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武器》 第一章 街头卖艺的两师徒 久雪初睛,天气虽然还是异常集冷,但在岳阳城西的玉玄观前已又回复了平时繁荣热闹的景象。 玉玄观虽然是一座规横庞大,气派极是恢宏的道观,但这道观的主持悠然道长,却是个生性豁朗,十分随和的出家人,在道观之中,虽然是禁止吃荤;但在道观门外的一片广场上,却是鸡鹅鸭肉,花雕竹叶青烧刀子样样不缺。 这里是小贩子的天下,他们能够聚集在这里做点小买卖,完全是悠然道长所赐的。 在七八年前,这片广场除了只卖香油的吴婆子之外,任何小贩都不能在这里立足,那时候玉玄观的主持,是悠然道长的师叔善慈真人。 善慈真人虽以“善、慈”二字为法号,但这位出家人却一点也不容易相处,他在玉玄观中凡二十余年,直至他两腿一伸一刻为止,居然从来没有人曾经见他笑过一次。 他不但吝啬笑容,对其他种种事情,总之事无大小,不分轻重,也一律以“吝啬”两字用为处事原则。 节俭是良好的美德,但吝啬就不怎么妙了。 结果,这个老真人由于长期省吃省用,终于把自己弄得“越来越瘦”,看来真是仙风道骨极了。 终于,这位瘦道人病了,而且“一病不起,死时一身皮黏骨,真是“面无四两肉,身轻似饿燕。” 善慈真人死后,就由悠然道长继任玉玄观主持。 悠然道长和善慈真人可差得远了,后者瘦骨如柴,前者却是白白胖胖,无论在清晨或者在子夜时候看见他,他都是笑脸迎人,红光满面的。 有人说,他点也不像个炼丹炼仙的道长,倒像个弥勒佛。 对于别人来说,玉玄观主持是肥是瘦,都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最重要的是:善慈真人和悠然道长的行事作风,可说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悠然道长也有他的套规矩,比方说:道观里的弟子不能偷窍,不能酗酒、不能犯色戒、不能打架、更不能杀人等等。 而这些规矩,是每个大道士小道士老道士和嫩道土心服从的,因为这些规矩-点也不苛求,绝不能算是过分挑剔。 但在从前,只要有人打喷嚏大声了一点而又给慈善真人听见的话,那也算是罪过。 有罪就有罚,这个饿坏了的道观主持,说不定会罚你关在茅坑里三天三夜,这叫“方便之刑”,受刑者吃在那里,睡在那里,要拉屎撒尿也在那里,真是方便得很。 现在换上了悠然道长当主持,他可没有这一套 而且,在他当上了玉玄观主持后,道观门外那片广场很快就热闹起来。 最不满的,当然就是那个只卖香油的吴婆子,她很生气曾经三番四次找悠然道长,问他怎么容许这许多小贩在道观门外,弄得鸟烟章气? 悠然道长最后笑了笑,对吴婆子说:“这种事,贫道不清楚你若要问个明白,不妨去找一个人。” “找谁?” “贫道的师叔,说不定他已经在等着你!” 头婆子呆在那里,一时间还没弄清楚这个胖道人的意思,等到她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悠然道长已不知所踪。 经过这一次之后,吴婆子不敢再问短间长了,因为她知道这个白白胖胖的道人已开始对自己有点不耐烦,再闹下去,只有碰钉子的份儿。 ×      ×      × 在一档杂耍摊前,四周都围满了人,卖艺的人是一老一少,玩的把戏是”闭目侧跳火圈子”,那火熊熊的圈环上还镶着十二口锋利无比的尖刀,倘若一个弄不好,立时就是穿胸洞腹之灾。 但跳火圈子的青衣少年也真有一手,虽然他闭着眼睛,而且又是从后面倒仰着身子飞跃出去,但他的去势还是既快且准,一下子就过了火圈,这还不算,他刚钻过来,脚尖甫落地上,又再次倒仰着身子飞回过去,如是者一连穿火圈八次,简直是用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当他第八次跳过火圈,气定神闲地停立不动时,人群立刻响起热烈的喝采和鼓掌声。 类似这样的杂耍,大家虽然曾经见过,但玩得这样出色的,却是极为罕见。 就在那穿着一身葛衣的老者拿起钵子向大家讨赏钱的时候,忽然有人吼叫了一声:“他妈的往哪里走!” 大家还没有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已有两三个看耍的人突然给一股大力撞倒开去。 有人大骂,有人大笑,也有人给吓得面青唇白,匆匆散开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叫化子,他穿过了人丛,满面惶恐之色。 最子闹在他的背后,有五个精壮的大汉追了上来,他们全都磨拳擦拳,好像想把这叫化撕开八大块方解心头之恨似的。 这时候,火圈子仍然在燃烧着,而在火焰之中,还透射出令人心寒的刀光,但是,那小叫化子大概是给背后的追兵追得急了,竟然毫不迟疑地就向火圈子穿跃过去。 看热闹的人不禁一齐发出了惊叫之声,他们都担心这小叫化子会给这火圈子吞噬掉性命。 但这小叫化子似乎如有神助,居然顺利地穿过了火圈,并无半点伤。 那卖艺青衣少年同时哈哈一笑:“好俊的身子,还有谁敢上来试一试?” 他好像完全未曾看出,这小叫化子是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才跳过这火圈的。 就在此时,那五个大汉已追了上来,其中一个穿着黄色劲装的汉子冷笑一声:“这算是什么?瞧俺的!” 这黄衣劲装大汉说跳便跳,也依样画葫芦地向那火圈子穿跃过去 背后另一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惊呼一声,喝道:“笨牛,跳不得。” 但那黄衣劲装大汉已如箭在弦,早已跳了过去 他这一跳,可说是气势不凡,但等到他跳过火圈之际,身上最少有几处地方给火焰燃烧起来,肚子上更是“飒”的一声。 挨上了火圈的利刀子,登时血如流注,情形狼狈到极点。 卖艺少年却还在拍掌笑道:“好精采!好身手!笨牛大哥,最好再试一试”? 黄衣劲装大汉早已面无人色,慌忙在地上胡乱打滚,那麻子大汉面色骤变,瞪着那卖艺少年厉声喝道:“臭小子,你在胡闹什么?” 卖艺少年哈哈一笑,道: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麻子大汉一怔:“你叫什么名字?” 卖艺少年答道:“我不就是姓胡闹吗?” “胡闹?”麻子大汉呆了一呆,随即怒喝道:“不管你是胡闹还是胡傻,快把那小贼交出来!” 胡闹眨眨眼睛,道:“谁是小贼?” 麻子大汉道:“躲在你身后鬼鬼祟祟的小杂种就是个贼。” 胡闹眉头一皱,回头瞧着那小叫化一眼,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小叫化连忙摇摇头,道:“胡大哥,你可别听信他在胡说八道,我只是个可怜的小叫化,偷东西这一门子本领,我就算想没有,学也学不来。” 胡闹点点头,一挺胸膛瞪了麻子大汉道:“你听见了。” “四五个大男人追打一个小叫化,这还成什么体统?若说他是个贼,那么,他到底偷了什么东西?” 麻子大汉道:“他偷了一匹马。” 胡闹道:“马?现在那匹马呢?” 麻子大汉道:“就在他身上,” 胡闹奇道:“这可越弄越稀奇了,他身上能会藏着一匹马?你这个人是不是神经病?” 麻子大汉“呸”的一声,破口大骂:“老子的事,你管不着。” 胡闹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人怎么火气这样厉害?快滚开去。” 麻子大汉怒道:“他妈的,你准是活腻了,看拳!”他说了一声“看拳”,一个拳头已打在脸庞上,但却并不是他的拳头打中胡闹的脸庞,而是胡闹的头打在麻子大汉的鼻梁上。 麻子大汉立刻捂着鼻子,狼狈地向后疾退了三尺。 这一次拍掌叫好的是小叫化子:“打得好,他要看拳,胡大哥立刻就给他看看拳头,这真是他的福气。” 麻子大汉还没有动手已挨了一拳,再摸摸鼻子,只觉得片湿濡濡的,竟然一拳就已给胡闹打得满面都是鲜血。 这时候,那黄衣劲装大汉已包扎了伤口,但他身上的衣裳已被烧焦了好几处,看来实在狼狈万分。 他满以为麻子大汉会为他吐一口鸟气,谁料到麻子大汉还未动手,就已大大的吃亏。 麻子大汉勃然大怒,喝道:“这臭小子跟那小贼同是贼党,统统都给老子抓回去问个明白。” 胡闹皱了皱眉,瞧着小叫化子一眼,叹道:“小兄弟,你听见了没有?我现在已经变成你的贼党啦!” 小叫化子笑了笑道:“你若害怕把我交给他们发落便是。” 胡闹摇摇头,道:“这可不够朋友,要闯祸就闯到底,怕的就是乌龟王八!” 小叫化子忽然叫了一声:“小心!” 话犹未了,一口大砍刀迎面向胡闹的脸上劈了过来。 麻子大汉已给胡闹那一拳撩起了冲天怒火,也不顾得杀人偿命这一回事,上来就是杀手招数。 胡闹不慌不乱,身如泥鳅一般在麻子大汉旁边滑了过去,麻子大汉只觉得腰间突然一麻,浑身气力竟然完全使不出来。 原来胡闹在麻子大汉身边滑过之际,已疾迅地点了他腰间三处穴道。 胡闹很快又绕到麻子大汉面前,嘻嘻一笑道:“怎么啦?是不是饿坏了?连大砍刀也提不起来了?” 麻子大汉又惊又怒,其余四人睹状,知道今番遇上了劲敌,一时间谁也不敢贸然再上。 小叫化子高兴极了。 他装着鬼脸,神气十足地对麻子大汉说:“你嘛,虽然不跳火圈,其实也是一条笨牛,天下间这许多人不惹,你居然惹上咱们胡大哥,真是不知死活,活该!活该得很!” 他这么一说,旁人更加以为这小叫化子和胡闹是同党了。 就在这五个大汉进退维谷之际,一直沉默着的卖艺老人突然叹道:“胡闹!胡闹!真是太岂有些理!太胡闹了!” 胡闹耸了耸肩,道:“师父,这五位壮士也许是一时误会所以才弄出这许多事情来,你老人家就饶恕他们一趟罢。” 卖艺老人冷冷一笑:“我不是骂这五条笨牛,而是骂你太胡闹,简直没有把我这个老师父放在眼内!” 胡闹吃了一惊,忙道:“师父,哪里有这样的事?弟子最敬你老人家的,师父若不高兴,弟子不再胡闹下去便是!” 卖艺老人哼的一声:“现在收手,恐怕已经太迟啊!” 胡闹叹了口气,说道:“是的!的确是太迟了,因为这五个大笨牛的主人也已赶来啦!” 小叫化子听到最后一句说话,吓得连脸都青了:“你……你可不要吓我。” 胡闹看见他脸色大变,也不禁说:“好兄弟,你也不要吓我,你到底招惹了什么厉害的对头?” 小叫化子道:“你现在看见那五条笨牛的主人是怎样的?” 胡闹道:“秃顶扁鼻,唇厚嘴尖,是个不折不扣的丑八怪!瞧,现在那五条笨牛已向这丑八怪诉苦哩!” 小叫化子道:“你说对了,这丑八怪就是那五条笨牛的主人,但你可???道,这丑八怪的来历?” 胡闹摇摇头,道:“不知道。” 小叫化子跺了跺脚,说:“他叫蒲任行,江湖上的人都叫他玉面飞尸’!” “玉面飞尸?”胡闹怔住:“这四个字似乎就只有最后一个字才最配合他的尊容,难道这条死尸真的会飞?就算他会飞玉面这两个又怎么解释?” 小叫化子苦笑了一下,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了。” 胡闹皱了皱眉,道:“这死尸很厉害吗?” 小叫化吸了口气,才道:“半年前长白山冰峰峡派出二十八个高手去找他算帐,结果就只剩下三个人死不断气地爬回北方去!” 胡闹道:“冰峰峡不是有二十九个世外高人隐居峡中吗?怎么只有二十八个人去找他算帐?” 小叫化子道:“峡中武功最厉害的老大袁三禅就是因为给这死尸弄爆了半边脑袋,所以他的二十八个兄弟才联群出动,去找这个死尸算帐!” 胡闹笑了一笑:“此说来,冰峰峡中人,看来都是饭桶而已。” 小叫化子顿足道:“就算冰峰峡的全是饭桶,那么,大在专的和尚又怎么样?” “大连寺?可是虚智上人做主持的大连寺? “不是这座大连寺又还会是那一座?”小叫化子道:“常上人武功绝顶,掌功和气功都已练至炉火纯青的境界,但却给这个死尸三掌就打得魂魄不全,惨死寺外,连大连寺的镇寺之宝金圣玉杖也给这死尸抢走了,你说这死尸厉害不厉害。” 胡闹这才面色骤变,道:“厉害!厉害,厉害极了!你怎么会惹上这种要命的老王八?” 小叫化子苦笑道:“是因为贪心。” “贪心,你真的偷了东西?” 胡闹道:“你怎么刚才还在否认自己是个贼?难道你不觉得惭愧吗?” 小叫化子点点头。 小叫化子道:“天下间最笨的贼,也不会迫不及待承认自己是个贼嘛!” 胡闹想了想,道:“这也未尝不是道理,但你什么人的东西不去偷,偏偏偷这个死尸的?这岂不是自招麻烦吗?” 小叫化子道:“这又有什么好说的?不偷也已偷了,你老叫我小兄弟,那么现也该为我这个小兄弟想想办法了。” 胡闹叹了口气,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办法好想。” 小叫化子好像吓得连腿都发软发了:“这……这怎么办,瞧,那个死尸已向咱们走了过来啦。” 胡闹却是笑了笑:“不要害怕,我师父会给咱们挡住的!” 小叫化子眼睛骨碌地一转,道:“你师父的本领很大?” 胡闹点点头,道:“当然,他老人家是……” 就在他想说出师父名字的时候,卖艺老人忽然重重的咳嗽一声,又用一种近乎严厉的目光瞪着胡闹。 但他似乎并不惯于用这种态度来对付自己的徒儿,他只是瞪了一眼,居然自己首先“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小叫化子看见卖艺老人发笑,他也忍不住同样“嗤”的声笑了起来。 胡闹盯着他:“你在笑什么?” 小叫化子舌头一伸,耸肩道:“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们这一对师徒很古怪,很有趣。” 胡闹哼的一声,道:“这都是你给我们惹来的麻烦!” 小叫化子的嘴忽然扁了:“你不高兴,可以袖手旁观,可没有人勉强你们师徒多管闲事。” 胡闹忙道:“小兄弟,你把话儿说到哪里去了?江湖中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 “够啦够啦!”小叫化子转怒为喜:“我早就瞧得出,你并不是那种贪生怕死,怕惹麻烦的人,所以才……” 胡闹“呵”的一声叫了起来:“你是故意闯到咱们这杂耍档子的?” “是又怎样?”小叫化子直忍不讳:“若不是我认为你们两师徒值得信赖,我才不会要你们帮这个忙哪!” 胡闹叹了口气,道:“倘若咱们师徒真的不管你这种闲事,你岂非死定了。” 小叫化子嘿嘿一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怕这个老死尸?” 胡闹冷冷一笑,道:“你若不怕,又怎会一看见他们便吓得连脸色都变了?” 小叫化子鼓起了腮,道:“我是故意装出来的,好让你们两师徒激发起侠义心肠,帮我来打发掉这个老死尸。” 第二章 万梅谷中风云 这是一间颇有“太白遗风”的酒铺,只见在这铺子四周的墙上,都写满着青莲居士的诗句。 在一副挨近角落的座头里,有个醉汉,正望着墙上的一首诗,摇头摆脑的在吟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晖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常娥孤凄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长照……哈哈,怎么写到这里没有了?” 这醉汉念得兴致勃勃,忽然发现墙上这首诗到了最后一句,不知如何缺少了三个字,不禁摸头捏面,又不断搓着肚子神情显得怪趣之极。 这醉汉的肚子,实在胖大得惊人,那也许是由于喝酒太多的缘故。 但就算他未曾喝酒之前,他的身材和肚子已胖大得十分惊人,看他坐在那副座头上的情形,真使人担心椅子会给他坐断了腿。 “月光长照……到底照些什么东西?”这大胖子苦苦思量,但却想不出来。 忽然间,有人答腔了:“当然是月光长照竹叶青嘛!” 大胖子转脸一看,那是一个捧着一大坛酒的老人。 酒坛里装的酒正是竹叶青。 大胖子立刻摇摇头:“这不对,不对,为什么不能说是月光长照女儿红。” 老人哈哈一笑,道:“女儿红有什么好?诗仙是不是会喝这种酒的。” 大胖子道:“你跟诗仙喝过酒,知道他不喝女儿红?” 老人说:“女儿红是女人喝的,李白是堂堂男子汉,该喝竹叶青才对。” 大胖子想了想,居然说:“有理,有理,男子汉大丈夫,干吗要喝女儿红?那真是太不像话,太不像话。” 老人瞧着大胖子捧着酒坛,笑眯眯的说:“胖老弟,你喝的是什么酒?” 大胖子道:“女儿红。” 老人皱了皱眉道:“这可不像话,该换一换,换坛竹叶青来。” 大胖子摇摇头,道:“现在不必着忙,慢慢再换也不迟。” 老人一怔:“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换?” 大胖子哈哈一笑:“当然是等到今天晚上,让月亮钻出来的时候才换,难道你没看见李白的诗?月光长照竹叶青嘛!” 老人想了想,点头不迭大笑道:“说得对,月光长照竹叶青,现在还没有月光,现在喝竹叶青不是时候,看来老朽也该换一坛女儿红,这坛竹叶青要等到今个儿晚上才喝!” 大胖子一拍桌子,笑道:“难得你老人家从善如流,又乖又听话,老子先敬你一坛。” 老人大笑:“一敬就是一坛,你好豪爽。” 大胖子道:“你不敢喝?” “笑话。你可知老朽是什么人?”老人的脖子涨红了。 大胖子摇了摇手,“嗯”的一声说道:“酒醉从不把人认,莫管天子与强梁,今天老子敬你一坛,说不定明天老子会在你老人家屁股上大踢一脚,所以姓名之事!还是不要这时候提起的好。” “有意思,有意思,老朽绝对同意尊驾这番论!”老人兴致更浓,举起酒坛,居然三两下就把坛中酒一仰而尽。 谁知道他的酒坛未放下,大胖子已比他更早一步把坛中美酒喝得一滴不剩。 老人一怔,继而大笑:“好,正是难得遇上你这种对手,来来来,咱们今天不醉无归,谁敢清清醒醒走出这铺子,就是个歪种!王八!孙猴子。” 他兴冲冲地又捧来两坛酒,直把酒保和那掌柜先生都得傻住了。 谁知大胖子却摇摇头,说:“老子现在不喝啦。” 老人一怔:“胖老弟,你是怎么啦,瞧你这副样子,最少可喝三几万斤酒。” 大胖子道:“老子当然还可以继续奉陪下去,可是现在看来有点不妙。” 老人道:“有什么不妙。” 大胖子道:“你的徒弟不见了。” 老人一呆,继而笑道:“胖老弟,你也真是的,怎么担心到这小猴儿的身上去了?” 大胖子的眼睛里忽然闪动着清澈的光芒,道:“他刚才是不是说要上茅厕?” 老人奇道:“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徒儿,又怎么知道他要上茅厕?” 大胖子道:“因为老子的耳朵没有毛病,而他向你禀告的时候的声音又特别响亮。” 老人皱眉道:“他怎样向我禀告?” 大胖子道:“他说,“师父,我要上茅厕去也。” 老人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道:“这是很平常的,他每次喝酒,都一定比老朽醉得快,他一醉了,就要口吐黄箭,在茅坑里吐个不亦乐乎。” 大胖子道:“他会不会在茅厕里睡着了觉?” 老人道:“这倒是从来未曾发生过的事。” 大胖子道:“但这一次他却很可能会在茅厕中睡觉了因为他已离开了这里不多一个时辰?” “什么?一个时辰了,”老人忽然跳了起来,“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大胖子道:“这就叫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老人已急了起来,立刻抓住酒呆:“茅厕在那里?” 酒保忙向后面一指:“就在后头,你老人家保重保重。” 老人“呸”的一声:“老朽若失足掉进茅坑里,回头一定把你当作香宝宝抱不放手。” 酒保吓得连脸都白了,他就算真的是个香宝宝,待会儿只要给老人这么一抱,不立刻就成个赃臭的猪才怪。 ×      ×      × 这老人当然就是古冬霖。 那大胖子这么一提点,他的酒意最少已清醒了一大半他一面冲向茅厕,一面骂道:“胡闹,胡闹!他妈的真是胡闹极了!” 茅厕里的气味,当然远远比不上竹叶青。 当古冬霖从茅厕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却已青了那大胖子也已蹒跚地捧着大肚子走了过来:“怎么啦,是不是真的在茅厕里睡着了。” “没有。” “没有就好啦,人呢?” “人也不见了。” 大胖子吃了一惊:“啊呀,这可真不好玩,你的徒弟可俊俏得紧哩。” 古冬霖道:“他俊俏又和茅坑有什么关系?” 大胖子道:“和茅坑当然没关系,但老子听说过,这附近管经出现过一个女淫魔,只要俊俏的美少年给她看上了,就会给她掳回淫宫里,那可真的不好玩。” 古冬霖吃了一惊:“这女淫魔最近出现是什么时候?” 大胖子沉吟半晌,道:“大概在八九十年前左右罢。” 吉冬霖吁了口气:“这真是他妈的“死人吓死人,已经八九十年了,这女淫魔怕不已经变成骨。” 大胖子讪一笑,道:“老子只是知则奉告而已!你何必生气?” 古冬霖叹了口气,道:“老朽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只想找回那小猴儿回来,好好揍他一顿。” 大胖子叹道:“人都已跑了一个时辰,想找他回来,恐怕是很难的。 古冬霖道:“容易也好,困难也好,总要找他回来。” 大胖子道:“要不要老子帮忙?” 古冬霖摇摇头,道:“这个不必了,老朽可不想背上你这个胖包袱 大胖子脸色一寒:“老东西,你敢说老子轻功不行?” 古冬霖哈哈一笑,道:“瞧你这副身材,喝酒有大本领那是不足为奇的,若说连轻功你也在行,那真是天下奇闻得很……”谁知说犹未了,这个大胖子的人已四平八稳的飞了起来。 古冬霖一怔,只觉得头顶好像有一阵风吹过似的。 大胖子居然轻易地就从地上飞掠而起,从古冬霖的头顶过,然后又再飘向更远方。 古冬霖真的呆住了,就在他吃惊未已的时候,大胖子又飘了回来,不到片刻间功夫,他的人又四平八稳的站在原来的地方。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手里已多了一只细小的花猫。 这花猫一直都蹲伏在酒铺后门的檐篷上,这和大胖子现在站着的地方最少有五丈远,两丈多高,但这身材胖大得惊人的胖子,竟然悠忽来去,轻描淡写地就把这只花猫抓了回来。 小花猫在“咪咪”乱叫,古冬霖却连叫也叫不出来。 大胖子微微一笑,缓缓地蹲下身子放走了猫儿,才道:“老人家,老子这个胖包袱是不是还算很灵活?” 古冬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若生似你老弟这般身材,恐怕连走路也走不动了。” “你已知道老子姓胡?”大胖子淡淡一笑。 古冬霖叹道:“就算一个人从来没有见过大海,但等到他来到了海边,而又尝试过海水的碱味后,再蠢的人也会知道那是海而不是一条河了。” 大胖子哈哈一笑,道:“老子唐竹权,老丈不问而知,乃是中原醉侠古冬霖前辈了。” 古冬霖苦笑道:“你说的一点也不错,你是老子,老朽是前辈,咱们谁也不会输亏。” 唐竹权道:“前辈号称‘中原醉侠’,又号称“狂醉战九州老子出道江湖较晚,一直未能有缘识荆,今日相逢,真是三年有幸之至。” 古冬霖在他的大肚子上轻轻一拍:“老朽这副醉侠的牌,跟你这位天下第一大醉鬼相比,未免是越来越感到失色了。” 唐竹权忙道:“古前辈,这是哪门子的说话?老子什么都不懂,还望古前辈不吝赐教。” 古冬霖的眼睛发出了光,道:“胡老弟,你休再客气了,劣徒如今无踪无影,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唐竹权沉吟了一会,道:“自然是追他回来。” 古冬霖大奇道:“这是什么道理?” 唐竹权微微一笑,道:“此刻你我二人满肚子都是酒,满脑袋也是酒,不先消解消解酒气,脑筋心思始终会不大灵活,所以倒不如先坐下来慢慢想清楚才动身未迟。” 古冬霖大为叹服,赞道:“看你一点也不像是如此有心思的人,真是人不可以貌相。” 唐竹权苦笑一下,道:“老子向来莽撞惯了,碰壁也碰惯了,一个人笨事做得太多,自然就会慢慢地变得聪明起来。” 古冬霖点点头,道:“你说得对,咱先坐下来,消解消解洒气才再作道理。” 其实他们还没有醉,所谓消解酒气,只是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待想出可行之策才再动身找胡闹而已。 胡闹不错是喝了几斤酒,但他绝未曾醉。 他进入酒铺的时候,的确是想大醉一场的,可是,等到他有了几分酒意之后,却又反而不想就此一醉不起了。 他决定要去找寻那个小叫化子。 不她不是小叫化子,而是一个既俏皮,又神秘的女孩子。 虽然,他知道这女孩子的事情并不太多,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可是,他心中却有一股奇异的意念,使他无法就这样子忘掉了她。 但那是一种怎样的意念,他却无法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胡闹只是感到,今天若不追上她,以后也许再也没有??会。 所以,他做了一件从未曾做过的事—藉着要进茅厕而看见她了。 离开了师父。 他又来到了道观门前。 这时候,道观门前的人潮已消散了一大半,那火圈子也已不知去向。 那小叫化子当然更是芳踪杳然。 胡闹想了想,记忆起她是从道观转入左方再往北方离去的。 于是也照着这个方向直奔出去。 不久,他已离开了岳阳城。 城外天地广阔,她到了什么地方? 胡闹只好沿途见人便问:“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叫化子?” 人人都摇头,而且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瞧着他。 这些人心里在想:“一个小叫化子有什么值得这样紧张的?真是怪人!” 找了个把时辰后,连胡闹也觉得自己是个怪人了。 这时候,他已离开了岳阳城甚远,来到了一座梅林之中。 这座梅林似乎是在一座峡谷之中,但胡闹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只见这里种着梅花不下千株,而此刻又正是梅花开得最艳的时候。 胡闹慢慢地在梅林里走动,不知不觉地已被这里盛开的而梅林景色迷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己居然已迷了路林中有风,风虽不大,但吹来也颇有寒冷之意。 这里的风不但冷,也有着醉人的花香花香似比酒香还更醉人。 第三章 法外天牢牢主 江湖上,有两个很可怕的人,他们都喜欢穿着灰色的衣这两人一老一少,年老的一个是杭州老祖宗唐老人。 另外一人,就是有杀手之王之誉的司马血。 “灰衣软剑,杀人如割草。”这九个字已成为了杀手司马血的标示。 他从不穿黑衣裳,也不穿白衣裳,只穿灰衣。黑的太黑沉,白的容易染得肮脏,只有穿灰色才最合司马血的胃口。 曾经有人问他“你在杀人的时候,看见别人流出来的血是不是灰色的?” 马血摇头回答:“不是灰,是鲜红!也正因为血是红色的,所以在我看来,杀人总是和穿衣服大有分别。” 这一问很尖锐,而他的回答却又隐藏着职业杀手的哲理。 职业杀手不是疯子。 职业杀手并不一定喜欢杀人! 而事实上,不少职业杀手从第一次开始,就已经把杀人视为毕生最痛苦的事。 司马血不是疯子,他也不喜欢杀人,为了要避免胡乱杀人的痛苦,他从一开始已决定,绝对不能只是为金钱而杀人。 杀人酬金可以收,甚至不妨多收,但却不能乱杀! 杀手之王不怕杀最难杀的人,就只怕错杀不该杀的人! 正因为杀手司马血有这种原则,而且一直以来坚守不渝所以,他不但是个出色的杀手,同时也是罪恶的克星! 蒲任行这个人,就算把他的姓名改一改,改为姓罪名恶那也没有什么不对。 他的确是个满身罪恶的大恶人,在他一生之中,倘若总共做过一万件事,那么最少有九千件是用来害人害世的这种人,杀之不枉! 但今天司马血不想杀人,只想帮助苗羽嫣完成心愿,把薄任行变成一个哑巴。 蒲任行凝视着司马血,就像是准备择人而噬的吸血僵尸。 可惜他并不是一具真正的吸血僵尸,他吓不了司马血,倒是司马血一出现就使他为之面色骤变! 他忽然吊着嗓子,问司马血:“是谁付了钱要杀蒲某?” 司马血叹了口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蒲任行,过了很久才说道:“你怎会问得这么笨,就算有人付钱要我杀你,我会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吗?” 当然不会。 这是每一个杀手都懂得的规矩,他们向来只认钱而不认人,就算知道是谁付钱,身为职业杀手者,在职业道德上甚在规矩上都是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 蒲任行是老江湖,若说他连这规矩也不懂得,那未免是把他看得太不像话了。 他只是在试探着司马血的来意。 他实在无法明白,司马血这位可怕的江湖煞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缺页 373) 蒲任行怒道:“这么说,蒲某这条性命实在值多少两?” 司马血再伸出了一只手指,淡淡说道:“这已说得很清楚尊驾只值一两而已。” “什么?一两!本堂主这条性命就只值他妈的一两银子?”蒲任行气得跳了起来。 司马血缓缓地点点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有人愿意付我一两,我随时随地都向你动手。” 蒲任行咬着牙,道:“好,我给你一两,你试试看。” 司马血却摇头道:“在下的规矩,是绝不接受被杀者的雇请你若不想活,随便你自己怎样自行了断,我可懒得为你费功夫! 蒲任行嘿嘿一笑:“什么臭规矩,其实你不敢向蒲某动手才是真的!” 司马血道:“你又错了,难道你没听见,刚才在下已答应过苗小姐,要你马上就成哑巴吗?” 蒲任行瞳孔收缩:“你敢?”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就算本来不敢,但现在已势成骑虎。” 蒲任行怒道:“不要装腔作势了,你要割掉蒲某的舌头,恐怕怕没那么容易!” “也就只好试一试了!” 司马血说道:“谁说过要割掉你的舌头?” 司马血淡淡一笑,道:“这次你说对了,这药虽然苦了一点,但功效却十分卓著,只要服下一次,尊驾的舌头就再也不会说话。” 蒲任行脸色一变:“你有哑药?” 蒲任行冷笑道:“你有把握可以逼我服下哑药?” 司马血悠然地一笑,忽然一步疾窜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暗红色的剑光同时划过,急射蒲任行的小腹! 这一剑实在很快,快得不可思议。 但蒲任行也是世间罕见的高手,司马血这一剑虽然来势又快又狠,但他还是能够临危不乱,只见他立时身子一翻,人掉落在丈二之外。 他身子还未落地,左手倏挥,一简弩箭最少射出了一大半有如急雨般纷纷射向司马血的胸膛! 但同马血剑势正雄,只见剑影飞舞,来势急劲的弩箭竟然全被震飞。 蒲任行怒吼一声,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支短棍。 棍长才尺计,但一抖之下,却又有三节从棍端疾吐出来,刹那间,这支短棍已变成五尺来长的钢枪。 只听“呛”的一声,钢枪击在司马血的剑锋上。 司马血用的是碧血剑。 碧血剑是软剑,但这一碰击之下,蒲任行竟然觉得手腕一险些连四节钢枪也拿不稳。 蒲任行大吃一惊,以他深厚的功力,居然用钢枪也挡不住马血软剑的一击,那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就在他这么一吃惊之际,司马血的剑已如电般射至。 蒲任行急追,一退八尺。 但碧血剑竟然如影随形,也向前迫近了八尺。 蒲任行一退之后,身形略为一慢,但碧血剑的走势却还是持续着。 这剑势不但疾迅无伦,而且角度刁钻,就在蒲任行这么一慢之际,碧血剑的剑尖已直抵在他的喉结穴上。 当喉结穴被剑尖抵住的时候,蒲任行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但惊呼之声未已,司马血的左手食拇二指,已弹射出一颗巴,发出了一声惊呼。 极细小的药丸,不偏不倚正射入蒲任行的喉咙中。 蒲任行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想吐,但那颗药丸细小之极,刚入喉咙便已直滑而下,一直进入了食道之中。 这还不算,那颗药丸才入口中,一遇唾液立刻便自溶化那种味儿又酸又苦,也不知是用什么药料制成,但这肯定不会是补药,而是一种可以让人毕生变成哑巴的毒药。 司马血一招得手,才满意地笑了笑,把碧血剑收了回来。 蒲任行又惊又怒,嘶声叫道:“给我解药,给我解药!” 他的声音,在转瞬间已变得沙哑异常,而当他说到第二句同样的说话之际,那声音几乎是细弱得不可听闻。 蒲任行睚眦欲裂,又张大了嘴巴大叫了几句,可是,任凭他叫破喉咙,他已再也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苗羽嫣也不禁看得有点毛骨悚然,目注着司马血道:“他他真的哑了?” 司马血冷冷道:“当然是真的,他这种人反正是狗长出象牙,让他少说几句话比任由他胡乱狂吠一番好得多。” 苗羽嫣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司马血冷然一笑,道:“你若认为这种手段未免残忍一些,那么你不妨听一听丁勤的遭遇。” 苗羽嫣道:“丁勤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司马血冷冷一笑,道:“这人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小脚,他是长安城里一间镖局的趟子手,在去年八月,丁勤在长安城外遇上了这位蒲堂主,他大概觉得蒲堂主的长相十分古怪,就忍不住笑了一下,但他也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所以在一笑之后就极力忍耐着。” 苗羽嫣点点头,道:“这丁勤其实不算可恶,他那一笑只是无心之失。” 司马血道:“但你可知道,蒲堂主后来怎样对付他?” 苗羽嫣道:“揍了他一顿?” 司马血冷冷一笑,道:“你说得不错,丁勤这一笑,结果换来一顿痛欧。” 苗羽嫣道:“伤得重不重?” 司马血摇摇头,道:“不重,真的不重,最少他还没有咽气。” 苗羽嫣抽了口凉气,道:“他到底给打成怎样?” 司马血冷冷道:“你听住了,蒲堂主把他打得满嘴连一颗牙齿也没有,十指指骨碎了九只,双足折断,临走前还撕掉了他的一对耳朵,说是要警告他,要他以后好好记住这一次小小的教训。” 苗羽嫣听得毛管直竖,骇然道:“这……这还只能算小小的教训吗? 司马血冷冷道:“丁勤还没有死,你若到了长安城,随便找十人最少有九个人可以清清楚楚地把这件事情说给你知道。” 苗羽嫣看着蒲任行,虽然她一直都知道这人绝非善男信女,但还是未曾想象得到,这玉面飞尸竟然可以把一个绝无深仇大恨可言的人打成那种样子。 丁勤只是笑了一下,尚且落得如此惨淡收场,而自己更曾经盗走了蒲任行的一匹玉马,倘若落在这人手上,后果如何实在是不难想象。 这时候,人人都可以看得见,蒲任行虽然哑了,但却满脸怨毒之色,尤其是对司马血,更是有着一种永远无法化解的仇恨。 司马血却一点也不在乎。 他若是害怕别人报复,也就不是杀手之王了。 蒲任行走了。 ×      ×      × 没有人希望会再遇上这位玉面飞尸。 司马血又对苗羽嫣说:“你可知道何以有‘玉面’之称?” 苗羽嫣摇摇头,道:“不知道。” 司马血淡淡道:“你看他的样子,配不配称为‘玉面’? 苗羽嫣道:“一点也不配!” 司马血道:但曾经有一段时期,他就成了一个颇为俊俏的男人。” 苗羽嫣奇道:“怎会这样的?” 司马血道:“因为他在苏州看上了一名诗妓,姐儿爱俏,那是自古皆然的,蒲任行为了要讨悦美人芳心,所以不惜花了一找笔银子,找到徐州的冯易人为他改头换面。” 苗羽嫣道:“冯易人又是什么人? 司马血道:“他是易容高手,可以化丑为妍,甚至可以使人深由由肥变瘦,由瘦变肥,所以也有人叫他冯神手。” 苗羽嫣恍然大悟,道:“蒲任行就是为了那诗妓而易容,所以曾经赢得‘玉面’之名”。 司马血点点头,道:“等到他恢复本来面目之后,那诗妓立刻就吓得昏倒过去,而这一件事也成为苏州城内的笑谈。” 苗羽嫣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一个人容貌的美丑并不重要,男的就算貌赛潘安,女的就算有倾国倾城之绝色,若是心如蛇蝎,到头来还不是害人终害已吗?” 说到后面两句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瞟了梅贞贞一眼。 梅大姐给这几个不速之客弄得很不愉快,但眼前形势,却又不容她发出什么狠劲来,只好暗暗忍下这一口气。 司马血忽然向梅贞贞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点事务缠身,告辞了!” 苗羽嫣有点失望地:“你现在就要走了?” 司马血淡淡道:“不但我要走,你也不能继续在这里留下,须知有种人,心如蛇蝎,你若还不离开这里,迟早也会给人家服咬上一口的。” 苗羽嫣急了起来,道:“但胡闹又怎样?难道我们就让他继在这里?” 司马血道:“他并不叫胡闹,而是叫胡天航,他的师父就是中原醉侠’古冬霖。” 苗羽嫣跺了跺脚,道:“他是胡闹也好,胡天航也好,他是为了要找我才冒冒失失地撞进万梅谷的,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司马血淡淡地一笑,道:“这怎能说是见死不救?这里风光呢明媚,梅大姐又不是吃人的妖怪,若换上是我,真还不舍得走哩!” 苗羽嫣瞪着他,脸色煞白地说:“你怎可以这样讲话?” “既然你不舍得走,那么你留在这里好了!”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梅大姐怎会欢迎我这种人?” 苗羽嫣道:“你有什么不好?” 司马血道:“我这个人样样都好,就是气味差了一点。” 苗羽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半晌才道:“你很赃吗?是不是三四天才洗澡一次?” 司马血摇摇头:“不是。” 苗羽嫣道:“那么又怎会说身上气味差了一点?” 司马血道:“我每隔三四个月才洗澡一次。” 苗羽嫣“嗄”的一声跳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说:“是真的?” 司马血道:“是假的。” 苗羽嫣一怔,半晌才道:“你这个人说话怎么一点也不可靠?到底哪一句才是真话?”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说句真话,我身上的确气味不佳,那是血腥。” 苗羽嫣道:“血腥?” “不错,我是个满手血腥的人。”司马血忽然面露痛苦之色:“我是个杀手,一生杀人如麻,无论那些被杀的人是否真的很该死,但身上的血腥气味,是永远也洗脱不掉的了。” 他长长的吐出口气,接道:“所以,梅大姐绝对不会欢迎我这种人留在万梅谷里。” 苗羽嫣“哼!”的一声,道:“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满手血腥。” 司马血道:“也正因为这样,她会比任何人都更深切了解我们这种人实在比洪水猛兽还更危险得多。” 苗羽嫣呆了一呆,司马血又道:“这里虽然景色怡人,但不知怎的,我似乎受不了。” 苗羽嫣道:“我也受不了。” 司马血一笑,道:“这就是了,既然我们都不喜欢这个地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活受罪?” “骗子!你是个荒谬的骗子!”苗羽嫣忽然一个耳光掴在司马血的脸上,尖声道:“刚才你还说很乐意留在这里,但转眼间又说留在这里是活受罪,想不到你竟然是个这样胡混的人!” 司马血给她了一记耳光,却连眼睛也没眨动一下,只是说道:“你现在走不走?” “不把胡闹救出来,死也不走!”她的态度异常坚决司马血叹了口气,忽然从怀里拿出一件黝黑黑的事物。 他缓缓地把这事物抖了开来,原来是一张黑色的网苗羽嫣的脸色变了,身子陡地向后疾退三尺,喝道:“你要!” 司马血淡淡道:“把你网住,然后背着你离开万梅谷。” “做什么?”但她这两个字才说出口,柔软幼细的黑网已向她迎头洒。 “荒谬!”她大怒挥剑,可是那张黑网虽然幼细,但却类韧异常,银了下来凤剑虽然锋利,仍然无法把这张黑网削断,反而险些给这一张网缠住了。 苗羽嫣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急忙向后疾窜开去,但司马血那张黑网却还是有如从天而降的乌云,仍然向她迎头罩下。 苗羽嫣是苗南王的掌珠,虽然自幼娇生惯养,备受父母宠爱,但一身武功还是练得颇为出人,当这张黑网几乎已罩在她头顶上之际,她突然身子一矮,两腿蹬直,居然人如十字镖般平平地从横里飞了出去这一手功夫,跟“铁板桥”可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是由苗羽嫣这种体态婀娜多姿的少女施展起来,那就不但十分实用,而且还极其好看司马血也不禁叫了一声:“好!” 但随着这个“好”字后,他的人也有如怪鸟般飞起。 人飞起,网也飞起,网儿甚至比人飞得更快,也更高。 苗羽嫣忽觉背后一团黑影骤闪,知道司马血已绕到背后来了,百忙之中也来不及细看情势,反手就从肋下刺出一剑。 谁知司马血只是虚幌一招,等到苗羽嫣那一剑刺了出去后,身形一转,居然又已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这一手轻功真是突忽来去,简直令人无从捉摸,苗羽嫣虽然身手不弱,但还是给她弄得眼花缭乱,进退失据。 司马血的左指已戟伸,点了她璇机、气海、灵台三大穴道。 这时候,她要回剑自救已是太迟了。 这三个重要的穴道,关乎人身上主要命脉,倘若用重手法点下去,任何其中一个穴道被创也可置人于死地。 司马血当然并不是要杀了她,只是想让她乖乖地静止下来而已。 马他点穴的力道,用得恰到好处,苗羽嫣立刻动弹不得。 接着,司马血轻易地,就用那张黑网把她整个人包起,然后就背着她离开万梅谷。 她梅贞贞瞧着他和苗羽嫣的背影,气得连满嘴贝齿也快要给自己咬碎了。 她决定要把这一口气发解在胡天航的身上 是但当她回到小楼的时候,胡天航居然不见了! 她咬着嘴唇,一张脸庞苍白得可怕。 分她忽然大叫:“黛铃! 立刻有个十六七岁的小丫环匆匆的走了进来,吃惊地问:“主人,什么事?” 梅贞贞一指大床,怒声道:“那小子呢?” 黛铃瞧了瞧大床,半晌才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梅贞贞眼色一变:“他已给我制住了,怎会逃得出去?” 黛铃摇摇头:“奴婢一直都在外面,这里的事,的确不知。” 梅贞贞脸色铁青,她本来就已满肚子都是怒气,这时候也道不住,而这个叫黛铃的小丫环可就要吃苦头了。 她把黛铃的头发揪住,瞪着眼睛张开嘴巴,忽然一口就向黛铃的粉颈上咬了下去。 黛铃疼得连眼泪也直滴下来,但居然还是忍耐着,连一声也没有叫喊出来。 梅贞贞那一口咬得可不轻,就像个吸血疆尸般,居然把黛铃的脖子咬得鲜血淋漓。 她忽然不再咬了,她瞪着黛铃,冷笑道:“你不疼吗?” 黛铃早已面无人色,梅大姐这么一问,她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 “你哑了?老娘间你疼不疼?”梅贞贞的眼睛里发射出凶厉的光芒,就像是疯了的母老虎。 黛铃给她迫急了,只好摇摇头说:“奴婢不疼,奴婢不疼。” “真的不疼?” “实在不疼。” “你骗我!”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梅贞贞直视着她,忽然淡笑了一下,柔声道:“黛铃,道:“你是最忠心的,我这么咬你一下,你当然不会觉得怎样,所以……” 她的声音越是温柔,黛铃脸上惊惧之色就越是厉害,虽然她跟随着这位女主人已两年,但她的脾气怎样,黛铃却是很清楚的。 “不!主人,你不要……”她惊叫起来。 “我不要怎样?你以为我会杀了你吗?” 梅贞贞阴声细气地,“傻丫头,你这么乖,又长得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杀了,你而且,你也没有犯过什么错呀……” 黛铃只好点点头。 她本来就没有犯过错失,胡天航怎样给溜掉了,恐怕连梅贞自己也不清楚,又怎能怪得了这丫环? 梅贞贞瞧着黛铃,忽然撕开了她襟前的衣裳。 第四章 九公辟毒神珠 在一间破屋子里,胡天航就算不喝酒,似乎也快要给那弥漫着的酒气薰醉了。 他不在乎醉与不醉,但却担心以后没有机会可以再看见师父。 他给一个凶神恶煞般的汉子,缚在一张古老而残旧的椅子上,虽然这张椅子和缚着他的绳索都同样不大牢固,但他现在却连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想挣脱逃去,简直是难比登天。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忽然被人送到这个地方的。 他只是记得,自己误打误撞进入万梅谷,给一个很美丽的女人点住了穴道,然后就昏睡了过去,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给人缚在这黑沉沉的破屋子里。 现在,他面对着的并不是个绝色佳人,而是一个身材粗壮,看来就像是一座铁塔似的青衣大汉。 他不认得这个大汉也不知道这大汉到底想怎样。 这大汉在喝酒、吃肉。 他喝的是烈酒,吃的是狗肉,而这两种东西出来的气味都是十分香浓。 胡天航瞧着这青衣大汉,但这青衣大汉却连看也不看她眼,只顾着喝酒和吃狗肉。 那人足足喝了三坛烈酒,吃了一大煲子狗肉,才懒洋洋地斜倚在椅子上,搓着肚皮说:“真是好酒,真是好香的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胡天航终于蹩不住了,冷冷道:“单得一个人吃喝,不嫌太孤寂吗?” 青衣大汉哈哈一笑,忽然往脖子上捏了一把,怪声道:“你这小东西今天落在俺的手里,就算你倒霉好了,俺若不把你弄个肠穿肚烂,实在对不起列祖列宗!” 说着,只听得一下“必卜”之声响起,原来他在捏死了一只虱子。 他还是没有瞧胡天航一眼, 胡天航怒道:“朋友,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青衣大汉摸了摸鼻子,忽然皱眉道:“他妈的,准是喝得太多了,老是听见蚊子在耳边嗡嗡作响,也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管他蚊子也好,蒜子也好,先睡他妈的一觉再说!”他说睡就睡,把胡天航气得连眼都直了。 胡天航很想挣脱束缚,但浑身软绵绵的,连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他甚至连想骂人都没有气力了。 那青衣大汉可不是装作睡觉,而是真的酣睡起来,那鼻鼾之声听来就像是雷鸣一样。 他睡着不久,忽然有个细小的黑影悄悄地不知从哪里潜了进来。 胡天航定眼一看,不禁又是怔住,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矮小的一个人。 胡天航并不是没有见过侏儒,但现在,潜进屋子里的这个怪人,比起他以前所见过的侏儒还要矮了差不多一半,看来就像个四五岁的孩子一样。 但这矮小怪人,却已头发灰白,看来最少已有五六十岁年纪。 矮小老怪人瞧了瞧胡天航,又瞧了瞧睡中的青衣大汉,忽然用一种极细小的声音对胡天航说:“小胡,你别害怕,老夫是来救你的!” 胡天航想说话,矮小老怪人却“嘘”了一声,又低声说:“别吵,老夫自有主张。”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瓷瓶子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瓷瓶子的塞盖打开,然后又把瓶子放在青衣大汉的脚下。 胡天航一怔,心想:“这是什么玩艺儿?” 矮小老怪人揉了揉眼睛,摆出了一副拭目以待的神情了不久,瓶子里然后爬出了一只色彩斑烂的蜘蛛来。 直到这时候,胡天航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只蜘蛛,显然是剧毒之物,倘若给它咬上一口,后果如何,实在是不难想象。 胡天航虽然给这青衣大汉气得牙痒痒的,但这时候不知如何,却又为他担忧起来。 胡天航本来已是软弱无力,但看见毒蜘蛛正向青衣大汉的小腿上爬了过去,侧忍之心油然而生,忙向矮小老怪人道:“老丈,这人虽粗卤一点,但也不见得有该杀之罪,你老人家就饶恕他这一次罢。” 矮小老怪人嘿嘿一笑:“他把你缚在这里,你居然还要为他求情?” 胡天航道:“他也只是缚着我而已,所以最公平的方法,就是把他也缚起来,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矮小老怪人道:“这就叫公平吗?” 胡天航道:“难道这还不算公平?” 矮小老怪人道:“当然不公平。” 胡天航皱眉道:“那么要怎样才算公平?” 矮小老怪人道:“报仇雪恨这种事,就像生意买卖,非要本利收回不可。” 胡天航一呆:“老丈的意思,是要有本有利?” 矮小老怪人道:“这个自然,而且利息还要大大的加重,昨天有个黄毛小伙子瞧见老夫长得矮细,居然笑了起来,还在老夫背后指了一指,结果老夫也在他的眼睛上指了一指,指瞎了他一只右眼。” 胡天航听得一阵心寒,半晌才苦笑道:“老丈宅心仁厚,总算没有把他的两只眼睛都一起弄瞎了。” 矮小老怪人道:“这可不是老夫心肠好,而是没有这个必要。” 胡天航怔了怔,道:“什么没有这个必要?” 矮小老怪人道:“这黄毛小伙子本来就是只有一只右眼,他的左眼早已经瞎掉了!” 百龙胡天航傻住了,再看看那只色彩斑烂的毒蜘蛛,不禁为之打了个寒颤。 那蜘蛛已在青衣大汉的腿上爬行着,只要它凶性一发咬了下去,这大汉可麻烦透顶了。 谁知道蜂蛛在大的腿上爬行了几步,突然仰天打了一个筋斗,然后就跌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矮小老怪人的脸色登时变了,他迅速捡起蜂蛛,看了一回,忽然怒吼起来。 他在怒吼,青衣大汉却在同时怪笑。 矮小老怪人目露凶光,怒道:“王九番,你竟敢毒死老夫的淮北蜂蛛王,老夫要你赔命。” 胡天航一怔,瞧着那青衣大汉道:“你……你是王九番?” 青衣大汉哈哈一笑:“俺不是王九番,谁是王九番?” 胡天航道:“你在江湖上素有‘莽霸王’之称,声名不坏,但为什么却要把我缚在这里? 王九番又是一声怪笑,道:“这笔帐,你待会儿再算好了。难道你没看见三寸老毒妖贾铁山正在向俺大兴问罪之师。” 矮小老怪人呼的一声,说道:“既知道贾某在此,你还敢口出狂言,真是不知死活!” 王九番裂嘴一笑,道:“这是以毒攻毒,贾老怪物你可以毒死别人,但想毒倒俺,却是难比登天啦!” 铁山面罩寒霜,那“淮北蜘蛛王”是他花了几两银子雇用了数十人,花了整整半年时光,才在淮北一处荒僻丛林沼泽间寻获的,三个月前“武林五大毒”相约在旗峰黄叶亭下,互斗毒物,结果这“淮北蜘蛛王”大获全胜,使贾铁山在“武林五大毒”之中,俨然成为头号人物。 事实上,在“武林五大毒”之中贾铁山人虽矮小,但用毒的本领和武功方面,都比其余四人高明得多。 谁知道剧毒无比的蜘蛛王,竟然不明不白的,死在王九番的大腿上,这又怎不令到贾铁山为之暴跳如雷? “王九番,你用什么旁门左道的技俩弄死了蜘蛛王?”贾铁山怒瞪着王九番,虽然他身材矮细得出奇,但这一声喝问却是声势汹汹已极。 王九番却反而阴声细气,悠然地笑着说:“旁门左道的东西,只有你这种老鬼怪才会使用出来,俺用的可是王道正药它毒不死人,但却可以毒死你这一只淮北蜘蛛王!” 贾铁山目露凶光:“是什么东西?” 他一面说,一面从身上摸出了一颗色泽暗红,比龙眼还大的“神珠”。 “是时九公的杰作!”贾铁山又惊又怒。 “不错,这是天下第一号神医时九公送给俺的。”王九番哈哈一笑,“有了这颗九公辟毒神珠,又何惧区区一只小毛虫?贾铁山,你这老怪物也可以休矣!” 贾铁山冷笑道:“就算毒不死你,老夫要杀你这种浑人,还是易如反掌的!” 王九番一拍胸膛,又抡着拳头,道:“五异堂的老混蛋,俺只消一拳就可以把你打回千毒谷去,你少吹大气好了! 但他这两句话才说完,贾铁山的人已飞跃起来,一拳打在池的胸膛上。 王九番哈哈一笑:“打得好!” 但他才笑说了三个字,面色就已变了,冷汗从额上滚滚而下。 贾铁山这一拳力道之沉猛,实在远远超乎他想象之外原来这位“莽霸王”虽然身材魁壮,气力惊人,但武功并不怎么高明,而贾铁山却是五异堂第三堂堂主,非但用毒本领厉害,拳脚功夫也是武林一绝,双方若在这方面比拼起来,王九番势必惨败无疑。 但贾铁山只是挥出一拳,就已把他打得面青唇白,这却是连贾铁山都感到有点意外。 “嘿嘿,老夫还只当你这头笨牛有点斤两,谁知居然草包得完全不成气候!” 王九番咬紧牙关,怒吼道:“再不成气侯,俺总算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贾铁山怪笑着道:“好一个铁铮铮的汉子,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够捱得多少拳!” “笑话!”王九番冷冷一笑,但心中却也知道,形势实在不妙之极。 他才说出这两个字,贾铁山的拳头又已挥了过来。 这一次,王九番不敢再有半点怠慢,急忙侧身闪避,可是,他闪得再快,也快不过矮小而凶悍的贾铁山,右臂之上仍然又再吃了一拳。 王九番的手臂,比贾铁山的大腿还粗壮得多,可是,贾铁山这一拳,却把他这条粗大的手臂打得酸痛异常,似乎连骨骼都给打断了。 贾铁山冷笑连声:“你这厮弄死了蜘蛛王,还不跪下来向老夫赔罪?只要你肯乖乖的给老夫磕三个响头,老夫就放过你这一次!” “放屁!”王九番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有种就杀了我,最好还要毁尸灭迹,否则迟早有人找你为俺报仇!” 贾铁山道:“是谁会为你这种呆子报仇?” 王九番哼的一声,道:“俺若把这人的名堂搬出来,只怕会吓破你的胆子!” 贾铁山嘿嘿一笑,道:“你说的是不是浪子?” 王九番一怔:“你怎会知道?” 贾铁山冷然道:“天下间又有多少事情,可以瞒得过五异堂中人?你跟龙城壁勾结,本堂主早已知道,你大概想不到如今还是落在老夫掌上罢?” 王九番道:“什么掌上掌下,俺只当你是个屁!” 放肆!” 贾铁山冷叱一声,目中杀机毕露,突然右掌直插而出,怒袭王九番咽喉。 他这一掌是存心杀死王九番! 王九番自知武功不如对手,但仍全力与之周旋,只听“铿”的一声,一柄厚背大砍刀已离开鞘飞舞,急护着咽喉要害谁知贾铁山掌招变化极快,不等王九番刀势发出,他的右掌已沉到王九番的肋下去,这一掌虽然不是插向要害,却也具有极大杀伤力。 王九番已刀势用老,再也招架不来。 但也就在此际,一只胖大无比的手掌突地从他背后闪出来,贾铁山虽然看见了,却还是收势不住,仍然一掌直插过去这手掌绝不是王九番的。 贾铁山已看见王九番背后来了一个人,但那人是谁,急切间却是???不出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人绝不会是浪子龙城壁龙城壁不会有这么胖大的手掌。 刹那间,两掌交击,贾铁山的身子突地倒飞了开去。 王九番一怔,他满以为这一次必然难逃劫杀,想不到福大命大,居然在最后关头有人出手救了他。 贾铁山固然被那人一掌震得倒退开去而王九番背后那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同样摇摇幌幌地险些跌倒在地上王九番回头一瞧,不禁大喜过望,原来是唐竹权来了! 唐竹权是练指功的,他的十根指头,简直就像是钢铁一般,但这时候,他和贾铁山硬拚了一掌,却弄得右手每一根指头都疼得连眼泪也进将出来。 他的脸色变了,但嘴角间却还是微微笑着:“好硬的老东西。” 贾铁山其实是指头疼得厉害,可是,他怎样也不肯示弱,闻言傲然一笑,道:“姜越老越辣,这句话儿是永远错不了的,阁下胖得惊人,想必是唐老人的儿子唐竹权了?” 唐竹权嘿嘿一笑:“好说!好说!老子这副身材实在碍眼,等闲胖了跟老子一比,最少也还窈窕了一大半,倘若咱们是用面粉搓成,用同样的材料,只能搓得出一个老子,但却可以搓得出八九个尊驾这位老小子啦。” 贾铁山道:“面粉不会喝酒吃肉,但你却少吃少喝一点都不行。” 唐竹权道:“这个自然。” 贾铁山道:“听说你吃得多,喝酒更是量度惊人。” 唐竹权怪眼一翻,笑道:“怎么啦,是不是想跟老子拚酒?” 贾铁山摇摇头,道:“老夫没有这个雅兴,老夫只是想说,你这种人既浪费材料,也浪费了世间上的美酒和食物。” 唐竹权道:“这么说,多吃多喝也是罪过了?” “这个还用说吗?”贾铁山冷冷一笑,道:“让你这种人活在世间上,对其余的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唐竹权道:“老子也是这么想,但身体发肤,授诸父母,不敢毁伤,老子可不能自己干掉自己!” 贾铁山答道:“这个老夫是可以代劳的。” 唐竹权道:“尊驾若能干掉老子这种浪费美酒美食的人,那真是天下苍生幸甚之事,就只怕尊驾力不从心,想干一点点好事也干不来。” 贾铁山干咳两声,叹道:“你说得不错,老夫老啦,人又矮小,的确很难把你这位唐大少爷捧上西天,既然这样,这种事情还是留待别人来干好了,再见。” 语毕,掉头便走。 但唐竹权立刻就冲了过去,阻拦住他的去路,同时冷笑道:“这种事情,尊驾非干不可。” 贾铁山瞪着他,叹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老夫杀了你?” 唐竹权道:“因为你不杀老子,老子就宰了你!” 贾铁山道:“你为什么要杀老夫?” 唐竹权道:“不必为什么,只因为老子高兴!” 贾铁山道:“但你该知道,凭你这功夫,要杀老夫可说是全无半点把握的。” 唐竹权道:“老了没把握,你也同样没有把握。” 贾铁山道:“既然这样,何苦要大家都冒这个险? 唐竹权哈哈一笑,道:“老子偏偏就是个喜欢冒险的笨人。” 贾铁山摇摇头,道:“你不必吹大气了,老夫知道,倘若只有你自己一人,你还是不敢赌这一注的。” 王九番立刻道:“俺不帮他便是。” 唐竹权瞧了他一眼,他立刻又连忙说道:“俺不帮他是为了要让你们这场决战公平一点,可不是不够朋友,故意袖手旁观。” 贾铁山哼的一声:“真是不知害臊,唐大少爷的帮手若是你这个大草包,就算有八十个一起上来也不济事。” 王九番一呆,道:“不是俺又有谁在这里?” “还有老夫。”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从屋脊上传了下来,接着又是一声隆然巨响,砖瓦四溅,屋面给一只拳头打穿了一个洞。   洞外有个老人,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瞧着被缚在椅子上的胡天航 胡天航也瞧着这个老人,他的面色忽然红了起来。 那不但是因为兴奋,也有点是因为惭愧。 这老人正是他的师父古冬霖。 第五章 悠然道长原是堂中人 在玉玄观的紫霞殿里,最后的一坛醉八仙已完全灌进唐竹权的肚子里。 王九番喝竹叶青,古冬霖喝高粱,只有悠然道长和胡天航什么都不喝,只是喝茶。 唐竹权咕着,对悠然道长说:“你这个牛鼻子真没意思,老子来到了这里,你为什么连一滴酒都不喝?” 悠然道长淡然地一笑,道:“强敌当前,总不成人人都喝得醉薰薰。” “强故当前?唐竹权哈哈一笑,道:“这里安全之极,何来什么强敌?” 悠然道长叹了口气,道:“等到你发觉的时候,也许已经太迟了。” 唐竹权道:“你是担心老子喝醉了,就不懂得怎样打架?” 悠然道长道:“唐大少爷是武林中的打架奇材,就算睡在梦中也可以动手退敌甚至杀人,贫道又怎会担心?” 唐竹权怪眼一翻,笑道:“你说得对极了,多喝一分酒,老就多一分力气,所以你是一点也不必担心的。” 悠然道长笑了笑道:“但贫道却不行,贫道若喝多了酒,打架就没气力了。” 唐竹权道:“所以你就不喝酒,只是喝茶?” 悠然道长道:“正是如此。” 唐生权哈哈一笑,乜斜着眼瞧着他,道:“不知怎的,老子总是觉得,你这个牛鼻子今天有点怪怪的。” 悠然道长说道:“你觉得贫道怪在哪里?” 唐竹权摇摇头,道:“老子却又说不出来。” 这时候,古冬霖捧着一坛高梁,脚步跄踉地走了过来,对唐竹权说:“唐大少……有点……有点不妙。” 唐竹权皱了皱眉,道:“老子看你真的有点不妙,怎么啦?难道只喝三几斤居然就已经醉了?” 古冬霖摇摇头,道:“老夫不是喝醉了,而是好像……好像喝得……” “好像什么?”唐竹权怪笑一声:“你是不是想说酒里有毒?” 古冬霖这次却点点头,道:“对了!对了!老夫正是想……” 唐竹权陡地大笑起来。 他笑得很厉害,以致肥胖的大肚子不断地在荡来荡去。 他捏着悠然道长的鼻子,大笑着说:“牛鼻子,听见了没有,你的酒里是不是有毒?” 悠然道长也笑了,他笑着说:“你是唐门高手,难道酒里有没有毒你也嗅不出来?” 唐竹权说道:“牛鼻子若敢用毒酒来害咱们,老子也敢用人头来作赌注。” 悠然道长的鼻子仍然给唐竹权捏着,但他仍然在笑:“你若真的要赌,那么你的脑袋现在已经输掉了,因为你们喝的酒,都是有毒的。” 唐竹权笑得更厉害,连眼泪鼻涕也快将挤了出来:“他妈的,你这疯道士真讨厌,老子……” 他说到这里,古冬霖的口腔和鼻孔忽然都淌出了血。 唐竹权的笑容立刻凝结,眼睛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的手仍然捏着悠然道长的鼻子,但悠然道长已开始缓慢地把他的手推开去。 古冬霖没有问悠然道长,他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着胡天航。 “天航,你要小心,你喝的茶……” 胡天航也惊得呆住了,他也和唐竹权一样,简直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但古冬霖已倒了下去,连呼吸也已中绝。 唐竹权浑身血液本来势如烘烬,但霎眼间已化为雪般冰冷。 王九番突然像是一条疯牛般向悠然道长冲了过去。这位“莽霸王”发怒的时候,甚至会比一条真正的疯牛还更可怕。 他现在真的怒极了。 他本来一直都很尊敬悠然道长这个出家人,想不到古冬霖竟然会给这个出家人暗算,就此不明不白的倒了下去。 王九番抡起碗儿般大小的拳头,用尽全身气力向悠然道长的胸膛打去。 他发拳力很大,一拳就可以把比碗口还大的杨柳树击断变成两截。 但他这一拳才打出了一半,就已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力大如牛的壮士,此时此刻竟然有如喝醉了的猴子般,不但脚步虚浮,连拳头也是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半点力道了。 悠然道长早已知道,所以他只是在微笑,完全不加以闪开。 王九番惊怒莫名,对唐竹权道:“大醉鬼,俺也中毒啦!” 唐竹权的脸色也是同样难看,只好沉声说:“不错,咱们都摔眼珠,竟然把这牛鼻子当作是个朋友!” 悠然道长淡淡一笑,道:“你们把贫道当作朋友,那可不是件错事。” 唐竹权怒道:“亏你还能厚着脸皮说这种话。” 悠然道长道:“你们若不是跟贫道相识一场,那么两位喝进肚子里的就会是穿肠毒药。” 唐竹权道:“古老儿又怎样了?” 悠然道长叹了口气,说道:“他太不识时务了,老是跟咱们五异堂作对,这两年来,咱们损折了不少人手,这都是他的杰作,所以,总堂主老早嘱咐下来,古冬霖是本堂头号大敌,非把他诛灭不可。” 唐竹权怒笑起来:“好啊,直到这水淹眉儿的时候,老子才知道你是五异堂的狗腿子,呸!老子也未免是他妈的混帐极了。” 悠然道长叹了口气,道:“人在江湖,许多事情往往都是难以意料的,贫道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也会卷入这个漩涡,跟贫道作对起来。” 唐竹权怒道:“五异堂多得不义,只要有血性的人,都会跟你们作对到底!” 悠然道长道:“那又是何其不智?须知武林大势,早已落在本堂掌握之中,尔等冥顽不灵之辈欲作蜻蜓撼柱之举,那简直是白费气力而已。” 唐竹权不再说话了,也不再作逃脱的打算。 因为他已曾暗中运凝内力,结果却是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也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是不是从此就被废掉。 他只知道,这一次自己栽倒了。 能让中原醉侠和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同时着了道儿的毒药,当然是一种很厉害,也很高明的毒药。 它无色无味,尤其是混和在酒里,恐怕除了用银针一试外,天下间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凭肉眼或者是嗅觉,判断得出这是毒酒。 唐竹权的身上当然有试毒用的银针。 但这是悠然道长的酒,他又怎会用银针来试试是不是有毒? 就算有人叫他先用银针试一试然后才喝,他也会认为这人的神经大有毛病。 直到现在,唐竹权又已明白了一件事——贾铁山能够有机会逃掉,这全然是悠然道长安排的。 倘若他一定要杀贾铁山,就绝不会只让古冬霖一个人去追杀的。 贾铁山虽然打不过古冬霖,但要一走了之,还是会有办法的。 唐竹权总算想通了这一点,但现在才想通,却是未免太迟了一点。 悠然道长目注着他,微微一笑,道:“无论怎样,你们都总算是贫道的朋友,只要浪子和杀手司马血愿意跟本堂合作,贫道保证,将来就算非杀几位不可,贫道也会为大家保存着全尸的。” 唐竹权冷冷一笑:“那真是感激不尽了。” 就是这样,他们都成为了阶下之囚。 唐竹权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悠然道长立刻拉他出去砍掉的脑袋,他也不会皱眉。 但他现在真的很难过,而且还很失望,他难过是为了古冬霖之死。 他失望是为了悠然道长,他一直以为,悠然道长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可是这想法是错误的,错误而荒谬。 唐竹权在难过和失望之余,不禁又有点担心。 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他担心的是龙城壁。 龙城壁又将会有怎样的遭遇?是不是也会和自已一样,遇到五异堂的暗算? ×      ×      × 王九番是跟着龙城壁和司马血一起来到岳阳的 他知道,这一次他们要对付的邪恶势力是五异童。 五异堂总堂主是什么人,直到现在还是个迷。 但五异堂的势力越来越庞大,行事作风越来越狠辣,那是人人都可以目睹的。 王九番并不是什么江湖名侠,但他却是个“屠狗辈”。 仗义每多屠狗辈。 像王九番这种人,无论他要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什么顾虑。 龙城壁和司马血要跟五异堂火并,当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也立刻要跟上去。 龙城壁没有拒绝,但却很小心。 他知道王九番的武功并不算好,但除魔卫道这种事,就算武功不好的人,也是有权参加的。 龙城壁不想王九番失望,也不想他受到伤害,所以就让他负责一些不太危险的任务。 龙城壁把胡天航救出来后,立刻就把他交给王九番,然后才再去对付梅贞贞。 但在梅贞贞被送往法外天牢的时候,王九番和胡天航都出事了。 王九番当然不会知道,悠然道长居然会陷害自己。 他还以为悠然道长会派人告诉龙城壁,说他们到了玉玄观。 王九番只希望龙城壁再也不要回到那座破屋子。 但这希望当然是不会实现的。 龙城壁把梅贞贞送到法外天牢后,立刻就骑着快马赶回那里。 他没有看见王九番,也没有看见胡天航,只是找到了一堆吃剩了的骨头,和几个酒坛。 他又找到了一只色彩斑烂,但已死去多时的毒蜘蛛。 他的心忽然冷透。 他知道事情出了岔子,王九番和胡天航一定遭遇了意外。 屋内无人,屋外也是野草萎萎,荒凉静寂。 龙城壁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就算自己急得有如锅上蚂蚁,也是于事无补的。 他坐在屋外的一块大石上,过了片刻,他整个人也冷静得就像块石头。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个人的脚步声渐渐向他移近了他。 这人的脚步声和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但龙城壁却可以肯定,这人绝不寻常。 因为这人的脚步声,虽然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分别,但身上却有杀气。 这股杀气并不是来自这人身上的武器,而是来自他的眼睛。 他从龙城壁的左侧走过来,目光似已笼罩着方圆十丈开外。 他的武器是什么? 是一把剑?还是一双手? 龙城壁不知道,这人身上虽然有剑,但却可能只是一种装饰。 因为他已知道这人是谁。 第六章 紫气潜龙掌千忍 世事如棋,花样百出,谁也无法逆料得到明天自己会有什么遭遇。 若有人昨天告诉苗羽嫣,说她将会给人像是鱼儿般网起来,她一定会捧腹大笑,然后再大骂这人神经病。 但这种事现在已经发生了。 这还不算,第一个把她背在背上的人,是杀手之王司马血,而第二个把她背在背上的人,竟然还是个叫化子! 苗羽婚也常把自己扮成叫化子,但这娇滴滴的叫化子其实比起水里的鱼儿还更干净。 但现在背着她的叫化子,可就一点也不干净了。 别的不提,就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来说,已足够让苗羽嫣活受罪了。 那是肮脏?还是可恶的臭狐? 苗羽嫣不知道,她只是知道另一件事——她很想吐,但却吐不出来。 这真是令她毕生难忘的经历。 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睡在乌烟涨气,一塌糊涂的臭猪槽里。 她甚至宁愿和一条臭猪在一起,也总比现在好受得多。 但现在她无可选择,甚至连想一头撞死在地上也不行。 这真是一个名副其实,要命极了的臭叫化。 司马血虽然跟这个臭叫化相距较远,但也嗅到了阵阵异从这人的身上飘了过来。 他知道这叫化手里的一根打狗棒,曾经打死了无数江湖高手。 但你若以为他是丐帮高手,那就错了。 臭叫化自出道江湖以来,从来也没有跟丐帮搭上过任何关系,他是丐帮以外的一个乞丐,也是当今武林中最可怕的一个叫化子。 他是叫化子,自然会向别人讨赏钱。 但他讨赏钱的规矩,是以一千两作为最低数目 当然,曾经有不少人拒绝付出这种“施舍”,但这些人全都遇到了极可怕的报复。 有人给割掉双耳,有人被捏碎了鼻梁,更有人连一双眼睛也给挖了出来。 这是一个比强盗还更可怕的叫化子,而且也是五异堂第二分堂堂主,他就是“丐魔”姚独行。 在五异堂中,姚独行权力极大,可说是操掌着生杀大权。 连贾铁山和蒲任行那样恶毒的人物,也不敢稍逆他的意思。 司马血虽然不怕姚独行,无奈苗羽嫣已落在了他的手里。 司马血认为自己必须负起这个责任。 “姚堂主,你莫要吓坏了苗南王的女儿,有什么事情大家不妨慢慢地商量。” 姚独行嘿嘿一笑,道:“管她是苗南王的女儿还是阎王的儿子,她得罪了本堂,要放人可没有那么容易。” 司马血道:“要什么条件才放人?” 姚独行目中闪动着冷厉的光芒,道:“你应该知道。” 司马血吸了口气,道:“是为了那一只玉马? 姚独行冷冷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司马血道:“玉马已交给了苗南王,一时间也取不回来。” 姚独行阴森地一笑:“苗南王把女儿看得比什么都更重要,本堂主不怕他飞上了天!” 司马血道:“那玉马虽然精致,但也不见得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你们又何必那么紧张?” 姚独行冷笑道:“这是本堂的事,你管不着。” 司马血晒然一笑,道:“这种事,我也懒得去管,但苗小姐是在下的朋友,咱们本来一块儿上路,她若有什么损伤,别人就会说在下护花无力” 姚独行嘲笑着说:“杀手之王居然变成了护花使者,这倒出奇。” 司马血道:“姚堂主,玉马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便是。” 姚独行盯着他,冷冷道:“你要本堂主放了苗南王的女儿。” 司马血点点头:“不错,我答应你,三天之内,把玉马送到尊驾手上便是。” 姚独行哈哈一笑,道:“你以为本堂主会相信你吗?” 司马血冷冷道:“当然,你是可以亲自押着苗小姐去勒索苗南王的,但你若还不笨,应该知道,此举极可能激怒苗南王的师父公孙千忍!” 听见“公孙千忍”这个人的名字,连姚独行那样的凶人也为之面色一变。 公孙千忍是苗南王的师父,早在二十年前便已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但这位武功深不可测的一代宗师,仍然有着慑人的盛名。 而这二十年来,他的武功又进展到哪一种境界,那是谁也无从知晓的。 公孙千忍虽已退出江湖,但又有谁敢肯定,他绝对不会东山复出,卷土重来? 姚独行又知道,公孙千忍是极其溺爱苗羽嫣,倘若自己干得太过份,连这位绝世高手也激了出来,那可不妙。 他想了想,终于对司马血说:“本堂主知道你素重言诺,这个女娃娃就交回给你,但在三天之内,你一定要把玉马送回本堂!” 司马血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在下答应你便是!” 姚独行冷冷一笑,右手轻轻一扬,把苗羽嫣当作是球儿般抛回到马车之上。 这一抛,又把苗羽嫣撞疼了。 但她却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      ×      × 那可恶的臭叫化,简直比世界上最肮赃的臭猪还臭千百倍,她宁愿撞断七八根骨头,也不愿意给这个臭叫化背在背上。 姚独行总算把她交回给司马血。 过了片刻,琵琶峡和五异堂的人都已走得干干净净。 司马血的神情居然有点尴尬。 但他终于还是解开了苗羽嫣的穴道,又把她从网里放了出来。 苗羽嫣重获自由,心里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要在司马血的脸上打七八十记耳光。 可是,等到她手脚能够活动自如的时候,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却并不是打别人的耳光,而是弯下了身子吐得要命。 那可恶的臭叫化子! 又臭又可恶!真要命!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冒充叫化子了。 ×      ×      × 想吐而又吐不出,那是极其痛苦的事,当然,在吐的时候,也许会更痛苦,但等到苦水吐尽后,人却会舒服得多。 司马血瞧着她苦笑道:“那叫化子身上的气味,实在是差了一点。” 苗羽嫣瞪了他一眼。 她本来很想在司马血脸上打七八十记耳光的,但经过这一番呕吐之后,她连气力也消失了一大半,再也提不起劲儿来打人了。 公司马血叹了口气又道:“这都是我不好,但请你相信,我对你是绝对没有半点恶意的。” 他这两三句话,说得极其诚恳,而且也已包含着道歉。 苗羽嫣板着脸,又瞪了他一眼。 她的样子很凶,真的很凶。 可是,她凶的时间并不长久,只是瞪着司马一会儿,不知怎的忽然却笑了起来。 司马血看见她这副样子,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早就知道,像你这种武林大豪的女儿,是不会器量狭小的。” 苗羽嫣撇了撇嘴,失笑道:“这一次,就算本小姐大发慈悲,饶恕你好了。” 司马血笑道:“你为什么心肠软了下来?你刚才不是想揍我一顿吗?” 苗羽嫣眨动着眼睛,道:“因为我忽然想通了。” 司马血道:“你想通了什么?” 苗羽嫣道:“你把我罩在网子里,是不想我到处乱碰乱撞,撞到坏人手里。” 司马血点点头:“不错,我的确是这样想,但刚才却反而累你受苦了。” 苗羽嫣翻了翻眼珠,道:“那叫化子是什么人?真可恶!” 司马血道:“他是五异堂第二分堂堂主,叫姚独行,为人城府深沉,手段毒辣。” 苗羽嫣冷冷一笑,道:“五异堂中人,真是可恶,我要找师公商量商量!” “你的师公?公孙千忍老先生?” “不错,他老人家已练成了“紫气潜龙掌’,再加上我爹,一定可以把五异堂群邪收拾下来!”说到这里,她兴奋地一笑,笑容美丽而天真。 司马血望着她,觉得这女孩子虽然有时候凶恶一点,但其实却是个很纯真,心肠也很好的人。 苗羽嫣给他瞧得连脸都红了,忍不住说:“你怎么老是瞧着我?是不是我的鼻子长出了一朵花?” 司马血摇摇头,道:“不,你还没有那么好运气,可以成为天下间第一个在鼻子长出花儿的人。” 他笑了笑,又道:“我现在只是想问问你这位苗小姐,你想见胡公子还是回家见苗庄主?还是你的师公?” 苗羽嫣的眼珠子转了转,道:“胡闹真的已经安全了?” 司马血道:“当然安全,我怎么会骗你呢?” 苗羽嫣道:“既然他真的安全,我自然该回家去找师公。” 司马血笑着问道:“这次你是真的决定了?” 苗羽嫣涨红了腮:“当然是真的,你这个人真可恶!” 司马血道:“既然你已决定了,那么我们现在就回去。” 苗羽嫣瞅大了眼珠,道:“什么,你也去?” 司马血道:“我当然要到府上。” 苗羽嫣立刻道:“我不欢迎。” 司马血笑道:“我又不是去探访苗小姐,你欢迎不欢迎,我是绝对无所谓的。” 苗羽嫣吸了一口气,半晌道:“你真要取回那匹玉马吗?” 司马血道:“君子重信诺,既然答应得了人家,自然就得依言照办。” 苗羽嫣没好气地说:“倘若你答应别人从悬崖里直往下跳,那又该怎办?” 司马血道:“照跳如仪。” 苗羽嫣哼的一声,道:“看你不像是头蠢驴,原来却比蠢驴还更蠢。” 司马血道:“咱们该走了,因为我忽然想念你的师公。” 苗羽嫣奇道:“你见过他老人家?” 司马血道:“当然见过,虽然他已退出江湖多年,但却还是有着不大不小的赌瘾。” 苗羽嫣更吃惊了:“你做什么梦,这二十年来,江湖上几曾有人听说过,我的师公还在赌博。” 司马血淡淡一笑,道:“你的师公嗜赌成性,虽然近二十的来他已不问江湖中事,但仍然不时出现在一些赌坊里呼卢喝雉,赌得不亦乐乎。” 苗羽嫣道:“怎么我全不知道?” 司马血道:“你的师公赌博,跟你有什么关系?” 苗羽嫣道:“难道和你又有关系?” 司马血说道:“当然大有关系,你可知道在今年年初,他在赌桌上赢了我十五万两?” 苗羽嫣咋舌不下:“是真的?” 司马血道:“骗猪骗狗也不骗你。” 苗羽嫣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男人,唉,怎么总是赌得么凶。” 司马血也叹了口气,道:“赌得不凶又怎能赢大钱?” 苗羽嫣瞧着他:“难怪你要到我家,是不是想在赌桌上复仇?” 司马血道:“今天我不想赌。” 苗羽嫣道:“我知道你有赌本,为什么不赌?” 司马血道:“赌博最重要的并不是赌本,而是手风。” 苗羽嫣道:“还没有赌,又怎知是手风怎样?” 司马血道:“今天太倒楣了,而且我若赢了你的师公,那将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苗羽嫣奇道:“这又是什么道理?” 司马血道:“你的师公赌品不好,他若输了就会大动肝火,倘若那时候你还叫他重出江湖,恐怕十居其九会碰壁。” 苗羽嫣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你这些鬼话,你到我家,全然是为了那匹玉马,你是君子嘛,君子重信诺,所以就算明知这匹玉马绝对不该交回给五异堂,你还是要一意孤行到底!” 司马血道:“你就当我是个自私鬼好了。” 苗羽嫣大声道:“你不但是个自私鬼,也是个讨厌鬼、吸血鬼,和那姓胡的小子相比,你简直不像个人!” 司马血神情渐渐木然下来。 苗羽嫣望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份了。 司马血还是沉默着。 过了一会,苗羽嫣终于忍不住:“你生气了?” 司马血慢慢的摇摇头。 苗羽嫣又道:“我并不是有意的,其实……你这个人并不怎么坏,甚至……甚至……” 司马血看着她,道:“你为什么不说下去?” 苗羽嫣吸了口气,接道:“我是说,你这个人甚至比许多人都更好。” 司马血笑了:“傻丫头,你以为我在吃醋?” 苗羽嫣怔住,接着立即连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还只是个小丫头,你怎会吃我的醋?” 司马血道:“你已长大了,但有许多事情,你还是不会了解的,譬如说我这种人,应该像是一条孤独的野狼,而且越孤独越好,你懂不懂?” 苗羽嫣道:“这是什么道理?” 司马血道:“野狼经常追杀猎物,但也经常给猎人追杀,所以,野狼总是和危险这两个字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和野狼交朋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苗羽嫣道:“我不怕。” 司马血道:“我知道你不怕,正因为你什么都不怕,所以才经常瞒着苗庄主到外面闯祸。” 苗羽嫣立刻道:“但这次夺取玉马,却是我爹的主意。” 司马血淡淡道:“我当然知道。” 苗羽嫣奇道:“你知道?” 司马血道:“你以为你爹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夺取五异堂的那匹玉马? 苗羽嫣双眉一蹙,忽然失声道:“你早已跟我爹讲好了?” 司马血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跟你爹讲好,而是你爹找到了浪子龙城壁,要他暗中保护着你的安全。” 苗羽嫣跺了跺脚,面露不悦之色,道:“爹太不信任我这个女儿了!” 司马血道:“他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关心你的安全。” 苗羽嫣道:“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干脆叫龙城壁去。” 司马血道:“龙城壁也有他的任务,你干你的一份,他干他的一份,而且你爹也想让你有个机会在江湖上磨练。” 苗羽嫣哼了一声,道:“够啦够啦,你们这些男人,当然都是帮着男人讲好话的。” 司马血淡淡一笑,道:“你若不高兴,回家对苗庄主大吵大嚷一番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 她叉着腰,神气地说“谁说你不敢?” 司马血道:“就算有人告诉我,说苗小姐跑进皇宫里,在皇帝老几的鼻子上绣出一朵花,我也会深信不疑的。” 苗羽嫣“嗄”的一声,嫣然笑道:“你知道本小姐胆量惊人就好了,既然你非要取到玉马不可,咱们马上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