心里还感谢我呢!”
“为何?我不明白呀!”
“严府的一龙一鹰,明里解散是八年的事,真正崩溃作鸟兽散,是在五年前。那时,雄风会还没打出旗号呢!一帮一会明知尚义小筑暗中捣蛋搞鬼,唆使江湖群雄弄走了严府不少运赃船只,可惜查无实据无法兴师问罪,把尚义小筑恨入骨髓。
“陆大仙是黑龙帮的人,与尚义小筑是死对头。他一直在京师活动,不会南下与尚义小筑周旋。一帮一会崩溃。他已是失群之鸟另投技栖。现在机会来了,他会放弃报复的机会?你真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雄风会正式打出旗号,我刚在江湖露面,怎知其中秘辛?”
“现在你知道了。”
“陈姐,你也和尚义小筑有宿怨?”
“不谈这些。”芳华仙史转变话题:“如果那少女是三眼功曹的女儿林翠珊,你千万要提防她的暗器四寸双锋针。”
“我会留意的。我灵幻仙子的暗器,也会令对手做噩梦。”
“应该说,你的巫术驱使暗器的威力,令对手自动死在你的法器下。所以,雄风会肯用重礼请你协助,借助你的巫术对付医仙,医仙王金的道法也不弱。”
“陆大仙是这一路人马的主将,他的道术比我的巫术高明多多。”
“他是很不错,我知道的是,他与严府的法主段回是同门。法主段回是严老相国的家祠法师,有翻江倒海驱神役鬼的神通。八年前严府被抄没,死在钦差御史林润手下几个小辈手中。那时陆大仙留在京都,南昌袁州严府被抄没他幸运地漏网。”
“咱们江湖道的小人物,避免与官匪忠奸有所牵连。”灵幻仙子苦笑:“你们这些成名的人物,攀龙附凤与天下四大奸恶同谋奸利,结果不知坑死了多少天下英豪,引来二十年江湖大劫难,祸患至今未息,实在可叹。像我这种谁都不沾,逍遥自在的小人物,如果真能脱身事外,日子仍然是过得如意的。”
“你仍然没能脱身事外,是吗?”芳华仙史冷笑。
“雄风会与官方毫无干连,没错吧?天下四大奸恶,已经在八年前先后瓦解冰消,这是事实。雄风会收容四大奸恶遣散了的人,已没有官方的奸恶人士撑腰,没错吧?”
所谓天下奸恶,指朝廷四个权倾天下的大奸臣。
四大奸恶的排名是:号称大小相国的严嵩父子、提督锦衣卫的陆炳陆提督、总理天下盐政的御史鄢懋卿、严嵩的义子通政使赵文华。
严嵩父子豢养了数千爪牙,上万甲士,招纳天下江湖高手名宿与巨匪,组成黑龙帮与黑鹰会。
黑龙帮冒充官吏,洗刮各府州的库银。
黑鹰会的可怕杀手刺客,专用来锄除异己。
陆提督秘密组织铁血锄奸团,捕杀各地巨猾豪强。
鄢御史花重金收买江湖高手名宿,各门各道妖魔鬼怪兼容并包,给成十余队班头打手,在天下各地以缉私为名,大肆搜刮天怒人怨。
赵文华专门坑害在东南海疆与倭寇海贼作战的名将,也与严嵩父子狼狈为奸。
这二十年来,是江湖朋友的风云时代,只要身手稍为了得,不论出身是黑是白,是盗是匪,投入任何一奸门下,都会摇身一变成为人上人,名利双收。
陆提督是四大奸恶中的唯一例外,不接纳恶名昭彰的匪类,不陷害正人君子,但他对付天下各地的土豪恶霸,手段之残酷令人做噩梦。
从十余年前的嘉靖朝中叶,至五年前嘉靖皇帝归天,二十余年中,这四大奸恶不但把朝廷的忠臣名士几乎杀光,所招纳的江湖高手名宿,也互相残杀死伤枕籍。四大奸恶也在这二十余年中,因利害冲突而先后被杀瓦解冰消。
之后,大量投靠的江湖人士,也大量失业倒了靠山,进入相互算总账的仇杀黑暗期。
江湖有起落兴衰,永远在因果循环中打转。
二十余年的风光期结束,低潮期也不会维持得太久,不论是好人坏人都必须活下去;必须设法活下去。
要活下去,活得如意,必须团结以实力追逐名利,结帮组会便成了可以达到目标的最佳手段。
北地雄风会,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孕育出来的组织。正确的说,是在严府一帮一会解体之后,那些失巢的牛鬼蛇神,另谋出路而逐渐结合争名利的黑道组织,情势使他们再次为利害而结合图存。
可以想见的是,该组织集牛鬼蛇神之大成,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侠义道有风骨的英雄,充斥其间的人,以严、邵两家的凶枭居多。
这些因树倒而散的猢狲,互通声气陆续招朋引类,聚集在一起出谋奸利,重新为非作歹为祸江湖。
不同的是,这次已经没有官府撑腰了,百分之百的黑道组织,不能再公然站在阳光下为所欲为。
灵幻仙子这些话,其实并无指责的成分,只是说明事实而已,仅有点自嘲意味,无意为自己并不真能脱身事外辩护,既然与雄风会站在一边,就不可能脱身事外。也表明她不是与亦官亦匪的人并肩站,雄风会仅是单纯的黑道组织,与亦官亦匪的人并肩站,有骨气的人是不屑为的。
与单纯的黑道组织站在一边,仍算是逍遥自在的江湖人,得人好处替人办事天经地义,办完事拍拍腿走路。
每个人处事的态度、看法、理由,都不相同。本性邪恶的人所行所事,他本人并不认为是邪恶。
每个人对正邪的要求标准,并非全然相同的,更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这与每个人的生长环境有关。
“你不觉得,你这是掩耳盗铃吗?自欺欺人。”芳华仙史果然不同意灵幻仙子的说法:“不管出了任何事故,任何人也不可能脱身事外。”
“不要误解我的意思。我所说的脱身事外,是指不投靠拥有山门旗号的强梁,不向某些人效忠做爪牙受驱策。比方说,你我参与雄风会的追捕医仙行动,不论成功与失败,事后皆要自由去来,依然可在江湖逍遥自在,做自己高兴做的事,不受拘束。陆大仙能吗?他必须返回雄风会山门,继续为雄风会卖命接受驱策,死而后已。”
“说得也是。”芳华仙史点头同意:“参加任何一个组织,都必须有死而后己的忠诚,除非该组织覆没崩溃。所以,十余年来,我从不沾惹任何组织,我只为了合理的代价替人办事。”
雄风会羽毛未丰人手不足,碰上重大事故,不得不聘请高手协助,这次方会主真花了不少金银,不惜工本志在必得。
“我实在想不通,捉住了医仙,到底能得到多少好处?一个在天牢囚禁了五年的人,能给雄风会带来多少利润?费解!”
“医仙在京都,有能力花巨金,收购太监们盗卖出官家的万本灵芝,堆成万岁芝山取悦皇帝,可知从他身上,必定可以榨出无数金银珠宝。
“据我所知,医仙曾经陆续从皇宫中,偷出不少神功秘法。方会主是玄门弟子,知道神功秘法的价值。”
“唷!你的消息,似乎比我还要灵通呢!”芳华仙史并非出于真诚的赞佩,口气含有嫉妒味。
“我在努力增加经验和知识,必须留意一切事故的因果。真糟,大雨滂沱,明天在大雨中赶路,实在令人受不了。”灵幻仙子岔开话题,不想暴露得太多。
连绵春雨变成滂沱大雨,雨声令旅客发愁。
“明天再说吧!也许走不成呢!”
“最好休息几天,这几天赶路赶得真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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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陆大仙就催众人早膳,准备动身追赶,宣布一定要在到达池州之前,务必赶上那些挑衅的男女。
因为据江湖朋友所知,尚义小筑很可能位于池州至安庆的一段江面左右岸。那些男女如果返回尚义小筑,有如龙蛇返窟,猛虎归穴,凭他们十三个人想打进对方的山门,不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大雨滂沱,怎么赶?
不赶也得赶,不再顾及坐骑的劳累,冒着滂沱大雨就道,所穿的雨具根本挡不住雨,远出两三里,人和马全湿透了,马包裹上了一层泥浆,一个个叫苦连天。
天老爷保佑,到了渡头,但见浊浪滔滔,河水高涨,连渡口也淹没了,四艘渡船不见形影,不知驶到何处避水去了,官道的交通完全断绝。
陆大仙傻了眼,不住咒骂老天爷捣蛋。
最后乖乖返回原住的农舍,白忙了一场。
向村民打听,总算稍为宽心。这一带流入大江的小河流,皆发源于东面一带山区,流程不足百里。所谓易涨易退山溪水,只要大雨一止,三两天便会水位剧降,渡船便会恢复往来。
天公不作美,急也是柱然。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水里火里皆可走得高手名宿,不怕在滂沱大雨中赶路,怕没有渡船过木河,乖乖向天屈服。
也许真的有所谓天意吧!祸福在冥冥中自有主宰,会来的事终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所发生的任何大小意外,皆可影响或决定结果,成功与失败虽难以逆料。
一住三天,大水消退渡船才恢复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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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也是清明后第三天动身的,办妥一切离境手续,用木棍挑了包裹,动身南下。
按他所订定的活动计划,是清明后北上,前往他工作的地方,从事他所谓正当行业的工作。
如果他要做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以他的身分,他有两个选择。
一是读书,考功名混个一官半职;一是在家务农守住家业。不论务农或读书,都是人上人。
他不想做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所以所拜的师父,是天下四大邪魔之一,耳濡目染,他不可能甘心做一个平凡的人。
去向必须更改,因为他老爹告诉他,从医仙王金处所获得的书极有价值,不是胡说八道的天书仙书,要他遵乃师四海魔神的嘱咐,先到黄山找天都丹士,也许可以参悟其中秘法绝学。
至黄山必须往南走,至芜湖循青戈江入山,脚程稍放快些,来回两旬该无问题。
这些书不能落在心术不正的人手中,必须尽快交给天都丹士收藏。假使他获得这些书的消息传出,日后他将有大麻烦。
他心中雪亮,消息早就传出了。
他救走王金时,受伤的匪徒就是目击的证人。
有心人一定可以查出线索,在他师徒所经的州县旅舍,查他俩的落店资料容易得很,旅店的流水簿上,就留有他俩的资料。
当然,旅客流水簿所留下的资料,多半是假的。
四海魔神是老江湖,知道弄假证件的门路,路引就是伪造的,所记载的身分当然不同,仅姓是真的而已。
他到了渡头,陆大仙那些骑士,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马当然比徒步的人快。
他也懒得打听,无此必要。骑士凌辱他老爹的仇恨,他老爹不赞成地报复。骑士们已经走了三天,他不可能腾云驾雾赶上,痛惩那些人出口怨气,所以他已经把这件事置于脑后了。
并非人是善忘的,而是他老爹所受的伤害不算严重,他老爹也不愿追究,将之看成小事一桩。人如果把每一件事都斤斤计较,活得未免太苦了。报复的念头不强烈,冲动气愤期一过,便不再放在心上,逐渐淡忘。
天晴就道,南来北往的旅客,比平时多几倍,而渡船的乘载量并没增加,因此两岸候渡的旅客甚多,想急赶势不可能。
府城至芜湖仅六十里,通常徒步的旅客算一日程。
他的脚程快,无意在芜湖逗留,预计赶一百三十里,到繁昌投宿。可是,等渡就浪费了将近一个时辰。
急也没有用,乖乖排队候船,好不容易渡过河南岸,他洒开大步急赶。
一口气赶了三四里,超越了一群旅客,前面树影中,出现一座小小村落。
这条路他熟悉,是一处歇脚站,路旁那座特大号的歇脚亭,比其他各处的大两倍,而且地基高,亭旁古木参天,亭侧便是仅有十余记人家的小村,有几家小店供应旅客日用所需与及茶水饮食。
一家小店门前,停了三乘轿,店内店处都有人歇息,有男有女。有些男女佩有刀剑,穿着打扮各有不同,一看便知每个人的身分?匚欢疾煌踔劣屑父鋈瞬幌袷锹每汀o嗤氖牵扛鋈硕冀派险绰四嗨徘缃鲆灰构し颍俚郎夏嗯2豢啊?br />
春季在外旅行,一脚干一脚湿,道路泥泞,赶路十分苦,天气并不因春临大地而令人欢欣活泼,反而因旅途劳顿而性情不稳。所谓春天天气后娘脸,一日三时变;人也一样性情失控不住咒骂天老爷,一旦碰上拂逆已意的人,就会转移目标把对方当作出气筒。
尤其是佩刀携剑的人不好惹,最好离开这些强梁旅客远一点。
他在河南就碰上了倒霉事,与佩刀带剑的旅客走在一条路上,结果遭了无妄之灾,几乎丢掉小命。
他师父一代老魔头,是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名宿,功臻化境技击冠盖武林,结果在毫无警觉下成了残废。
因此,他对佩刀挂剑的人特别敏感。
在家乡附近,他必须特别小心,以免暴露身怀绝技的身分。在采石镇与府城,他老爹的弓马非常了得,拳棒也马马虎虎,众所周知的文武全才。
但弓马与拳棒是军伍民壮的基本战技,与武林朋友的和斗玩命武功,相距有一大距离,精神与内涵虽然殊途而同归,但发展途径却南辕北辙。
在学舍里教弓马的人,与江湖上的武林朋友是两码子事。而在江湖混口食闯荡的人,十之六七会防身武功。因此,本地人根本没想到他与江湖人有何干连。他的家世,也不允许他混迹江湖。
当然,武林人与江湖人是有别的。
不过,武林人有一半会成为江湖人。白道正当行业的公人、武师、保镇护院,十之八九武林人充任的,都可算是江湖人。
总之,在家乡附近,他绝不能暴露身怀绝技的特殊身分,必须尽可能不沾惹佩刀挂剑的人,离开远一点免生是非。他年轻,很难控制七情六欲,要像苦行僧一样,远离世俗的诱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想避开这些人,却避无可避,必须经过这些人所处的小店前,有些人就站在路边谈话指指点点。
一排小店虽然就在路边,但店前仍有三、二十步空地供旅客活动,栽有树可以遮荫歇脚。
必须先经过大凉亭,他为了避免麻烦,大凉亭在道左,他尽量靠路右走。官道宽阔,走路右可以避免接触。
刚接近大凉亭,亭口那位佩了单刀的雄壮大汉,目光突然转投在他身上。
“喂!你过来。”大汉突然向他招手叫。
他也身材修长,气概不凡,可惜穿的是平民装青直裰,身材没有大汉壮实。
他脚下一慢,本想不加理会,却又忍下一口气,越过路面走近亭口。亭高三级,他站亭口必须抬头与对方打交道。
“怎么啦?”他心中不快,神色却平和。
“你过渡时,河那边码头还有多少人?”大汉站在上面,像俯视着小鬼的金刚,那股凌人的骄傲气势,委实让修养不够的人冒火。
“不知道,反正很多就是了。”
“我问你,看到有佩剑挎刀的人吗?”
“抱歉,没留意。”
大汉的嗓门大,把小店前旅客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没留意?你撒谎。”大汉粗眉一轩,怪眼彪圆要发威了。
“你这人怎么啦?”他也要冒火了。
“把他揪上来问。”亭内另一名大汉怪叫。
“你给我滚上来回话。”大汉懒得下亭揪人,点手要他登亭送到手边。
他不想生事,但年轻气盛,忍不下这口恶气,立即气往上冲,先前大汉指责他撒谎,他已经有点按捺不住了。
“你这混蛋一定吃错了药,一定。”他破口大骂,转身扭头就走。
大汉火冒三丈,一跃而下,一晃便到了他身后,伸手便抓他背领。
他的手杖悄然向后伸,快得不可思议,而且奇准无比,指尖点在大汉右膝盖上,跨前一步,大踏步扬长而去,一直不曾回头察看。
大汉一抓落空,脚下一虚,身形前冲,稳不下脚步,骤不及防来不及应变,惊叫一声扑地便倒。
亭内共有四名佩刀的大汉,先前叫揪他上亭的大汉人如怒鹰,飞跃出亭再一落一起,双脚飞踹他的背心,跃起的高度近丈,这一踹之力非同小可,很可能会踹断他的脊骨。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恰到好处的右跨一大步,左手一伸,奇准地抓住大汉的后腰带,大喝一声,扭身便摔,大汉飞翻而起。
小店前的旅客,发出惊诧的叫好声。
大汉的身材更为雄壮,像条大牯牛,双脚猛踹而下,重量加速度,必定比体重多两倍,却在脚还没完全落地瞬间,被他抓住摔飞出两丈外,手如果没有千斤神力与借力的技巧,绝不可能办到。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小店前的旅客都是行家,难怪替他喝采。
砰然一声大震,像倒了一座山。
亭内剩下的两名大汉,骇然一震立即跃出亭,同时拔刀出鞘,咬牙切齿急掠而至。
小店前人影似流光,人接近剑吟隐隐。
“庐山四头狼,咱们来玩玩,玩你们的狼命,不要迁怒不相干的人。”洪钟似的嗓音,比人先传到。
他闪一在旁,原意是闪避小店前电掠而来的一男一女,虽然听那位男旅客的口气是友非敌,他仍然有点不放心,先脱出夹攻的困境再说。
两大汉冲势倏止,倒了的两大汉爬起拔刀。
发话叫阵的男旅客人如临风玉树,年轻英俊,手中剑光芒耀目,是宝剑级的利器,立下的门户相当怪异,并非传统的向前斜升,剑尖齐眉,而是左手叉腰不亮剑诀,剑向右侧斜垂,传出隐隐的剑吟,可知已注入神功内劲,发则石破天惊。
来人不是一女一男,而是一男两女。
另一位梳了两条辫子,打扮像十三、四岁小村姑的女郎,青衫长裤,发育尚未成熟的酥胸,呈现颇为美妙的动人曲线,漾溢着青春气息。左手挟着裹了剑的布卷,眉目如画,可惜脸蛋显得有点苍色而且粗糙。
这位女郎在半途止步,不再接近,一双晶亮的明眸在众人身上浏览,似乎要记住每个人的相貌特征。
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凝注在那位女旅客的背影上。
女旅客可能年届双十年华,青春美丽像一朵花,穿的连身碎花绿底缎制衫裙,梳了代表闺中淑女的三丫髻,发旁插了一朵金梅花。
身材极为突出,曲线玲珑,瓜子脸呈现精明活泼的神彩,外表流露出的英气,真会让胆气不足的男士,心中爱极却不敢造次亵渎。
手中的剑同样光芒似电,令人望之心慑,分量也相当沉重,可能有两斤以上,可知御剑的真力必得极为浑雄。
四大汉似乎没有勇气面对两把宝剑,不进反而缓缓后退。
“一剑愁商小辈,你不要猖狂。”那位被摔得满身泥的大汉,威猛的神情相当吓人,一面退,一面怪叫:“等在下的朋友赶到,你再猖狂尚未晚。你管了这档子闲事,我保证你会后悔。你从南京保护他们南下,绝对不可能把他们平安护送到九江。”
他心中一动,暗叫晦气。
原来这些人沿途打打杀杀,他倒了霉无端卷入这场是非。
“在下如果不想等你的人到来以便一网打尽,早就剥了你们的狼皮啦!哈哈……”一剑愁收剑狂笑:“我知道你不但后面有人赶来行凶,在九江附近,也有你的猪狗朋友等候撒野。除恶务尽,我和辛姑娘两支剑,一定可以斩光屠绝你们这些黑道群丑。”
他颇感意外,用心地打量一剑愁。
他听说过这位江湖俊杰的名号,一剑愁商天雄,出道将近六载,声誉尚佳,是这一代有数的风云人物。
声誉尚佳,表示不怎么孚人望,虽说为人不失正派,以英雄豪杰自居,可惜颇好女色,追逐在一些名女人裙下,也有许多女人对人倾心。
好色并非罪过,只要好色不以罪犯手段达到目的。
天下的男人不好色的并不多,连丑八怪的穷措大也好色,何况他年轻英俊,而且是英雄豪杰。
“商兄,不要和他们斗嘴皮子了。”辛姑娘也收剑:“他们紧盯不舍不断生事,却又不敢挥刀一拼,已经打定主意要在嘴皮子上占些上风,好汉怕赖汉,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不要上他们的当。”
“飞花玉女辛凝香,你在江湖露面扬名两三年,成为新秀名女人,难道也上了这个滥剑的当?”大汉流里流气怪叫,的确有意在嘴皮子上占些上风。
大姑娘与泼汉斗嘴皮子,稳输不赢。
“干脆我就宰了这些狼。”一剑愁商天雄疾冲而上,宝剑再次出鞘。
庐山四狼转身飞抢入亭,提了包裹跳出亭狂奔而走,连右膝受伤的大汉,也跑得飞快。高大元用技巧攻的力道有分寸,大汉右膝的创伤并不重。
阳关大道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争强斗胜打一架,打得头青面肿鼻破口歪小事一件,怎能拔刀舞剑杀人。
一剑愁装腔作势,庐山四狼也就见机回避,双方有模有样,其实并非你打我杀的具体表现。
庐山四狼是黑道极为凶狠的一流高手,但比起一剑愁这种超一流的英雄人物,武功修为差一大段距离,实力不足,走避是唯一的选择。
一剑愁当然不便穷追,反正面子上够光彩,见好即收,偕飞花玉女昂首阔步返回小店。
“你的身手不错。”一剑愁在经过高大元倒时,似实非笑盯着他说,说的话显得自负,甚至有点骄傲:“能轻描淡写折辱了两匹狼,天下大可去得。”
不等他有所表示,已经昂然走了。
口气其实有夸奖的意思,但托大的意味却浓厚。
“谢啦!”他冲一剑愁的背影叫,并没把对方的傲态放在心上。
他无意在此地歇息,轻松地举步,目步有意无意地,落在路旁含笑俏立的小村姑身上。
“化装术很拙劣。”他心中自语:“一脸顽皮相,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丫头。”
“喂!大个儿。”小村姑突然向他怪笑着打招呼:“你难道不是庐山四匹狼的人,有意来试那一双英雄儿女的斤两?”
“胡说,关我什么事?”他含笑反问。
“你本来可以折了两匹狼的脚。狼相当难对付,铜头铁爪麻杆脚。”小村姑傍在他身侧走了个并肩:“用棍子敲脚,一敲就断。”
“敲鼻梁骨更有效。”他信口说:“狼与狗同属,鼻梁骨都是弱点。喂!你多大了?”
“什么意思?”小村姑凶霸霸地质问。
“你小不点像香扇坠,布卷里的剑那么重,你受得了呀?亭子口出事,你来得最快,却又半途停下,存心看热闹,喂!你也是好打不平的小女英雄?”
“我是外游玩的,无所谓管闲事打抱不平啦!”小丫头指指前面一双俊男美女的背影:“他们,保护几个旅客,旅客中有一位千金小姐,有钱而且美貌。庐山四狼,还有一群不三不四的黑道盗匪,也在打人财两得的坏主意,从南京闹到这里,沿途恐怕愈闹愈凶,是不是很有可看性?所以……”
“所以,你跟在一旁看热闹,不怕被波及?”
“我不怕。”小丫头颇为自负地说。
“哦!必要时插上一手?”
“我感到怀疑,不会胡乱插手。”
“怀疑什么?”
“他们这样沿途闹,有可用意呀?本来可以一下子就解决了的。一剑愁的一支剑,足以把四匹狼追得上天无路,死缠在一起算什么呀?他们一早就过河来了,走不了几里路,居然在这里歇息,胡缠骚扰有意招摇,我要看他们到底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哈哈!你不懂,显然上当啦!”他大笑。
“什么?”
“男男女女在一起,闹出一些事故,就可以多一些亲近的机会,更可制造一些可增加知名度的风波。你还小,所以不懂。”
“你也歇息片刻好不好?我请客,吃些点心沏壶茶,冷眼旁观也算一大乐事是不是?”小丫头故意忽略年纪小不懂的话题,俏巧地提出邀请。
“有意邀我助威?”
“就算是吧!我的确应付不了许多人。我看过他们打了好几次,刀剑乱飞真的令人惊心动魄,你轻描淡写把两匹狼整得灰头土脸,非常精采却又不激烈,你得小心,那个叫一剑愁的大剑客目中无人,一旦目中有了劲敌,绝不会把你看成朋友。
“他对付两匹狼虽然稳操胜算,但胜得非常吃力,而且无法子取得决定性的控制,两匹狼仍可遁走,而你……”
“算了吧!他明知我是用计弄翻两匹狼的,并非凭实力取胜,他那会在乎我这点鬼画符技巧?哦!这家小店的点心不错,我作东。”他拉了小丫头向店门走。
小丫头的话,引起他的好奇心。
这些江湖有名的人物。在这里打打闹闹,其实没有逗留的必要,却毫无理由地逗留不走,真得看看他们在弄些什么玄虚。
“我说过我请客的。”小丫头大声抗议,却顺从地跟着他进入小店:“我有不少银子呢!”
“我是东道主,别和我争。”
“你是本地人?”
“也许吧!”
一剑愁那些人,共有十余名之多,另有雇自太平府的八名轿夫。雇的长途小轿夫,通常有两名备用轿夫,如果有轿夫出了意外,在沿途市镇仍可加雇。三乘轿八名轿夫,在隔邻的小店歇脚。
他无法看到店内一剑愁那些人,不知乘轿的旅客是些什么人物,会劳驾一剑愁和飞花王女两位江湖名人护送,料想必定大有来头。
据他所知,最近几十年大江中下游一段城镇,先后几位有号召力的仁义大爷都很不错,很讲道义,不容许凶残恶毒的江湖败类,在势力范围内做令人发指的罪案。上一届仁义大爷,是混江龙欧阳长明。
目下这位,是尚义小筑的三眼功曹林柏森。庐山四狼居然要在这条路上,公然扬言要劫财劫色,委实令人感到怪异,似有故意向尚义小筑的权威挑战之嫌。如果是,肯定会在江湖引起轩然大波。
小丫头对一剑愁的批评并不佳,似乎有点成见。
但他对一剑愁的印象却不错。一剑愁出面干预四匹狼,不容许四匹狼波及他这个无辜,这份心意,颇令他心感。
他对飞花玉女,更是印象鲜明。
一个风华绝代的年轻女郎,会让任何一个正常男人心动,他就是一个正常的大男人,对美丽的女人动心并非意外。
也许,这是他逗留的原因之一。
店伙送来几碟点心,沏来一壶茶。
这家小店没有旅客光顾,这时也不是歇息的时光,小小的店堂,只有他两位旅客。
“喂!小丫头,你贵姓芳名呀!”他替小丫头斟茶,笑吟吟像在和老朋友随和地品茗聊天。
“你怎么老叫我小?”小丫头老大不愿意。
“你本来就小呀!我姓高,高明,可以说,我算半个本地人。
“半个?”小丫头睥睨着他,声调怪怪地:“妙论,你快说?你带了旅行的包裹,说的是半吊子官话,一点也不带本地腔,你骗谁?”
“经常在这条路上往来,所以可算半个本地人。说官话也是正常的事呀!南来北往走东西,穿州过府一走三千里,所经处每州县方言各有不同,不讲官话岂不寸步难行?你也说官话呀!带有江北腔。”
“我这有在镇江,江南人带江北腔由来有自。我姓杜,叫杜英,名字俗不可耐,难听死了。等我满了二十岁,我一定取个清雅的脱俗好名字。”
“哈哈!等你满了二十岁,可能已经绿树成荫子满枝,脚下拖着三四个流鼻涕的娃娃,不论对内对外,你的姓名都不再存在了。
“在你家的户籍记载上,你也只有姓而没有名啦!叫杜英也不错呀!至少你携有剑,就可以沾有几分英名,名实相副哪!你还埋怨你爹娘取的名不好?真不知足呢!小丫头。”
第四章 四狼七鬼
“去你的!”杜英直向他瞪眼。
“说真的。我的名字也俗,而且讨人嫌。无可奈何哪!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是说……”
“一通名,拍着胸膛说高明。”他装腔作势挺胸膛拍了几下:“谁听了都会生气,鬼的高明,吃玩拉撒高明还差不多。至少那位大剑客一剑愁以为自己高明,一定会吹胡子瞪眼睛,甚至会打破我的头,表示他才高明。”
“你这张嘴,实在令人光火。”杜英白了他一眼:“我家的人老说我牙尖嘴利,想不到你比我还要糟糕。喂!你要到何处?”
“黄山,你呢?”
“打算到湖广走走。”杜英说:“也许走得更远些。”
“第一次走这条路?”
“是的,春水滔滔,乘船不便,风险大而且太慢。这里是什么地方?”杜英的话似乎专指陆路。
“叫于湖村,距府城将近四十里。太平府很久很久以前叫姑孰或丹阳郡,后来分出这座于湖县,现在成了三家村。”他指指对街斜旁的大凉亭:“那叫玩鞭亭,起了几次,垮了几次,每次改建都增大,但照样坍垮,似乎风水不好。”
“为何叫玩鞭亭?”杜英大感兴趣。两人是一见如故,极为投缘,一面交谈,一面留意邻店的动静。
庐山四狼又出现在玩鞭亭,死缠成了定局,像伺小兽的狼,随时准备抓住机会扑向猎物。
“好像是千多年前的东晋,大将军王敦从武昌率军抵姑孰,兴兵造反。那位晋明帝居然以皇帝至尊,扮探子带了几个侍卫,接近芜湖踩探军情。大将军王敦在芜湖做白日梦,梦见日环其城,大惊而起,派了五位骠骑追查。
“皇帝很机警,回头逃命,在这里将一根七宝鞭,交给卖食物的老太婆,说是后面有人追来,要老太婆将鞭交给追来的人。
“结果,那五位镖骑只顾把玩评论宝鞭,忘了追赶鞭的主人,被皇帝逃掉了。不管是真是假,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姑妄信之,姑妄听之,别放在心上……唔!四狼的朋友赶到了,好戏要上场啦!”
他是本地人,对本地的名胜不陌生。
玩鞭亭南距芜湖二十里,不是官府所建的。梦日亭在芜湖城东里余,据说就是王敦睡午觉梦日环城惊起的地方。
王敦从武昌率大军向北攻击,居然在芜湖做白日梦,知道有警,却仅派五个人追查。这故事可信度不高,但当地人却筑亭纪念深信不疑。
两人悄然出店,把包裹也带上。杜英的包裹小,百宝囊却大。
女人在江湖游荡诸多不便,随身的百宝囊要比男人的囊大些。
从北面匆匆快步来了七名高低参差,皆在年约半百的中年男女,各挂有包裹,腰带插有刀剑和短矛,相貌一个比一个狰狞,连两个中年妇人也满脸横肉,缺少女人味,唯有从她们巨型的大胸脯上,能分辨出她们是女人,因为她们不梳发髻,不男不女。
庐山四狼抢出亭相迎,显得兴高采烈。
隔邻小店里的人出来了,一剑愁领先出店。共出来了六个人在店外广场列阵,人数少了一倍。
除一剑愁与飞花玉女之外,另四个人都是有紧身作随从打扮,一看便知是护院打手,全佩了单刀,流露出慓悍气势,想必身手不等闲。
“是淮南七鬼。”一剑愁剑眉紧锁,神色有点不安:“他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些恶贼每人都背了十几件劫杀血案,竟然有胆量公然在阳关大道现身。辛姑娘,如不下毒手尽快搏杀他们一半以上,咱们恐怕要栽,保护不了张家的老少。”
“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尽力而为。”飞花天女神情肃穆,反而比一剑愁镇静:“我既然管了这档子闲事,心理上早有最坏的打算,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会弃张家的老少妇孺自求生路。商兄,这本来不是你的事。”
“笑话,这可是我自愿参与的,你并没有请求我相助,是我自告奋勇参与护送的。咱们先上,淮南七鬼是不会单打独斗的。我主攻,你用金梅花寻隙尽快击毙他们三个鬼,咱们便可渡过难关了。”
“好,一定可以制造空隙的。”飞花玉女扭头向一名护院叮咛:“你们扼守店门,不可冲出接斗,联手列阵保护你们的东主,千万不要被他们把你们引散。”
两人并肩向前相迎。
淮南七鬼与庐山四狼,正狂笑着踏入广场。
那位发如飞蓬,暴眼凸颚,握了一根三尺短蛇矛的人,独自上前拉开一双粗腿像把关的鬼王。
“你就是什么狗屁一剑愁商小辈?他娘的倒也人模人样像个龟蛋。”这位鬼王声如破锣般震耳,凶眼中似乎有鬼火闪烁:“给我滚远一点脱出枉死城,不要充好汉死不要脸强出头。咱们不是拦路打劫,而是替朋友报仇雪恨,以劫财劫色作借口,誓将死鬼张狗官一门老少妇孺弄到手。张狗官在江西南康任知府残害了水陆两路不少好汉,其中有几个是庐山四狼的好朋友。张狗官在南京做闲官,咱们无奈他何。他死了,他的家属理该替他还债。快滚!饶你的小狗命。”
庐山四狼的老大,也随后站出来。
“哪个漂亮的飞花玉女不能走,她胆敢管闲事替张家的人做保镖,沿途不断向大爷无礼逞凶,正好留给大爷几位弟兄好好享受。”大狼得意极了,用刀向飞花玉女一指:“你这漂亮女人很够味,武功不错,床上工夫想必也了得,看你能应付得了几个男人的……”
一朵快得肉眼几乎难辨的径寸小梅花,幻化为一道淡淡的金虹,出现在大狼的胸前。
大狼满口粗话正骂得痛快,即使看到金虹也来不及躲避。
大鬼短蛇矛一伸,也快得不可思议,叮一声脆响,金梅花在距大狼胸口约半尺被击中,五片花瓣爆裂。
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击中的机会不少于万分之一,居然击中了,大鬼的反应与技巧极为惊人。
一片花瓣大如小指甲,没入大狼右脚近胁处。
“哎……”大狼骇然惊叫,是被矛头击中金梅花的情景所惊的,本能的向后急退。
当一声响,单刀脱手掉落,退势一顿,身形一晃,这才发现右半身有点不对,浑身一震,向下挫倒。
这种可爆碎的暗器,用兵刃拍击十分危险,除非拍击的兵刃面积大,可以完全涵盖暗器可爆裂的部分。
大鬼并非有意卖弄,而是情势危急本能地出手抢救,大狼得意忘形毫无警觉,胸腔肺腑得以保全。
如果嵌入,保证会丢掉半条命。
飞花玉女是随暗器冲上的,梅花被打落,她大感惊骇,形势已一发难收。
这瞬间双方行快速接触,短蛇矛斜吐,顺势堵住她的冲向,铮一声金鸣,架住了她光芒似电的宝剑。
短蛇矛是浑铁打磨的重兵刃,可双手使用。
大鬼是单手吐出的,力道浑雄无匹,在金鸣声中,她被震得斜飘丈外,感到握剑的手有点发麻,虎口欲裂。
比力,她差了一大段距离,仓卒间不可能使用巧招绝招,硬碰硬她毫无机会抓住胜机。
有点不妙,一剑愁已远在两丈外,被五个鬼围住狂攻,她无法靠近相互策应了。
那位特别狞猛的女鬼,正挡在她会合一剑愁的间隙中,她还来不及移位,马步还没稳下,女鬼那根竹节鞭已在怪叫声中,一记泰山压顶迎头砸落,罡风虎虎慑人心魄,劲道极为猛烈。
生死间不容发,她扭身仆倒斜滚而起。
目空一切太过自恃的人,经常犯估错对手修为的错误。一剑愁仅知道淮南七鬼的一些根柢,从未谋面,以为凭两人的武功在江湖声威不弱,联手对付七鬼该无困难,如能先击毙三鬼,便可稳操胜算了。
知己不知彼,估计错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双方一接触,两人这才发现,对方人数多几倍,在高手围攻中,两个人怎么可能联手?自顾不暇呢!
更不妙的是,一比一,他俩也没有把握稳操胜算。七鬼的武功,比他俩所估计的修为高出甚多。
一剑愁被五个鬼围攻,有如众猫战病鼠,并没打算一下把他打下地狱,五个鬼轮番逗弄,左一下右一下,逗引他团团转,五个鬼大声狂笑、嘲弄、臭骂……他左冲右突脱不了身,像在柙之虎。
嬉弄中,传出一个鬼的大叫。
“进去办事,跟我来。”那位像瘦竹竿,像个吊死鬼的人,无常棒把一剑愁逼退,大叫着向店门飞奔。
是冲庐山四狼叫的,四狼立即一拥而上。
飞花玉女在男女两鬼两根重兵刃的夹攻下,完全递不出招式,岌岌可危自身难保,那能分心使用金梅花取胜,更无法抽身撤回小店保护店中的张家老少。
情势殆危无可挽回,失败已成定局。
五个身手平平的护送保镖,那禁得起四狼一鬼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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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家小店都有人观看,当双方开始搏杀时,居民惊恐走避,家家关门。官道上往来的旅客,也惊慌失措惶乱绕走奔逃。
高大元和杜英藏身在屋角冷眼旁观,起初无意积极介入,留意情势的发展,对一剑愁飞花玉女干预的勇气,颇为激赏佩服。
“原来是种老掉牙的事故。”听完双方打交道的经过,高大元毫不激动,认为这种寻仇事故平常得很:“这些混蛋如此明目张胆行凶,未免太不上道了。”
“庐山四狼果然有大援,我还以为他们沿途闹着玩,有什么阴谋呢!我要插手。”杜英一面说,一面解包裹塞在墙角下,打开藏剑的布卷。
大鬼和四狼所说的那些话,也把她激怒了。
刚想拔剑抢出,扭头发现高大元不见了。
“高兄……”她惊呼。
高大元本来就站在她身边,所说的话似乎仍留在耳畔余音犹在,怎么突然人影消失了的?
她极感失望,显然敌势过强,事不关己犯不着多管闲事拼老命,高大元已经见机走掉了。
这件事也与她无关,她没有插手的必要,管闲事必须量力而为,逞匹夫之勇愚蠢之至。
但她不能不管,事实上她早已介入这件事,只不过一剑愁与飞花玉女在明里出面,她在暗中跟在一旁留意情势的发展,怎能眼看情势不利,就见危思遁撒手逃走?
已由不了她多想权衡利害,四狼一鬼已叫啸着向小店狂冲,在门外列阵的五位保镖,不得不硬着头皮准备接斗,一个个脸色苍白直流冷汗,举的刀不住发抖。
她发出一声声怒叱,跃出向店前冲去。
最先冲近的一鬼从中间突入,无常棒双手运劲排空而至,像归洞的猛龙。
“铮!”迎堵在门口的保镖,一刀砍在无常棒上,刀身一折两段,人也被震得往后倒。
奇异的飞行怪影,恰好飞旋而至,叭一声暴响,在一鬼的头侧爆裂。
“啊……”一鬼狂叫,手一松,挥出的无常棒跌落斜滚,双手掩住头,扭头踉跄急奔,砰一声撞中后面的一头狼,两人跌成一团。
这位恶鬼的右脸裂了缝,右耳成了烂肉,鲜血迸流,可能头皮也裂了,血从发根涔涔流下。
是一块青瓦片,重击在头侧四分五裂。
“噢……”另一头狼也同时狂嚎,手掩住右颊向左倒。
杜英到了,一剑刺入第三头狼的右大腿近胯处。
“呃……”第四头狼最惨,瓦片正中脸部,鼻裂嘴破,幸好没波及双眼,转身撒腿狂奔。
她感到奇怪,怎么她一到,四狼一鬼便倒的倒,逃的逃?
大腿中剑的狼强忍痛楚,惊怖地狂奔而走。
她终于看到了飞行的瓦片,这才发现高大元坐在邻屋的屋顶上,双手不住掀起瓦片,以旋扔或飞甩的手法发射。
瓦片接二连三向二十步外的斗场连珠飞舞而去,划出一串美好的弯弧,似乎满天响起高速旋转飞行的啸风声,一阵比一阵紧,慑人心魄。
瞥了远处的斗场一眼,她知道用不着她插手了。
斗场大乱,叫吼咒骂声震耳,瓦片击中人体的声响连绵不绝,四个男女被打得晕头转向,一剑愁也手忙脚乱向外退。
一声狂叫,那位丑女鬼一鞭架住飞花玉女的剑,硕大的右乳被瓦片斜切而入,虽已运功护体,但瓦片的削力依然难以禁受,瓦片碎裂,女鬼也狂叫着仰面便倒。
瓦片是贴飞花玉女左肩外肩擦过的,她也惊出一身冷汗,根本不知道是何种物体飞过,瓦片的爆裂情景也吓了也一大跳,忘了补女鬼一剑,被女鬼逃掉了。
围攻瓦势,被一连串飞来的瓦片瓦解的。
“小丫头,还不快走?”邻屋上的高大元叫。
杜英赶忙撤走,拾了包裹向邻屋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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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现在南下大道中,有说有笑直奔二十里外的芜湖。
“你这笨女孩外表聪明,居然做抢出去动手的笨事。”高大元取笑她:“那些什么鬼什么狼无一庸手,人多势众,抢出去一定被缠住脱不了身,结果必定多送一条命于事无补。一旦被些人认出你的面貌,日后你将日子难过。你虽然用拙劣的化装术藏起本来面目,但那些老江湖会把你查得一清二楚。”
“咦!你知道我会经化装易容。”她意似不信。
“是化装,而不是易容。”高大元纠正她的话:“易容的层次,比化装高些。任何一个江湖混混,多少都懂得一些化装术,但瞒不了行家。一剑愁和飞花玉女公然站出去,反而没有多少风险,仇敌用不着费心去查,要报复就公然挑战找他俩一决。而派人查化了装来历不明的仇敌,就会不择手段,抓住机会就明暗俱来,明白处境了吧?”
“他们真能查得到我?”
“也许不会查,你露面的速度很快,很可能把你当成张家的保镖。而且,四狼七鬼没有自己的爪牙,缺乏根基,他们只是一些为所欲为的凶枭,不会亲自跑遍天下追踪仇家,天下大得很呢!缺乏爪牙搜查到何时?”
“哈哈,要查一定会查你。”杜英像男人一样大笑:“真正击溃他们的人是你,你的飞瓦让他们吃足了苦头,功败垂成,肯定会把你恨入骨髓。你该把他们打死,打伤无法永绝后患。”
“无冤无仇,犯不着要他们的命。”高大元说:“我对那些存心用恶毒手段,不择手段向我下毒手的人,才会以牙还牙,甚至会除恶务尽。这次他们有一半的人受了伤,近期不可能再动手行凶,所以近期不会有后患,除非他们另有同伙赶来协助。”
“赶来协助的贼伙,必定更为凶悍可怕。”
“可能的。”
“那……张家的老少……”
“小丫头,咱们这种人,只能做救人一时之急,那能保人一生一世平安?”高大元摇头苦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前程,岂能为不相干的人而活?”
“这……”
“像你,你志在各地游玩,无忧无虑,但你能丢下自己的事,替张家的老少保一世平安?你还要不要过自己的生活?那五位保镖收了张家的聘金,也只能保送张家到达地头。他们不能逃避,这是规矩,也是忠于事的道义,到达地头解约之前,死而后已。但到达地头解约之后,他们必须返家与妻儿团聚。这样吧!在我分道入黄山之前,我陪你在暗中保护他们,如何?”
“我好高兴,高兄。”杜英欣然雀跃。
“我走远些,改从池州分道,穿越九华走黄山。你如果继续跟去,千万要记住,不要站在明处,暗中策应一剑愁、飞花玉女比较有利。”
“我没游过黄山,也许恶贼们承认失败,放弃向张家报复的行动,我就不用跟去了,跟你去游黄山。”
“那是不可能的,恶贼们不会放弃,会再召集人手,等候时机蠢动。我在池州多等几天,阻止他们走在前面,我们在后面留意追兵,最好蹑在追踪者的后面,必要时……”
必要两字有如玩弄文字游戏,每个人的解释认定都不同,涵盖的范围包罗万象,会产生无数种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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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府下辖三县,附廓县当涂不算,三座城当然以府城最大最坚牢,是政治中心。但论繁荣,府城却居末。经济中心在芜湖,其次是繁昌。
芜湖不但是经济中心、商业中心,也是航运中心,青戈江山区河谷的物产出口地,设有税署分司、钞关、抽分厂、递运所、水驿……府城却一样也没有。
芜湖城没有府城大,但城厢(城外)却市街林立,范围甚广,总面积要比府城大。城南的河南长街,东西长十余里,栈埠林立,盛况空前,通济桥联舟四十二艘,比府城的南津桥长一倍。
高大元与杜英到达芜湖,颇感诧异。依情势估计,张家老少不可能在芜湖逗留,天色尚早,午后片刻而已,应该有多快就走多快,尽快摆脱追蹑在后面的恶贼,怎样反而在芜湖逗留,等候恶贼们追及?
他们却忽略了,普通旅客的脚程有限,必须按站投宿,轿夫也不可能不顾一切赶路。
距下一站繁昌七十余里,午后那能赶到繁昌?
张家的人,在通济桥东面的升平老店安顿。
有两鬼一狼紧蹑在后,投宿在通济门西街的悦来客钱,距升平老店约一里左右。
他们是盯在两鬼一狼身后的,只好落店投宿。恶贼们既然跟来了,他们当然不能撒手不管。
高大元在玩鞭亭已经露了面,与四狼冲突。淮南七鬼并不知道,他躲在屋顶用瓦片从侧方袭击,四狼七鬼根本没发现他。因此,他大胆地在悦来客栈的右邻,住进颇有名气的高级旅舍高陞老店。
他一点不介意四狼认识他,料想四狼也不会到高陞老店走动。
店伙领他俩进入第三进的东院上房,两房毗邻以便互相照应。安顿停当,突然发觉院子对面的一排上房,气氛不寻常,颇感诧异。
对面一排上房有一条折向的走廊环绕,竟然在转向处有一名劲装大汉警卫,连接近张罗的店伙,也必须获得警卫准许,才能进入那几间上房伺候张罗茶水。
洗漱安顿停当,两人上街走动,往东接近升平老店,留意张家老少的宿处有何动静。
街上行人甚多,居然被他盯?狭艘煌防恰?br />
“你发现我们所住的客院,院对面那几个上房有何可疑征候吗!”高大元远跟在狼后面,低声向杜英问。
“看到了,派有警卫。”杜英小小年轻在外游荡,并非毫无所知的外行人。
“那几间上房的人都是同伙,警卫的打扮不三不四,可能不是好路数,我们得小心提防意外。”
“他们落店比我们早,店伙说是昨天落店的,你怎么对他们起疑留心提防?太多虑了吧?”
“小丫头,俗语说:小心撑得万年船。在外走动人地生疏,小心些就不会吃亏上当。有许多意外,事先提防也不一定能免除灾祸!我途经平湖镇玩鞭亭,并没招惹谁呀!结果仍然出了意外,所以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大意,千万不要认为毫无征兆,必定太平无事。我上次在河南……算了,过去了的事,没有提的必要。”
他本想把与乃师受伤到袭击的事故说出,却又警觉地避免提及。有关医仙王金的事,最好不要向任何人提及。包裹里那几本仙书,绝不可向任何人透露,那是灾祸之源,医仙王金就因为拥有这几部从皇宫抄出的书,而几乎送命的,也几乎连累他师徒送命。
他要求杜英小心提防意外,自己却不小心,注意力全放在侦查那头狼的行动,主观上就认为那狼正在踩探店内张家老少的动静。一剑愁与飞花玉女,也住在升平老店,在客店住宿,白天是安全的,狼和鬼都不会白天在店中行凶,晚上来就无所顾忌了。
那头狼是踩探的好人才,有耐心地在升平老店里里外外仔细观察,甚至了解左右街巷形势之后,再绕至店后的小街勘查进出路线。
他们不需入店观察,把目标锁定狼与鬼。
那头侦查的狼返回旅店,他俩也返店歇息,算定狼和鬼必定夜间出动,白天正需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刚各自返回客栈,对面人声隐隐,走廊有不少人走动,原住的旅客来了不少朋友,全是些慓悍人物,有男有女,带了行囊,外表显现出风尘仆仆的倦态,一看便知是从陆路赶到聚会的人。
高大元从门缝向外侦察,隔着大院子,依然可以看得真切,心中疑云大起,这些人气势慑人神色强悍骄傲,到底是何来路?
他想到的是,是否与四狼七鬼有关?四狼七鬼有几个人被他用飞瓦击伤,紧急召来党羽支援是情理中事。但按常情论,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何况原住的可疑旅客,是今早落店的,扯不在一起,应该与四狼一鬼没有干连。
这些人对他没有威胁,他不认识这些人。四狼七鬼对他也没有威胁,他可以从容摆布这些狼和鬼。
他不再留意这些人,在房中定下心休息养神。
邻房没传来任何声息,料想杜英小丫头必定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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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客房所住的旅客甚多,一排连偏院的十余间上房全被包了。
为首的人,正是雄风会的一些好汉,主事是九幽逸客陆玄风陆大仙,但却没穿道袍,像个有地位的官员或士绅,落店的身分就是从京都南下公干的某大员。
他们一早就乘渡船过河,半个时辰便赶到芜湖,立即打听在渡头管闲事那群男女的去向,所获的消息令他大感失望,找了不少地老鼠打听,居然没人知道那些男女的下落。
他们不死心,断然停止赶路,落店作进一步仔细追查,发誓要将这些可恶的管闲事男女揪出来肆意报复。
有大事在身必须赶路的成名人物,如果沿途任何大小事故皆放不开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必定会误了大事,什么事都不会顺利,日子难过。
说巧真巧,碰上乘船来的另一群同伴。
这些同伴派人在城内外的旅店走动,查询另一批走陆路的同伴落脚处,这里是水陆两途同伴的预定会合联络处。
走陆路的同伴还没赶到,却找到陆大仙这一群。
陆大仙这群人走不成了,乘船来的人,带来了坏消息,当然也可能消息大好,因为不必再数千里迢迢,远赴南荒历险啦!
从陆路来的十二名同伴,总算匆匆赶到会合,立即被接到高陞老店安顿,总人数已超过二十大关。
乘船来的人仍在船上,由主事人带了三位同伴,与陆大仙这些人在客厅计议,把店伙赶走,不许外人接近。
三批人的主事各带了三位得力同伴,十二个人在客厅聚会,气氛不怎么好,人人脸色懊丧,烦躁不安。
“你们外八堂的人,办事真能干!”陆大仙显然地位相当高,说的话带刺损人:“从河南紧迫追踪南下,再分水陆两途循江逐埠追查,追到这里依然毫无线索,委实令人难以相信你们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你们失败了,我内八堂的人也得被累及半途而废,要我也协助你们追查,怎么查?我这一组人对那一老一少毫无所知。”
“陆大仙,你以为咱们都是饭桶?”那位乘船来的国字脸膛花甲老人,神色不悦像在抗议叫嚷:“那一老一少来历不明,江湖朋友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老几,却又行动诡秘像是老江湖,绕到黄州便失去踪迹。你知道这条江水,包括两岸城市道路的旅客,一天有多少人往来?咱们人数有限,对各地的城狐社鼠所知不多,要查两个无根无柢的老少两个人,你知道有多困难吗?”
“你在这里追查一大群相貌不凡的男女,查了一天也音讯全无,何必挖苦咱们是饭桶?”从陆路来的中年首脑,说的话也火气甚大:“不要再挖苦讽刺了,必须协力同心,撇开一切小事故,全力追查这两个老少,务必把医仙王金送给他们的仙书夺回,会主一定要获得这些仙书。你如果撒手不管,会主怎么说怎么想?”
“陆大仙,真的必须同舟共济了。”花甲老人口气一软:“你们内八堂的人奉命远赴南荒,目标也是医仙王金,难道已经知道医仙已经在河南逃脱,把仙书交给一老一少走,你们仍要前往南荒作无谓的奔波?咱们水陆两途先向下游追查,到南京如无线索,再重新向上游查,一定要查出结果,不然咱们无颜空着手北返,你内八堂的人也脸上无光呀!办事还能分彼此吗?就算咱们求你吧!陆大仙。”
陆大仙那能撒手不管?他没有任何理由再继续前往南荒白跑一趟,只不过摆摆架子,以显示内八堂的权威而已,双方进行的目标相同,如果拒绝,如何向会中弟兄作交代?
“好吧!看来势非合作进行不可了。”陆大仙乘机下台阶,反正已争足了面子:“现在,我要知道有关那一老一少的消息。”
“我们已把天地坛几位弟兄带来,他们是发起袭击,幸而逃过大劫的人,有一位曾经目击医仙送出仙书的经过,当时他受伤不轻,装死逃过劫难,得以将消息传回。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可是,他们并没查出医仙尔后的行踪,可能因解差被杀,乘机找地方遁隐,不再到云南黔国公沐世家报到了。
充军云南的囚犯,报到地点就是云南黔国公沐大将军的军门。解差死了,河南地方的官方必定申报朝廷,不可能证实戍犯是死是活。
死不见尸,大不了发出通缉令而已,不会追究家属。因此医仙觅地遁隐,茫茫天下到何处搜寻?
仙书已到了一老一少手中,搜寻医仙已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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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店伙送来晚膳。
小丫头杜英也在高大元房中一起用餐,江湖男女并不认为在旅舍同房进食,是大逆不道有伤风化的事。
事先已商量过,膳罢便准备爬窗,从店后脱身,前往升平客店,等候狼和鬼行凶。如果一剑愁和飞花玉女抵挡不住,就现身相助,所以杜英把剑带来了,膳后不需返回邻房取兵刃。
“你仍然对那些旅客不放心?”小丫头一面进食一面问:“看出可疑的征候吗?”
“哦!好像我在庸人自优。”他微笑,表示心中不再存疑:“先前已落后的人很少露面在外走动,无法知道来路。后到的人气势不同凡响,很可能是官府的某种专差。按理他们与我们风马牛不相及,实在没有不放心的理由,有这些人在,这家高陞老店没有人敢撒野生事。我们早些前往升平老店,得设法提醒一剑愁那些人严防意外,以免他们措手不及。”
“你如果去通知他们,肯定会有是非。”杜英居然显得老练:“那位大剑客骄傲得很,自以为是认为你造谣,弄不好他会把你当成仇敌,说不定会给你一剑作为回报。”
“我会原谅他三次。”他心情轻松说话风趣:“毕竟他这种古道热肠,不畏强梁敢以性命主持正义的人不多。我就不敢公然站出来,举起大拳头向那些狼鬼讨公道,缺乏他那种义无反顾的豪情,所以我要帮助他对付狼鬼那些凶残的匪类。
“而那位飞花玉女更值得称道。她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居然不怕与狼鬼结怨,她的处境,比一剑愁凶险一万倍。”
“哦!她的确可敬……”杜英点头同意。
“你也是,同样可获,所以我毫不迟疑的站在你一边,至少可能替你减少一些凶险。”
“我?我……”
“别说你是一个脸有病容的丑女孩,你的化装术拙劣得很,你只不过比那个玉女小三两岁,打扮起来绝对比她灵秀漂亮十倍。你如果落在那些无恶不作的狼鬼手中,处境也比她险恶十倍。”
“你胡说些什么呀?我只是一个小女孩……”
“我要说实话,你最好能听得入耳,以便倍加小心,设法避免可怕的灾祸。这些年来,风气败坏人欲横流,人心愈来愈险恶残忍,酒色财气的享受要求日高。天下各地,每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小女都不安全。
“上至当今皇帝,下迄贩夫走卒,都以凌辱小女孩为目标,只要有机会,兽性便一发不可收拾,不要说你不懂这种事,只要在外面跑了几天的人都该懂。你如果真要把天理国法放在嘴上,那你一定是死得最快的大白痴。”
“哦!你像在发牢骚。”杜英笑了:“不瞒你说,我在外游荡没有几天。”
“我一点也没有发牢骚的意思,我只指出事实。这世间人人都在争取可以凌辱别人的权势。连躲在穷乡僻壤生活也不安全,地方的豪强,也会把你的子女金帛当成他的加以支配凌虐,没有人会出头替你申冤。我活在夹缝里相当如意,宗旨是能忍则忍,忍不了就翻天覆地各展神通,因为我有翻天覆地的本钱。早些天我老爹就无缘无故,被强梁打得几乎丢命,幸好当时我不在场,不然……我老爹是能忍的大好人,我不是。”
“哦!说说你老爹的事……”
“没有什么好说的,赶快填饱肚子,天色不早,得早片刻到达……唔!”他避免提及家世的事。
“什么?”杜英突然发现他的神色不对,虎目中神光乍现,那种,惊觉戒备的神情,像一头猛兽听到入侵者所呈现的狞猛反应。
“有点不对。”他指指上空。
高陞老店是颇为高尚的旅舍,旅客也都是有点身分的人,设备也高级些,客房上方设有承尘,也可以隔音,所以不易听到屋顶传下的声息。他指指上方,表示已听到屋顶有异样的声息传下。
杜英刚抬头倾听,却听到拍门声。
“替客官送茶水来了。”门外传出店伙的叫声:“小的顺便收拾餐具。”
旅客将房门上闩,是避免其他旅客乱闯的必要手段。有店伙前来伺候张罗,住宿的旅客一定会走近拉开门闩启问让店伙入室。
他心中一宽,被店伙出现而放松了戒心,也许刚才所听到的异样声息,是店伙在走道走动所发的足音,从檐下传入屋顶透入承尘,引起他的注意。
杜英放下碗筷,走向房门。
“等一等。”他伸手阻止杜英移动,并没完全消去戒心,提高声音叫:“我们还没吃,片刻再来收拾。”
“但茶……水……”
“茶水也以后送。”
隆然一声大震,房门猛然向内崩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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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隔邻的悦来客栈,有一群神气的男女落店,包了一进客院。不等洗掉风尘,便召来两狼三鬼至客厅见面。
主人身材高大,红光满面,相貌威猛,年届花甲依然精神瞿铄气势慑人,带了一男一女两随从,高坐案上有如大老爷升堂。
“该死的!你们真能干呀!”主人吹胡子瞪眼睛,拍着案桌大发雷:“要你们暗中跟踪监视,谁叫你们露面透风声的!结果惹来一些亡命光棍打抱不平干预,更被打得个个头骨脸肿,存心丢人现眼,像话吗?”
“长上,不能光怪我们无能呀!”大狼坐在下首,哭丧脸吐苦水:“那个什么一剑愁,什么飞花玉女,在南京动身之前,便已和张家的人搭上了线,你们从后面赶来的人,沿途毫无讯息传来,咱们如果不出面迟滞他们把他们拖住,恐怕早就被他们改乘船只跑掉了。在芜湖雇船十分方便,船一离埠可以任意上下,咱们怎么追,又怎能通知你们?”
“长上,咱们七鬼已经尽了力。”那位大鬼急急分辩,神情显得无奈而烦躁:“咱们接到信息便拼命赶,终于在玩鞭亭附近追上了四狼,平空钻出两个更高明的无名小辈狗男女,一照面便把咱们打得落花流水。情势不是咱们单方面可以控制的,出了意外差错怨不了谁,责怪咱们无补于事,设法补救才是第一要务。这些人的落脚处,已在咱们的掌握中,如何处理,得看长上的了。”
理由充分,情势也的确不是单方面所能主宰的,出了意外平常得很,实力不足失败岂能怨天尤人?幸好目标仍在掌握中,还不算完全失败。
“罢了,早知道你们如此无能,真不该派你们打前站,灭咱们四海社的威风。”主人的气消了一半,脸色不再太难看:“那两个小狗男女的底细摸清了吗?”
“男的叫高明,女的叫杜英。路引据店伙说不是伪造的,都来自江北。高明来自淮安,杜英来自扬州。是不是同伙,还没查证。”
大狼据实禀告,其实并没作深入的调查。
“你们还有多少人可用?”
“六个,伤了一半。”
“我加派几个人给你们,尽快把他们毙了。”
“升平老店张家的人……”
“事有缓急,剪除干预的人列为优先。张家的人由我经手,直接把人弄走连夜北返,你们立即进行。”
“立即?现在?”大狼一惊。
“对,立即,现在。落店时光乘乱下手,必可成功。”
没能彻底弄清情势,也没先派人侦查了解,匆匆下定决心仓促行动,成功的机率并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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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与杜英,也犯了不曾作深入了解的毛病,也没有多余的人手,至悦来客栈监视恶贼们的动静。
这座客院占地甚广,客房参差各有不同的门户。
四周系有照明灯,旅客们往来不绝,天色黑从没多久,旅客们还没安顿停当,而且陆续有旅客落店,全店皆在忙碌人声嘈杂。
但这一进客院却显得安静多多,因为院子对面的数间客房派有警卫,不许闲杂人等接近,连店伙的走动也受到限制。房内的旅客,也极少出房走动,住的旅客很少露面,令人莫测高深。
扮店伙声称送茶水的两个人,穿着打扮一看就知不是店伙。
无法骗开房门,其中一人打出手势信号,屋顶立即快速地飘落六个男女。院门的暗影中,也飞快地抢来五个人,分别把住了两间客房紧闭的窗门。
轰然一声大震,房门被蹦开了,九个人一涌而入,看到灯火便发射暗器,人随暗器抢入刀剑齐举。
两盏菜油灯就在人群涌入的后一刹那熄灭,食桌随即翻倒。
一阵暴响,暗器击中倒下倒竖的食桌,有如暴雨打残荷,但无法贯穿寸余厚的八仙桌面。
刀剑俱聚,但房中漆黑,已看不见目标,人挤成一团情势大乱。轰隆巨响中,窗户向外崩散。
这座窗外面有三个人堵住,准备截击启窗外逃的人,窗突然崩散,碎木向外猛飞,一声厉叫,当胸扬刀戒备的一个黑影,被碎窗击中脸部,厉叫着急闪。
黑影像轻烟,从破窗流泻而出,到了墙角下,一升一沉蓦尔失踪,速度有如鬼魅幻形。另两个人被受伤的同伴所惊,无法拦截逸出的快速黑影。
屋顶第二批五个人,毫无顾忌地向院子跳落。
院子对面廊角人影出现,是从侧廊绕过来的警卫,发现有人跳下,不假思索地跃入院子,大喝一声,身剑合一猛扑飘落的五个黑影,显然不曾发现有人侵入高大元的客房,把第二批人当万成入侵的不速之客。
变化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谁也来不及弄清情势。
入侵的人是来杀人报复的,见到有人挥剑怒喝扑来,立下杀手,警卫是防止仇敌袭击的,发现有人从屋顶跃落,而且人数不少,扑上并发声示警。双方都不明就里,一切反应皆出于江湖好汉的本能。
院子的照明灯笼光度有限,人影移动快速,不易看清面目,即使是认识的人,也无法阻止流血事故的发生。
一声厉叫,警卫一剑贯入黑衣人的右肋,自己的右肋也被两件暗器击中,厉叫着摔倒。
冲入客房的几个人,七手八脚引燃了火把子,这才发现房中无人,翻倒的桌面嵌有十余件暗器。
“人破窗走了。”窗外有人急叫。
食具撒了一地,床口有高大元的竹杖,枕内侧遗留下不曾打开的包裹,床下没有人躲藏。
第五章 阴符仙术
“快追!”入房的人急叫,顺手抓起枕旁的包裹,领先跳窗而出。
对面的客房中,抢出一群刀出鞘剑在手的人,是闻警外出戒备的旅客。为首的人赫然是陆大仙、九幽逸客陆玄风,雄风会的重要人物。
入侵的人已经走了,他们出来晚了一步。
“给我查这些狗王八的底。”看到被暗器杀死的警卫,陆大仙暴跳如雷:“这些狗男女一定是尚义小筑的人,他们好大的狗胆。”
院门口有五六名惊恐的店伙,进退两难。突然踱出一名中年旅客,排开店伙踏入院子。
“尚义小筑的豪杰,每个人都顶天立地,站在青天白日下,堂堂正正打交道,绝不可能扭抢劫客店的下五门恶贼。”旅客声如洪钟,向愤怒的人群大声说。
“你是谁?”陆大仙沉声问。
“尚义小筑的朋友,江湖浪子戚人杰。”
“你敢保证?”
“在下敢用人头担保。”
陆大仙默然,想想对方的话确有分量,尚义小筑雄峙大江称雄湖广江右,号称仁义大爷,怎么可能在自己家里明火执仗在客店行凶?
“给我查,查,查……”陆大仙愤怒地向自己人下令:“挖出那些狗王八的老根来。”
要查,第一步便是向客店四周的地老鼠讨消息。附近的店铺街坊,有人在屋顶来去,应该听到一些消息,便可以知道入侵客的人来自何方。
天色尚早,一定有人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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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陞老店规模甚大,有五座客院。这一座客院发生激烈的打斗,整座店人心惶惶,旅客们骚动不安,店伙们忙着安抚旅客全店骚然。
高大元和杜英,藏身在最后进的客院墙角下,相互上药裹伤,幸好伤都是暗器造成的擦割小创口,仅稍为影响手脚的活动。
“天杀的混蛋,这算什么玩意?”高大元在左肋背敷上一些金创药末,由杜英替他用腰带缠妥,不住咒骂:“一露面就暗器似飞蝗,他们真丢尽武朋友的脸,去他妈的!简直不像话。”
“像强盗打家劫舍。”杜英摇头苦笑:“要不是你及时用桌子掩护,你我已经死了。”
杜英的左膀和左胯,被镖与飞刀擦过,伤了肌肤并无大碍,出了一些血,创口约有寸长,皮肉之伤在练武人来说,算不了什么,甚至不影响活动。
高大元有三处伤,仅左肋被袖箭划了一条寸余长,深两三分的裂缝。另两处在右肩与右小臂,甚至不能算是伤,擦破皮而已。
“庐山四狼本来就是强盗。”他呼出一口长气:“谁知道这些恶贼天一黑就迫不及待动手?真他娘的胆大包天。小丫头,咱们栽得真冤,本来打算到升平老店去等他们,他们却抢先一步的找上我们。”
“这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人算虎,虎亦算人;所以我们栽得不冤。”杜英居然还有心情说笑:“都是你害的啦!你才是胆大包天呢!住在恶贼的隔邻,他们随时都可以令我们措手不及猛然一击。”
“我也会给他们来一记措手不及。”他从随身携带的百宝囊中,取出一串钱,拉断串绳,将一百文制钱塞入护臂皮套中:“要胡搞这大家胡搞,谁怕谁呀!”
“哦!你会用飞钱?”
“摘叶飞花也可伤人,制钱杀人轻而易举。呵呵!钱都可以杀人,而且比刀剑的威力强千万倍。”他话中饱含讽刺味,其实所指的钱可以杀人,并非意指制钱:“他们惹火我了,你先到升平老店等我。”
“我……”
“我去看看他们套份交情。”他整衣准备动身:“你在升平老店留意动静。千万记住,如果一剑愁不需要支援,情势不危急,沉着些冷眼旁观,不要逞强出头。等我来再说好不好?”
“我要和你同进退。”杜英不愿先走。
“我去逗逗他们,打乱他们袭击升平老店的的计划,不想来明的,有你一起去,很可能要和他们玩命,不划算,走啦走啦!不能让他们比你早到。”
“好吧!我去,赶快赶来哦!”
“好的。”两人分手各奔东西,并没留意意店内的动静。自始至终,他俩不知入侵的人,曾与院对面的旅客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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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狼七鬼与他们的长上,也包了一进客院,不许闲杂人等接近。连店伙也得听候招呼才许进入。
客院的客厅,也就成为他们聚会议事的地方。
厅中灯火明亮,十余名男女在两侧落座,一个个神色沮丧,显得垂头丧气。
厅角换了一具尸体,是被那位惊卫一剑贯肋,剑尖贯入肺腔,腹与胸成了溢血的通道,无法抢救,背回的途中便断了气。
案桌上,搁着高大元的包裹,和挑包裹用的手杖。
“你们连已被堵死的两个小辈男女也毙不了,居然让他们破窗逃了?”长上拍着案桌怒叫:“真是岂有此理。负责破门而入的人,有一半是暗器宗师级的名家,竟然白白浪费了二、三十枚暗器,人不但毙不了,反而死了一个高手弟兄,你们还有脸来见我?”
“长上,也不能全怪他们。”右首那位留了小八字胡的人加以劝解:“这两个小辈的底细,咱们一无所知,可能他们的武功,的确超尘拔俗,咱们的人尽了力,栽了只能说对手太强了。现在主要的当务之急,是查出他们的身分,以便追根究源找出他们毙了永除后患,以防日后他们向咱们报复,知己不知彼,咱们已输了一半。”
“人都逃掉了,怎么查?”长上余怒未消,尽管留小八字胡的人分析的理由充分:“从旅客流水簿查,有用吗?你们已经查过了,男的叫高明,女的叫杜英,靠得住吗!咱们这些人中,谁用真名号落店的?”
“这个人的包裹,应该查出一些线索。”留小八字胡的人走近案桌,打开包裹:“从行囊的物品中,必定可以找出一些可代表身分、性格、嗜好……唔!居然有这许多书,怪异得很。”
真有十几本书,另用防水油绸包妥的。
其他全是换洗的衣物,一些旅行必需用具。
“住高陞老店,可能是赴考的童生。”一位半老徐娘信口说。
醉心功名的人,通常会在各地的高陞老店投宿,取其吉利,所以各地的高陞客栈,格局比较高尚些,不三不四的人不会光顾。
“童生会有超绝武功?没知识。”另一位大汉不屑地撇微嘴。
这群人名义上是一个统合的组织,有长上有属下,事实上每个人都桀骜不驯,互相之间并不融洽,对长上也并不驯顺尊敬,团结的力量似乎并不大。
“四书精义。唔!是书院士子的所谓科场必读精义书。这小辈也许真是童生。”留小八字胡的人,念出书名嘀嘀咕咕,随即翻开书页:“仆幼亲善教,涉猎三教经书,乃至刑法书算,医卜战阵天文地理,吉凶生死之术,靡不留心详究……咦!”
最后一声咦声调怪怪地,而且声音甚大。
“怎么啦?”长上看出他神色不对,颇感惊讶:“许真阳,你在念四书吗?我不懂这玩意。”
“不是四书。”许真阳摇头。
“书名是四书……”
“那是骗人的。唔!我对这本书,似乎……似乎不陌生……”
“我知道你读过不少书……”
“这本书我听说过,但没见过。”许真阳扳转书,念出末页:“丹是色身至宝,炼成变化无穷;更能性上究真宗,决了无生妙用。不待他生后世,现前获佛神通。自从龙女着斯功,尔后谁能继踵?老天爷!”
“你怎么啦?你念的玩意我不听懂。”
“我如果把中段的一些字句念出,你该有些概念,因为令师是吴楚第一观常道观的正一真人,是符籙派的通玄真仙。”
“你念念看。”
“龙虎铅汞、日魂月魄、金公木母、婴儿姹女、黄芽白雪、女子郎君……里面有一首诗: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意思是说,他金丹可以夺天地造化,成道成仙,天老爷也主宰不了他的生死命运。”
“咦!阴符仙书……”长上吃了一惊。
“阴符仙书是符籙派的经典。这是内丹派南宗初祖紫阳真人张伯瑞,所遗世的玄门秘笈之一。下传的南宗五祖中的白玉蟾是他的门人。张真人在四百余年前力倡三教合一与合籍双修。他不修外丹,但也不排斥必要时可用丹药。合内外丹的叫神霄派或丹鼎派,以丹鼎炼药的外丹为主。目下在皇宫的教主陶仲文真人死了,丹鼎派由他的儿子陶世恩任教主。符籙派由龙虎山张天师,统领了天下道教,称为正一教派,与全真教乎分天下。
“隐仙派以武当张三丰为代表。其实张大仙开山武当之前,全真教的大师鲁大肴与汪贞常,已在武当建了山门。全真教从南方半边天向北大撤退,仅百余年而已。除了符籙派之外,名派的共同祖师,皆是钟离权和吕洞宾陈抟。这部张真人秘笈,在世间失踪了三百年,现在居然出现在这里。我记得秘笈好像叫……叫……”
“叫悟真篇,哈哈哈……”门外狂笑声如雷霆。
似乎刹那间气涌风生,房舍摇摇,灯火全熄,利器破空的飞行厉啸慑人心魄,击中物体的声响似雨打残荷。
反应快的人伏下藏身,保命第一。
反应慢被击中的人,厉叫声惊心动魄。
“堵住门……窗……”长上仆伏在案桌下厉叫下令,自己却畏缩蛰伏藏匿保命。
这里面有不少宗师级的暗器名家,知道黑暗中暗器的威力有多大,名家同样怕名家的暗器,挨一下谁也受不了,谁敢逞能在黑暗的室内窄小空间,和另一名家的暗器赌命?
“快掌灯进去,里面有意外。”从其他各房涌出的人大叫大嚷:“带兵刃,大家小心……”
里面有人向外窜,外面有人向里冲,一阵大乱,最后有人提了灯笼赶到,刀剑皆派不上用场,入侵的人已经走了。
“谁看到闯入的人了?”长上向聚集在厅中的人跳脚大叫:“外面的警卫是谁?该死!”
大家忙着找寻可怕的暗器,仅找到不少制钱。有四个人被制钱击伤,伤势不重也不轻。
案桌上的书和包裹失了踪,连那根竹手杖也不见了。
大乱中,谁也没看到入侵的人。
三十余人聚集在客厅,闹哄哄像在赶集,七嘴八舌意见多,一点也不像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组织。
“一定是某一个玄门修真的妖道,乘机把所有的仙书秘笈抢走了。”留小八字胡的许真阳肯定地下结论。
把知道悟真篇底细的人说成妖道,并不公允。
丹鼎派有内外之分,真正的内丹派把人本身的真元看成丹,不需炼药石外丹。丹鼎派修内丹炼外丹,无可厚非,为人诟病的是修炼方法(术)。皇宫内的丹鼎派大师,哪能逼皇帝统正统的内丹(内功或气功)?所以走旁门求速成,炼金丹让皇帝吞服成仙。结果,大明皇朝有一半皇帝死在仙丹上。
再就是合籍双修也走上了邪门。
理论上真铅(真阳)藏于少女身上,所以皇帝们专门摧残小少女,连亡国后的南明皇朝皇帝,也大量把小少女奸淫至死方休,被所炼的仙丹慢性中毒去见阎王。
小少女才有炼内丹的“真铅”,也就是内丹的“真阳”,才可见阴阳交泰,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作鼎炉的。
医仙王金是以道士身分进入皇宫的,因为他会炼丹,所以纳入太医院而称医仙。仙,就是老道的尊称。
炼丹的材料主要是水银(汞)和铅,比例是一比二,这玩意能长期服用?不死才怪。练气化神,练神还虚;或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形,才能成仙成道超生入死。
所指的真铅(真阳)真汞(真阳),皆指男女人体本身的丹(能量),而不是指外脉的水银铅石。通俗的说,那就是内功或气功。
拼命在女人身上找交泰,在水银和铅毒中找调和,还能妄想成仙?不死才怪。内丹(内功或气功)发展漫长的一两千年中,其实也没有人真的修成了仙,没有人修成地仙、天仙(悟真篇中所列的修练方法和进程)。说修内丹可以长寿,确是事实。
内丹派南宗初祖、语真将的作者张伯端,活了九十六岁;钟离权(汉钟离——其实是五代石晋朝的一位名将)的第四代传人,在华山修练的陈抟老祖,活了一百十八岁。但也有例外。
全真教初祖王真人王重阳,仅活了五十六岁;门人长春真人丘处机,也仅活了七十九岁,不算长寿。
成仙秘笈谁不想要?一阵大乱,找遍室内每一角落,并没发现什么妖道。真有人侵入抢夺,恐怕早就走了。
警讯震耳,外面黑影如潮。
里面的人,骇然向外抢。
入侵的首脑,正是九幽逸客陆大仙。大仙,表示他是老道,但并没穿道装,头上也没梳道士髻。道教分南北二宗,是统称。南宗可以娶妻生子,主张在世清修不必披发入山,穿不穿道衣法服,无关宏旨。
“该死的贼王八,原来你们有这么多人,难怪敢到客店行凶向咱们挑战,杀死咱们的人。”陆大仙说的话难听、刺耳、粗俗,丝毫不带仙味:“刚才到高陞老店行凶的几个人,给我滚出来纳命。”
“你少给我在这里胡说八道。”长上正在火头上,说的话火药味甚浓:“我的人到高陞老店,去杀两个不知死活的小辈,袭击失败,反而死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你是老几,却知道你打上门来胡说八道。阁下,我要公道。”
“宰光你们这些狗王八,再和你讲公道。”陆大仙也正在火头上,愤怒地拔剑出鞘:“你们最好一个一个上,公平交易生死相搏,不要像袭击高陞老店一样,强盗一般一拥而上打了就跑。”
“且慢,先挑明了再杀尚未为晚。”长上颇有顾忌,怎能一比一在客店打打杀杀拖延?店价如果鸣锣告警,治安人员便会潮涌而至了。
“你还有话要说?”
“一见面便不问情由生死相拼,死了也将是糊涂鬼,我们确是去对付两个男女小辈的。你我双方素不相识,没有任何向你们挑战的理由,显然是误会。我那位被杀的弟兄,显然是被你们杀死的。我,江南四海社的当家,天暴星曹武雄。阁下,亮万。”
“四海社?唔!听说过你这号人物。该死的!似乎你们真的无意向咱们挑战。”陆大仙口气一软。
“曹某根本不认识你。”
“京都雄风会的九阴逸客陆玄风。”
“雄风会?没听说过,但你……”
“你也听说过我这号人物?”九幽逸客沉声问。
“你……你是以往江西严家的黑龙帮重要人物,怎么改成雄风会?”天暴星显然吃了一惊:“曹某如果知道你阁下住在高陞老店,我会另找客店投宿,离开你远一点平安大吉,你的同门师兄,严老小相国的家祠法师段回,道力通玄可驱神役鬼,我哪敢招惹你?”
“你杀死我的人……”
“那真是冤枉,我也死了一个人。”天暴星气馁地说:“我派人去杀那两个小辈,他们打伤了我好些弟兄,怎知你也住在高陞老店?”
“你的话,我半个字也不相信。”
“我说的字字皆真。那两个小辈逃掉了,我的人把你们的包裹带回……”天暴星把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说:“刚才还在查阅那本什么书名用四书精义,内文是什么紫阳真人的悟真篇秘笈,突然被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入侵,打伤我的人抢走了秘笈……”
“等一等!”九幽逸客突然高叫:“你说什么悟真篇秘笈?”
“据说是失踪三百年,内丹南宗祖师爷张真人紫阳真人张伯端的遗世成道秘典。”
“书名是……”
“伪造的书名:叫四书精义。”
“他娘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正在找这个拥有这几本书的人,两个……一个年约二十余岁,人才不差的年轻人。好,这是一场误会,双方都有人损失,不必放在心上,但咱们得好好谈谈。”
“你要谈……”
“谈那两个小辈,我一定要捉到他。”
“好吧!进来坐。”天暴星欣然邀客。
“打扰了。”
不久,六十余名男女,飞檐走壁奔向街东的升平老店,急如星火。
两个小辈是保护张家老少的,到升平老店张家老少的宿处去找,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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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道成仙的秘笈,谁不想要?
成仙,是人最大欲望之一,除非他是白痴,不然绝难逃避成仙欲望的诱惑。
其实悟真篇并没真的失踪了三百年,而是内丹派讲求单系直传,弟子不多,也没公开设教传道,所以张紫阳的几本秘书,都被弟子们藏起来了。
上一位服仙丹死了的嘉靖皇帝,派两位御史走遍天下,访求仙书符籙异人奇物,把悟真将奉呈皇宫,成了皇家秘典。
医仙王金有机会接近这些书,偷抄携出珍藏,毒死了皇帝,谪戍充军仍带在身边。计算坑害他的人在途中截击,目的不但要人,也要书。
张伯端与全真教的王重阳是同一时代的人。王重阳称教,张不称教而传一家之学,成为内开派的南宗一代宗师。他的三教合一并非指道佛儒是一家人,而是指三家的理论精神是相合的。
他的合籍双修主张,也不是指男女交合而成道,而是指男女本身的生理,自然加以调合阴阳。
大致说来,他的内丹派与古代的道家(道教与道家是两码子事)老庄颇为接近,所以被认为是玄门正宗。
医仙王金是老狐狸,也可能真有点神通,所以毒死了皇帝之后,并没被立即处决,在天牢囚禁了五年,最后仍然挣脱金钩走蚊龙。
他知道截击他的人,主要目的是他的仙术和书,如果继续带在身边,必定象因齿焚身,把书往高大元身上一丢,把灾祸丢给救他的人。
那时,受伤的人仍然在旁,等于是目击者,灾祸当然不用他承担啦!让那些阴谋分子集中全力追夺仙书秘笈,他就可以平安地远走高飞了。
果然不出所料,大批高手向南追搜高大元师徒。
陆大仙?馊喝耍闶橇硪宦吩陡澳戏叫缢孵嬉较赏踅鸬牧硪蝗褐髁Γ尤辉谡饫镉胂蚰献纷俑叽笤ν降娜寺砼鐾罚杖徽业较墒槊伢诺南咚鳎械娜诵朔芡蚍帧?br />
天暴星一群人目标在掳劫张家老少,也志在置高大元于死地。一会一社的人有志一同,不必互相威迫利诱,顺理成章采取联合行动,名义上不分主从。
论实力和江湖威望,天最星差了一大段距离,自然而然地,陆大仙便成了司令人,实际上成了主脑。
高陞老店至升平老店,中间仅隔了百十家店面。天刚黑不久,城外没有夜禁,街上灯火明亮,行人在某些夜市地段显得拥挤,五六十名凶神恶煞排众急走,引起一阵惊扰;人人侧目,争相走避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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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平老店中人声嘈杂,旅客们仍在陆续投宿,忙着洗漱进膳,店伙们忙得不可开交。
张家一门老少有十余人之多,轿夫则住在另一座客院。一剑愁与飞花玉女的客房相邻,对面一排上房住着张家的老少妇孺。
他俩以张家的保护者自居,与张家请来护送的五位保镖,住在这一边的客房,由一位保镖担任警戒。
他俩知道在于湖村玩鞭亭,有人在旁暗助,但不知暗助的人是何来路,心中颇为感激。如无高大元和杜英暗助,他们绝难保护张家一门老少的安全。
他俩已膳罢洗漱毕,在廊下的排凳落座,和保镖的正副领队张龙赵虎聊天,当然主要是商讨当前情势。
“你们这次护送张家老少,返回湖广湘阴老家,事前曾否评估过风险?”一剑愁心中不安,知道前途多艰。如果对方事先知道风险甚大,应该多派些人手护送的,仅派了五个人,没离开南京便几乎全军覆没了。
太平府属南京,南京的辖地与江西接壤。
其实南京没设有正式的有声望镖局,仅有些人组合一群称为打手的好汉,替旅客保护人货,不负责赔偿,用性命来巴结顾主,生死各安天命,颇讲道义信用。所以这五位保镖,明知敌势过强,拼起来万无幸理,但仍然尽责地死撑,与雇主共存亡。
“事先只知道可能有仇家对张家不利,评估错误,以为只是一些张家的仇敌,收买一些小亡命走险报复,怎知道来的竟然是江湖上的可怕凶枭?”张龙长叹一声,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恐惧:“看来这次是栽定了,认了命。商兄辛姑娘仗义相助,盛情可感,大德不言谢,兄弟心存感激容留后报。两位有自己的事待办,不敢再请两位稽留襄助。咱们知道前途多艰,但愿能撑得过日后的难关。”
“不必多说,张兄。”一剑愁慨然地说:“在下与辛姑娘既然管了这档子事,不会半途撤走。这些恶贼是不会罢手,他们会明暗俱来,沿途不断纠集党羽行凶,张兄,你们必须断然改变计划。”
“商兄的意思……”
“我替你们安排。”
“这……”张龙一怔。
“乘船返回南京。”一剑愁用坚决的口吻说:“在南京潜藏一段时日,以后再设法用金蝉脱壳计暗中动身。你我这种在刀剑上玩命的人,没把生死放在心上,但张家老少的安全必须顾及,不能让他们陪着咱们玩命。”
“这………好,我去雇船。”张龙立即应允,谁都知道这是唯一的路,上船一天便可进入南京,凶枭们绝对来不及截击。
“现在不能去,明早动身立即前往码头。”
“对,不能走漏消息。商兄,你认为今晚他们会来行凶吗?”
“应该不会。这里是城外的大街闹市,他们应该不敢杀人掳人。但这些凶枭天不怕地不怕,行凶之后天涯海角一走,官府绝对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今晚必须严加戒备,诸位必须随时准备应变。”
“还早呢!三更天加强警戒,大家不睡……”
“天杀的!他们来了。”一剑愁突然跳起来大叫,长剑出鞘:“叫醒所有的人……”
由于三更起更便须动用全部人手戒备,因此其他三位保镖和仆人,皆抓住机会睡觉歇息,以便养足精神,提前有警,得先把他们叫醒。
保镖赵虎发出一声震天长啸,把全店的人都惊醒了。
惊动街坊,是应变要相当有效手段,至少,入侵的人没有久留的时间,必然一击即走,如果有街坊鸣锣告警,街坊的所有壮丁,皆必然取出刀枪出来准备格斗捉匪,全街轰动,入侵的人如果被捉,麻烦大了。
一个黑影从对面的屋顶往下跳,被一剑愁发现了,愤怒地挺剑冲入院子。
“快准备,大批恶贼来了。”跳下的黑影大叫,是杜英:“房内的人熄灯躲了,我们上屋决战,快!”
“谢啦!”一剑愁立即跃登屋顶。
杜英更快,一鹤冲天先一步上了侧方的屋顶。
“人太多,下重手。”屋顶上出现挟着手杖的高大元:“天杀的!他们的大援赶到了,人数平空多出一倍,不下重手咱们万无幸免。”
长啸示警还真管用,全街人声嘈杂乱成一团,赶来的六十余名恶贼不再走大街,跃登屋顶飞掠,引起更大的惊扰,有人大叫捉飞贼,有人大叫捉强盗。
面对潮涌而来的大群恶贼,一剑愁与飞龙玉女居然勇气百倍,也许是高大元与杜英的出现,给与他们精神上无比鼓舞吧!
梅花暗器先向涌来的人群攒射,高大元的瓦片更是急如暴雨,立即传出狂叫声,有人摔倒在瓦面向下浓,压了不少瓦片。
街上呐喊声雷动,有人冒险用木梯向屋顶爬。
一剑愁与飞花玉女两支剑,立即陷入重围。
杜英在另一座屋顶,也碰上了劲敌。
高大元是唯一在暗处袭击的人,挫低身躺贴瓦面移动,左窜右钻避免向人丛硬冲,不时揭瓦远攻,近身用杖一击即走。
全街大乱,哪能有时间入房掳人?行动被人先期发现,已经失败了一大半。再发现有不少人被打落,主事人陆大仙便不得不承认失败了。
这位大仙已发现游走的高大元,并不知道他是谁,但却从他的竹杖中,猜出他正是仙书的拥有者,目下也是最可怕的劲敌。
陆大仙愤怒如狂,也兴奋欲狂,召来一男一女,悄然猛扑高大元的背影。
“要活的!”陆大仙一马当先剑交左手,扬了扬右手向两男女示意用手不用兵刃。
女的是芳华仙史陈芳华,这位漂亮的半老徐娘不是雄风会的弟兄,是花重金请来对付医仙王金的江湖女异人,自信可以对付王金的妖术,道行相当高,陆大仙的仙术并不比她高明。
“他移动太快,无法用法术对付他。”男随从也向芳华仙史说:“必须用真才实学擒他。”
这只是刹那间的事,其实没有商量的时间,话未完,已飞快地到了高大元的身后。
高大元刚伸手揭瓦片,目光落在不远处力拼三名高手的杜英身上,要揭瓦对付那三名高手,由于潜蹲在人群外,忽略了身后有人快速地接近。
总算运气不错,刚揭起三块瓦,蓦地心生警兆,身后屋顶被他感觉出传来的轻微震动。
很不妙,大面积的瓦片,对付不了武功超绝的高手,刚扔飞的瓦片,在袭来的一种无匹暗劲中爆裂成碎片,劲气似怒潮继续涌到。
他像受到万斤巨锤所撞击,嗤一声裂帛响,右肩衣裂大袖飞起化为一条条布帛。
共有三种可怕的可外发伤人的内劲及体、掌功、爪功、拳功,从丈外一涌而至。
爪劲将他向前拉,掌劲拳劲把他向后撞!他嗯了一声,后倒压坍了瓦面。猛地奋身急滚,斜飞而起,竭最后一口元气,不管东南西北,本能地狂掠而走,本能地要离开暴乱的屋顶斗场。
神智仍清,但眼前发黑,虚脱的感觉几乎击溃了他,他知道气机已无法发挥功能了。
仓卒间受到重击,他是连运功护体的机会也没有。他唯一的念头,是不要死在这里,这三个联手攻击他的男女,武功一比一也不见得比他差多少。
“咦!追!”陆大仙看到他被击倒,却又突然飞跃而走,大感惊讶脚下一紧,招呼同伴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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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事人急功心切,拼命紧蹑狂追,丢下同伴不顾,留在原地的同伴像无头的蛇。
扑向张家老少住处的人,虽然缠住了杜英,但有好些人被高大元的瓦片所击落,也不明情势,不敢冒险深入。
而街上人声鼎沸,捉强盗的叫喊声震耳。
有人爬上屋,使用挠钩捉贼。
混战中,高大元受伤逸走,陆大仙率男女两同伴衔尾狂追,并没知会其他的人,行动失去掌握,目标因失去时机而无法达成,两头落空。
更糟的是陆大仙刚走,街心有一个青衫客跃登,一声狂笑,双袖起处风雷乍起,像疯虎般闯入斗场,立即有三个人被卷飞,狂叫着骨碌碌向下滚。
“鼠辈敢当街行凶,该死,滚!”青衫客声如雷震,远在丈七、八便一袖抖出,罡风厉吼,劲气迸爆。
天暴星位于杜英的左后侧,正要发剑攻姑娘的背肋,劲风一涌而至,狂叫一声,斜飞起丈高,砰一声摔倒在瓦面,屋顶崩陷,有人也掉下去了。
有人发出撤走的信号,狼奔豕突。
一声长笑,青衫客向已远出五六间屋顶的陆大仙飞纵而走。
杜英也被袖风波及,斜冲出丈外至脊角,向下一仆,总算不曾摔落屋下。
但她已力尽,伏在脊角喘息。
如果再拖片刻,她很可能被陆大仙几个人所杀死,不但力尽,而且左胯都有被刀剑掠过的创口。
爬起举目四顾,已看不见有人。
屋下,有人叫骂着擒捉受伤跌下的人。
“高兄……”她惶然高叫。
她知道高大元在旁用瓦片策应她,现在人在何处?一阵寒颤通过全身,她知道有点不妙了。
她对高大元极有好感,相处愈久,愈感到情投意合,已从情投意合迈入喜欢的境界。
“高兄……”她跳落屋下尖叫着寻觅。
第六章 大衍散人
高大元跳落后街,本能地落荒而逃,神智逐渐有点模糊,完全凭求生的意志全力狂奔,忘了内腑受伤的痛楚,他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脱离现场,一定要摆脱追赶他的人,一定要找隐蔽的地方藏匿,一定要及早行功自疗,一定要……总之,一定要保住性命。
如果能有坚强的求生意志,一定可以忍受痛苦,甚至会忘了痛苦,忘了痛苦就不会失去活动的功能。
痛会让人倒下待毙,这是生理上强烈要求歇息,以避免伤害扩大的本能,须用超人的意志浑忘彻骨奇痛。
受伤的野兽如果没断腿,逃得甚至会比平时快。
芜湖城内外,他不算陌生,但他不怎么熟悉,天黑的郊野草木幽暗,他怎知道身在何方?
他却知道,后面有人穷追不舍。
过几次田野和竹林旷地,向一处乱草丛中一钻,蛰伏如虫,张开口行扩喉式呼吸散热。
飞奔的声浪,从他的右侧后方十余处掠过,追的人速度惊人,声音在霎时便消失在远处。
这三个人,片刻便会折回来搜寻的,不能在此地逗留,对方一定会把他搜出来,太危险,必须赶快折向逃窜,另找地方藏匿。
还留有些少剩精力,他必须把握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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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已有点朦胧,晕眩感渐增,突然撞入一丛灌木,枝叶折断中,整个人夹在灌木丛。
他心中叫苦,响声会引吸追蹑的人,夜静更阑,响声可以及远,紧蹑在后面的人,一定可以发现他的位置。
片刻,后面没有声息,心中一宽,小心地站起退出灌木丛。
原来是一道树篱,是丈余高的木槿,不会伤人,江左右的一些大庄院,喜欢用木槿作树篱,既美观青翠,也有花可赏。
没有人追来,他需要喝水服药。分辨出是树篱,便知道这里是大户人家的大庄院。
他不想浪费时间,绕树篱去找院门,小心翼翼地分开枝干,一头钻篱而入。
眼前朦胧,但隐约可以看到房舍的巨大形影。他不希望被宅院的人发现,先找水井喝水再说,精力耗损将竭,大量流汗口干舌燥,丹药干吞不易下咽,而且他需要大量补充体内所耗的水分。
水井必定在后边的院子或偏院,那表示他必须进入屋内寻找。
房舍巨大的形影逐渐接近,却看不见灯光。
即使有人追来,他也可以利用大宅院藏匿,只要事先没被宅院的人发觉,他任何角落皆可藏身,要搜这种有甚多房舍的大宅院,白天也无法搜遍。
要避免被宅院的主人发觉,他必须悄然蛇行鹭伏接近,真像做案的鼠窃,一起一伏逐段向房舍潜行。
前面传来一声冷哼,他吃惊地重新伏下,其糟,难道追的人先到了?眼前发黑,他无法看清前面的景物。
没有脚步声接近,有点不寻常。
他警觉地伏地倒退,不能再往前进了,得赶快退走。
“干什么的?”前面传出喝问声,声如银铃十分锐耳,毫不带怒气。
“我……我要讨……讨碗水喝……”他心中一宽,听口气便知不是敌人。可能是这座大宅的女眷,这位女眷年纪不大。
既然被发现,不能伏在地上啦!他一面说,一面缓缓站起。
很不妙,脚步声急促轻快,对方已快速接近,刚嗅到一丝幽香,噗一声左肩便挨了一劈掌,掌大相当沉重,他仰面挫倒。
“你这鼠窃居然敢不逃。”女性的嗓音如在耳畔,冒金星的双目,只看到朦胧的人影轮廊。
奋身一滚而起,撒腿便跑。
糟了,逃仍然挨揍。
有手扣住他的左肩扳转,拳头立即光临他的左肋。
他本能地右掌疾挥,反击出于本能。
噗一声响,左耳门挨了一掌。
“我要……水……”他仅叫出三个字,便失去知觉。失去知觉的瞬间,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女性的唿哨。
之后,便一无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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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篱仅是大院前的外围第一道屏障,是装饰,也是禁止外人乱闯的外围藩篱。建了栅门阻止内外的牲畜进出,里面是宅前的广场可停车驻轿。
陆大仙三个人,出现在栅门外。
“人可能躲在里面。”芳华仙史隔着门向里察看:“奇怪!这座鬼宅院为何不养狗。”
“进去搜!”陆大仙大声说:“那小辈受伤不轻,可能仍有精力逃到此地向人求助,一定要把他捉住,哪怕把宅屋拆了也在所不惜,进去!”
中年男人懒得拔开启栅,干脆跳越栅门。
第一支火把出现,然后是第二支……院门大开,鱼贯出来四名高举火把的大汉。最后出来的是中年美妇和灵秀的少女。
大汉们佩了刀,两女手中握着连鞘剑。
芳华仙史与陆大仙也跳栅进来了,三人已超过宅前广场一半以上。
两女摆出的阵势,显然有意和来人打交道的。双方接近至二十步内,火光下已可看清面貌了。
“是她们。”中年人突然在叫:“那女人,正是在太平府渡头侮辱咱们争渡的人。”
和平打交道的打算落空,陆大仙不是肯打交道的人,正应了两句俗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位中年人,正是渡船争渡,被小姑娘惩戒的八大汉之一,也是这一队远赴南荒擒捉医伯王金的先遣人员之一,因此而延误了三日行程。
这一延误反而因祸得福,幸而与从河南紧蹑追踪的另一队人马在这里会合,不必再不远数千里追踪前往南荒,按理应该感谢迫使他们延误的人。
能用理性权衡得失的人并不多,陆大仙就不是一个肯用理性的人,何况追赶高大元失败,正在火头上,正所谓诱发了新仇旧恨,怒火迸发不可收拾。
发出一声兽性的怒吼,身形疾进八步风生,双掌齐吐,分向两女攻击,无俦掌劲激发风雷,从丈五六外发掌,人也随劲切入近身。
高大元就是栽在这种掌功中的,同时被击中的还有爪功和指功。
攻击高大元时,由于志在活擒,因此掌功并没用上全力。爪功也意在把人抓住,无意将人抓死。
指功志在制穴,而非将人点死,所以在三种超绝奇功的联手猝然攻击中,高大元仍然保住老命倾余力逃走。
要不是分力攻击两个人,一掌遥攻威力很可能远在两丈外伤人,已修至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无上境界了。
两女怎知对方的来历?更没料到对方突下杀手,事先准备与闯来的人打交道问清来意,并无应付突变的准备,发觉不妙,已来不及运功应变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出其不意突下毒手,常可把武功高出一倍的人摆平。偷袭暗算全力一击,便可把武功高出三倍的人送下地狱。
幸好她们在中年人叫声发出时,心生警兆而运功护体,这是修为已达到某一阶段时,所本能生出的反应,一种自保性的防御本能发挥作用,但缺乏攻击力,攻击必须念由心生意动神动。
修为有成的武林高手,身躯任何部分,被触及便立即反弹,甚至会立即反击,这是后天所培养出来反弹作用,与神意的反应差了一级。
两女骤不及防,惊叫一声被震出丈外。
小姑娘的承受力稍差些,脚一乱仰面坐倒。
这瞬间,冲近想再补上一击的陆大仙,看到掠来的依稀人影,不假思索地再大喝一声,一记现龙掌吐出,风雷再发,攻向近身的依稀人影。
第二击,力道减半。
这是内功全力攻击的最大缺憾,不可能连续攻击而力道相等,连续数发,自己便会贼去楼空精力虚脱。
人的精力消耗,并非源源不竭的,因此生死相搏中,蓄劲养力不胡乱以绝学行致命攻击,必须抓住机契一击中的,是制胜的不二法门。你想获得些什么,便需付出些什么。
一声气爆,罡风激旋,像是刮起一阵小旋风,尘埃也猛然飞扬。
两人同时被震退近丈,这一击石破天惊。
是那位英俊魁伟的中年人,还没收回的右掌像是镀了一层银漆。
陆大仙退了两步,脸色泛青。
“好!”身侧不远处,出现一位梳道髻,青衫飘飘宽大,脸上皱纹甚少,须已有点斑白的人,背着手喝采:“大天心雷神掌,火候已有八成,假妖道,你快要练成掌心雷了,可惜中途缺乏大恒心毅力半途而废,你永远不可能练成掌心雷啦!用大天心风雷神掌对付武林人,能抗拒你的人真数不出几个。”
青衫客意在提醒英俊魁伟的中年人,接下陆大仙这一掌相当冒险,用一般内家武功绝学抗拒得了的人不多,不能再硬拼了。
英俊魁伟中年人,的确想重行扑上抢攻。
芳华仙史与同伴中年人,也正准备向狼狈万分的两女扑上攻击。
青衫客托大的话,把跃然欲动的双方气势压下了。
“假妖道,你知道我?”陆大仙沉声问,神色狞恶地向青衫客逼进三四步。
“知道大概。”
“你是谁?”
“不必问我是谁。”青衫客将左手移到前面来,轻轻一抖大拍,一阵柔风随袖前涌:“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制造使用妖术的机会。你的师兄法主段回,我一个指头可以要他死一百次。”
柔风应该毫无劲道,但陆大仙却骇然退了两步。
“你……”陆大仙嗓音大变。
“平时我很少在外走动,也少管闲事,但你这假妖道做得太过分,居然敢纠众公然在大街杀人抢劫,我就住在升平老店的隔邻,碰上了不能不管。”
“你……你少管闲事……”
“见了一定得管,不能鼓励你这种人无法无天,幸好有几个人出头管闲事,你的人杀人掳人的毒计失败,没造成重大伤害,所以我不想宰了你开杀戒,你再敢出手试试看,我会废了你一双杀人魔手。”
陆大仙确想乘机骤下毒手,乖乖打消出手的念头。
“在下与这几个男女有仇怨,这件事你不能管。”陆大仙指指在对面列阵的人。
宅院内共出来了七个男女,持火把的四个人不算,大概可派用场的人都出来了,每个人却手中有剑。
“是吗?”青衫客笑容怪怪的。
“早些天,他们在太平府中途,和在下的人争渡,羞辱了在下的人,毁了咱们一位弟兄。”
“是吗?”
“他们是尚义小筑的好汉,用不着你管。”陆大仙硬着头皮说谎。
“你是见了鬼啦!”小姑娘大声抗议:“是你的人行凶在先,该受到惩戒,我们不认识尚义小筑的人,甚至不曾见过小筑的仁义大爷三眼功曹,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你应该不是下三滥的泼皮骗棍。”
“哈哈!我不管你为何找她们,在我和你的事没了断之前,不许另生枝节。”青衫客盯牢了陆大仙:“我是跟踪你前来的,你我的事还没结束呢!”
“你……”
“你用大天心风雷神掌,三个人同向那位用瓦片戏弄你们的年轻人偷袭,追到此地来另生事端,想必已经把那位年轻人谋害了。你如果杀了人,我不会轻易饶了你。生见人死见尸,带我去找那位年轻人好吗?”
“早就把人追丢了,所以在这一带穷搜那小子的下落。”陆大仙不得不承认追赶失败:“任何人杀掉那小子,我也会把杀他的人化骨扬灰,那小子活着才有价值,他不能死。”
“有理由证明你没杀他吗?”
“他藏有咱们愿意花十万两银子交换的东西。敝长上出动了上百高手走遍天下,不惜任何牺牲,就为了他所藏有的东西。他如果死了,那还了得?”
“哦!有这么严重?那些东西是什么无价至宝?”青衫客的神情,分明不相信陆大仙的理由。
出动上百高手走遍天下,愿花十万两银子交换,会有如此有价值的宝贝?所谓无价之宝或价值连城,这只是夸大的形容词而已。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命是无价的,引申为人命是无价的。但世间死亡的事平凡得令人打瞌睡,人一死就是万千上万,甚至一死就是一百、一千万,平常得很,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不关你的事,阁下,不要惹火烧身,强出头肯定会招致杀身之祸。”
“是吗?”
“多知道一分不该知道的秘密,就多一分死的机会,你知道我有不少人手,从京师……”
“从京师远到南方来示威,你的人陆续来实力愈来愈大,敢招惹尚义小筑,便知道你确是天不怕地不怕。当年你做江西严家父子的走狗便是无法无天,严家烟消火灭你仍然恶性不改。好,你厉害,但我却不信邪,我要向你逼出此事的秘密,赶快乖乖招供,不然我要把你的脑袋打破,把秘密从你的脑子挤出来……咦!你走得了?”
在一声暗号下,陆大仙三个人三面一分,去势有如电火流光,一闪便消失在树篱顶瑞。是分别飞越树篱而遁的,飞跃上升将近两丈轻功惊世骇俗。
青衫客似乎要快得多,起步晚,但飞越树篱时,便拉近了三丈余,到了陆大仙的背部上空,真像肋有双翅,一双大袖似又像翅膀一样御风飞行。
可是陆大仙却机警些,是真正的老江湖,飘落时不向前飞逃,向侧一挫鼠窜折向急遁,一窜一闪便消失在竹林草丛中,刹那间声息全无。
陆大仙绰号叫九幽逸客,与他的师兄混元佛法主段回,三十年前便是江湖恶名昭彰的凶残妖孽,后来投奔国贼大小相国严嵩父子。
段回成了严府的家祠法师,称法主段回。九阴逸容则进入严府一帮一会的黑龙帮,扮五品大官冒充知府知州,公然接管几处州县,搬空了公库的库银再溜之大吉,重新向另一府州下手,非常称职立下不少汗马功劳。
法主段回与严府第一狗头军师李罡,武功与道术俱在伯仲之间,李罡号称第一妖仙,据说可以移山倒海,可以改变天下气数。段回道术通玄,却以佛的面目混世。混元是玄门术语,把佛扯在一起了。
这位青衫客夸口说,一个指头可让法主段回死一百次。大袖轻轻一拂,陆大仙便莫名其妙移后两步,真要动手相搏,结果不问可知,再不见机溜之大吉,脑袋被挤破万无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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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宅院的大客厅灯火明亮,全宅警卫森严,主人全家男女老少齐集一堂,商量应变大计。
太平府途中争渡冲突,算不了严重事故,双方并没有人受到伤害,小仇小怨没有继续报复的必要,事过了各奔前程,重新碰到一起了断的机会不多。
“得先把这些人的底细弄清,才能有效地订定对策。”英俊魁伟的中年人神色凝重,不安的神情溢于言表:“我们所知道的是,这个用什么大天心风雷掌,向我们突下毒手的假妖道,过去曾经是江西严奸的爪牙,现在带了大批爪牙来自京师,在这里闹事示威。刚才那位青衫前辈把他们吓跑了,但他们一定会回来的,这种凶残的恶贼一旦凶性大发,是不会轻易放过仇敌的。从现在开始,立即进入严加防范紧要情况,不分昼夜皆需准备应付他们的袭击,如无必要,任何人也不要远离。”
“他们竟然能找上门来,可知早已存心报复了,也证明他们人手众多,消息灵通,但误以为我们是尚义小筑的人,可就令人起疑了。会不会是专程来挑尚义小筑山门的?在这里大闹,藉故生事,事情闹大,逼尚义小筑的人出面,居心叵测,我们成了他制造借口的引火之煤。”中年美妇也黛眉深锁,颇感忧虑。
“当然有些可能。知己知彼,明天派人仔细打听他们的动静,查出他们的根柢,便可定策应变,可惜被丫头打昏擒住的那个爪牙逃掉了,失去取得口供的机会。丫头,你为何不制住穴道?”
“那人的武功稀松平常,手上的力道有限,不是什么高手名宿,一打就昏,而且这一面传来警讯,女儿实在来不及加制穴道,顺手将人塞在树篱下,急忙赶来应付从这面入侵的人。”少女解释不曾制穴的理由,神情也有点不安。
“这些人的爪牙,岂会是武功平常稀松的人?你和你母亲以二比一,也几乎栽在那人的风雷掌下,他们如果再来,那个人由为父对付,你们必须避免和他交手,为父自信可以缠住他,胜算可望各占五成,你们可以乘机对付其他的爪牙。要记住,在查出底细之前,如无绝对必要,不能击毙他们的人,有了死伤,就不好说话了。”
这些话说得有点无奈,情势不由人。
有根有柢的人,如果不是凶残恶毒的豪霸,切忌向没弄清底细的人下毒手,何况对方的实力强大,一旦杀了人,就等于彻底关闭化解之门,走上你死我活珠沉玉碎的不归路。
只有没有根柢可查的浪人,才敢动不动就操刀杀人血流五步,事后海角天涯远走高飞,虽有后患也无关宏旨。
有根有底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必须长年累月旦夕提防,随时皆可能有仇家上门报复,日子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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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被少女打昏,并非他的武功平常稀松,而是他已经濒临精力崩溃边缘,已经无力自保。他的视觉已经模糊,根本看不清接近的人影。只知道嗅到淡淡的女性幽香,是好洁女人洗洁后的淡淡的体香,入耳的悦耳动听,朦胧所见的人影也不高,猜想定是年纪不大的女人打昏了他。
他这种体魄强健根基深厚的人,被打昏不算是严重的伤害,苏醒的功能比常人快得多,所以片刻间他便神智一清。
这种用木槿作树篱的大宅,篱内是很少另建院墙的,以外围房舍的山墙取代,以串连的粉墙分隔里面的小院,开设侧院门、角门、各宅的后门……
往房舍内躲藏,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目前的处境恶劣,不能再四处逃窜了,再被人搜到了,一个小村夫也可以将他打倒,再妄用力,内伤便难以复元啦了!
他的包裹已经藏起来了,身上随带的百宝囊仍在,囊中有救命的膏丹丸散,可以帮助他们行功自疗度过难关。
运气不错,摸到一扇虚掩的小门,三不管往里一钻,消失在迷宫似的幽暗房舍中,以后所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
伤势并没恶化,他一点也不担心这种内腑仍然完整的创伤。
时光仍早,长夜漫漫,他有充裕的时间行功自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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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大宅院距城仅三四里,站在楼顶,可以看到灯火寥落的县城轮廊,可以看到城外长街的一长串万家灯火,县城片刻可到。这里已不属于城厢,属东河乡。附近有两座小村落,相距咫尺鸡犬相闻。
这附近的人,包括县城的市民,皆知道东河乡皇甫家的主人皇甫俊,是一位不大也不小耕读传家的地方,也不能免俗练了武,而且请了武师训练长工。夫妻俩都学剑,而且剑术不错,在地方上颇有名气,芜湖地区的武师和地方龙蛇,对皇甫家的人另眼相看,颇为尊敬,但并没把他们皇甫家看成正式的武林人。
江湖朋友则对皇甫家毫无认识,因为皇甫家没从事江湖行业,只是一位当地的小地主。虽则皇甫俊本人,曾经在年轻时去过县学,并没考中秀才,多少也勉强之为士绅。
只是,皇甫家十六岁的大闺女皇甫淑玉,与及十二岁的小少爷皇甫信,却令县城的人头痛。
进城逛街,与城内城外的不良少年,动不动就拳打脚踢制造骚乱,而且从没输过,十个八个休想困住姐弟俩,人多就打了急溜扬长呼啸而走。
不良少年的长辈们十分头痛,人多打群架理字上站不住脚,也碍于颜面不便登门问罪,被打的的白挨了,好在通常不会被打成重伤,头青面肿鼻子流血而已。因此,这一双难姐难弟,被县城人士看成闯祸精,警告子弟们离他俩远一点。
这次在太平府中途争渡,终于招惹了外地的强龙。
皇甫俊并不怎么害怕,但也知道情势恶劣。
天色尚早,强敌一走,他安排妥当戒备事宜,立即前往县城打听消息。
消息很不妙,非常糟糕,过江的强龙,强得他可能承受不了。
长街三家客店出了轰动城外的事故,升平老店是风暴的中心。
扮强的人不是强盗,是京都某个权势衙门,派秘探南来办案的要员,没知会当地治安人员,便仓卒前往升平老店查线索,结果有七个人被不知情的市民打伤,其中三人伤势沉重。
街坊将受伤的人,捕交长街的巡捕衙门,准备明早械送入城,由县丞以劫盗现行犯法办。
可是,住在高陞老店的秘探主事人,带了随从光临巡捕衙门,亮出公文牒报,把巡捕们臭骂一顿,领走了被捕的人。
皇甫俊心中叫苦,他竟然惹上了京师的权贵秘探。破家令尹,一个小官也可以破家,京师的权势人士,一纸公文就可以让他皇甫家烟消火灭。
返回宅院,他立即着手应变,连夜召集长工佃户,郑重安排应付灾祸的方法手段。
县城的人,并不知道他的根柢。他老爹皇甫权,是三十年前在这里买田落籍的,那时他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在县学舍做附学生,读了三年便放弃了,他爹娘据说披发入山学道,很少返家团聚,老大爷夫妻俩是否成了仙,或者仍在人间参修,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多管闲事打听。
他的打算很简单,必要时举家远遁。
百姓小民在世间活得相当艰难,必须承认现实人生的权势,承认宿命,承认世间是没有平等的,承认……一旦这种宿命心理不平衡,铤而走险是唯一的发泄途径。
全家彻夜戒备,全宅暗沉沉。
好不容易漫漫长夜将逾,平安度过一宵,等天一亮,就得准备应付强梁挟官府之力前来大动干戈了。
五更正一过,东天泛起鱼肚白。
负责戒备的人,逐渐撤回休息。
小姑娘皇甫淑玉睡得相当警觉,和衣而睡连小蛮靴也不脱,剑搁在枕旁,随时皆可以抓剑跳下床应付意外。
心中不安睡不安枕,对即将来到的事故忧心忡忡。
她曾经擒住高大元,以为是外地来的鼠窃,事先不踩盘子探路被她发现了,毫不费力地手到擒来。
天色黑暗,她只概略地看出是身材面貌不俗的年轻人。恰好宅院前传来警讯,她匆匆把人塞入树篱便走了。
回来察看时人已失踪,所以她认为是入侵者的爪牙,自始至终,她对擒住的人并无多少印象,其实双方并没交手,因此没留下印象,事后也就忘了。
宅院相当大,有三十余间房舍,她在后院过望了一夜,仍然难以安睡,至直五更天,这才朦朦胧胧入梦。
由于全宅戒备,所有的房舍内外,皆不掌灯火,房中漆黑。平时她本来就熄灯入睡,房内不可能有光线。
可是朦胧中,突被光亮惊醒了。
不是被声息惊醒,是光。
习惯黑暗入睡的眼睛虽是闭上的,但光线一亮便立生反应。
张开双眼光亮入目,她惊觉得挺身而起。
很不妙,脑门一震,她重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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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行动功半个更次,气上重楼九转,每转九次,以神意安定腑脏排除败血淤积,配合药力双管齐下,在动与静之间,吸取天地精华,孕合先天真元疏减痛楚,每一转周而复始逐次昇华,便再上一层楼进入浑而忘我境界。
黑夜中外界一片黑沉沉,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反正知道自己钻入房舍深处,找到一座有霉味,积了不少杂物的小室。猜想必是此宅中人忽略或遗忘的偏僻所在,正是他希望藏身的地方。
在升平老店,他配合杜英打烂仗,根本不想用真才实学与那些胆大包天的恶贼周旋,在大街闹市,也不宜真下毒手杀人。
他不想杀人不愿下毒手,他估错了对方的实力。没料到天暴星四狼七鬼的实力,突然加了两倍,完全不知道有陆大仙那群人加入。
运气相当不错,陆大仙要活擒他。
三种可怕的功道及体,他受到空前猛烈的重击,唯一可做的事,是赶快逃走保住老命。
他受过比这次更重的创伤,没断手折脚少掉一块肉,算不了什么,他需要的是时间,时间如果争取不到,那就死路一条,被这些恶贼搜获,哪有命在?
当然,他没想到毛病出在医仙王金那些仙书上。他与天暴星那些人的仇恨,与仙书秘笈毫无关连。
他对那三个男女的掌功爪功指功,怀有强烈的戒心,在丈外及体,竟然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几乎难以相信这是事实,四狼七鬼怎么可能找来如此可怕的党羽?具有这种超凡造诣的人,会与四狼七鬼这种恶名昭彰的恶贼往来?更可恶的是,三个人居然同时出手偷袭,这算什么狗屁高手名宿。
四狼七鬼不是高手名宿,只是凶残的匪类,偷袭围攻情有可原,他们本来就是凶残的恶贼。他如果用绝学攻击四狼七鬼,等于不把自己当人看,所以有风骨的武林高手,把没碰上相等的对手看成憾事。
四更一过,他已恢复了元气,睡了半个更次,准备动身返回高陞老店。
在重门叠室中摸索出路,他不知身在何处,最后进入一处厅堂,摸到了楼梯。
妙极了,从楼上跳窗简单多了。
在下面的房舍摸索,每一座走道门都是上了锁的,他启锁的技巧不错,但也相当费事,从楼上跳窗由屋顶走,省事多多。
他像一头灵猫,脚下无声走动像幽灵。
摸到一座门,用靴底暗藏的小铁片,技巧地折伸入门缝,一分分退动门闩。
靴底藏小铁片、小刀、飞钱等等法宝,是犯罪专家登堂入室的良好工具,启锁撬门十分灵光,甚至可用来杀人,妙用无穷。
可知他在外行走,早就备有防身的小工具,不带兵刃避免引起注意,手中有没有兵刃不成问题。
门无声开启,首先便嗅到淡淡的花香,摸到一张圆桌,桌上居然有桌巾。再一摸索,摸到四周的鼓状座礅而非木凳。
他进入内院的内室了,他对这种家具不陌生。
用袋式的燧石火具打火,点燃了火煤,果然发现桌上有一盏三柱烛台,点燃烛,察看右首的明窗,找对了地方,启窗便可跳落邻屋的瓦面。
看到内侧的一座门,挂着精美的门帘,心中一动。
这里原来不是小厅,而是雅房的外间,房主人的活动空间甚广,外间的摆饰精美而雅致,右壁架摆了一只花瓶,插了一束迎春花。
可能是宅主人的私室,他已深入内院的楼房。
这座宅院的一个女人,一照面就把他打昏,到底是何人物?未免太霸道了吧?
持着烛台掀开精美的绣花门帘,内间大放光明。
暮春仍微有寒气,没有蚊虫,床帐没放下,床上突然有人猛然挺身而起。
鼻中嗅入那股不算陌生的淡淡香味,与被打昏时所嗅到的淡淡幽香完全相同。
不能让人发觉他侵入内室,不假思索地抢近就是一劈掌,力道恰到好处,人应掌昏厥。
是年轻的女人,躺在床上的姿态并不撩人心动,虽则脸蛋灵秀漂亮,但年岁不大,躺下完全没有动人的美好曲线,只是含苞的一朵小花蕾。
“可能是她向我下手的,这气味我不陌生。”他喃喃自语,顺手把脱落的剑丢入床底。
运气真不错,肚子正在闹空城计,而且口渴,妆台上就有一盘四色点心,一壶茶。
制了少女鸠尾穴,一捏人中轻拍双颊几下,站在妆台旁双手并用,风卷残云似的大吃大喝。
少女醒了,无法动弹,张开惊恐的明眸,注视着他狠吞虎咽。
看清他的面貌和穿着,认此就是被打昏的人,吃惊是正常的反应,即使不是仇敌,一个大男人出现在闺房中,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哪能不心胆俱寒。
“你最好不要叫救命,不然把你的嘴堵起来。”他扭头向床上的少女凶霸霸地说:“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不问情由便把我打昏,我有权回报你。”
“你……你你……”少女又急又怒,但总算不糊涂,如果大声叫喊,肯定会大吃苦头,所以不敢叫喊。
“点心很可口,谢啦!茶更香且回甘,可惜凉了。”他不理会少女的窘态,喝光最后一口茶,装模作样拍拍肚子:“你的手脚很快,用的剑分量也不轻,一定下过苦功。喂!你练了几年,多大芳龄?”
“你去……死……”少女羞急地叫。
一掌按下少女平坦的胸下方,顺手向下一抹,所制的鸠尾穴立解。少女想喊叫,被他的左手掩住了。
右手提上再一按顶门,少女重新神智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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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窗往下看,邻屋的屋顶在下面不足两丈。外层的挡雨窗悬了防盗的两串响铃,一掀便叮叮怪响。
惊动了宅中人,他毫不迟疑地往下跳,轻如鸿毛顺利飘落,向外飞纵电掠而走。
有人上屋狂追,白费工夫。
远出里外,钻出一座树林,猛然止步怔住了。东方发白,目力佳可辨二十步外的人相貌。
十步外,一个青衫特别宽大的人,背着手目迎他出林,像在此已久候多时,在这种无人的旷野,看到有人钻出林,不吓一大跳才怪,这人却毫无惊容。
“算定你躲在那大宅里避灾,也算定你会从这里钻出来,果然不出老夫所料,等个正着。”这人说话流露出嘲弄味,没流露出敌意:“大天心风雷掌没把你打掉半条命,你一定很了不起。”
“咦!你是……”
“年轻人在老人面前说话你你我我,大不敬像话吗?你小子姓什么叫什么?通名上来。”
“姓高,一字明,高明。”他没有瞒名的必要,经过这一次是非,不需改名避祸逃灾,他应付得了。
“哈!大天心风雷掌,加上大乾坤爪和射星指,三个超等的高手从后面偷袭,居然大难不死,的确可以称高明。好,就算你是高明。”
“前辈说话疯疯癫癫,你是曾经目击升平老店事故了。”
“没错。”
“前辈高名上姓?”
“你可以叫我大衍散人。你在升平老店惩戒那些人的经过,我是目击者。”
“那些人是曾经做过绿林强盗的货色,不足为害,略加惩戒,算不了什么。”
“他们打伤你穷追不舍,另有原因。”
“我还得回去找他们,哼!”
“我弄到两个活口,弄清了原因。”
“我在县北的于湖村玩鞭亭,戏弄过他们。”
“另有原因。”大衍散人在吊他的胃口。
“这……”
“你手上有几本书,其中一本叫悟真篇。”
“哦!不错,那些人与悟真篇风牛马不相及……唔!有意思,你到底是哪一教派的人?散人,该是内丹派或金丹派的弟子;所以,你也想要悟真篇。”
“哦!你小子似乎并不知道,昨晚你所面对的,到底是些什么人。”大衍散人颇感诧异。
“不是四狼七鬼?”
“另一批从京师来的人,要前往南方捉一个老道,在这里碰上你,正是他们所要找的人。”
“见了鬼啦!”
“当然你不是他们要捉的人,而是那人所携带的书在你身上。”
“咦!医仙王金?”他吃了一惊。
老天爷!居然没有摆脱那些人的追踪,时间已过了三四十天,那些人真像缠身的冤鬼。
“哦!果然被他们料中了。”大衍散人苦笑:“我是从京都暗中跟在他们身后南下,有意看看风色,不瞒你说,王道人与老夫颇有交情。”
“你……”
“你别误会。”大衍散人摇手阻止他发表意见:“所谓交情,指发展上的依存关系。京都附近另有两个教派,发展各有千秋,一走豪门权贵,一走富商庶民,两者的教义,分别窃自全真道和紫阳真人的内丹派,都宣导三教合一。一近佛,一近道,有同,也有异……”
“我明白了,罗祖教和苍天教,苍天教祖师太阳爷爷月亮奶奶的山门在山西。山西人在京师最有钱,用钱可以招收庶民。黄天已列苍天立;他们近佛,暗中要建立李祖师的李氏皇朝。罗祖教的祖师无为祖,山门在山东,发展近豪门权贵,在京都就有不少公侯是信徒。教义近道,与佛稍远,所以在他们的经典中,强调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这两句典语,已经流传至南方了。你是……”
“无有一物,即是心空。”
“哦!罗祖教的第六代门人。”他心中一宽,罗祖教中不会有贪欲难填的人:“你该说一切万物心变化。老实说,你们两教的教义,大半渊于紫阳真人张伯端。跟我回城,我把张真人的悟真篇送给你。”
“我不会要,那里面的修练要诀,皆用俚俗的歌谣提示。有不少俚俗的词句,早已消失无踪,懂的人不多了,我们不需要。官话中早就淘汰了许多前代俚俗语言,我要知道的是,王道人目下景况如何?书怎会落在你手中的?”
“经过是这样的……”他将与医仙王金见面的经过概略地说了,最后说:“医仙王金简直有意坑我,莫名其妙。这些仙书如果真能修练成天仙地仙,恐怕满天都是元始天尊了了。你大概已修成半仙或地行仙,我把所有的书都送给你好了,希望你修成天仙,去陪伴元始天尊的老婆瑶池金母。”
“去你的!你懂得还真不少呢!”
“我本来要将书送给一位内丹派大师级的名宿,平时我有一段时日陪伴他听他胡扯,他就是不肯收我为门人,他在山修练的时日并不多,经常在外云游积修外功,所以懂得很多。套句俗话:天文地理八索九丘无不精通。江湖动静,他比任何老江湖毫不逊色。”
“是谁?”
“抱歉,不能说。”
“你师承何教何派?”
“哈哈!世俗派,也可叫入世教。”
“胡说八道,你师傅是谁?调教出你这种伶牙利齿半吊子门徒,他偷懒该打。”
“不能提,以免有辱师门,我本来就没出息半吊子,说出来也许你会吓一跳。天快亮了。走吧!我去把仙书送给你,省得跳一趟黄……可以少跑些路。”
他几乎说出黄山天都峰,那是天都丹士修练的地方。
“鬼才会要你的宝贝仙书。王道士走脱,我放心了。这样吧!何不多买一些书。换书面把仙书的书名写上,一面大量散发,一面设法制造那些人夺走的现场,让所有的贪心鬼蜂涌而来争夺,岂不妙哉?好好逗他们玩玩,如何?”
“哈哈!你的鬼心眼,以为我不知道。”
“你小子知道什么?”大衍散人怪笑。
“在这里制造事端,天下大乱人人赶来夺仙书,远遁的医仙王金,便可高枕无忧脱出灾祸外了。”
“我承认。”大衍散人居然脸一红:“我知道那些人的底细,他们会召集大批人马,追你到天尽头,你必须用计愚弄他们才能免受伤苦。”
“唔!有道理。”
“那个用大天心风雷掌攻击你的人,是这一小队人的领队,叫九幽逸客陆玄风。他们的主子雄风会会主,叫绝剑天君方世雄。这个人,正是苍天教的京都重要负责人,而且可能是该教双元组之一,月亮奶奶普光佛的门人,当然也算不是太祖太阳爷爷普明佛的传人。他不姓李,不可能继承教主,太阳爷爷已经升天,目下由月亮奶奶掌教,很可能即将传位给两个女儿。所以,他组成雄风会另建第二势力,会大举南下找你夺仙书。”
“这……”
“害怕了吧?”
“他来好了,谁怕谁呀!”他冒火了。
“九幽逸客曾经是江西严家黑龙帮的大将,道术通玄朋友众多。大天心风雷掌也叫风雷神掌,是掌心雷的初级成就,下一次全力一击,不把你打成肉泥才怪。”激将法用在年轻气盛的人身上,必定十发九中,大衍散人用的就是激将法:“大群高手蜂起蚁聚,你受得了?这样吧!找处乌龟也不生蛋的隐秘地方躲起来,他们绝对找不到你。”
“你……”
“比方说,沿这条长河向上逃,可以逃到丹阳湖,扮渔夫打渔营生,数百里方圆草木繁茂港汊甚多,那些人怎么可能找得到你?躲上十年八年……”
“见你的大头鬼,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打鱼,我也不会躲上十年八年。这世间并不可爱,但我喜欢随世俗浮沉,必要时伸手管一些需要管的闲事,聊算积修外功。走吧!我看出你是老狐狸,在那座大宅躲了一夜,依然摆脱不了你。摆脱不了,干脆和你走在一起。上了贼船如果想活命,唯一的生路是入伙做贼。走,咱们一面走,一面从长计议。”
“哈哈哈哈……”大衍散人开心地大笑:“有我这老狐狸提携,保证你不会吃亏、不会后悔……”
“他娘的,我现在就后悔了。”他气冲冲地举步便走:“我不能不敬老尊贤,等于是甘愿找一个老贤来管束我,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处处倚老卖老。”
“哈哈哈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去你的,这是什么话?走也走也!”
脚下一紧,两人有说有笑扑奔长街。河名长河,街名长街,街在城外,一早便有早市形成人潮。
第七章 抢夺秘籍
有一位了解情势的老狐狸相助策划行动,办起事来自然收放自如获得主动。
两人分头办事,在街口的一条小巷分手。
高大元对芜湖的情况不陌生,几乎可说是半条地头蛇,以快速的行动,先将藏匿的包裹取来,疾趋高陞老店,略向店伙询问,立即出店溜之大吉。
果然不出所料,杜英昨晚并没返店,他一露面便走,陆大仙的人立即一窝蜂狂追。
制造混乱的行动十分成功,陆大仙的人,都知道他的包裹仍在,大举出动奔东逐北。
如果杜英昨晚没遭毒手,应该知道他也平安无恙。昨晚他负伤逃走,顾不了陷入混战的杜英,心中极感歉疚。
那时他自顾不暇,事出无奈,但仍然感到心中有愧,他必须查出小姑娘的生死下落。引恶贼们四出穷追,用意就是要弄到活口追查。
他不进城,飘忽在闹市此出彼隐。最后包裹里面的物品换成一些已改头换面的伪书。
书是大衍散人在书坊购买改装的,在江神祠时后面小巷掉包,原书由大衍散人携走,神不知鬼不觉按计行事。
一个时辰后,他重新出现在东郊的小径上。后面,共有四个人跟来,双方都用轻功飞掠。后面的人根本接不到信息,速度太快,追的人无暇通知他散布在四处搜寻的同伴跟来。
不久,便进入旷野与竹木星罗棋布的东郊。
里外,就是皇甫家的宅院。
四个人忘了穷寇莫追的禁忌,望影穷追紧锲不舍。
有计划的吸引极为成功,另有人也向东郊追,但找不到踪迹四处乱窜,追的方向也差了相当大的角度。
其实可以追的方向,只有向东一途。
北面是县城,南面是长河阻绝,西面是沿河的码头和江口,所以东面是唯一逃走的方向。追捕的人在长街奔东逐西,长街行人众多,追捕一个机灵的人谈何容易?最后自然而然地,先后向东面的郊野追搜,略向北偏,有路与北面的官道会合。皇甫家的人南返,并不需经过县城,就是走小径返家的,因此陆大仙的人在县城查踪迹,白费心机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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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指挥主将的司令人,是不宜亲自四出追逐目标的,须在中枢坐镇将传回的消息以策定调度的大计,一旦离去,便有如群龙无首。
陆大仙在高陞老店坐镇,不时接到传回的消息,感到相当失望,派出的人始终没有掌握高大元的去向。
等得心焦,他派人到隔邻把天暴星请来商议。
天暴星曾经亲自出动,但知难而退返回客店坐等消息,对陆大仙的相召,还真的不敢来。昨晚双方联合行动虽说无功而返,也可以说失败而回,但也让他看出陆大仙的实力极为雄厚,难免有所顾忌。
双方各带了几个人,在客院的厅堂聚会,联手行动失败,双方都有人受伤,全都感到脸上无光,一个个神情沮丧,像斗败了的公鸡。
“曹兄,你对搜捕高小辈的事并不积极。”陆大仙口气流露出指责:“只出动一半人手,那一半人能对付得了高小辈吗?”
“我留下的人手,要准备对付一剑愁那些人。”天暴星心中不悦,但不敢形于脸面:“咱们四海社的目标,是张家一门老少。”
已经惊动官府,治安人员已封锁了升平老店,不许闲杂人等接近,也保护过往官员眷属的安全。陆大仙亮出京都办案人员身分,但却不敢咬定张家的人是涉案的疑犯,因此一剑愁那些人,反而成治安人员要加以保护的目标,住在客店安全得很。
“那些人没离境之前,你们毫无机会。曹兄,你还不明白处境吗?”
“我在等他们离境呀!”
“高小辈两个小狗男女,如果不在这里把他们除掉,他们仍会跟在张家老少附近保护,你们能对付得了吗?”
“咱们会制造机会……”
“算了吧!即使把贵社的人全部紧急召来,也追之不及了,凭你们咱们目下的一些残兵败将,毫无机会,曹兄,唯一可行的是,倾全力一举除去他们,孤立张家老少才有可为。现在我们的实力仍在,你为何不利用这大好机会?多你们十几个人,成功的机会是不是多几分?”
“我得考虑考虑。”天暴星并不笨,不想正面作答,其实心中雪亮,利用陆大仙的人是唯一的机会。
“曹武雄,你不要在我面前玩心计。”陆大仙心中本来焦躁,立即冒火地说:“你不要认为除去高小辈,是咱们的事与你无关,其实这件事关乎你的成败,对我们并不重要。我在帮你,你知道是不是?”
“陆兄……”
“你如果聪明,应该请我们相助,你却得了便宜还卖乖,紧要关头仍然保留实力按兵不动。我告诉你,如果我的人赶来了,我不但不需要你协助,而且会把你们赶走,以免碍事。”
“什么?咱们碍事?”天暴星也感到不悦,嗓门甚大。
“对,碍事。万一你们的人,失手杀了高小辈,咱们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咱们要的是活的高小辈。你说,你愿不愿倾全力继续联手合作?我等你一句话,说?”陆大仙声色俱厉,狞猛的神情极为慑人。
“不要逼我,阁下。”天暴星气摄,口气显得软弱。
“你既然不识好歹。”陆大仙拂袖而起:“半个时辰之后,你必须带了你的人滚!你既然不愿全力合作,肯定会误了咱们大事,妨碍咱们的行动,滚吧!你们可以平安离去,半个时辰之内不离境,后果自负。”
“等咱们的人赶到,你们想参与,咱们也不见得愿意呢!”那位相貌威猛,双手特长随从打扮的中年人沉声说:“高小狗所携带的悟真篇仙书,谁敢保证你们不起贪心?哼!”
软的不成来硬的,强者的嘴脸暴露无遗。
“好吧!我带所有的人出动。”天暴星不得不屈服,答应得心不甘情不愿。
其实他心中明白,合作是极为有利的事,凭他目下的一些残兵败将,哪有对付高大元的能力?对付一剑愁与飞花无女,也没有多少胜算呢!如无陆大仙这些人协助,他毫无希望,所剩下的可用人手已经不多了。
陆大仙要赶他们走,他怎敢逗留?他并不愚蠢,合作毕竟是两蒙其利的事,一旦被赶走,以后休想有机会谋劫张家老少啦!
“你不要摆出受委屈的可怜相。”陆大仙不悦的神色仍留在脸上,说话加重压力:“要不是高小辈牵涉到咱们的事,不得不全力相图,不然就算你跪下来求我,我也不见得肯帮助你呢!赶快出动!愈快愈好。”
“罢了,你们最好不要再提其他的要求。”天暴星愤愤地说,带了人气冲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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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暴星并非不想合作,双方本来就仍在协同行动中,合作的承诺并没有取消,除去高大元的念头更为迫切。
他只想保全实力,让陆大仙的人和高大元拼命。高大元所表现的神勇,的确让他心中发虚,再损失几个人,什么事也不用干啦!
他和两位同伴离开客院,一面走一面低声咒骂陆大仙这些人态度恶劣,经过店堂,看到几名店伙,领着几个男女旅客办落店手续。
一早落店,连店伙也感到稀罕。
目光落在那三位女旅客身上,他心中疑云大起。这,是三名二十余岁的健仆,三名二十余岁的美丽侍女。
三位女旅客不但穿的衣裙华丽,脸蛋身材更是艳光四射婀娜多姿,年纪约在二十四、五之间,正是女人成熟完美的黄金芳华青春鼎盛岁月。
看面貌,不像是姐妹,但都有一双水汪汪的明眸,匀称的美好五官,可是,艳丽动人的面庞,隐约流露出高贵矜持的气质,甚至有点冷森,令人不敢亵渎,登徒子最好知趣地收起妄念。
尤其令人侧目的是:每个人都佩了剑。
漂亮的女人佩了杀人剑,怕刀剑的男人绝对没有勇气向她们平视。
目光再扫过美丽女人的小腰肢,看到鸾带上所佩带的水红色绣金荷包,金线精绣了一条古朴简单,线条柔和的古代蚊龙图案。像四脚蛇,确是古代的龙。近代的龙,愈画愈华丽,愈画愈像怪物。
“很像传闻中的洪泽三龙女。”他心中嘀咕:“她们怎么出现在江南?跑得太远了吧?这几年她们活跃在淮泗一带水乡,离开龙窟她们怎能兴云起雨?”
心中在胡思乱想,脚下没停,匆匆出店走了,急于返店出动,无暇留下来打听。
洪泽三龙女不是传闻,确有那么三个似女盗又不算女盗的女强梁,在洪泽湖至泗州一带水乡活动,很少与江湖朋友接触。
有人怀疑她们是真正的女水匪,但却又没有确证,据说被她们劫掠的船只不留活口,所以找不到目击她们作案的证人。
江湖朋友与匪盗关系非常密切而微妙,但在明里通常表现得互不相关划清界限,一旦落在公人手中受到法办制裁,结果是截然不同的。因此洪泽三龙女的真正身分姓名,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天暴星组成的四海社,成员以盗匪居多,因此对洪泽三龙女略有所知,但也仅限于传闻,并没见过面,看到三女荷包上的古龙金绣图案,便直觉地猜想到洪泽三龙女,其实并无法肯定。
他必须赶快出动追搜高大元,无暇逗留。如果在平时,他必定设法与这三个颇有名气的女强盗亲近,能网罗她们,该多好?
当然他心中也有顾忌,网罗对方为羽翼固然理想,但如果三龙女是他降伏不了的强龙,岂不反而被强龙吞吃了他?他可不想把司令人的地位拱手让人。
目前他的处境,就大大的不妙。临时起意想利用陆大仙的人,匆匆与对方合作,结果他成了陆大仙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马前卒,已经脱不了身,快要被陆大仙吞掉他了,无形中建立了主从的不利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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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美女郎九个人,住在陆大仙对面的几间上房,也就是先前高大元与杜英住宿的一排客房,与陆大仙那群人隔着院子遥遥相对。
陆大仙的人,几乎已倾巢而出,留在客店坐镇的人没有几个,外面不见有人走动,偶或有一个人出来走走,察看是否有陌生人接近。
高大元与杜英已先后退了房间,这三位美女郎住入,似乎并没引起陆大仙那些人的注意。
不久,一位侍女出现在侧院的水井旁。
上房有店中的店伙或仆妇供应洗漱用水,旅客不需亲自到水井打水使用。在水井洗漱的旅客,一定不会多花钱住上房。
侍女也住上房,连三位健仆也住上房。不论她们身分的高低,住上房店伙就必须伺候,所以这位侍女,根本不需光临水井。
原来是涤洗一些用具,所以得在水井工作。
陆大仙那位贴身随从,捧着小木桶到了井旁。
一男一女在井旁的洁洗槽各洗各的,一面低声交谈,一见面便攀上了交情。
侍女先洗毕,捧着盛器嫋嫋娜娜离去。
随从摇摇头,耸耸肩苦笑。
不久,三位美女郎,带领三侍女出店逛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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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穷追向郊野遁走的高大元,全都感到十分兴奋,高大元逃走的速度有限,根本无法摆脱他们的追逐,窜逃藏匿的技巧也显得笨拙,绝对进不了他们的掌握。
这期间,高大元的表现,也不像一个武功超拔的高手,只会揭瓦片抛掷,只能伤人而已,风声不对就撒腿扯活,所造成的伤害有限得很。
有四位高手中的高手穷追,对付高大元定然绰绰有余,难怪他们心中高兴,不必等其他的人赶来围捕。
一大早,田野间有人耕作,影响追逐者的行动,经常会发现有人就快速接近因而扑空,再折向搜寻便拉远了三、五十步距离,不可能保持紧蹑的有利时机,始终无法钉牢那飘忽不定,时隐时现的窜走身影。
绕过一丛小林,前面的窜走人影不见了,很可能钻入两侧的草丛,也可能反而匿伏在后面的野林中,人追丢了,又得花时间新搜寻踪迹。
“咦!咱们是否绕回曾经越过的地方了?”速度一直保持领先的豹头环眼大汉,观察四周大声说:“我记得先前经过时,右前方那丛树林有村落,而且有两座楼房,你们看,两座楼。”
外围有树林竹丛围绕,却看不到房舍,仅可以估计出有村落而已,而楼房高出树梢,一看便知,相距仅里余,看得真切。
那就是皇甫家的大宅,他们对这一带全然陌生。
“咦!孔老哥呢?”生了一双暴眼的大汉,扭头回望突然讶然惊呼。
四个人,少了一个,三个人皆浑身大汗,呼吸不稳,有人落后跟不上,应该不是罕见的事。
“老孔……”豹头坏眼大汉向后面的零星树丛高叫。
叫声可以远传两里外,却毫无动静。
一阵好找,后面鬼影俱无。
人怎会平空消失的?追赶的猎物在前面八方逃窜,追赶的人却在后面失踪,除非是突然失足,不小心掉落在某处坑洞跌昏了,不可能毫无声息便平空消失的。要不,就是高大元的另一女伴杜英,悄然跟在后面偷袭,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弄走了。
发出震天的长啸,紧急召请后面的党羽赶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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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续有人赶到,人数已有十二名之多,其中有芳华仙史陈芳华,有天暴星和两名爪牙。
天暴星三个人,是从街尾听到啸声赶到,带了两名得力爪牙,能派用场的人都派出了,对陆大仙的要求,不敢阳奉阴违。
一阵好找,也搜寻高大元,在附近两里方圆的草木丛中,仔细寻踪觅迹。
最后从草丛的一座小土坑中,拖出昏迷不醒的孔老兄,坑洞并不深,恰可容人,将两面的草拨拢,便掩住了形影。
谁也没料到草丛中有人,先前经过这里的人只留意灌木丛,所以不曾在草中寻觅,失去及早发现的机会。
这些人都是行家,不需仔细查验伤势,便知是击中脑袋用钝器打昏,绝不可能是失足跌倒,跌入土坑昏厥。这种坑连小孩也不会造成伤害。
临晚的客店袭击事故,闹了个全城轰动,沸沸扬扬谣言满天飞,治安人员大为紧张,幸好没闹出人命,不需当作严重大案处理。
如果出了人命,谁还敢逗留不走,所以这位孔老兄仅被打昏,情势发展还没到达杀人严重阶段,人命案一旦落入官府,那就所有的事都耽搁了。陆大仙的人虽然冒充京都官员,但出了人命同样会被扣作进一步侦查。
人救醒了,却成了白痴,无法知道下毒手偷袭的人是谁,更不知道出事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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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来策应的人陆续到达,长街一带已用不着搜查了,人已逃到东郊,城南附近留下三五个人留意便可。
高大元把所有的高手,皆吸引到东郊来了。
一剑愁是老江湖,一直就冷静地注视情势的发展,深感诧异,这些人的目标是张家老少,怎么反而大举对付暗助他的高大元?
当然他并不知道内情,怎知天暴星与陆大仙勾结的经过?立即抓住机会,与飞花玉女计议一番,直接与保镖们接洽展开行动,用上了金蝉脱壳计,一行人从店后疾趋江边,留下轿夫与店伙打交道。
平空多出好几倍强敌,必须尽快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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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曾经在长街出没,她的化装术虽然拙劣,难逃抓牙们的法眼,但仍可收到相当程度的隐起形迹作用,爪牙们无法从街上走动的市民口中,打听出她的去向动静,重要的是,爪牙们的目标不是她,她真正的仇敌,是天暴星那些人。
她发现在城南搜索的人,陆续急急向东撤,心中一动,也向东郊走。
她对高大元的好感愈来愈来强烈。昨晚在混战中失散,高大元生死未卜,她感到心焦如焚,好感转变成强烈的思念,虽则她对高大元所知有限,但并不影响她向高大元所付出的关切感情。
她不知道东郊发生了何种变故,本能地觉得一定与高大元有关。首先,她得找人询问。
沿一条小径急走,前面路右的大树下,突然踱出三个人,劈面拦住了。
她认识其中一个人,七鬼中的一个鬼。
运气不错,找到可以问的人。
打开裹剑布卷的一端,露出剑靶。
四狼七鬼对她没有威胁,但对其他两个相貌狞猛的人怀有戒心,必要时,得用剑应付这三个人。艺高人胆大,怀有戒心却毫无怯念。
一比三,她自信应付得了。
“小女人,我不信在这旷野里,你能打了就跑能跑得掉。”那头狼拔出单刀,恶狠狠地举刀指着她说:“你先后打伤了咱们好几个人,该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本姑娘也要找你们,你们跑到这里来有何勾当?”她缓缓拔剑出鞘,冷然无畏地向前接近。
“退在一旁,我先问问她。”那位年约半百,三角眼特别阴森的人,伸手拦住要冲出的狼:“小女人,你那位叫高明的男伴呢?”
“本姑娘正要向你们打听,似乎你们并不知道呢!”她心中一宽,已可断定高大元并没落在对方手中。
“咱们在找他。”
“他可能也在找你们。”
“他抢回包裹,那些仙书秘笈还在吧?”
“什么仙书秘笈?”她一愣,怎知高大元的包裹有何种物品?高大元只向她表示要到黄山有事,携带的行囊内有些什么,她一无所知。
她只认识四狼七鬼,昨晚两次搏斗,黑夜中混战,她根本不知对手是些什么人,不但不知道天暴星,更不知道陆大仙那些人。
这两个人现身拦截,她完全陌生,向她问仙书秘笈,她感到一头雾水,她与四狼七鬼冲突,只牵涉到张家老少,本来与高大元无关,她也不知道高大元包裹里有什么仙书秘笈。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愣住了,但脸上涌起另一种奇异的神色。
“少给我装糊涂。”那人沉叱:“你如果不从实招来,我要你生死两难。”
“你告诉我好不好?”她冷冷一笑:“我的确需要你从实招来……”
一声怒叱,这人火冒三丈一闪即至,手中剑幻为长虹,凌厉的剑气傲骨,毫无高手名宿风度,一冒火就猛然发动攻击,一招长虹贯日攻上盘,强攻猛压从中宫进迫,猛烈的程度可想而知。
正面强攻威力有限,封架闪躲都不难,但攻势太急太狂猛,令人有措手不及的心理压力,好在她早有准备,不假思索地信手一剑封出。
知己不知彼,这一剑封闭了,铮一声暴震,可怕震撼力震得她虎口欲裂,整条右臂发麻,马步一乱,斜震出丈外。
那头狼正好堵住她的震向上,相距不足八尺,送上门的买卖,不做才是大笨瓜,刀光一闪,人刀一体切入,斜砍她的右腿。
双方接触快逾电光石火,谁也没看清变化,她未稳下的身形,化不可能为可能强行扭转,间不容发地从刀锋前脱出,扭转的刹那间,外荡的剑反抽,剑气震偏了刀风,身形再猛旋出丈外。
“哎……”那头狼狂叫着摔倒,右脚齐膝而折,被剑削断了。
豹头环眼大汉剑上的劲道极为猛烈,以为可将她的剑震断,人也会被震倒,所以不急于扑上补一剑,这一刹那的自满,断送了一头狼的右脚。
怒火冲天中,两人同时挥剑扑上了,双剑齐出,要把她摆平。
她的身形无法再控制自如,挫右足屈膝着她,左手也在仓卒间撑地保持不倒,已无法及时挺身而起封架了,双剑已在她真力最虚弱时排空而至。
“我完了……”她绝望地心中狂叫。
一支剑她也无法封架,两支剑她注定了就是大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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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穷搜,附近一草一木皆被踏遍了,一无所见,附近查不出有人匿伏的迹象,参与搜查的二十余名男女,分数队分区搜寻,人逐渐分散了。
芳华仙史与那位扮成随从的中年人,另加一位留一小八字胡的大汉,是向东北角搜寻的。
绕过一座小池塘,便看到前面三、四十步的大树下,高大元坐在树下写意地吃着糕饼,包裹就放在身侧,搜索的人如果绕过池塘,便可被他发现。
“你们这些混蛋冤魂不散啊?”他跳起来大叫大嚷,抓起包裹丢掉糕饼,挟了竹手杖撒腿便跑。
“不要跑,本姑娘要和你谈谈。”芳华仙史欣然怪叫,人化轻烟一掠二十余步,速度骇人听闻,真像传说中的御风飞行。
但大树后面是灌木丛,野草及肩荆棘丛生,人往里面一钻,但听枝叶簌簌,一闪不见。
芳华仙史穿的是长裙,怎敢往荆棘丛中钻?钻进去保证裙裂衫破,荆棘也会在娇嫩的肌肤留下伤痕。
“分开绕到侧方堵死他。”她向同伴招呼,向左绕走急如星火。
可以从枝叶的擦动声,估计窜逃的人遁走的方向。
高大元是向左窜的,在四十步左右突然折向返走,猛地向外急窜,表示在荆棘丛中逃窜不好受,出去才能放腿狂奔。
尽快远走高飞,是逃走者的安全不二法门。
远出百十步,追过头的芳华仙史偶然地扭头回顾,看到他飞奔的背影,发出一声娇啸,转身便追。
这次,速度慢了些,女人的体力,不适宜长途追逐。仅追了百十步,前面高大元的背影,已消失在前面的竹林深处,速度并不快。
后面的两个人跟来了,毫不迟疑入林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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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暴星不是大仁大义的悍匪,更不是守信诺的好汉,相反地性情悍野,唯利是图。他表面上似乎是受到胁迫,不得不合作听命于陆大吵,其实行动对他有利,不必胁迫他也会合作一起行动。
有关悟真篇的事,他曾经向有关的人暗中打听,这才发现是道教各宗派的法师们,皆希望拥有的修仙至宝,可说是玄门的成仙秘笈,价值连城,比第一经典道藏价值更高好几级。
这些仙书秘笈是他先弄到手的,岂能心甘情愿拱手让给陆大仙那些人?因此在一早派人搜索时,便暗中向爪牙叮咛,有机会便把仙书秘笈弄到手再说,所以表面放意表现出不热衷搜捕高大元行动,预留退步,希望悄悄地把书弄到手便远走高飞。
张家老少受到惊吓,不敢再南下,很可能在县城逗留,下手的机会不多,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不需操之过切,先弄到仙书再说。
他带了两个得力的臂膀,赶到协助搜寻高大元,但尽量避免与陆大仙的人走在一起,所搜的方向专选无人地带,发现陆大仙的人便及早回避。
在他的心目中,高大元只是一个会用诈术与人交手,只会揭瓦片乱掷打烂仗的小辈,根本算不了高手的滥货,一两个爪牙也可以把高大元毙了。
在玩鞭亭两头狼被戏弄栽了,是被诈术作弄的结果,并没真的交手决胜负,与武功的高低无关。
那天晚上抢回包裹仙书,也是偷袭得手的,用许多飞钱掷击唬人,机警使诈而已。真要交手拼搏,一个得力随从便足以任意宰割高大元,三个人可以构成无法逃遁的天罗地网。
他实在很蠢,太过自负,并没进一步从情势的变化中,用心思估量高大元的真才实学。
陆大仙的人手比他多,每个人的武功皆与他不相上下,结果如何?根本就奈何不了高大元,凭他那些伤了一半,所剩无几的一些爪牙,能奈何得了吗?
运气真不错,刚越过一处田野,进入坡地的草丛,猛抬头,从枝叶的空隙中,看到巨树的三丈高横枝上,有一个隐约可见的人影。
大树枝浓叶茂,高有四五丈,从下面经过的人,通常不曾抬头上望,躲在树上紧倚着粗大的树干隐藏,树下只有一面可以发现树上的人。
三人接近的方向,恰好可以看到人影。
没错,是高大元,紧倚在树干一侧,坐在近干的枝枝上,背向着他们,像在进食,不知道这一面的树下有人接近,仅留意另一面的地面动静。
天暴星喜极欲狂,向同伴悄悄打手势,像灵猫蹑鼠,小心翼翼向树下接近。
距地约三丈,暗器上射威力减半,必须向上跃在将人赶下,用暗器不易击实,横枝形成保护身躯的盾,可射的部位有限。
要跃上三丈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必须从树干向上攀爬,两人合抱在大树攀爬也不是易事。
以他们三人的轻功造诣,跃或爬皆势难如意。
“喂,小辈,你在干什么?”最先到达树下的天暴星大叫:“要不要咱们用暗器,把你像射鸟一样射下来?”
高大元吃惊地扭头下望,猛地将一包饼食向下飞掷,一包两寸大的糕饼,居然发出呼啸声,像暴雨般落下,控制了两丈方圆地面。
高大元的飞钱,这些人其实颇感心惊。
天暴星的爪牙,有一半是宗师级的名家,对高大元的飞钱评价甚高,谁也不敢忽视飞钱的威力。
仓卒间怎知道掷下的是糕饼,反正体积不小,数量也多,劲道可从破风声估计,必定分量不轻。
天暴星也吃了一惊,向后飞退。
高大元飞跃而下,左手抓住包裹,右手扬杖,一沾地便飞飞掠而走。
“纳命!”一名爪牙沉喝,超越天暴星,左手一抖,甩出三把飞刀,人随飞刀扑上,右手的护手钩急伸,要钩住他的右肩。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身形古怪地扭了两扭,像扭动的蛇,三把飞刀不可思议地擦他的左右肋掠过。
嗤一声裂帛响,他左手的包裹向后猛砸急扫,恰好被护手钩勾住,撒破。
十余本秘笈与衣物撤了一地,他飞掠而走,包裹不要了,逃命要紧。
“追上毙了他!”天暴星大叫,自己却与一名爪牙,手忙脚乱拾取撒了一地的仙书秘笈。
只有一名爪牙听命狂追,三五起落便消失在树影内。
天暴星拾了一件青衫,手忙脚乱将书集中包紧,无暇翻开观看,追人要紧。
刚系妥十余本书,还没站起来,便听到急骤的掠走脚步声,火速站起,心中一凉。
七个人一涌而至,围住了他两人。
他认得三个人:芳华仙史、两个陆大仙的贴身随从。另四人是年轻的村姑或村妇,穿的确是村妇的短衫布裙,不施脂粉,但灵秀娇美的脸蛋,与流露在外的脱俗风华,毫无村妇的气息形象,不但没嗅到汗臭,反而嗅到品流相当高的异香。一瞥之下,他油然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
芳华仙史是有名气的大美人,但除了穿得像贵妇之外,真正的美和气质,比四位村妇似乎仍差了那么一分两分。
可以相匹敌的,是五人都流露出艳冶的风华。
“人呢?”那位相貌威猛的中年随从,逼近至丈内沉声问,目光落在书包上。
按名头声威,芳华仙史该是地位最高的人。可是,上前打交道的竟是这位没有身分的随从,可知这七个人中,随从可能是地位最高的司令。
“你说谁?”天暴星也大声反问。
“高大元,不是吗?”
“往那逃走的,我的人已经追去了。”
“哦!你把包裹夺获了。”
“不错。”
“书都在?”
“这……”
“给我。”随从傲慢地把手一伸。
天暴星实在受不了,也不甘心将书交出。
“去你的!”他沉叱,身形倒飞两丈余。
身后那位爪牙更快,先一刹那转身飞而走。
“咦!”随从惊呼,做梦也没料到他敢拒绝,一刹那的迟疑,失去紧蹑扑上的时机。
“我不信你能逃得掉。”四村妇之一桥叫,身形像电火流光射出。
可是,前面是一处草林丛生的沼泽地,人窜进去不但人影消失,泥浆飞溅,一不小心甚至可能陷入深及胯下的烂泥中,跑不动跳不起。
村妇的速度,比天暴星快一倍,但第一次纵落,惊叫一声双足被陷住,烂泥淹至小腹,天大的本事也使不上劲,绝顶轻功也无用武之地。
必须追,七男女一步步冲入,一步步循声响急追,愈追相距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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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近午时分,两人坐在郊野的大树下进食,葫芦里有酒,荷叶包有肉、有果蔬,折竹枝作筷,老少俩吃得津津有味。
“你在郊外和他们大捉迷藏,把妖魔鬼怪全吸引出来了。”大衍散人显得十分高兴:“你能在三种可怕神功的重击下而留得命在,所以我很放心,知道你靠得住,一定有惊而无险。”
“屁的有惊。”高大元喝了一口酒,把酒葫芦递回:“逗你们玩,连一身汗也没出。当我知道他们的武功非常厉害时,他们便对我无害了。”
“所以我认为你靠得住呀!一个人没有贪欲,而且不动气懒得下毒手对付仇敌的人,通常不会玩掉自己的命。”
“废话,谁说我不贪?”高大元提出抗议。
“那些书,仙书秘笈。”大衍散人指指搁在一旁的包裹:“找到信徒众多,教派实力庞大而且野心勃勃的宗主级老道或和尚。尤其是那些秘密教派的教主。比方说,白莲社、明尊教。或者那个九幽逸客陆玄风,他是苍天教的重要人物。任何一本秘笈,卖一千两银子。甚至一万,他们都会毫无困难向你买。”
“你把那些宗师教主看成大财主?算了吧!一万两银子,买起米来可以堆成一座米山。请人挑银子,得要十几个人。前辈,有哪座寺哪座庙,有值一万两银子的寺产庙产?去你的!”
“你狗屁,没知识。”大衍散人撇撇嘴:“武当有五百万两庙产,甚至超过一千万。那座永乐寺大帝化身的真武大帝金像,就值一百万。”
“瞎起哄,这算什么庙产?”
“我你说白费唇舌,对牛弹琴。告诉你,天下南北秘密教派最少也有百个以上,十之八九的现任教主都是大财主,连我的罗祖教也例外。”
“这……”
“我告诉你,除了少数几个秘教,以现想作苦修的宗旨之外,其他绝大多数,皆循千百年一定的发展轨迹,在名枷利锁争取权势中努力经营奋斗,信不信由你。”大衍散人说,不像开玩笑讽刺嘲弄。
“你的罗祖教……”
“属于少数几个苦修教派之一。老实说,我也不敢保证。我是罗祖教第六代传人,师兄弟有一、二十,日后……日后谁知道呢?全真教创教十年,全真祖下传攻徒,十余年后,全真七子便各立门户建了七派,其中以长春真人丘处机的长春派发展最大,几乎势力遍天下,丹鼎派把符籙派的半壁江山夺过来了。”
“我不懂这些事。”
“你应该懂,需要懂,因为你已经卷入漩涡,你已经和苍天教有了利害冲突,苍天教正紧锣密鼓,进行向南方发展,暗中如火如荼进行,可能在南京已建了秘密山门。你和他们发生冲突,等于是他们发展的障碍,想想吧!结果如何?”
“这……”
“不是你就是他们,非常简单。”
“我……”高大元一愣:“你说得太严重了吧?”
“可能比你想像中的更严重,苍天教吸收的教徒,以下层三教九流愚夫愚妇为主,你能挥刀舞剑,把这些人成千上万杀光吗?”
“不能。”
“任何一个教派,通常分四个阶段发展,有些发展至一两阶段便就此打住,认为已经达到目标。但大多数要全阶段发展,至死方休,罗祖教仅发展至第二阶段,便心满意足了。但我,罗祖教也称无为教,无为祖要弟子们参修无为妙法,摒弃人间一切欲念,禁止建宫观念经拜佛。而我却暗中跟在苍天教门人后面看风色,甚至插手管闲事,我已经在离经叛道了,罪过罪过。”
“见了鬼啦!我看你一点也没有罪过感。”高大元调侃大衍散人:“你在这里喝酒吃肉,也安逸得很,哪像个苦修的人?人家全真教的祖师爷王重阳,在终南活死人墓苦修了好几年。大弟子马钰马头陀,一辈子没穿过鞋子。王处一跪在沙石中至膝盖磨烂,所以称铁脚头陀。丘处机真人一天乞食一钵饭,六年昼夜不眠;在龙门山苦修了七年。郝大通在赵州桥下坐了六年不言不语,冰封酷暑不易坐处。贵教弟子主张苦修,处身市井可合籍双修,周旋于豪门公卿间,这算苦修?算了吧!”
“所以我承认我离经叛道呀!”大衍散人毫不脸红地笑说,喝了一大口酒表示心中的高兴,似乎认为离经叛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入僧归道的,哪来许多门人教徒吸收呀?禁止中年出家的禁令……”
“哈哈!你相信朝廷的禁令?”大衍散人从怀袋中,掏出一卷纸往地上丢:“这是得自道籙司的十张度牒。在京师每张索价十两至二十两银子。自从永乐朝开始,僧道籙司都在卖这玩意,不需经过考试。权势公卿也在卖;上三个皇帝卖得最多。在各州府,只要你有门路,就可以建寺院宫观。武当山就有五百个十岁左右的小道重,那是皇帝亲批的。你可以在芜湖查,朝廷规定小寺庙全拆掉,全县只许有二十名老僧,二十名老道,安顿在各大寺庙中,你去查查看,已拆掉的寺庙,百年前便陆续一一重建了。和尚老道目下没有五千,最少也有三千,不信你去查好了。身分不公开没度牒的教徒,说有五万你信不信?”
第八章 以假乱真
“他娘的!芜湖最多只有二十万人丁。”高大元当然不信:“你不要信口开河。”
“是吗?所有的教派,第一阶段便是以今生来世,免除痛苦以吸收徒众,这人间的确活得太痛苦了。第二阶段便是标榜仁义道德,以取得官方的信任和谅解,表示不是居心叵测的组织,而是官方以神道统治的好帮手。第三阶段便是广罗财源,聚积资本大收徒众,最后阶段是……”
“我明白了,四大阶段是发展、生存、扩大、危险。最后阶段是危险期: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我可取而代之。也是任何组织的终极目的,不仅是佛道两家,甚至儒家的秘密或公开组织,目的全是一样殊途同归的。”
“对,对极了。”
“白莲社就不聪明,自始至终……当然迄今并未告终,自始就摒弃第二生存阶段,所以无法获得公开生存权,一直受到官方的严厉制裁。贵教和全真道,迄今仍得所谓名门正教之一。贵教仅走到第二阶段,全真教摒弃最后阶段,全真教曾以经走过第三阶段,所以在辽金时代,就曾经被取缔过。贵教就不曾受到影响。你们两教派是同一时代发展的,各自际遇不同。”
“我们是单系直传,所以……”
“所以你买了一大堆度牒,只要填上年籍便可成为不需完粮纳税出徭役的方外人,准备走第三阶段?”
“你……”
“哈哈哈!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你们那些超脱生死的说法,对我没有诱感力,神仙与我无缘,我也无意苦修,把自己虐待得不像个人样。那位内丹派的前辈朋友,就坚决不收我做门人,说我不像个人样,有七情六欲,孺子不可教也,修八辈子也成不了仙崽仙孙。”
“罢了,你小子的确不是我道中人,牙尖嘴利,把我这种人挖苦得几乎体无完肤。这些鬼书还给你,大概没有多少后患啦!城内城外,我送了近百本换了封面的书,让那些贪心鬼你争我夺,不会专门对付你啦!”
“但愿如此。”高大元的口气却不肯定:“我先找地方把这些书藏起来,或者丢进池塘里毁掉,以免贻害后世的人,天知道这些仙书会让多少人遭殃?难怪秦始皇要焚书坑儒,有些书真的会贻害千年万世。”
“你在发牢骚吗?”大衍散人笑问。
“咦!关我什么事?我又不看不信这种东西。”
“我有个妙主意。”
“什么妙主意?”
“把所有的书分开成一页半页,在梦日亭一带及城门楼各处,夜间迎风抛撒,书成不了书,贪心鬼与那些邪魔外道,便不会再找你了。”
“这……”他真弄不清大衍散人的真正意图。
“我送出的书,都是坊间的印刷版本,行家一看便知真假,这些书是王道士手抄的,便可表示书已经真的销毁了,没有人再迫你啦!”
“他娘的!这一来,我更是灾情惨重。”他粗野的大声说。
“你又怎么啦?”
“如果他们认为抄的书被毁了,铁定会认为我是故意毁掉的。有书在,他们要捉活的;没有书希望落空,见面就会将我化骨扬灰,捉活的,我脱身并无困难,要死的,明暗俱来立下杀手,岂不凶险重重?你的主意一点也不妙,存心要我送命。”
“那就回敬宰他们呀!”大衍散人怪笑。
“原来你没安好心,我可不上你的当。我把书带着。书是我的护身符。”
“我是好心好意让你脱出是非外,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吕洞宾是你的祖师爷,他已经升为大罗山仙,已经被封为八仙之首,小心他下凡来痛惩你这不肖之门徒。”
“哈哈!被皇帝封的八仙之首,是钟离权……”
“你知道凡夫俗子搞错了,对不对?钟离权不是汉代人,吕洞宾是唐代人,没错吧?钟离权是残唐五代人,怎么算也是吕洞宾在先,你是行家,不要汉唐不分。”
“你算了吧!吕洞宾也是残唐五代人,仅比陈抟老祖早那么一点点,你小子一定看过混元仙派图。”
“我没看,所以我不相信吕洞宾是汉钟离的弟子,别瞎编胡诌啦!八仙的故事,都是你们这些牛鼻子老道,有计划地编出来流传骗人的把戏,把虚幻传成真实了,连官方也逐渐承认八仙的地位啦!咦!那漂亮的女人……”
他跳起来,丢掉酒葫芦抓起手杖。
“咦!是很漂亮,高陞老店中,住进几个漂亮在人,但年纪不小……真是来找你的。”大衍散人也跳起来,抓起包书的包裹丢给他。
不远处,皇甫家那位美丽的小姑娘,手中有一把剑,正向他俩所处的大树下冲来,速度有如电火流光。
“确是来找我的,走也!”他将包裹背上,撒腿便跑,往树林竹丛中钻。
“你别走……”远处小姑娘尖叫着全力狂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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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管闲事的态度并不积极,所以并没和一剑愁飞花玉女走在一起,起初死缠住张家老小,等候随后赶来的爪牙,表现并不出色的庐山四狼,武功不配称一流的,所以她跟在后面袖手旁观,除非有其必要,她不想出面插手,有一剑愁和飞花玉女出面,足矣够矣。
在玩鞭亭,四狼认为时机已至,正式发动袭击,她认为必须出面了。
她对无辜被卷入的高大元,萍水相逢毫无所知,只是一见高大元便生好感,一见如故,双方都产生良好的印象,成了并肩联手的好搭档,建立初步交情基础相当稳固,结伴同行的意念双方都强烈。
按理,第三方插手干预的人,力所不逮当然不配插手过问。插手便表示有干预的实力能耐,在真正到达生死相决你死我活境界之前,是不能下毒手杀人的,那会替三方面带来深切的仇恨,一出人命就无法善后了。
高大元自始至终就以击伤四狼七鬼应付。
而她,却几乎一剑毙了一鬼,下手相当凶狠,可知她是一个性情不稳定,不考虑后果的人。
她寻找高大元,碰上了一鬼和两个狞猛的人,本来她打算问出高大元消息,便脱身去找高大元的,但一听牵涉到什么仙书秘笈,她改变了主意。
她一点也不在乎四狼七鬼,这些勉强可算一流高手的狼鬼奈何不了她,却误把两个阴森狂猛的人,也看成是与狼鬼一样的人物。
一时大意,一击受挫,后悔已来不及了,身形还没稳下,正是真力来不及继续发的致命关头,两支剑已排云驭电而至,分向她的双脚汇集,毁脚活擒她的意图显而易见,她毫无闪躲的机会。
她知道完了,双脚一毁就死定了。
这瞬间,她看到两人的身后鬼想似的出现两个两约半百的村妇身影。
她脸上惊怖绝望的神情,突然一扫而空。
两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她的双脚上,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了头,根本不知道身后有人突然出现。
两村妇的身法,快得不可思议,无声无息突然幻现,同时贴身出手。
惊呼声中,两人的肩部,被无可抗拒的抓力所控制,身躯不进反退,而且飞翻而起。
剑尖跟她的双膝上方不足半寸,危机间不容发。
“吧嗒”两声暴震,两人摔翻在地,右肩肉绽骨露,右半身似乎完全走了样,似乎塌陷了半座山。
女人的手爪,怎么可能造成如此可怕的伤害?手有数百斤力道的大汉,未必能抓裂一块猪肉。
肉开骨裂,肺部也毁,鲜血狂流,两人在血泊中挣扎,已发不出声音,抽搐了几下便慢慢断气。
断了右脚的一鬼,吓了个胆裂魂飞,在地上爬动,要爬至草丛逃生。
她一跃而起,飘降时剑发流星坠地,头上脚上下,沉落时锋尖无情地贯入鬼的背心,把鬼钉死在地上。
拔剑飘落扭头回顾,两村妇之一向她打手势,向右一指,身形乍起,三两闪便消失在右面的树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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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人命,不可收拾。
天暴星摆脱了陆大仙的爪牙,半途与四名同伴会合向县城急走,只要回到街上便安全,陆大仙那些人不敢在大街行凶。但他们不能回长街的客店,治安人员可能在等候他们。
七个人围在三具尸体四周,一个个悲愤填膺。
“天杀的狗王八,做得太过分了。”天暴星痛心疾首大骂:“千不该万不该,他们不该荼毒咱们的弟兄。九幽逸客,我与你誓不两立。”
“长上,会不会是高小狗屠杀我们的人?”一名大汉郑重地说:“九幽逸客也算是一代之雄,在不曾与咱们打交道之前,毫无理性不讲道义,立即屠杀咱们的兄弟,他该知道后果。”
“不可能是高小狗做的好事,他是从相反的方向逃走的。而且这小狗迄今为止,仅打伤咱们的人。”天暴星分析得颇有道理:“凭他的武功,也对付不了咱们三个一等一的高手弟兄。”
“对,高小狗只有一根手杖,你们看,有一位弟兄被砍断脚刃贯背的。”另一位中年人指指一鬼的创口。
高大元仅用飞钱和瓦片伤人,甚至不曾使用手杖攻击,打了就跑,哪像一个武功惊世的高手?
“这是爪功所造成的创伤,爪功极为可怕。”查验尸体的人大声宣布:“九幽逸客那些人中,有一个爪功惊世,名震江湖的黑道巨魁,叫神爪翻天范天虹,大乾坤爪罕逢敌手,劲可外发伤人于丈五六。依我的推测,一定是这人下的毒手,没经过激斗,走近突下毒手一爪毙命的。”
“咱们先脱身再说,发出紧急召集令,和他们彻底了断。”天暴星怪眼中似要喷出火来:“他们胆敢远离京都,到咱们南方撒野,欺咱们南方无人。咱们四海社誓将登高一呼,结合南方群雄,赶他们北返,或者彻底消灭他们除后患,走!”
背了三具尸体,怨天恨地惶然奔向县城,实力相去悬殊,目下他们是势弱的一方,失去立即报复的勇气,先自保日后再报复。
一直没有机会重新打开青衫做的包裹,察看夺回那些仙书秘笈的真伪,也没料到会有赝品。
天暴星曾经看过悟真篇,看到内容确是手抄的。而书坊所售的书,都是木板印刷的,有些更是以活字板印刷的版本,一看便知真伪。
消息早经大衍散人有计划地传出,仙书秘笈出现芜湖的消息已不胫而走,而且更强调这些书价值连城,是成仙成道秘法宝典,引起各方人士的注意。
仅“价值连城”四个字,就足以引发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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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分两路,一路追赶天暴星,一路穷搜高大元,人手已不足分配。
陆大仙终于带了亲信爪牙赶到,也带来了不妙的信息。原来知县大人已派了专使,赶赴太平府城,向知府大人与推官大人求证京都秘使的身分,陆大仙呈验的各项证件文号皆以卷宗呈送。
如果府衙认为有问题,认为来使闹事,事先没知会县衙的治安首长县丞大人,就有彻查的必要。那么,三或四天之内,推官大人很可能带了不少办案专家,很快地赶到严加查办。
这是说,已露面的陆大仙几个人,只有三或四天的时间逗留,解决天暴星与高大元的利害纠纷,他们的证件都是伪造的。陆大仙往昔是严府的黑龙帮,就是伪造证件的专家,对官场典章熟悉,冒充知府知州胜任愉快。但一切的伪证,仍然难逃真正专家的法限。
捕房已派了眼线,在高陞老店附近,布下了监视网,如有必要,很可能采取进一步行动。这是说,他们不能再在城厢市街拔剑行凶闹事了。
几个首要人物,在一处竹林内商议,参与的外人中,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村夫村妇,行家可以看出他俩的化装易容术相当高明,仅双目无法改变成为中年人。
“一剑愁所要保护的张家老少,已离开升平老店,用上了金蝉脱壳之计,仅留下了轿夫乘船走掉了。”一位随从打扮的人说:“所以无论四海社的人是否追上去,四海社都没有留在芜湖的必要。也就是说,天暴星夺自高小狗的仙书秘笈,都不可能留在此地,他们一定返城后立即远走高飞,咱们夺书无望了。”
“更严重的是。”另一名中年女人接口:“咱们远从京师来,人地生疏有如虎落平阳。俗话说: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大河以南直抵湖广,是四海社的地盘,势力范围包括江淮江右,是真正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强悍地头蛇。咱们如果逼他,胜算不大。而他们如果奋起周旋,咱们除了挨打之外,别无他途,甚至可能无法平安撤离他们的势力范围。”
“他们敢?”陆大仙咬牙说:“在江右湖广,尤其是江右,我还可以找得到一些有实力的朋友协助。必要时,咱们干脆把势力范围扩张到南方来。会生早有向南方扩张的打算,只是时机未至,北地还没完全控制,得等根基稳固之后再谋发展。我认为不必顾虑太多,南北同时进行有何不可?何况淮安地区……”
“我们的事你不要管。”中年村妇打断陆大仙的话,说的话有潜在的权威性流露:“仙书秘笈绝对不能让四海社吞没,天暴星那些人在情势紧急时,不会撤走以便看风色,他不敢不介意咱们报复。这里不能算是他们的地盘,大江这条水路,仍是尚义小筑的天下,他们就不敢像我们一样,假冒京官公然在闹市办事。只要设法获得本地的蛇鼠合作,咱们胜算倍增。”
“对,网罗蛇鼠协助,四海社的人无所遁形,咱们一定可以把他们的藏身处挖出来。”那位随从鼓掌赞同:“用威迫利诱手段网罗蛇鼠,万试万灵。大仙,干啦!三四天时间仍然充裕,立即着手争取时间。”
“最好用找些有分量的人合作,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武功派得上用场的人列为优先,得赶快进行。”村夫欣然说。
“这里倒有几个人可用,不是地方蛇鼠,而是颇有名望的乡绅,武功非常了得。可是……”陆大仙欲言又止:“恐怕……不容易逼他们就范。”
“有高强的武功,又有名望,岂不是上上之选吗?陆大仙,是什么人?”村妇兴奋地追问:“对付地方有名望的人,我们是专家。”
“该算……该算是咱们的仇人……”陆大仙将昨晚追逐高大元,闯入皇甫家的事说了:“他们在渡头争渡,打伤了咱们的人。”
“那就有了借口呀!”
“今早我曾经派人打听,弄清了皇甫家的底细,这种有家有业的豪强不难对付。只怕那个出面干涉,神功可怕武功惊人,知道我们底细的老鬼,仍然留在皇甫家附近,咱们势必与他……”
“交给我们啦!陆大仙。”村妇拍拍高耸的酥胸,说的话信心十足:“就算那老鬼武功天下无双,在我们面前也无用武之地,好,我们走一趟。你们也分头进行,务必把四海社的人藏身处查出来。”
略一商量,分头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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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突变,风起云涌,一旦发展至难以收拾,濒临利害摆不平的决定性关头,陷藏的真正实力,便会不得不显示出来了。
表面上评估,从京都南下的雄风会,是途经此地的外来旅客,虽然已和从河南来的人马会合,但仍然是客,只是人多势众,表面显得强大而已,还不能算是超级的过江强龙,因为陆大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武功道术超绝的高手,还不配一亮名号,便可把高手名宿吓得发抖。
四海社的天暴星,名头确比陆大仙差一级,但该社仍算是非常难缠的地头蛇,并不真怕远来的强龙。可是,显露的实力,比起强龙就差远了。按理,不可能在这紧要关头,与强龙反脸成仇的,肯定会被强龙吞掉。
凭那些仙书秘笈,值得和强龙争?
四海社众所周知,是一些匪盗与黑道亡命,所组成的半秘密性强盗集团,敢杀敢拼的玩命好汉,那用得着他们不懂的仙书秘笈?就算这些仙书价值连城,也找不到买主。
有几个想修仙的人,能花一千两千银子买仙书?
所以,天暴星的确没有为了几本仙书秘笈,冒与陆大仙冲突拼命的理由,何况拼命的胜算有限,双方的实力相去悬殊。
雄风会与四海社,都是这几年新近崛起的组织,一北一南,风马牛不相及,不可能有利害冲突,也不可能了解对方的底细。
所以说,这次事故,只是单纯的临时所发生的利害冲突,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见利就争,事先毫无计划毫无准备,等到情势恶化,便只好把隐藏的实力,逐渐亮出来争取胜机了。
双方的目标,皆被意外发生的情势转移了。
雄风会的目标,是高大元的仙书秘笈,目下仙书秘笈已经易主,高大元已经不重要了。
四海社的目标,是张家一门老少。张家已去世的老主人,是四海社的仇家,遗属携有不少金珠财宝,这笔财飞不了。现在,张家老少在一剑愁的策划下,用金蝉脱壳计跑掉了,目标不得不转移。
偶然事件而引起大冲突,事极平常。所以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牵涉到名利,谁也不肯轻易认栽,不管出了何种变局,绝不会示弱放弃已经到手的利益。
当事的人,并非最高的主脑,一旦完全向对方屈服,对该组织的上下如何交代?这件事不但是利字当头,也牵涉到权势。天暴星是地头蛇,而且是超级的地头蛇,小名小利也许不与莅境的强龙计较,重大利益当然不会甘心示弱放弃,对方应该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规矩,何况对方并非真正的超级强龙。
他已经忍下了一口恶气,心里本来就不平衡,现在正好乘机反抗,以保护本身的利益和尊严,所以他的举动,并非一时起意鲁莽冲动而引起的纠纷。
江湖组织之间,一旦引发涉及名利权益之争,结果只有一个,强存弱亡。
情势突变,紧张的气氛陡然升高。
城内不会发生暴乱,没有人敢在城内闹事。
城外的长街,目前也是安全的,从金马门直至西门的河口市,有不少治安人员走动,连打架的事也不许发生,任何小骚动,也会受到便衣巡捕的干预查办,绝不留情。
城厢郊区,便成了风暴区。
任何一方的人,如果觉得处境凶险,犯不着丢命,只要奔回城外的长街,便可获得安全。当然,这是非常丢人的懦夫行径,毫无英雄好汉气概的胆小鬼怕死鬼,靠官府保护,日后还有脸在江湖拍胸膛叫字号?
目标虽然已经转移,但高大元不出现则已,出现仍会受到注意,处境仍然险恶。
他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人的威胁,也无意放手狠狠地惩戒这些贪心鬼,目下他所急于做的事,是寻找杜英的下落。
这小丫头不会和一剑愁走在一起,对保护张家老少的事并不热衷,路见不平一时兴起出手管闲事,这种一时兴起的热情,是保持不了多久的,小丫头与他结伴,便是热情消退或转移的明证。
杜英很可能在郊野找他,他担心可能会出意外。
摆脱了皇甫家的小姑娘,他越野向东走。
他一点也不介意小姑娘把他打昏,夜间接近别人的房舍,本来就是犯忌的事,所以他仅制了小姑娘的晕穴开溜,并无敌意。
他当然不怕小姑娘动剑。只是,夜间闯入一位小姑娘的香闺,制了人大吃大喝,毕竟心中有愧,一旦见面,溜之大吉免生是非。
小姑娘哪能追得上他?尽管小姑娘地头熟,他对这位灵秀的小姑娘毫无所知,也不想知。小姑娘只是一个青涩的未成熟桃子,在他眼中根本毫无吸引力,没有女人味,连逗来玩开开心的胃口也没有。
所以他进入香闺,把在床上妙相毕露的少女,当成不屑一顾的小花蕾,甚至懒得多看一眼,其实少女的妙相十分养眼令人心动。
钻出一座竹林,便看到百步外有一条小径,向西南伸展,是乡民进城的道路。透过草梢,他看到有几个人在打交道,远在百步外,仍可看得真切。
这些佩刀挂剑的人,都是与众不同的异类,装束和气势与普通平民不同,远在百步外也可以感觉出来,显然那些人起了冲突。
他已从擒获的活口中,概略摸清了雄风会与四海社的人中,有些什么货色,以及一会一社合作对付他的阴谋,反正这些货色都不是好东西,被这些恶贼拦住的人,必定有大麻烦。
心中一动,也绕道飞掠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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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一霉三年,一旦走了霉运,即使走在平坦的大道上,也可能无缘无故地摔跤,甚至会跌破头。
皇甫家的主人皇甫俊,就正在走霉运。
在太平府途中,为争渡与恶徒们起了冲突,爱女下手过重伤了人,结了仇怨。现在,仇家已经找上门来。
昨晚有惊无险,所获的消息令他大感不安。
令他气愤的是:居然有人侵入爱女的香闺行凶。
一早他进城打听消息,所获的消息,似乎比昨晚所知道的消息更凶险,怀着檩檩的心情,偕同一位随从,急急忙忙向家园急驰。
真不妙,距宅院不足两里地,便被从路旁矮林抢出的五男女,声势汹汹劈面拦住了。
更糟的是,三名大汉中,有一位正是争渡的八骑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并不知道所有的恶贼,这一早在他家附近你追我赶,也没料到有人在截路,对情势茫然无知。
那两位扮村姑的女人,流露在外的莫测高深神情,令他心中檩檩,深感不安。
尤其是那位稍年轻的女人,不但脸蛋美得近乎妖艳,而且流露在外的气势,也有慑人的无形威力,身材的曲线显得夸张,隆胸细腰玲珑透凸,成熟女人的风华,与那身材服装极不调和。
慑人的气势,出于她们的佩剑,和腰间所悬奇形百宝囊。稍年轻的女人年近三十,但外表却像双十年华的女郎,百宝囊上绣了一条一条简单的古龙图案。稍年长几岁的女人,百宝囊却没加绣图案。
他心中雪亮,这些男女都曾经简单地化装,掩藏了本来面目,出了重大事故,目击的证人,不可能正确地指证凶手。
比方说:她们的年龄,能正确说出的人就没有几个。
“我们已经打听过了,你叫皇甫俊。”与他打交道的大汉阴笑着说:“目前咱们有事待办,暂时不想和你算过节。但你一定要告诉我,昨晚替你接灾的老鬼,是你的什么人,又是何来路?你如果不说,哼!”
“那是你们的仇家,怎么问起我来了?”他心中早有准备,不介意对方的强横态度:“我也打听过了,你们是来自遥远京都的官方大员,应该知道依法办事的程序。争渡的事,你们该向府或县要求处理,夜间打上门来私行报复,你们到底是它还是匪?”
“先拿下他,上!”那位中年留鼠须大汉厉叫,长剑倏然出鞘。
昨晚陆大仙攻了他妻女一掌,并没占上风,因此这些人不想和他干耗比拼,三个人一起上。
他和随从都带了用布卷着的剑,随时可以应付意外,对方三剑急骤,他毫不惊讶,而且心理上早有准备:这些人不会和他一比一公平格斗。
风雷乍起,三剑汇聚,猝起发难,攻势之猛可想而知,显然有意一下子就把他摆平,并无“拿下”的意思,三剑聚合该致命的一击,毫无擒活口的意图。
看到剑势听到剑气迸发的异鸣,他心中一懔,攻势太猛烈,劲道与技巧皆足以跻身高手名宿之林,怎么居然自贬身价,猝然联手攻击?
已来不及闪避,非硬接不可,剑猛然出鞘,封出,身形仓卒间左移,不敢以一接三。
双方都是修为深厚,已臻意动神动,神动劲发的境界,不需事先运气行功,接触便是神功与神功相搏的局面,谁的功劲不足,谁就是输家。
一声狂震,火星飞溅,剑气猛然迸散,四个人分向两侧分张。
他仅与两支剑接触,二比一并非三比一,他占了上风,仅震得侧移八尺。与他接触的两个人,几乎飘出两丈外。另一个也被爆发的剑气所撼动,侧退近丈。
“难怪他敢逞强多管闲事,原来是宗师级的内家高手。你们退,交给我。”稍年轻的村姑举手一挥,示意三同伴退,嫋嫋娜娜款步上前,口气相当大,可知地位比三大汉高。
他脸色一变,突然脚下一虚。
异香扑鼻,女郎接近的速度相当缓慢。
他的目光,被女郎那异光流转的凤目吸住,不但无法扭头摆脱,而且根本无法转动头部。
下肢发虚,马步无法保持。
他知道糟了,大事不妙,与对方打交道站在下风,肯定会吃亏。
果然不妙,身侧不远处戒备的随从,嗯了一声,摇摇晃晃向下挫倒。
这是说,在双方一照面打交道时,由于位于下风,某一种可令血气产生变化的药物,已随风向他飘来,他已经嗅入这种药片刻,药性终于发生作用了。
“你……你……”他极为愤怒,腿一软,要向下挫倒,但他居然能晃了两晃,撑住了。
所握住的剑好重,手指一松掉落脚下。
“我先砍掉他的手,替咱们的人报仇。”那位认识他的大汉,狞恶地大踏步向他举剑接近。
渡头争渡时,他的爱女曾经砍下一名大汉的手。现在,大汉要讨债了。
“看能不能问出昨晚那老鬼的底细。”女郎退回原位:“可不要一下子就把他弄死了。”
“我要他慢慢地死,要他把一生一世的事都供出来……呃……我怎……么了……?”
距皇甫俊不足八尺,大汉突然发僵,身形一晃,缓缓向前一栽,便失去活动能力。
另一名大汉吃了一惊,不假思索地一跃而上。
“杨兄,你……”大汉惊呼,俯身争扶。
“小……心……”栽倒的大汉急叫,叫声走了样。
叫晚了,扶人的大汉人没扶起,自己却倒下,压在同伴身上挣扎难起。
第三名大汉并没上前,也嗯了一声向前仆倒。
稍年长的村姑身形似电,向右面的树下飞扑。
“砰”一声大震,村姑在半途摔倒,扑势太猛,滑出丈余方被大树挡住了。
稍年轻的村姑反应极快,闪身藏在一株大树后。闪避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此没彼现像是隐身术,凡夫俗子如果看到,必定大惊失色,以为看到了女神或女妖。
女郎先定神察看四周片刻,神态极为冷静。
这处是竹林杂生的路分野林,野草荆棘丛生,视野有限,所以五男女在这里埋伏。
毫无声息,也看不到动的形影。
“出来吧!一个可用飞石无声无息伤人的高手,绝非低三下四的鼠辈,偷袭就不怕被名家耻笑?我等你。”女郎一面说,一面从树后踱出。
纤手一抬,掌心有一颗拇指大的小石。这种小石在河滩亦可拾到,郊野也俯拾即是。
被击倒的四男女,显然是被飞石击中了穴道,人并没昏厥,只是无法动弹,可知用的是软字诀打穴手法,劲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任何一处重穴被击中,都会产生手脚软僵的效果,不需专制某一特定软穴。
拇指大的小石,并非真正圆滑的。
用来打穴,劲道最少也需百斤以上。这是说,飞行绝对不可能无声无息,一定会发出厉劲破风的声音。
的确没听到声息,四男女就这样连续倒下去。
女郎居然接住了一颗小石,比四位同伴高明多多。接住小石急急躲在树后,可知心中有数,发石的人非常了得,躲是唯一正确的行动,下一石可能难以躲闪。
把人激出,面面相对凶险便消失了。
毫无声息,暗算偷袭的人不上当,激将法无效,根本无法找出人藏在何处。
“我一定可以把你搜出来的,何不英雄些站出来打交道?”女郎再次用话相激,水汪汪的明眸冷静地向四周搜视,留意四周的声息,手中的小石随时皆可能扔出或弹出,显然也是使用小石头的行家。
左后方传出来轻微的草梢摇曳声,有动静了。
她纤手后甩,小石破空呼啸而去,撩动枝叶声音清晰,而且有枝叶折断飘坠。
身形乍没乍现,幻现在右后三丈外,枝叶摇摇,野草中分。
“你走得了?”女郎沉叱,身形在眨眼间远出五六丈外,隐没在竹林深处,穿枝声逐渐去远。
相反的方向,小姑娘正挺剑飞掠而来。
“带我走……”躺在地上的皇甫俊高叫。
“哎呀!爹……”小姑娘止步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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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林杂树中追逐,速度不可能放快。女郎的轻功虽然骇人听闻,近乎移影换形,但在竹丛杂树中,反而没有窜走的速度快,快逾电闪的轻功,也无用武之地,一冲便会撞上竹木。
遇林莫入,女郎犯了莫入的大忌,凭敏锐的听觉,循声放胆穷追。
曲折窜走的人,速度要快些,逃走的人通常比追的人快,而且可以任选逃走的路线。追了百十步,距离忽远忽近,但始终无法看到逃走人的清晰身影,偶或可看到枝叶的空隙中有物一闪即逝,难以分辨到底是不是人影。
冲过一丛茂竹,感到后脑一震,模糊糊涂涂失去知觉,身躯向前一栽,便被人抓住背领拖了便走。
这就是入林穷追的下场,随时皆可能受到偷袭。
不知过了多久,女郎自行苏醒,神智一清,像鹿一样惊跳起来。
“天杀的!我栽了。”女郎恨声叫:“青天白日,这人怎么可能不露形影的?”
一摸脸,稍为改变显得为年长的肌肤,被抹掉了一大半,梳的村姑髻也被拆散了。
“我的百宝囊!”女郎急得跳起来。
那只绣了一条古龙的精巧百宝囊,已经不在身上了,囊中盛有宝贵的物品,和护身制敌的法宝,一旦丢失,制敌的法宝随之报销,难怪她心痛了。
“一定是那个秘密的老鬼,我一定要他神形俱灭。”她咬牙切齿排草穿枝奔返埋伏区。
四个同伴都在,小飞石而中的穴道,手法并不特殊,但行家也无法自解。
被软骨散气药摆平的皇甫俊失了踪,同伴只知道是被一位小姑娘背走了。自始至终,五个人皆不曾看到敌踪,也不曾发生打斗,五个高手中的高手,就这么糊糊涂涂地摆平了。几乎五个人皆一口咬定,是昨晚在皇甫家,示威赶走陆大仙的老人所为。此地没有其他的高手强敌戏弄他们。
唯一可疑的是,昨晚那位神秘老人艺臻化境,口气托大,实在用不着躲在一旁,用拾来的小石头惩戒他们,出面干预岂不更增声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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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暴星可说霉运当头,是失败得最惨的一方,前后被打伤的人数已经可观,现在终于出了人命。
有人被杀,势必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不归路,情势严重和不可收拾。
七个人带了三具尸体,向东南的郊野急撤,先脱离城东北的奔东逐北搜索区再说。目下他们的实力,无法和陆大仙的人相抗衡,必须尽快退出,报仇的事暂且放下。仙书秘笈已经到手,陆大仙那些人会来找他的,届时再一并大结算。
他们不敢公然走动,避开道路以免被乡民看到,不能让追赶的人循踪跟来,专拣隐蔽的地方窜走,草木中避免暴露行踪,走四野并不安全。
真像一队残兵败将,背三具尸体的人走在中间,那位亲信随从,背了用青衫包住的十多本仙书秘笈,走在最后担任后方的警戒,留意是否有人追来。
迄今为止,他们仍然不曾再打开书包,检查十几本书,当然不可能知道书的真伪。
书是天暴星亲自夺获的,当时高大元的藏书包裹已经破了,书撒了一地,天暴星抬取时,仓卒间用青衫将书包住,他本人斗大的字也不认识一箩筐,怎想到翻开书查看真伪?强敌已同时到达,也没有机会察看。
参与的人中,没有任何一方的人,想到书是真是假,更没有人想到高大元会用伪书掉包。
有关的人几乎全部出动,全都在城郊昼夜奔忙。天暴星本来带了几名亲信,逗留在长街,盯牢升平老店的张家老少,仍以张家老少为目标,但最后仍然被陆大仙逼走,逼他参与搜擒高大元的行动。
因此,城内与长街至河口市的市街中,事实上两方的人,皆忽略了后续的变化,根本不知道市面有人拾到伪书的事。当然,拾到伪书的事,仅散布在市民之间,传播的谣言消息,并没传到他们耳中。
伪书的谣言其实传播不广,也没有真正的所谓伪书,只是坊间贩卖的普通经书读物,也有些是医卜星相消遣书,仅在书内首页,另加上令人迷惑的书名而已。
一位干练的巡捕,抓到一位拾了一本平山诗话的好市民,书内页却用毛笔写上“钥匙宝卷”四个字。平山诗话是骚人墨客的消遣书。钥匙宝卷却是明文查禁,某一秘密教派的经典,是正式查禁的妖书。
那位好市民总算幸运,那位巡捕对平山诗话不陌生,没收了书并不追究。
但谣言传出了,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芜湖是水陆要冲大埠,往来的旅客什么人都有。
陆大仙与天暴星的人,反而不知道伪书散布的消息,人都在郊野搜索,他们也不理会小市民的消息。
天暴星把夺获的书当成活宝,那会想到是伪书?
把携带“活宝”的爪牙留在后面,这是强盗作风。天暴星出身是盗贼,盗贼们攻村洗劫,领先的人疯狂冲杀,撤走时也负责开路,劫掠所得皆由后面的人携带,开路领杀散拦路的兵勇,危险性大。
后面的人只要求跑得快,通常不会有兵勇追赶,所以即使派有断后的人,通常很少派上用场,那些被杀戮洗劫后的镇市,不可能保有追击的实力。
急于脱身,顾前顾后,他们也没料到,追的人会准确地追来。也更没料到,另有第三方的人在途中乘机浑水摸鱼。
携带仙书秘笈的爪牙,当然是身手超绝的弟兄,相当精明机警,不时留意后面的动静。但许久没发现有异样情况,没有可疑的人追来,警觉心也就松懈了些,仅注意后面是否有人跟踪,却忽略了前面与上方的警戒。
前面、左右,包括上方,本来应该由走在前面的人留意的,断后的人只负责后面的警戒。
这位爪牙总算非常了得,耳目也非常敏锐,走动间也留意一切可疑的声息。
这一带的树林不算茂密,林下野草荆棘也不浓密,人在林中行走,视野仍然广阔,附近百步内如果有人走动,皆可从枝干的空隙中一览无遗,不可能受到猝然的伏击,应该可以安全快速通过。
七个人鱼贯急走,背了尸体的人脚下沉重,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乱人听觉的声音。
携了仙书秘笈的爪牙,居然听到异样的声息。
上空枝叶簌簌而动,响声有异。
“小心上空!”这位爪牙大叫。
上空有人疾落,有如殒星下坠。
爪牙的上空,一个灰影疾飘而下。其他各处,也有人凶猛地下扑。
爪牙发觉得早一刹那,但仍然无法在仓卒间撤剑自保,事急矣!不假思索将包书的包裹,猛然向迎头扑落的灰影扔出,身形急沉下伏,斜窜于树干下,跃起剑出鞘立加反击。
可是,没料到扑落的不止一个人,剑刚旋身反挥,身侧另一青影斜窜而至,叹一声右肋挨了一脚,大叫一声,摔出丈外撞在另一株树干上,枝叶摇摇中反弹倒地,腰肋受到重击,爬不起来了。
先一刹那飘落的灰影,接住了包裹,失去下搏攻击时机,挟了包裹纵出丈外。
袭击失败,飘落的人有八名之多,立即双方展开疯狂的搏斗,乱成一团。
灰影略一摸索包裹,便知里面装了什么了,发出一声怪啸,八个人像是幻化为飞鸟,同时向林木深处飞掠而去,但见四个灰影与四个青影,穿枝透叶冉冉消逝,速度骇人听闻。
天暴星七个人,幸而早一刹那发现警兆,仓卒间只能闪避自保,连撤兵刃的机会也没抓住,险之又险地躲过几招狂风骤雨的攻击,总算有惊无险,但也伤了两个人。
携带包裹的爪牙,是受伤者之一,内腑几乎被踢离位,内伤颇为沉重。另一名爪牙右胯挨了一剑,锋尖贯穿胯外侧肌肉,行走不便,但腿保住了。
不能追,有死者和伤者需要照顾。
“这些混蛋是何来路?”天暴星暴跳如雷,咬牙切齿像要吃人:“抢走了仙书秘笈,一定是雄风会的狗东西,我和他们没完没了。”
是八名蒙面人,四个穿青紧身,四个穿灰紧身,躲在树上突袭一击奏功。
如果这八个人志在歼灭,天暴星七个人,恐怕一接触便死伤过半,显然对方志在在书,无意下毒手,应该不是雄风会的人所为。
雄风会已经下毒手杀了他们三个人,所以天暴星并不能肯定指证是雄风会的人,但他们并没有其他的劲敌。
当然不可能是高大元和一剑愁,这八个蒙面人的武功,比高大元一剑愁高明多多,虽说是埋伏偷袭,但从攻击之猛烈程度,和撤走的身法和速度,每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至少天暴星就心中有数,真要面对面正式交手,他并无把攻袭他的那位灰衣人摆平的能耐。
既然没有其他劲敌,当然有理由认为是陆大仙的人所为。到手的仙书秘笈被抢走,天暴星怎肯甘休?
两个受伤的人需派同伴挽扶,怨天恨地向南急走,再碰上陆大仙的爪牙,可能全得被摆平死路一条。
天色不早,必然速离暴风圈。
实力相去悬殊,不得不承认失败的事实。
天暴星为人凶狠暴躁,总算知道不能再逞能。
在大批爪牙应召赶到芜湖之前,他的确没有决战的能力,必须化阴为暗,另行设法报复。
预定落脚的地方,选在城东的乡野。
陆大仙冒充官方大员,敢公然住在长街的高陞老店,天暴星不敢返回悦来客栈,怕当地的治官人员对付他,尸体也不便带入客店。
沿途先后与十余名爪牙会合,沿一条小径向东急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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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漂亮的村姑,加上一个风华绝代的芳华仙史,偕同两个相貌狰狞的大汉,显得阴盛阳衰。
被天暴星逃掉了,她们怎甘心?不管东南西北,在这一带郊野穷搜敌踪,半途碰上陆大仙一些爪牙,将天暴星已夺获仙书秘笈的讯息传出,七个人仍然在到处乱窜,希望能堵住天暴星远逃的去路。
奔东逐北期间,各组爪牙皆概略划分搜索区,因此消息传递不易,互相之间除非碰上,不然就无法交换消息,所以不知道各处的情势变化。
她们并不知道天暴星的三个爪牙被杀的消息,也不知道皇甫俊与另一种爪牙冲突的事,更不知道高大元的下落,把全副精神放在追赶天暴星的重大事故上。
她们感到诧异怎么一直没看到天暴星的其他爪牙?天暴星共有二十余名爪牙,已经全部出动了,怎么一直不曾碰上那些人?只要捉住几个爪牙做人质,哪怕天暴星不将仙书秘笈奉上交换?
一阵穷搜,搜得七窍生烟,眼看天色不早,天一黑,想把武功了得的高手搜出,不啻痴人说梦话,仙书秘笈再也追不回来了。
远远地,便看到一家孤零零的茅舍前,卓立着三位穿了青衫,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迎风卓立,大袖与衣袂飘举,老远便可分辨出唇红齿白的俊秀面庞。
似乎远在百步外,他们的清澈眼神,仍具有无穷的吸引力,目迎奔掠而来的五女两男,似有所待。
芳华仙史是老江湖,是陆大仙礼聘的宾客,南来的引导者之一,负责与江湖的牛鬼蛇神打交道,沿途颇为称职,曾经替陆大仙解决不少难题。目下她是这一组人的首脑,行动的司令。
其实她这个司令人,只能命令两名中年大汉。
这两位大汉是陆大仙的心腹,武功出类拔萃,真才实学可能比她还要扎实,但对大河以南的江湖道不熟悉,所以只能用勇而不能用谋,成为她执行的得力助手。
她并不知道四个化了装的村姑是何来路,反正是陆大仙指示协同她行动的人,并不受她指挥节制,四村姑参与有绝对行动主权。
她并不介意指挥权责,反正陆大仙到底有多少人明暗中跟来,她懒得过问,只知按吩咐办自己该负责的事,遵守主从关系的权责分工。
第九章 龙争虎斗
看到岔眼事物,便得作进一步了解。
看到三个打扮超脱的俊秀的年轻人,她本能地一马当先脚下加快,向茅舍急急接近,觉得这三个年轻人十分可疑。
所谓脚下加快,表示是用轻功提纵接近的,她无意卖弄,但反应出乎本能,一掠两三丈,速度惊人,裙袂飘扬,有如御风飞行。
刚冲入茅屋前空坪,她心中一惊。
四个村姑,竟然比她先一刹那现身在她身右。
四位陆大仙的随从,也仅比她落后近丈而已。
“是假货。”那位向她自称大姑的村姑,突然轻笑着说,盯着三位眉清目秀的书生型年轻人,不屑地撇撇嘴。
她也恍然,男人哪会生得如此俊秀?俊秀,其实意指没有头巾味娘娘腔。
“掌她的嘴。”中间那位俊秀假书生冷冷地举手一挥,对假货两字大表不满。
“遵命。”右首的假书生欠身应喏。
三个假书生穿着打扮大同小异,面貌也各有千秋,反正都是漂亮女人假扮的,漂亮女人的面貌大致相差不会太远,不漂亮的当然差异甚大。
两侧的假书生显然地位低,不同的是右胸襟没有绣荷花的隐约可辨图案。一朵荷花大仅寸金,用淡青的丝线精绣,如不仔细察看,不易看出是什么花。
口气托大,芳华仙史颇感诧异。三比七,三个假书生赤手空拳,而她们七个男女都佩了剑,凭什么大言要掌嘴惩罚?
掌嘴就是打耳光,必须贴身出掌。人影一闪,右首的假书生像在用幻形术,远在丈七八左右,身影一动便贴身了,玉掌伸出宽大的袖口,手掌便到了村姑的脸侧。
村姑已看出异兆,怎敢大意?双掌急抬,左掌硬接掴来的一掌,右掌拍向假书生的胸口,连消带打正面接触,看谁高明。
人影急剧闪动,蓦地风雷乍起,双掌接触声像联珠炮爆炸,爆发的劲气形成呼啸的气旋。
瞬间的接过声势极为猛烈,爆发的劲流直逼丈外,最后一声暴响,人影猛然分开。
村姑斜震出丈外,脸色大变。可能并没挨耳光,身躯其他部位,显然被击中了好几下。
芳华仙史骇然变色,她是了不起的高手中的高手,居然旁观者不清,没看清双方交手的招手,爆发的劲气压力砭骨,她远在两丈外仍受到波及,震撼力甚为猛烈。
本来她对来历不明的四位村姑,并没加以重视,如果陆大仙的爪牙比她高明,用得着花重金请她协助?
她对四个村姑的评价,陡然提高了三倍。
“他们把压箱子的重量级人物派来了,难怪敢远来南方称雄道霸。”假书生退回原处,向中间的假书生说:“下次,属下一定打肿她的脸。”
属下,这称呼又让芳华仙史心中暗惊,这表示对方一定还有其他的属下,不是偶然出现在此的不相关的人士,而是有组织有意现身示威的组织。
被震退的村姑脸色大变,手按上了剑靶。
“动兵刃撒野的人,后果自负。”中间的假书生脸色一冷,阴森冷厉的神情十分慑人,再举手一挥:“告诉他们,让他们早作准备。”
“遵命。”左首的假书生欠身应喏,举步上前。
芳华仙史被中间假书生的阴冷神情所摄,竟然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我们从你们的人手中,夺获十几本仙书。”出列的假书生站在八尺外,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三本书,往芳华仙史脚下一丢,语气奇冷。
“咦!你们夺获了?”芳华仙史心中一跳。
她们是追索天暴星的,亲眼目击天暴星从高大元处,夺获了仙书,所以穷追紧索。听假书生的口气,书一定是从天暴星手中夺获的。
“假的,我们要这几本真的书。”假书生冷冷地说。
三本书掉在地上,书面已经撕掉了,露出的首页,用笔另写了书名。
书是宋板书,确是三百余年前装订的所谓蝴蝶装,目下早就被淘汰了,改用线装,但坊间仍有人仿古书冒充古书读,所以不但可以买到蝴蝶装,也可买到拆装和卷轴装的古书。
医仙王金的书是手抄,使用纸捏装,外表和线装不同的是,看不到线。撕掉封面,可以看到订书的两个纸捏。
而假书生丢下的三本书,却是蝴蝶装,每一页的中线叠缝,用浆糊黏连,所以打开时像展翅的蝴蝶,既没有线,也没有纸捏贯连。
“咦!”芳华仙史惊呼。
她根本不曾见过高大元的仙书。陆大仙也没有见过,只有天暴星与一些心腹爪牙,看过夺来的书。她惊呼的原因,是所写的书名,而非看出是伪书。
“第一本:紫阳真人第五代弟子,武夷翁白玉蟾白真人的玄天显秘论。第二本:华山陈抟老祖的得意门人,张大仙张无梦的还元篇。第三本:兜率明王活佛的三阳普渡经。其他的书,我们毫无兴趣。这三本书的真本,你们必须在明天日落之前,送到赤铸山乌叉港剑园。”
“不要妄图侥幸逃离本县。”为首的假书生声色俱厉:“水陆两途已被有效封锁,有关的人皆受到有效的监视,忽视警告的人,杀无赦。”
“阁下,你们是……”芳华仙史抢着问。
三个假书生一声轻笑,六只大袖猛挥,蓦地阴风呼啸,灰雾怒涌。
“小心……”两个村姑惊呼急退。
三个假书生的身影,隐没在涌腾的云雾中,三缕淡淡轻烟,消失在茅屋后。
风止雾消,茅屋前一无所有。茅屋柴门紧闭,毫无声息像是空屋。
“快走,回去好好商量。”为首的村姑脸色大变,嗓音也变了。
“妖魅!”一名大汉骇然叫:“老天爷,我们碰上什么人了?”
“八成是……是……”芳华仙史更是一脸惊恐。
“是什么?”另一大汉问。
芳华仙史是老江湖,见多识广,武功与幻术皆出类拔萃,熟悉江湖门道,因此陆大仙以重礼聘为向导,见识甚至比陆大仙更广博些。
“可能……可能是……”芳华仙史欲言又止。
“可能?”
“可能是……是弥勒教龙虎大天师的人。”芳华仙史苦笑:“但……我不敢肯定。”
“为何?”
“湖广江右一带香坛,早二十年就被一些江湖怪杰先后铲平了,据我所知,龙是大天师的子女与义子女,先后伤亡殆尽。如果仍然有人幸存,应该遁隐老家山西躲起来。我是从兜率明王活佛的三阳普渡经,猜想可能是弥勒教的人,是与不是,回去找长上就知道了。”
“长上会知道?”
“你们雄风会,是苍天教的旁门组织。贵教的山门祖庭在山西,应该知道弥勒教的动静呀!”
“别废话了,快走。”村姑大声催促,拾起书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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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与大衍散人,藏身在茅屋左侧不远处的草丛中,目击这些人打交道,相距仅三十步左右,看得真切,也听得真切。
两方的人一走,他俩也悄然离去,取道返回长街。
“你这牛鼻子没安好心,存心坑我。”高大元一面走,一面不满地嘀咕。
“呵呵!我又怎么啦?”大衍散人怪笑。
“我那些书中,哪有这三本书?”
“那都是仙书呀!”
“紫阳真人与陈抟老祖,皆源出吕钟两仙,同为内丹派或金丹派,但修持各异。张无梦与白玉蟾两位真人,也各立门户各有秘传。那两本书不可能同参,不值得争。”
“哦!原来你小子懂得真不少。”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有一位前辈是内丹大师。”
“因此你偷偷学了不少零碎。”
“废话!牛鼻子,你怎么想到用兜率明王活佛的三阳普渡经,引起他们的贪念?三阳普渡经是真正的妖书,假佛门以包藏祸心的禁书,被抓住会杀头的,可把我坑了,要我背黑锅,真是岂有此理。”
“偶然想起而已,我听说过这部妖书。龙虎大天师打起弥勒教的旗号,其实他本人根本就不相信弥勒下生明王出世,弥勒下生该是五十六亿年之后。就算弥勒佛提前下生度化世人,他龙虎大天师在世间活得十分如意,犯得着随弥勒佛上兜率天活八万九千岁?人间的享受,绝对比看不见的兜率天好一万倍。如果跟如来佛上西天极乐天,恐怕更苦一万倍。”
“去你的!你在离经叛道。”高大元调侃老道。
“你们学道的人,说李老君住在兜率天。学佛的人,说弥勒佛在三天之一的兜率天,到底谁偷谁的神话呀?”
“我如果不离经叛道,会买了十几张度牒,在世间寻觅有根基的弟子,跟我,怎样?”
“你少来,哈哈!”
“可能你我无缘,你这小子的修为恐怕不比我差。”大衍散人叹了一口气:“对付得了这些人吗?”
“我还无意进一步涉入。那几个假书生道行颇深,我觉得很漂亮,有机会得看看她们的庐山真面目,我相信一定非常美丽动人。”
“那四个扮村姑的人,正是在高陞老店落店的六女三男中的四女,原来她们是陆大仙的人,很可能是苍天教的有身分的人物。苍天教强调男女平等,教主是女的。”
“古人说,夫妻相敬如实。苍天教不要求尊重敬爱而要求平等,实在让我这个混世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议。好哇!我去找她们。”
“咦!你……”
“去找她们亲近亲近。”
“小子……”
“我要去找杜英,不知她躲到何处去了。再见。”高大元撒腿便跑,不想再听大衍散人唠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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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仙不是怕事的人,也忍不下这口恶气。
想当年,他在严大小相国的黑龙帮,横行天下何等风光,江湖群雄谁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苍天教也不在乎垮了台的弥勒教。弥勒教的老巢在山西,苍天教敢在山西建山门祖庭,就有与弥勒教分庭抗礼的用意,甚至有取代弥勒教的念头。两教先后在京都设秘坛,也有明争暗斗的事实存在。
弥勒教造反失败,各地秘坛先后被江湖群雄所铲除,潜入地下欲振乏力,被苍天教所代确是事实,弥勒教已完全撤离京都,苍天教却在京都大张旗鼓蓬勃发展。两教的吸收弟子手段各有不同,层次也有异。
弥勒教的教主,走王亲国戚的门子。教主龙虎大天师李福达,就曾经荣任军卫的指挥使。
苍天教的教主太阳爷爷普明佛,却是山西边卫军的一个小兵,退后才创教自任教主,发展走低层次路线,三教九流贩夫走卒一概全收。
双方狭路相适,有了利害冲突。
陆大仙不是省油灯,他的人已陆续闻讯赶来会合,实力愈来愈强大,岂肯示弱向弥勒教低头?
在苍天教徒子徒孙眼中,弥勒教已是尸居余气,见不得天日的沟中老鼠,还能吓唬什么人?吓蟑螂还差不多。
假书生居然警告不许他们逃走,他会逃?笑话!
仙书秘笈必须夺回,弥勒教居然用伪书作借口向他挑衅,吞没的意图极为明显,欲盖弥彰欺人太甚。
人地生疏,要决战必须找到当地的牛鬼蛇神合作。除了本地的蛇鼠之外,还得借助有分量的龙蛇协助,一定要控制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掌握胜算,控制消息活动才能收放自如。
第一个被涉及的人,就是皇甫俊。
傍晚时分,两女一男光临皇甫家的宅前广场。
皇甫家戒备森严,进入紧急备战状态,来人接近至两里外,宅院的警号便发出了。
两位女郎不再是村姑装,嫩绿色的彩裙轻柔亮丽,薄施铅华巧梳妆,明艳照人风华绝代。
不同的是她们的发髻。一梳三丫髻,表示是待字闺中的女郎;一梳双丫髻,明白表示是侍女。
再就是两女的百宝囊不一样,侍女的囊外没绣有古龙图案。
男的英俊健壮气概不凡,二十余岁成熟的健壮年轻人,穿劲装显得特别英伟出群。但地位好像并不比侍女高,一直跟在两女身后,像护花使者,更像保镖随从,或者更像打手。
出迎的也是三女一男,同样阴盛阳衰。
主人是皇甫夫人母女,一位仆妇,一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四人都佩了剑,神色在冷森中流露出惊怒。
“皇甫夫人,不请我们进去坐?”梳三丫髻的女郎娇笑,状极得意。
“我不想引狼入室。”皇甫夫人断然拒绝邀请。
“你像是知道本姑娘会来?”
“不错,你们一定会来的。”
“你知道我来的原因。”
“对,心理上早有准备。”皇甫夫人不安的神情流露无遗:“姑娘的芳名,可否见示?”
“我姓龙,姓紫霄。你在高陞老店打听过,应该知道旅客流水簿上,所登载的龙家三姐妹,紫霄、紫云、紫虹,以及我们代表的身分。”
“当然你们不是亲姐妹,也不真姓龙。”
“姓名只是一种代表,一种标志,并不重要。你们为了争渡,废了我们一个人。”
“你们的人下毒手在先。”
“你不否认伤人吧?”
“这……”皇甫夫人语塞,伤人是事实无法否认。
“所以,我们有讨回公道的权利。尊夫皇甫大爷,能起床了吗?”
“我们正请人医治所中的毒物。”皇甫夫人咬牙说。
“那不会有用的,只有独门解药可解。哦!用小石袭击我们的人,是不是昨晚那个老鬼?他一定是你们家的人,所以掩护你的爱女把人救走。”
“我家没有这位神乎其神的前辈,如果有,你们还敢再三前来骚扰吗?不要再来了,龙姑娘,我皇甫家仍有拼的实力,玉石俱焚你们能得到多少好处?”
“不可能有玉石俱焚的局面发生。拼,那是最笨的下策;你们也没有拼的机会。皇甫夫人,我是来送好处给你们的,好好招待我,是你们皇甫家唯一的生路。”
“你不要威胁我……”
“我用不着威胁你,而是要替你皇甫家争取更大的权势和利益。当然,帮助你们必须是互利的,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我们需要你皇甫家的协助,在贵地建立度世宏基,我们迫切希望你们这种人才,协助我们替芜湖的众生脱离苦海……”
“住口!”皇甫夫人沉叱:“你这些话如果落入官府的捕快口中,我皇甫家毁定了。你们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
“你拒绝我们的要求了?”龙紫霄厉声问,高贵的风华消失无踪,完全换了一副面孔,成了要发威的母夜叉。
“老身坚决拒绝,我皇甫家清清白白,不信鬼神不受蛊惑,不追求名利,安分守己,不招纳亡命,鄙视三姑六婆,我说得够明白吗?”
“你不以尊夫的生死为念?”
“你吓唬不了我,拙夫有可解百毒的朋友。”
“你以全家的生死作赌注?”
“你们将会付出惨重的代价,芜湖的人会把你们送上法场,玉石俱焚。同时,宅中的家小,已作了最妥善的安置,所以你的威胁起不了多少作用。”
“真的吗?你在自寻死路,但我们不想要你死,只要你合作听命,有一千种手段要你乖乖就范。你看!”龙紫霄伸手向皇甫夫人身后一指。
院门口,已有两个同样美艳的女郎,堵住了院门,分别挟了一男一女两个十四、五岁少年,左手勾勒住咽喉,两少年叫不出声音,身躯悬空双脚乱蹬状极痛苦。
这表示宅院内,已被一些人无声无息占领了。
“你们……”皇甫夫人悲愤地厉叫。
“这是为你好,你这座大宅的人,如果我们不需要你替我们效力,片刻便可以快速地灭门。我们还没用晚膳,不请我们进去款待吗?”龙紫霄得意地说,又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
皇甫淑玉像怒豹般窜出,半途长剑出鞘。
“站住!大胆!”龙紫霄怪异的嗓声震耳。
冲势猛烈迅疾无比的皇甫淑玉,竟然如中雷击,踉跄止步猛摇脑袋,突然浑身发抖,眼神一乱。
“跪下!”龙紫雷叱喝的嗓音又变,变得柔和却又尾音拖得长长地。
皇甫淑玉真听话,丢剑缓缓跪下了。
“女儿……”皇甫夫人骇然叫,向前急奔。
仅奔出三步,突然向前一栽,手脚略一抽搐,便变得神情茫然直挺挺地像死人。
中年人的手刚落在剑靶上,突然目定口呆扭头向院门走,像个行尸,或者梦游者。
武功超绝的高手名家,把与会巫术幻术的人交手列为大忌,除非能出其不意猛然一击,不然最好识相些及早趋避,胜之不武,输了就灾情惨重。
皇甫夫人母女,面对面与龙紫霄打了老半天交道,对方有充裕的时间,注定是大输家。
皇甫大宅悄然易主,没发生任何打斗事故。
皇甫夫人所表现的不屈勇气可圈可点,但决心与勇气仍然禁受不起神奇妖术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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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师当然要求明师,明师才能出高徒。
真正的明师也郑重择徒,想找一个承受衣钵的门人谈何容易?只有圣人才声称有教无类。朽木不可雕也,烂木头绝对不可能雕作栋梁之材。想把一个白痴调教成天才,那是痴人说梦,即使花一千年心血也是枉然,那是徒劳无功枉劳心力的愚蠢举动,因此择徒极为重要。
高大元心中雪亮,大衍散人在打他的主意,要收他做传人,在一旁耍花招想引诱他上钩。
重要的是,大衍散人收他为弟子的目的,并非为了传以奇功绝学,而是希望他成为罗祖教的门人。
他对任何教也无好感,受一个人驱策,这算什么?
他的师父四海魔神,与天都丹士交情深厚,都是内丹派大师级的人物。不同的是,四海魔神反对苦修,而且精研武技,因此个性奔放近乎任性,所以希望天都丹士能兼收高大元为徒,精修定静虚无心法。
天都丹士已看出,高大元已经在四海的调教下,个性气质已经定了型,多兼一家之学反而会引起不良变化,所以不加考虑。
他不介意大衍散人在身旁耍花招捣蛋,只是觉得好笑。
罗祖教与全真教历史背景相同,渊源甚深,基本上反对合籍双修,以苦修为宗旨。而且罗祖教发展注重直系单传,因此门人不多,与同期发展的苍天教相较,差了十万八千里;苍天教的教徒,比罗祖教多一千倍。
而罗祖教的创立,比苍天教早了五十年。
罗祖教的教主罗梦鸿无为祖只有三位传人,他升仙时,苍天教的教主普明佛,还在万全卫当幼年兵,在炊事房当伙夫兵呢!
罗祖教第三代门人,在京都与全真教并立扬名。那时苍天教的教祖已进入中年,作战于野狐岭,被蒙古人射瞎一目,还没修真得道,还没修成豹眼禅师呢!
结果,罗祖教每况愈下,人才极感不足,早二十年便被苍天教取而代之。大衍散人急于寻找门人的心态,是值得同情的。
高大元不上当,暗笑大衍散人枉费心机。
大衍散人乱编书名,替他招来大麻烦,他也不介意,反而引起他狂放玩世的心念。
四海魔神便是狂放玩世,而且杀孽颇重的专家。
张大仙张无梦的还原篇、武夷翁向真人白玉蟾的玄天显秘论,都是内丹正宗宝典,不是禁书妖书。而兜率明王活佛的三阳普渡经,却是严厉查禁的妖书之一。
兜率明王活佛的绰号,就叫笑弥勒。两百年前中原群雄并起,他就自称弥勒佛提前下生,离开兜率天下凡度世,做当世明王,要度两亿生灵返回兜率天成佛。所谓三阳大劫,就是三阳普度经的主旨。
居然引出弥勒教兴风作浪,麻烦大了。弥勒教虽遭到严厉的查禁,但多看来席卷大半江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潜势力仍然庞大,出面干预示威,掀起的风波必定相当狂猛,涉入的人那有好日子过吗?
弥勒教还没找上他,他还没有积极介入的打算,只在心理上预作准备,并不在乎弥勒教的威胁。
扔脱大衍散人,他开始寻觅杜英。
他心中有数,把天暴星一群凶徒拖住,一剑愁与飞花玉女,便可获得充裕的时间,掩护张家一门老少远走高飞。
杜英如果不跟去,那就会留在此地盯住天暴星。
他向东南悄然远出,东南是十里长街的街尾。那一带阔仅百余步的长河上游,草木丛中田野广阔,散落着一些小村屋和农舍,正是藏匿或活动的好地方。
天暴星那些人,被八名蒙面男女夺走了仙书,知道实力相去悬殊,从这一带撤走的。
他转而追踪芳华仙史一群人,暂时不理会天暴星,反正伪书已如愿被夺走,天暴星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他得重新盯牢天暴星,一方面想知道天暴星失书后的打算,一方面希望杜英也以天暴星为目标而跟来。
迄今为止,他一直以弱者的身分出现,骚扰时打了便跑,受到袭击遁走为先,对方完全不了解他的武功修为,没有人把他列为难以对付的高手。对方忽略了他,无形中地占了不受到注意的优势。
要保持这种优势,必须继续扮演弱者,所以发现前面出现了陆大仙七个人,立即隐起身形避免接触。
陆大仙七个人,是往东南方向走的,走得甚急,可知定是有目的的急赶,并非沿途搜索。
他像伺鼠的猫,紧蹑在旁跟进。
他已从擒获的活口中,知道情势的变化,从昨天开始,雄风会与四海社,便联手合作狼狈为奸了。
双方因夺书而反脸,他也隐约从气氛中感觉出变化,只是不知道双方是如何反脸的。在有计划地吸引双方走在一起时,把伪书送出之后,他便远离现场,以后的发展他并没留意,更不知道天暴星被杀的一二个人,是如何被杀的。
天暴星向这一带撤走,陆大仙出现绝非无因,很可能是得到消息赶来的,人手多好几倍,消息灵通理所当然,天暴星的行动,难逃陆大仙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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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姓龙的漂亮女人,扮村姑公然现身之后,陆大仙便大权旁落,名义上仍然是司令人,但已经无权总揽大局,不但得听命于三龙女,也不再全权指挥从河南方向追来的人。
他对工作的热忱,并不因大权旁落而消沉,将精力完全投入追夺仙书秘笈,擒捉高大元以了解医仙王金的下落的大目标上,不想节外生枝兼办目标以外事物。
收服皇甫家的人,以对付弥勒教的事,他就显得兴趣缺少,并不热心,认为那是节外生枝的事。在主观上他已经认定,仙书秘笈仍在天暴星手中,弥勒教所夺获的伪书,是天暴星耍的花招。
他把全副精神,放在追逐天暴星的大目标上,反正三龙女拍胸膛保证负起收取皇甫家的事,他犯不着多事参与,正好乐得清闲,把所有的人手用在追逐天暴星上,也是避免与昨晚出现在皇甫家,那位武功可怕的老鬼碰头,避免见面是最好的保命良方;那老鬼一定还在皇甫家坐镇的。
那付天暴星一些残余,他有十成信心,用不着带太多的人手,七个人已经嫌多了。
红日西沉,暮色四起,必须赶快把事办妥,天一黑就不易完满成任务啦!
他是众所周知的司令人,行动众所瞩目。天暴星人数虽少,必定派有眼线,留意他的动静。
双方的消息传递,都不怎么灵活,所以快速的行动,是制胜的不二法门。他的行动相当快速,直趋天暴星的藏匿处。
天暴星的藏匿处,在长河北岸的一座三家小村中,距长街的街尾约四里左右,并不算太隐秘,万一抵挡不住强敌,跳下河便可脱身,夜间撤走更为方便。
沿小径疾趋三家村,想用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行动,直捣中枢控制天暴星,便可主宰全局了。但远在百步外,在前面疾走的两名中年人,打出警戒的手势,快速突袭的计划失败,众人脚下一慢。
第一家农宅前的晒谷场,出现两名大汉的身影,刀与长剑在手,目灼灼等候他们前来,似乎早有准备,人藏身在暗处严阵以待。
陆大仙大踏步超越,领先欲动,双方既然已经反脸成仇,当然没有好脸色接待。
“他娘的!果然来了,想赶尽杀绝吗?咱们以英雄好汉的方式决死,一比一不死不休。”扬刽刀拦住去路的中年人,用暴雷似的嗓门怒叫:“我,快活一刀姜义。九幽逐客姓陆的,我挑你。”
“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你配向老夫挑战?呸!叫天暴星出来打交道,不要妄想利用房屋掩护,寄望在用暗器攻击上,困兽之斗必定死得很难看,哼!”陆大仙威风凛凛叱喝,真有大人物的威严。
人如果躲在屋内,用暗器防守,进去搜杀的人所付的代价,将极为惨重。人手不足更不宜进入攻击,冲进去可能在刹那间死掉一半。
“敝长上不会见你,你得进屋子里去找。咱们与你们雄风会誓不两立,见面唯一可做的事是你死我活。姓陆的,你不要夸海口,我快活一刀的江湖名头,并不比你九幽逸客低多少,我有勇气向你挑战,你不要做懦夫拒绝指名单挑决斗。”
“混蛋!你……”
“你只不过是雄风会可有可无的护法,而我是四海社外五坛的青龙坛坛主。你拒绝挑战不算丢人现眼……”
一声沉叱,陆大仙愤怒地一掌吐出。
快活一刀不敢看成虚招,虽则双方相距有丈五六,沉重的刽刀一抬一挥,刀气猛然迸发。
罡风乍起,气流激荡风雷殷殷。
刀气挡不住无俦的掌风,快活一刀飞退丈外脸色大变,刀抬不起来,再退了两步才稳下身形。
“你给我滚!”陆大仙沉叱,嗓音怪怪地,同时举手一抖一拂,像要赶走眼前飞舞着的讨厌苍蝇。
怪事出现了,快活一刀真听话,乖乖地张口结舌向下爬伏,立即向侧连滚五匝,嗯了一声,手脚一摊,四仰八叉脸朝天躺平,目定口呆像是失魂。
第一家农舍的大门外,传出清脆的鼓掌声。
“颇为精纯的役魂大法,阁下的道行不浅。”清脆悦耳的语音传到,鼓掌声终止。
是一位穿月白衣裙,艳丽俏巧的二十余岁,曲线玲珑佩了剑的女郎,晶亮的明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流露出令人心跳的诱人风情。
另一位是年轻的青衫飘飘,佩了剑的英俊书生。
“咦!难道你们是四海社的人?”陆大仙一怔,猜想必定是弥勒教地位颇高的人物:“一定是你们用飞石击昏了我们五个人,使我们失去擒捕皇甫俊的机会。你们从那姓高的小辈手中,夺回仙书秘笈,怎么声称是伪书,要咱们将真书在明日日落前交出?岂有此理!”
一双英俊美丽的男女,神气地并肩而来,取代了快活一刀两个人的位置,背着手傲然屹立气势慑人。
“我们比你们先到片刻,与天暴星当面交涉过了,他承认最后从姓高的人手中,重新夺获这些书,随即被我们取得,根本不知道书的真伪。这期间,你们三方你争我夺,多次易手,中间一定有人掉包,把真书藏起来了。”漂亮女郎等于否认是天暴星的人,直接表明是为书而来的。
“鬼话!我的人迄今为止,还没见过这些书。”陆大仙大声说:“天暴星说他见过其中的悟真篇,我相信,所以逼他帮我向高小辈夺取这些书,掉包的人绝不是我。”
“我不相信你的话。”女郎反驳:“那位叫高明的书生,人孤势单逃命要紧,一直就逃不出你们两方的追捕,那有时间掉包?掉包的不是你就是天暴星。我已经要求天暴星,明天日落之前,必须将真书送到赤铸山乌叉港剑园。你们也一样,千万别忘了,再见。”
“等一等……”
“不必多说。”女郎打断陆大仙的话:“反正你们三方都有掉包的可能,巧辩没有用。我们正派人找那位书生高明,他也必须将书送到剑园。你们三方,都得到场。”
“老夫不在乎你的恐吓……”
蓦地阴风乍起,绿火像流萤飞舞,一股怪味中人欲晕的气流随风飘逸,灰雾一涌,两男女的依稀身影,一晃便形影俱销。
陆大仙与一名中年人,出现在第二家农舍的屋角,距现场已在三十步外。这是说,两人在这刹那间,追出三十步以外,显然没追上那一男一女。
已经清醒的快活一刀,与同伴惊呆了,不但知道弥勒教的男女有如鬼魅,也知道陆大仙可怕。
他俩所看到的陆大仙,居然在一眨眼间,追赶一双男女远出三十步外,那浑身绿焰衣袖飞扬的魔鬼形象,也令人望之心胆俱寒,妖术的道行,似乎不比弥勒教的两男女差多少。如果真和陆大仙决斗,后果不问可知。
一眨眼,陆大仙两人又回到原地,快得令人目眩。
“天暴星,咱们有必要平心静气商量商量,同仇敌忾,目下咱们可合不可分,分将同归于尽。”陆大仙向农舍高叫,口气暴露出心中的恐惧。
“商量就商量,你来吧!”天暴星出现在第三家农舍前,气冲冲像吃错了药:“他娘的!你最好不要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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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把敌人当作仇敌对付,是相当危险的事。
对付仇敌,要想避免伤害,避免送掉自己的命,唯一可靠的手段是把仇敌消灭。
高大元知道有关的人,把他当作得之而甘心的仇敌,他却没将有关的人当作仇敌,没有消灭仇敌的念头,所以一直下不了毒手和对方玩命。这种心态非常危险,等于自缚手脚让对方痛下杀手。
昨晚他就几乎丢命,在三种奇功突袭下丢掉半条命。如果禁受不起跑不快,他活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并不知道出了人命,不知道天暴星有三个人被杀。有人被杀,便表示杀戮已经正式展开了。
他概略知道天暴星一群人藏匿的方向,猜想杜英必定盯在天暴星附近活动。
天色不早,他先在一家农舍提前晚膳,踏着落日余晖,向城东的乡野寻觅杜英的踪迹。他孤家寡人,没有人供给消息,孤身盲人瞎马乱扰乱寻,实在不便。
第十章 征服皇甫
沿一条乡村小径不徐不疾赶路,沿途留意附近的动静,只要发现有佩剑刀的人走动,便得及早趋避,不想和这些人拼老命。
现在,他知道有三批人,为了仙书秘笈你争我夺,八仙过海各展神通。陆大仙的雄风会、天暴星的四海社,已不再以他为主要目标,主目标是那些伪书。他避免与那些人碰面冲突,凶险程度降低了。
弥勒教异军突起,目标锁定了一会一社,与他无关,因此弥勒教对他没有威胁。
这都是他对当前情势的估计和猜测,其正确度和可信度,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也不怎么介意。
这条通向东乡的小径,平时行走的乡民就不多,傍晚更是难见人迹。五面场往返县城的人多些,往东村落零零星星,在外走动的人自然少了许多,人都早早返家了。
五面场其实行走的人也不太多,那座早年矗立的豫州故城,早就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目下只是一座不足百户人家的小村。北面近西里余,便是皇甫家的宅院。
对皇甫家的事,他已经抛诸脑后了。那位秀慧的小姑娘找他拼命,他一点也不介意。在他眼中,这种小丫头根本不能算是女人,戏弄一下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他挨了揍也是罪有应得,那能计较?
皇甫家出了些什么事故,他并无所知。
他信步沿小径不徐不疾行走,像一个返家的乡民,盛书的包裹和行囊,早就藏起来了,手中点着打狗棍,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警觉心虽有,但已相当淡薄。
路右出现一家茅舍,炊烟袅袅,一定正在准备晚膳,门外的果树枝繁叶茂。
没有家犬吠叫,不合情理。
这种路旁的单独茅舍,一定会养家犬的。
他居然忽略了,泰然经过门前。
“救……命……啊……”紧闭的柴门内,传出近乎虚脱的求救声。
他一怔,站住了。
没错,斜阳西沉,可看到后进烟囱升起的炊烟,表示这家茅舍的人正准备晚膳,屋内有人,为何门闭得这么早?求救声又是怎么一回事?
“救……命……”门内继续传出叫喊声。
“哇……啊……”接着传出儿童的嘶哑叫喊声。
毫不迟地,他踢门冲入杂乱的堂屋,吃了一惊。
黄昏将临,堂屋幽暗光线不足,但景物依然清晰。他所看到的是,七个男女老少皆被四马倒攒蹄,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一个个头青面肿,显然是这家农宅的老少,被人捆起来打得很惨。
七个人分别躺在各处,动弹不得,有几个已濒临昏迷境界,再救晚些可就有性命之忧。
他警觉地快速入内先搜全宅,一无所见,这才返回堂屋,替这些人解绑。
他身上没携有利器,必须“解”开捆得牢牢的绳结,浪费不少工夫,而且得逐一解救。
先解一男一女的两小童,然后解那位布衣布裙的大嫂,突然嗅到村妇的衰弱呼吸中,有一种他不算陌生的怪味,淡淡的,不留意还真无法发觉。
他突然心中一栗,毛发森立。没错,先解救两个男女童时,也嗅到这种若有若无的怪味,他并没留意。
这说是,他已经嗅人这种气味许久了。现在,他发觉不妙了。
解绳的手突然一软,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眼前发晕,蹲着的双脚失去支撑力。
他知道士当了,后悔无及。
任何人见了堂屋的情景,也会激起同情心加以解救。捆手脚的麻绳又粗又韧,打的是死结,如无锋利的刀,必须费工夫解结。
这期间,所嗅入的奇药有时间发挥功能,拖得愈久,中的毒愈深。
七个男女老少所散发的淡淡怪味不是奇药,而是事先服下的解药味。所以,他对这种怪味不算陌生。
他身形一晃,坐倒在地,本能地挣扎,仅动了几下,不但无法挣扎站起,反而跌倒了。
门外踱入两个人,两个不算陌生的人。
没错,是那位扮村姑的人。他曾经略为抹除村姑脸上的化装,发现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化装术并不精,改变肤色不用脂粉而已。
另一个是年轻的英俊大汉,穿着劲装佩剑挂囊,人才一表,气概不凡,但地位比女郎低,跟在后面像随从,相貌相当出色,与女郎颇为相配。
女郎不再穿村姑装,穿嫩绿色的淑女连身衫裙,佩剑古色斑斓,中型百宝囊绣了一条古龙图案。
是陆大仙的人,投宿在高陞老店的六女三男中的一男一女,事先谁也不知道她们是陆大仙的党羽大援,情势急迫才采取协同搜索行动,暴露了身分。
这里是布下的陷阱,经过的人如果听到呼救声,一定上当救人,自投罗网乖乖就擒,毫无反抗的机会,听到求救声进行抢救,命运便注定了。
他摊开手脚,勉强可以挪动手臂,似乎仍图挣扎,虎目涌现惊恐的神色。
美丽女郎不认识他,不知道曾经被他用飞石击昏,夺走了百宝囊,女郎的百宝囊是稍新的,更换的备用品。
幸好他身上没携有可疑物品,百宝囊已经被他丢掉了。
“很像是陆大仙所说的高明。”年轻大汉在旁说:“穿村夫装,人才一表,手上有挑包裹的手杖,心地好匆匆救人,所以暗中保护天暴星的猎物张家老少。”
“唔!很符合特征。”美丽女郎点头:“天暴星夺走了他的仙书秘笈,他不死心仍在偷偷摸摸伺机而动。这条路通向天暴星的匿伏处,他走这条路理所当然。问问他,那些仙书他如何从王道士手中获得的,河南来的人语焉不详,要问清楚。”
他大感困惑,这两人竟然不知道,天暴星已经丢了仙书,不知道仙书转落在弥勒教的人手中。也许一直在这里布陷阱,不曾与自己人接触,所以消息不灵通,对多变的情势不了解。
“遵命。”年轻大汉恭敬地应诺。
“不要毁了他,陆大仙要向他取口供。”美丽女郎在向奴仆下令:“陆大仙桀骜不驯,被他数落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属下有分寸。”
“那就好。”
年轻大汉一把揪住他的领襟,拖起抵在墙壁上,左拳连吐,先在他的肚子来上五记短冲拳。打了再说,显然是迫取口供的行家,先把人打个半死,令精神与肉体崩溃,回答时不敢胡说乱招。
“呃……呕……”他痛得五内翻腾,大汉每一拳皆力透内腑可怕极了。
“你就是叫高明的人?”大汉沉声问,抵住他的手并没放松。
他浑身发软,被抵在墙上真不好受,如果能站立,痛楚会大为减少,可惜他无法站立,被抵得几乎无法呼吸,胸骨快要被挤压变形,甚至像要断裂内陷。
“我……我是……”他虚脱地答。
噗噗几声闷响,肚子又挨了几下重击。肚子被拳击实,不会折骨裂肤,但痛楚令人难以忍受,不但发呕收缩,而且阵痛绵绵不绝。
“你的仙书秘笈,王道士珍逾拱璧,他为何交给你?你是他的什么人?”年轻大汉厉声追问。
“我……我根本不……不认……认识他……”
一膝盖撞在他肚腹上,他双眼一翻痛昏了。
点人中抽耳光,最后一盘凉水把他泼醒了。
“你再撒谎,我要你生死两难。”年轻大汉的语音在他耳畔轰鸣:“招!从实招来,招!招……”
他被摆放在八仙桌上,脚步开始肿胀,口鼻血流如注,剧痛绵绵折磨着他,眼前朦胧,不知人间何世。
“我……不认识他……”他的语音破碎,几乎难以分辨音义。
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双方如果不认识,会把仙书秘笈轻易地交给他?
“你生得贱,不大吃苦头不会招。”美丽女郎当然不信他的话,以为他顽强不肯招,扳转他的身躯,食中两指猛然点在他脊中的筋缩穴上:“我不信你是铁打的人不怕痛楚,看你撑得了多久。”
开始是身躯开始抽搐,然后浑身抖动,手脚逐渐收缩,每一条肌肉皆以躯体为中心,颤动、绷紧、收缩、虬结……片刻间,他蜷曲如猬,身躯似乎缩小了一半,抽紧的肌肉不住跳动,浑身颤抖,沉重的八仙桌也发出移动的格格怪响。
对方要口供,就不可能弄死他,早晚要把他交给陆大仙审问,他一定可能争取到活的时间,陆大仙不可能在这附近逗留,这里只是一处设伏区。
无边的痛楚他受得了,身躯的剧烈变化,却不受意志力的控制,而是生理上对刺激的本能反应,呈现在外的悲惨痛苦形象令人同情。
女郎与大汉都是铁打的心肠,反而觉得快意。美丽女郎的脸上,流露出愉快的神情。
“我等你求饶。”女郎扳动他似乎缩短了一半的颈项,脸上有怪异的笑意:“求饶表示你愿意把供,我们不苛待愿意死心塌地,向我们膜拜祈求庇佑的人,合作对你有好处的,快求饶,快!”
女郎在用手感觉他颈喉的变化,如果他求饶,必定本能地点头叫喊。
他不叫喊,仅张大着嘴,忍受无边的痛楚,喉间毫无声音发出。如果换了旁人,恐后早就叫喊有如天崩地裂了,痛苦发出叫声是反射性的本能;发出尖叫也是自卫的本能。
筋缩穴不能久制,那会令人变成残废,抽紧的筋与肌肉,会失去弹性而难以复元,后患无穷,连骨头也将因之而变形,甚至折断。
他的身躯像是缩小了一半,蜷缩如猬猛然地抖动,脸上的脸肉扭曲变形,状极可怖。
门外出现两名中年大汉,发出一声唿哨。
“天色不早,该赶回去会合了。”一名中年大汉说。
夜幕低垂,堂屋更幽暗了。
“好吧!把他带走。”女郎一面说,一面在他的背脊连拍三掌。
身躯一震,肌肉开始徐徐舒张。
一名中年大汉抢入,将他扛上肩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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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城东北郊野相当远,距那一带你追我赶暴乱区,足有十里左右,回城南长街也有七八里。四个人在暮色苍茫中,沿小径奔向城南。
远出三四里,已可看到长街的隐约灯光,小径通向城东南角的金马门,是乡民进城的路径。
迎面来了两名青衫飘飘的佩剑书生,夜色中仍可看清面貌,齿白唇红眉清目秀,像是十五、六岁的俊秀小书生,佩的剑可不是饰剑,而是杀人的利器。
“该死的!你们还敢在郊野游荡?”右首的小书生毫无文味,嗓音一听便知是女人。
“呸!你两个假货是何来路?”女郎怒火上冲,这位假书生的话引人反感。
“你们这些人昼夜不断,在我们附近不断撒野,搞得鸡飞狗走,依然不肯罢休,实在不像话。”小书生不理会她的问题,声色俱厉提出指责:“已经向你们提出警告,限你们明天日落之前至剑园报到,居然不撒走回去准备,仍敢在这附近踩探,该死!”
“你在说什么?”女郎大惑不解,真听不懂小书生话中的含义。
“你想装糊涂一脸无辜相?”
“你这小泼妇敢在我面前人模人样,不知死活。我在这里留意外围动静快一个时辰,仅捉到三个可疑的人,好不容易才弄到一个有关的重要猎物,正打算回去呢!你两个假货也是可疑的人,正好一起捉回去好好拷问来路。”女郎的口气更为托大,声落身动一闪即至,毫无顾忌地伸手便抓右面的小书生。
年轻大汉也不慢,扑向左面的一个。
听口气,便知女郎四个人,是在外围断路的,留意过往的可疑人物,目的在于对付或者侦查天暴星的人,也可能负责阻绝天暴星的外援,远在追逐区外,不知道区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故。。
从她们酷待高大元的态度估计,可知她们是在天暴星重新夺获仙书秘笈之后,派来此地布伏的,所以认为高大元已经不重要了,天暴星已从高大元手中夺走了仙书。至于天暴星再次得而复失,仙书被弥勒教的人夺走以后所发生的事,消息还没传到,情势的变化她们并不了解。
她们根本不知道小书生说那些话的意思,更不知道限令明天日落之前,到剑园报到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把人先擒住,便可知道底细了。
她们都是以强者自居的人,强者的想法是先制对方再言其他。
先将对方置于完全掌握中,其他的事便可任意予取予求。
伸出的纤手五指半屈半张,表面上看的确是抓,但高手的抓变化甚多,随时可改为用指掌攻击。抓应该是擒拿术的技巧,技巧不圆熟,只能抓衣襟衣袖像村夫打架,推扭拖拉把衣裤撕破而已。
女郎的手探中宫而入,似要抓领口,其实抓爪掌皆控制中宫,可在瞬间改攻中宫这一片禁区任何部位,变化万千,探怀取乳攻腹部是要害。
中宫也容易防守,转体招手便可封住。而且可立加反击回敬,稍练了几天的武朋友,也不会笨得面对面敞开中宫,让对手正面出手排空直入。
小书生不转体不抬手,仰面便倒像是使用铁板桥技巧避招,下面莲足上挑,取下裆十分阴毒。双方都快逾电光石火,一接触便绝着齐出。
一声沉叱,乍合的四个人影骤分。
女郎与小书生各向侧闪出丈外,手与脚曾经发生小接触,劲气四散,都用上了内劲。
另一假书生与年轻大汉,也倏然中分。年轻大汉的右脚向下一挫,但仍然站稳了,大概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打击,可能有点难以禁受。
先下手为强并非真强,女郎和年轻大汉反而落在下风。
两个中年大汉无暇多想,丢下仅剩半条命,筋骨失去活动能力的高大元,拔剑疯虎似的向两个假书生猛扑,剑上风雷乍起。
女郎与年轻大汉,也掀剑扑上了。
蓦地八步风生,异声四起绿焰飞腾,两上假书生的身影,在朦胧夜色中突然缩小。
“咦!”女郎讶然惊呼,随即一声轻叱,也身躯缩小,剑也变形,像一道白虹,逐渐缩小的身影随在白虹后面,像灵蛇归穴,向正在依稀缩小的假书生飞射。
异声四起,阴风迸发,正在变异的身影蓦然幻没,一切异声怪相旋起旋灭。
两个中年大汉,斜摔出两丈外挣扎难起。
女郎幻现在路侧丈外,持剑的手抖得厉害,脸色苍白,呼吸急迫。
年轻大汉坐倒在路中,剑无法举起。
“白莲妖孽!”女郎变色惊呼。
四支剑同时进攻,显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四十年前,龙虎大天师在山西陕西举事,攻城掠地大肆杀戮,打出的旗号就是弥勒教,号称是白莲社的正统真传。
但迄今为止,白莲社公开扬言李教主是冒牌货,与白莲社无关,白莲社只有法主而没有天师。
数百年来,打出弥勒下生旗号活动的人太多了,多一个冒充的龙虎大天师,不足为奇。
老实说,天下各地佛、道、巫的秘密组织,比可以站在阳光下的佛门宗系,正一道各教派,数量超出百倍,查不胜查禁不胜禁,谁也无法查出他们的真正系统源流,无法认定到底谁可以称正统或旁支。
白莲社否认龙虎大天师的身分,龙虎大夫师李福达李教主父子,也否认目下白莲社的张教主是正统。
“快走,咱们不便招惹他们。”年轻大汉爬起来急叫,惊惧的神情明显。
不管是白莲教或龙虎大天师的弥勒教,都是组织遍天下,号称天下级的大组织,在江湖的实力令人谈之色变。
而苍天教仅是近年创立的组织,活动地盘限于京都山西,算是地区性的秘密组织,仍在发展期,哪能有与天下级组织硬碰硬的实力?对方略一示威便退走,显然无意作进一步的报复,如不见机离去,可能有严重的后果。
美丽女郎心中有数,两个假书生并非示怯撤走的。
“我们的人可能出了意外变故,回去再说。”女郎不安地说:“这两个假货所说的话包含玄机,不知道是何所指,恐怕另有隐情,得作进一步了解,走。”
“咦!人呢?”爬起寻找高大元的大汉,一面寻找一面惊呼。
“会不会是两个小泼妇用妖术摄走了?”另一名也在寻找的大汉问。
“不可能,她们没有时间注意丢在地上的人。”美丽女郎语气肯定:“她们怎知道我们所捉的人是谁?情况发生太突然,一沾即走,你们都是目击者,她们哪有余暇将人摄走了。”
一阵好找,毫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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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哪有能力逃走?他是强提剩余精力,滚入路旁的深沟潜伏,躲过这场劫难。
他身无长物,因此对方一直就不曾搜查他的全身。
已先被令筋骨散软的药物所制,对方不搜身不算犯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搜的,他身无寸铁。
嗅到异味,他便猛然警觉,可惜发现得晚了些,后悔已来不及了。
他曾经没收了一个假村姑的百宝囊,检查囊中的物品,不但知道对方善用些什么邪门法宝,而且知道所用的药物兵刃。几瓶药物中,其中一瓶所激发的气味,就跟掌握中所嗅到的气味相同,所以他没感到陌生。
他是药物行家。他师傅四海魔神,就是内丹派的大师级高人。内丹派虽说丹自内求,与金丹派或丹鼎派,借助外求丹药不同,但对丹药的研究与应用,仍然相当重视。练武朋友不论内家外家,对药物的应用重视是相同的。
他弄清了对方使用的几种药物性质,也知道那些是解药。可是,被制在先,失去使用解药的机会,他只能凭本身的修为,全力阻止进一步的伤害,抗拒与排斥药物的威力,争取自救的时间。
夺获的解药,他已改装用小竹管盛藏,藏在靴统内,体积细长不易被发现。
滚落沟底的草丛,他可以取解药服用了。
四男女失望地离去,凶险远离他安全了。
被捧得好惨,头青脸肿内腑离位,缩筋的彻骨奇痛,几乎令了崩溃,这痛苦刻骨铭心。
怨毒的火苗从心底涌升,激发了他潜在的光天野性。
他师父绰号四海魔神,魔神的门徒岂是善男信女?只不过他出身书香世家,他老爹是教授夫子,读书人以恕道为先,强迫他接受后天的忠恕观念,变化气质压抑先天具有的潜在野性。
可是,与他老爹相处的日时并不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连串的意外苦难,把他的野性诱发出来了,一发便不可收拾。
从河南与医仙王金相遇始,鬼使神差被波及凶险连连。
直至昨晚被三种神功猝然一击,以及这次的受苦受难,形容为祸不单行灾祸连连并不为过,其所谓走了霉运冲了煞,一霉三年祸事接二连三,难怪他心中不平衡,难怪他野性蓄劲待发。
内心的怨毒一发,是极为可怕的灾难,如不毁了别人,就毁了自己。
他虽然没练成钢筋铁骨,即使无法预行运功护体,这点打击创伤他承受得了,伤害不了他的根基。昨晚三种奇功猝然一击,他也不曾运功护体。
服了解药,他咬紧牙关,等体内各种功能恢复之后,忍受痛楚用坚韧的意志力,行动三周天,再服下一些保元的丹药,在沟底因疲劳过度而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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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要把真的仙书送至赤铸山剑团。
这警告出于弥勒教的人口中,具有相当程度的震撼力,虽则提出警告的人,并没亮出弥勒教人物的身分,但所显露的实力,已令当事的人心中栗栗,瞎子吃汤团心中有数,岂敢忽视这极具威胁性的警告?
到何处去找真的仙书秘笈?这期间你抢我夺,到手的人加以掉包当然有此可能,高大元同样有掉包的嫌疑。
天暴星第一次夺获时,确是真的仙书秘笈,已被名叫许真阳的爪牙所证实,不会有错,接着书被高大元乘乱夺回,次日方重又被天暴星夺获。这期间,会不会被陆大仙的人所抢走?
必须三方对证,或许四方对证。
因为弥勒教从天暴星的人手中,出其不意抢走了仙书,事后声称书是假的,一面之词能采信吗?
各方都积极准备,雄心勃勃作最佳的打算,有信心应付即将到来的生死存亡大搏杀,首先便是集中全力找到攻守俱佳的基地,与及获得地方上可以争取的奥援。
天一黑,陆大仙的人,已离开高陞老店,在皇甫家聚会,总人数超过五十大关。
天暴星的人,也在长河的支流中江北岸一家农舍集结,人数也增至三十人以上,仍有人陆续赶来会合。受伤的几个人,则留在长街的客店内治疗养伤。
天暴星损失最大,是最大的输家,发誓要找陆大仙了断,认为三个爪牙是被陆大仙的人下的毒手。
对来自弥勒教的威胁,反而没放在心上。
鸠占鹊巢,皇甫家成了陆大仙的基地。
皇甫俊不再是一家之主,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陆大仙拒绝给与解药,须等到这里的事告一段落再言其他,以宅主人的生死做胁迫价码,不由皇甫夫人不由他们摆布,手段相当狠。
天一亮,皇甫家可用的人手,全都派出踩探消息,仅留皇甫夫人和爱女淑玉坐镇,以防县城的治安人员前来查问,也负责应付附近邻居前来走动。
陆大仙也派出五分之四的人,一部分潜赴赤铸山,侦查剑园的动静,踩探有关剑园的底细。另一部分人,在附近防范天暴星前来寻仇,搜寻高大元追查真仙书的下落,必欲得之而甘心。
龙家三姐妹,她们带了三待女,与三位年轻英俊的男保镖,正式与陆大仙聚会,也在皇甫家安顿。
但在名义上,她们不受陆大仙节制指挥,而且是暗中的司令人,陆大仙在神色上,却不怎么顺从恭敬,双方的关系颇为微妙,指挥出现双头马车难以驾驭现象。
三姐妹出去了两个,留下老三龙紫虹坐镇,负责控制皇甫家的人,完全控制了皇甫夫人的活动。
昨晚布伏捉住高大元的人,就是这位龙三姑娘。
陆大仙也亲自出动了,带了两个爪牙四行,负责至长街一段地区,接近市东桥(孝烈桥)一带搜索,发誓要擒住高大元,追出仙书秘笈。
如果得到真本仙书,他也不会拱手奉送给弥勒教。为了掳劫医仙王金,与及王金所携带的仙书秘笈,苍天教花了巨额的金银,礼聘不少老江湖,数千里奔波准备远赴南荒,目的就是这些仙书秘笈。
如果仙书秘笈到手,他有决心与仙书秘笈共存亡,岂肯轻言放弃?因此他已经把弥勒教看成死对头。
已经是巳牌正,他们已搜遍了市东桥附近的民宅,没发现有陌生人养伤,搜得肝火上升,极为焦躁不安。时光飞逝,得准备应付弥勒教的挑衅了。
两个爪牙一是芳华仙史陈芳华,另一位是神爪翻天范天虹。
那晚掌指爪三种奇学的主人,仍然走在一起,实力空前雄厚。
三种神功猝然一击,依然被高大元脱逃,三个脸上无光,这次如果碰上了,出手绝不会留情,认为吃定了昨晚受了重伤的高大元。
龙三姑娘对软骨松筋奇药信心十足,肯定表示高大元一定是被人偷偷救走的,必定找地方躲起来请人救治,绝对不可能获得解药。因此,陆大仙拼命向附近的民宅搜寻养伤治病的陌生人。
天色近午,该到街上午膳了。
三人找到通向长街的小径,逐渐接近市东桥。
路古竹林突然钻出一个黑衣人,是天暴星的一位身分颇高的爪牙。
“陆大仙,愿意平心静气谈谈吗?”黑衣人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佩刀,在路约丈余淡淡一笑问。
“老夫没有什么好谈的,尤其不想和食言背信的人谈。”陆大仙声色俱厉:“你们答应与老大合作,结果在紧要关头……”
“陆大仙,你这就不上道了。”黑衣人不在乎陆大仙气势汹汹,截断对方的话:“当时你们倚仗人多,陈兵相胁犯了大忌,敝长上迫于情势,不得不表示合作的态度。当然,也牵涉到利用我们的念头。江湖鬼蜮,各展神通,互相利用是常事,你又何必死抓住借口不肯甘休?彼此都为自己的利益……”
“你给我听清了……”陆大仙也在抢着说话,嗓门提高了一倍。
“你才需要给我听了。”黑衣人的嗓门也提高一倍,看谁嗓门大气势足:“以往人手足,摆足了威风,所以敢向咱们四海社肆无忌惮胁迫,咱们认为是奇耻大辱,这口恶气隐忍已至极限,到此为止。”
“哼!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是吗?你最好不要再犯错。”黑衣人冷冷一笑,鹰目中冷电乍现:“本社精锐已经抵达,群情愤慨,回报的情绪高涨,要不是敝长上力加疏导,恐怕一早便已展开报复的行动了。我相信你们已经接到弥勒教的警告,你希望本社与弥勒教并肩站吗?”
“你不要狗仗人势,利用弥勒教虚张声势。告诉你,本会有十足的自信,可以应付任何牛鬼蛇神的挑战。你们如果不将王道士的仙书秘笈交出,一切免谈。你们弄一些伪书故意落在弥勒教手中,制造事端转移目标的阴谋不会得逞的。你说,真的仙书秘笈你们给不给?”
“你怎么这样蠢?”黑衣人在教训晚辈:“怎么可能是名震天下的名宿?那些仙书抢来抢去,在我们手中停留了片刻,便一而易手,根本就没有时间察看那些书。结果最后夺到手的弥勒教,声势汹汹指称有人掉包,夺到的是伪书,向你我两方施加压力。可想而知的是,你我双方皆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却不受注意,渔人得利,风险由你我承担。你我如果也上当互相残杀,他们会笑掉了大牙。想想吧!是否值得再次联手合作?”
黑衣人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具有相当程度的说服力。这期间仙书你抢我夺,陆大仙的人并没沾手,天暴星的人一而再得而复失,哪有余暇掉包?也无此必要。
“你们也受到警告了?”陆大仙意动,不再冲动。
“没错,咱们已经开始反击了。”
“老夫有先决条件。”
“什么意思?”黑衣人神色不再冷。
“追回仙书之后,一定要交给我。”
“独吞?对我们有何好处?你真会打算,想玩弄四海社于股掌间?”黑衣人大为不满:“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要和我争。”陆大仙也怒容满面。
“哼!在下……”
“那些仙书秘笈,你们毫无用处,却是本会一些长老们,必须取得的经典。目下双方所要对付的人是弥勒教,聚两方之力便可稳操胜算。带我去见天暴星,我和他平心静气谈谈。”陆大仙的强硬态度,突然急转直下。
陆大仙口气软了,总算明白利害,双方联手面对威胁,总比单方承担有利多多。天暴星可能真有大援赶到,互相杀戮岂不便宜了弥勒教?
“好,我带你们去。”黑衣人目的已达,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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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县城很小,周径仅四里多一点,所以并非商业区,藏身不易。
不易,并非不可能,城内大街小巷甚多,只要肯花钱,身分清白,找地方藏身并不难。一旦获得安身的地方,安全性大增,至少大白天绝不会有凶险,在城里打打杀杀不仅犯忌,而且会被治安人员瓮中捉鳖,除非是夜间,通常不会发生暴力事故。
当然啦!杀手刺客行凶的可能性大增,在大街上也可能被杀手从二十步外击毙,不至于发生犯斗凶杀事件。
老江湖心中有数,城内其实并不安全,武功高强的人,出了事可用最快速度,跳城出困逃之夭夭。治安人员即使能衔尾追出,也只能目送的鸿飞杳杳。所以,唯一可靠的是躲得隐密。
高大元躲到城内去了,一个弱者躲进城里理所当然。
可是,他却不聪明。躲的地方是县后街小巷的一家民宅,花了一两银子预定躲三天,却不隐密地匿伏不出,反而不时在外走动,外出购买一些日用品,也在附近的小食店,解决早午膳填五脏庙民生问题。也许是认为躲进城便安全了,歹徒恶棍不敢白天在城内行凶。
住处是一家做小本生意的偏屋,宅主人家中人丁少,偏屋是空置的三间小房,平时没有人居住。一两银子住三天,不包括膳费,价钱比住高陞老店高几倍,难怪受到宅主人的欢迎。
他是一早就进城藏匿的,脸是红肿还没完全消褪,一脸霉相,但相貌与修伟的身材并没改变,穿的青直裰也依旧,在街上逛了一圈,便被有人心人盯上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找他,是必欲得之的猎物。他该聪明地悄悄逃至河口市,乘船远走高飞。在城内藏匿,也应该像冬眠的蛇虫潜藏不出。
已经是未牌初,小巷很少有人走动,每个人都有活计,天不黑不会提前返家。
他携了一些购来的日用品,取出钥匙开启角门的小锁。角门是偏屋的出入门户,不需经过正屋的大门。
两个隐身在左右邻舍屋角的青衣人,突然抢出向他飞纵而至。
他似乎不知道有人从后面接近,恰到好处地推门入屋,门在他身后准确地开闭、上闩。
两个青衣人仅差了一步,没能及时抓住他。
两人一打手势,毫不迟疑飞跃登上瓦面。
小巷不远处,两个荆钗布裙的女人,看清了两个青衣人的手势,也一鹤冲天登上邻屋的瓦面。
不便破门而入,跃登屋顶定可跳落院子,光天化日她们高来高去,可知等得不耐烦,第一步门前挟持失败,毅然进行第二步入室行事。
所有的人,都认为高大元容易对付,所以派来对付他的人,掉以轻心是意料中事。两个青衣人没进一步思索,为何门前挟持失败的原因,冒失地登屋,两起落便找到小院子,毫无戒心地向下纵落。
“砰砰”两声怪响,两人重重地摔落在小院子里。两人的脑后枕骨,各挨了一颗指大的小石子,一击便昏,劲道恰到好处。
后堂的暗影中抢出高大元,快速地将人拖入后房藏匿。
从邻屋跃登的两个人,由于隔了几栋房屋,根本无法看到两个青衣人的身影,更不知道青衣人跳落何处,反正到了这一家的屋顶,没看到两个青衣人的形影。这表示没有人带路,得靠她们下去寻找了。
轻估了对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两个青衣人毫无顾忌往下跳,便付出代价,玉枕穴被击中,正躺在后房内人事不省。
两个女人也往下跳,但提高警觉严防意外,而且不是一同跳下的,先跳下的人完成警戒监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这才打手势招呼同伴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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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街的平民房舍,格局各有不同,不可能按规格区分堂院厢间,通常仅分进,有进无厢。如果是两间门面而仅住宿一间,另一间不能算厢,简称偏屋,可租赁与人使用,里面也分进,中间小院有些地方称天井。
这是说,先前两个青年人,是大意地跳天井而下的,认为刚进门的高大元,仍在前进堂屋一带逗留,不可能进门便往后堂走,从天井跳下,不但可以迎面堵住,也可以守株待兔。
两个女人的心意,可能与两个青衣人一样,跳下天井,便堵住了前进的后堂门,悄然潜伏,等候高大元进入。
事先不曾潜入踩探,估计错误。
后进的厅门是闭上的,突然传出哼俚俗小调的歌声。
两女一怔,人怎么这样快就进了内厅?假使她们面向前一进的后门,身后有人袭击,用暗器铁定可以把她们摆平,十分危险。
先后跳落的两个青衣人,便是脑后被小石击中的。
两女颇为惊讶,也许屋内还有其他的人居住。两位男同伴不见形影,也让她们诧异。
里面有人唱小调,可知她们的两个男伴并没来过。
“咦!是不是弄错了地方?”哪位扮普通妇人,脸色不健康的女人低声说。
“不可能。”另一个褐脸膛的女人语气肯定。
“孙武和李义呢?他们应该在这里呀!”
“恐怕是他们弄错了,跑错了方向。”
“可是……”
正在疑神疑鬼,后厅门支呀呀怪响拉开了。
“咦!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当门而立的高大元,向两女高声问:“两位大嫂,你们是不是跑错了地方?”
两女与两个青衣人,都没携带刀剑,大概知道不宜携带刀剑在城内闹事,治安人员这几天勤快得很,城内城外出动了壮勇,不时在街上巡逻。
衣内,可能携有短兵刃。
腰间用布加裹的百宝箱,有足够的杀人暗器。
他的外表,也显得两手空空,连手杖也不在身旁,像是刚返家置妥买来的日用品,毫无戒心在厅堂活动,无意中启门发现了不速之客,虽惊讶却无戒心。在城内是安全的,没想到会是入侵的人。
“没错,你就是叫高明的人?”身材稍高五官秀美的女人一面说一面走近,认出他的身分:“我们是来找你的,你躲在城内并不难找。”
“对,我就是高明。我想起来了,你们两个女人,虽然化装易容术很不错,便我仍然认出你们是天暴星的人。”他沉着地说。
这次,他不再采取逃避示怯态度应付,表示知道在屋子里也无法逃避,有胆气面对凶险了。
“对,我们是四海社的人,你逃不掉的。你知道我们找你的用意……”
“我却不知道你们为何仍不放过我。”他抢着说:“你们已一而再把仙书秘笈抢走了,继续煎迫,未免太不上道了吧?”
“仙书秘笈是假的,真的你藏在何处?由于有你干预本社的事,被张家老少用金蝉脱壳计逃掉了,损失惨重,更直接打击本社的威望,你真该死。把真的仙书秘笈交出,我放你一马,以往的过节一笔勾销,你可以平安离境。阁下,机会不要错过,性命要紧,仙书秘笈不值得你用性命来交换,是吗?”
“仙书秘笈被你们抢走了好几次,众所周知有目共睹,居然说是假的,再找我胁迫交出真书,这算什么阴谋诡计?故意让其他也想夺书的人找我,你们就可以把书藏起来置身事外?”
“少废话!我要带你去见敝长上,你可以向他分辩。你是乖乖的跟我走呢,抑或是打昏背出城?”女人大为不耐,声落人已近身,面对面伸手可及,手一动便可向他行有效的攻击。
“芜湖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们最好不要无法无天。你们走吧!我不计较你们对我所加的伤害,我受得了。”
口气相当强硬,流露在外的神色,却掩饰不住内在的恐惧,甚至手脚出现抖动,似乎随时皆可能转身逃命,逃入厅堂找角落藏身。
女人看出他外强中干的缺点,本来就没把他看成人物,这一来更是戒心尽除,把他看成可以任意宰割的三流混混,也被他的话所激怒,纤手疾挥掴耳光,出手的速度并不快,劲道也有限。
一声闷响,左颈根反而挨了一劈掌,举起的纤掌还没抽出,快逾电闪的打击已先一刹那光临。
另一个女人本来堵在门旁,用目光向厅堂内搜视,看是否有可疑的征候,没留意同伴的举动。近身对付一个只能逃的三流人物,一个人尽够了。刚听到打击声,没弄到清到底谁挨揍,脑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四个高手男女,糊糊涂涂被打昏了,没发生格斗,英雄无用武之地。
揪住两女的背领,拖死狗似的拖入厅后的房舍藏妥,重新出现在厅堂,惬意地喝茶。
厅门大开,可完全看到天井的景物,只要有人往下跳,皆可落入他眼下。桌上堆放了一把拇指大的小石子,随时皆可以用作暗器。
他知道,后续的人将很快地到来。下手的人失踪,当然会派人察看结果。
不再有人跳入,前面传来拍门声。
拉开大门,他一怔,但并没感到意外,只是公然叫门使他感到有点不寻常。
是两个千娇百媚的女郎,很美很美,二十余岁芳华正盛,黛绿衫裙薄施脂粉。那位发髻上饰物仅一枚金钗的美女,似乎像是侍女,虽则穿的衫裙仍像有身分的贵妇,但举止却像侍女。
是陆大仙的人,他不会料错。
陆大仙与天暴星分分合合,他了然于胸,至于为何不与先前四个男女同来,他就无法了解啦!
第十一章 误入陷阱
“是高爷高明吗?”最美的女郎嫣然一笑,桃花眼媚光流转:“幸会幸会。冒昧拜望,有事情商,不邀我们进屋子坐坐?”
他堵在门口,毫无邀客的表示,像虎踞柴门,也像天神把关。女郎不气势汹汹,却笑靥如花来软的,柔能克刚,反而压下了他的气势。
“哦!你们是……”他还不想输气,但种情不再凌厉。
“你知道我们的来路,是吗?”
“不知道。姑娘贵姓?”
“我姓龙,龙紫霄,与侍女春兰。至少,你知道我的来意。”
“不知道。”他让在一旁:“请进,也许你真的有事指教。”
“来谈一些对你有利的事……不,该说双方都有利的事,可以减去不少是非。”龙紫霄大方地进门:“你一早来租屋,我们便知道了。”
“呵呵!城内比较安全些,没想到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你们的掌握中,可知城内并不真的安全,佩服佩服,芜湖可敬的巡捕无奈你们何。”他掩上门,镇静地邀客就坐,桌上有茶壶茶杯,他含笑斟茶待客。
小巷房舍的前进厅不大,一进门就是厅堂,没有所谓堂上堂下,八仙茶加上四张条凳,接待宾客礼数不怎么讲求,上首就是主客座。
“哦!似乎没有人来过呢!”龙紫霄打量四周,厅堂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我刚从街上购买日用品返回,有没有人来过我不可能知道。两位姑娘如果早片刻前来,我不会在家接待。可否明示来意?我与姑娘素昧平生,实在想不起姑娘所说互利的事是何用意。我知道的是,天暴星那群强盗不断向我行凶,我不得不躲进城逃灾避祸。”
“你破了他们的买卖,也难怪他们找你呀!那些仙书秘笈,你是不是藏起来了?”龙紫霄一面说,一面捕捉他的眼神变化,媚光四射的媚目,不住打量着他,逐渐涌现另一种动人的光芒。
他人才一表,剑眉虎目神采奕奕,如果换穿了华丽的衣衫,必定英伟俊逸极为出色。
他的确也被对方美艳风华所吸引,在那双媚光流转的明眸投注下,有点蓦然心动,不得不承认这位美丽的女郎可爱动人。
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对成熟美艳的女人心动,是正常的反应,心中的敌意愈来愈淡薄。
“你在说笑话,说不可能的事。”他说起谎来正经八百,说得像真的一样:“这期间我被追得上天无路,一直无法摆脱大群高手的追逐,书被天暴星的人抢来抢去是事实,那有机会把书藏起来?最后被了的人抢去时,书撒了一地,有许多人在场目击,是假不了的。去找他吧!书的确是被他抢走了。”
“那些书是假的。”
“不可能,除非是他有意愚弄其他的夺书人。是他说是假的?你相信吗?”
“这……”
天暴星抢到书,没有机会察看,不久便被弥勒教的人夺走,连天暴星也不敢说那些书是假的。
弥勒教的人夺获那些书,事后才向各方宣布是假的,公信力不足,谁知道其中有何玄虚?陆大仙所有的人,都不相信弥勒教的说辞,认为是转移注意力的阴谋,所以联合天暴星准备反击,表面上结成自卫集团,骨子里却是联手夺回真的仙书秘笈。
“我犯得着为了那些毫无用处的什么仙书秘笈,和各方的牛鬼蛇神玩命?那十几部书,我一本也看不懂,与无字天书差不多,我也认识不了几个字。”
“唔!也算有道理,王道士为何把仙书交给你?你与他有何关系?是他的门人?”
“龙姑娘,你又说笑话了。”他大摇其头:“我一辈子没到过京都,不知道京城是方是圆,怎么可能认识王道士?如果是他的门人,他也不会把我看不懂的仙书传给我,你看我像修成仙的料子吗?”
“你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相信。”龙紫霄的微笑十分动人,不相信他的话却没生气:“真的书可能仍在你手中,你的神色瞒不了我。高兄,识时务者为俊杰。”
“哦!你是说……”
“有两个方法,也可以说两条路任你选。”
“这……”
“其一,我会用重金向你买;其二,跟在我身边行道,我保证你名利双收,子女金帛任你予取子求。我们需要你这种人才出众,气概风标可令人尊敬信赖的人。”
“那怎么可能?”他颇感意外,这漂亮的女郎毫无强硬手段的意图,说话娇娇柔柔地,所提出的要求,具有相当强烈的诱惑力,他真有权受宠欲惊的感觉。
“为何不可能?”
可爱的笑容,可爱的含情目光,可爱的悦耳声音,这才是女人的最佳武器。先前那两个穿普通妇人衣着的女人,所用的手段就不像个聪明的女人。
“书已经破天暴星夺走了,我拿什么来卖呀?”他感到心中怦然,也平空生出恍恍惚惚的现象:“再化是我有活计要做,要赚钱养家餬口,我有一份正当行业,怎能追随在你身边行道?我练了几年武,打倒三两个混混并非难事……”
“我不会要你打倒什么人,大才小用是最可悲的浪费。在本地,我们已获得皇甫家的投效,主人皇甫俊有声望有地位,人才也佳,足以应付本地的牛鬼蛇神。你的人才是超一流的,而且年轻,负责与各地缙绅名流打交道,必定无往而不利。有你在我身边,江南的人会把我们当成神仙膜拜。你自己的事已经不重要,你正在把自己的事忘了,以往的事务皆撒手丢开,你已经在享受人生。哦!你仍然有一件事没有忘,那些仙书秘笈藏在何处你知道,想起来了吧?藏在何处?”
声调迷人,娇媚的神态迷人,绵绵含情的目光迷人,伸出握住他的大手的纤手迷人……
他神情恍惚,注视娇艳可爱面庞的目光却十分专注,甚至火热。双手也贪婪地握住那纤手不住抚摩那纤手,身上的肌肉也反常的颤抖,呼吸也逐渐急促,表示他的心脉,跳动正在加快。
这是说,他精神与肉体的变化,呈现截然不同的两极化发展,呈现生理反常的特殊现象。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现象,正常状况下,人的肉体反应皆由精神意念所主宰,所谓白痴,是指这人的精神意识已经零乱破碎,肉体的行动是无意识的,超出七情六欲以外,完全是反射性的动作。
“我曾经碰见一个老人。”他含含糊糊地说:“是一个莫测高深,可以变化的老人,打算把书送给他,所以在郊外寻找。没想到被天暴星的人,突然出现抢走了。我怕他们人多势众,这些仙书我不可能讨回来了。”
“收回你的手。”龙紫霄突然低喝。
他的手,本来正循纤手的皓腕,向上臂延伸抚摸的范围,已将翠袖掳上褪至手肘。手一收,他乖乖地将手收回桌旁。
他已经完全受到控制,听从龙紫霄的指示。
坐在右首的侍女,突然给了他一耳光。
他眨眨眼,但热烈的目光,仍凝结在龙紫霄的艳丽面庞上,像被龙紫霄的勾魂慑魄目光所吸住。
之外,仍保持恍惚怪异的神态,那一耳光,对他不发生任何作用。
“你没有必要再试他。”龙紫霄向侍女狠瞪了一眼:“接近至五丈内,片刻工夫,一等一的超人,也逃不出我御神大法的控制。他的话绝无虚假,真的仙书秘笈,如不是天暴星吞没,就是弥勒教在弄鬼,夺获仙书区制造借口对付我们,哼!”
“我只是觉得有点可疑。”侍女春兰很盯着他。
“有何可疑?”
“他的手。”
“他的手怎么啦?”
“他的手应该是无意识的抚动,但……但他分明像好色的男人一样,不规矩地抚摸你的手,得寸进尺,享受他的快感,也意在挑动你的心……唔!也许是我走了眼,他的举动并无异样。”
“那是男人的本性,手的本能感觉反应而已。也表示他是一个好色的男人,连手的本能感觉也非常强烈。这种人,是容易降伏的。”
“真仙书不在他手中,怎办?”侍女春兰问:“天暴星派来擒捉他的人,可能出了意外,不知跑到何处去了,应该很快到来,是不是把人留给他们处理?”
“不,我要这个人。”龙紫霄肯定地说。
“这个人的武功不登大雅之堂……”
“你不懂,武功好不好无关宏旨,凭他的人才,我要他担任建立香坛的主事。我们在淮泗一带的香坛根基已固,该向江南一带发展了,既然不必暗中前往南荒,我打算在这里建立第一座香坛。”
“月亮奶奶并不鼓励我们往南发展呢!”
“教主总认为在京都发展有利,总认为根基完全扎稳之后再往江南扩展,对淮泗地区的教务也不加重视,对我们孤军奋战所获的成就不加肯定。现在我们已奉命远走,正好利用机会表现给弟子们看看,网罗皇甫家的人,便是建立根基的第一步。这里地近南京,正是发展的最佳所在。
“夺获仙书之后,由陆大仙带回京都,要三妹回淮泗将我们的人带来,我要把淮扬、南京、江右,划归我的香火区,花三年两载工夫,定可与京都教坛分庭抗礼。这些计划,不要向陆大仙多透露,知道吗?”
“陆大仙不笨,他会去向雄风会的会主禀报。雄风会并不怎么肯听教主的话,早就有向南发展的雄心。如果我所料不差,方会主一定会大举派人南下,和我们互争发展的地盘,不管教主是否同意,方会主都会来的。所以,我们一定会获得教主的支持,教主早就知道方会主的野心不小,有我们先建香坛,就可以牵制方会主过度膨胀。”
“反止我们心里都有数。”
“这个人……”
“等天暴星的人来了,把消息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心虚,就表示真的仙书秘笈是他们掉了包。必要时,留下他们取供,哼!”龙紫霄的脸上,涌起阴森的神色。
“也好,我总觉得弥勒教不可能夺得真仙书,用假仙书做借口,向我门不惜代价挑战。我们是客,他们犯不着牺牲一些人手赶我们走,无此必要,所以天暴星掉包嫁祸弥勒教,极有可能。”
“我们等他们来。”龙紫霄脸上阴森的神色消退,换上了先前艳媚的神情,重新捉住高大元的右手,媚目重新吸住高大元的眼神:“那个可以变化的老人,你打算把仙书送给他,他姓甚名谁?住什么地方?”
她知道高大元所说的老人,陆大仙在皇甫家,曾经被那个老人吓走,一定是高大元所说的同一个人。迄今为止,陆大仙所有的人,仍然对那个毫无所知的老人,保持最高的戒心。
高大元仍然保持先前的神情,表情恍惚,但眼神是热烈的,身躯反常地无意识颤动,呼吸不平静。
“我一点也不知道他是谁,仅前天晚上看到他赶走许多武功高强的男女,大袖一抖,就有人飞摔出一丈外。我想,他一定有能力保全仙书,不让仙书落入凶残歹徒手中。可是,一直就没有再看到他,仙书就被天暴星的人抢走中,非常可惜。”他用死板的嗓音,像背书一样把所问的话据实回答。
迄今为止,没问出任何可以肯定的消息。御神大法虽然可以令人自觉地吐实,但绝不可能说出不知道的事。
仙书的下落已全确定,是落在天暴星手中的,但并不能肯定真正的下落,因为天暴星指天警日,声称书被弥勒教的人夺走了,弥勒教的人却声称是伪书。
所以高大元所说的仙书下落,仅是一面之词而已,真正的下落仍是谜,他根本不知道而后所发生的事。
“你是在河南遇见王道士的?”问不出所以然,龙紫霄另找问题。
“是的,他其实叫医仙王金。”
“把你遇见他的经过说出。”
“是的,那天动身前往大河渡……”
门外就是小巷,有人经过也可以听到脚步声。
不仅有脚步声传入,而且有人声。
“巡捕老爷,你们这两天跑得真勤快呀!”一个苍老的嗓音清晰地从门缝传入。
“出了事,不得不放勤快些呀!”是另一个人的宏亮嗓音,脚步声已止,可知交谈的人正站在门外。
“你知道所要追查跟踪的人,是何来路吗?巡捕老爷,招子得放亮些。”
“我知道,反正相当棘手,来头不小,至少他们的身分证明大有来头。现在正向府城查底,查明之前,咱们不能妄动。老人家,你好像知道一些风声。”
“当然知道啦!我老人家是半仙。”
“去你的!透露一点,如何?”
“老半仙知道的是,京都来的某一个秘教所属的一个什么会,一大群妖人南下为非作歹。随后跟来的有几条江淮来的龙女,也是该秘教的重要女妖。”
“可不要胡说八道……”
“哈哈!我老半仙从不胡说八道,我见过他们,你也见过他们。巡捕老爷,你知道秘教与妖人,该如何执法扑灭吧?事情闹大了,你们的屁股蛋铁定会遭殃。县大爷不但要丢掉乌纱帽,甚至会掉脑袋,严重吧?”
“我知道严重,所以苦了两条腿。不久前街坊报称,有可疑的男女,在这条巷子鬼鬼祟祟走动,我先赶头查看,等捕头带人赶到,再逐家搜查。”
“呵呵!也许就藏在这一家呢!”
“我先到别处走一趟,等人来了再逐家查问。”
“好走,千万要放机灵些,睁大眼睛拉长耳朵,可不要反而被歹徒们躲在暗处,出其不意把你摆平。”
“我会小心的。”
脚步声再起,渐去渐远。
但仍有一个没离开,显然是那位自称老半仙的人。
“这一家有妖气,错不了。”果然不错,老半仙的嗓音传入:“也许得破门而入,进去把妖赶出来。”
厅内,龙紫霄早已停止问话,脸色一变,抱起高大元向厅后走,沿走道急趋通向后进的后门。
侍女春兰一掀翠裙,拔出藏在靴统中的一把匕首,掩护龙紫霄先走,显得有点紧张。
一个称老半仙的人,不可能是不中用的老朽,破门而入,必定有一场难知结果的凶险搏斗。
陆大仙被一个老人吓走,会不会就是这个老半仙?陆大仙武功超绝,道术也了得,居然被一个不知来历的老人吓走,这老人岂同小可?
巡捕已经在这条巷子捕查可疑的人,如果与怪老人发生冲突,不管是胜是负,都会有麻烦,最佳的正确行动,是暂且躲起来避免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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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进没有人居住。后一进除了有一座小厅堂之外,里面共有三间内房。其中一间是高大元租赁三天的小内间,另一间藏着四个被制昏的男女。
当他们钻入内进的小厅,刚闭上门,对面前一进的屋顶,随即出现大衍散人的身影。
侍女春兰留在小厅,从门旁的窗缝向外窥伺,看到出现屋顶宽长衫飘飘的大衍散人,感到暗暗心惊。
对方并没破门而入,竟然上了屋,只要跳落天井,势必进入内进搜寻,恶斗在所难免,胜负难料。
这种小巷中的普通房屋,是没有后门的。这说是,想偷偷从前门溜走已来不及了。
“是空屋。”屋上的人大衍散人自言自语,用目光在左右邻舍搜寻可疑征候,居高临下,其实看不到左右邻舍下面的动静。
身形轻飘地拔升,一眨眼之间便到了右邻的瓦面。再一眨眼,又回到原来站立的屋脊,目光落在后进的小厅门,但无意跳落天井。
如果宅中有人居住,青天白日从屋顶跳落,屋中的人叫喊有贼,惊动街坊有理说不清。
偷窥的侍女春兰,不安地晃动着匕首。
对方如果破门而入,她将发起猛烈的攻击。
大衍散人不便往下跳,片刻便纵至左邻的瓦面。
龙紫霄不希望发生打斗,更不想放弃被制的高大元,带着高大元上屋逃走势不可能,只好在屋内暂且藏身,在屋内搏斗对她有利,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她不想与一个自称老半仙的人,在屋外追逐。
她拖挽着高大元,疾越后面的房舍暂避,经过第一间卧室的房门,将高大元往房内一推。
可是,她却被高大元拉住手一拖,不由自主跟入,房门随即闭上了。
她的本意是把人藏妥,再出堂戒备的,不可能留侍女拒敌,做主人的反而躲在房内。以目下的情势估计,她应该是搏杀劲敌的主将。
她居然躲在房内,挽了高大元并排坐在床口。房内幽暗,唯一的光源,是来自走道一面的小窗。
走道本来就光线不足,全凭小厅透来的微弱光线照明。后面的小院是灶间,小院也有微弱的光线透入走道。
房门一闭,小窗的光线更微弱了。
她还来不及有所表达,高大元的大手已挽住了她的小腰肢,她身不由己,斜贴上高大元的臂膀,只感到心中一荡,接触时的身体产生异样的变化。
她已是二十五六岁,久经沧桑的身心成熟女人,平时身边有健壮英俊的男人伴随,其实是情人,白天形影相随,夜间同衾共枕。
龙紫霄已经对高大元动心,所以决定把高大元带走,高大元突然亲近她与以往她选择男人的情形完全不同,的确令她产特殊的震撼。以往她所选择的对象,都是对她敬畏的男人,她保持主动,那些男人当然乖顺驯伏。
现在她碰上主动挑逗她的男人了。
而这个男人,已早一步被她看上了。
高大元另一只手,立即抱她入怀,一双手不再颤抖,变得坚强有力,像八爪鱼般攫住了她,她完全失去挣扎的力道,也没产生挣扎的意识,一阵迷乱,她的手也变得韧性奇大,反缠住高大元的肩间。
火热的嘴唇,吻上她柔软腻滑的颈脖。
她嗯了一声,浑身产生奇异的变化,前所未有的事情,她觉得快要在高大元的怀中溶化了。
她完全忘了高大元仍被御神大法所控制的事,忘了身外的一切。
片刻间,两人的衣裳散了一地。
暗室亏心,虽则是大白天,房中幽暗,孤男寡女纠缠在一起,本来就心中有意,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她崩溃了,天地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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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春兰在小厅提心吊胆,心中大感不安,也感到纳闷,主人怎么还没出来?
大衍散人的身影,已经不在前进屋的屋脊,但似乎并没撤走,一定还在这附近的瓦面。她感到握匕首的手在冒汗,可知必定心中已经发虚,她一个人怎能摆平这个神秘的老鬼?必须有主人在一起联手拒敌。
很不妙,前进屋的瓦面,突然出现两个青衣中年人,用布卷住剑,在屋顶东张西望。
仔细察看心中一宽,定然是天暴星的人赶来了。正想启门外出打招呼,屋顶出现另一个人:大衍散人。
“滚你娘的蛋!”突然现身的大衍散人,兴高采烈怪叫,一双大袖疾挥,风雷乍起:“你们才来呀?”
两个中年人相距在丈外,在狂叫声中,从屋脊分向两面飞掼,一个滚落小巷,一个摔落在小院子里,卷着的剑也丢掉了。
摔落小院子的中年人,大概武功练得很勤,练成钢筋铁骨,手脚硬朗,重重地摔落居然受得了,发出痛苦的叫喊,连滚带爬钻入后门,躲入前进屋不出来了。
“快去叫捕快来捉贼。”大衍散人在屋顶大喊大叫:“是妖贼,妖贼散在屋子里烧香聚众。”
烧香聚众,是所谓“妖教”的总称,也是罪名的统称。尤其是夜间聚会拜坛,是治安人员必须严加直缉的大案,只要有人报案,必须立加缉捕。
大衍散人大叫大嚷,等于公然“报案”,即使邻居是教中门徒,不肖的治案人员也是弟子,也不得不装腔作势慢吞吞出动,绝不敢不加理会。
藏身在小厅内的春兰侍女,心中叫苦大感不安。
这一招相当绝,不能躲在屋内等候被搜出,这种普通的平民住宅,没有藏身的隐密地方,搜的人进入一览无遗,无处藏身。
果然不错,小巷传来人声。
大衍散人在屋顶叫喊,立即一走了之。
侍女春兰心中大急,疾趋屋后,急急推开第一间卧室的门,大吃一惊。
四个昏迷不醒的男女,并排躲在室内,占去了整座卧房的空间,只有床是空的,窄小的卧房已无容足之地,像四具死尸。
“大小姐……”侍女春兰大叫。
房中幽暗,仔细察看,总算看出衣着不同,没有龙紫霄在内。
无暇细看,转身奔向第二间卧室,猛地推开门,大惊失色。
在微弱的光线下,龙紫霄赤条条莹白的胴体,摊尸似的手脚伸张躺在床上,口中仍在发出令男人沉醉的呻吟,脸上有可爱的满足笑容,衣裙撒了一地,连小蛮靴布袜也丢在床口下,发乱钗横,浑身香汗热流未退。
侍女春兰对这种香艳的情景,十分熟悉不以为怪,惊叫一声抢近床,扶起赤裸的上身,轻拍脸颊施救。
不需救,人并非昏迷或受伤。
“大小姐,大小姐……”
“咦!”龙紫霄神智倏清,挺身坐起讶然惊呼:“你怎么啦?”
“已经惊动街坊,巡捕即使前来搜查……”
“哎呀!怎么一回事?”
“有个怪老人,把天暴星的人打倒,惊动了街坊,大小姐,你……这种时候你居然……”
“你怎不毙了那老鬼?”龙紫霄跳下床,慌乱地穿衣着靴:“他呢?”
“他?”侍女举目四顾,甚至俯身察看床底。
“高明呀!他……”
“他不在。”
“怎么可能?”龙紫霄这才记起,高大元被御神大法所制,神术还没解,怎么可能不在?
“我没看见他,房里没有。邻房倒有四个男女,是天暴星的人。大小姐,时不我留,全城一沸腾,我们脱身就不是易事了。”
“不,你给我找,快找,他一定还在屋子里。”龙紫霄一面穿衣裙一面急叫:“我一定要带他回皇甫家,不能落在天暴星的人手中,快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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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东大街向东门走,不徐不疾像逛街的人。
“你小子想证明什么?”大衍散人悻悻地问。
“想证明我的道行比妖女高多少,证明能不能应付她们。”高大元眉飞色舞:“你们罗祖教也重视合籍双修,这种事你该比我还清楚。”
“去你的!合籍双修并非随便找一个烂女人双修的。你在挖苦我吗?少充内行找挨骂。结果如何?”
“雕虫小技,不成气候。她没用药相辅,妄想用神意施术控制我,结果输光光,任我摆布。他娘的,那妖女不但相貌美如天仙,身材之完美,威力无以伦比,我几乎不克自持。天杀的,如果她披上蝉纱布道,连大白痴也会匍伏在她脚下请求进教,厉害。”高大元大摇其头:“老道,贵教那种直系单传的苦修的方式,的确有点违反人性,难怪在京都毫无作为。苍天教像滚雪球一样不断膨胀壮大,比你们教义有强一万倍的吸引力。你身上的十几张度牒,不会有大傻瓜接受度化的,丢掉吧!不要心痛。”
“我还没死心呢!呵呵!”大衍散人笑得相当勉强,已默认收徒的工作失败:“弄清她们的底细吗?她们确是江湖朋友所知的洪泽三龙女。”
“她们才是苍天教的真正的外八堂重要人物,在南方建立的第一大香坛,本来是三个神秘的女盗,爪牙们现在还啸聚无常。武功与道术,根基相当深厚。出身于湖海尊者门下。那老妖怪大淫虫,目下仍躲在淮泗地盘,某一处秘窟潜修,妄想恢复十年前山西泽州斗法,被太行修士毁去内丹,废了任脉的残躯,居然获得相当成效,很可能重出为祸江湖。”
“你没毙了这女妖匪?”
“没有借口,理由不充分。她对我没造成伤害,我不想做报过于施的事。我得出城走走,也许要走一趟赤铸山剑国,看弥勒教的人,在弄些什么玄虚。他们是伪仙书的最后得主,我实在不明白,他们要仙书何用,犯得着与苍天教这些人血肉相见?”
“谁又不想成仙?”
“龙虎大天师享尽世间奢华,对杀人劫掠有特殊的爱好,更热衷于推翻朱家皇朝,做皇帝君临天下,根本不屑成仙,神仙一个个骨瘦如柴苦得要死。”
“小子,自古以来,任何一个皇帝都想成仙,这是事实,你不要颠倒黑白。你知道赤铸山剑团?”
“近午时分才打听清楚,颇感诧异。”
“为何诧异?”
“沿东门外左面的小径,东北八九里那些小山,其中之一就是赤铸山,据说干将莫邪夫妇曾经在该处铸剑。山南有条小河叫鸟叉港,剑园就在山脚的小河旁。剑园不是指武林人的庄院,而是以干将在此铸剑而仿古名园。主人姓范,一个本县的地主富豪,养了几个保镖护院而已。论名望,比皇甫家的主人皇甫俊差了一级。
“弥勒教何时在剑园建香坛,本县的治安人员毫无所知,也可能临时在该处落脚。陆大仙进占了皇甫家,该是临时作为落脚处。”
“你错了,陆大仙己决定在皇甫家,建苍天教的香坛,如不将弥勒教的人赶走,将食寝不安,所以和四海社联手对付弥勒教,大杀戮势难避免。小子,你可要小心了,等他们挖掉弥勒教,便会全力图谋你了,除非你把仙书秘笈送给他们,从此远走高飞。”
“所以我打算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就无力图谋我,死光了最好。我得赶两步,再见。”高大元脚下一紧,奔向百步外的城门口。
“老夫也要看结果。”大衍散人自言自语,折入街右的一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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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熟的鸭子一而再飞掉,有关的人都感到脸上无光,气愤中也产生恐惧,觉得高大元这个人实在不易对付,对高大元如何能在完全控制下,一而再平安逃脱的事百思莫解。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却于真万确发生了,难怪他们产生莫名的恐惧。
已经是末牌将逝,日落之前光临剑国的时限将届,必须有周详的准备,不能再为了高大元的事分心,派在各处追擒高大元的人,纷纷撤回皇甫家准备应变。
从皇甫家至剑园,仅有四里左右,站在大门外,就可以清晰看到满山松柏,如在隔邻的赤铸山。用快脚程赶路,片刻可到。
陆大仙当然不可能自贬身价,前往剑园交涉,早就打定主意在皇甫家候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如果查出真的仙书秘笈在弥勒教手中,将大举光临剑园兴师问罪。
弥勒教是天下级的超级强龙,情势相当险恶。同仇敌忾,天暴星不得不放下身段,与陆大仙联手,全力投入对付超级的强龙。
申牌初,天暴星的人便前往皇甫家聚会。
先后赶到聚会的人为数可观,四海社的总人数已超过四十大关。这次发生事故,天暴星损失最为惨重,不但图谋张家老少的阴谋失败,临时起意谋夺仙书秘笈也功败垂成,争回一口气的心念最为迫切,所以愿意与陆大仙联手。
这一带是他的势力范围,附近百里内的人手,接到紧急召集令先后赶到,实力已与陆大仙不相上下,聚两方的雄厚实力,有信心可以对付超级的强龙弥勒教。
为免受到注意,他们分为四批,前后相距里余,携了兵刃扑奔皇甫家聚会。落脚处距皇甫家仅四里多一点,片刻可到。
最后一队共有十二个男女,领队是青龙坛的坛主,在江湖恶名昭彰的快活一刀姜义,挟着的刽刀重有九斤,一刀下去,可把一个人砍分两段轻而易举,小臂一压刀背,便可将人头割断。
前面里余,已看不见前一队的人影。
小径弯弯曲曲,路侧杂树竹丛遍布,直视距离仅三二十步,一转弯就无法看到的前后的人了。
人多势众,不怕有人袭击,与陆大仙联手之后,已经没有敢向他们挑战的强敌,所以十二个人有说有笑赶路,警觉心薄弱。所有的人,皆没将高大元看成劲敌,高大元孤掌难鸣,根本不配和他们打交道。
走在最后那位大汉,正是淮南七鬼中的一鬼,挟着用布卷了的泼风刀,一面走一面吃炒花生,吃得津津有味,沿途丢落花生谷,并没留意身后的动静。
身后路旁的杂树下,猫似的窜出换了村姑装,露出美丽秀面庞的杜英,无声无息到了他身后,灵猫扑鼠双爪一搭,便扣住了他的双肩,食中二指扣死了双肩井穴,一拖之下,膝盖撞上他的脊椎骨。
“哎……”他狂叫一声,完全失去抵抗力,身躯发僵,双手发软,花生撒了一地。
叫声惊动了前面的人,回头急撤兵刃一拥而上。
“谁敢上,我宰了这个鬼。”杜英沉叱,将鬼勒住脖子挡住身前,另一手作势要扳住脑袋扭转:“我要和你们打交道,不要逼我下毒手先宰人。”
挟人质要胁,还真有效,冲来的人左右一分,不敢冒失扑上。
快活一刀看清是她,气得暴跳如雷。
“小女人,又是你作怪。”快活一刀独自上前,凶睛怒突嗓音像打雷:“大爷要捉住你,十个人先煮你的大锅饭,然后活吃你的心肝,说一不二。”
煮大锅饭的意思是轮暴,这句话会把女强人气死。
“姜……坛主,救……救……我……”被制住的鬼狂叫,脑袋扭得受不了啦!脸部已扭头至右肩,再扭一两寸,颈骨将被扭断。
“你冲上来试试看?这个鬼一定会变成真的鬼。”杜英气得脸部发绿,但仍可沉得住气。
出来一个中年妇人,拉了拉快活一刀的衣袖。
“小女人,你要打什么交道?”中年妇人和气地说:“你制住我们的人要胁,不会成功的,你该知道我们这些亡命,都是视死如归的好汉,绝不会为三两个弟兄的生死,耽误所要办的大事。”
“宰了这个鬼,我仍然继续宰你们的人,和我打交道,你的人不会死。”
杜英并非虚声恫吓,这十二个男女中,至少有一大半的人武功不如她。这附近活动空间广大,困不住她,不可能同时向她围攻,要撤走更是轻而易举。
“你要打什么交道呀?”中年妇人笑问。
“把高明所有的仙书秘笈交给我。那是他的书,他是我的朋友,有权替他索回,你们两次从他手中抢获,必须物归原主。”
“咦!你不知道仙书秘笈的下落?”中年妇人故意大惊小怪,说话怪腔怪调:“你知道仙书秘笈,已经被一群疑是弥勒教男女夺走了,是吗?”
“那是假的,你们掉包嫁祸的伎俩,骗不了人。不要在我面前玩弄障眼的巫术,我是此中行家,要不知趣继续施术,你将永远后悔了。”
中年妇人一惊,意似不信,但脸上怪异的笑容,与及怪异的声调迅即消失,恢复初次打交道的神情。
“你小小年纪,也会巫门奇技?”中年妇人正色问。
“你以为呢?你刚才用移神术想套我的口气,道行并不高。我要那些仙书秘笈的下落。”
“连陆大仙也知道,仙书秘笈被弥勒教的人夺走了,所以我们愿意再次和陆大仙联手,誓将仙书秘笈夺回。你在这时挟持我们一个人,就妄想要我们将仙书交换,可能吗?你未免太无知了吧?我们这几个人,会把仙书秘笈带在身上?你简直胡闹。”
“你们四批人前往皇甫家聚会,只有你们这一批携带五个包裹,我要你们打开检查。”杜英态度强硬,果真是年轻少见识,处事冲动:“把包裹打开,打开!”
她自以为扶有人质占了优势,其实毫无优势可言。四狼七鬼都是二流人物,亡命们连首脑的死活也不介意,二流人物更不受重视,不可能成为要胁的条件。
她这种自以为强硬占了优势的态度,简直有如儿戏,连快活一刀暴怒的神色,也改变为又好气又好笑的嘲弄神情。
“吕三娘,不要和她胡缠了。”快活一刀的语气反而平和了:“这小烂货武功不差,而且也会小巫术,行事令人莫测高深近乎诡谲,身分可疑,捉住她好好挖出她的根柢。我怀疑她是弥勒教的七仙女之一,也许用她做人质,可增加对付弥勒教的谈判价码,拿下她!”
快活一刀是老江湖,判断有相当可信的根据。
真正保护张家老少的人,是侠义道颇有名气的一剑愁飞花玉女。杜英只是蹑在附近,时隐时现并不热衷的旁观者,真正露面干预,是在玩鞭亭高大元介入之后,露面时表现得并不出色,反而没高大元的泼赖手法优异。
她在芜湖的表现,也乏善可陈,没受到注意,天暴星根本不会派专人对付她。现在,居然气大声粗以女强人面目出现,居然以一个无关大局的人要胁,向十二位高手胁迫形同儿戏。明知不可为而为,目的委实可疑。
如果她声称替张家老少伸张正义,也许可以认为理直气壮,替高大元索回仙书秘笈,那就师出无名反而授人以柄啦!除非她站在高大元身旁,不然她没有任何理由讨索仙书秘笈,这种反常举动,必定会引起老江湖的怀疑。
吕三娘信口应喏一声,脸色一变纤手也信手一挥。
杜英已看出危机,看出对方无意理会同伴的死活,也知道如果她杀了人质,必定激起这些人的凶性,对她极为不利。
而且,她并无搏杀这些人的把握。
淡淡的灰芒及体,微小的针形无穗暗器像暴雨。虽然吕三娘手中,早已暗藏了一把牛毛针,信手一招,牛毛针一闪即至,数量甚多,看芒影便知是淬毒的飞针。这种飞针长仅两寸,前重后轻,不需丝线做定向穗,并无致命的威力,以制人为目标,射中要害也死不了,毒发当然难保老命,但也不可能立即死亡。
相距太近,她无法击毙一鬼后再闪避,仓卒间将一鬼向前一推,挡住针雨,人向后急退。
很不妙,快活一刀十一个男女,已同时两面急进,向中急聚,恰好堵住她的后路。她不可能向左右冲出,唯一避免受到围攻的办法是加快后退,在对方完全封锁后路的前一刹那,抓住瞬间的机会脱出围堵。
倒退的速度,那有早就准备前冲的人快?瞬间的机会她无法抓住,最快的两个人,已先一步到达她的侧后方,即将堵死退路,慢了一刹那。
一声沉叱,她的剑半途出鞘,大回旋把发狠着七星倒旋,全力夺路。
剑气与浑雄的劈空掌力接触,激迸出尖厉刺耳的破风锐啸,震散了一部分潜流,余劲却一泻而入,及体时力道依然凶猛,与护体神功猛烈的接触迸爆。
两个中年人不用兵刃攻击,而是四掌连环遥攻,劈空劲道极为可怕,丈外真可以将人打飞。
刀剑对劈空掌劲效果不大,她剑上所爆发的潜劲威力有限,仅能震散小面积的掌劲,何况对方的掌劲是连环发出的,她的剑气却无法连续爆发,注定了是输家,两个中年人的内力比她浑厚。
第十二章 剑园秘窟
她像是受到千斤巨锤所撞击,真气一窒气血沸腾,马步本来就不稳,被震得反向后挫退。
另外两名中年人到了,扑上四爪齐伸。
她已经一击力尽,真力不继无法再爆发威力,连躲闪的机会也丧失了,只能等候巨爪及体,在这眼前发黑的紧要关头,神意已无法控制行动,一切的反应皆晚了一刹那,四只巨爪已光临肩臂,即将面临生死关头。
奇异的劲风突然君临,左右那人的身侧,突然出现一个如虚似幻的人影。
指尖将触及她手肘的巨爪,猛然退缩危机消失,然后人体后飞。而另一只大手,已挽住了她的腰背。
“走!”耳中听到她熟悉的叫声。
不管她是否能举步,身形已疾起疾射,一眨眼便远出三丈外脱出重围,再一起便钻入竹丛树林深处,但见草木中分,去势欲飞。
身后,叫喊声震耳。
“你来得正……好……”她虚弱地叫。
是高大元,生死关头将她救出重围。
身后穿林穷追的声息逐渐低弱,终至声息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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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机出现障碍,真气无法畅流,劈空掌力的重击,几乎震毁她的经脉,气血流通有障碍。
高大元坐在她测方,伸右手按在她的丹田上,用内功助她恢复气海的功能,驱动气血畅流。
左手按住脊心,保持身躯平衡。任督两经脉同时上引下导,形成周天大循环,事半功倍,等于是耗真元替她打通生死玄关。
大周天九循环,她便可不需外力导引了。
“你是怎么一回事?”高大元仍然坐在树下,向在一旁活动手脚的杜英问:“一剑愁和飞花玉女,已经保护张家老少走掉了,与天暴星已无关连,你犯得着纠缠天暴星的人不肯甘休?四海社的高手正陆续赶来会合,你不自量力向他们袭击,理不直气不壮,能有多少胜算?不要胡闹了好不好?”
他是偶然碰上的,不知道杜英与快活一刀那些人冲突的经过,以为杜英不肯罢休,继续向天暴星施压。
“我在帮你讨回仙书秘笈呀!”杜英并不知道他是偶然碰上插手的,还以为他知道打交道的经过,情势危急才出手相救,以往他的行动就是事急才出了反击。
“咦!你……”
“我的消息相当灵通。”杜英停止活动,在他身旁席地相并坐下:“高兄,你没告诉我拥有无价的仙书秘笈,如果事先我知道,便会帮你全力保护那些书。哦!真被他们抢走了?”
“在我的心目中,那些书不值半文钱,我本来就打算到黄山,将书送给谙此道的人。”他觉得无价两字很好笑,价值观是因人而异的。某些物品,对某些人如珍如宝,对另一些人则如蒿如草。
“那些书……确是被天暴星的人抢走了,先后抢了两次。”
“哎呀!追回来真不容易,可惜,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追回来呀……”
“不关你的事,杜姑娘。”他不想把伪书的事说出,萍水相逢,话不能说得太多,虽则他对杜英甚有好感,把杜英看成朋友。朋友有很多种,任何一种皆需避免推心置腹,每个人都有隐私,隐私通常是不可告人的。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为朋友分忧……”
“我都不放在心上,何需你分不必要之忧?”他笑了:“行侠保护善类,必要时不惜赴汤蹈火。为了我都不想要的废物轻生玩命,这算什么?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拉朋友下水蹈火,刀头饮血剑底暴骨,我还没有这种坏习惯。”
“可是……”
“不要可是,把那些妖书忘了,不许你干预。”他郑重地说:“我一直就在找你,毫无头绪。聊可告慰的是,知道你并没落在那些人手中。张家老少是乘船走的,你要不要赶上去?”
“他们已经不需我们保护了,是不是?”杜英说:“天暴星仍然留在这里,我得留意他的动静。高兄,我一定要帮你把仙书秘笈夺回。”
“我说过,我不介意那些妖书。”他加重语气:“那些妖书是灾祸之源,丢了反而是福不是祸。”
“这……你今后的打算……”
“以后再说。”
“你似乎没有走的打算呢!如果你走,正好和你作伴,欢迎吗?”杜英明眸中绽放着异彩,用肘碰碰他的手膀,神情自然亲昵:“这两天你在何处住宿?我曾经到高陞老店等你,店伙说你结账走了,我在城内城外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从恶贼的眼线口中,知道你仍在这里和恶贼们周旋,所以……”
“所以,你向天暴星的人袭击,几乎送掉小命,你真够机灵呢!”
高大元拍拍杜英的脸颊,把杜英明眸中的光彩,看成兴奋顽皮的表情。
“我住在城里,打算停留三两天,如果你不打算动身追上张家老少,可以住到我那边去,还有空房间可以安顿。”
“好哇!我去取包裹。”杜英高兴得跳起来。
“也好,我先带你去安顿,晚上我还得出城。”
“晚上出城?”
“我要侦察天暴星那些人,与陆大仙一群混蛋联手,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怪事来,必要时捣散他们的盛会,投石揭瓦闹他个翻天覆地。”
“哦!他们……”
“他们占据了本地豪绅皇甫俊的家,可能为了仙书秘笈的事,与另一批来历不明的人火拼,势均力敌可观性极高。走吧!回城刚好可以赶上晚膳。”
“走啊!我真感到饿了。”杜英挽了他的手膀,跳跳蹦蹦显得天真无邪。
他本来打算到皇甫家附近晚膳,随即至皇甫家附近潜伏,坐山观虎斗,事后再决定是否动身南下。
其实,他想看看弥勒教的实力如何,日后很可能与弥勒教有是非,弥勒教很可能找他讨取真的仙书秘笈。
大衍散人欺敌的手段并不高明,早晚会被查出掉包的真相。在街上到处散发伪书,行家略加留意,便可猜出掉包的事早就在暗中进行,一定会肯定是他在弄玄虚。除了他,没有人会用这种手段掩饰,真的书必定仍在他手中,他肯定会成为各方追逐的目标。
杜英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行动计划,也许真的数有前定,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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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散人知道他出城踩探着风色,知道他要到皇甫家看龙争虎斗,他却因为杜英的事所耽搁,反而回城返住处安顿杜英。
杜英不是小女孩,而是含苞待放的少女,而且身材发育恰到好处,不但是女人是危险的年龄,也是对人们心目中的猎物。
今天,他第一次看到杜英以本来面目出现,那股少女青春气息极为令人心动,灵秀美丽的面庞更为吸引人。
当然,杜英不能与龙紫霄这些女郎比,成熟女人的风华,少女那能企及?在衣着饰物上就差了一大段距离,人靠衣装,杜英的小家碧玉打扮,站出来就输了一大半气。
但他心中明白,杜英的灵秀清丽,才是行家追求的目标,一旦落在陆大仙或天暴星的人手中,结果将令人不寒而栗。
个人武功修为,杜英也许应付得了天暴星,对付陆大仙就毫无胜算了,而且对方人多势众,让他也无法应付十个八个高手围攻。
不能让杜英陷入这件事,太危险。快活一刀儿个人徒手围攻,用意就是要活捉杜英,被活捉的结果,他不敢想像,因此断然终止前往皇甫家的行动,回城先安顿好杜英再言其他。
左邻宅主人一家老小,已经举家往前亲友处安身,被不久前发生的事故吓坏了,不敢赶高大元走,干脆离家到亲友处暂住,以免被波及。
他重新返回,在小巷张望的几位邻舍,全用怪怪的眼神打量他,远远地走避把他看成瘟神。
启开后进的厅门,他专注地先巡视内外,留意各处的痕迹,心中有数,屋子有人进进出出过。
被他弄昏的男女,已经被带走。
他的行囊曾经被彻底搜查过,衣衫杂物撒了一地。
“有人来过了?”杜英也算是行家,跟在他身后问。
“搜查得很彻底。”他点头:“搜查仙书秘笈。他们认为真的仙书秘笈仍在我手中,真是岂有此理,我真该盯牢天暴星向他讨取的。”
“来搜的人是天暴星的爪牙?”
“可能,但另有两个十分美丽的大姑娘。”他不想多作解释,更不便将一位大姑娘剥光的事说出。迄今为止,他一直就不愿把所经历的事故向杜英说明,他不希望杜英介入他的事。
杜英只是一个灵秀清丽的小姑娘,一个自负好管闲事的江湖新秀,武功仍不算第一流的欠缺经验小女孩,不宜介入具有强大实力的江湖组织争名夺利事故,所以在心理上便有了疏离感。把杜英拖入,他有罪恶感。对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不拖朋友下水是道义。
他对自己的能耐有强烈的自信心,但这两天的变故,确也让他心中栗栗,再三出生入死吃亏上当,信心有点动摇,他很难相信凭杜英这点能耐,能在各方的强龙打击下能够自全。
如果他并没及时赶到,杜英就过不了快活一刀这一关。而快活一刀在一会一社的高手名家中,还算不了什么人物,只配做一个小领队而已。
有杜英在身旁,确是沉重的负担。
他有点心动,如果大衍散人肯和他联手,该多好?
现在打发杜英走,似乎不是时候,恐怕费尽唇舌,也无法打发杜英离境。这小姑娘曾经受伤,被天暴星的人赶得十分狼狈,怎肯干休?
也许他也离开,可能带着杜英一同离去。他已经看出,杜英对他极有好感,会和他共进退,一同离开便可以脱离凶险。
“你认识那两个大姑娘?”杜英追问。
“见过,非常了不起。”他信口答,向厅里走:“我逃得快,她们奈何不了我。今晚你在第二间卧房安顿,好好养精蓄锐。”
“他们还会来吗?”
“应该不会。”
“应该?”
“他们今晚自顾不暇,有第三者介入。这第三者实力更强,今晚不知鹿死谁手。我们到街上晚膳,在城里他们不敢撒野,捕房已征召民壮,他们怕出人命,所以严加防范,连城外的长街,今晚也派岗哨监视。”
“不要出去吃嘛!”杜英便手在百宝囊中掏出一块碎银:“我看到巷口有一家食店,似乎不错,我去买些食物带回来吃,免得和不三不四的人抢食桌。”
“也好,你去买,我先整理房间的衣物。”
整座房屋都曾经受到搜查,物品零乱极需整理收拾。天色还早,杜英人生得秀美,去食店进食还真有点不便,买回来吃也吃得安逸些。
“我这就去买,你要不要买酒?”
“不要,酒会误事。”他信口说。
杜英注视他片刻,欣然走了。
他并不认为今晚称可太平无事,得准备一些防险的必要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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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非常丰盛,大包小包用篮盛了,不用碗碟用荷叶,猪鸡鱼虾一应俱全。
杜英权充主妇,准备食物本来就是女人的事,不许高大元插手,在小厅整理得妥妥当当,掌起灯,两人神情愉快地进食。
两进房舍,只有他们两个人,邻居也听不到声息,小巷天一黑就很少有人行走,显得幽静空寂,其他各处黑沉沉寂静如死。
高大元的如意算盘是:膳罢先打发杜英安顿,独自跑一趟皇甫家,冷眼旁观看龙争虎斗。他需要知道结果,以便日后有所防范。
真假仙书秘笈问题,任何一方都势在必得,会用一切手段解决,最后一定会将目标指向他,了解情势便可预定对策。
另一个原因,是他对皇甫家那位小姑娘颇有好感,在小姑娘的香闺内觅食,小姑娘惊愧急怒的神似,他觉得很有趣,也有点歉疚。晚上出现在大闺女的香闺内,别人眼中有何看法?
陆大仙与天暴星联手,在皇甫家严阵以待,弥勒教的人一定会去找他们的,皇甫家也一定会成为风暴中心,吉凶难料,牵涉在内后患无穷。
到皇甫家只有四五里,片刻可到,地头熟,所以他并不急。
“说说那两个非常了不起的大姑娘,好不了?”杜英一面进食,一面用怪怪的眼光盯着他问:“我对她们好奇,也怀有戒心,知己知彼,我要知道你和她们打交道的经过。高兄,你确知她们的来历?”
“男男女女,这种事你不需要知道。”高大元当然不愿说:“幸好有一个怪老人,与一些捕快在附近出现,我乘机溜之大吉,两个大姑娘不知追向何处去了。呵呵!我逃跑的经验丰富得很呢!”
“我知道,我向一些人逼口供,他们众口一辞,说你的运气一直都很好,不断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是天暴星的人?”
“是陆大仙的人,颇有神通,向我追索真的仙书秘笈……咦!我……”
他突然一震,似乎身躯向下沉了一下,不住猛摇脑袋,眼神一变。
啪一声怪响,院子里有瓦片掉落。
杜英跳起来,离座急急抢近他身旁。
“小心外面……”他急叫,猛地一掀桌子:“快走!”
砰然大震中,有人破门冲入。
菜油灯随掀倒的八仙桌熄灭,小厅漆黑。
杜英一抓落空,本能地娇叱一声,自救要紧,一掌向微露星光的厅门拍出,人向下挫闪一旁。
她并没看清破门冲入的人影,仅本能地出掌自救,防止抢入近身,掌出居然隐起风雷声。
剑本来插在腰带上,她问在壁角悄然拔剑戒备。
“咦!”黑暗中传出惊呼声。
微风飒然,有人以高速窜出破厅门。
她知道那一掌外发的劲道,击中冲入的人,但没造成伤害,却也把冲入的人惊走了。黑暗中有高手凭地利攻击,撤出是最聪明的举动。
变生仓卒,谁的反应快,谁就可抢得机先,她这本能的一掌自保,获得预期的效果,争取自保的先机,对方不但不敢深入,反而警觉地撤出黑暗的小厅。
她抓住机会,小心地蹲下伸手在地下摸索。
高大元的神情,分明出了意外,仓卒间居然能掀桌熄灯,桌掀起人也倒下了,所以她伸手在地面摸索,希望能摸到倒下的高大元。
地下没有人,只摸到一些菜肴。
蓦地阴风乍起,异声四起。
第一丛绿色的鬼火爆发的同时,怪异的气息也快速涌发。她像个幽灵,钻入走道直趋后面的卧室。
这种平民房舍,上面没加建承尘。
她机警地跃登卧房上方的桁梁,迅疾地击破瓦面,人化轻烟逸出,滚落邻居的檐口,打破樊笼突围飞遁。
入侵的人没料到有人破屋遁走,注意力放在屋内,屋顶仅派有一个人警戒,发现有人破屋飞遁,已失去紧迫堵截的机会。
信号发出,屋下的人急升而上,三个人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循踪狂追。
他的逃跑术比高大元要高明,也许是身材稍为矮小,黑夜中更易隐踪,远出十余栋房舍,看到追来的人轻功惊人,知道不易逃掉,向下一跳,利用小街巷鼠窜而走,不时钻屋跳院,时隐时现窜走如风。
敌势过强,快速脱身是自保的不二法门。
情势危急,她已顾不了高大元了。
入侵的人从屋外向屋内投掷攻击的利器,阴风鬼火药物齐施,如果被堵死在内,在死无生。来的是些什么人,她心中有数,所以抓住电光石火的发动初期,断然撤脱出死境。可知道这两天暴乱阴间,依能平安无恙,证明她的武功和智慧,并不比一流江湖朋友差。
追的三个女人裙袂飘飘,站在屋角的角檐,向下面黑暗的小巷察看,不再往下跳。
“追不及了,这人机警万分,逃的技巧可圈可点。”一个绿裙飘举的佩剑女人向同伴说,阻止同伴往下跳,知难而退,跳下去也无法搜寻。
“这人身材不高,恐怕不是我们要捉的高明。”另一个女人用怀疑的口吻说:“我们的眼线已调查得一清二楚,这个仙书秘笈的主人,确是一个武功不怎么样,打了就跑的不入流浪人,身材修伟,认识他的人甚多。这个人身材娇小,窜走时难辨真实形影。”
“回去看看。”
三人立即撤走,折回高大元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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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人毫无顾忌登堂入室,两人严加戒备,一人用火折子点亮了神龛的长明灯。
这座房舍如果作为屋主的住家,后进的小堂屋就是宅神的所在地,没有神龛神案,供奉祖先与守护神。目下作为租给单身汉的住处,神龛是空的,但旧法器仍在,神案则空无一物。
现在,神案上直挺挺躺着高大元,目定口呆像活死人,呼吸仍然如常,但像一个大白痴,拍打脸颊时,双目总算有眨动的反应,任凭揪抓拨弄,并无其他反应。
他躺在神案上,难怪杜英在地上摸不到他。
三个女人在一旁发愣,大感意外。
“不是被离魂香所制住的,我们的离魂香仍有知觉反应,怎么一回事?”穿绿衣裙的女人讶然说:“该死的!一定有人抢先一步下手。”
“也许是逃掉了的矮身材黑影,先一步下的手。我们恰好赶到,无法把人带走,破瓦逃走不可能背人逃生。这个被制的人,应该是高明。”
“把人弄醒就知道了。”第三个女人建议。
“谁知道是被几种药物所制的?乱施解药可能促其早死。把他带回去再说,真的仙书秘笈下落,与叫高明的人有关,在这里把他失手弄死,岂不枉劳心力?”
“对,带走再说。”
一般的迷魂药物,性质大同小异。但名家高手精于此道的人,所使用的药物,另加了秘剂,作得独门解药解救不可。
但迷魂药物以活擒为上,可说是天生的缺点,不会致人于死,控制期不长。人的体内,本来就具有排除异物的功能,控制期一过,余药便会自行排出体外。因此以相当有奇效的鸡鸣五鼓返魂香来说,药效最多仅有六个时辰,天黑被制天一亮就返魂苏醒了。加了秘剂的药物,如果用一般的解药施救,很可能反而致命,最佳的解救方法,是等药力自行消失。那需要时间,急反而误事,绝不可以死马当活马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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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并不曾真正交手冲突,表示都不完全了解对方的底细,仅凭猜测估计情势,把对方看成势均力敌的假想对手。
陆大仙以为自己的猜测不会错,出面不成硬讨真仙书的人是弥勒教弟子,其实并不能真正肯定,因为对方不曾露名号。
弥勒教的秘密山门已入四川,重要人物皆在四川活动,留在天下各地待机而动的人实力有限,而且不敢公然活动,没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这里的弥勒教秘窟实力强大,陆大仙也有足以一搏的信心,加上天暴星一群敢杀敢拼的悍匪集团,可稳操胜算,至少也可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严阵以待,以便再作反击的打算。
情势对他们有利,皇甫家正适合作为防守要地,有了地利就可站稳脚跟,退可守进可攻。
驱使他们不惜一战的理由有三,不能不放手一拼。
医仙王金的仙书秘笈,是他此次远涉南荒的目标,目下仙书秘笈在这里出现,他能畏缩不予置理?
他深信天暴星不可能掉包用假书转移注意,弥勒教夺走的确是真的仙书秘笈,必须不惜代价,把仙书秘笈夺回。
再就是三龙女决定在这里建秘坛,势将与弥勒教此地的秘坛有利害冲突,一山不容二虎,必须赶走弥勒教取而代之。
这两个理由极为充分,有如马行狭道船抵江心。
果然不出所料,强敌在预期中出现在宅院前。
二更初,天宇中浮云密布,星月无光,乡野黑沉沉。里外的农村偶或有灯光明灭不定,不时传来遥远的零星犬吠声。
一男二女的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外的广场。
夜间活动穿白衣,还真有几分强者的气势,与江湖朋友穿青黑色不同,表示气势无畏有穿白的实力。
在宅内戒备的人,就不敢穿白。天暴星的四十几个人,甚至全穿了活动方便,可以隐形的夜行衣。
十余名暗器名家,所穿的夜行衣另绘有斑纹,站在暗处如不移动,近在三丈内的人也无法发现他们的身影。
该正式打交道了,失礼后兵。
陆大仙也率领两位女郎迎出,都穿了青色的宽长衫大袖连裙衣堂,佩剑挂囊气势相当强烈。
“诸位果然前来兴师问罪,幸会幸会。”陆大仙皮笑肉不笑发话,背着手拒绝行相见礼:“老夫九幽逸客陆玄风,阁下该听说过老夫这号人物。诸位想必来头不小,不会拒绝亮名号了吧?龙虎大天师名震天下,他的徒子徒孙绝不会是不敢亮名号的胆小鬼。”
每句话都充满火药味,兵来将挡的强硬态度明显。一口咬定对方是弥勒教的人,就不像一个精明的老江湖了,先入为主的心态,显得心虚而且笨拙。
“在下听说过你这号人物,而且知道你另投主子二三其德。”白衣人大概年纪不大,不敢再称老夫,说的话也带刺带钩:“在下姓胡,胡天德,在江田没有地位名气,你不必害怕。我问你,肯不肯把真的仙书秘笈交出?”
“老夫肯定地相信,真的仙书秘笈,确是被你们夺走了。老夫带人分途追赶王道士,目的就是讨取这些仙书秘笈,势在必得,不惜任何代价。阁下,交回仙书秘笈,不伤和气,不然,咱们必须有一方去见阎王。”
“在下不管你追谁,如何追。所知道的是,那个仙子秘笈的主人姓高,叫高明,途经此地,被你们拦住了,损害咱们的利益。所以,仙书秘笈是我们的,废话少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规矩你该懂,何况你们根本不配称强龙,还不配在本地撒野。我再问你一声,你愿重把仙书交出早离疆界吗?”
“去你娘的!”陆大仙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破口大骂:“咱们都在各说各话,强辩诬赖比谁的嗓门大,看来只有一条路好走:谁死谁就是大输家。那就干吧!看谁留得命在,阁下是单挑呢!抑或是像你们以往一样,用攻城掠地的手段,一窝蜂呐喊着涌上?老夫等你。”
弥勒教已经两度兴兵,山西河南陕西血流成河,先后攻下十余座城池,死伤军民二十万。目下四川正紧锣密鼓,聚积三度兴兵打天下,重建李氏皇朝的本钱。
苍天教的教祖也姓李,也在打算另建一个李氏皇朝。弥勒教退出京都,苍天教取而代之,取得实质上的利益,声势日壮,正往南扩张发展。陆大仙态度强硬,原因在此。
出乎意外地没有人发起进攻,两个云裳女郎反而向后退出三丈外,俏立如仙,似乎不想参与搏杀。
“一旦你们不离开,咱们的人一定会把你们屠光杀绝的。现在,胡某先让你见识见识。”胡天德一拉马步,一双大袖徐抬:“我们非常欢迎单挑,这是立威立功的必要条件,这才能突显出某个人的才能,看这人是否可以独当一面。你九幽逸客号称陆大仙,名动天下威震江湖,你挑我,我感到光荣。如果我能胜得了你,我胡天德便会一步登天,成为天下之雄,证明我可以担负重任,我进招了,给你一袖。”
前一段话骄傲自大,“见识见识”赫然以高手自居。后一段话谦虚中有讽刺,“感到光荣”其实不算谦虚。
这表示胡天德是个性格两极化的人,行动令人难以估测。
声落袖发,大袖展开如旛,交叉一振一抖,右袖猛向前拂,蓦地劲风乍起,声如隐隐殷雷,更像一道白虹,猛然迸射排空而至。
陆大仙哼了一声,右掌吐出,风雷神掌以十成劲道,拍向射来的大袖,左手跟进,食中二指点出。
最霸道阴毒的射星指,以一线劲道强行贯入袖风中。
两人都使用体外聚发的内功袭击,绝招连续攻出,身形也随即近身接触,事实上不可能再三使用遥发的内功,接触以便后续的技击术相搏。
首先便全力相搏相当犯忌,因为双方事先皆不曾交过手,一旦碰上更强的对手,第一击便可能受到致命的打击。
两人都犯了同样的错误:以为对方不比自己强。
风雷交击中,气流猛然迸爆,地面尘埃激扬,内功对内功,功深者胜。
风止雷息,两人同被震得向后飞掼出丈外,同时摔倒滚落翻,看谁禁受得起石破天惊的一击。看到摔出的情形,显然功力相当同时受创。
两个白衣女郎化为白雾,向前一涌飞舞而至,蓦地绿焰在雾中迸散,中间两道青虹矢矫破空,十余个难辨具体形状的怪影,驾雾御风旋舞着猛扑而上。
陆大仙滚势加剧,像鬼魂遁地般消失了。两个青衣裙女人向下一挫,衣裙怒张黑气流泻,也迸发出无数异形怪影,五色流芒在阴风中八方怒张。
异声四起,各种撞击的声浪绵绵不绝。
十余名男女涌出,脱掉灰色黑色的罩衫,露出灰黑色的贴身劲装,衣外绘有白色的骨骸形状,挥舞着长短兵刃,在怪异刺耳鬼声中,快速地冲入树篱,疾趋庄院,真像一队鬼怪,挟风雷鬼火鼓噪急进,惊心动魄,鬼哭神嚎。
暗器先发,鬼物随后突入。
隐伏在宅内侍机而动的人,除了陆大仙的几个重要人物外,尤其是天暴星的人,被这种怪异现象,吓了个心胆俱寒,似乎突然陷入阴曹鬼城,突然离开了人间,腥风鬼火及体便产生幻觉,对衔尾而至的打击失去抵抗的力量,也抗拒不了。
惨号声震耳,机灵的人急急退走。
仅留下几个也会奇术异技的人苦撑,前宅大乱。
总算不会全面崩溃,埋伏的十余名暗器高手,发挥了高度功能,看到动的鬼影便发射暗器,管他是鬼是怪,打了再说。
皇甫家的老少,居然发挥了最大功能,为了保家,他们全力卯上了,协助防卫的人进退,利用既有的防兵防贼设备,封锁、转移、阻断、引导、策应……不但稳住了阵脚,而且彻底阻绝强敌深入。
每一座门窗,每一条通道,都有封死的设备,内部的人仍可由另一处转移,甚至可把入侵的人隐死在内无法出困。
陆大仙能早一天控制皇甫家,完全取得地利的先机。
好一场怪异的拼搏,闹了半个更次,最后一名鬼怪退出,已是三更起更时分。
留下五具鬼怪的尸体,三男两女。
救死扶伤,内伤不轻的陆大仙,似乎突然苍老了十年,狂傲的气势几乎消失殆尽。
有险可守,居然失败得好惨。
死了三十二个人,有一半是天暴星的四海社弟兄。
轻重伤的人也有二十名,死伤一半以上,而对方仅损失了五个人,不成比例。
假使对方来的不止二十余人,结果如何?
锐气全消,所有的人个个心惊胆跳,不知该如何应付下一波的雷霆攻击,可用的人手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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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园,在赤铸山下的小河旁,当人人称为范家大院,范家是本乡的地主豪绅。这里有条小径通向县城,有一条岔路可抵皇甫家,两家的距离仅四里多一点,平时两家罕有往来,虽则两家都是芜湖的名人,但无亲无故各有势力范围,不互相仇视,已经算是留了几分乡谊了。
剑园有外人出入,是半年前的事。这些人出入十分神秘,通常夜间才外出走动。
不论公开的或秘密的组织,十之七八聚会皆在夜间,拜神烧香传道,都在夜间进行,官府查禁邪教,一律称之为“妖人”。对这种夜间的集会活动,查禁最为积极。但在城内因为有夜禁,查缉不难;在城厢乡里,就鞭长莫及难以掌握了。因此任何秘密组织,发展皆以城厢与乡里为目标。
历代战乱的爆发点,皆发源于乡里,大都会爆发翻天覆地事故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皇甫家距城四里余,是东乡而非近郊城厢。
剑园更远在八九里外,地居山乡。
在乡里建秘窟发展,如果能先控制该乡里的豪绅,就可以稳固根基,逐渐壮大。除非有人告密,官府不会派大量治安人员前来捕拿的。
剑园成了某一组织的秘窟,连位于近邻的皇甫俊也毫无所知。即使知,也不敢过问干预。
陆大仙把剑园派来示威的人,认为是弥勒教的人物,但并不能绝对肯定,所以打交道时要求对方亮名号。
他自己也仅通过江湖为非作歹的名号,并没亮出苍天教的切口“黄天已死苍天立”。这是说,双方仍不知对方的根柢。
天暴星的四海社,则是变相的匪盗组织,成员都是敢杀敢拼的匪类,其中没有会道术巫术的人才,突然发现强敌是可以兴妖作怪的可怕人物,斗志迅速沉落,死掉十余名弟兄,他感到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五更初东方发白,他带了六位弟兄,背了五具鬼怪的尸体,出现在剑园前的庄院门楼外广场。
送回尸体,是江湖道义之一,双方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应该把尸体送回。如果逞一时快意,用尸体示众江湖,将遭致更为惨烈的报复,后果极为严重。
当然,他并非专为送回尸体而来的,送回尸体用不着主要首脑亲自出马,随便派几个人就行了。
送回尸体绝对不会有危险,对方甚至会派人保障来人的安全。
三个白衣人两男一女,出门相迎无意肃客入屋。
“我,天暴星曹武雄,四海社的首领,求见贵主人。”他不再狂傲,威风尽失近乎央求。
“我知道你是谁。”官衣女郎冷冷地说:“有何见教,你说好了。”
“你……你贵姓芳名?你作得了主?”
“不要问我是谁,通了名你也不知道我的底细。我和你见面,当然有作主的分量。”
他并没感到意外,这位云裳娇女年纪可能不出双十芳龄,微曦中面目仍可辨识,亮丽的风华已显示出身分地位绝不低,真配和他打交道。
“我要求的是,四海社脱身事外。那些仙书秘笈,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也不懂,只不过临时起意,想卖几个钱敲陆大仙一笔金银而已。书确是被你们夺走的,是真是假我完全一无所知,被迫和你们打打杀杀,实在很蠢。
“所以,我要求脱身事外,不关我的事,今后双方和平相处,大家都有好处,我的人不再过问你们的事,不在芜湖干预你们的活动,如何!”
有如割地求和,芜湖本来是他的势力范围,虽则实际上是江上大豪尚义小筑的地盘,但尚义小筑仅干预伤天害理的事故,其他的事不出面干预,任由他们四海社坐大。
“陆大仙允许你脱身事外?”
“不由他不允许,我可以出动好几百人对付他这些外地人。我不追究他胁迫我的仇恨,已经对得起他了。”
“问题在于那些仙书秘笈,咱们已经查明,你曾经多次得而复失,你掉包大有可能。”
“那怎么可能?陆大仙一直就有效地监视我的活动。争夺期间,到底先后有多少人经手,谁也不知道,经手时掉包谁都有可能。那书主高小辈善打滥仗,出其不意打了就跑,却又保不住那些书,丢了又设法偷袭抢回,到手后又被夺走。我承认曾经两次夺获,每一次只能拥有片刻,绝对没有机会掉包,你们逼我,等于逼我和你们拼命,对你们又有何好处?”
“当然陆大仙的人,也有可能经手这些书,所以也有掉包的可能,而且涉嫌最大,我们正在向姓高的查证,这些书到底曾经有多少人经手。他也有掉包的嫌疑,我们会把真相查出来,届时如何与你无关,咱们愿意与你和平相处。你们用出其不意的手段胁迫皇甫家就范,对我们构成严重威胁,今后不许你们……”
“那是陆大仙的人所为,我根本不知道皇甫家的底细。你们如何向高小辈查证?这小辈躲到城里去了,他误了我的大事,我与他誓不两立。”
“我们把他捉来了。”
“哦!他……”
“你们是不是也派人捉他?”
“我的弟兄,十之九是背了案的人,那敢派人在城内闹事?落在官府手中后患无穷。你们把他弄到手,该已获得口供……”
“他……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这……”
“被你们先一步派去的人,用某种药物弄成痴呆,来不及带走,便被我们带回来了,你们派出的人是谁?所用可令人痴呆的药物是谁的?”
“我再郑重表明,的确不知道派人入城捉高小辈的事。据我所知,陆大仙的人,把你们看成最具威胁的劲敌,认为你们是弥勒教的重要人物,怎敢大意?把所有的人手都留下严加防守,应该不可能另派人进城去捉高小辈。派三五个人,绝对提不住这个胆小老狐狸,何必派去?”
“那就怪了,难道另有第三者打高小辈的主意?”
“这我就不知道了,听陆大仙说,那些仙书价值连城,他们花了十两万银子,出动弟子与雇请高手名宿相助,就为了这些仙书,消息传出,闻风而至的人就不知有多少了。”
“所以,你们用一些伪书掉包……”
“我发誓,绝对不是我掉包……”
“我们会查出真相的。你走吧!最好不要妄图远走高飞,在咱们查明真相之前,不要离境。再就是离开陆大仙的人远一点,千万不要帮助他们在此地建香坛。好走!”
“我又没发疯。帮助他在我的地盘内建香坛,我能得到多少好处?那简直就是挥动锄头,帮别人挖我自己的墙角。”天暴星愤愤地说,带了爪牙告辞。
第十三章 弥勒教徒
小厅堂中灯火明亮,四更天依然在忙碌。
袭击皇甫家的人,早就返回剑园。
算起来这次袭击完全失败,完全估错了陆大仙那些人的实力,杀死对方不少人不能算成功,死了五个弟子才是重大的损失。
这种损失是没必要的,不需操之过急,更不需为保持威望而大动干戈,大可用各种手段通对方就范,慢慢制造决战的机会。
为求证伪仙书的前因后果,高大元的口供相当重要。好不容易把高大元擒回,却没料到高大元已成大白痴,人已经恢复知觉,但问东答的不知所云,又不敢乱用解药,只能等控制的药性消失。
袭击皇甫家无功而返,几个首要人物重新在高大元身上下工夫。
陆大仙与天暴星情急重新联手,颇出意料之外,平空多出一倍强敌,导致攻败垂成,首要人物锐气递减,总算能冷静地权衡利害了。
这两方面的豪强,掉包的可能性确有可疑,而且犯不着冒被歼灭的风险,为并无真正效用的仙书送命。
即使一时意气用事争强斗胜,也会以毁书为要胁派人谈判。而情势却是两方联手拼命,可知真书也许并不在两方的任何一方手中,两方均认定真书已被夺走,所以横定了心联手孤注一掷,意图夺回真的仙书秘笈。
仙书共涉及四方面人物。陆大仙与四海社,坚决表示真仙书已被弥勒教夺走。弥勒教则认为夺来的确是伪书。那么,唯一不曾表明态度的人,该是原书主高大元,因此高大元便成了关键性人物。
事实上高大元也成为被三方追擒的目标,再三上当被诱擒,受尽虐待九死一生,迄今仍然面临绝境。
这些高手名宿们,设计诱擒他的心态,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可以认为是理所当然。他武功差劲,胆小而又能缠,精明机警,逃的速度与技巧皆高人一等,有机会就偷袭,打了就跑善打滥仗,不与对方正面相搏,神出鬼没死缠不休,派高手名宿对付他白费工夫,十头猛狮也难捕到一只小老鼠。狮子博兔已经下乘,狮子捕鼠唯一的结果是饿肚子。
三男三女六个白衣男女,开始聚集在小厅堂对付成了痴呆的高大元。
两个穿绘了白骨衣的男女弟子,在旁负责管制并听候使唤。
高大元被按坐在环椅上,浑身松软像个没有骨头的人,口中流涎鼻孔流涕,目光迟滞对外界毫无反应,对拳打脚踢掌劈扭制浑如未觉,连肌肉也毫无抽动痛楚现象发生,像是没有痛觉的人。
口中不住喃喃自语,说出一些难辨字句的声音。如果停止打击盘问,他又瞪着大白眼昏昏然入睡像死人。
他曾经重新收拾过的包裹,在桌上摊开所有的物件。这只包裹,在租住处早已被人彻底检查过了,住处每一隐秘角落,也被来路不明的人搜索几遍。在外浪迹的年轻人,所带的行囊有限得很,实在没有甚至好搜的,也没有搜的必要。
“这个人所携带的物品大有可疑,他的身分也极为可疑。”年轻貌美的白衣女郎,一面检查一面说。
“二师妹,有何可疑?”中年白衣男人在旁问,有点不以为然。
从携行的日常用品中,往往可以看出携有人的身分、性格、嗜好、行为。中年白衣人性格可能大而化之,就没有二师妹细心精锐。
“咱们只想到他与王道士有关,似乎谁也没想到与咱们关中的仇家有关。”二师妹仍在细心检查各物:“当年祖师爷在洛川灭朱兴唐,就是失败在仇家薛良那些人手中的。那些人收买杀手,走遍天下寻找祖师爷的下落。”
“怎么扯到咱们的仇家身上?”另一名白衣女郎也不以为然:“二师姐,你在杞人忧天。”
“是吗?三师妹,你也认为这个叫高明的人,是王道士的弟子或亲随,一个亡命浪人,是吗?”
“那是陆大仙那些人说的呀!”
“你们看,这可是一个随从,一个亡命浪人所该携有的物品!”
二师妹将从一个皮袋内,所取出的洗漱用品指指点点:“这是三行穿孔,黄杨木雕柄的羊鬃牙刷。大河北方各地,自三四百年前辽金时代,便取代植毛,改为穿孔植毛技术,直至现在仍在使用的半尺牙刷。南方用骨、用象牙、用竹;毛用猪鬃。不管南北,使用牙刷的人,一定是中上大户人家。我们十之九的人,没有人使用这种漱牙用具,还真不配使用。”
“这……”中年白衣人一怔,拈起牙刷细察。
“这是银制舌刮。”三师妹举起三分宽的八寸长扁银条:“南方削竹使用,或者用铜。北方用柳枝,大户人家用银。这条舌刮不精巧,可以折断当银钱使用,所以稍厚些,约重二两,比携带两三千文制钱方便多多。”
“这是说,这人外表粗俗,骨子里身分不低。”中年白衣人正色说。
“看,火折子所使用的盘形简片刀。南方人用半月形剖刀。南方人火煤用竹管,北方人用铜铁管。这人不但用铜管外缠皮筋,而且另携有阳燧取火。这些东西不但显示他的老江湖,也显示他的出身地位相当高,也在表示他是关洛人氏。至于为何从郑州与王道士一同过河,就令人百思莫解了,他该走荥阳陆路到郑州的。”
“也许他先到京都追踪,折而南下与王道士同行呢!”三师妹也警觉地说:“祖师爷兵败,第一次被仇家弄入天牢,幸而死鬼郭侯爷庇护,逃出天牢不再名列钦犯,仇家便改从雇请杀手进行报复,多年来先后发生十次以上行刺事故。大师兄,这人确有可疑。”
“得设法把他弄醒,好好拷问他的底细。”中年白衣大师兄一掌拍在桌上:“如果,我要用他献祭。剥他的皮,吃他的心肝,哼!快,用解药试试看。”
“怎能试?一试可能就失去这个人了。”二师妹不同意擅自下解药:“等天亮之后,他还没清醒,再去找陆大仙那些人,用雷霆手段迫取解药。昨晚先一步下手的人,一定是陆大仙派出的爪牙。”
“好吧!等天亮再说。”大师兄只好同意:“多派一个人,好好看牢这个小辈,一有动静,必须立即禀报。”大师兄不再逗留,借同众人出堂。
留下两个穿绘白骨衣的男女,收拾杂物包起搁在一旁。
大环椅内的高大元,由于这许久没有人再拨弄他,已经张开目瞪眼睡着了,鼾声如雷,睡相可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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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暴星满意地离去,陆大仙等于失去一条臂膀。弥勒教的人,减去一半强敌。
五更将尽,剑园的后厅灯火通明,香烟缭绕,法器声悠扬。
朝拜如期举行,每日凌晨一拜。苍天教是一天两礼拜,日出与入暮,朝拜太阳爷爷,夜拜月亮奶奶,由各地香坛聚众举行。
首要男女皆穿白长衫云裳,其实里面穿了普通的青衣布裙,一旦碰上治安人员搜捕,脱掉白衣便可溜之大吉,目标不明显。正式的礼拜,一定要穿白衣。
天下上百个大小秘密教派,有一半喜用白衣以突出形象。
后厅宏广,中间建了法坛。
堂上张挂了三幅画像,随时可以卷起带走消踪灭迹。
中间是先天祖师无能胜菩萨像,但应该称佛而非菩萨。
弥勒教的确称之为龙华三会的弥勒佛,出生比释世尊平四十二劫,住在兜率内院,经过五十六亿七千万年,人寿八万岁时,再降生于阎浮提下,在龙华树下成道渡众生。弥勒教认为他已经不在第四重大说法了,提前五十六亿年下生普渡众生。这就是所谓弥勒教下生,明王出世。
但所供的法像,的确不是佛,而是真正的胎藏界弥勒菩萨像,左手当胸张开,右手执莲华,莲华上有宝瓶。头上宝冠中有宝塔,塔中现舍利。端坐在莲座内,宝相庄严,衣着华丽,确是菩萨。
当时供弥勒佛的秘密教派,真有三二十个组织。
绝大多数供奉的佛像,是借用布袋和尚所形化的大肚子,笑呵呵的所谓笑弥勒,不用胎藏界或金刚界的其他各种法相。
也许,大肚子笑呵呵的像,容易博人好感亲和吧!至于他究竟是那一种佛、菩萨、金刚,谁也懒得去进一步了解,也没有了解的必要。
左面的像,是一身博袍,威风凛凛,举剑齐肩的初祖教主王良。右面,是次祖龙虎人大师李福达。这位次祖如果脱掉衣裤与女人燕好,女人看到他身上的龙虎刺青图案,早已吓得半死,怎敢反抗?
宏广的后厅,聚合百余名男女叩拜,仍然不嫌拥挤。首要的三十余名执事男女,皆穿了由法衣白云裳,指挥一群叩头如捣蒜的男女情众弟子,捧香随司仪一面叩拜一面祝咒,谁也没留意上面所设的承尘藻井有何异象。
承尘钻了一个小孔,有人藏身在上面向下窥伺。
除非是真的神仙,不然绝不可能发现上面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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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如果走霉运,真可能一霉三年,灾祸绵绵不绝,喝口水也不可能被呛得半死。至于能否撑得过去,得看他是否数有前定了。
高大元霉运当头,灾祸没完没了。
他身怀绝技无此畏惧,却再三受到暗算九死一生,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预防意外发生。
发觉体内有异,强敌随即现踪,他后悔已来不及了,这间屋子里早就有人布下陷阱计算他。
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他强提意志力掀翻桌子,还有余力趋吉避凶,收敛了心神,神功绝学发挥了超出意志力的功能,倒在神案上便进入神分体裂的境界。
药物能控制他的生理机能,控制不了他的神魂意识。他需要时间,让生理机能发挥潜在的先天本能。
纳须弥于芥子,不是神话佛法,而是宇宙间的奥秘。当然,人的力量是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的,因为人的能量毕竟有限,能把一袋面粉捏成一小团,已经是能力的极限了,那能把庞大如天的须弥山,捏成小颗粒纳入芥子?
把心神凝结成无形质的能量,潜藏在意识中,有些修道的人确可以办得到,甚至可以脱体而藏附在某些地方,完全脱离躯壳,称为出神或寄灵,可也称之为假死。
朝游北海暮苍梧,指神游而不指躯体飞行。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杀死他:砍下他的头,或者焚毁他的身躯。
对方不会砍下他的头,他在豪赌,赌对方需要口供,而不需一刀砍了他出口怨气。迄今为止,他不曾杀死对方的人,对方不会咬牙切齿剁了他,他还有利用的价值,这是他的赌本。
这是修道人度劫神功之一,每一位修内丹的人,都作为修真的追求目标,但修成的人有如凤毛麟角,天资根基不够,修一百年也是枉然。
乌龟修练了一千年,仍然是一只乌龟,不成气候,变不了人形;虽则灵龟修练成精的传说真不少。
真正懂得真中奥秘的人,也少之又少。能接明师的心法埋头苦修,依样葫芦修练,不知其然但求奇迹发生,这种人也不多见。
这几次真正捉住他的人,谁也没想到他有这种超凡的能耐。这期间他的表现太差,那像个名家高手?
两个监视他的男女,警觉心非常高,不住走近他细察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留意他身躯的反应,拍他一掌或扭他一把试他的一切变化。
那是一团死肉,试不出任何反应。久久,两个不再作弄他了,在一旁走动,不时走近门外察看天色。
门外的走道,也有一名警卫往复巡走。
如雷鼾声突然终止,表示有了动静。
女看守恰好就在一旁,但脑袋越过大环椅的扶手,仔细察看高大元的脸部表情变化,突然看到他的大白眼出现动态,黑眼珠徐徐出现,慢慢向下转动。
正想招呼同伴,已被一只大手拍中印堂,人向下一仆,伏在高大元身上失去知觉。
男看守在门口转身,看到女同伴仆倒在高大元身上,脸依偎在高大元的颈旁,状极亲昵,大感惊讶,本能地急步接近。
高大元人才一表,在一般人眼中,可以称得上英俊不凡,颇有吸引异性的魅力。
刚伸手拍抓女伴,却发现高大元双目一张,咧嘴一笑,先前白痴似的脸部,有了生气和笑容,一看便知精神恢复了,苍白略为浮肿的脸膛,正逐渐恢复红润,露出极为怪异的笑容。
刚想叫喊,已来不及了,噗一声耳门挨了一劈掌,也向前一栽倒伏在女伴身上。
吹熄了所有的灯烛,门外走动的警卫发觉有异,不假思索地奔到,急急抢入。
黑暗中伸出一只大手,扣住了警卫的咽喉。
“我要屋内有关的消息,你一定会好好合作。”手的主人高大元说,把人拖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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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揭瓦潜入承尘的,用燧石刀钻了一个小孔向下瞧。下面众弟子的祝祷念咒声音甚大,掩盖了钻洞的轻微声息。
“原来真是弥勒教的妖孽。”他自言自语:“不能让你们在太平府附近建秘窟,以免许多人遭殃。剑园范家就是首批受害人,今后很难脱出他们的控制了。”
据他所知,被弥勒教看上的人,如果胆敢不诚心归附,下场是十分悲惨的,该教会用千方百计,把产业用胁迫的合法手段过户接收,然后灭口老少不留。
不诚心归附必有后患,便会双方成为你死我活的仇敌,只有一条路可走:心狠手辣永除后患。任何一个秘密组织,这种手段皆被认为是金科玉律,秘密走漏有人告密,这组织更注定了要被抄没的厄运。
下面的人正在不住叩拜,不住在法师的引领下大念祝词咒语,香烟缭绕中,四周灰雾不断涌升,奇异的各种五彩光芒闪烁不定,各种怪异的声音从法器中发出,男女弟子逐渐进入神智错乱境界。
砰然一声大震,承尘轰然崩坍了一个大洞,积尘滚滚下飘,与灰雾混成一团。
有物随崩坍的承尘飘落,神案的法器在阴风中一扫而空,烛火全熄,黑暗光临,接着神案飞砸,门窗崩裂,各种闪光与声浪无疾而终,最后狂叫呐喊声大起。
“不要乱,伏下……伏……下……”有人厉声大叫,声如雷震。
白色的人影急剧闪动,寻找入侵的可疑形影。
任何秘密组织,举行拜祭时,皆为了保持神秘和威严,通常不设置其他的照明灯火,完全利用神案或祭坛的烛光照明,四周幽暗增加阴森感,烛火集中在神坛的小范围内,对所供拜的神像倍增神秘与尊严。
一旦神案翻倒烛火全灭,视界便有限了。再加上人群大乱,叫喊声大作,想找出入侵的人,实非易事。
全宅响起警钟声,剑园进入紧急戒严状况。
拜祷期间,有头有脸的人皆在后堂参与,仅留下少数弟子警戒,不可能监视每一角落。
担任警戒的人,众口一词坚称毫无所见。
参与拜祷的首脑们,根本没看到入侵者的形影,怎能责怪警戒的人失职?
囚禁高大元的地方,三个看守和警戒,在壁角沉沉入睡,排得整整齐齐,刀剑皆在鞘内不曾拔出,真像困倦入眠有志一同睡着了。
把人弄醒,一问三不知。
所知道的是,就这样糊糊涂涂人事不省,发生了些甚至事故,他们毫无印象,更无法解释为何睡着的。睡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
高大元不见了,包裹也失了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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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天暴星那混蛋做的好事。”大师兄在大厅,向二十余位同伴大呼小叫:“诡计!前来表明态度,松懈我们的戒心,另派人慢慢悄然潜入,掳走了高小辈。这阴谋一定是陆大仙所授意的,他们是共谋。”
“我带几个人去找他们理论。”二师妹美丽的面庞,涌现无边的杀气:“他们已用诡计掳走高小辈,制造假口供声称真的仙书秘笈是我们夺获的,我们利用仙书作借口,以阻止他们在这里建根基的大计,也就因之而落空,只有采取进一步的雷霆行动,消灭他们永除后患了。我先走试探制造时机,你们立即准备行动。”
“急不在一时,你可以先走一趟,不必操之过急,须防他们情急反噬。慢慢来,我们也要争取时间策划,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胜算。”大师兄慎重地叮咛:“他们已控制了皇甫家,不会心甘情愿撤走的。”
“好,我会临机应变的。”
弥勒教其实用不着争夺那些仙书秘笈,虽然仙书秘笈能找到识货的买主,可卖到一笔可观的金银。那些仙书秘笈属于道书,弥勒教尚佛。
龙虎大天师的确精于道术,具有惊世的神通,并非真正的佛门弟子,只是假佛之名作怪兴妖而已。
苍天教也以佛教为号召,教宗就称普明佛,衣钵五祖皆有佛名,其实却修练邪术,骨子里与道走得近。
道术与邪术其实分别不大,分别在于用邪则邪,用正则正,如此而已。
读圣贤书的人心术不正,大大在争权夺利算计别人,同样可以称邪,大奸大恶就是邪恶之徒。他们侮辱了儒家的圣贤之道,比用邪术害人,威力大一千倍,甚至百万倍,为祸天下更烈。
弥勒教以争夺那些仙书作借口,用意是赶走陆大仙那些人,不许他们在芜湖建香坛秘窟,卧榻之旁,岂可让他人鼾睡?绝不容许外人影响已建立的权势,阻绝外人瓜分原有的势力范围。
陆大仙的人,却愿意为仙书秘笈拼命,仙书被夺走,岂肯干休?在此地建香坛,只是临时起意的打算,因势利导利用机会而已,事先怎知道弥勒教已在此地建了秘窟?迄今为止,陆大仙仍然无法肯定,所碰上的强敌是弥勒教。
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既得的利益。
获得皇甫家的合作,就是非常雄厚的既得利益。
仙书秘笈势在必得,即使需面对弥勒教,需付出重大代价,亦在所不惜。
双方不可能妥协让步,暴风雨酝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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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暴星率领六位同伴,神情愉快返回皇甫家,相距四五里,天色即将大明,不需加快赶路,目的已经达到,神情当然愉快。
其实,他是最倒霉的人,真正走了霉运,比高大元更霉?眉副丁?br />
掳劫张家老少的计划落空,平空冒出一个高大元,加上一个杜英,整得他损失惨重。
仙书秘笈出现,他又惹上了陆大仙,结果更惨,开始有人被杀。
昨晚受到弥勒教的无情袭击,他损失最惨重,死伤了一半弟兄,他后悔已来不及了。
人手已所剩无几,必须放弃贪念自求多福啦!弥勒教答应让他脱身事外,该是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了。
可是,尾巴仍然被抓住不放,弥勒教在查明真相之前,他不能一走了之。
走一步算一步,至少目下已有了转机,真的仙书秘笈的确不在他身上,他不怕对方查出真相,甚至希望真相早些查出,与他无关他就安全了。
弥勒救声称已擒获高大元,对他来说反而是一大喜讯,虽则他恨高大元入骨,曾经发誓要亲手活剥高大元出口怨气。
他这六个爪牙,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其中就有叫许真阳的人,这人知道悟真篇仙书的价值,是他最得力的臂膀。
如果弥勒教反脸,他七个人仍可一拼。任何敌对双方的交涉,没有武力做后盾,一切免谈,所以他是有备而去,作了最坏的打算,必要时放手一拼。
小径弯弯曲曲,在旷野中左绕右折,两侧是疏林野草,空旷无人。朝曦初现,树林中禽鸟争鸣,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鸟鸣声打破了四周的沉寂。
“左面有人超越。”走在后面的人低叫:“也许是那些人派来盯梢的。”
弥勒教的人始终不曾打出旗号或亮名号,天暴星不敢肯定对方是不是弥勒教的人。
“见鬼啦!还用得着盯梢?他们知道我们住在皇甫家,跟来干什么?看我们散步?”另一名中年大汉怪眼一翻,气大声粗:“他娘的!赶他出来,看到那一种混蛋,跟来有何图谋。”
刚准备散开冲出搜索,前面一丛灌木下,跳出挟了剑的杜英,劈面拦住去路。
“你们怎么可能从北面来?”杜英悦耳的嗓音飞扬:“我明白了,你们去和剑园的人勾搭。”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切不幸的变故,可说皆是杜英惹出来的灾祸。
“是你这该死的小泼贱,我不信你这次能逃得掉。”天暴星像吃了一桶火药,暴跳如雷一跃而上:“四下无人天刚破晓,正好在这里让你快活。”
人影两起两落,退出三丈外。
六个爪牙从两侧飞跃而进,兵刃出鞘。
人影再闪,杜英消失在几株大树下。
一比七,不能逞强避免陷入重围。
“我要向你们打听消息。”悦耳的嗓音忽东忽西:“你们一定从剑园来,但绝不是前往剑园叫阵的。”
天暴星虽然性情火爆,但也知道在这种草木丛生的地形中,要困住一个不接斗,轻功了得的高手,事实上无此可能,用手势阻止爪牙们停步。
“你要打听什么消息?”天暴星再打手势,一面向声音传来处独自接近。
六爪牙两面一分,向下一挫没在草丛灌木间。
“高明的下落,不要说你不知道。他是被剑园的人掳走的,只有他们的人昨晚在城内活动。”杜英的语音,从另一面传来。
不但更换了方向,而且是逐渐向后退走的。这不但可以引人跟来,而且可以避免陷入埋伏。天暴星独自上前打交道,其他的爪牙堵住退路,一比七,她不想冒不必要之险。
“你何不前往剑园去找?”天暴星不得不随声转向,知道这小女人精明难缠不会上当。
“从你口中打听,岂不方便些?我承认剑园的人不但人多势众,奇技异能也十分可怕,实在没有前往找他们的能耐,我宁可另找机会再作打算。你如果不说,我会缠得你时时刻刻心惊胆跳。”
天暴星一跃三丈,再一起一落便冲近一丛修竹。
“我在这里。”语音却是从右前方的及肩荆棘丛传来,距那丛修竹已在六丈外。
性情火爆的天暴星,突然变得聪明了。用轻功追逐,本来就棋差一着,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差距拉得更远,视野有限,怎能应付身材娇小,窜走如鬼魅的杜英?愤怒中,终于知道该克制自己的性情了。
“我也在这里呀!”天暴星不再追逐,背着手站在竹丛旁,而且左顾右盼,像在欣赏清晨的风景,状极悠闲,不时抬头张口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
他不动,杜英可就傻了眼。
通常有所求的人,必须掌握动的情势,碰上以静制动的行家,优势便消失了。
“你不打算告诉我吗?”杜英的叫声,改从另一方向传来。
“呵呵!你算什么东西?除非你跪下来求我,不然休想得到消息。”天暴星高兴地伸懒腰,写意地活动手脚像在练拳。
晶光飞腾,一把飞刀从他的侧后方破空,急剧飞旋削断不少草梢,射向他的背心。
这种中型单刃飞刀,飞行时不可能保持直线,远在三四丈外,即使真正的行家高手,也很难控制飞刀的转数,十之七八会计算错误,飞刀柄击中目的机会占了五成,威力减半。这柄飞刀必须穿越草梢,响声急剧,完全失去“暗”器“偷”袭的功能,那能伤得天暴星这种超一流高手?
天暴星的爪牙中,暗器名家至少也有四分之一,作案时通常采用强盗攻击手段,由暗器名家打头阵,一拥而上暗器漫天激射,一照面便可把强敌消灭一半以上。所以,他本身对暗器相当谙熟。
他泰然自若右跨半步,左手一抄,便奇准地抓住飞旋而至,攻击背肋的飞刀,锋利的急旋刀刃,对他的肉掌毫无切割的作用。
“买这种用来削切小物件的工具刀做飞刀,你在浪费金钱,每一把要三百文,信手一抛,三百文随抛而逝啦!”他举刀瞥了一眼,信手丢入竹丛:“大概你在铁器店买了十把八把,很重呢!你累不累呀?”
如果真买了十把八把,每一把重约四五两,必定影响轻功纵跃身法,所以天暴星加以嘲弄。
用普通的工具刀做飞刀,可知是临时起意现买现卖,不是暗器行家,威力还不如拾石投掷。
高大元抬石攻击,威力比暗器名家的暗器强三倍。
天暴星仍在原地伸展手脚,毫无追逐的意图。
东天已涌现朝霞,光度已可看清里外的景物。
杜英再发了两把飞刀,换了三次方位,移动时草梢拂动的景象,已可清晰地看到。
天暴星以静制动,静的人可就黔驴技穷啦!再拖下去天色大明,想撤走就不是易事了。
杜英这几天的表现并不佳,毕竟年纪太轻,经验不足,武功的根基虽然相当深厚,但所面对的强敌,根本不和她公平相搏拼个人武功,碰上了就蜂涌而至,她实在应付不了。幸好她没被列为主要目标,一直就有惊无险。
当然,她另有幸运的原因。
她主要面对的强敌,就是天暴星这些人。
她插手干预四狼七鬼掳劫张家老少的事,就与天暴星的四海社,发生直接的利害冲突。她主要的仇敌就是天暴星,袭击四海社的爪牙,理直气壮。如果她也向陆大仙那些人挑战,师出无名也力所不逮,因此天暴星成为她袭击的对象,虽则天暴星已放弃掳劫张家老少的行动。
高大元失踪,她不知道是谁所掳走的,猜想可能是剑园的人所为,却又不敢肯定。想到剑园踩探,却又提不起勇气,连陆大仙结合天暴星一大群高手名宿,也应付不了剑园的人,她一个人前往踩探,不啻硬往鬼门关里闭。
盯上天暴星讨消息,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可是,她对付不了天暴星七个高手。
她不能等待,天色对她不利。
引诱天暴星追逐,制造他们落单的机会也落空,她心中的焦急,是可想而知的,心中一急,灵智就不够清明。
做力所不逮的事,她实在太不聪明。
“不知你计较,以免耽误我的事,以后我会找你快活的,你等着好了。”天暴星邪笑着大声说,轻咳一声,突然快步离去。
时不我留,机会来了。
杜英突然暴起,远在四三丈外,轻灵地急走几步起势,蓦地飞跃急升,隐在肘后的长剑疾伸,飞隼投林剑如经天长虹,急射天暴星的后心。
一声长笑,天暴星像是背后长了眼,大旋身剑虹斜张,铮一声狂震,火星飞溅中,杜英斜飞出丈外。
天暴星也退了两步,怒吼一声,一跃而上,剑气横天,招发飞星逐月,身剑合一行致命一击。
身形不稳,御剑的内劲不足,这一招太过猛烈,接不得,唯一的选择是闪避,危机间不容发。
身形顺势下挫,猛地反弹而起,鱼龙反跃翻飞出两丈外,再一翻又远出两丈余,危机险极从剑尖前脱出,剑气彻骨几乎冲散了护身先天真气。
半空中翻正身形的刹那间,她心中一凉,一切反应皆来不及发动,这电光石火似的瞬间,她看到了死亡,看到了结束。
下面两个中年爪牙从草丛中暴起,右手有钢刀,左手掌向上,掌心各托了一枚晶亮的暗器,怪眼中涌现得意冷酷的光芒。
这两个爪牙是死神的化身,注定会在她身形下落的瞬间,用暗器把她先射伤,再用刀背敲断她的手脚,活擒之后……她知道不会有以后,她必须自杀。
身形继续翻落,她的剑也向咽喉抬。
两个爪牙就在这生死间不容发间,突然向前仆倒,暗器与刀同时抛落草中,倒下就伏在草中寂然不动像死人,连手脚也不曾抽动一两下。
这瞬间她身形飘落,剑锋也离开喉下。
人影突然幻现在身侧,还不知道有人近身,耳中便听到熟悉的低叫:“从右面走!”
她喜极欲狂,向右急窜。腰肢一紧,有一只大手帮助她移动。
是高大元,生死关头幻现救了她。
高大元已经多次从鬼门关内,把她拉回阳世。这次她的处境最凶险,真的生死间不容发。
“是你……”她脱力地喜悦地惊呼。
天暴星一招落空,再次纵起追击,突然看到一小团淡芒劈面飞来,快得难辨是何物体,本能地一缩脑袋向下沉,让淡芒擦发结上方掠过,劲风居然震开了发结,发向四周飞扬。
噗一声响,右脚在沾地的瞬间,膝上的伏兔穴挨了一击,自以为钢筋铁骨的身躯,居然禁受不起一击,感到右脚一软,砰一声屈膝摔倒在地。
避得了上盘,却躲不开下盘的一击。
到底是何种暗器,目力无法分辨。
是两颗拇指大的小河石,不是可致命的暗器。这种河流冲刷而成的小石,长河两岸俯拾即是。
“谁暗算我……”他跳起来愤怒地大叫,脚一软,又几乎摔倒。
叫声召来了四名爪牙,谁也没能看到杜英往何处走的。
找到两名被击昏的爪牙,发现也是被小石击昏的,一中右耳门,一中右太阳穴后侧,是被人从右侧方用小石击昏的,幸好没击破颅骨,仅皮破肉裂。
“这小泼贱怎么如此高明?”天暴星毛骨悚然地咬牙向同伴问。
两颗小石是从他正前方飞来的,他只看到杜英翻落的背影,竟然在飘落最薄弱功力难发的同时,反手向他发射小石,而且奇准无比,如果是飞刀……他不敢想像,不死也将重伤。
他对杜英武功修为的估计,提高了一倍。
“有人暗助她。”得力爪牙指指点点:“从三人同时受到飞石攻击的方位估计,便可肯定不是她所发的飞石了。唔!一定是高小辈。
“高小辈已被剑园的人擒获了。”他悻悻地说。
“长上,敌人的话你也相信。”
“这……”
“咱们都得小心提防高小辈。”许真阳郑重地说:“咱们都小看了他,估计错误。这是一个武功深不河测,性情也难测的高手中的可怕高手。”
“你高抬他的身价了。”
“是吗?”许真阳冷笑:“咱们有许多人,在客店检查从他手中夺获的仙书秘笈,结果如何?他不但如入无人之境把书夺回,而且那一把飞钱贯物的威力,吓坏了咱们不少人。长上,我们的弟兄中,有谁具有这种胆识和勇气?我没有,我办不到,我怕他。”
“少废话了,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兄弟,你如果去把分析告诉所有的人,咱们敢和高小辈拼搏的弟兄,恐怕就没有几个人了。”天暴星泄气地说。他心中雪亮,那两颗小石如果存心要他的命,他毫无躲闪的机会,老命难保。
用捡来的小石,击中两名爪牙的头部要害,如果再加半分劲,死定了,居然用劲恰到好处,仅将人击昏,他那些爪牙中的暗器名家高手,谁也没有这份能耐。
人人脸上变色,至少,今天的七个人中,敢吹牛要和高大元生死决斗的,必定一个也没有。天暴星说话的气馁神情昭然若揭,肯定会不敢单独与高大元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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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了你一夜,找得我好苦。”杜英紧挽住他的手膀赶路几乎要挂在他身上喜悦地说:“你怎么带了包裹?昨晚袭击的人会妖术…”
“被剑园的人擒走的,今早乘他们晨祷时逃出的。”他毫不脸红承认被擒,不想多加解释:“回去收拾行囊,我送你离开,这里的事不能再干预插手了,敌势过强大危险,我们没有和他们玩命的必要。”
“送我走?”
“对,送你走,我也走,此地不能再留,再用便成了被他们三方猎杀的目标。”
“你也走,我跟你走呀!我……”
“你不能跟我走,我走宁国,辛苦些从清戈江入黄山,不走青阳大道。一剑愁已保护张家老小乘船走了,你最好也乘船走,还来得及赶上去。”
“可是……”
“萍水相逢,交朋友是一回事,自己的事岂能丢开?更不能拉朋友为自己的私事奔波,这种自私的朋友你敢交?日后咱们江湖上见。”
“我知道,你心目中根本没有我。”杜英放了他的手膀,脸色沉下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珍视这份情谊,而且喜欢和你在一起相处。我在外面游玩,本来没有既定的目脾,萍水相逢情投意合,我把你看成知心的朋友,而你……”
“别说了,我是为你好,知道吗?”他打断杜英的话:“我可没有拉知心朋友出生入死的坏习惯。”
“你……”
“我已经惹火了剑园的人,揭发了他们的秘密,他们势将不惜一切代价,集中全力对付我。在这里我不想引起杀戮,引他们离境了断。有你在……”
“多我一把剑……”
“不行,你应付不了这些天下级的豪强。”
“他们是……”
“威震天下的弥勒教相当重要人物,会移山倒海妖术的高手不下二十人。如果召来外地的徒众,更为可怕。”
“咦!真是弥勒教的妖孽?”杜英惊问。
“半点不假,害怕吧?”
“刚把他们看成诸天神佛好不好?只要在他们无法施展妖术的地方,和他们玩命搏斗,他们还不配称超绝的高手。多我一把剑替你摇旗呐喊,多一双耳目,你不会后悔的,高兄。”
“这……”
“要不,我盯在他们后面,暗中策应你的行动……”
“那更危险。”
“那……”
“好了好了,咱们从长计议。目下首要的事,是进城放出风声,午后动身,先离开再说。如果他们不跟来,我和你畅游黄山。”
“好哇!我就等你这句话,我好高兴。”杜英雀跃地重新挽住他臂弯,笑容相当动人。
只等一句话,其他的话可以置之不理,更不理会话中有话,女人撒起娇来,常会把断章取义视为理所当然,甚至会指鹿为马,故意曲解已经不错了。
他的意思,是弥勒教的人如果不跟来袭击,就可以优哉悠哉,无忧无虑地游黄山。如果妖人们追来了,那能有机会优哉悠哉畅游黄山?兵凶战危生命莫卜,其他计划一切免谈。
这小丫头喜欢他,他当然知道喜欢所包含的意义,不仅是喜欢而已,说喜欢只是保持大姑娘的自尊。
在他,却是单纯的喜欢,距喜爱还有一大段距离。他已是二十四岁的成熟男人,对世事看得透彻,那将一个芳龄二八的小姑娘,放在感情的天秤上称量?这是说,在他的心目中,杜英根本不算是女人。
他心目中的女人,却让他吃足了苦头。
龙紫霄,没错,真可算女人中的女人,玉体横陈时他几乎把持不住。
利用捆绑农舍一家老少的陷阱,擒住他虐待他的那个女人也不错,像一条有美丽花纹的毒蛇。
昨晚把他带往剑园的女人,也像下凡的仙女。
他感到奇怪,弥勒教的女弟子们似乎个个出色,利用这些出色的女人发展教务,可说成功是意料中的事,难怪弥勒教秘坛遍天下,翻天覆地打江山的本钱极为雄厚。
这些年轻貌美,风华绝代的女人都不好惹,似乎个个都是女强人,而且那是秘密组织的重要人物。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天生丽质,才华漾溢的女人,为何要兴高采烈过这种危险刺激的生活?一旦被官府查明实据,确有妖言惑众组帮组会的罪证,是会上法场的,死得极不光荣。
江湖生涯也危险,波诡云诡处处危机,但除非无恶不作杀人放火,仍可站在阳光下挺起胸膛做人。
他脚下一慢,扭头用心地注视着社英。
杜英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膀偎在他身旁,抬脸迎接他的目光嫣然微笑,毫无拘束的纯真笑容,极为妩媚动人,不做作不假矜持,像是相交甚深的伴侣,神情在自然中流露出亲昵,令他怦然心动。
接着心情一变,没来由地想起皇甫淑玉。
皇甫淑玉也是年华双十的小姑娘,被制住躺在床上的惊惶不安神情,显得楚楚可怜,令人平空生出不忍与怜惜的感觉。
杜英流露的是坚强活泼的气质,与皇甫淑玉所呈现的印象截然不同。
“你先不要高兴得过早了。他拍拍杜英的小手,驱走将众女比较的荒谬念头:“今后必须小心防范意外。你继续向天暴星挑衅,实在不聪明,为了你我的干预,他丧失了掳劫张家老少的机会。在这里活动期间,又受到陆大仙的挟制,失败得相当惨,一口怨气几乎把他憋死,你再找他挑斗,他受得了?他会把怨毒的气出在你头上,所以你必须严防他行凶撒野。当然我不容许他撒野,但小心些是安全的不二法门。哈!看,那是什么人?”
第十四章 女郎受制
透过草木的空隙,可以看到左面另一条小径的景物,相距不足百步,看得真切。
四位男女正往县城走,女的是打扮得像淑女的龙紫霄、侍女春兰。男的是两个穿青衫,像士绅的中年人。
四人没带剑,脚下从容不近。
小径在前面里余会合,如果双方脚程相当,便会在小径会合处碰头,肯定会引起冲突。
他把龙紫霄弄上床,以其人道治其人之身,龙紫霄的妖术道行不深,把而被他愚弄了。龙紫霄从床上赤条条爬起,事实上并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些什么事,必定往坏处想,见面岂肯干休?
“陆大仙的人。”杜英脸色一变。
“我知道,那个漂亮的女人叫龙紫霄……”
“你知道她的底细?哦!你和她……”
“她曾经到我的住处装神弄鬼勾引我,被巡捕惊走了。”他不便解释:“我乘机溜走,好险。冤家路窄,我和地算是欢喜冤家,碰上了又爱又恨,得给她几颗小石亲近亲近。走,绕到前面等她。”
“高兄……”杜英脸上的神情显得怪异。
“光天化日,旷野可任我去来,她困不住我的。想起她的艳冶风情,我也该有所回报呀!走。”
“算了。”杜英拉住了他,脸色不正常:“她们有四个人,你也不便在大道上闹事,既然你认为是欢喜冤家,埋伏给她几颗小石子,于请于理也心中有愧呀!我们放慢脚步,让她们先走。”
“说得也是,以后我会找她的。”他并不想暗算龙紫霄,心中有愧却是不假。
杜英不正常的神色消失了,恢复喜悦活泼的可爱神情。
他感觉出杜英情绪的变化,但不以为怪。以二比四,杜英难免心怯,以杜英的武功修为,在这些妖术道行相当高的高手面前,几无用武之地,心中生惧理所当然,所以阻止他向龙紫霄袭击。
他却忽略了,杜英敢向天暴星七名高手挑战的事实。
“我不希望你再找她,更不希望你把她认作欢喜冤家。”杜英笑吟吟地说,饱含深意地白了他一眼。
欢喜冤家这句话,暧昧十足。可以肯定的是:这句话绝不能用在死仇大敌身上。
有些懂风情的女人,甚至会媚态十足地把丈夫叫成冤家,情人之间,冤家两字足以让男人的骨头轻了一半,忘了生辰八字,忘了他是谁。
“不关你的事。”他感觉出杜英的白眼表情丰富,脸一红脚下略为加快:“大人的事小姑娘不能管。下次见面。她最好不要恶狠狠地拔剑再弄玄虚,用剑来打情骂俏实在倒胃口。”
“她一定会刺你千百剑才甘心。”杜英的神色又一变,一跺脚发泄心中的不快。
“你怎么知道?”他信口问:“她年轻貌美,我也相当英伟,郎对女貌见了面,怎会刺我千百剑再通款曲?她如果大发雌威,我也会发泼,男人追求中意的女人,各种手段多得很呢?”
“你……你真的中意她?”杜英的嗓音提高了一倍:“她并不真的喜欢你……”
“哈哈!她如果不中意我,怎会诱惑我上……算了,反正她心里明白。他们加快了,别跟丢啦!”
他几乎冲口而出,说龙紫霄诱惑他上床。昨天的事,他的确不宜向杜英解释。只有大衍散人,知道他曾经与龙紫霄周旋。至于大衍散人是否故意惊扰,以免他陷入太深,大衍散人不说,他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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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不会发生大规模登门搏杀事故,皇甫家在本城甚有声望,大白天不会有人打上门来。
昨晚的搏杀,双方都是输家,白天各自积极准备下一步的行动大计,派人外出活动制造胜机。陆大仙派人进城或前往长街活动,打算与当地的蛇鼠挂钩,深入了解弥勒教在本地建秘坛的状况。
仅获得地方有声望人士参与协助是不够的,真正能起作用的人,是地方的蛇鼠,有龙有蛇才能巩固根基。
他们并不相信高大元已被剑园的人擒走的消息,所以也派人打听高大元的下落。龙紫霄对这件事,反应相当急躁,急于知道结果,原因她自己心中明白。
到手的人居然平空失了踪,她反应急躁是正常的事。
跑小径岔道口还有百十步,路旁的一家茅舍中,踱出浑身白的两男两女,男的身材修伟气概不凡,女的年轻美丽雍容华贵。四男女也没佩刀剑,仅携有一只颇为精致的中型百宝囊。
这里距金马门不足两星,真正的城厢,孝烈桥两岸是市街,称东市,绕城外与长街相连,佩带刀剑打打杀杀,巡捕片刻便可赶到弹压。
这几天城内城外几乎成严,不能再在城厢闹事挥刀动剑,赤手空拳打架,便不会有人报案告警。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没错,是剑园的人,那一身白衣云裳,便已表示身分。
当然,剑园的人不可能声称是弥勒教弟子。昨晚双方都有死伤,双方已是死仇大敌。
幸好双方都是身分地位甚高的人,又身在城厢,附近有农舍,不会自贬身价,见面就冲上拼个你死我活,必须保持风度,不是疯子似的下三滥。在无人目击的偏僻所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会有后患。
“昨晚你们闯入剑园,劫走了高明这个人。”那位最美丽的高贵女郎,说的话可就不高贵:“你们由天暴星出面,表示有诚意脱身事外,策应潜入的高手,乘机劫走了书主高明。你们并没真正成功,你们四个人,是咱们的人质,用你们交换书主高明。”
“咦!你们一点也不像成名的人物,毫无天下第一秘教的风度,根本就是一些骗棍下三滥。”龙紫霄也不像一个淑女:“你不要先夸口吹牛,说几句话就把我们当成人质。岂有此理,你们到底在玩弄什么把戏?”
“是否夸口吹牛,不久便可分晓。”
“算了吧!你们那点小神通,咱们咋晚已领教过了,如此而已,还奈何不了湖海尊者门下的弟子。你们夺走了仙书秘笈,却登门行凶,要讨索真的仙书秘笈,声称夺获得的是伪书。你们向天暴星得意洋洋宣告,已擒获书主高明,现在却拦路撒野,硬指高明被我们劫走,难怪你们不敢露身分名号,原来是一些下三滥骗棍,充人样在这里招摇撞骗,你们没感到可耻吗?你们真的擒住高明而又把人丢掉了。”
“对付你们这些只想在嘴上逞能的人,唯一正确的行动,是尽快地把你们弄到刑室,用五刑来向你们三盘五问逼你们招供。你是我的,看湖海尊者的门下,到底有些什么飞天遁地的伎俩。”
白衣女郎双手一张,声落人飞扑而上,双手一张一合,大袖风雷乍起,劲气形成气柱,聚合狂风强压而出。人随风至,像御风君临的仙女。
龙紫霄早知对方了得,昨晚的决战,对方已呈现实力,以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人手,便敢向严密防守的皇甫家断然袭击,表现出以寡击众的强大气势,目下一比一,岂可小视?
她不敢硬接,仰面便倒,无俦的罡风掠胸而过,仍可感受要相当沉重的压力,心神的震撼更为强烈,幸好她禁受得起。
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恰好与随劲而至的白衣女郎面面相对近身了。
一声娇叱,她浑身迸发出灰雾与黑芒,双掌来一记推山填海,绿焰暴进。
白衣女郎的双袖已无法再聚力,必须用手封架,玉掌吐出袖口,四掌行全力接触。
风雷再次狂震,瞬间的接触石破天惊,人影略一纠缠,猛然中分。
尘埃飞扬劲气爆发中,两人同向侧后方暴退出两丈,马步大乱,掌上受力之重可想而知。
龙紫霄多退了三尺,右脚一软几乎挫倒。
双方的同伴,也行狂猛的拼搏,六个男女人四个曾经硬拼,一击便分似乎也势均力敌。另两人仍在贴身缠斗,攻击之快令人目眩,拳掌着肉声暴起,你来我往打得激烈万分。
四比四旗鼓相当,徒手相搏,很难在近期内分出胜负,用游斗术更可能拖上一天半天。
“我们高估你们了。”龙紫霄胆气一壮,雷霆一击她撑得并不大吃力:“龙虎大天师调教出来的弟子,如此而已。早知你们如此浪得虚名,我们应该主动向剑园毅然发起攻击。还不算迟,今晚咱们把血腥带至剑园,让你们见识见识咱们这些人,用何种惨烈手段攻村屠庄的。接我的化血无影神针!”
针形暗器不能及远,体积太小太轻,必须近身发射,而且数量要多。淬毒的针不需射中要害,见血便算成功。
她刚说出针名,给与对方心理上相当大的压力。
刚才两人交手全力一击,都用上了妖术和武功,双方心中有数,修为相差有限,必须善于技巧,尽快获取胜机,不论用任何手段,把对方摆平便是赢家。
难见形影的灰芒,随她的纤手拂动而连续飞出。
白衣女郎的身影,八方闪烁乍隐乍见,有如鬼魅幻形,白色的模糊身影移动时,居然一闪即逝,现时也仅能看到朦胧的轮廓而已,换位速度之快骇人听闻,一枚枚飞针连续落空,无法估料白影幻现的正解位置。
“你也准备接我几把炼魂诛仙剑。”白衣女郎一面移位一面高叫,仅说了一句话,便换了七次方位。
第一道淡淡晶虹飞出,长度仅有五寸,但幻化的虹影却长有丈余,可知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龙紫霄易位三次,叮叮叮……怪响连绵,共有五枚飞针,与跟踪折向的淡淡晶虹碰撞,飞针乱跳,晶虹也失去追逐的正确方面,飞出五丈外坠入草丛失踪。
她共射出十二枚飞针,居然有五枚击中小飞剑,两种如此快速而且细小的暗器,相撞的机会微乎其微,她居然击中五枚之多,命中率非常惊人。虽然劲道比小飞剑差得多,仍可把飞剑的射向击偏。
白衣女郎失惊,对她的淬毒飞针深怀戒心,不敢再大意接近,不再浪费小飞剑,开始全神盯牢她移位,准备制造一击便中的时机。
她如果不用飞针反击小飞剑,以她的闪避身法估计,要摆脱可以跟踪飞射的小飞剑并无困难,白衣女郎还没有以神御小飞剑的神通。
一声暴震,另一位白衣女郎,一掌把侍女春兰拍飞出丈外,扑上立即制了胸前的气海穴。这穴位于脐下一寸半,可知春兰衣内的皮护腰已被拉开了,近身在刹那间便快速将人制住,这位白衣女比攻击龙紫霄的白衣女郎,武功相差无几,擒人手法之熟练,可圈可点。
一比一,龙紫霄与陆大仙的人,比弥勒教的人普遍差了一级,难怪弥勒教的人敢示威强攻。
仍有三对男女缠斗,激烈万分,虽是大白天,附近数十步方圆,人影八方闪动旋舞,异声四起,各种烟雾声乱人视听,各种怪味随风飘散。
幸好小径无人行走,经过的乡民如果看到这种异象,很可能被吓昏,以为青天白日有妖怪在此现形作祟。
好一场怪异的搏斗,龙紫霄的气势愈来愈弱了,有同伴被擒,她岂能见机一走了之?
除非她的人能在近期内赶到声援,否则失败已成定局。
一声厉叫,她的一名男伴被击倒了。
二比四,她走了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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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距地约丈余的横枝,并坐着高大元和杜英,居高临下,透过枝叶的空隙,远远地目击怪异搏斗如火如荼进行。距远在五十步外,居然很难看清搏斗的真正变化情景,因为斗场附近,野草荆棘丛生,也生长着零星的大树。激斗中的人变幻甚快,忽隐忽现难以看清。
高大元显得神色凝重,他在用心地观看搏斗的变化,不是一个漠水关心的冷眼旁观者,从双方的搏斗的变化中,估计双方的修为、技巧、功力深浅……如果他必须参与这场纷争,就是有放手一搏的准备,了解对手的底细,是必具的制胜条件之一。
他已经与各方的人周旋了一段时日,仍不放过随时观察探索的机会。
坐在他身右的杜英,却紧张得像是已融入斗场的人,随各种异象而引起身躯的反应,时而屏息时而张口结舌,紧挽住他的手膀,身躯不住发僵或松弛,呼吸异常,香汗沁衣,似乎有时要紧张得往树下跳。
他不得不抽出手,紧揽住杜英的肩膀以制止冲动。
“你不能介入。”她在杜英耳畔沉声说:“他们两方火拼是好事,最好让他们拼个伤亡殆尽。而且,你禁受不起任何一方的高手摆布。”
“他们……”
“他们不但用神通与妖术狠拼,也用超绝的武功相搏,用毒物和暗器分死活。你应该冷静地旁观撷取见识和经验,这是相当难逢的机会呢?”
“那些光和时聚时散的青雾烟团……”
“那就是撼人心神的妖术技巧,也可称之为幻术巫术,没有各种法器就玩不出把戏,没有真才实学的武功御发也是枉然。”
“高兄,走近些看……”
“不行,不能接近。昨晚……”
“高兄,昨晚你是怎么一回事?”杜英紧张的情绪一懈,被他的话引开注意力。
“我大意了,几乎上当九死一生。”他略加解释:“我以为他们搜过住处,失望地走了,不会再另生诡谋,岂知料错了这些人的心态。”
“你是说……”
“他们装设了一种定时泄放毒的器具,可能设在小厅的杂物堆中。由于你外出购买食物,极少在厅中逗留,而且毒性缓慢,不易察觉,我在小厅逗留太久,要不是他们等不及过早赶来发动,我发觉有异,他们必定成功地把你我一起擒获,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你能平安脱身,我也能获得脱逃的机会。弥勒教的人在这里已有了根基,不能让他们在这里兴风作浪。”
“但你……”
“不要多问我的事,以免扰乱我的情绪,好吧?”他的确不便将发生的事故经过说出,有些事是不便告人的:“你定下心坐山观虎斗,我去看看。”
“咦!你……”
“事有缓急,得相机处理。而且,我喜欢那个漂亮的龙紫霄,我和她还有一段未了之缘。”他不等杜英有所表示,挂上包裹飘落如飞而出。
“你……”杜英一抓落空,也往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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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紫霄真力渐竭,百宝囊中的法器也所剩无几,夹袋与臂套的化血无影神针亦将告罄,闪动已不灵活,浑身香汗淋漓,曲线玲珑透凸极为养眼。
只剩下一位英俊的男同伴,已被一位白衣中年人一双大手,逼得勉强用游斗术周旋,支撑不了多久啦!
白衣女郎的速度也慢下来了,白衣衫被香汗湿透,更是诱人,胴体有若半裸,内穿的胸围子若隐若现。幸而长裙下部不曾汗湿,还不至于玉腿横陈。
龙紫霄处境恶劣,想撤走已势不可能了,外围的一男一女随时皆可能加入围攻,彻底堵住她撤出的逃走空隙,她只能专心与白衣女郎拼死活。
逐渐进入贴身相搏的力尽境界,攻招的双手风雷声已完全消失,及体的打击声连续传出,双方都禁受得起,只要保住要害不被击中,护体的韧劲仍具有抗拒的威力,你来我往缠成一团。
两个男女在外围移动,一面戒备,一面调息养力,一面指指点点讨论搏斗双方招式的得失,忘了身后的警戒,也没料到变生不测。
“湖海尊者的邪门练气术,称为造化神功。我知道这种修练术,在内功的派流中甚有地位,但不适合女性修练,怎么收了女徒传以绝学?”白衣中年人一面移动,一面向另一漂亮白衣女郎说:“身躯的根基不足,女人的爆发力不可能猛烈,无法发挥造化神功的长处。你看这小女人的掌劲有多糟?击中七师妹的右肋,没发生任何爆震现象,抓不住瞬间迸爆的契机。”
“你别说外行话了好不好?”白衣女郎用行家的口吻说:“双方真力已竭,只能用一般的技巧拼搏,那还有再使用神功的机会?没沦落至村夫斗牛抓发扯衣地步,已经是超一流的高手表现了,唔!七师妹这一招手挥五弦攻胁肋,也后劲不继……噢!三师兄……”
白衣中年人不见了,野草荆棘及腰,人如果倒下了,不走近是不易发现的。
先前两人相距不足三丈,随在外围左右移动,人怎么突然不见了?不可能失足跌倒的。
左方二十步外,另一对正打得炽烈,你一拳我一脚硬碰硬狠拼,一记还一记互不相亏。
“二师兄……”白衣女自跃两丈再次急叫。
同伴果然失足跌倒在草丛中,居然趴伏在草中像是睡着,跃起时便看到白影可能跌昏了。女郎心中一急,不假思索疾奔而上。
“三师……”女郎俯身伸手扶男同伴。
噗一声响,后脑玉枕穴挨了一枚小石,叫声中止,跌伏在男伴身上失去知觉。
龙紫霄突然然发现围堵她的两个人失踪,心理上的压力减小,开始冷静分析眼前的处境,动了找机会脱身的念头。大势已去事不可为,不能全部陷在对方手中。
脱逃也需要充足的精力,没有另两人在旁把她逼回,她便可采用避实击虚的技巧,拉开缠斗的困境,乘机养力喘息。
不论那一方面,她都比这个白衣女郎差一两分,仍有采取游斗的机会,避免贴身相缠。
封住攻来的一掌一爪,她斜退出丈外脱出纠缠。
“你们真是弥勒教的人?”她快速地游走,连避三掌绕了一圈,乘机探口风。
“你可以猜三次。”白衣女郎七师妹得意地说,步步进逼:“等把你们摆上祭坛,我们会将身分告诉你的,现在还没能绝对控制你,无可奉告。”
“我们……”
“你们是苍天教的人,我们已经知道了。贵教在京都,已取代了其他秘密组织的地位,已经站稳脚跟,南下发展扩张的野心,早几年便暴露无遗,秘坛已延伸至大河两岸,再伸展至江南,是不是跑得太快太远了?那位陆大仙本来是国贼严家父子的黑龙帮余孽,你们居然网罗他替你们摇旗呐喊,不怕引起江湖人士的敌视?一帮一会的杀手是江湖各道各门的公敌,他们挟严家的特权,残害许多江湖朋友……咦!其他的人呢。”
视界可以远及里外,虽则草木下方无法看到。
没错,只剩下她们两个人??br />
先前仍在狠拼的两个人,也平空消失了。
两人警觉地分开,用目光察看四周,当然不可能看到草丛下的景象,四周鬼影俱无。
不可能全部两败俱伤,也绝不可能都擅自走掉。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居然发生了,视界可及里外,撤走怎么可能不见形影?
白衣女郎七师妹本来是大赢家,显然输家仍是未定之天,唯一赢的办法,就是赶快把龙紫霄擒住。
想擒住龙紫霄并非易事,双方停止缠斗,相距已在三丈外,龙紫霄的武功与余劲比她差不了多少,要撤走并无困难,除非不想走。
目光刚投注在龙紫霄身上,龙紫霄已警觉地疾退两丈,取得安全距离,随时皆可能一走了之。
“你们带走了我的人?”龙紫霄厉声问:“我们会到剑园放起焚天烈火。”
“你们没有机会。”白衣女郎徐徐向前接近:“今晚咱们的人,将以十倍高手彻底毁灭皇甫家,杀绝斩光永除后患,绝不许你们活着离去。除非你们把真的仙书秘笈奉上,否则扫穴犁庭势在必行。”
“本姑娘也有同感,剑园必须从天底下消失。”龙紫霄口气仍然强硬,但行动表现却是徐徐后退,保持安全距离,可知仍然有点心怯。
“喂!”不远处突然传来震耳的语音:“你们到底谁抢走了我那些仙书秘笈?我一定要讨回来,一定。”
二十步外的一株小树前,高大元双手又腰高叫,似乎不再胆小,站在那儿神情泰然,人才一表甚有气概,与往昔见面就逃完全不同。
最先抢到的人是白衣女郎七师妹。
龙紫霄则落后了四五步。
他表现得反常,两女居然不曾立即出手捉他,全用怪怪的眼神盯着他,彷佛把他看成怪物,似乎也传染上反常症,她们应该立即抢先动手的。
尤其是龙紫霄,愤怒中却又脸红耳赤,一双手不住抓曲,想动手却又迟疑的神情明显,略显疲态的凤目中,涌现凶狠而又怪异的光芒。
“我的天!你两位天仙似的大美人,不会是在这里锄地种菜,辛苦挥锄汗滴下上吧?这光景真够瞧的,养眼得很。”他怪腔怪调睥睨着两女,左看看右瞧瞧:“我那些仙书秘笈,是一位医仙朋友托带的,丢失了如何向朋友交代?所以我一定要讨回来。两位漂亮姑娘打得乏力了吧?我不想乘人之危向你们动拳头,把仙书的下落告诉我,好来好去不伤和气,如何?”
“你真该死!”龙紫霄怒叫,受不了他的嘲弄,冲上戟指便点取七坎穴,大概内力已恢复了五六成,指出居然迅疾有力。
他向右后方急退,恰到好处从指尖前退出魔力圈。
“不许动手。”白衣女郎截出,一掌斜挥。
叭一声脆响,龙紫霄接下了这一掌,退了两步,失去追击高大元的机会。
“我问你。”白衣女郎走近高大元,态度良好脸上有动人的微笑,虽则说的话仍然托大:“最后从你手中夺走仙书的人是谁?我知道你那些仙书,曾经多次失而复得,最后仍然被抢走了,谁最后抢走的?”
“我怎么知道?我一个也不认识。”他一脸无奈无辜相:“除了曾经和什么四鬼一狼发生争斗之外,我没得罪其他的人。四鬼一狼在玩鞭亭无缘无故向我下毒手,并非是我故意找他们生事的,他们到底姓甚名谁……”
“这是说,你无法确实指证,最后从你手中夺走仙书的人是谁了。”
“是呀!我根本不认识这些武功惊世的人物,比方说,我怎知道姑娘你贵姓芳名?”
“我姓施,施明秀,昨天傍晚我去找你,把你带至剑园,一早你失踪,我是带人进城找你的。告诉我,是谁是把你带出的剑园的。”
“我自己醒来,从后门走的。哦!我那租来的住处,不时有漂亮的女人来来去去勾引我,昨天傍晚你去了?可惜不知道是你,不然……”
不然两个字尾音拉得长长地,眼睛放肆地在汗湿的玲珑胴体上下转来转去。
施明秀气得柳眉倒竖,猛地一耳光抽出。
这期间,谁也没把他当成值得提防的人看待,一个个都自以为是强者,吃定了他。他表现得也够窝囊,从没正式和这些人作英雄式的交手,偷袭打烂仗一晃就跑,投石掷瓦标准的泼赖。
只有天暴星几个人,知道他并非弱者,在客店出其不意洒飞钱夺回仙书的举动,连狂傲自负性情暴躁的天暴星,也心中檩檩,承认没有勇气做这种蠢事。
谁也没看清他的手是如何动的,太快了。左手一抬一翻,便扣住了施明秀的右手脉门外扭。右手食中两指,自下至上拂过那高耸饱满的酥胸,自七坎至璇玑的一段任脉,就指封住穴道也半闭。
施明秀仅是惊呆了,目定口呆盯着他发愣。
“哦!你这玉手不是玉,而是羊脂膏腴,好美好精致,真可爱。”他轻抚着施明秀的纤掌,正经八百笑吟吟地赞美:“摸起来的感觉真好。恕我冒昧唐突佳人,施姑娘,卿本佳人,奈何用这可爱的玉手杀害苍生?有婆家了吗?”
一旁出现杜英,傻愣愣地盯着他两人发怔。
另一旁的龙紫霄,更是迷惘惊疑,没看到他制了施明秀的任脉,感到施明秀的乖顺神情实在可疑,这算什么?当众调情?
“你……你你……”施明秀终于神智一清,却又无法挣扎,红云上颊不知所措,那光景比真正的调情更动人,像是娇羞不胜,欲拒还迎。
踏进两步,龙紫霄再次伸手急抓他的右手曲池,要用擒拿术制他。
手也落在他的右掌中,一扭一压,龙紫霄毫无抗拒之力,身躯下挫快要跪下了。
“经过昨日的卿卿我我情深款款,你应该百依百顺好好亲我,怎么下重手打情骂俏?”他右脚一提,踏在龙紫霄的左肩上,脸色一沉:“我喜欢你,并不等于能容忍你的暴行。下次,哼!”
“哎……你这杀千刀的……”龙紫霄尖叫,终于支援不住跪倒。
“高兄,你怎么……”杜英抢近惊叫:“你……你把她……”
“你不要管,她必须将真的仙书秘笈下落招出,不然不饶她。”他虎目怒睁威风凛凛,像是变了一个人,狞猛的神情充满霸气:“她如果不乖顺,我要整治得她服服贴贴,让她明白在我面前,永远不要充女强人,让她了解谁才是当家之主。”
“高兄,她怎么可能知道?你的书是被天暴星……”
“先别管她,以后再问。”她将过紫霄推倒,右手抚摸施明秀的白腻粉颊:“施姑娘,你一定知道真的仙书,目下在你的人手中,你们从天暴星处夺获仙书,这是事实,你告诉我好吗?”
“我……我不知道,夺获后才知道是……是假的……”施明秀又羞又急,想扭项躲避他的手也力不从心:“不……不要动……我……”
“你放心,我不会辣手推花。我非常喜欢你这种仙女型的美女,怎会拧破你这可爱的粉颊?但是,你一定要将真仙书的下落告诉我。你们的芜湖秘坛坛主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施明秀完全清醒了,神情一变尖叫:“你去死好了!我不怕你……”
“我带你到树下好好谈谈,在这里晒太阳容易使人情绪不稳。”他拖了施明秀向远处的大树下走:“树下凉快情绪佳,你会欢欢喜喜将事情和盘托出的。”
龙紫霄跳起来,抖手便发射两枚飞毒针,奇准地射向他的背心穴,咬牙切齿大发雌威。
他恰好左移,掺扶举步艰艰的施明秀,间不容发地让飞针擦右上臂外侧而过,说巧真巧。
转身大手一抄,便捞住随针冲来的龙紫霄,拦腰夹背紧抱在怀中,快速地在汗腻的粉颊上,啧一声亲了一记暴吻,信手将人推出丈外。
“杜姑娘,你向她问口供。”他向惊讶万状的杜英说:“我先问这一个,不要伤害她,这位龙大小姐人不算坏,而且可爱,很合我的胃口。”
杜英似乎不相信眼见的事实,武功仅比一流高手差不多的他,怎么可能把两个超等女高手,举手投足间整得任由宰割?
龙紫霄精力未复,表现完全走样,毫无超等高手的气势,倒像一个悍妇,踉跄再次扑上,似乎要手抓脚踢甚至要用口咬,张牙舞爪像发疯。
高大元不让对方近身,抓住龙紫霄伸来的左手,信手一声轻笑,向右便甩。
“哎呀……”龙紫霄花容失色,惹火的胴体飞舞而起,砰然大震中,恰好掉落在杜英脚前。
杜英更是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高大元已经牵了施明秀向大树走,像牵着伴侣亲亲密密游春。
龙紫霄被摔得晕头转向,爬起便反弹似的蹦出,不辨东南西北,向杜英一头撞进。
杜英反应不错,向侧略闪避开一撞,盯着龙紫霄踉跄向前狂奔的背影发怔,被这女人的狂乱惊惶神情所困惑,呆呆地目送龙紫霄的背影远去,忘了动手将人留下。
施明秀完全失去反抗的勇气,其实任脉已被高大元用掌以导脉术疏解了。用掌,表示在酥胸禁地游荡,这是禁止陌生的男人碰触的禁地,应该拼死反抗阻止的,否则就不是贞洁的好女人。
当然,事实上她不可能反抗阻止,也无力反抗阻止,反而感到心中狂跳,受到颇为强烈的震撼,脸红耳赤,本来呈现疲态的明眸,出现另一种光采。
“不要问我有关我们的事,好吗?”她不再是女强人,语音柔柔切切:“知道我们的事会招祸的,除非你愿成为我们的兄弟姐妹。”
“是吗?我已经知道了。”高大元挽住她的小腰肢缓慢举步,脸上的微笑表示心情愉快:“香坛的承尘是我打破的,我看到你们礼拜的盛况。那不关我的事,你们裹胁剑园范家的人与我无关,我所关心的是那些犯禁的仙书秘笈是受朋友所托的书,用得着的人看成至宝,用不着的人看成粪土。拥有的人如果落入官府手中,铁定会破家,被当成妖人法办。我不能失信于朋友,所以非讨回来不可。”
两人像是喁喁私语情话绵绵,亲昵地到了树下。后面跟来的杜英。盯着两人背影的眼神复杂极了。
“老天爷,怎么可能是你?”她傍着高大元并肩在树下席地而坐:“我们认为是苍天教陆大仙,派天暴星明里交涉,暗中派人把你掳走,偷窥香坛的秘密,所以决定动员所有的人手,今晚彻底歼灭他们,绝不许苍天教在我们的卧榻旁兴风作浪。”
“哦,我明白了。”高大元拍拍她的香肩:“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我们在追查仙书秘笈的下落,可能在苍天教的人手中。你已经知道我们的秘密,我想……”
“不要想,小宝贝。”高大元将她挽入怀中:“我的事自己会料理,不劳任何人替我操心打算。反正我一定要讨回那些书,否则绝不罢手。你们各方龙蛇人多势众,暂时承认你们的优势,打算午后动身暂且离境,日后再向你们索讨。你们不可能长期聚集许多人防范,我一定可以找到机会的。你可以走了,向你们的主事人,传达我的要求,把真仙书秘笈还给我,皆大欢喜,不伤和气。我也可以公然亲近你,你比那位龙大小姐可爱些。”
不等她有所表示,高大元扶正她一跃而起,拉了杜英的手撒腿飞奔。
杜英的脸色不正常,但欲言又止相当迷惑不安,走了几步扭头四望,盯视施明秀的眼神相当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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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处已被邻居看成凶宅,没有人敢接近过问。屋中零乱,他俩没有人打扰,乐得清静,两进房舍,只有他们两人活动。
准备动身离埠,首要的事便是拾掇行装,将所购的旅行必需品盛入包裹,包裹须便于携带,必要时可以丢弃!
在外行走的人,包裹固然重要,但如果舍不得丢弃,发生事故反而会受到包裹连累,行动受到妨碍。
杜英扮演好伴当,主动替他拾掇包裹。
“你的包裹小了许多,真的仙书秘笈真被他们夺走了?”杜英一面整理一面信口问:“哪些书价值连城,修真成道至宝,被他们抢去实在于心不甘。如果我知道你携有那些书,我会倾全力替你保护书的安全。高兄,你该先告诉我的。”
“呵呵!我没感到惋惜,你倒是关心得很呢!在我的心目中,那些书不值半文钱,毫无用处,十之九九是胡说八道骗人的,鬼的仙书秘笈。”高大元不想将仙书已另找地方藏匿的事说出,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午切我们动身,在长街午膳,膳罢就道南奔。哼!例们最好见机罢手,免得灰头土脸。”
“哦!你怎么可能轻易地摆布那两个妖女?你突然出面招惹她们,真把我吓一大跳。”
“她们已是强弩之末,一个村夫用锄头也可以把她们摆平。我等她们拼得精疲力尽才出面,她们只好乖乖地由我摆布了。她们很幸运,不敢逞强,所以我不伤害她们,而且我喜欢她们。”
“哼!你恶形恶相……”杜英恨恨地瞪他一眼。
“这种事你不要管,那是我和她们之间的纠纷。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旁观者不对不必用异样的眼光评论是非。那位龙大小姐与我的关系不平常,我如果不喜欢她,那会轻易地放过她?我希望她不要跟来撒野,那会增加我不少困难。”
“你是说……”
“我喜欢她,不可能伤害她,她却身不由己,可以不择手段伤害我,我的处境不利。最佳的有利手段,是要她离开她的人。女人早晚会成家找归宿,她那些同伴应该让她自由,岂能要求她一辈子效忠?她的年纪不算小了,芳华逝去得很快的,再不寻找归宿,她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如果可能,我会拉她一把,把她拉出那个混帐组织。她再混下去,早晚会被破锣破鼓送上法场的。”
“她会追来找你要真的仙书。”杜英悻悻他说。
“我不会给她,虽则那些仙书毫无价值。”高大元信口说,将包裹打好结。
“咦!你的意思……”杜英听出弦外之音。
“没有什么意思啦!”高大元发觉在无意中失言泄露天机,赶忙掩饰:“得到外面走走留意动静,引监视的眼线全城奔忙,时候一到,咱们出其不意远走高飞。”
“也好,你我分头逗引他们捉迷藏。”杜英兴趣来了:“对付跟踪的眼线,我的经验相当丰富呢!”
“千万记住,不要出城。”
“好的,我先走。”
不出城,在城内各处游荡,表示并无离埠的打算,让眼线消去戒心。届时突然出城,跟监的人必定章法大乱,信息传至皇甫家或剑园,该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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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引眼线的注意,必须使用吸引的技巧,制造不易跟踪的情势,让对方摸不清动向,而且要在有意无意中,流露出有所图谋的意图,所以进出闹市与不时穿越街巷,时缓时急似乎急于摆脱盯梢者的神态,必可让眼线忙得焦头烂额,心中焦急便会暴露行藏。
在城内各处绕了几圈,先后五名眼线皆被他一一摆脱了。当然他无意完全摆脱,只不过有意让盯梢的人焦急而已,因此过一段时间,他又重新让对方发现。
折入一条小巷,最后一名眼线早就不见了。
一个老村夫跟上了他,碰碰他的手膀。
“你在搞什么鬼?”老村夫问,是大衍散人。
“我在设法把他们引走。”他的神态并不轻松,虽然说的话显得信心十足。
“引?不是赶?”
“这是疏水法。赶是堵水法,吃力不讨好,成效也不大,疏比较有利些。”
“疏如果失当,会被水一起冲走。”
“也不错呀!我本来就打算把他们引走,一起冲走岂不更妙?”
“他们在这里有根基……”
“我一定要把他们的根基拔掉。”他大声说:“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向上下游各州县蔓延,将有许多许多人被欺骗裹胁,早晚会一起遭殃。所以,根基必须及早拔除。”
“你拔得了吗?用疏引办得到吗?”
“你不要煽风点火,一点也不像个有道散人。你的意思我明白,要一路哭不如一家哭。前辈,你违反了令师祖无为祖的教律清规。我是多管闲事,不想做得太过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这……”他不胜烦恼地摇头。
“心怀鬼胎?”
“你……”
“你和那些人打交道,戏弄他们的经过,我躲在不远冷眼旁观一清二楚,你的鬼心眼以为无人能晓?小子,你在玩火。”
“你很烦人,知道吗?”他脚下加快。
“呵呵!弥勒教在剑园的几个首脑人物,可能都是龙虎大天师的直系亲传弟子。李教主是有心人,是俊男美女的鉴赏家和收藏家,所以亲传的门人子弟,都非常出色。那几个美女,一个比一个美,妖术出类拔萃,比男弟子普遍出色,连仇敌也不忍心向她们下毒手。你小子中了魔,我知道。那个自称施明秀的美人,确是人间绝色……”
“不听不听!”他大叫。
“你不要心虚,好好听啦!小子。”大衍散人不放过他,嗓门也提高了:“不错,美丽就是弥勒教的本钱。这个美女璀璨亮丽中,流露出隐约的绰约柔婉,与及几分娇媚风华,你这种年轻人一见便色授魂与,是正常的事呀!幸好你没表现出……”
“我怕你。”他拔腿便跑。
“哈哈!不要自疚不好意思。”大衍散人尾随在后:“老夫也曾年轻,也曾经浪漫,也……”
他往小巷子一钻,飞窜而走。
他并非心中有愧,而是被揭发心中的隐秘,感到不是滋味,他那斗得过这个老狐狸?再不见机溜之大吉,心里的牛黄马宝不被掏得一干二净才怪。
他如果不对施明秀动心,不久前那一场逗弄,绝不会和平收场,至少他会把两个美女整得狼狈不堪。
进一步把对方羞辱激怒,对方必定怒火冲天加紧图谋他,引蛇离穴引虎出山的妙计,保证可以事半功倍。
一定要把两方人马的根基拔掉,不能让这些妖人在这里兴风作浪。
弥勒教在芜湖建秘坛,已有不少时日,下一步必定向上下游发展扩大教区,甚至可能向大江对岸的江左延伸。
向下游州县,第一站就是太平府,他老爹很可能首当其冲,成为吸收的主要目标。把太平府的根基稳下来,下一站就是南京了。
弥勒教虽说总坛在四川,但在各地仍有不少秘坛布道场,要挖除根基不能用雷霆手段,须防反噬,所以必须将人引至境外,釜底抽薪以免引起血雨腥风。
第十六章 三足鼎立
“你也可以称他们为勒索集团。每个人对这些财神的看法,随自身所受的程度而定。”留八字胡水客摇头苦笑:“十年来,着手发掘左神幽虚洞天,那位神秘洞主底细的大豪大霸真不少,却没听说有谁成功了。那位洞主,仍是江湖最神秘的人物之一。出动办事的弟兄,对外称五路财神,替苦主讨债势如雷霆霹雳,不动刀则已,动则血肉横飞,这位财神在这里出现,我几乎可以嗅到血腥味了。”
“可别走眼啦!也许他是途经此地而已。”同伴脚下加快,走的是相反方向:“咱们地是途经此地的,明早就快马加鞭下南京快活,这里出了任何血腥事故,皆与咱们无关。这位财神所做的任何事,都不会牵涉到我们。”
“呵呵!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呀!”
江湖上黑白正邪各式各样的集团组织真不少,各门各道帮派会社多如牛毛,有些与江湖牛鬼蛇神划清界限,各展神通,各谋名利。
玄门十大洞天的左神幽虚洞天,传说中在太湖的洞庭西山。十年前,突然被一个组织作为山门旗号,称五路财神。
主事人称洞主,组织极为神秘,江湖朋友知道他们专替受害苦主讨债,并涉及进一步勒索,因此称之为讨债集团或勒索集团,也被看成亦正亦邪不黑不白的威震天下组织,口碑却不差。
出动讨债的财神数目不一定,自称财神,外人称之为刀客,因为他们以武力讨债。财神是地位最低的神,但仍然是众所周知的正神。派出的财神通常不露名号,讨债的手段相当激烈,名动江湖,但身分如谜。
江湖上以财神为绰号的几个高手名宿,被退隐起名号免招是非。
留八字胡水客认识高大元是幽虚洞天的财神,却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也不想多事与他打交道。
替大豪们做保镖护院的人,与讨债的财神有利害冲突,一旦找上大豪的讨债,保锣打手首先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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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骑士是从高陞老店赶来的,其中七人来自京都,刚到不久,由陆大仙留驻在店中的爪牙,引至皇甫家会合,无意中替陆大仙解围。
半个时辰后,大群人马出现在剑园外围。
陈兵相胁,示威性的行动显而易见。
苍天教的人无意发动攻击,显然也缺乏攻击的实力。向剑园白昼发动攻击有如攻坚,攻坚的实力,最少也得比防守者强三倍,不然绝难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也将极为惨重。
上次弥勒教夜间攻坚,当时的实力真比苍天教强三倍,结果仍然无功而返,虽则除去苍天教不少爪牙,自己也付出相当重大的代价。
已成了死仇大敌,武功解决是唯一的途径。
剑园内的人,也知道光临的人无意攻坚,懒得理会,整座庄院静悄悄,看不见走动的人,每个人皆在暗处严加防守,静候变化。
人手仍嫌不足,不可能包围剑园,所有的人皆隐身在庄门外半里地的路侧树林内,等候进袭的时机,也等于是封锁剑园示威,表示有能力发动攻击。
看谁先失去耐性。在气势上,苍天教占了上风,攻击的一方,必定在气势上比防守的人强。
久久,庄门开处,踱出一男一女,白衫白衣裙,年龄已是中年四十出头,气概不凡人才一表,并肩在园外的广场散步,有说有笑神态安详,毫不介意百步外隐身在林中的强敌突袭。
如果发动突袭,绝对无法把他们留下,广场外围视野广阔,有充足的时间撤回园门。
这边也出现两个人,其中之一是陆大仙。
以往,陆大仙是主事人,但七骑士到达之后,陆大仙失去司令权,可知赶来的七骑士,地位比陆大仙高。
走在他前面的年约半百,相貌极为威猛的人,梳道髻,穿一袭宽大的黑长衫。佩的剑特长,比标准剑长两寸,古色班斓,是宝剑级利器。
园内出来的一双英俊美丽中年男女浑身白,他两人则是浑身黑,站在阳光下,形成强烈的对照。
双方在广场的边缘碰头,神态倒是泰然友好。
“尉迟兄,你只是贵教祖师堂三十六守护天尊之一,地位不算高,担负不起双方火拼的重责。”相貌威猛的人,说话的口气具有威胁性:“以往双方不曾有任何瓜葛,没有利害冲突,你这样做,聪明吗?”
双方可能不陌生,所以能保持和平相见的局面。
“在下在芜湖,算是主人,如果出了任何难以收拾的事故,责必定不在主人。”尉迟兄的口气也相当强硬,神情也流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态:“方会主,回京都去吧!京都才是你们一教一会的势力范围,你们跑得太远了,有如飞象过河,也像是离山的猛虎,和本教争地盘,你自以为聪明吗?”
“阁下,把真的仙书秘笈还给我,本会立即离境,而且劝说敝教内主事人,收坛撤离贵地……”
“你在异想天开,方会主。”尉迟兄打断对方的话,脸色渐冷:真的仙书秘笈你们掉了包,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你……”
“两件事,你们必须办到,以免不能活着返京都。把真的仙书秘笈交出。这些仙书秘笈是医仙王金的,即使是他本人携书经过比地,要他交出,他也不敢拒绝。其二、撤坛离境。早年,本教也用雷霆手段,裹胁当地名人入教,多次碰上一些多管闲事的江湖怪人干预,损失不少精英。因此最近几年改弦易辙,不再使用雷霆手段裹胁了。皇甫家是本地名人,三年前本教就曾经劝使他襄助发展,被皇甫俊拒绝之后,便不再打扰他。他不是善男信女,你们向他前迫,须防反噬,得不偿失。你们撤走之前,最好不要伤害他的人,他如果有了三年两短,必定影响本教的活动。两件事办不到,方会主,结果你心中明白,我不再和你们和平相见。你请吧!”
下逐客令,相当不礼貌。
双方的要求完全不能妥协,两极化的严重利害冲突,谁也不可能让步,武力解决是唯一途径,已经摆出不是你就是我的局面,不可能再谈出什么结果来。
仙书秘笈成了引火之媒,演变成为地盘霸权声威之争,双方都有人死伤,都认为自己的实力可操胜算,谁肯示弱撤离疆界丢弃基业?
“你不要嘴硬虚张声势。”方会主怒形于色,双手十指不住伸屈:“你心中明白,我有把握在你其他地区大援赶到之前,一举铲除你这里的秘坛取而代之,一旦发动攻击,只许有一个结果。”
“你吹起牛来了。”尉迟兄冷笑:“我尉迟太极威震天下时,你仍是一群黑道小亡命的小头头。凭你一群走投无路,仓促组成的一群杂碎,妄称什么雄风会,做苍天教外围走狗打手,就敢狂言和本教决雌雄争口食?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发动吧!我等你发动呢!等本教江右分坛的几位法主赶到,你们能活着逃回京都的小猫小狗,恐怕就没有几只了。”
弥勒教扬威天下,前后将近一甲子,历经三代教主。
目下隐匿待机而动的第三代教主龙虎大天师,轰轰烈烈号称旷世枭雄,独撑五十年余威仍在,目下藏身四川,准备三度起兵灭明兴唐。年已过古稀,依然法力通玄龙马精神,对美女仍有特殊的爱好。
弥勒教正式退出京都,是最近十年的事,秘坛香堂仍然遍天下,实力仍在。本教主的三子七孙,加上难以计数的义子女孙子女,仍在各地广布香坛,仍然是威震天下的第一大秘教。
苍天教在京都建基不足十年,那能比?势力范围也仅限于京都。山东山西的边缘地带,所以要积极图谋发展,南下扩张势力,要发展成天下级的组织,雄心勃勃颇有成就。南面势力已扩展至淮安,洪泽三龙女就是淮安地区的秘坛主事人。
如果能在太平府建立秘坛,铁定可以再向南扩张,直接威胁弥勒教江右与湖广香坛的存亡。芜湖所发生的小冲突,预为日后争地盘建势力范围的大火拼布火种。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任何一些小事故,皆可能改变宿命,影响人的一生吉凶祸福。
一次天翻地覆的大灾难,很可能是一次偶发的小事故而引起的。
高大元所携带的仙书秘笈,居然成为引发血腥火拼的火源。
本来,不论哪一种秘笈,发展的方向,虽然大同小异,但通常各有对象,各有发展的阶层,不曾明争只有暗斗,很少公然拼个你死我活。
弥勒教以高阶层人士为发展对象,吸收王公贵族地方名人。苍天教的发展路线正好相反,贩夫走卒牛鬼蛇神来者不拒。
按理,双方不应该发生利害冲突,各走各路,发展方向不同,应该共存共荣,各取所需。但一旦牵涉到地盘势力之争,就有了严重的利害冲突,再不善加调和妥协,早晚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定会走上火拼这条路。
双方都自以为是强者,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如无外力干预疏导,你死我活已成定局。
气氛一紧,即将剑拔弩张。
一旁出现三个人,形成犄角鼎足而立。
“你们的事,与在下无关。”现身的天暴星似乎有意火上添油:“大江两岸,本来是我四海社的地盘,与雄风会方会主并无交情,与九幽逸客陆大仙也仅小有认识,暂时走在一起,不牵涉声威权势之争,为利害取舍的交情,随时皆可能因利害有了冲突而改变。现在,在下郑重宣布,各行其是互不干涉,希望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天暴星,你要倒戈吗?”陆大仙怪眼怒睁,大为光火:“你在打什么混帐主意?”
“陆大仙,你不要再逼我,千万不要。”天暴星也怪眼彪圆,怒火渐炽:“我以为你只是为了王道士的仙书秘笈,暂时经过此地办事而已,事实是你们却迫不及待在此地建秘坛,鸠占鹊巢引起无穷风波,影响各方的权益受损,实在令人不敢领教。你们其实谁也没真把仙书秘笈放在心上,仙书秘笈只是争霸的借口而已。”
“胡说八道。”
“是吗?那个身怀仙书秘笈的高小辈,已经离埠溜之大吉了,而你们却在这里,要杀得你死我活……”
“仙书秘笈已被弥勒教的人夺走了,是从你这无义的混蛋手中夺走的。”陆大仙的嗓门像打雷:“你这混蛋到底想说些什么?”
“我已经派人查明了,的确有人在书坊买了不少书,用心加以改头换面,到处乱撤。这是说,真的仙书秘笈仍在高小辈手中。”
“狗屁!他那有时间弄鬼?”
“真的吗?他曾经扬言要向你们双方讨回书,结果却悄然溜之大吉了,分明是心虚以进为退,带了仙书秘笈远走高飞了。你们在此地杀吧!不关我的事,我要去追他,他也跑不了。”
不等西方的人有所反应,天暴星声落人动,带了两名爪牙一溜烟走了,跑得飞快。
方会主向陆大仙打手势,也急急撤走。
不久,剑园的人也大举外出,甚至带了简单轻便的行囊,显然将有远行。
皇甫家一阵忙碌,乘坐骑的人先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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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并不急于远走高飞逃灾避祸,在河岸长街慢吞吞购置旅行日常用品,草鞋、蜡烛、雨伞、盐、蒜头……似乎有意逛市场。
扮成村姑的杜英,对他的举动大感困惑,他那个并不大的包裹,似乎逐渐增大。可以看到的是:包裹内的确没有书。
逃避大群高手追逐,应该尽快远走高飞,最好能胁生双翅,一飞千里早离险地,取得安全距离,让追的人无踪可寻。
耽搁了老半天,这才洒开大步过桥,走上了至宁国府的大道。道上旅客稀少,几乎全是从城里返回村里的地方县民,没有长行的外地旅客。
里外是大官道岔路口,岔道向东南伸展,通向山区的宁国府宣城县。名义上这条路也是官道,但比南下的大官道窄小两倍,旅客少十倍。
岔路口的歇脚亭中,踱出一个老村夫,提着一个青布包裹,站在亭口相候。
“那个老村夫可疑。”傍在他身右的杜英,用警觉的口吻提醒他注意:“绝不是本地的村夫。”
“是等我的。”他口气平静。
“咦!你的朋友?”
“呵呵!得看你对朋友二字的看法而定。朋友种类繁多,路上碰头嘿一声打招呼,也可以称为朋友。你先走,我有事和他商量。”
即使是交情深厚的朋友,有些私事不希望第三者参与,保持个人的隐私。高大元与杜英相识为期甚暂,还不能算知交好友。她的意思很明白,有关隐私的事,不希望杜英过问参与,因此要杜英先走。
杜英虽然不想先走,但怕引起误会或不快,不得不走,一直就用怀疑的目光狠盯着老村夫,心不甘情不愿超越到前面慢慢举步。
老村夫是大衍散人,这位老道经常化装易容鬼混。
等他走近,便和他并肩举步。
“就此逃灾避祸,远走高飞?”大衍散人将包裹递给他,一面走一面说:“扮胆小鬼?”
“呵呵!你冒充世外人假清高,却唆使我闹事闯祸,真正的无为而无所不为伪善者,你为何自己不出头?”他用打狗根将包裹挑上肩怪笑:“耽搁了老半天,我往山里走,岂是胆小鬼所能办得到的?往偏僻处走,绝难逃过大群高手的追猎。你要不要跟去看热闹?”
“该在附近解决,对不对?”
“不对。”
“为何?”大衍散人讶然问。
“兔子不吃窝边草。”
“这……”大衍散人惑然。
“我不能在太平府附近任性妄为,所以伤人而不杀人,因此白挨揍,让他们不断行凶撒野。他娘的!他们最好不要跟来。”他的算目中,出现狞猛的光芒:“不过,他们一定会追来的。”
“如果他们不追……”
“那就算他们走运。”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形容并不恰当。
高家在太平府,是颇有声望的士绅族,所有的弟子出了犯禁触法的事,都会让家门蒙羞。小至偷鸡摸狗,大至杀人放火,绝难逃过乡亲的耳目,连不当的言行也会受到议论。
所以,他不想做得过分引起注意。结果,对方却可以无所顾忌地向他大打特打要他的命。
“你真应付是了?他们的大援已陆续到达,连雄风会的会主也赶到了,似是倾巢而至,弥勒教方面,很可能有祖师堂守护法师级的高手参与。”
“你跟来可以助我一臂之力呀!”
“贫道……”
“他们不论是否夺得仙书秘笈,都会再打医仙王金王道士的主意。你袖手旁观,为何要数千里迢迢从京都跟来?看热闹?”
“这……”大衍散人老脸一红。
“你与医仙王金交情不薄。”
“不错。”
“帮助我釜底抽薪,岂不是间接帮助医仙王金?弥勒教法师级的人物,你怕?”
“你就是想拖我下水……”
“你才是居心叵测,打我的主意,存心不良,要我替你消灾。来吧!我在前途等你。”
“以后再说。”大衍散人奸笑,转身回头扬长而去。
“这老道奸似鬼。”高大元盯着老道的背影苦笑。
他当然知道大衍散人有困难,上了年纪的修真人士,最好与世无争,清净无为不管人间善恶。
大衍散人是无为教的弟子,无为是该教的宗旨。
再说是大衍散人从京都来看风色,人地生疏,敌势过强,孤掌难鸣,所以唆使旁人出头挡灾,情有可原,想放弃却又不甘心,只能在暗处有心机耍手段,除非万不得已,这老道是不会站出来露面逞强的。
天色不早,该赶路了。
杜英在前面等他,等他走近,瞥了他挑着的包裹一眼。
“那里面是什么?”杜英傍着他举步,眼中满是疑云。
“书。”他信口答。
“书?真是仙书秘笈?”杜英大感惊讶。
“你不要管,你知道得愈少愈好。有些人已经为了仙书秘笈而送掉性命,我不希望你也为了这些书而遭到不幸,这件事我和他们好好解决。有些事,当事人应该负起责任的,旁人涉入反而增加复杂性,其实我并不希望这件事引起轩然大波。”
“可是……”
“不要可是,杜英。”他郑重地打断对方的话:“我已经再三容忍他们再三的迫害,可说情至义尽。但每个人都有自尊,容忍是有限度的,一旦容忍已达到极限,就会走极端玉石俱焚。我现在作最后一次容忍,扮胆小鬼远走高飞,算是最后的让步,他们最好不要跟来耀武扬威,光棍打九九个打加一,以免玉石俱焚。”
“但……这些书……”
“这些书是我的,任何人也无权向我行凶劫夺。他们可以认为他们是强者,有权争江山夺社稷,认为江山他们也有份争夺,认为天下非朱家一人的天下,但我也有权保护我的私有物,我的命也不是任何人说要就要的。不要说了,该赶两步啦。”
“把书交给他们,让他们拼命争夺,你我就可以脱身事外,岂不免去许多凶险是非?”杜英不理会他的要求,急急跟上表示意见:“你说过,那些书是废物……”
“俗话说,善财难舍。”他脚下逐渐加快:“这些书在我的心目中是废物,他们却不作此想,认为是人间至宝,我可没有暴力下奉送的好修养。天色不早,还可以赶二十里找村落投宿。”
至宁国府的府城,全程一百五十里。芜湖属太平府,县与宁国府境交界处,在八十里的界首集,也是这条路的宿站,算一日程。他俩午后许久才动身,显然赶不上宿头,得在中途找村落投宿,用不着急急赶路。
第十七章 神技惊敌
远出十余里,已可看到小山丘陵,满目青翠,稻浪似海,遍野桑麻,村落星罗棋布,但道上甚少旅客往来。
陌生人在这一带行走,很难隐起形迹。
一声长啸划空传到,是从后面传来的,声源似在后面五六里,但依然感到有点震耳。
“咦!像是警啸声。”杜英讶然回顾。
视界被树林所阻,仅可远及两三里外。路上有九个乡民行走,当然不会是乡民兴来时的得意引吭长啸声。
“快走。”高大元脚下一紧,催促杜英加快:“混蛋!他们真的追来了。”
“是追来的人发啸示威?”杜英满脸狐疑,脚下放快:“应该不可能呀!他们有千里透视眼?”
“离开道路。”高大元折入路右通向小村的小径:“不久便知道了。”
他知道啸声发自大衍散人,这老道暗中跟在后面,发觉追赶的人,发啸声示警。
他不便告诉杜英有关大衍散人的事,虽则杜英曾经多次见过大衍散人,每一次见面,大衍散人似乎改变一次相貌装扮。他心中明白,大衍散人不希望透露两人交往的秘密给第三者知道。
刚藏身在一丛灌木内,距大道约里余,九匹健马已飞驰而至,快速地赶到前面去了,并没发现他俩的藏身处,一个个策马急驰全神贯注赶路。
杜英的神色凝重,盯着远去的骑士背影发怔。
“果然是陆大仙那些爪牙。”高大元的目光,也追随骑士的背影:“时辰未到,哼!咱们来好好消遣消遣,我有的是时间。”
“你有何打算?”杜英问,并没听清他的话。
“以后再说。”高大元动身向南越野而走:“路只有一条,所以他们放胆追,可能打算赶到的前面上堵住去路,等后续赶到人前后一堵,十拿九稳可以把我们堵住起网收罗。算盘打得相当如意,却没料到被我们先发现他们。好,就让他们空欢喜一场,我们绕小路走,我打算引他们到处乱窜,制造打击他们的时机。”
“咦!你怎么绕回去?”杜英发觉他所走的方向有异,的确像是绕回县城方向。
“用迷踪术和他们玩玩。”高大元一言带过,不多加解释。
“你算了吧!你在逃避。”杜英似乎对逃避不满,可能认为兵来将挡才有趣:“你的口气强硬,其实却是掩饰逃避的心态。”
“是吗?”高大元埋头急走,懒得多说。
“当然是啦!他们赶到前面布网张罗,堵截封锁,然后围堵收网,准备瓮中捉鳖。而你反绕回去,有如南辕北辙天各一方。更像参商两星,永远不会碰头。既打不起来,也愈分愈远。”
“哈哈!你外行。”高大元愉快地大笑,根本不以有大敌当前面紧张担心。
“我怎么外行?”
“参与商根本不是两颗星的星名,称商是错误的。”高大元把无关的事提出大做文章:“我那些古代同道前辈,对天文颇有研究。但记载天文的读书人所知不多,断章取义搞错了,以致流传万载,一错到底。”
“古代同道前辈?你……”杜英听出他的语病。
古代同道前辈语意含糊,他不便说明意指那些修玄的前辈先知。老实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其中的脉络传承。
“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玄门方士热衷于修仙,仙是生活在天上的,当然在了解天的学问上下过工夫。”他避重就轻,只说与当前情势不相关的事:“高辛氏这位古皇帝,把两个整天你打我杀的儿子分开免生是非。老大阏伯迁至商丘、主辰,所以商的人以辰为商星,老二实沈迁至大夏,主参,因此夏的人以参为晋星。辰是房心尾的大火星,叫大辰,不叫商星。参是白虎,西方七宿之一的主星。所以应该说:辰参不相见,或者说商晋不碰头。如果不以主星而以星座为主,那就错了。每年的春分午夜或者冬至初昏,这两星座会同时出现在天空,房座出东南时,参座并没完全隐没于西北天际,怎么可能避免不见面不碰头?每年的这两天,这两个难兄难弟,铁定会在天上打起来,天上大乱,很可能一百万年后可分出你死我活。”
“我听不懂,弄不清你意指什么。”杜英扭头盯着他翻白眼:“我要知道的是,你绕道反走,改走南下池州道,要摆脱他们,是不是有意逃避?”
“呵呵!他们太多势众,我逃避并不丢人现眼,而且识时务者为俊杰呀!哦!你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呢!”
“胡说!我在江湖游历见世面,如果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无风无浪平安大吉,岂不枉在江湖走一场?呆在家里饭来张口岂不写意?那多无趣呀!”
“难怪你伸手管了张家的闲事,故意向天暴星挑衅。呵呵!你一定可以看到大风大浪,我保证。”
“你是说……”
“不久自如。”
不久,指即将发生的风暴,他即将采取的行动,在离开太平府地境之前,他不会展开暴烈的行动。太平府地境还有五、六十里,明天就可以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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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聪明机敏,表面活泼大方,其实工于心计,形之于外的气质,与内心的含蓄个性表现不同。
她与高大元结交为期短暂,已经发现高大元并不怎么在意这份感情,并没把她当成意气相投的女伴。
也就是说,并没把她看作成熟的女人,有许多事瞒着她。几经试探希望深入了解高大元的底细,但都枉劳心力,徒劳无功,她无法进入高大元内心的世界。
相处愈久,她对高大元的好感也愈深。
可是,她外在的神色与性情,却产生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变化,这变化绝非表现愉快。而且在高大元不注意时,她会用怪异的眼神,留意高大元的举动,像伺鼠的猫,情绪变得阴森而复杂,原来流露在外的活泼大方神态一扫而空,与她的年龄毫不相称。芳龄二八的小姑娘,不可能产生这么复杂的神情。
迄今为止,她对高大元的认识仍然有限得很,对高大元的想法和动向,也无从知悉,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扮一个失败者。
她知道的是,高大元的武功比她高些,机警与精明皆比她高出一筹,但高低的差距并不大,尽管高大元多次救了她,成功并非由于武功超人一等。
她实在感到迷惑,有大群超拔的高手,用尽手段图谋,曾经再三被对方擒住掳走。结果,高大元不但能平安脱身,而且把一些高手名宿,整得灰头土脸,难道真的鸿运当头,一切灾祸皆无法造成伤害?有神仙在暗中保护,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未免太巧了吧?
陆大仙与弥勒教的漂亮女人,引起高大元的注意。
她,却被高大元忽略了。
她感到愤慨和委屈,她那一点比不上那些女人?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机会,在高大元面前表现出她是美女中的美女,没有机会显露她美女的醉人风华。她必须作有效的调整以扳回劣势,让高大元注意她的不凡。
她不再多问,埋头急走,一而思量对策,一面暗中打算。同时,她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有点委决不下,难题很难克服。
高大元感觉出她的沉默,不时转首注视她的神色变化。
薄暮时分,他们在一座小山下的平岗村借宿,一问去向,才知道已经远离县城四十余里,村侧的小径,在五里外至宁国府的官道会合。村民前往芜湖县城,则走村前的小径。
这是说,他们并没真正向南走,绕来绕去,并没真正远离至宁国的主方向。
当然她并不知道,高大元对这一带相当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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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是很小心的,尤其是已经知道对方已大举出动,有坐骑作长途快速追逐,有超拔的高手布网张罗。他相信很难逃过对方的耳目;他本来就有意让对方掌握他的动静。有敌情顾虑,必须小心防险。
安顿期间,他便留了心。女人在外走动,歇宿时麻烦很多,他让农宅主人照料杜英洗漱安顿,亲自外出走动察看形势,留意进退路线,观察有否其他异动。在外行走必须提高警觉。
绕过村南,那一带有一条小溪,林深草茂,地势相当隐蔽。
东南,是一连串小山岗高阜,那一边,五里外便是县城通向宁国府的官道,如果有蹑踪的人,很可能从这一方面接近。
对方假使循踪追寻,则会从西南角来。他与杜英,是从西南绕小径过来的。
暮色四起,景物朦胧,倦鸟归林,四野虫声。他无暇观赏入暮景色,绕过一座树林,想登上前面的小岗,以眺望官道方向的动静。
四野无人,村民都在村中准备晚膳,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会有人在外走动了。
是风水林,林下的繁枝杂草曾经加以整修,视界可及林的另一端。
除了他的踏枝声,不会有其他的人在林中走动。但他突然身形一晃,形影像是突然幻化消失了。
片刻,毫无声息。
左前方人影急射而来,一闪,再闪,每一闪仅可瞥见隐隐形迹,停止时隐藏在树下消失无踪,接近的身法可圈可点,快捷灵敏不易看清。
每一次停顿,为期的片刻,可知正在小心地侦查附近的可疑异动,并没真正发现他的踪迹。
终于达到他幻没的位置,藏身在一株大树后用目光搜索附近的树干。
是一个小村姑,但剑插在腰带上。村姑打扮活动不易引人注意,但携有剑反而欲盖弥彰。
强中自有强中手,小村姑知道不妙了。蹲在树下向四面用耳目搜寻可疑征候,却忽视了身后,一只大手按上了她的后颈,五个强韧的手指,控制了颈脖,只要用力一收,便会像抓鹅一样扣牢她的颈脖。
“我熟悉平岗村一带,也知道你的行踪。”小村姑不敢移动,用沉静的嗓音说。
“我并没故意隐起行踪。”高大元语气相当平和。
“我知道。”
“你替他们做向导。”
“不,我是专诚来找你的。”
“你找到我了。”
“高爷,只有你能帮助我,我求你。”
“咦?你……”高大元松了手,在一旁席地坐下。
“我家被他们占据了,我爹娘不得不在裹胁下低头。就在你出现在我房的第二天……”
“我抱歉,我……”
高大元无奈地苦笑,觉得皇甫家涉入此事,他有责任,他不该躲入皇甫家避灾的,连累皇甫家,他感到歉疚。
皇甫家受到裹胁,他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对一些秘密教派帮会裹胁的手段,他是行家,那些被瞩意的对象,很少能逃出主谋者的手掌心。
引鬼上皇甫家的门,他心中有歉疚理所当然。
“那不关你的事,原因在于我一时气愤,为争渡伤了他们的人。”
“可是……”他仍然难以释怀。
“他们先派一些人,尽快赶到前面布网张罗,明天,他们将勒迫我爹娘带路,大举向你追袭,今晚,他们的所谓教中护法级的高手将可赶到,所以来不及一同出发追你。如果我爹娘被迫替他们效命,你很难逃得过他们的追袭,我爹娘对宁国一带山区熟悉,而且有朋友协助。”
“你的意思,是要我釜底抽薪。”
“是的,我家的地道相当完善秘密,我能自由进出,所以他们无法有效困住我,我出来找你好几次,知道惟有你能够帮助我。要不,我去找弥勒教的人相助,三年前,他们就曾经着手劝诱我爹进教,我爹拒绝了,事急只好向他们求助……”
“你说他们的重要人物,今晚可能赶到?”
“听他们说的。”
“你回去等我。”他挺身站起。
“不要去找弥勒教的人,那是饮鸩止渴。”
“可是……”
“让他们一大群可怕的高手穷追猛打,不是愉快的事,我去找他们,拆他们的翅膀拔一些爪牙。告诉你爹娘,放胆带他们追,我不会伤害你的爹娘,这些人我应付得了。”他语气肯定,信心十足。
“我带你从地道进入……”
“你什么都不要管,小女孩。”他拍拍皇甫淑玉的肩膀:“而且当我以另一面目现身时,不妨挥剑直上奋勇争先,不让他们起疑,你家的人便可多一层保障。走吧!赶快回去!”
“高爷……”
一转身,身后的高大元已经不见了。
他不想在本地露面闹事,以免暴露身分。但夜间以另一面目出现,就不至于引人注意了。
他想到大衍散人,暗中打定了主意。
大衍散人一直就在他左近神出鬼没,设法唆使他大动干戈,自己置身事外看热闹,他为何不能拖这老道下水?
被太多的高手追逐,的确不是愉快的事,多增加一个强敌,就多一分危险。
有杜英在身边,他更感到缚手缚脚。杜英不能独当一面,应付不了陆大仙那种武功与妖术皆惊世的人,一同行动,双方难以配合。
他确也不便拒绝小姑娘同行,当初他介入玩鞭亭事故,涉入小姑娘的事,小姑娘理直气壮,与他并肩联手,共同抗拒天暴星那些凶魔,何况天暴星已和陆大仙那些妖孽联手,岂能脱身事外?
另一原因是,他有点喜欢杜英,这小姑娘聪明活泼有正义感,走在一起颇不寂寞。
喜欢一个人,当然要以对方的安全为念。
虽然杜英是这次事故的当事人,要负一部分责任,所以他不反对杜英走在一起,心理上早有打算,那就是除非偶发的事故,不需杜英参与其他的危险行动。这位小姑娘所知道的事,愈少愈好,愈少愈安全。
返回寄宿的农舍,已是夜幕降临。
农舍主人替他俩备妥丰盛的晚膳,夜间应该不会有人继续追踪,可以安逸地食宿,不至于再发生意外。
“发现异样吗?”食间,杜英信口问,知道他外出走动的原因,提前发现征兆,是保障安全的不二法门。
“没有发现异状,他们先头派出的人,不是负责追踪的。”高大元不想让杜英知道他的打算,瞒下皇甫淑玉的事:“如果他们能循踪迫到此地来,必定是天暴星的牛鬼蛇神。天暴星的四海社,才是这一带的地头蛇,陆大仙那些人来自京都,人地生疏,盲人瞎马,不可能紧盯在我们后面撒野。如果没有天暴星的帮助,陆大仙那些人算得了什么?”
“你好像真的不怕他,我是指陆大仙。”
“怕他?他该怕我。”高大元表情怪怪地:“他在国贼严奸的黑龙帮,发了不少横财,他该怕我找他勒索讨债才对。今天晚上不会有事,放心啦!”
杜英聪明伶俐,听出某些征兆。迄今为止,她一直就无法从高大元口中,探出高大元的根柢,以为高大元只是一个在江湖浪迹的一二流人物,到底是那一种人,她依然一头雾水。
高大元这些话,可就不像一个安份守己的清白江湖人了,倒像一个充满霸气的黑道枭雄,一个择肥而噬的邪道大豪。
“哦!原来你对这个人有深入的了解,”杜英的嗓音有点不一样。
“开玩笑!我那有闲工夫去深入了解这些种混蛋?”高大元语气轻松,没留意杜英的神色变化:“芜湖衙门那些可敬的捕房公人们,才需要花工夫对他作深入了解,一旦揭穿他的假证件假身分,那就有好戏上场上。我这人懒得很,碰上需要周旋的人,懒得调查对方的三代履历,直截了当该怎办就怎办。对方是玉皇大帝或者野地里的孤鬼,在我眼中,他们的身分地位是一样的,一视同仁,小枝节可以马虎,大原则不会改变。那些混蛋发横财与我无关,对我没构成任何损害,我没有进一步了解他的必要,他主动找上我,一切后果该由他负责。”
“高兄,我的意思……”
“你在怀疑我对付不了他?”
“盛名之下无虚士;他毕竟是名震天下,武功深不可测,妖术通玄的一代巨擘……”
“我如果怕他,早就该乘船溜之大吉了,只要雇一艘小木筏,上行下放或者划到对岸,他们追得到我吗?往山里的草木丛中一钻,他们能出动十万大军搜这一带山区?不要担心好不好?如果没有应付的能力,我会一窜五百里,早就鸿飞杳杳了。吃啦!大大地大,吃比天大,这时不宜想这些倒胃口的事。”
他说的是实情,不需其他逃亡的技巧,半夜三更往河边跑,风高浪急一头钻入水流湍急的大江,一漂三十里,在任何地方皆可登陆,怎么连?有十万人马对他也无可奈何。
这期间,高大元一直就处在下风,但从没打算溜之大吉,他有充裕的时间和机会远走高飞。
他不但不走,反而把这些人整得灰头土脸。
有些事故杜英不曾参与,当然不可能知道他用何种怪招整治那些仇敌。
杜英仍想询问,但接触到高大元吓阻她的目光,只好乖乖闭嘴。在某些时地,话说得太多会引人反感的,她很聪明,知道该适可而止。
这里离城已在四十里外,夜间不可能有风吹草动,正好放心大胆睡一觉养精蓄锐,担心意外那是没有必要的庸人自扰。普遍旅客四十里要走半天,夜间县城附近出了任何事,皆与这里无关。
杜英被安顿在后房内眷的房舍,乡村人家早睡早起,事实上她也不便到前面客房,去找高大元秉灯度过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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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皇甫家今晚相当忙碌,不但雄风会的会主率领弟兄赶到,而且苍天教的有分量执事的人员随后抵达,皇甫家成了最合适的招待所。
先期出发前往布伏的人,已经乘坐骑走了,主力不必急急忙忙衔尾穷追,反正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
陆大仙真不敢苛待皇甫家的人,县城的治安人员,正在查证他的身分,如果皇甫俊豁出去准备同归于尽,派一个人上告就大事去矣!
他们也弄不清皇甫家防险设备的格局,所以根本无法完全阻止皇家的人出入。皇甫淑玉就可以昼夜不断在外活动。
皇甫家重要亲友,已经早一天撤走了。这表示留在庄院的人如有三长两短,撤走的人将不惜破釜沉舟与他们生死一拼。
弥勒教方面的警告,也不能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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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俊是本地的士绅,出了大事谁也休想安逸。
苍天教的重要人物赶到后,大感兴奋,不但知道医仙王金的下落消息,而且乘机在这里建了根基。
陆大仙受到奖励,洪泽三龙女更是奖赏有加。
一教一会精英萃聚,弥勒教天胆地不敢前来自讨没趣,因此警哨派出并不多,也不远派,仅在庄院四周,派了几个爪牙巡风放哨。
一顿酒席吃至二更末,几个号称酒将的人仍在拼酒。
陆大仙就是酒将,他那一桌的人都量大如海。会主绝剑天君方世雄,更是酒到杯干的狠脚色。
席设六桌,他这一桌人男女身分都很高。
“那叫高明的小子带了一个小女人,竟然向山里逃,委实令人莫测高深,这里面有些什么阴谋?”防大仙一脸发青,是属于喝酒不红脸的人,就起话来依然清晰,可知他并没醉:“龙大小姐,你真相信天暴星所提的消息?”
龙大小姐龙紫霄正好相反,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但神智仍是清明的,醉态可掬而已。
“天暴星提供的消息,仅可供参考而已,我有正确的消息来源,证实他两人确是进山前往黄山。”龙紫霄的口气十分肯定:“那些书确在姓高的手中,你们不必怀疑我的消息来源是不是正确。”
“他没有往山里逃的任何理由。山路只有一条,躲进去缺少食物日子难过。一剑愁与飞花玉女,保护张家的人,逃得无影无踪,天暴星只能望江兴叹。如果高小子往上江下江逃,咱们追得上他吗?”陆大仙总算神智清明,提出问题不简单:“我怀疑他已经向池洲走了。”
“咦!你的估计……”
“你的消息指出,他和那个小女人走小路。”陆大仙向龙紫霄郑重地说:“那并不代表他们一定会走宁国赴黄山,半途折向往南远真走高飞。或者,他反而遁回县城藏匿。”
“你的想像力真丰富。”龙紫霄不屑地撇撇嘴。
“是吗?明天你们往山里追,我带了皇甫家的人封锁县城四郊。谁敢给我打财赌,看我是否能把高小辈搜出来?赌一百两银子,如何?”
“少给我胡说道。”坐在上首的方会主制止陆大仙发酒疯:“皇甫家的人我要带走,他们是识途的老马,沿途有他们留意照料,一定十分顺利。”
“会主,我总觉得此中疑云重重……”
“该说是疑心暗鬼,你一直就奈何不了那个高小子。”方会主用责备的口吻说:“所以一提起这个人,你就火冒三千丈失去冷静。我已经接手,你就不需乱出主意影响计划进行啦!”
“嘿嘿嘿……”堂下传出一阵刺耳笑声,然后刺耳的语音一字一吐:“发觉王道士的仙书秘笈,是这个什么大仙的功劳,他当然要继续表功,乱出主意希望功上加功……”
“是这神秘的老鬼!”陆大仙惊恐地跳起来大叫。
灯光下看得真切,人站在堂下形象鲜明,青色大博袍,白花道士髻,画尽了大花脸,狰狞可怖不像是人。
其实,陆大仙并不能肯定这个怪老人,就是那天出现在皇甫家,给了他一袖示威的同一个人。
重要的不同,是那晚怪老人并没画大花脸。
“往口!老夫不是鬼,是神。”怪老人的嗓音,的确与那晚的怪老人相同:“你这老匪不但谋害了无辜的人,又在这里挟持其他的无辜。好,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你们作恶多端时限已至,报应临头。”
怪老人的出现,表示皇甫家的一切警戒措施,皆没发生任何效用,外敌可以进出自如,登堂入室毫无阻滞,直捣中枢如入无人之境。
也许,这怪老人真是神,但不论神鬼,都不该出现在首脑们兴高采烈进膳的地方,首脑们的脸往哪儿放?爪牙们又如何向首脑们解释这严重的失职?
像被捣破的蚁窝,所有的人皆惊怒交加向堂下急抢。进膳的人并没佩带刀剑,但仍携有防身的短兵刃小刀小匕首,暗器也不离身,正好派得上用场。情势所迫,不由他们退缩,必须人人奋勇争先,是神是鬼已无暇多想。
在暗器到达、人群涌近的一刹那,怪老人身形疾转,形影急变,袍袖飞扬,狂风乍起,人影幻化为淡淡黑烟,一晃即逝。
膳堂门外,本来悬有两盏照明灯笼,不知保时已经熄了,走道暗沉沉。
人群本能地追出,走在前面追赶的人身不由己,被后面的人往前推挤,虽然知道追出门非常危险,但已经无法刹住脚步了。
刚冲出的两个人,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却知道下面双脚膝盖有点不对,浑身一震,狂叫一声向前栽倒,再被后面涌出的人踏过,叫声随即终止。
共有三个人倒地,两人的双膝全被打碎了。另一个右膝碎裂,同样爬不起来成了残废。
一阵大乱,全宅穷搜。
皇甫家占地甚广,称皇甫家大宅,足有三十座建筑,百十间房舍。由于皇甫家早有防险准备,派不是用场的家小,已经早一天打发离去,剩下的仆妇不多。苍天教的人反客为主,先后陆续赶到聚会的人,为数将过七十出头,增加百十个人,宅中仍感到空虚。
这些暴客怎知房舍的格局?所以像盲人瞎马般到处乱窜,搜寻形影已消的怪老人,乱得一塌糊涂。
有此房舍与走道的灯火,已被先后打毁了。
因此穷搜的人极为不便,有些人必须另找灯笼照明,在各处房舍中吆喝怪叫助势,却无法打到怪老人的踪迹。
陆大仙已经没有时间害怕,带了五个扑牙疯狂地穷搜,人多势众,胆气无形中增大了许多。
可是搜了三栋房舍,却找到七个双膝破打碎的爪牙,始终不见怪老人的踪迹,越搜越感到心惊,终于又开始害怕了。
他们毕竟是有组织的组织,而且是一教一会的重要人物,虽则初来乍到,对环境不熟悉,但乱了片刻,司令的人终于断然下令整顿,总算稳定下来了。
人声渐静,全宅森然。
应付入侵的人,以静制动是唯一的选择。
共有十三个人受伤,不是断了手就是折了脚,伤势都不致命,但已成了废人。
三更将尽,半个更次中毫无动静。
潜伏的人心情不再绷紧,认为怪老人可能已经走了。
陆大仙是唯一不相信怪老人已走的人,对怪老人怀有强烈的恐惧,正所谓惊弓之鸟,宅中任何角落传出声息,他也会吓得惊跳起来。
怪老人是冲他而来的,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他。
分组防守,每一组都有十人以上。
他带了心腹死党神爪翻天范天虹,跟在会主绝剑天君方世雄身边听候差遣。除了会主与四名亲信之外,另六位是天黑刚赶到的苍天教法主级重要耆宿。十二个主脑人物在一起,实力之强空前绝后。
防守区在二进院的大厅,监视着外面的大院子。
二进院比前面的前大院小一倍,但也够广阔,是皇甫家的演武场,练武的设备相当完整。
由于所悬挂的十余盏灯笼已被打毁,整座院子黑沉沉,视界有限,躲在大厅内向外监视,根本看不清院子里的景物。
终于人影出现在院子里,往复来回走动,不时发出轻咳以吸引注意,似在引人外出。
三座门与左右窗皆是大开的,便于里面潜伏的人快速冲出。
人潜伏在内,监视院子的动静。
没错,青袍宽大,是怪老人,白色的发结依稀可辨。
“啪!啪啪!啪……”怪老人的右手短凳脚,不时拍打左掌心,发出不规则的响声,吸引潜伏者的注意。
院子广阔,正是交手易于发挥的好地方,十三个人如果能突然冲出去,一定可对怪老人完成包围。
怪者人似乎早已知道这一带首脑人手潜伏,故意示感意在将人引出决战,不想往里闯埋伏,往复踱步状极悠闲,拍打着做兵刃的凳脚。让潜伏的人随声音而紧张,每一声像在他们心头敲上一记,听得心中发毛,也羞怒交加,有冲出去拼了的冲动。
果然激怒了两个人,突然像猎豹般扑出城门,冲下石阶,化为闪光猛扑怪老人的背影。
六枚断魂钉一掠而过,怪老人的身躯扭动了两下。
两个人随钉近身,剑幻激光猛然聚合。
怪老人突然消失影踪,双剑落空。
两声怪响,有骨碎声传出。
“哎……”两人不约而同厉叫,摔倒在地狂叫。
怪老人身影重现,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
“啪!啪啪啪……”凳脚拍打掌心的声浪重新响起,怪老人又开始往复踱步。
“救我……我的双膝碎……了……”倒在地下的人狂叫求救。
怪老人踱到另一端去了,不理会伤者的叫号。
潜伏的人不得不出来了,怪老人不进屋,岂能眼巴巴在内枯等?
陆大仙是这次行动的发动人,在这一组人中,他与死党神爪翻天地位最低,最低的人就得负责打交道。
“老鬼,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他带了神爪翻天,气冲冲冲出院子大叫大嚷:“你……你到底是谁?你到底要……要干什么?”
“你这狗东西在这里造孽,老夫已经查出来龙去脉,碰上了不平事就得管,老夫并不认为是欺人太甚。不要管我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这就够了。”怪老人直逼近至丈内,嗓门大得震耳:“你的风雷神掌准备好了没有?老夫等你出掌。”
“不要逼我们和你拼个玉石俱焚……”
“非逼不可。”怪老人沉喝:“等破晓时分,老夫就放火。皇甫家失火,不但附近的村庄人人赶来救火,城内城外的救火队,也将汹涌而来,届时你们这些京都来的匪徒教匪,落在官府手中,唯一的路是上法场。老夫不杀你们,打断你们的狗腿,跑不掉必定落在公人手中,留你们上法场。”
人影似流光,瞬即合围。
“我圆光菩萨第一个不信。”右面的大和尚高叫,手中的禅杖闪闪生光。
“我圆智菩萨第二个不信。”右面的僧人接口。
“我圆慧菩萨也不信……”
怪老人身形一晃,蓦尔形影仅消。
六个和尚本来逐一发话,每句话都声撼脑门,似乎每个字都是一把巨锤,在对方的脑门重重敲上一记,敲得对方神智大乱昏昏沉沉,声波的震撼力可怕极了。
怪老人不想等他们逐一卖弄,一走了之。
还没发话的三个和尚看出异兆,手急眼快,不约而同出手,三根禅杖猛地劈山,风雷乍起。
只有两根禅杖劈出,另一根半途不进反退。
“我……信……”反退的禅杖主人狂叫,杖头拖曳发出怪响。
这位和尚的叫声狂急,用意在讨饶,因为双脚踝被怪老人抓住,身躯悬空,被快速地倒拖而走,速度比冲进时似乎更快些,叫了两个字,人已被倒拖出四五丈外了。
“去你的!”远在七八大外,怪老人怪叫,身形急转,和尚的身躯飞升,被摔出三四丈外,砰然大震中,滚了两匝蓦尔昏厥。
黑影一闪即逝,怪老人不见了。
夜间眼睛容易发生错觉,盲点增多,谁也没看清怪老人是如何移动的,忽隐忽现有如变幻无常。
六个大和尚加上陆大仙与神爪翻天,八方合围密不透风,怪老人竟来去自如,甚至抱走一个和尚,可把这些自以为驱神役鬼的绝顶高手,惊得心胆俱寒,斗志全消,谁也不敢逞强追赶,也不知该往何处赶,怪老人像是平空消失了。
大和尚的双踝骨都碎了,具有非常可怕的震撼力。
县丞大人正在调查陆大仙这些京部大员的身分,即将采取行动,如果皇甫家失火,皇甫俊是本县的士绅,救火的人必定汹涌而至,落在治安人员手中,下场不问可知,后果非常严重。
七十余名高手,在内堂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当前危机,谁也不敢忽视怪老人的警告。
内堂后的几处卧室,囚禁着皇甫一家老少。
仆人们则仍住在南房,与主人一家完全隔离。其实仆人不足十人,其他的仆人仆妇早已打发走了。
皇甫俊一家其实只有四个人,主人、皇甫夫人、女儿淑玉、小儿小信。四个人分别住在三间卧室内,派有两个爪牙看守,除非有事召见,平时不许出房走动。
其实用不着派人看守管制行动,主人皇甫俊已受药物控制,气机与血海皆呈现涣散现象,走动稍快,便会浑身呈现虚脱,根本不可能握刀剑反抗。主人受到禁制,其他的人怎敢反抗?
皇甫俊是本县的士绅兼地主,平时是所谓钟鸣鼎食之家。仆人、仆妇、丫鬟、佃户、长工,真有一两百人之多。
在高大元出现在淑玉姑娘香闺的次日,主人已看出危机,作了妥善的应变安排,宅中不但子侄四散,长工佃户也另行安顿。
偌大的宅院,总人数不足二十名,因此不可能动员替暴客防守,陆大仙也不信任主人肯替他们效忠,所以严禁皇甫家的人外出走动。
两个看守非常尽职,严密监视三间卧室门窗,不计房内的人启门开窗向外窥探,防止主人与入侵的敌人互通声气。
房内灯火全无,主人可能已经就寝不问外事。
能阻止主人与外界初触,却无法防止主人与家小之间的活动。
大户人家的防险措施,在天灾人祸蔓延期间,可以减少内外所加的伤害,复壁、夹墙、地窖、秘道……除非加以长期占领,躲十日百不会有问题。
两个看守只知道注意外面的警戒,怎知室内另有乾坤?主人已经受到禁制,不需严加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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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初,庄门大开。
首先是五十余名男女鱼贯而出,然后是二十余名背了伤者的人跟随,最后是十二匹坐骑,有五名骑士扶着受伤的人同乘。
领先而行的雄风会会主剑天君方世雄,像是吃了一桶火药,愤怒的人神情极为吓人,似乎任何时候都会被外力引爆满肚子火药。
上百名威震京都,称霸京师的超拔高手名宿,被一个来历不明,他们毫无所知的怪老人,整治得灾情惨重。
这期间甚至不曾正式拼个你死我活,英雄无用武之地,处处挨打,每一瞬间的接触,便有一两个人被打成残废,所有的人,几乎气得吐血,情势太过恶劣,难怪这位会主快要爆炸啦!
真令人受不了,怪老人就在距庄门不足百步的大树下,目送他们离庄动身,像是监视他们放弃皇甫家滚蛋。
大树距路约十余步,怪老人和身影清晰可见。
他几乎恨得咬碎了钢牙,却又不得不强抑挥剑冲上搏杀的冲动。因为他知道,怪老人不会和他的大群高手拼命,只要他的人一动,怪老人就会击倒两个人溜之大吉,转移方向再死缠不休。
“老鬼,在下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机警阴险、狡猾、难缠的胆小高手名宿。”他独自上前,咬牙切齿打交道:“在下对你一无所知,你占了上风。”
“好说好说,老夫谢谢夸奖。”怪老人折打着做兵刃的木凳脚,口气充满嘲弄:“你也很了不起,不愧称京都第一会的雄风会会主,同样机警阴险、狡猾、难缠,彼此彼此。”
“你现在可以放火了。”
“时辰没到。”
“在下有重要的大事待办,不和你计较。”
“好像你把主人皇甫大爷挟持了。”
皇甫俊一家四老小,跟在五个和尚后面。
“他们心甘情替咱们效力办事,你管不着。”
“是吗?老夫要问个一清二楚。”
不远处,皇甫俊跨两步离开小径。
“老前辈,请不必多管闲事。”皇甫俊大声说:“在下确是心甘情愿帮助他们办事的。”
“老夫不信。”怪老人也声震夜空:“这些来自京都的匪徒,裹胁的手段老夫一清二楚。”
“老鬼,你最好见好即收。”方会主直咬牙。
“老夫管事管到底,是你们先找上老夫的。”
“你到底是何来路?亮名号。”
“你真想知道老夫的底细?”
“不错。”
“老夫不想沽名钓誉,更不想争名夺利。不过,那个狗屁陆大仙,对老夫可能不陌生。”
陆大仙出来了,同样愤怒得快要气炸了。
“宝夫根本不知道你这老鬼是何来路。”陆大仙像在咆哮:“如果知道,老夫一定会设法毙了你。”
“你真善忘。”
“什么?”
“七年前,你曾经见过我。”
“什么?七年前?”
“对,七年前。那时,你仍是国贼严家父子黑龙帮的大将。”
“你……”
“山西柴哲出,江南相星落。”
“你是……”
“在御史林润大会袁州严府之前,山西柴哲率领天下群雄,走遍天下追捕一帮一会的首领金龙罗龙文,罗贼最后一处匿居地在何处?”
“黄山……”陆大仙惊呼。
“那时你也跟在罗龙文身边,大会黄山倚天寨。与会的有大海贼汪直余孽十海怪;有倭寇鹿九岛海寇首领前田俊一,以及他的天斩流十二剑客,在徽州府推官栗祈,率领一千健勇合围之前,柴哲率领天下群雄赶到,内外夹攻火化倚天寨。你们上千名巨寇,逃出的不足五十名,星夜逃返袁州,终被一网打尽。那位在倚天寨放火,接应柴哲进入的人,就是我,你没忘记了吧?”
“你……你就是那个用飞剑击杀前田俊一的老杂毛!”陆大仙嗓音大变,向后退不住发抖。
面对一个会用飞剑取人首级的剑仙级高手,这位假大仙快要崩溃了。
“你半途开溜,没和罗龙文逃回袁州严府,所以幸而漏网,你的师兄法主段回却没逃过大劫。现在,你又在这里造孽,在劫者难逃,我要宰了你永除后患……休走……”
陆大仙往路旁的草丛一钻,溜之大吉。
人群大乱,但纷纷闪避而非拦阻。
怪老人毫无顾忌地冲过人丛,一闪即逝。
“咱们快走!”方会主慌乱地大叫。
谁敢和会飞剑杀人的剑仙拼命!看谁走得快。
片刻间,附近鬼影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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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并没走光,至少高大元仍然藏身在大树上下,抖掉发结上的白粉,抹掉脸上的花斑,便恢复本来面目,不再学大衍散人的说话腔调,谁会相信他是大发神威的怪老人?
“你是阴魂不散啊!”他丢掉凳脚语气轻松:“我并没存心扮你吓唬他们,你从未来就没画大花脸装神弄鬼,他们怎么想怎么猜,那是他们的事。”
“你小子存心拉我下水,那是错不了的。”大衍散人从树后踱出:“真是可恶。”
“你算了吧!就算他们胆大包天,刚才一拥而上,你也不会现身相助,躲在远处袖手旁观。”
“你知道就好。我知道你为何要去黄山了。”
“是吗?”高大元笑问。
“天都羽士,他是你的什么人?”
“家师的好友。”
“他真练成了以神御剑?”
“不可能啦!他太老了。我知道的是,他的确可以用心法,以气御发小飞剑,距以神御剑还有一大段距离。七年前山西柴哲率领爱侣与群雄大会黄山倚天寨,柴大侠的以气御剑火候就不比天都羽士差。天都羽士搏杀倭寇第一剑手前田俊一,用的是掷剑而非以气御剑。天斩流十二剑手,有大半是被柴大侠杀死的。”
“你在这里冒充天都羽士,那老道会剥你的皮。”
“不会啦!天都羽士不是怕事的人。我这次去找他,主要是把仙书秘笈送给他。”
“你怎知道这个什么大仙,那时在金龙罗龙文身边?”
“瞎猜而已,正好瞎猫碰上了死老鼠。金龙罗龙文是严府一帮一会的司令人,陆大仙是黑龙帮的重要人物。我相信黑龙帮的帮主与黑鹰会的会主,都带了亲信与金龙罗龙文一起逃亡。”
“这个大仙如果不是不是惊破了胆,你一定会露出马脚,小子,你让他们带走了皇甫俊一家老小。”
“可以避免他们横下心生死一拼呀!八仙过海,各展神通,有时候必须见机让步,以免玉石俱焚。狗被逼急了也会跳墙。他们仍可破釜沉舟一搏。这也是我计谋中的一部分,你不必操心啦!你去不去?”
“哈哈!他们去追你,关我什么事?”大衍散人哈哈大笑,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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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更次飞奔四十里,一个二流高手也可以办得到。
高大元是超等的高手,他可以用轻功赶长途。一口气奔返平岗村,东方刚现鱼肚白,算是五更三点左右,速度不算快。
他的卧室在厢房,而杜英是安顿在后院内室的,男女有别,所以农舍主人把他俩分内外住宿。
农家夜间没有灯火,全宅暗沉沉。
厢房有两间,主人作为往来亲友暂住的房间,主人不可能夜间仍在厢房走动,安顿的客人不会受到干扰。
厢房很简陋,一门一窗,有客人住,门窗夜间必定是紧闭的。
他是十分小心的,警觉心极高,已经知道有人追踪,凡事都得小心提防意外。他昨晚离去返城,门窗都是从内部扣牢的。
按一般夜行人进出的习惯,他该从厢房的屋顶进入,跳落院子,然后从门或窗入室。
他已经是老江湖,没有走捷径的习惯,而从前进跃登屋顶,超过屋脊,伏下察看院子的动静。
天色虽然幽暗,仍可看到厢房门窗的轮廓。
一阵心悸,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没错,门侧的小门有点不对,不祥的警兆,撼动他的心神。
相距虽远在十步外,天色也幽暗,但居然被他看出经过小巧安排的门窗,有被移动过的迹象。
离去之前,他对门窗作了防险的安排。
“怎么可能?”他自言自语。
用迷踪术绕道赶路,他有信心可以迟滞跟踪追蹑的人。天黑之后,追蹑的人必定失去他的踪迹线索,绝对不可能夜间继续追踪,追也必定追入歧途,绝不可能追到此地来,更不可能能知道他和杜英在此地落脚。
所以,他放心大胆返回芜湖驱逐陆大仙那些人离开皇甫家,天亮之前赶回准备下一步行动。
可是,有人进入他的厢房,这表示追蹑的人,已经毫无错误地追到了。
心生警兆,他悄然撤走。
厢房内可能有人潜伏,闯进去可能凶多吉少。
他不能在府境内开杀戒,黑夜中闯入埋伏,乱势不明,不开杀戒岂不枉送老命?
绕至不远处的邻居,留心察看农舍各进房舍的动静,似乎毫无声息,农舍的女主人还没起床至厨下生火呢!他替杜英担心,杜英就进在后后进的内问女眷房舍内。
他喜欢杜英,当然关切杜英的安危。这次事故发生,杜英虽然也牵涉在内,但只限于与天暴星那些人的纠纷,按理这些纠纷已经过去了,天暴星的目标早已不在芜湖。而他的仙书秘笈,所引起的风波,与杜英无关,陆大仙那些人,没有迁怒或波及杜英的理由,只有天暴星才可以向杜英兴师问罪。
来的人不可能是天暴星,农舍安静如恒。天暴星那些人是盗匪,如果来了,不但农舍遭殃,可能整座平岗村也将鸡飞狗走。
冷静地分析情势,觉得杜英不会有立即的危险,悄然向村外撤,撤至村外静观其变。
一进一出,他像个无形质的幽灵,潜行起伏无声无息,最高明的潜伏警哨,也看不到他的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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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曙光下的小村,显得安详静谧,零星的犬吠声渐渐沉寂,代之而起的是此起彼落的鸡鸣。
“怎么一回事?”他困惑地盯着下面暗沉沉的村舍自言自语。
没有任何异样,村内村外根本没有人入侵。
第一家的烟囱升起炊烟,第二家……
农村人家早睡早起,天没亮,主妇便该下厨生火了,吃饱了就得下田,或者者上山打柴,饲喂牲口,一年到头累得要死。
主妇们下厨,表示家中没发生任何变故。
如果有人入侵,怎么可能毫无动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心理作祟?疑心生暗反他在自相惊扰?
重新潜返农舍,悄然疾趋后进内宅。
没错,农舍没受到侵扰。农舍主人的婆媳俩,正在厨下准备早膳,小姑娘杜英,也勤快地在旁协助。
返回客房,先仔细看门窗,毫无疑问地,有人用颇为高明的手法,拨开门闩入室。
果然不出所料,室内经过行家的检查搜索,有些物品并没有正确地放回原位,掩饰的技巧不算高超。
绝不可是农舍主人贪财,小心地搜查他的房间窃取财物。所显示的状况,皆证明出于行家所为。
“奇怪!”他心中疑云大起,被搞糊涂了。
谁有如此准确追踪的能耐?这最大的疑问。他无法解开,理不出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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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捧了洗漱的巾水来请他起床,喜悦的神情溢于言表,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小主妇。
“赶快拾掇,准备走。”小姑娘一叩门,他便拉开门急促地叮咛。
“咦!”杜英大感意外。
“有人来过了。”他接过面盆转身入室。
“什么?”杜英跟入举目四顾,目光落在包裹上。
他的包裹放在床上,两个包裹都拾掇停当。
“全室都翻动过了。”他一面洗脸一面说:“来的人不是真正的行家。”
“哦!你知道有人来过……”
“是的,出乎意外,我感到疑云重重。”
“你……”
“我昨晚没在房中歇息,藏身在村外的小坡树林中。”他信口胡扯,等于是解释为何有人入侵,他不在房中的原因:“强敌紧蹑追赶,我是不会掉以轻心的,只顾留意是否有人跟来,却没料到他们居然知道我在这里投宿,不但能准确地找到我的住处,而且先一步潜入,按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
“他们并没惊动农宅的人,没惊扰内各农户。”他眉心紧锁,似在试图找答案:“甚至没惊扰你,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准确在搜我的房间,一无所得便乖乖地悄然退走,居然不在附近潜伏窥伺,岂不可怪?”
“也许……也许来人实力不强,不败冒险逗留……也许潜伏在村外……”杜英吞吞吐吐,似乎不相信他的分析。
“仍然不合常情。”
“你是说……”
“能紧锲不舍,循踪追来此地的人,除了天暴星,不会是陆大仙那些人。天暴星是这附近四府六县的地头蛇,甚至不在乎这条江水的仁义大爷尚义小筑,因为他残忍好杀,城狐社鼠地棍流氓不敢不听他的。陆大仙那些人来自京都,人地生疏哪有本事掌握你我的动向?天暴星的人不来便罢,来了的话,这座村保证会鸡飞狗走,他那些人本就是强盗,明火执仗是他的老本行。”
“城狐社鼠当然不敢在你我面前撒野,天暴星也不可能跟在城狐社鼠身后赶来。”杜英也认为来人不是天暴星。
“这就是问题所在……好了,咱们赶快进食,吃了就走,而且要快,看到底跟来的是些什么人。哼!他们撒野的时间不多了。”高大元不多加解释。
“什么意思?”杜英显然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
离开太平府地境,他就不必扮弱者了,这些人追杀不休,他忍耐的程度已接近爆炸边缘,不想回答杜英的问题。
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仙书秘笈,甚至慷慨地要送给大衍散人。问题是,他不能在胁迫暴力下把仙书秘笈交出。
他是一个有主见有原则的人,在家乡太平府境内不开杀戒,就是他的原则;不在暴力下受有煎迫欺凌,也是他的原则。
杜英也知道情势急迫,不再多说,匆匆离去准备膳食,收拾行囊准备膳罢立即动身。
她终于明白了,高大元带着她绕道走小径,用意固然是摆脱追踪的人,主要是,高大元熟悉本地环境,主要的去向仍是宁国府。
高大元不但熟悉至黄山的大道,也知道至黄山的小路。走宁国府就是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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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杜英来说,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她是完全陌生的,连方向也摸不清。但她知道,高大元对这带熟悉,像是土生土长的人,问路时说话的土腔几乎与村民一模一样,与本来所说的官话截然不同。
高大元的行动,更令她疑云大起。
走上了官道,沿官道南行两三里,经过两三里,经过两座村庄,随即离开官道,越野而走远出两里地,钻入小岗一座枫林,藏身在树丛下的草丛中。
她大感意外,下面不足一里,正是官道向东绕东折的弯曲部,居高临下,官道往来的旅客面目隐约可辨。日上三竿,官道上行走的人不多。
“利用草木隐身,在这里歇息。”高大元将两个包裹藏在树下,用打狗棍向官道指指点点:“那几个走路的人,是附近的村民。从芜湖来的旅客,要近午时分才能经过这里,当然有心赶路的旅客例外,随时都可以经过此地。这城距县城,仅有三十余里。”
他们昨晚投宿的平岗村,距县城四十余里,怎么这里反而近了十里地?可知高大元走的是回头路。
“走了片刻而已,便要在这里歇息?”杜英不胜惊讶,弄不清高大元的意向。
“对,歇息,顺便察看动静,以便筹划对策。”高大元坐下倚树歇息:“信任我,好吗?好好歇息养神,被追时也多些精力逃走。”
“有危险?”杜英失惊。
“不会有立即的危险。”
“那我就放心了。”杜英放下包裹,倚在他身侧放松心情假寐。
片刻,被蹄声吸引了。
在这条进山的官道,平时不可能有乘坐骑赶路的旅客。如果有,必定是附近村落的大地主富豪经过炫耀财势。
“咦!他们追来了。”杜英惊呼:“高兄,你是未卜先知的神仙,知道他们要来,先在这里等候他们经过,可能吗?”
“他们不是来了吗?不会是假的吧?”高大元坐正身躯,透过枝叶空隙观察。
男男女女一大群,真有七、八十个,有些乘了坐骑,有些埋头赶路。
“那个漂亮的女人,我一定要把她弄到手。”高大元欣然说:“她既然锲而不舍追来,就表求她对我不能忘情,我也不想辜负她。”
第十八章 宁园斗智
是陆大仙那些人。雄风会的会主绝剑天君方世雄,骑在枣骝上神气得很。
洪泽三龙女却是徒步赶路的,已换了村站装,依然极为清丽出色,漂亮的女人,穿什么都掩不住艳丽的风华,令男人一见难忘,一见心动。
杜英知道高大元与龙紫霄有瓜葛,却不知道经过的详情。三龙女在县城搜寻高大元,所发生的事故秘辛外人不可能知道。
“你没忘了她是你的敌人吧?”杜英碰碰他的手膀,白了他一眼表情怪怪地。
“由于她是敌人,我才有权占有她呀!”高大元开始收拾包裹向后移动,说话腔调怪怪地,但不像是开玩笑:“江湖闯世界的牛鬼蛇神,概略可分为黑道、白道、邪魔外道、绿林土匪。除了真正的白道人士强调义理分明,必须遵守江湖公理之外,其他人不会遵守。被这些人追杀不休,要夺取我的仙书秘笈,因为我是弱者,所以必须任由宰割。一旦我反而比他们强,我也有权获得一切,你明白了吗?”
“你……你你……”杜英张口结舌,被他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弄糊涂了。
“你刚在外面行走,如果连一点点常识都不懂,实在非常的危险,不如早些回家做大小姐。”
“这……”
“一旦你落在天暴星那些人手中,你知道结果吗?就算你不先招惹他们,你有天大的冤屈,你向谁哭诉?谁会替你主持公理?何况是你先去招惹他们,伸手管他们的闲事。好了好了,不吓唬你了,你只要知道,在外闯道的人处境是如何危险,知道如何自保就够了。走吧!咱们去乘船,不能再在路上冒风险。”
“乘船?你怎么向这一边走?”杜英指指升高的太阳:“你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我记得河在后面呀!”
他们是藏身在官道东面的,高大元正向东走。
“西面那河叫青戈江,不通宁国府。”高大元排草越野而走:“往东走约三十里,是宛溪,或者叫龙溪或黄池河,下游合青戈江,流至县城南,十里长街最东的小码头,就是至宁国府小舟停泊的地方。只通小舟筏,上航需三至四天,必须用篙撑,十分辛苦。我们在这里雇小船,两天半左右可以到达府城。我会撑船,可帮助舟子控舟。”
“两天半?”杜英大惊小怪。
“让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在府城布网张罗呀!”高大元的虎目中,涌现猛兽猎食时的特有光芒:“我这人本性是惟恐天下不乱,现在他们居然向我大举舞剑挥刀。哼!咱们来好好玩玩,玩命在路上和他们零零星星打打杀杀,你追我赶毫无意思,要杀就杀个痛快,谁怕谁呀?”
“老天爷!你……你真的不怕他们。”杜英脸色大变。
“呵呵!我怕他们呀!所以绕道抄小径躲躲藏藏,最后乘船逃灾,不敢和他们在路上起冲突,表示我是胆小鬼。”高大元眼中的异光消失,笑得很开心:“自保的第一上策,是彻底消灭灾祸之源。”
“你是说……”
“你家邻居的狗,经常在你家大门口拉撒讨厌得很,你有三种或五六种正常反应。就算三种吧!第一、丢块小石头把狗吓走;第二、把狗打死;第三,把邻居一家老少宰掉一劳永逸。杜英,你的反应是哪一种?”
“你呢?”杜英傻傻地反问,弄不清高大元意何所指,这时候,怎会提出这种不相干的怪问题?
“我?我把邻居一家老少宰掉一劳永逸,他们再不可能养狗来烦我了。”高大元眉飞色舞,挥动着打狗棍表示心中的愉快:“把狗吓跑,狗会再来拉撒;把狗打死,那位好邻居会再养一头狗,甚至会到衙门告我一状,要我赔狗,把他们一家宰掉,他们再也没有机会打扰我了。”
“我……这未免太霸道了吧?”杜英期期艾艾:“小小事故,犯……得得……着……”
“呵呵!这只是一种比喻,用小事故来说明真实人生的一种现象和一种心态。我问你,如果我不采取自保的行动。陆大仙那些自以为天老爷第一,他们第二的雄风会好汉们,能放过我吗?日后我哪有好日子过?”
“这……”
“我告诉你,天暴星一天不死,你休想有一天安宁,他那些四海社的英雄好汉们,绝不会就此罢手放过你,你和他之间只许有一种结果。”高大元扭头直瞪着她:“这就是我愿意带你同行的原因。从太平府至江西的九江,这条路你任何时候都有危险,这一带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我至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保护,你明白吗?”
“你……你不喜欢我吗?”杜英突然转变转变话题,红云上颊回避他的目光。
“呵呵!如果不喜欢你,我一个人早就在黄山逍遥了,走吧!别胡思乱想啦!”高大元脚下一紧。
他说不错,如果他不喜欢杜英,在玩鞭亭冲突之后,便撒手不管直奔芜湖,尔后那会发生其他事故?他的仙书秘笈不可能暴露,陆大仙那些人不可能找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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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城,一座极为出色、极为美丽,有如名家山水画中令人须知做梦的山城。
城中有山水,山水中有城。
读书人与及书画家的心目中,这里名动天下,最好的宣纸,原产地就在这里。附廓县叫宣城,所以叫宣纸。
尔后江西出产的宣纸品质也不差,但仍在称宣纸而不称赣纸。文房四宝的湖笔、徽墨、歙砚、宣纸,皆出产在附近五百里半径内。
除了竹,满野桑麻,所以也是上好的宁布(贡品)绫绮(贡品)的产地,民丰物阜,人杰地灵。由于黄山山区的北尾间,连城附近城内城外的山,都秀逸玲珑山山如画,水碧山青像是人间天上。
小舟靠上了东门外双桥之一的凤凰桥,已经是午后时光,天色尚早,但必须先落店安顿。
这里是黄山与天目山区中最大的城,居民生活单纯,治安素称良好,往来的旅客以贩山产的人最多,生意人讲求和气生财,不会发生稀奇古怪的罪案。而且府衙的治安人员相当勤快,所训练的民壮,有大举搜索山区逐贼的强大实力,外来的龙蛇,最好不要在这里胡作非为,入境问俗安分些大吉大利。
高大元熟悉这里的情势,放心大胆公然亮相,领着杜英神采飞扬跳上码头,昂首阔步向大东门走。
进城住宿,他是安全的。
码头上两名担任眼线的大汉认识他,互相打手势跟随在身后进城。
大鱼现踪,准备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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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无法藏匿大批人马,更不可能容许大群外来的人携刀带剑到处乱逛。
城内的主山,以陵阳三峰为代表。
城外,则以北面十余里的敬亭山为主山。宛溪绕过城东,在东北角两三里的三河口,与句溪会合,北流经敬亭山东麓。三河口的胡家大宅,大得足以藏三两百名强梁。
胡家大宅的主人胡家宏大爷,是本城的豪绅,三叉河一带的田地,都是胡家的产业,附近村里的人往返府城,都得绕胡家的田地外围行走,胡家大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故,外人不可能知道。
胡大爷在城内也有宅院,房舍占了崇德坊半座坊之多。
但胡大爷很少住在城内,半条街的房舍,皆租给亲友设商肆,他是本城举足轻重的大爷级豪绅。
芜湖皇甫家大院的主人皇甫俊与他有交情,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招待贵宾的主人。
苍天教与雄风会的首脑们,把皇甫俊一家四口带来,原因在此,皇甫俊可以利用为地区的眼线,等于是直接掌握了人脉地望,地利人和能掌握,可说已成功了一半。
高大元与杜英,出乎意外地改从水路来,抵步便疾趋府城安顿,陆大仙完全失去拦截的机会。
所获的消息,皆证实他俩必定从陆路来的。
申牌时分,胡家大宅的东厅戒备森严,不许宅中的闲杂人等接近,首脑们在举行秘密会议。
一教一会的重要人物都参加,龙紫霄也是教中地位甚高的人物,与教中的长老级人物平起平坐。
外人除了皇甫俊之外,主人胡家宏也在座。
这位大爷年约半百,膀阔腰圆人才一表,真有不可一世的豪绅气概,即使不发怒,也有慑人的威严。
“我不明白你们为何如此劳师动众,要我协助助你们对付两个乳臭未干的男女。”胡大爷当然不了解内情,所以说的话有点不悦:“他们住在府前街的宛陵客栈,我请府衙的谢推官派人去抓他们就成啦!”
所谓豪绅,如果不交通官府,绝不可能成为豪绅,只能算是土豪。绅,是有地位的。胡大爷把负责治安的推官大人,直接叫谢推官,口气相当托大。
“不行。”上首那位高大魁伟,穿了青博袍的中年人断然拒绝:“这两个人一入官府,咱们一切成空。”
皇甫俊已经受到警告,不许吐露一教一会这些人的身分来历。胡大爷知道情势有点不妙,但并不害怕,不便进一步了解,贵宾交代的事,他必须按情势提供意见,怎知道这些人心怀鬼胎?
官府如果出面拘捕高大元,那些仙书秘笈一旦落在公人手中,结果将掀起大风波,他们岂不人书两失?等于是白忙一场。
“那……你们说该办?”
“劳驾你设法,把他们赶出城投宿。”中年人说话倒还客气:“府前街活动不便,夜间前往也极易惊动街坊,距府衙甚近,闹出事难以收拾会误大事。我们出面赶,他两人会提高警觉。胡大爷,有困难吗?”
“你们不想自己动手?”胡大爷反问:“你们有这许多人。”
“你知道我们不能在贵地闹出大事来。”
“好吧!我会派人赶他们出城。阁下,咱们把话讲在前面,以免日后出纰漏。你们捉人与我无关,捉到人可不能带来本宅,我说得够明白吗?”
“那是当然。”
“好,我这就派人办事,我保证城内的客店,都会拒绝接纳他们。”胡大爷拍胸膛保证:“加果你们能早些把计划告诉我,宛陵客栈根本不会让他们落店。”
“我们没料到他从水路来,本来以为一定可以在城北十里亭把他们拦住的。”皇甫俊脸色不正常,叹了一口气:“胡兄,一切靠你拉!”
“包在我身上,小事一件。我这就派人进城。”
“谢谢!越快越好,天色不早了。”中年人离座,催促胡大爷赶办。
一个豪绅想驱赶两个外地旅客,可说易如反掌,派几个当地痞棍出面闹事,足矣够矣!再加上有巡捕们暗中打点,更是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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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进城快,离城也快。
杜英对这座山城完全陌生,但方向仍然可以分辨,穿街越巷,所走的方向她知道是北行。
到黄山,应该从大南门出城。路分两条,东门走徽州,南门走径县;走徽州远了百十里,但路好走些。
“被一些地痞流氓赶出城,实在窝囊。”她一面走一面气愤地嘀咕:“这座鬼城的人,是不是欺生?”
“是有人授意他们撒野的。好汉怕赖汉;又道是强龙不斗地头蛇。”高大元脚下渐快:“情势在我意料之中,他们早到两天,应该布置停当了。”
“有人授意的?天暴星的人?”
“不久便知道了。应该不会是天暴星,这恶贼很可能仍在我们绕道乘船处穷搜。当然也有快速赶来的可能,因为他知道不可能在那一带把我们搜出来。”
“咦!怎么往北走。”看到朝京门,杜英看出有异了,这座城门称为朝京,望文生义便知道是北门。
“我不想在他们选定的地方打打杀杀。”
“这……”
“他知道你我要到黄山。”
“那是一定的。”杜英语气肯定。
“唆使地棍赶我们走,计算得十分正确。他们知道你我可在沿途找村落投宿,必定匆匆忙忙就道南行,在南行途中布网张罗,你能冒险和他们拼吗?往北走。他们措手不及,等他们随后赶来,我们便反客为主,就可以好好摆布他们了。”
“咦!你知道追来的人是何来路?”
“管他们是何来路,反正不会是善男信女。”
“哦!你对付得了他们?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并不害怕。如果是陆大仙那些人,你也不会不害怕?”杜英显然对他镇定的神情感到十分意外,如果真的不怕陆大仙那些人,又何必向黄山逃灾避祸?
她和高大元躲在官道旁,目击陆大仙一群高手男女,浩浩荡荡向府城赶,凭他两个人四条手臂,哪禁得起大群高手男女痛击?仅一个陆大仙,就可以把他俩摆平。
他俩一直就在逃避,实力相差太悬殊。
可是,在高大元身上,看不出害怕恐惧的迹象,更不像亡命飞逃的漏网之鱼。
当然,她已经感觉出,高大元另有一股令人莫测高深的气势,偶或在某种时间某种行动中流露形之于外。
她无法理解这种变化的含义,不但不喜欢,而且产生排斥感。对无法理解的事物产生排斥与恐惧,这是正常的反应。
“如果我害怕,那些人便会放过我们吗?”高大元轻松地大踏步赶路,语气也轻松:“一旦面临生死关头,已经知道难免要遭殃,像我这种玩命的人,是不会害怕的,只有激忿和恼很,因而是产生乾坤一掷的念头。他们吓我不倒的,我斗过比他们更强悍的敌人。”
“把仙书秘笈给他们,也许……”
“没有也许。就算我跪着奉献给他们,他们也会毫无怜悯地杀死我,而且要我招出医仙王金的下落。”
“这……不会吧!”
“会的,一定会的。”高大元肯定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医仙王金知道这些书是致命的祸媒,所以断然丢弃。我也知道这些书是不祥凶物,但我不在乎。赶两步,追的人可能赶来了,他们有坐骑,很快就会赶上我们。”
“要不要再绕道,以避免被追及?”
逃避期间,高大元,一直就采取绕道的回避方法,绕来绕去行踪飘忽,成功地摆脱循踪追赶的人。
但这次杜英的意思,是指绕回向南走黄山的大道,那就必须绕城走。城东有宛溪,必须靠城根的小径走,毫无回旋的余地,碰上了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最安全的路径,是绕城西的田野疏林中乡村小径远走高飞。
“还没到时候。”高大元的虎目中,突然出现警戒的神色:“咦!有点不对。”
“怎么不对?”杜英讶然问。
“看这些旅客的神色,像是碰上让他们惊恐的事物。哈!前面可能有不寻常的事故发生。”
天色不早,北面来的旅客,陆续三三两两抵达,大概都是从芜湖来的旅客,走陆路算两程,必须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进城投宿。
所有的旅客皆走得匆忙,脸上的确出现惶恐的神情,有些人甚至不时扭头回顾,似乎想看看后面有否异状,表示后面有让他们恐惧的事物,快走等于是逃避威胁以保安全。
“唔!的确可以看出不安的神情。”杜英黛眉深锁:“会是出现虎豹吗?”
宁国府城位在山区,城内有山,城外也有山,虎豹出现在城郊并非奇事。前面两三里外,就是北郊有名的风景区敬亭山。
敬亭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连串的东北延伸的小山岭,林深草茂,秋末经常有豺狼出现,虎豹却罕见。
虎豹与金毛云豹,要南下宁国县境才可以碰上。
豺狼伤害旅客的事很少发生,但旅客怕豺狼也是事实,至少在心理上,对豺狼深怀戒心,因此在路上行走的旅客,十之七八会挟棍杖防身。
“这条路上没有豺狼虎豹伤人。”高大元肯定地说,立即折入路右的小径。
“绕道?怎么啦?”杜英大感诧异。
“天杀的混蛋!他们料中了我们的行动,不在南面堵住去路,反而绕到北面布网张罗,厉害。”
“他们?这……”
“反正是你我的仇家。你记住。”
“我记住什么?”
“天暴星的人找你,你才能和他们挥剑舞刀。其他的人露面,你必须作壁上观置身事外,那是我和这些贪心鬼的事,与你无关。”
“但是……”
“不要但是,快走。”
一口气进入小山区,沿宛溪西岸的草木丛疾走,前面就是敬亭山。后面,已出现追逐的人影。
幸好夜幕徐张,不易循踪追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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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青衫飘飘,气概不凡的佩剑中年人,站在山坡的树丛内,盯着高大元与杜英消失的草木丛生处,停下不再追赶。
他们心中明白,追也无法追上了。
“果然被我们料中了,这小辈机警得很,果然不往南走反向北道,幸好咱们改在北面布网张罗。”哪位目光特别锐利的中年人,拭掉脸上的汗水:“逃的速度惊人,难怪坛内的弟子始终掌握不住他的去向。”
“奇怪,他是如何发现警兆而落荒窜逃的?另一人自言自语。
“天暴星那些强盗露了行藏。”第三位中年人气愤地跺脚:“他们不该断路的,有如大张旗鼓打草惊蛇。这些混蛋会误事,必须赶走他们。”
“不必操之过急,有这些地头蛇助势,多少可以省掉咱们一些麻烦,而且可弥补咱们人手不足的弱点。”为首的中年人不同意将人赶走:“咱们走吧!从城南赶来围堵的人该已接近了。”
三人不急于追赶,开始找寻入山的道路。穿越林野追逐相当辛苦,已经知道去向,就不必漫山乱窜,沿小径走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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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弱窜逃的人,有如惊弓之鸟,必定有多快就逃多快,逃入山林藏匿越远越安全。
三个中年人信心十足,认为高大元两人,除了快逃远奔之外别无他途,绝不可能半途停留。
找到了入山的大道。其实道路并不大,草木葱茏,伸向山区的古径时起时伏,七弯八折,视野有限。
更加上夜幕低垂,视界前后仅一二十步而已。
三人有说有笑,并不急于追赶。
这条路不但是府城人士游敬亭山的唯一道路,也是附近村落的交通要道,但天一黑,道上便行人绝迹了。
三人毫无戒心鱼贯而行,大概已经知道逃的人慌不择路,可能在何处藏匿,因此并不急于赶上去。
敬亭山不是孤立的山,东西和东北还有盘龙山、麒麟山、硖石山……向南伸山的尾间,透入府城,那便是陵阳三峰。所以,说出了城便是山区,并非夸张,府城确是城内有山,山内有城。
由于山东被句溪宛溪所绕缠,夜间不可能找到小船渡河逃匿,势将在山附近躲藏,或者在附近的村落藏身,可供歇息的处所有限。
山中的寺庙,当然是最理想的落脚处,可以解决食住的困难,有些游山客,通常在僧舍道院中住宿。
游山客早就返城了,留在山中的人也早已打到地方歇息,这条穿越树林的大道,前后鬼影俱无。
“三方面共有百余名高手,居然对付不了一个三流年轻人,和一个未入流的小丫头,真是岂有此理。”为首的中年走在前面,语气带有不满:“香坛的弟子都该受惩罚,暴露秘坛所在更不可原谅。”
“我晚来了一天半天,根本不曾接近这两个小辈,怎知他们到底是三流人物呢?抑或是未入流?”第二位中年人不以为然,口气郑重:“苍天教后继赶来的菩萨级元老,居然也蜂拥投入,可知这两个男女,绝不可能是等闲人物。咱们最好提高警觉,可不要在阴沟里翻船。”
“三弟,你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为首的中年人脸色难看:“哼!那该怪香坛的弟子无能。你看,我们就料中小辈们往北逃。香坛的弟子却偏不信邪,在南门外布伏……”
路旁的树下暗影中,草稍微动,模糊的怪影暴起,有如小动物受惊急窜,更像幽灵幻现。说快真快,根本无法看清形影,眼角瞥见有物隐约而动,怪影便已近身。
三个自以为是神仙级的高手,在幽暗的山径中行走,居然毫无警觉心,完全没有敌情的顾虑。这也难怪他们疏忽大意,三路人马,百余名高手中的高手,穷追两个年轻的亡命逃遁的胆小男女,还用得着提高警觉?
打击猝然光临,阴沟里真的翻了船。
第二个中年人总算怀有些少警觉心,反应也就比两位同伴早一刹那,路旁怪影一动,便知有情况发生,本能地紧急运功,而且身形挫动,抬手准备应变。
但仍然慢了一刹那,左胸被劈了一掌,狂叫一声,身形摔出。幸而这一掌无意杀人,力道仅相当沉重而已。
第一个为首的中年人,身形直摔出两丈外,吧嗒一声再滚了两匝,挣扎难起。
几乎在同一瞬间,断后的第三名中年人,左胯被一脚踹中,身形急剧旋转,砰然一声大震,扭摔出路旁滚入草丛,厉叫着手脚乱爬。
怪影向侧窜,一击奏功立刻撤走。
可是,稍晚一刹那,从路的对面窜出的稍矮黑影,却扑向最后倒下的第二名中年人。这位中年人所受的打击最轻,可能是由于早怀戒心,紧急运功也产生了相当程度的抗力,摔倒便立即一滚而起,恰好接住了稍矮的黑影,不假思索地在晕头转向中,本能地双掌齐推。
一声闷响,右掌与稍矮黑影伸来的右爪接触,本能的出手防卫,居然瞎猫碰上了死老鼠,及时挡住了直探而入的小手。
哎一声惊叫,小黑影的小手,禁受不起巨掌的推挡,身形扭转斜冲,屈右膝挫倒。
一声怒吼,中年人狂怒地扑上了。
小黑影已无法闪躲,大事不妙。
窜走的黑影重新折返,像电火流光,抓住小黑影的背领拖走,一脚将中年入扫跌出丈外。
第一名为首的中年人爬起来了,剑出鞘冷芒闪烁。
“人呢?”为首中年人厉叫,剑向四面拂动。
黑影已经失踪,剑没有攻击的目标。
“是什么人偷袭?”第三名中年人爬起又跌倒,痛得龇牙咧嘴:“我……要剥他的……皮……”
“是那两个小辈……”第二名中年人,从路旁的草丛中狼狈地爬出:“他们并……并没远逃,在……在这里打埋伏,咱们栽得真冤。”
后面来路处脚步声急促,三个灰影衣袂飘飞步掠走,由于用杖不时点地,声音可以远传,远在二十步外,便已听到声音,人影亦现。
“咦!”飞步当先的人影,显然看清了三个中年人的狼狈相,声如洪钟一面说一面脚下放慢:“你们江右三仙,显然意外地被鬼怪捉弄了。”
“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为首的中年人恼羞成怒,向第三者发泄:“你们京都三菩萨,同样有被妖孽拖入地狱的一天,少在这里说风凉话,混蛋!”
“呵呵!天仙道友,火气别那么旺好不好?”为首的中年挟禅杖大和尚大笑,不以为逆:“怎么啦?碰上什么扎手名宿了?”
江右三仙,绰号狂妄得很,称天仙、地仙、人仙,是弥勒教龙虎大天师的徒孙辈中,极有成就的几位仙级弟子,据说法力无边,武功超尘拔俗。
京都三菩萨,是苍天都中的菩萨级重要弟子,地位仅次于佛级,是超度孽海亡命的主要负责人。
他们的名号是圆光菩萨、圆智菩萨、圆慧菩萨。
弥勒教以禅近道,所以有地位的弟子,穿道装而不穿禅服。
苍天教以道近佛,也称苍天道,重要弟子穿禅衣而不穿道衣。
总之,这两个教十分令人迷惑,一称佛教而装束却是道家面目;一称道教,却以和尚面目现相。
苍天教在京都,取代弥勒教地位之前,双方在京都狼狈为奸,彼此的重要人物,相互勾结当然颇有交情。
弥勒教败没撤出京都,原因并非出于双方的明争暗斗,双方并无利害冲突,小规模的争名夺利现象并不严重。
但在弥勒教的门人子弟心目中,被苍天教取代夺走地盘,毕竟不是愉快的事,难免心有芥蒂,暗中仇恨难解。
这就是九幽逸客陆大仙强占皇甫家,要在芜湖建秘坛,弥勒教的人毫不留情大加挞伐的原因所在,不容许苍天教在芜湖取代弥勒教的地位。
三仙三菩萨都是旧识,见了面不立即反脸,已经够交情了。
三菩萨真不该冷嘲热讽的,双方的门人子弟,本来早就水火不容你砍我杀啦!按理应该一见面就大打出手。
但高阶层地位高的人,当然不便见面便挥刀舞剑你砍我杀,保持风度有其必要,因此还能各怀机心和平打交道。
圆光菩萨首先表现出良好风度,不在言词争上风。
“屁的扎手名宿。”天仙说话却不友好:“不关你们的事,闲事少管。哼!你们来干什么?”
其实,江右三仙并没看清袭击者的形状面貌,并不敢肯定是高大元与杜英,变化太突然太快,而且天色黑暗,一接触便被打得晕头转向,怎知两个黑影是何方神圣?
另一不敢肯定的原因,是高大元两人,绝对不可能具有如此可怕的攻击能力,也没有胆量向高手名宿,发动以寡击众的实力。
即使敢肯定是高大元与杜英所为,他们也不肯承认,以免丢人现眼,说出来并不光彩。
“呵呵!咱们彼此心知肚明,还用问吗?”圆光菩萨也知道不能多问,问对方也不会说,用笑声转移敏感的话题:“后面你们的大群弟子即将赶到,贫僧得先走一步免生是非。贵门下弟子势壮气盛,贫僧还想在功德圆满之后,与贵门下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再见!”
三僧举手一挥,快步离去。
“咱们也走,免得让贼和尚占了先。”天仙咬牙说,忘了痛楚领先急奔:“即将赶到的人,定然是敌非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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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是被高大元半架半扶挽着走的。
小姑娘不知厉害,贸然抢出参与袭击,根本不知江右三仙的底细,妄想乘机捡死鱼,被地仙在晕头转向中一掌拍中右爪,整个右半身被震得麻木发僵,气机几乎被毁,走动时浑身发软痛楚难当,已无法独自行走。
高大元也相当狼狈,不但要搀扶小姑娘穿枝排草落荒窜走,还得背了两人的包裹,行走不便。
更得留心是否有人追蹑,小心摸索寻觅可以通行的地势,因此不时失足被绊,吃足了苦头。
在山东麓的宛溪河岸丛林中,他停下歇息,先走动察看四周的环境,这才拨开草丛歇息。
这一带是府城的北郊风景区,所有的山林皆禁止樵猎,因此林深草茂,地势幽僻隐蔽,躲在这附近藏匿,十分安全。
下游远处,隐隐传来时缓时急的犬吠声,想必数里外有村落。这一带属敬亭乡,是宣城县最富裕的乡镇之一。
上游数里外,有一座三河口河泊所,以往有兵勇管制宛溪句溪两条河水,也兼管水运的税务。
这处城郊的山区,距城仅十余里,不便是郊游的胜地,也是村落星罗棋布的富裕城乡,而非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地。
把小姑娘安顿在草窝中,他再用手按摸小姑娘的手臂身躯,作一次详细的检查,再给小姑娘吞服了三颗引气归元的丹丸。
这种扑打震伤其实不算严重,在两人眼中,伤势算不了一回事,练武人对疗伤学有专精。但为了避免后患,高大元必须用心照料,他本来就是可能行功自疗的高手,这点创伤小事一件。
“还得休养三两天,看你今后还敢不敢擅自逞强出头乱打乱杀。”他用外衣作衾,小心地盖住小姑娘的身躯,和衣在一分躺下,语气略带埋怨:“叫你躲好不要出去,你却不听话……”
“好啦好啦!”杜英阻止他埋怨:“谁知道他们如此了得呀!而且他们有三个人,而你以一比三,我能放心袖手旁观吗?”
“他们都是武功惊世,见过大风大浪,见识与经验皆无与伦比的老江湖。你一个初出道的黄毛丫头,那配和他们贴身相搏?”
“你比他们更高明……”
“我可没有这种狂妄的想法。”他有点不悦:“如果我真有把握,就不需打埋伏偷袭试他们的斤两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种赌命玩命的游戏非常危险,谁也不敢肯定自己必定是胜家,所以我一击即走,几乎因为你的误事而被他们困住。下不为例,知道吗?”
他已感觉出,这位小姑娘实在有点狂妄无知,天生的闯祸精,做事不自量力不顾后果。惹上四海社天暴星庐山四狼那些人,就是具体的自不量力表现。
在玩鞭亭吃了亏,居然还不肯放手。他本能地觉得,这与侠义襟怀无关,假使这小着头真的天生侠胆,路见不平毅然拔刀相助,就该堂而皇之与一剑愁飞花玉女并肩站,何必跟在一旁看风色?
显然出于好奇好玩的心态管闲事,并无与悍贼们拚死的念头。那天要不是他的出现,小丫头绝不会与一剑愁共患难共死一决的。
“我……我知道我错了。”杜英伸手握住他的臂膀低声说:“以后我……我听你的。”
“杜英,即使我不比你痴长几岁,凭我闯道的经验与见识,你也该听我的,只要有丝毫的疏忽,便会促使你我同陷危局。”他的不悦消失了,骄傲自负的人认错,值得原谅:“好好睡,明天将相当难过,如不养足精神,绝难应付凶险。”
杜英突然挪近他,挤在他身侧作深长呼吸。
他拍拍杜英的肩膀,心情放松安然入睡。
感觉中,紧倚着他入睡的杜英并不是女人,不是世俗的孤男寡女,只是一个相当熟悉的同伴,完全忽略了性别的差别。
在他的心目中,洪泽三龙女、白衣女郎施明秀或者飞花玉女,她们才是女人。
甚至在朦胧中,杜英转身抱住他的腰,脸偎在他的胸膛上,呼吸呈现异状,他也毫不在意,只感到倦意甚浓,目下所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其他的事毫无意义。这几天,他的确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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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路人马遍布山区,搜索附近的村落。逃走的人需要食物,向村落找食物歇息理所当然。
各怀鬼胎,搜索需要大量人手,因此三方面的人,皆人同此心,认为对方的人可以利用,不必操之过急把对方赶走。即使对方首着先鞭,最先把高大元两人寻获,或者将人先擒住,仍有夺取的可能。
苍天教的人,更是表现得大方,碰上其他两路的人,也不动声色不露敌意。他们要的是仙书秘笈。
仙书秘笈是不会变幻消失的,任何一方先夺获,他们都有把握从对方手中夺回来。至于高大元的死活,他们似乎并不介意。
这是说,三方面的人马,都怀有同一念头:利用另两方的人增加搜索面。因此,心照不宣,在搜索高大元之前,暂时默许敌对的人存在。
人多好办事,搜索的散布面扩大。
出山的路径已完成正面封锁,猎物的确不曾逸走,必定仍在山区藏匿,全力在山区搜寻,必可成功。
三方人马陆续抵达,少不了暗中较上了劲,各怀机心各有打算,互相利用各展神通,要在夺获目的物之前,务必保全实力。他们全部心中明白,最先动手向高大元逼迫的一方,必定受到相当程度的损失,因此必须设法避免太大的伤害,损失过大,便无法应付其他对手争夺了。
天暴星在芜湖,仙书秘笈得而复失,毛病出在损失重大,无力保护获物的安全。
每个人都心中有数,都以自己的利益衡量情势。
尽管三方面的火势成水火,但谁也不想惹事生非,避免打破眼前的波诡云谲的平衡局面,见面时不至于拔剑相向,甚至显得外表保持冷淡的和气,虽则心理把对方恨入骨髓,恨不得一露面就把对方化骨扬灰。
随时光的消逝,情势也随之变得越来越诡秘。
谁也不想在有另一方人物在场时,抢先向高大元出手,都打算在无人在场目击时,猝然攻击神不知鬼不觉。
这种诡秘情势,反而替高大元制造免受围攻的机会,但也增加受到猝然雷霆偷袭的凶险,是福是祸,眼前还难以界定。
黎明时在盘龙山东麓,两方人马的地位颇高人物,突然碰面狭路相逢,并没发生冲突,已明白表示出这种诡秘的情势,正发生奇妙的平衡作用。
盘龙山与麒麟山相邻,山林茂密视界有限。人如果在这一带藏匿,想把人搜出,恐怕得出动上千人手,进行扫地或犁田式的搜索,稍一忽略,根本不可能发现潜伏在身边草坑中的人。
陆大仙既然称仙,当然具有驱神役鬼的神通,应该可以役使山神土地,把匿伏的妖魔鬼怪搜出来,搜两个凡夫俗子,简直就像杀鸡用牛刀。
可是,迄今为止,这位大仙一直就毫无表现,神仙未卜先知的神通,成了被人嘲笑的笑料,他根本不知道高大元身在何处。
在芜湖,他就曾经被高大元弄得灰头土脸,因此搜寻最为积极、最为卖力,发誓要捉住高大元搜出来。
他带了四名亲信爪牙,其中包括死党神爪翻天范天虹,不眠不休彻夜遍搜各处,拔草寻窝勤快得很。但也因此而大耗精力,天快亮了,渐感精神不济,四个亲信爪牙不住叫苦埋怨咒骂叹气,定可将人搜出的信心大打折扣,似乎已经知道希望已越来越微弱。
天亮后,三方人马必定大举出动,他最先搜获的希望当然微弱啦!他心中的愤怒焦躁程度,是可想而知的,简直就像一头快疯的狗,可能见了任何活物,都要咆哮扑上去大咬特咬。
钻出一处松林,首先便嗅到一阵幽香。
松林下野草极少生长,视界可以及远。
微曦中,首先便看到二十步外,有几个或坐或立的人影。
是脂粉香,没错,是女人,不是高大元两个猎物。
苍天教派来了不少女人,洪泽三龙女就是最出色的三个高阶层人物。
当然不可能是三龙女,她们的人都在各处山区农舍中,养精蓄锐歇息,准备昼间出动。他雄风会的人,却不辞辛劳彻夜在外奔波。
松林内歇息的人,也发现他们了,警觉地站起左右一分,流露出强烈的慑人气势,并不藏身树后戒备,而是跃然欲动作势冲进攻击。
他的四名爪牙,也左右一分,已看出是敌非友,也散开严加戒备。
他心中有数,不是天暴星那些人,那些变色龙强盗中,没有女人参与。毫无疑问,他碰见弥勒教的人。
尽管他骄傲自负目无余子,但对弥勒教的人却深怀戒心。弥勒教的重量级人物号称真的神仙,而他只能算妖仙级的高手名宿,差了一级,还真有所顾忌。
已是破晓时分,松林中不怎么幽暗,双方定下神戒备,便可看清面目了。
确是五个女人,夜间居然不穿紧身装在林深草茂地区走动,穿的却是黛绿色的薄衫长裙,幽暗中似乎与黑色相同,颇增几分神秘恐怖感。
弥勒教的高阶层人物,白天喜欢穿白色衣衫。
目下夜间追逐猎物,当然不再穿白衣,所以这五个女人,并不能算是不穿白衣的次级人物。
“你们也在夜间穷搜,相当勤快呢!”他早已获得指示,不必引起无利可图的冲突,因此摆出和平姿态,但也不敢冒失地接近至危险距离内:“显然诸位也白白浪费了一夜工夫,毫无所获白忙一场。”
“我们就在西面半里外的农舍歇息,刚出来,晚上并没出动以免白费工夫,我们还没有驱使鬼魅夜搜的神通。”其中一位女人,用悦耳的嗓音平和地说:“贵教的三菩萨法力无边,早该算出妖孽的藏匿处,怎么反而劳动你们众多人手满山奔波呀!”
话中带刺,从女人口中说出,似乎没带火气,却会让心胸狭窄的人受不了。
陆大仙不上当,不主动挑衅。
这位妖仙虽然心胸狭窄火气甚狂,但沉鸷阴狠明时势。五比五人数相当,个人道术武功,他也知道比弥勒教的高阶人物,差了那么一点点分量,如果发生冲突,他毫无制胜的把握,怎肯被激将法所左右?所以忍下将爆发的无名火。
其实,他先前所说的话,分明也饱含嘲弄成分,这女人只是用话反讽而已,确是不宜生气。
“呵呵!”他怪笑,掩饰心中的不快:“男人天生命苦呀!有事必须奋勇争先。而贵长上却派你们这些女人打头阵,江右三仙一定在参降龙伏虎大法没空出动。呵呵!诸位再见。”
五个急急重新退入茂林,嘴上占些便宜溜之大吉。
参降龙伏虎大法,是合籍双修露骨些的称呼,也称阴阳大法水火交泰。生理先天功能的男的叫白虎,女的称青龙;控制生理功能不使耗损,称降龙伏虎。
在女人面前说这种话,有失厚道。
“算了!”一位女人拦住想冲出的同伴:“追上去臭骂这老妖一顿,又能怎样?还没到结算的时候,暂且忍耐。咱们走吧!累惨了,真需好好歇息,不然以后便无法出动,精力难以复原。”
五女立即动身,向西匆匆走了。原来她们不是刚出来的,而是辛苦了一夜,将耗尽精力,不得不撤回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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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醒得很早,身上的生理时钟,会定时让他在某个时辰醒来,后来所培养的习惯已经锁定。
他练功极勤,很少因环境所限而偷懒中辍。读书人苦读三更火五更鸡,为的是希望成为人上人,或者图功名富贵跃登龙门。
他三更灯火五更鸡修练,是为了保命,一旦筋骨松散,便会任人宰割了。少年时期的筑基稳固,中年时期的精纯超越巅峰,老年时期的保元养生与天争命,一生中都必须持之以恒,不可疏懒。你想在生命中获得什么,就必须同时付出一些代价,绝无侥幸可言。
五更初他便悠然醒来,轻轻掀开盖在身上的外衣,悄然而起。
杜英并没利用另一件外衣盖住身躯,昨晚不知何时钻入他的外衣内,蜷缩在他肋下入睡,衣带已解,衣襟半露,上半段酥胸半露春光,甚至伸一手搭在他身上,体内散发的少女特殊体气,委实令男人心旆摇摇。
其实,他知道小姑娘何时与他共衣并睡的,但不以为怪。荒山野地,强敌环伺,整日奔波精力不继,需要良好的睡眠以恢复精力。
杜英一直把他当成好人,把他看作保护神,在山野夜宿相依而卧,似乎自然毫不足怪。
他却没留意,杜英酥胸半露是否有点不寻常。
一个正常的年轻大男人,在这种情形下,很难以柳下惠自诩,必定出现难以克制的情绪状况,尤其是早上时刻。
他不但没产生激情,而且觉得好笑。这小丫头大概累坏了,忘了自己是女人,毫无戒心地与一个认识仅几天的男人,睡在一起露宿山野,由此可知杜英极为信任他,他那会产生其他的怪念头?
小姑娘睡得好熟,对他的起身离开毫无发觉。
天色漆黑,他哪有兴趣欣赏美女人睡的娇姿艳容?温柔地替杜英掩妥盖体的保暖外衣,悄然远出十余步外,聚精会神行功练气,再活动手脚。
半个时辰后,他停止活动,汗水未收,便看到山坡下三十步外,有三个黑影向西掠走,草梢摇摇微风飒然,速度相当快,不像是搜山的人,去向是西面的坡底。
他知道,坡底有一条小溪,有三家农舍,他曾经打算至农舍投宿的。
心中一动,他悄然跟在三个黑影后面疾走。
他用不着担心杜英,还有半个时辰才会东方发白。
这一带他不算陌生,曾经多次到过这座山区中最大的城市。自从与皇甫淑玉取得联系之后,对宁国府的情势,便有了相当了解,行动的策定心中有数。
第十九章 农舍觅踪
他被客店逐出,便知道是皇甫俊的朋友在搞鬼了。苍天教胁迫皇甫家的人同行,就是知道皇甫俊在宁国府有朋友可以利用。
皇甫俊在府城有哪些得力朋友,他一清二楚。
跟了里余,他便猜出这三个黑影,不是苍天教的人,也不是陆大仙的爪牙。那些人是不穿长衫的,这三个黑影穿的却是长衫。
三个黑影沿小径飞掠,心无旁骛,警觉心不高,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后面跟踪。
“我得看看他们到底来了些什么高手名宿,以便筹谋对策。”他心中嘀咕:“知己知彼,大意不得。”
他一直就在试探对方的实力,在太平府地区,他不想来硬的,到了宁国府,是反击的时候了。反击,最好先摸清对方的底细。
远出两里外,三家村在望。
杜英确是疲劳过度,需要充足的睡眠恢复疲劳。但她睡得并不真的安稳,并没获得真正熟睡。
也许,睡在一个大男人身畔,让她感到压迫感吧!总之,她下半夜才真的把情绪稳定下来,在困惑中梦入华胥。
她的动静,完全不能引起高大元的注意。高大元睡得像一段大枯木,甚至在钻入高大元覆盖的衣内,半拥抱着在胸怀上挪动,高大元也毫无反应。
她真的有点气忿,这个大男人既然喜欢她,为何完全忽视她的存在?最后,她不得不极不情愿地放弃心中的念头,也感到困倦,定下心使抛开忧虑睡着了。
一阵鸟语惊醒了她,张开眼便看到满天彩霞。
她一惊而起,怎么居然天亮了?立即发觉高大元不在身边,作枕的包裹和外衣,似乎仍然遗留着高大元的气味。她跳起来,感到胸前有凉意。本来是和衣而睡的,露宿怎能解衣就寝?
她却是衣带已解,酥胸半露,发育刚成熟的美好铜体,在晨光下展现极为诱人的魅力。
“这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她脸一红,喃喃地嘀咕,急急掩上襟带系腰:“他一定对龙女那种女人有兴趣。如果他对我……对我……罢了,天知道将会发生些什么后果?”
举目四顾,视界被草木所阻,看不清十步外的景物,她俩歇息的地方,在矮树散布的草丛中。
听不到声息,高大元不在睡处附近。
她想呼叫,却又怕引起强敌的注意。
心中有点慌,高大元不会丢下她一走了之的。低头看看作枕的包裹,另一边的小包内有仙书秘笈,东西都在,可知高大元不可能一走了之逃灾避祸。那么,会不会出了意外,被人擒走或者杀死了?
当然她心中明白,强敌虽强,但绝不可能在她睡眠时,无声无息地杀死高大元,而不会惊动她。
至少在子夜之前,她并没真的熟睡不醒。
心中一动,本能地蹲下,手落在盛书的包裹上,似乎突然看出某些地方不对。
这只小包,是一个陌生人交给高大元的,她曾经留心察看这只包裹。现在,似乎包裹有点不一样,像是分量多了些、稍大、稍重。
也许,在离开城内客店时,高大元曾经解开,增放了些杂物在内,所以外型有些少改变,要留心察看,才能看出里面盛的是书,外表轮廓,没有当时所看到的那么鲜明;盛书的包裹有棱有角的。
她不曾看过包裹内的书,高大元也无意让她看。
这些仙书秘笈,才是灾祸之源。
刚想打开包裹结,草声簌簌,高大元分草快步出现。
“我带来了食物。”高大元奔到,放下用于荷叶包住的一大包食物,肉香四溢,还是热的:“下面有小溪,赶快下去洗漱以便进食。要快,得赶快离开。”
“赶快?”她站起笑问:“很急?”
“对,很急。”高大元向东一指:“溪上游,有苍天教的人投宿。西面下游,有弥勒教的可怕人物歇息。不久之后,大搜索将从两面展开,急不急?”
“哎呀!”她跳起来,捡出洗漱物品向下急走。
她颇感奇怪,高大元的神色轻松,毫无惧容,似乎并不在乎两路高手人马的合围搜索。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远走高飞,另行觅地藏匿进食,怎敢仍在此地逗留?
没有仔细梳洗的时间,草草洗漱毕,回到草窝,高大元已将食物摆放停当了。
“咦!有鱼有鸡,热的。”她吃一惊,这怎么可能?这里不可能有卖食物的市镇:“你会变戏法?或者自己下厨?”
“偷来的。”高大元甚至递给她一只碗一双竹筷:“他们在农舍,准备了丰富的食物,有酒有肉。我看了眼红,应该见者有份,对不对?所以顺手牵羊弄来一份,吃糕饼干粮实在不甘心。哼!本来我们该在城里的客店,安安逸逸享受的。”
“老天爷,你敢去偷他们的食物?”她更感吃惊,席地坐下进食,眼中涌起疑云。
“呵呵!在江湖鬼混的人,如果自命侠义英雄不偷不抢,活得是相当痛苦的。”高大元大笑:“真正带了千百两银子在外行侠仗义拯危疏财的人,有如凤毛麟角。像我,携有百十两银子,已经是富豪了。路见不平疯癫病发作,我会毫不吝惜疏财施舍。一旦我认为有理由偷抢,也会毫不迟疑下手又偷又抢。偷那些人的食物,我理直气壮。”
“是哪些人?”
“我认识的人不多,反正都是他们的精锐人物,其中没有陆大仙,没有弥勒教那几个漂亮女人。”
“你上下两批人都见过了?”
“是呀!人数不算多,但愿他们分开搜,不然两方的人上下一堵,麻烦得很。”
“我们上山逃……”杜英指指后面的小山头。
“不能再进了,杜英。”高大元吞下口中的食物,虎目中冷电一闪即没:“再逃下去,咱们真的会被看成落水狗啦!”
“那你……”
“攻击是最佳的防御;别让他们像疯狗一样乱扑乱咬。天暴星的人不在这附近,所以我动手时,你必须袖手作壁上观,不要插手,躲稳些,知道吗?”
“躲得掉吗?”她苦笑:“谁也脱不了干连。”
“我也知道这是掩耳盗铃的笨念头,但毕竟是不得已的如意想法。你的武功修为,比他们一些高级人物差得很远,躲在一旁作壁上观,是唯一可行的笨想法。快填饱肚子,早些准备应变。”
她仍想询问,却被高大元摇手示意阻止她再多说。
她知道的是:危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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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实并没听清高大元的话,没留心小溪的上游下游。
她知道这一带有一个两溪汇合的宛溪,宛溪其实是一条可供船只航行的河而不是溪,而且她知道距此不远。
至于各小山之间,也有自然形成的泄洪小溪,附近这条就是贯穿小山谷的小溪流,谁会留意上游下游?
小溪自西向东流,宽仅二三十步。
高大元曾经用手指示,上游西面有弥勒教的人,东面下游有苍天教的高手住宿。但她并没留意,管它上游下游?
她对目下的情势和处境,可说毫无所知,不曾和对方真正接触,一直就跟着高大元奔逃。因此,她一切都听任高大元作主。昨晚高大元作试探性的伏击突袭,该算是首次与对方身分不明的人接触。
高大元首次进行侦查,带回食物,指出强敌的正确位置,这该是高大元第一次主动与强敌周旋,而她却睡着了,失去参与的机会。
当她和高大元潜入一座矮林前缘,她颇感意外,前面草坡下小溪旁,两座农舍似乎见不到人影,炊烟却袅袅上升,表示农舍正在备早膳。
“你躲在这里,千万不要下去现身。”高大元将包裹塞在树丛内,郑重向她叮咛:“如果我支持不住逸走,你必须尽快从右后方的树林脱身,以后在歇息处会合,我无法分身照顾你。”
矮树丛距下面的农舍不足百步,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向右后方近在咫尺的树林脱身,农舍的人绝难追及,脱身并非难事,高大元计算得相当周到。
她脸色一变,本想拒绝,接着呼出一口长气,大概知道无法反对高大元的安排。
“你……你主动找他们?”她显得忧虑,不安的神色写在脸上:“你能对付得了这些人吗?”
“我又估计错误。”高大元答非所问。
“你的意思……”
“本来我估计两方的人,会两面对进穷搜,但却料错了,他们是从相反的方向进行搜索的。可能他们已经知道对方的位置,避免碰面冲突,所以向相反的方向搜,因此我们途中没见到搜索的人。留在这里的人不多,可能都是昨晚辛苦了一夜,需要歇息的人,我大概应付得了。应付不了,我可以走,谅他们也拦不住我。他们除了倚仗人多势众之外,根本不配和我玩命。”
“农舍里是些什么人?”她居然没留意高大元话中的强者口吻,也没留意高大元流露在外的飞扬神采。
“苍天教的人。”
“咦!你知道……”她脸色又变。
“我来过了,那时这里有十七八个人。现在没派有警戒,所以不会超过十人。躲好,我下去了。”高大元语音未落,人已窜出十步外了。
她伸手急拉,抓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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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座农舍静悄悄,大概占住的人,不许农宅的人外出,以免走漏消息。留在这里的人,都是奔波了一夜,极需歇息的恢复精力的爪牙,身分地位高的人昨晚并没出动。天亮之后,才是首脑人物大展威风的时候。
人数不多,极需歇息,反止这里是早就占据的势力范围,派不派警戒无关宏旨。因此,户外不见人踪。
高大元出现在第一家农舍的柴门外,屋内的人依然毫无所觉。柴门紧闭,须破门而入。
“里面有人吗?开门。”高大元像泼野的村夫般大叫大嚷,而且用脚踢门:“有贵客登门,为何不启门迎接?瞧不起人是不是?也犯不着飨以闭门羹呀!”
他叫出第一个字,里面在堂屋进膳的几个男女,便已抓了兵刃跳起来戒备。
话说得难听,把里面知道典故的人,激怒得火冒三千丈,怒不可遏拉开门咬牙切齿猛扑。
一刀一剑势如雷霆,不管三七二十一立下杀手,一左一右疾冲,剑吐出刀斜挥,要将他贯穿、砍断。
“咦!怎么乱打乱杀?”他飞返大外,再向侧急闪,刀与剑太急太猛,他退得更快,快逾电光石火。
另两个人影随后截出,一男一女,恰好截住他的闪避方向,双剑吐出漫天电虹。
“他娘的!你们要谋财害命啊?”他像在施展幻形术,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两丈外怪叫:“唷!原来是你,你用剑来表示情义?”
屋内拥出另三名男女,七个人三方堵住了他。
看清他的面貌,反常地不再一拥而上。
用剑截堵他的一男一女中,女的正是龙大小姐龙紫霄。
“天杀的!你怎么说话如此刻薄?”龙紫霄一脸通红,又羞又怒,表情丰富,用剑遥指着他咒骂。
“咦!我说了什么啦?”他装糊涂。
“哈哈哈……”不远处一株桃树下,扮成老村夫的大衍散人支杖怪笑,笑声震耳欲聋:“你小子扮嫖客扮得像下等客人,难怪要吃闭门羹,该骂,不是吗?”
“老头子,你少管,这里没有你的事,除非你想做老风流。”高大元大叫大嚷。
“我一定要杀死你。”龙紫霄尖声咒骂,挥剑直上。
他像流光般泻退三丈外,到了桃树旁。
龙紫霄不敢独自追击,七个人徐徐逼进。
“慢来慢来,不要倚众群殴不好好?”他保持距离徐徐后退:“龙大小姐,我发誓,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在这里。”
“你是故意羞辱我的,不杀你此恨难消。”龙紫霄的红脸,快要气得泛青了,手中剑发龙吟,似乎真要一剑宰了他消恨。
“小子,你是本地人,不要说不是故意的?”大衍散人也跟着他徐徐后退,说的话怪腔怪调:“至少,你知道屋内藏有漂亮的大姑娘。”
闭门羹这句话,其实早已成为普通不伤大雅的成语。但在宁国府对一位闺女说,那就麻烦大了。
这句话的典故,就源出宁国府。
唐代,这里叫宣州,后改宣城郡;以后又改为宣州。
那时,有一位艳冠群芳,颇有才气的名妓史凤,在这里高树艳帜,把香巢称为迷香洞。她把客人分为三等,上等嫖客必须才、钱、人皆是上品。
对于那些无钱无势既无人才,连大字不识一斗的下等嫖客,根本不许进入她的香闺,仅命仆人端出一大碗汤,搁在窗台上,闭上门,要嫖客吃罢羹汤走人,回去做梦在梦中相见。此后,这碗羹汤便叫闭门羹。这位名妓,竟然创出名传千古的成语。
闭门羹这句话一传千百年,日久变质,已成为普遍的成语,听的人也不以为逆。但在宁国府说这句话,可就有大麻烦欠揍了。
宁国府的附廓县,目下仍叫宣城。
对年轻的美丽的女人说这句话,真会被揍得头青面肿。不但骂了美女,也骂了自己;妓女和嫖客;淫荡的艳妓,下等的嫖客。所以,在别的城市,最好也避免说这句受拒的话,以免贻笑方家。
高大元摆出泼野相,嘴上粗鄙存心激怒这些人。在芜湖活动期间,没有人把他看成值得一提的高手。目下他的态度恶劣,立即引起众怒。
龙紫霄吃过他的亏,但也没把他看成高手,总算心中有所顾忌,不敢冒失地独自冲上行致命一击,嘴巴在说狠话,行动却不积极。她的两个男女同伴非常勇敢,咬牙切齿挥刀举剑,猛然向高大元的背后冲击,行雷霆一击。
“老头子,你怎么胡说八道?”高大元与大衍散人转身退走,以背向敌大声反驳:“我如果是本地人,怎敢在乡亲众目所视下,和这些人打打杀杀?不过,闭门羹一词,我不否认知道一些传闻,如此而已……可恶!”
身后刀风剑气压体,剑刺背心刀斩腰脊恍若雷电光临。他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不但知道有人近身下杀手,而且知道刀剑攻向目标的招式。
声出人动,快得令人目眩,旋身右闪,左后方漂亮女人攻背心的剑走空,险之又险地从男爪牙的刀尖前反旋,贴身到了男爪牙的右侧,右肘一张,噗一声击中对方的右肋,顺手反钩,钩住对方的右腕一扭,锋利的狭锋刀到了他手中,连刀鞘也没收了。
铮一声狂震,刀背一拂,击中那位扭身追击女爪牙的剑,剑脱手飞旋着远出三丈外。
漂亮的女爪牙大骇,惊恐地飞退,挡住了随后扑上策应的另两位同伴,几乎撞成一团。
“好刀!”高大元将刀轻拂两次,刀气迸发似风雷:“两斤三两,正好趁手。”
“小子,你手中的刀重要吗?”大衍散人怪笑着问:“咱们双方的武功修为势均力敌,有一把趁手的刀就重要了。”
“你善用刀?”
“我是刀客,当然善用刀。”他举刀扣指轻弹,刀发出铿锵的清鸣:“碰上大群高手围攻,刀是唯一决荡屠灭的利器,比剑强一百倍,所以我用刀,这几年来,我多次碰上大批高手名宿倚众围攻搏杀,十荡十决刀下无一招之敌,从来就没失败过,所以我活得好好地。”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阴森冷厉,脸色更是狞猛慑人,缓缓扫视前面惊疑不安的七男女,目光似可穿心贯肺凌厉可怖。七男女在他慑人目光扫视下,胆气迅速沉落,脸色大变,不约而同一步步向农舍退。
他这番话,是说给这些人听的,每一句都充满杀气凶兆,让听着的人心惊胆颤。
龙紫霄退得最快,看了高大元凌厉阴森的气势,终于知道在芜湖栽得不冤。高大元绝不是一个三流连打带跑的江湖混混,难怪一两百高手名宿,在芜湖追逐数日,甚至远追至宁国府,仍然无法奈何得了高大元,吃了暗亏的人为数不少。她,就是吃了暗亏者之一,迄今为止,她羞于启齿将受挫的经过告诉同伴。
“小子,你准备用刀痛宰这些贪心鬼?”大衍散人对他所说的话不以为怪,似乎早就知道他是了不起的功臻化境人物。
“我有权回报他们,不是吗?”
“这……多杀有伤天和……”
“什么叫天和?”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谋杀我,我被杀了,天就能和吗?”
“这……”
“这几个人,我还不想杀,七个人加起来,也禁不起我三刀两刀屠宰,杀之不武。而且……”
“而且什么?”
“我要那个大美人,龙大小姐。我和她在芜湖,她曾经投怀送报。虽然双方是敌对的,混世男女算不了什么,不能说是一双两好,毕竟曾有过一段情,权算两情相悦的男女,暂时抛开恼人的恩怨情仇。我对她仍然不想割舍,我要她,该分手她才能走……龙大小姐,站住,你敢走?站住……”
龙紫霄正在转身逃走,而且走得更快,一窜便进了农舍,消失在堂后溜之大吉。
他猛冲柴门,走避不及的六男女,本能地挥刀舞剑向他攻击,也由于自卫而本能出招。
刀光狂泻而过,金鸣震耳,刀剑一触便崩飞,丢了刀剑的人也被震倒。
“你跑不掉的,小宝贝。”他冲入堂屋,向通往内室的走道大叫大嚷:“我不信你能逃到天尽头。”
当然不便向内闯,农舍的人与他无仇无怨,操刀闯内室,那是下三滥的行当。
门外的六男女,连滚带爬从屋侧飞遁。
大衍散人支杖旁观,不住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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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阴魂不散啊?”高大元到了门外,收刀入鞘插在腰带上,盯着大衍散人怪笑。
“呵呵!我又怎么啦?”大衍散人笑得更怪。
“你跟来干什么?”
“路是容天下人走的,不是吗?你小子能走,我老人家就不能走?”
“呵呵!你这假神仙老狐狸,肚子里那点牛黄马宝,以为我不知道?”
“去你的!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与蛔虫无关,人的一切行为主宰是脑。”他拍拍脑门:“所以骂人笨头笨脑,绝不会说笨头笨肚。”
“你聪明吗?”
“差不多,当然并不真的聪明。他娘的!在芜湖任人凌迫就够笨啦!”
“你知道些什么?”
“哼!人心怀鬼胎。”高大元转身向山上走。
“什么?老夫……”大衍散人在他向后大惊小怪。
“你不要急于否认。”高大元摇手相阻:“你跟来在一旁鬼鬼祟祟,用意是在监视我,万一我落在那些人手中,你怕我招出医仙王金的下落。你从京都跟在他们后面,为的是什么?你与医仙王金有交情,是无可置疑的。我相信你十分明白,那些人图谋我的原因所在。”
“那些仙书秘笈……”
“那是次要的目标。”
“你的意思……”
“那些人……苍天教那些人,主要的目标是医仙王金,把人抓住,还怕不知道仙书的秘密?所以那些人集中全力捉我,妄想从我身上,追出医仙王金的下落,你当然关心。我把仙书秘笈送给你,而你却视同敝屣不肯接受,有暗中跟在我身边的必要吗?哼!大概我如果情势不危急,你是不会扮神仙出面搭救的了。”
“哈哈哈!你小子不笨,知道就好。你的女伴来了,老夫得回避。呵呵!小心她。”大衍散人转身便走。
上面,杜英正分枝拨草飞奔而下。
“喂!小心她什么?”高大元扭头叫问。
“天机不可泄漏,哈哈哈……”笑声渐渐远去,人早就不见了。
“高兄,那是谁?”远在三十步外的杜英急叫而下。
“送还书的怪人。”高大元高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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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舍的大门,是不可能向山上开的,因此躲在上面向下察看的杜英,无法看到屋前发生的事故,直待看到有人一哄而散撤走,这才提了三个包裹向下急奔。
她看到大衍散人的背影而已,不知是什么人。
高大元一语带过,她也不便追问。
她曾经看到大衍散人还书给高大元,只知道是一个不起眼的老村夫。现在,她终于怀疑高大元另有同伴了,但高大元不承认也不否认,也明显地表示不要她过问,她知道如果继续探口风,肯定会引起高大元的反感。
在江湖游荡的人,谁没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有意探问,是极为犯忌的事;高大元就不曾探问有关她的个人私事。
“我们在这里农舍歇息。”高大元接过包裹,重新向下走:“等他们来找我,你和农舍的主人住到内室去,避免和那些人冲突。除非来人是天暴星一群强盗,不然你不可插手。”
“啊!才被你赶走的人……”杜英颇感惊讶,怎么能公然在这里歇息,居然要等强敌上门,不想及早脱身,未免出乎意外。
“我要的那个女人。”
“什么?你要的女人?”她吃了一惊。
“龙紫霄,她腿快溜掉了。她们共有七个男女,在这里歇息。这些苍天教次级爪牙,是容易打发的。”
“老天爷!你能把她们七个人赶跑?”她意似不信,大为失惊:“她不是次级爪牙,而是超等的,可独当一名的教中高手,论武功法术,陆大仙并不比她高明。虽然她曾经被你捉弄过,但那是她……那是情势对她不利。而现在她有七个人,你……”
“你看到她们窜逃,对不对?你看,我还夺了一把刀;一把品质不错的刀。”高大元进入堂屋,拍拍酒菜仍在的八仙桌:“喂!里面的人快出来接待恶客,不然拆了你这座茅屋。”
农舍主人哪敢违逆,夫妇两人战战兢兢出来接待。
高大元立即变得笑容可掬,给了主人一绽碎银酬谢,说明暂时不需食物,可能住一两天。并且郑重叮咛,发生任何事故,一家老少都不可外出过问,免遭池鱼之灾。
他要独自应付,要杜英随主人在后进房舍安顿,见机行事,情势失控就必须逃走趋吉避凶,千万不可出来卷入漩涡,与对方一照面便脱不了身。
如果是天暴星那些人找来,又当别论。
所谓一家农舍,指这一家人所居住的房屋。
房屋当然不是简简单单孤零零的一栋家宅,而是有各种用途的三五栋,甚至八九栋建筑,散乱地散布在主宅两侧或后方,占地甚广,找地方藏身并非难事。如果人手不足,入屋搜查不但不易搜获,而且相当危险,很可能反而受到潜藏人用暗器行致命一击。
敌踪出现之前,杜英不必先进内房藏匿。两人占据了厅堂,主人沏了一壶茶给他俩品茗聊天。
“苍天教的人真住在这里?”杜英脸上有明显的不安,似乎很难相信高大元能击败七个男女爪牙。
“错不了。”高大元肯定地说:“你不会认为我不认识龙紫霄吗?她就是苍天教的更要人物。”
“你……你与那龙大小姐……龙紫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杜英说话有点迟疑,这才是她所关心的事。在芜湖,她就知道高大元与龙紫霄有瓜葛,可惜她一直不曾目击事故的经过,高大元不加说明,她也不便追问。
“你年纪还小,不理会我和她的事。这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牵缠,说了你也不懂。”
“你怎么老说我年纪小?”杜英重重放下茶杯,显得有点暴躁大声抗议。
“呵呵!你本来就小。”高大元不介意杜英的态度:“我这种在江湖玩命者的心目中,对男女间的事看得相当透彻。我这一类的人,不论男女,多少有些心理不正常症候,外表的反应是有掠夺性和反叛性,情爱两字只是过眼云烟。能两情相悦暂结一段露水姻缘,已经是最令人称羡的遇合了。等而下之,就是只要我喜欢,我就要,对方是否同意无关宏旨。小姑娘,你知道掠夺性的含义吗?”
“这……”杜英的脸有点泛苍白。
“龙大小姐先挑衅找上我,我认为是她先有意挑逗,所以我乐意接受,是否有情爱谁也不在乎。我不在乎她为了何种目的挑逗我,我有权在接受之后,不容许她反悔;我不是一个容易受人摆布的掠夺者。小姑娘,日后你必须小心正现这种问题。一个美丽的女人,不主动挑逗对方已有危险,挑逗之后又后悔,后果更不堪设想;除非你不在江湖走动鬼混。”
“胡说八道。”杜英大发娇嗔:“你正经一点好不好?你……”
“好,正经些。”高大元站起挪了挪佩刀:“我只是提醒你,一个美丽的女人,在江湖走动鬼混是如何危险。你,你就美丽漂亮的小姑娘,更为危险。你最好恢复以前的丑女孩面貌。你进去吧!他们来了。”
“他们?”杜英跳起来,目光移向门外。
“上游住宿的人。唔!来得好快。”
“我没看到……”
“快进去!快!”高大元急急催促。
杜英一惊,极不情愿地进入后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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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沉重的八仙桌挪至屋侧,堂屋就显得宽阔多了,他仍在桌旁落坐,仍在好整以暇喝茶。
堂屋光线一暗,有人堵在大门。
他扭头瞥了当门而立的人一眼,善意地微笑颔首表示打招呼。
是一个身材魁梧红光满面的中年僧人,青色僧便袍又宽又大,光头上居然在戒疤,很可能真是受过具足戒的合法僧人。手中的禅杖,分量颇为沉重。
“咦!这里的人呢?”大和尚声如洪钟,神色不悦:“居然不派人警戒,任人长驱直入。可恶!你是那一坛的弟子?竟敢见了本菩萨仍然安坐不动,该死!”
高大元颇感意外,以为来人是在上游三家农舍住宿,闻风赶来的弥勒教高手,没想到来的仍是苍天教的人。
苍天教的门人弟子中,有一半以佛门僧尼露面。尤其是高阶层的人,几乎全都是僧尼打扮。这位僧人,他不算陌生。
弥勒教称佛,高阶层门人子弟,却以道装露面,与苍天教正好相反。
“弟子?在下不是什么弟子,也不信佛,佛度化不了我这杀人如屠狗的刀客。大和尚,你不要毫无佛门弟子的风度,用大嗓门在这里违反佛门戒律,大呼大叫抖尽威风好不好?”
高大元拍桌而起,虎目怒张威风凛凛,大和尚的气势,被他压下了不少。
佛门弟子与人说话,是不能抬头挺胸气大声粗的,戒律规定须低声细语,甚至不能与对方平视。
这大和尚必定不知道,住在这里的弟子被高大元吓走了,此时此地,必须派人警戒的,怎能疏忽大意?难怪大和尚态度恶劣,误把高大元当成自己人。
追赶高大元的三批人马中,第一批都有后续的人陆续投入,人数甚多,赶路时并没走在一起。
那些高阶层人物,怎知道所有弟子的底细?这期间,完全没有在一起聚会商议见面质询的机会。
“孽障斗胆!”大和尚愤怒地踏入堂屋,愤怒发起杖尾猛扫高大元的双脚。
愤怒中的高手名宿,常会在阴沟里翻船,急于揍人,便忽略了运功。这一杖扫拂速度极快,但却没注入真力,急怒中出手,并没把高大元看成高手,上当了。
高大元用激将法故意激怒大和尚,便已料中大和尚下一步的行动。杖扫出,他已向前跃起,身形收缩,手脚缩成一团,从禅杖上方掠过,猛地双脚前踹,借力后空翻,翩然翻落原地。
大和尚一声厉叫,双肩都被踹中,双肩关节禁受不起打击,双臂立即失控,丢掉禅杖仰面便倒,砰然大震中,脑袋直沿至门限下方。
“去你的!”高大元拾起禅杖,脱手向门外飞掷。
刚现身在门口的一位青衫中年人大吃一惊,向下一挫侧闪。人影刚消失,禅杖已发出风雷声掠门飞出三丈外。
中年人如果闪慢一刹那,不死也得脱层皮,禅杖飞出的劲道十分猛烈,血肉之躯绝难禁受。
大和尚骇然爬起,像一个失去重心站立不稳的醉鬼,堂中空空,高大元已经不在了。
门外,出现三个青衫中年人,全都仗剑在手,脸上有极端戒备的紧张神情。
江右三仙,凑巧赶到了。
“咦!圆光菩萨,你用活招牌禅杖掷击贫道,想用兵刃送礼吗?开什么玩笑?”百忙中躲过禅杖一击的中年人,堵在门外沉声问。
这位江右三仙的老大天仙,并没看到堂屋内的情景,仅突然发现怪异的光芒入目,总算先怀有戒心,武功修为精湛,发现光芒有异,便本能地闪避,在间不容发中脱出险境。这时堂屋中仅有大和尚一个人,所以认为是大和尚用禅杖掷击。
这当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一个功臻化境的高手名宿,怎么可能将武器胡乱抛掷?
“去你娘的!”大和尚毫无风度大骂,揉动着右肩被踹处脸色铁青:“佛爷上了当,被一个该死的年轻混蛋暗算了,禅杖被夺……你们干什么?”
“原来你这位法力无边、三菩萨之首也被人暗算愚弄了。昨晚咱们江右三仙在夜间被人暗算愚弄,情有可原。而你却是大白天,而且在屋子里被人……”
“闭嘴!”圆光菩萨暴怒地大叫,大踏步出门找禅杖,脚下沉重,强忍痛楚的神情令人同情。
“别迁怒咱们好不好?”天仙让出去路收了剑:“是什么人撒野?”
“不知道。”
后续赶到的人,见过高大元的人少之又少。京都三菩萨和江右三仙,都不知道高大元是高是矮。
“不知道?人呢?”
“不知道。”圆光菩萨奔出三丈外,找到掷落在草丛中的沉重禅杖。
“又是不知道……”
“你有完没有?”圆光菩萨往回走:“那混蛋一定躲在屋后去了,佛爷一定要把他搜出来毙了他……”
“我在这里。”门外是颇宽阔的晒谷场,右面三四外的一排矮村中,站起高大元的高大身影,跨两步便进行晒谷场,向仙佛们昂然接近。
圆光菩萨怒火冲天正想冲上挥禅杖横扫,突然怪眼一转刹住脚步不进反退。
在江右三仙在,何必冲上去冒险?
“你是谁?”天仙果然逞英雄,迫不及待打交道。
昨晚他们被高大元打埋伏偷袭灰头土脸,恰好被京都三菩萨碰上,挖苦了一番,把偷袭的人恨之入骨,在三菩萨面前,感到脸上无光,所以强出头掩饰昨晚失败的耻辱,想打倒这个人,让圆光菩萨难堪。
“你们不是倾巢而至找我吗?我就是高大元,仙书秘笈的持有人。奇怪!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我?”高大元站在两丈外,双手又腰威风凛凛,所流露的强者气势十分慑人,与往昔落魄浪人的神情迥然不同。
四人脸色一变,大感惊讶。出动众多人手搜捕,猎物却公然出现,毫无逃命的弱态,难怪他们惊讶。
“昨晚是你偷袭?”天仙心中一跳,手扶上了剑靶。
“没错,试试你们的修为而已。如果不是偷袭,你们江右三仙不会有一个完整的。你们都是当代有头有脸,身分地位甚高的风云人物,做的事却像流氓不上道,一大群疯狗似的穷追怕你们的人,算什么呀?穷寇莫追;遇林莫入;这都是江湖人士放人一马的规矩,你们到底懂不懂规矩?”高大元凌厉的目光,盯着逐渐欺近的天仙。对方的手抓住了剑靶,他的手也抓住刀靶按下脱鞘的卡簧。
江右三仙是天下级的高手名宿,他怎敢大意?既然天仙要用剑对付他,他必须用刀应付强敌。
他的话饱含责难与刺激性,高手名宿必定受不了,受不了就会恼羞成怒拔剑行凶。继续使用激将法,天仙肯定会被激怒得用剑发泄愤火。
天仙果然咬牙切齿到了丈外,剑徐徐出鞘三寸。
第二十章 三仙受挫
他的刀也缓缓向外投。
双方都已经神功默运,刀剑一出,必定是全力施展的雷霆攻击,很可能一招便生死立判,看谁去见阎王。
“你死吧!”天仙猛地沉叱,声浪不大,但直薄耳膜,震力可令人头盖欲炸,甚至会立即被震昏。
以声克敌,声与光皆是最可怕的杀人利器。
他的刀仅出鞘三寸,立即加快外拔,可怖的声波震撼力撼动不了他,仅感到心跳加剧而已。
上当了,天仙并没将剑拔出,已出鞘三寸的剑,反而重新滑落鞘内。
拔剑是引人上当的欺骗行动,致命的攻击是手。吧字声犹未落,双掌同时前吐,无俦的外发掌劲两面汇合,再向前像狂涛般涌出。
高大元的剑鞘不及半尺,来不及应变了,先柔后刚的掌劲及体,变刚时风雷陡然骤发。
“吧嗒!”他向后飞摔出丈外,背部着地再向后滑动。
狂笑震耳,天仙飞扑而至,在丈外食中两指向下疾点,指劲破风声尖锐刺耳。掌劲如果震毁不了他的五脏六腑,指功必将贯穿他的小腹。
“不可杀死他!”圆光菩萨在不远处狂叫。
那是不可能的事,绝对阻止不了天仙下杀手。
高大元如果被杀死,仙书秘笈永远追不出来了,难怪大和尚焦急,但已来不及阻止已发的奇功秘劲。
声、掌、指的攻击事出突然,发生和结束几乎在一瞬间完成,即使大和尚就站在一旁,也来不及阻止。
高大元前滑的身躯,就在指劲下的刹那间左滚,右手随体转动,一股诡奇的掌力随手的转劲怒泻而出。
“嗤”一声怪响,指劲擦他的背都而过,擦破了一条裂缝,可能擦伤了腰背的皮肤,地面出现一个半寸径的深深圆洞,指劲惊世骇俗。
一声厉叫,还没纵落的天仙,身形不可思议地,改前扑为横飞,斜摔出丈外,砰然着地再弹起滚转。
地仙和人仙,惊叫一声急冲而上,双剑幻化电虹挟风雷而至,情急不顾一切抢救同伴。
高大元一跃而起,脸色苍白冒着冷汗,一声怒啸,狭锋刀幻发满天雷电。
刀光剑影猛然接触,金鸣震耳,火星飞溅,光芒乍分,在虎啸龙吟似的余震中,分飞出丈外的地、人两仙,化为淡虹冉冉而去,消失在下面的树林中。
天仙也失了踪,从屋角遁走了。
圆光菩萨像是见了鬼,扶了禅杖如飞而遁。号称地行仙的三个仙全栽了。一个身上仍感痛楚的菩萨,那有勇气上前拼命?逃走才是上策。
高大元以刀支地,喘息声可传三十步外,浑身直冒冷汗,而且呈现颤抖,脸色难看极了,但他仍能支撑着不曾倒下,吃足了苦头。
屋内抢出杜英小姑娘,惶急地扶住了他。
“我不要紧,受得了。”他用近乎虚脱的嗓音说:“这些曾横行天下的可怕高手,怎么如此阴险卑鄙?真可耻。下次,哼!”
不远处的矮树丛中,大衍散人的头伸出树叶外。
“哈哈哈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小子总算命大。呵呵呵……”
头已缩入树丛,怪笑声惭远。
“那是谁?”杜英讶然问。
就算杜英目力佳,看清大衍散人的面容,也不知道是那位半途送还仙书秘笈的人。大衍散人的易容术极为高明,经常变换相貌,所以隐身在高大元身边出没无常,那些人即使碰面,也不知道老道的真面目。
“不要管是谁。”高大元到了一旁的大树下,收刀活动双脚调和呼吸:“反正不是敌人。如果他们再多一两个高手,我恐怕会在劫难逃。你看到了吧?以后你千万不要和他们拼命,唯一可做的事,是离开他们远一点。”
“你……你真的不要紧?”杜英关切地问。
“他们还伤害不了我,虽则那个叫天仙的妖道,两仪神功所发的掌力非常可怕。幸好我已经运功护体,昨晚我就试出他们非常了得,所以不敢大意,但仍然上了当。这些家伙,毫无成名人物的风度。我得行功恢复精力,请替我留意他们随后赶来策应的人,早一步发现,就多一分胜机。”
“好吧!我到树上留意动静。”
猎物竟然反击,行动不再窜逃,反击之猛烈出乎意外,弱者的形象换上了强者的嘴脸,收到强烈震慑人心的效果,紧张的情势陡然升高了。
受创的是高阶层首脑级人物。三仙一僧为了保持自尊,当然不会实话实说打击士气,因此一些爪牙还不知道情势严重,只知道上级吩咐下来,不要轻易向高大元贸然发动没有把握的攻击,最好能缠住猎物,尽快发讯让高阶层的人赶到处理。这表示主事的首脑人物,极为重视当前的变化,不再忽视武功差劲,而机警精明的高大元,转而把高大元当作必须全力对付,不可轻忽大意的劲敌。
无形中,爪牙们受到的心理压力加重了,斗志也相对地减弱,不敢毫无顾忌地向高大元袭击。
当然也有一些不以为然的人,认为首脑人物小题大作,一个不断逃窜的小辈,值得如此重视?所以这些人不但不在意,反而产生急切搜捕加以格杀的念头。
高大元公然露面,更引起那些不以为然爪牙的反感,暗中积极准备行动,把首脑们所下达的警告置于脑后,也就打乱了主事人的行动计划。
高大元敢于占住农舍公然露面,已估量出所要冒的风险有多大,能承的压力有多重,因此作了一些防险的安排。农舍不是他预定决战的城堡,并无死守的价值。对方人多势众,他哪有死守的本钱实力?
来得最快的五个人,神气地昂然踏入屋前的晒谷场,似乎一个比一个神气,目无余子气势慑人。
他坐在场东侧的大树下,冷然目迎这些不可一世的江湖豪强。
为首那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所佩的长剑古色斑斓,身材高大魁伟,剑也比常剑长两寸,分量不轻,与古代剑士所使用的四尺剑相去不远,很可能是真正的古剑;古剑通常是双手命名用的。
五个人远在五六丈外的晒谷场前缘,已先一步发现他了,五双凌厉慑人的怪眼,不转瞬地狠盯着他。
他觉得其中的两个人,依稀有面善的感觉。
他是主人,理该迎客,缓缓站起整衣,将插在腰带上的刀挪至趁手处。
“唔!就是这个人。”右首外侧那位有点面善的中年人,向为首的人说:“没错,他与另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坏了咱们的大事,就是他。”
他恍然,是在河北岸途中,袭击医师王金的众凶徒之一,难怪有点面善。
想起他师父受伤的事,他无名火起。
“小老弟,你是王道士的弟子吗?”为首射中年人怪眼中的异光倏然隐去,换上了和蔼的神情,简直就像碰上了老朋友,笑容可掬向他接近。
京都的人把王金称为医师,也有人称为王道士。
“你说呢?”他也换上笑容,说的话也不带火气:“王道士在京都结交权势,并没立门设教,不至于收门人弟子招摇吧?他的野心并不大。”
“暗中保护他出京前往南荒戍所的人中,确有他几个得意门人和好友。你在京都,一定认识我。”
“我该认识你吗?可惜我没在京都混世。我浪迹江湖,的确认识一些人,也见过不少高手名家,与一些声威震天下的妖魔鬼怪打过交道。可是,不认识你。阁下气势不凡,没有苍天教弟子的气质,傲视苍天的枭霸气息却浓厚得很,但不知是那座寺庙的大神佛?”
“我姓方,方世雄……”
“哦!原来是名动江湖,威震天下的超等剑术宗师,绝剑天君方前辈,京都雄风会的会主,陆大仙的顶头上司。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唔!你好像真的不认识我。”绝剑天君双眉深锁,眼中有疑云:“真的没在京都混过?”
“真的,没有说谎的必要。说真的,我知道你绝剑天君这号人物,非常羡慕阁下的非凡成就,可惜缘悭一面,闻名而已。”
“你……”
“我叫做高明,在江湖做了几年刀客,见过不少高手名家,可惜武功与家世师门,皆平平无奇,才疏学浅,混了好几年,仍然混不出什么局面来,依然是与名利权势无缘的无名小卒。”
“呵呵!你用不着谦虚,至少,今天你已经一鸣惊人出人头地了,所以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一会之主平起平坐打交道。”
“在下深感荣幸。”他装模作样欠身致意。
“小老弟,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绝剑天君像个笑面虎,真把他当成地位相当的对手打交道。
“有什么事,会主尽可吩咐,能替会主效劳办事,我这小人物深感荣幸。”他也笑吟吟表示诚意。
“把王道士的下落告诉我,我领你的情。仙书秘笈,也请交给我代为保管,那是王道士的心血,他冒了万千风险,从皇宫盗取出来的,给我保管可保安全。”
“哦!人书都要吗?”
他没感到惊奇,情势早就被他料中了。大衍散人鬼鬼祟祟在他身边神出鬼没,就是怕他说出医仙王金的下落。
因为大衍散人并不完全信任他,他面对的强敌太强太多了,自保并不容易,落在对方手中就糟了。
“对,人书都要。”绝剑天君用权威性的口吻说:“等于是我替你承担一切风险,完全保障你的安全。我是一番好意。你不会不承情吧?当然,我会给你金银酬谢。”
“你的要求颇为简单,道理也相当中肯,开出的价码出合情理,与往昔大举煎迫追杀的手段完全不同。按理,依情势对我不利来权衡利害,我不可能愚蠢地拒绝。只是……”
“有什么困难吗?你并不愚蠢,对不对?”
“这……”
“你答应了?好,聪明……”绝剑天君欣然说。
“你替我回答,这就不聪明了。”他脸色一冷:“你一代之豪,说话应该义理分明,听话绝不可断章取义,为何不等我把话说完?”
“哦!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所商量的事非常简单明了,所要的只是很容易使可答覆的承诺。是吗?”绝剑天君不笑了,也脸色一冷。“我要的答覆非常简单,简单得只有一个字或两个字,不需说得太多。我等你的答覆,肯,或者不肯,够简单吧?”
“不错,非常简单,可惜我无法给你满意的答覆。”
“什么?你的答覆是什么?”绝剑天君脸色阴冷。
“我只能让你满意一半。”他反而笑容恢复。
“一半?”
“对,你没听错。”
“什么一半?”
“仙书秘笈我可以给你,相对条件是你必须立即离境。至于医仙王金的下落,很抱歉,我毫无所知,很可能他已在赴南荒戍所途中,我哪能答覆你?你们的目的是仙书秘笈,我愿意奉送,你们应该满意了,是吗?”
“该死的小辈。”绝剑天君怒火上冲:“本会主的要求绝不许任何人拒绝或打折扣。你好大的狗胆,敢拒绝本会主的要求,给脸不要脸,我要你后悔八辈子。上去两个人,打断他的狗腿给我活捉他。”
派两个人,表示相当重视高大元的武功修为,不再骄傲自负。
按理应该只派一个上的,以身分地位论,派一个高手对付一个小辈,已经身贬身价胜之不武了。
也许,为了活捉才多派一个吧!要活捉一个有刀剑的高手,一个人的确有点力不从心。
江右三仙就是只派一个人上,所以灰头土脸,知己不知彼,栽得很惨几乎丢命。
江右三仙很可能没将失败的经过详加透露,不然这些高手名宿,肯定会五人一起上。三仙是弥勒教的人,当然不可能把消息透露给苍天教。绝剑天君的雄风会,是苍天教的外围组织。
曾经目击经过的圆光菩萨,是苍天教的高阶层高手元老,这位大和尚逃回爪牙聚会处,毫无疑问隐下了惨败的真相,只警告所属的爪牙,必须全力相图不可妄动,所以有些爪牙不以为然,将警告置之不理。
绝剑天君方会主,就是不以为然的人,总算不敢大意,派两个人上。
在会主身边的人,无疑是武功超绝的高手中的高手,也是会主的保镖,每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对付一个小辈,派两个人未免有损声威。
应声出来两个人,双单一提左右欺进,警戒的神色并不明显,并没把高大元看成必须警戒的高手。两人脚下不徐不疾接近,并没急躁地冲进,运功待发的神情却暴露无遗,明白显示出手必定石破天惊。
高大元这次提高了戒心,不敢再忽视潜在的危险,两人的剑随时皆可能撤出,徒手接近,并不表示他们一定会徒手用掌进击。
一声刀吟,他拔刀出鞘。
“你们最好先拔剑再上。”他冷冷一笑郑重提出警告:“你们人多势众,在下不会蠢得用赤手空拳,和你们干耗,耗尽精力任你们宰割。你们都是高手前辈剑术名家,露几手绝招让我这小人物瞧瞧见识见识。诸位,小心了。在下是颇为高明的刀客,刀一出有我无敌,如果小看了区区在下,一定会死得很快很难看。拔剑上!”
徒手相搏,活擒的可能性大。用刀剑相搏,想活擒几乎成算有限。
“用剑,大爷也可以活擒你。”从右面欺进的人,受不了激,气势汹汹拔剑。
这位仁兄,正是指证他的人。在河南旅途中,这人正是袭击医仙王金的地位甚高人物。
另一人也心不甘情不愿拔剑,脸上有对同伴不满的神情流露,似乎认为两个高手徒手搏斗,必定胜任愉快,犯得着拔剑杀鸡用牛刀?
剑举刀扬,三方屹立,锋尖徐降,马步一拉杀气陡然涌腾,隐隐传出慑人心魄的龙吟虎啸,刀和剑皆似乎幻现出特殊的光芒。
双剑开始移位,寻找或制造进手攻击的空隙。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谁也不屑用虚招诱发攻击,不攻则已,攻则势在必得有如雷霆,以万钧之威攻破对方的防卫网,第一击皆可能是生死的分野。
假使存心拖延游斗,很可能三天两夜也难分胜负,这对急于决战的一方不利;绝剑天君就是急于决战的一方。
他们是强者;至少也自以为是强者。通常强者的气势旺,不允许对方有游斗的机会。
高大元却屹立如山,双脚不离原地,保持面向一方巍然如泰山的诡秘沉静形象,双目凝神聚于刀尖,冷静得像石人。即使两个对手已移位至他的后方,他也浑如未觉不予理会。
绝剑天君与两位旁观的同伴,脸色渐变,自负骄傲的神情一扫而空,换上了惊容。
“这小辈举动阴森妖异,令人莫测高深,很可能身怀奇技秘学,不易对付。”绝剑天君举左手一挥:“再上去一个策应,小心了。”
“遵命。”左首那位三角眼中年人欠身应喏,身形闪电似的掠出,半途长剑出鞘。
有人突然加入,立即诱发剧变,打破双方气势悉敌的平衡,爆炸性的激烈行动猛然迸发。
剑光左右聚合,风吼雷鸣,破风的震撼声惊心动魄,幻化的电光令人目眩。
刀光就在同一刹那暴涨、分裂、流泻、锐利的分裂气流声像乍起的风雷。
蓦然聚合的人影,也在同一瞬间倏然向三方分飞。
没听到兵刃交击声,刀风剑气迸散声仍似隐隐风雷。
一瞬间的接触,也在一瞬间结束。刀剑是如何挥动的,是何招何式,连在一旁目击,号称一代剑术宗师级大师的绝剑天君,也没看出所以然来。
当然,速度太快,见光而不见影,想看清变化谈何容易?速度达到某种极限,人的眼睛是靠不住的。
刀幻化为光,射向仍然冲来的第三个人。
绝剑天君毕竟是一代大豪,人化狂风剑如惊电截出。
铮一声狂震,人影骤分,天宇下,刀风剑气的爆迸声,与金铁的余震声相应和,袅袅消逝。
暴乱的人影,终于静止了。似乎刚才连续发生的短暂激烈变化,是出于幻觉而非事实。
场中的现象,却是真实的。
与高大元交手的两个人,远震出两丈外,以左手扼住右上臂,站立不牢摇摇欲倒,脸上惊怖的神情令人同情,像已无人色的死人面孔。
右手小臂已齐肘而断,两人仍抓住剑的手,抛落在地上,鲜血触目惊心。
绝剑天君侧射出三丈外,举剑的手不住颤抖。
先前冲上接应的第三个人,顶门的发结不见了,披下四周的短发,像不修边幅的乞丐。
“冲上来!”高大元用刀向最后一个人一指,喝声似沉雷。
第五个人远在三四丈外,手抓住尚未出鞘的剑靶,脸色泛青,张口结舌,还没从震惊中清醒,似乎无法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
高大元一个小辈,凭手中一把刀,击败了包括会主在内的四个人,其中两人丢了右手,这怎么可能?但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事实绝不是幻觉。
这位仁兄骇然一震,怎敢冲上?打一冷颤离开剑靶,脸无人色反向后退。
“你……你会用妖术,真是王道人的弟子,咱们回头见。”
“我等你们。”高大元见好即收,收了刀冷冷一笑:“等你们来抢仙书秘笈,或者来送死。在下的刀利得很,砍手只是牛刀小试。好走,下次见面你死我活。”
绝剑天君像斗败了的公鸡,带了四位爪牙狼狈而走,居然拾走了断的两段手臂,大概不想留下要贻笑江湖。
堂堂雄风会的会主,带了四位身手超绝的保镖,竟被一个无名小辈杀得落臂而逃,雄风会的声威肯定会一落千丈。没有外人目击,他们大可秘而不宣,无凭无据,传出江湖也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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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逐次加重,所造成的伤害也逐次加剧。下次,真可能你死我活。这次有人断了手臂,下次也许会有人丢命。有勇气前来生死相拼的人,真得事先想想后果。
直至近午时分,仍然不见有人再来行凶。
农舍主人替他俩准备了丰盛的午膳,有鱼有鸡,送到堂屋进食,堂屋可看到门外的一部分,有人上门,打交道也方便些。
杜英显得有点情绪不稳,外表所流露的神情颇为复杂。可能是对高大元出人意外的强悍表现,而感到?妫灿窍步患影桑∫坏┏晌谒跄康那亢酚12郏蘸笏庥龅睦岩簿缭觯苑奖囟m腥o嗤迹持窳涌上攵档糜锹恰?br />
经历过一连串生死交关的事故,高大元的表现并不佳。
起初,她觉得高大元的武功,比她高不了多少,只是经验与机智胜她一筹而已。格斗的技巧,也表现平平,多次落在对方手中吃尽苦头,便是武功相差甚远的具体说明。总之,她对高大元的评价并不高。
而现在,高大元却脱胎换骨成了真正的强者,她在心理上的适应,还真有点难以调整。
与来人交手拼搏,她一直就藏身在农舍内,透过门窗的缝隙,目击一切经过,虽然看不真切,但大部分尽入目中。
她很难相信的,高大元能击溃大名鼎鼎的雄风会会主,杀伤雄风会最强悍的爪牙。
其实她应该相信的,弥勒教的江右三仙,就比绝剑天君高明多多,仅凭武功修为,绝剑天君还不配与三仙放手一拼。
在弥勒教退出京都之前,苍天教根本不敢在京都出头露面。
龙虎大天师在京都建根基,二十余年风云际会,威震天下,天下群雄闻名丧胆。虽然龙虎大天师父子,曾经三度进出天牢,但并不损及弥勒教的声威,反而因此而名满天下。
那时,苍天教的教主太阳爷爷,还是边关的一个小兵伙头军呢!中期,苍天教的佛级普字辈的人物,也只能靠几个朝廷中级的人物暗中支持,仅能在京都偷偷摸摸活动,规规矩矩传教暗中发展。
直至龙虎大天师举兵造反失败。不得不撤出京都,将总坛迁入四川,苍天教才取代了弥勒教在京都的地位,这才大举网罗羽翼,积极扩张实力。雄风会组成之前,菩萨级的弟子,是招兵买马威力发展的主力。而佛级与菩萨级的元老名宿,根本在弥勒教的中级人员前毫无地位。
这就是圆光三菩萨在三仙面前,只敢说些讽刺话占占便宜,而不敢动手相搏的原因所在。在京都,三菩萨在三仙面前,不管任何方面都低一级。雄风会那些外围爪牙,只配偷偷摸摸摇旗呐喊而已。
在高大元面前,江右三仙狼狈而遁,三菩萨与绝剑天君吃足苦头,应该不是意外。
“高兄,我们还是赶快前往黄山,尽快摆脱这些人吧!”杜英一面进食,一面不胜忧虑地提出要求:“等他们汹涌而至,就来不及了。你对付得了这些名震天下的高手名宿,我哪敢和这些武功惊世、妖术通玄的人拼搏?早走早好,是吗?”
“他们不会汹涌而来了。”高大元语气肯定,信心十足:“在他们一切准备停当,认为有信心一举击溃我之前,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他们正在计算。”
“计算什么?”
“计算能付出多少代价。”
“你的意思……”
“我逐渐加重压力,这次已经伤人,下次他们心中明白,肯定会死人的。他们必须权衡利害,计算需要死多少人,才能达到目的,不能派人毫无代价的枉送性命。他们两教的弟子,并非真正的玩命专家,那些人可能牺牲?他们不得不加以考虑得失。老实说,真正可怕的,是天暴星那群匪徒,他们才是真正的亡命,一冒火就一拥而上奋勇争先,对个人的名位声誉并不介意。所以,你必须提防这些匪徒潮涌而至。”
“哦!高兄,你的表现,委实令人感到惊奇,似乎你真的对付得了那些人。”杜英看出高大元没有脱走的意思,只好另找话题。
“小丫头,如果真要逃,我早已远出千里外,早就在黄山逍遥自在了。”高大元神采飞扬信心十足:“这些人实在很蠢,居然迄今还没看出危机。我,才是真正的玩命专家。他们一群争名夺利的二流好汉,哪配和我玩真的?他们如果聪明,早就该远离疆界逃回京都了。”
任何地方都可以逃,任何处所皆可藏匿,天下大得很呢!就算躲在芜湖市区,这些人也休想找得到他的踪迹。
虽然陆大仙胁迫皇甫家的人相助,皇甫家在芜湖,具有庞大的潜在实力,公私方面都有朋友协助,但想搜一个有心藏匿的人仍非易事。
“哦!你一定是名动天下的刀客……”
“不,是一个不重视虚名浮誉,注重实质利益,也颇有名气的刀客,在刀口上玩命的不安分人物。”
“你的名号是……”
“土地刀客。这是一般性的笼统绰号,名却可随时改变的。”高大元首次暴露身分。
“太湖左神幽虚洞天的那群神秘刀客?”杜英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对,我是其中之一。我个人的私人恩怨,不会以幽虚洞天土地刀客的名号露面了断。”高大元的虎目中,出现狞猛的慑人心魄光芒:“如果我以土地刀客的身分出面办事,这些人……后果你知道,因为你知道幽虚洞天土地刀客的事,你……你小小年纪,刚出外游荡,按理,你怎么可能知道幽虚洞天的事?”
“这些刀客名震天下,知道的人多得很呢!哦!听说你们的洞主,是三十前轰动天下,把弥勒教杀得销声匿迹,杀得上一个皇帝连夜狂奔三百里的天斩邪刀桂星寒。他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了,你难道是他的弟子传人?你的刀法,真势如雷电霹雳,绝剑天君方会主接不下你一刀。”
三十前,已归天的上一个皇帝嘉靖,在登基十八年之后,从京都返回湖广承天府(安陆府)老家摆威风,途经河南,碰上弥勒教第二代的高手闹事,惹火了可怕的刀客天斩邪刀。
结果,天斩邪刀火焚御营,杀得弥勒教与锦衣卫的人做噩梦,皇帝在锦衣卫指挥使火德星君陆柄的掩护下,一天狂奔三百里脱出困境。
这件事曾经轰动天下,那些官方与江湖道人士,提起天斩邪刀便心惊胆跳。凭天斩与邪刀的字面上意义,便让那些大豪大霸们寝食难安。
“我的师门,名号更令人害怕。”高大元不多作解释:“老半天不见有人前来送死,情势可能另有变化,我得主动去找他们攀交情,看那些仙书秘笈是否仍有诱惑力。在这里枯候他们玩弄阴谋诡计控制情势,我也和他们一样蠢笨,得抢回主动,免受他们左右大局。”
知道枯守待敌的手段蠢笨,就不算真的蠢笨了。
等大群强敌打上门来,早晚会遭殃的。
他们人孤势单,毫无防守实力,如不主动控制情势,败没是必然的结局。杜英想反对,却举不出充足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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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争名夺利的组织,都有承受挫折打击的准备和策略。利用严厉的规章誓约,来控制组织的运作。所以帮有帮规,门有门现。连三两个人结义同盟,也以生死同心祸福与共,作为起誓的人神共鉴誓词,受到人和神,甚至天地的约束制裁。因此一旦身入某一组织,便身不由己至死方休了。
你从组织中获得利益,包括倚仗组织或者分润的利益,就必须回馈组织,这是义务。你想获得些什么,就必须准备付出些什么。天下绝对没有白吃的盛餐,更没有平空掉入你怀中的金银。
神的制裁,在不迷信的人心目中并不重要;人的制裁,才是生死攸关的可怕威胁。一旦违反组织的规章,人的制裁将极为冷酷无情,不会受到天打雷劈,却铁定会被人以正规章誓约的名义,打入十八层地狱,甚至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追杀的三个组织,都是有组织有实力的强梁组织,有承担风险挫折的策略和准备,不会因为些少的牺牲和打击,便放弃已决定的行动。
他们需要的,是整合与布局的时间,改变行动计划,作进一步最有利最有效的终结性雷霆攻击。
至于需要牺牲多少人做代价,俗话说:不成功,便成仁;是不是合乎天理人伦世俗?无关宏旨。
与同仇敌忾的人联手,便是调整策略的手段之一。
两教的一些首脑人物,有志一同在麒麟山的西麓树林中会晤。
他们所受到的打击和挫折不算严重,弥勒教的人甚至还没有人受伤,实在不需急切地谈联手。情势仍可控制,还不至于严重到须与仇敌联手的恶劣地步。
两教在芜湖你打我杀死不少人,才是真正的死仇大敌。
为了更高的利益,死仇大敌临时联手是有些可能的。只要符合最大利益的条件,死仇大敌甚至会互结永久同盟。
所谓道义,是说给蠢蛋听的。事实上,这世间真正的蠢蛋并不多。而且这种蠢蛋,必定死得最早最快,被人准备抓去活埋,居然会自己先拿锄头挖掘尸坑呢!而绝大多数的人,只把道义两字挂在嘴上说说而已。
苍天教的阵容颇为壮观。三菩萨、一个号称圣尼的中年尼姑、陆大仙、洪泽三龙女、雄风会会主绝剑天君……藏身在林木深处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弥勒教的人却不多,毕竟是雄霸天下,横行数十春秋的第一大造反英雄大教,不屑摆出气势汹汹的场面唬人。
除了江右三仙之外,另有两个气势慑人的中年男女,男的英俊伟岸,女的风华绝代。之外,是五位美艳的女郎,其中有施明秀在内,最美最出色。再就是弥勒教芜湖秘坛的主事人胡天德、招魂役煞使者。
似乎,双方都仅派出次级人物打交道,表示并非真正的高阶层会晤,也就表明并不怎么重视这次协商。
弥勒教派出的代表是天仙。这位不是老道而穿过装的仙,被高大元一掌打得满地滚,幸好禁受得起,骄傲自负目空一切的神情,收敛了不少。
“贵方所提的意见,根本不符实际,丢开不符合双方利益的重大问题不管,提些小枝节敷衍毫无诚意。”天仙席地坐在草丛中,说的话充满指责成分:“老实说,重要问题根本不能谈,也谈不拢,找不出能符合双方利益的方法解决,双方所能让步的范围有限得很,怎么能有耐心继续谈下去呢?”
“只有贵方肯放弃一些无谓的坚持,利益是不难加以合理协调的。”坐在对面的老二圆慧菩萨,宝相庄严颇有高僧的气势:“比方说,不必坚持人先交给你们。我方要人要秘笈,要求虽有点不怎么合理,但我方必须从高小辈口中,追出王道士的下落。人如果先交给贵方,我方还有机会追口供吗?你们要人,死活不论。人先给我方追口供,再交给贵方处置,这本来就是双方皆大欢喜的事,贵方实在没有坚持的必要,是不是?”
“你这些话狗屎。”地仙冷笑:“如果高小辈胡招。比方说,他招王道士躲在嵩山,或者躲在太行山,你们会不把人交给我方,立即动身前往嵩山或太行山搜寻?你会吗?能找得到?”
“这……”
“你会不会把人押往嵩山或太行山搜寻?那需要多少时日?我方岂不落空?废话。”
“你们要高小辈,死活不论。阁下,你认为我方会让高小辈活命?你杀与我们杀有何不同?我们要活口……”
“这也是难以解决的重大问题之一。”地仙抓住大和尚的话柄:“高小辈武功深不可测,机警阴狠经验丰富,你知道要活的,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吗?你知道在双方联手攻击时,为了要活的,拼搏时出招必定有所保留,有所保留铁定是输家。和尚,我方为何要为了贵方的利益,而冒牺牲不少弟子的风险?你打的如意算盘,一点也不符合我方的利益,简直开玩笑。”
“费玄亨,你似乎毫无信心。”圆慧菩萨冷冷一笑:“集合两方的精锐,出动超等的高手群起而攻,分头截杀,你居然认为会牺牲不少弟子,未免太长他人志气了吧?想当年,贵祖师傲视天苍,雄霸宇内,每一个子女,每一个门人,皆是武功道术盖世,气傲天苍的不世之雄。你们江右三仙是第三代的真传弟子,号称神级的高手,当年在京都,也曾领袖群伦……”
“和尚,不要用激将法激怒我。”地仙沉叱,提起往事便怒火上升。
弥勒教失败是事实,兴兵造反与传教,三四十年来一直就起起落落,失败的机会比成功多,元气始终未复,连重要的根基都丢了。和尚信口吹捧,反而拍到了马腿上。
江右三仙曾经在京都活动了好几年,出入公侯将相家,其实以吸收教徒为主,在与人争斗方面并无建树,也无用武之地。
三仙号称神仙,狂妄地以天、地、人三仙胁骗凡夫俗子。对外的姓名是天仙吴玄元、地仙费玄亨、人仙江玄贞,按易经排名元亨利贞,少了利字;利字不好听所以删除。当然,这都是假名,姓很可能是真的。弥勒教的人被官府抓住查有实据,必定与白莲会妖孽一样判处死刑。
三菩萨还真不敢在三仙面前无所顾忌。三仙的名气和真才实学,在京都就比三菩萨高一级,说几句讽刺话在口头上占便宜无伤大雅,一反脸那就难占上风啦!胜算实在有限。
这就是弥勒教的人,毫无顾忌袭击皇甫大院的原因所在,根本没把苍天教的人看成竞争的劲敌,杀了再说。羽毛未丰的苍天教,在天下各地,哪配与威震天下的弥勒教争雄?狮子搏免一爪就够了。
不论在任何时地,苍天教的人,始终比弥勒教的人低一级,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双方如果必须面对面交涉打交道,参与的人身分地位相等,弥勒教的人也倚老卖老,气大声粗以强者自居。
江右三仙的身分地位,与京都三菩萨相当。三仙的优越感表露无遗,三菩萨当然不甘承认比对方矮上一截,因此圆慧菩萨说的话另有乾坤,明捧暗损不怀好意,虽然没有使用激将法激怒地仙的意思,地仙仍然听出和尚想在嘴上占便宜,被激怒便恶言相向,也表示对双方协商合作的事并不热衷。
“费老兄,不要说话一言不合,就风雨俱至,大家不愉快好不好?”老三圆智菩萨出面接口打圆场,脸上的笑容相当勉强:“咱们不要围着不相关的问题打转,故意或非故意把主题忽视。再这样拖下去,就一事无成便日落西山,白白错失了半天时机。”
“你们根本毫无让步的打算,更没有放弃所得既有利益的诚意。”老大天仙吴玄元不悦地拂袖而起,脸色难看:“你我双方各说各话,谁也不想放弃利益,实在没有浪费时间谈下去的必要,早罢早散各行其是,毙了高小辈的机会反而容易制造,再拖下去,机会也将逐渐稍纵即逝了。咱们走吧!派几个人埋伏偷袭,早些布置,总比在这里空自说白话有利些。”
“诸位……”圆光菩萨不甘心谈判破袭,跳起来急叫:“诸位难道愿意牺牲许多门人弟子,去进行成功机会不到十之三的袭击……”
“算了吧!和尚。”很少说话的人仙玄贞,摇手阻止圆光菩萨发表意见,准备举步离去:“你我双方皆心知肚明,高小辈的底细谁也摸不清。所知道的是,那混蛋的真才实学,完全出乎咱们意料之外,总算明白绝非咱们这些人可以任意摆布他的超等高手。因此,你我双方都不想牺牲一些人物,不想让门下弟子枉送性命,所以都希望双方派出顶尖的高手,联手一下子解决他。而你们根本不要他死,要留下他另派用场,动手时必定有所顾忌,力量也必定有所保留,这才真的成功无望,而且会有不少人枉送性命,这件事还能合作吗?那就各行其是各显神通吧!谈不出什么结果的。”
江右三仙不再迟疑,举步离去。在不远处的同伴,也纷纷戒备后撤。
谈判不欢而散,两方的人皆怒形于色。
各怀机心,谁也不愿放弃影响本身利益的私念,心怀鬼胎双方皆无诚意,哪能谈得拢?只不过利用谈判的机会,试探对方的意图和打算而已。
双方能让步的范围不大,主要问题却有严重的歧见与利害冲突。可能双方皆存的姑且试探的念头,也知道不会有多少成效,因此对失败早有心理上的准备,一旦真正谈判失败,并没感到意外,认为失败是意料中事,谈判失败并没损及己方的利益。至少,双方的态度,借这次会面谈判,而致于明朗化,表达了己方的立场,日后策定计划,有了应变的策略和手段。
得失互见,不欢而散。今后各自为政,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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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所有的人,都停止活动躲起来了,大家有志一同等候另一方的人抢先动手,抢先动手的人必须付出相当可观的代价。等候两败俱伤再出来收拾残局渔人得利,是最佳的正确选择。
眼线也减少至最低限度,潜伏得更隐秘,除非有十万火急必须争取时效的消息,不然严禁走动,远远地留意高大元的动静,绝对避免现身暴露行藏。因此午后不久,山中的小径连游山的人也不见走动了。
第二十一章 严惩四海社
未牌左右,天暴星一群人,出现在敬亭山东麓。人分为三组,没乘坐马匹,扮成村夫一步步深入。
最前面的另一七人小组,由精明的眼线所组成,他们早已潜入山区,概略了解两天来所发生的变故,但不可能深入了解,把注意力全放在高大元身上。
至于两教之间的勾心斗角行动,眼线们无暇理会,也无法进一步查明底细,更小心地避免与两教的人碰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拼搏。
这些眼线发现两教的人,突然销声匿迹,而高大元与杜英却公然现身,显然两教的人不再向高大元算账,机会来了,这七位眼线是领路人,领先向高大元住宿的农舍埋头急赶。
距农舍还有五六里,路旁的树林钻出两名大汉,劈面拦住去路,断路的意图相当明显。
警讯发出了,后面三组主力,快速地向前赶,但并不急于接近。
眼线的首脑,是大名鼎鼎的快活一刀姜义,不但是名动江湖的悍匪,也是四海社地位甚高的青龙坛坛主,居然派做眼线的领队,大才小用,也说明这些担任眼线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汉。
拦路的两大汉,当然认识这位四海社的有名人物。在芜湖,天暴星被胁迫替陆大仙卖命,双方的人都曾经联手合作行动,不算陌生。
“姜老兄,你们还不死心呀?”为首留了大八字胡的大汉,堵在路中冷笑着问。
“张老兄,你说这些话就不上道了,什么叫死心?死什么心?”快活一刀怪眼一翻,气大声粗:“咱们发现你们陆续撤走,不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意外变故,只好按计着手自行寻找高小辈和那个小女人,难道你们死了心而放弃了?你老兄想阻我们办事?”
“不会。”张老兄肯定地答覆。
“可否把情势见告一二?”
“我也不知道。”张老兄苦笑。
“那……张兄挡路的用意……”
“劝诸位不可贸然大举出动,以免受到难以弥补的惨重损失。”
“什么?你……”
“姜老兄,话在下已经传到,听不听悉从尊便。总之,你们几十个人,还是退出山区,袖手旁观以免枉送性命,再见。”
“且慢。”快活一刀阻止两大汉退走:“虽然咱们不再与诸位联手合作,毕竟仍在替诸位分忧,有关情势的变化,你们也该提供给咱们早作应变准备呀!”
“我已经表明了,真的不知道究竟。”张老兄大声说,扭头奔入树丛,声音再提高:“不要去,姜老兄,情势不妙,乱闯会后悔无及的。”
“张老兄……”
两大汉已经不见了,隐入树林深处不加理睬。
天暴星带了第一组三十余名爪牙赶到,快活一刀将经过的情形详加禀报,对张老兄两个人出面劝阻的怪异举动,无法提出合理的估计解释。
不管在任何状况下,苍天教的人都没有劝阻他们搜寻高大元的理由,同仇敌忾多了上百名高手协助,应该是求之不得的事,欢迎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反而劝阻?
“他们此举有何用意?”天暴星果然大感困惑,立即提出疑问。
“不知道。”快活一刀摇头苦笑:“也许,陆大仙那混蛋,怕咱们毙了高小狗,获得仙书秘笈不给他们,所以威吓我们阻止咱们参与吧!在芜湖,他们就咬定咱们有意吞没仙书秘笈。”
“原因恐怕不简单,此中大有可疑。”天暴星并非真的性情火爆头脑简单,其实颇为阴险机警:“一定出了颇不寻常的变故。他们的人陆续隐去,这一带久已不见他们的人活动,很可能高小狗已经被他们抓走了,怕咱们查出底细,所以不希望咱们大举出动。”
“当然有些可能。但不久之前,咱们的确发现高小狗与那个小妖妇,在那两家农舍活动,公然走动惬意得很,不可能这么快就落在妖道那些人手中。”
“不要被这些无谓的事故耽搁了,咱们快走吧!”天暴星把心一横,催促动身:“距那两家农舍还有多远?”
“约五六里,咱们留有两个人监视。”
“快走。”
一阵好走,农舍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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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家农舍附近的山林中,各路人马皆派有眼线,潜伏在不远处监视,连小溪对岸也有人潜伏。
高大元早就发现有人潜伏,但并没采取行动,暗中安顿妥包裹,等候机会动身主动去找那些人算账,是反击的时候了,敌人不来,就得去找。
他俩准备动身向上游走,上游的三家村,有弥勒教的爪牙歇宿,很可能成了该教的集结处,等人手充足,就快速地大举前来行全力一击。
本来他打算让杜英暂时在附近藏匿,杜英跟去十分危险。但杜英坚决表示要和他共进退,在附近藏匿不安全。
附近有潜伏的眼线监视,发现只有高大元一个人动身,铁定知道杜英在附近匿伏,必定会派人把杜英搜出来。
刚启门外出,便看到南面的小径人影来势如潮,相距已在里内,近百名悍贼兴高采烈鱼贯飞奔而来。
“他娘的!你们以为吃定我了?”高大元第一眼便看清天暴星的身影,怒火上冲,用打雷似的嗓门怪叫:“你们这些狗养的杂种真不该来,真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在劫者难逃。”
弥勒教的人,有理由找他穷追不舍,因为他骚扰弥勒教的拜坛大典,犯了大忌。
苍天教的人找他,也是理所当然。
天暴星找他,就太不上道了。
玩鞭亭事故,是天暴星的人向他挑衅的。杜英破了天暴星的买卖,也不是杜英主动引起的纠纷。
上百名悍匪,开始越野并进,有人大叫大骂,有人老远就拔刀撤剑气势汹汹,一拥而上的形势显而易见。
他的怪叫声,把这群人的气焰压下了不少,领先的天暴星脚下一慢,怪眼中出现惊讶的神情。
上百名高手呐喊前涌如浪涛,高大元两个人居然不见机逃跑,反而气势汹汹相迎,未免太反常了。
“跟在我身后,小心暗器从侧方攻击。”高大元向杜英叮咛,不再阻止姑娘动手:“这些混蛋的暗器可怕,我当先收拾他们,由你乘隙侧击,我会留意那些用暗器偷袭的人。”
在芜湖,他多次受到暗器群的偷袭攻击,对使用暗器的人产生憎恨与反感。他也用小石袭击,但从来就不用小石杀人。现在,他把心一横,无名孽火一发不可收拾,以牙还牙的念头油然而生。
他的百宝囊中,就藏有从河滩边选的一袋飞蝗石,指头大的小石粒从他手中发出,比飞刀飞镖更具威力,三丈外击破头颅轻而易举,近距离更是百发百中。在芜湖,他的小飞石让那些人心惊胆跳。
百步、五十步……悍匪们排成两列,形成半弧踏草而进,杀气腾腾,怪叫如雷向坡上涌。
可是,随距离的拉近,气势却逐渐减弱,呐喊声也徐徐降低,似乎已发现某些地方不对,锐气正缓缓减弱。
高大元横刀站在坡上,屹立如天神当关,虎目中冷电湛湛似利刃,手中刀似乎光芒刺目。
杜英的剑也映日生光,与高大元并立无畏无惧。美丽的面庞不再可爱,形之于外的冷森杀气,居然相当慑人,不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小姑娘,而是仗剑杀人的漂亮妖神女夜叉。
迄今为止,杜英一直表现得平平无奇,似乎真才实学的根基不足,经验和胆气尚待磨练。因此,认为她的武功,距一流高手还有一段距离,很难应付天暴星的雷霆攻击。
天暴星只能算一流高手,比陆大仙仍然差了一段距离。
但高大元却忽略了,在芜湖与无数强敌周旋期间,杜英事实上有多数时间是独自行动的,并没发生难以收拾的变故和危险,每次危难临头,都是有惊无险。
几次可怕的危险,都是发生在高大元身上。
不能让对方列阵,刀枪并举是最为危险的事。
蓦地长啸震天,山谷应鸣惊心动魄。
人化流光,刀似电耀,十余步距离,人与刀浑如一体,眨眼间便突入人丛。
左手的一把飞蝗石,先一刹那到达,有如暴雨打残荷,被击中摔倒的人接二连三,发出痛苦的叫号,与长啸声相应和。
剑光后随,迸发出满天雷电。
首当其冲的天暴星心胆俱寒,没料到高大元竟敢发动攻击,更没料到高大元来得那么快,刚闪过一颗飞蝗石,如电刀光猝然光临,仓卒间举剑护身,刀光已斜掠右肋而过,感到肋下微震,闪出丈外扭头一看,只惊得心胆俱裂,心往下沉。
附近共倒了七个人,刀光正卷向另三个爪牙。
一按右肋,又骇然震怵。运气不错,仅被刀尖掠过肋下,也由于武功了得,闪得够快,刀尖划开了一条斜割的血缝,三条肋骨幸运地并没折断,逃过开膛的凶险。
发觉受伤,立即感到痛楚光临,拼命的勇气完全消失了,发出一声逃命的信号,左手按住创口,撒腿狂奔逃命第一,已无力举剑,不逃肯定会送命。
爪牙们在瞬间被杀了十余名,他的胆快要被吓破了,再不见机逃命,能活的人恐怕就没有几个了。
在逃走的瞬间,看到飞腾的剑光,有几个爪牙,正在剑光下崩溃。
这位四海社的首领,悍匪的头头,终于发现估计错误,本来认为不堪一击的杜英,却大发雌威痛宰他的爪牙,配合高大元的可怖刀光,把他那些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爪牙,杀得七零八落。
他真不该发出逃走信号的,有不少爪牙,是在逃命时以背向敌,被高大元追上杀死的。
片刻间的惨烈搏杀,兵败如山倒,腿快的亡命飞逃,恶斗很快地便结束了。
平缓的溪边草坡中,散布着三十余具尸体,惨状不忍卒睹,肢体零落血腥刺鼻。
天暴星与快活一刀,都不在尸堆中。
高大元用死尸的衣衫,拭掉刀上的血迹,收刀抬头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挽了杜英的手返回农舍。
“你胆气不弱。”他扭头向杜英说:“看了那么多尸体,你脸上的神色沉静得很。”
“我见过许多许多,更恐怖的尸体。”杜英的脸上毫无激动恐惧的神情:“前年江北闹瘟疫,死了十几万人,死在街巷中的尸体,比被刀剑杀死的更恐怖难看。高兄,你的刀真会令人发疯,已完全消失刀的形态,可见的只有眩目的光芒。你真做过刀客?那一行?”
刀客有多种,有好有坏。
通常江湖朋友口中所说的刀客,泛指那些靠刀混口食的名家,不易将这些刀客分类定位,是黑是白界限相当模糊。
但一般说来,概略认定为某一行,以后就很少改变立场,会珍惜羽毛颇为执着。比方说,专管官府追缉要犯的猎赏人,很少肯放下身段,接受大户豪强的赏金去杀仇家。
这一类人靠刀混口食,但有一部分人并非真的在混,他们有理想有目标,但不屑放在嘴上自抬身价。替人报仇雪恨,事先必定弄清是非,他们不是刺客,光明正大以刀解决问题。
大体而言,混的人比例要高得多,只要有人肯花钱,是非黑白不关他的事。因此,侠客通常受人尊敬,刀客令人害怕,两者对是非的价值观看法不同。
他们必定是用刀的高手名家,甚至拥有特殊的名刀。如果用剑,只能称剑客了。假使仗义疏财喜打抱不平,那就会被尊称为侠客。总之,刀客并非值得夸耀的尊称,但也不是杀手刺客。
怕他们的人,比尊敬他们的人多。
“杜英,这世间,人活着相当艰难,绝不是奉公守法就可以平安大吉的。所以每一个人,尤其是在江湖玩命的人,多多少少做下一些法所不容的事,多少有些内心的隐秘。除非他愿意告诉你,你就不要探问,好吗?”
“我……”杜英脸色一变。
“我不愿告诉你,还不是时候。”高大元拍拍她的肩柔声说:“萍水相逢,我很喜欢交你这位异性朋友,我会与你分享欢乐喜悦,分担你的痛苦危难。至于我的过去,是我个人应该承担的事。也许日后我会有机会告诉你。我可以保证的是:我这一生从没做过有亏良心的事。”
“我相信。”杜英挽住他的手膀:“如果你心狠手辣,在芜湖你就可以把这些人,杀得胆裂魂飞,而你却直到如今才用刀。高兄,我祈望有一天,能深入了解你,我也想让你了解我的身世。”
“但愿如此,你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小姑娘。我去安抚农舍的主人,要他们闭上门不管外事。那些尸体,天暴星会派人收尸,我们正好乘机离开,让他们放胆善后。”
天暴星只损失了三分之一人手,一定会派人前来收尸善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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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暴星一群残兵败将并没远逃,有几个受伤的人需要救治。他右肋下那一道刀痕如果不及时上药裹创,很可能鲜血流尽死在树丛草地里。
在里外的林子里救伤,召集残余,看到陆续跟来的脸无人色的同伴,只感到心胆俱寒。
近百名称雄道霸的好汉英雄,怎么在片刻间便被一刀一剑冲垮了?
受伤的人仅有七个,他是其中之一。
有三名是被飞蝗石击中而受伤的,皮开肉绽伤口成了一个血洞,幸好不会正面击实,被击实的人已经死了无法跟来。
一旁出现两名大汉,一看便知是苍天教的潜伏眼线。
“老天爷!你们一群天不怕地不怕死不怕,敢杀敢拼的悍野巨匪,竟然被高小辈举刀一冲就垮。如不是在下躲在坡侧目击,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一个勾鼻薄唇大汉用惊悸的神情说:“曹社主,看来,你四海社元气大伤,晚散不如早散,以免被尚义小筑的三眼功曹吞掉你们,他有力量拚掉你的残余,大江这段河水已无贵社立足之地了。这是反覆无常,背叛本教的结果。”
天暴星组织四海社,跃登黑道组织之林。他们那些爪牙,十之六七出身匪盗悍寇。匪盗属强盗,悍寇居绿林,与黑道有明显的差别。
黑道朋友可以在城市活动,生存空间广阔,极少明火执仗犯案。因此,大汉讽刺他改道投行。
尚义小筑的主人三眼功曹林柏森,是大江中下游的黑道司令人,能容忍天暴星在势力范围内活动,并非没有对付这群悍匪的能力,而是不想付出重大代价,和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的悍匪拼命。一旦天暴星的四海社伤亡惨重,三眼功曹肯定会乘机打落水狗永除后患。
“去你娘的!”天暴星破口大骂:“惹火了我,我这五六十条好汉,仍然可以拼死你们七八十个杂碎。你给我滚!狗东西!”
大汉真怕他冒火,吓了一跳闪出丈外。
“去找咱们的会主吧!咱们仍然欢迎你合作。”大汉眼中有怜悯的神情:“没想到高小辈如此可怕,只有联合许多身手超绝的名家,才能制住这小辈,你们已经无力与他相抗了。”
“狗王八!大爷毙了你。”没受伤的快活一刀,愤怒地从侧方挥刀直上。
想起在芜湖一时大意,因人手不足,被陆大仙胁迫做马前卒,四海社的人皆感到气愤填膺,那堪在死伤惨重后再受侮辱嘲弄?难怪快活一刀愤怒地挥刀。
两大汉怎敢逞强?转身如飞而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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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知道住处附近,有不少眼线潜伏监视,因此行动以快速为主,令对方莫测去向。两人先向下游急走,不久,便穿林入伏折向上游,眼线完全失去他俩的踪迹。
上游约三里地,三家农舍中有弥勒教的人住宿。眼线用音号或手势传递消息,住宿的人以为他俩向下游走了,不必迁地为良,经一夜奔波搜索,歇息恢复精力最为重要,能不迁走趋避当然最好。
在农舍住宿留下的人不多,强敌不至,正好放心大胆歇息,农舍显得鸡犬不惊,外表看不出有暴客在内安顿。
后进的内堂静悄悄,在内房安顿的人好梦正鼾。
这一家农舍建筑物真不少,甚至在溪边建了自用的水力碾房,是所谓中上人家,地方上的有领导性的土财主。主宅前后三进,有两座大院子。
可能宅主人已被驱至厢房安顿,不许外出走动,因此已是午后,宅内仍然静悄悄无人走动,真像一座空屋。
内堂前面是小院子,居然摆设了一些有奇花异草的盆栽,没堆放有农具,可知这家农宅的主人,很可能是颇为不俗,称为耕读传家的殷实地主。
其实敬亭山距府城仅十余里,是府城的风景区,山区靠近宛溪一带,建了不少府城士绅的园林别墅,所以农舍建得颇为清雅古朴,事极平常。
高大元和杜英出现在内堂,真像突然幻现的幽灵,毫无声响发出,直抵中枢如入无人之境。
本来就没派警卫,宅中主人一家被囚禁,歇息的人不多,而且亟需睡眠,难怪他俩如入无人之境。
居然是颇有格局的内堂,居然分堂上堂下,居然不设神案和八仙案,居然像是一座贵宾室。只消看第一眼,便知不是一般对外界漠不关心的农宅。
高大元往堂上的主座交椅落坐,将插在腰带上的连鞘狭锋刀取出,搁在两交椅中的茶案上,沉静地瞥了右面通向内室的通道一眼,隔着青色挂帘,看不见通道内面,没听到任何声息。
“恐怕真是一座空宅,甚至是死宅。”杜英站在堂口,不住观察堂屋的每一角落:“我们连搜五间堂屋厢房,鬼影俱无岂不邪门?”
“我们没搜房间,所以毫无所见。”高大元指指通道帘:“里面的人,快要出来了,我们说话的声音,已惊醒了好梦正酣的人。昨晚他们搜索、布状、传讯,奔波了一夜,天亮了才回来的,需要好好歇息,不许有人走动打扰睡眠。现在,该被声息惊醒。记住,你的对头是天暴星那些悍匪。”
“你是说……”
“除非万不得已避无可避,你得忍耐袖手旁观。不管发生任何事故,你都不能假任何借口,向他们主动出手干预。”
“这……”
“我要知道,他们有没有雄霸江湖的风范和豪情。如果有,他们就不会把你拖入这场荒谬的事故中。即使一个江湖小混混,也会表现江湖朋友的豪气,恩怨分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冤有头债有主,有容许第三者冷眼旁观的气量。哈!人要出来了,请退至壁角,让我和他们攀攀交情,先礼后兵。”
杜英正想表示意见,听到帘内传来隐隐的脚步声,不再迟疑,闪在右面的壁下凝神戒备。
两个在堂屋中说话,声音不算低。后面在内房睡觉的人,如果真是了不起的高手,必定会警觉地苏醒,那是超等名家所具的敏感性,即使困顿熟睡,也会被风吹草动而惊醒。异样陌生的声息,对怀有戒心的人会产生身躯的异样变化。
帘布一掀,突然钻出一位罗襦半解的美妇,酥胸半露极为诱人,曲线玲珑引人遐思。显然这位美妇仅穿了内裳入睡,匆匆醒来出堂察看。
“咦……”美妇突然看清了高坐堂上的高大元,大吃一惊,本能地纤手疾挥,皓腕中的玉镯滑空而行,反应奇快而且激烈,意动攻击随之,人也随镯上扑。
高大元打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着。
他打算先礼后兵攀交情,谈不拢再动手并未为晚,与名家高手打交道,对方岂能像泼皮一样,一言不发就手脚齐来?
他却没想到,对方早已把他看成死仇大敌。
见了死仇大敌那有什么话好说?最好是偷偷从背后捅一刀,尽快置于死地一了百了,神不知鬼不觉把死仇大敌杀死,是最有利的上策。
这位美妇既然认识他,当然知道他非常了得,唯一的念头是全力猛烈猝然攻击,先下手为强争取胜机,先飞玉镯攻击的技巧和反应,绝对可以跻身超等高手之林。猝然飞射的飞镯劲道惊人,可说已修至神动劲发境界,只能看到一道半透明的怪光,飞射胸腹而不射脸部,取目标的经验也是一流的。
高大元坐在交椅内,移动不易。
头部却可晃动闪避,攻击脸孔五官成功的机率不大。
玉镯从超等高手的御神袭击时发出,而且猝然急袭,即使是武功修为相等的高手名家,也难逃大劫。
可是,高大元却是超等的超等名家,修至神意御发绝学境界的超凡高手,何况事先已经知道有人出堂,怎敢疏忽大意?
手一抬一抄,人向前滑下,翻扭身躯,发腿飞扫,借翻滚的余势一跃而起。
“不……要……”他在翻转时大叫。
美妇完全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惊人,右胯在扑到时被他扫中,如受万斤巨锤所撞,嗯了一声斜飞、扭转、摔出,砰然摔出丈外。
杜英的反应,也出乎高大元意料之外,身形像电光一闪,便出现在美妇摔落处,小蛮靴毫无怜悯地光临美妇的小腹。
美妇的身躯仍在急剧滚转,身躯完全失去控制,身躯看到杜英欺近,也毫无自保的机会。
小腹是要害,被踢中内腑一团糟。
美妇又滚了两匝,结缩成团挣扎渐止。
高大元早一刹那看出危机,出声阻止杜英用脚杀人,喊叫声出口,他知道来不及了。
他再三要求杜英袖手旁观,只许杜英与四海社了断。天暴星的四海社,是地区性的组织,只敢在大江两岸横行,远离巢穴还不配在江湖叫字号,不配与天下级的组织平起平坐打交道。
弥勒教就是天下级的第一秘教,打江山夺社稷的英雄好汉,秘坛遍天下,人才济济徒众如云,号称地行仙的元老级人物甚多,任何地区的秘坛有警,高阶层地位高的元老,可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应变。相邻地区的高手,一定可以在接讯后的次日赶到,消息极为灵通,如臂使指。
杜英如果与天下级的组织周旋,结果是相当艰难悲惨的,所以高大元再三要求她袖手旁观,就是不希望她与弥勒教或苍天教结不解之仇。
苍天教羽翼将成,已经向天下各地发展,向天下级的目标迈进,控制网已经在淮安府牢固地建立根基,所以要在芜湖建秘坛。
“躲到厢房去。”高大元低叫,急急将美妇塞入壁角。事情已经发生,就得断然应变。
一触美妇的身躯,便知道无法救治了,腹中的五脏六腑,可能已崩裂纠结成粥状,九还仙丹也无能为力,美妇的身躯已在松散。
刚回到交椅旁,帘掀处,鱼贯出来了三位美丽的白衣女郎。
老相好施明秀不但在内,而且是领队。
可能出来得匆忙,罗衫是草草穿着的,罗带草草系结,胸襟半掩,正所谓带儿松,襟半掩,美人初醒春光醉人。
也有如长恨歌的绝句: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三女居然不像美妇一样立即动手,却嫋嫋娜娜嫣然微笑出堂,神色虽然有点不安,但流露在外的风情依然动人。
左手握着连鞘剑,右手提着八宝贴花革囊,可知她们来不及整装佩剑,便急急出来应变的。
施明秀领先出堂,凝视他的眼神怪怪的,可爱的笑容稍欠妩媚,透露出心中的戒意。假使以眼前的艳冶打扮,呈现欢乐风情,怡然表露魅力搔首弄姿,反而显得造作虚假。双方本来就是对头,心中隐藏戒意是正常的事。
这是说,施明秀还不配扮演妖媚蛊惑仇敌的女人。面对死仇大敌依然能保持快乐艳冶风华,才是美女西施一类真正女强人。
另两位双十年华女郎,身材面貌也极为出色。
三女都不施铅华,天然国色,云衫半偏罗襦半解,平添几分娇媚的迷人风情。这两女的醉人迷笑,表现却比施明秀出色。
幽香淡淡飘入,堂中戾气全消。
高大元总算不糊涂,抓住了案上的刀插入腰带。
三女手中有剑,有盛了杀人法宝的八宝囊,他如果仍像以往一样赤手空拳玩命,很可以把命玩掉。
三美女笑脸迎人,他立即恢复玩命者的豪气。
“喝!”他嘻皮笑脸喝采:“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你们是从梦中走出来的可爱巫仙。昨夜雨疏风骤,浓睡难消残劳,你们可以多睡片刻呀!我并不急,有的是时间。”
“你……我的同伴呢?她先出来……”施明秀怀有戒心的笑容僵住了,因为看到高大元张开的手掌。
“我抱歉,她猝然行雷霆一击。”高大元将玉镯放置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玉鸣:“所以,只许一种结果。坐,在这种地方见面就舞刀挥剑,未免扫兴。”
施明秀叹了一口气,在客位落坐。
两女伴大概不愿下堂就座,堂下有两列有靠背的方凳,两人在施明秀身后站立,像保镖也像侍女。
“你早已知道我们追赶你。”施明秀脸上的微笑恢复自然,似乎内心的戒意消失了,笑容比先前可爱些:“我们一定要追上你,身不由己。”
“我知道,我犯了贵教的大忌。在你们来说,只许有一种结果。我无所谓。我本来就是游戏风尘玩命的浪人,何时玩掉老命懒得计较。目前我想到的是,是如何才能和你结世俗情缘。上次我已经向你表达情意。我走遍天下,见过无数天仙似的美女。而你,却是最美丽出色的人间尤物……”
“该死的……你……”施明秀大发娇嗔,薄怒的神态不但不丑,反而半添几分醉人的风情。
人间尤物这句话,绝不是赞美漂亮女人的赞词。
“呵呵!别生气,我是真心赞美你呀!”
“狗嘴……”
“我是用庄子一书的解释使用这句恬,你却用左传一书的影射听这句话,那就难怪我欢喜而你生气啦!不要去想令人生气的事,抛开血腥是非。你美丽可人,我一见钟情,你我郎才女貌,应该享受眼前的欢乐人生。哦!你在贵教地位一定很高。”
“不错。”
“地位当在巡察以上。能充任各地巡察的女性巡察,都必须曾经在总坛担任过三献主祭职务,属现任教主的亲信,甚至更亲些。这是说,你的歌舞必定艺冠群芳。”
“胡说八道,你根本对我们并无所知。”施明秀口中说他并无所知,尴尬的眼神却表示出言不由衷:“你听谁说的巡察和三献主祭?抑或是你充内行信口开河?”
“哈哈哈!你我心知肚明,不必点破。”高大元大笑:“自古以来,任何一个秘教,都有各式各样的组织,作为发展的工具。祭神的组织,也是其中之一。这种祭神的组织和祭仪,在盘古初开时便存在了,后代所有的歌和舞,都是从那时衍生出来的。千年万载以来,一直就是人心复古的暗流。不同的是:古代由女性控制祭仪和组织,现在是由男人控制女人执行;因为女人失去主宰权,恐怕已有万年以上了,改由男性当家啦!”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施明秀惑然问。
“我在设法消除剑影刀光呀!谈风花雪月,绝对比谈刀招剑术愉快。我们谈歌听歌,如何?”
“这……”
“施姑娘,叫你那两位同伴,把剑佩好不要意图拔出,大家快快乐乐相处,不比举剑挥刀惬意?”
另两位女郎,确有拔剑的表情流露。
“好吧!暂时抛开仇敌的念头,我们也不急。”那位左腮有一颗美人痣的女郎,把搭住剑靶的手挪开嫣然微笑:“反正你知道,往下拖,对你愈不利,我们的人将会陆续赶来会合。”
“届时再说吧!呵呵!”高大元的打算就是等,免得费神到处去找敌人:“不谈舞,谈歌。我知道的是,是最原始的歌,咿咿呀呀已经无人能懂。然后演变为诗,再变为乐府,正式与歌舞联合发展。最后发展出词,与曲结合大放异采。最初的诗三百,老实说,十之八九是歌,原始的歌,古代十五个大部落的民俗歌谣。我想想看,这里该是那一个部落……”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施明秀斜视着他忍住笑。
“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因为你是歌舞的卓越专家。”高大元隔案握住施明秀的手,轻柔地抚摸:“想起来了,那些诗歌,都是周朝都城以南的部落所有,范围在大河以南,不及大江。大江那时好像称荆蛮,发展出吴歌,已经是诗三百以后千年左右的事。贵教的总秘坛,一度曾经建在承天府,你该知道吴歌吧?”
“承天府是楚。”
“差不多啦!多走几步就可入吴。江西九江府,就是吴头楚尾。呵呵!有一首子夜歌,你听: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揽枕北窗卧,郎来就依嬉,小喜多唐突,相怜能几时……”
“闭嘴!”另一位瓜子脸特别显得精明的女郎,冒火地伸手拍案叱喝。
“咦!朱姐,你怎么啦?”施明秀一怔,扭头讶然问。
听称呼,这位女郎的身分不比施明秀低。
“这坏蛋在有意调戏你。”朱姐狠瞪着高大元,不解风情:“他握你的手,那不是你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你看,你我都不曾梳头……”
“唷!你也懂嘛!”高大元放了施明秀的手,笑得邪邪地:“吴歌十之七八,是歌男女情怀,非常的优美,你可不要想歪了。你如果想听涉及男欢女爱,涉及情欲诗的歌,我就唱几首一代名诗妓,本地大美人史凤的迷香洞诗给你听……”
“他把我们看成妓女。”朱姐真的冒火了,手动剑出鞘,像发威的雌虎:“施小妹,他在鄙视你。”
高大元跳离交椅,闪在一旁背着手无意拔刀。
“天地良心。我是游戏风尘的浪人,与在风尘打滚的倡优是知己知音,那会鄙视妓女?”高大元怪腔怪调:“古代部落沟通人与神的灵媒,就是实际的领导人巫女。也称神女,是男性讨好示欢的膜拜对象,地位极为崇高,能歌善舞人见人爱。大文豪宋玉的《高唐赋》中,所称的高唐神女,寄托在巫山,就影射与憧憬古代的女巫。妓女被称为神女,出典在此。我告诉你,天下唾骂名妓史凤的人,十之八九是假道学人渣,缺乏人味。如果史凤活到现在,那些假道学一定会来这里喝闭门羹。好了好了,有你一个不懂情趣的女伴在场,动不动就动手拔剑,无趣之至。其实,你们都是情江欲海中的魁首,只知道直接了当的男欢女爱,诗情挚爱对你们是天外的天。施明秀,我要带你走。”
古代的女巫,是部落的精英,是人与神的中介灵媒。
那时的男人没有地位,母系社会女人当家。女巫可以接受男人的膜拜求欢,男人也就必须向女巫(神)奉献财产猎物,女巫便成为可接受馈赠的特殊人物。因此,女巫必须美丽,能歌善舞聪明富机智,这种女人才能有与神沟通的能力才华,既要讨神的欢心,也得让膜拜她们的男人,心甘情愿承献更多的财物。一旦年老色衰成为巫婆,便得由早已培植的下一代漂亮女人继承。
直至父系社会建立,宗教种类也百家争鸣,女巫的崇高地位逐渐化为云烟,被男人所制造的歌舞伎所取代。
然后,格调低滥以欲为主的娼妓,又逐渐取代了歌舞伎的地位。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女人算是不幸地失败了。
如果留心观察,现在仍可隐约看到斑剥的历史遗痕。由女巫演变而成的娼妓,是男人一手所刻意造成的,却受到男人用恶毒的词句唾骂。怪的是男人对娼妓的需要与时俱增。这段女巫变娼妓的转变期,前后可能经过漫长的四五千年。
迄今为止,在世界某些原始地区部落社会中,仍存在着这种远古时代的遗痕,女巫仍然主宰着部落的生活,扮演着人神并喜的灵媒,她是神喜爱的聪明美丽的代言人,也是男人喜爱膜拜的神女。
第二十二章 警告弥勒教
弥勒教与苍天教,都有女性的传道者。以女人扮仙女做灵媒,比用大男人跳神功效大得多。但两者使用的手段,却有明显的差异。
弥勒教的第二任教主龙虎大天师李福达,目下进入四川待时而动,年纪已近花甲,大权已递交他的长子李大仁。
这位教主利用女人,享受女人,利用女人蛊惑或裹胁群众,也供自己和一些亲信享乐。
苍天教正相反。目下的教主是女的,女教主前两代太阳爷爷,已经升天成佛了。该教的女权比男权高,由女人当家,强调男女合籍双修,不能乱合。女性传道者如非不得已,不许用色诱。
弥勒教开坛正式祈拜,必定有漂亮的女人行祭神舞,一袭蝉纱赏心悦目,夸张的艳舞令男女弟子心动神摇。如果逢大拜日,甚至有献牲大典,以裸体的男女兽祭,会让与会的弟子兴奋欲狂。
上次高大元偷窥该香坛祈拜,一怒击塌了承尘。所以他知道,此举犯了大忌。
任何一个组织,绝对不容许外人窥探开坛拜祭仪式,以免落入官府的眼线手中,面临上法场的挖根刈苗厄运。尤其是夜间的聚众密谋,更是官府严查的目标,一旦有人告密,那将大祸临头。
弥勒教已认定是高大元所为。那天晚上他被擒,事后平白失踪,不可能有外人接近秘坛,他是唯一的涉嫌人。
他与弥勒教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但是,他喜欢施明秀。
他并非一见钟情,对施明秀也没有特殊的喜爱理由,只是单纯的喜爱。男人见了漂亮的女人,勾起情欲说爱就爱,不管女方是否同意,没有理由好讲。需要讲的是手段,威迫利诱拐骗裹胁各显神通。
现在,他知道施明秀在弥勒教地位甚高,想以爱情诱使施明秀弃暗投明跟着他,那是不可能的事了。
弥勒教的人曾经无缘无故虐待他,他有一千个向弥勒教讨公道的理由。从该教夺取身分高的女人,就是最佳的借口和理由。
有了借口,他天经地义认为自己理直气壮,所以不再捉弄这三位美女,说的话明显地呈现命令式。
“什么?你……你要带我走?”施明秀大惊,离座警觉地退出危险距离。
“对,带你走。”高大元脸色一冷:“你们两次凌虐我,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而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所以找有权向你们索取代价补偿损害。你如果跟我做我的女人,我与贵教的恩怨一笔勾销。如果不,哼!贵教欠我半斤,就该还我八两,再另计利息。”
“你去死吧!”朱姐的怒火爆发了,左手一抬,灰雾剧涌,三道肉眼难辨的灰芒,从乱人视线的灰雾中激射而出,肉眼根本无法看到形影,太细了,而且速度也快。
高大元不理会灰雾,灰雾分不开他的心神。
朱姐的剑,也电射而进。
刀光眩目,气爆声似风雷。
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拔刀的,刀一起便刀气猛然迸发,刀转身动,一拂一扭,身躯的受敌面便减小了一半,刀气所迸发的气旋,把三枚化骨毒针带飞出两丈外,贯入墙壁没入两寸。
剑化虹而至,刀光也猝然急旋。
“铮”一声轻震,刀将剑错开尺余。
左手乘虚直捣中枢,叭一声给了朱姐一耳光。
这一耳光分量不轻,朱姐的脸部被打歪了,口中血涌,身躯摔跌,倒下时便失去知觉。
满天雷电向他集中。
“炼魂诛仙剑和极乐超升刀,但还不够好。”他一面说,一面挥刀旋舞。
满堂风雷,家具纷纷崩飞。
施明秀与另一女郎,分立两方斜剑伸手挥舞,口中念念有词,身形不住闪动,秀发飞扬,半掩胴体的罗衣飘飘极诱人养眼。
共有六道尺长的精光,向他连续凌空激射。厅堂空间有限,精光失去飞翔旋舞的优势特质,只能直向飞射,与暗器相差有限,威力仅可发挥一两成。
他闪动时刀上所发的刀气,随刀的挥动而作倍数剧增,精光一接近至八尺内,便被刀气所吸引、带动,变成随水流而动的游鱼。
第一道精光刚动,第二道精光立即衔尾追随。
他见识过施明秀的炼魂诛仙剑,所以说不够好。
一声沉叱,六道精光本来是鱼贯随刀气飞行的,突然一崩而散,像暴雨般向两女洒去。
两女大骇,狂乱地舞剑自保。
“老七,伏下……”门外及时传来急叫声。
施明秀向下一仆,另一女也仰面躺倒。
三把八寸长的小飞剑,与三把六寸长的双刃小飞刀,贯入砖壁四寸,劲道骇人听闻。
两个二十余岁的美艳白衣女郎,仗剑当门而立,却不敢冲入,脸上有惊骇的神情,两双清澈明媚的凤目,盯着高大元目不转瞬,似乎把他看成怪物。
美丽的女人如果生活富裕,知道打扮保养驻颜有术,再穿得华丽些,很难从她们的外表,看出真实的年龄。
这两位女郎表面看,像是二十来岁的青春贵妇,却可能已是半老徐娘。大周皇帝武则天,七十岁仍像四十岁徐娘。
把施明秀叫做老七,可知身分必定高些。
“你们不进来,我出去,接刀!”他大喝,刀向两女郎一指。
“哎唷……”两女郎的口中,突然发出怪异刺耳的声浪,马步半挫,剑斜举不住晃动,脸上的肌肉呈现扭曲状,五官皆因发怪声而变形,不再艳丽可爱,简直像恐怖的丑恶女妖面孔。
“什么东西?呸!咿啊……”他也发出震撼力惊人的怪啸,似乎天动地摇。
门外两女郎像被雷电击中,倒摔而起。
“休走!”他冲出门外沉喝。
外面院子空空,打破了几座盆景。两女郎的身影,出现在厢房的瓦面,再一跃便形影俱消,逃的速度仍然相当惊人。
他知道追不上了,也不想追,扭头急往门内冲。
“不要杀她们。”他一把抓住杜英伸剑的手,剑尖距施明秀的小腹不足三寸。
“杀一个便减少一分危险,高兄。”杜英极不情愿地收剑。
“你怎么不听招呼便闯出来?”高大元苦笑:“要是我慢一刹那使用绝学,把她们的夺魄魔音反震回去,你可能会成为白痴,好危险。幸好我及时听到你启扉抢出厢房的异声,不然……你记住,离开这些高手远一点。”
“这两个……三个女人……”
“你不要管。”
施明秀与另一位女郎,因御发飞刀飞剑而耗去大半精力,再受到两种怪声波所震,躺在地上连爬起的力量也消失了,睁着惊恐的凤目,等待厄运临头。
那位朱姐,躺在一旁像个死人。
“你……你真要带走她?”杜英气虎虎用剑向施明秀一指,似乎随时有再出剑的意图。
“没错。上次我和她闹着玩,你也在场应该知道我对她……”
“我应该知道什么?”杜英大声打断他的话。
“你不要明知故问,小女孩。”高大元拧她的脸颊一把笑了:“我喜欢她,和她有约定,所以……”
“为什么?”杜英一跺脚,脸上怒色涌现。
“男人喜欢女人,是不问为什么的。你年纪还小,再过三两年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你曾经说过,你喜欢龙紫霄……”
“男人喜欢几个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呀!你得明白,是那位龙大小姐先挑逗我的。她那种又妖又媚的大美人,我能拒绝她的诱惑吗?你把我看成圣人?”
“这……”
“咦!我记得,你曾经反对我喜欢龙紫霄,怎么……”
“彼一时此一时啦!”杜英回避他的目光:“两害相权取其轻,古有名训。”
“怎么说?”他笑问,故意装糊涂。
“苍天教的人,只想抢夺你的仙书秘笈。而弥勒教的人,却要你的命。所以,我宁可让你喜欢龙……当然,我不希望你喜欢龙紫霄。”杜英赌气转身以背相向以示抗议。
施明秀与另一女郎,已有精力爬起来,握剑的手在发抖,似乎连收剑的力量也不足,更不要说挥剑搏斗了。
如果有力量,一剑便可把站在一旁,毫无戒心的高大元摆平。
“高大元,你说你喜欢我。”施明秀咬着银牙说:“可是,你却毫无顾忌地杀害我的人。”
那位朱姐像个死人,壁角另有一具僵了的死尸。
“双方交手用刀剑赌命,输赢的机会各占一半。我不想输,也有信心不会输。输了的人,只怪自己不知死活逞强。在公平搏杀,谁也不要怨天恨地。我必须杀掉她们,可不想被她们所杀。”高大元说得理直气壮。
“我真得和你谈谈。”施明秀软弱地说,当然知道仇敌交手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能以死伤的事指责高大元,收了剑在交椅吃力地落坐。
“我本来就有意和你谈呀!”高大元也就座:“你们的人,却凶神恶煞似的,把谈情说爱的气氛扫得一干二净,实在扫兴。”
“不谈题外话,我也没有心情听你谈风花雪月,吟什么吴歌民谣。那些什么春歌秋歌子夜歌,什么莫愁乐相和歌,我懂得不少,而且能用吴语歌舞……”
“好极了,我相信你一定非常出色。我是吴人……”
“且慢!”
“又怎么啦?”
“你知道我们追你的原因?”
“概略了解一些情势。”
“结果有两种:生,或死。”
“太严重了吧?”高大元泰然一笑。
“你不要笑。”施明秀深深叹息:“你打坍承尘,偷看我们开坛传道。”
“是你们把我捉去的呀!”
“不管任何理由,这是犯了必杀大忌的严重事件。如果你肯做证人,向官府供出参加拜祭的几个人……”
“你知道我绝不可能告密,更不可能做证人。”
“我知道有用吗?其他的人可不知道哪!尤其是赶来追查的几位老,比方说江右三仙,他们根本不相信,也不愿让偷窥香坛奥秘的人,活着在江湖胡说八道,誓要将你活祭示警江湖。”
“好极了,我已经有权把你们杀得鬼哭神号。”高大元的手落在刀靶上,虎目中神光四射:“我夺来的这把刀十分锋利,杀起人来保证干净利落。出道多年,做刀客胜任愉快。迄今为止,还没碰上真正敢和我公平决斗的敌手,觉得相当悲哀,内功和刀法不再有进境。哼!希望贵教来几个出色的高手名宿,别让我失望。最好是贵教主无上散仙李大仁出面,加上太上真仙李大义更妙。龙虎大天师三个儿子中,下世弥勒老三李大礼最高明,已获龙虎大天师真传,据说道力通玄,号称是白莲会真正转世弥勒,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你说的是老故事啦!高兄。”
“你指的老故事,咱们江湖朋友知道内情的人多得很。贵教主神通广大,三十余年前坑死了朝廷无数大臣,所传出的事故来龙去脉,都是经过刻意伪造的。五年前贵教再次在四川兴兵失败,官方所公布的消息同样是假的。四川兴兵的主帅,是下世弥勒李大礼的得意徒孙蔡伯贯。蔡伯贯的师父李同,是下世弥勒的长子,据官方公布,李同兵败逃回山西老巢被捕正法。这些安定人心的假消息,瞒不了江湖朋友,下世弥勒仍然躲在四川,教主无上散仙,也潜伏在汉中山区暗中招兵买马。被捕正法的假李同,可能是贵教的神霄化主蓝天虹。连在京师闹市被腰斩的蔡伯贯也是假的,他现在是不是潜藏在湖广承天府秘坛?”
“你……你你……老天爷……”施明秀惊呼。
“又怎么啦?”
“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本教的秘辛?”
“别忘了我是在江湖玩命的刀客,消息不灵通能胜任吗?”
“我说过,必须有两种结果:生和死。死,那就不要说了。生,却有多种选择,存在着一些变数,不是一成不变无法更易的。”
“有意思,说说看。”
“上了贼船,唯一活命的机会是加入贼伙。”
“唷!你还会说俏皮话,更有情趣啦!我也更喜欢你了。呵呵!”高大元大笑:“你要我入你们的伙?”
“有什么不可以?天下各种组织,都在设法网罗人才。”
“曾经与你们立足京都,教坛建在山东的罗祖教却不会。他们建教比你们早三十年,经过漫长的七八十年岁月,目下仍然是小猫三五只。”高大元心中一动,想起了大衍散人:“比你们仅晚三两年的苍天教,徒子徒孙的数量也快要赶上你们了。”
“他们,他们算什么呢?”施明秀凤目中出现自豪的神采:“罗祖教只是一群自私的、妄想成仙、不愿过问尘世纷扰的废物组织,世间有他们不多,少他们也省不了多少粮食。苍天教也无聊,老教祖虎眼禅师太阳爷爷,开山立教时就借用罗祖教的教主无为祖的名号,也曾自称无为教主,盗用了罗祖教的心法经义,后来才改名为苍天教,专向下九流发展,那配与本教争短长?本教两次兴兵震古铄今,仍在愈挫愈坚誓建李氏皇朝……”
“苍天教的教祖教主也姓李,可能也打算重建大唐李氏皇朝。他娘的!你们有志一同,难怪在火拼之后,仍然不顾门人的死伤损失,化敌为友联手对付了。好,我要杀得他们做噩梦。”
罗祖教的教祖山东人罗梦鸿,教义主旨是清净无为,追求无生真空,所以被人称为教祖,教名也被称无为教。后来他的门人,才正式称为罗祖教。苍天教建教晚了六十余年,的确受到罗祖教的影响,教祖虎眼禅师太阳爷爷普明佛,早期确是以无为教主的名义向外发展的。
他这番狠话,像是出于无心信口发泄,但在施明秀耳中,听得暗暗心惊。
“不要说这些狠话好不好?毕竟你人孤势单……”施明秀用嗲嗲的柔柔嗓音向他劝解。
“我有一把刀就够了。”他抢着说。
“你真的喜欢我,对不对?”
“那是无可置疑的。如果不,你早已不在人世了。”他冷笑着说。
“你偷窥我们开坛拜祭,我们不会允许你泄漏天机。如果你成了自己人,又当别论……”
“哈哈……”
“高兄,一旦你成了自己人,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上法场也指日可待。”他冷笑。
“不要那么悲观好不好?世间的一切,都得靠你努力去争取,权势财富不会平空掉下来给你,有信心有勇气事必可成。你如果成了自己人,不但可成为高阶层人物,而且,你可以毫无困难得到我。”
“去你的!你这妖女想得真美。”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杜英,愤怒地大叫:“就算高兄肯放过你,我也会毫不迟疑杀死你,绝不容许你施展媚术诱杀高兄,高兄也不会参加你的妖教自投罗网。”
“小丫头,你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施明秀也杏眼睁圆:“大人在商讨生死大事,不相关的小女人少在这里长舌胡言乱语。”
杜英在旁听了老半天,早已听得肚子里冒烟。妖女居然胁诱高大元投降,更表明可以成为高大元的女人,怎受得了?她本来就对高大元倾心,所以设法追随,生死算不了什么大事,情势并没严重到影响生死地步,眼前权益受损,可就问题严重无法接受啦!何况生死大事也牵涉到她,她也有份,怎能说与她不相关?
她的怒火渐炽,施明秀这几句话,更有如火上添油,火一升就走上动手解决的老路。双方谈不拢利害摆不平,走上武力解决之途理所当然。
她站在高大元身侧,纤手一伸便抓起搁在案上的玉镯,玉镯立即化为淡虹,射向施明秀的胸口。
伸手与玉镯发出,似在同一瞬间完成,速度快得目力难及,她掏出了真才实学,猝然急袭,志在必得。
施明秀坐在交椅内,毫无躲闪的机会。
不能躲闪便必须硬接,手一抬便可封住中宫要害。
一声怪响,玉镯在施明秀抬起的左手中爆炸成碎屑。
施明秀的武功高出甚多,居然能在千钧一发中,举剑挡住了目力难及的玉镯,而且向侧倒,沉重的交椅砰然被掀倒下。
一眨眼,施明秀已跳起准备抬手反击。
抬起的手僵住了,不敢用绝学遥攻反击。
“施姑娘,你给我记住。”高大元站起挡在杜英身前,神色冷森:“杜姑娘是目下我唯一的朋友,至少在这次行动中,只有她站在我的一边。所以不论在任何情势下,你都不可以对我的朋友缺乏敬意。跟着我,你就必须对我的朋友保持……”
门外人影乍现,慑人的光芒向门内飞射。
沉重的案桌,被高大元及时掀翻、飞起。
“先退!”他沉喝,挽了杜英闪电似的进入通道。
满堂铁雨像暴雨打残花,真有七八名暗器高手,从门外向内同时攻击,每个人都发射众多的霸道暗器,想抗拒的人必定是不坏金刚。
案桌成了防御墙,暗器击中时发出怪响,凶猛地向门外飞砸,把要随暗器冲入的人挡住了。
施明秀与唯一的同伴,反应也极为迅疾,而且也先一刹那看到门外有人影出现,机警地向下一仆,案桌飞起时,已挡住了几枚向她俩攒射的暗器。两人迅速地滚动,尾随高大元进入甬道。
大群高手涌入,堂中已人去堂空。
“进去搜,不可分散。”领队的陆大仙急急下令:“小心误伤自己人,避免和那混蛋拼兵刃。”
大概两教一社的人,都知道高大元的刀可怕,在屋内交手,人多反而不易施展。三两个高手,那敢和高大元在兵刃上赌命?
用暗器攻击,是唯一减少伤害的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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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对高大元不利,被人堵死在屋子里难以施展;更不妙的是,他要照顾杜英。
甚至,他得分心照顾施明秀,至少在他的力所及处,不能让苍天教的人拥入杀死,他对施明秀的生死,仍有强烈的关切,因为他的确有点喜欢施明秀。
他自己心中明白,他的确无法下毒手杀死施明秀,当然也不希望这位他喜欢的女人被人杀死。
他不知道来了多少强敌,对那些暗器不陌生,唯一的念头是出去,在屋外才能有施展的空间。
前面院子被堵住,只好从屋后脱身,连穿两处房舍,农舍的房屋难分东南西北。
冲入一座有天井的小厢,一声沉叱,他超越在前面急窜的杜英,刀光似奔电,楔入扑来的三剑一刀中,先一刹那将杜英拨倒,千钧一发中躲过暗器群的袭击,他也从暗器丛的侧方冲出,刀下绝情。
风雷乍起,刀光闪烁中,洒出满天血雨,四个涌入的人在刀光下崩溃。
跟来的施明秀与另一女郎,晚来一步没看清状况,逃走要紧,随后冲入天井。
很不妙,屋顶人影与剑光倏然下射。
“伏倒!”砍翻最后一个强敌的高大元,急叱着斜升而起,挥刀急进。
“铮铮”两声暴震,火星飞溅,光临施明秀背部上空的一把飞刀和一把剑,险之又险地被刀拍飞。
施明秀也及时下仆,逃过侧方刺来的另一支剑,惊出一身冷汗,仆倒向侧急滚脱出危境。
可是,她的同伴却永远起不来了。
扑下天井的共有七个人,暗器与刀剑从天而降。
沉叱如雷震,刀光飞施左荡右决,刀气爆发的锐啸声慑人心魄。他那把刀已经失去刀的形态,似乎已幻化为连绵闪烁的眩光,人影移位的速度极为惊人,刀过人倒,兵刃一接触便生死立判。
另四名高手根本封不住他无孔不入的刀光,一掠即过如汤泼雪。
“不能上去,跟我来。”爬起的施明秀惊恐地叫,没有勇气跃登屋顶:“地窖有地道逃走。”
杜英踉跄奔入小天井,只感到毛骨悚然,这先后的刹那间,对方共有十一个人,被难以置信的速度杀死了。
她被高大元拨倒,几乎被暗器击中,倒地时碰中墙壁,撞得晕头转向,根本没看到搏杀的情景,反正在她爬起冲出天井时,惨烈的搏杀已经结束了。
十一个人头断腹开,没有一个活的。
她感到浑身发寒颤,双脚发软快要支撑不住了。
“走!”高大元扶住了她,血腥令她更惊恐。
高大元已别无选择,跟着施明秀重新钻入房舍深处。杜英被半挟半挽拖走的,情势已不由人权衡利害得失再采取行动。
弥勒教在这家农舍借住一昼夜,知道农舍设有避兵地窖地道合情合理。
刚钻入幽暗的房舍深处,从前面跟入的大群高手到了,晚来了一步,已无法与从天井堵截的人会合,那些人已经死了,满地尸体,把大群高手惊得心胆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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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与复壁夹墙,是一些大户人家,急难时暂避灾祸的地方。
有些甚至加筑地道向外面逃生,出口必须远离房舍村落,工程浩大,一般人家无力建造,能建一座地窖已经不错了。
虽如果不急,便躲到府城或远走他方。
所以地窖只能应急,不可能供长期躲藏。
这家农舍的地窖建得不错,位置远离房舍,但没有外逃的地道,只能躲藏。好在有三道宽仅两尺,高仅四尺余的坚实窄门,不便用木柱碰撞或用斧劈,上下的地道窄,没有用力破门的空间,所以颇为安全。
入侵的人即使找到秘门人口,也没有充足的时间攻破三座结实坚牢的窄门。
窟不大,长丈六宽丈二,通风管道隐秘良好,备有水粮应急,枯等十天半月毫无困难。
入侵的人不可能久留,地窖相当安全。
施明秀敲亮火折子,点燃了一支单柱烛台,室中大放光明,居然没嗅到霉气。
看了地窖的格局,高大元心中一宽。
当然,他知道苍天教的人,不可能在农舍久留,也没有充裕的时间搜寻地窖,弥勒教的高手不久定可赶到声援。
他并不知道,苍天教的人以为他冲破樊笼走掉了。
“唷!你对这家农舍相当熟悉呢!”他扶杜英坐在木板床上,杜英仍在战栗不安情绪未复:“通风良好,不怕有人放火,在这里歇息恢复精力,相当安全。”
“苍天教在宁国府有朋友协助,我们也有。”施明秀在另一端坐下,显得苍白的脸庞反而秀气些:“这一家农舍,就是我们芜湖秘坛重要弟子的朋友所有。苍天教在芜湖像飘萍,居然妄想和我们争地盘。他们挟持了皇甫家的人协助,皇甫俊在府城有朋友,在敬亭山的朋友更有势力,所以你的行踪他们一清二楚。你把我坑惨了,高兄。”
“咦!你怎么怪我?我与你们的人,本来就誓不两立呀!我只关心你,其他的人,哼!”
“你找上头来,等于是把苍天教的人带来了。”施明秀懊丧地说:“我们五个人昨晚快累垮了,所以没随祖师堂两位天尊出动。你却鬼魂似的出其不意找来,苍天教的大群人马随后涌至。我的四位姐妹……天啊!你杀了我吧!我……”
“小宝贝,我那舍得杀你?”高大元走近,放肆地挽住施明秀的肩膀:“要杀你早就杀掉了。由于我喜欢你,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你们的祖师堂天尊居然赶来了,可知你们的芜湖秘坛极为重要,扼住了南京的咽喉,进出南京易如反掌,难怪你们不许苍天教立足,好,我找你们那位祖师堂天尊。”
“你……你找他们?”
“谈条件。”高大元倚在旁坐下,眉飞色舞:“你们总香坛设有三十六天尊,全部是元老级的道力通玄大法师,地位非常高,应该可以作得了主。”
“你的意思……”
“我要你,这是交换条件,把你让我平安带走,我不再追究或报复他们迫害我的一切恩怨,够公平吧?我这人是相当讲理的。”
“你……”施明秀焦急地要将他推开,白费气力。
“他们如果不肯,哼!我会杀得贵教鬼哭神嚎,所有的账一起算。小宝贝,你在贵教的地位一定相当高,至少比芜湖的坛主高许多,希望那两位护天尊能作主放你出教,以免血流漂杵。”
“高兄,你……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施明秀不再挣扎,任由高大元挽得紧紧地:“你既然喜欢我,要我,唯一的办法是随我拜祖师爷,我将会死心塌地做你的女人。我在教中的地位不算高,东路巡察中的一个而已。但我是小少主的养女,身分颇为重要,我就可以作主决定是否跟随你,只要……”
“只要我拜你们的祖师爷。”高大元接口:“抱歉,我没有拜鬼神菩萨的习惯。苍天教一天日月星三朝拜;你们昼夜两礼拜。老天爷!一天到晚不断地礼拜磕头,这日子那能过呀?我不杀你,你杀掉我好了,我这一辈子,除了拜父母师尊之外,膝下有黄金谁也不拜。为了你一个女人去入你的教扮磕头虫,我又没发疯,你如果坚持找死,不瞒你说,我并不太介意,世间漂亮的女人多得很。眼前就有一个苍天教的龙大小姐,我中意她还比认识你早,早晚我会把她弄到手带走。苍天教的大麻烦刚开始,并不能因为我喜欢龙大小姐而减轻灾祸。”
“我……”施明秀愤怒地要站起。
“你喜不喜欢我无关宏旨,我要走了。贵教迫害我,我有权向贵教讨公道。如果你是三贞九烈的女人,或者是不相干的普通大闺女,我告诉你,我连多看你一眼的胃口都没有。我这种在江湖玩命的刀客,从不沾惹正当的女人。你们如果不招惹我迫害我,绝对不会发生这种横刀夺爱的不光荣事故。”
这番话在一个美丽自负的女人耳中,等于是一连串不悦耳的轻雷。更像无情的利刃,割刺女人脸上的美貌和自尊。即使不是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听了这番话也会火冒三千丈。
“你这天杀的坏胚!原来你喜欢我的话是骗人的。”施明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激怒得双手一推,跳起来拳爪并施,展开了空前猛烈的狂攻。
贴身攻击真力不易爆发全劲,爪指的威力比拳掌大得多,五官如被女人的尖锐指甲抓中,伤势肯定会比拳掌击中重得多。
高大元存心激怒这位大美人,所以早有提防,双手左格右拨,上下拂动快逾电闪,一面灵活移动,把狂猛攻来的双手爪一一错出偏门,保护着头面要害,有效阻止施明秀拉远距离;远距离可以用绝学全力一击。
电光石火似的对架中,偶或也在对方的胴体来上一两下拍击,劲道恰到好处,不至于造成伤害。
长长的木棚床,占了一半空间,活动的宽度仅六尺,那有空间施展?
和一个形如疯狂的暴怒女人贴身相搏,情景极为恐怖。
尤其是男的一方不能下重手,所以几乎注定了要倒霉。高大元虽然武功深不可测,身上也挨了不少记重击,爪抓指插膝顶肘撞绵绵及体,还真显得有点手忙脚乱,不可能完全封住浪涛似的攻击,衣裤被抓破了好几处。
杜英站在高大元身后,根本插不上手。
“她是祸水,毙了她!毙了她……”杜英兴奋的叫声,表示出心中的愉快,把施明秀看成祸水,需除之而后快。假使她先前站在对面,恐怕早已迫不及待动手了。
砰然一声大震,施明秀突然被摔倒在棚床上。
“彼一时,此一时,你知道吗?”高大元紧压住仰躺在床上挣扎的施明秀,腔调怪怪地:“喜欢你其实并不假,不然你那能活到现在?但在你表示不可能跟我之后,我不能再喜欢你了。小宝贝,你很可爱,但我更爱自己的命。凭你,还不能让我和你生死相许。”
“罢了!我身不由己,那能怨你骗我?”施明秀放弃挣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像我这种追逐权势、名利、享受的人,必须具有各种技巧和手段争取利益。会骗,也是手段之一。如果我不知道你喜欢我,早该用骗的手段对付你了。”
“哦!你似乎……”
“如果用骗,我会答应你任何条件,会代表本教给与你万千优待,会……”
“好了好了,再会下去,可能会给我一座金山,给我千百个绝色美女。”
“是呀!你要什么,我给什么。甚至你没想到的,我也毫不迟疑地主动许诺。一旦你落在控制中……罢了,我不能骗你,因为……”
“抱歉,我那些话的确说重了些。”高大元温柔地扶起施明秀在床上坐下:“你知道,要对付仇敌,必须有仇恨的理由,没有仇恨也要找借口,这样才有理直气壮的奋然搏杀意念,可增加勇力和气势。施姑娘,如果我真喜欢你,我拼斗贵教的气势,至少也弱了三分。如果我对你毫无感情,该多好?向你们的人挥刀,威力一定可以增加一倍。今后,我希望你尽量避免和我窄路相逢。去告诉你们的人,赶快带了所有的爪牙向后转,还来得及。”
“高兄,他们绝不会放过你的。”杜英大感失望,高大元居然放过这妖女,她不甘心:“这妖女身不由己,肯定会再三向你我下毒手。永除后患一劳永逸,高兄。”
“不行,目下是患难相共,不可互相残杀。”高大元断然拒绝永除后患:“好好歇息,半个时辰后再出去。”
施明秀狠狠盯着杜英片刻,眼中有凶狠的神色流露,欲言又止,最后取了烛台至壁角的小灶台,生起火烧水准备沏茶,一面动手生火,一面仍用目光留意高大元的一举一动。
杜英傍着高大元坐在床口,暂且抛开先前的不快,对高大元放过仇敌的举动极感不以为然。
高大元早该将妖女毙了的,双方已经是死仇大敌,没有可以和平处在一起的必要,早些杀掉仇敌,以先后患无穷。
高大元与妖女贴身相搏的出手情景,她并没看到真正交手的状况,只知双方的速度惊人,缠斗的手法变化难测,她即使能站在一侧旁观,也无法看清。但她心中雪亮,两人都没用上绝技秘学相搏。
高大元自始至终就不打算把妖女摆平,手下留情没把妖女当成敌人。而妖女只是被逼急了,情急胡乱出手毫无章法。因此,她感到不是滋味。
高大元喜欢妖女,她更是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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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高大元最后所说的那些话,等于是推翻了喜欢妖女的表白,但也只是嘲弄性的否认而已,喜欢的成分仍然存在。
要不,妖女不死也将大吃苦头。
“高兄,这妖女将是一大祸害。”她紧偎在高大元身侧悻悻地低声埋怨:“你不杀她,日后她会不惜用千方百计要你的命。什么患难相共?哼!你在伸手救助仇敌。”
“她带我们到地窖藏身,没错吧?其实你也该谢谢她的,如果无处可躲,和大群疯子一样的不要命高手拼命,兵刃暗器齐飞,我自己已无法应付,那能照顾你的安全?说不定你我都会被杀死在屋子里呢!不要担心她对我的威胁,她还奈何不了我。”
杜英默然。高大元说得不错,当时要不是高大元快了一刹那,冲进先把她拨倒,她很可能被暗器当场击毙。
在屋子里无法施展的地方混战,自保已是不易,那能保护其他的人?她绝不可能活着冲出屋外。
屋外,很可能有更多的高手一拥而上。
气消了不少,她瞥了正在烧水的施明秀一眼。
施明秀穿了罗衣罗裙,像高贵的淑女。现在,却像一个勤劳的小媳妇,颇为专注地操持家务掌厨,显得不伦不类极不调和,幸好还不至于手忙脚乱,火已经生旺,一壶水正发出沸前的响声。
她在想:这妖女不仅是会歌舞祭神,而且会下厨,不知是否会女红?如果会,那就可以成为一个正常的女人了,应该找一个正常的男人成家过日子。
“高兄,刚才你所说的话可是真心的?”她碰碰高大元的臂膀,低下头语音柔柔地:“我是指你喜欢与不喜欢妖女的那些话。”
“别当真,杜英。”高大元抬手拍拍她的肩膀:“俗语说,相骂无好口;气头上的话,骂的话是不会计较是否过于狠毒的。”
“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她的声音更低了。
“那是无可置疑的。”高大元毫无机心泰然说:“喜欢的范围大得很呢!我把你看成朋友,不喜欢的人能成为朋友吗?除非指酒肉朋友,而你我却是真正共患难的朋友,现在还在携手进出生死之门呢!那是不同的,知道吗?”
“你……你知道我……我意何所指……”杜英的语音几乎低得难以分辨字句了。
“哦!你……”高大元突然声调一变,扭头向杜英注视。
烛光幽暗,地窖中烛光的亮度有限,但相距甚近几像耳鬓厮磨,仍可看清杜英涌霞的脸蛋。
高大元听出施明秀所说的话有语病。这位小姑娘的话,就是针对那些语病而发的。小姑娘对男女情怀不但敏感,而且早熟。
警觉心油然而生,他不喜欢这种转变。
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在男女情爱中找寄托的心情和准备。
正如他向施明秀所说:他这种在江湖玩命的刀客,从不沾惹正当的女人。
正当这两个字,本身就具有争议性,因为每个人对正当与否的看法不尽相同,甚至观念上就南辕北辙。所以,对象的评量也有甚大的差距。以杜英来说,谁能认定这位爱管闲事,身分如谜的小姑娘,是不是正当女人?是行为正当呢,抑或是为人或出身正当?
“你还小。”他叹了一口气,再拍拍杜英的肩膀:“等你在外游荡了一段时日,看多了世间的众生相,知道自己所选择的方向,便可以了解你今天的想法,是如何错误与反常了。哦!也许你应该独自进行你的游程,天暴星那些人,不会再对你追缠不休了,我要在这里彻底清除他们,不让他们再在大江这段江水为非作歹。”
“你……你要我自己走?”杜英吃惊地问。
“是呀!我邀你游黄山,用意是怕你在大江左近行走时,遭到天暴星那些人大举寻仇报复。目下天暴星的重要爪牙快死光了,日后他还得面对大江之豪,尚义小筑林大爷的雷霆清除厄运,对你已毫无威胁。他躲得比任何人都隐秘,很可能躲到海角天涯藏身,你可以放心大胆往来,四海社瓦解势所必然。
“杜英,我本来反对你小小年纪便在外游荡,但我无法阻止你,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宿命。如果你停止游荡,我非常高兴。”
“这个……”
“像你这种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在外独自仗剑游荡,存活率是非常低的,你承担不了失败的可怕后果。听我的劝告,回家吧!不管你出外游荡的目的什么,这目的一定不怎么切合实际。”
“高兄……”
“不必说了。”他抢着说:“我在江湖玩命的目的,与你完全不同。所以,萍水相逢助你一臂之力,见义勇为我义不容辞,陪伴你长期帮助你,那是不可能的。这里的事,我要尽快作一了断,再安排你的去向。好好歇息,养精蓄锐,出去可能有一场决定性的大搏杀,你最好能保持袖手旁观的地位。”
杜英正想分辩,施明秀已端着粗制的托盘,送来三碗茶。
第二十三章 胜负三龙女
“你们在说悄悄话,我能听吗?”施明秀将盘放在床上,脸上的笑容不自然,那一抹怯怯的羞笑却明显,恐惧感似已消失了:“不久就要出去,不然我可以煮些食物充饥。放置的食物也不多,不能当膳食,仅供填肚子而已。茶叶倒还过得去,请用茶。”
“唷!看你不出,扮小主妇倒还称职,并非只会歌舞媚神操剑争利呢!”高大元笑容可掬打趣施明秀,毫无敌意流露:“我听你的同伴叫你老七,你们到底有多少地位相当的姐妹?”
“不能告诉你。”施明秀递给他一碗茶,自己也低头喝茶回避他的目光:“反正不少就是啦!而且按职务的不同,有不同的称呼。在某一职务我排名第七,在另一处又排名第三,总之,只有自己人才能弄清楚。”
“相当复杂呢!”
“是的,毕竟本教发展将近一甲子,两度兴兵打天下反明复唐,曾拥众十万,组织庞大,可想而知。目下败没之余,各地香坛大多数瓦解,一时难复,所以我们极为重视现有的香坛,不容崩解。芜湖香坛便是湖广以下,仅存的少数香坛之一。高兄,你很可能导致芜湖香坛暴露而崩溃,我们绝不容许这种情势发生,只要你肯点头加入,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算我求你吧!我这点要求不算过分呀!”
“没有谈的必要,施姑娘。”高大元郑重地说:“挑起事故的人是贵方,我有权以牙还牙报复。冲今天你我共患难的情谊,我放弃劫持你执行报复的计划。今后,贵方如果再有任何侵害行动,休怪我采取强烈的手段加倍报复,而且一定要把你从他们的控制下弄到手。你务必把我的要求转达贵方的主事人,我说得够明白吗?”
“高兄……”施明秀脸色苍白。
这是不可能获得认同的要求,施明秀也没有左右主事人处断的权势。
“出了这座地窖,便是我承诺的开始。”高大元脸色冷森,不怒而威:“所以你必须尽快与你们的人会合,转达我的要求,至于你把讯息是否传到,那不关我的事。当然,我宁可相信你们讲道理明利害,带了所有的爪牙,向后转早离疆界。”
“你的刀……实在太可怕,你杀起人来……”施明秀的声音在发抖。
“我并不想杀人,甚至不想动刀。”高大元眼中的冷森杀气徐徐消逝:“但在生死关头,或者情势急迫,非用刀我生他死不可,我会毫无选择地挥刀;因为我怕死,不想死。像今天的情势,我有不挥刀的选择吗?回去告诉江右三仙,不要再驱使一些可怜爪牙作孤注一掷,你们这次追来的元老级高手,绝对禁不起我的刀切割。他们挨过刀,应该替那些次级爪牙留一条活路。该准备出去啦!是时候了。”
能减少一半强敌,应付另一半强敌就轻松多了。弥勒教的实力,的确比苍天教雄厚些,如果弥勒教明时势撤走,压力便减少一半以上。在他的想法中,弥勒教实在没有倾巢而至追杀不休的必要。弥勒教所要对付的目标,是苍天教而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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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万钧的袭击失败,损失惨重,陆大仙那些爪牙,胆都快要吓破了,怎肯仍在此地逗留?
弥勒教的人也在赶到时,恰好看到陆大仙那些人,背了死尸狼狈撤走,猜想高大元必定已经远走高飞,因此也从另一方向退走,这处三家村,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
躲进地窖里的高大元,还以为仍有大批爪牙穷搜他的下落,白白浪费了半个时辰,失去与对方紧密接触的机会。
当然不可能全部撤走,仍留有监视动静的眼线。
山坡上的树林中,一名村夫打扮的大汉,一直就躲在树下向小村监视,不时站起向右面的树丛打手势,可知那一边必定另有同伴,监视另一方向的动静。
这位大汉藏身的位置非常理想,不但人与草树浑然合一,而且居高临下视界良好,可看清三家农舍的动静,相距远在百步外,撤走报信可以完全保持稳秘。
溪对岸的山坡灌木丛有枝叶摇动,灌木丛高约近丈,枝浓草茂,有人藏匿移动,远隔丈外只能看到枝叶拨动的形影而已,看不到人难分人兽。
有经验的行家,一看便知是人在内潜行,而且不止一个人,可从枝叶的摇动看出是两个人。
大汉远眺良久,目送潜行的人远去,这才长身而起闪至树林外,用手打出一串手势。
重回潜伏处,刚在树旁用下,背脊突然一震,浑身发僵,还来不及有所反应,脑顶已按上了一只大手,立即两眼发直,像个活死人。
“你向右面山顶的同伴,打什么手势呀?”身后制住他的人,用怪怪的低沉语音问。
“告诉他弥勒教的眼线,已从北面撤走了。”大汉也用死板板的腔调回答。
“你是苍天教的眼线?”
“不是,我是林家大院林大爷的田庄管事。”
“原来是芜湖皇甫家的好友林如虹林大爷的人,难怪苍天教有充足的人手四出活动。你为何不走,仍在此地监视下面的三家农舍?”
“那姓高的人并没离开,苍天教的人死伤惨重撤走了,可知他仍在农舍,所以我利用奉命留下监视的机会,希望能找到机会见他一面。”
“哦!为什么?你敢见他?”
“我负责替皇甫家大小姐,把信息传给他。他知道皇甫小姐的手势,见面不会下杀手对付我。”
“哦!有意思。”身后人喃喃自语,换了另一种嗓音:“我早该知道这小子躲在皇甫家一夜,其中定有古怪。难怪他的消息相当灵通,那小丫头冒了很大的风险。这小子怎能利用一个小丫头作内应?荒唐!”
其实,高大元极少与皇甫淑玉会面,他并不需要皇甫淑玉供给消息,也无此必要。而且有杜英在身边,这种凶险的事,不能让第三者参与,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到达府城落店被逐出之前,他曾经与一位扮店伙的人接触,那是皇甫淑玉派来通消息的人,杜英完全不知道他与店伙接触的事。
皇甫淑玉并非真的可以自由活动,想会面也相当困难。
制住大汉用秘术套口供的人是大衍散人,那禁受得起地行仙级的高手摆弄?
林家大院在敬亭乡敬亭村西面。林如虹林大爷是本乡的大地主,也是府城的乡绅,与芜湖皇甫家主人皇甫俊是知交,帮助莅境的皇甫俊天经地义。
敬亭村有百十户人家,大半是农户。
但由于是游山客的落脚处,自然而然形成小市集,不但有一条小街,而且有两家旅舍,招待外地远来的游山客。
在这里公然闹事打打杀杀,后果是颇为严重的,不仅会激起民壮的强力干预,而且府城的治安人员会很快赶到,警锣一响,全乡的民壮都会抄兵刃四面合围。
所有的外地莅境强龙,都知道不能在市镇耀武扬威。在城市,更不便公然当街行凶撒野,即使是生死对头碰了面,也不可抄家伙行凶杀搏。
苍天教的有身分首脑人物,通过皇甫家的引介,成为林家大院的上宾,建了灵活的指挥站。苍天教裹胁皇甫俊穷追高大元,真派上了用场;林家大院的人,无条件地替皇甫俊助拳协力。”
高大元没有时间踩探,怎知道两教一社的指挥首脑在何处落脚?他是被动反击的,无法找到首脑直捣黄龙。
当他偕同杜英出现在敬亭村时,引起的紧张是可想而知的。
这是说,他已经毫无所惧地直捣中心了。
街口左侧的古迹敬亭,亭高两层颇为壮观,飞檐高挑风铃悦耳,基高近丈气象恢宏,是游山客游观的目标之一。亭内设有连栏的石雕条凳,中间也有石墩石桌,携有食物的游客,可在亭中进食歇息。
已经是申牌末,日影西斜。
这两天游山客几乎绝迹,府城的治安人员,阻止外地的游客前往敬亭山游览;本地的人,更是绝迹不至。
村中人早知道将有大事故发生,因此街上很少有人行走,人心惶惶,没事最好不要在外面走动。
两人在东面亭柱下的石条凳落座。凉亭中只有他俩歇息,目光扫过街心,看到一些惊惶走避的村民,附近一些住宅,纷纷闭上门免遭波及。
街口左侧的岔道,通向房屋栉比的林家大院,相距仅百步左右,在亭口可看到高高的院墙。
第一批迎客的人占住西端的亭栏石凳,三个人,其中之一是弥勒教祖师堂,三十六护法天尊之一的尉迟太极,也是在芜湖露面的主事人首脑。另一对中年人像是夫妻,女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接着光临的三个人中有败军之将圆光菩萨。为首的人年已花甲开外,身材高瘦营养不足,面孔冷森的女尼,手中的拂尘是光亮的鸡卵粗铁制的。
最后那人老眼特别冷厉,佩剑古色斑斓,没有剑穗,云头是一个怪异的寿星头,光秃秃地十分扎眼。
这人高大元曾经听说过,苍天教的超等高手,雄风会的主将,名震江湖的生神罗四维。那把剑称为生剑,名列天下十大名剑之一。这家伙的门人一剑超生尹忠,在河南袭击医仙王金时,与高大元曾经发生冲突。
最后来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占住亭北,挟着的黄竹打狗棍相当粗,用来打狗,很可能一棍即死,分量沉重可当齐眉棍用。
各占一方,大眼瞪小眼。
圆光菩萨的脸色特别难看,像一文钱也讨不到的债主。
这些人都是大名鼎鼎的高手名宿,位高辈尊具有甚大的权势,那肯自贬身价,主动向小辈打招呼套交情?应该由小辈向他们致敬意,表示敬老尊贤,阿谀奉承的诚意。
高大元不加理睬,他们又不想降尊纡贵搭讪,僵住了,得有地位低的人出面,才能打破僵局。
终于由糟老头出面,糟老头大概不是什么人物。
“喂!小辈,你不害怕吗?”糟老头是大衍散人,怪腔怪调向高大元笑问。
“哈哈!看你这老头子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一条半腿已经进了棺材,像死人多口气,居然要我怕你?”高大元也流里流气怪腔怪调。还真没料到大衍散人居然出面了:“你算了吧!少找挨骂了。”
“我是指他们。”大衍散人向两教的人指指点点:“我老人家是老了,但死不了的。”
“他们?我承认有点害怕,所以一逃数百里,几乎被追得上天入地呀!”
“好小子,你好像真的不怕我。”
“那是当然。”
“他们……”
“他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这些。”他一指弥勒教的人:“他们是天下第一教,造反的英雄。另一些,苍天教,也是最大秘教之一,三教九流中弟子如云,在京都有王公贵胄呵护。你,你有什么可让我害怕的?”
“这……”大衍散人一愣一愣地,被问住了。
“弥勒教是造反的英雄,弥勒佛下生天下轰动,威震天下,跺下脚天庭亦为之震动,谁敢不怕?你,你算什么呢?贵教主创教八十载,已传五代,迄今为止,仍然门人子弟小猫小狗三五只而已,无权、无势、无人、无财,吓得了谁呀?你看他们……”他向老尼姑一指。
“他们又怎么啦?”
“比起他们来,你实在很可怜可悲。老头子,知道毛病出在何处吗?”
“你小子才有毛病。”大衍散人撇撇嘴。
“他们创教比你们晚五十年,目下已是名满京都,即将向天下各地发展,门徒不久满天下。毛病出在你们的教义不同,先天上你们就注定是大输家。而他们的教义,大部分是窃自贵教的,却后来居上青出于蓝,赢定了。”
“胡说八道。”大衍散人嗤之以鼻。
“是吗?你们双方都主张合籍双修,都夸口三教合一。你们以修内外丹穷参苦炼,妄想白日飞升为目标,修来修去,修得骨瘦如柴老掉牙,既不能长生不老,更无富贵可图,到头来仍然是老死病死的可怜鬼,谁肯信你们呀?他们保证信的人,死了就可成仙成佛,所以信的人如醉如痴,比你们苦修飞升强一万倍,反正死了是否成仙成佛,谁也看不见。弥勒教更诱人,不用修,弥勒佛提前五十六亿年下生度世,把天下众生度至兜率天极乐世界享福,多美呀!谁还不肯信?”
“这……”大衍散人叹了一口气。
“你看你,修了一甲子,结果快老掉牙成了这鬼样子。你会成仙?仙是你这般德行?你站出去说你可以修至长生不老,会让人相信吗?你骗谁呀?胡搞!”
“小辈牙尖嘴利……”
“别骂别骂,你该有听忠言逆耳的肚量。你们的宗师陈抟老祖大吃大睡大赌,就懒得饿肚子苦修,比你们要聪明得多。他的归隐诗说: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你看,多洒脱?他就不谈长生不老,活了一百一十八岁。你们活着苦修,是看得见的,结果都没修至长生不老,反而老得面目枯焦,像死人多口气。”
大衍散人摇头苦笑,站起举步出亭。
“别走别走,我还没说完呢!赶快回头,还来得及过几年快乐日子。我对贵教的参修态度和心法,倒是非常的激赏同意。”
“小子,你挖苦得还不够毒吗?”大衍散人在亭口转身狠瞪着他问。
“岂敢岂敢,小子说的是由衷之言。”高大元仍然嬉皮笑脸:“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贵教这两句心诀,小子深以为然。贵教信仰三教合一,提佛而不提仙并不足怪。有关长生不老,好像一代名相司马温公,曾经作诗讥讽,但好像并非讥讽陈抟老祖。他诗上说:天覆地载如洪炉,万物死生同一涂。其中松柏与龟鹤,得年虽久终摧枯。借令真有蓬莱山,未免亦居天地间。君不见太上老君头似雪,世人浪说驻红颜。诗名是什么?哈哈!叫寄道人,对不对?你苦修将近一甲子,红颜何在?好走,呵呵……”
大衍散人双腿如飞,已经奔出村口了。
高大元是存心激走大衍散人的,不希望大衍散人在场看他动刀。大衍散人曾经向他说多杀有伤天和,他很不以为然,双方用刀剑相搏,你不杀死对方,就得死在对方的刀剑下。人如果连自己的命也不珍惜,活着实在是一大浪费。
大衍散人这时现身,显然有劝阻他挥刀大杀的意图。
他有点不高兴,大衍散人该劝阻两教的人罢手的,反而想阻止他自保,未免有点倒因为果。
“那是谁?”守护天尊尉迟太极惑然向同伴问。目送快步急走的大衍散人离去。
“罗祖教的人。”侧方的老尼姑,用直薄耳膜的奇异嗓音说:“很可能是京教三散仙之一。”
弥勒教撤出京都,将近半甲子岁月,除了一些留守的秘坛次要人士之外,身分稍低的弟子们,不曾与罗祖教的人照面打交道,所以不认识罗祖教的高阶层人物。
其实,罗祖教的总教坛并不在京都,在山东即墨。
京都与昌平州密云县两教坛,只是对外活动发展的基地,活动并不积极,护法的王公贵戚却不少。
老尼姑可能认识京都三散仙,但见面的机会不多。大衍散人已经化装易容,老尼姑只能猜想老道的身分。
“罗祖教有几位修士,与王道士交情不薄。”圆光菩萨脸上有不安的神情流露:“有点不妙,这老鬼为何不暗中保护王道士远戍南荒,却在这里出现?难道说,王道士也暗中在此地出没?”
“你们怕罗祖教的人,何不快马加鞭早离疆界?”守护天尊尉迟太极冷冷地说:“让本天尊与这个狂妄的高小辈打交道,没有贵方的人参与,本座反而没有缚手缚脚的顾忌。你们早些退出吧!还来得及。”
“阁下想推翻前议,利益独占?”老尼姑怪眼怒睁,长身而起:“贫尼应付得了三散仙,阁下最好不要反反覆覆另生枝节。”
高大元倏然站起,挪了挪佩刀哼了一声。
“他娘的混蛋加三级,似乎把高某看成任你们宰割的三流混混了。”他虎目怒睁,杀气腾腾:“大爷刀劈过武功妖术比你们强三倍的高手名宿,杀过人数比你们多一倍的江湖凶枭。你们百十个妖孽,算什么东西?不管你们是否死要面子一个一个上,或者不要脸一拥而上,大爷一定刀刀斩绝,绝不留情。你们,谁先上挨刀?碎裂不了你们这些妖孽,大爷放你们活命。老尼姑,你是什么东西?你上,大爷就在亭子里分了你的尸,免得你在天下夸海口,混蛋!”
一声刀吟,钢刀出鞘,刀尖下降向前一指,慑人心魄的刀吟似乎引来了凉风,真有风生八步的异象出现。
这番话会把高手名宿气炸。
老尼姑脸色一变,还来不及有所举动,一旁的守护天尊已忍无可忍,猛地一拉马步,巨掌遥伸。
远在丈五六,这一掌有如儿戏。
高大元并不认为是儿戏,刀尖一挥,马步下沉,刀气迸发似殷雷。
轰然一声大震,火焰疾冲。
刀气恰好涌到,像是狂风骤起,喷来的火焰与爆震力,突然回头反走,威力似乎倍增。
守护天尊大叫一声,倒飞出亭外,几乎被石栏所绊倒,直飞出三丈外狼狈着地。
左右分立的一双中年夫妇,总算反应超人,及时向后方倒飞出亭,未遭震力和火焰波及,脸色大变心胆俱寒。
“狗屁的掌心雷,你是什么东西?”高大元大声叱喝,人刀浑如一体,幻化如虹飞扑出亭。
一双中年夫妇反应够快,一左一右架起站立不牢的守护天尊如飞而遁,三两起落便消失在一条小巷内,急似漏网之鱼。
雷霆一击,石破天惊。
高大元相距在四丈外,仅追了十余步,不得不放弃追逐,他怎能在村街内提刀追杀逃命的人?
转身扭头一看,大吃一惊。
老尼姑三个人,已经冲入一家民宅的大门。
圆光菩萨的背上,有被弄昏了的杜英。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杜英的武功,在这些超等的高手名宿面前,根本不能自保,他绝不可离开杜英左右的,却在愤怒中离开了。
当然,他做梦也没料到,这些位高辈尊的高手名宿,会无耻地利用机会,劫掳一个小姑娘。
他冷静下来了,收了刀回到亭中,定下心神坐下,盯着老?峁锰尤氲拿裾湫Α?br />
他不能提刀追入民宅,那会引起惊扰和仇视。
杜英被掳走,短期间不需太担心,只要不是落在天暴星的人手中,短期间不会有危险。
他必须冷静,冷静才能智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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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弥勒教的主事人,忽视施明秀禀报的警告,不但不明时势撤走,反而变本加厉,再次与苍天教协商合作,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他有大开杀戒的借口,双方都走上了你死我活的不归路。
以神御刀用绝学行雷霆一击,等于是向弥勒教忽视警告的强烈答覆。
事有缓急,弥勒教的事暂且放下。
林家大院的院门楼相当宏伟,与乡村的建筑规格不同,通常村镇的大户人家,只建院门而没有门楼。有门楼可以远眺,可以及早发现接近的陌生人。
四名大汉在院门外的广场拦住了他,总算没带武器,而且喝退了六头看门猛犬,表示是普通的大户人家,没带武器就不会动手。
“贵客不要乱闯。”那位身材特别雄壮的大汉拦住了他,声调相当高:“尊驾在敬亭闹事,本村的人不欢迎你这种外地游客。”
“我是游客?别欠揍了,老兄。”他邪笑,并没生气:“敬亭闹事的消息,早就传入贵宅了,对不对?请领在下进去和林大爷谈谈,和芜湖来的皇甫大爷谈谈。老兄,你希望我举着刀硬闯进去找他们吗?”
“阁下,这里不是没有王法的地方……”
“是吗?躲在贵宅的那些来自京都权贵,他们可以不讲王法,我为何要讲?贵宅的林大爷在府城能赶我走,在这里他如果也想赶,想想吧!会有何种后果?老兄,你不愿领在下进去吗?”
“你……你怎么可能知道本宅有……贵客?”大汉绝望地后退:“本宅另……另有秘密的出入门户,外人不……不可能发现……”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很少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来了,不是吗?找你们的贵客套交情,林大爷不会反对吧?”
“他……他们前片刻就……就走了。”
“我不会相信,我来得相当快。老兄,不介意我自己到里面看看吗?”
地方上有名望的乡绅大宅,比侯门深似海相差无几,里面内眷甚多,那能不介意外人在内看看。
“阁下……”
“让路。”他虎目怒睁,杀气腾腾。
四名大汉吓了一跳,惶然向左右让出去路,大概已经获得指示,不敢逞强拦阻。
老尼姑那些人乘乱掳走杜英,按理不可能撤回林家大院藏匿,也避免他街尾追来藏匿处,必定躲到其他爪牙匿伏处躲起来了。他赶来林家大院抢救,可说找错了门路,成功的希望不大。但他必须进行抢救,门路对不对不久自知。
谁敢拦阻他救人的行动,就必须面对他的刀。
四大汉不敢拦阻让出去路,至少不必用刀杀进去了。他大踏步越过四大汉,突然跃登宏伟的院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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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门的大汉并没骗他,也没有骗他的必要。
林家大院既然是那些人的指挥站,留驻的人数量绝不会太多,借住的地方随时皆可放弃,说走就走方便得多。
那些人已经知道他的刀可怕,怎敢冒众多爪牙被杀的风险,和他硬拼老命?在没有一举可把他控制住之前,必定会采取回避的手段应付,再慢慢制造时机对付他。
村街敬亭他显露了惊世的实力,轻而易举以神御刀,破解了弥勒教法力通玄,号称守护天尊的掌心雷,可把在场的两教顶尖超拔高手,吓得心胆俱寒。苍天教的高手名宿,武功道术皆比弥勒教的元老级高手差一级,乘机掳走了杜英,怎敢再在林家逗留?按理,林家大院该已人去屋空了。
当然不至于屋空,至少林家大院的人还在。
他在赌,赌对方撤走的速度比他慢。再就是赌对方不知道他消息灵通,以为藏匿的地方隐密。
争取时效,必须尽快深入中枢。
林家大院房舍栉比,堂奥中难见天日,进去搜寻谈何容易?兵贵神速分秒必争,从屋上快速深入最具功效。
他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知道该在何处找得到目标。
这些首脑人物,不可能把住处安排在南房的仆人房舍里,往主人的内院外人禁入楼房找,八九不离十必可找到。
从屋顶往里寻找,下面的情景历历可见,从惊惶走避的男女行动中,也可猜测何处是贵宾安顿的地方,用不着跳下去察看。
跳入一座建了假山、荷池、小亭的中型院子,他向建有雕栏的外廊飞跃,砰然一声大震,撞倒了两扇大排窗,登堂入室出现在相当雅致的花厅中。
院子里鬼影俱无,这一进房舍的人可能已早一步撤走了,静悄悄毫无声息,厅堂庭院打扫得纤尘不染。
如不是主人的内堂,也将是招待贵客的客院,即使是仆妇小厮,也不可在这里随意出入,想深入穷搜,恐怕连门户也无法摸清。
气流一动,厅中光线因窗破而光度增加。
“哈!应变的准备相当完善迅速。”他在大圆桌上首的锦墩大马金刀落坐,鼻翼掀动嗅了几下:“好像是作禁制用的空灵暗香,还好,我受得了。”
厅内施放有空暗香,表示有人知道他会找来,在此布香相候,等他闯来活擒。
这也表示人并没全部撤走,擒走杜英的老尼和圆光菩萨,很可能先一步撤回,随又急急撤走了,留下一些人对付他。他来晚了一步。
既然来晚了一步,急也没有用,定下心神和对方周旋,能坐下来,就表示他的心情冷静。
他是有备而来的,如无防险的能耐,怎敢登堂入室在有限的空间里逗留?空灵暗香也应付得了,在踏入林家大院之前,他已服下了防避毒物迷香的药物。
暗香失效,必须用强攻了。
他所坐的位置,右控制入厅的各处通道。这些首脑人物,都是武功道术超尘拔俗的高手,根本不怕有人袭击,暂借林家大院落脚,不可能修建机关埋伏装暗器自保,所以他敢毫无顾忌直捣中枢。
“喂!暗器高手们,快出来呀!”他大声说:“五个人出其不意冲出,暗器在手冲出时便发射,一定可以把我射成刺蝟,机会不可错过。”
他一叫,准备冲出的人反而不出来了。
“你们不要害怕。”没有动静,他只好继续发话,不能像个白痴一样,对无人的房舍自言自语:“你们像一群蚂蚁,不远数百里追来要我的命,见了面却又龟缩不出,那你们来干什么呀?乌龟的头,也不能一直不伸出来哪!”
依稀的人影贴地滚出,是从后厅的通道贴地滚出的。
他安坐不动,双手连扬。
贴地滚出虽可收到出其不意奇袭的效果,但却不能争取时机先发射暗器,必须在滚出的同一刹那发射,比先将手伸出发射再冲出慢了一刹那。
他的几枚小飞蝗石,正是向地面发射的。
“哎……嗯……”骇叫声齐起。
共滚出四个人,两个被击中头部,两个被击中腰背,全部无法爬起。头部被击中的两个,滚势未止便已昏厥。鸽卵大的小石劲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至于头破脑裂保住了脑袋的完整。
“再来几个高明的,下次定可成功。”他大声说。
四个滚出的人,没有机会将暗器发出,可知他发石速度之快之准,骇人听闻。
没有声息,没有人再出来。
他向倒地呻吟的四个人走去,将人逐一拖至壁根摆平,在四人的胸腹附近,用指分别制了几处经穴。
“你们是身不由己,我不屑杀你们发泄愤怒。”他站在一旁向四人说:“你们将失去挥刀舞剑发射暗器的能耐,不能再向我下毒手称雄了。也就是说,你们将成为一个平凡的人,以后不必再替你们的主子卖命,不必再挨我的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必挨刀是福不是祸,你们走吧!”
身形忽隐忽视,现时出现在破窗旁。这一动之间,像这两丈空间并不存在,速度匪夷所思,隐与现似是在同一瞬间发生的。
他半伸出的大手,指向出现在破窗缺口的龙紫霄。
龙紫霄僵在当地,剑已出鞘半尺,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冲入偷袭的勇气消失了。
后面还有两个人,龙紫云紫红两姐妹,三龙女全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但三龙女那敢撒野,失去偷袭的机会,进退两难,硬碰硬她们毫无胜算。
“你想拔剑从我后面偷袭刺我一百剑?真够情义哪!龙大小姐。”他的手按上了刀靶,一比三他不敢大意:“哈哈!你一定是留在这里等我重续前缘的,我宁可相信你对我余情未断……”
“你这杀千刀的……”龙紫霄羞怒交加大骂,剑终于愤然出鞘。
另两位龙女也左右齐出,剑气在出鞘时猛然迸发。
情急拼命,情势已不容许权衡利害,即使明知不是他的敌手,三个女人已别无抉择放手一拼。
铮一声暴震,抢制机先猝然攻击的剑,被刀拍得向侧急荡,空门大开。
他的大手乘机探入,在龙紫霄的小蛮腰抓上一把。龙紫霄惊叫一声,斜冲出丈外让出去路。
刀光如奔电,猛扑右面的龙紫虹,从剑侧斜掠而入。刀光光临左肋下。
“住手!”传来龙紫霄惊怖的尖叫。
龙紫虹绝难逃过这一刀,刀尖必将剖开左肋。剑已递出,刀从空隙中楔入,已没有封架的机会,死神已向龙紫虹伸出迎魂的手。
刀尖略收略沉,锋尖回收三寸,贴腰巾与胁衣而过,腰带被划断,胁衣也裂了缝,可能割伤了些肌肤,这一刀回收,险之又险。
龙紫虹斜窜出丈外,脸色泛灰。
刀光刚指向一扑落空的老二龙紫云。龙紫霄突然冲入刀剑的汇合中心,将刀与剑隔开。
这一举动极为危险,很可能成为刀与剑的聚合点。
“住手!”龙紫霄咬着银牙再次沉叱:“我有话说。二妹三妹,你们走。”
一面说,一面打出紧急撤走的手势。
“谁也休想走得了。”他的刀转而指向龙紫虹。
顾此失彼,躲在龙紫霄身后的龙紫云,像漏网之鱼退入院子,钻入对面的房舍。
龙紫霄移动也迅捷无比,又挡在他的刀尖前。
龙紫虹则扮老鼠,窜入厅形影乍消。
“我跟你走。”龙紫霄将垂在身侧的剑丢下狠盯着他:“你不能再伤害我的人。”
“唷!你这是什么话?”他收了刀说:“你的人伤害我,我却不能反击伤害他们,这算什么?”
“只要把话说清楚,把问题解决,双方就不会动剑动刀。”龙紫霄举步进入花厅:“你是左神幽虚洞天的土地刀客,威震天下刀撼江湖的无敌高手,不瞒你说,我们付不起死伤惨重的代价,所以……”
“所以,必须制造杀我的有利时机。”他拾起剑鞘:“所以,要改变策略和我周旋。哦!你们从杜英小姑娘口中,得到详尽的口供,所以知道我是土地刀客。你们没把她处置了吧?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大灾祸,天知道你们将有多少人,在我的刀下断魂丢命。”
龙紫霄在桌旁的锦墩落坐,盯着他的目光仍然凶狠。
“我无权处置她,我的地位还不配发号令。”龙紫霄接过他递来的剑鞘:“我在淮泗做了几年女强盗,感到强盗生涯的确不好过,所以接受苍天教的建议入教,在淮泗地区建南下发展的秘坛,两年来日子好过多了,不再是见不得天日的强盗。”
“这不关我的事,我对你的根柢毫无兴趣。天下间各地盗贼如毛,像你一样拥有局面的女强盗很多。”
“你要我做你的女人,当然需要知道我的根柢。”
“这……”他一愣。
“我恨透了你,但不得不把恨抛开。我做女强盗傲视天苍,武功、法术、暗器,足以横行天下。”
“你的美貌,也足以迷惑天下。”他悻悻地接口:“你们的雄风会会主绝剑天君、九幽逸客陆大仙;弥勒教的教祖王良、教主龙虎大天师。这些人,都曾经夸口横行天下,傲视天苍。我问你,这些人敢站出来,在十字街头高呼横行天下傲视天苍吗?自以为横行天下傲视天苍是不算数的。至少,在我的刀下,他们就表现得不像个争名夺利的英雄,却像无所不用其极的鼠辈下三滥。”
“你我的看法不同,所采的标准也有异。”龙紫霄叹了一口气:“我曾经傲视天苍,成为一方之雄是事实。我横行五六载没逢敌手,也是事实。事先不知道你的底细,做梦也没料到你是土地刀客。在芜湖栽在你手中,算我命该如此吧!我真不甘心,怎么会糊糊涂涂失身于你的?我是裙带松没主见的女人?我……罢了,我认了,我愿意跟你合籍双修,但有条件……”
“屁的条件,条件应该由我提出。”他打断龙紫霄的话,心中暗笑。在芜湖双方斗法,他的道行高,这女人把幻觉当成真的了,他根本就无意与这个女仇敌亲热。
“你可不要把我当成可以任意摆布的女人,必要时,我会在床上杀死你。”龙紫霄拍桌站起怒声说:“别让我为难,答应与你合籍双修,必须获得灵光佛母的允许,灵光佛母绝不会无条件答应的。”
“哦!那个老尼姑叫灵光佛母?”
“对,她是月亮奶奶的亲传弟子,目下教主月亮奶奶普光佛指派她领队,务必将王道士带回京都。”
“你们要王道士的仙书秘笈……”
“这是借口,你不会明白的。”龙紫霄重新坐下。
“哦!其实我明白得很。”他突然感到心跳剧跳了几下,胸口有点发闷。
“那些仙书秘笈算什么呢?收藏的人仍然很多。以悟真篇来说,武当山与龙虎山的藏经楼中都有。”
“原来如此。”
“王道士当年在京都,收买从皇宫盗卖出来的灵芝,以及从派往各地求宝的钦差随从处偷买的灵芝,堆成芝山讨好皇帝,因而获宠召入皇宫任御医。盗买偷买的灵芝,每一本芝要不要三五两银子?”
“恐怕得花十两呢!”
“万本灵芝,他得花多少钱?”
“这……”他张口结舌。
“他的银子,有一半是从王公大臣身上骗来的。在皇宫多年,勾结死鬼神霄保国宣教高士陶仲文的儿子,道籙司右演法陶世恩,卖官鬻爵要胁庭臣,积金数十万,更从皇宫盗出不少奇珍异宝。这些金银珍宝皆藏在京都,在天牢囚禁的几年中,谁也追不出这批珍宝。只要把他弄到手,我们一定可以追出这笔百万财富来,作为在天下各地发展的资金。”
“果然不出所料,财富才是人人争逐的目标。”他喃喃自语:“难怪我用仙书秘笈作交换条件,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他们要的是人,书仅是借口。”
“高兄,只有你才能保证本教成功,你愿诚心诚意帮助我完成心愿吗?我是死心塌地跟定你了,你是最出色、最理想的合籍双修神仙佳侣……”
“真是见了鬼啦!”他感到一朵乌云在眼前闪过,眼中出现一刹那的晕眩,仍没在意,乌云一刹那就消失了:“我这一辈子,什么怪念头都想,就是没想到找一个女强盗合籍双修。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王道士的去向。他藏在京都的百万财宝,我也不可能替你去找。”
“高兄……”
他又感到眼前一黑,思路突然不能集中。
“我不与你谈条件,我只要你替我传话给灵光佛母,替我警告她,必须把不相关的杜……杜小姑娘……”气血一弛,他悚然而惊,神情出现恍惚思路不集中:“冤有头,债……有……主……不谈了……”
他倏然站起,身形一晃,无缘无故站立时失去重心,大事不妙。
“我是诚心诚意跟你的,高兄,你我已经有合体之缘……”龙紫霄用怪异的眼神盯视着他,眼中有疑云,也呈现惊讶。
他猛然一窜,再一跳便进入走道口,速度依然奇快绝伦,并不因眼前发黑气血不畅而慢多少。
“你走不了……”龙紫霄看出有异了,狂喜地大叫飞步抢出。
追过右折的走道,前面又是一座小厅,鬼影仅无,高大元已经不在。
第二十四章 如谜高大元
“咦!人呢?”龙紫霄跃登屋顶,疾趋屋脊举目四顾。房舍甚多,间有楼房参差错落,目力所及处,没看到有跃走的人影。
发出一声娇啸,更为仔细地察看四周的变化,留意其他房舍屋脊后,是否有人影出现。
先后从四周的房舍下,跃登六个男女,其中有龙紫云龙紫虹。
“大姐,怎么啦?”跃上的龙紫云讶然问。
“人逃掉了,就在附近的房舍内,快搜搜看。”龙紫霄指指四周的房舍,估计高大元不可能在瞬息间远逃出视线外,当然是跳落附近的房舍躲起来了。
“被他逃掉了?”龙紫云变色问:“你没用行尸毒药制他?”
“整筒毒药全部泄光了。”龙紫霄拉出腰巾所藏的精巧紫铜泄管:“也许是厅中因窗破而气流甚快,他嗅入分量不足。这种奇毒虽霸道,毒发的速度却不快,所以……我该用媚术引诱他多逗留些时间的。反正他中毒是无可疑的,不久将毒发逐渐变成行尸,假使不赶快找到他,很可能自行跌死或淹死,快找。”
他们要的是活人,死人就毫无用处了。
七个人分头在四周的房舍内穷找,毫无所获。最后召来林家大院的人,与及皇甫俊一家七男女,找遍了整座后宅,白忙了一场。
最后出去所有的人,大索郊区。
中毒的高大元如果逃出林家大宅,应该在两里的范围内毒发,极可能像白痴一样坐在草木丛中,最后将死在该处。
人手不足,这两里范围处处皆可藏人,派在各处的眼线也全都召回参与搜寻,志在必得。
林家大院内仅搜过一遍,以后便将注意力放在村外郊野了。
红日西沉,依然毫无所获。
夜间仍不放弃搜寻,忙得人仰马翻。
消息瞒不了弥勒教的人,数十名高手男女,住进小村旁观待变,聪明地不参与搜寻,以免引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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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大院不但建有地窖,而且建有复壁。
复壁也称夹壁或夹墙,供紧急避难暂且藏身的地方,宽度很少超过三尺的,只能当作暂时的避难所,不在里面贮存粮水,进出秘口也限于屋内,一旦有人四面放火,就会被烧死在内。
高大元发现体内有异,便知上了大当,发现警兆立即退走,自保为先。
连越两座房舍,便感到不支了,眼前模糊一片灰茫茫,气机欲断欲续,几乎失去重心仆倒,神智不能集中,意识逐渐模糊。
总算一点灵智未泯,本能地拼命逃生。
他知道龙紫霄在后面追赶,几经转折,屋内光度有限,不可能保持距离衔尾穷追。
转过一处小厅堂,头重脚轻向前一栽。
“我背你走。”耳中传来并不陌生的语音,感觉中,他朦胧地知道被人扶起,背了便走。
心神一懈,他失去知觉。
有人救了他,来得正是时候。
不知经过多久时间,他在混混沌沌中醒来,幸好神智还算清明,脑海中不至于空白一片。
热流荡漾,脑门一凉,有温巾替他净脸,口中有浓浓的药味。
眼前一无所见,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什么地方?”他问,声音哑然不清。
“在一条复壁中。”用冷巾替他拭额的人说:“老天爷保佑,你醒来了。我给你服下一些药散……”
“你的药散是强提元神的药,救得了一时只能应急。你乱给我服药,该打。但死马当作活马药,还真让你这瞎猫碰上死老鼠。我能恢复神智,得感谢你,呵呵!”他居然有心情笑。
“不能怪我把你当死马医,我不懂乱了方寸……”
“好了好了,把我摆平,取我的百宝囊给我。”
夹墙狭窄,躺下也难以翻身。对方是坐在他后面的,抱住他的上身,焦灼地替他用冷巾拭脸面。
“你的百宝囊仍在。哦!你有药?你中了妖妇的空灵暗香……”
“不是空灵暗香,暗香属于控制神智,让经脉暂时失去功能的所谓迷魂药物。我中的是毒……”
“哎呀!毒……”
“毒,可以伤害经脉机能。一进厅我便发现迷魂药物,我有药预防,一时自负大意上了当,没料到妖女另用毒物弄鬼。好在我发觉得早些,不然铁定会成为废人,任由他们宰割。我有解这种毒的药,但恐怕不怎么对症,得用本身的无上玄功,助药力将毒物中和排出体外,需要争取时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入暮时分。他们已饱餐之后,继续出外搜你的下落。”
“你不跟他们去?”
“他们防备我们隐瞒不报,更怕我们把你另加藏匿,所以不许我们外出。”
“很好,让他们浪费一夜精力对我有利。你不要再来了,以免落在他们眼下。劳驾你辛苦些,替我打听杜小姑娘囚禁的地方。”
“我知道,囚禁在村东北角的胡家后楼上。他们怕你,不敢囚禁在这里。”
“谢谢你啦!你冒了很大风险。今后如无必要,千万不要再派人和我联络,为了我的事……”
“也为了我自己呀!妖妇把你恨得牙痒痒地,你与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见面打打杀杀,又在一起言笑宴宴,你……”
“那是我和她的是非,你不要过问。你该走了,明早我自己会出去。”
可以从墙上听到外面传入的隐隐脚步声,有两三个人匆匆从外面经过。可知这座复壁,并非建在内室深处。
他替杜英担心,但却又无可奈何。
杜英在这些人手中,绝对禁不起摆布,有关他的根柢,杜英已经从实招供了。至少,他们知道他是西洞庭山的土地刀客。
留置在农舍的仙书秘笈,可能已到了陆大仙那些人手中。
那么,杜英有苦头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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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是本府的富户,在麒麟山的东麓,拥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织布工厂。在府城,也有批发布匹的店面。村中的大宅,是祖居的老屋。
三进内堂是楼房,两层,古朴简单,是极为普通的乡村房舍,不怎么引人注意,与林家大院的宏丽格局,有天渊之别。
苍天教的人散落地借住村舍。只有首脑级的人员在林家大院安顿。按常情,杜英应该囚禁在林家大院,不可能交由身分地位不高的人看管。
高大元直捣中枢,这些首脑人物慌了手脚,弄不清高大元有何神通找到中枢,怎敢将杜英囚在林家大院?
穷搜了一夜,几乎把附近方圆三里径的地皮,都一寸寸翻过来了,仍然不见预计已成白痴的高大元。有人主张搜村,但又怕引起村民的反感。激起村民的反抗,那就麻烦大了,不得不作罢。其实,他们也没有搜村的人手,百余户人家,任何一家都有藏人的角落,怎么搜?
五更天,大部分的爪牙已陆续撤回,仅留下一些分区监视的人守候,累得人仰马翻,一个个怨声载道。
几个首脑占住胡家的二楼,整夜张灯等候搜索的爪牙返报消息,他们虽然不曾亲自出动,但也无法获得充足的睡眠。
五更天,全村鸡鸣狗吠,天快亮了,首脑们在楼上的小厅,一面品茗一面商讨大局。
主持大局的人是灵光佛母,这位老尼的脸色难看极了,显得更为阴森,更为冷厉。
“我总有点怪异不安的感觉,这该死的刀客并没中毒。”灵光佛母可能真有几分未卜先知的神通,感觉出高大元并没中毒:“可能已看出凶险,远逃至府城藏匿了。哼!他会来的,杜英是他唯一的朋友,一定会来救她的,他不可能就此远走高飞。”
“我的确担心这狗屁刀客远逃黄山躲起来。”雄风会主绝剑天君嘴上强硬,其实心中发虚:“他一走了之,咱们就一切成空白忙一场了。杜小姑娘与他交情泛泛,他会冒受到众多高手围攻的风险来救人?”
“我想他会的。”龙紫霄显得有信心:“他把杜英留在身边,保护杜英他责无旁贷。这个人不是人间贱丈夫,他一定会向我们索人。问题是,我们需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把他制住。”
“让他来。”陆大仙脸色不正常:“以往咱们漫山遍野去找他,人少不是他的敌手,人多他及早趋避,咱们被他引得八方奔忙。现在他要来找我们,主客易势,咱们正好布阵等他,只怕他不来,哼!”
“咱们必须让他来,引他入阵。”圆光菩萨咬牙切齿,下意识地抚摸一度脱手的沉重禅杖:“这座楼四面凌空,是布阵的好地方,只要放出杜英囚禁在这里的风声,他就会自命不凡前来救人的。”
“不需放出风声,他就会来。”生神罗四维的怪眼中,闪烁着冷厉光芒:“他能有神通知道咱们的中枢在林家大院,也必定知道咱们已迁来此地。有件事令人起疑。”
“什么事?”灵光佛母问。
生神罗四维是真正的、成了精的老江湖,横行天下半甲子的一代凶枭,见识与经验,比灵光佛母这些靠创教起家的人强百倍。目下是绝剑天君的最得力臂膀,在雄风会的实际地位,甚至比陆大仙更高些,说的话有分量。
“那小狗一直就在窜逃,不可能消息灵通,他怎么可能知道咱们的中枢,摆在林家大院?”生神罗四维提出疑问:“他在那边的农舍,大展刀客威风,居然扬长进入这座村,丢了杜英,立即上门来撒野。诸位,这里面是不是有古怪?”
“唔!是有可疑。”陆大仙也是老江湖,一点就醒。
“如果不是咱们的不屑门人招了供,就是咱们的人中有出卖自己人的内奸!”生神罗四维的阴森目光。落在龙紫霄身上:“所以,他一定会找到此地来的。”
“咦!你用那种目光看着我干什么?”龙紫霄大为不悦,她不是雄风会的人,实际地位甚至比陆大仙还要高,受不了生神那种另有深意的怪目光。
“你没向那小狗吐露什么吧?”生神罗四维冷冷地问。
“你可恶,岂有此理。”龙紫百愤然咒骂:“在那家农舍,我们几个人根本没与他打交道,一沾即走,那有时间向他吐露什么?”
“是吗?我怀疑……”
“天杀的!今天你一定要有凭有据说清楚,不然本姑娘和你没完没了。”龙紫雷倏然站起,柳眉倒竖杏眼睁圆:“本姑娘和那死刀客软的硬的多方周旋,冒了万千之险,居然被你含血喷人,诬栽我是招供的内奸……”
“好了好了,罗爷仅提出疑点而已,并没指证你什么。”灵光佛母赶忙打回场:“闲话少说,当务之急是如何应付危机。高小狗是否中毒,谁也不敢料定。我们假设小狗并没中毒;并没远走高飞;假设他会来救人。现在。我来安排摆阵事宜,第一步……”
第二十五章 釜底抽薪
胡家大宅没有林家大院复杂,房舍也少得多,三进两院加上两厢,简单明了,实在不适宜布阵。
好在要应付的只有一个人,小格局布置应该可以应付裕如。
布置须在天亮以前完成,参与的人分头忙碌,灯火通明,楼上楼下忙得兴高采烈信心十足。宅主人所有的男女,全被赶至厢房安顿。禁止外出,以免泄漏天机。
在灵光佛母的估计中,高大元敢白天公然入村挑战,下次前来抢救杜英,也必定公然在白昼直闯中枢,因此有充分的时间布阵,用众人所携带的法器,便足以派用场,不需多派人手避免牺牲。
斗智不斗力,斗力必定造成惨重的损失。
唯一登楼的通道是楼梯,两个中年人小心地在楼口安装弦线。任何人登楼踏上梯级,便会绊及弦线。
不但由小铃通知楼上的人戒备,而且引发泄放迷香或毒雾。人在登上楼门之前,便已受到迷香毒雾的侵袭了,即使吸入不多,也将神智出现恍惚,武功与警觉心也减弱大半,登楼之后便成了强弩之末。
那位留了大八字胡的中年人,正在全神贯注安置绊绳,绕过一只小小滑轮,将线卷向后面一伸。
“我拉紧滑轮的线,你拉至第二道绊线的左挂钩绕过去,绷紧等我接手挂那一边的滑轮。”这人并没回头看,将线卷信手递给身后的同伴。
“好的,这种细线白天也难看得到,不错。”接过线卷的同伴说。
口音不对,说的话也不对。
中年人一惊,讶然扭头回顾,噗一声背心挨了一掌,接着脑门挨了一重拳,昏倒在一双强劲的大手中。
另一位同伴,昏到在不远处的墙壁下。
上面的楼门是大开的,工作的人免去上下启闭的麻烦。将人刚拖至梯下藏匿,上面恰好有人出门下楼。
灯光明亮,已来不及走避了。
一声怒吼,圆光菩萨像一部大车从楼梯狂冲而下,半途一拳遥向下攻,狂猛的破空拳劲形成柱形,冲向急急放下昏迷人体的高大元。
至刚至猛的神功,可在丈外碎石开碑。
看出手的功架,极像少林的百步神拳。
“禅功火候不差。”高大元不接拳劲,右移一步右手上吐,还招反击,配合得恰到好处。
下冲的身形无法中止,冲势太急太猛,只顾全力用拳攻击,已无法在窄小的楼梯采取闪避技巧应付。和尚反应超人,掌一出就知白费劲,百忙中抬左手小臂挡住脸部,沉重的身躯仍向下疾落。
蓬然一声闷响,上吐的掌劲击中和尚的小腹。人往下冲,腹部易被击中,和尚真不该保护上盘的,大概自以为护身的神功火候精纯,比金钟罩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怕外力打击。头部五官是要害,本能地加以保护。
圆光菩萨自以为不怕打击,这一掌沉重无匹,身躯的重心被撼动,颓然坐倒向下滚滑。
工作期间,所有的人皆不带兵刃,和尚两手空空,跌倒下滑头下脚上,即使手中有禅杖,也派不上用场。
一声长啸震天撼地,圆光菩萨的双踝被高大元扣牢,奋起万斤神力,把和尚沉重的身躯抡转如风,三转之后转速加快,风声虎虎声势惊人。
“贫……僧认……栽……”圆光菩萨讨饶声刺耳,怖极的心态引人同情。
只要脑袋撞上墙壁上,或者砸中扶栏,三两次重撞,脑袋肯定会开花。
“来得好!”高大元沉叱,脱手将和尚向楼梯飞摔。
共有三个人向下抢,手中有剑。
圆光菩萨旋舞抛摔的面积大,从上面奔下的人避无可避,最先奔下的生神罗四维大吃一惊,丢掉剑双手急挡砸来的大和尚,两人撞成一团,骨碌碌向下滚。
第二个下来的是陆大仙,楼梯上无用武之地,双臂一张一振,反向上倒跃,撞翻了跟在身后冲下的绝剑天君,登上了门楼口。
“你死吧!”陆大仙发威了,剑向下一指。
剑幻化为青虹,破空向下疾射。
高大元无暇理会向下滚的人,飞跃而上,半空中钢刀疾挥,铮一声奇准地击中青虹,青虹向外飞旋,回复剑形跌落楼下,火星飞溅中,高大元跃登门楼。
陆大仙是聪明人,迄今为止,在高大元面前屡战屡败,心中早虚。大好机会以神御剑全力一击,刀击中青虹的光景看得真切,刀一击便断绝御剑的力源,剑成了掷剑而非以神御剑,便知大事不妙,逃走第一。等高大元跃登楼口,已失去陆大仙的形影了。
楼下各种格斗声浪惊心动魄,楼上的人惊得心胆俱寒,本来取得兵刃要应战的人,看到丧胆奔回的陆大仙如此惊怖,便知来了可怕的劲敌,怎敢再逗留?
楼上的窗子都是大开的,距地仅两丈余,不能从楼梯逃走,跳窗逃走是唯一的生路。
楼下的人,也乘机溜之大吉,把昏迷的人也带走了。
阵还没布成,便被高大元捣散了。
楼上楼下搜了一遍,人都走光了,杜英不在这里,很可能在混乱中被带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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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境恶劣,他动了不择手段的念头。有杜英落在对方手中,在证实杜英已遭到不幸之前,他不能痛下杀手,主动权已在对方的主控下,他有被缚住手脚的感觉在心头,亟需设法争回主动。
情急不择手段,是正常的反应。
回到寄宿的农舍,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和杜英的包裹并没有被取走,盛仙书秘笈的包裹仍在。这是说,杜英并没招出仙书秘笈的存放处。
其实,那些书只剩下三分之一,都是并没绝版,民间仍可搜购的普通仙书,十之九是讲究探求理论的经典,而无实用价值,更不是无价的至宝。
其他三分之一的真正绝版书籍,他已另行收藏,不让杜英知悉,他不希望杜英陷入太深。
他主动大胆出击,两教的人都躲起来了。
他不急,那些人会找他的。
天暴星那些强盗,似乎已经远离疆界了,他没有再追究的必要。
他不准备再携带包裹,另找地方藏匿,百宝囊盛了必需品,可以无牵无挂地找对方穷追猛打。
给了农舍主人一锭银子酬谢,佩刀挂囊走上到敬亭村的小径。
那些人仍然留有得力的爪牙,在敬亭村潜伏,监视他的动静。他不能闯入民宅搜索,必须等对方出面和他打交道。
前面路旁的一株大树后,闪出一脸邪笑的大衍散人,劈面拦住去路,双手支着打狗棍邪笑着龇牙咧嘴。
“嘻嘻!成了折翅的雁啦?”大衍散人嘲弄着他:“不会乱了方寸胡来吧?”
“不会啦!我这个刀客不能面对危难便自乱方寸。老头子,你知道我的事?”
“我老人家是绝对冷静的旁观者,乱舞群魔的举动,那能逃过老夫的神目?你打算如何救你那位小女伴?”大衍散人的神情,大有幸灾乐祸意味。
“你会供给消息,助我一臂之力去救杜小姑娘吗?”
“没胃口。”大衍散人一口拒绝。
“你不要见死不救……”
“你所走的路,老夫早年就走过了,岂能再陪你们年轻人重走一遍?你自己的事,必须用你的智慧去了断。一旦你认为力所不逮,就必须断然放弃自求多福。找无关痛痒的外人相助,那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这……”
“你的消息来源断了?”大衍散人笑问。
“我不希望连累他人。”
“好,大丈夫所为。这样吧!我供给你一点点线索。”
“请指教。”
“那些人把小丫头弄到府城去了。”
“糟!那就更难查出藏匿处了。”
“他们算定你会设法救人,不会无情无义丢下不管远走高飞,把人藏在府城无后顾之忧,便可集中全力摆布你了。呵呵!你愿意任由他们摆布吗?”
“他娘的!他们少做梦。”他冒火地说。
“有打算了?”
“不错。”
“如何?”
“我不急,他们就要急了。他们都是远道而来,人地生疏的外客,不能久留,对不对?”
“没错。”
“我到城里陪他们玩玩,我不急。”
“但你有顾忌,有牵挂。”
“屁的顾忌牵挂。”他粗野的怪叫:“那小丫头除了我知道她叫杜英之外,其他毫无所知,伸手挡她所闯的灾祸,我已经做到了,她没有落在天暴星的人手中。苍天教这些混蛋如果杀了她,我保证他们一个也休想逃离江南,永远休想返回京畿,在江湖行道者心目中,这样做已是仁至义尽了。何况我仍会全力搭救她,救不救得了,我只能尽其在我,其他免谈。走也!”
说完便走,取道快速奔向府城。
“呵呵!好走。”大衍散人在后面怪叫:“老夫曾经要你小心她,果然出了纰漏,你小子并不聪明。今后,你更要小心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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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在府城进出,没有人再驱赶他了。
他的刀,让那些想借官府之力赶他的人心里发毛,惹火了他,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挨刀?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不在城内投宿,在东门外凤凰桥北首的悦来老店,要了一间上房落脚。桥两端都有码头,泊了不少小舟,水陆两途皆往来方便,随时皆可快速地远走高飞。
在城内城外,两教的人也不敢蜂涌而至群起而攻。尤其是白天,必须避免纠众搏杀事故发生。
不能枯等强敌上门,得踩探动静,找出藏匿杜英的地方,以便主动攻击。
他的江湖门槛精,天生的猎犬鼻,知道何处可以找到猎物,该如何排除困难建立安全范围。
首先,他得试探治安人员的态度,以及地方蛇鼠介入有多深,以便策划该如何排除困难与威胁。
傍晚时分,他在街尾的小食店膳毕,钻入一条小巷,消失在幽暗的房舍深处。
两个盯梢的眼线,失去他的踪迹。
信号发出了,众多眼线在城外寻踪觅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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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坊的胡家大宅灯火通明,健仆和打手在宅内宅外巡走,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胡大爷胡家宏是本城的乡绅,老家在三义河。这几天他一直躲在三义河老家看风色,敬亭山所发生的变故,他一清二楚。三义河本来就在敬亭山的东南角,风吹草动他也惊得跳起来,他是一早赶回城的,敬亭山的风雨已移至府城了。他是心怀鬼胎的人,留意所有的风风雨雨。
附近的几条小街虽是商业区,但天一黑就店铺陆续歇业,只有一些小杂货店或食店仍在营业。夜市则在另一座坊,因此行人渐稀。
心怀鬼胎的人,一旦情势失控,心惊胆跳疑神疑鬼,是必然的现象,唯一可做的事,是集中人手严防意外。
因此全宅灯火明亮,戒备森严。
晚膳后不久,他与五位知交好友,在东厢的花厅品茗,商讨当前的情势。门外的院子有两名打手护卫,禁止婢仆们接近。
大户人家规矩严,不会有不守规矩的婢仆乱闯。
五位知交的好友中,其中有芜湖来的皇甫俊。另一位是皇甫俊同来的人,自称罗方。
这位仁兄的真名号,叫九指天狼罗奎,江湖上有名的色中饿鬼,与一剑超生尹忠,同是生神罗田维的得意门人;他也是生神儿子。
在黄河渡头,这两个难兄难弟曾经露过面。
“皇甫兄,我不能再派人出头了。”胡大爷显得忧心忡忡,不胜忧虑地诉苦:“刑房的人已听到风声,说将有妖言惑众的教匪在本城出没。尤其是府与县两位捕头,对我已经有所暗示,希望我不要再唆使那些牛鬼蛇神闹事,以免城内失火殃及池鱼。这可是极为严重的事故,谁也不敢沾惹,谁也不敢把身家性命当赌注。”
“哦!那个姓高的年轻人真是教匪吗?”
“是不是教匪,他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九指天狼代皇甫俊回答,反客为主:“胡大爷,今后不必再派人去驱赶他了,把他赶出城到了山林郊野,咱们反而奈何不了他。”
“我这位好朋友的意思,是请胡兄派人广布眼线,留意所有与姓高的接近的人,查出底细再通知我们。”皇甫俊说出真正的来意:“那小子消息极为灵通,已再三证实他完全了解我们的动静。
“因此怀疑他另有帮手暗中助他,我们必须将助他的人查出根柢来。”
“已经知道有一个怪老头,经常在他身边神出鬼没。”九指天狼加以补充:“这个怪老头很可能是教匪,可惜我们的人无法查出他的踪迹,至于是不是高小狗的人,迄今仍无丝毫证据。这个怪老人,务请胡兄鼎力相助,盯牢这个人,或者擒住他交由咱们处治。”
“这……我的人不能出面动手。”胡大爷坚决地说:“派百余名泼皮做眼线好商量。冲皇甫兄的交情,我会出动所有的人手协助。”
“别蠢了,胡大爷。”厅侧突然传出陌生的语音:“你出动所有的地棍,人多口杂,泼皮们狗仗人势,那能不出面动手?等我砍掉你们百十颗脑袋,你如何善后?”
众人大骇,变色而起。
厅柱后移出高大元轩昂的身影,插在腰带上的刀随时皆可能出鞘。
“咦!你……你打到我家来了……”胡大爷大惊失色,几乎吓软了。
“你派人到客店撵我出城,我来找你也是应该的呀!”高大元向堂下接近,不怒而威:“这些混蛋是真正的教匪,你帮助教匪注定了要家破人亡。你居然敢再协助他们,一定是发了疯不想活了。”
“皇甫兄,你……”胡大爷快要崩溃了。
皇甫俊不得不出面了,将衣袂掖在腰带下缓步下堂。
“你认识我,是吗?”皇甫俊极有风度地颔首笑问。
“在芜湖我就认识你了。皇甫俊,你不该在暴力下低头,甘愿把身家性命交给这些教匪,愚蠢之至。我不管你有何苦衷,总之我是有理的一方。为了我自身的利益。我必须铲除教匪的一切外援,再和他们赌命,你和胡大爷在劫者难逃。”
“我不会和你谈苦衷说道理。总之,我是马行狭道,船抵江心,既然你找上我,我只好应数应劫和你赌命。这件事与胡大爷无关,请放过他好吗?”
“好,我答应你。但他必须完全脱身事外,不然我会向推官大人告密。”
一旦向官府告密,那就麻烦大了。这是最严厉的警告,等于是直接向苍天教示威,也有意替胡大爷开脱。
弥勒教的人,就是怕他向官府告密,而且他偷窥香堂打击弥勒教的威信,所以大举出动要他的命。
“我不能保证他该怎么做。俗语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他知道该如何权衡利害而取舍。而我认为你已经危害到我们的利益,必须除掉你才能永绝后患。来吧!咱们公平相决。”皇甫俊拍拍手拉开马步,表示要徒手相搏。
“你比那些妄想称雄天下的教匪有种,具有英雄气概。那些混蛋教匪,就没有人敢向我单挑决斗。好,我尊敬你,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关。如果有人胆敢擅自加入。他得死!皇甫前辈,进手。”
他口称对方为前辈,却用前辈的口吻催促对方先发招,虽然近乎托大狂妄,对前辈缺乏尊敬。
但以双方各展神通多次搏斗的表现来说,他足以在这些人面前托大称尊。
“得罪了。”皇甫俊不再客气,抱拳一礼立即扬掌逼进,走中宫无畏地攻出一招现龙掌。
这一掌力道万钧,掌力就在吐出时猛然迸发,马步沉实,掌上用劲的线条相当慑人。
内家重掌,劲道外发可在丈外伤人,走中宫便已表明强攻,声势之雄浑慑人心魄。
高大元身形略转,让掌劲从脸前斜掠而过,右掌一舒一收,带马归槽切入对方的手腕,切入反击速度有如电光石火,采用贴身攻击硬碰硬,气势如虹。
响起一阵连珠暴震,拳、掌、小臂撞击,肩、肘……快速的接触令人目眩,四条腿盘、拨、碰、旋……两丈方圆内难分人影,打击极为猛烈,双方都禁受得起打击,想击中要害几乎不可能,太快了。
这才是真正的贴身死缠,看谁的精力先耗尽,完全没有喘息的机会,攻击防御皆出于本能与经验!
真力绵绵不绝连续爆发,谁先气散功消便是输家。
堂下缠斗激烈,人影盘旋如飞;堂上的五个人目定口呆,手心冒汗气促心跳。
没有打手涌入,把门的两个打手昏倒在院子里。
恶斗非常激烈,风生八步,劲气撼动全厅。
灯火摇摇,家具摆设不时被劲气震倒。
但行家一看便知,表面上看险象横生,随时可能有人被击中倒地,其实有惊无险,缠斗贴身,劲道不易获得爆发的机会,抓不住致命一击的时机,白白消费精力而已。
真正功力悉敌的高手相搏,不可能有这种情形发生。
如果有,就表武功修为双方相去远甚,势强的一方有意促成的,有意压迫弱的一方快速耗尽精力。
九指天狼就是行家,已看出高大元有意活捉皇甫俊。
激斗表面看双方势均力敌,其实皇甫俊像落在网中的泥鳅,一切挣扎似乎激烈,却一切徒劳难脱网的束缚。
也像落在章鱼爪中的螃蟹,强劲有力的大钳,对章鱼的八条软爪毫无作用,只等章鱼最后一咬注入毒液了事。
假使皇甫俊被高大元擒住,苍天教在此的活动,将增加不少困难和限制,必定失去当地人物的支持。
皇甫俊一家七位男女,目下仍然是苍天教活动的有力凭藉,一旦皇甫俊受制,在宁国府那有立足之地?
剑悄然缓缓出鞘,神功默运静候时机。
时机必须掌握距离、速度、情势、时间。
生神罗四维是一代剑术宗师的高手名宿,而且有一把宝刃生剑。所调教出来的子侄门人,当然也是剑术名家。九指天狼是长子,家传绝学名头在江湖叫得响,如果施展偷袭,剑术的威力必定惊人。
胡大爷是本城的豪绅,只会些花拳绣腿,控制一些牛鬼蛇神在本地?坪溃娌攀笛∷善匠#肯卤患ち业亩穸匪鹕澹怯杏嗔Ψ中牧粢饩胖柑炖堑木俣?br />
激斗中的人,正急速向堂上接近。
距离的时机出现,方向也恰好。一声闷响,气流激荡,两人的右小臂接触,震动空前猛烈,大概都想震断对方的手臂,入影略分。
皇甫俊斜退两步,呼吸声可闻。
高大元退了一步,身形一顿,距堂上仅在丈多一点。
时间、距离、情势……正好。
机会稍纵即逝,最后的速度如能掌握,那就十全十美了,必须抓住这刹那的好时机。
身剑合一疾射堂下,剑气迸发似风涛。攻击速度快得目力难及,一闪即至生死决于瞬间。
就在剑光即将及体的电光石火间,出现了不可能出现的刀光。
九指天狼身剑合一,以神御剑招发毒着三星追月,这一招连攻三剑,是雷霆万钧的强攻。如果第一剑便中,第二剑仍然不收招。这是说,对方如果中剑,身上肯定会有三个剑孔,即使中第一剑便死了。
剑攻高大元的右胯后部,预定要把他的右胯股刺三个剑孔,不至于毙命,正好活擒。他即使知道身后有人暗算偷袭,也绝对无法拔刀,甚至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当时他正濒临劲道真力刚竭的紧要关头。
刀光不可思议地出现,千钧一发中与剑光会合。
铮一声暴震,火星飞溅中,九指天狼连人带剑向外飞撞,擦过一根厅柱,啪一声摔倒在厅口,猛地一蹦而起超越尺高的门槛,一闪不见,反应之快超尘拔俗。
“鼠辈休走!”高大元追出大叫大嚷。
厅内灯火全媳,人去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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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陵阳三峰西峰叫鳌峰,有一寺一观。小街绕过峰南向北伸展,民宅渐稀。
小街中段有几座民宅,后门紧靠山麓,抬头便可看到元妙观,夜间灯光隐隐可辨。
九指天狼与皇甫俊急似漏网之鱼,抄小巷奔入这条小街口。夜间这条小街行人稀少,连更夫也不走这条街,正好放开脚程飞奔,怕被高大元循踪追来。
前面传来一声呼哨,两人脚下一慢。
街角踱出两个黑影,又发出一声呼哨。
“怎么啦?”九指天狼扬声问。
“不要回去,长上迁走了。”一个黑影说:“看你们沿街狂奔,像后面有鬼追赶,必定出了意外,不出陆大仙所料。”
“他娘的!陆大仙难道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知道我们会出意外?”九指天狼怒声说:“那么,他为何先不向我们点破?”
“真碰上意外了?”
“是呀!他娘的……”
“高小狗?”
“罢了,陆大仙掐指一算便知道了!”
“凭猜想而已。当然他不可能未卜先知,他估计如果高小狗真有人协助打听消息,或者咱们出了吃里扒外的内奸,你们的行动,必定落在他的算中,所以你们假使真碰上他在胡家等候,便可证实地确有高手协助,或者咱们真出了内奸啦!因此长上已禀明佛母,迁地为良。天杀的!你们真碰上那小狗了,经过如何?”
“皇甫老兄和他拚拳掌,我……”九指天狼把偷袭的经过简要地说了,最后说:“那小狗的武功造诣,绝不是咱们这些高手名宿三个两个便可对付得了的,我那一剑,他根本不可能封架的,却被他封住了。更不妙的是,胡大爷与及本城的人,不可能再冒上法场抄家的凶险,不要命协助我们了。长上迁往何处安顿?”
“山上的元妙观。”
“哦!我们也去?”九指天狼向山上一指。
“是的,派我俩在街口等你们一起走。”
“我们的行囊还有……”
“有人替你们带走啦!你们千万不要前往。”
“哦!为何?”
“高小狗肯定会前往撒野的,他一定知道咱们的中枢所在。佛母决定将计就计,把中枢改置陷阱等他送死。”
“老天爷,佛母知道要损失多少人吗?”九指天狼不以为然:“除非能有一处绝地可以利用,可以让十余名身手超绝的人同时下手行致命一击,不然必定凶多吉少,不可能把他困住。”
“罗兄,那不关你的事。佛母不想要咱们雄风会的弟兄参与,咱们乐得清闲。走吧!上山。”
“那能不关咱们的事?哼!”九指天狼一面跟上一面埋怨:“迄今为止,真正舍命相搏,死伤惨重的是咱们雄风会,有事肯定仍由咱们拚命上的,不是吗?”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咱们只知奉命行事,那轮得到你参与决策?连你老爹也不配过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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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街很长,山峰也小。街尾山麓建了几座有林园之胜的别墅,草木葱茏,是大户人家的避暑别业。
高大元既然知道苍天教的人找皇甫俊做靠山,获得本城的豪绅大户庇护,只消略施手段向蛇鼠们打听,便可以知道那些人的可能落脚处了。
府城其实并不大,城周不过九里地,除掉陵阳三峰,实际的街道面积实在有限,即使向一般市民打听,也一问便知不必费神。
断绝对方的豪绅支援,一方面是可以解除皇甫俊的窘境,另一方面是可以获取活动自由的利益,再就是预作引起官府干预的打算。
至少,不会有地方上的牛鬼蛇神胆地的梢了。官府的注意力,也将转注在那些人身上。
他已经打听出那些民宅,有可疑的外地人藏匿,是些什么人,却无法知悉,藏匿的人不会露名号,本城的包打听也不知藏匿的人姓什名谁。因此,他只好按所获得的消息分析之后,再逐一前往搜寻。杜英到底被匿在何处?他心中颇为焦急。
活擒九指天狼的打算落空,九指天狼比他更机警精明。皇甫俊不是他的目标,他也不可能从皇甫俊口中获得囚禁杜英的确址。
他奔向第二处目标,悄然沿小街向北绕峰疾走。
其实他并不知道皇甫俊与九指天狼,会光临胡大爷家。今晚第一目标,只希望向胡大爷提出严重警告。至少,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一行他并没失败。
第二目标是鳌峰山麓的一座别业,是胡大爷的好友张七爷,建在山林中避暑的园林小筑,平时罕见有人出入,夜间更是行人绝迹,陌生人住在这里,消息绝不至于外传,除非借住的陌生人在外走动。
小街的房屋渐稀,灯火寥落,街上行人绝迹。中下人家的男女早睡早起,二更将尽,弯弯曲曲的小街鬼影俱无,正好飞掠而走争取时间。
接近街尾,眼角瞥见街有的一处野草蔓生空地,有物隐约闪动。天太黑,但眼角的余光,反而可见闪动的物体,比正面观察更为锐敏。闪动的物体不仅一处,有好几处。
反应出乎本能,他在快速的奔掠中,居然能在瞬间改变身形步伐,向下一仆,平伏着地立即侧滚。
这电光石火似的短暂瞬息间,他居然看到一些变化。
有异物从他背部上空飞旋而过,而且是交叉飞越的,所发出的锐利呼啸声,会让行家觉得毛骨悚然。
是两种暗器,单刃中型飞刀和袖箭。
他如果不仆倒而向前冲,正好置身子刀与箭的交叉点上。黑夜中不可能看到暗器,他算是死过一次了,警觉心与经验救了他自己。断然的快速反应,是自保的最佳凭籍,慢一刹那采取断然的行动,将有死无生。
跃起的瞬间,看清了情势。
那最先引起他的警觉处,是从一株小树下飞升的淡淡人影,向屋角的草丛疾落。草丛两侧,另两个长身而起,向他发射刀箭的两个快速人影,已向后撤走,可听到簌簌草动声。
扑落的淡淡人影一扑落空,正再次飞跃而起扑向野草急动的地方。
这是说,最先引起他警觉的淡淡人影,就是这个从小树下跃起的人,这人先一刹那飞扑两个用暗器暗袭他的人,早一刹那引起他的反应。
他也扑向草声传来处,半途看到淡淡的人影正向下疾落。
“留活口,老头……”他身在半空急叫。
草声大起,传出窒息性的叫喊。
那人影仆倒了一个逃走的人,在草中翻滚。
他凭经验估计,知道这扑下的淡淡人影是友非敌,如果是两个刺客的同伙,不会在一起骤合逃走。
他只有一个朋友:大衍散人。他看不清人影,以为是大衍散人终于大发慈悲,在他急难时出手搭救他了。假使他慢一瞬间发现这个疑是大衍散人的淡影闪动,绝难逃过飞刀暗器的交叉偷袭。
再次跃进,地下的人已折向走了。
抱起被仆倒的人,又颓然放手。这人穿深灰色夜行衣,腰脊已断,脑袋歪向一边,表示颈骨也断了。
另一个刺客,已失去踪迹。
身形暴起,他消失在一排小屋后。那是大衍散人折向逃走的路线,他与大衍散人较上了劲。
大衍散人一直在他身边神出鬼没,倚老卖老。并非他无意敬老尊贤,而是有点不服气。阻止苍天教的人打医仙王金的主意,本来该是大衍散人的事,他们是好朋友,他却是适逢其会被波及的无辜第三者。
目下却由他与苍天教的人周旋,而大衍散人却躲在一旁说风凉话。
大衍散人号称散仙,他的确不服气,这一较上劲,去势如电射星飞,全力卯上了,目力听觉与感觉,皆发挥了最大功能。
街后是峰麓,林深草茂,不时可看到通向各处园林别墅的弯曲小径,在内窜走的人,很难避免发出穿枝排草的声浪。
只能凭听觉追踪,目力已派不上用场。追了百十步,突然万籁俱寂,在前面三二十步的大衍散人,似乎突然飞天遁地失了踪。
“好哇!你想戏弄我?走着瞧。”
他心中嘀咕,向下一挫,徐徐绕走,轻柔缓慢排草而进,没发出丝毫声息,全神贯注留意一切动静。
突然嗅到一丝淡淡的香味,很像是爱美小姑娘的茜草熏衣香,没有风,所以淡淡的香味并没飘散。
“奇怪!”他惑然自语。
大衍散人年已古稀,一身老人怪味,怎么可能变成香味的?何况是小姑娘才使用的茜草熏衣香。
他完全进入寂静状况,像冬眠的虫。
第二十六章 恩怨情仇
虫声唧唧,但毫不影响他的听觉。片刻,他的脸徐徐转向左前方。野草荆棘高与肩齐,附近零星生长着一些不知名古树,视界远不及丈,根本不可能发现附近潜伏的人,走动时也无法不发出声息。
身形微挫,作势欲起,双手连扬,四颗飞蝗石鱼贯抛起,速度不快,没有破风声发出,向左前方三丈外的草丛飞落。
小石落在草丛的第一声传出,他斜飞而起高及两丈,半空中升至顶点,手挥脚扭身形斜穿急降,身轻似燕灵活美妙,下降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下面野草中分,有人排草急窜。
完全被他料中了,非常准确地排空扑落。
窜走的淡淡人影,居然发现上空有警,一阵暴响,草折叶飞,造成刹那间的暴乱,灰雾一涌,幻化为三个淡影,分向三方飞跃而起。
他的落点差了四尺,身形再起,衔尾追逐一个淡影破空狂追追,不理会灰雾和另两个淡影。
他比淡影快,在两丈外的草梢追上了。
淡影猛地缩腿连横后踹,向下急降。
双掌连挥,将踹来的双脚错偏,他一伸手便按住了淡影的腰脊,另一手抱住了对方的双脚。
“哎呀……”淡影尖叫。
他按住对方背脊的大手,百忙中散去将发的劲道。
砰然大震中,他压在对方的背部摔落草丛。
“是你。”他放手一滚而起。
“怎么会是你?”随后跳起来的人也叫。
是施明秀,弥勒教地位颇高的仙女。
虽然仇人相见,却并没分外眼红。
“你的三尸神幻形术火候不差呢!”他呼出一口长气:“你该拔剑用真本事给我致命一击的,呵呵!错过机会了,很后悔是不是?”
“我以为是苍天教的高手追来,拚道术我并不比他们差。”施明秀今晚不穿白衣裙,空了深绿色的夜行衣,用掌背轻拍腰脊,大概他按上的一掌力道不轻:“武功道术,我都甘拜下风。如果知道是你,我怎敢班门弄斧?后悔也来不及补救啦!对不对?”
“你杀了那个人……”
“我打算捉活口的,花了许久时间接近那两个警哨,他们一动,我一急就抢着下手。手一触那个人的身躯,便感受到可怕的劲道反震,只发下杀手。哦!原来他们在等你。”
“不对呀!”他惑然说。
“怎么不对?”
“他们不想杀死我,要活的才有大用。这两个家伙的飞刀和袖箭非常可怕,夜间哪能要活的?”
“看来,你对情势并不了解。”施明秀说:“他们的教中重要人物,下令一定要活捉你。雄风会的陆大仙,包括他们的会主绝剑天君,把你恨入骨髓,对主事的灵光佛母和三菩萨的命令阳奉阴违,暗中要求会中的弟兄,务必不择手段杀死你。”
“你们为何要活口?窝里反?你们双方一直就分分合合,有志一同……”
“说你笨你还真笨。”施明秀低笑调侃他:“他们要在芜湖建香坛,一山不容二虎,我们会真心和他们合作吗?如果不是你在呼风唤雨不断引起纠纷,我们早就大开杀戒把他们赶回京都了。双方目下是各行其是,把你当成勾心斗角的借口,你为何不就此远走高飞呢?我……我实在不愿和你……只要你一走了之……”
“我不能一走了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就加入我们吧!我……我愿跟……跟你一辈子,无怨无悔……”
“我们不谈这些。”他对这位仙女的好感日渐加深,但却无意牵入情感的纠纷中:“你知道我所发生的事故吗?苍天教的人都躲进城来了,城内反而容易藏匿。”
“我们的消息灵通得很呢!你那位女伴被他们擒住,就囚禁在山麓的张七爷别墅内。”
“真的?”他大感意外。
“包打保付庄票。”施明秀没把他当成敌人,像在和老朋友说笑:“天黑后不久迁去的。”
“我确是消息不够灵通,以为他们把人囚禁在街尾刘家,我就是前往踩探的,算是白跑一趟了。好,我就前往张七爷的别墅,让他们高兴高兴。再见。”
“高兄,不要去,他们的重要执事人员全在,很可能布阵等你入阱……”施明秀用恳求的口吻劝阻。
他身形乍动,两起落便消失在远处的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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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七爷的别墅,就称为张家别业或盛园,占地不广,五六座建筑,另有前后花园,亭台楼阁,环境颇为清幽雅致。盛夏期间,张七爷通常在此地宴客招待佳宾,平时仅留下五六位老仆照料,花木修剪得整齐美丽。
园门是木牌坊型建筑,外园栽丈余高的木槿作园篱。可拔升丈余高的轻功高手,稍作势便可一跃而过。这是说,不是理想的防御处所,必要时,可以砍树篱钻入。
把人囚禁在易于接近进入的房屋内,要不是故意引人入伏的陷阱,就是并不重视人质的价值,不需特别戒备保护人质的安全。
想潜入活动,必须先探道。
探道以秘密观察为主,不需每处地方都去走一趟。
他却一反江湖禁忌,突然以高速绕园外飞奔一圈,枝叶折断声又快又急,足以让里外的听得一清二楚,简直就像一头发怒的大牯牛,声势之雄令人闻之心惊。
他不是鼠窃神偷,不需秘密踩盘子探道。片刻工夫他绕了一圈,重新出现在园南不远处的松林内。
陵阳三峰的树林,以松柏为主,但以丛数栽植,并非全山皆遍栽松柏。这种树禁不起野火,以三五株为一丛栽植,便不至于火一发全山成为火海。
先弄来一大把蔓藤,拾枯枝混合松树的落叶,扎了五个两尺长的枝叶束,工作得神情轻松。
绕园奔跑了一圈,该有人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啦!附近恐怕已聚集了三五个眼线,留意他的动静了,天太黑,眼线可能已蛇行鹭伏到了二十步以内。
取出火折子,他进行第二步工作。
江湖人其实不喜欢花重金买火折子使用,这玩意既不经济,又不可靠,毛病多多,反而没有带火石火刀来得稳当些,更为实用,只是体积大有点不便而已。
他的火折子颇为精巧名贵,燧石、火刀、纸媒管、油芯套简,都是小型的,而且一体成型。比方说:火刀;成弯月形,宽仅如手指。长约两寸。比起一般半月形火刀,轻小多多。
“唰”一声脆响,火刀一击,燧石的火星引燃纸媒,轻轻一晃,媒头便扩燃成为红的火星。
身旁有声息,似乎阴风乍起。
他不加理睬,非常熟练地嘬口短促一吹,纸媒的火星立即光现焰起,技巧极为纯熟。
点燃了油芯套简,火光加盛稳定。
“你要干什么?”阴冷的语音来自身后。
“放火。”他简要地说,并没回头察看:“这种火把不怕风吹水浇,燃烧迅速,愈拍打烧得愈旺,松枝叶是最好的引火物。投向五处地方,你猜,要多久才能把这座园烧成白地?”
“你敢?你……”
“我为何不敢?”他冷笑,准备点燃第一束火把:“你们能扮掳人犯,我为何不能扮纵火犯?”
“你……”
“阁下,不要把我这刀客,看成大仁大义的英雄,你们看错人了。迄今为止,你们的表现愈来愈糟,愈来愈像鲜廉寡耻的组织。去告诉灵光佛母与陆大仙,赶快站出来和我光明正大打交道。”
“小狗你……”
“你这狗养的杂种给我听清了。”他转身大骂,举起火把子威猛如天神:“如果你们是四海社天暴星那些人,掳走甚至杀害杜小姑娘,都是理所当然,合乎江湖道义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我与你们的是非,你们必须和我自行解决,不能把局外的第三者拖入漩涡里。这里火一起,然后摆上三二十具来自京都的教匪尸体,想想吧!会有何种结果?”
“你不要夸海口。”
油芯套筒的棉芯燃烧甚旺,但筒内的菜油供应不足,因此光度不能维持稳定,短暂的片刻便会熄火。
余光仍可看到丈外的景物,可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衫佩剑人形影。
陆大仙的亲信爪牙神手翻天范天虹,居然敢夜间独自现身和他打交道,令他颇感意外,这家伙委实勇气可嘉,似乎胆气比陆大仙要大些。
“你们不断设计制造一举搏杀我的时机,没有人敢以英雄气概向我挑战,暗算偷袭反而断送了不少人,这岂是夸海口所能办得到的?你一个人能阻止我吗?”
火折子的火焰,终于缩小至将灭界限,树下光影摇摇,黑暗即将重新光临。
火焰就在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向下一缩,突然熄灭。
神手翻天抓住机会冲上,一闪即至大手疾伸。
同一瞬,两侧暗器似飞蝗。
高大元并没被神手翻天的冲进出手所引诱,不但不迎上,反而右手虚空一抓,身形疾退丈余。
“不要……”神手翻天狂叫,向前一栽。
预计神手翻天可以引诱高大元迎上,双方在八尺左右会合,掌劲必可及时将高大元挡住,身形一顿的一刹那,暗器恰好聚集,暗器从两侧向中汇合,万无生理。
可是,神手翻天无法及时刹住脚步,被一股凶猛的无穷抓力所吸引,身形加快前冲,冲入暗器的汇合点,双脚抗拒不了这股强劲的虚空抓力。
幸好前冲的抓力太猛,速度甚快,居然越过了暗器汇合点,鬼使神差躲过了变成刺猾的厄运。
在后面的右腿和右股,共中了三枚暗器,背脊也被一把旋转的柳叶刀掠过,右琵琶骨被割裂了一条血缝。
“哎……”同一刹那,两侧传出厉叫声。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出,有人逃走了。
高大元出现在右侧两丈外,拖起一个仆倒在树干下的人。伸手一摸对方的左腹肋,拔出那把一指宽,两寸余长的火折子专用的新月形火刀,拭掉血迹,插回火折子的火刀夹袋。
踱至左侧,两丈外树下也爬伏着一个人,胸前的七坎穴挨了一枚小飞蝗石,两对肋骨被震碎断裂,痛得蜷缩俯伏无法站起。
两个人的伤都相当严重,都需及早救治。在了断杜英的事之前,他还不想下杀手。
挟了五束引火物,他向百步外的盛园接近。
这次,他的速度放慢了,心中疑云大起,脚下有点迟疑。对方该已知道他可怕,死伤了不少爪牙,多次暗算强袭一一失败,为何只派了三个二流人物,便敢大胆地向他攻击送死?
他百思莫解,所以不再强行快速进袭。
神手翻天在他眼中,只能算二流人物,其实这位仁兄,却是威震江湖的高手中的高手。
迄今为止,他一直就凭自己的直觉展开行动,在了解对方的心理上,不曾作进一步分析。对方会用何种妙策对付他,这方面他是陌生的。
盛园无险可守,苍天教留在盛园的人数有限,只要知道强敌从何处进袭,便可预先调集人手应付了。牺牲三两个人便知道他袭击的方向,便成功了一半。
他想来想去想不通,摸不清头绪。他不再推敲,开始快步接近。
远在三十步外,便可看到房屋的顶部,以及黑黑的丈余高树篱,却听不到异样的声息。
“是时候了。”他自言自语:“该有决定性的结果,看你们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到南方扩张扬威,欺江南无人。”
丈余高两丈宽的树篱,只有超等的轻功高手才能跃过。他是超等中的轻功高手,无畏地从容飞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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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篱后是三四丈宽的防火短草坪,然后是一处建了花坛亭台的中型院子,两侧有黑沉沉的房舍。
中间的草坪,是一座秋千架。
是内院,女眷们游玩的地方,外人莫入,陌生男人的禁地。
奔入院子,冲向右首的房舍,房前是隐约可辨的朱栏长廊,打算到廊下点燃火折子准备纵火。
冲过那座小亭,距长廊仍有三四十步,蓦地四面八方涌起阵阵灰雾,涌腾的速度甚快,愈来愈浓。
“咦!怎么可能?”他自问,急向长廊飞纵。
显然是预置的,可定时控制的施放浓烟喷筒在发生作用。对方是初来乍到的外客,怎么可能有许多喷烟筒布置在这附近?如果全园布置,一千具也不足分配。
通常,大量使用的喷烟具,燃烧所涌发的浓烟,作用是让入侵的人变成盲人,难辨方向,不会具有毒性,毒物经火便十之九成为废物,不发生作用。
再就是入侵的人视觉失效,也刺激肺部导致呛咳,咳就暴露位置,吸引防守者的暗器反击。
他不假思索地冲进,跃过朱栏,单足一沾地,便响起一阵清鸣,是各种小铃的悦耳鸣声。
“这家鬼园的主人真会享受,他娘的!”他不由自主咒骂,放下五束纵火物,定下神准备敲火石引燃火折子,这种地方纵火容易得很。
长廊离地三尺,用木板铺设,木板具有弹性。板下,安装高低不平的触码,按人的重量和走动时重心的移动而触及另行安置高低不等的弦索。弦索牵动所击的各式五音小铃,便发出悦耳的鸣声。在江南称为响廊或屉廊。原始的用途是防刺客,后来演变成让美人歌舞的游乐处所。
盛园的张七爷,竟然在这里建了响廊,果真是财大势盛的豪绅。
也许,这位豪绅意在防贼。
但如果单纯为了防贼,为何栽树篱而不建高大的围墙?可知张七爷家中,肯定蓄养了乐伎舞娘。
那年头,大户或富贵人家,如不蓄养歌舞伎,简直不配称上流人家。歌舞伎必须习元曲、杂剧、传奇、散曲……有佳宾光临,如果没有乐伎歌舞娱客,是非常丢脸的事,很可能被贵戚名豪看成拒绝往来户。至于到教坊叫歌舞使来家表演娱宾,只能算次等人家。
毫无疑问,屋内肯定是有舞池的宏大娱乐厅。
火刀一击火石,火星溅出。
糟了,暗器破风的厉啸入耳。
没有时间燃火折子了,浓烟涌腾看不见人,哪能看到暗器?他向下仆倒,撞毁了朱栏,滚落地面。暗器击中青砖墙像雨打残荷,震落响廊的笃笃声如珠落玉盘。
吸入不少烟,快受不了啦!眼前不能见物,连方向也分不清了。
他爬行三二十步,不再有暗器射来。
现在,他只能靠耳力了。
冒险轻轻登上响廊,仍有铃声发出,立即引来一阵暗器。还不错,隐约可以看到一排长窗。
不能在外面被熏,砰然大震中,他撞毁窗进入屋内,果然屋内没有烟,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浓烟从破窗涌入,幸好浓度不足。
头有点晕,再也忍不住了,呛得咳了几声,慢慢摸索前进,不知身在何处。
纵火物已经丢掉了,没有纵火物,白忙一场。
不知过了多久,只知摸索着墙壁走,先后经过三座门。门都没上锁。这在大户人家来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天黑之前,每一座通道门,都必须上锁的,不容许任何人在夜间乱闯。尤其是内院的门户,管制得十分严,负责的管家保姆,必须躬亲其事,亲自经手上锁。天亮之后,再一一打开。有些主母,更亲自掌管门户启开,怀春的大闺女或侍女想偷情,门都没有。
一声轻响,脚绊及某种物体。
他本能向上飞升,手触及上面厚厚的承尘。
下面有小木板倒下的声音,以及多支劲矢击中墙壁的怪响。
是梅花神弩,可破内家气功的利器。
无法反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对方不动就没有声息发出,他英雄无用武之地。
一咬牙,他悄然向下飘落,左手一扬,一颗飞蝗石破空而飞,啪一声击中厚实的木板而非砖造墙壁。
一定是房间,有人躲在门内,从门缝向外发射梅花神弩,他所经处安装了坠板,板一被触就跌落,弩箭循声发射,发则必中。
他如果不立即向上升,绝难逃过五支劲矢的攒射。
轰然一声大震,他飞踹而出残破了寸厚的板壁,冲入一间内房。
里面的人被板壁破裂声所惊,本能地射出花心最后一支劲矢,推开房门向外狂奔。
“互不相亏!”他沉叱,三颗飞蝗石循声飞射。
“哎……”刚逃出房外的人惊叫,砰然倒地。
他循声抢出,感到气血一阵翻涌。
很不妙,摸到倒地的人,而且摸到湿湿的脑袋,那是血或脑浆。
飞蝗石不易致人于死,他意在找活口,却鬼使神差,第三枚最后发射的飞蝗石,无巧不巧地击破了这人的头颅,口供没有着落啦!
头一晃,晕眩感又出现了。
“这屋子里泄放出有毒的气体。”他打一冷颤,心中一凉。
他事先服了辟香辟毒的药物,但迷香毒香的种类繁多,药性各有不同,甚且相克或相成,世间绝对没有能练成可解百毒的解药名家。
总算所服下的药物,仍然发挥了一些功能,中毒的情形并不严重,他体内的排毒拒毒功能也不差,些少不适他仍可忍受。
必须出困,不能久处于毒气中。处身在黑茫茫的凶险陌生环境里,随时皆可能发生不测,而又英雄无用武之地,处久了不发疯才怪。
他定下神,忍受体内的不适,小心地慢慢用手脚探索而进,避免发出任何声息。各处皆可能安有绊线和堕具,稍一碰触便会发出音响,成为暗器攻击的目标。
如果手中有一根瞎子用的问路杖,该多好?
幸好还有一囊飞蝗石,尚可派用场应急。
啪一声响,他弹出一颗飞蝗石,在约三丈左右,击中一堵墙壁。是砖墙,此路不通。
没听到暗器射击声,那附近埋伏的人相当精明。
共发出四颗飞蝗石,每石的方向与劲道皆不相同,从传回的声响高低变化中,他凭听觉和经验,判断所应采的行动。
他像一头蹑鼠的猫,无声无息探向第三颗飞蝗石的掉落处,伸手一摸,没错,是一座门。再一摸索,原来是一座房门,里面上了闩,表明里面一定有人,外面的门扣没有锁。
急于脱身,他无暇多想,猛地一脚飞踹,人随崩倒的门抢入?恐小?br />
他听到有厉叫,原来有人躲在门后,从门缝倾听外面的声息,被踹倒的门撞翻了,倒在地上叫号。
而门倒风入的瞬间,灯光一闪即没。
门内的人点了灯,灯光不曾外泄。
这短暂的灯光,被他观测到房中的格局。妙极了,这间房有窗。
他毫不迟疑地在脚一沾地的刹那间,当机立断飞跃而起,双掌一分,小窗在暴响中崩散,他越窗跃出,看到了清晰的星光,没有烟雾。
可以看清景物了,是一座小院子。
他全力卯上了,奔入对面的月洞门,沿一条长廊疾掠,踢开一座半掩的门,眼前大放光明。
是一座小厅,有几具双柱烛台,光照全厅,厅内正在商议的五名大汉,惊得跳起来。
东侧廊下,也有三个男女:九幽逸客陆大仙、芳华仙史陈芳华、灵幻仙子丘天香。三人都认识高大元,一看便惊怒交加,不约而同拔剑扑上了。
五大汉也不慢,九剑齐举一拥而上。踢门抢入的人,当然是敌非友,所以立即攻击,不管来的人是谁。
高大元已耗去不少精力,而且头重脚轻的感觉愈来愈严重,志在出困,却闯入对方的聚会处,立即激发野性,钢刀倏然出鞘。
首先看清陆大仙的形影,其实他眼前已有点模糊,一声怒啸,他人刀合一冲向陆大仙三男女,招发狠招风扫残云,像是突然迸发的一道闪电,刀气破风声如刺耳的裂帛,有撕裂人心的魔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陆大仙三男女,都是名动江湖的高手名家,一看到眩目的强猛刀光,便知道无法承受,三支剑挥出,身形却不进反退。
三支剑不可能同时到达,最先与刀接触的陆大仙机警地松手弃剑,左掌攻出一记小鬼拍门,用风雷神掌掩护后退,这一掌也卯足了全力,风雷乍起。
“铮”一声大震,剑在刀光下寸断崩飞。风雷神掌的猛烈劲道,也被震得回头散逸。
陆大仙已退出丈外,眼中涌现惊骇的神情。
刀光续进,但芳华仙史两个女人,已在陆大仙的剑崩裂的刹那间,仰面倒下滚翻了两匝脱出危境,几乎被碎剑所击中。
“用暗器毙了他,他已中毒。”陆大仙突然大叫,左手一扬,一把小飞剑破空而起。
高大元刀招已尽,踉跄冲抵墙壁,左手抵住了墙,勉强稳下马步,转身时脸色不正常,被陆大仙看出蹊跷。用暗器比上前拼死有利多多,因此妖道阻止五大汉上扑。
他向下倚壁坐倒,小飞剑嗤一声贯入墙壁三寸,距他的头顶仅寸余,他滑坐的速度如果慢两寸,有死无生。
他的刀,已无法及时拍击小飞剑了。
同一瞬间,阴风乍起,一个黑色的巨大球体滚入大厅,足有丈余径大小,烛台的火焰一伸一缩,在阴风中猛然熄灭。
厅中漆黑,奇异的风声和利器破风声震撼全厅,异声四起,恍若进入阴曹幻境。
五名大汉还来不及发射暗器,有三个已被近身的黑球所发的阴风,刮得飞跌出丈外。
“是人!不要怕。”黑暗中,传来陆大仙的暴喝,然后是连珠发出的风雷掌特异风雷声。
高大元一滚而起,强提真力忍受头晕目眩的不适感,刀隐肘后窜入走道口,发出一声怒吼,一窜两丈外。
阴风随后跟到,是从他的怒吼声找来的。
“跟我来。”熟悉的语音先一刹那传到:“我知道何处可以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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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座地窖,格局很小,只能容纳三五个人,没有食物留置。有一支小火焰的长明烛,散发出暗红色的微弱幽光。
高大元坐在地上,用五岳朝天式打坐。他已加服了辟毒的药物,同时用坚强的毅力,与无上的玄门心法修为,凝聚先天真气行功排除体内异物,精力正加快复元中,如无外力侵扰,不久便可复原。
施明秀坐在不远处,用心地缠绕一条黑色的长丝巾,轻柔地折成四段,再系在细肢腰上,不但可当腰带,又可当作武器。卷入大厅的黑球体,就是她这条怪腰带挥动时,所呈现的幻象,可知她以神御带的真本事十分得,内力修为也将近登峰造极境界了。
她那身墨绿劲装,是以夜行衣型式缝制的,非常贴身,走动时绝不会有所阻碍,因而把浑身的曲线,皆暴露无遗,玲珑透凸极为诱人。如果白天出现在街市,很可能会引发一场暴动。
系妥腰带,整理好百宝囊和背系的长剑,她左顾右盼,直至感到满意为止。空间里,流动着淡淡的茜草香味。
爱美爱整洁,显出她是个有教养的大姑娘。
她到了高大元身旁坐下,目不转瞬地注视着高大元冒着汗水的脸面,流露在外的眼神颇复杂,最后出现单纯的欣然笑意。
高大元像一具化石人,呼吸像是停止了,大汗淋漓,半闭的虎目映着烛火,像泛出一线幽光,不是活人,而是来自阴曹的鬼物。
她是行家,知道高大元正在引气归元。
“你对地窖的知识令人难以置信,难道盛园张家的人,也是贵教弟子的亲友?”高大元突然张开虎目,双手上举伸伸懒腰。
“情势不利,就往地窖躲。本教的香坛,有八成是设在大户人家的大宅内。我们出入贵戚名豪的宅院,的确对地窖地道的修建,有深入的了解,一看格局便知可能建在何处。我们不认识张七爷,被我幸而料中而已。”
她加以解释:“我是跟在你后面来的,却失去你的踪迹,看到烟雾笼罩的房舍,不敢往里闯,只能在外围乱窜,居然找到你在狭窄的厅堂中,与那些暗器名家玩命,你真以为你是不坏金刚吗?”
“我刚从黑暗地狱闯入那座有灯烛的厅堂,不得不豁出去玩命呀!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正面临生死关头,谢谢你啦!上次你也带我入地窖躲避,下不为例,让他认为我是只会逃避的胆小鬼,多没面子呀!”
“逞匹夫之勇,不见得有面子,哼!”她狠瞪了高大元一眼:“明知他们在这里布阵……”
“为了救我那位女伴,我能不来吗?”
“哦!那鬼丫头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这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我必须去做的道义。我把她看成朋友,她又在我身边被掳走的,虽然论友情感情,我不能以命为她蹈汤赴火,但也必须尽力而为,尽其在我为她争取生机。”
“其实你已经用性命来为她尽力了。”
“就算是吧!但我不后悔。”
“你一定很喜欢她……”
“不谈她,我对她所知有限。喂!你为何暗中跟着我?”高大元转换话题,也许不便谈喜不喜欢的敏感问题:“难道你们真和苍天教决裂?”
弥勒教杀了苍天教不少人,苍天教也让弥勒教死伤甚重,想合作又各怀仇恨,想联手又心有不甘。
上次高大元与杜英强袭三家农舍弥勒教的住处,苍天教随即行雷霆攻击,施明秀的四位姐妹,事实上是被苍天教的人杀死的,如果弥勒教进行报复,一点也不稀奇。双方本是利益冲突严重的对头,随时皆有撕破脸你死我活的状况发生。
“我们必须了解他们的行动计策,以订定埋葬他们的大计。”施明秀说得理直气壮,其实脸上发烧:“你在里面看到他们的主事人灵光佛母吗?”
“没有。真不妙,不知道他们把杜小姑娘藏到何处去了。按理,应该藏在盛园的。”
“我问过口供,他们还有一些人,躲在山上的元妙观。听说那位红尘三魔之首,人魔道真观主,与苍天教颇有渊源,有门人投入苍天教。人如果藏在元妙观,那老魔你恐怕接不下他的太玄魔罡重击。”
“你不要用激将法捉弄我,想跟去浑水摸鱼。”高大元伸手拧拧她那吹弹得破的脸颊:“红尘三魔不是超拔的高手,只是心狠手辣行事恶毒,让江湖朋友畏如蛇蝎而已,你即使不用道术,凭你的武功就可以任意摆布他。”
“嗯……你你……”她用手抚摸被拧处,窘态更增三分妩媚:“你为了救那小丫头,反正要去的,是不是?”
“不急。”高大元长身而起,伸手拉起她:“天色不早,活动的时间不多了。我得先解决这里的人,让他们心胆俱寒才好办事。走,出去。”
她不但不挣脱高大元的手,反而兴奋地紧握高大元强劲的虎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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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余烟仍未全散的几座房舍,景物已可清晰地看到,绕了一圈,鬼影俱无。
布阵无功,撤走是最佳选择。苍天教总算知道情势已经失去控制,没有能与高大元力拼的高手,必须极力避免受到高大元的雷霆攻击,得设法制造绝境把高大元陷入,以免被高大元逐一铲除。
“看来,你非跑一趟元妙观不可了。”施明秀站在屋脊向黑沉沉的山顶眺望:“我陪你走一趟,不管你是否欢迎。”
“我当然不欢迎。”高大元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们的主事人守护天尊,会如何处置你通敌?我并非怀疑你居心叵测,想找机会除掉我。但我必须避免苍天教的人,误会我玩弄权术与你们联手合作。”
“高兄……”
“算了,你我的恩怨纠缠不清,已经搞得情势愈来愈复杂。总之,除非你们的人能明理,不再过问我的事,放弃杀我灭口的愚蠢念头,你我的敌对形势永不会改变,总有一天你我将面对生死相拚的局面。我喜欢你,真不希望你我有生死一拚的断情义事故发生。回去告诉你的人,离开我远一点,再见。”
“高兄……”她急叫,伸手急抓。
高大元已现身在邻屋的屋顶,再一晃便消失在屋脊后。
她盯着高大元消失的屋顶发怔,最后叹了一口气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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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老店只是一家小客栈,接待码头的一些水客,旅客天一亮就早膳结账离店,店中很少有长住的旅客,因此旅客一走,店中一静,要等到申牌以后,才有旅客上门投宿。
高大元并没离店,他不是长住的旅客,不急于进早膳,直至巳牌初,这才恢复精力前往膳堂进食,整间膳堂,只有他一个食客,店伙替他张罗一些食物,便不再理会离去另干活计。
堂口出现一个人影,像幽灵飘入脚下无声。
他据案大嚼,吃像有点不雅,抬起头冷冷瞥了来人一眼,重新埋头进食不加理睬。
是一个相貌狰狞,面孔像花脸老狼,穿了一袭青道袍,梳了灰白头髻的高年老道,三角眼冷电森森,瘪嘴唇鼠须全白了。腰带上,有一把用来抓背痒的铁如意,乌光闪亮把玩得光可鉴人。
老道冷厉的目光吓不倒他,大感没趣,哼了一声,拖出桌对面的条凳重重坐下。
他又抬头瞥了对方一眼,仍然不加理会。
“小辈,你消息灵通,知道贫道的来历,是吗?”老道用老公鸭嗓子发话,特别刺耳难听。
“咦!老道,我应该知道你的来历吗?”他放下竹箸剑眉一挑;“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我不知道你是哪座寺观的神佛,不算犯法吧?”
“小辈牙尖嘴利……”
“老道,不要在我面前鸡猫狗叫自讨没趣。”他一拍食桌,碗盘乱跳:“你既然来找我,就不要婆婆妈妈,有话你说话,有屁你就放。你已经老得一条腿已踏入尸坑,不必妄想倚老卖老,吓唬威胁我这种傲啸山河的年轻人,结果将是自取其辱,绝不可能获得我的尊敬或害怕。哼!你比苍天教那些武功与道术皆将臻化境的人高明多少?你连一个圆光菩萨也抵挡不住,少来丢人现眼好不好?”
“你……”老道的三角眼似要喷出火来。
“我又怎么啦?”高大元嗓门增高了一倍:“你之所以敢出头,原因是你在本城颇有名气,被称为活神仙,只要你一出面,全城的人都会把我看成外地恶棍,巡捕们也会蜂涌而至。告诉你,不要冒险,你死了一切都不存在了,而我却可以远走高飞逍遥。”
“你以为一定对付得了贫道?”
“那是一定的。”他的炯炯虎目神光暴射:“你人魔的名号,在江湖只能吓唬一些二流人物,你引以为傲的太玄魔罡根本不是罡气绝学,只是气功中蛤蟆功的旁支别传,我一个指头就可以在你的肚子开一个洞。放聪明些,让灵光佛母和三菩萨陆大仙那些人来找我,不关你的事,你还可以躲在元妙观多活几年。”
“贫道不信邪。”老道拍桌而起,伸手拔铁如意。
“滚!”高大元右手阴掌向外一拂:“不知自爱。”
桌上的饭菜盆盘,突然向老道激射。
“嗯……”老道倒摔而起。
一降暴响,老道压垮了一张食桌两张长凳,再倒翻一匝,挣扎难起。
身侧出现换穿了一身云裳的施明秀,用怜悯的目光俯视着老道不住摇头。
“你已经运足太玄魔罡,依然禁不起轻轻一掌。”施明秀一面说一面苦笑;“似乎你这曾经横行天下半甲子,威震江湖的红尘三魔之首,确是浪得虚名。走吧!不要再做蠢事。本城的捕快们已受有心人的关照,不会出面替你挡灾啦!”
老道挣扎着爬起,浑身在发抖,似乎突然苍老了十年,颤抖着出门狼狈而走。
接着踱入穿水红衣裙,明艳照人的龙紫霄,清澈的明眸中,涌现惊骇的神情,似乎仍难相信,凶名昭着的人魔如此狼狈遁走的景象不是真的,应该发出激烈的打斗,应该食厅七零八落天动地摇,应该……
看到穿淑女装的施明秀,龙紫霄油然兴起戒心,不是冤家不聚头,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大敌当前,她不得不暂且搁下在芜湖受到埋伏截击的仇恨,先解决眼前的困境。
老道人魔没交手便灰头土脸遁走,只能靠自己了。
“你也是来捉他的?”她向施明秀问,用勉强的笑意掩饰心中的尴尬:“多一个人,机会是否要大些?”
“哦!你配和他动手动脚?”施明秀轻蔑地撇撇嘴。
“那……那你来干什么?”
“我想找他谈谈化干戈为玉帛的事。”施明秀嫣然一笑:“在大庭广众间,见面就举剑挥刀,这算什么呀!我可不做这种犯忌的蠢事。刚才替你们造势逞能的老人魔,就是这样灰头土脸的。好吧!我先让你和他打交道。”
“呵呵!对,龙大小姐应该先和我打交道。”高大元邪笑,拖出横座的长凳拍了两下:“过来坐,先不要竖目横眉咬牙切齿,你这么一位天仙化人似的美丽大姑娘,实在不宜扮泼妇有损形象。我对你仍有三分温情,不至于用强制手段对付你。怎样,是不是奉命和我谈条件?”
“佛母准许我和你谈条件。”龙紫霄怒形于色走近落座:“你不要不识相。”
“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哦!这次你还要放那种有毒的气体吗?香喷喷肉香四溢的大姑娘,可以掩盖一切异味。上次我就上了你的当,要不是跑得快,尸体该已被蛆虫做大餐啦!你们对暗中施放迷香毒雾学有专精,我必须小心提防以免遭殃。”
“没能毒死你杀死你,我一直感到遗憾。”
“啃!真那么绝情吗?”
“罢了,真杀了你,我可有罪受了,佛母怎肯饶我?”龙紫霄强悍的神情消失了,用幽怨的目光注视着他:“其实能和你合籍双修,我是心甘情愿的。但你的态度一直就没有半点诚意,把我当成……当成……”
“当成欲海男女的一场男欢女爱游戏中,可以获得销魂蚀骨感觉的可爱对手。”
“你这杀千刀的混蛋!”龙紫霄气得破口大骂。
在不远处旁观的施明秀,听得直摇头。一个漂亮的淑女,在大庭广众间激发野性,亮丽的风华必定一扫而空,令人不敢领教。
龙紫霄是女强盗头头,羞怒中本性便自然流露,骂的话还不算是最粗俗的,穿上淑女装也不像淑女。
“好了好了,等你有杀我的机会时,再杀我一千刀尚未为晚。佛母准许你和我谈条件,她肯接受我所提的条件吗?所以她应该当面和我谈,小宝贝,你根本作不了主。她亲自乘人之危掳走了杜小姑娘,直接向我挑战,你我之间的事已经不重要,所以她亲自来和我谈。你走吧!你已经没有谈的分量。”
“佛母并不想把杜英当作谈条件的价码……”
“她最好放聪明些,先释放杜小姑娘再和我谈。杜小姑娘管闲事与四海社结怨,与你们毫不相干,佛母在我身边把她掳走,我能若无其事和你谈吗?她掳走杜小姑娘的目的,就是要利用作为挟制我的最后价码。她在弄巧成拙,反而加深我对你们的恨意。”
“那小丫头的事,也与你无关呀!”
“岂能说无关?她与四海社结怨我恰好在场,而且冲突的起因在我。你们节外生枝把她扯进来挟制我,简直是烧错了香拜错了菩萨。我自己的事并不重要,朋友的道义在先,我把杜小姑娘看成朋友,必须把她的事列为优先。说吧!你怎样解决杜小姑娘的事?”
“哦!你很重视她……”
“不错,非常重视这份情谊。为朋友两肋插刀,这是行道江湖人士的优良传统。”高大元一字一吐,不容误解:“所以我把自己的事,暂且搁在一边。在她的问题没解决之前,其他免谈。”
第二十七章 分化瓦解
“你这样做是本末倒置。高兄,不要让我为难好不好?我是真心诚意来求你的。”龙紫霄态度又变,改用恳求的口吻软硬兼施:“我和你的事解决之后,小枝节根本不需你担心。”
“呵呵!小宝贝,做女强盗,你可以称霸才;做女说客,你就难以胜任了。”
“你……”龙紫霄又要变脸了。
“你们最终的目的,是要把我置于你们绝对控制下,从我身上追出王道士的下落,夺取他的庞大财产,要求简单明了,绝不会让步。而我,我会为了那荒谬的一段情,甘心受你们绝对控制吗?我还想绝对控制你们,利用你们的实力在江湖争雄呢!你能有把双方的利益,加以整合调和的才干吗?我敢肯定地说,灵光佛母根本不可能授给你谈判的许可权,只要你前来探口风,看我对失陷杜小姑娘的反应。现在,你不妨提出你的所谓条件,让我看看到底有些什么诱人的新意?说啦!不要不好意思。”
“我们另找地方谈。”龙紫霄的目光,凶狠地投向施明秀:“我不希望有外人在场,”
“小宝贝,不要把这位施姑娘当作外人,她也是当事人之一,是专程来找我的。她们的目的非常简单,那就是该如何尽快杀掉我。有她在场,谈判反而对你们有利,说不定我动了利用你们的念头,击溃他们解除威胁,岂不是首先得答应你们的条件吗?要想得到些什么,就必须先付出些什么,这道理我懂。”
“你说得对,只有我们,才能保障你的安全。”龙紫霄傲然地说:“他们只是一些失败的英雄,尸居余气苟延残喘,哪配再扬起大嗓门,利用过去的声威和我们竞争?我们已经试出他们的实力,一句话:不足为害。只要你肯点头,我们……”
“呵呵!这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不合实际。而且,我也不会利用你们替我出头挑冤担债。你回去告诉灵光佛母,我一点也不介意昨晚的失败,失败为成功之母,我一定会把你们杀得落花流水。我一定可以要你们百十条命,偿还伤害杜小姑娘的血债。你可以走了。”
“高兄……”
“你不走我走。”高大元踏步出门走了。
龙紫霄僵住了,然后狠盯着施明秀。
“你要用无影化血神针对付我了。”施明秀冷冷地说,明亮的凤目紧吸住龙紫霄的眼神:“千万不要试,以免引起我的杀机。劳驾你转告那个什么陆大仙,倚仗人多,用强盗式的手段,袭击我们敬亭山的住处,屠杀了我们几个姐妹,这笔账他必须一一偿还。”
“等我们的事办妥,下一步就是双方了断的时候了。”龙紫霄的确打算出其不意用无影神针攻击,只好放弃:“你们这期间最好不要浑水摸鱼,以免提前毁灭,哼!”
说完,徐徐警觉地向门外退。
其实双方都有所顾忌,过去曾交过手,真要引发拚搏,短期间难分胜负,必定引起治安人员干预,对方都将丧失在城内外活动的机会,得不偿失。
施明秀并没动手的意思,对龙紫霄警觉的举动感到好笑,随后跟出,让龙紫霄白紧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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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的上房位于第二进的东院,从膳堂回客房必须经过二进的大院子。旅客们早就动身离店,但店伙计正在清理打扫每间客房,因此有不少店伙走动,一切显得极为正常。
跨入至东院的廊道,劈面遇上一位挟着扫帚的小店伙,小店伙恭敬地让在一旁,表示对旅客的尊敬。
他泰然经过小店伙身旁,手一抄接住巧妙手法递来的小小纸方胜。
“小心,那地方没有夹墙让你避难。”小店伙细小而清晰的语音入耳。
“你顽皮。”他也用特殊的传音入密妙技笑答,昂然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上次在林家大院,被龙家三姐妹所愚弄,中了龙紫霄的奇毒。
幸好发觉得早,及时逃走摆脱三龙女的纠缠,毒发的紧要关头,被人救入复壁藏身逃过一劫。
他对龙紫霄的确怀有几分好感,也为了曾经戏弄过这大美人,怀了几分歉疚,因此一直就不愿向龙紫霄下重手报复。
苍天教的主教人看出他的弱点,也就利用龙紫霄接近他纠缠不休,借此了解他的动向,他的活动很难逃过明暗布置的眼线监视下。
启锁进入客房,先警觉地察看房中有否异样,然后展开纸方胜,看完干脆将纸方胜撕烂吞入腹中。
“该是决定性的时候了。”他喃喃自语。
但一丝隐忧爬上心头,杜英落在对方手中,一旦决定性的时刻到来,他能放手不顾一切大开杀戒吗?
掳走杜英,击中了他的要害。
他只有一把刀,而苍天教却有近百名高手散布在各处,更有地方的豪绅协助,他的一举一动,皆在对方的有效监视下,他唯一的凭藉,是用快速的出其不意行动,给与对方凶狠的一击,却无法一举将首脑们歼除。
灵光佛母和三菩萨,根本没有向他联手行致命拚搏的打算,他英雄无用武之地,歼除一些二流人物,对局势并无决定性影响。
心中有点乱,但并不影响他的决心,开始准备外出侦查,在各处走动,可增加对方的心理压力,也让对方不易摸清他的动向,诱使对方判断错误。他是老江湖,知道用何种手段掩藏真正的行动。
他打算进城走动,进城不能带刀。
其实他是否带刀,毫不妨碍他的行动,他所留意的是暗器,防备人丛中悄然飞来的暗器,放毒。
刚将刀塞入枕底,便听到房门发出轻微的异样声息。
这种三流旅舍的上房,其实非常的简陋,没有内外间,一床一桌,只能算是单人房,仅比大统铺稍好些而已,房门一开便可浏览全室。如果有人强袭,打破房门便可一拥而入作困兽之斗。所以,房门必须上闩。
“好家伙,没完没了啊?”他冒火地探囊取出三颗飞蝗石,准备迎头痛击。
门闩分上下,他仅上了一道闩,而且加了插梢。
他眼中的警戒神色愈来愈强烈,已感觉出异样。
门闩正徐徐左右轻轻挪动,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试将门闩移开,由于被插梢所限,无法滑出,因此不时左右挪动,仍然无法将插梢弄断。
插梢粗如小指,折断必定有声响传出。
房内没有其他的人,门闩为何会自行挪动?如果换了普通的旅客,一定以为白日见鬼,很可能吓得半死,甚至会发疯。
他是行家,毫不介意,仅警戒的神色加强,知道来了强敌。
鼠窃如想启门,须用小刀割宽门缝,用门尖托动门闩,将插梢挤断,通常鼠窃很少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笨事。
片刻,插梢仍没挤断。
道行不够高,门无法开启。
他一拉刀步,双掌以承天覆地式置于胸前,虎目炯炯有神凝视房门方向,宝相庄严。房中立即出现气流动荡异象,气温似已发生冷却变化。
插梢突然跳起,门闩猛然退出闩口,房门倏张,气流发出呼啸声。
一个人影快速冲入,像是被气流吸入的,一身月白,像是飘入一朵白云。
手一张,暖玉温香抱满怀。
“嗯……你……”白云在他怀中挣扎,叫声柔柔地。
“哈哈!投怀送抱。”他大笑,一扭身便倒在床上。
是施明秀,脸红耳赤推开他的手。
“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施明秀挺身坐起,脸红到脖子上了:“你好可恶,扮猪吃老虎,被我们擒住囚禁在香坛,乘机把我们的香坛底细摸清了。高兄,你真是西洞庭山的土地刀客?”
“不错。”他离床将房门关上,在桌旁坐下:“我在休假,处理私人事务。我们的买卖是轮流担任的,而且可以自由调整不受拘束。”
“不是冲我们而来的?”
“怎么可能?天下的各种秘教组织,没有一千也有一百,土地刀客哪会管你们的闲事?要是为你们而来,那天晚上贵香坛肯定会血流成河。所以,请转告你们的负责人什么守护天尊,再不带你们滚蛋,继续图谋我,下场是十分可悲的。我喜欢你,但我不得不向你动刀。你们人多是靠不住的,一万头羊也抵挡不住一头猛虎。你们如果和苍天教合作图谋我,那将会与他们同归于尽。”
“守护天尊被你那一记以神御刀雷霆一击,勾消了傲视天苍的霸气。”施明秀挨着他的身侧排排坐下,叹了一口气:“我们就此不再过问,你能放过我们吗?我是说,你不要过问我们芜湖香坛的事。”
“这……”他心中犹豫,无法作答。
他本来决定歼灭苍天教之后,再驱逐弥勒教的香坛,在他的家乡附近,不许邪教的人残害乡亲。
“五年前四川再次兴兵举事失败,我们几乎精英尽失,老教主与现任教主,已经心灰意懒,不再作打江山的迷梦,而且不再传教以避风头。这些年来,唯一可做的事,是尽量保有仅存的香坛,深藏蛰伏停止活动。早年用雷霆手段裹胁的发展方法,早已放弃不再施用了。我们找借口驱逐苍天教在芜湖建秘坛,就是怕他们影响我们香坛的安全。如果你首肯,我们就置身事外;如果不,我们只好豁出去和你生死相拚。高兄,你意下如何?”
高大元扭头注视着这位婉转陈言的弥勒教高手,心中的犹豫一扫而空,比起龙紫霄的执迷不悟女强人态度,这位弥勒教地位颇高的女高手可爱多了。
施明秀的话,他觉得可信。
自从五年前弥勒教再度在四川兴兵灭明兴唐,旋起旋灭徒众星散,从此销声匿迹,幸存的各地香坛潜伏深藏活动,以往裹胁豪戚威逼利诱传教的活动,早已舍弃不用,不再为害地方,所以龙紫霄讽刺他们尸居余气,确是事实。苍天教接收了弥勒教京师的地盘,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只要不在当地裹胁百姓,不再传教广罗羽翼为害地方,连官府也能容忍其存在,除非有人首告。
“我信任你。”高大元拍拍施明秀的肩膀:“想起不必向我喜欢的漂亮姑娘挥刀,心里感到好高兴。但是,你作得了主吗?”
“是我向两位守护天尊劝解,经他们同意的。”施明秀按住他的掌背,脸上绽起灿烂的笑容:“我和他接触最密切,共过患难,知道你对我们的敌意并不强烈,而且……而且你有点喜欢我。再加上江右三仙也对你发生恐惧,主战的意念直线下沉。我一提化干戈为玉帛的意见,他们同意让我和你开诚布公谈谈。你同意了,我比你更感到高兴。我这就回去覆命,回头见。”
“你急什么……”高大元一把抓空。
施明秀兴高采烈小鹿似的一蹦而起,像一阵风拉开门雀跃地走了。
减少一个强敌,高大元感到轻松愉快,他可以全力对付灵光佛母那些人了,至少免去了后顾之忧。
其实苍天教说强并不强,仅倚仗人多而已。多的人以雄风会一群江湖凶枭为主,这些老江湖精明机警,敢斗敢拚是真正的亡命,武功虽然比苍天教的人差,拚死的勇气却旺盛数倍,极端危险。
苍天教的人包括龙家三姐妹在内,一直就不敢和他正式生死相拚。而雄风会陆大仙那些爪牙,死伤惨重依然前仆后继,一发动就蜂拥而上,将生死置于度外。
三方强敌已去其二,胜算在握。
可是,杜英落在对方手中,投鼠忌器,他有被捆住手脚的感觉。
昨晚,他就缚手缚脚不便大开杀戒。
目送施明秀的活泼背影,消失在远处的廊口,他有若有所失的感觉,施明秀留给地的印象,似乎更为鲜活,更为可爱。也许,他不仅是喜欢而已,感情已不着痕迹地,向深处发展、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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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分,北行的旅客绝迹,官道空荡荡,偶或有附近的乡民走动。南来的游客,要等到申牌以后才能抵步。
江右三仙与一双中年夫妇,佩剑挂囊背了包裹,冒着炎阳不徐不疾北行,一个个显得无精打采。
他们是分批北返芜湖的,避免走在一起引人注意。五人是最后一批,前一批已经远出三五里以外了。
谢公亭在望,气象恢宏。
这座亭距城两里地,与再往北里余目力可及的澄江亭,遥遥相对极为醒目,是这条路上颇有名气的石亭。
距亭十余步,亭内的三个和尚踱至亭口目迎,无意出亭至道旁挡路,仅用怪怪的眼神盯着他们,神情冷森,但似无敌意流露。
京教三菩萨,苍天教的元老级假僧人。
苍天教初期曾称无为教,本质是道教,但高阶层人士却称佛,称菩萨,也穿僧袍,表象也是僧人。
弥勒教冒充白莲社(教)系传,本质是佛教,妄称弥勒佛下生,普渡众生升极乐世界。但高阶层人士却穿道装,第二代教主干脆号称龙虎大天师。
当年朱元璋参加香军打天下,香军的骨干以白莲教和明教徒众为主。白莲教是佛教,明教是西方一神教;朱元璋两教参加了,香军所叫出的切口,就是弥勒下生,明王出世。
所以,朱元璋所建的就叫大明皇朝。
似乎,明王出世,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现在,僧与道面面相对。
在芜湖,首先发难大举袭击的是弥勒教,仇恨深结,死缠不休。
离开芜湖,双方皆以高大元为攻击目标。同仇敌忾,多次打算合作,但利益摆不平,对目标的处理各有打算,各怀戒心,因而分分合合,维持表面平衡,骨子里皆将对方列为仇敌。只要有机会,就手下绝情生死各安天命,双方心知肚明,不必提出评理。
弥勒教突然撤走,苍天教大感诧异。
“喂!诸位匆匆北行,打道回府,到底在弄什么玄虚?”圆光菩萨对江右三仙,并没流露多少敬意,说起话来也就带骨带刺:“不会是变天了吧?”
弥勒教两次兴兵举事,喊出的口号就是变天,兴唐灭明,同登极乐。
江右三仙没生气,仅冷哼一声。
那位相貌威猛的中年人,可就火往上冲啦!将包裹递给女伴,鹰目怒睁冷电四射。
这一双夫妇,正是随同守护天尊尉迟太极出现在敬亭,向高大元挑战的弥勒教主脑人物。守护天尊一怒发威,用掌心雷向高大元急袭,被高大元以神御刀行雷霆一击,当堂出彩几乎丢命,这夫妇两及时救走守护天尊,失去向高大元攻击的勇气。
随同守护天尊行动,地位必定甚高。也就是说,一定比江右三仙高。
“这贼和尚不是东西。”中年人声如沉雷大骂,蓦地风生八步,人化流光扑向十几步外的亭口,中途长剑出鞘。
“有话好说。”圆光菩萨惊叫,禅杖急升。
“混蛋!”圆慧圆智两僧同时怒吼,双禅杖并挥。
中年人的身影似乎难以看到实体,剑上成了一道青虹,与身影浑然为一,真像一道闪电射向亭口。
铮一声狂震,火星迸爆,青虹分张,又是两声剑鸣。
人影乍分的瞬间,火光耀目,热流爆发,罡风骤起像狂飙。
中年人身形复现,倒退出亭口。
圆光菩萨也倒飞至亭后,禅杖砸毁了后栏。
圆慧圆智两菩萨则从两侧暴退出亭外,以禅杖支地稳下马步。
一比三,似乎三菩萨并没占上风。
“要不要再试试本天尊另一秘学轮回大法了?”中年人沉声说,仍在隐隐振吟的青铜剑光芒闪烁不定。
行家定然可以从眼神不再冷厉中,看出这一击必定耗损了精力五成以上。
圆光菩萨脸色泛青,眼中仍留有惊骇的神情,颤抖的手倒拖着禅杖,重新出现在亭口。
“你这混蛋真有出息,动不动就掏出压箱子的绝活,出其不意猝然袭击,与疯子并无两样。”圆光菩萨说话的嗓音也有点走样,像是中气不足:“你我如果在这里拚个你死我活,娃高的小畜生会笑掉大牙。你们到底怎么了?就这样半途而废认栽溜走大吉?”
气势已弱,已明白表示没有继续动武的意思。
“咱们想通了,所以打道回香坛。”中年人见好即收,收了剑冷冷一笑:“在这里见机行事,实在得不到多少好处。等你们从高小辈手中夺获仙书秘笈,咱们再从你们手中夺取,岂不省事多多?你们去努力吧!咱们走着瞧,祝你们顺利。”
“原来你们在打这种如意算盘,真不像具有雄图大略的叱吒风云组织,不想运用自己的力量争取利益,却妄想玩阴的鹤蚌相争渔人得利。”
“将在谋而不在勇。”中年人傲然地说,徐徐后退:“为了几本并非绝品的仙书秘笈,本教的人一时不察,大举追到此地来,已经够愚蠢了,幸好还来得及改正错误。阁下,你们胁迫皇甫家合作,要在本教的势力范围内建根基,必定会回去的,咱们在芜湖等候。好好努力吧!后会有期。”
弦外之音简单明了:日后在芜湖,将有生死存亡的霸权利益争夺。
五人重行就道,向北昂然举步离去。
“这些混蛋,真的虎头蛇尾滚蛋了。”圆光菩萨目送五人远去的背影,向两同伴苦笑:“没有这些人牵制高小狗,对咱们不利呢!”
“其实也牵制住我们不少人手。”圆慧菩萨的看法却乐观:“这段日子尔虞我诈,有点浪费精力,调动人手不得不分心,佛母也希望早些摆脱他们。陆大仙的人,更跃然欲动要和他们大结算。走了也好,咱们可以专心集中全力擒捕高小狗啦!”
“也许吧!”圆光菩萨的话显得无精打采,挟了禅杖动身走上官道。
“师兄,你的话有玄机。”圆慧菩萨跟上惑然说。
“是吗?”圆光扭头冷笑:“咱们可以集中全力对付他,他同样毫无顾忌全力对付我们,对不对?”
“这……”圆慧脸色一变。
“咱们要付出多少人命,你算过吗?本来打算激江右三仙联手的,如果成功,至少可以少死一半人。现在……现在只有咱们这几个人拚命上了。”
“是有点不妙。”圆慧不得不承认事实:“咱们欠缺可以抵挡高小狗的人才,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可观。”
“所以你笑不出来了吧?”
三个和尚都笑不出来。弥勒教的人才比他们多,撒手让他们应付,难免有独木难支的恶劣情势出现;少了一个竞争者,也等于减少一个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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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大仙这期间心情很不爽,他那些牛鬼蛇神爪牙不时递减,而又无人补充,逐渐感到人手不足。
以重金雇请对付王道士的人,比方说:芳华仙史、灵幻仙子,借口高大元并非王道士,不是约定的对象,所以发生事故,出手拼搏的意念不高,虚晃两招虚应故事而已,不可能自动奋勇争先。
而灵光佛母所统率的苍天教弟子,并不受他指挥,一旦情势变得难以控制,指挥便出现双头马车各走一方的紊乱现象,一乱就兵败如山倒。
灵光佛母到底带有多少人来,他并不了解。
这次远赴南荒,为了减少沿途的麻烦,人都是分批走的,前后保持联络,正确的人数,只有主事人知道。
在芜湖与河南追踪的人会合,人数又增加了许多。如果按他的计划,集中全力接二连三强攻猛打,早该把高大元毙了。
可是,灵光佛母严厉地要求要活的。
这与他的打算南辕北辙,不符合他的利益,因为所损失的人,绝大部分是他雄风会的爪牙。所以在他主持的行动中,他的唯一要求是尽快毙了高大元。并非他故意阳奉阴违,而是不希望枉送爪牙的性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保全自己的实力人之常情,不能据此而怀疑他对苍天教的忠诚有问题。
他一直就打主意让苍天教的弟子,让他统一指挥,制造机会行雷霆一击,除掉高大元一劳永逸。那些仙书秘笈不难夺回,王道士的死活列为次要。
但他的打算,不符合苍天教的利益,所以灵光佛母与三菩萨皆不理会他的要求,颇令他感到失望。
另一重要问题颇令他不安,那就是高大元消息灵通,出乎他意料之外,不得不让他担心。如果高大元找到他藏身的宿处,也来一次快速的雷霆急袭,会有何种结果?他需要多少心腹高手防卫,才能保护他的安全?
弥勒教撤走了,他更为不安了。
他把弥勒教的人恨入骨髓,但毕竟是同仇敌忾的战友,可以牵制高大元的活动,现在他只有靠自己了。
他很少亲自在外走动,眼线不时将消息传回。
消息其实甚少内容,高大元的活动并不频繁,在客店闭门休息,监视的眼线闲得无聊,没啥消息可传。
灵光佛母派人找他,他不得不带了四位保镖前往应召,其实在外走动十分安全,高大元不会在市街向他挥刀或行刺,带不带保镖无关宏旨。
已经是申牌正,环山小街行人渐稀,到了绕入盛园的街口,便看到远派至街口警戒的两名大汉。
任何经过街口的人,都可以看出这两名大汉是警卫,阻止不相关的人进入盛园的山径。
这表示苍天教的首脑们,仍然寄宿在盛园。昨晚高大元几乎栽在这里,这座园确是便于布阵的地方,料想高大元不会死心,仍会前来踩探,正好重新布更歹毒的阵,等高大元前来送死。
昨晚他带了人负责阵外围的警戒,运气真不好,高大元就从他的警戒位置冲阵而出,几乎挨了高大元一刀。
灵光佛母不要他参与布阵,他感到愤愤不平。其实他的道术修为,比苍天教那些会法术的弟子只强不弱。
高大元出阵脱困,他还真有点幸灾乐祸的神情流露。
盛园位于鳌峰的西麓,逐渐西沉的阳光洒落满园,花木扶疏暑气全消,小厅中流动着沁人肺腑的幽香。
幽香发自四个金童玉女,也许这些仙界的人喜欢异香。
灵光佛母在小厅召见他,四位保镖留在厅外。
苍天教调教出一些出色的男女,对外称金童玉女,对内却是接引使者,负责引领有身分地位的人入教,也引领即将死亡的弟子升天。
既然称金童玉女,当然年轻不能大,也必然男的英俊,女的秀美。尽管并非真的是小童或女孩,但穿着打扮确是小童女孩装。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头上核了一根朝天童辫,加上两截绣花边衣裤,实在不伦不类,怎能算是童?十六七岁少女扮小女孩,也有点装腔作态毫无美感。
这四位金童玉女,就是这副德行。
苍天教创教初期,不以女色惑人。
这些金童玉女,不是以荡女龙阳面目诱人入教的灵媒,而是以武功法术保护内部安全的杀手。
后来第五任教主正式扩展南下教务,正式走上邪教道路,恶性膨胀的结果,金童玉女成为淫盗之媒。
这四位金童玉女,随侍在灵光佛母身边,手里仍握着装饰华丽的长剑作为法器,其实都是品质甚高的松纹古定剑,真正的青钢宝剑,杀人的利器。
陆大仙对这位教主的心腹灵光佛母,并无多少敬意。名义上,他是雄风会的大将。雄风会是苍天教的外围组织,是苍天教的外围保护网。
雄风会的会主绝剑天君,仅间接受教主掌握,对其他会友,不能直接指挥,须由会主下令执行。不怕官,只怕管;灵光佛母不能直接指使他办事,这就是他敢阳奉阴违,希望一举杀死高大元的原因所在,对佛母要求活捉的事不以为然。
今晚灵光佛母召见他,会主绝剑天君不在场,令他颇感意外,佛母是不能直接下令要求他办事的。在芜湖,会主没赶到之前,他是前锋主将。
苍天教的前锋主将是洪泽三龙女。由于他的爪牙多,洪泽三龙女只能请求他办事。发现仙书秘笈他居首功,所以他的权威也是无出其右的。
直至会主绝剑天君赶到,他才正式大权旁落。这期间真正与高大元生死相搏的人,是他与他的雄风会弟子,而非苍天教的弟子,洪泽三龙女其实所冒的风险并不大。
桌上摊开一张盛园建筑简图,另以虚线贯连各处,隐约构成一座天宫图,注入各种只有行家才能懂的符号,与标示的星座。
“大仙对天机七煞阵的运用,想必学有专精。”灵光佛母态度颇为客气,在图上指指点点:“请看盛园的格局,布阵可有遗漏疏脱?”
“小有涉猎而已,谈不上专精。”他早将周围看清,语气在谦虚中略带自豪:“以我们目下的人手,布阵绰绰有余裕。问题是,高小狗会来吗?”
“我们会诱使他来,一定来。”灵光佛母肯定地说。
“很难说,那小狗精得很。而且昨晚他在这里大闹一场,还会来吗?”
“他非来不可呀!除非他不想救人。昨晚救走他的那个庞大怪影,你真没看清?”
“变生仓卒,出没太快,贫道学艺不精……”他感到难堪,也有愧意。
“大仙不必自疚。”灵光佛母安慰他:“如果来人是罗祖教那个神秘怪老人,就算是大白天,咱们也难以分辨他的形影。我担心的是,这老妖仍在暗助高小狗,天机七煞阵同样奈何不了这老妖。”
“他毕竟仍是血肉之躯,并没真的修至地行仙境界,没有什么好怕的,他的威胁远比不上高小狗大。佛母可不要长他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这会影响弟兄们的士气,可别未对阵便先输掉气哪!”
“所以,咱们必须把他也列入强敌对付。今晚,我想借重你的人布阵。”
“哦!佛母该找方会主计议呀!”
“方会主另有要事处理,另有安排。”
“我那些弟兄不懂阵势,不懂法术……”
“不需太多的人参与,灵幻仙子丘天香的巫术就可派用场。请你带十个八个可用的弟兄,由你带他们主阵。”灵光佛母又在图上指指点点:“七煞的前四座,羊刃、陀罗、火星、铃星,由我亲自主阵。金童玉女守天空。其他的人,严守地劫。你负责化忌星座,承担的责任甚重,承受的打击力也最大,须有十个人才能胜任。但不知大仙有何高见?”
“化忌星座是非多,禁受不起挫折就可能遭致全阵瓦解。佛母将这星座的重任交付与我,我深感荣幸,我保证全力以赴,座在人在,座亡人亡。”他傲然地拍拍胸膛:“凭贫道所学,绝不会让佛母失望。”
其实,在七凶(煞)星中,化忌星并不是最凶的一个星座,排名也最末。在阵势中,却是专管杂务的座主,等于是前锋兼后卫,攻击在前,撤退在后,吃力不讨好,承担的责任却大,不是人干的好活计。不过,这也表示佛母能把重责大任交给人表示信任。
“有大仙鼎力协助,必可大功告成。日落之前,你的人务请秘密前来布置,预先演练以免配合上出差错。”
“好,我这就派人传话下来。”
“其他的人,可至元妙观待命。人魔受了折辱,动了无名,要引高小狗前往结算,你的人或可助他一臂之力。当然高小狗不可能于元妙观生事,只为防万一,不必严加防备。”
“人魔是我的朋友,是我唆使他出山恐吓高小狗的,没料到他修为一甲子气功已臻化境,竟然禁不起高小狗一击,难怪他心里不平衡,我义不容辞替他分忧。不过,高小狗不可能到元妙观找他的晦气。”
“很难说,我疑心高小狗不从山下来,而绕上元妙观,再向下侵入盛园。那么,元妙观正好首当其冲。现在,我和你到大阵的各星宫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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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傍晚时分,在码头一带走了一圈,沿街向一些小混混探听某个地方蛇鼠的动向,装模作样煞有介事,引得两个眼线穷奔忙。
在一家街旁小食店晚膳毕,已是暮色四起,城门已关,城外东门外与南门外码头区小街,仍然相当热闹。
跟踪的眼线已增至四人,一个个穷紧张大感失望。迄今为止,他仍然闲散地在街走动,毫无有所行动的意思,难怪眼线失望。
返回悦来老店,片刻他重行外出。
这次,他像是换了一个人,换掉长衫,穿上紧身的两截短衣,对系在背上,百宝囊移至腹部系牢,胁下还有一只盛石革袋,青衣青裤快靴,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一看便知他这身装扮,一定是有意犯罪不干好事。
在眼线传出警讯之前,他已经从街尾跳城消失在城内的街巷里。
消息传出了,正如苍天教的人所料,他潜入城内救人,救被囚禁在盛园的杜小姑娘。
杜姑娘囚禁在盛园,是经过周详设计,才放出口风的,放话的技巧非常老到。
有人来来往往进出盛园,根本不可能保持“秘密”。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表示盛园的确有某种秘密活动。
跳城飞越,跟踪的眼线傻了眼。
随后跳城跟入,目标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园立即进入紧急状况,全园黑沉沉一片死寂。
天机七煞大阵内,人人屏息以待。
二更、三更……谯楼的更鼓声如期传遍全城。
夜已深,盛园毫无动静,阵内的人因紧张过度,一个个等得心惊胆跳,紧张的气氛,随时光的飞逝而绷得更紧,似将接近爆炸边缘。
四更……五更……
五更起更的更鼓声传到,外围西南角树丛中,传出一声厉叫,表示入侵的人来了。
五更发动,未免太离谱了吧?那是夜行人必须撤走的时间,怎么可能反而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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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围警哨采潜伏方式布线,以深藏潜伏为主,不负责堵截攻击,发现警兆以信号通知联络人,如非奉到信号,绝不可暴露出击。
每一组是两个人,极为辛苦。
有暗哨被挑,相邻负责支援的人必须出来探究竟。
两名黑衣人快速地冲到,两支剑随时皆可能向挑哨的强敌攻击。
树丛黑沉沉,伏哨如不从坑中跳出,极难发现,被挑的可能性不大。
一名黑衣人先斜冲出丈外,两向侧一绕,右手举剑,左掌藏有暗器,向四周戒备。
另一人两窜两伏,快速地伏倒在树丛前。
朦胧中,果然看到坑口爬伏着的两个人影。
一个警哨昏死在坑内,另一个爬伏在坑口昏迷不醒,是被人拖出坑,用撕耳强迫发出厉叫声,然后被人打昏了,并没下重手杀死警哨。
“怎么可能被人发现,拖出来打昏的?”黑衣人一面检查昏的警哨,一面自言自语:“一定是看到可疑的怪异事物,爬出观察时被制住的。”
“老五,他们怎么啦?”负责警戒的黑衣人在两丈外低声问。
“一个在坑内昏迷,一个昏迷在坑口。”检查的黑衣人老五悚然回答:“脑门被拍击,真不可思议。除非袭击的人坐在坑口动手,那可能吗?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遇上妖魅鬼怪……”
支溜溜怪声起自身侧的草丛,入耳便汗毛直竖,感到冷气袭人,浑身肌肉收缩,耳中回音绵绵,眼前出现模糊的幻象。
一个怪影从短草丛中,徐徐向上升,上升。三尺、五尺、一丈……
“呃……”负责警戒的黑衣人,向下一栽,仆伏在草中寂然不动像死人。
老五只感到劲风猛压左耳门,便仆倒到坑口的警哨身上失去知觉。
“这些人心中无鬼神,拜的却是鬼神,呵呵呵……”怪影恢复人形,向侧一窜形影俱消。
盛园的紧张气氛,空前高涨人人自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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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山在南门外宛溪对岸,东西双峰对峙,下面是汇合张家湖水形成深深的响潭,是本城的风景区,跨潭为梁,东西各建一座响山亭。沿西亭的小径向西走,里外便是小小的五六十户人家响山西村。这里已经很少有游人走动,古老朴实的小农村,毫不引人注意。
这里进城也不方便,须从东崖沿溪绕向北行,从东门的凤凰桥或济川桥进城。或者,乘坐代步小船或竹筏,从南门码头往来。
二更天,黑影出现在城东南角城根。
城利用宛溪做城濠,三十余丈宽的宛溪,可阻上万兵马。沿城根有一条小路,便利近城的人行走,但大白天,也很少有人走动。
是高大元,是从另一处城墙跳下的。
傍晚他跳城进入,吸引眼线追入城搜寻。
在城内绕走了几条街巷,确定没有人跟踪,便登上城头跳落城外,完全摆脱了盯梢的眼线。
天宇黑沉沉,星月无光,浓云密布,上弦月已被浓云所掩,有下雨的征兆。
他脱了个赤条条,衣物武器举在头上,用高明的踩水术,毫不费劲渡过三十丈宽的宛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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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山西村的农舍,星罗棋布似乎毫无格局,也由于每一家农舍,皆拥有自己的仓、房、牲口栏、鸡犬舍……因此自然而然形不规则的建筑群,可通行的小径弯弯曲曲,似乎每一家皆有自己的出入道路。
最西那一家有菜圃与邻居隔开,前面的晒杂场四周栽了果树,占地甚广,外围是一大片田野。
二更将尽,场四周的果树下,遍插旗、旛、幢,与及月形小圆灯笼。
中间,简单地架起一座小坛台,木板搭的祭台香烟燎绕,陈列有香花供品,摆着各式各样法器旗旛。
气氛非常怪异,像是筑坛祭祖。
小圆灯笼光度不足,灯箱上绘有符籙和外人不懂的图案,微风一吹,群灯晃摇,在树木间形成奇奇怪怪的幻影。
一丛丛信香的火星,也构成奇异的形象。旗旛法的飘拂,也增加光影的变化,整体构成令人生畏的诡异地域,胆小朋友猛然闯入,真会毛骨悚然心胆俱寒。
祭坛坐北朝南,南面端坐着三排穿了青色宽大长衫的女人。
第一排三个,第二排九个,第三排二十二个。头上戴上月桂花冠,披下一头长长的青丝,手持燃着的一把信香,在隐约的暗红色幽光下,不易看清形体,另可看到她们苍白色的面庞,长发披下双肩,真像传说中的女鬼。
第二十八章 苍天教徒
祭坛两侧,列站着四个同样打扮的女人,但手中没有信香,分持小金钟、木鱼、铙钹、串铃。
另有一个女人站在坛前侧角,展开一本画有符籙的黄色折子,字很大,就着香烛光也可以看清字句。
“肃立!”这个女人可能是司仪,女性的嗓音悦耳而悠长动听。
众女从容起立,举动相当整齐划一。
“金舍黄房启,两弦正气升。跪!”
众女整衣跪下,宝相庄严。
“凡圣相结,丹珠自成。拜!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拜……”
一连串的拜,司仪所报出的三教神佛圣贤真多,每一位都要拜,拜拜拜……
不知拜了多久,似乎没完没了。
首先拜的是太阴月华。两弦正气升,指的就是月亮奶奶的上下两弦。
这是苍天教女性信徒的特有拜月亮仪式,也是修练内丹的仪式。每月的初七初八(上弦),与及二十二、二十三(下弦),都必须举行仪式,要十年结丹,方能仙成。
终于拜毕,诸他佛圣贤大概已接受信徒的诚意了。
“起!”司仪叫声一变,举手一挥,乐器齐鸣。
“舞……钟鼓齐……鸣……”
司仪唱一名,以整齐舞步起舞的众女,接着齐声应和,抑扬顿挫颇为动听。舞姿也相当美曼,举手投足简单整齐,但见黑影婆娑,信香挥动形成火画的弧形图案颇为壮观。
“霹雷……震顶。”司仪在众女应和一句之后,接着往下高唱:“仙童接引,宝盖来迎……日月光中采精源,超凡入圣透长安……”
“止……”司仪的叫声提高两度,乐声与舞同时顿止:“九宝三宝同相见,炼就金丹自超生。献香……”
众女鱼贯经过祭坛,分别叩拜将仅剩一半的一把信香,插在用米箩代替的香炉内,从另一端绕回原位。
“三光临界,光明普归,迎……”
众女整衣以金刚坐式跪下,大概女人不宜用禅坐式练功。双手向天吸入一口气,迎接自天而降的月华,然后翻掌下沉、外吐,完成一呼一吸。
众女开始练功吐纳,司仪则继续高唱:“运周天,转真经,无有隔碍;功圆满,心花现,朗耀无穷。坎离交,性命合,同为一体;古天真,本无二,一性圆明……”
之后,鸦雀无声,所有的女人,皆默默行功吐纳,双手不住上下张合。夜风萧萧,光影摇摇,陌生人闯入,结果将难以逆料。
三更正,司仪第一个起立。
练功半个时辰,算起来功效应该不会太大。通常练气所谓苦修,要下一个时辰苦功才有进境。
苍天教一日三参拜。女弟子另有拜两弦的仪式。男弟子则另有拜日的仪式。男女参拜时所诵的数十种神咒,可就有点不带文味了,门外汉根本听不懂,像俚俗的歌谣。
司仪还没宣告仪式终了,广场边缘突然传来响亮的鼓掌声。
很不妙,身上没带有法器,没佩有兵刃,只能准备徒手相博了。
在小圆灯笼的幽光映照下,树下踱出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的高大元。
“你们别慌,我让你们进屋子去,把兵刃法器全带上,再出来和我玩命。”他一面走一面说,声如洪钟震耳欲聋:“他娘的!不杀得你们做噩梦,简直就对不起老天爷,我等你们挨刀。”
将近四十名女人,年龄自四十半老徐娘,至十三四岁少女,惊骇地不敢抢出,急急忙忙列阵。
“你……你怎么可能来……来这里?”中间主持列阵的人,赫然是洪泽三龙女的龙紫霄,硬着头皮与他打交道:“你……你该……”
“该到鳌峰盛园,闯你们灵光佛母布下的奇门毒烟雾与人墙大阵。”人站在三丈外,双手叉腰手势慑人:“而我知道的是,你们不想耽误练功参拜的时日,乘机躲到这里筑坛结丹,把杜英藏在这里。你们的妙计并不妙,不将真的杜英放在盛园引我上钩,就不够妙了。”
有人溜走,溜回农舍取兵刃法器。
“你来了,同样投鼠忌器。”龙紫霄定下神,说话嗓门提高了许多:“你最好答应我所提的条件,诚心诚意和我们合作,你不但可以得到我,也可救杜小丫头的命。你希望杜小丫头死吗?”
“哈哈哈哈……”他昂天狂笑,声震夜空。
“你笑什么?”
“笑你蠢,你真蠢。”
“什么?你……”
“我如果重视杜小姑娘的生死,会堂而皇之和你们周旋吗?”
“哼!你不是无情无义的贱丈夫……”
“哈哈!这句话你就说得有欠考虑了。你勾引我,我顺手推舟成全你结一段风流缘,双方你打我杀热闹得很,那有什么情义可言!你少臭美了,你这种荡妇淫娃,上了床肉香四溢,让人获得片刻销魂蚀骨的享受外,你能给我多少情?我会给你多少义?在任何一座城的教坊,花半两银子,就可以享受一个比你更多情趣的女人。该死的贱妇,我一定要杀死你。”
他故意歪曲龙紫霄的话,其实他知道妖妇指的是杜英。
“我是说你对杜小丫头无情无义。”龙紫霄厉声尖叫:“你这卑贱的狗,我龙紫霄不是荡妇淫娃……”
“是吗?我怀疑。你引诱我上床,不是假的吧?哦!原来你所指责我的无情无义,是针对杜小姑娘说的。唔!我想想看,我对一个十三四岁,萍水相逢的初交结友的小姑娘,该付出情义吗?她有难,我正为她尽力奔走营救,难道也算没有情义吗?泼妇,你心目中的情义何在?”
“她跟着你,你就有责任。一个初闯江湖入世的少女,如果对你无情,会跟随在你身边共患难吗?你……”
“哦!原来你指男女的情义,我搞错了你的意思啦!”他不慌不忙拔刀出鞘,刀一拂光芒闪烁:“杜小姑娘是否对我生情,我不知道。她这么年轻,还是一个小女孩。我一个混世的玩命刀客,想要的女人,该是你这种看起来像女人,摸起来是女人,唤起来也是女人的人间尤物。他娘的,你这女人想要我老牛吃嫩草啊?你看错我这种男人啦!”
返回的十余个女人,将兵刃法器快速地分发给同伴。他之所以拔刀,便是等候众女发动的先兆。
“你不要虚声恫吓,其实外强中干,杜小丫头已经招供,说她对你一往情深,你答应带她遨游天下……”龙紫霄将长发草草挽成发结,接过同伴递来的剑与百宝囊佩上:“这些日子她和你同行同宿,形同夫妇……”
“哦!我感到奇怪。”
“什么奇怪?”
“像你这种女强盗兼荡妇淫娃,怎么居然计较这种事?我上你的床,你也向我挥剑断情绝义,为何又计较我是否有情有义?你的价值标准是双重的,此中大有可疑。”
“什么可疑?”
“你在有意引诱我对杜小姑娘生情,而你的条件是做我的女人,这对你有何好处?”
“这……”
“好了好了,不用多说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除了知道小姑娘叫杜英之外,其他一无所知。我把她看成朋友,正以朋友的情义努力进行抢救。你怎么说,悉从尊便。总之,你们如果杀死她,我的刀将屠光你们替她报仇,朋友的交情我已经尽了。现在我问你,你愿意乖乖地把她平安交出,换取你这一群女人的命吗?”
“你……”
“说!”他叱声如沉雷,刀向前一指,刀作龙吟,光芒闪烁有加活物。
左侧方众女丛中,突然卷起一阵阴风,三个径丈大的如虚似幻光球,以令人目眩的奇速冲来。金钟声和铙钹声急骤,入耳令人神智散乱。罡风呼啸中,光球外围飞舞出萤火似的满天繁星。
三个光球大小有点不同,中间形成发出异鸣的强劲气旋,来势太快太急,天黑而且幽光摇摇,想看清是什么物体,几乎不可能。
一闪即逝,迅捷如电。
“什么玩意?看刀!”他沉叱似殷雷,刀突然幻化弧光,激射火光球中,一声气爆,激光迸射,在各种令人胆落的异声中,迸发出满天雷电,刀气似狂飙。
再几声暴震,蓦地异象全消。
旗旛的碎片向八方飞散,萤光纷纷堕地隐没,小金钟抛出五丈外,一对金铙钹一东一西飞出广场,飞行的厉啸声动人心魄。
三个女人分倒在三方,腹裂胁开倒在血泊中呻吟挣扎。是那位司仪,和持钟钹法器的两个女人。
高大元在原地现身卓立,举起的刀龙吟隐隐。
本来涌出的十余名女人,骇然急急退回阵中。
“不屠光你们这些妖孽,绝不罢手。”他一字一吐,刀尖向下徐降,徐徐向前逼进,闪烁的刀光令人望之生畏,他那跃然欲动的狞猛形象,真像传闻中的魔鬼:“三四十个妖女,我片刻就可以砍得一地碎骸。有你们百十个男女匪徒的尸体,偿还杜小姑娘的一条命,我尽了朋友的道义,她九泉可以瞑目了。”
刮来一阵夜风,四周的小灯笼摇晃加剧,光影错乱,似乎鬼影幢幢,将燃尽的信香丛烧得更旺。
刀势已将龙紫霄控制在威力围内,刀吟隐隐慑人心魄。女人们阵势也开始移动,两面即将延伸绕合。
但三个地位高的女人在刹那间被杀,已让这些地位低的人胆寒,一个个流露在外的惊怖神情,已充分表明她们的勇气所剩无几,在刀下崩溃是片刻间事。
“你不敢杀我,我不怕你。”龙紫霄将剑住脚上一丢,语气强硬:“只有我才知道杜小丫头囚禁在何处,我死她也死。”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这女人在用性命作赌注。
“我会用一千种歹毒手段,逼你带我去救她。”高大元反手将刀归鞘逼近伸手:“你的迷魂大法绝对没有我高明,你将……”
左手一拂,五枚无影化血神针破空。
右手后吐,灰雾激喷。
高大元的身躯,随龙紫霄的手而动,似乎虚影仍在原处,实体已幻现在身侧。相距仅三尺,伸手可及,绝难逃过神针与灰雾的喷射,手一动生死便决定了。
神针和灰雾居然落空,仅击中虚影。
一声闷响,龙紫霄的右肩尖挨了一劈掌,下面双足被绊,向后仰面便地。
两个女人狂野地左右齐至,双剑上下齐挥。
高大元绝对无法拔刀,刀系在背上,固然行动不受干扰,但最大的缺点是拔刀太慢。两个扑上的女人抓住机会猝然攻击,志在必得。
他疾退八尺,从剑尖前间不容发地脱出威力圈。
“嗯……”两个女人同声惊叫,刹不住马步,砰然怪响中,撞在一起摔倒滚动。
是被高大元后退时,双手虚空抓合所发的神奇抓功所控制,两女对冲的速度陡然增加一倍,冲撞力也加倍,撞得浑身骨肉欲散。
是龙紫云和龙紫虹。所有的女人打扮完全相同,黑夜中不可能分辨面目,切近观察,便不难分辨了。
一照面,三个地位高的高手全倒了。已即将合围的众女更为害怕,不由自主惊恐地重新后退。
高大元一闪即至,分别在两女的背心拍上一掌,揪住背领拖死狗似的,拖至龙紫霄身旁一丢,三个女人并排躺倒,成了待宰的羊,一声刀吟,他的刀再次出鞘。
龙紫霄右手失去活动能力,但仍可挣扎着挺身坐起。
他像个降妖伏魔的巨人,俯视着脚下战栗的小鬼,钢刀闪烁的光芒和慑人心魄的刀吟,具有强烈的惊魂慑魄魔力,胆气不够的人将会精神崩溃。
注视着依然态度强悍,不肯屈服的龙紫霄,他油然兴起厌恶的感觉,这女强盗貌美如花,却没有女人味。他感到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居然有点喜欢这个女强盗兼女教匪?他实在不应该一时兴起,和这个美丽的敌人斗法的,胜了并不光采。
此后,他再也无法一见面便下毒手。
而这个女人,却不断向他行致命的攻击。
刀尖徐降,指向龙紫霄的右膝盖。只要轻轻一点,龙紫霄的右脚便废定了。
“你……你不敢杀……我……”龙紫过强按心头的恐惧,用沙哑的嗓音咬牙尖叫。
“是吗?”刀尖转向龙紫云:“先杀这个龙二小姐,如何?”
“你这杀千刀无情无义的畜生。”
“没错。”
“你会不得好死。”
“没错。”
刀光一闪,射向龙二小姐的咽喉。
“住手!”龙紫霄终于崩溃了。
刀尖停在龙二小姐的咽喉上方,龙二小姐浑身在发抖。高大元的目光,冷森森地回到龙紫霄的脸上,不再发话,静等下文。
“你……你好残……忍……”龙紫霄的嗓音吵哑,比哭还要难听。
“没错,因为我是刀客。”
“何必呢?高兄。”龙紫霄仍不死心,仍作最后挣扎:“只要你肯和我们合作,我们什么都会给你,财富、权势、女人;人生在世,你还想追求什么?和我们合作,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
刀尖徐降,仍指向右膝。
“我把杜英还给你!”龙紫霄嘶声尖叫。
“我的确曾经有点喜欢你。”高大元收了刀,俯身在她的右肩抚摸三次:“不要逼我残害你,龙大小姐。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但你必须识时务输得起,你已经尽了你的责,你死了并不能挽救下倾的大厦。”
“我仍可……”
“仍可用杜小姑娘的死来威胁我,是吗?”
“没错。”
“我承认你这一招颇为有效,毕竟我喜欢杜英,虽然交情不深不涉及男女情爱,仍然萍水相逢颇有投缘的情谊,道义上也应该以她的生死为念。”他呼出一口长气,虎目中重新涌现杀气:“但这一招并没击中我的致命要害,因为这份情还不足以生死相许。你以她的生死来威胁我,我用你的姐妹生死来回报你,刚才你就暴露你的弱点,也险之又险地救了龙二小姐的命。现在,看你还有何妙招再救她们。”
他的脸转向龙三小姐,横移两步接近,刀徐徐伸出。
“你不要用死来吓我这种女人。”龙紫虹身柱受制,躺在地上依然有亡命女盗的气势:“我纵横淮泗率众三百,亲手杀了不少人,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我死就是我结丹成仙的时候。”
苍天教教主太阳爷爷虎眼禅师,遗世有不少宝典,有关炼丹的修练过程与心法,说得斩钉截铁,指出拜日月星三光吸其精华,十年便可结丹成大道。再就是一旦弃世,也就是丹成飞升之期,从此超凡入圣,升天成仙成佛。
但他本人并没飞升成仙,尸体深埋在创教圣地碧天寺弥陀殿地底一丈六尺。百余年后,爷爷奶奶的骸骨被掘出,打碎洒在大路上,让车马行人踏成尘埃化骨扬灰。
“我知道你这女强盗杀人如屠狗,一点也不怕死。”高大元狞笑:“我不杀你,只剁掉你一手一脚。我是个冷酷无情的刀客,杀过不少人,也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一刀便完了,谈不上痛苦。我要你们痛苦,所以不想一刀杀死便宜了你,断了手脚你就成不了仙。通常人走路先举左脚,我替你把左脚剁掉……”
龙紫虹曾经捉住他,虐待他,要说他毫无芥蒂心无怨恨,那是欺人之谈,报复的念头一直存在。
钢刀微升,作势下落。
向世间不择手段争取名利权势的人,凭藉一双可以翻天覆地的手,和强健跑得快的双腿。一旦失去抢夺的手脚,失去行动自由,一切雄心壮志便消沉崩溃,只能躺在床上空想做白日梦,痛苦地活十分凄惨,生不如死。
这种反击,反而击中龙紫霄的要害。一刀把人杀了,或者砍断手脚废了,龙紫霄心肠再硬,也不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用杜英的死来威胁高大元虽然见效,可惜杜英不在场,威胁性不够强烈,而眼前的威胁却迫在眉睫。
“你赢了。”龙紫霄不得不承认失败,说的话充满愤怒与绝望:“我派人去把杜小丫头押出来给你,总有一天我会回报你的。”
“你等吧!这一天不会让你等得太久的,因为我也会找你,但找你绝不是为了重温那段幻情。”高大元收刀逼近:“你带我去救杜小姑娘。我不信任你的人,你的人最好不要接近农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血腥,领路。”
龙紫霄打出手势,阻止同伴跟随,极不情愿地向农舍走去,咬牙切齿心中愤极。
“你对贵教倒是忠心耿耿。”高大元傍着她举步,随时可以伸手制住她,甚至杀死她。
“我是向南方发展的主事人,家父也是教中的长老。”她透露了身分:“江南得天独厚人杰地灵,正是我教大展鸿图,个人一展抱负的好地方。三年前我的人就在扬州建了活动香坛。这次本来打算前往南荒,对付王道士之后,定可获得大量资金,正式在南京建坛广罗门人弟子,由扬州方面的人出面号召,可事半功倍。没料到人算不如天算,碰上你这个刀客伸手管了这档子事。我们的法术对你不发生作用,难道你是王道士的门人?”
“我再次郑重告诉你,在河南碰上王道士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人。这家伙大难不死,却将那些狗屁仙书秘笈交给我,让我替他承担是非,他这种嫁祸的恩将仇报作为,实在可恶可耻。”
谈说间,进入农舍灯火明亮的外厅。厅中也设有神案祭坛,信香即将燃尽。人都在外面的祭坛拜月,屋中空无一人。
“人囚禁在后院的地窖内。”龙紫霄向后堂走:“今后,你最好小心她……”
“小心她什么?”
“小心她的安全。”
“我会的。”
他当然得小心杜英的安全,这种凶险的事岂能容许再次发生?
可是,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意念在脑海中一闪而没。一些无关宏旨的琐事,偶然想起随即隐没了无痕迹,是正常的反应,不值得认真去想。
大衍散人曾经向他说,要他小心杜英。
他一时大意不小心,让佛母和三菩萨把杜英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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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大元闯入拜月坛的同一期间,一个黑影也闯入农舍的后院。
苍天教众女占住这家农舍,把农舍的一家老少驱至邻舍安顿。
他们在这里住了两天,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他们的举动,皆在极高明的眼线监视下。
盛园布天机七煞大阵,用不着太多的人手,灵光佛母改用雄风会的人参与布阵,多余的人安顿在元妙观。
一些不能胜任的女将,就潜匿在城外的这家农舍。该教的弟子拜三光修练结丹仪式颇为重要,在外地也勤拜不辍。
拜上下两弦月每月仅两次四天,所以如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取消中止。尤其是结丹的前十年,必须按期祭坛修练。
人都在外面拜月,这个黑影毫无顾忌地长驱直入,可能事先已经探道踩盘,对农舍的格局上相当熟悉。
后院占地亩余,建有柴房茅坑,堆放着一些旧农具破烂物品,显得脏乱不引人注意。
灶间的右首是一间耳房,安放有简陋的床桌,闲置之久,散发出一阵霉气。
房门是敞开的,门帘也钩起不挡视线,壁间插了一枝松明,红色的火焰闪动,松油不时毕剥怪响。
一位穿青衫裙的佩剑女郎,坐在桌旁自得自乐品茗,脸向外,可看到门外走道的动静。是看守,所以没有参加拜月练功结丹。
她喝掉杯中茶,拈起茶壶斟茶,不经意地向门外瞥了一眼,吃了一惊跳起来,茶壶失手掉落发出响声。
门口出现一个绿色的怪人,绿色的夜行衣,外加轻柔绿色带灰黄斑的披风,裹住了身躯形成怪异的线条。苍色的斑头罩,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怪眼。剑系在背上,剑靶的饰物已经摘除。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突然出现,真会把人吓昏。
女郎跳起来,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怪人一跳便进入房中,身形晃了两晃,口中传出几声怪音。
女郎突然两眼发直,颓然坐下,直挺挺端坐目光前视,像个正在聆听教训的学生。
“打开地道门,乖。”怪人柔声说,手伸出披风轻拍女郎的肩膀。
女郎如受催眠,离座到了右面的洗脸架旁,搬开架,扳开墙根的一声大青砖,拉动里面的一只扣环。
再拖开床,床后便出现一块绘有砌砖形的三尺见方厚木板,拉开板,下降的地道出现。
“你乖,我不伤害你。”怪人说,一掌劈在女郎的右耳门上,女郎倒下了。
取下松明,怪人钻入洞向下走,下面有灯光,但她仍然持着松明。
地道一折,便看清窟内的景物。
有床、有长案,壁间有烛台座架,一支大烛光度明亮。
杜英政穿了两截村姑装,梳了两条大辫,清清爽爽,成了清丽活泼的少女,正坐在倚壁架设的长案前,兴致勃勃地搬弄一副牙牌。
此时此地,她竟然无牵无挂地玩兰闺清玩。
“咦!你……”听到轻柔的脚步声,她扭头看到举着松明的怪人,推倒牙牌站起讶然问:“你这身打扮好怪异,为何?你是谁?”
怪人不予置答,目光冷然环顾全室。
床上相当整洁,床上有被、有衾、有枕,但没有帐;地窖无蚊不需用帐。
这怎能算囚房?没有任何刑具可管制囚犯。
目光回到杜英身上,最后察看散布的三十二张牙牌。
“你倒是安逸得很呢!”怪人改用怪怪的嗓音说,晶亮的明眸有疑云:“他们没虐待你,你用什么条件交换的?”
“你说什么?”杜英一头雾水。
“你没用出卖高大元,来交换你的安全吧?”
“哦!高兄只有一些仙书秘笈,能有什么出卖?其实高兄的底细,他们已经知道了,你阁下是……”
“来救你的人。”
“咦!是高兄请来的?他……”
“不要多问,走!”怪人转身便走。
“我知道高兄有一个怪老人在身边飘忽出没,好像不是朋友,却又不时在一起有说有笑。”杜英跟在后面:“你绝不是那个怪老人,高兄与你……”
“叫你闭嘴。”怪人不悦地扭头低叱:“如果你没把出卖高兄做条件,那就是你已投向他们入教了。”
“咦!你有何用意?”
“如果你禁受不起诱惑,入了他们的教,我救你岂不是白费工夫?说不定反而连累了高兄。”
“胡说八道。”杜英恍然:“他们没逼我入教,也没要求我出卖高兄。我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只想利用我逼高兄就范,逼高兄和他们合作去找王道士。他们怎敢虐待我?我是他们胁迫高兄就范的保证。”
“我仍然觉得可疑。”怪人重新举步:“出去后恐将有凶险的搏杀,你最好手中有剑。窟门外有个昏迷的女人,没收她的剑,不管是否趁手,有总比没有好。”
“哦!你挑了他们这处宿站?”
“也许吧!”
“他们有很多人……”
“土鸡瓦狗,再多也没有用。”怪人开始钻洞而出。
刚钻出耳房,便听到前进房舍传来砰砰澎澎暴响声,接着娇啸从另一方破空传入。
“快走!后院。”怪人急叫飞步急奔。
杜英急急收了女人的剑,撒腿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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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不便一直傍着龙紫霄并行,农舍内的走道相当狭窄,屋内幽暗,他只好跟在后面,保持伸手可及距离。
其实他并不怕龙紫霄逃走,武功修为相差太远了。
第一进、第二进……沿途鬼影俱无。
“那边东厢,也有一座地窖。”走在前面的龙紫霄,泰然自若向东侧的廊道一指,脚下没停:“是放置值钱物品的地方,可称之为地下库房。”
“你们对发掘隐私兴趣浓厚,我可没有这种坏习惯。”
“你想知道我的隐私吗?”
“没兴趣。”
“比方说,和我合籍双修的人。”
“一定很多。”
“你不要侮辱本教的神圣宗旨,戒邪淫是本教十大戒律之一。”
“是吗?你忘了你是如何勾引我的?就为了那一场游戏,我始终不忍心砍你一刀。”
“我现在还不明白,那时我心理上早有准备,擒你的手段胜算在握,怎么可能竟然把持不住失身于你?我好愤怒后悔……当然也不怎么后悔……”
这时正通过直抵后堂门的南道,光度不足,她的手悄然触及右面的墙壁,猛地一拉一扔。
那是一道贴在壁上的门,门房被她拉开猛扔,门向高大元猛撞。是一扇可以封闭过道和廊道的门,一门两用颇为巧妙。
封闭过道,廊道便出现。
龙紫霄利用这扇门,阻挡高大元,身形一闪即没,隐入廊道如飞而遁。
高大元骤不及防,门突然出现迎面撞倒,他本能地抬手急挡,门扇反弹,便封住了廊道。
门反弹,却不见龙紫霄的身影,没看到龙紫霄随反弹的门逸走,似乎平空幻化了。
“你走得了?”他大喝,向里狂冲,然一声大震,踢倒了甬道口的一座门。
他不知道龙紫霄从廊道走了,却以为是用法术向内进的,方向错了,估计错误。
为求速度,他开始拆屋,见门就砸,像一头在笼中乱闯的黄鼠狼。
直至邻屋的屋顶,传出龙紫霄用娇啸发出的信号,他才知道栽了,钻出屋外狂追。
天色太黑,如何追?
晒谷场中,众妖女已经走了个精光大吉。
“我在阴沟里翻船。”他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自怨自艾,后悔已来不及了。
他不死心,开始寻找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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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园静悄悄,所有的灯光全息,连门灯也熄了,看不见任何动的物体。
五更初传来的警号声,已证实有潜伏的警哨被挑了,园中人皆严阵以待,气氛紧张风雨欲来。
可是,久久迄无动静。
园外缘的警哨,没发现入侵者的形影。
也许是骚扰,高大元并无袭击的打算,那么,精心布置的天机七煞大阵白费心机。
由于肯定高大元会来,而且确也发现有人骚扰。主事的人只把全付精力放在盛园,无暇理会其他各处的情势变化,因此响山西村所发生的事故,盛园毫无所悉,虽然事故发生早一个更次。
也许是隔了一条河交通不便,城外发生事故,很难传入城内。
园门外不足百步外,小径上升形成小坡,有十余级条石,级顶设有小平坡歇脚处,以条石砌长凳。
人在石级上下,必定发出响声。
六名青衣女人,浑身湿淋淋,娇喘吁吁脚下沉重,显然接近力尽境界,踉跄拾级登上平坡。
两侧的草木丛中,抢出三个穿紧身衣的管哨。
来了这许多人,警哨只好现身查看。
“咦!你们……”最先抢出来的管哨惊问:“你们是怎么一回事?浑身是水。你们是不能来的……”
“泅水过河来的。”一个女人用不悦的虚弱嗓音说:“我们响山西村那边被挑了,不能来吗?”
“哎呀!什么人……”
“高大元。”
“这小狗不来这里……快上去,你们真走运。”警哨的口气有幸灾乐祸味:“天快亮了,我们白辛苦了一夜。”
众女懒得理会带刺的话,狼狈的相挽相扶往上走。
三个警哨不再隐起身形,天快亮了,用不着再严加警戒,再笨的贼也不会在五更继续作案。
“咱们对高小狗的性格仍然摸不清。”打交道的警哨在石凳坐下向同伴说:“只凭自己的估计安排天罗地网,成功的机率有限得很。咱们在这里等他,他却在城外大肆活动,真有点不妙。”
身侧的小树丛钻出一个灰衣人,挟了一根打狗棍。
“是有点不妙。”灰衣人接口,身形一晃便近身了:“你们放出口风,说囚禁的人在盛园,这种拙劣计谋,能瞒得了老江湖吗?你们的佛母真能干……”
三个警哨几乎不约而同扑上了,六条粗胳膊交织成网,向中汇聚要捉这条鱼,肯定可以将鱼压在地上活捉。猝然用人墙堆压,正是对付高手的颇为有效技巧。
可是,对付超等的高手,可就不灵光了,有如驱羊斗虎,白白送命。
一声长笑,蓬然怪响中,三个警哨手舞足蹈分三方飞抛而起,摔落在两丈外,压倒了一大片草木。有一位仁兄,直滚至坡底挣扎着叫号求救。
“哈哈哈哈……没我的事了。”怪人是大衍散人,狂笑着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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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泽三龙女带了几位女头领同行,她们的水性自然相当高明,因此可以游过三十丈宽的宛溪,爬城逃回指挥中心报讯。
其他的女人就不敢下水了,所以没有后续逃回的人跟来。
大衍散人不再隐起身形,沿至盛园的小径,神情轻松往下走。曙光初现,视界已可及五六十步外。
接近街口,对面人影来势似流光。
不可能又是逃回的女人,那些女人已经精疲力尽。这个淡淡可见的人影速度惊人,精力旺盛疾掠而至。
“来干什么?”大衍散人居然在一瞥之下分辨出来者是谁:“看样子你有点不妙。”
是高大元,气涌如山杀气腾腾。
“我要把盛园杀得血流成河。”他站住了,咬牙切齿:“绝不手软。”
“准是人没救到手。”大衍散人老眉深锁:“我已经有效地把这些人吸引牵制在这里,策应你救人。看管人质的人并不多,你应该毫不费力便将人救出。看你这鬼样子,一定是失败了。”
“晚了一步。”
“这……天快亮了,你现在去盛园,事情闹大了,片刻治安人员便可赶到捉拿凶犯。你想落案?”
“哼!一旦这些人在京都的假身分揭露,我便是斩杀妖言惑众邪教匪类的英雄,落这种案反而提高我的身分地位,你懂不懂?”
“你会留下打官司吗?”
“这……你这隔岸观火的胆小鬼,休管闲事。”
“那么,你救人的一线希望也没有了。”
“我要他们无数条命相偿。”他脸色一变,口气仍然强硬,其实色厉内茬。
“我老人家继续暗中助你,如何?”
“这……”
“一旦最后希望已绝,你挥刀还来得及呀!小子,不要把他们逼急了跳墙。而且,盛园的妖阵你不见得能侥幸,困兽犹斗,你并无必胜的把握。他们能拖三天五天,能拖多久?”
“对,气头上闯阵,说不定同归于尽。好,我看他们到底能摆多少天阵,我不信他们能长期在这里逗留。”他气消了:“操之过急,反而误事,我等。”
他扭头奔向来路,大衍散人拔腿便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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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已有人走动,勤快的人家已经在扫街。他并不急于出城,目前他需要的是冷静,急也没有用,毕竟情势的控制主导主权不在他手中。
不需跳城走,到了东大街,希望先找到早开门的小食店吃早点,等城门开了再出城返回悦来老店。
在偏僻处改换了装束,刀用外衣裹了换在肋下,便成了一个普通市民,凶神恶煞的外形消失了。
重新出现在大街,大衍散人好像没跟来。他在想:这老狐狸很难缠,既然愿意相助,却又不想正式站出来,鬼鬼祟祟令人难以捉摸。
他与大衍散人并没协议行动的策略,几乎各行其是。昨晚大衍散人在盛园附近骚扰,有效地把苍天教的人吸引牵制住,他才能放心大胆前往城外救人。事前双方似有默契,居然配合得相当完美。
人孤势单,他的确需要大衍散人公然露面,和他并肩站,气势也壮些。
大衍散人曾经在敬亭露了次面,很可能已被苍天教的人看出根柢,因此不再站出来而继续从事暗中活动,这种掩耳盗铃的老办法,他不以为然。
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他的心情仍然无法完全平静,杜英的生死存亡,他怎能不忧心?如果他真的能放得下,就不必急于求战了。
右侧小巷口闪出一个人,打手势同时发出一声暗号,扭头便走,隐没在幽暗的小巷内。
他猛地一窜,也消失在巷内。
第二十九章 以武会友
“我们的消息没错吧?”一个黑衣蒙面人藏身在屋角向他说:“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慢了一步,人没救到。”他愧然懊丧地说:“你们的消息十分准确,我犯了大错,真该死,我该一开始就乱刀屠光她们,今后得大费手脚。”
“咦!”
“怎么啦!”
“我们的消息已经传到,响山西村我们有眼线。传到的消息说,人已经被你救走了,看到那些妖女在各处搜寻杜姑娘的下落,现在还在找呢!你却说人没救到,岂不奇怪?”
“大概我走了之后,她们才回去搜寻的。总之,我并没找到杜姑娘。”
“按理,她们向村民放话,要村民寻找杜英。那么,她们并不能肯定人是你救走的,以为杜姑娘乘机脱逃了,仍然藏身在村附近。”
“有此可能,我是愤怒地匆匆离开的,她们一定曾经看到我独自离开,杜姑娘很可能真的乘机脱逃成功。不管杜姑娘是否脱逃成功,这些妖孽必须早些加以清除,而且要尽快进行。”
“该如何进行?”
“号召本地的大爷们奋起自卫,立即利用官府的力量,动用民壮甚至封锁道路,严缉妖人搜捕奸宄。只要官府一动,他们就会仓皇离境了。他们躲在城内,我没有痛宰他们的机会。只要你们态度坚决强硬,他们奈何不了你们的,再如此惧怕,反而会大祸临头。他们对你家的态度如何了?”
“不好不坏,反正我们已有周详准备。他们大概已经看出,一旦逼我们反脸,他们所付出的代价不会少。在他们的人中,能与你拼搏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一旦反脸,他们将有不少人被我们歼除。”
“对,他们将有一半人不是你爹的敌手,没有和你们反脸的必要,他们对付我的人手已嫌不足,不会笨得另树强敌。只要你们摆出不再妥协的态度,定可度过难关,我会增加压力,尽量消除他们对你们所加的威胁。”
“好的,我将把你的意思转达。”
“你先走。”高大元打出有警的信号,闪身贴上小巷转角处的墙角。
黑衣蒙面人像老鼠般,向巷底溜之大吉。
人影急掠而至,像在用缩地术,一眨眼便到了眼前。
高大元猝然闪出,伸手便抓。
“好小子,你会躲在暗处偷袭呢!”来人突然不进反退,像是电光一闪。
“真不错,老头子,我还以为你的骨头老硬了,真该多加一把劲抓住你再说。”高大元一抓落空,颇感意外:“不过,凭你这快逾电闪的反应,我想奈何你不是易事,姜是老的辣,我居然摆脱不了你。”
“费了不少工夫找你,你能摆脱我老人家跟踪,值得骄傲。喂!你躲在这条小巷子里搞什么鬼?”是大衍散人,急进突然改为急退的反应,神奇得不可思议,在这种掠走的速度中,能突然停住已经非常困难,绝不可能突然后退。
“想摆脱你,只好往巷子里躲啦!”高大元确是感到心惊和佩服,他这一抓已用了全力:“我不喜欢你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除非你答应和我并肩站出来,正大光明和他们周旋,你答应吗?”
“我老人家那有本钱光明正大周旋?呵呵!你自己的难题,须自己解决,老夫只能暗助你,要站出来,免谈。呵呵!天亮了,走也。”
说走便走,但见灰影冉冉而去,像是电火流光。
“这老鬼可恶。”高大元摇头苦笑。
他知道,除非他陷入绝境,大衍散人是不会出面公然助他的,这老道只担心他落在苍天教手中,影响医仙王金的安全。
他心中极感不满,大衍散人仍然对他不放心,认为他一旦落在苍天教的人手中,会招出医仙王金的下落。
他怎么可能知道医仙王金的下落?如何招供?
目送大衍散人的背影消失,他心中一动,哼了一声,跃登屋顶改走另一条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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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园大为紧张,也人心惶惶。
昨晚强敌在附近不时现踪,伏桩暗哨有人受伤,但强敌就是不进来,不闯他们的天机七煞大阵。
强敌不进来,只在外围飘忽骚扰,即便所布的大阵有毁天灭地的威力,也无从发挥,一切歹毒的布置,全成了废物。
天快亮了,败兵逃回,紧张的气氛培增,所带回的失败消息,让这些充满信心的人沮丧已极,信心直线沉落,代之而起的是恐惧和不安。
人质已失,强敌必定放心大胆向他们动刀了。
盛园的绝大部分重要房舍,皆被苍天教的人所占用,仅留下园北端的两栋偏房,变相幽禁了园中的几名健仆婢女,以及一些派不上用场的弟子安顿,一方面是禁仆婢们走动,另一方面是监视皇甫俊一家人,还有皇甫俊的本城几位朋友。
自从皇甫俊与高大元力拼之后,连陆大仙也感到心中栗栗,不敢再漠视皇甫俊的能耐,甚且怀有强烈的戒心。
在苍天教的所有一流高手中,还没有人敢和高大元力拼十招八招的人才。一旦逼急了看破生死全力反抗,所付出的代价极为可观。
皇甫俊仅有妻女四个人,加上三位朋友,以及本城的知交四位地方之豪,安顿在一栋偏屋中,佛母所摆的天机七煞大阵,动用陆大仙的人参与,却不需外人加入免乱阵脚,因此皇甫俊一群人只能旁观,无所事事乐得清闲。
监视他们的几个苍天教弟子,只留意大阵的动静,懒得理会他们的行动。反正他们是一群无力反抗的豪绅名流,任凭摆布的可怜虫,唯一的用处,是利用地方势力协助他们办事。这些有家有业的人,绝对不敢有任何异谋,因此从芜湖动身之后,陆大仙对皇甫俊的控制颇为放松,料定是皇甫俊不敢反抗。
到了宁国府,皇甫俊果然可派用场,毫无困难地拉拢当地的豪绅,得以建立坚强的立足点,活动不受限制,掌握了广大活动控制区的动静,所以高大元的活动情形,皆瞒不了苍天教首脑们的耳目。
破晓时分,三菩萨之一的圆光,偕同陆大仙出现在偏屋的大厅,与皇甫俊夫妻商讨活动大计。
“皇甫施主。”圆光菩萨的阴笑,像伺伏一头小羊的饿狼:“昨晚的情势,施主是否知道概况?”
“很惭愧,在下毫无所知。这里,一夜中毫无动静。你们那边,好像也毫无事故发生。”皇甫俊实话实说,偏屋附近的确一夕无惊:“高小辈不是不明理的人,不会归罪在下,他知道在下的处境,不会找在下出气。”
“贫道认为你可以缠住他。”陆大仙言中有物。
“也许在下能支撑十招八招,但结果是一样的。”皇甫俊听出对方弦外之音,立即表明态度:“主要的困难,是在下不能再和他交手。他已经提出严厉的警告,不许在下与本地的朋友协助你们,不然,他会向官府告密。结果如何,陆老兄比我清楚得多。”
“如果贫道请你参与呢?”
“千万不要,陆老兄。”
“你知道,我可以逼你。”
“你最好不要逼我。”皇甫俊剑眉一挑,语气转厉:“一旦他告密,我芜湖的皇甫家、宁国府张家、林家、陈家,全都得家破人亡。我如果拒绝受逼,受害的只有我皇甫家的几个人,子孙仍保有基业。两害相权取其轻;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会索取代价,与你们同归于尽。本地的朋友,也会替我报仇。陆老兄,你千万不要再逼我,我保持目下双方的关系不使恶化,你们在本地仍有活动的方便。不然,你将发现你必须冒与全府民众为敌的风险。你,你千万不要再逼我。我打算豁出去了,千万不要再逼我……”
“你不要说狠话。哼!还没到时候。”陆大仙色厉内茬,还真有点心虚。
远道而来人地生疏,一旦本地官方民众采取清除妖人行动,外地人休想存身,肯定会被歼除净尽,谁也休想全身逃回京都。
“无所谓狠话,在下只是把事实告诉你。”皇甫俊虎目中冷电四射,狠盯着陆大仙:“你元妙观的朋友人魔会告诉你,府城的一些二级豪绅,已经感觉出你们威胁他们的地位权益,正在打算向官府告变。为了他的利益,他不敢再帮助你们了,你没问过他吗?他可不想丢弃这里的基业,和你们重新亡命天涯。”
元妙观主人魔,从昨天开始,就明白表示要脱身事外,怕高大元兴师问罪找上元妙观。对在观中留宿的人,已表现出不欢迎的态度了,希望他们尽快离开另找宿处,不想把元妙观变成屠场。
高大元的刀可怕,被官府抄没更可怕。
“不要多废话了。”圆光菩萨打破僵局,再说下去可能会反脸:“贫道的来意,是请皇甫施主向贵友张七爷商量。昨晚高小狗不但在这里飘忽不定骚扰,而且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到城外挑了咱们的宿处,却不进来撒野。今晚,他一定会再来的,因此想请张七爷派几十名工匠来,以便赶制一些机关削器,最好是请他亲自来一趟。”
张七爷的住宅张家大院,位于西大街。盛园只是避暑的地方,平时只有几个仆人照管。
“你去告诉他,如果他拒绝合作……”
“那就宰他张家的人灭门。大和尚,吓不倒他的,他与三班六房的可敬公爷们,互相勾结交通交系密切。目下捕房已派有眼线在他家附近监视,随时准备缉捕行动,他要利用一切力量,为保全身性命不惜破釜沉舟一搏。”
“他敢?”
“他为何不敢?我敢保证,你们如果不早些将盛园还给他,官兵丁勇一定会来的,你们等着好了。”
“哼!他最好……皇甫施主,你该向他陈明利害,我们有能力对付他,他最好识趣些要亲自来一趟……”
厅门外突然出现高大元的身影,当门而立像门神。
“他不会来,在下已经警告他,不许他再和你们合作,要他尽快报官处理,告发妖人侵占盛园。”高大元声如洪钟,威风凛凛气势磅礡:“那个秃驴是掠走杜英小姑娘的绑架犯……休走……”
圆光菩萨没走,向侧一窜,一杖拍中一张交椅,交椅向扑来的高大元飞砸,禅杖则大旋身来一记风扫残云,采用后退攻击的技巧极为纯熟,杖起处风吼雷鸣,威力万钧扫击上盘。
陆大仙精得很,早一步闪避,旋身就是一记小鬼拍门,拍向高大元的背影。风雷神掌名不虚传,掌吐出像是响起一声轻雷,罡风狂飙。
等于是三种劲道三面狂攻,掏出了压箱子的绝活。
皇甫俊几个人,机警地疾退出威力圈外。
高大元格斗的经验丰富,身形急旋挫抵马步,轻轻一拨砸来的交椅,交椅一旋一沉,恰好挡住禅杖,叭一声交椅碎裂,禅杖的狠招风扫残云,成了风扫碎椅。
同一瞬间,高大元从风雷掌劲的外缘掠过,反而盯住陆大仙的左侧后方,冷哼一声伸手虚空急抓,奇异的回流抓劲引发一阵劲烈的气柱涡流。
陆大仙一掌走空,便知要槽,来不及发第二掌,哧一声裂帛响,青袍的下摆被虚空及体的抓劲,抓裂了一幅布帛,身形也向侧倾扭。
人影飞跃而起,噗一声踹中圆光菩萨的右背琵琶骨。假使和尚挫身低头前窜,很可能被踹中头颅。
高大元人在空中,升至顶点伸脚下踹时,右手掏出一颗飞蝗石同时发出,因而减弱了脚下的力道,和尚才承受得了沉重的踹力。
“哎……”圆光活佛惊叫,加快前闯,恰好接近至后堂的堂口,向里一窜溜之大吉。
同一瞬间,陆大仙仰面躲闪横飞而来的飞蝗石,慢了一刹那,飞蝗石惊过鼻尖,立即鼻破血流如注。
“混蛋……”陆大仙咒骂,向厅外飞跃急遁。
“正好要你带路。”高大元追出大叫。
不远处是一座小楼,是天机七煞大阵的一部分。
陆大仙不得不向小楼逃,但心中叫苦,天一亮大阵的禁制已经解除,布阵的人已经离开,小楼已没有高手可以助他,他只能利用小楼寻找躲避的空间而已。
“?啊……”他发出紧急有警的长啸,飞快的冲入小楼的大门。
总算运气不错,小楼三座门都是大开的,他从右面的门冲入,恰好有两名中年人从中门奔出。
这两位仁兄运气太差,刚听到警啸声,刚感到惊讶,快速的人影已扑到,已来不及有所反应,敌人的猛烈打击便已及体,掌拍脚挑一掠而过。
“哎唷……”两个中年人连人影也没看清,分向两侧摔倒狂叫。
小楼内人数有限,陆大仙不登楼,鼠窜而走,从楼后溜之大吉。
高大元冲入楼内,钢刀出鞘,劈面碰上一个衣衫不整赤手空拳的大汉,看到他吓得惊叫一声,脚一软,几乎仆倒,惊恐地盯着他的刀发抖。
“不杀你,滚!”他大喝,一脚将大汉踢翻向里闯。
全园大乱,呐喊声大作。
追出后门,便看到各处有人涌出。
他知道不宜硬闯大开杀戒,人太多不易应付,发出一声示威性的震天长啸,疾退出园。
“下次我来,一定放火。”他站在园门口,舌绽春雷向里面怒吼,里面乱得像被捣破了的蚁窝:“火一起,全城轰动,我不信你们能用五鬼搬运法,把大量的尸体运走灭迹。今后,双方都没有窝藏的地方,咱们在山林莽野中玩命,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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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城外的悦来老店,启锁开了房门,他怔住了。
床上,杜英睡得正沉,一身村姑装,睡态相当诱人,可能疲劳过度,手脚舒张引人遐思。他这才发现,杜英其实已是含苞待放的大姑娘,平躺着依然可以呈现微挺的胸部,曲线引人想入非非。
小窗的扣纽已被拉毁,是爬窗进来的。
杜英怎知他住在悦来老店?怎知他的客房?
掩了房门走近床口,脚下没发出声息,拉过棉被的一角,轻柔地替杜英盖住胸腹。
“这怎么可能?”他自言自语,杜英的出现未免匪夷所思。
昨晚他大闹响山西村,上了龙紫霄的当,根本没见到杜英,也不知道地窖在何处。
那只有一个可能:杜英幸运的脱逃成功。
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他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为了营救杜英,焦虑、愤怒、惶然、愧疚……种种情绪折磨着他,冲动得想大开杀戒,彻夜奔波疲累不堪;而这小丫头却平安地躺在他的床上沉睡。
在桌旁坐下,桌上还有半壶隔夜茶。喝隔夜茶有碍健康,他不在乎,喝了一大杯,冷却心中的焦灼,注视着床上睡态安详的杜英,只感到百感交集。
关切一个喜欢的人,心中的彷徨不安竟然是如此强烈。如果是一个心爱的人,会有何种局面发生?会不会冲冠一怒刮起漫天血雨腥风?报复的念头强烈到何种程度?他真不愿想像。
思路转至苍天教此举的动机,他突然感到无聊且好笑。龙紫霄竟然说他对杜英无情无义,暗示他和杜英涉及男女私情。
注视着杜英半成熟的少女迷人身段,他摇头苦笑。这小丫头只有十五六岁,他却是身心早已成熟,闯道者的生涯历经风霜,怎么可能对一个稚嫩的少女动情?他不是一个恋稚狂,不是心理不正常的变态男人。龙紫霄这种成熟的女人,才是他心动的对象。
他不能爱龙紫霄,仅止于有点喜欢而已。龙紫霄正在找他的弱点,用千方百计对付他,为了苍天教的利益,龙紫霄将全心力投向,甘愿牺牲一切,去努力争取,也为了自己能成仙成佛而死心塌地为苍天教效忠。
悄然外出,找到店伙替他准备早膳。利用这段时间,他默默行功恢复精力。
男人处理一些小事,通常大而化之。他也不例外,并没细心察看熟睡中的杜英有何异状。
一个大男人,那能细心观察一个睡觉中的少女?更不能观察女人的撩人睡态,除非心中没有非礼勿视的修养。
即使是一个已经精疲力尽的高手睡熟了,也会被相当大的启锁开门声所惊醒。杜英虽然不配称超等高手,称一流高手绝对有资格。
可是,杜英居然毫无动静,令人怦然心动的睡姿,细心的人应该可以看出不是自然形成的。
约定半个时辰后把早饭送入房中,他提前片刻打开房门等候店伙,要在房外从店伙手中将食物接入。客房设备简陋,打开房门便可看到床,床上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肯定会引人非议有麻烦。
身后突然传来起床的声音,扭头便看到杜英挺身下床。
“哦!吵醒了你了?”他笑问:“早膳即将送来,你可以着手梳洗了。”
“高兄,你何时返房的?”杜英脸一红,掩上微敞的前襟窘态可掬,微敞的前襟露出一抹酥胸:“我是跳窗进来的,等了你半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了我半夜?”他大感惊讶:“半夜之前,我得到你被囚禁在响山西村的消息,前往救你……”
“你成功地把我救出来了,是你的朋友将我从地窖救出的。哦!我从来不知道你有朋友暗中相助,难怪消息灵通。那位扮鬼怪,把我救出地窖的人是谁?”
“我的朋友将你救出来的?”他一头雾水。
大衍散人整夜都在盛园附近出没,策应他救人。他虽然另有朋友,但朋友只能供给消息,不可能随同他行动,怎会有朋友暗中陪他前往响山西村冒险救人?
“是呀!你这位朋友非常了不起,行动比鬼就还要快,而且精明机警。”
“哦!能将你救出,当然很了不起,苍天教那些人无一庸手。”他含糊以对,委实不知道这人是谁。
“大概在出困时,你仍在那家农宅拼搏。那位鬼怪不许我露面。一股劲催我快走。怪的是我也糊糊涂涂听他的话,顺从地撤离。他告诉我你落脚在凤凰桥的悦来老店,要我去和你会合。自始至终,他一直走在后面催促,不许我回头看他的面目。怪的是我一切听他的,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哦!他扮什么鬼怪?”
“没看清,不易分辨,反正蒙了面,穿了奇怪的衣裤外罩披风,难辨真正的形影。说话的嗓音很怪异,咿咿呀呀不像是人声,初次见面,真吓了一跳。高兄,能替我引见以便向他道谢吗?”
“他送你回来的?”他答非所问。
“这……”杜英一脸尴尬:“我真的不知道。我是绕溪东岸走,从凤凰桥过来的,我……我记不起他是否跟在后面,反正就这样来了,登屋入店,似乎他并没跟来。”
“费解费解。”他心中疑云大起。
“高兄,他是谁?”杜英追问。
“也许是那位怪老人。”他信口敷衍。
“真是罗祖教的弟子?你真与罗祖教有关?”
“见了鬼啦!我那有闲工夫参加什么秘教,去拜他们自己也不相信的神佛?我听说过罗祖教,也称无为教。苍天教的教主,早年创教初期,就曾盗用无为教的名号。我从没见过罗祖教的人。”
杜英还想多问,被送早膳来的店伙所打断。
店伙的眼神怪怪地,但不敢正视,排好食物,一言不发急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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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园又在忙乱。上面的元妙观也在忙碌,所有的人都在拾掇行装准备离去,一个个怒形于色。
大街小巷中,出现临时召集的丁勇,一小队一小队往复巡逻,气氛紧张。
通向盛园的小街,以及登山的小径上,不时出现成双巡走的捕快,穿了整齐的公服,携有铐链等等戒具,佩了单刀铁尺。
府城的豪绅们首次团结,一致对外,保镖、打手、护院,一个个神色紧张,戒备森严。
官府已传下话,声称本城发现有人与妖言惑众的教匪活动,要求巿民留意,警告有案的不法之徒不可妄动,更不许吃里扒外与外来的匪徒勾结。
皇甫俊终于挺身而出,与盛园的张七爷并肩站,不再协助苍天教的人,必要时不惜放手一拼。
这一招击中陆大仙的要害,事出仓卒,事前毫无所悉,这时想进一步控制皇甫家的人,已没有机会,只要盛园发生异动,捕快丁勇便会潮水般涌到。
豪绅们并不敢正面和苍天教冲突,也不打算提出警告驱逐外人离境,仅明暗里积极准备,备战的行动明显可见。摆明了要请外人放聪明些自行早离疆界,不然后果严重,离境愈早愈好。
官府何时展开行动,谁也无法预测。
面对强大的压力,苍天教着急了。
真正胆大包天,什么人都不怕的是陆大仙,这位往昔的严府黑龙帮余孽,见过大风大浪,是真正的亡命,出了事可以远走高飞,没有人能拦得住他。这是说,他是主张不顾一切蛮干的强硬派主将。
但灵光佛母和三菩萨,却不想把所有的人葬送在这里。一旦官府宣布戒严罢市,全境丁勇民壮出动,封锁道路传警相邻州县,能逃脱的人不会超过一成。陆大仙可以遁入山区,苍天教的几个首脑也不难脱身,其他的人恐怕在劫者难逃,一旦有人落网,必将危及京都的基业。
他们第一次体会到,地方人士一旦团结自保,他们在当地发展的机会微乎其微。物腐而后虫生,如不先在基层三教九流城狐社鼠中建根基,绝难获得扩张发展的空间。
在芜湖与宁国府,他们只是过境的外人。用强硬手段胁迫皇甫俊,其实皇甫俊根本没有基层实力做后盾,虽然获得相当程度的协助,毕竟皇甫俊缺乏号召力,注定了无法站稳脚跟。
在宁国府,皇甫俊起初不敢把实情告诉朋友,因而获得几位豪绅的友谊相助。等到高大元揭破苍天教的底细,豪绅们立即对皇甫俊产生反感,虽则豪绅们敢怒而不敢言,但拒绝合作的态度已逐渐加强。
皇甫俊断然反抗,在本城他们成了公敌。
走,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高大元也是要走的,在境外等候也是唯一的选择。
只要离开城市,他们的安全的。
人分散成小组,先后从城南化整为零撤出。
高大元要到黄山,在城南的南门大道等候,机会多的是,一定要把高大元弄到手。这次他们为了劫持医仙王金,谋夺医仙藏在京都的千万财富,与偷自皇宫的仙书秘笈,出动了教中的精锐,以及声势震江湖的外围组织雄风会,敦请一些江湖名人高手助拳,花费金银万两,已经失败了一次。好不容易无意中发现了高大元,医仙王金的去向下落,全在高大元身上,这次绝不容许再失败,更不能受到些少挫折便半途而废。此时此地,绝不可能撒手离境功败垂成。
他们还有足够的人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们不敢漠视当地豪霸的威胁,也知道事态严重。这些地方豪霸本身的实力更不可忽视,豢养的打手护院中,武功与皇甫俊相当的高手,为数必定可观,团结一致对外,藉官府之力两面夹攻,后果将极为严重,所以暂时撤走是唯一的选择。
他们是化整为零秘密撤走的,但瞒不了有心人的耳目。不到半天工夫,城内已无神秘陌生人的踪迹。即使有,也都是化装易容掩去本来面目,不至于受到注意的人,很可能留有一些精明的眼线。
高大元待在悦来老店中,暂时停止活动。他知道他的建议已被采用,城内正在布置戒备森严,为免受到波及,最好是待在店中等候变化。
他和杜英在房中畅谈事故后的经过,杜英其实也说不出多少情节,只知道糊糊涂涂被圆光菩萨擒走之后,换了几处囚禁的地方,先后有不少男女轮番问口供,被问时双目被黑布蒙住双目。
杜英与天暴星结怨的事,用不着隐瞒,她所知道的事也不多,有关高大元的底细,她也招不出甚么秘辛。
高大元真身分是西洞庭山,左神幽虚之天洞主的土地刀客,也不算是秘密,那些土地刀客,本来就是威震天下的名震江湖人物,并非真正神不知鬼不觉,见不得人的牛鬼蛇神。高大元自己也公开承认了,用不着守秘。
高大元也将紧迫营救的经过说了,但瞒下了他有人暗中传送消息的事,也隐下大衍散人暗中协助的经过。
这些牵涉到第三者的秘密,杜英知道得愈少愈好,一旦落到仇敌手中,就不会危及第三者。他的忧虑果然成为事实,杜英果然不幸落在苍天教手中。假使落在天暴星那些歹徒匪盗手中,命运便决定了。
高大元对有关救出杜英的鬼怪,询问得最详尽,可惜杜英也说不出全盘经过,出村北走,一直就无法看清跟在后面的鬼怪面目。连她自己也对为何埋头赶路的原故,说不出所以然来。
高大元始终怀疑是大衍散人扮的鬼怪,这老道的化装易容术神乎其神,高大元一直就无法知道,老道何时在他身边出没。可是,大衍散人的确整夜都在盛园附近活动,高大元赶到盛园,大衍散人早就在盛园等候了。
巳牌时分,店伙领来一个相貌堂堂,穿了一装青衫的中年人。
“高客官,请开门,有贵客前来拜会。”店伙轻叩房门高声说明来意。
拉开房门,他颇感意外,第一个念头是:这人的气质与皇甫俊是一时瑜亮。
“在下高大元,尊驾贵姓?”他出门行礼:“恕在下眼拙。请房里坐。”
“不必问在下的姓名来历。”中年人却显得托大,而且口气不善:“咱们捉住一个可疑的人,招出是老弟台的朋友,老弟可否移玉,至敝处指认?”
“朋友?”他一怔:“是老道方外人?”
“届时自知。去不去,老弟台可以自主。”
“这……”
“不去,在下告辞;去,没有任何保证,吉凶祸福,归于天命。”
“是威胁吗?”
“你说呢?”
“阁下是苍天教的人?”
“是你就不敢去?”中年人用上激将法。
“好,我去。”他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幽虚洞天的土地刀客,名不虚传,他们都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好汉,胆气之豪名震天下。好,佩服佩服,可否就此动身?”
“在下稍加拾掇……”
“带刀?”
“这……”
“带不带刀,重要吗?”
“苍天教还有上百名高手,用人墙就可把我压死。有刀在手,铜墙铁壁也压不死我。”
“我们不是苍天教的人。”
“好,这就走。”他不再打算进房取刀了。
“你信任我?”中年人笑问。
“大白天,在下只怕两个人。”
“谁?”
“家父和家师。”
“令师……”
“在下从不抬出师门唬人,做刀客也不是什么可以光宗耀祖的事。”
“说得也是。咱们走。”
“我也去。”杜英跨出房门高叫。
“只许高老弟一个人去。”中年人断然拒绝。
“杜姑娘不宜单独留在这里。”高大元不同意,确也关心杜英的安危,可一不可再,可不能再把人丢失啦!
“大白天,店前店后甚至店内,都有便衣公人监视。街上和码头,捕快同时准备捉可疑的人。高老弟,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杜姑娘不是小女孩,她的武功如果全力发挥,绝对可以自保。”中年人用教训人口吻说:“在外闯道的男女,如果要人寸步不离保护,是活不了多久的。在与人交手中,生死间不容发,即使有人在旁保护,也绝对保护不了,除非保护人是神仙;你是神仙吗?”
也许,神仙也保护不了必死的人。
杜英被擒走时,高大元就在杜英身边。
“你在房中等我,不要外出。”他只好让步,劝杜英留下:“我保证,我会回来。”
“好吧!”杜英知道不能勉强,只好答应留下:“一切小心,高……高大哥。”
“我会小心的,放心啦!小英,用我的刀。我该先替你找一把剑的,可惜事先不知道你脱险了。”他居然有心情说笑,杜英那一声大哥,激起了他的豪气,表示他有十足的信心,没把危险当一回事。
“请随我来。”中年人摇摇头,转身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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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凤凰桥沿溪东岸北行,三里外便是三河口。十年前,这里设有鱼潭河泊所,裁撤废弃后不再重建。这座小村的豪绅是胡家宏大爷,胡家大院的主人。但主人通常住在城内的大厦,大院子留有子侄管田产。
胡大爷是皇甫俊的好友,大院也就成了苍天教徒众第一次落脚的地方。
中年人偕同高大元,进入胡家大院宏丽的院门,看到不少打手型的人交头交接耳向他指指点点,他毫不介意昂然直入。
有人相迎,有人领路。进了垂花门,便看到大院子里有不少男女在四周指指点点,大厅前,廊上并立着七位衣着华丽,仪表不俗的中年人,其中有两人佩了剑,虎目炯炯神光四射。
等他和中年入到达大院子中心,七位中年人降阶而下。他以为对方把他当贵宾,所以客气地降阶相迎。地位身分稍高的主人,通常站在阶上,伸手肃客升阶,不必降阶相迎。
岂知料错了,七位中年人迎出十余步,左右一分像列阵,拦住去路来意不善。
带他来的中年人,在两丈外止步。
“我叫周旭,我替你引见。”中年人通了名,逐一自右至左为他引见:“他们七位老兄的大名是:高日青,你的本家。夏凌云、蔡嵩、田荣、李学文、罗世豪、吴元济。那位李学文与罗世豪两位仁兄,是颇有名气的武术名家。你敢来,他们感到光彩。”
“高老弟,久仰久仰。”七位中年人泰然施礼,表面上客气,骨子里怀有敌意。
不请来客入厅招待,就是敌意的表现。
“诸位宠召,不敢不来。”他同时行礼毕,声如洪钟:“周老兄说,擒住在下一位朋友,可否请将敝友带来见见面?据在下所知,似乎在贵地,除了杜英小姑娘之外,并无其他朋友。”
“呵呵!皇甫淑玉姑娘,不是你的朋友?”中间权充主人的田荣怪笑:“杜小姑娘是你的同伴而已。”
他脸色一变,虎目彪圆要冒火了。他不认识这八位仁兄,也不认识真正的主人胡大爷,也不知道这座村的胡家大院,更不知道派人赶他离城的人是胡大爷。
牵扯到皇甫淑玉,他气往上冲。
“你们是苍天教的人?”他厉声问。
“不是。”田荣立加否认。
“是四海社的匪徒?”
“也不是。”
“那……”
“为何不说我们是弥勒教的人?”
“弥勒教的人已经走了,向在下保证返回芜湖,不再过问在下的事。他们曾经是打江山的英雄人物,四川二次举兵失败,根基全毁,今后不再作出岫之云。所以,我信任他们的保证。他们摆出来的气势,也比不上他们浑雄壮盛。阁下,皇甫姑娘何在?”
“你关心她?”
“当然,他是在下共患难的朋友。皇甫大叔目下可能在鳌峰盛园,皇甫姑娘一定是眼见妖人已经撤走,认为不再有凶险,所以去找我,不幸被你们擒住。阁下,你们知道后果吗?”
“你不要气大声粗……”
“我警告你,千万不要估低我对朋友尽道义的决心。苍天教用诡计抓走杜小姑娘,已付出惨重的代价。不要惹火我,快放了她。”
这期间,他与皇甫淑玉一直合作得契合愉快,不但供给他重要的消息,包括杜英被囚禁在响山西村的消息。甚至在重要关头,救助他在复壁藏身。
团结地方豪绅一致对外的计策,就是他请淑玉姑娘转告的。为防万一,他劝淑玉姑娘尽量少接近他,姑娘的化装易容术并不真的高明,被苍天教的眼线发现就大事不妙。幸好这期间一切顺利,不曾发生意外。没料到苍天教的人走了,意外却发生了。
“你还敢撒野?”佩剑的李学文声震屋瓦:“你这狂妄亡命刀客,手中没有刀,像玩蛇的花子死了蛇,没得玩了,还敢卖狂?哼!”
“没有刀,我同样可以宰你。”他向李学文招手:“有种你拔剑上,在下赤手空拳,保证可以毙了你这武术名家,来吧!”
李学文撩起衫尾塞入腰带,神情威猛大踏步上前。
“我不会用剑斗你一个后生晚辈。”李学文拉开马步:“以免抬高你的身价。上啦!前三招是你的,把的绝活立即掏出来,机会不可错过。”
听口气,像是挑战比武而非仇敌,当然口气显得托大,像是要教训后生晚辈。
让前三招,是最令人产生反感的托大傲慢态度。敢向名震天下左神幽虚之天的土地刀客,说这种傲慢的话,真需有惊世的武功做后盾;也表示这位李学文,根本没将土地刀客放在眼下。
没有刀而敢徒手搏剑,也表示他的态度也傲慢,可能也因此而激怒了李学文,也用傲慢的态度回敬他。
让三招,这三招必须接,也不能反击,敢夸这种海口的人,武功必须比对手强一倍,或者两三倍。这与一比三或三打一的性质不同,武功相当的人,也可以一敌二或以一打三,有回旋的空间,武功高的人不一定稳占上风。
两人心中都有反感,出手必定强猛辛辣。
“在下得罪了。”高大元谦虚地行礼,心中却冒火,一拉马步,左掌上扬虚探:“大地现龙,美人揽镜,最后……打!”
说出招式,让对方准备对策。
第一招是正面强攻的现龙掌,但不攻上盘而攻中下盘。第二招是自右至左的旋回掌,强力阻止对方左移位。第三招他不说,已发动攻击了。
不但表示攻击的技巧,也表示他有强烈的信心。第一招对方即使能接下,马步也将左移;他的第二招,似乎早已料定对方非左移不可。
更为傲慢,近乎狂妄。
马步滑进,左掌疾吐,果然是现龙掌,只浑雄的掌劲并非正面平吐的,而是掌心微向前倾,力道因而下沉,而且手外张的宽度也比原招宽些,掌心自然略向右斜。
右掌,几乎同时略向外抄出。
李学文左手刚抬起,糟了,劲到掌到,自外向内力道有如怒涛,左半身受到无尽的压力重迫,根本无法向右移位,不得不用右掌硬拨将及体的巨掌,马步也就顺理成章左移。
一声闷响,右掌拨中高大元的左小臂。
很不妙,像是拨在捣来的万斤巨柱上,手掌发麻,反震力出奇地猛烈,身不由己,马步加快左移,连后退的机会也没抓住,非向左移不可,而且身形被可怕的压力,逼得马步下沉。
美人揽镜的劲道恰好一涌而至,掌挟万钧力道,从右外侧向左拍手,像是伸手抱婴儿,贴身了。
高大元的右掌,像是转向的一面镜子,举镜照面,李学文正隔在他与镜子的中间,掌一收,一定可以贴上李学文的背心。
也许该说,李学文是落在蜘蛛网中的虫。
千钧一发,李学文人化流光,向下突然萎缩、隐没、逸出。
接触太快,旁观者不清,看清交手情形的人恐怕没有,一接触人影便倏然中分,如此而已。
李学文现身在丈外,头巾不见了,挺身站起,脸色突然因惊恐而泛青。
高大元屹立在原地,右手丢掉抓到手的头巾,左手举着李学文的连鞘长剑。
一声长吟,长剑出路精光闪烁,龙吟隐隐,是可列入宝剑级的利器。
“不用刀改用剑,在下仍然可以十荡十决。”他声如雷震:“不放人,这里就是屠场。”
“这……这怎么可能……”李学文连嗓音都变了,似乎仍难以相信所发生的事实:“我的剑……”
“我挡他一挡。”另一位佩剑的罗世豪,拔剑上前叫:“学文兄,退!”
高大元的剑,缓缓指向接近的罗世豪,虎目中冷电森森,杀气直透华盖。
右方突然出现土老头打扮的大衍散人,支着打狗棍不住摇头,似乎早就站在那儿旁观了。
“中州一剑罗世豪,你不要不服气,你一上去,一定死。”大衍散人大声说:“这小子杀孽之重,连老天爷也害怕,他已动了无名,一剑就会把你解决掉。你初来乍到,对所发生的事故毫无所知,便替朋友出头,趟这一窝子浑水,真是愈老愈糊涂,何苦?”
“老牛鼻子,果然是你在这里作怪。”罗世豪脸一红,收了剑:“你是他的撑腰人?”
第三十章 黄山遇险
“呵呵!我散人老了,那敢替人撑腰?这小子把我恨得牙痒痒地,不断找机会要拆我这身老骨头呢!幸好我老奸巨猾不上他的当,其实我也接不下他多少招。”
“你这散仙级的有道全真也怕他?”
“不仅是怕,甚至见了他就仙气全消。”
“他的武功……”
“道术更佳,经过长期观察,我知道他的来历,苍天教南下这批人,注定了凶多吉少,是这小子故意设下的圈套,引他们来就歼的。高小子,不要做得太绝了,好吗?”
“你这狗屁散仙故作慈悲,似乎好意地阻止我杀人,其实心怀鬼胎,看到我杀人心中乐透了。”高大元收剑归鞘:“这些人不死光,王道士那能平安逃世?他们必须滚回京都,不然,哼!杀!”
“该死的!你比你师父更狠。”大衍散人拖着打狗棍走近:“你师父把一身绝活传给了你,也把一肚子凶狠邪毒传给你,我要去找他理论,他躲在何处现世?”
“你知道我的师父?少来唬人啦!”高大元把剑抛给脸色还没恢复正常的李学文,提高嗓门:“不把皇甫淑玉姑娘给我带走,这里一定有一大堆死人。”
“小丫头值得你杀一大堆人吗?”站在最左道的中年人吴元济大声问。
“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需不需要这样做。我这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要认为该做的事而不违背天理人情,那就当机立断去做,一切利害后果不必深思熟虑斤斤计较得失。”他虎目中杀气并未消退,冷然扫视众人一眼:“淑玉姑娘不但是我喜欢的朋友,而且是共患难的同伴,在最危险关头,她曾经助我度过难关。为了她,我将毫不迟疑把你们杀光,说一不二。”
“知道厉害了吧?”大衍散人在一分说风凉话,是向众人说的:“左神幽虚之天的土地刀客威震江湖,你们最好不要再挑逗他。”
“也许他真的非常了得。”罗世豪似乎仍有点不服气。
“不是也许,而是一定。”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左神幽虚洞天的洞主,是三十年前在河南途中,杀得弥勒教高手七零八落,杀得上一个死鬼皇帝一昼夜奔逃三百里的天斩邪刀桂星寒,杀得江湖的邪魔外道心胆俱寒。这小子的师父……”
“你少给我胡说八道。”高大元大声阻止。
“李施主,你栽得不冤。”大衍散人向李学文说,想必与李学文罗世豪往昔有交情:“这小子的掌劲掌招,是不是很怪异很强猛难测?”
“不错,他的手简直有鬼。”李学文讪讪地苦笑。
“这小子终于掏出绝学发威,被贫道看出他的师承了,他不是神圣,而是邪魔。”
“什么?邪魔?”
“第一招的左掌主攻,正是大五行掌向戊己方位攻击的狠着,会把你打倒在地压扁。第二招断木揽水回流,他可以阻断你左移与后退的去路,反而向他冲撞。第三招夺走你的剑,那是如意神手的杰出手法,他一定称之为爪。你很幸运,可能他留了三成劲。”
“哎呀!”四大邪魔排名第二的……”
“四海魔神徐奎二十年前一口气宰光横行关中蜀道,号称秦蜀第一帮,划千里禁区杀人如麻的顺天帮,八星相十二天王无一幸免。这老魔神杀孽之重,无与伦比。大五行掌与爪,据说三十年没逢敌手。你们,害怕了吧?”
“你……”高大元欲言又止,对大衍散人多了一份敬意,向大衍散人挑战的念头,减弱了许多。
“那老魔神调教出来的门人……”李学文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的性格没传下,坏的德性全传下了。”
“去你的!”高大元扭头就走。
大衍散人是有道的全真,武功道术深不可测,与这些人认识,这些人绝非歹徒恶棍,因此皇甫淑玉的事,用不着他担心。
“淑玉丫头是我的甥女。”吴元济在后面高叫:“谢谢你啦!她会找你向你道谢的。”
“她很了不起。”高大元转身笑说:“胆大心细,冰雪聪明。她小小年纪阅世有限,居然完全信任我。而这个只会煽火打烂仗的有道牛鼻子,却担心我向苍天教招供,告诉她,后会有期。”
“你真的有位朋友,一时大意落在我们手中。”
“咦!”可能吗?这……是谁?”他又迷惑了,除了皇甫淑玉,他那有朋友?当然杜英也算是朋友:“你不会说是杜英小姑娘吧?”
“日后自知。”
“你们把她怎样了?”
“笨哦!你的朋友,我们能不尊重吗?”
“这……”他离店时与杜英分手,显然不是指杜英。
“你去办你的事吧!后会有期,好走。”
等于是下逐客令,他能不走吗?
怀着满腹狐疑,跟着领路的大汉出院回店。
x x x
午正刚过,他偕同杜英出现在膳堂。
店伙们在他面前,一个个噤若寒蝉,非必要绝不与他打交道,似乎把他看成瘟神。
悦来老店规模小,供应的膳食普普通通,如想好酒好菜大快朵颐,须到对街的凤凰居酒坊方能如愿。他准备膳罢便结账动身南下,因此草草进膳以便早早启程。
等饭菜期间,店伙沏来一壶好茶。
“下午或今晚,这里的事一定要解决。”他向杜英说,喝了一口茶:“之后,我送你回芜湖。”
“咦!你不是答应带我……”杜英大感惊讶。
“到黄山。但天暴星那些四海社混蛋,已逃出数百里外。弥勒教也走了,不再理会你。苍天教这些人,我估计即可解决。这是说,你不再有敌人,用不着带你走避黄山了,你可以放心大胆,继续你的行程。我到黄山可能有一阵子逗留,何时出山难以意料,你跟去,所有的事都耽搁啦!在穷山恶水里你过得惯?”
“我只是外出游玩,见见世面而已。有你在身边,我心满意足。高大哥,不要赶我走。”杜英苦着脸,用柔柔的语音恳求。
“傻丫头,游穷山恶水,那能算见见世面?见世面必须在人群生活环境中历练,你懂不懂?请记住,今后在江湖行走,处事办事必须量力而为,你的武功根基并不差,但比起那些老江湖仍然相差甚远,再粗心大意又碰上四海社一类恶毒组织,可能不再那么幸运了。日后有缘相逢,我希望你平安健康,知道吗?”
“我知道你关心我……”
“我当然关心你,萍水相逢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愿意交你这位闯祸精朋友。”高大元微笑拍拍她的掌背:“我出道历练时,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好管闲事。看到你,就想起我早年的闯道豪气,还真有志同道合的感觉,我喜欢你不是没有缘故的。”
“你……你只喜欢我这点?”杜英反握住高大元的大手,凝视着他红云上颊,晶亮的明眸涌现异彩:“不要把我看成不懂事的小女孩,我已经是憧憬美好人生的少女,对世间有太多奢求,有太多的梦想和希望……”
“哈哈!这叫做从黄金年代,进入梦幻的年龄,会做许多不着边际的梦;我也曾经历过这阶段的尴尬年龄。”高大元忽略了杜英所表达的情意,用笑声打断杜英的话:“过些日子,就会正视现实人生了。”
饭菜送来了,话题自然中止。
店伙刚匆匆退去,膳堂口踱入媚笑如花,扮成小家碧玉的龙紫霄。这位芳龄已经二十五六的女盗魁,扮大姑娘淑女十分神似,扮青春少女也同样传神。
那一身两截碎花衫裤充满青春气息,梳的两条大辫子更显得清秀活泼,真神似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
难得的是,她今天换了一张动人的笑脸,与往昔盛气凌人脾气火爆,不可一世的骄横小姐的气质完全不同,像是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
高大元一怔。杜英脸色一变。
“唷!不请我午膳?”龙紫霄笑盈盈走近,在右首拖出长凳坐下,神态在亲昵中流露出俏皮,凤目在高大元脸上和杜英身上瞟来瞟去:“你两位显得悠闲。高兄可否把今后的打算告诉我?我也得早作准备呀!”
“你还敢来?”杜英气虎虎一拍竹箸:“我正打算向你讨债……”
“唷!你生这么大的气干什么呀?小丫头,你有没有搞错。”
“你……”
“我又怎么啦!擒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奉命看管你而已。看管期间,我也没凌虐你呀!把债算在我头上,太不上道了吧?你讲不讲理?”
杜英没受到虐待是事实,被其他的人揍几下不算伤害。龙紫霄说得振振有辞。
斗智斗口,杜英都不是赢家。
“你在弄什么玄虚,旋展什么阴谋诡计呀?”高大元拍拍杜英的手臂,阻止她斗口:“你这妖女是玩弄阴谋诡计的专家,我还真有点佩服你呢!”
在大庭广众间,即使是生死对头,碰上了也不能一怒而拔剑挥刀,那是犯忌的事。龙紫霄的出现,早已料定不会发生你死我活的情况。所以杜英虽有强烈的报复念头,也强忍怒火不便动手发泄。
“我那敢再在你面前玩弄什么玄虚?”龙紫霄媚笑取走他的碗箸据为己有:“你非常强悍,就是死不了,那敢再班门弄斧施展阴谋诡计?我不是输不起的人。在江湖闯道的人,有一条保命的金科玉律,你知道吧?”
“金科玉律多得比王法还多,你指的是……”
“你必须加入最强的一方,千万不要食古不化,讲道义抑强扶弱,去做独挽狂澜救弱扶倾的蠢事。”龙紫霄的话,有强烈的枭雄味。
“杜英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能算是救弱扶倾呀!你的暗示找错了对象。”
“上了贼船,唯一活命的机会是加入贼伙。”
“贼不一定肯让你入伙呀!谁敢保证你不是官府派来卧底的密探?你是女盗魁,你会在抢劫时收留活口入伙吗?你收留过吗?”
“这……”龙紫霄傻了眼。
“你来得好,我正要找你……”
“我当然来得好,不用找,我来了,因为我应该来。”
“哦!你来……”
“我是你的女人,你没忘了在芜湖你我的一段情吧?”龙紫霄毫不脸红甚至得意:“佛母已经答应不管我的事,当然你如果答应我所提的条件,那就皆大欢喜。你不答应,他们也不勉强。公事不在身,私事我可以自主。所以,我跟定你了。”
“什么?”高大元几乎要跳起来。
“唷,你似乎感到意外,大惊小怪呢!”龙紫霄向他的桌角靠,以便坐近些,笑容又娇又媚:“你喜欢我,我爱你爱得又狂又痴,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起。现在公事丢开了,私事是你我的事啦!”
“他娘的!”他粗野的话冲口而出:“我承认有点喜欢你,却无意拥有你。你不是可爱的小猫小狗,必要时可以抱在怀里宠养,而是一条有美丽花纹的毒蛇,随时都得防备你张大毒牙咬上一口。你不断用千方百计坑害我,我在百步外看到你就提高戒心。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可以和你睡一张床。”
“喧!怎么说得如此绝情呀!我说过,那是奉命行事。现在不会了,我诚心诚意和你重拾情缘……”
“你听清了。”高大元冷然站起:“屁的情缘,也不过是浪子荡女的一夕风流露水姻缘。你不该用火候不足的妖术,向我这兼修道术玄功的高手班门弄斧。你的所谓失身,根本就是你被自己的妖术所愚弄,陷入自己制造的虚妄幻境,所产生的幻觉结果。想想吧!在那种情势可能吗?”
“这……”龙紫霄像是挨了当头一棒。
“你在做自己编织的白日梦,正所谓小巫见大巫,注定是输家。要不是我有点喜欢你,那天你将生死两难成为废物。你等一等,我有事要你向灵光佛母转达。”
他不理会两女的惊讶神情,大踏步出厅。
龙紫霄盯着杜英,送过一道询问的目光。
杜英摇摇头,一脸茫然。
他片刻后重入膳堂,提出两个包裹。一个是他的行囊,一个是盛书的包裹。包裹放在另一张食桌上,他先后打开。
把几十本书分开成两分,一份堆在一旁。
再在衣物包裹中,取出十余本书。
“这是真正王道士的仙书秘笈。”他将这十余本书,叠放在另一堆中,指指分开另放的书:“这是假的,你如果要,可以一并带走。”
“哦!你把这些仙书秘笈……”
“这些假书,是准备让你们你争我夺愚弄你们的,岂知你们对抢仙书秘笈并不热衷,我大失所望,也因此而猜出你们的用心,志在人而不在书。只有陆大仙这个混球,拼命抢书要宰我出气。”
“原来你早有预谋啊?”龙紫霄苦笑:“其实仙书秘笈我们也极为重视,只是不知道你的真仙书秘笈到底藏在何处,甚至可能藏在芜湖,所以无意积极夺取。”
“咦!你们早知道我带着的是假仙书秘笈?”
“不错。”龙紫霄信口答。
“可能吗?”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别忘了我们的人法术高明。”
“五鬼搬动查验?或者未卜先知?”
“可能吧!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是行家,不需点破。”
“你回去转告灵光佛母,记住了。一、我根本不认识医仙王金。你们在河南袭击他,连累了不相关的无事旅客,我就是其中之一,几乎送命在暗器下。我救走了王道士,他把这包仙书秘笈送给我便溜之大吉,把灾祸留给我承担。他到了何处,我毫无所知,你们找我查他的下落,不啻问道于盲白费工夫。”
“但……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这些仙书秘笈在行家的心目中,是无价瑰宝,王道士阴险贪狠,冒万险从皇宫盗出,会信手像丢垃圾般丢给你?”
“事实如此,信不信由你。二、我把仙书秘笈送给你们,一切仇恨过节双方一笔勾销,你们滚回京都,不要在南方传播妖言邪教。三、我要到黄山访友,你们日后不许再打扰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只要你们有任何挑斗的举动,就表示你们不肯甘休,要干戈不要玉帛。你们所传的教义,宣扬劝人为善,敬天地拜三光成仙成佛,都是骗人的。那么,我会用刀回报你们。不久我将动身,你可以带了书走。”
“快走,走不了要回来。”杜英拍着桌子站起:“高大哥不究既往,宽宏大量把仙书秘笈送给你们,不取任何代价,你们该心满意足。走!走!走!”
龙紫霄笑不出了,纤手落在腰间的绣帕上。
“小宝贝,不要再玩花招好不好?”高大元盯着她邪笑:“留一分情义,日后好相见,好来好去,岂不比撕破脸打破头分手情调美?我对你仍然保有三分好感两分喜欢。你是苍天教最忠诚最出色的弟子,所以我还对你增加三分尊敬。不要破坏你在我心目中,所占有的良好印象,保持你美丽贵妇的风华,千万不要扮失意放泼的笨女人。”
龙紫霄放开要掀帕的手,不敢施展帕内的法宝。
“我会把你的话带到。”龙紫霄一面着手把书包起,用怪怪的眼神盯着他:“结果如何,我不知道。我是外地香坛的人,作不了主。”
“你的意见仍然有分量。”高大元收了邪笑:“这期间你的表现,比其他的人出色多多。”
“夸奖夸奖。”
“我是诚心称赞。好走。”
“不说再见?”龙紫霄俏巧一笑,提了书包往外走。
“也许,后会有期。”
“也许吧!”龙紫霄在门口转身,向他绵绵地注视片刻,呼出一口长气,转身快步离去。
店外的街道行人众多,她出门向对街打手势,向街北匆匆走了,没留意附近有否可疑的征候。
一位店伙在她与对街的一男一女走后,也向店主的屋角秘密打手势。
自她进店迄离店这段期间,她一直在有心人的监视下,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她却毫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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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黄山有两条路,一东一西。
东,走徽州,从山南登山。
西,走经县太平县,从山北登山。
算路程,走徽州远了一倍。
走泾县,不但近一半,而且山势不怎么险峻。
但一般游黄山的人,不会从宁国府前往黄山。如不从徽州入山,就从池州启程。一东一西,相距七八百里。
高大元本来的计划,是从铜陵入青阳,绕九华前往黄山,这条路好走些。没料到在芜湖出了意外,改变计划把想加害他的人,引入荒山绝地加以歼除,不得不辛苦些,走宁国府是他最有利的选择。
走泾阳沿着青弋江趋太平县,这条古道其实行旅成群结队往来,山势逐步上升。从太平开始攀入丛山峻岭,一百二十里便可抵达黄山北麓。
他走的是泾阳道,绕城走上南行的官道。
午后动身,有点不合情理。
至泾县是一百里,普通旅客要走两天,算两日程。就算他脚程快,不到半天时光,怎能赶到泾县县城?
真要赶路,他一天就要赶到太平县,两百二十里山路小意思。午后动身,在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到五十里外宿站投宿,那一带的村镇他相当熟悉。
以往他前往黄山访道与天都羽士盘桓,往来都是这条路。所以,他敢将仇敌往这条路上引。宁国府他不陌生,几乎可以说是他的活动地盘。而苍天教的人,却需要裹胁当地人协助。天时地利人和,他占优势。
与苍天教的纠纷,不曾彻底解决了事,麻烦不会了,因此他偕同杜英动身。何时打发杜英回芜湖,他无法估计,反正他心中有数,不便对杜英详说。
大道先向西伸展,道上行人渐稀。
与他并肩赶路的杜英,脸上似乎没有兴奋的神采,也许是觉得高大元要把她送回芜湖,心中感到失望吧!
“你与龙紫霄真的没有什么瓜葛吗?”杜英打破沉默,突然提起颇为敏感的男女问题。
“当然没有啦!”高大元泰然地说:“早就知道她们是冲我而来有所图谋的,我会上当吗?乘机戏弄而已,她应该怨自己学艺不精,不该小看了我。”
“可是……”
“这些大人的事,你不可过?省!备叽笤幌攵嗨担ね坊毓耍骸捌婀郑趺椿嵊腥烁矗俊?br />
后面里余,有三个人没带行囊,不徐不疾赶路,看身材是一大两小,相距甚远,不易看清面貌,仅能从外型猜测。
“你是说,是苍天教的人?”杜英也扭头察看:“那三个人?”
“接理,苍天教的人,不可能跟来。”
“为何?”
“我们给了他们半天时间准备。”高大元继续赶路:“换了你,你已经知道对手的动向,会在后面跟踪吗?如果是弥勒教的人,也许会;苍天教的人,不会。”
“你的意思……”
“弥勒教的人精明强悍,中级人员以上都是将才,毕竟他们曾经两度兴兵,对谋略运用自如。他们必定集中全力,行猛烈的跟踪猛打穷追,以免我们转向改道溜走,如果预布埋伏就会坐失战机。苍天教的人只会玩弄阴谋诡计。陆大仙的雄风会全是乌合的江湖凶徒,只知逞匹夫之勇。所以,不可能跟在后面坐等时机,要玩弄阴谋诡计。”
“他们应该死心的。”杜英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向龙紫霄坦然告白……”
“他们不会罢手的,虽然我已经情至义尽。当然啦!我希望灵光佛母和三菩萨,都能冷静地权衡利害,知道情势不利,带了不劳而获的仙书秘笈,胜利地返回京都。”
“是啊!我想他们不会贪得无厌,锲而不舍跟来。”
“对,他们不会跟来。”高大元冷笑,虎目中闪烁着肉食兽的狂猛光芒:“他们用不着跟在后面。我们放慢脚程,按站投宿食住才有着落。”
“不赶到泾县?”
“用不着赶,往上走的路十分费劲,欲速则不达,我们不需要赶时间。”
“也好,攀山越岭不能操之过急。哦!那个引你去救朋友的人,到底是何来路?”
“不知道,只知是途经此地的江湖大豪与官府通了声气,见义勇为出头管闲事。他们初来乍到不明情势,张冠李戴搞错了对象,把一个来势不明的人,误以为是我的朋友,错把冯京当马凉,胡搞。哦!恕我冒昧,你这次南下西上游玩,准备走多远?盘缠够吗?”
“打算上抵夷陵州,必要时入川看看三峡天下险。”杜英情绪恢复活泼,不再无精打采:“我带了些金叶子,一些金银首饰,换成三四百两银子不会有问题,省用些可望支持一年半载,留返家的旅费就打道回家。你到黄山,真是访友?”
“不错,的确想把仙书秘笈,送给朋友参研,有几部书确是手抄的秘学心法。比方说,混元仙派玄秘籙,就是考证混元仙派的一些有证可稽的神仙,有关他们的家世师传及传世的修行心诀。
“混元仙派这部玄门秘笈中,所记载的上千位金仙地仙,十之八九是世人杜撰的。有些则是愚夫俗子妄编的传闻或传说。仅有一些神仙,是实有其事,但已由传说神化的仙人。比方说,近代内丹派的陈抟老祖;隐仙派陈抟老祖的第三代传人、武当的祖师张三丰;全真教龙门派的丘处机。
“这些神仙都是苦修而成的,是传说中的地仙,他们所传的心法,确是修玄的宝典,可惜后代的弟子们,故意把最重要的秘法另行存录,非正系弟子不传。直系弟不一定有领会的智慧,这些秘法便失传或被束之高阁。
“这次上一个皇帝大索天下搜求仙书秘笈,的确恩威并施获得不少珍藏的秘典。我不懂,所以找朋友参研。如果不是不想多造杀孽,我才不肯把仙书秘笈给苍天教息事宁人呢!”
他的确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真有点忍痛割舍的感觉。
以内丹大师紫阳真人张伯端的悟真篇来说,篇后附有禅宗诗偈(紫阳真人曾另拜祥宗云门宗的雪窦禅师为师)。如果能找到识货的买主,卖五百一千两银子不会有问题。而悟真篇并非绝版秘藏的丹书,在某些古老大宫观的藏经阁内,仍可找到踪迹,至于是不是贋品就难以保证了。
“可惜我不懂这些仙书秘笈,不然我会阻止你送给他们。”杜英信口说。她小小年纪,那会参研涉猎这种秘法心诀?
“我感到奇怪。”
“什么奇怪?”
“真书与伪书,都是我亲手藏匿,不时调包,连你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知道真伪的?他们的人中,可能真有几个具有神通的人。”
“他们能突然崛起成为赫赫大教,成功不是偶然的幸运,应该有些非常杰出的人才,也该有几个人得道成为仙佛呀!”
“说得也是。”高大元不再追究:“他们轻而易举取代了弥勒教,当然不同凡响人才济济。我们歇息片刻,喝口茶,留意后面那三个可疑的人。”
路旁有座歇脚亭,有茶桶供应茶水,可知附近必定有村落负责照料。
放下包裹,杜英非常勤快,扮尽职的女伴,男人优先,首先便替高大元舀了一碗茶奉上。
“好像没跟来。”她将茶碗送到高大元手中,目光落在来路远处:“也许你料错了,他们是那一带村落的村民,走小路回家啦!”
来路将近一里,是一座松林,也是官道转弯处,因此看不见林后的景物,可以看到两名挑了箩担的乡民行走,先前所看到的三个可疑的人不见了。
“我并不敢肯定是他们的人。”高大元的目光向来路搜视,一面喝茶:“但愿不是。希望我的猜测正确,以免打乱我的行动计划。”
“哦!你有什么行动计划?”杜英也舀了一碗茶解渴:“对付苍天教的的计划?”
“趋吉避凶,这是自保的金科玉律,也就是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的保护法则,所以带你走前往黄山道的险途,我必须有好几种应付情势变化的行动计划,随机应变因势利导。比方说,现在我们仅走了十几里,他们预先前来埋伏的人就发起猛烈攻击,我就有三种选择,看情势允许使用那一种方法应付。连如何撤走往何处撤,也有三种方法可供选择。”
“告诉我吧!”
“不能预先告诉你,因为情势不是我们单方面可以主宰的。”高大元放回茶碗,在栏凳坐下:“幸好没有任何变故发生,我们再等片刻。好好歇息,不会有凶险。”
杜英傍着他坐下,亲昵在靠着他肩膀。他靠着亭栏半躺半坐神态悠闲,泰然自若干脆伸手挽住杜英的肩膀,让杜英紧偎在肋胸下。
“大哥。”杜英愈叫愈亲热,在他胸前抬起笑容动人的面庞:“我觉得你仍然喜欢龙紫霄,我感觉出你无法忘情。”
“废话,你这小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他用手轻拍杜英的肩膀笑问:“一开始就结下几乎难解之仇,她们三姐妹几乎把我整得半死,如果这也能生情,你未免把无价的情看得一文不值了。你也许不知道,喜欢与生情是两码子事。你喜欢一切美好事物,甚至可爱的小猫小狗,这不是情,是另一种感情的移情作用,或者寄托作用。世间让人喜欢的女人成千上万,怎能向每一个喜欢的女人动情?明白了吧?”
“哗!你不会把我当成小猫小狗般喜欢吧?”杜英在他胸前轻擂了一粉拳,红云上颊。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他大笑:“我对交朋友是颇为挑剔谨慎的。我把你看成萍水相逢的好朋友,好朋友互相关切,在关切中逐渐增加了解。成为深交之后,那就会生死与之。等你长大之后,对人生多些历练,就会了解这种友情可贵了。”
“你怎么老是说我长不大?你……你能等我长大吗?”杜英突然神色凝重:“我不要单纯的友情。”
“你说过,你要让我了解你。”他笑不出来了,也神情严肃的注视着发窘的可爱面庞:“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相互了解。世间有太多的无奈,人生的遇合冥冥中有密切的关联,有许多注定或偶发的事情,影响人的所谓命运。这次的事故,很难说是注定或偶发,等尘埃落定之后,才能知道吉凶祸福。或许,我会陪你在天下各地遨游一段时日。你被他们掳走,我心急如焚,祸福难料的候变心情,难以言喻。所以短期间,我不希望再发生不幸的事故,今后的行止,要等这次事故结束之后再说,好吗?”
“我明白。”杜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面庞偎在他健壮的胸膛上:“这里的事,一定会很快结束的;以后的事,由上苍安排吧!”
“是的,这里的事,一定会很快的结束的。”他轻拍杜英的背心,语气中信心十足:“俗语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不信天,但有信心,做任何事也要全力以赴,能否挽回人事天心不必计较,只问是否已经尽了全心力。信任我,杜英。”
“我信任你,大哥。”杜英握住他手,语调有点变异,似乎流露出一丝伤感,也像宿命无可奈何。
杜英又替送来一碗茶,自己也喝了一碗。
“不必再等,大哥,天色不早。”杜英提起包裹:“这样疑神疑鬼走走停停,今晚就得露宿啦!”
“露宿也是常事呀!在我身边,你最好宽心,不会让你吃苦。在江湖遨游,餐风宿露必须挺得住。”他站起背起包裹:“有人希望我们披星戴月赶,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你说什么?”杜英没听清他最后两句话,他是一面说一面出亭的。
“呵呵!没有什么。”他大踏步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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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俩以比普通旅客稍快些的脚程赶路,应该可以赶到青杨铺投宿,那是普通旅客大半日程或一程的宿站。
假使加快些,足以到达泾阳县城落店。
半天走一百里,轻而易举。
沿途翠岭如黛,山势逐渐上升,官道已经进入丛山,山区风景绮丽,村落渐稀。有些路段已没有官道的规模,成为偶或铺了石级的古道,名义上仍称官道,其实只是丈来宽的古道山径。
长亭并短亭的观景已不成规矩,偶或搭了一座茅亭已经不错了,古径穿越茂密的树林,随处皆可歇脚,用不着长亭短亭聊避风雨或歇息养力。
高大元走得特别慢,不时离开道路,走小径向不远处的小村落打听路上旅客的消息,想得到必定白费工夫。离开道路和小村平时就很少有人在家,怎会有人留意道上往来旅客的动静?
杜英却颇为焦急,不时催促他快走。
他的慢走意念颇为坚决,借口要等候后面可疑的人赶上来,要弄清情势才放心。但他也信心十足的表示,跟来的人应该不是苍天教的人。苍天教当已收到龙紫霄带去的仙书秘笈,应该见好即收北行返回芜湖。
应该,但并不代表一定。
但他又表示,苍天教不会罢手,灵光佛母和三菩萨,不是易于满足的人,实力仍在,怎肯轻易撒手?
这些人不会衔尾紧追不舍,何时发起袭击就无法估料了,反正小心撑着万年船,沿途小心留意防范有其必要。
他不想把可能发生变故的真象告诉杜英,以免杜英紧张担心。
申牌末,红日已吻上了西山岭。
算行程,走不了三十里,真够慢的了。他们简直就是在游山玩水,那像逃避灾祸的江湖健者?
前面路右出现一座小小山村,四周小山围绕,一条小溪如带波光粼粼,不足三十户人家。至村落的岔路口,树立一座小木牌坊,横额上刻了村名:细柳湾村。
其实,村旁流入青弋江的小溪,两岸的柳树皆粗如牛腰,那能算细柳?仅柳枝的确细柔如丝而已。
“这座村距路很近。”高大元打听消息的毛病又来了,举步进入路村仅七八十步的村径走去:“一定可以打听出,今天有些什么佩剑带刀的可疑旅客往来。”
“你再这样沿途探问,今晚的食宿可就无法解决了。”杜英噘着小嘴抗议,不想夜间空着肚子无水无食露宿荒林野地:“我肚子快饿啦!太阳快下山了呢!”
“保证不会误了食宿。”高大元安慰她:“从这里到宿站青杨铺,二十余里沿途三五里就有村落,我们可以向村民借宿,绝不会住入黑店吃人肉包子。青杨铺早年就有一家山贼秘密开设的小店,供应住宿的旅客人肉包子。”
“你缺德,吓唬人吗?”杜英大发娇嗔,推了他一把:“你就不怕呕心?”
“这种事平常得……很……呃……”他竟然被推得向前踉跄了两步,竟然出现呕心现象,稳下脚步拍肚子:“咦!奇怪,有点头重脚轻……呃!可能肚子真的在唱空城计呢!我这人牛高马大,半天肚子就闹饥荒了。正好,到村子里买食物填五脏庙。”
脚下一紧,直奔小村,一刹那的身躯异常,他并没介意,沿途仅喝茅亭供给的茶水,也可能茶水不洁,肚中早空,饿得发昏也是平常现象,不需大惊小怪。
当他俩进入一家农舍时,一双村夫与三个男女童,看到他俩所佩的刀剑,吓得脸都青了,小童入内室走避,村夫妇惶恐地盯着他俩发抖。
这一带直到太平县山区,不时有十余名成群的小山贼出没,经常打劫行旅,也偶或袭击防御力单薄的小村庄,劫掠粮食财物,很少杀人越货。
因此村庄的丁勇们,通常吆喝一番赶走了事,很少发生搏杀拼死的血腥血案,双方都不希望结怨太深,得过且过。
“大叔大婶,我们是来讨碗水喝,买些食物充饥的。”高大元极力安慰这一双惶恐惊惧的村夫妇,心中疑云一闪即逝,荒村小民怕强盗并不足为怪:“有鸡有鱼就好,我们银子付钱,够不够?”
他掏出一两碎银块,强塞在村夫手中。
一两银子换制钱一千三百文,二十文钱可卖一只鸡。
“小的没……没有钱找回。”村夫仍在发抖:“给……给一吊钱,小的就替大爷准……准备。”
“不用找了,全给你。”他大方地取下包裹搁在长凳旁坐下:“不急,请大婶费心。”
村妇伸手取八仙桌上的茶壶,要斟茶待客。杜英笑吟吟地夺过,替高大元斟上一杯茶。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扮小主妇还真称职,在高大元身边,她一直就伺候茶水洗涤换洗衣袜,不需高大元操心。
村妇消失了惊容,欢天喜地地入内替他俩准备膳食。
“大叔,这一天中,可曾看到官道上,有佩刀挂剑的男女向泾县县城走?”高大元留住村夫询问。
“小的不知道。”村夫一张朴实面孔留有惊后的勉强笑容:“小的一整天,都在那山坡种地,那边看不到官道,树林挡住了。”
“哦!也许有人看见,麻烦大叔辛苦些,向邻居问问好不好?”
“好的好的,小的去左邻右舍跑一趟。”村夫热心的应喏,立即外出。
这里是一姓村,有人帮助询问不会有困难。
结果让他俩失望,没有留意官道上的动静。
饭菜很快便上桌,有鱼有鸡,有从菜地拔回的鲜嫩青菜,加上蛋汤,两人吃得津津有味。
动身时已是巳牌正末之交,红日已沉落西面的山头,晚霞满天,炊烟起,倦鸟归巢,该投店打尖了。
预定在入暮之前,可赶十里地,他俩不受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的限制。
得加快脚步了,以免赶不上宿头。
官道上升,在小山岭中曲折回旋,穿越蔽天的树林,沿途已行旅绝迹,暮色四起,山林中夜间猎食禽兽开始活动,谷地不时传来枭啼与山狗豺狼的长啸,凄清的夜并非是寂静的。
两人踏着苍茫暮色,向南又向南。
三里、五里……走在中首的高大元,突然脚下一虚,砰一声摔倒在地。
杜英吃了一惊,手急眼快抢出急扶。
“大哥,怎么啦?”她帮助高大元吃力地站起急问,嗓音大变:“怎……怎么这样子?”
“失足,不……不要紧。”高大元摇摇头,含糊地伸张手脚:“奇怪,我……我虽不是铁打的金刚,但……怎么可能脚……脚软失足?”
“哎呀!脚软?”
“咦!手,我的手也……也有点麻木不灵,莫……莫不是吃坏肚子……嗯……”
他脚一软,又要向下栽。
“怎会有这种反应,天杀的……”杜英没来由地咒骂,急得手忙脚乱掺扶住他,不让他跌倒。
“肚子并……并不痛……唔!我……”
“你怎么了?感觉出……”
“心口发闷,头脑昏……昏沉,四肢无……力……我歇一歇……”他又要倒。
“到路旁坐一坐……”杜英挟住他,扶他在路旁坐下:“撑住,大哥,应该不会的……”
“嗯……”他浑身一软躺下了:“我中了毒!”他大叫:“那家农……舍,慌张的村夫……食物中有……有奇毒,回……去打……哦!我……好累……”
“大哥,不是毒呀……”
“呃……呃……唉……”他像是崩溃了,语音含糊有气无力,脸上的神情开始显得茫然,气息粗浊,逐渐失去对外界的反应,语音已无法表达了。
“不好!”杜英跳起来,紧紧包裹将他扛上肩:“我要带你走……”
她走的是回头路,大概是想回到农舍逼取解药吧!
如果下毒人是事先安排妥当的,这时赶回去还能找得到人?也可能策应的高手,已在农舍等候了。
更有可能跟在后面追赶,退回去岂不迎个正着?
她果然大事精明,退了里余,便往路左一钻,不走官道,辛苦些走路侧,穿林入莽以官道作指标,不时钻出察看官道在不在。
有些地方不能通行,必须钻出官道急走,不久重行离开道路,跌跌撞撞在漆黑的草木丛中跋涉,速度慢了三倍以上。
扛着一个体重超过自己将近一倍的人赶路,天知道她能支撑得了多久?
终于,她支撑不住了。
浑身发软脱力,气喘如牛大汗如雨,脚下被草一绊。两人摔倒在一处草高与肩齐的茂草山坡上。
“大哥……”她爬起拖住高大元虚脱的低呼。
距官道仅三二十步,她不敢大声说话。
“嗯……唉……你……你回去找……找那……家农……舍,留……留下我……唉……”
“不能回农……”她突然伏在高大元的胸膛上,透过草隙紧张地向官道察看。
不错,三个模糊的人影,正从北面向南快步急走,脚步声听得真切,却看不清人的身材面貌,不知是不是以前跟在后面失踪的三个人。
夜间行走的人,不是好路数。
他俩只有敌人而没有朋友,不能冲出去求救。
高大元喃喃哼哼哈哈,似乎已进入昏迷境界。可以肯定的是,对外界的反应已经迟钝得将近麻木了。
可以放心的是:苍天教要的是活人,不会使用致命的奇毒。
高大元对迷香和毒物有颇为广博的知识,百宝囊也携有辟毒的丸散。但毒物的性质甚多,没有真正的全能解毒,何况他已神智不清,杜英怎么知该用何种丸散救治?弄不好反而吃了相克的药物早促其死呢!
三个模糊的人影,急急通过她俩藏身的路段,隐约可以看出是一高两矮,可惜不易看清,草隙视界狭窄,天色也太黑了。
第三十一章 淑女救人
“我得走,尽快离开,说不定找的人等得不耐烦,赶来捉他了。”她自言自语,扛起高大元强提精力动身,一步一探加倍辛苦。
仅走了百十步,一不小心脚下一虚,砰一声摔倒在一个大土坑内,坑内长满了野草。
高大元突然神智一清,被摔醒了,叫了一声活动手脚。
“大哥,痛不痛?真抱歉。”杜英半躺在他身侧,关切地抱住他的上身扶高靠在自己的身上。
“哦!没……没有痛觉。”他虚弱地说:“是不是有人追来?”
“好像有,但过去了,我们躲藏得好。”
“那家农舍……”
“不能回去。”杜英坚决地说。
“哦!我一时大意……”
“大哥,不必说了。”
“你听我说。”高大元手脚麻木,但言语表达的能力却恢复了:“本来我打算事了之后陪你回芜湖,结伴游三峡的。仙书秘笈已经送给他们了,去不去黄山不关紧要。我要进一步了解你,你知道我喜欢你。像这种玩命的男人,想从喜欢一个异性朋友改变为喜爱,是很不容易的事,我不能带同你和我一起玩命。一旦我一了解双方都意气相投,志趣相合,我才会改变我自己。小英,我恐怕等不到你长大了……”
“我不许你说这种话。”杜英跳起来叫,把他扛上肩。
南面,隐隐传来一阵叱喝声,打破夜空的沉寂,然后尖锐的长啸声划空传到。
“躲好,不要出声,我去找他们。”杜英一面说,一面将剑系在背上。
“小……荚……”高大元的嗓音又变得模糊了。
杜英一蹦而起,一闪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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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赶路视野有限,一旦碰头便避无可避,有如马行狭道,双方一冲谁也不肯、也不能相让。
北面来的三个人,劈面碰上从南面飞掠而来的七男女,看清人影,双方已接近至十余步内。
高个子走在前面,挟了一条打狗棍,似乎生了夜眼,最先把驰来的人看清了,黑夜中能在十余步分辨出面貌,目力非同小可。
也许,是从身材分辨出来的。
“洪泽三龙女,女强盗来了。”高个子怪叫,向侧一闪,像刮风起一阵旋风:“慢来慢来……”
在前面飞掠的三个穿青衫裙女人,确是龙紫霄三姐妹,听叫声不对,不假思索地拔剑加快前冲,猛扑怪叫的高个子,剑气迸发威力惊人。
打狗棍下沉,高个子人化狂风。
风是看不见的,只能感觉出有风而已。
连声暴叱,三支剑也下拨,棍太快,封招出乎本能,非立即沉剑封拨不可,其实看不清棍彤,只能凭经验与感觉封架。
棍突然从下盘退出,中途撤招神乎其神,左手大袖一挥,罡风大作狂风猛刮而至。
三女像被狂风所刮飞,惊叫中斜飘而起震退丈外,袖风之强劲无与伦比,千斤坠也稳不下马步,沉重的人体居然被刮飞,骇人听闻。
连声暴叱,身形还没稳下的三龙女,不约而同立即发射无影化血神针,同时剑幻化异虹,向前一指,一股怪异的气流汇集成一点前吐。
高个子的身影,突然隐没消失。
“不要浪费时间。”高个子的语音,却同时从侧方三丈外的树林内传出。
三龙女大骇,像是见了鬼,发出一声告急的锐啸,同时向黑暗的树林毫无顾忌地冲去。
另一侧,两个短身材的黑影,像流光,像闪电,与两金童两玉女缠成一团,像蝴蝶穿花此起彼没,传出利器破风的剑啸声,却没发生碰撞现象。可知两人采用的游斗术,并无硬拼的打算。
三闪两闪,便已脱出金童玉女四支剑的控制范围,再一闪便消失在林木深处。
“这是什么人,谁看清了?”重行出林的龙紫霄,不胜惊讶地向人问:“他们认识我们。”
接触太突然太快,撞上了立即动手,发生得快,结束也快,真不易看清面貌。
其实即使站住面面相对,也无法分辨面貌,两个矮身材黑影,脸上蒙了青巾。
“是两个女的。”那位高大英俊的金童肯定地说:“我没看错,她们的身材有曲线。”
“女的?两个都是?”
“对,两个都是。”一个玉女接口:“龙坛主,和你们交手的人可曾看清了?”
“没看清,快得像鬼魅幻形……不,像化身变形,连轮廓也投看清,只看到淡淡的虚影流转。真不妙,这人的武功太可怕了,怎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劲敌来?”
“会不会是姓高的?”
“不可能。”
“可是……”
“说话的声音死板板地还有鬼气,而且他不可能与两个女的在一起。走吧!让后面赶回策应的人善后,我们辨正事要紧,很可有在前面不远。真该在中途派人监视的,以至不知道为何耽搁了。”龙紫霄睹了怪人隐没的树林一眼,这才领先急走。
她以为一男二女已经走了,不在此地浪费时间,但也可能躲在树林内,因此有点放心不下。
七男女奔出五六十步,突然左右一分,越出路侧二十步左右,回头拔剑在手急抄。
回到原处一无所见,到路中集合,低声商量片刻,认为这三个不知来历的劲敌已经走了,这才重新北奔。
三十步后,三黑影沿路侧的暗影紧锲不舍。
八仙过海,各展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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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教除了总教坛秘密山门碧云寺之外,各地秘坛也都设立人数不等的金童玉女。当然他们不是少年男女,只不过打扮像童男童女而已。
这些金童玉女,负责超度接引重负,不但武功出色,法术也有相当良好的根基,不然那有能力担任超度接引?
所以也是总坛分坛的护坛弟子,首脑人物的心腹。
龙家三姐妹带了四名金童玉女,实力极为雄厚,武功与道术,比三龙女只强不弱,因为这四位金童玉女,是从京都秘坛带来的人,是灵光佛母的得力臂膀。名义上,他们的地位,仅比三龙女稍低,三龙女是洪泽地区的外地秘坛主。
但三龙女并无直接接命令指挥他们的权力,地方秘坛无权指挥京都秘坛的人。京都秘坛的门人弟子,也指挥不了万全卫碧云寺总教坛山门秘坛的人。
在一起行动,就得听命于三龙女了。
七人沿路飞奔,为了争取时间,居然用轻功赶路。
赶路的轻功,以八步赶蝉最为省劲,且可耐远。内功火候不纯的人用轻功赶路,能支持二十里已经难能可贵。
七男女精力旺盛,速度真有如流星赶月。
真巧,前面又看到一个黑影近面奔来。
仍是龙紫霄一马当先,这次提高了警觉,迎面奔来的人也无意走路侧隐起身形,远在五十步外,便被龙紫霄发现了,一声警号,七人脚下一慢。
这条山路天一黑就鬼打死人,只有豺狼出没,早年甚至有虎豹现踪,今晚怎么不断有人往来?
来人也发现他们了,突然止步在二十步外。
“什么人?亮名号,不可自误。”龙紫霄徐徐举步接近,长剑出鞘严加戒备。
“龙大姨吗?”来人发话了,是杜英,屹立在路中,称呼令人吃惊。
“咦!小英,你怎么一个人?他呢?”龙紫霄吃惊地急步接近,剑垂身侧消去警戒神色。
“你为何骗我?”杜英沉声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龙紫霄讶然反问。
“你说,那是你行法的药物,三包药服完,见面时只要行法发起禁制。他便会灵智变化接受命令。你向我保证的,只要把他带来,问出王道士的下落,人便交给我看管慢慢降伏他。可是,三包药我分别给他吃了,药性发作成了半白痴,是毒药,你怎么骗我?我……”
“你给我闭嘴!”龙紫霄沉叱,急急制止杜英的指责。
“你不要对我大呼小叫。”杜英也提高声调:“家父如果在扬州建坛,便是扬州坛的坛主,你压不倒我,更不能骗我。”
“那是圆光菩萨交给我的伏虎散,我并不知道毒性。咦!你只要听命行事,为何要问毒性,有何用意?你爹要你听我的话,我为何不能对你大呼小叫?唔!不对。小英,你的态度不对,为何要指责我?你说他成了半白痴,人呢?”龙紫霄收了剑,像是恍然大悟:“佛母已经答应以后把人交给你设法改变他,不会收回成命的。我知道你喜欢他,也没有能力控制他,所以一直就让你见机行事,不催促你草率动手,目下情势已经急迫,由你用毒才能把这这件事解决。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所寄,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一定已经制住他了,人呢?”
“龙大姨,我不信任你,我要解药。”杜英不接受解释,态度强硬:“我要证实他是完整的人,才制他的经脉交给佛母。把解药给我,好吗?”
“圆光菩萨才有解药呀!据我所知,伏虎散连猛虎也可以制住,那是他的独门秘药,是他度化女施主的至宝,肯把独门解药交给别人吗?小英,不要意气用事,你这种态度是严重的……”
“背叛!”一位玉女从侧方接近厉声接口。
“小英,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你必须以大局为重,必须像我一样挑得起放得下,我答应把人让给你,绝不会反悔的。你把他藏在何处?”
“我要解药。”杜英不为所动,态度坚决。
“好吧!我带你去见圆光菩萨讨取。”龙紫霄让步:“三菩萨都在前面的青杨铺守候,所有的人都等得心焦,认为你一定出了意外,所以我们赶来寻觅策应,没料到意外出在你身上。我和你走一趟。”
“我在这里等,你去找他要解药。”杜英不上当。
“小英,听话,你小小年纪,便一头栽入情关,被这个玩命的刀客花言巧语……”
“他从来就没对我花言巧……”
“你知道他是本教兴衰的关键性仇敌……”
“龙大姨,我爹进教,并不等于全家入教,我还不是你们的人呢!家父要我替你们打前站做暗桩,我已经尽了力,你们不能把我当成你们的人一样任意役使。”
两人都抢着说话,看谁嗓门大,能压倒对方,就是有理的一方。
在旁的金童玉女,可就没有说理强辩的兴趣,愈听愈冒火,对苍天教的忠诚激发暴烈的反应。
人影一闪,骂背叛的玉女扑上了。另一位金童,也旋风似的从侧方急抄而上。四手一合,像在网中捉鱼。
一声沉叱,杜英双掌一分,身形暴退,掏出了真才实学,脱出猝然收拢的网罗。罡风发出迸爆的异象,证明她已具有内功外发的火候了。
金童玉女也两面一分,急退丈外。
龙紫霄乘机超越,口中发出奇异的声浪。
双掌急挥,击中身躯的怪响声似连珠。
杜英在刹那间,挨了十余掌之多,没稳下的身形,在连续打击下踉跄后退,封架不住暴雨似的打击。
“听话,小英。”龙紫霄右手扣住她的左肩,大姆指深扣入左肩井穴,声调柔柔地甚为怪异:“带我去把他找出来,乖。”
杜英浑身一软,神情懈怠茫然。
“在北面路……旁……的草……坑中……”她直愣愣声调僵硬。
“去吧!”
“是……的……”她梦游似的转身往回走。
龙紫霄放了她,向同伴兴奋地打手势。
杜英在前面像带路的小狗,后面跟着七个鱼贯而行的幽灵,形成一串奇怪的行列,黑夜中真像幽灵般无声无息徐徐移动。
更后面,路右的三个黑影,也悄然跟进,距离逐渐向前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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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用声或光传递信号,速度极为迅捷,中途如果有人转传,真可以在瞬息间远传百里外。
杜英像梦游似的,在前面慢慢领路。
而在南面接到信号赶来的人,却用绝顶轻功全力飞赶,接应必须争取时间,短距离用轻功赶是唯一的选择,虽有耗尽精力的顾虑,也非赶不可。
以三菩萨为首,在青杨铺守候的高手们,全力卯上了,最顶尖的首脑人物有三十多名之多,像一群奔鹿,风驰电掣全力向北赶。讯号传得快,假使人跑不快,那就配合不上,一切徒劳了。
这些人跑得真快,三菩萨更是遥遥领先,挟着沉重的禅杖,也比其他的人快些。
苍天教的主要弟子们,对外活动穿僧尼装,僧尼可以进入施主信徒的内室,正所谓三姑六婆淫盗之媒,活动方便。
对内,他们穿俗装或道装,夫妇同修,强调世俗即可成仙成佛,夫妇之私,是合籍双修的根本。
而这三菩萨,却平常在家也穿僧服。他们,也是应付外界事故的处理人,武功与道术根基,并不比教中首脑佛母低多少。
接近高大元的安置处,三菩萨已到了百步左右,已可隐约看到鱼贯北行的模糊人影。
杜英开始木然离开路面,不知道用手拨草,反应迟钝向草丛中挤,十余步便到了草坑,脚下踏空,突然直挺挺向前栽,居然本能地伸手虚撑,似仍保有倒时伸手保护支撑的本能反应,重重地向下栽倒。
“呃……”下面藏在草中的高大元,被重压而发出本能的叫声。
七男女一拥而上,龙紫雷首先拉起杜英便看到坑底的模糊身躯,听清了高大元的叫喊。
“在这里了。”她兴奋欲狂,推开杜英,一把拉起浑身软瘫的高大元:“杜丫头真把他制住啦!”
“我来背。”坑旁的一位金童,俯身揪住了高大元发结往上拖,背人是男士的事。
龙紫霄放手,另扶起杜英拖上坑口。
这瞬间狂风乍起,野草摇摇,异声大作,三个人影像幽灵般显现。
“哎……唷……”震飞而起的三个人,发出惊怖的狂叫向外飞掉。
“啊……”另两名金童玉女也摔出、滚跌。
噗一声闷响,刚上坑口的龙紫霄,右胯挨了一腿,哎了声斜摔而起。
罡风一掠而过,淡淡的人影扑上一旁的金童,一掌拍中金童的五官,金童仰面便倒。
另一淡淡人影到了,快速地抓起高大元扛上肩。
“我挡住他们!”手中有棍的高个子黑影,用怪嗓子急叫:“快走!”
七男女就在这刹那间,被猝然的打击打得向四面抛掷摔到。
三菩萨恰好抢到,还没看情变化,只知道自己人发出惊骇叫痛的声音,不假思索地冲进。
一声怪叫,打狗棍贴地猛扫。
圆光菩萨到得最快,倒得也最快,根本没看到人影,更看不见棍影,莫名其妙地狂叫一声,摔掉禅杖仆倒出丈外。
圆意圆智总算反应够快,连声大吼挥杖自保,横扫千军威力远及丈外,折断的草漫天飞舞。
后面的人到了,像饥饿的狼群。
“打!打打……”高个子黑影的打狗棍,摆翻了六个人,毕竟挡不住人潮,黑夜中也自保不易。
“嘿嘿嘿……”怪笑声刺耳,打狗棍劈翻第七个人,身形一闪便远出三丈外,向北撒腿便跑,脚步声似乎不稳,踏草声急响。
“一定要擒住他毙了……”有人狂叫:“他受了伤,逃不了……”
一阵狂追,人群逐渐消失在西北角的山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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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击倒的人伤势都不太严重,大概都是钢筋铁骨的内家高手,虽然无法追赶,但在附近搜索仍可派用场。
三龙女也在附近搜索,弄不清已到手的高大元,被何人救走了,救走高大元的人快得她们无法看清。
事发仓促,打击也快得有如迅雷疾风,所以连形影也无法看到,气得咬牙切齿,发誓要将人搜出来剥皮抽筋。
带走一个沉重的人远走不是易事,一定仍在左近的草木丛中藏匿。
直搜至东方发白,追赶的人也陆续失望的返回。从青杨铺赶来的第二、三批高手,也陆续赶到。
再次分配地区,分派人手穷搜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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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快远走高飞脱离现场,走得愈远愈安全,不要打就近找隐密处藏匿的主意,这是逃命者安全的不二法门。
搜的人认为逃走的人必未走远,也必定在左近搜遍一草一木。
她们必须远走,两个人轮流背了高大元,慌不择路攀山越岭,避开林深草茂难走的地方,略为认准方向远走高飞。
破晓时分,她们攀过一座长岭,到了东面的岭脚,这才放下高大元坐在树下歇息。
两位大姑娘快要累垮了,汗湿衣裤气喘如牛。
她俩是施明秀和皇甫淑玉,在紧要关头仇人结成同盟,幸运地救了高大元,大概是老天爷突然发慈悲,仁慈地照顾她俩,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能平安地救了人远走高飞。
经过剧烈的长期颠簸,高大元居然奇迹似的,恢复了大部分神智,很可能是因血流加快,经脉的输送血液功能加强。
滤掉了不少有毒外物,所产生的必然结果。
人的体内,本来就具有排除异物的本能,肝脏就有排除毒素的先天功效,但需要时间与血液脉动的速度。
功能有限而缓慢,需要解毒药物协助加强抗毒排毒功能的发挥。
施明秀焦灼地卸除他背着的包裹,皇甫淑玉卸佩刀和百宝囊,他终于徐徐睁开双目,感觉出白昼的阳光,漫漫黑夜已经消逝了。
“哎……”他感到身躯被翻动的痛楚:“你们是……”
“谢谢苍天!你醒来了。”施明秀抛开包裹大叫,几乎喜极而泣:“高兄,是我和皇甫淑玉小妹妹。老天!你……你吓坏我们了。”
“哦!我不会是做梦吧?你们怎会走在一起的?哦!是你们救了我,不是凑巧捡到我这条死鱼。”
“你还有心情说俏皮话?你听清了,我们不懂毒,乱了方寸,得靠你决断自己的生死。”
“我知道中毒,在一家农舍中计……”
“你不但中计,而且上了大当?d阒械亩荆遣蕴旖淘补馄腥氖裁捶53悄窃敉憾然┲鞯闹帘Γ蛩露镜娜艘膊恢蓝拘裕颐歉欢d闼担颐歉迷醣妫绾尾拍芫戎文悖俊笔┟餍憬棺频匚省?br />
“如果回去向他们讨取解药,势不可能,他们人多势众,连大衍散人也无法可施。”皇甫淑玉也焦急地解释。
“哦!那老道……”
“他掩护我们逃走,目下不知吉凶如何。”施明秀直叹气。
“放心啦!那老道已修至了地行仙境界,绰号就称散仙,必要时可以用五行遁术上天入地,甚至会腾云驾雾瞬息逃出千里外。”
“你这张嘴,实在缺德,生死关头面临凶险……”
“生死关头能冷静轻松,才能产生信心度过难关。知道毒名毒性,我有救了。
“你是说……”
“叫伏虎散,表示可制伏猛虎。猛虎除非不能动弹才可受制,所以说虎死不倒威,临死也挣扎蹲踞保持威严,普通药物想制不死而倒极为困难。贼秃用来度化女施主,表示可以任他摆布,这贼淫僧……哦!得请你们帮忙,只是……只是……”
“怎么啦?”
“替我用推拿八法,尤其是拍与揉手法须加倍用劲,在我身上狠狠地施展,助我行功逼出经脉内的毒物。我的百宝囊,也有一瓶勉强可派用场的豆丹……”
“小妹,快找出来。”施明秀向在一旁空焦急的淑玉叫,一面毫无羞态替高大元卸除外衣裤。
高大元真不便启齿,请大姑娘替他行全身推拿。
整整花了半个时辰,高大元才成功地运转气机,痛得浑身抽搐,也忍受推命八法所加的痛苦。
皇甫淑玉也忘了羞窘,与施明秀同时使用推命八法,两女简直把他当成面团,整得他全身气血汹涌如潮,血脉如滚滚洪流,流向千经百脉,再回流心坎。
日上东山,他的大汗开始收敛,呼吸从重浊急迫渐变缓和,不住绷紧放松的肌肉,抽搐的频率徐徐降缓,已可看出活力澎湃的现象了。
“我是两世为人。”他终于浑身放松,说话的声音恢复大部分元气:“谢谢你们,是你们强行把我从鬼门关拖出来的。”
施明秀揉着已发软的双手,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在一旁坐下摇摇头苦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皇甫淑玉脸红红地将他的衣裤盖在他身上,也乘机调侃他:“这么一位聪明机警,勇悍绝伦的好汉,也会在阴沟里翻船。”
“不能怪他,小妹妹。”施明秀说:“这叫做日防夜防,家贼难防。金城汤池,通常是自内部开始崩溃的。我们第二次四川举兵,毛病就出在四川那位罗兵备道副使,派遣的谍探卖通蔡教主的亲随,制造内哄而失败的,总教主的船抵重庆还来不及登岸,东路兵马已先行崩溃了。”
“那时你也在?女将军。”皇甫淑玉好奇地问。
“我?我那时还是夷陵州秘坛的十四五岁少女。”施明秀瞪了正在穿衣裤的高大元一眼:“这位好汉说我是神女,太不公平了。自那次兵败之后,弥勒教精英尽失,官府抄没各地秘坛,弟子们星散。以后不再有开坛祭典,完全停止裹胁扩展方式,我连基本的献神舞也不会呢!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出口怨气。”
“好啦好啦!我道歉总可以吧?”高大元将刀插妥在腰上:“你那双可爱的小手,施展推命八法,真会令人做噩梦,也该算是出了一口怨气啦!奇怪,你们两位死对头怎么可能走在一起的?”
“施姐把你当成蝉,她扮演在一旁伺机而动的螳螂。”皇甫淑玉格格娇笑:“结果,被我爹用那群黄雀朋友,出其不意逮个正着……”
“哦!我明白了,那几位可敬的仁兄,什么武术名家……”高大元想起三河胡家大院,那位叫周旭的人,引他相见的事故。
“高兄,你把我看成不惜翻天覆地相救的朋友,我好高兴。”皇甫淑玉抓住他的手臂:“那时,我和施姐就藏身在东厢内。事先施姐已将她和你化敌为友的经过表明了,所以我们都把她看成你的朋友。你得谢她,她从响山西村救出杜英。但也要埋怨她,她把一条毒蛇往你怀里送,几乎要了你的命。”
“哦!施姑娘,原来是你救走了杜英,真得谢谢你,只有你才有这份能耐。什么毒蛇?”他转向皇甫淑玉问:“你意指什么?”
“你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那小鬼贼丫头杜英……”
“她可能遭到不幸了,我……”
“你是被她制住的,圆菩萨把伏虎散交给龙紫霄,龙紫霄把毒散交给杜英……”
“怎么可能?”高大元大声说,但剑眉深锁:“我怀疑那双村夫妇下毒,但杜英她……她……她也中毒了?”
“她是龙紫霄的人。”施明秀插嘴:“这女强盗布下这条线,高明得令人毛骨悚然,最后几乎成功地发生预期作用,真可怕。我在响山西村救她时,便有点生疑,却没进一步找出疑点,想不到果然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我怕你轻视我这神女,只能暗中留意你的行动……”
“我道过歉了。”高大元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傍着她坐下:“第一眼看到你力尽惊惶时的神态,我就喜欢你,但我讨厌弥勒教,讨厌所有的邪教。面对面生死相见,我不会向我喜欢的人下毒手,说说笑话冲淡敌意,值得原谅的,是吗?我再次道歉,气消了吧?”
“不给你说啦!”施明秀忍住笑:“那条小毒蛇的内情我和淑玉小妹不知道。大衍散人答应替我俩壮胆,暗中跟在你后面相机策应。老神仙鬼得很,真有未卜先知的神通,认为已被你发现了,所以拉远跟踪距离,结果来不及策应误了事……”
她将失去高大元踪迹,连夜赶路,半途所发生的事故娓娓道来,直到乘机把高大元救走,以后的事她们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大衍散人在何处。
“幸好老神仙能知休咎,带着我俩跟在妖女们身后,谢天谢地,总算幸运地将你救走。”皇甫淑玉加以补充:“那条小毒蛇居然敢为了你而背叛他们,今后可能凶多吉少。我很同情她,可惜爱莫能助,高兄,你有何打算?”
“原来如此!我真蠢得可以,在芜湖便有可疑的征候出现,现在想起来真是有被鬼迷的感觉。苍天教高手如云,她居然不曾受到伤害。我的一举一动,皆在他们的掌握中。甚至藏仙书的包裹,我也曾两次发现被翻动的征候,我却未加深究,完全忽略了她的可疑征候。唔!她姓杜,她老爹参加苍天教,显然是三龙女牵的线。扬州有位颇有名气的水上好汉,闹江龙杜东海,她可能是闹江龙的女儿,那条龙是江南江北三教九流朋友的仁义大爷。苍天教的发展对象,就以三教九流人士为主要目标。他娘的!把势力范围扩展到我家的大门附近了,哼!我……”
他眼中杀气涌现,手下意识地落在刀靶上。
“你怎么啦?”施明秀看出他的神色有异。
“绝对不容许苍天教发展到江南来,歼灭他们。”他一字一吐,气冲冲地站起:“杜小丫头并不坏,我有点明白她背叛他们心态了。”
“你的想法是……”
“起初她反对我对龙紫霄动情,然后又表示宁可让我亲近龙紫霄,以争取与苍天教和解仇恨的机会。我记得……对,我记得在晕眩绝望时,曾经表示要和她游历,以便互相了解……她对我……”
“对你有情,人小鬼大。”皇甫淑玉笑说。
“你呢?”施明秀拧了她一把,笑得暧昧:“你娘说,以后要和高兄算账。”
“去你的!”皇甫淑玉脸红似一树石榴花。
“咦!和我算什么账?”高大元一头雾水。
“你在人家大闺女的香闺内躲了一夜,人家怎么说怎么想?笨哦!”施明秀白了他一眼,神态有点怪怪地:“你对她皇甫家有恩,她才心甘情愿跟在暗中策应你呀!至于她心里想些什么,叫她说好了。”
“五十步笑百步,啐!”皇甫淑玉脸皮薄,跳起来飞奔:“那边有村落,肚子饿惨了,我可以吞得了一条牛,走啊!”
施明秀也脸一红,拔腿一蹦两丈。
第三十二章 扫荡群魔
施明秀和皇甫淑玉走在一起并不奇怪,双方本来就不是仇敌。
苍天教借口皇甫家伤害他们的人,乘机裹胁要在芜湖建秘坛。
弥勒教固然因卧榻之旁,怕引起官府注意而遭到波及,所以警告苍天教,不许损害皇甫家的人。
弥勒教最近五六年,已经停止活动,放弃以往裹胁劫持的暴烈手段,只想保全部分根基而深藏地下。
皇甫家是地方豪绅,早就知道弥勒教的秘密。双方保持和平相处,所以并非仇敌。施明秀一不小心,被李学文几位武术名家擒住。
皇甫俊一家那时也在胡家大院内,她说出与高大元结交化解过节的经过,她也就成为皇甫家的上宾。
皇甫淑玉是有心人,高大元一走,她的工作便结束了,正感到烦恼,便与施明秀商量,决定一同行动,借口暗中协助高大元,其实另有目的。
高大元在她的香闺呆了一夜,所表现的风趣和豪气,把这位人小鬼大的小姑娘,激起芳心深处的涟漪。
在这段期间,她与高大元暗中合作,得心应手合作愉快圆满,表现可圈可点。可以说,她之所以表现得如此出色,身心皆渐趋成熟,皆出于对高大元产生情愫所致。
施明秀在芜湖,便已对高大元产生强烈的亲和感。高大元捉弄她,用神女来嘲笑她,她一点也不介意,反而觉得高大元疯疯癫癫中所流露的英风豪气,深深吸引着她,情苗暗长,魂牵梦系,因此致力于化解双方的过节,以便全力对付苍天教,为自己留一条亲近高大元的路。
她的努力总算有了代价,留下来暗中协助高大元名正言顺。
一旦揭破心中的秘密,她们的英雄胆气化为乌有。但也因此一来,突然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引起强烈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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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分,失败归来的人陆续回到青杨铺。
铺,表示是小市集,型态一如中原的集,三天一集日中为市,是城市外围乡间的交易场所。
青杨铺,也是府城至任县的中途宿站,因此即使是三六九集期外的日子,也有旅客投宿,保持几间每天经营的小商店,客店更是每天都不分昼夜营业。
中了毒的高大元被神秘的人所救走,出动上百名高手穷搜十里范围内的一草一木,白费工夫,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
经过商讨计议,决定留下再搜三两天,一定要获得正确的消息,再决定尔后的行动,不甘心毫无所获便返回京都,也不想放弃乘机扩展教务至江南的企图。
灵光佛母是主事人,不愿扮演一个损失了不少人手,却又一事无成,任务告吹狼狈归去的失败者。
她把怒火全浇在杜英头上,把失败的责任往杜英身上推,带了十六名金童玉女在近午时分返回青杨铺客店,准备处置捆了手脚囚禁在客房的杜英。
人正陆续撤回,三菩萨也垂头丧气返店。
陆大仙是活动最积极的主战派头头,他的雄风会弟兄死伤最惨重,把高大元恨入骨髓,对搜捕高大元的行动最为卖力。他带了十六位弟兄,与会主绝剑天君的十大将,是最后返回青杨铺的一批人。
镇口有三名警哨,一名大汉上前恭迎,一看便知这些人也是失败者,疲惫的神情气色一看便知。
“方会主辛苦了。”大汉恭敬地行礼:“佛母刚返回不久,传下话,等会主返回,请速至六福客栈商量,也请陆大仙一同前往,商讨处置杜小姑娘的事。”
提出杜英,陆大仙首先便心中冒火。
杜英在玩鞭亭管了四海社天暴星的事,与他雄风会无关,直到仙书秘笈出现,王道士的下落有了线索,杜英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损失了一些弟兄,本来发誓要将杜英杀掉出口恶气,却被龙紫霄揭破杜英的自己人身分,大水冲倒了龙王庙,这仇报不成啦!但心中余恨难消。
“杜小丫头不是你们的弟子,她老爹闹江龙才是,却不在这里,她是义务帮你们摇旗呐喊的,你们能处置她?她老爹怎么说?”陆大仙毕竟是江湖之豪,懂得江湖规矩,个人的愤恨是一回事,江湖规矩道义又是一回事,不能不讲道义报私仇:“她有错,该把她押回扬州交给她老爹。这时处置她,日后你们不会获得半个朋友协助。哼!”
雄风会是苍天教的外围组织,组成分子性质与苍天教弟子不同,全是江湖的凶枭豪霸,对苍天教的三教九流组成分子有鄙视念头,平时就不怎么卖教中的弟子的账。陆大仙尤其桀骜不驯,他曾经是大奸国贼严嵩爷子的黑龙帮高级人物。
“在下只……只是奉命传……传话。”大汉脸红耳赤:“大仙何不向佛母陈明利害?”
“好了好了,不关我的事。”陆大仙不耐地挥手:“你们去胡搞吧!可别忘了,闹江龙可不是省油灯,他跺下脚,南京也感到地震老半天,哼!”
“老陆,你找他发泄找错了对象。”绝剑天君拉了陆大仙便走:“灵光佛母可能是气过了头,做事不顾后果,她正在气头上,咱们劝解恐怕反而火上添油。当面不要扫她的兴顶撞她,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我才懒得去做这种毫无利益,吃力不讨好的烂污事。”陆大仙不屑地撒撇嘴:“教中弟子有那么多修成仙修成佛的人,那用得着咱们贡献意见呀!”
街口的右首第一家民宅上,突然有人出现在脊角的尾端。
“陆大仙,凭你刚才替杜小姑娘主持公道说人话,我会饶恕你三次。哈哈哈……我在外面等你们。”屋顶上有高大元狂笑。
在众人惊骇呐喊声中,他向下飘落一闪便远出三丈外,再三两起落,便到距栅口约百步的大道。
“咿啊……”他仰天长啸,拔刀出鞘:“谁来挑战!”
街上一阵大乱,狼奔豕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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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拥出,上百名男女声势汹汹。
市集外这一段官道特别宽阔,有广大的空间足以施展。
雁翅排开列阵,神态各异,有人兴奋,有人愤怒,有人畏缩,有人发抖。
高大元钢刀斜垂身侧,左手叉腰,屹立如山若天神,俯视着一群小鬼。
也许,该形容为猛虎狼盯着羊群。
“今天一定要作一个了结。”他舌绽春雷,声震长空,虎目中神光似电,脸上杀气直透华盖:“在下情义已尽,你们仍然贪得无厌不肯罢手,今天必须有一方死尽灭绝,永绝后患,看谁活得到下一刻。你们是一拥而上呢!仰或是像个英雄逐一上前送命,悉从尊便。”
路右的小土坡顶端,出现改了装扮的大衍散人,左右是画了大花脸,穿小花黛绿两截衫裤,村姑打扮的施明秀和皇甫淑玉。
“老夫作见证。”大衍散人用改了调的嗓门怪叫,笑得像刚下蛋的老母鸡:“咯咯咯……为这次生死博斗作见证,最后活着的人,是唯一的胜家,咯咯咯……你们这些妖孽死光了,日后必定少死许多无辜。”
这次苍天教无法在江南建根基。
后来第六代教主古佛普正,首次取代李家家族掌教的地位,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大举下江南设置秘坛,席卷南北两片天,号称天下第一大教,蠢然欲动。
每三个三教九流江湖人中,有一个是苍天教的弟子。男女合籍双修的良好教义,也演变为邪淫诲盗的反伦理规范。
接着结合另两个邪教长天教、方顿教。普先教主王长生,成为苍天教第十祖,声势更为庞大,势力范围遍天下。
王长生教号叫普先,佛号称活佛。他是古佛(六代)普正的亲传弟子。古佛普正是太阳爷爷教祖的亲传外姓门人,也称钥匙佛,因为他传下了钥匙宝卷,出处是悟真篇。
十代教主活佛普先之后声势更盛,最后走了恶性膨胀的老路。
自太阳爷爷创教始,一百年后该教寿归正寝,被干隆皇帝大举扫荡,该教五祖被化骨扬灰,死伤无辜成千上万。
然后又沉寂了一百年,重新死灰复燃。
至于弥勒教,此后便寂寂无闻。
尔后的白莲教造反,与弥勒教李家子孙毫不相关,白莲教的传承人物,自始就不承认弥勒教是白莲教的宗支。
大衍散人可能已看出,任由苍天教在江南生根的后果,因此不但不阻止高大元大开杀戒,反而站出来替高大元助势。
出来两金童玉女,怒形于色向大衍散人走去。
“冲我来,你们这些杂碎,怎么不要脸去找见证人?狗王八蛋也比你们高一级。”高大元大声嘲骂。
骂得太毒,金童玉女怎受得了?不约而同怒啸震天,四支剑像奔电,折向猛扑傲然屹立的高大元,左手喷出的青雾,随罡风剑气在前面猛刮。
“去你娘的的!什么东西!”高大元大骂,蓦地风生八步,不但青雾回头反涌,攻来的奔电也突然一顿。
刀光排云驭电而至,风吼雷鸣,无畏地楔入剑墙,猛然流光暴涨,人影乍合。
没传出刀剑接触声,传出暴雷似的怒吼:“天绝斩!”
破碎的人影飞抛,长剑剧烈向外翻腾,没传出叫喊声,刹那间洒出漫天血雨。
高大元在原地重现,冷静得像一具石像,锋利的钢刀斜垂身侧,鲜血向地面滴落。
“哗……”惊怖的叫喊声传出。
上百名高手中的高手,有一大半脸无人色,被刚才那一刹那接触所呈现的结果,吓得心胆俱寒。
上法场的所谓杀刑,指杀头,身首异处,一刀毕命了结罪恶的一生,算是死刑中最仁慈的死法了,也称枭首。
斩罪,指腰斩,用斧,也有时用大刽刀。
拦腰斩断,手脚异处,内脏外流,好片刻才断气,断了身躯仍可活动,犯的罪比杀头罪重些,所以判斩刑。
天绝斩,用斩。
两金童玉女,分散成八段,分布面仅两丈方圆,有三段上半身,双手仍在地面爬动,内脏流涌惨不忍睹。
“灵光佛母三菩萨,你们联手出来。”血迹斑斑的钢刀,向三丈外的灵光佛母一指,声如雷震:“要不能把你们斩成八段,大爷放你们一些人一条活路。上!”
“千万不要分心玩弄妖术。”大衍散人高叫:“以精湛的内功修为御刃,和这小子全力一搏,胜算仍有两成。这小子已修至地行仙境界,悟真篇里面,南宗大师紫阳真人张伯端大师的成道心法,这小子还不屑一顾呢!用妖术分心和他拼斗,一定死得更快。”
“老人家,两成胜算,你老人家敢不敢拼?”施明秀会作怪,也变着嗓子怪叫:“有人用炼魂诛仙剑暗算他,结果被他一把抓住吞入肚子里去了。”
“炼魂诛仙剑不是妖术邪术,那是致命的道术。”大衍散人说:“再精进些,那就是比以气御剑更高层次的以神御剑。再精进些,那就是飞剑了,可以称剑仙啦!小丫头,你练成诛仙剑吗?”
“会一点啦!”施明秀格格笑:“格格格……只要有人来找我,我会使用,只怕功力火候不足,能发不能收,被人抢去我的损失大啦!”
“你们不要怕,上啦!”大衍散人转向灵光佛母叫:“这小子的刀,其实并不怎么厉害。他师父老不死四海魔神的刀,那才真的叫人做噩梦。”
陆大仙那群人,有人悄悄向后溜走。这些江湖凶枭,的确提起四海魔神的名号都会发抖。
“老人家,如果太湖左神幽虚之天的大群土地刀客,亮刀拥入京都,会有多少人丢脑袋或腰斩?”施明秀继续在一旁煽风拨火。
“谁知道呢?如果他们的洞主亲自率领,那就灾情惨重。三十年前那家伙在河南途中,把上一个死鬼皇帝的御林军与锦衣卫的侍卫,杀得尸横遍野,皇帝一天狂逃三百里。京都的御林军和侍卫们,现在提起这个人,仍然感到脊梁发冷,心胆俱寒。”
“天斩邪刀?”皇甫淑玉也不甘寂寞,加入起哄。
“正是那家伙。”
“他还没死?”
“怎么可能?他年方半百出头啦!”
三人你弹我唱,已有二三十个人溜掉了。
士气一落千丈,兵败如山倒。
灵光佛母怎敢出来?心跳已增快一倍。
心跳不正常,一定会影响武功威力的发挥。
三菩萨是屡战屡败的货色,更不敢出来。
“你们不出来,我冲阵。”高大元的刀向上升,刀尖向前斜伸。
人群慌乱地向后退,阵势后移已呈乱象。
他向前迈进,一步、两步……脸上呈现的冷酷阴森神情,具有慑人心魄的魔力。
一步又一步,踏入鲜血怵目惊心的尸堆,一脚将一段下半身尸体踢开,连眼皮也没眨动一下,心硬如铁。
脚下渐快,阵势也逐渐快退。
刀举起了,他虎目中的冷电逐渐炽盛。
“算你狠。”灵光佛母终于被杀气所慑,说的话嗓门走了样:“咱们认栽。”
一声长啸震天,他像一部大车,以高速向前挥刀冲阵,外形真有魔鬼般恐怖,不理会灵光佛母认栽。
灵光佛母惊怖地急退,人群向后转狂奔。
“住手!”龙紫霄斜冲而至,挡住去路,张开双手,闭上凤目惨然长叹。
刀尖距她的高耸酥胸不足三寸,总算停住了。
“我一耳光就可以把你打昏。”高大元沉声说,左手举起了,看手势,很可能使用强压的招式鬼王拨扇,抽耳光最灵光的掌式。
“你打我好了。”龙紫霄哀怨地瞪着他:“我仍然觉得芜湖城里那天所发生的露水恩情,是真的而非幻觉。”
“你不要……你厚脸皮。”高大元脸上的冰雪徐徐消溶,他想骂不要脸,却又骂不出口:“我不再喜欢你了,你给我滚!”
“高兄……”
“我不打你不杀你,其他的人,哼!”
“我们不再找你。”
“你作不了主,我也不信任你们的诺言。”
“我可以……”
“你根本不是京都的人,你只是洪泽地区的女强盗,你犯忌地出头作主,你在和灾祸攀亲,苍天教的主流派,会和你甘休?哼!”
灵光佛母扭头回顾,发现人数已经少了一半,连雄风会的人,也在绝剑天君和陆大仙的率领下,退至一侧大有隔岸观火的意图。
她一咬牙,举步上前。
凭这半群丧了胆的人,那禁得起高大元多少下切割?失败已成定局,不得不承认失败,挽救全面崩溃的噩运,她得作最后的挣扎,不敢作最坏的打算。
“我可以作主,我是这次南下的主事人。”她一脸霉相,真有欲哭无泪受到屈辱的感觉,往龙紫霄身边一站:“今后我们不再找你,不再找王道士。”
“我不会答应。”
“开出价码来。”她一咬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不是真正好杀不原谅别人错误的英雄,不然你早已一刀劈了龙坛主。”
“今后,不许你们跨越大河南下一步。”高大元心中一软,不再煎迫。
洪泽三龙女的秘坛,在大河南岸。
大河从淮安出海,淮安府是南北天然分界的南岸大埠。
“你……你赶我过河?”龙紫霄大不愿意。
“好吧!你例外,但绝不容许你踏入扬州一步……”高大元让步,替杜英留一条后路,不再受苍天教羁绊诱胁:“你们最好不要让我提着刀上京都找你们。”
“你最好不要去,我们不会让你有借口。”灵光佛母真怕他找上京都,这种玩命刀客比瘟神更可怕。
“我也不想找借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杜英交给我,我要揪住她的耳朵,去找她老爹闹江龙,把扬州闹个天翻地覆,我喜欢她,她却在我身边玩弄阴谋坑害我,养女不教,她老爹必须负责。”
“你敢去找她老爹?”
有两名大汉,押着被捆双手的杜英,站在栅门旁,向这一面注视。
“他那个龙头,我保证一刀便砍下来。他那些江湖滥爪牙成千上百,我排头砍下去绝不会手软。他最好和我讲理,不然,哼!”
“好,就交给你。”灵光佛母举手打手势,两名大汉挟持着杜英进入斗场。
“限你们立即动身,不许在芜湖逗留,快马加鞭兼程远离疆界返京都。我在后面跟着,千万不要让我找到动刀的借口。”
“你不要欺人太甚。”灵光佛母咬牙说。
“我已经宽宏大量了。如果不是这女强盗放泼,这里肯定会摆满了尸体。”他拖过杜英,割断捆手绳:“你们滚吧!我已经快要后悔放你们一马了。”
灵光佛母一言不发,恨恨地转身离去。
出来一些人捡拾尸体,居然找来了草帘盛装。
一阵眼看要发生的大屠杀,被龙紫霄及时挽救了。
大手一伸,抓住了杜英的肩膀。
“不要揪我的耳朵。杜英怪腔怪调叫:“我跟你走,乖乖地听你的。我发誓,绝不反抗。”
“不逃走?”
“你赶我也赶不走。”杜笑脸一红:“我也后悔,早该将你背上交给龙大姨。”
“后悔已来不及了。”高大元拉了她的手大踏步转身向北走。
“你真要去找我爹?”
“不去找,苍天教会放过你老爹吗?我只跟他们到宁国府,他们将跑得飞快,在扬州绝不敢停留,甚至怕我联合你老爹,向他们质问虐待你的理由。你没受到虐待吧?上次你就像贵宾一样受到优待。”
“别提那些损事好不好?那时你确是一个大笨瓜。”杜英握住他的手羞笑。
前面,大衍散人偕两女的路中相候。
“你小子真令人失望,刀需要磨了是不是?”大衍散人支棍盯着他怪叫:“你说要歼灭他们,免得他们为祸人间。结果,你仅斩了四个人。”
“你站在远处鬼叫连天,毫无助拳的意思。”高大元将杜英向施明秀一推:“看牢她,小秀,你的法术,可以整得她服服贴贴,不敢再耍花招。”
施明秀救了杜英,出了响山西村,便在她身上施术。她糊糊涂涂乖乖直奔悦来老店找高大元,至今仍然不明所以,当时她并不知道怪人并没跟在她身后,甚至一直不曾回头察看。
“她一定很乖。”施明秀挽住杜英的手:“我负全责,她绝对耍不出什么花招,顺顺利利把她送抵扬州,交给她老爹管教。”
“我要跟他上黄山。”杜英大声抗议。
“休想。”皇甫淑玉瞪了杜英一眼:“你最好乖乖赶回扬州,免得苍天教向你老爹兴师问罪。”
“我……”
“你先赶到,向你老爹告状,你老爹先入为主早作准备,苍天教就不敢撒野了。高大哥那能陪你返扬州,他的事忙着呢!”
杜英一怔,早一步回扬州,不但免受责骂,甚至可保全她爹的基业。她不是不孝的女儿,得赶快回扬州。
“高大哥……”她向高大元寻求支援。
“我真的不能陪你回扬州。”高大元拍拍她的肩膀:“我的假期有限。日后,江湖上见。”
“老夫不听你们缠夹,走也!”大衍散人向北走:“小子,谢谢你啦!”
声落人已远出三十步外,像在用缩地术。
大衍散人与医仙王金有交情,所以向高大元道谢。
“咦!那人是谁?他会飞行。”杜英吃了一惊。
“就是那个把书交给我的怪老人。”高大元说:“走吧!回那农舍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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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光佛母躲在栅门旁的角落里,三菩萨也在。
陆大师与绝剑天君,躲在另一边。
“方会主,能找得到人暗算他吗?”灵光佛母盯着高大元逐渐远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
“你算了吧!”绝剑天君苦笑:“天下的邪魔外道巨霸名豪,提起太湖幽虚洞天的土地刀客,有几个不发抖的?那些刀客不求名不求利,平时无根无柢可查。这混蛋今天叫做高明,明天谁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怎么暗算?谁敢逞英雄去和土地刀客作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勇夫同样怕死,也知道万金也买不回性命,明知力所不逮,还敢为万金卖命?”陆大仙冷冷地接口:“我九幽逸客也曾自命不怕死,也曾横行天下名震江湖。但不怕死并不代表我贱视自己的命,我不会做白白送命的蠢事。不要寄望本会的人,本会的弟兄,今天的表现,你们已经亲眼看到了。”
雄风会的弟兄,胆都快被吓破了,要想打发他们去暗算高大元,想都不必想。
“罢了,看来咱们只好回京都了。”灵光佛母心中雪亮,也知道雄风会不可靠:“一事无成,断送了许多人,我好恨。”
医仙王金并没前往南荒戍所报到,从此隐世消失无踪。他窖藏在京都的钜万财宝,直到大明皇朝覆没,满人入关,拆屋改建功臣府第,才被人发掘出土。
苍天教在万历年间,那个疯子皇帝,派太监在天下各地亲自抽税,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该教李氏系系的教权,落在古佛普正手中,成为第六代教主,这才大举下江南发展,短期内就蔓延全国,那已是三十年后的事了。
天下大乱,邪教才有蓬勃发展的空间。
“不赶快回去,可能咱们就回不去了,只能魂返京都。”圆光菩萨打一冷颤:“这小狗杀孽之重,绝对不下于他师父四海魔神,他会大慈大悲就此罢手?在这里市镇前,他不敢大开杀戒,恐怕他会暗中盯牢咱们,找到机会便动刀报复呢!要制造借口,连一个下三滥也精于此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制造生事的借口,一个笨蛋也胜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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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淑玉跟在后面,挽了高大元的手春风满面,没出现惊世骇俗的大屠杀,她相当满意。
她有胆量砍断了一个恶徒的手,但看到金童玉女被腰斩的惨相,她也吓坏了。
“大哥,在芜湖住几天好不好?”她低声向高大元央求:“杜英可以自己赶回扬州。”
“我正打算送她到芜湖呀!”高大元说:“她会自己回去,而且回得飞快。我那有工夫送她回扬州?黄山我一定要去的。”
“到我家住几天嘛!”
“哈哈!回去让你老娘找我算账?想得真妙。”高大元大笑:“我宁可住客栈。”
“你……你不喜欢我?”她的脸僵住了。
“怎么会呢!我们相处合作得很好,你不觉得我们很投缘吗?暂时我不能到你家作客,以免引起有心人迁怒你家,明白了吧?”
“那就到施姐家。”
“也不能去,那将让两教结怨更深。”
“我……我好失望。”她泄气地说:“那就表示,我不能亲近你了。”
“来日方长呀!”
“大哥,你的口音,怎么腔调和我相同?”她突然提出题外话。
“应该相同呀!”
“什么,你是本地人了。”
“那又怎样?”高大元一怔。
“那该是邻居喽!难怪你说来日方长,我好高兴。”她不胜雀跃:“你家在哪里?”
“你这小精灵是天才,难怪这期间你活动自如,无惊无险。你如果出道遨游,要不了几年,就会名动江湖,兰心蕙质成就可期。别多问,该告诉你时我会告诉你。”
“我不会在江湖闯什么道,我要安分地做大闺女。像施姐,她的名声就让她在你面前抬不起头。”
“胡说!我喜欢她。如果我鄙视她,她那些秘坛弟子活的就没有几个了。”
“她是自由的,弥勒教不再管弟子们的私事。”
“我知道。”
“我和她陪你去黄山,我还没游过黄山呢!欢迎吗?我们不会成为你的累赘。”
“哈哈!你想得真妙。”高大元大笑:“带你们游黄山,食宿费由我付是天经地义地的事,你们想掏我的荷包呀?没安好心。”
“那我们自带盘缠好了,小气鬼。”
走在前面的施明秀,名义上看管杜英。她的法术,会让杜英乖乖地独自奔回扬州,所以高大元找她看管杜英,她胜任愉快。
“你们笑什么?”施明秀听到高大元的笑声,好奇地扭头笑问:“说出来让我也笑一笑好不好?”
“没有你的事。”高大元忍住笑,这两个大姑娘可爱风趣,很对他的胃口。
“笑掏空荷包的事。”皇甫淑玉说,把左手伸到侧方向施明秀笑吟吟地打手势。
“你在搞什么鬼?”高大元发觉了。
“没有啦!”皇甫淑玉脸红耳赤:“在你面前,我那敢班门弄斧搞鬼?天地良心,你不要冤枉好人。”
“大哥,我会替你绣一个漂亮的荷包。”施明秀乐得像一朵盛开的富贵花,拉了杜英便跑:“肚子饿啦!快走,到那家农舍还有好几里路呢!”
一阵娇笑,皇甫淑玉也拉了高大元的手小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