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天》 第一章 风雨待敌 误会消解 夏雨,像倒水一般,雨像柱子般粗细,打得地上现出一大片小坑坑。 久旱逢甘霖,只是这甘霖实在太多了些,极目望去一片白檬蒙,五尺之外,已看不沟人影。 雨又大又密,更令人讨厌的是那一阵阵的强碱,凤把雨吹到门板上,发出炒豆般的声音,教人听得心惊肉跳。 风雨吹打在“浮云客栈”那间残旧的门板,就更令人担心它随时会倒塌。 风雨未能掩住急骤的马蹄声,一匹黑马驮着一个黑衣大汉,自风雨中急驰而来,那汉子敞开衣襟,露出健壮结实,贲起如丘的胸肌,此时全身湿透,但神情依然十分彪悍。 黑衣大汉至客栈前,翻身下马,动作利索矫捷,标前一步,推开“龙云客栈”的大门。 外面风雨交加,客栈里黑压压的坐着四五十个人,却静寂如死,大汉推开木门,上百只眼睛全部落在他身上,就像有数十枝利箭射过去般,那大汉脸上彪悍之色已不见,代之而起的是一副拘束恭谨的神态。 大堂内一个长着山羊胡子, 脸宠瘦削,身村硕长,身上也穿黑色衣裤的中年汉子问道:“长福,有什么消息?” 靠墙角坐着一个身子又胖又矮,像个大皮球的汉子嚷道:“先把门关上再说。” 黑衣中年汉沉声道:“长福你说,长寿你杷门关上。” 那骑马而来的大汉,敢情是他之亲信护卫,闻言抱拳道:“启禀帮主,那厮没有改变方向,一直往这里走来,他是驾着一辆残破的马车,离此还有六七里路。” 另外一个身穿青衫,作文士打扮的中年汉子,“刷”地一声打开手中的扇子道:“只离此六七里路?那一定来此,因为再没有别的路可走,而离此十里,也没有第二家客栈!” 黑衣中年汉道:“把客栈附近的马匹全部往后拉开,不要让那厮发现,否则他不肯进店,须多费手脚。” 一个手握铁枪,虽然坐着,但腰杆挺得比枪杆子还直的中年汉道:“为防万一,咱们还得在后面那座树林里埋伏几个人,提防那厮不进店!” 大皮球般身村的胖汉笑道:“廖兄尽管放心,那厮还带着一个小女孩,他不可能不在此歌脚。” 黑衣中年汉接道:“古兄说得有理,就算他不进店,马车又怎有咱们快马快,随时还怕追不上他,长寿你去前头观察,有变化回来通知!长福去换衣服。” 一个身村矮壮,国字口面的汉子道:“蒋庄主倒会体贴部属,难怪近年来海鲨帮名头越来越响了!” 海鲨帮帮主蒋光鼎冷哼一声,转过头去。此人在武林中薄有名气,号称“铁拳无敌”,姓梅双名华章,文武全材,却甘心替“太湖龙王”当跑腿,他看不起这种人。 客栈内又归于沉寂,手握铁枪的汉子,在武林中名头更大,武林中有七神,他是其中之一:枪神,长枪功夫,无出其右,他自恃武功高,移至大门附近,正点子若进客栈,他便立即封住其退路。 过了好一阵,身材如同皮球的胖汉“不倒翁”古玩天道:“怎的还未来到?不会往别条路去吧?”持铁扇子的文士乃“病书生”卫新春,他瘦得皮包骨,别人看见他那副模样,都担心他站到外面,会被风吹摔,他轻扇两下扇子,道:“若不来的,海鲨帮的弟兄必会来报讯……” 他话未说毕,已听“不倒翁”古玩天叫道:“噤声,有车轮滚动声。” ×      ×      × 风雨声大,把其他声音都掩盖了,客栈内除了少数人外,大部份都连不到什么。“枪神”廖冠英轻顿一下铁枪,道:“来了,准备。” 客栈内之气氛立即紧张起来,许多人已把兵器掣在手中,终于众人都听到马嘶声,隔了一阵,有人在拍门,卫新春向掌柜打了个眼色,掌柜用微颤的声音道:“客官要投宿吗?请进。” 大门被人推开,立即带进一阵风雨,众人均觉心头一紧,上百双眼睛全盯住门口,只见一个满脸胡须茬子,一身布衣,潦倒落魄的汉子,抱着一个六岁大的小欢孩,缓缓走了进来。 “掌柜,还有房吗?” “刚好剩下一间上房。” 来人抛下一块碎银,道:“这够住一晚吃三餐吗?” “够了够了,客官请进,小三子,还不带客官……”话未说毕,廖冠英后脚一踢,“叭”地一声,门已关上。 落魄汉子看都没看一眼,抬步随店小二进内,黑影一闪,蒋光鼎已站在其身前,道:“要想进房也简单,先报上名来。” 那汉子只有那对神采焕然的眸子引人注意,听了这句话,脸色微微一沉,道:“在下沈雁,素不跟江湖上之朋友来往。” 卫新春及梅华章,一左一右,廖冠英封住其退路。古玩天桀桀地笑道:“你叫什么名都好,咱们没有找错人就行!刘关张三尊古玉像在那里。” 沈雁神色一松,道:“敢情诸位还是找错人了!在下根本未见过这三尊玉像。” 一个汉子勃然大怒,骂道:“臭小子,给你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先吃蒋爷一刀!”他鬼头刀笔直砍下去,心想,对方紧紧抱住小女孩,必是其女儿,因此刀锋指向她,攻敌之必救。 他心念未了,猛觉小臂一阵锥心之疼痛,鬼头刀脱手飞上,破瓦而出,接着手臂空空荡荡,心头之震惊程度实非笔墨能予形喻。 旁边廖冠英、古玩天、梅华章及蒋光鼎看得明白,沈雁在对方鬼头刀未至时,右脚毕直踢起,疾如闪电,踢中大汉的手臂,令他们心生寒意的是那一腿不但快,更难得的是沈雁肩腰不动,又没有半分勉强。 沈雁不慌不忙地道:“有什么事待在下替孩子换了衣服再说!”话未说毕,已抬步走了,两个大汉怒吼一声,挥刀分左右攻上去。 沈雁右臂略抬,那两个大汉钢刀自手中滑落地上,人已不能动弹,这一次,连古玩天和廖冠英等人都没看清楚沈傕是如何出手的。 就凭这一手,沈雁已从容地踏上走廊,再无人阻拦。 “砰”地一声,房门关上,古玩天问道:“蒋帮主,这小子是什么来路?用什么招数制住你手下两名堂主?” 蒋光鼎脸色青白阴沉,不吭一声,走到手下身前,伸手在其身上连拍数记,均无法解开穴道,不由得连声音也发颤了,“真是邪门!” 卫新春再问:“帮主站得近,难道也没瞧见那姓沈的如何出手?” 蒋光鼎摇摇头,反问:“谁知道此人之底细?” 一个白发苍苍的瘦叟道:“他既然出手助‘神偷无敌’包毕空,一定跟他有关系。” 古玩天冷笑道:“老谈,我早知道你又会说废话了。” 姓谈的老叟怒道:“老夫说的是废话,你说的就不是?难道你知道其底细?” 梅华章忙道:“此时此刻,千万不可内托,梅某问一句,待会他出来,如何对付之?” 姓谈的道:“还有什么好办法?咱们来个倚多为胜,一涌而上……” 廖冠英冷冷地道:“谈三多果然言不虚传!一涌而上,徒增添死伤而已,也使武功高强的觉得碍手碍脚……” “南山智叟”谈三多不悦地道:“你以为老夫听不懂,你话中讥讽之意?你能有高见么?” 廖冠英道:“你、蒋帮主、梅华章和卫新春四人先打头阵,在下与古玩天押阵,伺机偷袭,其他人守住四周,再派几个人爬上横梁,就不怕他能飞上天去。” 卫新春道:“为何你不打头阵,却要……” 廖冠英瞪了他一眼:“你们四位缠住他,制造机会予廖某及古玩天,实乃最佳之办法,何况你与梅华章是代失主出面,蒋帮主又认为玉像是海鲨帮之物,谈老头要以此去讨好你新婚妻子之欢心……” 古玩天插腔道:“倘若杀了那小子,又得了那三尊玉像,咱们如何分配?按功夫大小来分,还是按人数来分?” 这次海鲨帮及代表失主“太湖龙王”傅儒道来此的人数最多,是故他话刚说毕,谈三多已呸了一声:“人多若尽是些废物,又有何用?” 廖冠英道:“此时此刻,只能一致对外,待得到玉像,再谈分配未迟!蒋帮主,请您下令贵属开始行动。” 当下蒋光鼎及梅华章,都忙指挥手下散开,一切安排妥当,方见沈雁施施然自房内出来。 出来时跟进去时之模样大不相同,他一身蓝衣蓝裤,刮掉脸上之胡须茬子,露出一张俊朗之脸庞来,也少了几分落魄相,只是眼神依然十分阴沉,让人觉得他满怀心事,又无可奈何。那小女孩仍伏在他肩上,一身粉红色的衣裤,益增几分可爱,一对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透着几分精灵。 沈雁往大厅里一站,道:“沈某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有拿到什么玉像,甚至连听都未听过。” 蒋光鼎不悦地道:“阁下也是一号人物,为何说这种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何出手助包毕空?” 沈雁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轻哦一声,道:“他被七八个人围攻,沈某看不过眼,出手助他一下,无非议之处,谁都知道他向来劫富济贫。” 梅华章高声道:“你可知道那是傅老爷子之镇家宝?三年前有个人出价五万两银子,他都不肯卖么?” “不知道!沈某没有看见,何况当时他身上根本没有东西!”卫新春道:“他把东西藏了起来,咱们正是要迫他说出藏宝地点,你横插一脚,该当何罪?” 沈雁反问:“依你之见,沈某犯了何罪?何况当时谁都没有说包毕空是偷了傅老爷子的东西!咦,贵处部属做事为什么这般颟预?” 卫新春脸上发热,不由怒道:“区区不跟你计较这些,总之你必须将包毕空交出来 沈雁沉声道:“想不到‘铁扇子’竟然这般不讲理,谁都知道他行踪不定,沈雁可无时间陪你们去大海捞针。” 廖冠英高声道:“不必跟他蘑菇,他跟包毕空既然有交情,抓住他不怕包毕空不现身。” 他话未说毕,蒋光鼎及梅华章已首先发动攻势,他俩一动,卫新春及谈三多亦随即出招。 四名高手围攻一个手抱孩子的人,传出来实要笑掉同道之大牙,但此时此刻,四个人已全顾不得了。 刘、关、张三尊玉像固然价值连城,但沈雁刚才无声无影便放倒海鲨帮两名堂主,那一手更令他们心寒。 “铁拳无敌”梅华章拳头之硬,东南一带数一数二,其百步神拳,更是神妙,他那一拳已蕴藏了八九成真力,务求一击即中。 拳未至,拳风已先涌出,他猛地开声绽气,再加几分力道,罡风未出,但觉手臂一阵酸痛,手臂不但无力地垂下来,那一拳的力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大吃一惊,连忙退后低头一望,只见“曲池穴”上嵌着一枚铜钱。沈雁的铜钱是怎样射出来的,他根本看不到。 蒋光鼎外号“三节龙王”,使的是外门兵器三节棍。他棍头临至沈雁头上???但见沈雁手臂一拾,曲指一弹,第一节棍立即反弹过来,而且速度极快,几乎撞及自己额头,不由自主地退后两步。 沈雁立即自他身边窜过,卫新春的铁扇、谈三多的掌同时落空。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一闪即逝,旁人都看不清楚,蒋光鼎及梅华章因何后退。 沈雁道:“诸位要试试在下之身手,如今已经如愿,希望见好就收,否则拳头无眼,万一有什么闪失,未免伤和气!” 廖冠英脚尖一踢,铁枪已在手,冷冷地道:“待廖某……与古兄一齐向你讨教几招!” 沈雁问道:“如果两位最后还是输了,又如何?” 廖冠英道:“咱们便立即转身走路,以后再不敢与阁下为敌!” 沈雁冷冷地道:“在下以一只手跟四只手斗,倘若你们输了,的确是无颜在江湖立足!” “小子,你太狂了!”廖冠英双臂一抬,泛起几朵枪花,长臂微伸直,枪尖已至沈雁喉头。他双脚微错,头一转,已让过枪尖,廖冠英手臂一扳,枪杆横扫。 沈雁头一低,同时身子斜转,让过一枪一掌。廖冠英攻势一发动,难以遏止,一招胜过一招。 沈雁在两人夹攻中,不断纵跃闪避。眨眼已过了二三十招,居然连其衣角也沾不上。 古玩天忽然大叫一声,身子一缩,人就像一个皮球般在桌子上跳动,只见他长衫全部涨起,内功已逐渐运至顶峰,拟作雷霆一击。 廖冠英一杆铁枪更是使得出神入化,三人这场大战只看得旁人都睁大了眼睛。 三人又斗了数十招,古玩天大叫一声,双掌齐推,两股凌厉无匹之掌风汹涌而出,把客栈外之风雨声全掩盖了! 此时,沈雁正好退至墙角这正是千载难得一见之良机,廖冠英当然不会放过,手臂暴长,长枪猛地刺出,他不是刺向沈雁之胸膛,却是刺向其头顶上方三尺之处! 人在墙角,不能左右闪避,唯一可闪的是上方,因此他先一步,攻其必退之处。 沈雁一只手抱小孩,只剩下一掌,能抵挡得住古玩天之全力,击吗? 这刹那,古玩天及廖冠英心里都同时欢笑起来。 却不知沈雁反应极快,右手向上一举,五指抓住枪杆,偏身一让,枪尖刺进土墙,他人藉枪杆借力,下身翻起,臂上再一用力,整个人头下脚上“飘起”,双脚越过横梁,他竟然凌空曲身,稳稳当当地坐在横梁上!与此同时,古玩天的掌风却击在土墙上,“蓬”地一声响,土墙龟裂,罡风四处流窜,旁人连忙跃开。 沈雁坐在横梁上,曲指一弹,一缕指风射在古玩天衣袍上,发出“卜”地一声响,原本如同灌满风的船帆,被指风击穿一个洞,里面的气登时泄了!廖冠英大喝一声,枪柄在地上一顿,振衣而起,凌空出枪, 枪尖如毒蛇吐信般直指沈雁之胸膛! 沈雁右手五指一曲,再凌空连续弹出,只见廖冠英曲身凌空倒飞,翻落地上,涩声问道:“你,你是“指神”沈七郎?” “廖兄果然好眼力!” 古玩天叫道:“沈七郎大名鼎鼎,为何要假冒沈雁之名?” 沈雁笑道:“沈雁是大名,七郎是乳名,沈雁就是沈七郎,沈七郎即是沈雁,谁假冒谁?” 蒋光鼎抬头问道:“你真的是“指神’?” “那只是江湖上好事的朋友赠送之雅号,在下一直不敢接受!” 武林有七神,依次排列为“指神”、“剑神”、“掌神”、“力神”、“腿神”、“枪神”及“鞭神”,据说他们在各方擅长之技艺中,都达到超凡入圣之境。 蒋光鼎怀疑的不是“指神”这个称号,而是他从沈七郎与廖冠英之交手中,发现其武功造诣远胜廖冠英,不可能与他同时分享,武林七神之称号!古玩天怪笑道:“沈七郎九年不见,武功大胜从前,真是可喜可贺呀!” “不敢当古兄谬赞,熟知七郎性格的,当知玉像不可能在我身上!” 廖冠英沉声道:“咱们没说玉像在你身上,只要求你带咱们去见包毕空而已!” “可惜在下还有事要做,恐怕难以从命了!” 蒋光鼎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做?” “在下这外甥女,身患顽疾,因此欲去蓝鲸帮找蒲大夫医治。” 蓝鲸帮与海鲨帮雄霸东南沿海十多年,两者实力不相伯仲,明争暗斗十多年,蒋光鼎对蓝鲸帮这个宿敌,自然亦非常熟悉。“据蒋某所知,‘阎王敌’蒲青衣医术虽高,但却未必肯出手医人。” “沈某也知道,不过九年前,沈某对蓝帮主及蒲大夫,曾经有过小恩惠,故此对此厅抱有希望!”沈七郎自横梁上一跃而下,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如何?” 古玩天道:“老朽对‘指神’为人一向深信,既知误会,自然是到此为止!嘿嘿,后会有期!”他一说毕,身手跃了两跃,由窗口弹了出去。 谈三多接口道:“内子还在家里等我,就此别过!”他随古玩天由窗口跃出。 梅华章及卫新春亦打退堂鼓,此亦难怪,武林中闻沈七郎大名的,远远多于沈雁,倘若一早知道沈雁就是沈七郎,也许他俩根本不会动手。因此呼道:“天黑了,小二快备酒菜!” 第二章 梁上君子 邂逅指神 蒋光鼎恐怕蒲青衣医好沈七郎外甥女的暗疾,蓝鲸帮帮主蓝海涛会借他之力,对己不利,因此忙道:“沈七郎昔日侠誉满江湖,谁还会怀疑你?今晚就由蒋某做个小东,聊表寸心,沈兄请!” 廖冠英觉得自己再留在此处,实在是自讨没趣,他亦看不起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冷哼一声,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往风雨中走去了。 沈七郎道:“在下何德何能,不敢当蒋帮主之宾客,咱们还是各吃各的吧!” “沈兄这便是看不起蒋某了,一顿饭算得了什么?你总得让蒋某有个赔罪的机会!” “好吧,沈某便叨扰了!”沈七郎问道:“那三尊玉像到底是什么宝贝,令诸位不惜斥之于武力?” 梅华章道:“大家都知道三国时的刘备的脸是白的,关云长是红脸的,张飞则是黑脸的,那三尊玉像值钱的就在这里,通体碧透的翡翠,出现一个白色或红色或黑色之斑点,巧匠因而设计了刘、关、张肖像,本来是瑕疵,经巧匠之手,反而成为举世无双之玉像!当然雕工亦十分精致高超,栩栩如生!” 卫新春接口道:“最难得的是神态之佳,无出其右!刘备一副爱国爱民之神态;关云长一脸正气;张飞英武之中,竟然隐约露出几分鲁莽之气!三尊玉像全部是高一尺半!” 梅华章道:“这本是我舅舅“太湖龙王”傅儒道的传家之宝。上月他做七十大寿时,忍不住拿出来让贺客观赏,后来便发现三尊玉像不翼而飞了!” 沈七郎问道:“包毕空当时亦到太湖龙宫贺寿?” 梅华章道:“这倒没有……事后,舅舅十分震怒,派人到处暗访盗窃者,大概走漏了消息,江湖中闻风而动的人,不在少数。” 蒋光鼎道:“后来敝帮苏州分舵发现包毕空带着两口木箱,怀疑玉像是他偷的,便与他冲突起来,眼看咱们可倚仗人多,截下那两口木箱,沈兄却出手救了他!” 沈七郎道:“当时无人说那两口木箱装的是玉像,而且诸位亦无证据证明,玉像是藏在木箱内!” 蒋光鼎干咳一声:“若果玉像不在木箱内,为何包毕空不让敝帮检查?” 沈七郎反问:“失物不是贵帮的,不知贵帮凭什么搜查别人的财物?难道贵帮一向如此行事?” 蒋光鼎不由话塞,沈七郎又道:“玉像若在包毕空手中,贵帮再自其手中抢了,与他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耳!” 蒋光鼎忽然哈哈笑道:“沈兄误会了,本座一向十分敬佩傅老爷子,只是想代他找回玉像而已,并无私吞之意!” “但愿如此,不过刚才沈某在屋内所见你们在商量,好像不是这样,包毕空就算是偷了玉像,他也不会中饱私囊,依沈某猜测,他必是待价而沽,再拿银子去救济灾民或孤苦无依的老人!” 蒋光鼎忙道:“这些烦人的事少说,小二先送几壶酒来,要最好的!蒋某有个疑问,沈兄当年盛名日隆,为什么突然间退隐江湖?” 沈七郎轻轻叹息道:“因为沈某厌倦了江湖生涯!嘿嘿,过了七年平静的生活,享了七年清福,真是好得很!七年来,沈某不是练武便是读书,无人打扰,没有危险,没有烦恼,跟以前比,就如神仙般快乐!” 卫新春发现他嘴上说得轻松,但神情沉郁,似乎心事沉重,心中有疑,问道:“既然如此,沈兄为什么又东山复出?” “谁说我要东山复出?我只是带外甥女去治病而已!” 蒋光鼎笑道:“恐怕沈兄已再难享清福了!那七年平静的日子,可,一不可再!事实上,自古以来,成功机会极少!” “事在人为!沈某若有意重出江湖,以我以前之脾性,适才已有好几个人要倒地了!” 蒋光鼎笑而不答,店小二正好及时将菜端上来,蒋光鼎亲自斟酒敬酒,群豪闹了半天,早已又饥又渴,因此无人客气,纷纷举箸。 沈七郎却先喂他外甥女吃,那小女孩一对大眼睛十分灵精,见到这里人多,好像十分好奇,边玩边拿眼望人。 卫新春问道:“这是舍妹之爱女?”沈七郎似不愿多提,只点点头便自己吃喝起来。 蒋光鼎道:“沈兄,在下诚意邀请您到敝帮作客。总之,海鲨帮之大门,任何时候都为你打开!” 梅华章道:“沈大侠,在下代舅父邀请你到太湖龙宫作客,太湖水陆七寨一定视您为上宾!” “多谢。”沈七郎淡淡地道:“沈某找到蒲大夫后,治好敝外甥女暗疾,便会隐居于深山大泽中!”稍顿忽又问:“不知诸位有否上官长城的消息?” 众人均是一愕,蒋光鼎道:“他一向在中原活动,甚少来沿海一带,嘿嘿,他是大人物,怎会跟咱们这种人来往?” 卫新春道:“当年有武林‘南沈北上官”之称,沈大侠自然想念上官大侠了!” 忽然大门被人推开,走进一个矮小的汉子来,众人抬头一望,都忍不住发出惊叫! 梅华章立即跳了起来,嘿嘿冷笑道:“包毕空,你胆子好大啊,居然还敢来这里?” “神偷无敌”包毕空笑道:“在下又没有偷阁下的东西,为什么不敢来?笑话!”他居然向沈七郎走过去,沈七郎坐的那张桌子,同时坐着蒋光鼎及卫新春。 蒋光鼎沉声道:“包兄,今日是蒋某作东客请沈大侠,并没有邀请你。” 包毕空道:“包某也不想吃你的东西!”他压低声音,跟沈七郎耳语了一会,只见沈七郎脸色一变再变,“如何?” 沈七郎长长吐了一口气,道:“算啦,一切随缘,我不想去了,现在我最大的心愿,便是先治好小怡的病!” 包毕空沉吟了一下,道:“我到那边等你。”他到旁边一张座头去。“小二,来三个下酒小菜,先来壶酒!” 蒋光鼎道:“包毕空,为了你日后之安全,本座问你一件事,希望你能老实答复,这对你有好处,前几天你那两口木箱,装的是什么东西?” 包毕空道:“几件古董,几件玉像!” 蒋光鼎、梅华章及卫新春同时站了起来不约而同地问:“玉像现在在那里?” 包毕空讶然道:“你们紧张什么?我已卖了,卖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又托人捐去皖北救灾!” 梅华章又惊又怒,骂道:“你这笨蛋,那三尊玉像价值连城,多卖一百倍也嫌薄价哩!你卖给谁?” “我卖的玉像一共有七八件,可不是三件?你告诉我,它值钱在那里?”包毕空喝了一杯酒,悠悠地道:“至于卖给谁,对不起,这是职业道德,我不能说。” “那三尊玉像,巧夺天工,举世无匹,你连这份目光都没有,还学人做戏。” 包毕空冷冷叱道:“包某自信眼光不会比你差!” 沈七郎道:“老包,他们说的是刘、关、张三尊玉像,雕的是三国时代的刘备、关云长和张飞。” “不是,那些玉像全是美女,什么嫦娥奔月,仙女散花,昭君出塞,贵妃出浴,平常得很!” 梅华章高声问道:“你有没有到‘太湖龙宫’盗宝?” “放屁,包某从不偷善人的财物!我一向敬佩傅老爷子,怎会偷他的玉像。” 卫新春再问道:“真的没去过?傅老爷子七十大寿时,你人在那里?” “正在皖南铜陵“小霸王’家作客!”包毕空道:“要问的都问完了吧?我可要吃饭了!” 蒋光鼎望着沈七郎,沈七郎道:“我一向相信他说的话,因为他从来未曾在我面前说过谎。” 梅华章喃喃地道:“那三尊玉佛到底是谁盗走的?” 包毕处工道:“那只有由傅老爷子自己去调查了,不过,如果包某打探到消息,一定会捎信给傅老爷子。” 蒋光鼎道:“蒋某明早便回总舵去了,很快便有大事发生,还是早点回家的好,儿郎们,今晚辛苦一下,分配人手轮流值班。”这顿饭吃毕,已快二更,众人各自回房,包毕空与沈七郎同房。两人秉烛夜谈,小女孩小怡已睡着了。 到了三更,忽见小怡在床上发抖,沈七郎连忙跑过去,先搓热双掌,在她身上轻轻搓弄,接着扶她坐起来,双掌放在其后背上,低声道:“包兄请为小弟护法。” 包毕空虽不知详情,但他是老江湖,见多识广,知必有异常之事,当下立即站在门后,双眼直盯着床上。 过了一阵,只见沈七郎头顶上渐渐升起一团白烟来,白烟越来越浓,像乳白色的雾。 包毕空知道他运功已至最紧要之处,更加小心提防。幸好过了顿饭工夫,白烟逐渐消失,沈七郎亦收了功,神态却有点疲累。 “这小孩有什么病?” “她让人以阴柔之邪功伤了经络,每夜子时,便全身发冷,非助以内功,无法使气血运行。” “是谁这般狠心,连小孩子也不放过?” “还不知道……”沈七郎双眼唤泪:“但舍妹却已被人打死了,只恨我去得迟,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你妹夫是谁?” 沈七郎沉吟了半晌方道:“他早已死了,我目前唯一之心愿,便是治好小怡的内伤,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她!她已伤了三个月,一年内治不好,这条小命也就完了!”他替小怡盖好被子,便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包毕空亦做起功课来。 包毕空这个神偷,除了相貌不佳之外,人品却极佳,而且武功造诣不低又全面,在他们行家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十年前,因为在偶然的场合下,两人斗起酒来,不分胜负,并在八九分醉中,共同抵御追杀而至的“云燕十三刀”,自此之后,两人便成为朋友。 包毕空知道沈七郎达有许多事瞒着自己,却没有怪他,因为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秘密。但包毕空觉得沈七郎变了,而且变得很厉害。 想当年,沈七郎年轻英俊,武功高强,文武全材,武林中多少侠女视他为白马王子,那时候,他多风流啊,走到那里,都是最注目的人物。 今番相遇,他觉得沈七郎沉默了,而且眉宇间透着心事,是因为杨柳青吗? 杨柳青是武林中几许心仪沈七郎的其中一个,她温柔多情,美丽大方,是峨嵋派青净师太的关门弟子,武艺高强,谁都认为杨柳青配沈七郎是天作之合,连他俩都认为今生必以对方为终生伴侣。世事往往有变化,否则人世间亦不会有这许多仇恨忧怨交缠的动人故事了。 八年前,在杨柳青之身边,忽然又多了个白马轻裘,年少多金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江河黄。 谁也不能否认他跟杨柳青不是绝配,就连姓名也是佳对,何况江河黄身世显赫,更非沈七郎能望其项背。 江家在西北是世家、雄踞西北三代,而势力庞大,江家庄就像是一个大帮会一般,更何况江河黄之父亲江凌海,侠誉满西北,有“及时雨”之称号,是人人景仰之大侠。 江家势力虽然庞大,但历代均是生女??生男少,江河黄是江凌海唯一之儿子,他将来要接收靡大的江家庄产业和武林地位。沈七郎唯一能赢江河黄的便是武功,他出道较早,年纪亦较大一武功及江湖经验均在江河黄之上,但江河黄斯文潇洒,沈七郎达观率性,对于杨柳青来说,江河黄又似乎稍胜一寿,何况沈七郎风流放荡;江河黄守礼深情。 不过他俩却有一点相同,两人均是自信心十足的年轻俊彦。 然后是沈七郎突然失踪,就好像烟雾一般,在天空中消失,三年之后,杨柳青便嫁与江河黄了,这场婚礼在当年还哄动了武林。 包毕空虽然是沈七郎的朋友,他所知的也只是这些,而且又比一般人知得多,但沈七郎为何会突然退出这段三角恋爱的旋涡中,他却半点也不知道。 ×      ×      × 暴风雨过后,天仍然灰灰沉沉,地上水坑处处。 马车在泥湾中前进,显得举步艰难,幸好乘客好像不急于赶路,连驾车的车把式也悠悠地喝着酒。 车篷里传来一个声音:“包兄,以此速度,还得走多少天才能到达蓝鲸帮之总舵?” 驾车的乃是“神偷无敌”包毕空,车篷里的是沈七郎及他外甥女小怡。“大概三四天吧!” “不知为什么,我这次出来,整天心神不宁,大概是老了。” 包毕空脱口笑道:“你才三十出头便老了,若像我这个年纪岂不应是老不死了!你知否我为什么匆匆处理了那些古董玉像,又跑来找你吗?” “你才不老!”沈七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谁知道你在打什么歪主意?” 包毕空叹了一口气,道:“我家遭贼光顾……” “什么?”沈七郎掀开布帘,哈哈笑道:“这叫做终日打雁,终叫雁啄眼!” “也许这是报应吧!”包毕空道:“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谁到府上偷东西?你被偷了多少?要我怎样助你捉贼?”沈七郎还是不住的再笑了起来。 “家里藏的几件古董,还有几千两银票,全被盗光了!”包毕空长叹道:“家人都被人迷晕了,因此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这可难了,你便当作是报应吧,钱财身外物,你家里人又不多,开支又不大!” “但这口气咽不下去啊!试想想,若让人知道,岂不要笑掉人家大牙?” “你家里值钱的东西,放置之处,有几个人知道?” “这便是唯一之线索了!”包毕空道:“收藏处有机关,在地窖里,对方能‘出入平安’,证明是个大行家……” “武林中有多少个这种人,你应该比我还清楚!” 包毕空又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没有证据,恐怕也很难指证!老弟,江河黄最近已接掌了江家庄。” 沈七郎心头一沉,却装出漠然之态,问兔:“莫非江凌海已经过世。” “不,那老头说提早退休享享清福,实则是先让江河黄独立处理庄内庄外之大事,他在幕后点拨!”包毕空道:“老头子对这儿子满意极了,江家数代单传,但杨柳青第一胎便替他江家生了一对孙儿。嗯,今年都快三岁了。” “这真是可喜可贺。”包毕空又叹了一口气,半晌问道:“说实在的,你当年为何要退出江湖……是为了把杨柳青让给江河黄!论条件你不逊于他,何况你与杨柳青爱在先。” 沈七郎淡淡地道:“‘缘份’两字最难解释了。” 包毕空语气一转,道:“话说回来,杨柳青既然已爱你,就不该再跟江河黄纠缠,这种女人亦不值得你为她思念不绝,刻骨铭心。” “这当中的内情,实不足为外人所道,你亦不必多问!难道除此之外,咱们阔别多年,便无其他话题?” 第三章 红粉知己 琵琶别抱 “说得是!嗯,你还记得‘锦衣公子’吗?” “不知燕兄最近如何!他亦应该成亲了吧?哈哈,看来只有我一个,还是孑然一身!”沈七郎笑声中充满了苍凉,包毕空自然听得出来,是以连忙岔开话题,谈风说月一番。 日已靠午,马车驶进一座小集,找了一家干净之饭馆,沈七郎点了几个菜,抱着小怡暗中观察其他食客,幸好没有扎眼的人物在内。 三人匆匆吃了午饭,又买了些干粮及食水,便再上马车,驰出小集,包毕空忍不住道:“蓝鲸帮总舵在宁波,你可知道最近那里有热闹可看吗?” 沈七郎骂道:“七年不见,你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便是学会吊人胃口。” 包毕空连忙道:“东海石龙岛岛主提出举行一个叫‘赛龙会’的比武大会,参加比武的条件必须外号有‘龙字’或名字当中有‘龙字’的人……” 沈七郎淡淡地道:“我对这个没有兴趣。” “我早知道,告诉你这个消息,只不过提醒你一件事,此去宁波遇到之武林同道必然不少,你想治好令外甥女之顽疾后便又归隐的计划,很难成功。” 沈七郎不由默然,半晌方问道:“比武大会的地点在宁波?” “不,在舟山岛上,不过去舟山岛者,以宁波最近最方便,武林本多好事之徒,相信去观战的,比参加者要多出数十倍。” 沈七郎哈哈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随缘,不必强求。” 包毕空忽然叹息道:“你变了,而且变得很多!” “人都会变……换作你是我也会改变,七年时间,二千多个日夜,怎能不变!”沈七郎也叹息道:“我承认已没有昔日那股锐气、朝气、英气,代之而起的是暮气和老气!” “真不知这七年你是怎样过。” “天天练武,不理世事,不想以前的事。” 包毕空虽然不知道沈七郎为何离开杨柳青,但从这句话中,他已体会到其内心之痛苦,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沈七郎自顾自地道:“幸好因为我练武练得比以前在师父督促下还刻苦勤劳,武功总算有了进步,我这辈子做错很多事,只有这一件事,做得很对。” 包毕空感觉到沈七郎之痛苦,便知机地住口,马车依然平稳地前进着。 ×      ×      × 次日下午,马车来至两座山岗前,沈七郎忽然道:“小心,前面有人打斗。” 包毕空自恃轻功了得,跳下马车道:“我先去看看!”他去后不久,发足奔回来,轻喘着气道:“老弟,快下车,你猜前面是什么人在打斗?” 沈七郎没好气地道:“你有话快说!”他一手抄起小怡跳下马车:“到底是谁?” “快走!是杨柳青!”沈七郎反而住了脚,道:“她是江家庄的媳妇,老远来至此处,当不会独自一人上路,你操什么心。” “江河黄不在身边,只有几个家将,对手武功极强,你再不去,她可就……有生命危险了!”沈七郎这才紧张起来,一提气,反跑在包毕空之前。 七八年来,一闲下来脑海中便不时浮上她的倩影,今日有机会相见,反而有点犹疑,不知她近来如何?“哎唷,我见到她,该如何开腔?”想到此,沈七郎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了几丝畏惧,脚步登时放缓。 包毕空似乎知道他的心情,在后面推了他一把,道:“快,你是去救人,不是去叙旧情。” 沈七郎心中暗骂自己:“真是混账,她若有什么闪失,恐怕我终生难安!”想至此,这才真正地提气标前,直驰进两山之间。 山虽不高,路也算宽坦,但见一辆马车陷进土坑内,两组人正在恶斗,其中一组人服装全部一样,紧紧护着一名少妇;另一组人,男女老少都有,为首那位一条长鞭,使得出神入化,不时得手,被打中者立即衣破皮裂,哎唷连声。 那名少妇只能看到背影,但已使沈七郎身心发颤,几乎忘记自己前来目的。 “崔前辈请停手!”沈七郎身子掠起,飞向那个使长鞭之老者。 那姓崔的手腕一抖,鞭梢一卷,反打沈七郎之后背,沈七郎去势不变,反手一弹,长鞭被弹得拉直,他肩头一晃,已站在其身前。 “沈七郎?果然是你!嘿嘿,你跟杨柳青已无关系,还想横插一脚?” 沈七郎不亢不卑地道:“崔前辈德高望重,成名已数十年,何必因小小之事而纠众欺侮妇女。” “鞭神”崔振义冷哼一声:“谁说只是小小的事?老夫且问你,白头人送黑头人,是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 沈七郎心头一沉,心念转动,温声道:“晚辈不知前辈竟有失子之痛,但不知令郎是怎样……” 崔振义左臂一抬,戟指道:“你问问这贱人,她便知道!” 沈七郎不由自主转头望去,这时候他才看到杨柳青的脸庞,只觉得她比前更添几分艳丽,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女人之风韵,教人不敢迫视,一颗心登时怦怦乱跳起来。 四道目光在空中相触一下,又同时挪开。沈七郎定一定神,忖道:“崔振义儿子崔宏已得他八成真传,柳青怎杀得了他?” “崔前辈,以我所知,杨……江夫人之武功,实不足以杀得了令郎,这当中也许有什么误会。” 崔振义冷冷地道:“老夫有几个儿子你知不知道?而且老夫并没有说杀人者是杨柳青!哼,凭她那几手三脚猫功夫,料她还杀不了我亮儿?” 沈七郎哈哈笑道:“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令郎不是江夫人所杀,就更无必要在此厮杀了。” 崔振义怒极反笑:“沈七郎,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出头接梁子,昔非念在彼此均是‘武林七神”,老夫才省得跟你扯淡。” 沈七郎仍然不生气,含笑道:“前辈德高望重,自然不会跟咱们这些后辈计较,不过,晚辈还想了解一下真相,望前辈不吝赐教。” 崔振义恨恨地道:“小儿虽不是贱人杀的,却是江家庄庄主杀的,料她亦不敢否认。” “哦?是江凌海江庄主杀的!” “不,是现今之江家庄庄主江河黄杀的,也是这贱人之丈夫,当时她也在场。” 他口口声声称杨柳青为贱人,沈七郎觉得十分刺耳,但江家庄的人早已忍不住,有个中年汉已怒道:“江家庄在武林中有头有脸,江夫人你不尊称也就罢了,你口口声声骂夫人为贱人,可知这是侮辱咱们江家庄上下五百七十口人。” 崔振义大笑起来:“你们杀了小儿就行,老夫侮辱江家庄就不可!这还有王法么?老夫就是要侮辱你们江家庄,那又如何?” 沈七郎道:“晚辈料江庄主绝不会无缘无故杀死令郎,前辈……” 刚才那个江家庄家将江峰接道:“大侠是否想知真相?嘿嘿,他儿子偷窥夫人洗澡,被庄主撞见……” 崔振义截口断喝一声:“住口!这只是你们片面之词,小儿纵然不肖,也不会去偷窥一个年纪已不少的女人洗澡。” 江家庄的人都激动起来,另一家将江岭道:“当时庄主斥责他,他还厚颜无耻说夫人因已生了孩子……” 杨柳青急喝道:“江岭住口,不许再说下去!”稍顿她又道:“令郎偷窥晚辈洗澡,这是不争之事实,被外子所杀亦是不争之事实,前辈认为此乃片面之词,那么晚辈反问一句:“江家与崔家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平日无事,为何要杀他?” 江峰接道:“崔亮大概因为色胆包天,而且恃强占妇女便宜惯了,得了便宜还要说风凉话,这才惹得庄主拔剑,也料不到那厮这般脓包,只三招便死了。” 江岭冷笑道:“大概他身子早被酒色淘空了。” 杨柳青道:“崔家鞭法驰誉武林,大概他不知道咱们之身份,没有准备,因此才会在第三招上,便被外子刺毙,老实说当时咱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江峰道:“当时在下也在场,若非他的猪朋狗友,临走时丢下狠话,咱们真的想不到一个下三滥的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鞭神’崔振义崔大侠崔前辈的三公子。” 沈七郎见杨柳青双颊泛红,是激动也是羞怒,但表面仍十分冷静,更觉得她比以前成熟了。 崔振义被江家的人连损带骂羞辱,老脸再也挂不住,怒道:“老夫不会听你们片面之词,今日抓下贱人,再到江家庄理论。” 江峰冷笑道:“你有种的便上江家庄撒野。” 崔振义恼羞成怒地道:“诸位好友,今日不管如何,请大家帮到底,先擒下贱人再说!日后江家来寻仇,便由老夫一力承担。” 一个身材矮瘦,面无三两肉的老头道:“崔兄,咱们一向以你马首是瞻,你的事便是咱们的事,何须客气。”他一呼百诺。 崔振义有点得意地道:“沈七郎,此事与你无关,请您让开。” 沈七郎道:“如果在下不让开又如何?” 崔振义先是一怔,再而大笑问道:“你要接这梁子?” 沈七郎道:“沈某本已退出江湖,不理江湖事,不过今日既然出来,恐怕只好管一管了,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江庄主杀了令郎,你若自认有理,大可上江家庄理论,今日阁下若要动手,沈某只好插手了。” 崔振义拿眼扫一扫自己之同伴,道:“你自忖能斗得过咱们八个人?这场梁子你一接下,将来便是咱们之敌人,嘿嘿,你莫以为你在武林七神中,排名在榜首,便自以为了不起,这只是江湖上那些好事之徒弄出来的!老夫正感不服气哩。” 沈七郎道:“既然如此,便由咱俩斗一场如何?倘若在下手抱小孩,仍能胜得了那一招半式,今日之事便揭过,日后你再上江家庄,杀人放火沈某都不理,如何?” 崔振义一张老脸登时涨红,手抱小孩居然要与自己决战一实在太过蔑视自己了,他虽然亟欲报却杀子之恨,但今日若不接下沈七郎之挑战,日后在江湖上便很难抬起头来。 正在沉吟之际,那脸无三两肉的老头“锦毛鼠”安古然已道:“崔兄,决斗之事不急在今日,而且咱们七个老朋友,不远千里而来,也是为了要助你报却杀子之仇,你岂能冷了朋友的心?” 崔振义因他替自己解了围松了一口气,道:“沈七郎,日后你纵然不找老夫,老夫也会找你,老夫再次请你让开,不要插手江、崔两家之恩怨中。” “锦毛鼠”安古然年纪已大,顶上之发已掉得差不多光了,但诡计比前更多,唇舌比前更利。只听他冷笑一声:“崔兄不要太天真了,人家是旧情未了,新情又生,要上去演英雄救美,以图重新赢得美人芳心哩!” 杨柳青脸色铁青,道:“沈大侠,此乃江家与崔家之恩怨,你之好意江家心领了,请你走你的路吧!” 沈七郎见??日爱侣说这种话,心头刺痛,但脸上却不动神色,淡淡地道:“沈某今日只为公理出战,绝非为了私情!‘锦毛鼠’刚才说的话,沈某只当作放狗屁。” “锦毛鼠”安古然心头大怒,冷声道:“你越骂老夫,却越证明老夫说对了。” 沈七郎哈哈大笑:“这桩事沈某管定了,江庄主是沈某的好友,他家的事,便是沈某的事。” 崔振义怒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须怪不得咱们了!”他手臂一抖,“叭”一声长鞭已如蛇儿般,向沈七郎腰际驱去,鞭梢临身,忽然悄没声息地窜起,直取沈七郎之双腿!鞭既是长兵器,又是软兵器,不但需要长时间之浸淫,还需要深湛之内功,方能运用自如,刚柔并济,崔振义一出手,便显出其在鞭上之功夫,难怪有“鞭神”之称。 沈七郎双脚微错,居然滑至安古然身边,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安古然立即挥动一对短刀,先下手为强。 沈七郎就像一只穿花蝴蝶,在刀光中进退穿插,由于安古然使的是短兵器,两人近身纠缠,崔振义长鞭不敢胡乱出手,便另找对手。 江家庄派了十二个家将保护杨柳青回娘家。崔振义虽然只有八个人,但武功高强,沈七郎未到之前,江家家将早已有多人受伤,因此再战仍然大占上风,包毕空见状,也忍不住拔刀相助。只是加了他一个人,也济不了什么事,不由叫了起来:“七郎,你得快一点!” 沈七郎心头一急,抱着小怡的左手突然曲指一弹,正中安古然之“笑腰穴”,安古然不期然大笑起来。 这一笑,真气登时泄了!沈七郎一直痛恨这个人,因此在他肚子上狠狠地揍了一拳,安古然登时倒地,但仍然狂笑不已。 崔振义是他们这一行之首领,自然眼观四方,一见安古然倒地,长鞭一转,改抽沈七郎后背。 沈七郎背后好似长了眼睛般,半转身子,食中两指一夹,奇准无比地夹住鞭梢! 崔振义是识货之人,自然知道沈七郎这一夹,其中所包含之功力、指力、眼力、腰力、内力缺一不可!他轻轻一抖,长鞭居然拉不回来,心中暗怒:“老夫就不信,一身功力敌不过你两只手指?” 他运功一拉,不料沈七郎及时松了指头,崔振义用力过猛失却重心,上身一仰,幸好他功力深厚,腰腿一沉,拿住桩子,才不致于出丑当前。 电光石火之间,只觉一缕指风急射而至,他腰腿刚沉,一时无法闪动,百忙之间,只好运功将穴道挪开。 “卜!”指风射在他胸膛上,虽然射不中穴道,但崔振义但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五内翻腾难受。 沈七郎道:“崔鞭神,今日到此为此如何?” 崔振义吃了暗亏,岂肯罢休,大喝一声,长鞭连声炸响, 没头没脑地向沈七郎抽下去。沈七郎忽然提气标向左首,向崔振义的一个同伴扑过去,他的手指像魔术一般,更何况手指动作轻微,往往能收出其不意之效。那人使一柄厚背钢刀,一发狠,大开大阖,向沈七郎及小怡身上招呼。 沈七郎与对方周旋了几招,忽然问道:“阁下好像是‘明镜义士’东门白?为何这样不明事理?” 东门白怒道:“杀人偿命,怎算不明事理?” “阁下事前可知实情?”沈七郎道:“杀人也有很多原因,不明真相助纣为虐,有负明镜雅号?沈某劝阁下还是见好收篷,免得晚节不保!” 第四章 爱屋及乌 拯救二小 东门白沉吟道:“但崔振义可是白道侠士,他不会诡言害某家!” “每个人都有缺点,也许崔振义的缺点便是护短!”沈七郎忽然弹指发出一缕指风,指风击射在刀上,刀身倒撞入怀,发出“啪”地一声响。 东门白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连退两步,心中忖道:“他是在警告我了……刚才那一指,若是对准我胸膛,焉还有命在?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 抬头一望,只见沈七郎双目炯炯正望着自己,心头一凛,道:“沈大侠说得有理,冤有头债有主,凶手既然是江河黄,应该找他而不该为难其妻儿!”他说罢便远远退了出去。 崔振义惊怒攻心,道:“东门兄你这样做,有失义气!” 东门白叹息道:“小弟不明白真相便跟崔兄来此,实在有失分寸,崔兄,今日恕小弟无法相助了!”他索性走了。 崔振义长鞭一抖,直抽沈七郎,沈七郎夷然不惧。“如今沈某可以放手跟阁下一战了!”崔振义见识过他的武功,知道非智取不能胜,由此鞭梢指向小怡。沈七郎勃然大怒,手臂一抡,掌缘砍在鞭梢上! 崔振义心头暗喜,手腕一沉,鞭子反缠沈七郎手腕。 不料沈七郎动作极快,未让鞭梢回卷,他已收掌标前。长兵器最怕敌人近身搏斗,因此他进,崔振义便退。但沈七郎是前进,他是后退,速度自然不如对方,两三个起落已被他迫进三尺余! “嗤”地一声响,一缕指风射出,崔振义连忙向右闪避,沈七郎去势更快,一指过后又一指。崔振义忙着闪避,已被沈七郎迫至近身。 崔振义心想,你只有一只手而已,老子还怕你不成?当下左掌挟风推出,直击小怡背后,右手一抖,长鞭回抽沈七郎后背!电光石火之间,突见沈七郎振臂将小怡向上抛起,他左掌一抬,手指连弹,身子微偏,右手一抄,抓住鞭梢!指风穿过掌风,如利箭破空,射在其掌心上,崔振义左臂一抖,随即垂下去。眼睁睁地看着小怡从高处下降,投入沈七郎怀中,左臂却无法抬起。 小怡格格地笑着,“舅舅,这很好玩,再来一次好不好!”这小女孩胆子比大男人还大!沈七郎右臂使力拉扯,崔振义腰腿下沉,运功抵挡,也不知那条长鞭是什么东西做的,在两大高手内力催迫下,竟然丝毫不损。 崔振义忽然觉得鞭上传来一股暗劲,由于他正用力拉扯,那股暗劲随其拉力撞进体内,他再也拿不住桩,蹬蹬蹬地退了三步,只觉内腑已受伤!有一点他不明白的是,沈七郎在拉长鞭,怎还有一道暗劲沿鞭传来,而长鞭仍然拉得笔直?他虽然不明其理,却是识货之人,知道沈七郎之武功确胜自己不止一筹! 沈七郎喝道:“住手!”声如霹雳,双方不期然都停下手来。“崔鞭神,今日到此为止吧!” 崔振义心知再斗下去,自己将败得更加难看,只好装作光棍地道:“瞧在沈七郎的脸上,今日到此为止,但杀子之仇,崔家绝对不会放弃,咱们走吧!”刹那之间,那几个人走得干干净净,沈七郎回头望过去,却不见了杨柳青。刚想开腔询问,已见杨柳青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自土坑里跃了上来,垂泪地叫道:“文儿、武儿,你们应应娘……” 沈七郎连忙跑过去,问道:“孩子伤在那里?” 杨柳青泪流满脸地道:“不知道……他俩若死了,我、我也活不成了……” 沈七郎连忙放下小怡,接过那两个孩子来,伸手一摸,道:“心脉未断,还有救,你们替我护法!”他盘膝坐下,把孩子放在地上,然后稍微搓热双掌,再将双掌放在两个孩子的胸膛上。 过了一阵,便见他头顶上白烟袅袅,后衣经已湿了。杨柳青紧张得双眼直盯着两个儿子,包毕空抱着小怡,站在沈七郎身后。 “包伯伯,舅舅每天晚上也是这样替我治病的,很舒服的。”小怡天真地叫道:“姨姨,你不用哭,小弟弟会很舒服的!” 杨柳青破涕为笑,道:“你真乖,你叫什么名字?你刚才叫他什么?” “我叫小怡,他是我舅舅!” “你姓什么?” “我姓什么?我不知道……我没有姓,你问舅舅。” “你娘呢?” “娘去治病了,很久很久了,还没回家,舅舅带我出来找她。”过了顿饭工夫,才见沈七郎收掌站了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性命保住了,不过还得再输几次内功……”他脸上现出忧色来。 杨柳青紧张地道:“七郎,你要实话实说,只要能救得了他俩,付出多大代价,我都愿意!” 沈七郎心中暗叹一声,道:“他俩还须再输七次内功,而输内功……在场之人,只有我一个能胜任,因为心脉太弱,功力不足不纯,稍有差池,都可能……” 杨柳青又垂下泪来,忽然盈盈欲跪下去,沈七郎伸手欲扶,忽又跃开,道:“使不得,使不得,起来说话……” “既然只有你才能救孩子,我只好求你啦!” “不是我不愿意救他俩……只是我自己外甥女也需要我救治,少一天都不行,我一人对三个孩子输内功,只怕力有未逮,一个闪失,若震断了孩子之心脉,可就回天乏术了!” 杨柳青叫了起来:“那该怎样办?” 沈七郎道:“如今唯一之办法便是立即赶去宁波“蓝鲸帮”那里,找‘阎王敌’蒲青衣大夫救治!但孩子在马车陷进土坑时,摔得太重了,太过颠簸,对病情也有影响……” 他话未说毕,杨柳青已叫了起来:“江峰,你还跑得动吗?立即去买上好的马匹,外加两辆四套马车,要快!” 江峰应了一声,带着三个手下急驰而去。沈七郎指挥江家家将在山岗上放哨。看看人比较少,他才跟她拉起家常来。 “你要回娘家?江……江兄弟为何没有陪你来?” “家父六十寿辰将届,我先带孩子回娘家,他随后来,会赶在他老人家寿辰前抵达……嗯,老人家还常提起你哩……六十寿宴你也来吧!” 沈七郎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去……什么时候?” “家父是八月十六日生日,刚好在中秋节翌日,生了孩子之后,我也还未见过他老人家。” “你……你生活可好?” “好,吃好穿好,一大群奴仆,一大堆金银珠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对你好吗?”沈七郎不由得压低了声音。 杨柳青也轻声回道:“他安份守己,连如夫人也没讨一个,很不错了!” 江家财大势雄,像江河黄这种年少多金,有财有势的人,讨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他只守住一个妻子,当然不错,但这并不包含夫妻之间的感情,不过沈七郎又不好问。 半晌他才幽幽地道:“希望我当年的决定没有错!” 杨柳青娇躯一抖,低声道:“多谢你,你没有错,错的只是……老天爷……不该让我同时认识你们两个……不过……我一直很内疚,希望你……也幸福!”沈七郎长长一叹,杨柳青忽又问道:“不知嫂夫人是那个名门淑媛?” “嫂夫人?哈哈,我眼角高,还未找到合适的!” “有机会我介绍一个给你……” “多谢,我暂时没有这份心情!隐居七年其实很好,无忧无虑,与绿水青山为伴,胸襟也开阔不少。” 不知为什么杨柳青却觉得沈七郎这句话充满了哀伤和苍凉,她辜负了他,她不由得暗暗为他祈祷。 两人沉默了一阵,杨柳青问道:“小怡是湘妹的女儿?湘妹呢?她几时嫁的?嫁给谁?” “是我害了她……她已死了,是被狠心的人杀死的,下手的人要斩草除根,在小怡后背打了一掌,幸好你送给我的那件峨嵋至宝‘天蚕衣’,我在她出生时送了给她,否则她这条小命早已没了!”沈七郎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应该感谢你。” “我两个儿子的命也是你救的,我们一家都要感激你,日后如果用得着,江家庄一定做你后盾!”杨柳青故意将话音拉高,让家将们听见。 “想不到崔振义不但不讲理,还在路上设了陷阱,现在的人是越来越不顾道义了!”沈七郎忽然笑了起来,道:“看来我不但老了,而且已不能适应江湖生涯了!” “你怎会老?男人三十才刚开始,七郎,我觉得你武功进展极大,真是可喜可贺。” “是的,一事无成,唯一有寸进的就是武功,孩子应该快醒了,你去看看他们,不要让他俩受凉,我耗了不少精力,也得调息一下。” 杨柳青走后,沈七郎乃盘膝闭目,他那里可以静心安神,进入忘我境界? 七年来,日日夜夜想念着她,每天晚上他在心里都跟她说了不少话,但一旦见面,居然有千言万语,不知由何说起。其实也不奇怪,她已是江家妇,自己还能对她说些什么话?他忽然又觉得一切跟自己七年来之想象,大不一样,是她不比以前漂亮?是她不如以前温柔?都不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听她之语气,江河黄对她并不是太好,她在江家只是生活无忧,他不如以前爱她了?这家伙太对不起她了。 这次见面真够出乎意料,想不到刚重出江湖,便见到她,但见到她又能如何?以后不再思念她?想到此,脑海中立即浮上杨柳青那张漂亮的脸庞和成熟之风韵。 唉,真是相见当如不见。忽然一阵如雷之马蹄声,铺天盖地而来,打断了他的思想。江家庄钱多,连下人也十分大手笔,江峰居然买了三十多匹好马来,还有两辆四套马车。杨柳青和两个儿子坐一辆马车,沈七郎则与小怡乘另一辆,其他江家家将则骑马全速前进,多出来之马匹作后备,以便半路更换保持速度。 天色已黑,由于有干粮,众人就在车上及马背上吃晚饭,半夜,小怡冷得身子发颤,沈七郎连忙将内功输入其体内。 今日既有恶斗,已连续输了两次内功,他有点疲惫,乃抱着小怡昏睡,不过他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他再也睡不着,索性拉开车帘,道:“老包,你进来歇一会儿,待我来驾车。”包毕空也不客气,钻进车里,沈七郎驾着马车跟随在杨柳青的马车后,忽然他发现杨柳青掀起车篷后面的布帘,正在偷偷看着自己,他有点心慌,连忙把头低下去。 杨柳青发现沈七郎知道自己在偷窥,亦忙放下车帘,再不敢掀起,一直至天亮,马队在一座小镇歇脚,吃过早餐,找了一家客栈,由沈七郎替两个江家儿子输内功,护住心脉。 半个时辰过后,杨柳青把孩子抱出去,沈七郎疲极而小睡了一个时辰,然后再上路。 这次由包毕空驾车,沈七郎在车厢内运功调息,一直运行了十四个大周天,才下车吃午饭,这一来他精神才恢复八九。 江河黄的儿子尚未醒来,只灌了点米汤,但心脉??比前强多了,杨柳青稍为宽心,亦担心沈七郎之体力是否能支撑,忍不住问道:“七郎,你可否支持到宁波?” 沈七郎含笑道:“不用担心,明天便到宁波了,只要沿途没有遇到强敌,绝对没有问题。”杨柳青连忙吩咐江峰,要众家将们加紧疗伤,进去购买了一些飞刀、飞镖及弓箭,以防万一,众人不敢就搁太久,略作休息,便再度上路。 晚上路上几没其他人,因此可以放心急驰,照此行程计算,明日午后,便可抵达蓝鲸帮总舵,晚饭后,先由沈七郎驾车,让包毕空先歇息,子时才接班。沈七郎先运功略作调息,再输真气予小怡。 次日早上,天蒙蒙亮便到了一座小集,众人依照昨日之行程前行,租了一间客房给沈七郎为杨柳青儿子疗伤。正在紧要关头,江岭发现有敌潜进,连忙发啸示警。 包毕空把小怡交给杨柳青,又叫了两个受伤的江家家将守在他俩身边,自己则站在房门外戒备。 江家家将十分紧张,万一沈七郎输功受影响者,则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势。 未几果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咱们是太湖水陆七寨的英雄,咱们来此不是打家劫舍,只为找一个偷了傅老爷子玉像的盗贼,此人便是包毕空,速将他交出来,一切自当平安大吉,否则……”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接道:“若让咱们杀进去,刀枪无眼,伤了无辜,只能说一声对不起。” 掌柜吓得手脚乱颤,跑了进来问道:“那位客官叫做包毕空大爷的,请他光棍一点,免得连累别人。” 包毕空道:“不用害伯,我便是,我去见他们!” 杨柳青忙自房内出来,道:“江峰,你带三个兄弟陪包爷出去一下,一定要拖延至沈大侠出房为止。” 江峰应了一声,低声对包毕空道:“咱们还是不要出去,先在屋顶跟他们喊语,尽量拖延时间。” 包毕空拍拍他的肩膊,道:“放心,绝对不会连累你们少庄主!”他首先自院子跃上屋顶,高声叫道:“我便是包毕空,你们谁是首领?请出说话。” 只见对面屋后走出几个人来,为首那个年已花甲,鬓发俱白,但精神奕奕,手中提着一柄九环金刀,道:“老夫金刀寨寨主周不孤,忝为此行之首,请阁下跟咱们走一趟太湖,万事皆休。” 包毕空道:“包某从来不曾走过太湖,你们说我取了傅老爷子之玉像,消息从何而来?” “此只是你片面之词耳,谁不知你妙手空空绝技冠绝江湖?傅老爷子家防守严密,寿宴当日群雄毕集,除了阁下之外,尚有何人有此本领?” 包毕空哈哈大笑,道:“依周寨主之言,江湖上凡有人为金刀所伤,全可算在风寨主头上了?所谓捉贼拿赃,捉奸在床,汝等毫无证据,便率众来抓人,不怕弱了傅老爷子的名头及清誉?”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汉子道:“咱们当然有根据才会劳师动众来找你。” “根据何在?”包毕空道:“请报上名来,以便称呼!” “在下白浪寨寨主白永年。”那人一身白衣,状颇潇洒。“听说你上月带了二口箱子,傅家家将要检查,你不让他们检查,若非心虚,又何须害怕?” “包某没有害怕,亦无心虚,傅家的人没有说出原因,包某为什么要让他们检查?傅老爷子虽然德高望重,但又不是官府中人,凭什么搜查百姓财物?” 第五章 泱泱大度 先人后己 白永年恼羞成怒地道:“不要拿官府来压人,咱们不吃这一套!总之你今日不跟咱们回去,咱们只好用强!” 包毕空冷冷地道:“我那口木箱是装贼赃,偷的是铜陵劣绅黄财家的赃物,里也有玉像,却不是傅家的刘关张玉像,此事有铜陵‘小霸王’作证!包某运来江浙卖掉,亦将贩款托‘小霸王’带到皖北接济灾民,此事已跟梅华章解释清楚,你们也可以向‘小霸王’求证!” 周不孤问道:“那一位‘小霸王’?” “便是在皖南一带,专好打抱不平的丘天枢。” 那些人不由窃窃私语,低声商量起来。包毕空道:“包某只偷土豪劣绅的不义之财,从未向同道下过手,知道的人不少,你们也可以去打听打听!数十年来,无人因此来找我晦气,又因包某一直将偷来之财物,或救济灾民,或接济贫困及孤苦无依者。” 江峰接口道:“诸位要拍傅老爷子的马屁,也得看情况,岂能随便诬坏好人?” 另一个瘦汉道:“咱们也不为难你,倘若不是你偷的,又何妨跟咱们走一趟?” “包某觉得你们已不是为了捉拿盗贼了,而是另有目的,否则又怎会以武相迫,无理取闹?梅华章听了包某解释,都可以拍拍屁股走了,你们这些外人,为何反而不讲理?” 白永年怒道:“不讲理又待如何?” 包毕空及江峰均压住心头怒火,猛声道:“诸位不怕好心做坏事,反而破坏了傅老爷子的清誉?” 周不孤比较持重,问道:“阁下还有什么证据?” 包毕空脱口道:“沈七郎可作我证人。” “他人在何处?”周不孤冷冷地道:“沈七郎已经退出江湖,你别拿他作挡箭牌。” “他刚出去,诸位若不着急的,请稍候顿饭工夫!”太湖水陆七寨头目们又低头商量,最后周不孤道:“为免影响傅老爷子之声誉,咱们暂且相信你,在此等你顿饭工夫,届时若不见沈七郎现身,便恕老夫要动武了!” 包毕空拱手道:“沈七郎若不回来,包某只好自叹命不好了!”他拉一拉江峰,跃落客栈内院。杨柳青在门口问道:“情况如何?” 江峰将经过扼要地说了一下,反问:“沈大侠还没出来?”杨柳青摇摇头,心情十分紧张:“不知会不会出事?”包毕空以指醮口水,刺穿纸窗,向内望去。正好沈七郎自床上走下来,一脸疲惫地走来开门。 杨柳青向他投过一瞥感激之神色,便自他身边窜进去。沈七郎道:“让他们先睡一会儿,老包,外面来了什么人?” 包毕空扼要将经过说了一遍,沈七郎点点头,回房坐在地上运功调息,过了一忽,外面传来太湖七寨的叫骂声:“包毕空,你再不出来,咱们便打进去了!”包毕空连忙跑出去,将客栈大门拉开,道:“沈七郎在里面,请进!” 白永年一怔,反问:“他为什么不出来,反要咱们进去见他?” “因为七郎不方便,故请你们移至。” “咱们要找的是你,又不是他,你再不跟我们走,咱们可就要杀进去了。” 话刚说罢,沈七郎已经走了出来,道:“傅老爷子之为人,沈某一向敬佩,并打算俗务一了,便与包毕空去拜访他老人家。不过,包毕空绝对不会偷傅老爷子的东西,这一点沈某可以作人格保证。” 白永年道:“换而言之,你只是认为他不会偷,并不是你的而且确知道他没有偷,是不是?” “因为我相信他的人格。” “一个小偷,还有什么人格?” 沈七郎道:“沈某不与你一般见识,若依我说,小偷比大盗好多了!” 周不孤道:“沈大侠这句话就有欠分寸了!咱们是劫富济贫,道上的人都知道!” “包毕空也是劫富济贫,道上的人亦都知道,为何白寨主刚才说的话,周寨主不觉得刺耳?” 沈七郎道:“做人总是厚道一点的好!” “你这样叫咱们如何向傅老爷子交代?” “要向傅老爷子交代,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到真正的盗贼!”沈七郎抱拳道:“诸位见到傅老爷子,也请代我向他致意,并告诉他,不日沈某一定带包毕空去拜访他。” 周不孤急道:“不知沈大侠可否跟咱们立即去太湖?” 沈七郎道:“实与你说,沈某带着外甥女要去蓝鲸帮找蒲青衣治病……” 周不孤道:“咱们傅老爷子跟蓝帮主交情数十年,亦来到此处!也想顺便去探访他,那就一起上路吧!” 沈七郎笑笑:“随便。” ×      ×      × 一大群人马浩浩荡荡去宁波,蓝鲸帮早已收到消息,只是不知来者是友是敌,因此早已在总舵内外设了几重防线。 一大群人马直趋蓝鲸帮大门外,大门口十八个精壮的大汉,一字排开,为首那个喝问道:“何方人马敢闯蓝鲸帮总舵?” 沈七郎抱着小怡自马车上一跃而下,道:“请通知蓝帮主,就说沈七郎冒昧拜访他!” 那人上下看了他几眼,道:“据我所知,沈七郎一向独来独往,绝少率众掳人同行,阁下……” 包毕空道:“如假包换的沈七郎,这些人有的是长安的江家庄,有的是太湖的绿林好汉,他们都是慕名而来的!” 沈七郎道:“吾等绝对没有歹意,请放心!” 那人又看了他们几眼,然后进内通报,过了三盏茶工夫,大门打开一自内走出一大群人来,为首那人,身材顽长,相貌堂堂,蓄着长髯,威风凛凛地往台阶上一站,低头一望,随即大笑起来:“果然是我的沈兄弟!什么风把你吹来的,真想煞我这位老哥哥了!” 沈七郎道:“说来话长,稍候咱们再叙旧,让我先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长安江家庄的庄主夫人,这八位是江家家将……” “江河黄的夫人?”蓝海涛微微一怔,结结巴巴地道:“她,她不是,不是……” 沈七郎道:“江夫人一对儿子在路上受了伤,她是来求蒲大夫救治的!周寨主,你们自己把来意告诉蓝帮主吧!” 周不孤抱拳道:“在下太湖金刀寨周不孤,这些都是太湖水陆七寨的弟兄,因仰慕蓝帮主之大名,在路上恰逢沈大侠来贵帮,因此随他冒昧来拜见帮主!” 白永年道:“太湖龙王傅老爷子,一向景仰蓝帮主,常在咱们面前提起帮主,因为帮主之大名,对咱们来说,实是如雷贯耳!” 蓝海涛连忙抱拳回礼。“不敢当,不敢当,诸位请进内,让蓝某稍尽地主之谊。”当下群豪鱼贯而入。 蓝鲸帮果然是东南沿海的大帮,总舵占地极大,但群雄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聚义厅足可置下五六十张筵席,装饰简洁庄严。 下人送上香茗之后,寒暄一阵,沈七郎便说出此行之目的,“蓝兄,小弟这次来找你,老实说是为了找蒲大夫的!” “哦,你身体有病?” “这是我外甥女。”沈七郎道:“她被人以阴柔的邪功伤了经脉,每到午夜便全身发冷不已,故小弟每夜均要以内功输进其体内,但这只是治标,不能治本,而且小弟发现她发冷的时间越来越长,换而言之,病情是一日比一日深重了,没奈何只好重出江湖,来求蒲大夫救救她一条小命!” 蓝海涛回首对手下一名堂主道:“曲堂主,你快去找蒲大夫,他在海边!” 蓝海涛回首又道:“老弟,这孩子是你什么人的女儿?” “是舍妹的女儿。”沈七郎道:“另外,江家的两位孩子,在路上因出点意外,受了内伤,而且非常严重,看来非蒲大夫不能救治他俩,希望你美言几句。” 蓝海涛道:“他之脾性你应了解,本座只能尽力而为!” 杨柳青道:“蓝帮主,犬子伤得很重,蒲大夫若不伸援手,恐怕孩子挨不了多少天……” 蓝海涛心中暗道:“哼,倘若你嫁的是七郎,就算十个儿子都有病,老蒲也全救!”他不愿多说。“稍候蒲大夫来时,你求他吧!诸位,今晚蓝某做个小东,大家务必赏脸。” 宾主双方大多没有交情,因此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过了顿反工夫,才见蒲大夫匆匆而来,他满头白发,长发披肩,穿着一袭青袍,背后背着一个大葫芦,身材又瘦又高,脸容严肃,五官似刀削一般,别想在他脸上猜出内心的感想。 “七郎,你几时到的?”他声音非常平静。 “我是不辞而别,又不告而至!说真的这次来是有事求你!”沈七郎将小怡往他怀内送。 小怡轻轻拨着蒲青衣的头发,道:“爷爷,您的头发很奇怪!”沈七郎和蓝海涛知道蒲青衣之脾性,都暗吃一惊。 谁知蒲青衣居然喜欢大胆的孩子,他心里高兴,脸上却装得很凶。“你再拨我的头发,爷爷便要打你!” 小怡格格笑道:“舅舅,爷爷说要打我!”说着又去拨他的头发。 蒲青衣举起一掌,向她用力拍下,到了后背力道消失,轻轻抚摸,小怡乐得哈哈大笑。蒲青衣罕有地露出笑容,道:“这孩子胆子大得很,必非凡物!老朽替她治病就是!”说着伸手搭其腕脉,脸色登时变了。 沈七郎心头吃惊,问道:“大夫,是不是不好治?” “是不好治,看来她要跟老朽一年半载了,嗯,药也不好配,而且宜早治不宜迟!”蒲青衣说着抱小怡进内。 小怡叫道:“我要舅舅抱!” 沈七郎道:“小怡,爷爷替你治病,他是天下最好的大夫,以后你半夜便不会觉得寒冷了!” 蒲青衣回首道:“七郎,你也得在此七八天,开始时无你之内功相助,仍不济事!” 杨柳青见他要进内一急道:“七郎,我的孩子……” 沈七郎忙道:“大夫,江夫人的两位孩子,伤得极重,若无你援手,恐怕保不住性命!” 蒲青衣看了杨柳青一眼,道:“她以前不是你的恋人?哈哈,你还替她说情?那孩子不是你的!” “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你高抬贵手。” “老朽只能治你外甥女,半个月内,根本没法再为别人治病!你要救女孩,还是要救男孩?” 沈七郎反问:“半个月之后呢?” “半个月之后,小怡之病情老朽大致已可以控制,才有余暇替别人治病!” 沈七郎看了看杨柳青,见她脸上满是祈求之色,他心头不忍,叹息道:“大夫,那你先替她两个孩子治病吧!” 蒲青衣查然动容,“这小女孩再拖下去,便可能一辈子也治不好了,你可不要感情用事。” 小怡是妹妹的唯一后人,沈七郎已深觉愧对妹妹,若保不住小怡的性命,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心安。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比面对天下最凶悍的敌人还痛苦,急切之间难以委决。 耳际忽然传来杨柳青的呜咽声:“七郎,你还是救小怡吧,她这般可爱,我也舍不得她……” 沈七郎长叹一声,走前接过小怡,道:“大夫,我意已决,请你快替江家儿子治疗吧!” 蒲青衣叹息道:“普天下,老朽最服的就是你!江夫人,把孩子抱进来。” 杨柳青忽然向沈七郎跪下去,道:“七郎,多谢你之大恩,但我欠你已太多,不能再……” 沈七郎道:“不必多说,凭我之功力,保持小怡之病况,等大夫治好令郎,还是有八九分把握的!” 蒲青衣忽然自怀内掏出一只小瓷瓶交给七郎。“老朽花了十年工夫,一共炼了十二颗救死扶伤的“还魂丹”,如今交给你,晚饭之后,先让她服一颗。里面只剩下五颗,三天之后一你再抱她到我密室来!” “多谢大夫!” 蓝海涛哈哈笑道:“正事办毕,该吃晚饭啦!来人,上客席!” 眨眼间,大厅已摆了六张八仙桌,蓝海涛、沈七郎、包毕空等人自然坐首席,其余席次均有蓝鲸帮之堂主相陪,下人把酒先端上来,替群豪斟好了酒,便先上一盘干煎大虾。 蓝海涛敬了酒之后,宾主举箸。由于近海,因此吃的都是海上奇珍,而且烹饪技术甚高,客人吃指大动。十二道菜,三四坛女儿红,最后上来的是包子,可是群雄均是快撑破肚子,那里还吃得下? 周不孤等人自觉受到冷落,便十分知机地告辞,蓝海涛假意挽留一番,便送他们出去。回来便大声叫道:“七郎,咱们到内厅聊聊,喂,快替他们准备客房!”蓝鲸帮房舍栉次鳞比,空房子就有二十多间,安排他们十多个人,易如反掌。沈七郎将小怡交给包毕空,便与蓝海涛到内厅里坐谈。 篮海涛叫下人放下香茗茶具,便将门关上,只剩他们两个。“七郎,蓝某想了解一下,你这七年的生活。” 沈七郎在八九年前,曾经助他却敌,后来便成为好朋友,听了老朋友这句话,胸膛一阵温暖,放声笑道:“七年来,以青山绿水为伴,日子过得无忧无虑,快活逍遥。” “那你为什么要退出江湖?七年前,你正如日当天,谁都舍不得在那时候退隐,到底有什么苦衷?” “你应该猜得到!” “是那女人变心,移情别恋?” “不是,她人很好,是我自己认为由我退出最适合,如果她是移情别恋,又怎会在我退隐三年后才嫁给江河黄?” 蓝海涛叹息道:“你果然是个大丈夫,蓝某能够跟你做朋友,实在不枉此生。” “你太过奖了,七郎做事但求心安而已。” 第六章 侠士怪医 道义之交 蓝海涛沉吟了一下方再问:“令妹嫁给谁?怎地不曾有所耳闻?” 沈七郎长长一叹,黯然神伤地道:“说起此事,小弟便深觉内疚,是我介绍上官长城给她认识的,不料舍妹见到他以后,便产生情愫,而且一往情深,不能自拔……” “哦,是与你齐名的剑神上官长城?他果然是个人才,这该是一段美满的姻缘啊!” “问题是上官长城那时已有心上人,但她对舍妹仍然若即若离……最后是始乱终弃,还怀了小怡。舍妹不计较什么名份,一心只求把女儿养大成人,上官长城后来跟史湘云成亲,也不收舍妹为妾,更与她断绝了来往……最近我去她家探望,才知出了大事故……” 蓝海涛紧张地问:“上官长城派人去杀她,还要去抢孩子?” “我到舍妹家,她已遭人杀害,小怡亦中了一掌,幸好她穿了由小弟转送给她的‘天蚕衣’,倒在灶房还有气息,小弟以本身内功将她救醒,但凶手用阴柔之功伤了她,却留下了无穷之遗害……” “且慢,听你这样说,你也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我去慢了一步,小弟猜想大概凶手离开一个多时辰,我才到达。”沈七郎沉重地道:“问题是舍妹虽然学过武,而且武功也还过得去,但她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不可能招来这等高手之仇恨!” 蓝海涛道:“也许人家出钱雇杀手行凶。” “不,一般杀手杀人手法虽然奇绝,但真正之武功不会是一流水平,而能以阴柔内功震断其全身经脉者,其武功已是顶尖儿,这种人又何须以杀人为生?” 蓝海涛又道:“也许他受制于人,身不由己。” “这是唯一之线索,但能控制这种人的,武林中有多少个?”沈七郎道:“有这等身份的,又不可能与舍妹有仇。” 蓝海涛不由哑然,半晌方道:“最大的理由只有一个:点错相、认错人,如果说上官长城派人来杀她,也不大可能,最多收她为妾罢了,男人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平常事,无须杀人,再说自己之亲生女儿也不可能下手。” “正是如此,小弟才觉得茫无头绪。” “何况他跟你为敌,也没有好处。” 沈七郎苦笑道:“要报这笔仇,只能靠运气了。” “咱们谈别的吧?你知道最近有个赛龙会要在舟山岛上举行,你知道否?” “略有所闻,不知何时举行?你也想参加?” “下月初八举行,老哥哥外号‘东海蛟龙’,何况又在我地头上举行,怎能不去。” “比武得到第一,有什么好处?” “石岛主主意是日后成立一个叫‘赛龙会’的组织,此人便是当然之首领。” “这个组织有何宗旨及实际意义?” 蓝海涛苦笑道:“石岛主说比武过后大家再商量。” 稍顿,蓝海涛又道:“你累了一早点休息吧?” “不,我想去看看蒲大夫。” “我带你去,”蓝海涛引沈七郎至附近一栋独立小院里:“那老家伙脾气越来越怪,你自己进去吧!” 沈七郎在蒲青衣药室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房门方打开,只见他衣襟汗渍显现,神情疲惫,见到沈七郎并不感意外,低声道:“那两个孩子的命九成保得住,咱们找个地方坐!哎唷,老朽还未吃晚饭……” 沈七郎道:“我也要输内功给小怡,稍候在我客房见面!”他匆匆赶回自己客房,输了内功之后,便打开房门、蒲青衣已在外面相候。 “老朽怕影响你,不敢敲门。”蒲青衣吃过饭,神色看来较适才好多了。“七郎,什么风把你吹来?” 沈七郎又将对蓝海涛说的话说了一遍,蒲青衣道:“老朽很想了解一件事,七年前你为何要退隐江湖?” “倘若七郎不退出,柳青必定异常痛苦。” “为何你没想到,如果由江河黄退出会更加美满?你认识杨柳青,本在他之前,说得难听点,他根本是横刀夺爱。” “我相信他的为人,他绝对不是那种人!他爱她只放在心里,不曾表示过,故此不能说他横刀夺爱。” “如此老朽就更加不能理解了!你根本不应该退出!”沈七郎沉吟了良久才道:“其实有一个原因,柳青的父亲因赌博欠了青龙帮五万两银子,只有江家才可以帮助杨家渡过难关,而我,单枪匹马能跟青龙帮斗吗?” “真的有青龙帮这个神秘组织?” 沈七郎点点头,“青龙帮是个极其神秘的组织,了解青龙帮的人十有八九均已不在人世,但知道点情况的,都知道那是个实力雄厚,势力极广的组织。” “据说他们之实力连少林寺也自叹不如,其势力之广,上至官府,下至贩夫走卒,东南西北均有他们的人或线眼,但这个组织据说已存在了十来年,至今未在江湖中正式露面,谁都猜不透他们之真正目的,而青龙帮的人,对外人亦绝不透露身份。” “因此在你的朋友之中,也可能有青龙帮的人,你之一举一动,青龙帮能了如指掌,他们杀死你,你连准备都没有,连原因也不知道。” “九年前,泰山大豪,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鲁齐鸣,因为在大庭广众侮辱了青龙帮,当夜被人杀死,床上留字是青龙帮干的。然而更可怕的不是鲁齐鸣被杀,而是在他死后第五天,众亲戚好友在其大堂前,宣誓要消灭青龙帮,为武林除害。青龙帮却悄悄上门了。” “三十个蒙面人面罩上绣着一条青龙,将百多个武林好手,鲁家一百多口,全部杀得干干净净。三十个蒙面人没有丢下一具尸体,并在灵堂墙壁上以鲜血写下‘青龙帮’三个大字。” “自此之后,青龙帮便响遍武林,但他们之活动并不频繁,直至四年前才再干下一宗大案:盗劫官银,而且把官兵全杀掉,又是留下三个大字:青龙帮。” “但武林中有很多人,觉得根本没有青龙帮这个组织,而青龙帮干的几件案子,也不是同一批做的,而是有人行凶,藉此制造恐怖气氛及掩饰罪行而已。” 蒲青衣叹了一口气:“杨晋典怎会跟青龙会赌钱?这不是寿星公吃砒霜吗?” “他是跟朋友赌钱的,越欠越多,最后是青龙帮上门讨债,而他那些朋友便从此不见,好像空气一般消失。” 蒲青衣叹了一口气,道:“你的美满婚姻便埋葬在他那几局赌博上。” 沈七郎也长长一叹:“这件事请勿告诉别人,七年来,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蒲青衣道:“多谢七郎相信我,老朽连海涛也不告诉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这次出来的目的只求治好小怡的内伤,依你看,她是被什么内功所伤的?” 蒲青衣伸手去把小怡的脉搏,过了半晌才道:“目前只知是阴柔性质的邪功所伤,至于是那门功夫,恐怕要过几天正式替她治疗后才可能知道。” “如果能查出她是被那门内功所伤,便能查出凶手,此事不必请大夫费心。” “你是老朽最佩服的侠士,怎能不用心。” 沈七郎感动地道:“人人都说你脾气古怪,但我总觉得你比很多人都要好!不过,刚才你那句话,却叫我汗颜。” “你知否老朽为什么学医?因为我妻子儿女都被人下毒,死了,当时我家本有解毒药,又全给我大哥拿去救他人了,所以我才下决心学好医术。” “照你这样说,你学医并不太久?” “老朽在二十七岁那年才开始学医的,至今三十五年,学医学武十五年,才出来济世,老实说,老朽是有天份,由于我入门太迟,又怀着丧家之痛,因此日夜苦学,加上家师脾气古怪,长期受他熏陶,也难免沾了怪脾气。” “哦,原来你还有一段凄惨的往事,但不知下毒的是什么人?你们家又不是武林中人,是什么人这般凶残?” “不知道,老朽也想不通,如果有朝一天查到凶手,望七郎能助我报仇。” “此乃理所当然,义不容辞。” 蒲青衣再三致谢,又道:“有关令外甥女的内伤,就包在老朽身上,第四天就可以拨出精力替她治疗,不过你还得照输内功,大约治了七天,大概就不需要再输了!” 沈七郎亦回谢他,蒲青衣道:“老朽精力不如你,也得休息了,明天再聊。” 沈七郎送他出门,自己盘膝运功,调息了好一阵才和衣躺在小怡身边睡觉。 次日,不用再替江家两个孩子输功,沈七郎轻松许多,但他上午还是关在房内练功调息,下午出来跟蓝海涛等见面,已是精神奕奕。 蓝海涛把蓝鲸帮之堂主、香主叫来与沈七郎见面,一时之间,他也记不得那许多名字。 傍晚,杨柳青特地来找沈七郎,他俩站在门口,“七郎,孩子刚才醒来了,这次真多谢你了。” “不用客气,不认识的人尚且要援手,何况是你。” “我们家欠你实在太多了,希望以后有机会回报!” 忽然蒲青衣着人来找沈七郎,要他抱小怡到也药室,沈七郎大喜,兴冲冲地抱着小怡走过去,“进他院子里,目光一及,不由怔住了。 只见院子里放着一口大水缸,下面柴火烧得正旺,蒲青衣指挥两个童子在加水添柴,沈七郎忍不住问道:“大夫,这是作甚?” “先替小怡迫出寒气来,以免延留而加重病情!”蒲青衣道:“来,快把她衣服脱光,抱进药缸里面。” 小怡叫道:“舅舅,我不脱衣服,这多难看!”客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小怡,你听话,舅舅站在旁边,你在药缸里,有谁看得见?再不治好病,以后可就要天天躺在床上了!”沈七郎忙向两个童子道:“你们且回避一下。”蒲青衣妻儿全殁,特别喜爱小怡,一笑拉着两个小徒先到药室去。沈七郎将小怡放进药缸里,问道:“烫吗?” 药缸里的药水正好到她肩膀,她摇摇头,乖乖地站着,未几,蒲青衣三人出来,他伸手在药水里测试一下,着童子把柴火弄熄几根。“不能太热,孩子受不了!”他对着小怡道:“以后你上午要在药缸里浸一个时辰,下午也要治一个时辰,这样很快便不会半夜发冷了。” “爷爷,你若治好小怡的病,以后小怡便跟你玩。” 蒲青衣哈哈大笑:“以后还怕你嫌爷爷老啦,只要你乖,爷爷以后便教你替人治病,好不好?” 沈七郎知这是孩子的造化,忙道:“小怡还不快谢谢爷爷。” “多谢爷爷,以后小怡学好本领,便替你给人看病,你便可以休息了。” 蒲青衣大喜,哈哈大笑:“七郎,这孩子很对老朽胃口,你让她跟老夫几年吧!你先教她练内功,固本培元,养好身子,老朽教他读书及辨认草药,再过几年便可正式收她为徒了,我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可先教吧,日后你有空来,再教她绝招!” “舍妹之内功心法,也是小弟教的???听说今年初舍妹便开始教她练功了,只是她年纪太小,不用心学,丝毫没有收获。” “舅舅,你再教我,小怡以后一定专心练习。” 药缸开始冒蒸气了,蒲青衣道:“小怡,缸里很烫,不过你一定要忍住,实在不行你便叫一声,爷爷抱你起来!” 小怡道:“你到底是爷爷,还是师父?” 蒲青衣又大笑起来。“我宁愿做你师父,由现在开始,你便叫我师父,不许再叫爷爷!烫吗?” “不烫!”过了一忽,她额上汗珠滚滚,双脚不断在缸里移动,蒲青衣连忙弯腰取出两根柴来,再伸手试了一下,过了盖茶工夫,再取出两根,灶里只剩下两根柴在燃烧。 眨眼,天已晚,蓝海涛派人来请沈七郎去吃饭,都为蒲青衣所拒。“你没见老夫在治病么?他走得开吗?弄好了,自然会去!”一个时辰好不容易过去,沈七郎一把将小怡拉上来,但见她全身皮肤红得像柿子一般,身子还不断冒蒸气。 蒲青衣急道:“快抱她到我房里,不要吹风!”到了房里,沈七郎用毛巾轻轻拭去小怡身上的水渍,蒲青衣在她身上搽了一种药膏,小怡叫道:“师父,很舒服!”最后再穿上衣服,蒲青衣着童子喂她吃饭,他才与沈七郎到大厅去。 “七郎,小怡这孩子能吃苦,医治起来,省事多了。”当天晚饭后,小怡服了蒲青衣的还魂丹,便昏昏沉沉睡着了,睡得十分沉实。 次日开始,沈七郎便教小怡盘膝静坐,逐日教她一点入门的内功心法,小怡果然练得很专心,沈七郎大为安慰。 四日之后,杨柳青的两个孩子江修文及江学武内伤大有起色,已能说话,只是还不宜下床走动,蒲青衣道:“再过几天,夫人便可以把孩子带走了,回去之后,每天服老夫开的药,半个月之后,便能逐渐康复。” 杨柳青十分感激,嗫嚅地问道:“犬子得大夫悉心救治,方能保住性命,大恩大德,江家不敢或忘,请受我一拜。” “不必多礼,老朽是看在七郎的面上才替令郎医治的,你要拜便拜七郎吧!” “是……七郎的大恩江家上下感激更深,日后自会好好酬谢,至于诊金及药费,不知……” 蒲青衣双眼一翻,冷冷地道:“七郎求我的,一文都不收,若是别人,每个一万两银子!嘿嘿,一条命一万两贵不贵?” “不贵不贵!”杨柳青忙道:“大夫连药钱也不收,我心里难安。” “啰嗦!”蒲青衣拂袖而去。杨柳青心头十分难受,世人都以为她若非水性杨花,见异思迁,便是贪慕虚荣,才会嫁给江河黄,她心里苦恼,觉得受父亲连累甚多,却又不能对人明言。幸好,这几天来,沈七郎对她态度温和大方,看来他是不怪责自己,方稍觉有点安慰。 她落寞地返回自己客房,恨不得倒在床上哭一顿,抬头却见江峰站在门外等候。他见她眼圈发红,惊问:“少庄主病情有变?” 杨柳青暗吸一口气,压下愁绪,道:“不是……因大夫不收一文药钱,我心里感激不已。” 江峰是成精之狐狸,又隐约知道主人之三角恋爱关系,心中暗暗冷笑,但表面上却无半点表露出来。“夫人,小的已到府上,见到令尊大人,已将情况交代清楚,庄主若到,肯定会立即赶来跟夫人会合!” “知道了,你一路辛苦,早点休息吧!” 第七章 旧爱新欢 难煞伊人 杨柳青关上门,偌大的客房只她一个人,心里又想到一个问题:若丈夫在此地与沈七郎见面,情况会怎样?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江河黄了,人人都说他洒脱,只有她知道,他一直视自己有如庞大之财产,容不得别人有半分觊觎之心,否则也不会不顾后果,杀死“鞭神”崔振义的小儿子了! 沈七郎豁达,一切都看得开,包括名利爱情,那是他自小家贫,又在艰苦之环境下修文学武,在江湖上闯荡又久,朋友既多且杂,胸襟与眼界有异常人;江河黄则不同,他自小便锦衣玉食,处处受人奉承,要什么有什么,父亲要求高,刻意栽培,要他继承庞大之家产及地位。他自控能力很高,对己要求高,惹来亲友的一片喝采,但这种人对名利之冀求及维护本家族利益之心,比任何人都强烈。 沈七郎和江河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七八年前能够成为好朋友,除了江河黄富家子弟那副洒脱及挥金如土,仗义疏财之表现,获得沈七郎好感之外。杨柳青觉得他另有目的,沈七郎不觉,她凭女人之特有敏感了解到。 江凌海要儿子到江湖中历练一番,并结交好手及朋友,作为保护江家一切之屏障,扩大江家之影响力,并用金钱制造行侠仗义之金漆招牌。 江河黄聪明伶俐,领会老父之用意。他跟沈七郎交上朋友,一是看上他之武功及名头;二是为了接近杨柳青。 可怜豁达的沈七郎却与他推心置腹。如果环境许可,可让她杨柳青再抉择一次,她一定选沈七郎,就算沈七郎只剩下一条腿,她也宁愿服侍他一辈子。老天作弄人,她还有这种机会吗?杨柳青眼泪早已涌出,七年来,她已不知在暗中流了多少次泪了! ×      ×      × 第六天靠午,蓝苏帮来了位稀客,西北江家庄庄主江河黄!不到三十岁的青壮年,意气风发,一身鹅黄色的衣裤,稳重成熟中透出几分潇洒,俊朗的五官,无损他举止间无意中流露出来的那股凌人气概! 蓝海涛知道,只有一家之主,一方之豪才有这种气派,蓝鲸帮跟江家庄素无来往,但他也不愿得罪这股势力,因此大开中门迎迓贵宾。 江河黄带了三十六名侍卫,这一次他是有意到东南方来扬名立万,自然作了妥善之准备。宾主分头坐下,江河黄即长身行礼道:“是次拙荆携犬子到贵帮,得到帮主悉心照料,并得蒲大夫援手,此恩此德江家上下感激,江某更是感铭五内,永志不忘,请帮主受某一拜!” 蓝海涛哈哈大笑,连忙下座将他扶起。“庄主客气了,蓝某岂敢受此大礼?本属武林同道,互相援手乃吾辈之本份,蓝某实不敢居功。庄主请坐喝茶。蓝某已着人去请夫人出来与庄主相见了,尚幸两位令郎恢复得很快,不日便能痊愈!” “感谢帮主及蒲大夫之大恩,但不知蒲大夫何在,江某须当面谢他,另外我那七郎大哥不知是否尚在贵帮?” 蓝海涛哈哈大笑。“庄主放心,蓝某早已着人去通报了,稍候自会见到!” 沈七郎刚把小怡自药缸里抱出来,包毕空巳跑了进来,道:“七郎老弟,你那位江河黄老弟巳到了!” 沈七郎身子微微一抖,连忙抱着小怡转身进房,包毕空尾随而进。“喂,你怎不说一句话?”沈七郎替小怡擦身,边道:“他本就该来看看孩子,理所当然耳,何须说话?” “唉,我真佩服你!不过,你迟早要跟他见面,可想好跟他说些什么?” “大丈夫无愧于天地,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包毕空训训笑道:“这说得倒也是!” 礼堂堂主汤中和进来,道:“大夫、沈大侠、包兄、蓝帮主有请三位到大厅与江家庄庄主相见。” 蒲青衣冷冷地道:“告诉他,老夫没空。” 汤中和自然知道其脾性,低声道:“大夫,江庄主要亲自向你拜谢救子之恩,你不出去人家还以为你架子大哩!”蒲青衣在蓝鲸帮领疗堂堂主之职,实际上只是客乡地位,一向不管帮中事务,蓝海涛都不敢勉强他,是以上下对他都客客气气。 “救死扶伤是老夫之本份,请汤堂主转告他,不必言谢!”蒲青衣言毕便自顾走进密室,“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汤中和苦笑一声,回头道:“沈大侠,两位不会为难小弟吧?” “请转告江庄主,沈某稍候便出去见他。多年不见,沈某也很想见见老朋友。” 包毕空心中暗道:“七年的园林生活,难道将他昔日之梦想全部已磨平?嘿嘿,他比以前圆滑成熟多了!” 沈七郎在小怡身上搽了药膏,又替她穿好衣服,道:“小怡,有个多年不见的好朋友来了,舅舅去看看他,你自己练练功吧!” “舅舅,他是你的好朋友,就是小怡的叔叔了,我练了功,也要看看他!” 沈七微微一笑:“自然有机会!” 包毕空见他向大厅直走过去,忍不住道:“老弟,那厮衣服光鲜,气派十足,你不换件衣服?” 沈七郎哈哈大笑:“想不到连你也落了俗套!”大步走前。 杨柳青出厅见到丈夫,眼圈又是一红,道:“河黄,今番若非巧遇七郎,恐怕咱们已不能相见了!” 江河黄轻轻拍拍她的肩膊,涩声道:“你跟孩子平安就好了,我在岳父那里一听到消息,便马不停蹄赶来……其实孩子的性命还在其次,万一你有什么闪失,为夫可不知该如何……” “你怎能这样说,最重要的是孩子,他俩是江家的根,江家的未来,贱妾有什么打紧!” “瞧你在外说这种话,不知者还以为为夫平日常欺侮你哩!孩子没了,还可再生,大人没了,一切都没指望了!”江河黄道:“是故为夫第一个要谢的就是沈大哥。这些年来,他恩赐给我的太多了。咱们成亲他也没能来喝杯喜酒,这一次我一定要好好跟他喝一顿!” 杨柳青轻笑道:“对不起,贱妾心情激动,说错话了!恩爱夫妻一说话才毫无顾忌,蓝帮主是明白人,自不会误会你!” 江河黄大笑道:“贤妻又说错话了!嗯,怎地我那沈大哥还不出来相见?蓝帮主,沈大哥住在那里?我去找他!” 话音刚落,沈七郎已走了出来,一脸喜悦,江河黄立即标上前去,张开双臂,将沈七郎紧紧抱住。“大哥,这些年来,你去了何处?可想煞小弟及柳青了!” 沈七郎笑道:“愚兄偷了七年闲,纳了七年之清福,太惬意了,让人忘记了江湖中之种种恩怨及不快!” “就算如此,大哥也可以托人捎个信来啊!”江河黄热情地道:“大哥,这次真要多谢你救了……” 沈七郎截口道:“再说多谢,我可要生气了,承你叫我一声大哥,你儿子就是我侄子,我能见死不救吗?” “犬子无德无能,生死小弟才不放在心上!嘿,那差点累坏了大哥,真是该死!小弟要谢的是你救了青妹!” 沈七郎已故意将话题岔开,想不到江河黄还特地提杨柳青,一时之间不由怔了一怔,半晌方道:“这又说那里的话来着?她既是你的妻子,又是我的朋友,我同样不能坐视不理!” “大哥,你这样说,我就更要多谢你了!” “又说多谢?我可真要生气了!” “大哥,你因为退出江湖,而有所不知,这次你一定要让我说下去!”江河黄道:“自你退出江湖之后,江湖上便谣言四起,闲话滔滔,小弟娶了柳青妹之后,难听的话就更多了……” 沈七郎长叹一声,道:“对不起,愚兄想不到贪一时之快,倒替贤伉俪惹来遭许多烦恼。” “江湖上的人不是说小弟横刀夺爱,便是说柳青妹见异思迁,你可知咱夫妇一直生活在极度不安之中吗?” 沈七郎苦笑道:“愚兄只能再说一声对不起。” “试想柳青妹若是见异思迁,她会等你三年才嫁给我吗?说实话,小弟的确非常喜欢柳青妹,但深知当时她是大哥之恋人,小弟从来都不敢稍露心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弟有这种心,难道错吗!倘若小弟对她有画非份之想才有错。” 沈七郎只好道:“你不但没有错,而且做得很好,可以作为年轻人之表率。” 柳青妹不知丈夫还要说些什么话,但一颗心已控制不住地往下沉。 包毕空心中暗叹:“江河黄这厮真是比鬼还聪明,占了便宜还要卖口乖!七郎这一仗是输定了,但愿他不要输到底。” “三年来,大哥毫无半点消息,直是生死不明……对不起,江湖风险,请莫怪小弟有此想法!三年之后,还没有消息,小弟才敢向柳青妹求亲,杨柳青年纪轻轻,在你三年不知下落,不明生死之情况下,便答应小弟了!她也没有半点错,青春有限,你不能要求她一直等下去,如果咱们知道大哥还活着的,小弟敢保证,她绝对不会答应这头婚事,而小弟也绝对不敢向她求婚。” 沈七郎呆呆地道:“三年一共一千多个日子,太长久,她本不应该等这么久的,这会增加愚兄之罪孽。” “大哥,数年来,小弟与柳青妹吃不知味,寝不能安,请你说一句公道话,咱们有没有做错。。” “你们本来就没有错,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证明或解释,有说闲话的,只是他们不了解及无知而已,何况你俩本就是金童玉女,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七郎表面上说得潇洒,心头却一阵阵刺痛,耳际却听江河黄一阵欢呼,扑前紧紧地抱住自己:“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哥,大哥,你真是愚夫妇之再生父母啊!” 尚未待沈七郎有所反应,江河黄又一阵风般去拉杨柳青的手:“青妹,大哥几句话便解了咱们几年来之苦恼,快去谢谢他。”杨柳青心寒似冰,她像行尸走肉般,身不由己地随丈夫走过去,沈七郎高声道:“你若还把我当作兄弟的,便不可再说一个‘谢’字。” 江河黄一怔,随即长叹道:“大哥果然是大哥,见解及胸襟永远高人一筹!大哥,你永远是我的大哥,小弟永远以你马首是瞻。” 他又转头对蓝海涛道:“帮主,请恕江某斗胆,有个不情之请,请帮主下令,即筹备酒席,大哥未曾喝过江某之喜酒,我今日要补请他,并请诸位赏脸共谋一醉,费用由江某支付,只求帮主费心。” 蓝海涛看了沈七郎一眼,道:“蓝某是主人,而且蓝鲸帮还不至穷到请不起几席酒……” “不,这不是钱的问题,是诚意!”江河黄放声大笑。“今日我与沈大哥见面,我好高兴啊!” 包毕空心中暗骂:“臭小子,杀人不用刀,今日你大获全胜,七郎不与你计较,事事遂你之心意,你当然高兴了,喔,七郎这一仗输得太惨了。” ×      ×      × 酒宴吃毕,已是二更天。沈七郎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天上乌云密布,看不到月亮,沈七郎的心也像天地一样地黑暗。他承认自己是小觑了江河黄,他以前聪明伶俐,如今是沉练老辣,两者相差之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今日自己成为他的一把梯子,让他爬上更高层,一副乱世奸雄之模样,但回心一想,只要杨柳青能够幸福,自己再受点委屈,多吃点亏亦有价值。 话虽如此,他心头仍然十分沉重,他知道这个昔日之好友,将来不但不是朋友,而且跟他相处,还得处处提防。年轻时,虽知江湖险恶,人心奸诈,但朋友热情,真诚及仗义的人仍然不少,觉得仍然大有希望。 这次重出江湖,感觉大变了,觉得一切都陌生了,莫非自己老了? 忽然听到一个轻微之脚步声,沈七郎心头一动,转头望去,见杨柳青悄悄开门走出来,他忙闪到花树后,再慢慢退回房内去,却在窗缝时暗暗偷窥。只见杨柳青倚着花树发呆,良久发出一声长叹,悲凉凄楚,沈七郎心头冰冷,心中暗问:“莫非我退出江湖,是个错误的决定?”忽又见江河黄出房走过来,杨柳青直至他走到她身旁方瞿然而醒,涩声问道:“你,你睡不着?” “你也睡不着,我怎能睡得着?傍晚我跟沈大哥说的那些话,你认为说错了?” “没有,没有说错。” “有,你一定是怪我太过自私,为了洗脱自己蒙上之不白之冤,不惜刺伤了他。” 杨柳青低头不语,她的一切,他这般了解,她还能说些什么? “但为夫所说,全是实情,沈大哥退出江湖,未满三年时,我可曾向你示过爱吗?就算岳父大人欠人赌账,我借钱给你,也无提半点条件,而且当时我的确是以朋友立场借给你的。这些年来,也许你不觉得什么,但横刀夺爱这个罪名,我心中实在难受,我这么尊敬大哥,我能对他做出这种事吗?四年前我以为他已不在人世,才敢向你表示。如果我知道他还活着,就算我因相思而死,也不会向你求亲。”这几句话说得诚恳无比,杨柳青心头激动,忙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很……很可怜……” 这句话听在沈七郎耳内,只觉心头如被刀刺戳,心中狂叫:“我真的很可怜?” 江河黄亦长长一叹,道:“是的,他的确很可怜,如今我才发觉,也许他有意将你让给我,才退出江湖,他这样做真傻!他以为爱情可以相让,却不知这不但刺伤了为夫之自尊心,更刺伤了你,他把你当作货物,可以相让……当然我知道他用意不是如此……” 稍顿又道:“不管咱们心头如何难受,但明天我一定要真诚的谢谢他。” 杨柳青颤声道:“你,你最好不要再去他面前提及这件事,以免他伤心。” “不,说真的,如果他不是退出江湖,你一定会嫁给他,而我永远也得不到你,我知道你还在怀念他,心底还爱他,我也替你难受,而且……其实我比你更加难受,但为了弥补你,这四年来,我一直尽量做个好丈夫,从来未对你大声说一句话,从来未反对过你的意见。虽然我陪伴你的时间不多,但不要忘记,我是江家庄庄主,家里的事我不能不操心,这点请贤妻体谅。” “我,我从来没有怪你,而且我,我没有怀念他……否则也不会嫁给你。” “你怀念他是应该的,何况你们认识在先……” “不要再说了……他如果真的对我好,就不可能一句话也不说,便悄悄离开我……他应该知我会多么担心,多么难过……他都不替我着想一我就没有理由再怀念他。” 沈七郎只听得心头滴血,手脚冰冷,之前自己还以为很伟大,至今才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傻,有多错。 第八章 武林前辈 齐聚海岛 江河黄说得不错,爱情是不能让的,如果能让的话,对方亦不值得继续痴恋。这件事自己不但做错了,而且错得非常厉害,事至如今,自己更加不值得杨柳青相爱,想到此,心头反而稍为轻松。 江河黄轻轻搂住妻子的小蛮腰,道:“你不要怪他,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方法做错而已,无论如何我心里还是感激他的,否则我也不会把他当作大哥,而且他对咱们孩子这么好,我欠他的真是太多了。” “是的,我们真是欠他太多。” “我想让孩子拜他为义父,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柳青娇躯一颤,忙道:“这件事最好仔细考虑清楚才好向他提出。” “是吗,我却认为让孩子做他干儿子,是对他的尊重及尊敬,不过你既然这样说,此事便由你决定。青妹,夜深了,咱们回房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江河黄转头向沈七郎的客房望了一眼,才搂着妻子回房。 沈七郎又发了半天呆,才走到床前,伸手一摸,小怡早已冷得身子像筛糠般颤抖着。 他心情激动,神绪难宁,急切之间,如何能进入忘我境界,眼看小怡冷得牙关格格直响,只好咬咬牙,硬是摄神凝气,缓缓输出真气,过了一阵,心情方慢慢平复。 往日他输功夫大概只须两顿饭工夫,今晚却足足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完成,事毕他躺在床上,耳际又响起江河黄之声音来。 他也害怕收江修文及江学武两个孩子为义子,但万一江河黄开腔,他实不知如何来拒绝,思来想去,若非小怡要治病,他一定会来一个不辞而别。 他眼睁睁地望着帐顶,直至天色濠蒙亮,才蒙蒙胧胧睡着了,待他醒来已日上三竿,梳洗之后,刑堂堂主典正又来相请:“大侠,敝帮主请你到内厅共进午膳,他有事与你商量。”沈七郎匆匆跟他走去内厅,只见那里安了一张小桌子,蓝海涛及总堂主汤清泉已在座位上,两人站起来示礼,又再坐下,下人立即送上面条包点。“大侠、粗茶淡饭,幸勿见怪。” 四人举箸,沈七郎问道:“听说帮主有事找我,不知是何事?” “敝帮请你一起去舟山岛,参加‘赛龙会’……” 他话未说完,沈七郎已道:“小弟姓名及外号均没一个‘龙’字,没有资格参加。” “不,蓝某只是请你去观礼……因为蒲大夫替小怡治伤去不得,无奈我只好请你去一趟,壮壮军威,当然无聊的事,蓝某不会要你出面。” 沈七郎正想离开江河黄夫妇,觉得这倒是个机会,因此立即道:“也罢,算是小弟还你一个人情。” 蓝海涛大喜,莲声道谢。过了两三天,江修文和江学武便能下床走路,蒲青衣开了两张药方,着人交给江河黄夫妇。江河黄收了药方立即告辞,江家孩子一走,蒲青衣才可以专心替小怡治疗内伤。他针药结合,每天依然要在药缸里把小怡泡上一两个时辰,而沈七郎每晚半夜,仍要输功与小怡。 眨眼过了七日,离“赛龙会”会期只剩下几天,但小怡之内伤已大有起色,沈七郎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已是仲秋,天气依然热得教人恨不得剥掉层皮,幸好在船上,到底还有一些海风。 蓝鲸帮的船又多又大,蓝鲸帮帮主的“坐驾”,自然更加大,而且豪华。 三桅大船因风不大,因此去势也不快,因为热,众人都走上甲板透气。 沈七郎早已坐在船头,望着起伏的海水,他心头起伏更大。 七年来,天天在梦中都想再见恋人一面,上天眷顾,他一出江湖,便让他如愿以偿,可是又觉得烦恼更甚未见之时。 蓝海涛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问道:“老弟,你在想什么心事?” 沈七郎干咳一声:“我在想……这次一共会有多少人参加‘赛龙大会’?” “江湖上外号有‘龙字’,或名字有‘龙字”的成名人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个,加上来瞧热闹的,估计有三五百个人。嘿嘿,可热闹了!” 沈七郎叹息道:“鸟为食亡,江湖人则为名而死,千百年来,能够勘破名利关的人,实在寥若晨星!这一次又不知有多少人要血染小岛了。” 蓝海涛微微一怔,随即哈哈笑道:“老弟,你这次重出江湖,不但雄心尽失,而且好像个老和尚,若无名利之心,武技方面又怎会进步?必是人人争先,为了更上一层楼,才会尽力研究武技,我中华武术方能一代胜过一代!老弟,你认为我的看法有否道理?” 沈七郎苦笑道:“小弟也分不清楚,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无仇无怨,何事要为了那点虚名杀来杀去?我中华武术非为了杀人吧?” 这次轮到蓝海涛苦笑了:“也许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这种现象,却非你我两人可以扭转!”他手上提着一瓶酒,道:“喝几口解解闷吧!”他将那瓶酒抛给对方。 沈七郎接过酒瓶,食中两指一夹,便将瓶塞拔开,一仰脖,像喝水一般,一口气将一瓶酒喝干,蓝海涛吃了一惊,失声道:“老弟,你喝酒真不要命呀!去吃饭吧!” 在船上吃饭,菜肴几乎清一色都是海上奇珍,难得的是烹调手法十分高明,沈七郎也暂时收起心事,专心享用佳肴美酒。太阳已有大半隐在西山,天上红霞如火,远处已隐隐约约见到一座岛屿,横在前方。 蓝海涛伸手一指:“那便是舟山岛了,虽是座岛,但地方可不小,以前我常去,最近几年少出海便没去了。” “我相信人家已早做好一切准备了,正所谓:‘天下英雄尽入我彀中了!’老哥哥,你可别太大意!” 蓝海涛心头一跳,连忙跟下面的人交代了几句,但见几艘较小的船,率先破浪前进。那是蓝鲸帮帮主快船队,去势极快,他们奉命先上舟山岛打点一切。看山跑死马,舟山岛虽然远远在望,但当船靠岸时,已是二更时分,码头上,灯火通明,一排身穿黄衫的大汉,轰声叫道:“恭迎蓝鲸帮帮主‘东海蛟龙’台驾,欢迎蓝帮主参加‘赛龙大会’!” 蓝海涛走上搭板,道:“免礼,请问汝等是属于什么组织的?” “咱们是石岛主请来做迎宾的!昨日起至今日巳有百余人到岛上来,帮主不必疑虑。” 蓝海涛挥挥手,道:“请带路!”对方即有三个转身在前领路,蓝海涛率众随后而行,走了一程,先到岛上的帮徒,已有十来个上前迎接。 黄衫人带他们进入一座山谷,那山谷十分广阔,足有四十多亩大,四周安了几十个帐篷。“帮主,因为岛上没有客栈,只好委屈你们了,灶房在左首那边,贵帮若果尚未晚饭,可到那边去。” “多谢,咱们自己带来了食物!”蓝海涛道:“不知石岛主在何处,蓝某刚到,理该向他打个招呼。” 黄衫人笑道:“帮主莫急,稍候岛主自会探望您,若无其他吩咐,请恕咱们失陪了。” 黄衫人走后,蓝海涛立即问先上岛之手下。“岛上情况如何?” “启禀帮主,一切正常。来的人武功最高似乎是‘双拐’云龙。” 蓝海涛暗吃一惊,脱口道:“那老废物也来了?还有什么好手?” “其他的如‘龙剑虎刀’骆氏昆仲、‘黄龙’黄蛟、‘铁拳’邹龙翼等人,武功便比较一般了。”蓝海涛挥挥手,忽又道:“晚上睡觉时,最好轮值,以防万一。” 手下出去之后,又急急进来报告:“帮主,石岛主夫妇来探望您。” 蓝海涛连忙长身率领众堂主出迎,他在多年前曾在海上与石彤有一面之缘,沈七郎亦跟随在人丛中走出帐幕。只见外面站着一对中年男女,那男的蓄着三绺短髯,身材顽长,面目俊朗,那女的更是风韵犹存,楚楚动人,让人一见便生好感。 石彤夫妇抱拳道:“蓝帮主台驾光临,使大会生色不少,愚夫妇深感荣幸。” “岛主客气了,多年不见,岛主丰韵不减,教人羡慕,今番大会一定忙坏两位了!”蓝海涛见他俩无离开之意,又道:“蓝某尚有几句话要请教,岛主及夫人请进内稍坐如何?” 石彤哈哈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蓝海涛让手下留在帐外,只带沈七郎进内,石夫人叶翠问道:“这位是贵帮副帮主?” 蓝海涛笑道:“如果他肯加入蓝鲸帮,蓝某愿意当他副手,他是鼎鼎大名的‘指神’沈七郎。” 沈七郎道:“岛主千万勿听蓝帮主的话,沈某乃无名小卒,只是得到蓝帮主之青睐而已。” 石彤哈哈笑道:“沈大侠真是客气得太过份了!大名鼎鼎的沈七郎居然自谦是无名小卒,莫以为石某长期蛰居野岛,对武林人与事一无所闻。” 叶翠道:“能得沈大侠光临,愚夫妇真是深感荣幸!不过,请恕咱俩孤陋寡闻,沈大侠外号似乎没有一个‘龙’字……” 沈七郎轻哼一声:“沈某对虚名不感兴趣,只是来观赛的!岛主似乎没有此规定……” 蓝海涛忙打圆场:“七郎因亲戚有病,送到敝帮找蒲大夫治理,恰好蓝某要来参加,见他无聊强拉他来的。” 石彤道:“沈大侠来观赛,欢迎之至!” 沈七郎问道:“此会真的是由石岛主发起的?” 石彤脸上微露不悦之色,反问:“不知沈大侠怀疑什么?” “言重了,却不知石岛主举行这个赛龙大会,目的何在?” 石彤打了个哈哈:“武林之中,以龙为号或为名者,越来越多,恰巧石某也凑了热闹,突发奇想,通过这场比赛,让天下龙兄龙弟能聚在一起,切磋一下武功,若能籍此成立一个与龙有关之组织,不是武林佳话吗?” 沈七郎摇摇头道:“比赛必有死伤,在下看不出有何佳处,就算成立了这么一个组织,未知又有何目的?由谁当龙头老大?乌合之众,又能成得了大事么?” 石彤脸上不悦之色更盛:“阁下刚说过只来观赛,为何对大会之事这般关心?至于成不成立这样之组织,还得由大家决定,此只是本人之一个建议而已。” 叶翠道:“倘若沈大侠有个与龙有关的外号,愚夫妇倒希望由您来主持大局。” “多谢夫人读赏,在下既无此兴趣,亦无此能耐!” 石彤见话不投机,长身告辞:“诸位早点休息,明日再说吧!” 石形夫妇走后,蓝海涛低声道:“兄弟,你今晚为何一见便让主人难堪?” “我觉得有点奇怪,有点担忧。” “你担忧什么?” “这个会不会有好结果,石岛主长期淡泊名利才会隐居在野岛上,他突然对这种事这般热心?是以小弟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蓝海涛觉得沈七郎所言有理,不由低头沉吟起来,俄顷沈七郎又道:“小弟担心此会另有幕后人操纵也。” 蓝海涛道:“咱们小心一点就是,夜深了,睡吧!”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只见岛上霞光万道,沈七郎早起来,爬上山顶远眺,只见晨曦照在浩荡之海上,发出眩目之光芒,远处帆影点点,海鸥在旁翔翔,教人心胸为之一宽。 沈七郎看了一阵,在山顶信步而行,忽见后山许多地方有被人挖掘的迹象,走了一阵,发现被掘的全是大石,心头疑云阵阵,恰好见到两个黄衣大汉坐在石上休息,遂走过去。 那两个黄衣大汉见到沈七郎神情颇为紧张,沈七郎问道:“你俩在此作甚?” “准备挖掘石头。” “石岛主远在石龙岛上,他要你们来此掘石作甚?” “岛主准备迁来此岛居住,当然要建房子了,咱们挖石便是为了建房子。” 沈七郎笑道:“石龙岛岛主迁家于舟山岛,外号不是没有个‘龙’字了吗?这可要违反‘赛龙大会’的规定。” 其中一个黄衣大汉哈哈笑道:“你看这座山谷,四周共有九座山峰,故称为九龙谷,日后我家岛主外号便是九龙谷谷主了,何况他本就有个外号‘九龙刀王’!” “外号九龙刀王,这名字有点古怪!” “岛主的成名兵器是一柄雕了九条龙的刀,岛主夫人的兵器是一柄雕了九条龙的剑,因此夫人外号便是‘九龙剑仙’!” “哦,因为这里叫九龙谷,故此石岛主才准备搬来此岛居住?”沈七郎心中仍有疑惑,续问:“石岛主家里有多少人,要这么多石头建房子?” 一个黄衫大汉笑道:“顺便建一座大屋,作为将来赛龙会之会址!” “原来如此,打扰了,希望石岛主之愿望能早日得到实现!”沈七郎寻路下山,看来岛上黄衫汉不在少数,石彤筹划已久,他心中又多了几分忧虑。 吃过早饭过后不久,只见石彤夫妇率领一批人出谷,蓝海涛冷冷地道:“不知是什么大人物来了!”他们昨夜抵岸,未见石彤夫妇亲迎,由此可见来的必是大人物。 一忽,进谷的是海鲨帮的人:“三节龙王”蒋光鼎。蓝海涛冷哼一声,心中大是不悦,海鲨帮与蓝鲸帮在东南海面争雄已久,实力相埒,互有胜负,石彤迎蒋光鼎,而冷淡蓝海涛。 蒋光鼎反而跟他打招呼:“哈,想不到蓝帮主比蒋某还早到,沈大侠,你也来啦!”他亲切地跑前,双手紧紧握住沈七郎的手掌状似多年老友,蓝海涛连连冷笑。 沈七郎道:“蓝帮主拉在下来看热闹,蒋帮主打算出场比赛?” 蒋光鼎打哈哈道:“蓝帮主有大侠之助,如虎添翼,蒋某怎敢出场献丑?不过是来凑凑热闹罢了。” 忽然谷外人声沸腾,众人忍不住均转头望去,但见石彤夫妇引着一簇人进来,为首那位赫然是江河黄。 沈七郎双眼只盯着江河黄背后那女人——杨柳青,心中不断地道:“怎地他们也来了?我来此本是为了避开他们,偏偏他们也来凑热闹!” 杨柳青一手拉着一个儿子,不时低首而行,无精打采,只麻木地对人点头为礼。沈七郎暗叹一声,转身欲进帐幕,不料江河黄眼尖,首先发现了他。“沈大哥,你也来啦?”他快步跑过去。沈七郎只好也迎上前,四只手掌紧紧握在一起。 沈七郎道:“舍外甥女在蓝鲸帮治病,我觉得无聊,便陪蓝帮主来凑凑热闹,你怎地也有空来?” 第九章 醍醐灌顶 尽心出力 江河黄哈哈笑道:难道大哥忘记小弟还有个外号‘小白龙’?” “你对这场赛龙擂台也有兴趣呀?” 江河黄笑道:“小弟对什么盟主什么龙王没有兴趣,倒有兴趣看热闹!”回首对两个儿子喝道:“你俩看见伯伯,还不行礼!” 杨柳青也道:“沈伯伯是你俩之救命恩人……”那两个孩子早认出沈七郎来了,双双跑前抱住沈七郎之大腿。 沈七郎哈哈大笑,一手抱起一个,杨柳青道:“犬子无礼,大哥见笑了!” 修文道:“伯伯,听娘说您武功比爹还高,日后我要跟你学艺!” 学武道:“大哥,你名修文,你学文就好,不要跟我争师父!”沈七郎见他俩身体已完全康复,恢复孩子们之天真活泼,心头也十分高兴,不断地笑着。 江河黄道:“大哥,你就收他俩为徒吧,只怕他俩资质太劣,难入大哥法眼。” 沈七郎长叹一声道:“本门规矩极多,令郎是富家子弟不大适合,只好在日后指点他俩!” 学武拉拉他耳朵道:“伯伯,那就开始指点吧!” 沈七郎哈哈笑道:“伯伯要教你俩的,可不是庄稼汉的把式,现在教你们吸收不了,待十年之后再说吧!” 石彤夫妇显然十分巴结江河黄,一直站在一旁不敢打扰,直至此时方道:“江庄主远来疲乏,不如先进帐篷休息一下吧,看看石某为你准备的地方是否满意。” 江河黄道:“岛主客气,江某并非纨裤子弟,有什么地方住不得的。” 石彤肃手道:“这边请!”江河黄随他先行。 杨柳青伸手道:“淘气鬼快下来吧!”她目光与沈七郎相触,芳心一震,忙把目光挪开,心头一阵慌乱。沈七郎放下孩子,心头异样,只觉得杨柳青之眼神表露出来之感情十分复杂。 他怔怔地望着他们进入对面那几座帐幕去,蓝海涛轻叹道:“想不到这小子如今这般抖,连石彤夫妇也这么巴结他!嘿嘿,什么海外居士,简直是放屁,比咱们这些人还势利!” 蒋光鼎轻笑道:“这也难怪,他也是人嘛!” 沈七郎将今早在山上所见,扼要地说了一下。“看来他策划已久,这次来舟山的必定还有不少大人物!” 蒋光鼎笑道:“蓝兄,看来十二那天,咱们也只配站在台下观战了!” 蓝海涛道:“蓝某倒没失望,因为我本就想当观众,看热闹。最近贵帮弟子经常过界,不知蒋帮主是否忘记约束?假如下面的弟兄冲突起来,责任该由谁负?” 蒋光鼎冷笑道:“根据我手下报告,是贵帮弟兄先越界逮人的,不知又是谁之责任?” “胡说,敝帮弟子无我命令,绝对不敢越界!” “你才胡说,海鲨帮的弟兄,从来都无人敢违反蒋某之命令!” 蓝海涛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下过越界之命令了!” 蒋光鼎勃然变色,手掌已落在腰上。 沈七郎忙道:“两位勿作无谓之争,且听我一言。其实海鲨帮与蓝鲸帮同在海上讨生活,又是毗邻,理应守望相助方是,互相争夺,对双方有什么好处?”蒋光鼎张口欲言,却被沈七郎制止。“沈某且问你,海鲨帮近来收入如何?” 蒋光鼎怪笑一阵,并不答话,沈七郎再问:“贵帮共有多少兄弟?” “千把个人吧!嘿嘿,咱们人不能少,否则可要被人欺上门来了!” “海鲨帮一千个人,蓝鲸帮也有千多个人,收入再多,因人太多,生活不能改善,如果减少一半人手,收入不会减少一半吧?那么生活不是有了改善吗?这个道理很显浅,不知……”沈七郎话未说毕,蒋光鼎已截口道:“哼,道理固然显浅,但你为何不劝劝蓝帮主?沈大侠,咱们在江湖混了几十年,可不是三岁小孩子,你替他做说客,用意何在,路人皆知!” 蓝海涛怒道:“姓蒋的,你千万别侮辱沈兄弟,他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沈七郎反问:“蒋帮主,如果沈某能劝服蓝帮主减少弟兄,你又将作何表示?” “嘿嘿,他要赶掉跟他多年的弟兄。嘿嘿,请神容易送神难,只怕送走一百个人,却寒了一千颗心!” 这一点,沈七郎倒没有想到,他怔了一怔,道:“两位如果相信得过我的,咱们进帐慢慢研究如何?” 蒋光鼎瞟了蓝海涛一眼,淡淡地道:“有沈大侠在,我倒不担心!请带路!”于是三人便鱼贯走进蓝海涛的帐幕。“此处已无别人,沈大侠可以畅所欲言了!” “依沈某浅见,此会必无好会,石彤夫妇背后应有别人在暗中主持,他不过是个傀儡,两位身在险中,不知有何妙计以策安全?” 蒋光鼎又看了蓝海涛一眼,反问:“大侠当有所教我,但请明言,不必顾忌!” “要你们长期结盟,目前看来可能性不大,可否短期结盟?在此岛上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共同进退?一定要集合力量才可自保!” 蓝海涛先道:“此议可以考虑!” 蒋光鼎道:“只怕同床异梦,则结盟比不结盟更加危险!既要防备敌人,尚要防范朋友,多危险呀!” 蓝海涛怒道:“姓蒋的,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某认为沈兄分析透彻,如今尚不知有多少高手未上岛,亦不知会发生什么变化,结盟对双方有利,人多力量大,方可应付遽变!” 蒋光鼎道:“倘若沈大侠也肯加盟,蒋某便有充份信心了!我从不相信姓蓝的,可一直很敬佩你!如无沈大侠居中调停,即使姓蒋的跟姓蓝的谈得好好的,下面弟兄亦未必服气!” 蓝海涛道:“你说了这许多话,只有此句才中听!”沈七郎不想重出江湖,闻之不由沉吟起来。 蒋光鼎似窥破他心事般,又道:“蒋某可不是强迫沈大侠趟浑水,不过是说出实情而已!倘若大侠不答应,此事便不必多说,因为彼此积怨多年,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两千多人之心头块垒?” 蓝海涛也觉得蒋光鼎说得有理,乃道:“沈兄弟,你送佛可得送到西天!” 沈七郎不由长长吐了一口气,他虽然因外甥女而暂离隐居生活,但并不想重蹈江湖,如果踏足蓝鲸帮及海鲨帮之间,想重过隐居之生活,真是难乎其难,甚至终生难得安宁,因此他不得不仔细考虑。 蒋光鼎及蓝海涛四只眼睛只瞪着他,过了半晌未见他有所表示,蒋光鼎长身道:“既然沈大侠不愿意为海鲨帮及蓝鲸帮尽点力,蒋某也不敢勉强,今日且先分手,蒋某也得先回去安排人手!” 沈七郎双眼睁开,道:“且慢!”这两个字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说得出来般。 蒋光鼎心头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故意淡淡地问道:“不知大侠尚有什么指教?” 沈七郎嘘了一口气,道:“沈某答应你的要求!” 蒋光鼎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道:“我早知你会答应,像你这种人,退出江湖实在太可惜了!” “留在江湖又有什么好处?我对名利已无所求,江湖带给我的只是烦恼及痛苦。” “不对!留在江湖你可以化解许多腥风血雨!就像出家人一般,出世实在不如入世功德大!” 沈七郎微哂道:“你对沈某过誉了!而且我亦无化解腥风血雨之能力!” “最低限度,你必有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之能!江湖上多一些这样的人,不是比少一些好吗?” 沈七郎又说不出话来了,蓝海涛接口道:“明哲保身,只能保住自己一个人,不受伤害,保不了别人!大丈夫活在世上,虽不定要建功立业,但到底需要做点有益大众的事,否则活着只为了吃饭拉矢,有何意义?更不必学武了!” 这几句话,颇有醍醐灌顶之效,沈七郎双眼神光连闪,道:“坐下坐下,咱们先谈谈两帮合作之事!” 蒋光鼎问道:“你认为赛龙会是个阴谋?” 沈七郎沉吟道:“未雨筹缪,是否阴谋,我不敢肯定,不过我一上此岛,便深觉奇怪,但又说不出原因,总是觉得担心!两位最好摒除成见,守望相助……” ×      ×      ×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锣鼓声,蓝海涛高声问道:“外面有什么事?” 一忽,外面有人应道:“帮主,来的好像是‘太湖龙王’傅老爷子!” 蓝海涛讶然问道:“你们有没有看错?傅儒道傅老爷子也来凑热闹?” 蒋光鼎长身道:“待我去看看!” 沈七郎道:“还会有大人物来!” “目前来此的数‘太湖龙王’名头最大,,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以龙为号的人,名头比他大!”蒋光鼎回来报告,果然是“太湖龙王”傅儒道率众上岛,“午饭时分到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吃午饭时,傅儒道派人来请沈七郎过去。梅华章抱拳点头道:“傅老爷子久仰沈大侠大名,特地请你过去共膳。” 蓝海涛冷笑道:“若真的是久仰,他该自己过来邀请。”沈七郎止住他继续说下去,握着酒杯走过去。 傅儒道鬓发俱白,但满脸红光,精神奕奕,不高不矮,肚子凸了出来,见到沈七郎走过来,便连忙长身亲自上前迎接。“人人均说沈大侠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已觉真人更胜传言!” “不敢当老爷子盛赞,沈七郎不过凡夫俗子一个罢了!老爷子德高望重,名扬四海,更令小子钦羡不已,今日得以拜访,实乃三生荣幸!” 傅儒道哈哈大笑:“七郎这样说就教老朽汗颜无地了,来,坐下慢慢谈。” 沈七郎举杯道:“小子先敬老爷子一杯方敢坐下。” 傅儒道欠身举杯,两人虚碰一下,各自将酒干了,沈七郎这才坐下道:“前些日子跟令甥梅兄发生点误会,谅老爷子已知详情,本拟亲自上门解释,奈何舍外甥女身罹内伤!非立即找蒲青衣治理不可,因此未克……” 傅儒道举杯道:“今日不谈此事,待老朽也敬你一杯,老朽先干为敬了!” 沈七郎慌忙举杯:“不敢当!”一仰脖将酒干了:“老爷子,小子及包毕空的确未曾触及老爷子之傅家宝刘、关、张玉像,尚祈细察。” 傅儒道脸上居然露出一丝不快,沉声道:“老朽已说过,今日不谈此事,只谈风月,嗯,听说七郎已经退隐江湖,不知这次为何东山复出?” “小子并不想重出江湖,只不过外甥女被人伤及经脉,不得不带她出来找寻良医而已,今日来此,则乃念在蒲青衣替舍外甥女治伤之恩,陪蓝鲸涛帮帮主来凑热闹,绝无争雄之心。” 傅儒道哈哈笑道:“既已身在江湖,恐怕一切由不得你了!” 沈七郎微笑道:“小子姓名及外号均无一个‘龙字’,就算想争名出风头,亦不合大会的规定。” “有人说阁下还有一个外号‘擒龙指’,意指七郎之指法出神入化,连天上之龙也躲不过你之手指?” 沈七郎暗吃一惊,忙道:“此乃谁说的?怎地连小子也不知道?小子之指法名为‘阴阳乾坤指’,跟龙毫无关系。” 傅儒道轻叹一声:“希望江湖上只是讹传,否则七郎欲再退出江湖,恐伯难若登天了,正所谓树欲止而风不止,奈何奈何!可惜可惜!” 沈七郎觉得傅儒道话中软中带硬,又教人分不出敌友,忽觉这老家伙实乃一条成精之狐狸,深觉不好对付,更觉乏味,乃长身抱拳道:“多谢老爷子金石良言,前辈如无其他良言,请恕失陪,他日有机会定当登门再聆听老爷子教诲!” 傅儒道微微变色,问道:“七郎是嫌老夫说话啰嘛,还是觉得老朽好为人师?” “岂敢岂敢,能与老爷子共席已是荣幸,能聆听老爷子金石之言,就更令小子终生受用了,老爷子万莫误会。”沈七郎再次行礼告退。 “病书生”卫新春低声道:“沈七郎真的有点变了。” 傅儒道冷冷地问道:“变在何处?” “若依传闻,他以前可不是这般谦让。” “哼,这种年纪了,难道还年少气盛,目无长辈?” 卫新春心头微微一震,连忙住口。旁边的白浪寨寨主白永年冷冷地道:“依我看他如今只是年纪大了,懂得收敛,实则傲在骨子里,软硬不吃,未将老爷子放在眼内。” 傅儒道轻哼一声:“这太过份,谅他还无这胆量,能将他稳住,不插足明日之争一对咱们大有好处!”他声音一沉,“记住,这两天不要去挑衅他,不要再提那三尊玉像之事,老夫看他英华内敛,功力比前更深,恐怕年轻一辈的,无人能及其项背。” 金刀寨寨主周不孤道:“这天下龙王之争,万不能落在旁人手中,咱们誓死保驾,老爷放心。” “天下卧虎藏龙之士极多,壮夫岂能放心?恐怕江家庄也雄心勃勃哩!”傅儒道忽然压低声一音,“饭后,你们分开去探听一下,来了些什么人,查一下地形,小心不要让人思疑。” ×      ×      × 下午又来了好些人:“紫竹剑”龙纵云、“小龙女”风吹竹、“霸刀”石中龙、“飞龙九斩”丁残云、“洞庭龙王”焦双雷、“龙侠”柳拂风等等,果真人材济济,至晚上来了一位稀客:“驼龙”程三普。 程三普已绝迹江湖二十年,众人均以为他早已不在人间,突然出现,且精神矍铄,神光鉴人,更胜从前,有心上台争雄的人心头均是一沉,盖程三普四十年前经已名震武林,硬软不吃,是非不分,黑白不沾,独来独往,因脾气又臭又硬,仇家极多,偏他武功奇高,一根三十六斤重的龙拐,罕遇敌手,后来仇家们联合起来对付他,不料走漏了风声,程三普先一步退出,也不知匿在何处,遍寻不获。 如今看他那副气势,便知道二十年他必是匿在某处,苦练奇功,直至有成才重出江湖,以前独来独往,今番却带了一对青年男女同来,男的二十出头,女的十八九岁,男的俊朗,女的娇俏,唯是三人均是一脸寒霜,且惜话如金。 程三普之出现,使得九龙谷内之群雄起了一阵骚动,也平添几分紧张气氛,人人均觉得明天赛龙会绝不简单,连石彤夫妇脸色亦甚为沉重。 傍晚,夕阳似血,彤云如火,把九龙谷映得金光灿烂,谷中已搭了一个擂台,由数百根高三尺余之树干,绑扎起来,组成一个阔三丈、高两丈之平台,由于是由众多树干组成,因此树干与树干之间有空隙,跟平地有很大之差别,倘若脚尖不小心踏进空隙,将会惹来杀身之祸。 石彤夫妇特地开了个简单而隆重之宴会,食物比较单调,无非是些海产,但酒却是好酒,山谷四周点了好几堆篝火,只见石彤夫归持宿杯走上木台。 “诸位不远千里而来,而且来了这许多成名英雄,真教愚夫妇受宠若惊,愚夫妇在此先敬诸位一杯!”石彤夫妇双手持杯,仰脖将酒喝干,群豪亦都干了杯。 石彤目光向台下一扫,续道:“今番能得这么多英雄捧场,说明愚夫妇这个建议符合诸位之愿望,令愚夫妇告慰不已。” 第十章 充当裁判 维护弱小 台下有人道:“岛主少说废话,明日比赛规矩到底怎样,请先宣布。” 叶翠接道:“稍候向大家报告,比赛形式为淘汰赛,抽签编排,胜者与胜者再斗,负者与负者再斗,最后胜方第一人与负方第一人再斗一次,胜者便是龙王之王!” 台下群豪均不甚了解,石彤着人取出比赛次序表来,让群豪参考,其实这种比赛形式,现今乓乒球及羽毛球之举,双打比赛经常使用,但在当时却是一项创举。 有人认为不公平,而疑虑者亦极多。石彤道:“若依以前之比赛方法,又何尝公平?谁能由头到尾一直保持长胜?正因为如此,一开始很多人便不愿先出场,而留力以待,这又公平吗?倘若第一场便由最高的那一位下场,只斗了两场,其他便不敢下场,他虽然可以得到冠军,但参与者太少,失去切磋之意义,不知各位还有什么疑问?”经他这么一说,群豪疑虑消失,相反觉得这个比赛方式还是比较公平,顾及面也较广。于是再无人反对。 叶翠道:“为了表示公平,抽签仪式由德高望重之‘太湖龙王’、武功超绝之‘驼龙’、不参加比赛之“指神”以及本人监督,饭后便请诸位参赛者将姓名交给挂红布条之黄衫大汉,如今请诸位先饮宴,预祝赛会成功。” 台下有人问:“岛主不是准备成立一个赛龙会吗?” 又有人道:“成立赛龙会意义及作用,请先宣布!” “驼龙”程三普道:“此会成立之后,会长是否由比赛冠军者担任?”他随口而言,但声音就似在群豪耳边说般,清晰又宏亮,单这一份内功,已教人未战而先怯三分。不过,群豪都将目光投向台上。 石彤道:“所谓集腋成球,聚沙成塔,既然大家都与龙有关,愚意是该集合起来,他日要抵御外侵,要逐鹿武林,都有股力量,也不会让人看不起……” 他话还未说毕,已听“飞龙九斩”丁残云桀桀怪笑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龙有关者,只是表面之共同点,事实上互相之间,志趣既异,性格不合,行事做人相背,甚至连人都不认识,如何将大家集合起来,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石彤笑道:“一切自然不能勉强,愿者参加,不愿者离开,石某是监于目前武林帮会如同雨后春笋,江湖上无日不发生流血事件,为何咱们便甘愿任人鱼肉?任人宰割?武林应是有德者居之,有能者居之,有势者居之,德、能、势均无,只能成为‘弱肉’被强者所吃!” 忽有人叫道:“说得有理,咱们理应团结起来,组织起来,同武林任何势力抗衡,咱们不管黑白,只求自保,只求能继续在江湖行走。” 有人嗤之以鼻,冷冷地道:“这是小孩子说的话!不同道会团结吗?以此组织,那只是空有其壳,抵不住外来任何压力。” 又有人问:“石岛主,今番相聚,到底是为了比武,还是为了成立什么赛龙会?” 石彤忙道:“其实比武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找个机会让大家相聚一下,认识一下。” 有人道:“咱们对此没有兴趣,还是早点吃饭吧!”石彤一看此情形,只好宣布宴会开始,黄衫大汉流水般将酒菜送上来,山谷里人声嗡嗡,大都在讨论石彤刚才的话,而有心在明天争雄的人,此时心情都十分沉重,因为对手不少。 这顿饭吃至二更才散,接着便是报名及抽签,由于形式新颖,报告的竟有六十四人,待一切安排好,已是四更天。今夜还算平静,明天开始,木台却要染满鲜血。 曙光刚照至山顶,谷中之群豪已纷纷走出帐幕,只见黄衫大汉已在忙碌地准备早饭,有许多人在一旁伸展四肢,甚至有人在练功,准备比赛。 由于报名参赛的人不少,因此特在木台四周用绳子围了四个圈,同时可以进行四场初赛,那木台则在最后才用。 早饭各人均无心享用,只匆匆填饱肚子,稍息一阵,便由石形上台宣布开始比赛,希望比赛能点到即止,但万一若有死伤,只能各安天命,并即席选出四名裁判来,为求公平起见,裁判均是不参赛者。 四名裁判如下:“指神”沈七郎、“风云刀”古游今、“汉江一点红”洪英凰及野和尚,四名裁判坐在四方,第一轮比赛便开始了。第一轮比赛总共须进行十六场,除了“霸刀”石中龙及“铁拳”邹龙翼之对手较强,而比较有苗头看之外,其余者,均是优胜劣败即告分晓,最堪告慰的是,十六场比赛下来,居然无一人受伤。 第一轮赛毕,午时亦过,于是暂停比赛吃午饭,为了公平起见,四名裁判坐在一起,那和尚虽叫野和尚,其实他只是受戒,从未拜师,亦无落发之寺庙,只是到处挂单,没有定所,而且头上,没有戒疤,他为人不野,清心茹素,沉默寡言。 四名裁判在吃饭时,交换了心得及看法,因为不参赛,心情最是轻松,饭后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先由负方的十六人,再换对厮杀,战况平平无奇。第一日比赛便在紧张而精彩之情况下结束。 第二日开始便由胜方十六人继续比赛,这天早上比昨天的精彩多了,但仍未能扣人心弦,八场比赛下来,胜方只剩下“驼龙”程三普、“九龙刀”石彤、“太湖龙王”傅儒道、“双拐”云龙、“紫竹剑”龙纵云、“飞龙九斩”丁残云、“龙侠”柳拂风及“小白龙”江河黄。 负方剩下来之八名高手是“小龙女”风吹竹、“霸刀”石中龙、“洞庭龙王”焦双雷、“黄龙”黄蛟、“铁拳”邹龙翼、“龙剑虎刀”之骆人英、“驼龙”程三普之男女徒弟:“俊龙”司马英、“飞龙”唐形云。 下午要比赛的是负方之四场赛事。 赛事刚开始便进入高潮,第一场是由“霸刀”石中龙对“小龙女”风吹竹。石中龙成名已久,风吹竹则是初出道两三年之雏儿,一般人预料,此场比赛,很快便会结束,但风吹竹似乎逞强贪胜,与石中龙周旋了百多招,依然防守严谨,未露败象。 沈七郎觉风吹竹实乃可造之材,忍不住问旁人,“风姑娘出身何门?” 那人道:“听说她是昔年名动江湖一时之‘红叶仙子’叶小倩之爱徒!叶小倩昔年不但才色为一时之选,而且剑法精妙,武林中许多慕名而来之英雄,都败在其剑下,久而久之,无人敢追求她,她人之性情亦越来越乖张,终于在二十八岁那年便退出江湖。” 沈七郎低声道:“难怪她徒弟也这般了得!”他闻叶小倩大名已久,可惜出道时,她已不知所踪,既然徒弟已能闯出名头,料伊人无恙。 石中龙本来也看不起这个双十年华之小妮子,不料对方剑法精妙之至,弥补了内力之不足。他决定以“经验”取胜。 激战中,石中龙双脚一错,钢刀斜砍,这一来左边半身露出空门,风吹竹采取守势已久,见状不由大喜,身子微向右一偏,长剑立即刺向石中龙之左胸。她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这只是个圈套,她反应得越快,败得更快! 石中龙那一刀,只是虚招,他是成精之狐狸,经验阅历丰富之至,早已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是以右脚早已悄悄伸出。风吹竹动作太急猛,重心不稳,被他脚尖一勾,人已摔倒台上。石中龙钢刀一晃,直劈下去,沈七郎早已瞧出玄机,是以风吹竹一摔倒,他人已飞出去,同时喝道:“刀下留人!”石中龙号称霸刀,刀法凶悍勇猛,急切间如何来得及回收?幸好沈七郎赶到,伸脚将风吹竹踢飞四尺,同时拦在石中龙身前,道:“石兄已胜了,不必伤人!” 风吹竹狼狈地爬起来,双颊泛红,抱一抱拳便钻进人群。石中龙虽然取胜,却无丝毫之喜色。 沈七郎宣布:“第二场由‘洞庭龙王’对‘黄龙’,请准备!” “洞庭龙王”焦双雷年值花甲之外,素来淡泊名利,因此一下场便道:“老朽已无争名夺利之心,今日来此,只是抱着以武会友之心,请指教!” “黄龙”黄蛟,专在黄河一带活动,水上功夫十分了得,陆上功夫却不见得如何出色。他一向沉默寡言,亦不甚合群。因此只淡淡地说句“前辈客气”,便立下门户。 两人出手均较斯文,斗了百余招,忽见黄蛟退后,抱拳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晚辈败了!” 在场大部份的人均看不出黄蛟是怎样败的,但沈七郎当然看得很清楚,不过他也非常佩服黄蛟之胸襟。接着是第三场比赛,由“铁拳”邹龙翼对“龙剑虎刀”之老大骆人英。 这两人风格适异,骆人英剑如游龙,邹龙翼铁拳刚猛,走的是外家功夫路子,骆人英知己知彼,先以激斗虚耗对方之精力。因此形成一攻一守,斗了百多招之后,邹龙翼出拳已慢了,力道亦不足。但骆人英依然精神奕奕。 又斗了三四十招,邹龙翼怒道:“你奶奶的,你老是闪来闪去的,这也叫比赛?不如回家抱小孩吧!”旁观者都禁不住哄笑起来。 骆人英非常沉得住气,再斗了三十招,方发动攻势。但见剑影幢幢,把邹龙翼紧紧裹住。 邹龙翼暗吃一惊:“这小子剑法怎地这般快?”他也知道形势不妙,发力打了几拳,都让对方闪过。骆人英长剑一带,反将其衣袖割开。 邹龙翼怕沈七郎宣布他落败,急呼道:“不算不算,老子还不服输!”他反而冒险进攻,不料如此一来,正好中计,剑光闪闪,骆人英已在其臂上连刺两剑,只是他分寸把握得极准,只伤皮肉。 沈七郎将白毛巾往场中一抛,道:“住手,此场应是骆人英得胜!”骆人英知道邹龙翼生性鲁直,人无大恶,不愿伤他,连忙跃开。 邹龙翼垂头丧气地道:“真奇怪,伤了点皮肉也算败,老子学艺时,一天也不知伤了多少次!” 第四场是由“俊龙”司马英及“飞龙”唐形云比赛。他俩都是“驼龙”之徒弟,同门学艺十数年,彼此之武功深浅均了如指掌,因此比赛就像表演一般,精彩有余而紧张不足。 两人斗了八九十招,小师妹故意让给师兄,当下负方胜出的乃是“霸刀”石中龙、“洞庭龙王”焦双雷、“龙剑虎刀”之骆人英及“俊龙”司马英。 胜方四场比赛则留在明天举行,当下群豪便散去。沈七郎到蓝海涛帐内,蓝海涛叹息道:“老哥哥听你的话,不下场参赛,但站在一旁看人打,双手痒得难受。” 沈七郎笑问道:“你自忖武功与那一位相均?” 蓝海涛沉吟道:“大概跟‘霸刀”及“龙侠”差不多。” “好,那请问你,跟蒋光鼎不下场有没有损失?因为石中龙及柳拂风都没有冠军相!以其出丑不如藏拙,人家还不知道你俩之深浅!” 沈七郎道:“万一运气不好,像石中龙那样,一出场便遇到程三普而落败,不是更损英名?” “依你看这场比赛应由那两位决斗?” “胜方的必是程三普,负方的焦双雷及司马???都有机会出线!因为司马英运气好,连过几关都未遇到真正高手,实力未露,小弟尚摸不准!从形势看,胜方最后两个应是程三普及丁残云,傅老爷子胜“双拐”云龙,应无问题,但下一轮便遇到程三普了!” “程三普一定能胜傅儒道?”沈七郎沉吟道:“傅老爷子虽然深藏不露,但程三普仍应该胜他一筹!程三普实是个可怕之对手,他功力深,龙拐沉重,凶猛轻捷兼而有之,最厉害的是他的人。” 蓝海涛微微一怔,问道:“老弟,你这话我听不懂!” “他不骄不躁,性格坚韧、情绪稳定,这种人临场发挥的水平最稳定。何况他性格凶悍,稳、快、准、猛兼而有之,乃目前武林中顶尖高手之一!” 蓝海涛反问:“若他是你之对手,你有几分把握?” 沈七郎哈哈笑道:我无机会对着他,是故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目前看来,一切都正常,你之预感应该错了,石彤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天下英雄。单凭他那些黄衫大汉,能挡得住各路英雄吗?” “不要太乐观,还早着哩,最好派几个人到海边监视海面,提防有人偷偷摸上来。” 蓝海涛对他言听计从,立即派了八名手下去办。 一宿无话,次日早饭过后,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开始胜方之四场比赛。 第一场由“驼龙”程三普对主人“九龙刀”石彤。程三普依然那副雷打不动之神态,好像他是木头造的,没有半丝表情;石彤则笑口吟吟,神态自然,好像完全不将胜负放在心上般。 “开始!请两位留意,所谓比赛只是以武会友,希望两位不管胜败,均能坦然处之,更望紧记武林规矩,点到即止!” 石彤手握宝刀,抱拳道:“请指教!” 程三普淡淡地道:“不必客气,石岛主是主人,请先出招!”石彤也知对方之武功,非比寻常,是以也不客气,稍摆门户,便一挽刀发动攻势,程三普择取后发先至,凭他犀利之目光,他深知石彤居然敢发动这场比赛,必定有其本领,否则岂不是请人来看自己出丑,而先前那几场比赛,石彤均未出全力。 石彤之九龙刀法,果然不同凡响,一招九式,变化多端,与一般之刀法迥然不同。程三普龙拐以不变应万变,往往一出手便能化解对方招式。 沈七郎看得心弦震动,“这妖魔功力果然非凡,看来已臻化境,深谙以拙破巧之理!” 九龙刀法招式不多,一共只有十二招,但因每招九式,因此变化极之繁复。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一百招,只看得群豪目瞪口呆,连掌心都沁出汗来。 沈七郎对石彤之武功有了新的评价,他不但刀法奇特,而且内功深厚,一百招内,没有半丝不如对手之象。 猛听程三普发出一道长啸,啸声如同裂帛,震人耳鼓,站得近的人,都忍不住用手掩住双耳,啸声不绝,沈七郎目光锐利,发现石彤脸色微变,他知道程三普即将反攻。果然程三普龙拐飞舞,舞起一片劲风,原来他已逐渐摸清石彤之剑法变化,便放心进攻。 石彤也是刀法一变,由快变慢,但招式更加老练,拐重剑轻,程三普充分利用此优势,石彤宝刀一撞上龙拐,便立即被弹了开去,同时虎口发麻,心头微怯,气势更加不如,败象已呈。话虽如此,石彤之功力依然不能小觑,程三普大开大阖,他仍能抵挡了数十招而未败。 石彤苦苦支撑,他步法灵活,往往能闪开程三普奥妙之攻势。而程三普内力之强更加不得了,啸声至今未停。 “太湖龙王”傅儒道心中暗暗高兴,最好石彤能支持千招,则可大大消耗程三普之精力。可惜正好在二百招上,石彤手中宝刀被程三普龙拐磕飞,沈七郎立即宣布比赛结束。 石彤抱拳道:“程前辈武功之高为石某平生仅见,石某败得口服心服!” 程三普回礼道:“石岛主功力之深武林罕见,程某同样佩服之至。” 第二场比赛乃傅儒道对“双拐”云龙。云龙一脚微瘸,双拐既是他之行路工具,亦是其武器,拐杖较程三普的轻,形式亦不一样,程三普只作为武器。云龙虽有双拐实则只能以一根拐杖作兵器。 傅儒道只以双掌应敌,他掌中夹爪,近身厮打,威力极大,结果不足一百招,他便将云龙踢倒于地,这一场自然是他得胜了。 第三场则是“紫竹剑”龙纵云和“飞龙九斩”丁残云比赛,但因日已近午,石彤宣布下午再继续。 当下群豪散开,但议论纷纷,都在揣测谁会得到冠军,乃下一场谁会取胜。“三节龙王”蒋光鼎邀沈七郎到他帐内吃饭。“沈大侠,蒋某幸好听了你的话,没有参加比赛,否则必定要出丑,想不到有这么多高手,看来武状元一定是程三普了!” “如无意外,应该由他夺魁!”沈七郎淡淡地道:“在下对此不感兴趣,只望一切能在平安和平中渡过!” 第十一章 关心武林 未雨绸缪 蒋光鼎失笑道:“就算有事,凭大侠之武功,根本不用担心,依蒋某之见,在场之中,能与你颃颉的不过三四个人而已,加上海鲨帮及蓝鲸帮之助,没有什么可怕的!来,饮一杯。”稍顿又道:“有关大侠之遭遇,蒋某跟几名心腹商量过,他们认为若与蓝鲸帮能真心合作结盟,倒是可以考虑,如此一来人手当可减少,每年亦可减少许多伤亡!” 一位堂主接道:“沈大侠,这可是件大功德呀!” 沈七郎道:“只要贵帮有此心意,沈某相信蓝鲸帮亦会以诚相待,反正双方都吃不掉对方,又在毗邻,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结盟,如此实力大增,别人亦不敢观观。” “多谢大侠美意,蒋某再敬你一杯。” 沈七郎干杯后道:“既然蒋帮主有此意,待沈某去请蓝鲸帮帮主过来,当面谈好细节,回去即可进行,岂不更好?” 蒋光鼎连忙伸手按住他:“那用得了你自己去?周堂主你去一趟,态度必须诚恳!”海鲨帮礼堂堂主周伯文应声而去。 俄顷,蓝海涛过来,蒋光鼎重整杯碟,道:“人在客地,没有好东西请蓝帮主,尚请见谅。” 蓝海涛坐下道:“何须客气?你到我那边亦是如此,蒋帮主相请,不知有何赐教?” “那天沈大侠提议贵我两帮结盟,昨天在下跟几名心腹商量过,认为这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举,就不知蓝帮主那方意思如何?” 蓝海涛料不到他是为此请自己来的,是以乍闻之下,微微一怔,喃喃地道:“在下未曾问过他们,不过,你真的认为可行吗?” 沈七郎道:“只要堂主级以上之人员全部同意,纵然下面的人有意见,相信经过解释及时间冲淡,亦会合作愉快。” 蒋光鼎道:“事实上咱们有此念头,亦要拜这个赛会启发,如今武林卧虎藏龙这么多人,实力不够,又霸了地盘,等于怀璧有罪,别人来争夺,咱们抵御得住吗?就算抵御得住,也要付出极大之牺牲,如果咱们双方再经常争斗,虚耗实力,一遇强敌就更加不堪一击了。” 沈七郎道:“孙子有云,不战而能屈人之兵,方是最上策!海鲨帮、蓝鲸帮结盟,实力大增,一般人亦不敢动歪心思了!你们也省了许多事。” “总之一方受袭,另一方立即全力支持,有人想侵犯也得掂掂自己之份量。” 蓝海涛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半晌,心头也热了起来,道:“咱们若想做到不战而能屈人之兵,结盟那天必须大宴群英,让江湖上全传遍,这才能起作用。” 沈七郎接道:“何止如此?还要合作无间,真心实意,两帮人就好像是一家人般,别人才不敢来犯。” 蒋光鼎道:“咱们可以举行几次合作练兵,也让下面的弟兄有机会接触……” 蓝海涛道:“也可以多举办些聚会……” 沈七郎心头大悦,举杯道:“在下预祝海鲨帮与蓝鲸帮合作成功!” ×      ×      × 午饭后,休息了半个多时辰,又开始比赛了。 “紫竹剑”龙纵云和“飞龙九斩”丁残云早已下场,两人只说了两句门面话,便开始动手,龙纵云身材顽长,动作潇洒,以一柄紫竹削成之剑作兵器,这种人内功肯定十分沉实,方可以竹制铁。 丁残云使的是一柄有一尺余长刀柄的钢刀,他双手握刀,刀法跟任何个门派之风格截然不同,十分之凶悍,龙纵云动作轻捷,步法潇洒,以柔制刚,两人斗得难分难解。 沈七郎这一次又看走了眼,原来龙纵云之武功如此深湛,看看斗了七八十招,丁残云忍不住倏地拔身而起,双手握刀,自上扑下,气势猛烈,刀法凶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杀气。“飞龙九斩”精粹在于人跃起半空下击。龙纵云忽然急退,不料丁残云似乎能在天空上“飞翔”,凌空转身翻动,依然向龙纵云斩去,龙纵云又退至到边界上,只要他踏出界,这一场便算他输了,他已不能再退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倏地自地上毕直跃起,紫竹剑护胸,斜指丁残云!丁残云终于气竭,需要落地,龙纵云反在上面,刹那之间,两人高低地位互易。 电光石火间,但见丁残云脚尖一点,再度拔起,刀势如虹,反劈而上。 “紫竹剑”虽然注满真力,但刀毕竟是精钢所炼,但闻“笃”的一声,刀锋砍进木剑,剑尖忽然断了一截,向丁残云射去。变生肘腋,丁残云吃了一惊,急忙翻身倒飞,龙纵云身后追赶,双手抱“断剑”,猛刺丁残云之后背,后背刺不中,却刺中了小腿后肚。 这些动作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丁残云落地,因小腿被刺中,疼痛难忍,一时站不稳,居然一跤摔倒,刹那间一张脸煞白。 沈七郎一时难以裁判是否胜负而分,盖龙从云实在赢得侥幸,正在沉吟间,龙纵云道:“这一场应该算打和,剑尖射向丁兄双眼,只是一个意外,不是本人刻意制造机会,倘非发生这种情况,龙某根本就赢不了。” 沈七郎不由将眼光放在其他裁判脸上,只见他们也都是一脸难色。 丁残云自地上爬起来,道:“不管是不是侥幸,丁某小腿被刺中,总是失败,龙兄,佩服佩服!” “丁兄飞龙九斩绝技尚未尽展,在下赢得实在不够光彩,咱们再比一场吧!” 丁残云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不必了,丁某这点胸襟还是有的,输了便得服,龙兄,你这个朋友,丁某是交定了!”他大方地拉着龙纵云离场。 沈七郎只好宜布得胜者为龙纵云,最后一场乃由“龙侠”柳拂风对“小白龙”江河黄!沈七郎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紧张,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希望江河黄胜还是负。 倒是两人下场之慢,态度均十分谦和,说了不少客套话。最后柳拂归风道:“江庄主不必客气,咱们亦开始吧,请恕献丑。” 江河黄抱拳道:“柳大侠是前辈,请先出招,” 柳拂风微微颔首,甚有赞许之意,他长剑一直,直指江河黄之胸膛,这一剑毫无变化,自然是既承江河黄之情,又不愿占他便宜之意。 江河黄斜闪一步,挥剑回击,两人开始时都十分斯文,毫无精彩可言,直至三十招之后,才渐见紧凑,江河黄年少气盛,攻势越来越急,而且奇招绝着纷呈,沈七郎颇为惊诧:想不到他几年武功进步这么大!回心一想,哑然失笑,自己何尝没有进步,江河黄好胜,又得承担江家庄之荣辱,压力比自己还大,岂有不苦练之理? 柳拂风剑法颇有王者之风,但在沈七耶眼中,始终觉得缺乏制敌绝技及气势,不过他剑势绵密,极少露出空门及漏洞,江河黄欲取胜亦不容易,由于两人势均力敌,看得群豪目不转睛。 两人一口气斗了百多招,仍然不分胜负,难分轩桎。但沈七郎亦觉得这一场取胜的必是江河黄,因为他聪明伶俐,又有心计,柳拂风太过君子,实力相恃必定吃亏。 他不愧是江河黄之知己,江河黄早在动心思了,盖此场只能智取,只见他身子故意一歪,弄了个破绽,柳拂风长剑一直,直指其下盘。 江河责正要他如此,双脚一错,长剑一撩,反削柳拂风之胸膛,柳拂风连忙退后,左袖一横,但闻“嗤”地一声,袖管已裂开。 他这一招实在是多此一举,是以江河黄不由得微微一怔,只听柳拂风道:“江庄主年少有为,柳某甘拜下风。”“铮”地一声,将长剑收入匣内,然后转身出场。 这个结果大出群豪之意料,连江河黄也稍觉胜得不光彩,是以忙道:“柳大侠,你还未输……” 柳拂风回头道:“胜败我自知之,难道庄主真要在下输得灰头土脸才算数?” 沈七郎知道“龙侠”柳拂风无太大之争强之心,是故意自承失败的,也许他爱才,希望江河黄能再进一轮,得到磨练亦未定。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一场他只好宣布江河黄得胜。 胜方四名高手乃程三普、傅儒道、龙纵云及江河黄,石彤跳上台宣布,今日是中秋佳节,不再比赛,晚上举行盛大之宴会,台下立即响起一片叫好声。 他接着又宣布,由明日开始,先由今日胜方之败者,石彤、云龙、丁残云及柳拂风与负方今日之胜者:石中龙、焦双雷、骆人英及司马英比赛,宣布完毕立即散会。 江河黄回到帐里,见杨柳青一脸不悦,不由讶然道:“青妹,什么人惹你生气?” “无人敢惹我生气。”江河黄笑嘻嘻地挨着她坐下,道:“那一定是我惹你生气了!我今日取胜,你不替我高兴?” “小妹是替你担心,刀枪无眼,即使取胜有了损伤也不好!你又不是要加入人家什么赛龙会,何必去凑热闹?你爹知道了,可能要怪我没有劝你……”江河黄见妻子如此关心自己,哈哈大笑:“好妹子,你丈夫聪明伶俐,就算败了,也不会被人伤到一根头发。” “哼,你骗人也不会脸红。”江河黄轻搂着妻子道:“愚夫会小心,你放心吧!” “你放心,可惜我爹不放心,说好今天赶回去跟他过中秋的,谁知在这座荒岛跟一些陌生人渡良宵。” 江河黄至今方知妻子不高兴的原因,忙道:“好妹子,我以为三天就能解决,谁知道会拖得这么久,总之比赛完毕,咱们便立即赶回去,再跟岳丈大人团聚……啊,对啦,明早我先派一个人去通知令尊,免得他老人家担心。” 杨柳青脸色才较好看:“你不要忘记才好。” 江河黄长身道:“愚夫立即去下命令!”他走出帐幕,隔远见到沈七郎跟着周不孤走进傅儒道之帐幕,他微微一怔:“七郎跟那老家伙打交道有甚作用?”双眼向周围一扫,但见谷中支起许多简陋的桌子,椅子则是木桩,黄衫大汉来来往往,显得十分忙碌,石彤夫妇则在一边发号司令,还有人竖起好些竹竿,再拉上绳,在挂灯笼。 江河黄觉得石彤夫妇真有自讨苦吃之味道,他到旁边帐幕交代了手下去通知岳父,便信步向傅儒道帐幕走去。 周不孤站在帐外,问道:“江庄主找谁?” “今日是中秋佳节,我来祝贺傅老爷子,顺便跟我大哥叙叙旧。” 周不孤问道:“谁是你大哥?” “沈七郎。” 周不孤道:“沈大侠正与老爷子谈话,你且稍候……” 语未说毕,帐里已传出傅儒道之声音:“江庄主请进来,咱们只在闲谈。”江河黄对周不孤微微一笑,便钻了进去。 果见傅儒道与沈七郎席地而坐,傅儒道指指旁边的草席,道:“庄主请坐。” 江河黄说了几句寒暄话,然后坐下问道:“两位在讨论什么?如此投机。” 傅儒道道:“老朽在请教沈大侠,有关赛龙会能否成事的问题,庄主年少有为,老朽也想听听高见。” 江河黄笑道:“依晚辈之浅见,此会必定弄不成,就算勉强成立,亦无多大实力,??不如不成立。” “不知庄主所据为甚?可否详细解释一下?” 江河黄笑道:“很简单,像前辈在太湖已有一片基业,你会放弃之,而加入赛龙会吗?晚辈便肯定不会参加了!在江湖上有一定地位,武林中有一定势力的,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们也不会加入,剩下来的或不感兴趣,或不惯合群,有多少人加入?而加入者亦无多大实力,则赛龙会又凭什么跟其他帮会颃颉?” 傅儒道道:“果然英雄所见略同,江庄主年纪虽轻,见识不凡,真是年少有为呀!” “不敢当不敢当!是故晚辈一直认为石彤夫妇在自讨苦吃,怪可怜的!”江河黄转头问道:“不知大哥以为然否?” 沈七郎反问:“贤弟认为石彤夫妇是傻子?咱们想得到的,为何他会想不到?”稍顿又道:“然则他为何还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江河黄微微一怔,半晌才道:“大哥问得好,小弟毕竟不如你,没想得这么深入,依大哥之见又认为如何?” 沈七郎轻叹道:“这便是我由上岸至今一直想不通的一个疑团!如今跟傅老爷子商讨的亦是此点!” 江河黄沉吟道:“大哥认为他另有阴谋?” “我虽没有证据,却一直有这个怀疑!” 江河黄吸了一口气,道:“大哥猜想他下一步会如何对付咱们?” 沈七郎苦笑道:“你比我聪明,我正想问你呢!” 忽然周不孤传声道:“老爷子,他们都出来了!” 傅儒道长身道:“请庄主今晚想一想,咱们明天有机会再讨论,这时候再不出去,石彤夫妇难免要怀疑了。”当下三人鱼贯出帐,果见群豪已纷纷向营中走去。沈七郎见蓝海涛向他招手,便告罪一声走过去了,江河黄亦连忙告辞。 待群豪全部入席之后,黄衫大汉便先送上蒸熟之蟹、水果、酒、糕饼,然后与石彤夫妇上台敬酒。“今日是中秋佳节,天下与龙有关之英雄在此同渡佳节,在武林中是件盛事,亦将留为美谈,因此愚夫妇希望大家放怀饮宴,只可惜缺少山珍,也许未能令大家尽兴,不过……” 傅儒道长身道:“老朽相信今日在场的人,都不会怪你,岛主不必客气,不过老朽却有几句话想问您!” 傅儒道这几句话,全以内力发出,是故在场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刹那间,偌大的一座山谷,静得落针可闻,人人均望着他,不知他要问什么。 “老朽想知道岛主举办这个比赛及成立赛龙会之真正目的,相信在场英雄与老朽有同感的大不乏人!” 石彤微微一怔,道:“理由石某在第一天已经宣布了,难道老爷子没有听清楚?” “听得很清楚!”傅儒道稍顿续道:“但岛主之理由十分牵强,相信在场英雄都不会相信,不信你可以问问大家!” 石彤尚未开腔,已有人道:“傅老爷子说出了咱之心事,希望岛主老实相告!”真是一呼百诺。 石形脸色大变,道:“石某之用心确如那天所述,诸位幸勿误会!” 江河黄高声问道:“成立赛龙会,你自忖有几分把握?有多少个高手会加入?” 石彤急道:“石某全无勉强之意,参加与否悉从尊便,如果大家决议不成立赛龙会的,单凭愚夫妇两人亦不会成立!” 江河黄步步进迫:“你自知成功机会极微,为何还要费这许多气力来搞这个会?单数百人之吃喝,就要花岛主不少银子!还有一点,岛主是聪明人,怎会做这种毫无把握之事?” 旁边即有人和应,“对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十二章 不幸言中 果有阴谋 石彤脸色再变,他索性发起脾气来:“真想不到愚夫妇好意请大家来,耗尽愚夫妇毕生之积蓄,结果得到的却是这种回报!” 傅儒道道:“咱们不是说石岛主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且对岛主之盛情款待十分感激,但此事不说清楚,今夜恐怕大家都难以尽兴!” 石彤反问:“老爷认为石某会有什么目的?” “老朽正是百思不得其解,方会在此时询问,希望岛主心平气和,慢慢解释一下。” 叶翠见丈夫难以下台,便接口道:“实际上愚夫妇确是一片好心,诸位不必怀疑,若认为成立赛龙会没有作用者,便不成立,如此老爷子便可以放心了!” 傅儒道冷冷地道:“就是不放心,否则老朽便不会在此时败诸位英雄之酒兴了。” 程三普忽然道:“不放心者,可以立即离开,何须多担心?石岛主又不能迫你!嘿嘿,相信他亦不敢跟天下英雄过不去。”想不到他的话亦引起部份人之共鸣,居然亦有不少人和应。 傅儒道铁青着脸道:“老朽只是奇怪而已,并非害怕!老实说,就算石岛主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亦不用担心,因为老朽跟朋友们绝不会参加赛龙会,而且若发生什么变化,亦必共同进退!” 石彤道:“老爷子放心,谁都不会强迫你参加,但也许有部份没有基业的朋友,他们的看法跟你这种早已是势力遍布太湖的不一样!他们需要团结才有力量继续生存。而你跟你的朋友怕失去已得的果实,不参加完全能够理解……不参加不打紧,彼此可以结盟合作,增强声势!” “飞龙九斩”丁残云接道:“石岛主说得有理,他们有家有业,早已叱咤风云,自然不知道咱们这些孤魂野鬼之痛苦!不参加也就罢了,在此蛊惑人心!丁某亦要问一句傅老爷子,意欲何为?” 石彤忙道:“傅老爷子心有疑问,当众提出来,这是光明磊落之英雄本色,丁兄千万莫怀疑老爷子之为人!” 事情演变至此,已成为两派人之争论,而且越来越激烈,再发展下去,极可能当场便会发生冲突,是故沈七郎连忙长身道:“诸位,且听沈某一言……”他话未说完,已有人斥道:“你不是龙之一群,没有资格说话,坐回去!”沈七郎微微一笑,欣然坐下。 蒋光鼎长身道:“蒋某虽然没有参加比武,不过外号‘三节龙王”,应该有资格说几句了!”稍顿道:“这难怪傅老爷子有疑问,除了上述之疑点外,这四周山上大石被大量挖掘,据说是要在谷中建大量之房舍,尚未决定是否成立赛龙会,便已作了准备,难道石岛主早有这个信心,认为必会获赞成成立赛龙会?” 篮海涛接道:“就算肯成立,但也不一定会获得赞成在此建立总舵!请石岛主解释!” 石彤道:“所建之房舍乃愚夫妇之居所,与其他无关!” “龙侠”柳拂风道:“今夜是中秋佳节,本是团圆之夜,不应该为此而破坏气氛!柳某建议,过了今夜再作讨论,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这个折衷办法,同样得到不少人拥护,石彤乘机下台,举杯道:“来来,大家共饮一杯,欢度佳节!”当下群豪一齐举杯。 俄顷,黄衫大汉又端菜上来,群豪一边吃喝,一边低声商议,一时之间,竟无人叫干杯。 起初大家都是低声细语,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再过一阵,已争执起来,又过了一阵,越吵越激烈,几乎要动起手来。 傅儒道忽然听到有人道:“今日弄成这个局面,罪魁祸首是那个姓傅的老而不……” 傅儒道长身道:“谁对老夫有意见的,大可以站出来讲!老夫有疑问便当众向石岛主提出来,有何不对?” 那人也长身道:“无人说你当众询问不对,不对的只是选错了日子,如果你改在明天才问,今夜便不会弄得大家心情不愉快。” 傅儒道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回帐幕,太湖人马都要起身,沈七郎忙道:“你们吃吧,我进去劝劝他!”他回首道:“诸位不必激动,所谓人各有志,老爷子只是说出心中的疑问而已,并非有意败各位之酒兴,若他有得罪诸位的地方,在下代他向各位道歉!”言毕向四周抱拳行礼。其他人见状气消了一半,便纷纷坐回去。沈七郎乃大步走向傅儒道所住的帐幕。 沈七郎一入帐幕,居然不见傅儒道,他忍不住唤了一声:“老爷子。”帐幕不大,一眼便望尽。忽然沈七郎觉得对面帐幕有微微晃动,他连忙冲过去。 就在此刻,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闷哼声。帐幕有两个出口,向谷中这面布帘卷起,对面那道“门”却有布帘遮掩,沈七郎一手拨开布帘,一掌护胸,射了出去。但见傅儒道倚着山壁斜立着,山坡上树木晃动,似有人影,沈七郎叫道:“老爷子,你觉得怎样?”他伸手一探鼻息,已没了呼吸,不由得放声叫道:“太湖的弟兄们快来捉凶手!”他自己则顿足跃起,脚尖在山壁上一点,向上攀升! 沈七郎凌空打了个转,缓缓落在山坡上,但山上大石处处可见,凶手只要经石后一躲,便根本看不到,是故他只查看了几块石头,未见有人,便往回头跑,接着跳了下去。“老爷子怎样了?” 白永年走了过来,道:“我真佩服你,居然还够胆回来!”沈七郎将白永年推开,不料白永年忽然抽刀向他砍去!变生肘腋,沈七郎反应虽快,却也几乎被他砍着,他怒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认为杀了人便可以一走了之?” “我何时杀人?我若要一走了之,又怎会回来?” “你以为够胆回来,便无人怀疑你是凶手了吗?” 沈七郎怒斥道:“你语无伦次,到底在放什么屁!” 白永年道:“你杀了傅老爷子,然后假装追凶手跳上山壁!” “笑话!我为何要杀傅老爷子?” 此刻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把帐幕推倒,石彤排众而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永年道:“沈七郎杀了傅老爷子!” 沈七郎忙道:“杀傅老爷子的不是沈某!沈某出帐已见到傅老爷子受伤,而山坡上树木晃动,因此沈某方跃上山坡追凶。” 白永年冷笑道:“可惜我亲眼看见你杀死傅儒道老爷子的!” “除了你之,尚有谁可以作证?” 白永年微微一怔,随即摇摇头。沈七郎悠悠地道:“我却看到一个白衣人往山坡树后闪过,这个人身材跟你差不多!你自己杀了人,怕别人怀疑,是故才一口咬定是我杀的!” 白永年脸色一变,道:“可惜以白某之武功,根本不是老爷子对手,又怎能杀得了他!” “因为你一直伺候他,老爷子对你根本没有提防,所以才会被你得手!也只有你这种人才可以杀得了他!” 白永年寒着脸走至傅儒道尸体前,高声道:“你们看看老爷子,他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谁都知道我是使刀的,而沈七郎以指出名,我杀人会没有伤口的吗?” 沈七郎哈哈大笑:“你真会狡辩!杀人何必用刀?他既然没有提防,你趁他不觉一指戳在他死穴上,老爷子还不是要气绝身亡?这也算证据,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白永年的面皮本就青白,此时就更加难看了,他戟指道:“沈七郎,真凶就是真凶,任你如何巧辩都没有用。” 蓝海涛道:“若论为人,蓝某宁愿相信沈七郎,因为他根本无意逐鹿江湖,且已退出江湖多年,若非他为了替外甥女治伤,也不会出来,若非到我蓝鲸帮找蒲青衣,蓝某也不会拉他来看热闹。” 蒋光鼎接口道:“照蒋某所知沈七郎以前跟老爷子,既不认识,亦无过节,近日在舟山岛上反而相谈甚欢,根本没有杀老爷子之道理。” 周不孤道:“但他协助包毕空到太湖盗走老爷子之玉宝——三尊玉像,老爷子还未跟他算账哩。” 江河黄笑道:“且让在下说句公道话,老爷子若要跟沈兄计较,便不会多番请他到帐内叙情!因此在下也相信沈兄无杀老爷子之可能。” 白永年怒想道:“我跟随老爷子十数年,难道我反有杀老爷子之可能吗?” 江河黄不慌不忙地道:“傅老爷子刚才发表反对成立赛龙会之高论,也许杀他者乃是极力想成立赛龙会的份子,因为他们认为老爷子破坏计划。因此老爷子既不是沈兄杀的,也不是白兄杀的。” 蒋光鼎转头问道:“石岛主,你认为江庄主之高见如何?” 石彤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件事只怕要慢慢调查,除了必要之人留下来处理老爷子之遗尸外,其他人请回谷中饮宴。今夜发生这种事,实在遗憾,石某心中就更加过意不去,总是在下防备不周之责。” 蒋光鼎道:“岛主倒不用自责过甚,一切拜托了。” 沈七郎道:“在下也留下来……” 白永年怒道:“不行,你若留下来,恐怕太湖弟兄还有人会遭殃。” 沈七郎冷冷地道:“老爷子尸体尚未仔细检查,白寨主便要赶我,莫非尚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白永年戟指骂道:“沈七郎,你……” 蓝海涛道:“你也留下来,蓝某也留下来,倘若沈七郎会再伤人,责任由蓝鲸帮承担。” 蒋光鼎急道:“蓝兄,你怎忘了小弟呢?”他忽然回首道:“海鲨帮及蓝鲸帮弟子听着,停止饮宴,在此四周戒备。” 周不孤怒道:“蒋帮主是什么意思?莫非欺侮我太湖弟兄人数太少,力量不够?” “周寨主言重了,在下这样做,只是因为白寨主刚才那句话而已,谁知道还有什么凶手匿在暗处,欲对太湖弟兄不利,万一出了事,我那沈兄弟不是百词莫辩吗?” 石彤干咳一声,道:“沈大侠留下来调查也是应该,海鲨帮及蓝鲸帮的弟兄最好在外面,大家退让一步,便可相安无事!”他这样说,白永年方无异议。 当下众人退开,沈七郎首先解开傅儒道之内外衣,果然前身没有伤痕,于是将他转过身去,背后同样没有半点伤痕,看来必是被人以指封了穴道,即使用重手法截断经脉,皮肤也该留下痕迹。 白永年冷冷地道:“姓沈的,你以指法闻名于世,如今老爷子身上没有伤痕,还不是死在你指下?” 沈七郎冷冷地道:“你说错了,伤在沈某指下的,必留有指痕,这正好说明不是沈某下手的,相反以你下手的可能性最高。” “胡说!”白永年脸色铁青地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三岁小孩也不相信。” “你不相信‘沈某便证明给你看!”沈七郎话未说毕,手指一抬,已闻白永年怪叫一声,他冷冷地道:“你鬼嚎什么?做贼心虚?请提起左袖看看你的‘曲池穴’?” 白永年“飕”地一声抽出兵刃来,沈七郎夷然不惧地道:“你若不敢杨起衣袖,更说明沈某所断无误。” 周不孤忙道:“小白,你扬起衣袖看看。” 白永年这才将衣袖扬高,果见“曲池穴”上,有一点比铜钱略小的淡淡的红印。他冷哼一声,道:“说不定你的指功,既可留下痕迹,也可不留痕迹。” 沈七郎淡淡地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有你才能走近傅老爷子身边,而他没有半点戒心,才会猝然被杀。” 白永年怪笑道:“谁不知道白某一向最敬重的傅老爷子?就算我要杀他,也该有个理由。” “理由暂时不知,但终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沈七郎道:“对于傅老爷子之死,沈某绝对不会袖手不管,你若要堵塞天下悠悠之口,最好想办法把沈某也杀了,否则这笔帐,沈某一定记住!”言毕扬长而去。 白永年恶狠狠地道:“白某一定要替老爷子报仇,终有一日会杀了你。” ×      ×      × 中秋佳节赏月宴会,因傅儒道先是搅局,后来被杀,而致不欢而散。 夜已深,月光自帐门照了进来,帐里坐着沈七郎、蒋光鼎及蓝海涛三人。蒋光鼎问道:“沈大侠,你刚才说白永年是凶手,可有根据?” 沈七郎沉吟道:“小弟推开门帘,见山坡上有人影一闪,那人是穿白衣,而白永年也是穿白衣……” 蓝海涛道:“穿白衣的人不少,这可作不得准。” “是,是以我希望你们能派人暗中调查一下,”沈七郎道:“傅儒道离开酒席时,白永年在不在场?如果他不在场,可能性便高了。” 蒋光鼎道:“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根本没有杀傅儒道之理由。” “也许他的理由咱们还不知道而已,说不定他让人收买了!”蓝海涛道:“我一直怀疑,太湖水陆七寨,是否人人均这般听令于傅老头?” 蒋光鼎道:“不必多说,蒋某先去通知手下暗中调查。”言毕长身而去。蓝海涛亦出帐下令。俄顷,两人又回来。蒋光鼎道:“大侠不用担心,万一他们不相信你是无辜的,还有咱们相信你是清白的!” 蓝海涛道:“最重要的是蓝鲸帮与海鲨帮一定要全力支持你!”蒋光鼎连声“当然”。他俩虽然这样说,但沈七郎依然闷闷不乐,被人怀疑是凶手,毕竟不是好事。 过了一阵,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蓝海涛急叫人去查询,外面叫声越来越大,三人再也坐不住,不约而同一齐出帐,刚好遇到打探消息的手下回来报告。“帮主,‘洞庭龙王’焦双雷被人杀死了!” 沈七郎忙道:“走,咱们去看看。” 三人走了几步,便见海鲨帮的礼堂堂主脸色青白地跑过来,蒋光鼎寒着声问:“周堂主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帮主,伍副堂主被人杀死了。” “伍伯翎?”蒋光鼎脸色大变,一声不吭,大步便向自己之帐幕走去,沈七郎、蓝海涛互望了一眼,连忙跟在他背后。 伍伯翎今年才二十七岁,他是海鲨帮外三堂之一的飞虎堂副堂主。飞虎堂负责陆地上之战斗任务,他入帮三年便晋升至副堂堂主地位,可见他在蒋光鼎心中之地位,事实上,他若非受蒋光鼎青睐,今番蒋光鼎也不会带他来,更不会让他跟自己睡在一个帐篷里。 可是他如今却被人杀死了,凶手的目标本就是他,却是误中副车。 想到此,蒋光鼎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他一手扯开“帐门”布帘,便见到帐内点着三根火把,光如白昼,地上躺着一个人,人倒在被上,刀柄含口离刀鞘口子只有四寸,换而言之,他刀还未拔出来,已被人一刀劈死。 那一刀非常凶狠毒辣,自左头颅,直挂着右胁间,刀锋入肉极深,几乎把他的头颅一刀劈开两爿。 众人一看伍伯翎身上之刀痕,一股寒气自脚踵直冲上脑门,蓝海涛轻叹道:“好毒的一刀!”他几乎看到那去势急速,力道雄浑,惊心动魄的一刀。 沈七郎轻声道:“武林中能便出这样一刀的人,并不多见。” 蓝海涛道:“似乎‘霸王刀’石中龙及‘飞龙九斩’丁残云都没这份功力!‘驼龙’程三普有此功力,但可惜他不使刀。” 沈七郎喃喃地道:“今日已死三个人,傅儒道、焦双雷及伍伯翎,我在怀疑他要杀的本是蒋帮主……” 第十三章 石龙岛主 供出内情 蓝海涛亦叹息道:“蒋兄可要小心……岛上有谁与你有大仇?” 蒋光鼎悲愤,惊怒盈胸,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地上伍伯翎的尸体,不吭一声,只僵硬地摇了一下头。“蒋某跟这些‘龙’少有来住,杀人者不是为了报仇……” 沈七郎忽然道:“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此言一出,帐中十多道目光全移至他身上,连蒋光鼎亦转身望着他,沈七郎却慢慢地踱起步来,声音不高,但人人听得清清楚楚。“傅老爷子外号‘太湖龙王’、焦双雷外号“洞庭龙王’、蒋帮主外号“三节龙王’,凶手下手的对象全是龙王,说明有人想当天下独一无二之龙王,不容他人与他同享……” 蓝海涛深庆自己外号没有“龙王”两个宇,却不宜在此时宣之出口。“但除此三人以龙王为号,岛上并没有第四个以此为号的……” 沈七郎道:“也许还有一个咱们不知道的,只要他不下场比赛,你能知道吗?”蓝海涛不由语塞,沈七郎又道:“亦可能有人还不是龙王,但他有意成为龙王,便得将其他龙王杀光。” “此人是不是程三普?” “在没肓证据之前,谁都是谁都不是。” 沈七郎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对江湖人来说,不知敌人是谁,不知敌人在何方,才是最可怕的,因此人人心头均沉甸甸的,无人开腔答话。 就在此刻,外面忽然传话过来:“帮主,石岛主伉俪驾到。” “请进。” 石彤夫妇掀帘而进,众人立即让开,石彤一脸惭色,他看了伍伯翎尸体一眼,涩声道:“石某疏忽到使今夜一再发生命案,惭愧之至,愚夫妇先此致歉,并望帮主节哀。” 无人答腔,石彤干咳一声,问道:“有人看见凶手吗?” 蒋光鼎道:“蒋某到蓝帮主帐里喝酒,独留伍伯翎一个在帐内睡觉,凶手要杀的可能是我。” 叶翠轻哦一声,反问:“蒋帮主有何凭证认为凶手要杀的是你。” “今夜被杀的傅老爷子,焦双雷,外号均带“龙王”两字,而此帐本是蒋某睡的,光线暗淡,凶手一时不察才误中副手,恰好蒋某外号也有“龙王”两宇。”蓝海涛问道:“石岛之人,都经登记,请问还有谁外号有“龙王”?” 石彤道:“此点石某要先声明,咱们的所谓登记十分简单,例如海鲨帮只登记“三节龙王”蒋光鼎及手下共三十二人;蓝鲸帮的登记是“深海蛟龙”蓝海涛及手下四十七人,单独来的及携友者,只登记外号及名字有龙字者,其他只注明携友几人而已。”他目光一扫,又道:“至于这其中有否人隐瞒外号,石某便不知道了,事实上石某向来少与武林同道来往!” 沈七郎道:“岛上除了贤伉俪及贵属之外,还有其他人吧?” “此岛分好几个村,人口不及七百,他们都是世代捕鱼为生,没有江湖人。” “也许有人厕身其中,伺机发难,岛主是否有调查过?” 石彤脸上露出尴尬之色,道:“几个渔村愚夫妇都去看过两三次,未发现有扎眼的人。” 沈七郎再问:“贵属都是久跟石岛主夫妇?” 石彤干咳一声:“也不是,一年前愚夫妇有此想,才开始物色人选,挑选了一百个人来训练,换而言之,他们最多才跟我一年。” “岛主的意思是对贵属并不太了解?” 石彤沉声道:“的确如此,当时石某只问了他们之出身及考核一下武功造诣,人品却无从考核及考验。” 蒋光鼎沉声问道:“对于今夜发生的事,岛主有什么打算?” 叶翠反问:“愚夫妇想听听诸位意见。” 蒋光鼎勃然变色:“赛龙会是两位发起的,出了事反来问咱们怎样办,这还算是人说的话。” 石彤急道:“帮主息怒,愚夫妇征求意见乃尊重诸位,千万不可误会!” “废话少说,我只问两位有什么打算。” 石彤吸了一口气,道:“石某打算明天暂停比赛,全力查凶,不知帮主意下如何?” 沈七郎反问:“不知岛主如何查凶?逐个调查还是搜查全岛?即使如此,相信亦收不到什么效果。” 石彤苦笑问道:“然则沈大侠有以教我乎?”沈七郎想了一下,也觉得没有什么好办法,同样报以苦笑。 忽然外面传来喧哗之声,石彤夫妇告罪一声,连忙出帐而去,沈七郎亦紧张跟其后出帐,只听有人道:“咱们停在岸边的船,全部沉没了,石彤,请问这是什么意思?你想将咱们一网打尽吗?” 石彤脸如土色,急道:“愚夫妇何德何能可将诸位一网打尽,请相信我,船绝对不是我下令叫人凿沉的。” “请问你有没有派人看守?” “当然有,每班有十多个人看守!”石彤问:“请问沉船一共有多少艘?” “全部被凿沉,海面上不见一艘完好的。” 石彤连声音也变了,急道:“快去看看。” 沈七郎道:“不要慌,大家小心还会发生变化,晚上睡觉最好有人守夜!”他话未说毕,人已去远。 一干人来至岸边,举着火把沿海里一照,只见海面上斜斜伸出几根桅杆,却不见一艘船,石彤夫妇脸色铁青,身子无风自动,不停地颤动着。 沈七郎接着一根火把,往旁边岩石堆奔去,只跑了一小段路,已发现三具黄衣大汉之尸体,他又跑了回来,道:“你那十二个手下,看来已全部被人杀死了!你快派人收尸吧!” 石彤寒着脸道:“现在已顾不上这些了,回去吧!”这次他竟展开轻功,急驰回去。 不久,山谷里便响起一片呜呜的海螺响声。今夜是多事之秋,谁也睡不着,因此一听到螺声,便纷纷涌到擂台前集结。石彤夫妇满脸沮丧地站在台上,他先向大家致歉,并表示比赛暂停,希望大家同心合力找出凶手来。 白永年道:“凶手就是沈七郎,还要查什么?” 石彤冷冷地道:“沈大侠一直跟蓝帮主及蒋帮主在一起,他怎样分身去杀伍伯翎及焦双雷?若故意再歪缠瞎猜,就莫怪别人怀疑你了。” 白永年道:“白某若有这份武功,也用不着窝在太湖,当个没出息的寨主了。” 蓝海涛冷冷地道:“人也许不是你杀的,但你指鹿为马,说不定是受凶手指使的,目的是要转移视线,好让真凶继续杀人。” 白永年急道:“你无凭无据,怎可含血喷人?” “你对沈七郎之指责,难道不是含血喷人?” 石彤道:“如今最重要的是抓出真凶,枝节先不要花时间纠缠。” “紫竹剑”龙纵云道:“咱们的船被人凿沉,不知对方之目的何在?” “小龙女”风吹竹道:“岛上既然有渔村,便必有渔船,既然有船,便困不住咱们。” 沈七郎叹息道:“那人不是傻子,他绝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相信咱们的船被凿沉之前,那些渔船亦早已沉落海底了,不信可派人去查看。” 石彤道:“在场都是高人,希望大家轮流上台提出高见。”先后上台的几个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七郎忽道:“请程三普上台发表高见。”真是一呼百诺,此处以他武功最高,若要他对付强敌,实是一把好手,因此大家都想听听他有何高见。程三普在众人之催促下,居然没有上台,他只沉声道:“老夫一向独来独往,只懂打架,不懂得说话。” 沈七郎忽然觉得程三普好似已不是原来的程三普。 程三普人当然没有变,变的只是他的气势。一个纵横江湖数十年的魔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有他的气派及魄力!他以前就如此,但今番却不见,是因为年纪大了,连气势魄力都被岁月消磨掉了吗? 天色已亮了,开不出什么结果的会,更使群豪沮丧,众人都把气出在石彤身上,石彤倏地拔出刀来大声道,“诸位,石某知道对不起你们,也自知不自量力,弄个什么赛龙大会,才会发生这许多事故来!石某夫妇无话好说,今日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他说罢便举起刀来,沈七郎长身喝道:“且慢,也许人家正要你自杀,你这样做不正坠入其彀?” 石彤高声道:“就算我活着,又能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需要补偿,你既然不怕死,为何不敢面对困难?咱们人多,敌人得逞的机会便少几分,谁都不能轻易言死。” 石彤挥挥手道:“先吃早饭再说吧!” 因为发生变故,早饭还未做好,于是群豪又各自聚合,沈七郎则去找石彤,他带他到帐幕内,道:“石岛主,我有一些话要问你,希望你能老实告诉我。”石彤脸上表情十分奇怪,他只点点头,沈七郎便问:“这赛龙会,真的是贤伉俪真心实意地办的吗?” “当然是,你没发现我们努力地做,且花了不少钱?” 沈七郎双眼如刀,似要看穿其心胸:“没有人暗中指使你,还是支持你吗?” 石形脸色微微一变,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由头至今,沈某都觉得这是一个局,一个陷阱,一个阴谋!希望你不会成为帮凶!”沈七郎双眼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得石彤不敢仰视。“就算是帮凶,也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石形低着头,沈七郎似已知道他心事般,又道:“只要你把一切供出来,便可制止阴谋,便可减少损失。石岛主,昨夜三条人命可是直接死在你手中啊,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又于心何忍?刚才你已有意自杀,为何连说老实话的勇气也没有?” 石彤慢慢抬起头来,双眼已开始活动,但这时候却传来一道尖锐的女人呼叫声!石彤先是呆了一呆,继而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跳了起来,然后又一阵风般冲了出去。沈七郎反应亦快,尾随其后出去。 石彤不断地呼道:“让开,请让开!”他一口气奔至自己住所,一进去又立即冲出来,几乎跟沈七郎碰个满怀,“谁看见内子?”沈七郎已知道原因,连忙道:“请大家分散搜查石夫人!”他怕对方杀人灭口,便一直跟着石彤。 石彤忽然向一座山峰奔去,沈七郎加快一步,与他并肩而行,道:“大概他怕你泄漏秘密,是以掳走尊夫人,意在威胁,不会杀她。” 石彤忽然低声道:“一年前,有人到石龙岛去找愚夫妇,建议咱们创办这个赛龙大会,而且费用亦由他们承担……” “目的何在?”沈七郎心头狂跳。“那是什么人?” “他自称是青龙会清明堂堂主,目的是为青龙会选一些‘可造’之材,因为青龙会还要扩展。” “他给你什么好处,你竟会答应其要求?” 石彤苦笑道:“因为愚夫妇不小心中了他们的慢性毒药,每月须服食解药一次,连服十二次毒性才能完全化解,愚夫妇无奈只得听令于人。”, “你已服了多少次?” “已服食了十一次,最后一次是在三日后!”石彤又苦笑道:“石某真没想到他们会在会上杀人,若早知道,我宁死也不会办这个会。” 沈七郎微微一笑:“纵然你不答应,他们也会去找别人,谁都不敢保证,人人均不伯死,他叫什么名字,长相如何?是否在岛上?” “他脸上戴着面具?石某从未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只要我以念清明称呼他!老实说他在不在岛上,石某根本不知道,真算他站在我面前,我也认不出他来。” “他们的解药又如何给你?” “他雇渔民将每次之解药送到岛上来。” “知道他们为何要杀人吗?”石彤摇摇头,半晌道:‘也许他们不许天下英雄使用‘龙’字,天下只有青龙,岂还有其他龙?更不可在他们面前出现“龙王”之称号!” 沈七郎不由沉吟起来,传说青龙会是武林有史以来最神秘的帮会,而且势力庞大,有许多秘密分堂,而且成员武功都极高,其力量远远超过武林中任何一个组织。 沈七郎忽然长叹一声,石彤道:“沈大侠也害怕?” “要与青龙会作对,任何人都会害怕,但沈某叹息是另有所感触!看来,我不重踏江湖已无可能,青龙会绝对不会放过我的!”说着话,两人已跑至山顶,只见叶翠倒在地上,身上没有伤痕,但有经验的人,一眼也能看出,她早已气绝身亡。 第十四章 帮会奸细 大石袭击 沈七郎忽然发现一块大岩石上有纸角晃动,忙走过去。岩石顶上被人用石头压着一张纸,用朱砂写着一行字:龙只有一种,便是青龙。他人称龙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龙在天上,主宰天下一切,无人能与争锋。 沈七郎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知道尊夫人在山上?” 石彤喃喃地道:“因为龙在天。” “龙在天?”沈七郎微微一怔,问道:“这话怎说?” “龙大部份活在天上,青龙帮的人也一直认为自己高高在上,所以我才会来山顶找寻……”石彤语声悲凉。“想不到他们连拙荆也不放过!” 沈七郎叹息道:“这件事你由头至尾都做错了……”他忽然觉得石彤的妻子也被杀死,他已受到最残酷之报应,因此不忍心再责怪下去。 石彤俯身抱起妻子之尸体,悲声道:“如今后悔已来不及了!” “来得及!只要咱们能制止青龙帮继续暗杀岛上之同道,便是胜利!”沈七郎又叹息一声:“如果咱们阻止不了,则就算你后悔,亦无济于事,因为你这个帮凶罪孽太深了!” 石彤身子猛地一颤,默默不语,忽然抱着妻子的尸体大踏步下山,沈七郎紧随其后,他双臂注满真力,暗中戒备,提防青龙帮尚要斩草除根! 幸好一路平安,两人下到山谷,立即引起轰动,石彤将叶翠之尸体交给手下保管,悲声道:“诸位,内子已遭不测……” 有人立即问道:“这是谁下毒手的?” 沈七郎忙向石彤打眼色,可惜他看不到,快口恨恨地道:“是青龙帮下的毒手,石某一定跟诸位一道,共同抗击青龙帮!” “青龙帮”三个字就像三个霹雳在群豪耳中炸响,一时之间,但闻阵阵吵耳之议论声,忽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问道:“石岛主此话是何含意?你本来是跟青龙帮一道的?只因妻子被杀,才转而投靠咱们?” 沈七郎转头望去,发话的是丁残云,只见石彤脸色青白,半晌方道:“丁兄怎地这样说?石某怎会跟青龙帮一道?若我是跟他一道的,内子又怎会被青龙帮杀死?” 丁残云冷笑道:“你又怎知尊夫人是被青龙帮所杀?” 沈七郎忙替他答道:“因为青龙帮在石夫人尸上留下字条。”说着将那张留言展开交给丁残云。旁边的人都忍不住,伸头去看。 沈七郎道:“青龙帮恼恨天下有这许多人的外号及姓名沾及个‘龙’字,他们认为尊严受到伤害,因此打算将咱们一网打尽!” 人群中即听到有人道:“幸好我不是‘龙子龙孙’,只是来看热闹的!” 沈七郎沉声道:“这位朋友不要太过天真了,青龙帮行事一向不理是非黑白,他们为了达到目的,绝不会放过岛上任何人!” “龙侠”柳拂风问道:“不知沈大侠有何良策助大家脱险?”沈七郎尚未答话,只见两个黄衫大汉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人未到已先开腔了:“启禀岛主,属下去大阵村及小阵村查过,全村无一个人,只剩下几只饿坏了大黄狗……连渔船也不见了!” 石彤脱口道:“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岛上的?”既然人早已跑了,他手下自然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石彤叹了一口气道:“希望石桥村、赤岗村、黑沙村及三坡村的渔民尚未离开,咱们尚有一线生机。” 沈七郎叹息道:“就算人未离开,相信船亦已被凿穿,沉到海底去了!” “紫竹剑”龙纵云道:“目前最重要的是船,离开舟山岛,咱们便不怕青龙帮了!” 沈七郎道:“在下却认为龙兄太过乐观!青龙帮势力遍布天下,回到大陆,只怕跟龙沾上边缘的,往后日子都不会好过!” “小龙女”风吹竹不服地道:“你一直在说丧气话,居心何在?” “沈某不是故意说些不好听的话,而是认为长痛不如短痛,趁如今高手云集,只要大家同心合力,未必不能与青龙帮在岛上决一生死,好过到了大陆之后,力量分散被逐个暗杀掉!”这几句话说得合情合理,获得一片赞同声,恰在此时,去石桥村打探的黄衫大汉也回来报告,全村不见一个人,连一向停泊在岸边的大小渔船,亦无一剩下来。人群当中,许多人已经脸上变色,来看热闹的人,心中都暗暗后悔,为了看热闹,把一条命没来由的丢在岛上! 沈七郎道:“沈某建议,将人手分配一下,最好分成五大队,由现在开始,大家不要落单,避免予青龙帮有机可乘,另将岛上武功最高的十个人组织起来,作为对抗敌人之主力!” 石彤道:“石某完全赞成,而且如今事情已发生极大之变化,石某建议由沈大侠暂时作为主持人,因为石某已不宜当此职,未知诸位有没有人反对?” 人丛中发出一片叫好之声,但亦有人道:“他跟龙沾不上关系,会否全力维护咱们?” 沈七郎忙道:“多谢石岛主青睐,其实在下早已退出江湖,不欲再制浑水,最好请诸位另选高明!” 有人叫道:“最好大家到擂台那里集中,要说话的便跃上台去,大家都听得清楚、看得清楚!”人群已开始流动,就在此刻,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惨呼声。 沈七郎像豹子一般跃了起来,凌空飞起,越过人群,向惨叫声之处扑去,他早已发觉那应是太湖七寨弟兄之居所!难道又有“龙王”被杀? 被杀的不是“龙王”,而是太湖七寨其中一寨的寨主柳三长!柳三长却是个五短身材的壮汉,如今他静静地躺在帐里,致命之伤是脖子上那一刀! 沈七郎忽然发现他眼皮微微地动了一下,连忙蹲下,双手在他身上推拿,果见他眼皮又动了一下,他运功将真气送进其体内。 周不孤蹲下问道:“柳兄弟,凶手是谁?” “白……白永年……”柳三长声音微弱,但沈七郎及周不孤依然听得到。“青龙帮的人……”周不孤脸色大变,急再问:“你怎知道?” “因为……我知……他才杀……”柳三长话未说毕,喉头已发出“咕”地一声,头一歪便气绝了。 周不孤长身问周围的人。“当时谁在场?” 一个喽啰嗫嚅地道:“属下听见白寨主跟柳寨主在里面争吵,接着柳寨主便发出惨叫声了,咱们唤了两声,无人回答,才掀帘进来……进来时,柳寨主已经倒地了!” “那白寨主呢?那喽啰指一指“后山’道:“他应该由那里溜了!” 周不孤道:“你们立即分头去搜索他之行踪。记住,必须四五个人一组,发现他不要打草惊蛇,派个人悄悄回来通报!”他转头又对沈七郎道:“沈大侠,对不起您,咱们昨夜还一直怀疑你是杀傅老爷子的凶手哩!” 沈七郎反问:“周寨主怎地忽然又对在下这般相信?” 周不孤赧然道:“适才柳兄弟不是已说了吗?白永年那厮跟青龙帮有关系,一定是他勾结青龙帮,意欲将咱们一个个杀掉,最后由他来统率太湖!柳兄弟一向嘴紧,而且没有把握的话,他绝对不会说,亦不好出风头,因此外人知道他这个人的不多,他临死说出那几句话,必定可信!” “白永年一向野心勃勃?” “他一向不甘心排名在老朽之后,更不时劝老爷子到外面闯荡,把基业及地盘扩大,可是老爷子却不肯,因为他知道太湖兄弟之武功不足以到外面去争地盘!” 沈七郎道:“如此说来,诸位可得小心了!在下先告退!”他回至谷中擂台前,方知道又有三个人被人暗杀了,沈七郎忍不住跳上擂台道:“大家小心,青龙帮已开始动手了!石岛主,你准备的食物尚可吃多少天?” “尚可以维持四五天。” “请派人守住食物,提防被人下毒!”沈七郎站脚向台下望去,问道:“不知程三普前辈是否在场?”他连问三遍,均无人回答。 石彤忙道:“请大家找一找程三普!”结果不但程三普找不到,连他那一对徒弟也不见了。 “小龙女”风吹竹道:“不知程三普师徒是被杀了,还是他们是青龙帮的奸细?” 此时到岛上其他渔村打探的黄衫大汉不断回报,全岛渔民及渔船全部不见了。 沈七郎沉住气问道:“石岛主,如今咱们一共有多少人?” “连石某的手下大概有四百多人。” 沈七郎道:“贵属三人一组,其他人再加入三个人,每组六个人,一共三十组,再分成十五队,每队两组,负责巡逻附近各地,一遇警立即打锣或呼叫,余下者请再分成四大队,沈某、石岛主、丁残云、石中龙、柳拂风、龙纵云、风吹竹、云龙及骆人英兄弟共十人,作为抗敌主力,闻警之后,主力先赶赴现场,其他人只作戒备,听候调动!” 石中龙上台道:“石某有几句话想说,刚才沈大侠之调配十分恰当,但这只是守株待兔,若青龙帮的人一直隐匿在暗处,岛上之食物终有一日会吃光,届时咱们用不着被人杀死,也会活活饿死!” 台下的“铁拳”邹龙翼高声叫道:“要咱活活饿死才窝囊哩!大丈夫理该战死沙场!咱们学武就是要打击敌人,不是练不吃反的肚皮功!” 他的话若在一日之前,必引起哄堂大笑,但此时此刻只引来一阵共呜,沈七郎道:“诸位说得好,但咱们人手有限,这岛又大,如果分开人手搜索,必定会造成更大之伤亡,沈某有一妙计可引青龙帮的人现身。” 丁残云道:“大家听沈大侠说,不要打岔!” “诸位之间一定有人懂得造船,咱们派人锯树选木材、准备造船,青龙帮的人一见,自然会现身破坏,另外派人打打猎及采集野果,便食物也可供七八日使用!” 这果是一条好计,众皆同意,群豪之中,既与“龙”有关,大多生长在水边,懂造船的还真不少人哩,当下安排人手选木材。 四队人马很快便分出来了,第一队以蓝鲸帮为主,第二队以海鲨帮为主,第三队以太湖七寨为主,第四队则由江河黄家将为骨干,接着又安排巡逻队,并派人监视灶房伙头,提防黄衫大汉有青龙帮之奸细。花了半个多时辰,一切才分配完毕。 当下群豪分散,沈七郎把主力队其他九名成员召来,道:“这几天可要辛苦诸位了!”众人谦虚一番,言归正传。“青龙帮不欲其他人与他们共享龙的尊贵,故此杀龙计划应该一早已订好了。而且龙大部份在天上,因此我估计他们会在山上……” 风吹竹反问:“你要咱们到山顶上去把守?” “山顶已有人,咱们当值辛苦一点,多点去巡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之收效。” 柳拂风道:“这个没问题,咱们可以分两班,轮流巡逻,为防万一,如今便开始。” “好,咱们随时碰头,有情况便发啸示警!” 人散去之后,沈七郎又把石彤拉??一边。“石岛主,山上那些石头,到底有什么作用?” “青龙帮传话要我准备大量的石头,今后便要建些房舍,作为赛龙会会址。” “他们要你成立赛龙会,目的是要转助青龙帮,作为青龙帮的外围组织?” “当时他们说青龙帮是个秘密组织,需要一个‘露面’的外围组织,是以他们要成立赛龙会。” “赛龙会会址之图则在吗?请借给我看看。” “他们先把山上的石头挖出来备用,图则日后再送来。”沈七郎脸色一沉,伸手一指四周山峰上之石头问道:“会址有多大,要这许多石头?还有,沈某怀疑你的属那些黄衫大汉,看来有许多是青龙帮的奸细。” 石彤神色阴沉地道:“如今石某也怀疑下面那些人大部分是青龙帮派来的。” 沈七郎道:“把那些石头往山后推下海去!”石彤无意中抬头望向山峰,一张脸色已变得煞白。沈七郎耳际听见一阵轰轰的声音,连忙望过去,一看之下,几乎吓坏,但见山上被搜出来的石头,正由山坡上滚下来,那些石头每一块均有数百斤重,谷中群豪若被砸中,饶得有一身功夫,亦禁受不起。 刹那间,沈七郎只能先发出一道尖啸,啸声如同裂帛,把如在梦中的群豪惊醒,石彤急道:“快躲开。” 话音刚落,先滚下来之巨石,已至谷中,由于山坡凹凸不平,巨石滚下时不断跳跃,有的甚至弹高丈余再砸下来,声势极其吓人,群豪惊呼狼奔。 轰隆隆之声不绝,四周巨石不断滚下来,沈七郎倏地急啸一声,反而向山峰奔去,石头虽多,但终有不少空隙,他去势几乎不受阻挡。 丁残云及柳拂风状亦自另一方向奔上山峰,此刻,石彤已看清楚,推巨石下山的,竟有许多是黄衫大汉!他又悲又愤,又惊又怒,比沈七郎更是急于飞上山峰,因此他大叫一声,不顾一切也向山上奔去。 那一阵巨石滚下来,虽说群豪已得沈七郎警告,但被石头击中的仍有三四十个,未死的亦已重伤,而因奔走闪避,互相撞碰及跌倒受轻伤的则更多。 风吹竹粉脸变色,道:“这阵石雨,若果在晚上才实施,恐怕死伤者还要增加几倍。” 江河黄把手下约束好之后,道:“大家盯住山峰,你们看,山上还有不少巨石,黄衫大汉靠不住,要小心提防他们,一发现不对,便先下手为强。” 石中龙沉声道:“谷外必有青龙帮的奸细,否则也不会在沈七郎跟石彤商量将石头推下海中,对方便立即行动,若非如此,他们必会在晚上才行动。” 江河黄高声问道:“刚才谁看见有人向山上发暗号?不先将奸细清除,咱们永无宁日!”他的一名家将忽然走近,在他耳畔轻书几句,江河黄点点头,含笑向风吹竹走过去,低声道:“风姑娘,内子有点事想请教你一下,请移玉。” 风吹竹刚一怔,耳际却闻一丝更细的声音:“风姑娘,敝属发现双拐云龙向山上打暗号,你我左右夹击,不可露出声色。” 风吹竹笑道:“尊夫人温柔贤淑,小妹也想跟她学习哩!”她边说边向前走去。 江河黄倏地抽出长剑,向“双拐”云龙进攻,风吹竹见他动手,亦立即抽剑夹击,同时叫道:“云龙是奸细。” 第十五章 套问堂主 怒歼帮众 邹龙翼虎吼一声,提着一对拳头奔了过来:“老子最恨奸细的了。” 云龙脸色大变,挥拐抵挡,同时大声喝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老子是奸细?” 江河黄冷冷地道:“你不用再装蒜了,有人看见你举拐与山上的青龙会打暗号,你不是奸细是什么?” 云龙武功虽然不错,但在三名高手挟持下,很快便中了邹龙翼一拳,他单拐“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但他还是避不过江河黄的一腿,登时跌个狗吃屎,尚未待他爬起来,风吹竹已一脚踩在其背上。 邹龙翼要冲上前痛殴,却为江河黄劝开,先封了其麻穴,然后问:“你们还有多少个奸细混在谷中?” 云龙道:“云某只知道自己不是奸细,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老子连青龙会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还谈什么奸细。” 江河黄一把将他扯了起来,道:“我希望你了解一件事:江某不是三岁小孩,我不会相信你的辩白,而且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江某要迫一个人说出真话,最少有十多种办法,希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龙哈哈笑道:“年轻人,你在前辈面前说话最好收敛一点。” 江河黄觉得自己之尊严及地位受到挑战,心头忿怒,伸手掴了他一巴掌:“收敛才掴一巴掌,不收敛的就挑断你的东西,叫你四肢全废掉!你到底招不招?” 云龙破口大骂,江河黄左右开弓,把云龙双颊打肿:“少爷若打错了,改天当着天下英雄向你下跪!”他还想给云龙一点颜色,耳际又闻一阵轰轰隆隆的响声,回头一望,另一座山峰上之大石又滚了下来,他急拉起云龙跃开,顺手将云龙交给一名家将,道:“告诉夫人,我上山杀敌。”风吹竹对他颇有好感,仗剑尾随着其后上山。 沈七郎一口气奔上山顶,那些黄衫大汉纷纷逃避,沈七郎轻啸一击,发力追赶,冷不防斜地里飞来一枝冷箭。 一听弓弦响声,沈七郎心头便是一跳,那枝长箭来得异常急劲,沈七郎左手一抄,一把抓住箭悍,与此同时,一个匿在石后的黄衫大汉跳了起来,挥剑急刺。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来者那手“乱披风”剑法,使得异常纯熟及辛辣,沈七郎三番欲自他身边窜出去,都不能如愿,只好跟对方周旋。 就在此刻,又有一根冷箭自石后射出来,上一枝弓弦声响亮,这一次却无声无息,发箭之人,必是个神射手,幸好沈七郎不是泛泛之辈,长箭临身一尺,蓦地惊觉,他头也不回,左手向后一撩,将长箭拨落地上。 第三枝冷箭又射至,沈七郎怒喝一声,左手长箭脱手甩出,凌空将第三枝长箭击落,接着右手一挥,五指如弹琵琶,但闻一阵叮叮声响,手指在剑身上连弹五记,最后一记声落,长剑已自中断为两截。 “乱披风”剑法以快著称,沈七郎手指在那一瞬间,竟能在剑身上连弹五指,单这份功力已足够惊世骇俗!是以那厮呆了一呆,忍不住低头望一望断剑。沈七郎那会放过这个机会,左食指微微一抬,一缕指风凌空射出,在其麻穴上撞击了一下,然后回身向右后奔去。 石后连射两枝长箭,沈七郎去势不变,双手连挥,长箭沾及他之指头,便跌落地上,背后忽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果然好功夫。” 沈七郎忙转过身去,但见背后站着一个面戴青铜面具的青袍人,正在替那被截断长剑的同伴解穴,石后亦现出一个瘦长身材,面戴纸皮面具的汉子来。沈七郎冷冷地道:“你能解得了穴道,便算你本事!” 青袍客收手冷哼一声:“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来趟浑水?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沈七郎淡淡地道,“人本无伤虎意,虎却有吃人之心,奈何奈何!阁下有胆要杀天下同道,为何无胆将面具解下来?” 青袍客冷笑道:“凡夫俗子,有何资格见本座真面目?你们死在须叟,临死前又何须计较小节?” “依沈某之见,阁下要戴面具不外有两个原因;第一,声名太臭;第二:是没有成功之信心,生恐事后群豪找你报仇!”沈七郎道:“青龙会一向神秘,稍知情况的武林同道,少之又少,河水不犯井水,今日为何非要将同道杀个干干净净?” “因为龙已出现,天道将变。” “不知贵会有何宏图大计?统一武林,唯我独尊?还是觊觎江山,欲名留青史?” 那厮冷冷地道:“阁下问得太多了,事实上,阁下已是近年来,凡夫俗子跟本座说得最多的了。” 沈七郎不觉失笑:“你们把青龙会外的人,是当作凡夫俗子?” “龙在天,高高在上,只有龙才是最尊贵的,难道地界上的生灵不是凡夫俗子。” 他说得一本正经,天经地义,沈七郎反而呆了一呆,未待他开腔,头戴青铜面具的青袍客已道:“阁下如果肯加入本会,即等于修成正果,跳出凡尘,本座现身用意亦在于点醒你,回头是岸。” 沈七郎忍住笑,反问倘若沈七郎不幸修成正果,不知赛龙会安排我什么职务?” 青袍客沉吟了一阵方道:“此来为本会之秘密,为表示本会之诚意,今特透露不少秘密,如今角星刚好有缺,本座估计你可荣任此职。” 沈七郎又是一怔,问道:“角星代表什么?你又是什么星?” 青袍客反问:“你知道二十八星宿吗?二十八星宿分东西南北,各有七星,东方苍龙以角星为首,换而言之,你将可统领本会东方势力。” “我还是不知道,二十八星宿在贵会之地位?” “二十八星宿地位已很高,比二十四节气高……” 沈七郎依然一头雾水:“二十四节气又是什么?” “本会在各地共设有二十四个分会以节气为名……” 沈七郎恍然:“阁下便是清明分会的堂主?” “不错,二十八星宿是总会与分会之枢纽,两者之间,便靠二十八星宿联系,亦可说二十八星宿是总坛派出去的‘巡案’,能统领二十八星宿,地位之高可想而知,阁下亦应该满意了。” 沈七郎哈哈笑道:“说不定二十八星宿之上还有四大金刚、三十六罗汉、太上老君、玉皇大帝、诸天菩萨……” 青袍客语气严肃地道:“你说得不错,总坛有四大金刚、三十六罗汉,但他们只是‘护法’,有职无权,怎及得二十八星宿?” “水往低流,人往高望,角星再升一级是什么职位?” “再升一级便至总坛了,安排你什么职务可就难说了……”青袍客声音忽然转厉:“你拖延时间,用心本座清楚得很,到底肯不肯加入,现在便得决定。” “沈某本已退出江湖,不理世事,今番是你们迫出来的,嗯,我是否可独善其身?” 青袍客忽然轻轻一笑:“有功于本会,自然有赏,即使不加入本会,亦是本会之朋友,正如石彤那样……” 沈七郎忽然大笑起来,“也许昨天你还可说这句话,今日你们连他老婆也杀了,还敢称之为朋友;嘿嘿,朋友之情谊是以互相利用,是用毒药维系,只有贵会才视之为金科玉律,如今在下一听‘朋友’两个字,内心便生寒意,这跟敌人又有何分别?” 青袍客语气已十分不耐:“少说废话,本座再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肯不肯加入本会?” “我也再问你一个问题,今日来此的,难道只你清明一个分会?” “还有惊蛰分会,就凭咱两个分会,已足以将岛上的一切摧毁。” “沈某相信阁下必有此信心,在下问最后一个问题:可否将大名赐告?” 青袍客道:“待你加入本会,一切自然会明白。” “看来我是无法加入贵会了,只要你们放几艘船让谷中之同道返回大陆,卖个交情,日后好说话,在下实不愿意与贵会为敌……” 沈七郎话未说毕,青袍客已怒道:“原来你一直在消遣本座……”他右袖一拂,一股凌厉之歪风便向沈七郎袭去。 沈七郎暗吃一惊,连忙偏身一让,背后忽微闻风声,他知冷箭又至,而青袍客已错身封住其前路!腹背受敌,沈七郎临危不惧,身法极其巧妙地偏身一让,长箭反而射向青袍客。 沈七郎立即把握住这一瞬间即过之良机,转身连射三四道指风。 神箭手的第二支长箭刚搭上弓,一缕指风已至,但闻“卜”地一声响,弓断箭落,那厮已不能再发暗箭,沈七郎才全力对付青袍客。 弓虽已折,但人未死,神箭手以长箭为兵器,使出小花枪及判官笔之招式,自后袭击沈七郎。青袍客忽然长啸一声,全力扑击。三人斗在一起,一时之间,难分胜负。 江河黄和风吹竹一口气奔上山顶,位置离沈七郎不远,他一眼望见,呼道:“大哥不必担心,咱们来了!” 沈七郎忙道:“小心他们有伏兵!”果然石头后面涌出好几个蒙面汉,将他俩围住,双方展开混战。 青袍客啸声突然提高,沈七郎心头一动,突见他身子巧妙地一转,脱出两人之夹击,左手一挥,向神箭手胁下拂去,这一招之出手,由对方意料不到之位置出击,那厮只觉得右半边之穴道,一口气被封住了五六个,尚未待他脑海里清晰起来,已被沈七郎一腿踢飞。 神箭手身子被踢飞两丈多远,直向后山飞去,山后便是大海,神箭手即使跃落大海中尚未断气,也会因穴道被制,而要活活溺毙! 青袍客长剑急攻,啸声不止,沈七郎只求能尽快将对方击倒,因为他知道青袍客的啸声必是一个进攻的暗号! ×      ×      × 谷中十名主力上山的已有沈七郎、丁残云、风吹竹、柳拂风及石彤五人,而云龙是奸细,实际上只剩下四个人。山顶上传来啸声,“紫竹剑”龙纵云心急如焚,最佳办法是阻止山上之黄衫大汉,继续将石头推下来,于是与“霸刀”石中龙商量。“石兄,咱们也上山去助沈大侠一臂之力吧!” 石中龙环顾一下四周,道:“龙兄独自上山吧,此处不可无人接应……嗯,如果龙兄认为人手不足,可带些人上山……”他话未说毕,便见蓝海涛匆匆跑过来,一脸担忧地道:“山上石头不少,继续下去,咱们伤亡必定不断上升,因此蓝某建议,立即组织人手上山阻拦,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龙纵云道:“龙某正愁人手不足,请蓝帮主带上贵属,咱们立即上山如何?” 蓝海涛立即将手下召集过来,分成两队,由龙纵云及他自己各带一队,分头上山。 俄顷,山顶上传来之啸声已变,紧接着,山谷中突然出现一群蒙面汉,见人便杀,黄蛟急道:“大家小心,快集中在一起抗敌!” 留在谷中之群豪由石中龙统率,与蒙面大汉抗击。忽闻骆人雄问道:“怎地不见‘明镜义士’东门白东门大侠?” 有人道:“此时形势这般混乱,去那里找他!” 忽然太湖五寨那边传来怒吼声:“白永年果然是奸细!”原来他脸上蒙面巾被刃锋割裂,露出本来之面目,太湖五寨弟兄悲愤莫名,不管三七二十一,拚命向他杀过去。 白永年沉声道:“弟兄们,傅老爷子已死,太湖七寨再不成气候,赶快作出英明的抉择吧!” 周不孤怒骂道:“傅老爷子就是被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杀死的,亏你还有脸说这句话!弟兄们,这厮早已叛变,快杀死他替傅老爷子及柳三长寨主报仇!”太湖五寨弟兄怒火填膺,人人奋勇争先,悍不畏死,其他蒙面大汉都有点吃不住,无法保护白永年。石中龙忽然跑过去,倏地一刀将周不孤脑袋劈飞。 骆人英刚好看到,大吃一惊,急呼:“石中龙是奸细!” 石中龙冷笑道:“放你娘的屁!谁是奸细?石某早就是青龙帮的人!”他刀法十分霸道,边说边战,一句话说毕,已有三个人倒在他刀下!” 骆人英及骆人雄看得双眼尽赤,抽刀齐向石中龙扑去。斜刺里只见东门白仗剑过来,道:“骆兄,东门某来助你们一臂之力!” 骆人雄跟他较熟,急道:“贱兄弟一向是上阵不离,无论对付多少个敌人,均是如此,以免落人话柄说咱们以多为胜,东门兄还是去助别人吧!” “也好!”东门白刚转过身去,忽又转回来,一剑刺进骆入雄之腹背,幸好骆人雄反应快,标前卸去来劲,但剑尖入肉仍然有三寸多深。骆人英惊怒交集,挥剑向东门白心窝刺去。“你这畜生!”东门白只好抽剑抵挡。 骆人雄后衣全为鲜血染红,回头见到是东门白,脸色大变,气得连声音也变了。“你这衣冠禽兽,枉你有义士之称,竟然做出这种事……” 东门白冷冷地道:“各为其主,你怪得了谁?还是自己保重吧!” 骆人英急道:“贤弟,你快先去包扎伤口吧!” 此时谷中已成一块残酷之战场,群豪料不到群豪之中,夹杂了这许多青龙帮的人,一开始被杀个措手不及,至后来才渐渐站稳阵脚,但伤亡已异常严重,再发展下去,很可能要全军尽墨。群豪最大之失策,便是完全没想到,有这么多“叛徒”,因此被杀个落花流水!如今蒋光鼎等人把希望寄托在沈七郎身上,希望他早点却敌,下山助阵,扭转乾坤。 ×      ×      × 青袍客单对单,实非沈七郎之敌手,因此左手一扬,向天抛出一串铜铃,铃声清脆,传出老远。沈七郎双手连弹,但闻一阵叮叮当当声响,指风射在剑身上,青袍客但觉虎口一阵阵酸麻,几乎抓不住。 此刻,他保命要紧,忙呼道:“老查,快过来助小弟一臂之力!” 那叫老查的是惊蛰分会会长,他率两个手下正围攻江河黄及风吹竹,大占上风,闻言只派一名手下去助青袍客。 少了一名敌人,江河黄斗志大盛,道:“大哥,咱们共同努力,看谁先得手!” 新来的那名青龙帮成员,不知深浅,挥刀抢前急劈,青袍客大吃一惊,急道:“小心!”话音未落,沈七郎左手微微一抬,一缕指风已封住其穴道,接着右手一拨,那厮登时撞向青袍客。青袍客更惊,忙不迭将其推开,说时迟,那时快!沈七郎好似早已料到他有此一着,右腿飞起,正中其小腹!青袍客蜷缩如同一条煮熟的小虾,向后急弹! 这一腿,沈七郎蓄势猛蹴,力道极大,只踢得青袍客直飞出山顶,向大海坠下去!可怜他连姓名都还未留下来,便去找海龙王报到了。 老查大吃一惊,也急忙发啸告急,他实料不到沈七郎之武功如此高超,他自知自己武功不如对方,何况沈七郎尚有江河黄及风吹竹为助,因此心头之农惊,笔墨难以形喻。 沈七郎道:“只要阁下肯投降,沈某保证你安全。” 老查冷笑道:“休做梦了,青龙帮没有投降的可怜虫,只有被杀的勇士!” 江河黄怒道:“那你就准备当烈士吧!” 第十六章 风波平定 隐忧仍在 就在此刻,忽然冒出几个蒙面汉来,其中一个背驼使拐,沈七郎暗吃一惊,声道:“小心那是“驼龙”程三普!”他想过去截住那名驼汉,可是另几个蒙面汉已将他团团围住。 双方展开诛死战,形势已互易,敌盛己疲,由优势化为劣势,沈七郎心急如焚。就在此刻,忽见驼汉的拐杖猛地一偏,砸在另一个蒙面汉的后背上。这一杖用力猛烈之至,那汉子的蒙面巾下摆刹那间便染满了血,沈七郎未知发生什么变故,但他立即把握机会,封住那厮之穴道,左手顺势扯下其蒙面巾,居然是司马英! “程三普,这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个蒙面汉倏地回首道:“老不死,你想死呀!” 程三普扯下蒙面巾道:“老夫一世英雄,晚年被你一个逆徒欺侮,这口气如何咽得下?我等这一天已很久了!臭丫头,你纳命吧!”拐杖一弯,斜砸过去! 沈七郎一听便知那是程三普之女徒唐彤云,不由欣然道:“程老,你能临危勒马,足可保住一世英名!” 老查冷笑道:“你别高兴得太早,他身上的毒还未解哩,没有青龙帮之解药,再过几天,便要毒发身亡!” 程三普道:“这种日子,老夫早已活够了!死又如何,最要紧的是能否出这口鸟气!今日老夫若杀不了你,便自杀谢罪!” 沈七郎道:“他身上必有解药,何须自杀!由我来对付他,其他人你们解决!”他全力对付老查,老查登时手忙脚乱。 “呀!”一个蒙面汉吃了江河黄一剑,血流如注,发出一道惨叫。沈七郎抽空射出一缕指风,封住其穴道。 唐彤云根本不是程三普之对手,加上程三普积威之久,此时将一腔怒火全发泄出来,唐彤云就更感难敌了。风吹竹与江河黄分战蒙面汉,亦占了上风,形势又再转变。 惨叫声此起彼落,山顶山下齐鸣,构成一幅凄厉恐怖之画面,原来,柳拂风及龙纵云等人上山之后,亦同样遇到敌人,同样挥兵刃苦斗,而山谷中之双方就斗得更加惨不卒睹了。 “呀!”又一声长叫响起,风吹竹已将对手刺杀,回头助江河黄。程三普更狠,一拐把女徒唐彤云击得脑袋碎裂。“老夫就当作未收过徒弟!” 沈七郎因为要活捉老查,出手顾忌自然较多,因此反而不如风吹竹等人之轻松,可是这几个人一死,老查突然舍命拼搏,不顾自身安危。 沈七郎一见如此,心头反而更加镇静,因为他知道再过不久,便能找到机会生擒对手。没想到程三普全然不顾后果,自后挥拐攻击老查。老查又惊又怒,道:“你真不怕死么?” “老夫已六十多岁,平生杀人无数,只要能杀你泄恨,就算三天后毒发身亡,又有何所谓?”老查前后受夹攻,自知今日难以身免,于是伸手入怀,准备抛出解药,不料如此一来,空门呈露,沈七郎右手食指一抬,已连封他三个穴道。“老程,取他解药出来!”程三普也不客气,将老查怀内的东西一股脑掏出来,可是单只药瓶便有五六瓶之多! 此时,江河黄及风吹竹亦已得手。程三普伸手在老查身上又点了十来记,俄顷,即见老查满头大汗,脸上五官全都扭曲起来,看得出他正忍受极大之痛苦。“告诉老夫那一瓶是解药,只要你说的是真话,老夫便放你一条生路。” 老查喘着气道:“紫色那一瓶是……”程三普经验老到,打开紫色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来,拍开其嘴巴,要将之抛进,老查急道:“这是慢性毒药。” 程三普脸色一沉,喝问:“解药到底是那一瓶?” “绿色瓷瓶的才是解药。”程三普喂他服了一颗,老查坦然承受:“我已说实话,这还不解禁制?”程三普已在他身上相应之穴道上连点数指,老查长长呼了一口气。 沈七郎道:“谷中似出了事,请江兄弟去山顶扫平余孽,愚兄下山看看!”他不待江河黄答应,便先下山去了。 ×      ×      × 沈七郎下到山谷,立即投入战斗,他武功高强,先挑弱者出手,一口气放倒四五个,然后向高手挑战,不久,山上之柳拂风及龙纵云也双双杀回谷中,形势便开始逆转,又过顿饭工夫,江河黄及风吹竹也杀下山去,谷中“叛徒”便逐渐不支。 不久程三普也下山了,沈七郎问道:“老程,你觉得如何?” “服了解药,毒已解了!” 一场风波终于平定,但群豪想起从此之后,便与青龙会结下不解之仇,心头均十分沉重,毫无胜利之喜悦。 当下群豪全力造船,三日之后开始出航回大陆,石彤因没有解药,毒性发作,更兼无面目见天下英雄,竟自刎身亡。而江河黄夫妇与沈七郎告别,便勿勿上路,沈七郎则跟蓝海涛返回蓝鲸帮。 (本篇完,zhychina提供图档,笑看ocr,锋竹芹叶校对,古龙武侠网独家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