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马奇缘》
第一回
大年初一,爆竹喧天。
长安城内,热闹极了。
长安城最大的酒家,就在城南的八仙大街。
青池阁的生意,一向都比别的酒家兴旺。
虽然是大年初一,青池阁仍然继续营业,而且菜更香,酒更醇。
在长安城久居的人,都知道青池阁每逢大年初一,就会推出三十缸最香醇、最陈旧的“醉春风”。
卖完即止,决不添增。
但凡喝过醉春风的酒客,没有一个不赞好。
所以,区区三十缸醉春风,例必在黄昏之前就卖个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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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大年初一,杭州老祖宗唐老人到处找寻儿子。
他的儿子,就是有天下第一号醉鬼之称的唐竹权。
唐老人在杭州找儿子,当然找不着,因为唐竹权早已到了长安城。
他到长安城,是因为卫空空告诉他,醉春风确是天下间难得一尝的佳酿。
唐竹权听见之后,心痒难熬,在年二十八的时候,便单人匹马,赶到长安城去了。
唐竹权尝过这一缸醉春风之后,就像浪子碰上了窈窕迷人的姑娘,再也难以忘怀。
“好酒!”唐竹权喝完那缸醉春风之后,拍案叫绝。并且立刻把青池阁的掌柜安老爹从柜台里揪出来:“老子很欣赏贵号的醉春风,再来十缸,酒帐老子照付!照付!”
安老爹连忙摆手,道:“这里的规矩,每逢大年初一只买三十缸醉春风,就算你大爷肯出十倍价钱,也得欠奉。”
唐竹权怒道:“这是谁订下来的鸟规矩,让老子在他的脸上揍几拳!”
他的话刚说完,背后不远处的一张座头上就有人淡淡地应声说道:“这是老夫订下来的规矩,也是宝马别院的规矩。”
唐竹权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立刻放了安老爹,转身望去。
说话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
唐竹权原本满脸的怒容,忽然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因为这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是唐老人的老朋友,也是宝马别院的主人——神马天尊上官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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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八岁开始练武。
而他开始练武的时候,上官骥与唐老人已有二十八年的交情。
唐竹权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八姑妈和上官骥这个老头子。
唐竹权很怕八姑妈。
因为八姑妈每次看见了他,都少不了要骂他三几百句。
他骂他快四十岁了,还不娶老婆。
他又骂他喝酒太多,吃肥肉不戒口,以致肚子越来是越胀大。
唐竹权虽然怕八姑妈,但他却更怕上官骥。
因为上官骥是唐老人的老朋友,他的说话,唐老人最信服。
曾经有一次,唐竹权在少林寺门外喝得天昏地暗,结果给少林寺的四大神僧轰了出去。
那时候,唐竹权真的醉了,他在少林寺外,居然嚷着要火烧藏经阁。
其实唐竹权的胆子再大,也不敢跑到少林寺里去生事。
他是给几个朋友用激将法将他灌醉了的。
唐竹权酒量虽然号称天下第一,但连喝七日七夜烈酒,又怎能不醉?
那几个朋友,也堪用猪朋狗友四字来形容,其中一个竟然以慑魂大法之类的旁门左道功夫,引导他说出八个字。
这八个字就是:“老子要火烧藏经阁”而已。
唐竹权既已真醉,当然“一教即懂”啦。
他果然抱着大酒缸,跑到嵩山少林寺门外,高呼大叫。
少林寺乃藏龙卧虎之地。
尤其是藏经阁附近,更是高手如云。
少林寺僧人,对于藏经阁这个地方特别敏感,这幢楼阁上的珍藏书籍,简直就是天下间最能令人怦然心动的宝藏。
敢向藏经阁打主意的人,并非没有,但又有谁能够得手功成?
少林寺四大神僧出动,本欲把这个言出无状的胖醉鬼重重教训一顿。
幸好这个时候,上官骥突然现身,代为求情,唐竹权才避过这一场劫难。
原来上官骥一直都跟踪着唐竹权,也亲眼看见那几个灌醉的人,如何把唐竹权作弄。
施展慑魂大法的,是一个名叫赵世梅的花花公子。
此人生平不务正业,连所练的武功,也是旁门左道,作弄别人的本领,纵然不是天下第一,也在前矛之列。
上官骥一怒之下,背着唐竹权去找赵世梅算帐。
“阁”!
一记耳光,登时打脱了赵世梅五颗门牙。
上官骥怒骂道:“这种玩笑可能会害死唐老人的宝贝儿子,到时唐老人大兴问罪之师,赵家老幼,恐怕永无宁日!”
赵世梅被打得眼前金星直冒,满嘴鲜血,以后果然再也不敢乱开玩笑。
唐竹权那一次真的醉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已在杭州唐家。
唐老人一见唐竹权醒来,立刻就不由分说,就给他七八个耳光掴不停!
“火烧藏经阁?”唐老人破口大骂:“操你娘,你不想活了?”
唐竹权被掴了七八个耳光,上官骥却在一旁格格大笑。
“打得好!打得好!”上官骥一面笑,一面点头对唐老人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胡乱喝酒!”
自从经过那一次事件之后,唐竹权真的怕了上官骥。
他怕上官骥,尤在怕八姑妈的程度之上。
去年大年初一,他想强逼青池阁的掌柜安老爹卖酒,给上官骥两句说话,就吓得魂不附体,连忙逃之夭夭。
当时上官骥对唐竹权道:“你再不赶回杭州,老夫就背你回去!”
唐竹权虽然被上官骥赶跑了,但他仍然念念不忘醉春风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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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
醉春风的确是好酒。
唐竹权不但能喝酒,也很懂得欣赏名酒。
所以,去年喝得不够过瘾,今年大年初一,他一早就来到了青池阁,还准备好一辆马车。
他要把那三十缸醉春风全部买下!
想到了醉春风的滋味,唐竹权的心里又兴奋,又紧张。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新郎准备入洞房,又像渔翁撒了一张巨网,网里的鲜鱼又肥又大……
可是,当他驱策着马车来到青池阁的时候,迎面一辆马车,刚刚开动,车厢内不多不少,恰好装满着三十缸酒。
唐竹权连眼珠都几乎凸了出来。
他立刻飞奔到柜台,问安老爹道:“醉春风呢?”
安老爹脸都黄了,一时间嘴巴张得可容拳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竹权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拳就揍在这个老掌柜的脸上。
但唐竹权从不欺负老弱之辈。
他突然叹了口气,又把安老爹揪回柜台的座椅上,不断摇头叹息。
“唉,老子来迟了,三十缸醉春风,已给那个王八蛋全部搜购一空。”
他最后这句话刚说出口,立刻就有人怒声喝道:“胖鬼嘴里不干不净,你在骂谁?”
唐竹权一怔,目光落在青池阁左角的一张桌子上。
桌上没有酒菜。
不但没有酒菜,连筷子也没有一根。
但桌上却坐着一个人。这人的年纪并不大,但唇上却留着两撇胡子。
他的脸很有点书卷气息,一双手很干净,连指甲也修饰得整整齐齐。
他的衣服不算很华丽,但腰间佩着的一口剑,却是名震天下的“多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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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耳是三百多年前当代一位剑豪的名字。
他本是苗人,但自幼移居中土,经过三十年的苦练,终于练成了一套绝世无双的剑法。
多耳凭着这套剑法,在江湖上以长胜无敌的姿态,横扫南七北六十三省,气势之盛,一时无两。
但到了他六十九岁的时候,终于遇上一个强敌。
这人就是陕西双绝之一的余爆。
余爆也是一代剑法宗师,五十二岁退隐江湖,原来秘密地在铸炼一把宝剑。
这把宝剑,花费了余爆十六年心血。
在余爆六十八岁的时候,他才将这把宝剑刚好铸炼成功,多耳在江湖上也名声大噪,而且还杀了余爆门下的一个弟子,这便得余爆气愤填膺。
余爆终于重出江湖,他要找多耳决一死战。
那一战,轰动了整个武林。
决战之日,居然有逾万武林人物从四方八面涌到,要观看这幕百年难得一见的精采大战。
这一战,相当紧张。
但紧张而不精采。
因为余爆的宝剑,实在太锋利了,八招出手,竟然就把多耳的剑震断,八招之内,多耳就负伤败走。
经此一役,余爆在江湖上的名气大响,江湖中人甚至誉之为武林剑王。
多耳经此一败,并不气馁。
他临走的时候,对余爆道:“十年后此时此日此地,再决高下。”
余爆答应下来,并说道:“十年后你若再败,你就死定了。”
多耳冷冷一笑:“谁胜谁负,谁存谁亡,十年之后自有分晓!”
当时江湖中人,都一致认为多耳大失面子,他已年将七旬,十年后还要再与余爆决一死战?
然而,多耳并非徒托空言。
他认为这一战之败,完全是因为余爆的剑太锋利了,一经交手,兵器上就吃了一个大亏。
他决定花费十年的时间,铸造一把更锋利的宝剑。
皇天不负苦心人,十年之后,多耳果然铸炼出一把极为犀利,足可断金削铁的宝剑。
这一把剑,多耳就用自己的名字为名,定名为多耳神剑。
那时候,余爆仍然在中原武林享有盛誉,而且还被江湖中人推选为武林盟主。
沉寂了十年的多耳,突然又再出现。
余爆第二次面对多耳,这一战围观的人更多!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但绝大部分的人,仍然看好余爆!
然而,决战的结果,余爆败落了!
他这一次败阵,主要原因,是他手中的剑,敌不过多耳神剑。
多耳神剑竟然比余爆的剑更厉害!
余爆这一次败得心服口服!
多耳并没有杀余爆,但余爆竟然横剑自刎。
在场围观的人,莫不哗然!
但更令人吃惊的事,接着发生!
多耳败余爆,余爆自刎,多耳竟然亦舍命相陪。
他临咽气的时候,眼神里露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寞。
他喃喃的道:“我唯一希望击败的人已倒了,我唯一希望摧毁的剑亦已折断了,多耳啊!多耳!你活着又还有什么意思呢?”
说完这几句话之后,这位来自苗族的一代剑豪,就此结束了性命!
多耳死后,场面极其混乱。
数以千计的人群,都在急夺多耳遗下的多耳神剑!
那是极残忍的一幕争夺战!
数百人无辜伤亡!
无数人因此而结怨。
混乱中,多耳神剑不见了!
一直到两百多年之后,多耳神剑才又再重现江湖,原来这把多耳神剑落在宝马别院里。
宝马别院的主人,就是神马天尊上官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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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看见了上官骥,头疼得很!
现在,坐在青池阁桌上的人,不问而知,就是上官骥唯一的儿子上官美龙。
上官美龙在江湖上的声名已渐渐响亮!
上官骥把多耳神剑交给儿子,还鼓励他去杀人。
父亲鼓励儿子去杀人?
不错!
一点也不错!
在宝马别院门前有一块巨大横匾,上面写着四个斗大的金字,这四个字就是“以杀为乐”!
以杀为乐!
这四个字未免杀气太大了一些!
然而,江湖上多数人对这四个字,都没有非议。
因为上官骥父子杀的,都是些卑鄙无耻,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大盗。
这些人,本就该杀!
“该杀之人,一剑宰之,岂不快哉!”这是上官骥常说的话,而且言行一致,也是他常做的事。
上官美龙自幼深受父亲的思想感染,长大之后,也本着“以杀为乐”的宗旨,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在白道的江湖人眼中看来,上官父子有可敬的一面,但行事往往流于偏激,难免有时候会枉杀无辜。
这等江湖败类,虽然做出作奸犯科的事,但其中有若干罪不致死之辈,亦给上官父子一剑宰掉,这未免是太过份了。
以杀为乐这四个字,虽然多数人都没有非议,但亦有人独持议异!
甚至有人要把这块杀气腾腾的牌匾拆下来!
结果,捋虎须的人给老虎咬了一口!
幸好,上官骥手下留情,否则拆牌匾的人,难免要躺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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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放眼到处张望!
上官美龙冷冷一笑:“家父在别院中赏梅喝酒,不在这里,你放心好了。”
唐竹权一搓胖肚皮,真的松了口气。
上官美龙又瞪着唐竹权,道:“你刚才嘴里不干不净,应该掌嘴。”
“掌嘴?”唐竹权一怔:“谁敢掌老子的嘴?”
上官美龙冷冷一笑!
青池阁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
“别人不敢掌你的嘴,但我敢。”
一听到这把声音,唐竹权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他几乎立刻就想钻到桌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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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总会有些秘密。
有些秘密很重要.
但有些秘密却很可笑!
唐竹权也有一个秘密,一个可笑的秘密。
他喝醉了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但这个可笑的秘密,就算他醉死了也绝对不会向别人说出来!
唐门五绝指法,天下无双。
唐家大少爷的快指,可说名闻天下。
他曾经用这双胖大的手,杀过了不少人!
同时,他更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在敌人的脸上,重重的掴一记耳光。
但掴人耳光者,人亦掴其耳光!
唐竹权三年前曾在一间酒寮时,喝得天昏地暗。
一个人喝上七八分酒意,自然难兔噜苏一点。
偏偏他遇上了一个最讨厌别人噜苏的女孩子,她喝令他别再胡说八道,但他不加理睬,于是,这个女孩毫不客气,一连两记耳光就重重打在他的脸上!
唐竹权这一惊,实在是非同小可!
虽然他已有七八分酒意,但他还是相当清醒的!
这个女孩子的出手,看似不快,其实极快,而且手势奇异,竟然令唐竹权无法闪避!
唐竹权不信这个邪,故意道:“你再敢动手,老子就……”
他的说话还未说完,脸上又已火辣辣的挨了两掌!
唐竹权被她连打四个耳光,倒变成四目无光了!
他知道凭自己的武功,一定可以打赢这个女孩子。
她出手虽快,但内功方面,显然并不济事!
但唐竹权又怎能对这个淘气的女孩子骤施杀手?
所以,他吃了这个亏之后,毫无报复之念,挟起一个大酒缸,便摇头摆脑的狂歌而去。
——被人刮了四个耳光还会狂歌一曲的,除了唐竹权之外,怕再也难以找出第二个人了。
唐竹权给人的印象,是个胖醉鬼,也是个糊涂虫!
他做事笨手笨脚的,天生一副糊涂的样子!
但如果有人认为他真的是个糊涂虫,那么这人无疑是愚不可及!
唐家大少爷看来糊涂,其实比谁都精明。
就算他有九分酒意的时候,他仍然能看见乞丐头发上的虱子。
他被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的掴了四个耳光,心中虽无报复之念,但最少也该把对方的来历查个明白!
不到半天,他就已经打听出这个淘气女孩的来历!
当唐竹权查出了她的来历时,更加脚底抹油溜得更快!
原来她就是上官骥的女儿,也是江湖上号称“恶凤”的上官美凤!
上官美凤被人称为恶凤,其实她也并不怎样凶恶,只是淘气一些而已。
唐竹权想不到大年初一,就遇上了这个难缠的“女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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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妖精。
唐竹权的心里,骂了一遍又一遍!
虽然这个女妖精并不怎样太可恶,只是被她掴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未免难受一点而已。
上官美凤说要掌唐竹权的嘴!
她敢说敢做,果然走过来,一个耳光就向唐竹权的脸上掴去!
唐竹权急闪。
但上官美凤的掌法,极为诡异,一闪一缩,竟然绕过唐竹权的身子,从背后一掌向他的脸上掴去。
这一掌很精采,也很淘气。
唐竹权的脸色变了,他竟然无法闪避开去!
他心中暗叫一声:“完了,杭州唐门的声名,只怕就要毁在这丫头的手下。”
如果唐竹权想下杀手,上官美凤想打他一记耳光就极不容易,而且很可能会伤在这个大胖子的手下!
但唐竹权的杀手锏,绝不会向上官美凤施展!
上官美凤还是和三年前一样淘气,但脸庞和身段都比以前成熟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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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美龙对于妹妹的行动,从来都不大喜欢干涉。
眼看这一记耳光唐竹权是捱定了之际,突然一块不大不小的东西,从一个窗户之外飞击进来。
上官美凤大喝一声,正想拨剑,但这块东西已“叭”的一声,击在上官美凤白如凝脂的手腕上!
上官美凤脸色倏然绯红!
击中她手腕的东西,原来竟是一条鸡腿骨。
上官美凤的脸色变了。
上官美龙的脸色也是阵红阵白!
唐竹权逃过这一场“劫数”,总算松了一口气。
用鸡腿骨击中上官美凤手腕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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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池阁的屋檐下,有一只刚筑好的燕巢。
燕巢上有三只很细小,连羽毛还未长齐的雏燕。
它们的父母,不断地从外面找寻食物,喂养自己的儿女!
雌雄双燕已喂饲了十几次,但他们居然没有发觉到,屋檐的别一端,正斜卧着一个懒洋洋的蓝衣人。
这个蓝衣人左手拿着两条又香又滑的鸡腿,一面吃,一面在欣赏燕子喂养儿女的情景。
檐下有窗。
窗户之内,就是青池阁的大堂。
上官美凤挨了一记鸡腿骨,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腕上火辣辣的,又怎不令她大为生气!
这条鸡腿骨,就是蓝衣人吃剩下来的东西。
上官美凤正想冲上去,找他算帐,但那蓝衣人却居然从另一个窗户之外飞跃进来了。
他飞跃的姿态还不算很潇洒美妙,但却身轻似燕,连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唐竹权一看见这个人,立刻就笑了。
那是内心喜悦的笑,并非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
原来这个蓝衣人,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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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到处都是恭喜发财之声。
但龙城璧看见了唐竹权,却并不说恭喜发财,而是问他今天准备喝多少斤酒。
唐竹权喉咙里酒虫又在作怪。
他冷哼一声,怒声道:“那三十缸醉春风,已被宝马院的人全部抢购一空。”
龙城璧淡淡一笑:“这也是一件怪事,醉春风本来就是宝马别院酿制的佳酿,每年大年初一都拿出三十缸在青池阁寄卖,但现在居然又一下把自己寄卖的酒运回去,这种事,倒希望上官大侠能解释一二,也好让唐兄心息。”
上官美凤扬了扬眉,冷笑说道:“哼!咱们偏就喜欢把这些酒运来运去,那又怎样?”
龙城璧耸耸肩,笑道:“上官小姐的说话,未免令在下有莫名其妙之感,宝马别院的人再无聊,也不会做出这种毫无意义的事罢?”
上官美凤刚想反驳,上官美龙已接道:“阁下可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大侠?”
龙城璧淡然一笑,道:“正是在下,不过大侠二字,着实愧不敢当。”
上官美龙道:“宝马别院每年例必在此处寄卖三十缸醉春风,是十年前家父订下来的规矩!”
龙城璧双眉一轩,道:“敢问用意何在?”
上官美龙道:“醉春风不但是天下名酿,也是一种奇特的药酒。”
龙城璧道:“它能治何种病症?”
上官美龙道:“它可以根治风湿,疮毒,血瘤,更可以遏止魔衣蛾翼散毒力的发作。”
“魔衣蛾翼散?”龙城璧陡地一怔,喉际间忍不住发出了一下惊诧的声响。
“不错,”上官美龙抽了口气,道:“魔衣蛾是一种含有剧毒的毒物,尤其是它的双翼,经过特别制炼之后,更是剧毒中的剧毒,魔衣蛾翼散自从八十年前在中原出现过之后,身中此毒之人,从未有任何人能幸免于难。”
龙城璧诧然道:“醉春风这种酒能解此毒?”
上官美龙道:“不能,但它却可以使毒性暂时不再发作,有效期间为三百八十天。”
龙城璧道:“究竟是谁中过了这种剧毒?”
上官美龙长声浩叹,道:“中毒之人,是在下的伯父。”
龙城璧稍微震动一下,道:“莫非是上官铮老侠?”
上官美龙点头道:“不错,但伯父与家父素有隙嫌,他坚不肯无条件接受醉春风,除非高价出售,他才肯派人前往购买,而且每次只购一缸,决不多取。”
唐竹权怪眼一翻道:“想不到上官骥的胞兄,竟然是个脾气古怪的怪物。”
上官美龙怒道:“你这个大胖子才是怪物!”
唐竹权瞪大了眼睛,但却没有出言反驳。
龙城璧道:“既然如此,今年又为何不再卖酒?难道突然发生了变化?”
上官美龙点点头,叹道:“不错,因为伯父已于三日之前,突然逝世。”
龙城璧道:“是否因为有魔衣蛾翼散的毒力发作致令他不支病逝?”
上官美龙又是一声叹道:“他并不是病逝,而是被人暗杀。”
“暗杀?”龙城璧望着上官美龙:“凶手是谁,可曾找出?”
上官美龙语声一沉道:“凶手虽然没有抓到,但已查出是鬼弩客严魁干的。”
龙城璧忍不住“哦”一声:“严魁此人,听说是金蹄堡的杀手。”
上官美龙道:“他不但是金蹄堡的杀手,也是金蹄堡主石九烧的东床快婿。”
龙城璧道:“石九烧一直与令尊不和,想不到与你伯父也是势如水火。”
上官美龙黯然道:“伯父虽然与家父不睦,但他也是正气凛然的一代豪侠,金蹄堡在江湖上恶名昭著,堡中上上下下,都是凶残无耻之辈,伯父身中奇毒,就是因为与金蹄堡作对,而惨被石九烧所暗杀的。”
唐竹权突然插口说道:“上官铮既然已遭不幸,那三十缸醉春风义有何用?何不都卖给老子?让老子喝个痛痛快快。”
上官美龙道:“现在这三十缸醉春风,已变成本届马王大赛三种奖赏之一。”
唐竹权屈指一算,恍然道:“今年又是马王大赛的时候了。”
上官美龙道:“马王大赛是宝马别院每隔十年例必举行的赛事,得胜名驹,就是马王之王。”
龙城璧长长吐出口气:“十年前的马王大赛,在下也曾作旁观者,那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盛会!”
唐竹权说来说去,仍然念念不忘那三十缸醉春风:“赛马的人,未必喜欢喝酒,这三十缸酒若给一个尼姑、和尚之类的出家人赢得,又有何用?”
上官美龙笑道:“马王大赛已有百余年历史,据纪录册上记载,从未有尼姑与和尚参加比赛!”
唐竹权揉揉胖大的肚子,不住地在叹气。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贵院今次用醉春风作为赛马的奖赏,就是想把一个已退隐江湖多年的老魔头引出来。”
上官美龙的脸色一变。
他突然什么话也没有说,掉头就离开青池阁。
上官美凤斜睨了唐竹权一眼,也跟着兄长离去。
唐竹权气得七窍生烟。
他从杭州老远的地方赶到长安,想将三十缸醉春风全部买下,结果连一滴都无法沾唇。
他突然大声怒吼:“宝马别院上上下下,男女老幼个个都是王……”
“王八蛋”三个字,他只骂了一半,便被龙城璧一手掩住他的嘴巴。
龙城璧脸色一沉:“唐兄,这件事情大有跷蹊,你要喝酒,我带你到别一个地方去!”
唐竹权一呆。
龙城璧已拖着他走出大街,在街上左弯右转,居然带着唐竹权来到一间豆腐店之前。
第二回
豆腐店门外摆着各式各样的豆腐。
光顾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较多。
唐竹权皱着鼻子,盯着卖豆腐的那个老人。
他立刻问龙城璧:“大年初一,难道豆腐店里有酒喝?”
龙城璧淡淡一笑:“难道你以为我会带你来这里吃豆腐?”
卖豆腐的老人很忙碌。
他好像完全没有发觉龙城璧和唐竹权两人,一起走进了豆腐店之内!
从外面看来,这一间店铺的面积并不广阔。
但穿过了店铺外堂,转过一条短窄的走廊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个气魄壮严的练武厅。
练武厅两旁,分别摆着八座巨型的兵器架。
兵器架上的兵器,包括了刀、枪、剑、戟、矛、狼牙棒和钢盾、钢叉,还有钢铁制成的三节棍。
唐竹权吁了口气。
他想不到这间平平无奇的豆脑店,里面竟然有一个这样的练武厅。
在练武厅的尽头,还有一张金桌。
看见了这张金桌,唐竹权的心跳立刻快了起来。
这一张金桌,最少也有千斤的重量。
光是一千斤黄金的价值,就已经令人为之咋舌。
但令到唐竹权为之一阵心跳的,并不是这一张金桌,而是金桌上的三十缸醉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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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缸醉春风,其中有两缸的泥封已被撬开。
酒香四溢,唐竹权还没有忘记醉春风那种醉人的香气。
唐竹权大步上前,捧起其中一缸,就想仰首喝下!
三十缸醉春风的后面,突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叹息声。
唐竹权连忙把酒放下,问道:“卫空空?”
酒缸后立刻冒出了一张英俊,但却带着七分酒意的脸。
唐竹权没有猜错。
他只是听到这个人一下的叹息,便已认出这把声音是卫空空的。
卫空空。
天下独一无二,专砍江湖败类脑袋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居然在这间豆腐店里喝酒。
而且他喝的还是唐竹权渴望已久的醉春风。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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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风果然是好酒。
卫空空喝了两缸,浑身舒服极了。
但他看见了唐竹权之后,却又浑身不舒服到了极点。
唐竹权哼声,道:“你独个儿躲在这里喝醉春风,居然不关照老子,这还算是什么朋友?”
唐竹权哼声,道:“实不相瞒,连在下都不知道今天会有这种口福。”
唐竹权冷冷一笑。
龙城璧微微笑了笑,道:“卫空空的确不知道这里居然会有三十缸好酒在等着他,就正如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三十缸醉春风一样。”
唐竹权抓抓腮子,道:“这些酒本已被宝马别院的王八蛋运回去了,怎么忽然又会在这里?”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宝马别院可以把酒运回去,咱们也可以把酒买回来。”
唐竹权不懂。
卫空空也是莫名其妙。
就在这个时候,卖豆腐的老人来了。
他卖的豆腐又香又滑。
但这个老头儿的脸,却满是皱纹,而且身上还臭得很。
那是酒臭。
唐竹权一看见这个老人,就知道他也是个志同道合的醉鬼。
龙城璧悠然一笑,道:“这三十缸醉春风,就是这位老前辈亲自买回来的。”
唐竹权道:“宝马别院怎肯把酒卖给他?”
卖豆腐的老人哈哈一笑,“他们当然不肯卖,但老子已把银子放在运酒的马车上,同时还点了勒氏双雄的麻穴,这三十缸酒,就只好换一个地方,来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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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氏双雄,是宝马别院的护院高手,双刀合璧,江湖上能撄其锋的人并不多。
勒氏双雄负责运送三十缸醉春风,本可胜任愉快,但他们怎样也想不到,途中居然会出现强盗。
强盗通常都抢掠金钱财物的。
但这个强盗却抢酒。
这三十缸酒的价值,最少也在黄金千两之谱。
但这个强盗却只放下纹银三十两,就把这些酒全部抢走,临走的时候还对勒氏双雄说道:“这种比醋还酸的劣酒,一两纹银一缸,绝对没有亏待两位了。”
勒氏双雄眼巴巴的望着三十缸醉春风被人抢去,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因为这个强盗一出手就已经把他们的麻穴制住。
怪事年年有。
想不到大年初一,会出现一个抢酒的强盗。
这个强盗,就是卖豆腐的糟老头儿。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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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自从二十岁开始,一直都自称“老子”!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满嘴老人前老子后的,甚至在他父亲唐老人面前,也曾自称“老子”。
唐老人忍不住狠狠一拳就向他的脸上打去。
“老子是你的老子,你是老子的儿子,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自称老子?”
唐竹权自称老子已成习惯,这种自称,可谓粗鲁,毫无礼貌。
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唐竹权本来就不是一个谦逊有礼的人。
唐竹权喜欢自称老子,而这个卖豆腐的老人,也是喜欢自称老子的。
唐竹权忍不住问龙城璧:“他究竟是谁?”
龙城璧道:“唐兄,你常自诩酒量冠甲天下,但若与这位前辈相比,恐怕还有一段距离。”
唐竹权一怔。
“难道他就是四十年前的不醉神翁简天痴?”
卖豆腐的老人突然抚须大笑:“难得!难得!难得老子退隐江湖四十年,还有人能记得起不醉神翁这四个字。”
龙城璧道:“这位老前辈,正是不醉神翁。”
不醉神翁简天痴的辈份,比唐老人还高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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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简天痴曾在泰山召开论剑大会。
论剑大会纯粹以武会友,点到即止,结果简天痴第一阵就败了下来!
击败简天痴的,是一个不见经传的无名剑客。
其实那个剑客的剑法,虽然颇见突出,但亦绝非简天痴的敌手。
为什么?
原来这个剑客,是太湖一间酒庄的少东主!
简天痴欠下这个少东主不少酒债,少东主对他说道:“论剑大会上你故意败阵,这笔酒债就一了百了,而且以后你要喝多少,就尽管到我的酒庄来喝个痛快。”
简天痴不喜欢争名,亦不喜欢夺利。
他唯一的嗜好,为了喝酒,他竟然不惜牺牲一世英名,故意败在这个酒庄少东主的剑下。
三个月之后,简天痴到了太湖那间酒庄,喝个不亦乐乎。
如是他疯狂地喝酒半年,忽然之间传出简天痴的死讯。
简天痴因喝酒过量,醉死了。
这一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武林每一个角落。
但一年之后,简天痴又重现江湖,他一出手就把那个酒庄少东主一剑杀死。
简天痴为什么忽然要对他下毒手?
原来这个少东主在泰山“扬威”之后,名声大噪,他居然立刻就开设了一间武馆,设帐授徒。
太湖神剑手伍璜之名,已在泰山论剑大会中传遍天下。
可惜伍璜并不是个正人君子。
他的名气越大,势力也越大。
当他势力坐大之后,他所干的坏事简直就令简天痴无法容忍。
结果,简天痴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出面与伍璜交涉。
伍璜居然暗中遣派高手,欲暗算简天痴。
但简天痴功夫毕竟较高,经过一番剧战之后,伍璜全军覆没,而这个沽名钓誉的酒庄少东主也死在简天痴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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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风一缸又一缸的被喝掉。
唐竹权大赞好酒。
他一面赞,一面拼命的把酒猛灌。
连简天痴都不能不承认这个大胖子是天下第一号醉鬼。
现在的简天痴,虽然仍然喝酒,但喝的数量已大为减少。
唐竹权对简天痴道:“如此佳酿,何不开怀痛饮一番?”
简天痴叹息一声,道:“酒虽好,但老子的心情不好,又如何能开怀痛饮?”
唐竹权放下酒缸,道,老前辈有何心事,不妨直说,若老子能助一臂之力,自当效犬马之劳。”
“犬马之劳四字,未免太显重一点罢?”卫空空笑了笑道:“他的心事,并非你所能为他解决的。”
唐竹权道:“却是何故?”
简天痴道:“今届马王大赛,老子也在被邀请参加比赛之列。”
“马王大赛?”唐竹权笑了笑,道:“这种玩艺儿可不怎么样有趣,还是喝酒过瘾些。”
龙城璧苦笑一声,道:“唐兄自然认为喝酒比骑马过瘾,但别人却不是这样想法。”
“别人?”唐竹权道:“这个别人,你指是谁?”
龙城璧道:“银衣血手魔石九烧。”
唐竹权道:“金蹄堡堡主?”
龙城璧道:“不错,正是此人。”
唐竹权冷冷一笑,道:“石九烧乃江湖败类,老子恨不得把它当作醉春风,一口吞掉。”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醉春风是很可爱的好酒,但石九烧这个人却一点也不可爱。”
唐竹权道:“何止不可爱,简直就令人可恶可憎可恨可……”
卫空空挥挥手,道:“别再喝下去了,喝醉的人,总是特别噜苏。”
唐竹权瞪眼怒道:“你敢说老子已经喝醉了?”
卫空空道:“喝醉了的人,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喝醉。”
唐竹权一拍桌子,大骂道:“姓卫的,别以为老子怕了你的砍脑袋剑法。”
卫空空冷笑一声:“难道你想与我一较高下?”
唐竹权喉咙里发出一阵怒吼。
“站出来,别躲在酒缸后。”
“胖鬼,你以为卫某真的怕你?”
“怕不怕你心中有数,站起来,咱们在这里拼个高低。”
唐竹权咄咄逼人。
卫空空也凶巴巴的样子。
眼看这一对老朋友快要大打出手了,龙城璧和简天痴仍然无动于衷,不但不劝一劝,反而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难道他们真的希望自己人打下一场大架,真刀真枪的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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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竹权早就站在练武厅的中央。
卫空空不甘示弱地冲出,两人果然交手起来!
唐竹权的五绝指法,天下无双。
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威震江湖。
这一战打下来,应该非常可观。
然而,他们的“拼命”,却是徒具姿势,并非名副其实的生死相搏。
他们越战越远,顷刻之间,竟然混战到那条短窄的走廊。
龙城璧与简天痴相视一笑,也大步跟了上去!
就在此刻,走廊外蓦地传来一阵惨呼之声。
只听得卫空空与唐竹权同时大喝,兵器交鸣之声响个不停。
龙城璧与简天痴心里有数。
唐、卫二人无故争吵,甚至动武,并不是喝醉,而是他们早已察觉到走廊之外,有敌人掩至。
龙城璧与简天痴都是江湖经验老到之辈,一眼便看出他们是在故弄玄虚,以内讧为名,却出其不意把敌人杀个措手不及。
唐竹权身材胖大,骤眼看来,给人一种迟钝的感觉。
但他刚到走廊,立刻就有两个黑衣人被他用五绝指法击倒。
另外还有六个黑衣人,手持刀剑,扑向卫空空。
卫空空目光如炬,一眼便已认出这六个黑衣人中,其中有三个乃是横行陇北多年的勾魂三魔手。
三魔手虽然用刀作为兵刃,但最厉害的还是他们的左手。
他们往往以刀作为掩护,敌人只顾对付其兵刃,冷不防主要杀着,却是来自他们的左手。
左手勾魂,穿心锁脉,是三魔手的拿手好戏。
卫空空非常恨三魔手这种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三年前几乎与他们火拼。
但最后却给龙城璧劝了开去。
龙城璧劝开卫空空,是因当时卫空空醉得很厉害,根本连剑都拿不稳。
想不到现在勾魂三魔手竟然闯到这间豆腐店的后堂。
卫空空自然不再客气,施出生平绝学与三个周旋。
三年前卫空空喝得烂醉如泥。
现在的卫空空,也有七八分酒意。
但每当卫空空有七八分酒意之际,正是他发挥砍脑袋剑法威力最大的时候。
飕!
飕!
飕!
砍脑袋剑法来了!
但这一次,卫空空并没有砍掉他们的脑袋,而是把他们三人的左手,全部砍了下来。
唐竹权咧嘴大笑,道:“砍得好!”
勾魂三魔的脸色同时变成惨白。
另外三个黑衣人,却极为凶悍,不顾一切的挥剑缠斗卫空空。
卫空空剑锋抖动,虽然手中一柄长剑并非品质上佳的宝剑,但杀气之强烈,连站在三丈之外的简天痴亦深深察觉到。
简天痴看得不住点头。
卫空空剑气如虹,十招之内,再把这三个持剑的右手全部砍断。
六个黑衣人,相顾失色。
勾魂三魔手的左手全部被砍断。
而另外三个黑衣人,却被砍断右手。
唐竹权大吼一声,把其中一个揪住,左左右右的,一连赏了他七八记耳光。
这七八记耳光打得很重,这人差点就被打得晕倒过去!
龙城璧背负双手,冷冷笑道:“店门外的朋友,为什么不进来喝一杯酒?”
走廊外无人答话。
简天痴嘿嘿一笑,道:“金蹄堡的总舵子,果然找上门来了。”
唐竹权一手就把手上的黑衣人甩掉。
龙城璧又冷冷的说道:“站在门外的,莫非是金蹄堡的七大护法?”
走廊外仍毫无动静。
几个受了伤的黑衣人,包括勾魂三魔手,已纷纷退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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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间平时完全没有人注意的豆腐店门外,现在已静悄悄的又出现了七个血衣人。
这七个人的衣衫,本是雪白绸缎缝制的长袍。
但雪白长袍,都已染上了斑斑的血迹。
这些血迹,早已干透。
这七个血衣人,显然与刚才那几个黑衣人是同一路的。
龙城璧站在最前,按住唐竹权,不让他冲出去。
忽然间,一阵清澈的马蹄声响起。
三匹枣红骏马,竟然缓缓地从豆腐店门外,踱步内进,直达练武厅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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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匹枣红骏马,都有马鞍。
马鞍上没有人,但却分别缚着三个竹篮!
第一匹马上的竹篮,装满了珍珠。
第一篮珍珠,每一粒都又圆又大,而且色泽光亮可人。
第二匹马上的竹篮,则盛载着一双制作精巧的玉马。
而第三匹马上的竹篮,只盛载着一个方形锦盒。
简天痴冷冷一笑:“哼!这算是什么意思?”
三匹骏马之后,是七个血衣人相继随之大步而入。
龙城璧目光一闪,道:“果然是金蹄堡七大护法都来了。”
简天痴冷喝道:“尔等擅闯此地,分明不把老子看在眼内!”
七个血衣人脸上皆木无表情,仿佛完全没有听到简天痴的说话。
突然之间,一阵长笑之声从走廊外传至。
接着,一个朱衣金扇大汉,在一群黑衣武士簇拥之下,神气十足地傲然而来。
龙城璧嘿嘿一笑,道:“富贵山庄的朱庄主,竟然在金蹄堡中做了狗奴才!”
唐竹权目中杀机倏现:“他就是去年在魔村坪外奸杀六名妇孺的朱五?”
朱衣大汉冷哼一声:“唐胖子,久仰大名了。”
唐竹权冷冷一笑:“朱五,你已到了罪恶贯盈的时候了。”
朱五嘿嘿冷笑:“现在并不是打架的时候。”
唐竹权道:“不是打架的时候?难道你是到这里来谈生意?”
朱五沉吟片刻,冷笑道:“这一次你说对了。”
龙城璧悠悠地一笑,道:“谈生意必须要有本钱。”
朱五道:“朱某可不是做惯无本买卖的人,谈生意的本钱,早已准备妥当。”
龙城璧身形忽起,仿似一只轻盈的小鸟,落在第一匹马的马背上。
他俯身拾起几颗明珠,眸子里闪出来的光芒,比珍珠的光芒犹更刺人眼目。
龙城璧淡淡一笑,对朱五道:“光是这一篮珍珠,便已价值不菲。”
朱五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直盯着那些珍珠:“龙大侠是识货之人,当然不会看错。”
龙城璧淡淡的说下去:“这一篮明珠,一共是三百九十八颗。”
唐竹权大奇:“你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呢?
龙城璧含笑不语,静静地看着朱五。
朱五的脸色,阴晴不定,终于强笑道:“龙城璧,朱某没有说错,你果然是个有眼光的人,一眼便已看出这里有三百九十八颗明珠。”
龙城璧仍然一言不发。
唐竹权忍不住再问:“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龙城璧笑一笑,道:“五个月前大名府巨富杨桐泽家中,被人强抢了一批价值连城的明珠,数目不多不少,恰巧是三百九十八颗。”
唐竹权总算明白过来。
朱五的神态,立刻又回复平静:“无论这些明珠的来历如何,总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这一点大概没有错罢?”
龙城璧点点头,道:“这句话说倒是不错。”
说完这八个字之后,他又已飘落在第二匹马的马背之上。
龙城璧拿起竹篮中的其中一匹玉马,看了半晌,忍不住赞口道:“果然不愧是西汉名匠的精心佳作,光是琢磨的工艺价值,就已在万两黄金之上。”
朱五淡淡一笑:“好眼光!”
龙城璧却叹了口气,道:“这一双玉马,本是陕西万柏谷谷主袁长青之物,但袁谷主现在已被埋葬在数千里外的一株枯树下。”
朱五的脸色变了。
龙城璧冷冷一笑:“这件事龙某知道与你绝对无关。”
朱五一怔。
龙城璧又冷笑道:“凭你的力量,还不足以把袁谷主和万柏谷的长青八老尽数伏击毙命。”
朱五冷冷道:“龙城璧,你的说话越来越不成礼统了。”
“不成礼统?”龙城璧仰天长笑,笑声穿云裂石:“在下雪刀浪子,本来就是一个不成礼统的人,你说这种话,简直等于白说。”
朱五哑然,不再说话了。
龙城璧又再飞跃到第三匹马的马背上去。
这匹马背上的竹篮,盛放着一个方形的锦盒。
锦盒很精致,里面放着的东西,不问而知,必然是极其贵重的。
龙城璧也不客气,一手就掀开了这个方形的锦盒。
这个锦盒一经打开,卫空空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锦盒里只有一条紫玉精制而成的玉鱼而已。
玉鱼上有三个小字。
卫空空虽然相隔得远,看不清楚玉鱼上面刻着的小字,但他早已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
这三个小字,就是刻着他自己的名字——卫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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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空空!
玉鱼上雕刻着的小字,竟然是“卫空空”!
当龙城璧看见了这三个字之后,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
他已明白这一条玉鱼的来历。
不等卫空空发作,龙城璧已首先拔刀从马背上俯冲而下,直指着朱五。
“七层云雾峰珠玑山庄的薛三小姐在什么地方?”
朱五笑了。
他的笑,是属于皮笑肉不笑的一种。
卫空空的长剑也已出鞘,他把身子拦在龙城璧的面前,对朱五说道:“阁下也许该知道,在下与薛三小姐的关系罢?”
朱五狞笑着,道:“江湖上,又有谁不知道,薛惜瑶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未婚妻?”
卫空空强忍怒气,道:“既然阁下知道这一点,劳烦相告一声,这条玉鱼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朱五哈哈一笑:“快人快语,实不相瞒,薛三小姐已落入咱们的掌握之中!”
卫空空双眉紧蹙:“如此说来,尔等来到此地,是冲着卫某人而来的了?”
朱五笑了笑,道:“卫大侠果然是明白事理的人,朱某今番到此,并无别心,只想诚心诚意与阁下做点买卖。”
“买卖?”卫空空冷笑道:“什么买卖?”
朱五突然把嗓子压低道:“咱们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阁下的那匹猴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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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空空在江湖上的名气越来越大。
他的人本来无名,因剑而著名。
他的剑也本来无名,却因人而名震天下。
平平凡凡的一柄剑,落在卫空空的掌中,就绝不平凡。
快剑闯江湖,武林败类皆丧胆。
提起了偷脑袋大侠这五个字,正义中人肃然起敬,魅魑魍魉却连半夜深更都难以睡着觉。
卫空空以前无马。
他拥有的第一匹马,就是猴子马。
猴子马,什么都不像,只像一匹既老又瘦的老猴子。
然而,人不可貌相。
马亦如此。
这一匹外表难看无比,丑陋无比的老马,脚程之快竟然在一般骏马之上。
它不但快,而且韧力坚强,途程越长,越是跑得精神奕奕。
这是一匹难看的马,也是一匹难以估计透的马。
连卫空空自己,也不知道胯下的坐骑,究竟还有多少实力。
卫空空是个爱惜马儿的人。
他不愿尽全力催策猴子马,以免使它受到过份折磨。
现在,江湖中人已渐渐知道,卫空空的猴子马,虽然又老又丑,却是世间难求的一等良驹。
朱五挟雷霆万钧之势而来,原来就是为了这一匹猴子马。
卫空空并不是个随便就会发怒的人。
但现在,他确实无名火起三千丈,因为朱五竟然掳劫薛惜瑶作为威胁。
朱五很镇静。
显然,他志在必得,无论如何都要卫空空把猴子马交出来。
可是,他疏忽了一件事。
卫空空从两岁开始,就已经是个绝不容易被屈服的人。
——他可以被人砍断脖子,但他绝不容易被屈服。
——虽然他最心爱的未婚妻子薛惜瑶已落在金蹄堡的控制中,但他仍然不愿意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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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了解卫空空的人,除了薛惜瑶之外,普天下之下也许就只有一个龙城璧。
卫空空的脾气,绝不会向任何恶势力低头。
朱五是金蹄堡的总管。
他前来勒取猴子马,当然是石九烧的旨意。
卫空空冷冷地对朱五道:“想不到石堡主居然会看上了在下的一匹丑马。”
朱五道:“马虽难看,却是万中难选其一的千里良驹。”
卫空空道:“着来石堡主对于这一匹马,是志在必得。”
朱五道:“石堡主亦未曾亏待阁下,这一篮珍珠和一双玉马,已足够让卫大侠另购良驹千百匹。”
龙城璧叹了一声,道:“只可惜一千匹良驹,也比不上这匹猴子马。”
朱五冷笑一声,道:“龙城璧,朱某已对阁下容忍甚多,别再架梁子吧。”
龙城璧忽然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盯着朱五,半晌才缓缓说道:“这倒奇怪,你为什么要对我这种人加以容忍?”
朱五一怔。
龙城璧陡地大笑,手中的风雪之刀已作出一个挑战的恣态。
朱五的面色变了。
他咬牙喝道:“上!先砍掉他的一双手,再砍断他的两条腿!”
七个血衣人立刻包围了龙城璧,两柄长剑首先发难,接着,毒针毒弹丸横飞,竟然一下子就想把雪刀浪子置诸死地。
风雪之刀一扬,呼啸生风。
龙城璧大喝道:“朱总管看刀!”
“刀”宇才出口,风雪之刀已劈八刀,八条龙刀法果然厉害。
七个血衣人只觉眼前一花,龙城璧不见踪影,原来他已脱离了这个包围圈,与朱五剧战得难分难解。
朱五不愧是绝顶高手。
他能够在金蹄堡中担任总管一职,并不简单。
只见朱五身形展开,手中一柄金扇忽张忽收,反客为主,居然反攻龙城璧。
龙城璧气定神闭,毫不急躁。
那七个血衣人,都已和唐竹权、简天痴展开了舍死忘生的凶险决斗。
反而卫空空什么事也没有做,只是右手紧捏玉鱼,双眼直向走廊之外望去。
走廊外站着一个孤独的紫袍人。
卫空空第一眼看见这个人,就觉得对方很孤独。
他的眸子深隐,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光芒,更加孤独,就像一条离群独处的狼。
狼!
想起这个“狼”字,卫空空有点心悸了。
江湖上最寂寞,也最令人感到可怕的,就是那些像狼一般性格的人。
十八年前君山狼侠翁一鼎,以侠名始,以魔名终,他在江湖上出现的时间,前后十年,前五年杀尽江湖败类,但后五年却逢人皆杀,只要他一动杀机,连老弱妇孺,甚至怀孕妇女,亦难逃他剑下毒手。
是狼侠,也是狼魔。
翁一鼎就是个孤独的人,他的性格就像一条离群的狼!
现在,卫空空又在这里,看见了一个与翁一鼎同一类型的人。
卫空空的手中有剑。
这人的手中没有剑,剑在他的腰间。
但剑已与这人永远同在,无论他手中是否有剑,他与剑似乎已不可分割,浑成一体。
他的眉像剑。
他的人也像剑,而且是一柄已出鞘的锋利无匹的神剑。
练剑的人,并不一定孤独。
但只以剑作为唯一的朋友的人,这人孤独的程度,就会超乎任何人想像之外。
翁一鼎就是这种人。
既是剑圣,亦是剑魔。
翁一鼎已在八年前被一个无名杀手所杀了,这人是否第二个翁一鼎?
第三回
走廊旁,有一株桃树。
紫袍人突然走到桃树下,轻叹一声。
卫空空皱眉道:“这位兄台,何以在桃树下喟然浩叹?”
紫袍人淡淡道:“你还是少管别人的闲事好些,否则,不但猴子马不保,未婚妻不保,连阁下的颈上首级,也同样难保。”
“哦。”卫空空一笑。
他笑得毫不自然。
他并不太关心自己的脑袋,但他关心猴子马,更关心薛惜瑶。
紫袍人忽然伸手,摘下一朵桃花,然后轻轻用手捏碎。
卫空空道:“桃花何罪?兄台何以甘作催花人?”
紫袍人冷冷一笑:“卫大侠,别来谈这一套,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的好。”
卫空空沉下了脸,道:“阁下此言,是何用意?”
紫袍人嘿嘿冷笑着道:“三百九十八颗明珠.再加上玉马,再加上薛三小姐的一条命,难道还抵不上区区一匹又老又丑的猴子马?”
卫空空总算明白:“原来想得到猴子马的人是阁下。”
紫衣人“唔”了一声,并不答话。
卫空空道:“阁下想得到猴子马,莫非对于马王大赛,甚有兴趣?”
紫袍人并不否认,干脆点点头。
卫空空咳嗽一声,道:“天下间名驹宝马多的是,何故却偏偏爱猴子马?”
紫袍子突然长长吐了口气,才道:“只有猴子马,才是金蹄追风的敌人。”
“金蹄追风?”卫空空皱眉道:“莫不是石九烧八大名驹之一?”
紫袍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卫空空道:“金蹄追风既是石九烧的名驹,他大可以凭它夺得马王之王这个宝座。”
紫袍人冷冷道,可惜金蹄追风已被人盗走了。”
卫空空一呆,道:“为什么有人要盗取这一匹马?”
紫袍人道:“因为这人不希望石九烧在马王大赛中获胜。”
卫空空道:“这个盗马的人是谁?”
紫袍人冷笑一声,伸手又把一朵桃花摘下,然后才道:“他梅,名桃李。”
卫空空立时道:“情圣梅桃李?”
紫袍人缓缓点头,道:“想不到你连梅桃李的外号都已知道。”
卫空空叹一口气,道:“他为了追求宝马别院的上官小姐,已花尽了无数心血,听说去年秋天,他曾送了一辆相思金车给上官小姐,这一辆金车价值极巨不在话下,而且还是他亲手制造的,最少已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紫袍人道:“但上官小姐却把这辆金车熔掉,派人铸成了条金猪。”
卫空空道:“上官小姐淘气活泼,行事古灵精怪,梅桃李追求她,往往吃力不讨好。”
紫袍人冷冷一笑,道:“上官小姐做得很对。”
卫空空一呆。
紫袍人又把手中一朵桃花捏碎,然后才道:“梅桃李的确是一条猪。”
卫空空不以为然,道:“江湖传言,情圣梅桃李才貌俱佳,乃一表堂堂之人间俊才。”
紫袍人冷冷道:“他盗取了金蹄堡的第一良驹,无非想赢取马王大赛。”
卫空空道:“他何以如此重视这一场游戏?”
“游戏?”紫袍人沉声道:“今届的马王大赛,绝不是游戏。”
“难道其中有什么内幕?”
紫袍人道:“本届马王大赛,胜利者将会得到三种奖赏。”
卫空空道:“历届马王大赛俱是如此,今年又有何不同?”
紫袍人冷冷的道:“今年的奖赏,第一种是三十缸醉春风。”
卫空空知道:“三十缸醉春风,卫某人已喝了七八缸,还有余下来的,差不多都给卫某人的朋友喝光了。”
紫袍人冷笑道:“宝马别院中,还有三十缸醉春风,别忘记这种酒是宝马别院酿制出来的。”
卫空空道:“还有第二种奖赏呢?”
紫袍人道:“第二种奖赏是黄金五万两。”
卫空空哂然道:“两者比较,还是三十缸醉春风实际一些。”
紫袍人一呆,半晌后才道:“酒能乱性,这句话一点也不错,看来阁下已经有八九成醉了。”
卫空空道:“别管我是不是醉了,第三种奖赏又是什么东西?”
紫袍人摇摇头,道:“第三种奖赏不是东西,而是人。”
“人?”
“不错,是人。”
卫空空目中寒芒闪烁,忽道:“难道神马天尊上官骥打算赛马招亲?”
紫袍人缓缓点头,道:“唔!你说对了,第三种奖赏,就是上官骥的女儿上官美凤!”
卫空空登时一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梅桃李为什么要盗去石九烧的那匹金蹄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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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血衣人,摆出了血河大阵。
血河大阵本是崆峒派异人铜箫子所创,但在一百年前此阵法秘密外传,居然落在金蹄堡中。
这七个血衣人,就是金蹄堡的七大护法。
血河大阵杀气森森,按照北斗星阵的步法开始,但中途却演变成为一种邪门的怪阵,陷入血河大阵之人,往往被此阵法所迷惑,而无法脱身。
当然,使用此阵法的,必须本身具备一流的武功,否则阵法再厉害,也是于事无济。
唐竹权与简天痴陷入此血河大阵中。
这七大护法,年纪最轻的是血狐舒独醒,只有三十岁,而年纪最大的,则是血狮巫叟,已届八十高龄。
余无惧十八岁才开始练武,苦练二十年后,结果连江湖上第三流角色都可以把他打得一败涂地。
在三十八岁那年,余无惧在一个荒山上,悬绳自尽。
他自寻短见,就是因为练武二十年,竟然给丐帮一个两袋弟子,一拳就打爆了鼻子。
自尽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当他快要咽气的时候,他忽然又后悔了。
可是这个时候才后悔,未免太迟了。
然而,阎王注定五更死,谁敢把命三更亡?
余无惧几乎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际忽遇救星。
救他的人,是个脸无人色,像个死人的老和尚。
余无惧大难不死,果有后福。
原来这个脸无人色,死气沉沉的老和尚,就是当年少林寺十大叛徒之一的千杏大师。
千杏大师曾在藏经阁窃取了一本练功秘诀,最后给寺僧发觉,立刻连夜亡命奔逃,总算给他渡过此一劫难。
千杏大师的武功,原本已极高,盗取这一本秘诀之后,勤修十年,内外功火候更是突飞猛进。
可是,他练功不求正道,欲取捷径,在武功即将练成的最后一段时间,竟然走火入魔,全身武功散去八成,几经挣扎,才幸存一条老命。
余无惧被千杏大师挽回性命之后,蓦然发觉这个老和尚就是千杏大师,心中可谓又惊又喜,立刻跪拜,要求千杏收录他为弟子。
千杏大师晚景凄然,经不起余无惧再三请求,终于允其所请。
余无惧苦练二十年武功,毫无成就。
但他跟随千杏大师仅仅五年,情况立时起了巨大的变化。
昔日酒囊饭袋般的余无惧,现在已成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以前曾经打败余无惧的人,五年后统统都死在他的手下。
再过半年,千杏大师盍然长逝。
余无惧在江湖上渐渐地闯出了名堂,提起了魔鸡余无惧,真是谈虎变色。
余无惧的外号被称为魔鸡,因为“鸡”是他的乳名,三十八岁自尽之前,江湖中人都叫他笨鸡。
但他跟随千杏大师练艺有成之后,笨鸡不再笨了,于是变成了魔鸡。
但再过三年,魔鸡这个外号,又改了一改,被称为血鸡。
因为那时候,他已加入金蹄堡,成为金蹄堡七大护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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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个血衣人,就是金蹄堡的七大护法。
血河大阵仿似一层又一层的血浪,涌向简天痴和唐竹权。
这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
但一经接战之下,他们非但毫无醉意,而且比任何人还更清醒灵活。
唐竹权突然听到了一阵蚊子飞翔般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佯攻左路,实攻右方,先虚后实,实而后虚,虚虚实实,破阵可期矣。”
唐竹权暗喜,原来简天痴用蚁语传声的方法,把破敌妙计相告,血河大阵虽然厉害,但是,简天痴显然已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唐竹权依计而行,果奏奇效。
血河大阵的弱点,已被简天痴瞧了出来。
简天痴配合着唐竹权的行动,在唐门五绝指法的掩护下,首先一掌把血狐舒独醒震毙。
舒独醒被杀,血河大阵便乱了阵脚。
唐竹权暴喝一声,一双胖大的手掌左右飞舞,改指为掌,又虚又实,再度把另一名护法击伤。
余无惧神态微现怒色。
自从他艺成以来,屡战强敌,血河大阵从未失手。
但现在七人中已有一死一伤,又怎不令他为之又惊又怒。
唐竹权冷冷一笑,再次猛烈攻击。
这一次,他用最凶悍的掌法,对付余无惧。
余无惧驾轻就熟,纵身退开。
简天痴却乘虚而入,一掌直攻对方胸膛下的要穴。
余无惧这次却不退缩,反手一掌,竟然与简天痴硬拼。
简天痴嘿嘿一笑。
倏然一声闷响,两掌紧贴在一起。
他们不但在拼掌,而且在比内力。
这种拼斗,极为凶险,败的一方固难侥幸,胜利者也必然元气大损。
又有两名白衣护法冲前,想乘人之危,袭击简天痴。但唐竹权已把简天痴的背后护住,那两名白衣护法不但未能得逞,反而又有一个被唐竹权的五绝指法击伤要害,惨呼倒下。
余无惧是七大护法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个。
如果他倒下,则七大护法的溃败已定局无疑。
简天痴乃当今江湖上硕果仅存的老辈高手。
论到辈份之高,他犹在唐竹权的父亲唐老人之上。
余无惧虽然练成不俗的武功,但与简天痴硬拼,无异是自寻死路。
不醉神翁生平与敌人交锋无数,又岂会败在余无惧的手下?
然而,世事往往令人难以逆料。
龙城璧也看见他们两人对掌,继而互拼内家真气,他也认为余无惧决非简天痴的敌手。
但忽然间,简天痴的脸色变成惨白,接着口中狂喷鲜血。
余无惧狞笑一声,掌上劲力突增,居然把简天痴一掌震飞数丈之外。
唐竹权大吃一惊,连忙走去把简天痴扶住。
“简老侠,你可别吓坏老子!”
简天痴脸色由白转灰,怒道:“那小子好阴险,他练成了八毒劲!”
“八毒劲?”唐竹权登时一呆:“八毒劲失传已三百余年,这家伙怎会练成了八毒劲?”
余无惧冷笑。
但他的笑容,并不自然。
简天痴的脸色,竟已由灰变黑!
唐竹权不再怠慢,文刻从怀中取出一颗碧血灵芝丸,塞进简天痴的口中。
简天痴摇头道:“别浪费了,八毒劲是天下最阴毒的掌功,而且毒已攻心,就算用一百斤人参王,也救不了老子的性命了。”
唐竹权叹了口气。
简天痴突然笑了笑,对余无惧道:“老弟,老子先走一步,十二个时辰之后再见!”
简天痴快要气绝了。
但在他未曾咽气之前,他听到一个人惨呼的声音。
惨呼的人,是朱五。
朱五与龙城璧缠斗百招之后,终告不支,但他仍然想用暗器偷袭龙城璧。
他有五枚碎骨飞梭,俱染奇毒。
这种碎骨飞梭,普天下只有十枚,乃三十年前湘西名匠顾玉山的精心佳作。
但他的暗器还未出手,风雪之刀已把他整个人迫到墙角里去。
朱五面临绝路,手中暗器成梅花形向龙城璧突袭。
他先用金扇引开龙城璧的注意,然后才趁机出手。
如果他的战略运用得当,无论是谁,都不容易避得过这五枚要命的碎骨飞梭。
可惜朱五疏忽了一件事。
龙城璧虽然是以八条龙刀法名震天下,但他对于接暗器的功夫,绝不下于刀法上的造诣。
朱五这五枚碎骨飞梭,没有一枚能伤得了龙城璧,一一被风雪之刀拨开。
龙城璧连发六刀。
第六刀不偏不倚,恰好劈在朱五的鼻子上。
朱五的鼻梁,立刻涌出一条血柱,整个人瘫软地倚卧在墙角上,就此毙命。
当简天痴无力地微张双目,看见朱五被杀,心头大为安慰。
龙城璧急步走过来,点了简天痴胸前背后共十二处要穴。
他要制止简天痴体内的毒力蔓延。
唐竹权急道:“可否有救?”
龙城璧叹口气,摇摇头道:“还不知道,希望毒未攻心,还有一丝希望。”
余无惧凭八毒劲这种邪门功夫取胜,但他本身也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醉神翁简天痴数十年积聚的内家真气,毕竟非同小可。
龙城璧把风雪之刀用口咬着,闷声不响,突然就向余无惧的小腹上一掌推去。
这一掌去势极快。
余无惧急闪,但唐竹权早已蓄势待发,当余无惧身躯侧左,立刻一爪抓在他的胸膛上。
这一爪比龙城璧一掌更快,但余无惧居然又闪过了。可是!龙城璧的杀机已动,他无论如何,都要砍下这个人的脑袋。
飕!
风雪之刀倏地出击,刀锋笔直凌空劈下。
余无惧的眼珠仿佛在刹那间向外凸了出来。
又是一阵血雨飞溅。
继朱五之后,余无惧亦死在龙城璧的雪刀之下。
余无惧的脑袋,已被当中削开。
龙城璧冷笑,回刀入鞘。
忽然间一人轻轻鼓掌,冷笑着说道:“果然不愧是天下间最杰出的年轻刀手,可惜性命绝不会太长久了!”
龙城璧把目光向左一转,盯在一个紫袍人的脸上。
龙城璧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冷漠地说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紫袍人的回答,也同样的简单:“严连玉。”
龙城璧冷冷的道:“鬼弩客严魁是你何人?”
紫袍人笑了,笑得就像一只可怖的魔鬼:“严魁是我的堂叔。”
龙城璧道:“你用剑?”
严连玉道:“不错。”
龙城璧笑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长命?”
严连玉道:“无论是谁,只要他是金蹄堡的敌人,他的性命迟早都会丢掉。”
龙城璧淡淡道:“在下不相信这一点,但我却相信另一件事。”
“哦!”严连玉一声冷笑。
龙城璧说下去,道:“在下相信你并不是到这里来找人拼命,因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旦动手,就势难活着回去,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点离开这里。”
严连玉道:“可惜我并不聪明,也不想离开这里,除非……”
卫空空突然插口说道:“除非你得到猴子马?”
严连玉道:“不错。”
龙城璧冷笑道:“金蹄堡为什么一定得要这匹猴子马,难道石九烧也看上了上官美凤?”
严连玉面有寒霜,一言不发。
卫空空突然拨出长剑,对严连玉道:“你要得到猴子马,除非先杀了卫某。”
严连玉眼中精芒暴射:“卫空空,你好不识趣。”
卫空空道:“别多废话,看剑!”
剑字才出口,严连玉竟然已比他更快一步出剑。
一道森寒的剑影,急砍卫空空。
龙城璧眉头一皱。
严连玉的剑法,已足以在江湖上独霸一方,然而可惜他投身在金蹄堡下,助纣为虐。
卫空空大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急变,剑虽比严连玉早出鞘,但却采取守势,不敢冒进。
严连玉一剑飙出,人已冲前七尺。
卫空空突然剑锋一偏,向严连玉的左肋下削去。
只听得“当”一声响,火星四射,两剑相碰在一起,乍合又分。
卫空空冷笑,连环五剑,射向严连玉的面门。
严连玉双腿兀立不动,剑势一收,剑锋就在他自己的鼻梁前不足三寸之地,连挡对方五剑。
这时候,卫空空急退五步。
严连玉大叫一声,剑势暴展,身如飞鸟,飞击卫空空。
直到现在为止,卫空空还未施展他的独门绝学——砍脑袋剑法。
卫空空面对强敌,居然不用砍脑袋剑法,当然是别有原因的。
因为他知道对方乃用剑的好手,如果一上来,就用砍脑袋剑法,一旦未能奏功的话,自己便会被对方乘虚而入,招致惨败。
所以,他先行用毒蛇剑法与严连玉周旋。
毒蛇剑法是杀手之王司马血从剑状元那里学来的,后来司马血又把毒蛇剑法的剑谱送给卫空空。
卫空空不愧是练剑奇才,竟然已把毒蛇剑法练得很好。
此际他用毒蛇剑法与严连玉较量,虽然未能取胜,但也战个平分秋色之局。
然而,严连玉排山倒海似的攻势,又再展开。
剑气呼啸,杀气充斥了整个大厅。
倏地,一阵霸道的剑招,在大厅中亮起。
砍脑袋剑法终于出手了。
卫空空在渐处劣势的时候,突然使出一招“法场斩首”。
这一招剑法之霸道,天下间已很少剑招能够与之伦比。
严连玉也深知厉害。
但他仍然悍然不惧,依旧挥剑接招。
这一战,不但紧张,而且凶险绝伦,任何一方若偶有差池,立刻就要横毙地上,毫无半点侥幸逃生的余地。
“法场斩首”之后,跟着又是一招威力奇猛的“分头斩”。
“分头斩”的威力,犹在“法场斩首”之上。
但严连玉竟然不退反进,务求行险求胜。
这一来,双方已陷入了极凶险的局面,很可能会弄个同归于尽。
卫空空不怕死。
但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无故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分头斩”之后?揽湛盏慕u杏直淞耍?br />
他不再贸然进攻,改变稳守突击。
严连玉冷笑:“想不到偷脑袋大侠,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卫空空不为所动,依旧稳守城池,伺机再发动凌厉的攻势!
转眼之间,又已百招。
倏地,卫空空疾然施展出一招“醉斩天魔”。
严连玉这一次脸色变了!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一连八招,双方的剑锋相碰在一起。
卫空空不再客气,全力出击!
严连玉虽未败落,但却已有力弱的先兆!
反观卫空空,却是气势如虹,每一剑的力度,都威猛得令人不可思议!
但龙城璧却双眉蹙起,额头紧锁满脸忧虑之色。
忽然间,他叹气说道:“唉!严连玉胜了。”
唐竹权一怔。
明明是卫空空占着上风,为什么居然会是严连玉胜了?
转眼一看,卫空空的气势更盛,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败落之理!
然而,卫空空的脸,渐渐的涨成了紫红之色。
而严连玉却反而气定神闲,并不像是吃力的样子。
倏地,严连玉斜斜的刺出一剑!
这一剑剌得并不快,但卫空空竟然无法闪避!
这一剑刺的部位,是卫空空的心脏。
无论是谁,都挨不起这一剑。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剑。
卫空空的脸色又再变了。
但严连玉这一剑,只剌在他胸膛的皮肤上,并没有狠狠的刺下去。
卫空空的剑不再动了。
他已败落!
严连玉却突然撤招,回剑入鞘,然后淡淡的说道:“卫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严某佩服,佩服!”
卫空空冷冷道:“在下已败,你为何不下杀手?”
严连玉干咳一声,道:“我若杀了你,又如何能找得着那匹猴子马?”
卫空空道:“就算你不杀我,难道我一定会把猴子马送给你?”
严连玉冷笑道:“你若真的不愿把猴子马献上,我就先杀了薜惜瑶。”
龙城璧道:“七层云雾峰珠玑山庄的人,绝不会放过你。”
严连玉仰天一笑:“惧者不来,来者不惧,咱们既然有本领把三小姐掳去,又怎会怕珠玑山庄的报复?”
龙城璧道:“阁下一定要得到那匹猴子马?”
严连玉道:“不错。”
龙城璧道:“马王大赛距今为期已不远,阁下将要策骑此马,与金蹄堡拼个高下?”
严连玉道:“那是将来的事,龙城璧,你无须多费唇舌了。”
卫空空冷冷道:“就是在下把猴子马交出,这匹罕世良驹也未必会乖乖的让你驱策如意。”
严连玉道:“那是严某的事,不劳费心。”
龙城璧叹了口气,对卫空空道:“为了薛三小姐的安全,这匹猴子马势难保得住了。”
卫空空道:“照你的意思,也主张我把猴子马送给金蹄堡?”
龙城璧勉强一笑,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卫空空无话可说!
严连玉笑了!
那是胜利的微笑!
他不但击败了卫空空,也将会成功地取到猴子马。
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就在这个时候,豆腐店门外,又出现了一个灰衣人。
他的手中有剑!
他的心中有剑。
剑在手中,剑在心中。
他就是名震江湖的杀手之王司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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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血没有骑马。
他是坐着一顶软兜竹轿,施施然而来的。
连龙城璧都没有想到,司马血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司马血一出现,第一句说话就是:“猴子马已给在下抢走了,严连玉大可不必费神。”
严连玉冷冷道:“你是谁?”
“司马血!”
“司马血?”严连玉嘿嘿一笑:“难道你对上官美凤有点意思?”
司马血淡淡一笑:“上官美凤是个可人儿,就算在下喜欢她,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严连玉冷笑道:“你抢走了猴子马这件事,严某很难相信。”
司马血道:“你不相信,大可以去问严魁。”
严连玉一楞。
司马血续道:“严魁是不是阁下的堂叔?”
严连玉道:“不惜。”
司马血道:“阁下好一招声东击西之计,一方面缠住龙城璧、卫空空、唐竹权和不醉神翁,另一方面却分派人手,前往杜家庄夺马。”
严连玉瞪着司马血,一言不发。
司马血道:“可惜严魁的鬼弩,全部都射入了自己的大腿上。”
严连玉忍不住道:“他怎会把鬼弩射在自己的大腿?”
司马血笑了笑,道:“他用鬼弩射我,但却给我用碧血剑挡住,反击在他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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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空空松了口气!
那匹猴子马原来就寄养在杜家庄内。
杜家庄是长安城东二十里的一座庄院,庄主杜国希,是卫空空的姨丈。
金蹄堡显然已查出了猴子马的下落。
严连玉不杀卫空空,并不是因为猴子马,而是他根本不能杀卫空空。
因为龙城璧的风雪之刀已在同时出鞘,他若杀了卫空空,风雪之刀就会把他的脑袋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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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蹄堡又遭遇到一次挫折。
严魁率众前往杜家庄夺马。
但他却未曾料到,杜家庄内,竟然潜伏着一个武功绝顶的杀手。
这人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司马血在杜家庄内,已住了十天。
他一直都与卫空空在一起,直到大年初一清晨才分手!
卫空空进长安城去,而司马血却留在杜家庄内。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着这一匹猴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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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魁的夺马行动失败了。
他的大腿上,总共被十二枚鬼弩所伤,可说是自食其果。
这件事说出来,也未免太丢人了。
明明是自己射出去的鬼弩,不但没有把敌人杀死,反而自作自受。
幸而他拥有这种毒弩的独门解药,否则后果更难想像。
饶是如此,他已吃尽不少苦头!
而严连玉率师大闹豆腐店,结果也是无功而退。
他能够活着离开豆腐店,完全是因为薛惜瑶已落在金蹄堡中,否则,龙城璧和司马血绝不会放过他。
石九烧是否大感气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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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蹄堡其实不像一座堡垒,只像一个不大不小的市镇。
在这里,有菜市场,有各式各样的店铺,也有妓院和赌馆,甚至连棺材店都有两间。
石九烧就是这里的大老板。
在许多小老板之中,金八芒是“最大”的一个!
他拥有一间钱庄,一间客栈,还有一口井。
这一口井没有井水,只有血。
在金蹄堡,这一口井是很著名的,它叫“公平井”。
无论有任何不公平的事,任何不公平的人,只要把那人揪到井边,就会得到公平的处决!
去年,总共有十八个人被揪到井边。
结果,这十八个人全部都被剖心挖腹,然后把他们流出来的血,都泼进公平井内。
这十八个人,有十六个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人物。
还有两个,却是金蹄堡的人!
他们的心脏被挖出!
他们的血液灌注在公平井内。
因为他们都对金蹄堡不利,那两个被处决的金蹄堡中人,是叛徒,他们欲谋刺石九烧堡主!
金八霸就是公平井的主人。
换而言之,他是金蹄堡的刑堂堂主!
刑堂堂主,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刑堂堂主的权力大小,并不是划一规定的。
某些帮会的刑堂堂主,毫无权力,实际上只是一名刽子手。
当帮会长老抓着叛徒之后,经过商议认为罪不可恕,就会把叛徒推到刑堂,让刑堂堂主加以处决。
但某些帮会的刑堂堂主,权力却大得惊人,甚至仅在帮会首脑一人之下。
金八霸就是属于后者。
在金蹄堡中,除了石九烧之外,权力最大的,就是数他。
严魁和严连玉也是金蹄堡中的重要人物,但地位仍然比不上金八霸。
金八霸是一个与楚霸王同一类型的人物。
然而,他并不如楚霸王般率直鲁莽。
他有粗暴的一面,也有仔细能干的一面。
在金蹄堡中.没有人敢得罪堡主,更没有人得罪金八霸。
金八霸平时喜欢在他自己的钱庄里,欣赏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他是一个生意人,也是个财迷。
但他绝不是守财奴,他花钱的时候,简直可以媲美杀手之王司马血。
司马血!
想起了司马血,金八霸火辣的脾气又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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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血算是什么东西?”
“杀手之王,杀手之王,俺杀他妈的祖宗个鸟!”
“你们究竟在搅什么鬼?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杀到杜家庄,不但猴子马没到手,居然扶伤抬尸的回来,教俺怎样向堡主交待?”
他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指尖差不多已戳在一个人的鼻子上。
这人竟然就是严魁!
严魁在金蹄堡的地位,可谓极为崇高,但在金八霸面前,竟然连一口气都不敢哼出来!
金八霸凶巴巴的又再破口大骂,差点就一个耳光掴在严魁的脸上。
钱庄里,谁都不敢吭气,就只听到金八霸骂人的声音,不断地轰响起来。
倏地,钱庄门外,响起了一阵鼓乐之声。
十个红衣人,拉着十匹骏马,马鞍上都没有人,却分别悬挂着十柄乌溜溜的黑剑。
剑柄通体黑油油。
剑鞘也黑墨如漆。
这十匹马一出现,金八霸的脾气,立刻就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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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匹马之后,又有四匹健马。
这四匹健马俱是黄色,分列两排,以同样的速度,不缓不急地向前迈进。
健马之后,拖着一辆极为悦目的金枘马车。
车厢的小窗户开着,里面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癯,但却精神奕奕的老者。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银衣血手魔的石九烧,也就是金蹄堡堡主!
银衣魔手并不是每天都穿着银衣。
现在,他身穿一袭橙黄色缎衣,披着一袭雪白熊皮大氅,一双浓眉已呈灰白,眼睛内精光闪烁,灼烁逼人。
十匹骏马和马车停在钱庄门外。
车厢门打开,石九烧缓缓地走进钱庄的大堂。
大堂上静得出奇。
石九烧寒着脸,挥了挥手,道:“拿酒来。”
两个红衣劲装大汉,立刻从车厢捧出一缸酒。
不是一坛,而是一缸。
这一个缸,不但可以淹死人,简直连一匹马都可以在里面洗澡。
石九烧淡淡一笑,突然大喝一声,张开嘴巴,一条酒柱立刻从酒缸内窜升,直灌进石九烧的嘴巴之内。
这一手“长鲸吸水”的功夫,当世已难有几人能及。
只见整缸酒很快就被吸个干净,但石九烧的肚皮却没有胀大。
那些酒去了什么地方?
每一个人都看得很清楚,整缸酒已被石九烧吸喝净尽,但旋踵之间,又在石九烧的指甲间流了出来。
他用内功吸喝整缸酒,又再用内力把酒从指甲间逼出。
金八霸朗声一笑,道:“堡主的九转乾坤绝转罴,又更进步了。”
石九烧踏着遍地酒溃,目光注视在严魁的脸上。
严魁额上在冒汗。
石九烧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严魁,你跟随本座多少年了?
严魁道:“十七年。”
石九烧摇头,道:“不是十七年,而是十六年八月另十九天。”
严魁不断点头。
石九烧道:“在这些岁月里,你曾为本堡主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
严魁汗如雨下,道:“属下无德无能,岂敢居功。”
石九烧嘿嘿一笑,道:“你倒谦虚得很。”
严魁的脸色,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石九烧又是冷哼一声,道:“杜家庄夺马一事,本座原想调派金八霸亲自前往的,但你却说杀鸡焉用宰牛刀,现在事情已糟了,你说应该怎办?”
严魁平时威风八面,但现在却比一条狗还不如。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石九烧冷冷一笑,突然对金八霸道:“既然连他自己都说该死,为什么还不把他拖到公平井去解决?”
金八霸一呆。
办事不力,难免有罪,但也罪不致死这么严重。
石九烧喝道:“还不把他拖出去?”
金八霸不再犹疑,正想把严魁拎住,蓦地一个人大声道:“堡主手下留人!”
石九烧一双发亮的眼睛,立时闭上,然后缓缓的道:“严连玉,你来得正好,本座找你许久了。”
大声说话的人,果然就是严连玉。
石九烧仍然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你能够击败偷脑袋大侠卫空空,足见你的剑法已很有造诣了。”
严连玉道:“卫空空虽败,但无可否认他仍然是江湖上一号危险人物。”
石九烧点点头,道:“可惜当时你身陷强敌环伺,否则大可以把他一剑除之。”
严连玉道:“堡主能够体察当时情况,在下深感钦佩。”
石九烧淡淡一笑,道:“严老弟,你并不是本堡中人,但亦愿意为本堡主效力,本座感激得很。”
严连玉叹了口气,道:“梅桃李欲夺取马王之王的宝座,以便财色兼收,别的在下可以不计较,但上官美凤绝不能被他抢走。”
石九烧仰天一笑,道:“想不到严老弟居然是个多情种子,江湖中人只怕都看走了眼了。”
严连玉道:“梅桃李屡与贵堡作对,既可恶复可恨。”
石九烧道:“既然严老弟说情,严魁死罪可免,改打八十铁棍,未知严魁是否心服?”
严魁忙道:“堡主不杀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又焉有不服之处?”
金八霸沉着脸,叱喝道:“把严魁拖下去,重打八十!”
立刻就有两个眉粗目大的力士,把严魁拖出钱庄之外。
严连玉道:“石堡主,猴子马虽然是千里良驹,但毕竟马龄已老。”
石九烧微一沉吟,道:“严老弟之意,认为还有别的马匹可以与金蹄追风、猴子马一较长短?”
严连玉道:“据在下所知,大名府西南二百里外,有一座玉马寺。”
“玉马寺?”石九烧为之一阵动容:“难道玉马寺里竟有良驹,可与金蹄追风、猴子马分庭抗礼?”
严连玉点头,道:“这一座玉马寺,香火并不怎么鼎盛,寺中僧侣亦仅寥寥数十人,但寺中方丈冷禅大师,却有“佛门伯乐”的雅号。”
石九烧神情略带惊讶:“佛门伯乐?料想此人必然深谙相马之术!”
严连玉道:“这个自然,否则又如何能被称为佛门伯乐。”
石九烧深深吸了口气,道:“请问玉马寺内,有何良驹?”
严连玉道:“血汗宝马!”
血汗宝马四字一出口,石九烧和金八霸的眼睛同时大
亮!
血汗宝马!
世间罕见难求的血汗宝马,竟有一匹落在佛寺之内!
第四回
正月十一,晨。
冷冽寒风,阵阵轻啸着。
这是一片广阔的草原,在这个子午之交的时候,空气清新得令人精神焕发,心旷神怡。
灰黯的苍穹,已开始泛出了一片蒙蒙的鱼肚白色。
在这一片广阔无边的草原中,有一条蜿蜒长数百里的官道。
官道上渺无人迹。
在一条小溪之旁,矗立着一座规模不大,但却气势庄严的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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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课已开始,阵阵梵香,从寺中五佛堂传出。
主持早课的,是玉马寺的监寺法师铁禅。
铁禅大师是冷禅大师的师兄,每天早课都由他亲自主持。
五佛堂前,气氛庄严肃穆。
两个巨大的铜鼎,分别摆放在佛堂左右,鼎内白烟袅袅冒升。
就是早课差不多完结的时候,玉马寺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嘹亮的马嘶声!
马嘶声在佛堂内回荡,接着寺门之外,又传来一阵惨呼声。
铁禅大师一双慈眉皱皱,率领着四个白衣僧人,急步赶出。
只见寺门之外不远处,黑压压的竟然出现了数十匹黑马,还有数十个手持兵器的彪形大汉。
铁禅大师目光一扫,寺门外已有四个僧人,倒卧在血泊之中。
铁禅大师双手合十,居然神色不变,只是冷冷的道:“诸位何以枉杀无辜,污染佛门清静之地?”
数十个大汉一言不发。
突听一人的声音,从远方传至:“冷禅大师何在?”
铁禅目光一扬,只见一辆马车,从远处不缓不急,徐徐驶至。
良久,马车才到达寺门之外。
铁禅大师白眉一皱,道:“什么人要见本寺方丈?”
车厢内一人冷冷的道:“龙城璧。”
铁禅大师精神一震:“雪刀浪子?
车中人并未现身,只淡淡一笑,道:“正是区区。”
铁禅大师双目睁圆,扬眉道:“龙城璧,本寺僧人上上下下,从未有人与你结怨,何以纠众扰乱佛门之地。”
车中人狂笑道:“龙某现已成为天下无敌之人,各方帮会,无不前来归顺奉献财物,何以玉马寺竟佯作不知,岂非有意与本少爷作对?”
“天下无敌之人?”铁禅大师合十冷冷一笑:“龙城璧何出此言,岂不狂妄一些?”
车中人嘿嘿道:“本少爷自从十年前出道以来,未逢敌人,诸葛拜、霍惊山、慕容劫、秦三公子以至飞鲨鱼娄获等人,仅是本少爷的手下败将,天下英雄相偕臣服,乃天经地义之事,何以玉马寺,竟然不识抬举……”
“阿弥陀佛!”铁禅大师一声佛号,打断了车中人的说话,“老僧也曾听闻雪刀浪子乃江湖上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的义士,却未料到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似闻名,实在令老憎失望得很。”
车中人冷喝道:“老秃驴,别再胡说八道了,识相一点,就把血汗宝马交出来,否则本少爷就吩咐左右,一把火烧了这座寺院。”
铁禅大师虽然涵养有素,但此刻亦不禁为之须眉皆竖,气得手中佛珠也在颤抖不已。
车中人又沉声说道:“冷禅大师为什么还不滚出来!”
铁禅大师再也忍耐不住,袈裟袍袖宛似大鹏展翼,扬起一股凌厉的劲风,直向马车之上卷去。
这是佛门一等一的铁袖流云功夫。
北风虽然冷冽,但铁禅大师双袖卷起的劲风,却是灼热逼人的。
倏地,马车内传出了一阵冰寒如雪的阴劲,与铁禅大师的袖风相交在一起。
呜!呜!
两下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那辆马车竟然被这两股劲力相碰的余力,震得勒勒作响。
铁禅大师神情一变,袖筒内竟已开始沁出了鲜血。
原来铁禅大师虽然练成了铁袖流云这套功夫,但由于已有二十年未曾使用过,他平时只顾勤念经,所以武功荒废退化不少,此时突然与强敌硬拼,立刻就吃个大亏。
但他具有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虽知自己身受内伤,仍然绝不后退。
车中人冷冷一笑,道:“大师武功,原来不外尔尔,识相一点快把血汗宝马交出来,一了百了,否则还有更大的灾祸降临!”
铁禅大师强运真气,仍欲再战。
突听一声“阿弥陀佛”,这句低沉而真气充沛的佛号,竟似在四方八面同时响起。
接着,只见一个灰袍白袜,神情庄穆的老僧,从寺中缓步走了出来。
这一个老僧,右手扶着一根精钢打造的禅杖,左手上缠着一串乌溜溜的佛珠,正是玉马寺方丈大师冷禅。
冷禅大师又是一声低沉佛号响起,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震人心弦,别具一种慑人的气势。
车中人咳嗽一声,忽然道:“这位可就是冷禅大师?”
冷禅大师点头道:“正是老僧。”
车中人冷笑连声,道:“本少爷的来意,你大概已知道了?”
冷禅大师沉声道:“施主的来意,老僧虽已明了,但施主的身份,老僧却还未知道。”
车中人哼一声:“本少爷就是山东济南府龙氏世家的第三少爷龙城璧。”
冷禅大师长叹一声,道:“施主之言,请恕老僧无法相信。”
车中人一阵冷笑,沉默下来。
冷禅大师又道:“除非施主亲自现身,亮出风雪之刀为证,否则老僧绝不相信龙大侠竟会是个如此蛮不讲理的人。”
车中人嘿嘿一笑,打开车厢门,缓步走出。
这人的年纪并不大,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他的眸子深陷,眼神里的光芒,是孤独的,也是阴鸷的。
他的手里没有风雪之刀。
他手里只有一柄剑,而且剑已出鞘。
冷禅大师沉声道:“老僧早就已经知道施主并非龙城璧大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老秃驴果然有点眼力。”
“施主究竟是何人?”
“严连玉。”
风冷如刀,天地肃杀。
严连玉的目标,是玉马寺中的一匹罕世良驹——血汗宝马。
血汗宝马是世间难求的宝马,甚至有人认为这仅是传说中的神话而已。
但事实上,血汗宝马并非无中生有,只不过既难捉摸,亦难驯服,所以才成为世间罕有的宝马而已。
冷禅大师摇首浩叹,道:“施主冒认龙城璧,前来滋事,捣乱佛门,滥杀僧徒,未知是何用心?”
严连玉冷冷一笑:“老秃驴不必多问,识相一些就把血汗玉马交出,否则宝马寺将化为灰烬。”
严连玉毫无礼貌,咄咄逼人,冷禅大师虽然在佛门潜修多年,涵养极佳,此刻亦不禁为之怒形于色。
但他毕竟是一代高僧,略经调息之后,怒火又遏制下来。
“严施主,实不相瞒,血汗宝马早已被人牵走。”
“被人牵走?”严连玉冷冷道:“冷禅,你别来这一套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还是快点把马儿交出,否则玉马寺将化为灰烬。”
严连玉把“玉车寺将化为灰烬”这句话翻来覆去,说个不停,且有严重的威吓意味。
冷禅大师叹道:“血汗宝马的确不在本寺之中,严施主不肯相信,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严连玉板起了脸孔:“除非给我搜寺,否则的话,今天就是玉马寺玉石俱焚的时候。”
冷禅大师长长吸了口气,怒道:“严施主,你未免太过份了,当真欺我佛门无人吗?”
严连玉挥耍剑花,左劈七剑,右砍三剑,只见剑气森森,劲风呼啸。
冷禅大师忍不住喝采一声:“果然好剑法。”
严连玉漠然地盯着冷禅大师:“血汗宝马何在?”
冷禅大师不语。
突听一个人懒洋洋的声音,从寺外一株大树后传出:“别再逼方丈大师了,血汗宝马的确不在寺内。”
严连玉目光一闪,道:“龙城璧。”
大树后缓缓地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
这人蓝衣薄靴,俊脸上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再加上一把古铜色刀柄的风雪之刀,果然正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严连玉没有忘记龙城璧的声音!
龙城璧也是一样!
x x x
“龙城璧,你一直都跟踪着我?”
“不错。”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在下有一个好消息相告。”
严连玉冷冷道:“请说。”
龙城璧道:“阁下希望得到血汗宝马,有下已把它拴在一间客栈的马厩内。”
严连玉冷笑一声:“你以为严某是三岁小孩,会听你的胡诌?”
龙城璧淡淡一笑:“在下今天滴酒未曾沾唇,毫无醉意,又岂会胡说八道。”
严连玉一阵动容,但仍满腹狐疑,道:“血汗宝马本是冷禅大师的爱驹,何以会落在你的手上?”
龙城璧悠悠一笑,道:“难道你没有听到方丈大师的说话?”
严连玉道:“啊!血汗宝马真的给人牵走?”
龙城璧道:“不错。”
严连玉道:“牵走这匹马的人就是阁下?”
“你说错了,”龙城璧摇头道:“牵走这匹马的人,是梅桃李。”
“梅桃李?”严连玉的脸色变了,目光一转,盯在冷禅大师的脸上:“你是为什么会让梅桃李牵走血汗宝马?”
冷禅大师叹了口气,道:“血汗宝马曾患上梅花毒癣,这件事严施主大概还不知道罢?”
严连玉一怔。
梅花毒癣是马儿的克星,一旦患上了这种毒癣,不出十天,就会浑身肌肉霉烂而死。
这种毒癣,在苗夷蛮族地带,较为多见,根本无法医治。
严连玉厉声道:“大师此语当真?”
冷禅大师忍不住冷冷一笑,道:“老僧之言,句句属实,岂会像尔等狂妄之徒,指鹿为马,肆无忌惮。”
显然,严连玉刚才冒充雪刀浪子之举,已令到这位高僧大为反感。
严连玉冷冷道:“就算血汗宝马患上梅花毒癣,又怎会给梅桃李牵走?”
冷禅大师沉声道:“血汗宝马患毒癣第八日,全身肌肉已开始霉烂,竟日哀鸣不已。
严连玉追问下去:“后来如何?”
冷禅大师道:“佛门虽然戒杀,然而此马身受疾羁缠,又无法治愈,痛苦不堪,老僧已决意将它毁灭,免使它遭受更多的痛苦。”
严连玉一声咳嗽,目中露出疑惑之色:“既然如此,又与梅桃李何关?”
冷禅大师叹息接道:“正当老僧准备动手之际,梅施主突然求见,说有办法可以把马治好。”
“梅桃李能治马疾?”严连玉冷哼一声,“简直荒谬!”
冷禅大师摇摇头道:“严施主言之差矣。”
严连玉一愕。
冷禅大师道:“梅施主虽然并非治马能手,但他却拥有治马癣的良方。”
严连玉冷笑道:“梅桃李的本事不大,吹牛倒是吹得挺不错的。”
龙城璧淡然一笑道:“这一次他并没有吹牛,血汗宝马身上的梅花毒癣,真的给他治好了。”
严连玉哼一声:“现在马儿何在?”
龙城璧道:“梅桃李治马之前,已向冷禅言明,医好血汗宝马之后,这匹马儿便是他的。”
严连玉道:“好不要脸。”
龙城璧道:“非偷非抢,总比阁下恃强好得多。”
严连玉一声冷笑,手中长剑一动:“梅桃李敲了一记竹杠之后,为什么这匹马又会落在你的手中?”
龙城璧悠悠说道:“梅桃李知道阁下对于血汗宝马很感兴趣,所以付托在下,把这匹马让了给你。”
严连玉目露怀疑之色:“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不怕严某凭这匹血汗宝马,在马王大赛之中获得胜利?”
龙城璧笑了笑:“在下以前从未见过梅桃李,也不知道他为人怎样,既然他托我办这件事,在下又何苦问长问短?”
严连玉冷冷道:“你推得干净。”
龙城璧道:“梅桃李费尽心思才把这匹马治好,当然不会白白的就把它双手奉送。”
严连玉道:“这一点,早在严某意料之中,他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龙城璧道:“他的条件,就是要你切掉一只手指,无论是大拇指也好,食指也好,就算是尾指也不妨。”
严连玉的脸色倏地一变!
龙城璧淡淡一笑:“用一只手指就能换到一匹罕世难求的血汗宝马,着实划算得很,若换上龙某有这种机会,就算割下一条胳臂,也是值的。”.
严连玉冷笑一声,道:“梅桃李狡猾无比,严某割去一指,若换取到一匹毒癣还未痊愈的病马,岂非贻笑武林,还要白白牺牲一指?”
龙城璧正色说道;“这一点,阁下绝对可以放心。”
严连玉双眉一扬:你敢保证血汗宝马身上的梅花癣毒已痊愈?”
龙城璧道:“如有半点伤病,龙某愿以一臂赎罪。”
严连玉嘿嘿笑道:“此语当真?”
龙城璧傲然道:“在下既出此言,决无反悔。”
严连玉沉吟片刻,突然剑光一闪,左手尾指已被削断。
龙城璧一声喝采:“好!”
严连玉神色不变,问道:“严某已削下一指,马呢?”
龙城璧悠悠一笑:“还有一项条件,你还未答允。”
严连玉这一次脸色变了。
“龙城璧,你竟敢在这个时候耍花样,出尔反尔?”
龙城璧淡淡笑道:“刚才在下说的是梅桃李的条件,而不是龙某人的条件。”
严连玉差点连肺都给气炸。
但现在光火又有什么用,事实上龙城璧一直都只是说着梅桃李的条件,至于他自己什么条件才肯把血汗宝马藏身之所说出来,倒是并未开口。
严连玉强忍怒气,终于道:“好,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
龙城璧淡淡的说道:“在下希望你马上释放了薛三小姐。”
“释放薛惜瑶?”
“不错,这是独一无二的条件。”
严连玉考虑片刻,毅然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条件?”
龙城璧道:“这个固然,总不成要了你的脑袋罢?”
严连玉冷哼一声:“若明天放人,后天你就得把藏马的地方说出来。”
龙城璧微微一笑,道:“那很好,在下就在玉马寺中盘桓两天,只要你放了薛三小姐,什么事情都容易商量。”
严连玉道:“再问一句,血汗宝马的健康是否正常?”
龙城璧面色一寒:“龙某早已说过,这匹马绝无伤病,健康绝对正常,你再问下去,岂不嫌太婆婆妈妈?”
严连玉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的左指被削断,早已扎好了伤口,流的血不算少,也不算太多。
但他的脸色,却像个被砍下脑袋了的人。
为了这匹马,他不惜牺牲一切。
就算是真的要砍掉脑袋,他也要这匹马。
他要在马王大赛之日,彻底击败金蹄追风和猴子马。
他要夺取马王之王的胜利奖品。
——严连玉的目标,是上官美凤。
——但金蹄堡堡主石九烧全力支持严连玉,他的目标又是什么?
x x x
正月十四日,雨后黄昏。
踏着满径飘零散落的桃花,龙城璧又回到了长安城。他在玉马寺住了两天,吃了两天斋菜,喝了两天淡而无味的清茶。
直到他得到了确切的情报之后,知道薛惜瑶已被释放,他才把血汗宝马的下落说出。
严连玉知道了血汗宝马的下落之后,立刻就马不停蹄的赶路。
血汗宝马已成为他最重要的目标物。
龙城璧拜别过冷禅和铁禅两位大师,又匆匆策马回到长安。
他唯一担心的人,是简天痴。
简天痴隐姓埋名,在长安城里卖豆腐,但仍然秘密组织了一个帮会。
这一个帮会,专门与恶势力作对,平时带众练武,就在那间豆腐店后的练武厅进行。
现在,简天痴中了八毒劲的奇毒,虽然凭着碧血灵芝丸暂保性命,但仍然未能痊愈。
卫空空已修函派人送到医谷,要求许窍之调遣一两名老医手,前来营救简天痴的性命。
原来简天痴中毒极深,不能捱受长途跋涉的旅程,否则卫空空已把他送往医谷医治。
龙城璧却在正月初五的时候,神秘失踪,连司马血和唐竹权都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他们当然没有想到,龙城璧和梅桃李搭上了。
这件事,是梅桃李主动的。
他已得到血汗宝马,同时也的确把梅花毒癣治好。
当他知道金蹄堡中人要前往玉马寺夺马的时候,他立即找到龙城璧。
他可以把血汗宝马交出来,使玉马寺避过一次浩劫。
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严连玉自动砍下一根手指。
连龙城璧都不了解梅桃李为什么要提出这种条件。
最后,梅桃李伸出了他的左手,尾指竟早已不见。
龙城璧一怔,道:“难道你的尾指是给严连玉砍掉的?”
梅桃李摇头:“不是他,而是我自己砍下来的。”
龙城璧道:“啊!为什么你要把尾指砍掉?”
梅桃李道:“两年前我曾与严连玉碰头,他说我假情假义,其实并非真心爱上上官美凤。”
龙城璧道:“就是为了他这句说话,你就砍断一指?”
梅桃李道:“你觉得我很傻?是个傻子?”
龙城璧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并不是个傻子,但却是个痴情汉。”
梅桃李痴痴一笑。
于是他把血汗宝马的下落告诉龙城璧。
他从未见过雪刀浪子,但却对他相当信任。
雪刀浪子虽然是个浪子,他给予人们的信心,却比许多徒具大侠之名的人更加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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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活在那一个时代,也应该相信龙城璧,相信雪刀浪子。”
这句说话,是司马纵横说的。
司马纵横,是一百二十年后的一代奇侠,也是雪刀的第四代主人。
若干年后,有人拿龙城璧和司马纵横作一个比较。
结果,他们发现龙城璧和司马纵横都是同一类型的人物。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龙城璧只有一个唐竹君,也只有这一段恋史。
而司马纵横却有三个令他毕生难以忘怀的女人,当然也有三段更复杂的恋情。
没有女人的男人,固然可怜。
拥有太多女人的男人,也并不一定值得羡慕。
因为他们虽然艳福无边,却换来一辈子的烦恼,一辈子的头疼。
单思痛苦。
相思也痛苦。
女人太多,又何尝不是一件痛苦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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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璧刚回到了长安,就碰见了丁黑狗。
丁黑狗是丐帮的三袋弟子,也是龙城璧的好朋友。
丁黑狗立刻带了龙城璧来到一间杂货店。
杂货店后有一条后巷,这条巷子又长又窄,而且弯弯曲曲,一直伸展到数百丈外。
龙城璧足迹踏遍天下,但这种巷子他也从未见过。
只见巷的两旁,都染满着干透的血痕,也有兵器碰击遗下来的痕迹。
丁黑狗道:“这是杀人巷。”
龙城璧道:“杀人巷?这里经常有人在拼命?”
丁黑狗道:“每年十余次总免不了,长安城里的人都有这种习惯,一旦要动武决斗解决纷争的时候,多半都会相约在这里动手。”
龙城璧四下打量一番,道:“这是一条死巷,无论是谁困在这里,都只有死战一途。”
丁黑狗道:“不是把敌人杀死,就是被敌人所杀,除此之外根本无路可走。”
龙城璧长长一阵叹息。
长安城是个美丽的大城。
想不到在这种地方居然也有如此可怕的杀人巷。
丁黑狗又接下去说道:“在这条巷的尽头,有一座道观,唐竹权、司马血和卫空空都在那里。”
龙城璧道:“不醉神翁的伤势现在如何?”
丁黑狗道:“他快要完了。”
龙城璧叹道:“想不到一代名侠,竟然葬身在尼庵之内。”
丁黑狗一怔。
龙城璧忽然脸上变得毫无表情,也不喜不怒也不乐,只是木然地盯着丁黑狗。
丁黑狗给他目不转睛的看得有点毛管直竖。
龙城璧缓缓的说道:“你听见我的说话没有?”
丁黑狗道:“当然听见。”
龙城璧道:“这条杀人巷的尽头,并非道观,而是尼庵。”
丁黑狗一凛。
龙城璧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条杀人巷的尽头是什么地方?你错了。”
丁黑狗脸色一变,身子向后直退。
龙城璧也没有追上来,只是冷冷地说道:“朋友,你疏乎了一件事。”
丁黑狗道:“你……你误会了……”
龙城璧淡淡道:“我没有任何的误会,丁黑狗颈子的左方,有一条刀伤疤痕,直伸展到右乳部位,那是他去年与几个流氓打架时遗下来的痕迹。”
丁黑狗一呆。
龙城璧电芒的目光,直逼着他的颈子。
他的颈子后有疤痕。
“朋友,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丁黑狗?”龙城璧有点发怒了。
“铮”一声响,风雪之刀出鞘。
“丁黑狗”的脸,立刻就变成死灰之色。
他想逃,但这是杀人巷,他已无路可走。
他突然“卟”声跪下,高呼饶命。
龙城璧眉头一皱,沉声叱道:“住口,别吭声,再叫一声,你以后想再叫也没有机会了。”
假丁黑狗不住口,依然又跪又拜,要求龙城璧刀下留情。
龙城璧没有动手杀他。
这个冒充丁黑狗的人,显然是个第八流的草包货色,但他脸上做过的易容功夫,却显然是出自名师之手。
虽然龙城璧已看出了其中破绽,但这一手易容功夫可堪称是第一流的。
“你叫什么名字?”
“柴继。”
“柴继?”龙城璧冷笑一声:“莫不是长安升福大街号称二十神将之一的柴老鼠?”
紫继一凛。
十二神将只不过是一群流氓组成的乌合之众,想不到龙城璧竟然一口就叫得出来,而且还把柴继的浑号都搬了出来。
柴继不敢否认,悚然遣:“小的正是柴老鼠。”
龙城璧嘿嘿一笑,道:“你虽名为老鼠,但胆子却比老虎还大。”
柴继脸色大变,又连串的叩了几个响头:“龙英雄,小的嗜赌成性,欠下八霸堂数百两银子,身不由主才唯有冒险一搏,下次决计不敢了!”
“下次?”龙城璧冷冷道:“还谈什么下次?恐怕这一次龙某就要被你困在杀人巷内!”
就在这个时候,杀人巷两端,分别出现了三个黑衣人。
前三人。
后亦三人。
前三人手里无刀,亦无剑,什么兵器都没有。
但他们的手,却戴上惨绿的皮手套。
后面三人,一人持剑,一人持刀,还有一人,左刀右剑,显然刀剑合璧,一人使用两种兵器。
龙城璧叹了口气,突然一脚就把柴继踢开。
柴继虽然被踢一脚,但没有受伤,只是痛了一阵。
龙城璧没有杀他。
这种人,龙城璧不想杀。
他只是一条虫,一条嗜赌成性,没出息的可怜虫。
柴继拾回一条性命,匆匆夺路而奔。
突然,一幢绿影在他的眼前亮起。
柴继大吃一惊,以为八霸堂的人要杀自己灭口。
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八霸堂的人并不重视他的死活。
他们唯一要对付的人,只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x x x
柴继走了。
他此一去,就再也没有在长安城出现过。
他到了徐州,他的舅父在徐州有点生意,经常都派人到长安怂恿柴继回到徐州学做生意。
学做生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柴继突然改变了以往的性格,不再嗜赌,而且做事很勤力。
连他的舅父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得这样快,而且改变得这样好。
他以为柴家祖宗有灵,浪子回头了。
他当然不知道,柴继能有向善的机会,完全是另外一个浪子赐予的。
否则,柴继早已死在浪子的刀下。
柴继从一个流氓浪子,改变成为一个殷实的生意商人。
但另一个浪子龙城璧又怎样?
第五回
龙城璧虽然是龙氏世家的三少爷,龙氏世家又是济南府的名门望族,经营着不少大生意,但算来算去,他都绝不是个生意人。
从前不是。
现在不是。
将来也不是。
他是个浪子。
不折不扣的雪刀浪子。
他喜欢凭手中一柄风雪之刀,锄强梁,护弱小。
他并不像“王”。
“王”是孤独的,可以把“王”困在一个樊笼里。
“王者风范”四个字,龙城璧连半点都沾不上。
他只是个醉客,刀客,落拓江湖的浪子。
虽然他也有最孤独的时候,但他也是最合群的。
他曾经率领数以百计的武林高手,与江湖上的恶势力展开殊死之战。
他曾赢过。
也曾输过。
他赢得漂亮,也输得漂亮。
现在他的处境是面临着一条死巷——杀人巷。
杀人巷里有六个杀手。
八霸堂的杀手!
八霸堂并非有“八霸”。
八霸堂只有“一霸”,也就是八霸堂的堂主金八霸!
金八霸是金蹄堡的第二号人物,除了堡主石九烧之外,谁都得听他的命令。
现在,龙城璧已闯进了一条死巷中。
这是杀人巷!
也是杀人的陷阱。
这条巷很窄,越长的兵器就是越吃亏。
所以,在这种地形上,没有兵器的人,反而占了便宜。
龙城璧面前的三个黑衣人,脸色枯黄,个子也不高,像三个痨病鬼似的。
但龙城璧面前的三个黑衣人,脸色枯黄。
因为他们就是十年前绿手门一百八十名高手中,唯一剩下的三位。
十年之前,龙城璧刚刚出道江湖,当年最激烈、最惨酷的一场厮杀,也在同时展开。
那是绿手门与江湖八大门派之间的生死战。
绿手门秘密训练了一批杀手,他们什么武器都不用,只戴着一套惨绿的皮手套而已。
这种手套无腥无臭,但却剧毒无比,一经沾在人身,立刻就会现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而且极难救活。
八大门派伤亡惨重。
绿手门也在这一战中元气大损,一百八十名高手只剩下二十五个。
六年之后,绿手门仅剩下来的二十五人,分批伏击少林武当的长老辈高手。
他们这一次的伏击行动,完全是为了报复。
结果,少林千悔大师、千寓大师、千腾大师及千湖大师战死,武当寒桥道长、寒珏道长及最盛名的极乙真人,亦被绿手门的杀手伏击毙命。
而绿手门的二十五人,也仅余下了三个。
他们就是葛擎、宗天武和陆飘。
x x x
葛擎杀人之前,最喜欢先嗅嗅自己的手套。
这是毒手套。
嗅一嗅不会嗅死人。
但一掌拍在敌人的脸上,敌人立刻就会变成死人。
他加入八霸堂,已整整三年。
三年来,他从未嗅过自己的手套,也未杀过任何人。
他觉得郁郁不得志。
——世间上有一种人,当他练成了武功之后,就想去伤害别人,仿佛不杀害别人,就会辜负了自己的武功。
——葛擎就是这种人,虽然八霸堂供给他白花花的银子,也供给他最好的女人和最好的酒,但他还是不大满意,觉得自己郁郁不得志。
他要杀人。
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发泄,也是一种享受。
所以,当他接到八霸堂第一道杀人命令的时候,他立刻就把怀中的女人一手推开,小心翼翼地戴上杀人的手套。
绿手门的手套,含有剧毒,佩戴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偶一不慎,就会自食其果,先中奇毒。
葛擎以杀人为享受。
可惜这一次的杀人行动,已是他最后的一次。
原来他连自己想要杀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对手是一个刀客,一个年青的刀客。
但他却绝对未曾料到,这人竟然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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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魂手,追风步!
在这条狭窄的杀人巷里,葛擎所练的武功可说是占尽上风。
他已看准了这个年青刀客的破绽,深信必然一击即中。
他相信自己在三招之内,就可以把对方活活捏死。
可是,当他双手出击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双膝一麻,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仰天向后倒下。
当他发觉到双膝在冒血的时候,他的胸膛也出了大量的鲜血。
飕!
刀锋亮如白银,银光快如电闪。
缠魂手的手亦在不停挥舞,但葛擎的脑袋已搬了家。
葛擎身中三刀。
第一刀削膝。
第二刀劈在胸膛上。
葛擎仍不服气,再攻。
风雪之刀也不再客气,索性来一招“法场斩首”,把他的脑袋整个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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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场斩首”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的绝技之一。
砍脑袋剑法,一点也不简单。
龙城璧与卫空空是老朋友,砍脑袋剑法的精义,龙城璧早已豁然于胸。
近来,龙城璧偶然也会使用砍脑袋剑法,虽然,他用的不是剑而是刀。
龙城璧又将八条龙刀法和砍脑袋剑法并在一起,变成了一套亦剑亦刀的古怪招数。
这种“怪招”,往往也能在紧要关头屡奏奇效。
葛擎一出手就是狠毒无比的招数,再加上他手戴毒手套,龙城璧是绝不会对他客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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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擎的脑袋已滚在墙边。
他的身体已倒卧血泊之上。
但宗天武和陆飘好像没有看见这件事,仍然很冷静地站在龙城璧的面前。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两位想不想再活下去?”
宗天武的回答很简单,只有一个字:“想。”
龙城璧轻吁一口气,道:“既然你还不想死,最好马上就离开这里。”
这一次答话的人是陆飘,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字:“不能。”
龙城璧叹息着,道:“两位何以仍然执迷不悟?难道现在你们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宗天武冷冰冰的一笑:“葛擎不知道,但咱们知道。”
龙城璧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宗天武冷冷笑道:“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微微一怔,道:“刚才你的朋友已死在我的刀下,难道你不怕?”
宗天武毅然道:“江湖中人,本来就是过着刀头舐血的生涯,若然怕死,又与猪狗何异?”
龙城璧为之动容,突然狂笑道:“说得好!英雄不怕死,怕死非英雄!”
宗天武倏地摆出一个很古怪的姿势!
——金鸡独立,仰首向天,左手在前,右手在后。
陆飘的姿势更古怪。
——以手代足,腰向后弯,左腿向前,右腿向后。
龙城璧的脸色变了。
“天残地缺疯魔掌!”
背后三个黑衣人同时冷冷的说道:“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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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残地缺是两个人的外号。
天残蓝无掌,地缺包世独,都是三十年前中原武林的大恶魔。
这两人天生残废,蓝无掌缺少一双手,包世独没有两腿,但他们创练了一套“疯魔掌”,横行江湖,未逢敌手。
天残地缺贻祸武林,已非一日,后来终于有人组成“歼魔队”,纠合江湖上绝顶高手十余人,向蓝、包二人大兴问罪之师。
结果,天残地缺被歼魔队的刀斧斩成肉酱。
但歼魔队高手十八人,也只剩下四个。
天残地缺的疯魔掌,就此失传。
但三十年后,在这条杀人巷里,竟然又有人使用这种诡异绝伦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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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城璧虽然以前从未见过天残地缺疯魔掌,但此刻看见宗天武和陆飘的怪异姿势,便已知道他们已经练成了这套失传已久的武功。
陆飘格格一笑:“龙城璧果然有点眼力。”
宗天武冷笑道:“可惜他很快就会什么都看不见了。”
龙城璧的身子微微向后退。
陆飘以手代足,突然身如怪鸟,扑向龙城璧。
龙城璧向右闪。
但右面是墙,他只能闪开一尺。
就在这一刹那间,宗天武凌空一个筋斗,反手飞劈龙城璧。
陆飘的右腿,也同时踢了过来。
巷中地方狭窄,龙城璧的雪刀不易施展。
陆飘和宗天武的脸上,都露出了一股笑意。
那是杀人时的笑意。
他们已经把龙城璧逼到巷墙边。
龙城璧的刀已根本无法施展。
三人之间的距离已越来越近,宗天武的手已向龙城璧的脸上拍去。
这一拍之力,并不很大。
但宗天武却敢肯定无论是任何人的脸,都绝后挨不起这一击。
这一掌,是邪门的,是任何人都难以招架的。
龙城璧的俊脸居然连动都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宗天武杀人时的笑意已越来越甚。
突然间,龙城璧也在笑。
“宗天武,你输了!”
短短六个字的时间里,龙城璧的身子竟转换了三个方向。
左闪!
冲前!
向右跨出一步!
然后,反手一掌,重重的击在宗天武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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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手套,疯魔掌!
宗天武的一掌也在同时加快速度,向前一拍。
可是,龙城璧已不在巷墙边。
所以,宗天武这一掌,只是拍在巷墙之上。
墙很厚。
宗天武这一掌,已把这道墙印了一个大洞,但仍未穿到墙的另一边去。
这道墙的砖,也比龙城璧想像之中坚实得多。
掌印深入墙中九寸。
宗天武的脸上仍有笑意。
但他的笑容已僵硬,他的脸就像一个在火窑里烧红的瓷瓶。
陆飘亲眼看见宗天武一掌拍下。
他暗暗喝采,他以为龙城璧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躲不开去。
可是,他还是估错了龙城璧,忽视了雪刀浪子躯体里存在的惊人力量。
“叭”的一声,宗天武已被击中一掌,人却硬挺挺的倒下。
陆飘也在同时,挥出了最凌厉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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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飘身形如箭,刹那之间,已左七右八,一连踢出十五腿。
这十五腿出脚之快,劲力之强,确实惊人。
但龙城璧左臂挥动,就已把这十五腿完全化解开去。陆飘的眼睛,陡地射出一股狠毒的光芒。
这已不像是人的眼睛。
他的面目,简直比野兽还更残忍。
他现在已存心拼命,不顾一切的又再冲了过去。
陡地。
飕!
风雪之刀急转直落,卷起一阵骇人的银芒。
陆飘闷哼一声,再踢一脚。
但这一脚已毫无威胁之力,而是垂死的挣扎。
他的胸膛竟已裂开。
龙城璧喟然轻轻一叹,回刀入鞘。
刀锋上本来有血。
但刀还未入鞘,血迹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陆飘颤声道:“这……就是……就是八条龙刀法?”
龙城璧没有回答。
他只是面容一黯,目光却扫落在后面三个黑衣人的脸上。
陆飘却在这个时候,像一棵枯树遇上暴风雨般,了无声息的倒下。
葛擎、宗天武和陆飘,是绿手门唯一剩下的三人。
他们不但是绿手门的高手,同时,宗天武和陆飘更练成天残地缺疯魔掌。
没有人知道他们如何练成这套武功。
从前没有人知道,现在没有人知道。
将来也是一样。
世间上很多事情,开始的时候像个谜,到终结的时候,也像个谜。
找寻哑谜的结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自从宗天武和陆飘死后,天残地缺疯魔掌就真的失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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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龙城璧身后的三个黑衣人,脸上都有一种诧异的神色。
龙城璧的目光,现在只集中在其中一人的脸上。
这人左手持刀,右手持剑。
刀剑合璧。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阁下可是天剑地刀,瀑影山人的高足易翎?”
黑衣人并不否认,微微点头。
龙城璧抽了口凉气,道:“瀑影山人乃江湖怪杰,八年前在下曾与他老人家有过一面之缘。
易翎道:“这件事我知道,家师并曾与你对过一掌,结果居然平分秋色,谁也没有占上上风。”
龙城璧道:“那是令师尊故意承让而已。”
易翎道:“阁下不必谦逊,龙心神诀乃龙家绝技,又有谁能轻易将你击败。”
龙城璧盯着易翎,道:“你现在是不是想试一试?”
易翎道:“试什么?”
龙城璧道:“试一试你能否把在下杀掉。”
易翎摇头:“不想。”
龙城璧一怔,继而哂然一笑,道:“难道你不打算杀我?”
易翎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龙城璧道:“绿手门的三位高手已经死了,难道你不想替他们报仇?”
“报仇?”易翎仰天大笑:“我为什么要替他们报仇?何况,既然连他们都不能把你杀死,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甚至要白白赔上一条命?”
龙城璧一愕,冷笑道:“你倒坦白得很。”
易翎道:“家师生平以坦诚待人,名传天下,易某别的功夫学不到家师一成,但这一点倒学得九成以上。”
龙城璧朗声一笑,道:“好!难得金蹄堡中,还有像阁下这一号人物。”
易翎道:“龙大侠过奖了。”
龙城璧眉头一皱。
近年来,称号他为“龙大侠”的人越来越多。
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大侠”。
事实上,他也不像个“大侠”。
他只像个浪子——
一个到处流浪,喜欢喝酒、喜欢“多管闲事”的雪刀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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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翎的话说到这里,突然把手中的刀剑,一齐插回鞘里。
在他身旁的两个黑衣人,也把刀剑插回鞘中。
龙城璧又是一怔。
“三位果真并无动手之意?”
易翎道:“实不相瞒,咱们的武功俱不如葛擎、宗天武和陆飘,又岂会随便动手白白送死?”
龙城璧道:“既然如此,三位奉命到此,有何目的?”
易翎道:“咱们的任务,是看见葛擎等三人能否把你除去。”
龙城璧道:“现在他们都已变成了死鬼,阁下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易翎道:“那是关于一个人的下落,要向阁下奉告。”
尊城璧道:“谁?”
易翎忽然笑了。
他的笑,并不是坦诚待人的那种笑,而是像一条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的奸笑。
龙城璧怒道:“有话快说,何必装模作样,吞吞吐吐的?”
易翎的笑声立止,换上一副冷酷的神情道:“简天痴现在已落在咱们手中。”
龙城璧脸色陡然一变。
易翎冷冷一笑,道:“简天痴曾要求卫空空帮忙,用猴子马参加马王大赛,目的就是那五万两黄金。”
龙城璧道:“简神翁欲夺取五万两黄金,是为了要建立起他组织里的基础,准备与金蹄堡一决高下。”
易翎道:“可惜到目前为止,简天痴仍然敌不过本堡,套一句老话,那是螳臂挡车,蜻蜓撼柱。”
龙城璧道:“简神翁既已决意加强组织的力量,正在需财,那五万两黄金的奖赏,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的。”
易翎道:“宝马别院每隔十年,都例必举行一次盛大的马王大赛,而且奖赏都极具吸引力。”
龙城璧道:“神马天尊上官骥富甲一方,五万两黄金在他来说,并不是一笔巨大的数目。”
易翎道:“但江湖中人,又有多少人拥有这些财富?简天痴垂涎这笔奖赏,自是理所当然的事。”
龙城璧正色道:“简神翁具有他自己的一套理想,绝非如你想像般的是个财迷心窍之徒。”
易翎嘿嘿一笑:“说得真动听,也难得卫空空居然答应简天痴的要求,愿意亲骑猴子马,替简天痴争夺那一笔奖赏。”
龙城璧面色一沉:“这些事别再提了,石九烧把简神翁劫去,意欲何为?”
易翎冷冷一笑:“马王大赛那一天,如果猴子马出赛,简天痴就会变成一只刺猬!”
龙城璧深深的吸了口气。
易翎双手一拱,道:“该说的话已经说毕,易某告辞了。”说完,与另外两个黑衣人掉头而去。
龙城璧目送三人消失在长巷的弯角中,并没有追赶。
不醉神翁简天痴被劫去,这件事是否属实?
龙城璧眉头紧皱。
显然,他心中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并不乐观。
简天痴本身已中奇毒,现在又成为阶下之囚,结果自然更加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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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夜空,仍然乌云覆罩着大地。
幸好长安城毕竟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尤其是现在已是上元佳节,大街小巷,处处都灯火通明,欢乐的气氛,充斥着整个都市。
但现在,越热闹的地方,龙城?翟讲幌攵毫簟?br />
他只想快一点找到唐竹权、司马血和卫空空。
他没有找到他们。
但到最后,他居然在一条不太繁盛的街道上,碰见了时九
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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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九公是医谷中第一神医。
卫空空曾受重伤,结果全凭时九公妙手回春,否则江湖上早已没有了卫空空这号人物。
时九公并不喜欢喝酒。
但现在,龙城璧居然看见这个脾气猛烈而古怪的老人,左手捧着一块油煎饼,右手却拿着一瓶竹叶青咕嘟咕嘟的猛喝。
他平时苍白的脸孔,现在已泛冒着酒醉时的红润颜色。
时九公把最后一口油煎饼吞下肚子的时候.终于看见了龙城璧。
他看见了龙城璧,第一句话就问:“你现在才回来?”
龙城璧道:“时老前辈,有什么不妥吗?”
时九公怪眼一翻,道:“老夫有什么不妥?”
龙城璧吓了一跳。
这个老人家的脾气又发作了。
“别误会,”龙城璧唯有勉强一笑,道:“时老前辈当然没有什么不妥,也许不妥的是晚辈而已
时九公哼了一声,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龙城璧一眼,然后道:“你也没有什么不妥,不妥的是你的酒肉朋友。”
“酒肉朋友?”这四个字,登时听得龙城璧一呆。
“难道是唐竹权发生了什么意外?”
“唐竹权没事,出了事的人,又是那个龟儿子卫空空!”
时九公一面说,一面又把竹叶青喝个点滴不留。
龙城璧心头一震,忙道:“卫空空他怎样了?”
时九公好像已有八九分醉意,随手一抛,就把酒瓶摔个稀烂,然后才道:“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随随便便就与别人结怨,简直不当老夫是老朋友,老夫也给你们连累了!唉,真是他奶奶的灰孙子碰着了活王八。”
时九公说了一大堆话,仍没有把卫空空的情况如何说出来。
龙城璧忍不住又再问道:“卫空空有什么不妥之处?”
时九公冷笑一声:“你放心好了,有我这个老人家在,他要死还不太容易!”
龙城璧一怔:“他受伤了?”
时九公点点头,道:“他挨了别人一记内家重掌,几乎连肺都给呕了出来。很严重!”
“没有老夫医治,他死了八成。”时九公脸上的神态,似醉非醉,非醉亦似醉,“算他福大命大,经过老夫施用推天转地潜心大法之后,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龙城璧松了一口气。
时九公又道:“但在三个月之内,他绝不能喝酒。”
龙城璧道:“这个自然,上次他受了重伤,伤愈之后半年都没有喝酒。”
时九公一声轻咳,再道:“两个月之内,他绝不能与任何人交手,不能练习任何武功。”
龙城璧一呆,沉吟半晌,忽道:“骑马大概总可以罢!”
“骑马?”时九公瞪大一双铜铃般的怪眼:“他若在两个月之内骑马,老夫保证他立刻要骑进棺材里。”
龙城璧一呆。
时九公横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若还算是他的朋友,最好就叫他暂时做个小乖乖,躺在床上两个月,否则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龙城璧眉头紧皱,道:“他在什么地方?”
时九公叹了口气,道:“虽然他现在绝对不能喝酒,但他藏身之地,却是一个很宽大的酒窑。”
“酒窑?”
“不错,是酒窑。”
“难道是宝马别院的酒窖?”
“错!”时九公冷哼一声:“别以为只有宝马别院才有酒窖。”
龙城璧一怔。
时九公忽然压低了嗓子,道:“你现在站着的这个地方,下面就是酒窖,说不定你已站在卫空空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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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窖。
街道的下面,果然是一个很宽大的酒窖。
时九公带着龙城璧,在街道上绕了一个圈子,从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饭馆后门,钻进一条秘道。
秘道有铁栅,里面还有几个灰衣汉子在把守着。
他们一看见了时九公,立刻就问:“站在你背后的是什么人?”
时九公嘿嘿一笑:“他姓龙。”
“难道他就是雪刀浪子?”
时九公点点头,冷笑道:“如果不是龙城璧,老夫又怎会带别人到这里来?”
几个灰衣汉子立刻七手八脚的弄开了铁栅。
时九公带着龙城璧走进去,只见里面堆放着数之不尽的大酒缸,小酒罐。
龙城璧笑笑道:“酒很香。”
时九公哼一声,道:“这里虽然很多酒,偏偏就少了竹叶青。”
龙城璧道:“难道你只喝竹叶青?”
时九公冷冷笑道:“老夫平时什么酒都喝,就是不喜欢喝竹叶青。”
龙城璧一愕,道:“为什么今天忽然变了口味,放着这许多酒不喝,偏要喝竹叶青?”
时九公白眼一翻,道:“就是因为这里没有竹叶青,所以老夫才要喝竹叶青,这是故意执拗,行不行?”
龙城璧为之一阵苦笑。
面对着时九公这种人,的确是很难对付。
他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个老顽固——唐老人。
唐老人是唐竹权的父亲,他的脾气与时九公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龙城璧宁愿与时九公在一起,也总比碰着了唐老人好得多。
天下间唯一能令龙城璧头皮发炸的,也许就只有唐老人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堆大酒缸的后面,突然传出一阵懒洋洋的笑声。
时九公的脸立刻紧绷绷的:“司马血,有什么好笑?”
大酒缸后冒出了一张醉脸。
这人果然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躺在这个大酒窖,又有谁能不喝得天昏地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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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血从大酒缸后走出来之后,仍然不断地在发笑。
时九公气得几乎想动手一拳打碎这张醉脸。
龙城璧也不禁问司马血:“你在笑什么?”
司马血又笑了笑,一双朦胧醉眼直盯着时九公:“这个酒窖不但没有竹叶青,连白干也没有,你为什么不去喝白干?”
时九公怒吼道:“老夫喜欢喝什么酒干你屁事!”
龙城璧吓了一跳!
这两个醉醺醺的人若打了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收拾的事。
幸好司马血不是真的喝醉,见时九公大动肝火,连忙堆下笑脸,道:“对不起,晚辈得罪之处,还望包涵包涵……”
龙城璧不禁莞尔一笑。
平时,司马血并不太喜欢与别人开玩笑的。
他杀人远比开玩笑多得多。
时九公见司马血赔罪,也不为己甚,但仍然扳起了脸孔:“卫空空和唐大胖子在什么地方?”
他的话刚说完,酒缸后又有一人答话,道:“卫空空在这里。”
这句说话刚响起,龙城璧的心头就为之一震。
好虚弱的声音。
龙城璧立刻大步上前。
只见一大堆酒缸后面,居然有一张不太狭窄的床。
床上卧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人——卫空空。
第六回
卫空空一看见了龙城璧,就苦笑着说道:“这一次,我这条命又是时九公捡回来的。”
时九公这时候也已经走过来,冷冰冰的说道:“老夫就算欠你九辈子的债,现在也该还清了,下次你再受伤,干脆一剑抹头,别再给老夫带来麻烦。”
司马血心中有气,忍不住又顶撞一句:“你怕麻烦,该由你自己抹头才对!”
时九公气得哇哇大叫,抡起拳头,就要打司马血。
但他的拳头刚抡起,立刻就听到一个粗豪的嗓子在叫道:“他妈的巴子,这一次大大不妙,气煞老子也!”
龙城璧脸色一变。
那是唐竹权的声音。
唐竹权大呼大叫的时候,他仍然在铁栅之外,未曾走进地窖中。
龙城璧忙走出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竹权看见了龙城璧,立刻道:“你去了哪里?可知道卫空空差点被人打死了吗?”
龙城璧黯然道:“这个事我已知道了,现在又发生了什么事?”
唐竹枚叹息一声,道:“不醉神翁简天痴在金蹄堡里嚼舌自尽了!”
龙城璧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时九公骤闻噩耗,瞪大眼睛大声道:“唐大胖子,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唐竹权怒道:“死了就是死了,老子又没有害神经病,岂会开这种玩笑!”
时九公连连跌足,长叹不已。
龙城璧眉心一聚,问唐竹权:“你怎会知道简神翁在金蹄堡中嚼舌自尽?”
唐竹权叹了口气,道:“简天痴早就在金蹄堡里布下了卧底,老子是从那个卧底方面知道这个消息的。”
龙城璧目光一闪,道:“那个卧底可靠吗?”
唐竹权道:“绝对可靠。”
龙城璧道:“何以见得?”
唐竹权道:“因为简天痴在金蹄堡里伏下的卧底,就是他的儿子简活。”
龙城璧一怔:“简活?”
唐竹权道:“不错,他叫简活,他在金蹄堡里,当然并不是用这个名字。”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简神翁嚼舌自尽,目的只有一个。”
司马血点头,道:“他不想被石九烧要挟,他仍然希望卫空空能策骑猴子马,为他的组织带来五万两黄金的财富。”
龙城璧道:“简神翁这个团体并不弱小,不过,在经济方面,却与金蹄堡有一段距离。”
司马血道:“江湖上的争斗,也和国与国的战争一样,在在需财,没有金钱的力量支持,任何一个团体都会垮台。”
龙城璧皱了皱眉,道:“但卫空空现在身受重伤,又有谁可以策骑猴子马出赛呢?”
唐竹权一拍胸脯大声道:“老子上阵又如何?”
司马血笑了笑,道:“唐兄义勇可嘉,但你的体重不轻,猴子马又太瘦小,一旦把它压扁,反为不妙!”
唐竹权鼓起了胖腮子,道:“既然如此,就由司马血代策猴子马出赛,替简天痴的组织赢取五万两黄金奖赏!”
司马血仍然摇头。
唐竹权怒道:“到这个时候还推三推四的,还算什么朋友?”
司马血淡淡一笑,道:“这并非朋友不朋友的问题,而是骑术上的问题,我根本不行。”
唐竹权道:“你的骑术总比老子好得多呀!”
司马血道:“但还有一个人的骑术,远比在下优胜百倍。”
唐竹权一怔:“那人是谁?”
司马血一字一顿的道:“龙城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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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晨雾如乳。
雾浓而白。
金蹄堡中,石九烧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匹马。
这一匹马的来头大极了。
因为它就是天下第一良驹——血汗宝马。
石九烧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眉紧皱地锁着。
无论从任何角度去看,它都是万中无一的千里宝马。可是,石九烧对于这一匹马,绝不满意。
严连玉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得到这匹血汗宝马,而且还释放了珠玑山庄的薛三小姐。
可是,他所换取得到的血汗宝马,竟无法在马王大赛中参加出赛。
龙城璧既曾保证血汗宝马的健康绝对正常,何以它不能参加比赛?
原因只有一个:马儿的健康状态,虽然正常,但它是雌马,而且是已经怀了孕的雌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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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连玉双手垂下,像一具石像般似的,站在石九烧的面前,连手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石九烧脸色冰冷。
他的目光,始终都集中在这匹已经怀孕的血汗宝马身上。
连他自己都无法不承认,龙城璧没有说谎。
这一匹马,的确是血汗宝马。
这一匹马的健康绝对正常。
可是,它却在这个时候怀了孕。
一匹正在怀孕,“大腹便便”的马,又怎能参加马王大赛?
石九烧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连眼角都没有瞧严连玉一眼,只是冷冷的道:“这件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你怎样向本座交待?”
严连玉无言。
他无法交待。
石九烧又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不妨策骑黑蟀去碰一碰运气
严连玉道:“黑蟀虽然是好马,但又岂能与金蹄追风和猴子马相比?”
石九烧冷冷的道:“难道你认为这匹怀孕的血汗宝马,能比黑蟀跑得更快?”
严连玉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但与其策骑黑蟀,何不干脆退出比赛?”
石九烧冷哼一声:“你若不出赛,这一个马王大赛的宝座,就必会落在梅桃李或卫空空之手。”
严连玉道:“卫空空已经受了重伤,他在短期之内,又怎能出赛?”
石九烧冷笑道:“卫空空虽然受伤,但猴子马仍在他的手上,如果本座所料不差,雪刀浪子龙城璧将会代策猴子马上阵,为简记争夺五万两黄金的奖赏。”
严连玉道:“这一笔奖赏若落在简记那伙人的手里,事情就不妙了。”
“简记”就是简天痴的团体的代号,“简记”的势力如果日趋壮大,对于金蹄堡自然是一个严重的威胁。
石九烧面色一沉,道:“你一定要策骑黑蟀,在赛马场上把龙城璧杀个人仰马翻!”
严连玉不再说话了。
他已明白石九烧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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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众瞩目,期待已久的马王大赛,终于举行了。
这一天,阳光躲在云雾里,天空一片灰黯。
数以万计的人群,黑压压的聚在长安城郊以北六十里以外的草原上。
比赛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但在这块辽阔的草原上,已经人声鼎沸,热闹到了极点。
举办这一次赛马的是宝马别院,节目丰富,不但赛马,而且还邀请到不少武林高手,在赛马之前表演各门各派的武功。
在一个巨大的擂台上,五行门的“神力土皇”欧照,正在表演举马。
他竟然把一匹悍健的骏马,高高举起,而且马鞍之上,还有四个人在表演“叠罗汉”。
在马鞍上的四人,是五行门的其他四位门主。
这一手功夫,立刻博得轰然喝采。
欧照面露得意之色,又再表演了几套功夫,才下了擂台,坐在一张椅上,等待观看马王大赛。
在起点前,观众简直挤得水泄不通,准备出赛的骏马,已经纷纷亮相。
参加比赛的马,总共有十九匹。
最令人瞩目的几匹马,包括了梅桃李的金蹄追风。
反而龙城璧的坐骑猴子马,并不受群雄重视,除了少数认马之士外,谁都不敢看好这匹又瘦又丑的怪马。
猴子马一出场,有人惊叹。
惊叹的只是极少数的人,而这些人对于相马之术,可谓极其到家,居然看出这匹是好马。
但这些惊叹之声,却被那些无知的喝倒采声、讪笑声远远盖过。
“这一匹究竟是马还是猴子?”
“他妈的,这种骡不似骡,马不似马的怪物,居然也来参加马王大赛,真不自量力。”
“据说这匹马叫猴子马,是一等一的千里良驹……”
“这种马若还算是良驹,一条猪都可以参加马王大赛啦!”
“骑这匹马的人是谁?”
“好像是龙……龙什么璧的似的。”
“雪刀浪子龙城璧?”
“不错,就是他。”
人群中有人赞叹。
但也有人不断地冷笑。
“龙城璧算是什么东西?这种人不修边幅,终日在醉乡之中,就算胯下的是天下第一良驹,也会跑个第十九回来。”
“十九匹马出赛跑第十九?”
“说不定还跑出个二十!”
“怎会十九匹马出赛,他却会跑个二十?”
“说不定中途跑出了一只猫,连猫都比他的马跑得更快!”
但在另一个角落里,却有人冷冷的说道:“嘿嘿!”
“这些人简直是猪!”
“猴子马居然会跑不赢一只猫?真是胡说八道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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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才得一见的马王大赛,快要开始了。
梅桃李虽然策骑金蹄追风,深受各方瞩目,但是,夺标呼声最高的一匹马,却是上官美龙的大宛名驹,它的名字叫“雷眼”。
雷眼人马刚亮相,人群就爆出了热烈的喝采声。
不少人认定,上官美龙很有机会,可以替宝马别院争取这项殊荣。
纵使上官美龙赢得这一场比赛,但那些奖赏绝不会给他夺去,而将会留下来给跑第二名的人。
这是大会的规定。
宝马别院中人,可以参加马王大赛,但纵使获胜,亦不能赢取奖赏。
这是公平的决定,江湖中人对于这一条规章,无不大为称赞。
除了上官美龙的“雷眼”之外,金蹄堡的“黑蟀”,太极门的“一朵云”,都是马王大赛中的热门马匹。
观看比赛的人,不少都在赌博,看哪一匹马能够杀出重围。
他们的赌注,由一钱几分,以至数百两银子不等,其中也有不少豪阔的公子哥儿,凭口中一句说话,便赌上过万两的银子。
赌客们一致公认,这一场比赛,将会由“雷眼”、“黑蟀”、“金蹄追风”、“一朵云”这几匹马控制大局。
最受人冷落在一匹,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策骑的猴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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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奇迹”已出现过不知多少千万遍。
许多人认为注定失败的一方,往往反而会夺取到最后的胜利。
强与弱,并不是争胜的绝对因素。
有时候最弱的人,也可以把最强的人击倒。
这并不是奇迹,而是因为看来最强的人未必最强,看来最弱的人也未必最弱。
人如此。
马如此。
猴子马被人们忽略,但无可否认,它是一匹好马。
但它“好”的程度,是否已足以杀败其他十八匹对手?
这一点,是个疑问。
连最懂得看马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准,猜得透。
鞍上骑者,是雪刀子龙城璧。
龙城璧是江湖中最杰出的年轻刀客。
他的八条龙刀法,不愧是天下一绝。
但他的骑技如何?
很少人知道。
甚至有人以为龙城璧在二十岁之前,根本就未曾骑过马。
他从前是龙氏世家的三少爷,平素娇生惯养,不懂得骑马绝不是一件奇事。
然而,一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为什么忽然会变成一个浪子?
这一点,也是江湖中人,无法知道的事。
事实上,江湖中人知道的事,并不如他们想像中的多。
马王大赛快要开始了。
发号施令的裁判已经淮备好一切,只要一声令下,十九匹健马就会在规定的路程上骋驰,争夺马王之王的宝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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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众瞩目,期待已久的马王大赛,终于开始了。
十九匹健马同时冲出,疾如风,势如雷。
人群爆出的呼叫声,居然连马蹄的疾响声亦被盖了下去。
这是长途比赛,起点的地方,也是终点,比赛的马匹,一定要绕过一座山岗,渡过两条河流,然后再绕回到终点之上。
十九匹马如长蛇般冲出。
但眨眼之间,太极门的“一朵云”已首先单骑领放,超越群驹。
太极门原属道教,但策骑“一朵云”的却是俗家弟子魏仁勇。
魏仁勇十八岁时,便已仗剑行走江湖,剑法虽然不算突出,但为人机警,每挫强敌于劣势之中,近十年来剑法更是突飞猛进,是太极门俗家弟子中佼佼者。
魏仁勇参加此次马王大赛,最大的目标并不是醇酒与黄金,而是上官美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魏仁勇曾与上官美凤有数面之缘,想不到竟然因此惹来一段相思的烦恼。
是相思?
还是单思?
魏仁勇不知道。
此次马王大赛,乃是赛马招亲,他当然不愿放过。
亳无疑问的,“一朵云”的前速相当锐利,但后劲能否支持到底,却是未知之数。
魏仁勇并不想领先抢放。
但“一朵云”的马性喜欢一冲即出,魏仁勇虽然欲控缰留力,却是事与愿违。
魏仁勇无法可想,唯有任由马儿一直领前奔放。
“一朵云”虽然领放取得优势,但后面的一群马并不着急,尤其是龙城璧的猴子马和严连玉的“黑蟀”,远远的堕在最后。
“黑蟀”排第十八。
猴子马更差劲,十九驹出赛,居然跑第十九。
人丛中有人喝采,也有人喝倒采。
“妈的,俺早就说这匹非驴非马的东西会跑第十九,现在没有说错罢!”
“现在刚刚开始,说不定……”
“说个屁!他若跑得第十八名以上,就输一千两银子,谁敢赌尽管开口!”
这个嗓门特大,最瞧不起猴子马的人,原来就是刚才在擂台上表演神力的五行门的欧照。
他这句话刚说出,立刻就有人淡淡的说道:“要赌就赌大一点,一千两中何屁用。”
欧照脸色一变,向说话的人瞪开大眼:“你是谁?想赌多少?”
那人搓了搓肚子。
他的肚子简直就像个大酒罐。
而他的左手,也捧着一个大酒罐,连眼角都不瞧欧照一眼。
欧照怒气上冲,走上前大喝道:“问你想怎样赌法?”
那人淡淡一笑,道:“你说猴子马跑第十九,老子认为它会跑个第一!”
“跑第一?”欧照笑了。
他笑得很厉害,就像一个“大笑姑婆”看见了天下间最笨的大笨蛋。
“这匹马若能跑个第一,俺愿意把脑袋切下来挂在马颈上!”
那人冷冷一笑:“别以为你的脑袋很值钱,老子与你赌钱,不是赌命。”
欧照按住怒气,吼声道:“好,你想怎样赌,赌注多大?”
那人伸出了三根手指!
欧照哼一声:“赌三千两?”
那人摇头。
欧照的脸色开始变了:“难道你要赌三万两不成?”
那人悠悠-笑,点头道:“你说了,既然要赌就赌个痛快,赌三万两,猴子马若跑第二,都算你赢了,但它若跑第一,这三万两银子,阁下无论如何都要输出来呀!”
欧照冷冷一笑,道:“凭什么令人相信你能有三万两银子与俺打赌?”
那人哂然道:“就凭三个字已经足够了。”
欧照沉下脸,道:“你是谁?”
那人喝了一大口酒,才淡然说道:“唐竹权!”
欧照只听到这里,立刻就脸如土色。
他是五行门的“神力土皇”。
现在,他唯一最符合这个外号的,就只有他这脸上的颜色。
欧照不再说话了。
他没有三万两银子。
他赌不起,也不敢与唐竹权打赌。
万一真的给猴子马跑出来,这一个麻烦可就太了。
唐竹权仍然把酒喝个不停,一面喝一面笑,连欧照悄悄溜得老远也好像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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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满天。
十九匹马在大路上骋驰,速度仍然保持开赛时一样。
由于途程相当长,除了“一朵云”之外,谁也不愿意太早虚耗马匹的宝力。
“一朵云”暂时仍然一枝独秀,远远放离其他马匹。
这是否明智之举?
目前来说,未免言之过早。
在“一朵云”远远之后的第二匹马,是“雷眼”。
上官美龙策骑的“雷眼”,在赛前被人视为夺标呼声最高的一双配搭。
上官美龙是宝马别院的少主人,他的鞍上骑功,自非其他人所能比。
江湖传言,上官美龙远未懂得走路,便已先学骑马。
这虽然是夸大之词,但他年仅一岁的时候,曾经由父亲上官骥抱着,共骑策马畅游山川,那倒是铁一般的事实。
上官美龙去年也曾在秦州参加过一次赛马,结果以压倒性的优势,大胜其他对手。
那一次他策骑的马,并非“雷眼”,而是“小雷眼。”
“小雷眼”是“雷眼”的儿子。
以马论马,“小雷眼”虽然年轻力壮,但质素却比不上父亲“雷眼”。
尤其是长程比赛,“小雷眼”更远非父亲的对手。
所以,这一次上官美龙拣选“雷眼”参加马王大赛。
虽然他不可能获得胜利的奖金,但他仍然有强烈的欲望,希望“雷眼”能成为这一届马王大赛的马王之王。
“雷眼”洒开大步,走势相当汹涌!
但上官美龙不欲坐骑潜力过早发挥,紧扣缰绳,宁可堕后一点。
上官美龙这个决定相当聪明,证明他很有头脑,而且绝对没有轻视其他对手。
赛马这种玩意,马匹本身固然重要,骑马的技术如何,与战略上的运用是否适当,也是极其重要的胜负关键。
昔日的赛马如是。
今日的赛马也如是。
将来的赛马,亦不例外。
“雷眼”稍稍堕后,代之而起的是“烧刀子”、“青颈”、“紫毛骢”“蛇尾儿”等快马。
十九匹马的赛程,己进行了一半,开始绕道向终点的地方进发。
领前的一匹马,仍然是魏仁勇的“一朵云”。
但“一朵云”领前的距离,已开始渐渐缩短,华山派俗家弟子洗奇鹤的“烧刀子”,逐渐紧逼过来。
但旋踵之间,又有一匹健马从后飞奔杀上,那是太湖双月轩赵三公子的“紫毛骢”。
“紫毛骢”在赛前并未受到一般人的重视,想不到此刻竟然大发神威,连越数驹,与“烧刀子”迈步双进,双双挑战“一朵云”。
魏仁勇频频回顾,只见“紫毛骢”居然已越过“烧刀子”直向自己逼近过来了。
此时,“一朵云”的速度已有转缓的趋势,魏仁勇扣缰按慢,让“紫毛骢”冲上。
赵三公子一声暴喝,拍马挥鞭,施展浑身解数的精湛骑术,果然片刻之间,便已经超过“一朵云”。
“一朵云”越堕越后,居然由领前地位,变成列名第十七。
不少看马的人,从高处远眺,都认为“一朵云”马力已然崩溃,很可能会跑第十八亦不为奇。
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一朵云”就算跑得再慢,也绝不会跑第十九。
因为现在跑第十九的,仍然是猴子马,而且距离第十八名的“黑蟀”,还有老大一截距离。
人人都认为猴子马必然包尾。
有些目光锐利,距离较近的人,居然还看见猴子马鞍上的骑者,正在喝酒!
“妈的!这个疯子,竟然赛马的时候还在喝酒,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雪刀浪子本来就是一条醉猫。”
“醉猫也来参加马王大赛,真是不自量力!”
“猴子马若能跑得个第一,恐怕猫儿也会把老虎吃掉了。”
“赵三公子的紫毛骢看来很有夺标的希望。”
“未必。”
“雷眼?”
“上官公子的雷眼再发力冲上来!”
“留前斗后?”
“不错,上官公子的骑技确是第一流的,照我的看法,雷眼才是马王大赛的真命天子……”
第七回
龙城璧的确在猴子马上喝酒。
这一袋酒,是唐竹权送给他的。
唐竹权对他说:“赛马是剧烈的运动,喝点高粱酒对你有益。”
龙城璧没有拒绝。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腰上有一个皮袋,皮袋里的全是烈酒。
更没有想到他在赛马进行之中把酒不停的猛喝。
虽然说“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但这里并不是战场,而是赛马场。
赛马场将会变成战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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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事己进行了三分之二。
“雷眼”一度堕后,现在又已重新发力,赶越群驹,直逼赵三公子的“紫毛骢”而来。
“烧刀子”开始力弱。
“青颈”,“蛇尾儿”已赶过了它。
人群中又再爆发了如雷的呼喊声。
“雷眼!雷眼!加鞭!加鞭!”
“赵三公子,俺的大爷,别让雷眼赶过呀!”
“妈的,你踩痛我的脚啦。”
“呵,后面又有几匹马冲杀上来。”
“如飞杀上最劲的是什么马?”
“噢,那是梅桃李的金蹄追风!”
“金蹄追风本是金蹄堡主的马,怎会给梅桃李骑上去?”
“梅桃李盗马这件事,难道你没听过吗?”
“上官骥容许一匹被盗的马出赛?”
“大会规定,只要有马出赛,马匹来历如何,一概不计……”
人群的喝采声再三爆发。
距离终点已不远了。
赵三公子的“紫毛骢”虽然一度领前取得优势,但上官美龙的“雷眼”又再把它超越。
后面一撮马激战更烈。
“金蹄追风”仿佛飞将军从天而降似的,居然连越十驹,由排名第十三变成跑第三。
“烧刀子”落后甚远,“青颈”,“蛇尾儿”也在“金蹄追风”之后。
好一场大混战。
“嘿嘿,猴子马还是跑个第十九……”人群中又有人在讪笑。
话犹未了,一团黑影从猴子马鞍之上冲天飞起。
没有人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那是龙城璧的皮酒袋!
酒袋扔掉之后,龙城璧一声长啸,不再懒洋洋了。
他变得精神奕奕,鞍上骑姿顿时也飘飘然起来。
人如是。
马亦如是。
一直排名第十九,跑来毫不起劲的猴子马,忽然间就像一颗流星般,四蹄翻飞,疯狂疾驰。
隆隆如雷的马奔声,人们的呼喝声,混在一起。
这种情景,真是紧张热烈惊险兼而有之。
猴子马竟然在最后十分之一的路程内,由第十九名追赶而上,直逼“青颈”和“蛇尾儿”。
换而言之,猴子马已追过了十几匹马了。
这一阵的气势,的确惊人。
龙城璧没有开鞭。
虽然他的手里有马鞭,但那根本是多余的。
马有很多种。
有些马,非鞭不可,催骑技术若不够狠,它就跑不出最高的水准。
但猴子马并非这种马。
龙城璧轻拍马颈,轻轻催骑,马儿已像离弦矢箭向前冲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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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终点只有半里了。
十九匹马都发挥了它们本身最高的潜力。
这是马与马之间的激争,也是人与人之间的鏖战。
转过了一个急弯之后,终点已然历历在望,数万双眼睛都集中在领前的五匹马身上。
领前的五匹马,先后次序是:“雷眼”!
“紫毛骢”!
“金蹄追风”!
“一朵云”!
“猴子马”!
而第六匹马,却是代表金蹄堡出赛,由严连玉所策骑的“黑蟀”!
除了这几匹马之外,其余马匹已被远远抛离,显然已无争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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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云”初出快放,后来堕到第十七名,不少人都以为这匹马已完了。
但它毕竟是万中选一的上驷,速度一经放缓之后,到了最后一程,居然又再奔杀上前列的马匹群中。
魏仁勇发足了狠劲,又鞭又策,差点没有把马儿的屁股打开两截。
龙城璧在后面看得不断摇头叹息。
好好一匹良驹,恐怕会在这一场赛中骑坏了。
“一朵云”跑得很好。
但它已过分筋疲力尽,纵然勉强支持下去,后来也是堪虞的。
“雷眼”和“紫毛骢”虽然分别在第一和第二名的位置上奔放,但梅桃李的“金蹄追风”却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它的惊人的神速,怒奔冲上。
赵三公子奋力策骑“紫毛骢”。
但无奈马儿的劲力,始终及不上梅桃李的“金蹄追风”,转眼之间,已被对方所越过。
“金蹄追风”越追越劲,不但超越过“紫毛骢”,而且更把名列最前的“雷眼”亦一并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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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终点更近。
领前的马匹次序,又有所更变,先后分别是:“金蹄追风”!
“雷眼”!
“紫毛骢”!
“猴子马”!
“黑蟀”!
至于魏仁勇的“一朵云”,已完全崩溃,不但无法保持前五名,而且更被“青颈”和“蛇尾儿”所追过。
魏仁勇心灰意冷,干脆放松马儿,放弃争胜的机会。事实上,“一朵云”已毫无机会。
“金蹄追风”眼看胜利在望。
但忽然间,又有两匹快马从后面紧赶而至。
梅桃李回头一看,不由悚然一惊。
这两匹马,原来就是龙城璧的猴子马和严连玉的“黑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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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紧张刺激的一刹那。
人群在呼喊,嘶叫,有人挺身振臂高呼,也有人脸如土色,仿佛一切都已绝望似的。
“黑蟀”虽然是一匹很不错的马,但照实力而论,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跑入三名之内。
然而,“黑蟀”的表现,却是令人吃惊的。
原来严连玉早已有所计划,半途中突然用一口金针剌在马背之上。
这一口金针,长约七寸。
这并非普通的金针,而是一枚泮有强烈药物的药针。这一针刺下去,马儿的劲力就突然增强。
当然,用这种方法,对马匹是很有害的。
但严连玉不顾一切,因为这口金针是石九烧亲手交给他的。
石九烧给他的指示:“全力争胜,如不能胜,杀龙城璧,别让猴子马跑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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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蟀”的劲力增强,窜劲远在严连玉意料之外。
但它仍然无法追越猴子马和“金蹄追风”。
这时猴子马已和“金蹄追风”跑得很接近。
距离终点更近了。
“黑蟀”虽然去势颇强,但始终无法超越前面两匹马的雷池半步。
严连玉面罩寒霜,悄悄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长约一尺的铁筒。
这是毒弩筒,可以在十丈之内,射杀任何庞然巨兽。
用这种毒弩来杀一匹奔驰中的马,绝非难事。
他没有忘记石九烧的说话:“杀龙城璧,别让猴子马跑第一!”
——因为龙城璧若跑个第一,那五万两黄金的奖赏就会落在“简记”这个组织的手上。
这是石九烧绝不愿意看见的一件事,也是他不能容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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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五十丈的距离,便已到达终点。
五十丈的距离,在奔驰中的马匹来说,简直就是瞬息即过的。
“金蹄追风”与猴子马争持得异常激烈,这两匹都是稀世难求的宝马。
“黑蟀”在药针的支持下,追得很勉强,但落后仅丈许而已。
严连玉的毒弩突然发射。
但他并不是射向龙城璧的猴子马,而是射向梅桃李的“金蹄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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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看赛马的人,一齐爆发了惊叫的声音。
当他们惊叫的时候,毒弩早已射出。
然而,一连十四枝毒弩,没有一枝射中“余蹄追风”,也没有一枚能射中梅桃李。
那是令人无法忘怀的一刹那。
十四枝毒弩,几乎是在同一的时间射出。
但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一蓬银白色的刀光,仿佛从天而降,掩护着“金蹄追风”的人与马。
蓝衣雪刀。
龙城璧竟然在赛马进行之中,突然从猴子马的鞍上跳跃而出,用一种令人无法想像的速度和刀法,封锁着严连玉射出的十四枝毒弩。
“金蹄追风”仍然向前飞驰。
但猴子马空马狂奔,走势竟比“金蹄追风”更为强劲!
说时迟,那时快,龙城璧已脱离了猴子马,站在路上。
“黑蟀”狂冲而至。
严连玉又惊又怒,杀性大起,索性拔剑向龙城璧迎头挥击。
这一剑完全没有任何招式可言,就像一个惊惶的猎人,在马鞍之上砍杀一头飞扑而至的饿虎。
这一剑是无奈的,也是迹近乎盲目的一剑。
但这一剑的威力,却是可怕的。
然而,龙城璧身形的变动,简直就比半空翱翔的隼鹰更快,而且出刀的准确,更达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黑蟀”仍向前冲。
但严连玉却突然翻滚落马。
当他从马鞍上跌落到大路上的时候,他的项上首级已被砍碎。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的惊叫声才一齐响起。
事实上,由毒弩射出开始,以至严连玉身首异处翻滚下马为止,历时仅刹那之间,可谓事出仓猝,令人难以相信这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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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们惊叫的同时,“金蹄追风”与猴子马同时双双冲过终点。
“金蹄追风”的鞍上人梅桃李仍在。
但猴子马已鞍上无人,龙城璧并不在马上,而在大路之上。
虽然终点前人潮如涌,但谁也不敢肯定这两匹马,究竟是哪一匹获胜。
这一场比赛,不但紧张剌激,而且还突然演出一幕骇人的决斗。
无可否认,若非龙城璧及时拔刀而起,“金蹄追风”与梅桃李将会人马俱亡。
“金蹄堡”这一下手段,未免太毒辣,也太欠光明了。
一时之间,群情异常汹涌,纷纷发出愤怒的嘶喊声,甚至有人跑到路上,殴打严连玉的尸体。
场面是极其混乱的。
过了好一段时间,纷乱才告平息。
大会终于宣布,取消“黑蟀”跑第三名的资格。
但跑第一的究竟是“金蹄追风”还是猴子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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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群最纷乱的时候,石九烧悄然离开赛马场。
严连玉的行动,已彻底失败。
他不但行动失败,而且还背叛了石九烧。
石九烧要杀龙城璧与猴子马,但他却向梅桃李的“金蹄追风”下手。
梅桃李是严连玉最大的敌人。
既是战场上的敌人,同时,也是情场上的敌人。
但现在,一切已渐烟消云散。
严连玉不杀龙城璧,结果却反而死在龙城璧雪刀之下。
石九烧不必听大会的宣布,已经知道结果将会怎样。
那结果将会是:
金蹄追风跑第一!
猴子马一样,也跑个第一。
奖品分配办法则如下:
醉春风三十罐——每人一半。
黄金五万两——奖予雪刀浪子龙城璧个人独得。
上官美凤——下嫁情圣梅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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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九烧果然具有先见之明。
他必猜测,一点都没有错误。
上官骥是个精明的老人,也是赛马大会最高的掌权者。
他的决定,赢得了大众的一致喝采。
梅桃李是个痴情汉,他费尽心血,拼命追求上官美凤,现在己得偿所愿。
幸好他并不是一个令上官美凤生厌的人,当上官美凤获悉赛马招亲的结果之后,只是皱了皱眉头对父亲说道:“我不要嫁!”
上官骥笑了。
——你若以为女孩子说“不嫁”就真的不嫁,那将会是一件愚不可及的事。
上官骥立刻吩咐手下,着手准备替小姐办喜事。
于是,宝马别院上上下下,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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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两黄金,在宝马别院来说,并不是怎么一回事。
神马天尊上官骥富甲一方,每年捐赈灾民也花了好几万两。
但对于“简记”这个弱小的帮会来说,这一笔财富却是太重要了。
简天痴在金蹄堡中自尽,已获得了应得的报酬。
虽然他已死去,连这五万两黄金是怎样的都没有看过,但他一手创立的“简记”,却因他的死亡而趋向强大。
这是不醉神翁简天痴一向的心愿。
“简记”终于正式建立它的总坛了。
“简记”也不再称为“简记”,而改称为“不醉帮”!
不醉帮之名,是为了纪念不醉神翁简天痴而定的。
不醉帮正式成立,最不高兴的人,当然就是石九烧。
金蹄堡接二连三遭遇挫败,若不再打一场胜仗,恐怕士气将会全面下降。
石九烧已决定,趁不醉帮阵脚还未稳定的时候,来一个大举进攻。
这一战,是金蹄堡与不醉帮的生死之战。
但不醉帮的帮主究竟是谁呢?
直到目前为止,江湖上仍然没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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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
无月、无星、风轻;气氛是沉寂的,也是肃杀的。
在不醉帮的总坛外,是一片清澈的绿湖。
但在如此夜色中,湖水已不是绿色的了,而是一片黝黑。
一连串巨大的灯笼,挂在湖边一座巍峨建筑物的飞檐下。
现在,每一个人都知道,不醉帮已成立了。
但不醉帮的帮主,仍然没有露面。
于是,各种猜测立刻不胫而走。
有人甚至怀疑不醉帮的帮主,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但了解龙城璧的人,都知道他绝不会去做什么帮的帮主。
龙城璧是一个过惯自由自在生活的人,做帮主远不如做浪子更舒适得意。
虽然身为一帮之主,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龙城璧却并非一个权力欲很大的人。
所以,龙城璧绝对不会是不醉帮的帮主。
但无论他是不是帮主,不醉帮的成立,他的功劳最大。
金蹄堡与不醉帮势不两立,这是早已潜伏着的危机,并非一朝一夕间的事。
在这个肃杀的晚上,又将会发生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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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悄悄的晚上,突然出现了一群黑衣人。
不醉帮终于面临到第一次挑战。
这一个挑战,是不平凡的。
金蹄堡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包围着不醉帮的总坛。
石九烧已下了一道命令:“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不醉帮总坛的左右,已被金蹄堡中的精锐高手,作弧型的包围着。
石九烧骑着一匹灰马,坚守南方。
而北方主攻的,则是金蹄堡的刑堂堂主金八霸!
金八霸脸上木然,毫无表情。
他率领着金蹄堡最凶悍的十二铁术、五大金刚,准备从不醉帮总坛的背后攻过去。
这是许胜不许败的一战。
但他仿佛心事重重。
他突然问崔放:“崔大,你对这一战的看法怎样?”
崔放又名崔大,他是金蹄堡中五大金刚的老大。
崔放的眼睛,闪烁着一股神秘的光芒:“难道金堡主对于这一战没有信心?”
金八霸叹了口气。
平时,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愁眉苦脸的人。
但今天,却似乎有点特别。
决定性的一战即将展开。
不醉帮的帮主,仍然没有露面。
总坛外一片沉寂。
暴风雨的前夕,岂非往往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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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霸堂的堂主,当然就是金八霸。
但现在,金八霸的心腹手下,并不在他的身边。
五大金刚和十二铁术,都是石府里的精英高手。
这十七个人的武功,没有一个较为突出,也没有一个是庸手。
他们能守,更能攻。
无论敌人的攻击力量怎样锋锐,想闯过这十七人组成的固垒,并不容易。
金蹄堡能够有今天的成就,这十七个人居功实在不少。
但金八霸对于石堡主调派这十七个人跟着自己,似乎感到有点不满。
这件事别人看不出来,但崔放却看得出。
崔放是五大金刚的老大,他知道的事远比其他十六人更多。
这人就是金蹄堡的堡主。
石九烧在出击行动最后一刹那的时候,把这十七个人调派,跟随金八霸。
而金八霸的手下,都被调到另一条阵线上。
同时,那十六个人都接到一个秘密的命令,这个命令就是:“崔大才是尔等的主帅!”
这一道命令,不啻已表明:“石堡主不信任金八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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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突然传来一连串凄厉的惨呼声。
金八霸的脸色变了。
他深信自己的耳朵没有毛病。
其中一个惨呼声,是易翎发出来的。
易翎是金八霸的心腹手下,在八霸堂中,深获器重。但现在,易翎显然已遭毒手。
易翎并非被不醉帮所杀,而是死在石九烧的手下!
金八霸的眼中发出了光。
那是愤怒的眼光。
崔放冷冷的盯着金八霸,仿佛在说:“你完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局势再明显不过了。
金八霸就是简天痴的儿子,他的真正身份,是简活!
他不但是简天痴的儿子,也是不醉帮的帮主。
他一向隐瞒得很好,石九烧一直都没有发觉,金蹄堡的刑堂堂主,竟然是简天痴的儿子。
简天痴虽然看来疯疯癫癫,实际上却早已深谋远虑。
为了要把金蹄堡连根拔起,他不惜派出自己的儿子,在金蹄堡中作为卧底。
然而,石九烧也是一代枭雄。
自从梅桃李盗马事件发生之后,他便已开始暗中留意“金八霸”。
“金蹄追风”被盗,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凭梅桃李的本领,绝不足以在金蹄堡中盗取一匹马。
其间当然大有蹊跷。
简天痴被擒,继而嚼舌自尽,这件事金蹄堡中人知道的并不多,但消息居然给泄漏出去,更使石九烧动疑。
及至不醉帮成立之后,石九烧再三派人暗中调查,终于证实了一件可怕的事。
金八霸原来就是简天痴的儿子简活,也就是不醉帮的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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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活在金蹄堡中的权力,仅次于石九烧。
但他的权力,是石九烧赐予的。
石九烧当然不会再信任他。
现在,崔放就是负责除掉“金八霸”的主帅。
十二铁术,五大金刚,同时展开了诛杀叛徒的行动。石九烧杀气满面的骑在马背上,双目凶芒闪烁。
他亲自下令,他亲自动手,把简活的心腹手下逐一处死。
同时,他也看见五大金刚,十二铁术,已把简活陷入绝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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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铁术,十二柄铁刀。
五大金刚,五种不同类型的武器。
十七个人,同时向简活展开最凶悍、最残酷的诛杀行动。
简活能够在金蹄堡中窜升到如此崇高的职位,他的本领固然非同小可。
但他实在无法同时抗拒这十七个人的拼命袭击。
短短数十招之内,他已身负八道剑伤,其中有三道剑痕,几乎深可见骨。
不出百招之内,简活就会变成“简直活不成”了。
然而,他的父亲简天痴生前所交的朋友,并不是白交的。
就在简活处境最凶险的时候,一个白发老人出现了。
这个白发老人,一腿微跛,但两只拳头却绝不好欺负,他刚出现,十二铁术立刻就不见了两个。
这两个铁术已变成了泥菩萨,连脸庞都被白发老人打成稀烂,一塌糊涂。
这个白发老人,就是医谷第一号神医时九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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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九公一出现,虽然不能说得上是“局势顿然改观”,但最少已使简活松了一口气。
余下来的十铁术,纷纷赶往对付时九公。
但时九公出现之后,又有大批白衣人从不醉帮总坛之内冲杀出来。
金蹄堡与不醉帮的正面冲突,终于爆发了。
石九烧突然冷冷一笑,大喝道:“拿杖来!”
立刻就有一个巨型大汉,恭恭敬敬的把一根金杖献上。
这一根金杖,是金蹄堡六大宝物之一的金蹄杖。
金蹄杖刚一亮出,远处已有人大笑道:“石堡主神功盖世,老子倒要来领教领教!”
高声挑战者,并非别人,正是杭州唐门的大少爷唐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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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门五绝指法,天下无双。
然而,唐竹权毕竟有点吃亏,因为他赤手空拳,不用兵器。
对付别人还不打紧,与石九烧对阵一来,却不免落了下风。
石九烧杀气腾腾,金蹄杖幻出杖影如山,好几次险些就把唐竹权的脑袋劈成粉碎。
唐竹权对拆数十招之后,不禁脱口赞道:“石堡主果然有点道行,老子佩服!佩服!”
他口里说话很轻松,但情况一点也不轻松。
陡地,石九烧一声巨喝,身形急进,一杖疾点唐竹权心胸。
这一杖若点个正着,恐怕唐竹权今后再也不能喝酒了。
唐竹权身型胖大,而且已被石九烧占着上风,这一杖竟然无法闪避得过,只好怪叫一声,一掌拨开这一杖。
以血肉手掌抗拒金蹄杖这雷霆万钧的一击,当然大大吃亏。
“叭”的一声,唐竹权总算避开一场大难。
但鲜血已从他的掌缘,汨汨不停地流下。
石九烧嘿嘿冷笑,再来一杖!
这一杖的力度比刚才更凶,速度也更快。
唐竹权突然不闪不避,也不迎不接,只是咧开大嘴,嘻嘻一笑!
好轻松的胖子,难道他活腻了!
不!
他之所以如此轻松,是因为他的老朋友龙城璧已到,而且雪刀如电般闪出,替他挡开了石九烧的这一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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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惊的一击,终于给雪刀浪子从容接下!
石九烧的脸色很不好看!
“龙城璧,你果然不愧是江湖上最杰出的年轻刀客!”
“石堡主太夸奖了。”
石九烧冷冷一笑:“听说你在掌功上的成就,绝不比八条龙刀法逊色。”
龙城璧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石九烧冷冷道:“咱们对掌定赢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何?”
龙城璧莞然一笑,悠然道:“对掌不妨,然而不论谁胜谁负,王者非王,寇者非寇,又何必以成败论英雄呢?”
石九烧双目瞳孔一齐收缩,眯成一条线。
良久,他才轰声喝道:“说得好,本座就试一试阁下的龙心神诀,究竟有何威力!”
接着,又是“砰”然一声闷响。
唐竹权脸上的笑容忽敛。
只见两人四掌,已紧紧地相贴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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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迷漫,湖边万籁无声!
这里虽然有无数的人,也有无数的兵刃,但所有的战斗,已突然停止。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集中在龙城璧与石九烧的身上!
但十二铁术,五大金刚,现在已全倒了下去!
他们虽然实力雄厚,但时九公出现后,这十七个人组成的战阵已见慌乱。
但更要命的,还是杀手之王司马血的碧血剑。
司马血突然无声无息的半途杀出,八招出剑,居然就把十二铁术的其中八人杀死!
杀手之王的剑!
一剑出手,难留活口!
其他数人,亦分别在不醉帮帮众围攻之下战死。
金蹄堡的形势,逐渐不妙!
石九烧能否挫败龙城璧,重振军心,这是一个颇为重要的胜负关键。
四掌相交。
四目相投!
四只足印,同时向地面下陷!
只见石九烧的脸比火更红。
龙城璧的脸然却在逐渐发白。
倏地,石九烧一声暴喝!
暴喝之声震人心弦,沉寂的大地也仿佛为之风云变色。
四掌终于分开,两人同时踉跄向后倒退七尺。
龙城璧的神态,看来很憔悴,也很疲倦!
而石九烧,却像一个喝酒过多的人,脚步虚浮,眼神呆滞。
看他的样子,好象疯了!
但他没有疯!
他突然笑了。
但是,这种大笑之后,也是虚弱的,无力的。
一阵大笑过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本……本座一向都不……不相信……龙心神诀……能击败疯魔掌……现在总算只得心服口……”
最后一个“服”字,他没有机会说出来。
他只能喷出一口鲜血!
然后,他就仆卧在湖边,完全不能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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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残地缺疯魔掌,龙城璧已是第二次领教!
第一次领教疯魔掌,只是在长安城杀人巷中。
宗天武与陆飘练的是疯魔掌。
石九烧练的也是疯魔掌!
但两者相比,后者显然远胜前者。
毫无疑问,宗天武与陆飘所练的疯魔掌,是由石九烧所传授。
但他们三人,却分别先后败在雪刀浪子的手下!
是疯魔掌不敌龙心神诀呢?
还是“邪不能胜正”?
龙城璧不晓得。
他现在唯一最关心的人,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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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九公看见了卫空空便冒火。
“没出息,又给人打成这个样子,若不是老夫在此,你已进了酆都城!”
卫空空无话可说。
事实上,时九公是他的救命恩人。
如果没有时九公,卫空空已经死了两次!
卫空空的伤势逐渐痊愈了。
但是,他不能喝酒。
直到江湖情圣梅桃李与上官美凤成亲之日,他仍然不能喝酒。
别人喝喜酒。
他却在喝白开水,连茶都不能喝。
唐竹权第一个感到不是味儿!
少了卫空空这个酒囊与他对饮,好像连醉春风这等佳酿也淡而无味了。
幸好龙城璧可以喝酒,而且喝的份量一点也不输亏。
喝下第三罐醉春风之后,唐竹权忽然问龙城璧:“猴子马是不是真的跑了个第一?”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不错。”
唐竹权皱了皱眉,道:“为什么你不要上官美凤,却要了五万两黄金,难道黄金比女人更富吸引力?”
龙城璧摇头。
唐竹权咧嘴一笑,恍然大悟的道:“老子明白了,你是怕老子的妹子吃醋。”
龙城璧仍然摇头。
唐竹权一怔,道:“难道你不怕竹君撕掉你的耳朵?”
龙城璧沉默片刻,然后才淡淡一笑,道:“我是怕你寂寞。”
唐竹权怪眼一瞪:“怎会扯到老子的头上来了?”
龙城璧悠然笑道:“如果今天成亲的是我,又还有谁来陪你痛饮?”
唐竹权想了片刻,忽然拍桌大笑道:“不错,不错!老子的妹子果然有眼光,将来老子的老子若反对你和老子的妹子成亲,老子就与老子的老子拼命。”
唐竹权此言一出,哄堂大笑!
只有时九公,连连摇头,频说“此子胡闹”不已……
(全书完,黄鹰武侠q群7649715,凌妙颜ocr、→孙悟空←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