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秾李夭桃》 楔子 更新时间:2012-02-17 北风凄厉的啸叫着,卷着密集的雪团,在阴暗空旷的天地间肆意暴虐,雪团在狂风的卷送下,硬的如同飞砂般,狂暴的砸向苍茫旷野中一座破庙。 庙宇已经坍塌的差不多了,只有正殿还算完好,正中的观音像油漆斑驳,端坐在莲台上,半垂着眼帘,悲悯的俯看着世间,观音像左边背风的角落里,四个黄瘦的男子寒缩的围在篝火旁,背靠着观音像的一个高大男子怀里,抱着个瘦的皮包骨的小姑娘,小姑娘的头绵软无力的靠在男子胸前,无知无觉的闭着眼睛,只有鼻中那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是个活物。 高大男子正一手托着小姑娘的头,一只手拿着勺子,将温热的米粥往小姑娘嘴里灌去。 殿外突然一声炸雷,闪电瞬间将天地间照的通明,暴风凄厉的啸叫着,卷着雪团,飞速旋转着,仿佛有灵性般,从空旷遥远的天空真直的扑向破庙,穿进殿门,绕过观音像,扑向殿内的人和火,旺旺的火堆应声而灭, 李小夭不知道自己在那美丽到极致又冰冷到极致的海底沉了多久,一股热热的暖流突然冲进身体里,涣散的意识骤然聚拢,李小夭挣扎着想浮出水面,手脚却半分也动不了,急切慌乱中,李小夭突然觉得眼睛能睁开了。 “幺妹醒了!” 一声惊喜异常的尖叫刺入李小夭的耳膜,却让她烦躁无比,只觉得身子一侧燥热的仿佛有火烤着,指尖双脚却是一片阴寒和麻木,呼吸间,胸口如针扎般刺痛,耳边的咶噪引得脑子里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的啸叫起来,那声音化作几百只尖利的钢爪,拼命要撕裂她,把她撕成碎片扔出去,痛楚中,胃抽动痉挛着,刚才那股温热直直的喷涌出来,李小夭痛的下意识的想蜷起身子,却半分也动不得,身子仿佛不是她的,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脑子里的声音更加凄厉尖锐,极度痛楚中,李小夭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殿外,远处的风雪仿佛瞬间静默下来,只有破庙周围,高速飞旋着无数支大小不一的旋风,旋着雪团尘埃,低低的呜咽着,凄厉的尖叫着,不愿意退,又不敢进。 隆重推荐 第一章 卖枣儿的小幺 更新时间:2012-02-17 太平府九桥门街市的长丰酒肆里,茶饭量酒博士大刘捧着食牌从福字甲号雅间里出来,转头四下寻找着,看到过厅一角站着的一个身穿白虔布衫、胳膊上搭着条干净的青花手巾,双手捧着只干净到发亮的红漆托盘的少年郎,忙招手叫道:“小幺,福甲号客官要吃阿胶枣儿,快去!”李小幺清脆的答应着,托着托盘,脚步轻快的往福字甲号奔去。 “客官,送阿胶枣儿的。”门帘悄无声息的从里面突然掀起,李小幺惊讶的呆了下,忙稍稍弯着眼睛,露出明朗干净的微笑来,说来悲哀,这皮囊,竟远不如她从前那个好看,唯一胜得过从前的,就是这笑容了,照林先生的说法,笑起来如菡萏绽放于朝霞中,令人无法不心喜意动。 李小幺托着托盘进了雅间,围着正中的桌子坐着四位客人,屋子四角却站着七八个眼神犀利的精壮护卫,主座上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贵公子,贵公子少年一身月白绸长衫,头发用一枝水头极好的大云头青玉簪绾着,面部轮廓分明,五官精致,剑眉星目,眼神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正带着丝欣赏上下打量着她:“太平府果然物华人盛,连酒肆的小厮,也有这样的人品气度。”贵公子缓缓摇着折扇夸奖道,咬字清楚而重,是北地人,李小幺微笑着,气度更加安然,这夸奖,她听的多了,要不是这样的人品气度,她的枣能卖的这么贵这么快?李小幺掀起托盘上盖着的雪白夏布,托了两碟阿胶枣儿放到桌子上,垂下托盘,往后退了两步, “你这两碟枣子多少大钱?”坐在最下首的微胖中年男子笑着问道, “随公子赏。”李小幺看着坐在上首的贵公子,明朗的微笑着、不亢不卑的回道,贵公子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挑了挑眉梢,探头看着两碟枣儿,慢吞吞的问道:“公子要是不赏呢?” “这枣子能得公子这样风华绝代之人青睐,就是它的福份了。”李小幺看着贵公子,认真的说道,坐在贵公子左边的中年男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右边的青年男子用扇子掩着嘴,笑得肩膀抽动,贵公子斜睇着一脸认真的李小幺,闷‘哼’了一声,抬手示意着,“赏他!” 坐在下首的中年男子从荷包里模了只二两的小银锞子出来,递给了李小幺,李小幺笑容不变的接过银锞子,微微躬身谢了贵公子,退了出去。 贵公子紧盯着李小幺,一直看着她退出去看不见了,左边的中年男子看着他,低低的说道:“一个有趣点的小厮罢了,二爷,此行事关重大,生不得枝节。” “嗯。”贵公子往后靠到椅背上,掂了只枣儿看了看,又丢到了桌子上。 大刘和厨房铛头报好了菜,小幺已经满脸笑容的转了回来:“谢谢大刘叔!” “卖完啦?”大刘看着小幺拎在手里的托盘问道, “嗯!”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重重的点着头,大刘伸手拍了拍小幺的肩膀,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起来,“快去后厨找你哥去吧,肯定给你备好好吃的了,你卖完了,那些伢子们也能开市卖东西了!”小幺弯眼笑着谢了大刘,拎着托盘,雀跃着奔往长丰楼后厨。 后厨间一片忙碌,李宗贵正忙着拆一只半熟的猪头,见小幺进来,忙放下手里的尖刀,就要站起来,旁边的白案厨子老方站起来,拍着李宗贵的肩膀示意着:“你忙你的,这猪头铛头急着用呢,我空着,给小幺拿吃的去!” “谢谢方叔!”小幺甜甜的谢道,熟门熟路的从门后搬了只高凳出来,放到李宗贵案子旁边,又搬了只小杌子过来,老方从汤锅里拣了碗羊杂,又从灶头边拿了只烤饼过来放到碗上,连碗放到高凳上,再转过去,盛了碗红米粥端过来。小幺洗了手坐到小杌子上,掂起筷子,深吸了口气,“真香!” “尝尝这饼!这可是方叔特意给你打的,看看,上面全是胡麻粒!”老方笑着说道,小幺拿起饼子咬了一口,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就是这个味啊!这才叫烧饼!旁边正揉着面的小秦转过头问道:“小幺,你的阿胶枣儿这么快就卖完了?” “嗯。”小幺慢慢嚼着饼和肉,含糊的答应着,李宗贵手脚极快的拆完了猪头,一边又拎了只后腿过来准备拆骨,一边转头看了眼小幺,“没累着吧?” “没,我就在过厅里站着,盯着那些隔间卖枣子,不累。”小幺喝了口粥,看着忙得片刻不歇的李宗贵:“贵子哥别说话,别分心,小心手,我吃了饭就去找水生哥去,等会儿和水生哥一起回去。” “好,路上小心些,别净顾着看热闹。” “嗯。”小幺慢慢吃完了饭,将碗拿过去洗了,回来将托盘收好,和李宗贵、老方等人打了招呼,出了后厨,从长丰楼后角门出来,沿着狭长的青石巷,往潘楼街的朱家书肆找二哥魏水生去了。 李小幺,应该叫李幺妹,还是李小夭?叫什么都行,反正她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李小幺捻了捻荷包里的几小块碎银子和那个银锞子,心情舒畅着眯起了眼睛,这日子总算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在太平府这个繁华的销金窝里,到处是挣钱的路子,也到处是花钱的去处,这样的地方,可是她李小幺的大爱! 李小幺转出幽静的青石小巷,转进一条热闹繁华的街道,迎面是梁家珠子铺,隔壁是李家香铺,再过去是王大麻子分茶店、楼家梅花包子铺,这边是唐家漆器行、大相国寺、钟家药铺,路中间,一对对矫健、骄傲的俊马高昂着头,拉着雕饰精美、垂着绣帘、珠帘,散发着幽香、浓香的车子,优雅的小跑而过,间或有华服公子哥儿骑着俊马,在衣饰鲜亮的仆从簇拥下,呼啸而过。李小幺站在街边,满眼羡慕的看着那一辆辆宝马香车,有房有车,是她第一阶段奋斗目标!至少,她要先做回有钱人!用回她用惯了的那些精致美丽的一切。 呆站了片刻,李小幺才继续悠悠然往前晃着,今天运气好,福字号那群北地人出手真是大方,一赏就是二两银子!足足二两还挂点零,抵得过她卖几百斤阿胶枣子挣的钱了!今天真是财星高照! 有了这二两银子,今天就可以找温家果子行谈谈了,她要一粒粒挑着拿阿胶枣儿!她卖的枣子要是最好的才行,这样才能卖出口碑来。有口碑的枣子才能卖出最好的价钱,有了口碑以后才好做自己的作坊,把自己做的枣子卖到各个酒肆去。 温家果子行管着拿货谈价钱的,是精明能干的温家大娘子,温娘子看到水生哥??????嘿嘿,她李小幺就是看这个眼力最好,温娘子那点小爱慕、小心思,可别想瞒过她的眼睛!水生哥也真是帅气俊俏,高而挺拔,瘦削若竹,柳眉星目,冷峻中带着隐隐的忧郁,功夫好,字写得好,能文能武,就连她刚看到时,也口水心水过呢。 嗯,不过跟今天这个帅哥比,又差的多了,今天这个,才是真正的极品啊,算上前面一世,这样的帅哥出不多见,精致硬朗,难得这两样融于一体又和谐无比,看那样子,必是身居高位的人,也是居于高位,才能有那样的气势,何况还带了那么多护卫?????? 这样的极品帅哥,可遇不可求,要是从前??????要是从前就好了,一定要凑上去说说话,说什么也得要个手机号,时不常的饱饱眼福??????说不定还能有点什么和什么,唉,从前自己也是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美女啊,如今这皮囊,竟还不如原来那个好看!远不如!唉,又想哪儿去了,关这皮囊什么事,如今这样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凑上去,若凑上去??????那帅哥看她那眼神,必定愿意收留她,收她做个姬妾奴婢什么的,这个世间,做了妾侍奴婢,那就是沦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些日子,她至少明白了这个道理。 唉,如今她来到这里,活在这个世间几乎最底层,皮囊好了才是祸根呢,就是现在,麻烦就不少了,算了算了,不想这个,不能想这个了,一想起从前,今天这个帅哥,看的让她难过的想流泪,跟从前比,如今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走哪儿算哪儿,不想这个了,还是想想如何用一用三哥这把利器吧,不用可是白不用,也给温娘子一个尽心的机会不是,那温娘子能干是没话说,就是人长的,也太五大三粗了些。 李小幺一边转头看着热闹,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如今卖枣子,是耍了滑头的,人家一碟枣子是堆尖了的,她一碟枣子,虽说摆的好看,可比那堆尖了的,正经少了不少,因为这个,她从来不说价钱,只让客人看着赏,这里的人,还真是财大气粗,这看着赏的,只有多的,没有少的,不过都是多个几个大钱,象今天这样的赏,还真是头一回!足足二两银子啊!李小幺又捏了捏荷包,满意的叹了口气。 前面是张记生炒肺,李小幺抽着鼻子,闻着那浓郁的香味,顿住脚步,二槐哥最爱吃这个,等会儿回来,买上两三斤,让二槐哥吃个够!她今天发小财了啊。 李小幺左右转着头,看着热闹,晃晃悠悠慢慢逛着街,正要转进潘楼街时,前面一阵骚乱,路中间的车子急急的往路两边避让着,路两边的行人和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奔出来看着热闹,李小幺被人群挤在后头,眼前除了一只只伸长的脖子,什么也看不见,只好听着七嘴八舌的热闹议论: “哎,来了来了!” “这可是正两品的大官呢!啧啧,一会儿就断头菜市场了!” “也是该杀,听说南越直打进来百余里,池州府死了多少人哪!” 李小幺忙上前拉了拉旁边一个伙计的衣袖,笑着问道: “小哥,这是要杀谁的头啊?” 隆重推荐 第二章 枣子的拿法 更新时间:2012-02-17 伙计转头看了眼李小幺,热情的答道:“池州制置使宋公升宋大人,小哥你不知道,去年年底,南越跟咱们吴国又打起来了,这宋公升守着池州府,竟然被南越人直打进来百余里,皇上只好又遣了曲大人过去做统制,不但把南越人打了回去,又打进南越国几十里,这不,皇上就生气了,说宋大人贻误战机,拉出来杀头了。” “唉,听说没有?这宋公升还是皇亲呢,他妹子可是皇长子妃,正经的皇亲呢,听说,皇长子为了给他求情,在午门外直跪了大半天,皇上也没答应。”旁边一个伙计挤过来,神秘的八卦道: “嘿嘿,你不知道了吧?听说是吴贵妃不喜欢皇长子,吴贵妃能当皇上半个家!唉,听说那吴贵妃长的跟仙女一样,一笑起来,连神仙都得从云头上跌下来!” “再好看也是三十大几的婆姨了,还能笑的神仙跌下来?!一看你就是瞎说!” 李小幺乐不可支的听着伙计们的八卦,掂了半天脚尖,见实在看不到什么,就贴着店铺墙壁一路挤过去,转进了潘楼街。 朱家书肆后面的抄书间里,魏水生坐在抄书案前,正一笔一划的抄着本书,李小幺一路打着招呼进来,魏水生放下手里的笔,从旁边挪了个板凳过来,示意李小幺坐下,自己起身到旁边的茶水案上倒了杯热茶递给李小幺。 书肆给佣书匠提供不错的茶叶,李小幺每天在长丰楼吃饱了饭,再到朱家书肆喝几杯茶,看一下午书,就算在有限的条件下,也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让自己生活的有质量、有品味不是。李小幺喝了半杯茶,转头看了看满屋低头安静抄书的佣书匠,往魏水生身边凑了凑,低低的说道:“水生哥,我刚才来时,看到池州制置使宋公升被押去杀头了。” 魏水生正要说话,旁边一个花白胡子的佣书匠皱着眉头看了李小幺一眼,李小幺吐了吐舌头,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说话。魏水生温和的笑着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坐下来继续抄书,李小幺探头看着几案上堆着的几本书,翻了翻,取了一本过来,往后靠到墙壁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看起书来。 送过来抄的书,听说都是极珍贵的,有些是抄了要送人,有些是借来的书,抄一份自己留着,有些,则是自己收的书,再抄个一份两份的,备着万一。李小幺专注的看着手里的书,她一个下午可以看完一本书,这些柔软古朴的线装书,每一本都很薄,没有厚的。魏水生抄完一页书,就转头看看李小幺的杯子,见杯子空了,就起身再帮她倒满。 夕阳西落,魏水生收好纸墨,洗了笔砚,擦干净手,月兑了身上的青布长衫,仔细叠好收好,叫着李小幺:“小幺,该走了。” 李小幺恍过神来,忙放下手里的书,端起杯子,将茶一口喝干,跳起来,拉着魏水生的手:“走吧!回家了!”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出了门,拉着他往金梁桥街过去:“水生哥,咱们从金梁桥街绕回去,我今天发了注小财,有个客人,一份阿胶枣儿,居然给了我二两银子!咱们去成记买一斤荔枝腰子给水生哥你吃,再买一斤胡店的白切肉给大哥,再去张记买个两三斤生炒肺,让二槐哥吃个够!嗯,再买一斤狮子糖,我和贵子哥吃!” 魏水生被李小幺说的笑了起来:“看样子,你是要把这二两银子花光了?!” “二两银子呢!哪里花得光!水生哥,你再陪我去趟温家果子行,咱们跟温娘子再说说拿货的事。”李小幺笑着眯缝起了眼睛,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奇怪的问道:“上次不是说好了,让你赊帐,十天一结,这又要说什么?” “咱现在有钱了,不用再赊帐了,我先给她钱,那枣儿,我要一个个挑着拿。” “那价钱呢?” “价钱当然不变啦!我倒是想再便宜些,就怕她不肯!”李小幺理直气壮的说道,魏水生失声笑起来:“你还想便宜?这买东西,一个个挑是一个个挑的价线,大把拿是大把拿的价钱,你要一个个挑枣儿,人家肯不肯且不说,就是肯了,那价钱也上去了。” “就这价,我先付钱,让我一个个挑着拿,水生哥,咱们去试试,也许人家肯呢,不试怎么知道。”李小幺摇着魏水生的手说道:“我一天只拿五斤枣儿,又不多,就是一个个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魏水生抬手抚着额头,无可奈何的答应着:“好吧,咱就提一提,人家若不肯,就不能再多说了,这么拿人家的货,到底是咱们理亏。” “嗯嗯嗯。”李小幺连声答应着,眼睛里汪满了笑意,她才不理亏呢,美男帅哥也不是白看的! 两人买了吃食,魏水生拎着,李小幺一路上唧唧呱呱不停的说着话,进了温家果子行。温娘子正在里间盘着帐,听到李小幺响亮亲热的叫声,急忙迎出来,抬眼看到魏水生,呆怔了下,下意识的抬手拢了拢头发。 李小幺眼睛弯弯的笑着,伏在柜台上,将手里的小银锞子伸过去:“温姐姐,这是这十天的果子钱,一共二两银子,您称称。”温娘子接过银子,一边拎着小秤称着银子,一边满身不自然、却又极力装着若无其事的说笑着:“小幺今天倒来的早,买什么好东西了?” 李小幺笑眯眯的看着温娘子称银子,也不答她的话,只自顾自问道:“够不够?” “够!倒多了半钱,我钳给你。”温娘子放下秤,四下转身寻着夹剪,李小幺忙摆着手边笑边说道:“不用不用,我哥说了,温姐姐人最好了,这果子银子,要给足了,只能多,可不能少的!” 温娘子放下银子,努力显得落落大方的看着魏水生谢道:“多谢您,小幺卖些果子也不容易,下次可不要再给多了。” 魏水生客气的微笑着,踌躇了片刻,诚恳的谢道:“这一阵子赊帐,多谢您,如今小幺挣到了本钱,往后就不用赊帐了,”温娘子脸上闪过丝失望,魏水生为难的咳了一声,口齿含糊为难的接着说道:“前一阵子多亏您赊帐,如今有了本钱,这果子钱就先付,就五日一付,每天还是五斤枣儿,就是??????”魏水生又咳了几声:“小幺想一个个挑着拿枣子,价钱不变。” 温娘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发怔的看着魏水生,李小幺忙满脸笑容的凑过去解释道:“姐姐,你也知道,我一场大病刚好,卖果子时候一长,人就受不住,我哥心疼我,怕我卖果子时候长了累着,姐姐,要是我的果子比别人的好,卖的就快多了,就不会累着了,我哥也就放心了,我一天只拿五斤果子,挑不挑的,您家那么上百斤的枣子,也觉不出来不是。” “不是这么说??????”温娘子瞄着脸上泛起红晕的魏水生,倒比魏水生更为难起来,李小幺从魏水生手里夺过那包狮子糖,推给了温娘子:“温姐姐,这是我哥给你买的。” 魏水生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正要说话,却被李小幺狠狠的踩了一脚,李小幺一边狠狠的踩着他,一边急急的接着说道:“姐姐,往后我就这个时辰过来挑枣子,这个时候没人,也方便不是,我哥要是有空,就让他过来跟我一起挑,也就一会儿功夫就挑好了,什么也不耽误您,姐姐对我好,我哥都记在心里呢。” 魏水生郁闷的看着李小幺,他就想不明白,这幺妹大病一场活过来后,怎么就变得赖滑至此?满肚皮的鬼心思!李小幺将手里的银子块塞到魏水生空着的手里,抬着他的手往前送着:“姐姐,这是一两银子,不大足,再补十个大钱给您。”温娘子不由自主的伸手接过魏水生手里托着的银子,李小幺飞快的在柜台上排出十个大钱,满脸笑容的道着谢:“多谢温姐姐。”温娘子一枚枚掂起铜钱,看着李小幺交待道:从来没做过这样的生意,你可别外头说去,要是让人知道了,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姐姐放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姐姐为难!”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一边跟温娘子挥着手,一边被魏水生拉出了温家果子行,出了温家果行,李小幺低低的一声欢呼,甩开魏水生,掂着脚尖,在魏水生前面转着圈、雀跃蹦跳着往回走去。魏水生看着喜气洋洋的李小幺,到嘴的责备话又咽了回去,算了,还是让大哥管教她吧,这丫头,越来越不象话。 李小幺和几个哥哥租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五个人,租了靠着院墙的一明一暗两间厢房,里间挂了帘子给李小幺住,兄弟四个住在外间。 他们并不是太平府人,是因了去年南越和吴国那场仗,从池州府逃难过来的,这事,说起来话长。 隆重推荐 第三章 家史 更新时间:2012-02-18 李家住在池州府李家村,在乡下算是富足之家,父亲是个拳师,这功夫看来还是祖上传下来的,大约功夫也不错,因为好象在十里八乡还有点小名气,平时在家收收徒,偶尔也应人家邀请走走镖,母亲是秀才家姑娘,识书达礼,勉强算是书香门第出身,李家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大李宗梁,老二李宗栋,老三李宗福,最小的就是李幺妹。 去年冬天,吴国和南越国的战火烧进了李家村,半夜里李家村也不知道是被吴国的溃兵,还是南越的前锋,围住屠村,李父带着十几个徒弟,虽说能打,可到底敌不过有枪有箭有盔甲、成建制的兵将,被射成了一只刺猬,母亲也被射死,三兄弟中,两个小的被长枪刺死,整个村子三百多人,最后只逃出了他们五个,李幺妹被大哥背着,被一根不知从哪里飞出的木棍击中了头,一直晕迷不醒,直到有一天晚上,在一个破庙里,李小夭在这具身子里醒过来。 李小幺,其实就是李幺妹,自然是个小娘子,今年十四岁,生在五月初十,九死一生好了之后,硬要把自己充作男孩子,名字也从幺妹,叫成了小幺,她是最小的那个,吴地的风俗,最小的就叫小幺,小幺自己又给自己找了份活,每天到长丰楼卖阿胶枣儿,人家卖一斤阿胶枣儿赚二十个大钱,她至少赚四十个大钱,偏卖的还比别人快,过去长丰楼没几天,只要她的枣儿不卖完,别的男孩子的枣儿就卖不动。 因为这个,几个一直在长丰楼卖枣儿的男孩子在后巷里堵住她,想要教训教训她,最好把她打出长丰楼,却被她一声高喊,喊出了在后厨做工的哥哥李宗贵,几个人倒被李宗贵一通拳脚打的鼻青眼肿,长丰楼的掌柜又偏着她,几个男孩子也只好认了这事,好在李小幺一天只卖五斤枣儿,多一个也不卖,倒也没让大家亏去多少,渐渐的,大家也就习惯了,每天等她卖完了枣儿再开始做生意。 李宗贵小名贵子,是李小幺没出五服的堂哥,从小死了父亲,娘没守两年就改了嫁,小幺父亲就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养大。 贵子长得有几分猴相,人生得也真是有几分猴子的长处,头脑灵活,反应极快,耳朵特别好使,说起话来也比别人快上不少,可话却不多,刚到太平府没几天,他最先在长丰楼后厨找了份肉案剔骨的活,李小幺也是跟着他,才去长丰楼卖上了阿胶枣儿。 魏水生原是大富人家的子弟,不过,李小幺不太确定他们说的大富,到底是不是她理解中的大富,反正水生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丫头,或者他家里根本就没有丫头,不过魏水生倒有过女乃娘,魏水生自小聪明,四五岁上父亲就请了先生到家教他,一心盼着他能考个秀才举人回来,也好光光宗、耀耀祖,可魏水生长到十一二岁,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读书,一心要当个侠客,打听着李家村有高人,就偷跑出去学武,也就是因为这个,才拣了条命,魏家紧邻着南越国,魏水生跑到李家村那年,两国正打着仗,一支溃兵经过庄子时,洗劫了魏家,然后放了一把火,一家人,就魏水生阴差阳错拣出条命,从那时起,魏水生就成了李家的一员, 魏水生一个人坐着时,总散发着几分淡淡的伤感寥落,他话不多,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人也文质彬彬的象个书生,毕竟读过那么多年的书,比起二槐、贵子,气度优雅从容得多,贵子说他功夫很好,动起手来又准又狠,比他厉害多了,可小幺还没机会看他动手,她只看到贵子打人很厉害。 魏水生写的一手好字,年后在书肆里找了份抄书的活,李小幺卖完了枣儿,就去找他喝茶看书。 李二槐是小幺父亲一次走镖拣回来的孩子,到李家时只有两三岁,暂时跟着姓了李,因为是在两棵槐树下拣的,就给他起名叫二槐,原说着等他成人后,就带他回去找找爹娘兄弟,若能找到,也好认祖归宗,不过据李小幺看起来,二槐对于姓李极是满意,半分要认祖归宗的意思也没有。 李二槐长的粗壮,力气大,饭量大,也极能吃苦,几个人中,活都是他干,或者说,脏活累活都是他干,他还干的乐哈无比,二槐手也算巧,编草鞋、筐子、竹席,甚至一些简单的木工活,他都会,编出来的草鞋、筐子,四平八稳,挑不出什么毛病,可就是让人觉不出精巧来,怎么看都少了份灵气。 二槐嘴笨话却多,他说起话来,越是想奉承夸奖,那话说出来,就越让人听着闷气,是出了名的臭嘴槐。 大哥叫李宗梁,是李小幺嫡嫡亲亲的亲大哥,李宗梁和李二槐如今在一家粮食行做伙计,李宗梁识字,反应快、帐头清,脑子极清爽,已经是粮行的小帐房了,二槐心思简单,宁出力不操心,在粮行里挣个力气钱,因为特别实在、特别肯干,上上下下人缘极好。 李小幺在破庙里醒过来时,别的都还好,就是两条腿没有半点知觉,几个人带着她先是到池州府求医,池州府的万大夫说是经脉闭塞,让他们到太平府找神针国手王大夫诊治,几个人就从池州府又赶到了太平府,在王大夫那里针了几个月,总算是保住了李小幺的两条腿,李小幺腿好时,几个人在这太平府,已经算是安稳下来了。 魏水生拎着几包熟菜,跟在一路雀跃的李小幺后面进了院子。 “看小幺这高兴的,有什么喜事?”住在李小幺隔壁的沈婆子一边弯腰炒着菜,一边扭头看了眼李小幺和魏水生,笑着打着招呼: “今天有个客人赏了我几个钱!”李小幺跳进院子,欢快的答道,李二槐正蹲在檐廊下的地锅前,举着几根麻杆烧饭,这么烧饭是李二槐的绝活,大火把米煮开,再换上一大把麻杆,一把麻杆烧完,再闷上半刻钟,一锅饭就好了,香气扑鼻不说,满锅的锅巴金黄酥脆,是李小幺最爱的美味,李小幺跳到李二槐身边,弯腰俯到他耳边,小声的说道:“二槐哥,我今天多挣了好多钱,给你买了三斤生炒肺,从张记买的!” 二槐猛的吸了口口水,转过头,垂涎三尺:“我就说,幺妹最好!” “小幺!再叫错以后没得吃!”李小幺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进了屋。 魏水生已经进了屋,将手里的荷叶包放到桌子上,大哥李宗梁正仔细的记着帐,忙放下笔站起来,转身拿了几只大碗过来,两人将荷叶包拆开,将菜抖进了大碗里,李宗梁看到李小幺进来,忙转过身,抬了抬下巴示意着床上的包袱:“幺妹快去看看,孙阿婆又让人给你捎衣服来了。”李小幺跳到床前,打开包袱,抖出条翠绿的裙子和一件淡绿的孺衫比划了下,又小心的叠了起来,叹了口气:“我如今是男人了,不能穿裙子的!” 李宗梁看着魏水生,一脸无奈的笑,魏水生探头看着床上的包袱,感慨的说道:“幺妹就是福气好,去年咱们在池州城,也不过住了那么几天,孙阿婆就疼幺妹疼到心里去了,这大半年,捎了四五趟衣服了。” “可不是,也多亏了孙伯,咱们才能顺顺当当的到这太平府,治好幺妹的腿。”李宗梁也感慨起来,李小幺包起包袱,包袱下露出双新鞋子来,李小幺拿起来比划着问道:“这鞋子也是阿婆捎过来的?太大了,这针角??????” 李宗梁转头看到鞋子,脸色红涨起来,尴尬的说道:“不是,那是对门柳娘子送过来的。” “噢??????”李小幺瞄着大哥,拖长了声音问道:“这么大,肯定不是给我的,那是给谁的?” 魏水生看看李宗梁,又看看李幺妹手里的鞋子,也跟着笑着起着哄:“幺妹拿过来让我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那是人家柳娘子给大哥做的!关你们俩什么事!”二槐拍着手进来,凑到桌子前,伸手掂了块炒肺片扔到嘴里,一边响亮的嚼着,一边说道,李小幺拍着手里的鞋子,走到李宗梁身边,碰了碰他,低声问道:“你真看上她了?” “没有!” “真没有?”李小幺仰头看着大哥。严肃的问道:“可不能口是心非!你要真没看上,我就把这鞋给人家送回去了?” “送回去吧,刚才我就想送回去,看柳伯还没回来,她家就她一个人在,怕惹了闲话,没敢过去,你给送回去吧。”李宗梁声音平和,并不在意,李小幺长长的舒了口气,那个柳红姑娘,长的倒是不错,削肩水蛇腰,柳眉杏眼,就是嘴唇厚了些,人也良善,没什么坏心眼,确切的说,是根本没心眼,人笨到就一个‘蠢’字,可配不上她家大哥,这娶媳妇是极慎重的事,一个好媳妇,三代好子孙,这么个笨的让人无语,连双鞋子都做不周正的女人,长的再好,也不能做她李小幺的嫂子! “那我去了?” “去吧,别多耽误,赶紧回来吃饭。”李宗梁嘱咐道,李小幺答应着,拎着鞋子出了门,往斜对门柳家去了。 隆重推荐 第八章 门当户对 更新时间:2012-02-21 两个人都美好的让人挑不出丝毫不妥,李小幺的目光从福宁公主身上移到苏子诚,看得移不开目光,她喜欢一切精致美好的东西,如面前的两个人。四个人看着两人走得远了,才舒了口气,往前走去,李小幺被大哥推着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恍过神来,忙夸张的连声赞叹着,“这才叫金童玉女,这才叫门当户对,这才叫天作之合,情投意合!真是好看!两个人都好看!公主长的真好看!” 李二槐紧走两步,从后面赶上去,点了点李小幺,认真的反驳道:“好看有什么用?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再说了,那个小娘子哪里好看了?也太瘦了,跟只雀儿一样,看那样子就不好生养,生不出娃要她干嘛?这皇家还能少吃的?怎么养成这样?我瞧着不好看,难看的很,女人就是要大腿粗才好看!幺妹以后得多吃点。” 李小幺闷闷的‘哼’一声,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也不理会笑得前仰后合的李宗梁和魏水生,顾自看自己的灯去了。 四个人看到一半,去长丰楼接了李宗贵,又逛了一趟,吃了些宵夜,才回去大杂院。 李小幺躺到床上,拉上被子,长长的打着呵欠正要睡着,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尖叫,吓得李小幺打了一半的呵欠硬生生噎了回去,直噎得连声咳了起来,李小幺跳起来,拖着鞋子奔到窗户边,掀起窗帘,推开窗子往外看去。 好象是柳婆子的声音,柳婆子在一间勾栏里做粗使婆子,每天回来的比李宗贵还晚,李小幺好奇的往外探看着,也不知道谁在大门口挂了盏气死风灯,明显显的照亮着院子。 柳家屋里响起一阵叽哩哐铛声,夹着柳娘子的惊叫声、呼痛声、大哭声,片刻功夫,柳二被人推出门,趔趄着扑倒在地,黄远山光着上身,只穿了件长裤衩,拖着鞋子,手里拎着件衣服来回甩着,姗姗然的跟在后面出了屋。 柳婆子跟在后面扑打着黄远山,一边打一边骂,“你个杀千刀的汉子,竟做出这种事!你还我女儿清白!我打死你!打死你个穷汉子!打死你!” 黄远山一把推开柳婆子,抬手指着她,阴阴的说道:“我跟柳红,往好了说,是两情两悦,往不好了说,是你闺女勾搭我!既然让你们撞破了这事,我也不嫌弃她,赶明儿摆桌酒,娶了她就是!” “你个穷汉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想娶我闺女,呸!我??????我要送你去见官!去见官!”柳二爬起来,叫骂着扑上去推搡着黄远山,黄远山侧身闪过,抬脚把柳二又踹倒在地,阴阴的笑了起来,“见官?好啊!我可不怕见官,叫柳红出来问问,让她自己说,她那衣服,是我月兑的,还是她自己月兑的?好啊,见官去!现在就去!” 柳婆子上前扶起柳二,点着黄远山,只气得说不出话来,片刻,突然转过身,指着屋里,恶骂起柳娘子来。 隔壁沈婆子屋里的门‘吱’的响了一声,沈婆子推门出来,几步过去劝着柳婆子:“柳家嫂子,低声些,这夜深人静的,可听得远,你先听我说,” 李小幺正专心看着热闹,李宗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幺妹可不能出去看热闹,听到没有?” “嗯。”李小幺急忙转头答应着,李宗梁交待好李小幺,和魏水生一起出了门,搬了凳子过去,拉着柳二和黄远山坐下:“有话慢慢说,先坐下,坐下说话。” 沈婆子靠着柳婆子坐到一条长凳上,低低的劝着她:“两个孩子既是两情相悦,你就成全了吧,再说,事到如今,也只好成全了,黄大也算能干,又没有家累,对柳娘子也好,往后孝敬你们二老,也算是门良缘,算了吧,这事,也只好算了,可张扬不得。” 黄远山嘴角带着讥笑,看着抱着头蹲在地上的柳二,和不停的抹着眼泪的柳婆子,跷起了二郎腿,李宗梁示意着魏水生,魏水生上前捅了捅跷腿而坐的黄远山,低声劝着他:“这事,到底有些个理亏,你就说个软话吧,往后都是长辈,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 黄远山长出了一口气,看着魏水生点了点头,站起来,拱了拱手:“岳父岳母,这事是小婿孟浪了,往后小婿定会好好待着红妹子。” 柳婆子猛的抬起头,点着黄远山:“你!你!你这是??????小红是被你算计的!” 黄远山轻轻‘哼’了一声,甩开衣服披上,又坐了回去,柳二抬手指着黄远山,恨恨的说道:“想娶小红也行,你拿十贯彩礼!我的闺女,也不能白给了你!” “彩礼?”黄远山仿佛听到了极有趣的事,笑的前仰后合:“就那破鞋,我娶她就是天大的情份了,还彩礼?聘则为妻奔为妾,照理说,我就该纳了她!你听好了,要彩礼,半分也没有,你不想嫁,我还不想娶呢,外头多少黄花大闺女我娶不得!” “你!”柳二气得一口气呛进去,猛烈的咳嗽起来,柳婆子呆了片刻,突然拍着大腿号啕大哭起来,沈婆子扶着她,一时说不进话去,李宗梁和魏水生面面相觑,众人正发怔间,柳娘子跌跌撞撞的从里屋扑出来,头发零乱的披散着,上衣领子一半卷在里面,露出半边肩膀,裙子歪歪扭扭的系着,眼睛哭得肿成了桃子,扶着门框,抽泣着看着门外的众人,突然扑过去跪在李宗梁面前,长声号叫着:“是他骗了我,是他把我灌醉了,我没有,没有??????是他,不是我!” 李宗梁满脸尴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忙往后退去,黄远山猛的转过头,阴狠狠的盯着李宗梁,魏水生伸手拉过李宗梁,上前一步挡在李宗梁面前,又推着李宗梁往后退了半步,迎着黄远山的目光,抬着下颌示意着黄远山:“快扶你家娘子起来。” 黄远山压着怒气,站起来,满脸铁青的上前拎着柳娘子胳膊,拖着她往屋里拖去:“滚进去!别给老子丢脸!” 魏水生转头看了眼李宗梁,两人又往后退了半步,陪着笑说道:“柳二叔想开些,还是人要紧,我和水生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要帮忙的,您只管叫一声就行。”说着,两人忙不迭的溜了回来。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摇头,这个柳娘子,也真是蠢的可以,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就这么被黄远山吃到肚子里去了,连丝声响也没有,现在既然被人吃了,就该好好打算打算后面的事,对大哥那点子小心思,就得好好收拾干净这一院子的人,就这么扑到大哥面前,单单给大哥解释,这不是找死么!真是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早晚得笨死! 第二天一早,沈婆子收了黄远山一斤肉,一条两三斤重的青鱼,从中说和着,晚上找了家分茶铺子,请了大杂院里的四户人家吃饭,就算是娶了柳娘子了。 李宗梁可不敢去,可李家又不好不去,就由魏水生带着李小幺,过去吃了这顿‘喜宴’,柳二垂着头,只顾不停的大口吃肉,不停的大口喝酒,间或打着嗝哀叹一声,柳婆子哭丧着脸,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看着柳娘子点几下,悲伤的叹几口气,拿起筷子再吃,柳娘子缩着肩膀,眼睛通红,时不时的抽泣几下,见黄远山靠近,就忙不迭的往旁边躲,黄远山脸色铁青,吃了两口,突然扔了筷子,跳起来扬手甩了柳娘子一巴掌:“贱货!你还嫌弃爷了?” 沈婆子忙上前拉过柳娘子,低低的劝着她:“你这孩子,都成亲了,还害什么臊?那是你丈夫,你的爷,从昨晚上起就是你头上的天,你得敬重着他,可不能这样了,你这傻孩子!” 魏水生也忙站起来,满脸笑容的上前拉着黄远山坐下:“新娘子害羞些也是常理,黄大哥别生气,往后慢慢调/教就是。” 黄远山横了眼还是只顾埋头苦吃苦喝的柳二,和呆怔怔的看着他的柳婆子,抬脚又往柳娘子腿上踹了一记,恨恨的骂道:“贱货,看晚上回去老子不收拾死你!” 李小幺缩着肩膀,老老实实的坐着,默然看着柳娘子,心里盘算着,看样子得重新找个住处才行了,这个柳娘子,实在是太过四六不分,若是哪天又搭错了筋,跑过来找大哥,大哥可就要被她害死了,那个黄远山,从头到脚阴森森的,也不象是个好人。 这顿饭吃的无滋无味,除了饱得打嗝的柳二,谁也没吃几口就散了。 柳二醉得站不起来,黄远山仿佛没看到,拖着柳娘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分茶铺子,魏水生只好将柳二扛了回去,扔到了柳家屋里床上,柳婆子哭丧着脸,跟在后面进了屋,连个谢字也没心思说去,只顾瘫坐在地上,高一声低一声的号哭了起来。 沈婆子皱着眉头,也懒得再劝她,和魏水生退出来,随手替她关上了门。招手叫着李小幺:“幺妹子,过来,到阿婆屋里,阿婆烧鱼尾给你吃。” 李小幺忙上前拉住沈婆子的手,跟着她进了屋,魏水生笑着摇了摇头,回去找吃的去了,这顿饭,他一口东西也没吃上。 隆重推荐 第九章 风起苹末 更新时间:2012-02-22 沈婆子鱼做得极好,特别是烧鱼头、鱼尾,更是美味无比,李小幺怀疑她从前也富贵过,沈婆子和她一样,吃鱼最爱吃鱼头鱼尾,为了这个,沈婆子可没少感慨,感慨里透着无数伤感,不提自己,却只说李小幺是富贵脾气。 李小幺窝在沈婆子屋里慢条斯理的吃着鱼尾,听着沈婆子的唠叨:“这姑娘家,可是要把持住,看看这柳娘子,这算啥?人不人鬼不鬼的。” “黄大哥这不是娶了柳娘子了么。”李小幺含糊的说道,沈婆子白了李小幺一眼: “这叫什么娶?三媒六聘,从送草帖子算起,到满月礼成,这中间要过的礼数多得很呢,这礼数越周全,聘礼越贵重齐全,这姑娘家就越尊贵,嫁过去说话就越响亮,姑娘家嫁人,一辈子可就这么一回,你看看,这柳娘子,连个花轿也没坐上!就这么窝囊到一个床上去了,那黄大对她,你看看,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不是她自找的?唉,这算个什么事儿?这柳娘子,可是说妻就是妻,说妾也是妾!” “这事也怪不得别人。”李小幺低声嘀咕道: “就是这话,哪里怪得上别人去?要怪也只能怪她爹娘,唉,她那爹娘,一对混帐糊涂东西!你看看,那柳二,就知道死吃死喝,柳婆子,唉哟,姑娘随娘,这话可不假,这黄大,倒是个心思深沉的,这柳娘子但凡明白些,从此死心塌地的跟着黄大过日子,那黄大也亏待不了她,你看看,糊涂吧?你都跟人家上了床嫁了人了,心里还掂记着旁人,这要是在重规矩的大户人家,是要沉塘的!也难怪黄大打她!说起来,这事还真怪不上黄大,昨天晚上,黄大就拎了瓶酒,连菜也是柳娘子备下的呢!” “你怎么知道?”李小幺忙咽了嘴里的鱼肉,睁大眼睛问道,沈婆子不自在的咳了一声,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 “幺妹子,阿婆说给你听,你以后可别象柳娘子这么傻的不通气,那天你和你哥哥去看灯没回来,我上了年纪,这灯也见的多了,可没那精气神看去,就关了门做针线,掌上灯没多长时候,那柳二就回来了,黄大拿了个对牌迎过去,说是胡记分茶铺子的牌子,别人送给他的,他和人约了别处吃酒,去不得了,就给了柳二,那柳二贪着这口吃的,接了牌子就走了,唉!”沈婆子叹了口气:“这天下哪有能白占的便宜,黄大看着柳二出了门,从屋里提了只气死风灯挂到了院门口,拎了瓶酒就进了柳家的门,中间柳娘子出来过一回,脸儿通红,刚出门就被黄大从后面拦腰抱了回去,再往后,就是柳婆子回来了,那屋里的灯,一直可没熄过,你看看,这黄大有心眼吧。” 李小幺慢慢吃着鱼,凝神思量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沈婆子,沈婆子伸手点了点李小幺的额头,笑了起来:“这幺妹子可聪明!阿婆就喜欢你这样聪明的!这黄大可是早有算计,也不知道拿什么话骗了柳娘子和他一处吃酒,不过那柳娘子傻成那样也好骗,花了几个钱,打发柳二去胡记吃酒,这还不算,你看看,他先在院门口挂了灯笼,屋里的灯也不熄,他就是要人看着,他睡到了柳娘子屋里,那柳娘子也只好嫁了他!” 李小幺吐出嘴里的鱼骨头:“这黄大肯这么费心思算计,也该是对柳娘子有心的,既然娶了柳娘子,怎么也不对她好些?” “有心?”沈婆子一边笑一边摇着头,笑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看着李小幺,郑重的交待道:“幺妹子,你可听好了,这男人要是真心对你好,那就是处处敬重你,凡事依着规矩来,那费尽心思、只想着你的身子,坏了你名节的,都不是真心待你的人!可别被那些个花言巧语给骗了!” “阿婆你放心!往后哪个男人敢象黄大这样算计我,我就让他当太监!” 沈婆子‘噗’的一声笑出了声,上前敲着李小幺的头:“你个死丫头,知道什么是太监!这可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可不能瞎说,姑娘家,名声最要紧!” 当天夜里,睡到半夜,院子门突然被人用力敲打着,叫着开门,李小幺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穿了衣服,抓了装着银子的荷包系在腰间,跳下床,奔到窗前往外探看去。 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人已经起来开了门,黄远山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出了屋,院子里涌了七八个官兵进来,保长怀里抱着册子,紧跟在后面也进了院子,保长点着各屋,一个个说着住的是谁,哪里来的,领头的官兵听着保长的话,示意几个士兵进到各屋查看了一遍,李小幺仿佛极胆怯的团着身子缩在床上,士兵举着火把进来,看着李小幺,竟然咧嘴笑了下,转身就出去了。 不大会儿,小小的院子就被搜过了一遍,一群官兵如同潮水般‘呼’的涌进,又‘呼’的退了出去。 黄远山看着李宗梁和魏水生栓上院门,满院的人各自回去,李小幺拖着鞋子站在里屋门口,关切的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说是查刺客。”李二槐一脸的兴奋激动,一边侧着耳朵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一边接着猜测着:“听听,外面动静可大,这刺客肯定厉害,说不定刺的是皇上呢,不然哪有这么大动静?!” “别乱说!这可是要命的事!明天出去,谁都不准乱说乱打听!听到没有!”李宗梁冷着脸,看着众人吩咐道,李小幺忙点头答应着:“我肯定听话。” 李二槐缩了缩脖子,低低的嘀咕道:“我就说说,反正我天天跟你一处,肯定不打听。” 魏水生示意李小幺回去睡觉,熄了灯,和李宗梁凝神听了半天动静,直到四下里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躺下睡了。 第二天,整个太平府照常天不亮就开始热闹起来,仿佛夜间的搜查是一场梦。 李小幺刚卖了几份阿胶枣儿,郑掌柜就招手叫着她:“小幺,过来,快过来。” 李小幺忙托着托盘过来,郑掌柜伸手接过李小幺手里的托盘:“智静大师在外头车上,叫你过去说句话儿,快去吧,东西我帮你收着。” 李小幺惊讶间,已经被郑掌柜推了出去,长丰楼外,停着辆宽大精致的桐木大车,智静将车帘掀起条缝,笑着招手叫着她。 李小幺忙上前两步,跳上车,车里一左一右坐着智静和林先生,李小幺半跪着,直身见了礼,曲膝坐下,疑惑的看着两人,智静虽说还是笑哈哈的,可笑容里却带着丝沉重,林先生面色显得极是灰暗,懒洋洋的靠着后面的靠枕,看着李小幺,直截了当的说道:“小幺,我和智静下午就启程去川南,你跟我一起走吧,这太平府,往后也太平不了了,跟我走吧。” 李小幺呆怔了下,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多谢先生,我要跟哥哥们一起。” “你和你哥哥一处跟我走吧,我给他们安排个出身之道就是,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了你和你哥哥。”智静眯缝着眼睛,一言不发的养着神,林先生顿了顿,接着说道:“丫头,跟我走吧,我和智静离了这太平府,还有谁能护得住你,跟着我,过几年你大了,若愿意跟着我,我必不会亏待了你,若不愿意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我备了嫁妆、当女儿一样送你出门就是。” 李小幺刚恍过神来,又被林先生说的呆了一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儿家了?!唉!果然瞒不住明眼人,李小幺看着林先生,坚定的摇了摇头:“多谢先生,我能护得住自己,人各有志,我和哥哥都不愿意依附于别人,多谢先生厚爱。” 李小幺顿住话,看着满脸失望的林先生,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智静,突然问道:“昨夜里满太平府搜查刺客,有人死了么?” 智静猛的睁开眼睛,敛了脸上的笑容,直直的看着李小幺,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驸马苏子诚遇刺,听说伤着了。” “公主和驸马不是启程回去北平国,已经离开太平府了么?又不是在太平府遇刺,怎么倒在太平府里搜起刺客来?先生这么急着启程,也是因了这事么?”李小幺干脆直接问道,智静直起上身,盯着李小幺看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林先生,迟疑着说道:“北平国的护卫一路追杀刺客,说是看着刺客逃进了太平府,我和林先生启程,也是因为这事,也不是因为这事。” 智静轻轻叹了口气,顿了顿,看着李小幺:“丫头,你是不是也觉出了这中间大有曲折?这中间是不简单,牵连极广,只怕各家后手都不能少了,我和林先生是不想给别人做筹码,可若人家一定要拿来做筹码,又不能不做,与其左右为难,不如逃之夭夭。” 隆重推荐 第十章 变生 更新时间:2012-02-22 李小幺拧着眉头,凝神思量了片刻,看着智静和尚,舒了口气,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先生没看到天命,不愿意有所归,是不是这样?” 智静惊讶的挑着眉梢,连连点着头:“这丫头果然聪慧过人,你说的不错,我和林先生,就只好逃之夭夭了。”林先生重重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从怀里取了块玲珑剔透、雕着字的白玉葫芦出来,托下掌心里看了看,递到了李小幺面前:“丫头,拿着这个,往后若真有什么难处,小事去我府上,找大管家林孝就成,若是林孝也帮不了你,你就拿着这个玉葫芦,去右丞相府,找林丞相,他是我叔父,见了这个葫芦,他必能帮你一帮,你的事在他那里,没有大事。” 李小幺惊讶的看着林先生手心里托着的白玉葫芦,转头看向智静,智静笑着示意着:“拿着吧,这样我和林先生也能放心些。” 李小幺点了点头,伸手取了玉葫芦,直起身子谢道:“多谢先生。”说着,抖开系着玉葫芦的红绳,套过脖子,小心的将玉葫芦拎进衣服里,贴肉放好,李小幺也不敢多耽误两人,告了辞,跳下车,走了几步,回去了长丰楼。 也不知道是因为听了智静的话,还是这太平府真的开始不太平起来,李小幺只觉得街上的衙役、官兵比以前多,保长跑得比以前勤,连长丰楼里的生意都清淡了不少,李小幺每天跟着魏水生回到院子后,没敢也没心思再缠着大哥出去,她心里无法再象前些日子那样安宁喜乐。 李宗梁和魏水生听了李小幺关于柳娘子和黄远山的担忧,虽说不相信黄远山能使出什么坏来,可柳娘子只要看到李宗梁,就盯着他哀哀怨怨不转眼的看,李宗梁被她看的心里发毛,浑身不自在,也早想着换个地方住着了。 之后,晚上吃了饭,李小幺和李二槐在家,李宗梁就和魏水生就天天悄悄出去看房子,想赶着月底前搬出去,这样也不用一个月里头两处交房钱。 连找了十来天,两个人看中了和这儿隔了七八条街的一个院子,极小的一间院子,一对老夫妻的房子,老夫妻自己住了正屋,要把三间东厢租出去挣些钱贴补家用,那里离大杂院足够远,李宗梁和魏水生极是满意,隔天又带着李小幺和李二槐过去看了,付了定钱,准备月底搬过去。 几个人嘀咕着商量了,搬家这事,一定要瞒过柳娘子,可沈婆子那里,总要交待一声,李宗梁买了一块料子,带着李小幺过去和沈婆子说了搬家的事,沈婆子满心的难过和不舍,可柳娘子的事,她也看在眼里,倒不好多留李家兄妹几个,只纠结着想跟着搬过去,可她在这大杂院里住了七八年了,做活也做出了小名气,每天坐在家里接活就行,要是搬了,这活可就都没了。 沈婆子到底没敢跟着搬过去,只拉着李小幺一遍遍交待着:时常过来看看她,衣服鞋子的,不要找别人,只管来找她就是。 离月底还有七八天,一天正午,太平府最热闹的时候,十几个北平国的护卫护着几个吴国内侍,身上又是血又是土,风尘仆仆的冲进了太平府城门,几个内侍一进了城就号啕大哭起来,北平国的护卫大声驱散着人群,护着内侍沿着繁华的御街,一路哭进了宫里。 太阳还没落山,福宁公主和驸马苏子诚的队伍在吴国边境被梁国截杀,苏子诚伤重晕迷,福宁公主落到了梁国人手里的信儿,就风一般传遍了太平府,传言极是详细,说是梁国人是早就埋伏下的,苏子诚拼死护着福宁公主,可惜寡不敌众,重伤晕死过去,福宁公主就被梁国人掳了去,如今苏子诚还在晕迷不醒、生死未卜中。 李小幺窝在长丰楼柜台后的角落里,留神听着大堂里各式各样的激愤慷慨的议论声,这些太平日久的富人穷人们,个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发兵梁国,夺回他们的公主,为他们温润如玉的驸马报仇。 可这些信儿,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正午时候,她亲眼看着那些护卫和内侍奔过,这不过一两个时辰,这事就传遍了太平府?这样的事儿,怎么会传出来? 李小幺想着智静的话,这苏驸马,先是遇刺,这又被人抢了媳妇,看这样子,他是倒霉到家了,他倒了霉,吴国谁能得益?那刺客,逃进了太平府,刺客不应该往山高水阔的地方逃么,怎么要逃进太平府来?也不知道现在抓住了那刺客没有?????? 李小幺直听了大半个时辰的闲话,才悄悄离开长丰楼,心事重重的去找魏水生喝茶看书去了。 隔天,传言更盛,仿佛人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那个人,激动的描述着梁国人如何埋伏,驸马如何带伤拼死保护公主,嗯,驸马竟然还遇过刺,受过伤!果然是早有阴谋啊!连北平人的热血也让他们激动不已,北平人如何愤怒、如何哀伤着他们的皇子、皇妃,如何已经点了兵,杀进梁国报仇去了,咱们吴国百姓,怎么能被北平蛮子比下去呢? 李小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被掳的是吴国最受宠爱的公主,是吴贵妃的爱女,吴国,也会宣战吗?太平府如今满城激愤,听说太学生已经泣血上了书,这样的奇耻大辱绝不可忍,吴国之国威绝不可犯,要战,要灭了梁国,要投笔从戎,要振奋国威,要如何如何?????? 李小幺卖完了枣儿,郁郁的躲在角落里听着满堂的激愤慷慨,怜悯的看着满堂高谈阔论的老少爷们,打?打什么打!要打仗,打的可都是你们的银子你们的人,一将功成万骨枯,死的都是百姓! 这仗真打起来,得死多少人?花多少银子?自己刚刚有点起色的小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就算一时半会的,战火不会烧到太平府,可她的生意肯定要艰难的多,再说这战一旦打起来,谁知道会怎么样,北平国隔天就能杀进梁国,这明明是早就有了准备的,这中间会没有预谋?北平国早有预谋,那吴国呢?这太平府会不会也被人屠了城??????可还真是说不准,林先生和智静不就早早溜了么。 李小幺的担忧隔天就应验了,吴国也对梁国宣了战,如今吴国南边还在和南越打着仗,再和梁国宣战,这和宣战旨意同时出来的,就是户部的加赋令和兵部的征夫令。 太平府骤然沉寂下来,沉寂中隐着深深的恐慌和担忧,这加赋和征夫,可关着家家户户! 李宗梁不让李小幺再去长丰楼卖枣儿,李小幺心里莫名的总是忐忑不安,也不敢再去卖枣儿,和温娘子结了帐,就天天跟着魏水生一起进出,安安静静的喝茶看书。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这天晚上,李宗贵刚刚到家,这一阵子,长丰楼歇业的时辰也早了不少,他比往常早了一刻多钟到家,仿佛早就等着一般,跟着李宗贵的步子,保长陪着四五个官兵进了院子,径直走到李家屋门前,推门闯了进去,保长哈着腰,对着个小头领模样的官兵介绍道:“就是这四个,个个都是好功夫、好身膀,你看看,我就跟你说,咱保里不会糊弄爷的差使。” 李宗梁迎了上去,魏水生伸手拉过李幺妹,把她护在身后,李二槐眼睛瞄向屋角竖着的长棍,李宗贵轻轻捅了捅李二槐,示意着他官兵手里的刀枪,李宗梁陪着笑,拱手问道:“保长,这位爷,不知有何吩咐。” 小头领背着手,晃着上身,慢慢围着李宗梁转了两圈,一边转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满意的点了点头,站住步子,又转头看着魏水生三个,露出满脸笑容,转身重重的拍着保长的肩膀:“不错!回头爷给你请赏,好了,你们保里,有这四个壮汉就够了!” 保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敢看李宗梁等人,哈着腰:“那人就交给爷了,我还得赶紧各家看着收银子去,就先走一步了。” “去吧去吧!”小头领随意的挥着手,转头看着面色铁青的李宗梁等人,打了个呵呵说道:“好了兄弟,别他娘哭丧个脸!当兵吃粮又不是坏事,就你这身膀,还有这么几个兄弟撑着,几场仗打下来,就升上去了,回头捞个封妻荫子什么的,可不比什么都强!赶紧收拾收拾,跟爷走!” 李宗梁一把拉住小头领问道:“兄弟有句话想问一问,” “问吧,往后咱们就是兄弟了,只管问!” “这保长把我们兄弟四个算在他们这保里,就算是充够了这征夫的数了?” “嗯,是!就是这样!”小头领满不在乎、痞气十足的说道:“兄弟,不拿你这样的外乡人顶,拿谁顶去?好了好了,别问这个了,这是你的运道也说不定,你看看你这身膀,啊?又会功夫,不当兵吃粮那就是可惜了!赶紧走!” 隆重推荐 第十一章 前因后果 更新时间:2012-02-23 李宗梁咬着牙正要再说话,魏水生轻轻拉了拉他,看着小头领,笑着问道:“这位大哥,今晚就得走吗?我们兄弟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总有些东西要收拾收拾,还有几个长辈兄弟总得去道个别,要不大哥留个地名儿,我们兄弟明天一早过去找大哥您去,您看成不成?” “唉!”小头领长叹了一声,用手背挥着魏水生:“这位兄弟,不是大哥不给你方便,上头压着呢。”小头领转身拍着旁边一个官兵手里捧着的厚厚的册子:“这上头的,今晚上,一个不落,全得拉到营里去,明天天不亮,就得操练了,知道你们兄弟回来的晚,大哥我一直等到现在,今晚上你们不到,大哥我一顿水火棍就得挨身上!走吧,别他娘什么礼数不礼数的,要收拾东西也行,我和兄弟们在外头等着,快着点,兄弟们可累了一天了!” 李宗梁眼角抽动了下,魏水生用力捏着他的胳膊,陪着笑接着问道:“那就多谢大哥了,大哥贵姓?” “免贵,姓牛!” “牛大哥,咱们这等会儿,要去哪一处?明天去哪里操练?牛大哥,我们有个嫡亲的妹妹寄在城里婶子家,总要托邻居交待一声去处。” “那倒也是!”小头领得得瑟瑟的抖着腿,点了下头:“等会儿去下禁卫北营先住一晚上,离北门不远的地儿,明天城门一开就出城,去北大营操练!” “多谢牛大哥,大哥和几位兄弟先在门外等等,我们兄弟几个收拾几件衣服,再跟隔壁打个招呼,就跟牛大哥走。” “衣服就不用收拾了,当兵就是吃粮穿衣,收拾了衣服也穿不上,把银子收拾上就行!”小头领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引着几个官兵站到了院子里。 几个人没敢关门,李宗梁示意李宗贵看着外面,自己和魏水生退到旁边角落里,低声说道:“咱们四个都去当了兵,幺妹怎么办?这事不成!” “嗯,我是不想当兵!”魏水生转头看着李二槐,李二槐连连摆着手:“我跟大哥,大哥不去,我也不去!” 李宗贵看着外面,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李宗梁深吸了一口气,示意李二槐收拾东西,自己沉默片刻,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看着李宗梁,慢慢的点了下头,李宗梁转身拉过紧张的看着两人的李小幺,低声交待道:“明天城门一开,你就出东门,一直往前走,离城不远,有座土地庙,春天的时候咱们去过一趟,你还记得吧?”李小幺急忙点着头。 “就在庙里找个地方藏起来等着,我们逃出来就去那里找你,咱们一起往东走,绕个圈子再回池州城。”说到最后一句,李宗梁转过身子,征询般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用力点了下头,李宗梁目光又转向李宗贵,低低的问道:“贵子的意思?” 李宗贵回头‘嗯’了一声答应了,又转头警惕的盯着外面,李二槐不等问,挥着手说道:你们商量,我听大哥的。”李宗梁和魏水生对视了一眼,算是定下了这事,李二槐已经利落的收拾好了几件衣服,将塞在枕头里,装着碎银子的荷包递给李宗梁,李宗梁接过荷包递给了魏水生,低声吩咐道:“等会打点打点那个姓牛的,得找个好住处,咱们四个不能分开。” “嗯。”魏水生收了荷包,低头看着李小幺,不放心的交待道:“幺妹自己千万小心,这城里如今不比从前,乱得很。” “水生哥放心。”李小幺低声答应着,李二槐咧嘴笑着,拍了拍李小幺的头,浑不在意的嘿嘿笑道:“放心吧,小幺可不是那好欺好骗的,谁有本事给她亏吃!” 李小幺不放心的拉着李宗梁和魏水生,仰头看着两人交待道:“你们也要小心,计划妥当了再动,我买些吃的带上,在庙里多等几天也没事。” 魏水生笑着拍了拍李小幺的头,李宗梁担忧的看着李小幺,不放心的交待道:“可千万小心!我们走后,不要再点灯,明天出城,路上别看热闹。” “嗯!”李小幺重重点头答应着,李二槐已经取了竖在屋角的长棍子过来,一人递了一根,李宗梁接过棍子,看着李小幺,弯腰从脚踝处的绑腿里抽出把匕首,塞到李小幺手里:“拿着防身!” 李小幺摇着头,将匕首推了回去:“我拿了也不敢杀人,你们要从军营里逃出来,能用的就这个了,我不要。” “幺妹说的对。”魏水生看着李宗梁低低的说道,李宗梁垂头思量片刻,将匕首又塞了回去。 李宗梁轻轻带上屋门,和魏水生一起,敲响沈婆子的门,隔着门高声说着托沈婆子带话的话,听着沈婆子答应了,四个人才拎着长棍,提着包袱,跟着几个官兵出了院门,李小幺透过门缝,看着四人出了院门,院门轻轻关上,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了声响。 李小幺呆看了一会儿,正要转身回去,却听到对面黄远山的屋门‘吱’的一声响,黄远山左右转头看了看,急步出了门,走到院门口,往李小幺这边看了一眼,开了院门出去了。 李小幺心里的不安如潮水般起伏不定,呆呆的怔了片刻,转身奔进里间,飞快的将沈婆子新做的一身厚大的夹衣夹裤穿上,从枕头下模出装着银子的荷包系好,将门开了条缝,闪身出来,回手关了门,奔到沈婆子门口,推了下门,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悄无声息的开了条缝,李小幺大喜,急忙闪身挤进去,沈婆子轻轻栓了门,拉着李小幺坐到床上,伸手抚着她的头发,低低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保长拿大哥他们抵了保里的征夫数,带去禁卫北营了。”黑暗中,李小幺低低的答着话,往沈婆子怀里挤了挤,沈婆子呆了呆,伸手抱住李小幺,眼泪落到了李小幺脸上:“这当兵哪还有个活路?!往后你可怎么办?” 李小幺伏在沈婆子怀里,沉默了半晌,才低低的答道:“明天我去找哥哥去。” 沈婆子抱着李小幺,沉默了半晌,悠悠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唉,这世道,没个活头,先歇下吧,明天什么时辰走?往后还回来不?” “城门一开就出去。” 两人正低低的说着话,突然听到院门‘咣’的一声被人推开,沈婆子打了个寒噤,急忙站起来,掂着脚尖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探看,李小幺也急跟在后面,一起往外看去。 黄远山提着只灯笼,满脸媚笑,侧着身子照着路,后面一个胖大的中年汉子,带着两个绑着绑腿、一身黑衣短打扮、打手模样的壮汉,径直往隔壁冲去。 只听到旁边门‘咣’的一声,不大会儿,几个人就退出来,胖大汉子盯着黄远山,恶声恶气的问道:“人呢?” 黄远山拎着灯笼,小跑着四下找了一遍,转到了沈婆子门口,沈婆子急忙推着李小幺,示意她躲起来,李小幺咬着嘴唇,只恨不得一刀杀了这黄远山,看这样子,这黄远山是趁火打劫,趁着这会儿就她一个人,想把她卖了! 怎么这么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这黄远山就能引着人过去捉她?,只怕??????大哥他们被拉了壮丁,也和他月兑不开干系! 李小幺一边飞快的转着心思,一边转身打量着屋里,转头看着沈婆子,苦笑着摊开了手,沈婆子也跟着转头看了一圈,眉头拧到了一处,这屋子一眼就能望到底,就没个能躲人的地方! 沈婆子拉着李小幺,掂着脚尖退到床边,黄远山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沈阿婆,小幺在没在你屋里?我找她问两句话。” “谁啊?”沈婆子掩着嘴,装着睡意朦胧的问道, “对门黄大,找小幺问两句话。” “小幺住隔壁,刚不是跟保长走了?我听着象是保长的声音,你再找找。” “小幺真没在你屋里?”黄远山用力推着门问道, “看到她出去了,跟你脚后脚。”对门,柳娘子从门缝里胆怯的接了一句, “滚回去!”黄远山一声暴喝,沈婆子打着呵欠,不耐烦起来:“这大半夜的,你们两口子这是吵什么?李家在灯芯胡同新租了房子,东西都搬的差不多了,你有事到那边找找看看去!” 门口静寂了片刻,听到院门‘吱’的响了一声,沈婆子急忙奔到门后,小心的往外查看着,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也没了动静。 两人不敢说话,挤在床上,沈婆子按着李小幺躺下,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等天亮。” 李小幺顺从的躺下,却睁着眼睛,半分睡意也没有,这出城路上,只怕不会那么顺当,黄远山是个心机阴沉的,大哥他们征夫的事,肯定和他月兑不开干系,他既然敢这样脚赶脚的来捉她,必是算着大哥他们回不来了?????? 隆重推荐 第十六章 背井离乡 更新时间:2012-02-26 半晌,魏水生强笑着咬了口馒头,含糊着说道:“什么大事,吴国也好,南越也好,也没什么打紧!早先,我们魏家集还是南越的地儿呢,后来才被吴国占了,说起来,我倒是回家了。” “就是!什么吴国、南越的,说不定过两年,吴国还被北平国占了呢!管它呢,只要有口饭吃,有份安稳日子过,管它吴国、南越还是北平,哪儿都行!”李二槐香甜响亮的嚼着馒头,浑不在意的说道。 “二槐哥说的真对!大哥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李小幺忙跟在后头笑着说道,李宗梁长叹了口气,紧拧着眉头伤感的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往后这一路上就是狼潭虎穴,步步都得小心才行,有人家的地方都不能近前,这到南越只怕得走上两三个月,这天又一天比一天冷,唉!” 李小幺歪头看着李宗梁,想了想,微微有些迟疑的说道:“大哥,我倒觉得没这么吓人,官府好象并不怎么在意这事,这赏格才五两银子,咱们五个,一个人才合一两银子!也太便宜了!” “你不算!你是添头!”李二槐打断了李小幺的话,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李小幺转过头,狠狠的剜了李二槐一眼:“好啊,不算我,十两银子,划下来,你就是二百五!” “你算错了,是二两五,不是二百五,哪有那许多!”李二槐忙纠正道,李小幺呼了口气,不再理会他,只看着李宗梁接着说道:“这么便宜的赏格,就是做个样子,官府肯定不会为了咱们多花心思人力的,这一路上,只要小心些,不会有大事的。” “小幺说的对,我看也是,这会儿吴国南边跟南越打着仗,北边又要跟梁国打仗,谁有心思管咱们这样的小人小事,不过咱们也别大意了,一路上还是要多加小心,若是有命,象昨天,自然能顺顺利利逃到南越去,若是没命??????那也是咱们的命!”魏水生含糊了最后一句话,李宗贵嘿嘿笑着:“咱们都是大富大贵的命,后头还有大福呢,逃不出去,后头那大福谁去享去?” “贵子说得对!咱们往后那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享福的时候都在后头呢!”李二槐满口馒头的赞同道,魏水生从李二槐怀里又拿了个馒头过来,一边咬着,一边笑着说道:“就这件事,就有咱们的福份在里头,那画像不也只画得咱们三个象,贵子画的就不像,这老天不就是给咱们留了一线?” 李宗梁被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情也舒缓放松下来,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看着魏水生商量道:“吃了饭,咱们就在这林子里歇半宿,明天寅正就启程赶路,往后,咱们走小路,别往村镇里去,也不能往有人的地方去,买吃食什么的,就让小幺和贵子去,小幺。”李宗梁转头叫着李小幺问道:“贵子那画像,真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连我看着都不像。”李小幺肯定的答道,李宗梁舒了口气,魏水生拧着眉头想了想,看着李宗梁商量道:“我看,明天也别那么早启程,咱们得添几件厚衣服,昨晚上就冷得透骨,万一冻病了,这麻烦就大了,小幺身子又弱,可不象咱们几个,再说,这往南越去的路,咱们也不熟,还得打听打听,我看,明天让小幺和贵子进趟城,添些衣服吃食,再打听打听往南越去的路,贵子和小幺都机灵的很,你说呢?” 李宗梁咬着馒头,仔细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咱们今晚上就好好睡一夜,明天让小幺和贵子进趟城,荷包里的银子前儿都打点那几个官兵了?还有余下没有?” “一个钱也没了,你们两个身上还有钱没有?”魏水生眉头紧皱到一处,转头看着贵子和李二槐问道,两人一齐摇着头,李小幺弯着眼睛眯眯笑着,得意洋洋的伸手拍着李二槐身上挂着的褡裢:“这里头有的是银子!我一共攒了六两银子八十个大钱,都在这里头呢!走的时候,沈阿婆又给了我三两多银子,足够咱们用的了!” 李二槐咧嘴笑着,冲着李小幺伸出拇指:“我就说,幺妹就是??????” “二槐哥你吃馒头!别说话!”李小幺将手里的馒头塞到李二槐嘴里,把他的话堵了回去,李宗梁和魏水生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李宗梁高挑着眉梢,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小幺怎么攒了这么多钱?六两银子八十个大钱!倒比我们挣得还多!” 李小幺得意的抬起了下巴:“那是!我是李小夭么!” 第二天,天边刚刚泛起丝鱼肚白,李小幺就打着喷嚏,寒森森的在李宗梁怀里睁开眼睛,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着,刚睡沉就给冻醒了,他们不敢生火取暖,这样深秋的寒夜里,真是冻得死人! 李小幺在林子里跑来跑去的暖着身子,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李宗贵背了褡裢,和李小幺一起,闪出林子,汇入早起进城的人群中,往城门赶去。 城门洞里,李小幺拉住李宗贵,指着告示和画像给他看,守门的老卒不耐烦的推着李宗贵的肩膀:“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你们能挣的银子,年青伢子安份点!赶紧赶紧,办完了事赶紧赶回家呆着去!” 李小幺冲李宗贵吐了吐舌头,李宗贵满脸喜悦的冲李小幺挤挤眼睛,两人脚步轻松的穿过城门,先找了家钱庄,一两银子换了一贯大钱,李宗贵小心的装好钱,两人决定先找旧衣铺子买衣服去,新衣服太贵,再说也招眼,还是买旧衣服划算。 可没走几步,却发现这和县虽小,却是热闹得不堪,大清早,这街上就人挤人,挤得几乎走不动路,李小幺紧紧揪着李宗贵,一边左右转头打量着两旁的店铺,一边嘟嘟嚷嚷的抱怨道:“这里怎么这么多人?这和县,倒比太平府还热闹!” “这伢子是太平府来的吧?是走亲戚还是路过的?今天和县逢大集,一个月就两趟大集,哪能不热闹!平日里可没这么多人。”旁边一个脸色黎黑的老者背着手,一边随着人流往前走,一边笑着接过了李小幺的话头,李小幺吓了一跳,忙连连点着头,却不敢接话,她也是大意了,哪能说出太平府三个字来了?!李宗贵回过头,客气的回道:“路过的,和弟弟陪母亲到太平府看亲戚,我弟弟头一趟出远门,看什么都新鲜。” “那是,小伢子头一趟出门,最是爱到处看个热闹,今天还真让他赶上了,这伢子,生得真是好,象大户人家读书的公子。”老者笑着打量着李小幺夸赞道,李小幺陪着笑,和李宗贵两个,不动声色往旁边挤去,仿佛被人群挤着,片刻功夫就远离了老者。 李小幺不敢再多话,两人闷声不响的又挤过两条街,在一处角落处站住,李小幺烦恼的喘着气,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叹了口气,低低的说道:“真是不巧,赶上什么大集!” “也不算不巧,倒是巧了,这大集上,摆摊卖旧东西的比平时多得多,也便宜的多,你路上不是说想买辆车?我刚才仔细想过了,你说的有道理,那车虽说贵,可细想想,还真是用处极多,一来再赶路,就不用背着你了,你坐车就行,二来也能多买点吃食带上,咱们去车马行看看去?”李宗贵挨着李小幺,低声说道。 “好啊!”李小幺兴奋的答应道,有辆车,那这一路上,可就便当的多了,再去买了红泥小炉,铁锅铜壶什么的,一路上,至少热茶热饭能时时吃上了,再说,躺在车上睡觉,好歹比在大哥背上睡得舒服吧! 两人顺着指引,一路挤到西城车马行,车马行里热闹异常,李宗贵掂起脚尖找到方位,拉着李小幺,往一堆独轮车处挤去。李小幺跟着李宗贵,好奇的看着那中间鼓起个独轮、两条突出着一尺多宽的木格檐子,也就是在大小上有一点点差别的木头车子,拉了拉李宗贵,奇怪的问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咦?你不是要买个车子么?”李宗贵更加奇怪的回问道,李小幺一口气闷在胸口,指着独轮车,闷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不是这个车子,我说的是又能坐人又能装东西的车子!” “这个车子就是也能坐人,也能装东西,你说的不是这个车子,那是什么车子?”李宗贵睁大眼睛,一脸纳闷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闷闷的吐了口气,转过身寻找着,一眼看到辆崭新的棕盖桐油犊车,忙指给李宗贵看:“那,是那种车子,那个!” 隆重推荐 第十七章 行要有车 更新时间:2012-02-27 李宗贵顺着李小幺的手指看向那辆油亮崭新的棕盖桐油车,眨了几下眼睛,一下子笑出了声,伸手拍着李小幺的脑袋:“小幺,那个车么,等哥发了财再给你买吧。”说着,拉着李小幺就要往独轮车堆里走,李小幺一把拉住他:“早先在咱们干活的地方,我问过郑掌柜这车价,咱们不买新的,买辆旧的,能买得起,去看看吧,这里肯定比咱们原先干活的地方东西便宜,去看看!” 李小幺拖着李宗贵一定要去看看,李宗贵揉着额头,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着李小幺,往那片明显清冷的多的多的地方兜过去。 在一片新旧不一的犊车、轿子中,一头身上已经零零落落长着些白眼毛的老青驴和一辆破旧不堪的棕盖犊车,显得十分苍凉寥落的立在一处角落里,老青驴旁边,蹲着个头发凌乱的中年男子,正慢慢啃着手里干硬的黑窝头。 李小幺示意着李宗贵,李宗贵拉着李小幺,退到旁边空地处,拧着眉头低声劝道:“小幺,这车和驴,再便宜也得五六两银子,咱们统共就那些银子,到南江城还得走上两三个月,小幺,咱不要车了,啊?哥背着你走,保证不让你累着,走吧,咱去买别的去。” “贵子哥,你听我说,咱们得走上两三个月,这往后可是越走越冷,咱们还得净拣着偏僻的路走,这一路上,又不能投村靠店,要是有了这车,你和大哥他们也能少吃些苦头,再说,真要是路上碰到??????啊什么的,一上了车,人家就看不到了,有了车,咱们再买了炉子、锅,还有炭,这一路上,咱们也就能吃上热饭热汤了,贵子哥,你说是不是?”李小幺摇着李宗贵的袖子,低声软语的请求着,李宗贵被李小幺说的有些心动,李小幺趁热打着铁:“我也是心疼哥哥啊,一直这么赶路,要是累病、冻病个一个两个的,那可怎么办?与其把银子花在吃药上,倒不如买了车子!贵子哥你说是不是?” 李宗贵转头盯着那破车老驴看了一会儿,咬了咬牙,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儿,咱们去问问,若是五两银子能成,就买,若不成,就算了,成不?” “行!”李小幺干脆的答应着,两人兜了个圈子,转到老驴破车旁,围着转了半圈,旁边蹲着的中年男子忙握着黑窝头站起来,笑着招呼道:“两位小哥,这驴老是老了,可脾气好,再干个三五年都成!” “这驴都老成这样了,脾气能不好么,就是不好,也没力气发脾气了。”李小幺嘀咕道,李宗贵笑着拍了拍她:“小幺别瞎说!” 李宗贵说着,转头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是您的车和驴?多少钱?” “六贯??????不不,五贯!五贯半!”中年男子有些不太确定的伸出手掌,又缩了根手指回去,含糊不定的说着价,李小幺弯着眼睛,从心底笑开了花,李宗贵一脸的未置可否,松开李小幺的手,拧着眉头,伸手挑着老青驴身上的白眼毛摇了摇头,又转到那辆破棕盖犊车前仔细看了一遍: “这车还能用不?看这样子,只怕一动就得散架了!” “小哥你看,这驴老是老了,可还不算老,再干个三年五年还成,这车,结实!车结实着呢,结实得很,你看,结实的很!”中年男子紧张的看着李宗贵,听到李宗贵挑剔车,忙抬脚用力踢在一侧车轮子上,以示意给李宗贵看,这车子还结实着呢!李宗贵却不看结实的车轮车架,拧着眉头,仰头只盯着被晃得摇摇欲坠的棕盖,中年男子顺着李宗贵的目光,声音顿时矮了下去:“小哥,这青驴,一直在俺手里喂着,真是头好牲口,俺不骗你,这车,小哥您看,一水上好的槐木,这里头还包着铜皮,原来是俺们东家自己用的车子,小哥,真不能再便宜了,五贯,五贯钱,小哥您给五贯就成,真不能再少了!”中年男子殷切的看着李宗贵。 李小幺看着中年男子,心里酸酸的不忍再看李宗贵砍价,带着笑问着中年男子:“这位大叔以前是赶车的?要卖了这个换新车了?” “不是,俺是在离这七十里外的孙家骡马场干长活的,这不是要打仗了,骡马场的马和骡子都让官府征走了,主家干脆散了骡马场,搬到这和县住下了,我干了大半年的活,就分了这一头青驴一辆车,这驴和车,拉回家也没用,只好卖了,好歹带几个钱回家。”中年男子苦哈哈的说道,李小幺被他说的心里泛着酸软,轻轻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算了,五贯就五贯吧。” 李宗贵紧拧着眉头,转头看着中年男子,干脆中带着无奈说道:“我幺弟既然说了,五贯就五贯吧,不过!” 中年男子紧张的盯着李宗贵,等着他这个‘不过’,李宗贵指着棕盖:“这车盖烂的没法用了,大叔也知道,这样的车子,没有车盖,还不如推辆独轮车呢,看您这样子,也是个干活的好把式,您要是能把这车盖给我修好了,这车和驴,我就买了。” 中年男子转头看着棕盖,搓着手为难起来:“这位小哥,修倒是极容易,就是得有东西,这棕盖是没法用了,得换个新的才成,小哥,这棕盖?”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低低的说道:“咱们买吧,让大叔帮着修好就行。” 中年男子大喜,急忙接过了话头:“两位小哥放心,只要有东西,指定修得好!就是现做辆车出来都容易!” 李宗贵冲李小幺翻了个白眼,气的呼了口气,倒也不好再多说,三个人到车行里交割了银子,又在旁边买了两张棕棚,中年男人进去借了工具,干脆将车掀倒在地上,极利落的换了棕盖,又将车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细细查看修整了一遍,自己模了几个大钱出来,买了块猪油,将车轮各处抹了个遍,这才扶起车子,笑着说道:“小哥就放心用吧,这车,就是看着不光鲜,可正经是辆好车!结实耐用着呢!那两块旧棕棚,我给垫在车上头了,虽说不好看,可实用,冬天车子里能暖和不少,夏天也晒不透。” 李宗贵和中年男子一起扶起车子,中年男子又帮着两人套好车,叹着气,不舍的拍了拍老青驴,将脸贴在老青驴脸上蹭了蹭,又跟李宗贵翻来覆去的交待着老青驴的习性,嘱咐两人可别亏待了这老驴,眼看着李小幺坐在车前晃着腿,李宗贵牵着驴走远了,才按了按贴胸放着的银子,转身离开了。 李宗贵和李小幺赶着车,又去买了几件干净的旧衣服和几床旧被褥,买了个红泥炉、一袋炭、铁锅、铜壶和几个大碗等等杂物,又买了些炊饼、锅盔,买了十来斤米,一大包咸菜,找了家脚夫行细细打听了往南越去的路,这才赶着车,悠悠哉哉的出了城,往小树林赶了回去。 李二槐早就望眼欲穿的隐在棵大树后张望着了,昨晚上的馒头连早上都没撑到,这都快中午了,早饿得前心贴后背,心里发慌了。远远的,看着一头老驴拉着辆车,慢腾腾的朝着林子过来,车前一左一右坐着的,怎么看怎么象李宗贵和李小幺! “大哥快过来!看看!那是小幺和贵子不?”李二槐眨着眼睛,招手叫着李宗梁,李宗梁和魏水生一跃而起,隐在树后往林子外看去。李小幺坐在车上,自自在在的晃着腿,正冲着林子挥着手,李宗贵已经跳下了车,牵着老青驴,往树林里进来。 李二槐半张着嘴、大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车子和车上坐着的李小幺,李宗梁抬手抚着额头,看着满脸得意的两人,一时说不出话来,魏水生瞪着李小幺断定:“这肯定是小幺的主意!” “嗯!”李小幺得意的点着头,跳下车,移开车厢门,抱着包桑皮纸出来,先捧到了李二槐面前:“二槐哥肯定饿坏了,这是和县的锅盔饼,还有炊饼,你先拿着,车上还有咸菜,人不吃盐可不行,没有力气!” 李宗梁指着驴子和车,转头看着李宗贵问道:“这得多少钱?你把银子都买了这个?” “没全用光,还余了三两多银子,这车和驴,一共五两银子,换了个棕盖,又花了一百二十个大钱,又一人买了件长袄,买了三床被子,两床褥子,小幺又买了只红泥炉,一口铁锅,一只红铜小茶壶,三个碗,小幺本来要买五个,我说三个就够了,还有一袋子炭,还有锅盔、炊饼、咸菜,还有十斤米,都堆在车上,小幺还想买个红铜手炉,我没让买。”李宗贵掰着手指头,一一细说着。 隆重推荐 第十八章 一路平安 更新时间:2012-02-27 魏水生和李二槐围着车子转着圈,魏水生伸手掀起车帘,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回头看着目瞪口呆的李宗梁,长叹了一口气:“我看,咱家小幺不但挣钱的本事大涨,这花钱的本事,也厉害的很了,看这气势,往后咱们家小幺,那可是真正大福大贵的命!” 李二槐站到李宗梁身旁,看看沉着脸的李宗梁,又看看被李宗梁盯得一路往旁边躲闪的李小幺,手里拿着只炊饼,不知道是递给李宗梁好,还是暂时别递的好。李小幺嘿嘿笑着,也不敢直接往李宗梁身边凑,先小心的挪到李二槐身边,从李二槐手里拿过那只炊饼,讨好的递给李宗梁:“大哥你尝尝这炊饼,比太平府胡饼坊里做的还好。” 李宗梁没有接饼,只沉着脸盯着李小幺,李二槐挤眉弄眼的示意着魏水生,李小幺双手捧着饼递到李宗梁面前,可怜兮兮的讨好道:“大哥昨晚上就吃了一个馒头,肯定饿坏了,先吃饼,吃饱了才有气力教训小幺,大哥您先吃。” 魏水生接过李小幺手里的炊饼塞到李宗梁手里,笑得说不出话来,只推着李宗梁,笑了好一会儿,才劝道:“也是小幺想的周到,这样也好,有了这车,咱们一路上也能少吃些苦头,万一路上真避不开人,也能到车上躲一躲,也不全是坏事,昨晚上我也想着要是能有辆车就好了,没想到这两个小的,倒也有本事,五两银子就买了头老驴还带辆车,这要是在太平府,十两银子也买不来,这车这驴,咱们用一路,到了南江城倒手卖了,说不定还能多卖出几两银子呢。” “就是就是!水生说的对!”李二槐忙帮腔说着好话,李宗梁一手接过饼,一只手敲着李小幺的额头训斥道:“这回就算了,下次有什么打算,得先跟大家商量了,再这么自作主张,我就??????就??????”李宗梁一时想不出怎么处置李小幺才好,李小幺忙替他接道:“就罚我一天不准吃饭!” “我和小幺也是路上才想起这事的,再回来商量怕来不及。”李宗贵总算插进话来解释道,魏水生瞄了他一眼,伸手揉着李小幺的头交待道:“下次不能这样了,你昨晚上就打着这主意了吧?” 李小幺目光躲闪着,干脆指着车子岔开了话题:“这会儿也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赶紧走吧,在这儿呆的时候太长容易出事。” 魏水生笑着摇了摇头,从李二槐怀里拿了只炊饼,一这咬着,一边看着李宗贵问道:“去南越的路问了?” “嗯,仔细问好了,一路往西偏北走,先奔信阳,然后奔郑城,过了郑城,再走上一两天,就是南越国了。” “走吧,先上路,一边走一边说吧。”李宗梁上前挽起老青驴的缰绳说道。 “大哥还是上车吧,这里离和县太近,路上人多,万一让人看见麻烦就大了。”李宗贵忙上前接过缰绳说道,李宗梁答应了,和魏水生、李二槐三人挤到车上,李小幺怕把这头七老八十的老青驴累趴下,不敢再坐到车上去,和李宗贵一起,牵着驴,咬着炊饼,一路往信阳方向去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路上行人稀少得老远也看不到一个了,李宗梁三人才下了车,李二槐牵着驴,李小幺坐在车厢门口,晃着腿,听几个人说着话。 “还有没有别的路?最好别走郑城。”魏水生一脸忧虑的和李宗梁商量着,李宗贵转头看向李宗梁解释道:“如今只能这么走,原来一路往西南去,往南越最便当,可如今南边打着仗,从黔州往北一路又都隔着山,等咱们赶到正好是大雪封山的时候,也过不得,只能往北走,从郑城过去。” “郑城挨着南越、梁和北平,这会儿北平和梁国已经打起来了,再过一两个月,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魏水生皱着眉头担忧道。 “连太平府都不太平了,哪还有太平的地方!乱了还好呢,趁着乱,咱们正好偷偷溜过去,反正大哥、水生哥功夫都好,咱们不怕打架!”李小幺笑着说道。 “你二槐哥功夫也好得很呢!”李二槐见李小幺没提他,忙回头提醒道,李宗梁抬手敲着李小幺的头:“还偷偷溜,你看看你,这逃难逃得跟游春一样!” 李小幺缩了缩头,嘿嘿笑着没敢多话。 走了两三天,出了和县,到了应县县城时,李宗梁几个卸下车,找了处隐蔽地儿躲着,李小幺和李宗贵牵着老青驴进了应县,两人谨慎的查看了应县四门,竟然没看到那一溜五张的画影告示,李小幺和守门的老卒寻着话问了,原来这应县,压根就没接到过什么有人杀太平府官兵的告示,那老卒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事! 李小幺和李宗贵长长的舒了口气,原来那告示只发到了和县,看来官府还真是没把他们这点子事放到眼里,随便发个告示应付一下也就过去了,两人心情极好的在应县逛了一圈,买了吃食咸菜,又买了一袋子炭,临近城门,旁边卤肉铺子里刚出锅的红卤猪头肉散发着极其诱人的香味,李宗贵‘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这些天,他们天天都是咸菜大饼,这猪肉的香味闻起来,简直让人想把舌头咬下来。 李小幺也咽了口口水,伸长脖子看着那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猪头肉,捅了捅李宗贵,低声建议道:“咱们到这里,也算是那个出来了,连告示都没了,要不,买两斤猪头肉回去,总要庆贺庆贺!” 李宗贵顿住脚步,咽了口口水,看着李小幺,咧嘴笑着点了点头:“就是,你说的对,别多卖,一斤吧,尝一尝味就行!” “两斤!再少了二槐哥连味都尝不出来!”李小幺一边说着,已经站到了卤肉锅前,一一只手从李宗贵背着的褡裢里掏着钱,一只手指点挑拣着让掌柜切猪头肉。 既没了告示又吃了肉,五个人心情大好,一路上虽说还是小心翼翼着,可到底心里放松多了,夜里睡觉也能睡安稳了。 又走了大半个月,这一路过去,竟是半张告示也没再看到过了,几个人心情更加轻松愉快,遇到城镇,也开始轮流进城采买东西、打听消息,轻轻松松的走了一个多月,路上远远的,看到行动中的大军的时候越来越多,开始是偶尔看到一两回,接着几乎是天天都能看到了,几个人胆颤心惊,不敢再走大路,重新又走回了乡间偏僻小路。 走了两个来月,刚过了唐县,从半夜起,就下起鹅毛大雪来,路过一个镇子时,魏水生和李宗贵去买了两袋子炭,又给老青驴买了一袋子豆饼,背到车上放着,李小幺窝在车里,守着红泥小炉,其余几个人轮流上车歇着,在大雪中艰难的继续前行。 已经是十一月底,临近腊月,这样的大雪天里,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一行人倒也轻松,路上,李宗贵碰巧打了只傻乎乎的狍子,几个人那天晚上竟然还寻到了间破祠堂,李二槐给老青驴找了处背风的角落卧着,喂了渗了豆饼的干草料,李宗梁提着枪,到周围巡查了一遍,李宗贵兴致勃勃的烤着狍子肉,魏水生帮着李小幺架起铁锅,煮着米粥。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饭,烤着火,说了一会儿话,算着行程,再有个十几天就能进到南越境内了,只觉得心里越发的轻松。 歇了一夜,第二天,雪虽说小了不少,可还是飘洒着没停,路上积了一尺多厚的雪,几乎看不到路在哪里,几个人吃了早饭,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出了破祠堂,赶着车上了路,路上果然早走过了几拨行人,踩出了脚印、车印,几个人顺着脚印、车印,一路往郑城方向赶去。 中午也没找到歇脚的地方,几个人除了停下来喂了几次老青驴,干脆没再歇脚,从午后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一路上几乎没再看到人,临近傍晚,雪渐渐停了,远处通红的圆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半边脸,冷漠的窥着世间。 前面不远处,一辆车侧翻在路边沟里,一只车轮子留在了路中间,车子旁边,一个中年长工模样的人束手无策的围着车子转着圈,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戴着皮帽子,穿着厚厚的棉长袍,站在路中间的车轮子上,牵着匹大青走骡,脸冻的通红,焦急的看着中年长工和倒在沟里的车子。 魏水生和李宗梁停住脚步,车子也跟着顿住,李小幺忙从车子探出身子,顺着李宗梁的目光看向前面,李宗梁示意李宗贵牵着老青驴,自己和魏水生、李二槐走了过去,李小幺急忙穿上鞋子,跳下车,跟上去看热闹去了。 隆重推荐 第十九章 做人的规矩 更新时间:2012-02-28 围着车子乱转的中年长工长舒了一口气,急忙奔着三人过来,站在车轮上的男孩子也松了口气,咧开嘴笑了起来。李宗梁和中年长工客气了几句,和魏水生一起围着倒在沟里的车子看了一圈,几个人先把车上五只箱子抬到路上,看着车子,也是束手无策,那车的车轴从正中断开,这车无论如何也没法再用了。 四人一起用力将车子抬回路上,放在路边不碍事的地方,中年长工难为的看着路上堆着的那五个又大又沉的箱子,瞄着李宗贵牵着的驴和车子,陪着笑商量道:“几位小哥,这位是我们家少爷,我们东家就住在前面村子里,几位小哥,您看,能不能搭您的车子,送一送,我们东家必定厚谢几位,我们东家是读书人,从前也做过官的,再说这天也晚了,几位小哥也正好到我们村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李小幺跟在魏水生后面,听了中年长工的话,心里苦笑不已,你们东家若是个大字不识的土老财,也许还能送送,又是识字又是做过官的人家可去不得,做官的人都看邸报,这画影辑拿的事,邸抄上可都是附着的,说不定正好看过他们的画影图,他们这一群逃犯,岂不是送上门去了?!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梁,低低的说道:“大哥,咱们还得赶路呢,哪有空给他们送箱子,他家,可是读书识字,还当过官的,家里人肯定一会儿就找过来了,咱们走吧。” 魏水生皱着眉头,拉着李宗梁往后退了几步,扫了眼一脸哀求的中年长工和满眼期待的小男孩,低低的劝道:“虽说??????可小幺说的也对,就是帮,也得小心点,他们是官家。” “不是不帮,是没法帮!”李小幺忙紧跟了一句,李二槐袖着手,浑不在意的听着大家的商量,他不操这样的心,反正他听大哥的。 李宗梁转头看着地平线处残余的几缕落日余晖,又转头扫过四周的空旷寂静和不远处黑森森的山脉林地,低着头思量了片刻,抬头看着魏水生,低声说道:“不能不帮,昨晚上咱们就听了一夜的狼嚎,有几只都冲到祠堂边上了,这边离山里更近,只怕一落黑就有狼群猛兽出入,这是关着人命的事,不能不帮。” “大哥等等!”李小幺眯着眼睛瞄着远处村子里的缕缕炊烟,踩着积雪往前紧走了几步,看着中年长工问道:“你们东家是不是就住在那边村子里?走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 “是是是,就是那里,走走就到!近得很,就走走就到!”长工带着惊喜,急忙答道。 李小幺抿嘴笑着,转身回来,拉着李宗梁,低声说道:“大哥你听到了吧,他们走走就回去了,不过念着东西罢了,咱们不能为了替他们护那几箱东西,把自己搭进去!” 李小幺看着眉头紧拧的李宗梁,伸手拉了拉李二槐:“二槐哥,走,咱们跟他说去!” 魏水生看着李宗梁,没有说话,李二槐转身跟着李小幺走到中年长工和小男孩旁边,李小幺看着长工,眯眼笑着说道:“你们家那么近,走走就到了,再说你们还有这么好一头大青骡,赶紧骑着骡子回去吧,这东西先放这里,也没人偷去,纵有人偷了,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保全了人才最要紧,你们少爷总比这几箱东西要紧吧,我们有急事,是要紧着赶路的,这帮你们抬车已经耽误时辰了,可帮不了你们太多!” 说完,也不等中年长工答话,拉着李二槐就往回走,站在车轮上的小男孩叫了起来:“不行!这箱子里全是书,一本也不能丢!人死了书也不能丢,这是父亲说的,保财叔回去叫人,我在这里看着!” 李小幺恼怒的呼着粗气,转过身子,叉着腰,指着小男孩正要训斥,李宗梁从后面拉住了她:“小幺,这法子不行,从这里走到那个村子也要小半个时辰,这雪又深,就是骑骡子也走不快,你看看,这天已经快黑了,他们一老一小,就是遇到只狼都对付不了,算了,别多说了,赶紧把箱子抬到咱们车上,送他们回去,爹说过,这做人有做人的规矩,见死不救的事不能做!二槐赶紧帮着抬箱子去!” 李二槐干脆的答应着,招手示意李宗贵把车子拉过来,自己先奔过去和中年长工一起抬箱子去了,李小幺气得简直要跳起脚来,可看着一脸严肃的李宗梁,到底没敢跳起来,气哼哼的抱着双手大声嘀咕道:“咱们那头老驴,老成那样,哪里拉得动这少爷的几大箱子书!” “没事没事,用这头大青走骡,可不能累着这位小哥的驴!”中年长工急忙乐哈哈的接道,李小幺斜了他一个白眼,蹭到魏水生身边,拉了拉他,魏水生忙直起身子,跟着李小幺退到车子后边,李小幺瞄着长工和小男孩,低低的说道:“这送过去,今晚就只好在他们家歇下,要是咱们坚持要走,必定令人生疑,再说,这附近也没地方好去,只好歇一晚,等会儿进了村子,得留心记好进村出村的路,嗯,最好,把那个女乃女圭女圭扣在咱们手里。” 李小幺示意着小男孩,魏水生低头看着李小幺,轻轻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带着丝似有似无的苦意低声说道:“幺妹想得太多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没那么坏,你放心,再说,这里离南越不远,穷乡僻壤的,哪能那么巧,碰到户人家,就能认出咱们来?退一万步,真要是碰到恩将仇报的恶人了,有几个哥哥呢,大不了杀一条血路出来,你放心。” 魏水生顿了顿,声音极是伤感低落的接着说道:“要不是师父心善,哪有我们兄弟,幺妹,人不能见死不救。” 李小幺一时说不出话来,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装好箱子换好走骡,刚走了没几步,天就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长工高举着气死风灯,在前头引着路,李宗贵牵着老青驴紧跟其后,李二槐牵着大青走骡拉着车,李小幺和小男孩坐在车上,扭着头互不理睬,李宗梁和魏水生从车上抽出长枪,提在手里,一左一右跟在车旁,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一路上除了捅死了几条狼,倒也没再遇到别的猛兽,算是平平安安的进了村,李小幺满心的狐疑泛上来,眼珠转着思量了片刻,伸手捅了捅小男孩,大声问道:“你真是少爷?你这么晚还没到家,家人就不担心?也不让人出来找找你?难道算准了你要遇到我们,会保着你回家啊?” 魏水生脚步顿了顿,凝神等着小男孩的回答,没等小男孩说话,前头长工有些不自在的笑着接过了话:“家里不知道少爷今天回来!我今天一早赶到城里接少爷,老爷原本吩咐今天不要赶着回来,明天吃了早饭再动身,到家也就是未正前后,是少爷急着要赶回来,都怪我,也想着回来,就应下了,这要不是遇到你们几位贵人,就成了这几只狼嘴里的血食了??????哎!长发!是我!少爷回来了!” 中年长工看见不远处一个提着灯笼的年青人过来,忙扬声叫着,长发提着灯笼过来举着照了照,急转身往庄头门口高挂着大红灯笼的大院奔去,一边奔一边高叫:“老爷,太太,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两个长工卸了门槛,车子进了院子,院子四周挂着大红灯笼,将院子照得通明,李小幺跳下车子,紧挨着魏水生站着,小男孩冲李小幺示威般抬了抬下巴,大声指挥着众长工从车子里往下搬着箱子,展示着自己的少爷身份。 月亮门内一片脚步声,几支灯笼从内院疾行过来,一个四十岁左右,中等个,面容安祥的中年男子步子虽急却不显慌张的走进院子,伸手拉起长揖见礼的儿子,中年长工迎着中年男子,连连长揖到底谢着罪介绍道:“老爷,都是小的糊涂,就想着今天能赶回来,偏路上车轴又断了,要不是这几位壮士送少爷回来,小的和少爷差点??????都是小的糊涂!” “没事就好,下去歇着吧。”中年男子温言打发了中年长工,转过身,带着儿子走到李宗梁等人面前,抱拳拱手谢道:“多谢几位壮士,鄙姓范,范大立,请问几位壮士贵姓?” “范先生有礼,不敢当,免贵姓木,这是四个弟弟??????” 李宗梁和范先生一来一往,拱手客气着,你恭我让的进了前院客厅。 不大会儿,几个长工送了热水、热茶、热饭、热菜和一大壶烫在滚水里的白酒进来,范先生热情的让着五人,李小幺看着紧盯着酒壶的李二槐,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李二槐脚上,李二槐咧了咧嘴,忙转过头,不敢再盯着酒壶,李宗梁推开酒壶客气道:“多谢先生好意,父亲有教导,出门在外不能饮酒,父命不敢违。” 隆重推荐 第二十四章 头趟进城 更新时间:2012-03-02 李小幺拉着李宗贵进了分茶铺子,茶饭量酒博士忙将两人迎在门口,客气的问道:“两位小哥有什么事?” 李宗贵拉着李小幺顿住脚步,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问道:“这位大哥,我想问问,你们铺子里卖不卖邸抄?” 茶饭量酒博士跟着露出满脸笑容,话语间亲切客气了不少:“有,小哥要买?十个大钱一份,昨晚上刚到的。” “那之前的还有没有?我和哥哥忙着赶路,足有两三个月没看到邸抄了。”李小幺笑着问道。 “小哥稍等,让我找找!”茶饭量酒博士几步进到柜内,弯着腰翻了一会儿,取了几份邸抄出来,翻了翻,笑着说道:“这里有五份,就差了上个月后一份,小哥先看着,回头我再找找,若有,小哥下回再来拿。” “嗯,谢谢您!”李小幺笑容明净的一边谢着,一边取了荷包,一个个往外数着大钱,茶饭量酒博士笑着说道:“就十个大钱吧,那几份都是早先的,放着也是放着,过去的旧邸抄,哪还有人要?小哥拿去看就是了。” 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连声谢着,数了十个钱递给了茶饭量酒博士。 李小幺卷起邸抄,塞到李宗贵怀里,正要离开,楼上一阵脚步声起,下来一个二十岁左右、一身惨绿绸长衫、肿着烂桃子眼泡的青年男子,一脸的酒足饭饱,摇着折扇正要往外走,掌柜从后面雅间里冲出来,冲上前微微躬身拦住,客气的说道:“陈大爷,先会了帐再走,一共二两三钱银子。” “记到帐上!”惨绿绸长衫陈大爷不耐烦的挥着折扇吩咐道,掌柜站着没动,挡在路上,嘿嘿干笑了两声:“陈大爷,小店本小利薄,可赊不起帐,陈大爷还是现赏了银子吧。” 陈大爷恼怒万分的瞪着烂桃子眼,用扇子点着掌柜骂道:“好你个侯七!往常爷几天不来,你他娘还求着爷来呢!今天我姐夫刚免了官,你他娘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他娘什么东西!给爷提鞋都不配!” 掌柜直起身子,高挑着一只眉梢,似笑非笑的说道:“配不配的,我一个酒肆掌柜,也犯不着给你陈大提鞋去,你姐夫?什么时候这姨娘的兄弟也能叫上姐夫了?陈大,咱街里街坊的,我也劝你一句,也该收收了。” 陈大爷手指颤抖不停的点着掌柜,却没能说出话来,咬着牙,紫涨着脸,肉痛的模出荷包,甩了块银子出来,掌柜接过掂了掂,扯着嘴角冷笑道:“也就二两,算了,看在多年街坊的份上,那三钱银子就算了,下次再来,我看陈大爷还是先压了银子到柜上,再吃酒要菜的好。” 陈大爷呼着粗气,气哼哼冲了出去。 李小幺和李宗贵躲在角落里看着热闹,看着掌柜掂着银子进去了,李小幺甩开李宗贵的手,从角落里出来,上前拉了拉茶饭量酒博士,笑着问道:“那人是谁?倒有意思。” “那个!”茶饭量酒博士撇了撇嘴,满脸鄙夷不屑的说道:“原来是这街上的帮闲无赖,也不知道通了谁的路子,把妹妹送给钱搂子做了小妾,从那起就抖起来了,这回好了,钱搂子被朝廷撤差了,嘿嘿,这可是现世报!” “钱搂子?钱搂子是谁?”李小幺好奇的问道。 “知州钱文宣,最能搂钱,从到了咱们郑城,就干了搂钱这一件事!郑城这地皮都让他刮低了三尺去!呸!这才撤了差!太便宜他了!照我说,就该杀头!那,这邸抄上有!”茶饭量酒博士愤慨的点着李宗贵手里的邸抄,李宗贵上前拉着还要继续打听的李小幺,硬拖着她出了分茶铺子。 “小幺,别打听这些闲事,打听多了容易惹是非。”李宗贵低低的劝道,李小幺正想的出神,似听非听的点着头,突然转过头,看着李宗贵说道:“贵子哥,咱们再去打听打听,看看这钱搂子家是哪里的,他既撤了差,必是要离开郑城的,你说他会去太平府,还是会回老家去?” 李宗贵抬手抚着额头:“小幺,我让你别打听这种闲事了!容易惹事!” 李小幺将邸抄往李宗贵怀里塞了塞,挽着李宗贵的胳膊,嘻嘻笑着说道:“贵子哥,就打听打听,说不定,还是个好机会呢!走,咱们去那边药铺,买几斤金银花、接骨木、鱼腥草还有田三七什么的,那帮庄稼人练功,要是伤了筋骨,破了皮什么的,用点药也能好的快些。” 李宗贵无可奈何的跟着李小幺进了空荡荡的药铺,一边买着药,一边拧着眉头听着她和药铺伙计叮叮咚咚欢快的说着闲话,该打听不该打听的都打听个没完,偏那些伙计兴致比她还好,能说不能说的,全说给她听。 十几斤药买了大半个时辰,李小幺前前后后都打听明白了,这才将药铺伙计赠送试吃的各种药丸一样样包在药铺伙计给找来的包袱里,足足包了一大包,抱了药包,咬着颗伙计送的大山楂丸当零嘴吃着,和哭笑不得的李宗贵出了药铺。 李宗贵背着十几斤草药,李小幺抱着那一大包药丸走在前头,蹦蹦跳跳的往大车店等李宗梁他们去了。 李宗梁一行几乎和他们差不多时候到了大车店,魏水生背着褡裢,和李宗梁两人空手跟在后头,张铁木和张大壮、孙玉山满脸红光的推着两辆满放着十几个袋子的独轮车,到了大车店门口,张兴旺兴奋的迎过去,几个人利落的将车上的粮食袋子重新理了理,将石坎搬到车上平放捆好,李宗贵将药草堆在另一辆独轮车上捆好,魏水生抱起李小幺放到车上,张铁木四个人,推着独轮车,喜气洋洋的往城外赶去。 路上,李小幺高高坐在独轮车上,舒服的靠着那捆草药,仔细的翻看着邸抄,给李宗梁、魏水生念着邸抄上各种各样的事,谁当了伐梁的将军啦,户部尚书被撤了差了,这郑城新委了知州是谁啦,原来的知州钱文宣因清野不利被撤了差啦?????? 李宗梁和魏水生凝神听着,张铁木听的一脸茫然,这个丫头五爷,这又是什么门道神通? 连吃了两天饱饭,山上就焕发出一派勃勃生机,李二槐又带着会点木匠活的张继旺和孙七弟进了趟城,买了斧头、锯子、凿等木匠工具回来,带着人上山砍了几棵树,忙了两三天,先给李小幺打了张床出来。 李宗梁和魏水生订了章程,给十几个人排了班,轮流到山下值岗,其它的人,除了干活,就是由李二槐等人轮流领着练功,有时候,也带着人到山上打些野物回来,张大姐是个能干的,这样的大冬天,还时不常的寻些能吃的野菜回来,只是不敢走远,李小幺翻着那些树叶草根一样的东西看了半天,一样也不认识。 山上诸人,就连断了腿的石坎,虽说腿不能动,手也没闲着过,山上各人的草鞋,装粮食物品的筐子,都是他编出来的,他打出来的草鞋,比二槐打的穿着舒服,李小幺不穿草鞋,这话是李二槐自己说的。 闲人,就李小幺一个,李小幺让二槐做了张摇椅给她,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把摇椅拖到太阳下,摇着摇椅,晒着太阳看着张铁木和诸山匪们练筋骨、扎马步。扎好了马步,李二槐就开始教招式,李二槐严肃认真、威风凛凛,不管谁,只要有一丝做的不到位,不是肘踹,就是脚踢,只一下,就把人踹倒在地,然后一声大吼,那摔倒的,还得赶紧爬起来重新摆招式。 李宗梁、魏水生和李宗贵每天也是一大早起来先练功,枪刀舞得密不透风,惹得一帮山匪,特别是张铁木,简直是垂涎三尺,忙完了,李宗梁几个有时也站在李小幺摇椅边上,手抱胸前,悠然看李二槐带人练功。 张铁木等人呼呼哈哈练了一阵子招式,李二槐一声令下,众人停下来,聚在一处喘着气歇息,李小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从摇椅上跳起来,挽着李宗梁的胳膊,笑盈盈的说道:“大哥也指点指点他们吧,正好也让我看看大哥的功夫长进多少了!” “你能看出什么?你哪懂这功夫上的事?”李二槐笑了起来,李小幺白了他一眼,只摇着李宗梁的胳膊:“大哥一个人打他们十三个!以一敌十三!” 魏水生笑着揉着李小幺的头,转头看着李宗梁挑了挑眉梢鼓动着:“试试手?” “好!”李宗梁早就有些技痒,痛快的答应下来,那边十来个人从李小幺叫着指点指点起,就凝神听着这边的动静,见李宗梁答应下来,张铁木兴奋的一下子跳起来,急忙挥手招呼着众人。 隆重推荐 第二十五章 新手试水 更新时间:2012-03-02 李宗梁带着笑,随意的走到院子中间站住,转头看着围在自己周围、一脸兴奋的张铁木等人,笑着说道:“我不用手,只用一条腿,不然你们魏二爷要笑话我欺负你们了。” 魏水生背着手,站在院子边上,听了李宗梁的话,笑着摇了摇头,李二槐双手抱在胸前,看着张铁木大声吼道:“好好打!谁要是脓包了,回头三爷单独收拾他!” 李小幺眼睛亮亮的站在魏水生身边,一脸兴奋的等着看热闹,李宗贵闲适的抱着手,挨着李小幺站着,冲着张铁木等人抬了抬下巴,带着丝不屑:“打他们这样的,哪用得着大哥,我去就行!” 说话间,张铁木猛的跺了下脚,挥着拳头,大叫着冲李宗梁扑了过去,李宗梁双手背在后面,抬起脚,极轻巧随意,仿佛就是随便抬了下脚,就正好踢在了张铁木大腿侧面,以力借力,直踢的张铁木又是一个狗啃泥扑倒在地,劲力未消,又往前滑了几步,后面十几个人紧跟着一窝蜂冲上去,李宗梁一只脚又快又准,转着圈一个个踢出去,眨眼功夫,就将十几个人踢倒在地,在院子里倒成一片,捂着痛处,唉哟唉哟的叫个不停,李宗梁掸掸衣襟,笑吟吟的退到了旁边。 李小幺拼命拍着手喝彩,魏水生抬手拍了拍李小幺的头:“这不算什么,他们刚扎了几天马步,也没有半点章法,单凭着一股子蛮力,就这么一窝蜂往上冲,找打的。” 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点着头,看着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的坐在地上,吐着嘴里泥土的张铁木,心情大好,她倒真没想到大哥的身手这么好,早知道这样,前两天就该让大哥狠狠的打他们一顿,这收服人心,特别是象张铁木这样的,要让他服,就得先打得他找不着北,然后再给点甜头,这十五个人,不,十四个,张大姐先不算,她自然有人去收服,这十四个想做山匪的庄稼人,若不收拾的让他们心服口服,她和几个哥哥的这山匪日子就没法过安心。 李小幺又看了两天,稍稍松了口气,这帮人被李二槐狠狠练了五六天,又被李宗梁打了一顿,隔天李小幺怂恿着魏水生又以一抵十三狠打了一顿,魏水生下手可比李宗梁狠多了,直打得李小幺心痛万分的赔了不少草药进去。李二槐章法分明的操练和这两顿打,让张铁木这帮山匪,再看李示梁他们四个,这目光就是从下往上,害怕中透出了信服,算是收服了一半了。 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注意力转到了那些邸抄上,可她手里的邸抄,只有这么几张,原来在太平府的那些东西,除了银子,别的什么也没能带出来,李小幺盘算了大半天,晚上吃了饭,挤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烤着火,说起了郑城前知州钱文宣,也就是那个钱搂子撤差的事。 “小幺又想干什么?”魏水生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李小幺不答他的话,掰着手指算起了帐:“大哥,咱们那匹大走骡,加上那辆车,一共卖了八十三两银子,那天给石坎接腿买药、买粮食,买油盐,又买了两辆车,那一天,就去了十五六两银子,二槐哥又买了那些锯子啊什么的,又去了二两多银子,现在咱们统共只余了六十多两银子,上回买的粮食,吃到今天,也没多点了,最多后天,又得进城去买粮食,咱们这二十个人,我算过了,一天光吃,最少也得四百个大钱,两天就是一两银子。” 李宗梁笑着正要说话,李小幺拍着他的胳膊:“你先听我说完。照理说,这六十两银子,光吃粮食,也够吃三四个月的,可大哥看看,那帮子穷山匪,没衣服没鞋的,鞋子就算了,穿草鞋吧,可衣服呢?这已经是腊月了,再不添衣服,离开火堆就撑不住了,还有被褥,也得添些吧,总不能一直这么靠人挤人取暖吧?我算着,就照一人一套棉裤棉袄,不多说,三斤棉花算吧,光棉花,一个人就得两百多个大钱,两人一套被褥,再便宜,光棉花这一项,就得十四五两银子吧。” “一人三斤棉花不够!都是大男人,三斤棉花也就一件薄棉袄,这哪够一身棉衣服?不够!”李二槐打断李小幺的话纠正道,李小幺叹了口气,摊着手说道:“二槐哥别那么讲究了,先凑和着吧,就这样,再加上布,这一项,就得去掉将近三十两银子,这事,还耽误不得,得赶紧去郑城买回来,就只剩三十两银子了,满打满算吧,也就是吃上两个月,连冬天都过不去,还得不能出事,要是有点什么事,这银子眨眼就没了。” 李宗梁眉头紧皱起来,看着李小幺没有说话,魏水生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小幺有什么打算就直说吧,我和大哥听着呢。” 李小幺看看魏水生,又转头看看李宗梁,低低的嘀咕道:“我不过算算帐,又没想什么,真是的,好吧,是水生哥让我说的,大哥可别怪我!” “你说吧。”李宗梁有些无奈的说道,李小幺转身从床上模过那卷邸抄,翻了翻,找到那张写着钱文宣撤差的邸抄,递给李宗梁,点着钱文宣的名字说道:“这个人,那天我和贵子哥打听过了,外号钱搂子,在郑城这几年,好事一点没干,净搂钱了,郑城地皮都被他刮薄了三尺,这回因为清野不利,被撤了差,新任知州再过半个月就到了,新知州一来,他就得离开这郑城,要么回去老家,要么就是去太平府再寻门路求复出,我和贵子哥打听了,他老家是信阳那边的。” “小幺想打他的主意?”魏水生眉头拧到了一处,李小幺点了点头:“就他最合适,他那么能搂,有银子是不用说的了,这银子还是不义之财,取不伤廉,咱们这可是劫贪济贫,拿得理直气壮,这是一,二来,他这银子是贪来的,这趟又是撤了差使走的,就是被劫了,必定不敢声张,就是声张,他一个撤职的贪官,也张罗不出大事来,咱们也不多劫,拿一点就行,不让他太心疼,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小幺这话说的是不错,可这银子,咱们哪能劫到手?人家可是深宅大院里的官家!”李二槐瞥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也不理他,只转头看着魏水生,魏水生皱着眉头,手里的棍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火,沉默了一会儿,才看着李小幺说道:“往太平府和信阳去的路,是都经过这笔架山,可咱们这西山脚下是条小路,又偏僻又不好走,这钱搂子要走,必定要走东山脚下那条官道,东山是人家黑虎寨的地盘,咱们可惹不起。” “我有法子!肯定能成!”李小幺听了魏水生的话,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转头看着李宗梁期待的问道:“大哥的意思呢?” 李宗梁看着旺旺的火堆,沉默了半晌,转头看着李小幺,点了点头,李小幺兴奋的一只手挽了李宗梁,一只手挽了魏水生,一边笑一边说道:“咱们既落了草,总得有点落草的样子,得发个利事才象样子么!这事吧,我是这么想的??????”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难得的天没亮就爬了起来,魏水生用独轮车推着李小幺,李宗贵带着张狗子和姜顺才跟在后头,一行人往郑城赶去。 张狗子和姜顺才是李小幺冷眼瞄了这些天才挑出来的,张狗子今年只有十六岁,是那群山匪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人还没长开,极瘦小,看着仿佛只有十三四岁,眼神灵动,伶俐讨喜,手脚极麻利,爬树爬得飞快,最大的长处就是学话,学李二槐他们说池州官话,学的仿佛就是土生土长的池州人,李小幺极欣赏他这个长处。 姜顺才今年十七岁,和张狗子相反,长相倒和李二槐有些象,墩墩实实的,浓眉小眼,厚嘴唇,看着一脸憨厚,可心里头,一肚皮鬼主意,听人说话,三分话能听出七分音来,这十五个人里头,就数他心眼最多。 下了山,上了官路,太阳暖洋洋的照着赶路的行人,李小幺坐在车上,笑语盈盈的和张狗子和姜顺才说着闲话:“听说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原来是黑虎寨的地盘?” “嗯。”姜顺才看了张狗子一眼,谨慎的答道,李小幺眯着眼睛笑着,接着问道:“我想听听这黑虎寨的事儿,听说这黑虎寨的大头领,是个大侠,专门劫富济贫?” 张狗子和姜顺才笑了起来,姜顺才看着张狗子,等他先说话,张狗子咧嘴笑着:“没听说他济过什么谁,黑虎寨的孙大头领只做大生意,穷人哪有钱让他劫?要做大生意,当然只能专门劫富!” 隆重推荐 第二十六章 打听 更新时间:2012-03-03 “我还听说这个孙大头领,最恨贪官了,只要有贪官从他山下过,他必定不会放过,也是真的?”李小幺眯眯笑着接着好奇,姜顺才眨着眼睛,看看李小幺笑起来,张狗子嘴咧得更大了:“五爷这是听谁说的?瞎掰!俺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哪路山匪敢跟官家作对!那孙大头领再厉害,他也不敢对上官家!” “我真听人说过!你听说过没有?”李小幺极认真的肯定了一句,转头看着姜顺才问道,姜顺才一边憨笑一边摇头:“五爷听谁说的?孙大头领要真敢劫官,还能好好儿的在笔架东山呆着?老早被抄了老窝了,这郑城这么多的兵!” 李宗贵替换下魏水生推着车子,魏水生转过头,远远看了看笔架东山,这事得谨慎再谨慎,可不能得罪了笔架东山,孙大头领不敢得罪官家,可欺负他们这帮新手,必定不会心软手软。 几个人进了城,在离城门最近的大车店歇下脚,李小幺叫过张狗子和姜顺才,一人递了二十个大钱过去吩咐道:“你们两个分头去打听,三件事,一,这郑城一共有几家镖行,什么字号,总号在哪里?当家的什么来头;二,这郑城有几行、几团、几作,头家是谁,有没有市头,市头在哪里。” “五爷,啥叫市头?”张狗子和姜顺才眨着眼睛问道,李小幺一时气怔,她这个正宗天外来者都知道的东西,这两个本地土货倒不知道了,李宗贵笑着替两人解释道:“他们都是乡下人,哪知道这城里的规矩,咱们原来在??????不就常看到那些乡下来的,见看菜上来就动筷的?你就耐着性子教一教,说清楚了他们才好办事。” 李小幺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两人问道:“什么是行,知道不?” “知道!听我爹说过,酒有酒行,炭有炭行,这酒坊、炭窑进城卖酒卖炭,得先到行里报一声,交了会钱才好出去卖,官府有什么事,都有行里应着。”姜顺才忙抢着解释道,张狗子如点头虫般,听姜顺才说一句点一下头,李小幺用手指抵住张狗子的额头:“点一下就够了,你头不晕我看着晕头!那团、作呢?” “就是行!酒叫酒行,那卖花偏就叫花团,卖鱼的叫鱼团,前年我哥娶嫂子,我跟我爹进城买过一回鱼,就在鱼市里,买了鱼,要到团里称份量,我有个远房的表舅,跟人当了金银匠,他们也有行会,叫作,金银镀作,我小时候听他说过一回!”姜顺才一口气说得顺溜。 李小幺满意的点了点头,仔细解释道:“听好了,那叫行的,都是过了官路的,那行头,都是官府里备过名字的,勉强算是沾了点官身!这一样好打听,必是众人皆知的,那团和作,可就跟官府搭不上边了,都是官府不管的行当,这团头、作头,要么是大家推出来的,不过这样的不多,多是地头蛇占了去敛钱的,比如你说的那个鱼团,那卖鱼的卖了鱼,是要交份子钱的,你们两个去仔细打听了,这郑城里,有几家行,几团几作,头家是谁,至于这市头,顺才刚才说的那个称鱼的地方,就是鱼团的市头,还有青果团,这样的,市头都是在行市里,打听起来也容易,还有些,象那些金银镀作、腰带作、篦刃作,都是走街串巷的小手艺人,这样的,多是借着哪家茶坊,逢五逢十的聚到一处说说事,这些,就得用些心才能打听清楚了。” 姜顺才和张狗子满脸敬仰的仰头看着李小幺,他们五爷,懂的可真多! “第三件要打听的,是问清楚这郑城里有几处瓦子勾栏,各家出名的哪一样,是小唱、幻术、还是杂剧,还有,最红的妓家是哪一家,好了,就先打听这些,记着,悄悄的打听,别逮着人傻问,这打听事,可不能让人觉出你是在打听事,明白不?”李小幺继续交待道,张狗子和姜顺才一起点着头:“明白,五爷的意思,就是打听也不是打听,那是随口说到的!” 李小幺满意的点了点头夸奖道:“果然明白,一点就通!我这挑人的眼光当真不差!” “那是那是!”姜顺才和张狗子极其狗腿的奉承道,魏水生和李宗贵一边笑一边摇头,李小幺挥了挥手:“既然明白了赶紧去吧,两个时辰后,不管打听了多少,都得回到这大车店里,晚不得,可也早不得,跟着五爷我做事,说什么时辰必就是什么时辰,半分错不得!听到没有?” “五爷放心!”两人答应着,小心翼翼的收了钱,转身各走一边,干活去了。 魏水生背着手,看着两人走远了,才和李小幺、李宗贵一起,寻着几家旧衣铺子,给大家买棉衣、被褥去了。 三个人锱铢必较的跑遍了郑城大小旧衣铺子,买齐了棉衣被褥,回到大车店捆好,刚坐下喝了杯茶,姜顺才和张狗子就扣着时辰,一前一后回到了大车店。 李小幺凝神听了两人打听来的信儿,转头看着魏水生,带着丝得意的说道:“我就说吧,这么个地方,来来往往的大商队都是经过路过,哪有到这里再雇镖师的?这镖行必定不多,果然吧,就这一家,总号还在信阳府,不过一家小分号。” 魏水生笑着也不答话,只示意李小幺:“赶紧交待了,咱们还得赶紧赶回去,天色不早了。” 李小幺转身看着姜顺才和张狗子吩咐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回去了,就留在这郑城,我每人每天给你们二十个大钱,这是明天的,后天的钱,你们两个午正到这大车店,五爷我每天派人给你们送钱过来。” 姜顺才和张狗子莫名其妙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转头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往下吩咐,李小幺不动声色的左右看了看,接着交待道:“你们两个,就看着那家镖行,从明天起,镖行每天接了几桩生意,谁托的,到哪里,都要打听明白了,从大后天正午起,每天说给带钱给你们的人,记着,只说两样:谁家,到哪里,旁的,一个字也不能多说,谁多说一个字,五爷我就扣谁一个大钱!听明白了?” “明??????明白了!”姜顺才和张狗子缩着脖子,苦着脸答道,李小幺心里微动,挑着眉梢笑着问道:“那回打得你们满山跑的,就是这家镖行?” “哎!是信阳??????总号,五爷,您看??????”姜顺才胆怯的看着李小幺正要往下请求,李小幺抬手止住他的话,弯着眼睛笑得姜顺才和张狗子眼睛发花,李小幺笑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道:“如此正好!倒是个难得的机会,这一场过后,你们两个,也许就能有点样子了,听好了!既是这样,也不用我多交待,这趟活,你们也该明白得很,若是让镖行发觉了,嘿嘿。” 李小幺看看张狗子,又看看姜顺才,沉默片刻,才接着说道:“你们就等着坐牢,说不定还要杀头!别指着五爷救你们,一来五爷不救笨蛋,二来,五爷就是想救,也没那本事。” 李宗贵转过头,耸着肩膀笑个不停,魏水生看着苦相满脸的姜顺才和张狗子,温和的交待道:“你们没和他们照过面,再说又是总号的镖师,只要小心着些,没什么事,做这谍报的事,就是小心二字,这趟差使没大风险,只要小心些,就没大事。” 姜顺才眼睛越睁越大,咽了口口水,瞪着魏水生,又转头看看和自己一样圆瞪着眼睛的张狗子,做谍报!这是做谍报!他们两个这是做的谍报! “就他们这点子事,还能叫谍报?还不够丢人呢!”李小幺瞄着圆瞪着眼睛的两人,撇着嘴不屑的说道:“你们两个,有点出息!别给五爷我丢人!” 姜顺才又咽了口口水,不停的点着头,张狗子下意识的转头看着左右,仿佛想夺路而逃,李小幺伸手重重打在张狗子头上,低声训斥道:“看什么看?!” 张狗子立即目不转睛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恨恨的吐了口气,收了笑容,慢慢眯起眼睛,伸出食指,用长指甲在张狗子脖子动脉处轻轻划过,声音清淡中透着阴森,低低的威胁道:“既跟了五爷,就死心塌地跟着,若错了一星半点,爷就这么??????放干你的血。” 张狗子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仿佛李小幺用的不是指甲,而是锋利无比的利刃,姜顺才看着转眼间就阴冷无比的李小幺,惊恐的不停的咽着口水,连声保证着:“五爷,爷,放心,不敢,爷不敢。” 李小幺缩回手,弯着眼睛,笑容绽放如春风乍起,指着旁边条凳上放着的棉衣裤和两双鞋,温和的交待道:“这是你们两个的冬衣,还有鞋子,换上吧,这城里吃食、住处,件件都贵,二十个钱可不多,好好算计着用,还有,若有大事,就跟送钱的人说,想见五爷,听到了没?” 隆重推荐 第二十七章 放风 更新时间:2012-03-03 两个老实巴交的庄户小子,被李小幺吓得大冬天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齐上前抱起棉衣鞋子,连头带上身一起点着,哪还敢多说半个字。 李小幺晃着腿,坐在独轮车上,和魏水生、李宗贵一路说着话,赶回山上了。 回到山上已经过了戌末了,李小幺累的困的呵欠连天,勉强洗洗就钻到被窝里睡下了,外面分衣服分被褥,喜庆的沸反盈天,也没能打扰她的呼呼大睡。 魏水生带着笑站在后面,看着李二槐和张大姐比划着给大家挑着各自合适的棉衣,看着大家抱着被褥、兴奋的大呼小叫,热热闹闹的进屋铺陈去了,在黑暗中往后退了几步,走到山崖边,靠着块大石头,茫然而落寞的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李宗梁从后面过来,伸手拍了拍魏水生的肩膀,魏水生回头看了眼李宗梁,往边上让了让,李宗梁也靠到大石头上,和魏水生并肩仰头看着寂静又热闹的星空,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劝魏水生,又象是在劝自己:“别想那么多,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乱世里,能有什么法子?爹和娘,还有小栋小福他们,也不知道??????这人死了,到底有魂没有?” “有!”魏水生声音极低却极肯定的答道,突然垂下头,抬手捂着脸,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大哥,今天在城里,幺妹,不是幺妹,幺妹??????幺妹??????”魏水生松开手,满脸泪痕的看着李宗梁,话却说不下去了。 李宗梁愕然看着魏水生,手足无措的呆了片刻,没等他说话,魏水生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泪水,勉强笑着说道:“我没事,吓着大哥了,没事,这一阵子,事多,我心里头乱,又总想起师父师娘,还有咱们李家村,老是想从前,没事,没事,回去吧,天晚了,该回去歇着了。” 魏水生一边说着,一边趔趄了两步,也不管李宗梁,顾自转身奔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早早爬起来,叫了会点木匠活的孙七弟过来问道:“你到笔架东山下的张王庄走过亲戚?” “走过,好几年前的事了,是??????”孙七弟殷勤的问一答十,李小幺抬手止住他的话,递了个粗布荷包过去吩咐道:“你今天进趟郑城,办几件事,先拿着这个,这里头是四十个大钱。” 孙七弟忙接过荷包,看着李小幺,等着下面的话,李小幺看着他,曲着手指头,一字一句的吩咐道:“你今天进城,做三件事,一,你会木匠活,进城去泥巷东头木作市,上回你们三爷带你去过一趟,仔细看看木器行情,什么木头都是什么价,有什么新鲜的家俱样子没有,这是第一件事,记住了?” “记下了!”孙七弟跟着曲着手指答应道,李小幺曲起第二根手指,继续交待道:“第二件事,这打听事,别光打听,多跟人闲聊聊,多聊!记着,一定要聊一聊笔架东山的孙大头领,好好夸夸,三句话,一定要夸到:孙大头领是大英雄大豪杰,最恨狗官贪官,是个大好人!这一趟,至少要对五个人说过这三句话!对了,若有人问,就说你是笔架东山下张王庄的。” 孙七弟半张着嘴,茫然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也不跟他解释只言片语,只冷着脸问道:“听清楚没有?再说一遍,第二件是什么事?” “听清楚了,第二件事,多跟人聊,夸孙大头领,是大英雄大豪杰,最恨狗官贪官,是大好人,至少夸五个人,俺是张王庄的。”孙七弟曲着手指重复道,李小幺舒了口气,果然,这能逃出命的,都不笨! “第三件,午正一定在赶到城门口的崔家大车店,等着张狗子和姜顺才,把这荷包给他们两个,把他们两个的话捎回来,记着,他若说了谁家什么地方的,你一定要多问几句,问清楚了,谁去的,什么东西,反正,你能想的都问一遍,一定要问出来,回来告诉我,听到没有?”李小幺继续交待道,孙七弟这事听得明白,笑着点着头:“五爷放心,俺都听清楚了,三件事,绝错不了!“ 李小幺舒了口气,又排出十个大钱,递到孙七弟手里:“这是你今天中午的饭钱,晚饭赶回来吃吧,记着,那夸奖的话,至少说给五个人听,回来告诉我,说给哪五个人了,一个也不能少!” “五爷放心!必定错不了!”孙七弟喜笑颜开的接了钱,十个大钱的午饭钱!能吃顿肉了!真是上好的差使!孙七弟咽了口口水,仔细收好钱,急奔下山,往郑城去了。 晚上,李小幺面无表情的听着孙七弟转着张狗子和姜顺才的话,咬着牙,狠狠的将第二天的四十个钱里扣了二十四个大钱出来,多话就得饿着! 从这天起,山上十五个庄户山匪,除了断了腿的石坎和脸圆的实在让人过目不忘的张铁木,就连张大姐,也都去了一趟郑城,照着李小幺的吩咐,分别去了鱼市、花市、青果市等各个市,甚至佣作行,再有就是各个茶坊,到处夸奖着孙大头领是最恨狗官贪官的大英雄大豪杰,然后再带些人名和地名回来,张狗子和姜顺才果然不是笨人,连扣了两天钱,就醒过神来,无论去的是谁,再怎么问,半个字也不肯多说了。 腊月过了大半,姜顺才捎了信来,要见五爷。第二天一大早,李小幺裹得厚厚的,坐了独轮车,和魏水生、李宗贵一起往郑城赶去。 巳正刚过,一行人就进了城,刚进大车店,姜顺才就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奔出来迎了上去。 大车店正是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四个人进了店,放好车子,姜顺才熟门熟路的引着三人转到旁边一处角落里坐下,李宗贵招手叫了掌柜过来,要了四碗茶汤。 姜顺才挨着李小幺坐下,眼风瞄着左右,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五爷,他们信阳总号来人了,来了七八个镖师,有一个,上回从咱们那,过过。” 李小幺松了口气,示意姜顺子先喝茶汤,见他一口气喝了半碗茶汤下去,才看着姜顺子,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细说说,有什么想头也说说,这信阳来了人,为什么要见我?” 姜顺子看着李小幺,眨了几下眼睛,舌忝了舌忝嘴唇,咧着嘴无声的笑着,低低的说道:“五爷一天四十个大钱让我和狗子看着那里,肯定是想带着咱们做笔大生意,这快过年了,信阳府那边空身来了几个镖师,肯定是这边有大买卖,这事,得赶紧告诉五爷您。” 魏水生挑着眉梢,带着丝惊讶看着姜顺才,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拍了拍姜顺才的肩膀夸奖道:“有长进!这就对了,做事,得动脑子,不能光用蛮力,动脑子才能办大事,挣大钱!再说说,还有什么要禀报给五爷我的?” “五爷,我和狗子轮着班盯着镖行里头,这信阳府来人前后,镖行接的活不多,都是小活,一两个镖师就上路了,除了这些,没见其它人上门啊,这单大生意,我和狗子没盯到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盯漏了。”姜顺才一脸苦恼的看着李小幺,身子动了动,浑身不安却又不敢不说,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又停了半晌,才看着姜顺才解释道:“这也平常,这样的大生意,都是差人叫了镖行上门去说的,你自然守不到。” 姜顺才长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汤,一口气喝了,李小幺将自己面前的茶汤推给姜顺才:“早上没吃东西?把这碗也喝了吧,我不喜欢这个味儿。” 姜顺才连连点着头,也不客气,端着李小幺那碗动也没动过的茶汤,一口气喝了,抹了抹嘴,看着李小幺问道:“五爷,下一步怎么办?” “信阳来的那几个镖师,每天出不出门?” “出!他们日子过的舒坦!每天一早一晚都出来,到处找茶坊喝擂茶,还有梅花酒,天天去!”姜顺才羡慕的说道,李小幺看着魏水生,魏水生垂了垂眼皮,李小幺转头吩咐姜顺才道:“你去看看,他们这会儿在哪一处,去了多长时候了,赶紧过来说一声,快去!” 姜顺才点了下头,立即跳起来奔了出去。 不大会儿,姜顺才就奔了回来,轻轻喘着气:“五爷,在柳叶儿茶坊,刚刚去。” “嗯,你和狗儿先回家吧,这几天辛苦了,好好歇一歇。”李小幺打发了姜顺才,三个人站起来出了大车店,转过几条街,寻了家脚店住了进去。 隆重推荐 第三十二章 前因后果 更新时间:2012-03-07 祭了祖,收好供品供桌,众人兴奋而活泛起来,吃了一夜,喝了一夜,守了一夜,个个倒是精神十足,眼巴巴的看着李宗梁等人,往年在村里,这大年初一到十五,是要玩足半个月的,从东村玩到西村,那脚快腿长的,结着伴,能一路玩进郑城去。 李宗梁低低的魏水生商量了几句,将十五个人排了三班,轮着放出去闲逛去,李小幺吩咐姜顺才和张狗子抬了早就准备好的柳条小筐过来,站在自己身边,从里面取了荷包,挨个派发着过年的利市红包,一人五百个大钱,院子一片喧嚣的议论,捧着荷包,叮叮当当的数着里面一枚枚崭新的铜钱,喜得眉开眼笑,这才是实实在在的钱呢,前些天那一地金子,金子离自己太远,怎么看着都不象是自己的,嗯,金子是五爷的,这叮当作响的铜钱才是自己的。 张大姐收拾好灶台,撩起围裙擦着手,一路小跑奔到门房外,伸头张望着,看着头一拨下山进城闲逛的人兴奋雀跃着在山路上叫着跑着,抬手抹了抹眼角,没几个月前,他们这些人,差点就要饿死,如今竟过的比原来在村子里的时候还强,这日子,有吃有穿有钱花,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日子? 李小幺咬着粒姜丝梅,瞄着探头看着山下的张大姐,用脚尖旋了个半圆,转身看着正和张铁木说着话的李二槐,眯眯笑着叫着李二槐:“二槐哥,你还没去过郑城吧?” “嗯!”李二槐转过身,点头答应着,李小幺跳到李宗梁身边,拉了拉他建议道:“咱们都去逛过好几趟郑城了,就二槐哥一趟也没去过,今天正好城里也热闹,让二槐哥进城去逛逛吧。” “小幺又想进城逛逛了?”魏水生一边笑一边接过了话头,李小幺白了他一眼:“不是,我要想去就直接说了,哪用绕这样的弯子?” 李宗梁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头,笑着赞同道:“小幺说的对,咱们几个,就二槐没进过城,二槐一个人逛也无趣,要不??????” “让张大姐和二槐哥一起去吧!咱们山寨里,就数大姐最辛苦了,天天起得最早,睡的最晚,张大姐进城逛逛,今天正月初一,卖珠花头簪什么的最多不过,大姐去逛逛挑挑,多买几件回来,嗯,再给我和大哥一人买一顶软角幞头回来。”李小幺一迭连声清脆的说道。 张大姐眼睛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模了模发髻,正要说话,李宗梁已经答应了下来:“小幺说的对,大姐天天忙前忙后,也辛苦了,这大过年的,就出去逛逛玩玩去。” 张铁木垂涎着正要说话,李小幺抬手止住了他:“你就算了,哪儿也不能去!你这圆脸圆眼圆鼻子,看一眼就忘不了,每次打劫还都是你冲在最前头。” 张大姐急忙拉住张铁木:“铁木哪也不能去,就在咱山上呆着,你想要啥,俺给你买回来。” “俺也没想下山,俺不过就是想想。”张铁木嘀咕了两声,也知道李小幺说的是实情,半分不敢发倔筋,李小幺也不理他,伸手拉过张大姐:“大姐别耽误辰光了,赶紧梳洗打扮好,再赶紧下山进城,我去给你找个垫子,让二槐哥用车子推你进城,大姐赶紧去梳洗去,打扮的漂亮些!” 李小幺兴致高昂的将张大姐推回去梳洗,又拖着李二槐,给他换了身新衣服,重新梳了头,打扮的精精神神的,姜顺才早就将独轮车推出来,在车上绑好了垫子,张大姐梳洗干净,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干净利落,看着极是舒服。 李小幺将李二槐拉到一边,悄悄往他袖子里塞了个荷包,低声说道:“二槐哥,荷包里有二两碎银子,你给张大姐买点珠花头簪什么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你就买给她,可别心疼钱,咱们有钱呢。”李二槐袖了荷包,点头答应了,推了张大姐,一路说笑着往山下去了。 李小幺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的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山下去,李宗贵紧挨着李小幺,也抱拳探头看着两人,又回头看看李小幺,再转头看看张铁木,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张大姐可说过,一定要先看着她弟弟成亲,续了他们老张家的烟火。” 李小幺转头瞄了李宗贵一眼,仿佛没听到他的话,甩着胳膊晃回去继续睡觉去了,昨晚上被他们吵得一夜没睡好,大清早又被李宗梁拖起来祭祖,这会儿山上清静了,她得回去补觉去了。 这个富足的年从三十一路吃喝玩乐到十五,出了十五,这年就走得没影了,李宗梁约束着众人,该练功的练功,该干活的干活,魏水生带着孙七弟等几个谨慎会侍候牲口的,去了趟郑城,又添了辆太平车和两头牛,这两辆太平车从出了十五就没闲着过,一天一趟,天天从郑城往山上拉东西回来,什么芦席、竹檩条、瓦片、木头等,或是现成的家俱、被褥、帐子、窗帘、锅碗瓢盆等等东西回来,众人忙了将近一个月,总算将院子、屋子真正收拾了出来,五间正屋和厢房都盖上了崭新的青瓦屋顶,装好了门窗,上了油漆,屋子里漫了一色的青砖地,窗户上糊了上好的棉纸。 李小幺和李宗梁五人搬进了那五间上房,正中一间做了客厅,李小幺占了最东边一间,李宗梁和魏水生各占一间,李二槐和李宗贵合住一间,李小幺进了几趟城,亲自挑了自己和哥哥们用的床、桌、柜回来,又挂了窗帘、帷幔,一时间,新家气象十足,颇有样子了。 张大姐占了东厢头一间,张铁木等人两人一间,各自住下,厨房也添齐了东西,山上气象焕然一新,有钱就是好办事。 直忙进二月,眼看着山上色色妥当了,李宗梁等人舒了口气,一边专心带着众人练功,一边隔几天进趟城,打听着妥当长远的营生。 二月中,李宗贵、李小幺带着张狗子,孙七弟赶着太平车,一大早就从山上出发,往郑城采买粮食、油盐等物。 李宗贵和李小幺买好东西,吩咐孙七弟和张狗子看着装车,两人晃出来,先去府衙门前的分茶铺子买了邸抄,李小幺又去了趟药铺同,和药铺伙计以及掌柜打了招呼,说了一会儿话,才出来,沿街看着热闹,一路往大车店会合张狗子他们了。 转过几条街,离镖行门口不远处,李宗贵脚步顿了顿,示意着李小幺,李小幺也已经看到了正从镖行出来的一个中年镖师,短打扮,三十岁上下,中等个,极精壮,面相有些阴鹫,可不就是那天在柳叶儿茶馆见过的信阳府过来的镖师! 两人对视了一眼,信步跟在镖师后面,一路跟进了柳叶儿茶馆,两人放慢脚步进去,寻了处离镖师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要了两碗杏仁擂茶,一碟子云片糕,如茶馆里其它人一般悠悠闲闲的品着茶,低声说着话。 镖师一个人大马金刀的坐着,阴着脸只顾埋头喝着碗八宝擂茶,喝完了一碗茶,又要了一碗,茶博士刚将第二碗擂茶送到,茶馆门口进来位穿着承信郎军服,斜挎着柄马刀,二三十岁的年青将官,将官站在门口,转头四看,镖师急忙站起来招呼道:“师弟,这里。” 将官笑着几步过来,要了茶,打量着镖师笑着说道:“师兄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这刚出了正月,郑城就有大生意了?” “哪是生意上的事,倒是件麻烦事,还是年前那趟镖。”镖师停住话,看着茶博士摆放茶水点心,直看着茶博士放好离开了,才接着说道:“年前钱大人那趟差使,出了点小茬子,还得请师弟帮帮忙。” “师兄只管说。”将官喝了口茶,示意着镖师,镖师声音低的断断续续几乎听不清楚:“去年在笔架山,出了一点小事,伤了几个人,东西倒也算没少什么,钱大人也没话说,就是伤了人??????总是麻烦,这事??????师兄月兑不得干系,我想来想去,必是东山??????那拨人,再没别处了??????总不能这么算了,往后这江湖上还怎么行走?师弟这边??????” 镖师干脆俯到了将官耳边嘀咕起来,将官眉头渐渐皱起,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仔细思量了半晌,呼了口气,带着笑低声说道:“倒是巧了,前几天大帅还说要练练兵,若能再顺带着??????”将官边说边捻着手指。 “对对对!一举两得,东山上可肥着呢。”镖师脸上放出光来,声音也高了起来,将官伸出一根手指,镖师哈哈笑着,连连点着头:“喝茶喝茶!师弟今晚上别回营地了,咱们师兄弟乐哈乐哈去,你别说,这郑城虽小,红香楼那两个姑娘,味儿还挺足!”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三章 春秋笔法 更新时间:2012-03-08 “今晚不行,我得赶紧赶回去,这事得先找个机会跟我们将军说一说,事不宜迟,师兄能住几天?我安顿好这事,再进城和师兄吃酒。”将官笑着推辞道,镖师从怀里模了只小小的靛蓝荷包出来,从桌子上推到将官面前,笑着说道:“多住几天也没事,等这事结了我再回去,这里,师弟拿回去用,总要打点打点。” 将官也不推辞,收过荷包袖好,喝着茶,又和镖师闲话了几句,两人站起来,出了茶馆,抱拳告辞,各自回去了。 李小幺和李宗贵瞄着两人出了门,也结了帐,跟了出来,见两人一南一北各自走开,李小幺示意着李宗贵:“一人一个。” 李宗贵伸手拉住李小幺:“大哥说过,不能让你一个人落了单,我也不放心你,那个不用看了,咱们看住这个就行。”李宗贵说着,抬着下巴示意着将官离开的方向,李小幺重重叹了口气,也不坚持,和李宗贵一起,远远缀在将官身后,出了北门,走了两三百步,周围已经没有了商贩,行人也渐渐稀少,两个人不敢再跟,站在一处卖烤羊头的小摊前,买了十个钱的烤羊头,一边装模作样的等着羊头肉现烤出来,一边瞄着那将军的去向,看着他一直往北边的大营回去了。 李宗贵捧着包烤羊头,两人转身进了城,一路急赶到大车店,张狗子正焦急万分的站在大车店门口,掂着脚尖,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着,见两人过来,长长的松了口气,急忙迎上去,接过李小幺手里的大包小包,又要去接李宗贵身上挂着的大包小包,李宗贵拧着眉头,示意他不必,三个人回到太平车旁,放好东西,不敢再多耽误,李小幺跳上车,孙七弟吆喝着牛,出了南城门,一路往笔架西山回去。 李小幺掂了块烤羊头尝了尝,将手里的荷叶包递给了张狗子:“味道不错,你和孙叔尝尝。”张狗子眉开眼笑的接过荷叶包,两步跃到车前,和孙七弟你一块我一块,片刻就吃了个精光。 离笔架西山不远,天色已经渐渐昏暗,李小幺跳下车,拉了李宗贵,落后十来步,低低的说道:“这事,回去别跟大哥和水生哥说了,反正跟咱们也没关系。” 李宗贵脚下微微顿了顿,正要说话,李小幺挽着他的胳膊,接着说道:“贵子哥你想啊,大哥是个侠义性子,讲究最多,这事要是让他知道了,他必定要想法子跟笔架东山去说啊,或是要做别的什么什么的,可这事说不得,一说,人家不就知道是咱们做的好事啦,我看,算了,还是别说了。” “这不行,这事,咱们不好瞒着大哥,小幺,这事无论如何不能瞒着大哥,你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你放心,大哥虽说侠义,也不是那拘泥不化的。”李宗贵摆着手,断然否定了李小幺的提议,李小幺也不坚持,眼珠微转,摇了摇李宗贵的胳膊说道:“好吧,我听贵子哥的,不过,让我跟大哥说,我说的对,你就点头,说的不对,你摇头就是,不能插话,让我跟大哥说!” 李宗贵被李小幺摇得来回晃着,只好点头答应道:“好,不过你不能乱说,有一说一。” “那你放心,我李小幺从不说谎,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是二。”李小幺笑眯眯的保证道。 几个人离笔架西山还有两三里路,张大壮带着两三人,提着长枪,远远迎着接了过来,一行人回到山上,吃了饭,李小幺给几个哥哥各泡了杯茶,蹭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坐下,拉了拉李宗梁,低声说道:“大哥,我和贵子哥今天又碰到信阳府过来的那个镖师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立即警惕起来,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往下说,李小幺瞄了李宗贵一眼,转身拉了拉魏水生,细声细气的说道:“水生哥,你还记得吧,去年咱们在柳叶儿茶坊见过一个信阳来的镖师,就是那个镖师头儿,阴鹫脸儿的那个,今天见到的就是他,上回他不是说,不给笔架东山孙大头领送年礼了,说反正一年也不从他山下走几回,还说他有个师弟领着兵正驻在郑城呢,不怕孙大头领翻脸,那份年礼就被他和那几个镖师私分了。” 魏水生失笑起来,伸手拍了拍李小幺的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话多了?赶紧说正事。” “嗯,”李小幺乖巧的答应着,转头看着李宗梁,接着说道:“今天我和贵子哥刚转进镖局那条街,正正巧看着他从镖局出来,倒吓了我和贵子哥一跳,一路盯着他进了柳叶儿茶坊,然后来了个将官,听说话,还真是他师弟,后来就说到笔架东山,不过他说话声音太轻,我和贵子哥也没听全,那将军说,他们大帅想练练兵,若是还能这样。”李小幺学着将官捻着手指:“就更好了,那镖师就说,笔架东山可肥得很,还说,不然他在江湖上还怎么行走。” 李小幺的话嘎然而止,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了一会儿,看着李小幺问道:“没了?” “嗯。”李小幺点了下头,魏水生看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拧着眉头的李宗贵,李宗梁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魏水生:“只怕是孙大头领没收到年礼,找到镖局去说话了,这样的银子哪里能贪?这几个镖师也是胆子太大。”说着,叹了口气:“笔架东山也是招了无妄之灾。” “也算不得无妄之灾,笔架东山孙大头领名声在外,就算没这事,说不定哪天不是这个大帅,就是那个大帅的,也要拿他练了手,多好的事,又练了手,又发了财,又为民除害添了功劳。”李小幺忙接过了话,李宗梁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李二槐吩咐道:“你去叫铁木,还有顺才过来,咱们得好好商量商量,得防着这帮官兵打完东山,再顺手牵了咱们西山。” 李二槐答应着,急忙跳起来奔出去叫人去了,魏水生上下打量着老老实实的李小幺,站起来,招手叫着李宗贵:“贵子跟我出来一趟,有话问着你。” 李宗贵答应着,急忙站起来跟了出去,李小幺比李宗贵跳得还快,抢过去挽住魏水生的胳膊叫道:“我也要听!”魏水生拎起李小幺按回椅子上:“不是你听的话,安生坐着。”李小幺眼巴巴的看着李宗贵跟着魏水生出了门。 李二槐带着张铁木、姜顺才进来刚刚坐下,魏水生和李宗贵也一前一后进了屋,李宗梁看着张铁木和姜顺才交待道:“刚得了信儿,官兵这一阵子也许要清剿笔架东山,咱们得万分小心,顺才,你和狗子,嗯,再算上赵五哥和六顺,你们四个,轮流到鹰嘴石那里看着北边的动静,千万大意不得。” “大爷放心!”姜顺才干脆的答应道,李宗梁看着张铁木交待:“你带着人,明天早上带人把粮食搬到山洞里,放到那个小洞里藏起来,再交待下去,一阵子,任谁不准下山。” 张铁木忙答应了,李宗梁呼了口气,正要挥手打发两人离开,魏水生笑着交待道:“还有,铁木出去就交待下去,从今天晚上起,各屋不准再点灯,院子里的灯笼也全熄了,最好别让人看到咱们这山上有人住着。” “哎!”张铁木重重答应道,见李宗梁和魏水生没有别的交待了,和姜顺才出来,各自忙去了。 魏水生起身关了门,将桌子上的灯移到地上,看着李宗梁,沉声说道:“大哥,这次官兵来,跟咱们劫了钱文宣有关,那钱家伤了人,又少了那么多金子,必是找到镖局讨说法去了,也不知这中间到底经过多少曲曲弯弯,这事就算到了孙大头领头上,这事。” 李小幺恼怒的盯着李宗贵,李宗贵缩了缩脖子,摊着手,示意他也是没有法子,李宗梁抬手敲了下李小幺的头责备道:“跟大哥玩春秋笔法了?这祸事是咱们劫了钱文宣才招来的,孙大头领若是逃不出来还好,若是逃过这一劫,这事哪能瞒得过?到时候来找了咱们麻烦,咱们就只能认个理曲!要打要杀都得随人家了!” “大哥说的对,这事,关着咱们在道上的名声,咱们初入行,这名声做坏了,往后麻烦事可就多了,小幺,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听到没有?”魏水生抬手挡着李宗梁的手,拉过李小幺,揉着她的头,柔声交待道,李小幺看着一脸怒气的李宗梁,拉着魏水生衣袖,一边答应着,一边闪到了魏水生身后躲着去了。 “大哥,咱们得好好想想,这事到底要怎么办才好。”魏水生拉着李小幺坐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李宗梁说道,李宗梁拧着眉头,仔细思量了片刻:“这事,得跟孙大头领报个信,信不信在他。” 隆重推荐 第三十四章 得手 更新时间:2012-03-08 “嗯,这笔架西山原本就是他们的地盘,虽说早就不要了,咱们如今占了这里,只怕他早就知道了,这事,我和贵子跑一趟吧。”魏水生赞成道,李宗梁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咱们两个去,这话要怎么说,得好好斟酌斟酌。” “嗯,也不难,小幺这春秋笔法,正好用用。”魏水生转头看了眼李小幺说道,李小幺从魏水生身后探出头,看着李宗梁,跃跃欲试的要求道:“大哥,带我去!” “你哪也不能去!跟二槐和贵子好好在山上等着。”李宗梁板着脸说道,李小幺嘟了嘟嘴,倒没再坚持,拉了拉魏水生,低声问道:“水生哥,你想好了怎么说没有?可千万不能提咱们打劫了钱文宣的事,不然就真说不清了,就只说咱们无意中听到那镖师私分了镖局给他的年礼,如今怕镖局人知道,又让师弟带兵剿了他。” 魏水生赞同的点了点头:“这话在理,就并一回听说,也不用分两回,大哥,明天去咱们也别多说,说完这事就走,听不听只随他去。” “嗯,”李宗梁点头答应道:“早点歇着吧,这事宜早不宜晚,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过去,带上铁木。” 第二天一大早,李小幺倒是头一个爬起来了,一边洗漱一边又细细思量了一遍,没想出什么不妥处,才松了口气,和李宗贵、李二槐送三人出了院子,看着三人沿着山路消失在往笔架东山的方向,才晃回院子,李二槐照常带着众人练功去了,李宗贵和张狗子一起去鹰嘴石查看地形去了。李小幺坐立不安的在院子里转着圈,盯着院子一角的沙漏数着时辰。 还没过午初,李宗梁和魏水生就赶了回来,李小幺急奔迎出去,看着李宗梁面色轻松中带着笑意,长长的舒了口气,跳过去挽着李宗梁的胳膊:“大哥出马,一个顶十个!” 李宗梁抬手想敲李小幺的头,落下来却又成了轻轻抚过:“人家是大头领,哪把咱们这十几二十个人放在眼里?盗亦有道,哪一行都讲规矩,下次别这样了,听到没有?” “嗯嗯嗯!”李小幺笑得眼睛弯弯,连连点头答应着,魏水生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这小幺,每次大哥一说她就是这么一幅立即就改的样子,可过后,真能改了的可没几回。 姜顺才等人日夜守在鹰嘴石后,连守了七八天,半分动静也没有,渐渐懈怠下来,这天轮着赵六顺守夜,守到半夜,赵六顺困倦上涌,干脆窝在鹰嘴石下面的石窝里,抱着手炉,裹紧棉斗篷睡着了。 后半夜落起雨来,赵五哥被雨声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对面床上,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赵五哥吓的一轱辘爬起来,人清醒过来,才想起来今天夜里是六顺值夜,赵五哥拖着鞋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听了听雨声,雨下的不小,鹰嘴石没个避雨处,六顺一会儿就得淋透了,五哥忙跳回去,胡乱穿了衣服,披了蓑衣,戴了斗笠,抱了六顺的蓑衣斗笠,轻轻开门出来,往鹰嘴石给六顺送雨衣去了。 赵五哥拿着木棍小心的探着路,寻到鹰嘴石旁,低低的叫了两声,没听到答应,用棍子探着找了一圈,将赵六顺从石窝里拖了出来,用斗笠拍着他的头骂道:“你这是找打呢!前儿狗子那顿打你没看着?还敢睡?!真让人模上来,一刀先割下你的头!” 赵六顺躲闪着:“哥!轻点!又没有人,守了这些天,连个鬼影子也没有!别打了,俺不睡了,俺醒了,醒了!” 赵六顺接过哥哥手里的蓑衣反手穿了,又从赵五哥手里夺过斗笠按在头上,长长的打着呵欠嘀咕道:“这得守到什么时候!这么大冷天。” 赵五哥正要说话,耳边仿佛听到什么声音,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忙推着赵六顺躲到石头后,自己手脚并用的爬到鹰嘴石上,赵六顺也惊恐的反应过来,跟在赵五哥后头,爬到石头上,远处一片黑暗,这样的雨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趴在鹰嘴石上,凝神听着远处的动静,有轻重缓急不一的脚步声,仿佛还夹着马蹄和马打响鼻的声音,隐约中,仿佛还有刀枪清越的碰击声。 赵五哥惊恐的转过头,用力往下推着赵六顺,推了两下,又急急的模索着用力捂住赵六顺的嘴,拖着他一起滚到鹰嘴石后面,俯到赵六顺耳边,颤抖的交待道:“赶紧回去,跟大爷说,快!” 赵六顺转身正要跑出去,赵五哥一把又拉回了他,紧张的贴到他耳边交待道:“别出动静,轻,轻点,拿着这个,路上小心,千万小心。” 赵六顺不停的点着头,也顾不得赵五哥根本看不见他点的这个头,从赵五哥手里抓过棍子,转过身,连滚带爬的奔回去报信了。 李小幺被李二槐掩在身后,躲在山洞紧挨着往山下去的那个洞口旁,李宗贵拎着刀,站在洞口处,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山顶处,李宗梁和魏水生隐在一棵松树后,远眺着笔架东山。 东山上几柱黑烟在雨中直直的往天上蔓延,如同几支巨大的烟囱,除了这几根充满肃杀之气的烟囱,旁的,什么也看不到、听不见。 李宗梁和魏水生低声商量了,留下张铁木在山上守着,两人下来,带着姜顺才,一路警惕的往鹰嘴石潜行过去,官兵从那里来,也许还能从那里回去。 直到将近午初,李宗梁、魏水生才和张铁木等人回到山洞里,三五成群,沉闷的散在山洞各处的众人忙奔聚过去,李小幺冲在最前头,冲到李宗梁面前,仰头仔细看了看李宗梁,又上下打量了一遍魏水生,轻轻吐了口气问道:“走了?” “嗯,回去了。”魏水生伸手揉了揉李小幺的头,声音温和舒缓的答道,李小幺一口气松下来,忙拉着两人在山洞一处石凳形状的石头上坐下,接过张大姐手里的杯子递给李宗梁,又递给了一杯给魏水生:“大哥,水生哥,先喝杯茶,润润喉再说话。” 李宗梁接过茶仰头一口喝了,环顾着众人,简单的说道:“看样子,官兵是下半夜模上的笔架东山,只怕是烧了山,巳正过后开始撤的,车上马上装了不少东西,看样子是得手了。” 众人呼着气发出惊叹声,却没有人说话,张大姐拉了拉李二槐,担忧的问道:“那咱们?” “你别瞎担心,咱们有什么事?!官兵剿了东山,那也是有因有果的事,不是平白无故的,你别担心,没事。”李二槐笃定的答道,李小幺瞄了他一眼,站起来,环顾着众人说道:“咱们知道的早,这不是一直盯着的么,如今一有动静,就撤到这山洞里来了,不就是防着官兵清剿一旦过来就赶紧逃么,也不用太害怕,真来了,咱们沿着山洞逃走就是。” “官兵要是敢来,就跟他们拼了!”张铁木咬着牙,狠狠的说道,李小幺白了他一眼:“拼什么拼?人家有刀有枪,人多势众,咱们干嘛要拼这个命?你又不是九尾狐,能有九条命,就这一条命,拼了可就没了,咱们不拼,他们来了咱们就跑,他们走了咱们再回来,拼命的事咱们不干!” 张铁木怔怔的眨着眼睛看着李小幺,被她说的说不出话来,离张铁木最近的王木墩笑出声来:“五爷说的在理儿,俺就喜欢五爷说的这些理儿,句句在理儿!” 众人哄笑起来,洞里的气氛一下子从紧绷中放松下来,张大姐上前几步,重重的拍着张铁木的头训斥道:“你就是个楞头傻!你听听五爷这话,这是明白人的明白话,拼,拼啥?!” 魏水生慢慢喝着茶,满脸无奈的转头看着李宗梁。 众人又在山洞里呆了小半个时辰,姜顺才奔回来,喘着气禀报道:“五爷,大爷,几位爷,走了,都走光了,我又看了一刻多钟,都过去了,都走了。” 李宗梁站起来,长长的松了口气,点了张狗子和孙七弟过来交待道:“你们两个,一个去鹰嘴石,一个去山顶看着北边和笔架东山,有什么动静赶紧回来禀报,一个时辰后我让人去替换你俩。” 张狗子和孙七弟答应了,提着棍子奔了出去,李宗贵和姜顺才跟在后面出了洞,四下仔细查看了一遍,才叫了众人回到院子里,张大姐赶紧进了厨房,忙着生火做饭去了。 万分警惕中过了白天,夜里,李宗梁排了岗,又和魏水生几个依着旧规矩,轮流守夜,却是一夜安宁。 第二天天刚亮,李小幺就起了床,和李宗梁几个商量了,叫了张狗子过来,和李宗贵一起下山往郑城奔去,不从南门进,却是绕到北门,远望着北门外的军营一片安宁,才从北门进了城,张狗子守着镖局,李宗贵守着柳叶儿茶坊,守到晚上也没见人,就先寻了间脚店歇下了。 隆重推荐 第三十五章 劫后东山 更新时间:2012-03-09 第二天天刚亮,两人又去守着,午末刚过,镖师从镖局出来,又去了柳叶儿茶坊,没多大会儿,进来个小校模样的官兵,冲着镖师长揖见了礼禀报道:“大爷,我们军爷随将军去前边巡查去了,今天早上刚领的令,即时就要启程,让小的过来禀报一声,大爷若有事,就先回家,下次再说话。” 镖师失望的拧起眉头问道:“你们爷走的时候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了,两天就回来。”小校笑着答道,镖师舒了口气:“那好,你回去说一声,我还是等你们爷回来,说说话再回去,让他回来就进城找我。” 小校答应了,长揖告辞出来,径直回去了,镖师也站起来结了帐,回去镖局了,李宗贵和姜顺才跟着结了帐,径直出了茶坊,往南门出城回去笔架西山了。 笔架东山一直安静异常,看不到任何动静,李宗梁和魏水生仔细商量了,决定再去趟笔架东山,看看情形,李小幺跟在后头,一定要跟着过去看看,魏水生拉过李宗梁低声商量了几句,李宗梁答应了,三人换了衣服,李小幺又披了件棉斗篷,沿着山路,往笔架东山去了。 弯弯曲曲的山路走的李小幺脚软,直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绕过一处瀑布,转到了一处两人多高的石墙前,石墙借着山势,用大青条石垒成,墙上错落着开了四五个小小的四方洞,青石上一片片火烧后的黑焦,正中的大门,被烧得只剩了几段焦炭一般的门框,展示着前几天发生在这里的剿杀,是何等彻底和暴烈。 李宗梁站在只剩下门洞的石墙前,扬声报了名,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半点回音,李宗梁和魏水生对视了一眼,提着枪,凝神警戒着,将紧紧握着把匕首的李小幺护在中间,三个人一起小心翼翼的进了大门。 大门内一片寂静荒凉,左右各两间耳屋已经烧的只剩下黑焦的青条石墙,没有尸首,也没有散落的杂物,地上也没有血迹,这两天一直下雨,除了那些无法冲刷干净的焦黑,旁的,早就冲刷得干干净净了,李宗梁站在院子里转身四顾,感慨不已,前几天来的时候,这里是何等的兴旺热闹,如今竟然这般静寂荒凉,仿佛转眼间,就过了几百年。 三人走过第一重院子,站了同样烧得只余下围墙的内院门前,李宗梁照例报了名,这回,依旧没有回音,三个人也不多等,径直穿过内院大门,往里走了几十步,前面突然冲过来一个吊着一只胳膊,头上歪斜的包着块白布的中年壮汉,右手握着刀,面容狰狞,可显露出来的不是凶悍,那股子悲壮让人心生凄凉。 中年壮汉一见是李宗梁,一口气松下来,握着刀的手垂落下去,脚步踉跄了几下,站稳身子,单手倒提着刀,做了个见礼的样子,嘶哑着声音说道:“是李大当家,给李爷见礼了,我们??????二当家的还在,和孙大娘子都在里头,李爷稍等,我去禀报一声。”中年壮汉渐渐稳住了心神,话也越来越有条理。 李宗梁笑着点了下头,提着枪止住脚步,抬手让着他,中年壮汉稍稍躬了躬身子,转身急奔进去,片刻功夫,一个四十岁左右,中等个,身形干瘦,面容极和善的男子带着中年壮汉,急步迎了过来。 和善男子看到李宗梁,远远就逼着手客气道:“李大当家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李爷请!几位爷请,敝寨,唉,如今洗劫一空,辜负了李爷那天的一片好意。”和善男子眼圈红着,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李宗梁忙抱拳客气道:“孙二爷客气了,大当家的还好吧?我看这寨子虽毁了,倒也没伤着人。” 孙二头领眼泪夺眶而出,忙抬手抹了两把眼泪,喉节上下滑动着哽了半晌,才说出话来:“大当家的,没逃过去,满寨子的兄弟,十不存一,忙了两天,刚刚收殓起来,刚殓好,这寨子,寨子。”孙二头领转过头,平息了片刻,才转回来,强笑着让着李宗梁:“李爷别见笑,劫后余生,如今这寨子里的事,都是我们孙大娘子作主,李爷,几位爷,进去说话吧。” 李宗梁沉沉的叹了口气,让着孙二爷,落后半步,一起穿过断墙残垣,往最里面进去。 李小幺一路走,一路仔细打量着这笔架东山上的地势布局,那处大门,依山势而建,倒算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天官兵必是偷袭得手,这孙大头领,也是太大意了。 刚进来的那处小院落,应该是当值轮岗的门房,这里,才是笔架东山山匪们的居所,依着山势,圏成大大小小的院落,勾连通接中,极有章法。三个人跟着孙二爷,又进了一处石洞门,这一处显得宽敞异常,迎面五间高大正屋,门前是一大片平整的院落,这会儿,整整齐齐、一排排放满了尸首,有几个外面裹了块白布,但大多数不过是将断手断脚摆放到了一处罢了,七八个不是吊着手,就是跛着脚的人着围着两三堆火,胡乱坐在地上,烧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偶尔抬头看着李宗梁等人。 李小幺下意识的往魏水生身边靠了靠,魏水生忙握了李小幺的手,用力捏了捏,李宗梁停住脚步,将枪递给魏水生,理了理衣服,冲着满地的尸首,恭谨的长揖到底,孙二爷站在旁边,满脸悲凄的躬身还了一礼,引着三人,进了同样只剩了石墙的五间正屋。 一身毛边粗麻布孝服的孙大娘子站在正屋门内,眼睛红肿,双手抱拳和李宗梁见着礼:“多谢李大当家!” “孙娘子节哀。”李宗梁忙抱拳躬身回了礼,李小幺跟在魏水生身后,一边拱手还着礼,一边悄悄打量着孙大娘子,看样子是练过功夫的,中等个,人不胖,却显得精壮,举手投足间,很有些气势,鹅蛋脸,直眉大眼,鼻子挺直,长得俊俏中带着英气,只是脸色青灰,眼圈发黑,这也难免,如今这样的情形,任谁摊上也精神不起来了。 没有屋顶的正屋里居然还有几张椅子,李宗梁等人肃穆的给孙大头领等人上了香,孙大娘子回了礼,才让着大家坐下。 李宗梁不好直视孙大娘子,看着孙二当家的诚恳的说道:“大当家,二当家,如今这样??????真是没想到,我们西山粮食、衣物、人手都还有些,若有什么能帮上一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只管开口,大家一座山上的兄弟,不要客气才是。” 孙二当家忙站起来,拱手谢道:“这是李爷仗义处!孙二代我们大当家的谢过!前儿李爷仗义报信,若是??????唉!岂有今日这样的惨祸!前儿的事,多谢李爷!”孙二当家面容惨然,孙大娘子身子微微摇了摇,看着李宗梁,拱了拱手:“前儿的事,是先父无礼,委屈了李爷,李爷不计前嫌,还肯上门探望,月娥感激不尽。”说着,孙大娘子站起来,拱了拱手,又生疏的曲膝福了一礼。 李小幺凝神关注着孙二当家和孙大娘子,趁着话空,关切的问道:“孙姐姐,不知道你们山上还剩多少人?有多少好的,伤了几个?如今生计上可还过得去?这屋子都烧成了这样,姐姐如今住在哪里?” 魏水生眨了眨眼睛,扫了眼李宗梁,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孙大娘子仔细看了看李小幺问道:“这位是?” “我叫李小幺,是大哥的幺妹子,嫡嫡亲的。”李小幺干脆的答道,孙大娘子看了看李宗梁,再看看李小幺:“倒有几分象,多谢幺妹子关心,我们东山原本一百来号人,如今只剩了三十个不到,一多半是带伤的,这正屋后头,还有间小院,倒没全烧毁,如今我们就这几个人了,那间小院也能挤下,至于生计,咱们做这个,哪有什么生计不生计的,有了生意就有生计。” 孙二当家若有所思的看了会李宗梁,目光又移到魏水生身上,最后看着李小幺,突然站起来,拱了拱手说道:“三位先宽坐。”说着,上前示意着孙大娘子,两人一起出了正屋。 李小幺轻轻拉了拉李宗梁,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大哥,这东山才是长久之处,等会,不如劝劝他们,两家合一处多好。” 魏水生冲李宗梁点了点头,示意赞同李小幺的话,李宗梁凝神听着李小幺的话,眼睛却是一错不错的盯着门口,低低的答应道:“等他们,先探探话。” 孙二当家和孙大娘子片刻就转了回来,孙大娘子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孙二当家低声说道:“二叔说吧。” “嗯。”孙二当家答应着,看着李宗梁,先长长的叹了口气,张了张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李爷,如今东山虽说今非昔比,可到底底子还在,李爷您看,要不,咱们两家合一处?” 隆重推荐 第四十章 懂事 更新时间:2012-03-13 回到山上,魏水生就和李宗梁一起忙起两家合并的事来。李二槐和孙二当家带着孙七弟等几个老成的,一趟趟进城采买檩条、瓦片等各种东西,再一次投入了灾后重建。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每天熬了草药,忙着照顾十几个受伤的人,替轻伤的包扎换药,重伤的几个,孙二掌柜和魏水生轮流带着他们几个进城治了伤。 一时间,东西两山一片繁忙,李小幺一来懒得管这样的杂事,二来,她这会儿也没有这个心思,只来来回回想着那天的事,官府那么处置镖师和那个将官的死,想来想去就是不大对劲,这里头必定有缘故,这知州是吴贵妃的人,那个什么大帅是皇长子的人,这中间不知道多少血雨腥风,他们这些小杂鱼,万一夹在中间,成了池鱼,这郑城知州和那个什么将军大帅的,只要伸一根小手指,就能让他们灭了顶! 李小幺思量来思量去,这样对郑城上层的事一无所知,说不定哪天他们就会象孙大头领那样被人剿杀干净,再说,她能有意无意的算计人家,说不定哪天,自己也被别人这样算计了,说不定哪天有人将官府那股祸水引到笔架山来,如今这情形,一定要寻个知彼的法子,才能求份安稳日子。 李小幺想了两三天,有了主意,却不敢找魏水生和李宗梁去说,只悄悄拉了李宗贵,先忧心忡忡的说了自己的忧虑,说得李宗贵也跟着发起愁来:“你说的还真是怪吓人的,是想想就睡不安稳,可是能有什么法子?咱们跟官府哪里搭得上?八杆子也打不上啊。” “有一根杆子,倒正正好搭得上,不但搭上了,还搭得再好不过!就是咱们得有个人再去搭上这根杆子。”李小幺眯缝着眼睛说道,李宗贵打量着她:“又打上谁的主意了?” “哪有!我说正事呢,红香楼那个头牌,牡丹,你记得吧?”李小幺眯眯笑着问道, “我又没见过她,记什么?不知道这个人,我没进过红香楼!”李宗贵摇头解释道,李小幺也不和他分辨这个,接着说道:“那天在柳叶儿茶坊,那个镖师和他师弟,两人不是说过这个牡丹的么,好了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那你听着,红香楼如今的头牌,就是这位牡丹小姐,那两个人不是说了么,这牡丹小姐被知州严大人看中了,所以现在才不大出来待客了,这根杆子,就是这个牡丹,她就是搭着知州的那根杆子,咱们只要搭上她,不就是搭上知州了么,搭上了知州,不就是搭进了这郑城的官府么?” “你说的容易,咱们一群穷山匪,怎么搭得上这红香楼头牌?你也太能想了!这事,真是??????”李宗贵一摇头一边苦笑,李小幺嘿嘿笑着,左右看了看,往李宗贵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这事容易的很,让水生哥出面就行,你想啊,水生哥人生的那样好,又能文能武,往那一站,温文尔雅里还有点淡淡的忧伤,翩翩浊世佳公子一个!给他置几身行头,再花点钱,指定能勾上那位牡丹小姐,再用点功夫,谁贴谁还说不定呢,这勾栏妓楼,最爱的就是水生哥这样又有才又有貌的清俊才子!” 李宗贵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小幺,突然一口口水呛进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咳了半晌,才透过口气,用手指点着李小幺的额头:“你怎么能??????想出这种主意来?!水生哥哪儿得罪你了?” “看你说哪儿去了?!这跟得罪不得罪有什么事儿?这不也是没办法的事么?你想想,能去勾搭牡丹小姐的,一共就四个人,大哥,水生哥,二槐哥,还有你!二槐哥不提了,不是那块料,你?”李小幺抬手指着李宗贵,李宗贵吓了一跳,急忙摆着手:“我可不行!我长成这样??????不行!” “好吧,你不行,那就是大哥和水生哥了,大哥虽说也是英气勃勃,可太英气了,书卷气不足,再说也不会写诗,你看看,这郑城处处学着太平府的风尚,太平府里要说谁人品出众,非得文质彬彬有书卷气不可,非得能写诗有文才不可,还得长相白净,最好时不时的忧伤忧伤,水生哥哪儿都合适!大哥去和水生哥去,花一样的银子,水生哥能成,大哥指定不成!咱们的银子又不是大水漂来的,我跟你说,这主意最好,一来最快捷,二来隐蔽,那牡丹要是心里念上水生哥了,肯定不会和那个姓严的说!三么,这是最省钱的法子了,水生哥那么聪明,多说点好话,费不多少银子。”李小幺一件件说的眉飞色舞,李宗贵一脸古怪的看着她,半晌才呼了口气来,看着李小幺,叹着气问道:“幺妹,你说你,原来在家时,那么老实没心眼的,如今??????怎么成了这样了?” 李小幺指尖抖动了下,手里捏着的金丝枣掉到了地上,弯腰拣起枣子远远扔出去,拍着手,转头看着李宗贵,漫不经心的说道:“谁说我原来没心眼了?那个时候有爹有娘,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哪有用心眼的地方?再说,我都死过一回了,也不想再象原来那么活着,也没法子再象原来那么活着,家没了,爹和娘没了,我得替爹和娘照顾你和大哥他们呢,我就当这是第二世,这一世里就随着心意性子,肆意的好好活一遍!” 李宗贵怜惜的看着她,伤感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李小幺的头,没等他说话,李小幺又转到了刚才的话题:“贵子哥,这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行!反正也不是我去,行是行,就怕水生哥不肯。” “嘿,这可让他占便宜的事??????咳,贵子哥就当我没说过,贵子哥,要不你去问问水生哥,他要是不肯,你就劝劝他,这也是为了咱们大家不是。”李小幺满脸干净明朗的笑容,看着李宗贵说话,李宗贵闷了好大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主意是你出的,你不去说,让我去说?!我怎么说的出口?” “你怎么说不出口?你们男人,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总不能让我去说这样的事吧?好歹你们都是哥哥,在我这个妹妹面前,总得装得??????总得那个一点吧?我要是去说了,水生哥就是想答应,也不能答应了,你和他说就不一样了,你们,有什么话能说的开,还有,这事,我反正就当不知道好了。”李小幺振振有词。 李宗贵一脸怪相的看着李小幺,抬手揉着额角,半晌才摇着头,断然拒绝道:“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水生哥肯定不会去!我不去说,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你看看你,把哥哥当什么了?那??????算了算了,你还是把这事忘了吧,再想想别的法子。” “我想了两三天,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出来,你当这法子是地上的落叶,一抓一把的?再说,哪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你想想,如今咱们对郑城一无所知,一星半点信儿也听不到,这跟个瞎子聋子有什么分别?早晚得跟孙大头领那样,被人家半夜里杀个干净!”李小幺拧着眉头叫道。 “你说的都对,可这法子不行!我跟你说,你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要是让大哥和水生哥听到,非得罚你跪上一天半天不可!这法子不成,想别的法子吧。”李宗贵坚定的不为所动,继续摇头继续拒绝。 “贵子哥,你就去试一试,探探话还不行么?你别这么直说啊,你就说,那个牡丹一头搭着知州,要是咱们中间谁能搭上她,那该多好,看看水生哥是个什么个意思,也许他跟我想的一样呢?水生可是个聪明人,那么聪明的人,对吧?贵子哥,好哥哥,你就去试一试,试一试还不行么?”李小幺摇着李宗贵的胳膊,陪着小意,声音软软的请求道,李宗贵被她求得发不出脾气,说不出个‘不’字,万分为难的咧着嘴答应道:“好好,好,就试一试,我就探探句话,他若不往下接,这事,往后再不能提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贵子哥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李小幺急忙认真的保证道。 不出李小幺所料,水生哥果然是个聪明的,李宗贵这话说了没两句,魏水生就听明白他那话里的意思了,板着脸训斥了一顿不说,还把李宗梁叫进来,两个人轮流从远古说到以后,从师父的教导说到做人的大道,直教训了他一整夜,外加一个早上,教训完了,又罚他每天在东山和西山之间跑上两个来回,然后再去面壁打坐一个月,李小幺极其不仗义的缩到后面,半个字也不提这是她的主意,只殷勤万分的跟在李宗贵后面递水送茶,李宗梁当着李宗贵的面,倒把她夸了好几回,咱家小幺真是懂事多了。 隆重推荐 第四十一章 进城 更新时间:2012-03-14 没等李宗贵面好一个月的壁,李小幺就又想出了新的、李宗梁和魏水生肯定会点头的主意:到郑城开间铺子去,最好在府衙旁边的街巷里,寻间合适的铺子、做点合适的生意,找个合适的人去看着,这样虽说打听不到李小幺希望的那种层次的消息,但好歹也能听到一星半点的下脚信儿,李宗梁和魏水生果然同意了,叫了李宗贵、李二槐,还有孙大娘子、孙二当家几个人商量了小半个时辰,都觉得小幺忧虑的是,这法也可行,孙大娘子和孙二当家更是极力赞成,他们就是吃了瞎子聋子的亏,才一个半夜就被人清剿得一干二净,寨子里积了几十年的家底,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商量到谁去看铺子的事上,几个人就是各有各的主意了,李小幺想拉着李宗贵,两个人一起去当这个掌柜,李宗梁断然拒绝,李宗贵也拼命摆着手,建议由魏水生带着李小幺去做这个掌柜。魏水生觉得孙七弟人老成稳重,去做掌柜比较合适,李小幺却是坚决反对,孙七弟太老实了,回头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这可不是光做生意当掌柜的事。 孙大娘子看着孙二当家,迟疑着提了自己的建议,让孙二当家去做这个掌柜,李二槐下意识的张口反对道:“这哪行?” 没等李宗梁说话,李小幺却高举双手,连声赞同:“还是孙姐姐想的周到,孙二叔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一来孙二叔长的就和气,一看就是个生意人,二来孙二叔帐上又精,第三么,孙二叔这么精明的人,必定吃不了亏去!” 魏水生拧着眉头没有说话,看着李小幺,只等她往下说,她这后头,必有转折处,李小幺看着身子微微放松下来的孙大娘子,接着说道:“不过孙二叔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咱们这样的铺子,自然不好用外人,就让姜顺才和张狗子跟着孙二叔过去看铺子做伙计吧。” 魏水生转头看着李宗梁,带着丝笑意说道:“倒也合适,大哥看呢?” “二叔的意思?”李宗梁转头看向孙二当家,孙二当家怜惜的看了看孙大娘子,点头答应道:“行!只要当家的信得过,这生差使就好做。” 李宗梁舒了口气,转头看着大家,李二槐连连点着头:“我听大哥的。” “我觉得行!”李宗贵轻松的笑着表明了态度,刚才听到李小幺提到她和他去看这铺子,真把他吓了一跳,他可管不了这个无法无天的小幺妹! “那好,既然大家都觉得合适,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如今山上哨探什么的,都是顺才和狗子两个人管着,我看别都跟去,小幺挑一个跟着孙二叔过去,一个留山上还管着这哨探的事儿,这也是大事,轻心不得,二叔留心再挑两个合适的带下去吧。”李宗梁看着大家,总结性吩咐道,孙二当家瞄了眼李小幺和魏水生,笑着说道:“这挑人上头,还是让五爷费费心吧,我看人上头比五爷比,还真是差得远。” 李小幺似有似无的挑了挑眉梢,歪着头,满脸干净的笑容,看着孙大娘子说道:“二叔看赵五哥行不行?他话不多,人机灵,心里又有数。” “当家的看呢?”孙二当家没答李小幺的话,转头问着李宗梁,李宗梁温和的笑着说道:“这事,你看着办就行,只要你看中了,带谁都行。”李小幺眯眯笑着看着孙二当家,孙二当家爽朗的哈哈笑着:“既然当家信得过,五爷觉得合适,那就赵五哥吧,先这两个,等明天进城看看铺面生意,若是生意不大,我们三个也就够了,若是找的是个大铺面,要做大生意,要多用多少人手,定好了再挑就是。” “那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带上换洗衣服,在郑城住几天,好好挑一挑,找到合适的铺子,安顿好了再回来!”李小幺雀跃着说道,孙大娘子看着李小幺,笑了起来:“你去做什么?你也懂这生意上的事?” “大娘子不知道,要论会做生意,小幺可是大行家,当年在太平府??????”李宗贵含糊回了后面的话,李二槐伸手拍了下李小幺的头:“小幺最会赚钱!简直跟抢钱一样,偏人家还就愿意买她的东西!” 孙大娘子惊讶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抬了抬下巴,得意的表示着谦虚:“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李宗梁笑着站起来,揉了揉李小幺的头,转头看着孙二当家解释道:“小幺一来生意上极通,二来,她看人看事,眼光也好的很,特别是那些衙门里的道道,她都通,明天也不用赶早,让水生跟你们一起去,带足银子,要是看好了,也不再遣人回来说,二叔和水生商量着定下来就是。” 孙二当家忙跟着站起来,客气的答应了。 第二天直到辰正过后,魏水生推着李小幺,孙二当家带着姜顺才和赵五哥,一行五人,往郑城赶去。 进了城,在脚店里安顿好,五个人分成两路,李小幺和魏水生一处,孙二当家带着姜顺才和赵五哥,分头往李小幺圈的两处地方:衙门口和红香楼附近去寻铺面去了。魏水生无论如何不肯往红香楼那一带去,李小幺只好跟着他去府衙门口的几条街巷逛着寻铺面去了。 寻了两三天,几个人总算看中了和衙门隔了一条街的一处碗头面铺,铺子小的只有一间半门脸,一楼一底,可虽说门脸小,里头却极宽敞,小口鼓月复,李小幺看中的,是院子里两棵足有百年以上,却依旧生机盎然、吐满绿芽的银杏树,靠左边围墙边,还有架粗大异常的紫藤,李小幺站在院子里,着迷的看着那灿烂至奢靡的浓紫,那深郁热烈的紫扑溢出来,从眼里流进心里。若是夏天到了,这架紫藤花尽叶盛,银杏在上,紫藤在下,这一片浓荫,多少诱人,多么舒适!到时候,就在这院子里,在这紫藤架下,放几张老旧的藤编桌椅,一只土陶瓶随意插上几枝野花,就是份难得的好意境,那些讲究风雅的文人学子,必定喜欢。 李小幺看中的是树和藤,孙二当家却是看上了这个宽敞异常的大院子,和后面几乎算是全新的三间正屋,两间厢房,连上这些,这间铺子也不过只要二百两银子,象店主说的,真是便宜卖的。 李小幺拉着魏水生和孙二当家坐进离铺子不远的茶坊里,喝着茶,打量着每天从这条街上经过的行人,有几个衙役,有几个是府衙后院出来的,有几个是往府衙跑着办各种事的,几天看下来,李小幺还算满意,这条街上,开的有南北货店、文房四宝铺子、还有家书肆、一家靴子铺,一家帽行,至少府衙后院的买办、长随、婆子们,是这条街上的常客。 张狗子和赵五哥依着李小幺的吩咐,跑了几天,细细打听了这条街上住的都是什么人,搬来多少时候了等等,打听下来,都是些老门老户的人家,有几家,还算是书香门第,李小幺心里有了数,拿定了主意,和魏水生、孙二当家又细细商量了些细节,就拍了板,由魏水生出面,顶了这处铺面下来。 孙二当家算是魏家掌柜,带着张狗子和赵五哥,当天就搬进了铺子里住着去了,几个人在铺子前前后后仔细看了几遍,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依着小幺的意思,把这铺子干脆改成茶饭铺,以喝茶为主,再搭着卖些精致些的点心小食,这吃点心、做点心上头,李小幺还是有些心得,自诩可以指点指点铛头厨子的。 商量好了,分了差使,各自开始忙了起来,孙二当家负责出去寻找合适的铛头,李小幺和魏水生商量着,决定紧挨着两间厢房,再隔个小院出来,小院给孙二当家和张狗子他们住,前面干脆接出个宽廊,再把门扩宽,打断门槛,把前面和院子并成一处,往后晴天就在紫藤架下摆桌椅,若是落雨,就摆几张桌椅在宽廊下,听雨喝茶吃点心。 诸事粗定,孙二当家打发赵五哥回去山上,将房契带回去,再跟李宗梁仔细说了这铺子的事,又照着孙二当家粗算的数目,又取了些银子带回来。 李小幺和魏水生一直在郑城住了一个多月,看着盖院墙,加宽廊,修整油漆各处,又重新添了桌椅,四墙挂了字画,装点好各处,做好了水牌??????忙得差不多,择了个吉日,挑了挂鞭炮放了,这个小小的紫藤居就开张了。 孙二当家,如今是孙掌柜了,孙掌柜照着李小幺的吩咐,开张当天,带着赵五哥,往衙门送了几趟茶汤、点心,又各人发了一圈紫藤居的筹码,只要那些衙役、书办肯常来光顾,就是不给钱,李小幺也是愿意的。 隆重推荐 第四十二章 雨中 更新时间:2012-03-15 孙掌柜识文断字,估计落草前也是小富人家,至少读过书,说不定还做过生意,打理起紫藤居头头是道,李小幺只说了几句,孙掌柜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要往风雅上做,李小幺见他是个极明白的,也就放下心来,和魏水生回去笔架山住了几天,将山上的帐,孙掌柜原来管着的,和李小幺管着的,都交给了魏水生,李小幺如今要先集中精力,把紫藤居的生意做起来,再想法子寻出几条能打听消息的途径,在山上没住几天,就又和李宗贵一起进了城。 李小幺拉着李宗贵,吃遍了郑城大大小小,有点名气的茶坊,尝了各家打出来做招牌的茶汤和点心,心里有了数,和李宗贵嘀咕着,总觉得如今这铛头不是自己人,年纪又大了,就怕她好不容易教会了几样点心,他又要走,这让人情何以堪!? 李宗贵想想也是,找了孙掌柜来,三个人商量了半天,觉得李小幺的想法极是,倒不如让张大姐过来跟着如今这铛头学学做点心的手艺,学的差不多了,李小幺再指点指点,李小幺会吃,可是不会做,她的指点仅限于对成品提出意见和改良方向,至于如何揉面、如何打胚等等,她就一无所知了,过节的时候,张大姐能在她这个大外行的指点下,烧出味道几乎不差什么的各式菜肴,可见这厨艺上的天份是不差的,至少能听得懂李小幺的指挥。 孙掌柜找铛头商量,愿意出二十两银子,让他带张大姐学会做点心,铛头做点心的手艺,就是在郑城,也只一般,又上了年纪,极干脆的答应了,教会张大姐做点心,挣了这二十两银子,他就能回家养老去了。 李宗贵回去和李宗梁商量了,又问了张大姐的意思,张大姐自然是求之不得,虽说如今做了草寇山匪,可是能学门手艺,那一样是求之不得的事。 张大姐跟着铛头学做点心,李小幺空闲无聊之余,开始教张狗子和赵五哥识字。 满藤艳紫褪尽,紫藤叶和银杏叶浓绿满枝时,紫藤居的生意渐渐好起来,张大姐只学了两个月就青出于蓝出了师,做出来的点心极得好评,孙掌柜对府衙众人极是优惠,渐渐引的府衙里的衙役、书办经常过来喝茶聊天,连严大人带来的心月复宋师爷,也时不常的过来坐坐。 宋师爷多在申初申正之间过来,最爱坐在紫藤架下,要一杯龙井,一碟红豆糕,悠悠闲闲的喝好吃完,再背着手,慢慢晃回府衙。孙掌柜悄悄留意了一阵子,模到规律,到了申初,就空出紫藤架下的那个位子,只等着他来。 这天,落着细雨,晚饭时候,茶坊里极是清静,李小幺坐在茶坊楼上,透过窗户看着行人稀少的街道,细雨笼着白墙青瓦和石条路,偶尔,撑着竹油伞的男女不急不缓的走过,李小幺站起来,端着杯普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出神的看着眼前这幅诗意十足的水墨画,若是一直这样,没有人,没有事来打破这幅画,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正想着,街巷尽头转过一柄竹油伞,是宋师爷,李小幺不用看他的脸,只看走路就能认出来,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喝茶?李小幺往后退了半步,将自己隐在窗后的阴暗中,看着宋师爷径直往紫藤居过来,在门口收了伞,孙掌柜热情的声音传了上来。 李小幺呆站在窗后,心思转的飞快,他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她盯他盯了好一阵子了,他是严大人的心月复,那些衙役书办怕他远甚严大人,衙门里的事,衙役书办们只知道找他,然后听他的吩咐去做,那些事,他是转告严大人,得了指示再转告给衙役书办,还是,根本就是他一手处置的? 这是吃饭的时候,他却到这里来了,心情不好?心里有事?李小幺轻手轻手的走到楼梯口,伸长脖子往下看了看,摄手摄脚的下了楼,宋师爷坐在宽廊下,还是一杯绿茶,一碟红豆糕,面色阴郁,半闭着眼睛,往后靠在椅背上。 李小幺招手叫了孙掌柜,转到厨房间,低声说道:“孙二叔,这个宋师爷,今天不大对劲,只怕有心思,要不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跟他聊聊,人难过伤心有心思的时候,最容易交上朋友,他是泰州人,既然喜欢喝龙井,说不定也爱喝珍珠泉,咱们正好有一坛。” 孙掌柜忙点着头:“五爷说的极是,咱们就试试。” 孙掌柜出来,重又泡了杯龙井送过来,笑着说道:“宋先生吃了饭没有?若是吃了,这茶只怕就嫌淡了。” “这样就好。”宋师爷有些郁郁的笑了笑,孙掌柜放下杯子,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了,看着宋师爷,笑着说道:“先生既然还没吃饭,不如赏个脸,尝尝我们这些生意人家的饭食,我这个铛头,做的一手上好的海鲜面,让她给先生做一碗尝尝?”见宋师爷略有迟疑,不等他说话,就站起来吩咐了下去。 片刻功夫,孙掌柜就端着碗看着极诱人的海鲜面上来,后面,赵五哥端着个托盘,在桌子上摆了几样南边常吃的凉拌小菜,两只白瓷酒杯,一小壶温好的珍珠泉酒。 孙掌柜一一摆好,指着酒杯和酒壶,笑着说道:“这是前几天刚从太平府过来的珍珠泉酒,说是极正宗的,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我还没尝,今天正好陪先生尝尝,这郑城什么都好,就是好酒难得。” 宋师爷探头看着海鲜面和四五碟南地的凉拌小菜,又倒了一点珍珠泉在杯子里,端起来闻了闻,笑着点了点头:“是正宗的珍珠泉,这酒在太平府倒还好,到了这郑城,就难得了,郑城人都嫌它清淡,不大爱喝,没想到掌柜倒爱喝这个味儿,掌柜哪里人?” “我还真是土生土长的郑城人,可说来也怪,我这口味偏就和大家不同,喝茶吧,也爱这龙井、雪峰之类,喝酒吧,最爱这珍珠泉的味儿,就是吃饭,也爱这南边的味儿!你看看,平时我真不好意思说我是郑城人!”孙掌柜仿佛一脸苦恼的摊手说道,宋师爷哈哈笑起来,拿起酒壶,给孙掌柜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举起来让了让孙掌柜,满脸享受的慢慢喝光了一杯酒,放下杯子称赞道:“这酒也温的正正好,掌柜这铛头寻的好!” 孙掌柜陪着宋师爷,抿着酒,从这酒说到菜,再说到茶,又一路说到各地的风土人情,奇闻怪事,渐渐越聊越投机。 赵五哥站在宽廊后,盯着酒壶,只要空了,就换上另一个装满温好的酒壶上去,李小幺指挥着张狗子,看着时机,不动声色的撤了那碗没动的面下来,换了一碟碟的下酒菜上去。 两人直聊到天色黑透,宋师爷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伸手拍着孙掌柜的肩膀:“你是个有见识的!士农工商,商??????做商也不容易,不过做师爷更不容易,不容易啊!背井离乡不容易!” 孙掌柜扶着宋师爷,赵五哥在后面撑着伞,将宋师爷送回府衙后的住处,一个五十几岁的老仆开了门,孙掌柜将他扶进去,又帮着老仆将宋师爷安顿好,才和赵五哥回到紫藤居。 李小幺正慢慢吃着碟烤鸡脚,等着两人回来。 孙掌柜一脸笑容,坐到李小幺对面,接过碗梨汤喝了几口,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五爷猜的不错,是有了难过事,他家里来了信,他大女儿,上个月生孩子没闯过去,一尸两命,他妻子也病倒了,他又没法赶回去,心里难过的很。” 李小幺放下筷子,半晌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谁都不容易,有了这回,就有第二回,说不定他往后有了什么伤心烦闷,都会过来找你聊聊,你就听他说,开解开解他,当朋友好好处着,别的,先不要想,往后再说。” 孙掌柜连连点着头,看着李小幺拎起筷子,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起了鸡脚,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道:“五爷心思深远缜密,令人佩服。” 李小幺转头看着他,想了想,谨慎的说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在阎罗殿前转过一圈的,不过想的开罢了。” 李小幺刚赏了一天细雨中的诗情画意,魏水生带着孙大娘子,隔天一大早就赶到了紫藤居,萧万生拉了七八个原来东山上的人,偷了一小箱金子,逃走了。 孙大娘子脸色灰白的几乎没有血色,悲伤的看着孙掌柜,没等开口,眼泪就滚落下来,张大姐忙站起来,心疼的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这又不怪你,没事,别哭,你看你,别哭??????” “孙姐姐也别难过,这事也不过人各有志罢了,走就走了,那箱金子,拿了就拿了吧,若是往后能让他们安稳度日,也是咱们的功德了。”李小幺面容平和的安慰开解着孙大娘子,孙掌柜脸色阴沉,转头看着魏水生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派人去追了没有?” 隆重推荐 第四十三章 合伙 更新时间:2012-03-16 “前天子时前后下的山,哨探看到了,萧万生说是领了差使,下山办差去的,给大娘子留了封信,大哥没让追。”魏水生解释道,孙大娘子忙从怀里模了封信出来,递给了孙掌柜,孙掌柜打开信,几眼就看完了,是萧万生那鬼画符一般的笔迹,一共没几个字,萧万生认字是他教的,没学会几个字,能写的字就更少了,信中聊聊数语,就是说走了,以后山高水长,各奔前程。 孙掌柜沉着脸将信递回给孙大娘子,转头看着魏水生:“大当家是个义气大度的,这都是看在故去的大当家,还有我和大娘子的面子,其它的人,大当家怎么说的?用不用我回去一趟?” “不用了,当天早上,大哥就叫齐了大家伙儿,说了这事,也跟大家说了,若愿意留,就留下,大哥当自己兄弟一样看待,若不愿意留,一人送五两黄金,听凭下山,该走的都走了,剩下的,没有人要走。”魏水生笑着解释道,李小幺歪头看着魏水生,慢吞吞的问道:“走的这八个人,都是没受伤的吧?” “嗯,只有两个受了点皮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魏水生看了李小幺一眼,笑着答道,孙掌柜脸色更加难看,李小幺转头看着他,平淡无波的说道:“若跟孙大当家比,我和大哥几个,一来是太女敕了些,二来,约束大家也紧了些,事事都立着规矩,跟以前比,日子苦规矩多,大家想下山过好日子,也是常理,孙二叔和孙姐姐也别往心里去,人各有志,大家都想开些就是。” 孙大娘子看着孙掌柜,伤感的点了点头,李小幺转头看着魏水生,声音平淡中透出丝冷厉:“从前自然是合则聚,不合则离,可如今山上的兄弟,不管是东山的,还是原来西山的,既已立志留在山上,大家做了兄弟,往后若想走,也得依着规矩,明说清楚了再下山,若再有这样偷钱逃山的事,就别怪我兄弟不客气了!” 孙掌柜抱了抱拳,郑重的说道:“五爷放心,若再有这样的事,不劳五爷动手,我和大娘子先办了他!” 几个人说了话,孙掌柜忙着带人开铺子做生意去了,孙大娘子跟着张大姐去了厨下,一边给她帮着打下手,一边低声说着话,两个人自从东西山合到一处后,就极能说得来,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李小幺坐在旁边听过几回,实在不明白两个人你说一会儿从前,我说从前一会儿,这样没意思的话有什么说头。 屋里只留了魏水生和李小幺,李小幺把椅子往魏水生这边挪了挪,拧着眉头,焦急的问道:“哪个箱子?偷了多少去?” “就是放在大哥屋里的那个,一共二百两黄金的那个箱子,幸亏当初想起来分开放,不然,唉!”魏水生抬手揉着眉头,烦恼的说道,李小幺听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魏水生低吼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你屋里那个箱子多放,大哥屋里的箱子要少放!怎么让人偷了这么多!咱们哪还剩多少了!?大哥真就这么算了?” “急什么!坐下说!”魏水生烦恼的伸手拉着李小幺坐回椅子上,抬手揉着眉间:“这事是我的错,大意了,没想到这事。” 李小幺连叹了几口气,不再多责备,多说也没用了不是,两人沉默的对坐了半晌,李小幺看着魏水生,有些没精打采的说道:“还算有件好事,昨天还想着打发张狗子回去一趟,你来了正好,镖局有趟镖,后天一早出发去太平府的,跟大哥说,拦下来,先扣下一半货,让信阳镖局把去年的年礼补过来,东西送过来的时候让孙大娘子仔细看看,照着以往孙大当家的例,一分也不能少了。” 自从去年秋天公主被劫,吴国对梁宣战到现在,郑城除了宣战时大张旗鼓的请了野,灭了自己家无数个村庄,又借着清野不利撤换了郑城知州,其它的,竟是半分动静也没有了,袁大帅的大军驻在城外,除了春节后剿了笔架东山,旁的,连只蚂蚁也没踩死过,郑城奇异的平静安祥无比,可这份安祥中透着诡异,那些生意人,还是敏感的远远避开了郑城,宁可绕远走了别的路,这镖局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今年开年到现在,这还是头一桩生意,自然也是笔架东西山合并后的头一桩生意。 “嗯。”魏水生点头答应了,正要说话,李小幺忙叮嘱道:“你最好别下山,就是下山,也要把头脸裹紧,你可是这茶坊的东家,小心无大错。” 魏水生笑着点头答应了,两人嘀嘀咕咕算了半天帐,吃了中午饭,魏水生和孙大娘子悄悄出门,启程赶回山上了。 隔天,李宗梁、李二槐黑布蒙面,紧裹着头脸,带着苦练了小半年的西山山匪们下山做了真正意义上的头一桩山匪生意,打跑了镖局的几个镖师,拉了一半的货物上门,放了话,让镖局带着礼物来拜山赎货物。 镖师护着剩下的货物,仓皇狼狈的赶到下一个歇脚处歇下来,遣人往郑城和信阳府两处送了信,等着镖局来人处置。 宋师爷当天来茶坊喝茶,就和孙掌柜感慨上这事了,年后大军刚剿了笔架东山,这事他自然知晓的明明白白,如今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东山上就又生出一窝悍匪来,不能不令他感慨异常。 没过几天,信阳府总号就遣了两个老成有经验的镖师带了去年的年礼,外加一份贺李大当家立寨的贺礼过来拜了山,李宗梁收了礼,让人送了那一半货物下山,镖局吃的是碗情面饭,能结交的,绝不动武。 进了夏天,宋师爷和孙掌柜越说越投机,原来孙掌柜也考过一两回科举,却连童子试也没考过,这让宋师爷很是哈哈笑了几天,他虽说也没中,但好歹童子试那是一考就过的,后来考到举人,才连考几期都落了榜,本想一直考下去,可父亲病亡,家计所迫,只好拾起父业,做起了师爷。每每说到这里,宋师爷都感慨异常,想不明白严大人那样的学问才能,怎么偏偏就中了举,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归于命,人家严大人是福大命大,他是没有那中举当官的福份。 夏末的一天,宋师爷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背着手踱到茶坊里,和孙掌柜两人坐到紫藤架下,喝着小酒,笑眯眯的探头说道:“你们东家若还有银子,不如把东隔壁那处宅子买下来,这东边可是一处好宅院,原是郑城一个举人的宅子,去年刚说了要打仗的事,这举人一家就紧着搬进太平府去了,这处宅子一直空着,昨天那家的管家回来,说是那举人不打算回来了,要卖了这处宅子,托到我这里,看有人要没有,极便宜,两百两银子就卖,我就应下了,我看,不如让你们东家买下来,把这围墙拆了,打通过去,做成这郑城首屈一指的茶坊,秋天的诗会,我在大人那里说说,就放到你这里,也给你做做名声,沾沾文气。” 孙掌柜大喜,急忙答应着:“好好好,我这就和我们东家说去,只要东家有银子,必是肯的,我们东家,你也知道,只有兄弟两个,二爷已经去京城会文备考去了,家里只有五爷在,明天一早我就去跟五爷说这事去。” 隔天一大早,孙掌柜就到衙门寻了宋师爷,约他中午到茶坊喝茶说话。午初刚过,宋师爷就进了茶坊,孙掌柜让着他在紫藤架下坐了,上了茶、汤饭、点心,低声说道:“我们东家,我就说,我们东家必是肯的,只是??????” 孙掌柜停了停,往前挪了挪,看着宋师爷,接着说道:“这话倒是我提的,五爷极赞成,先生也知道,我们东家兄弟两个,无依无靠,极不容易,若不是实在入不敷出,也不想让我出来开这个茶坊,我们东家这样的,真有点什么事,哪有自保之力?这生意做大了固然好,可做大了,就要招人眼,就要招出些眼红生事的人,先生你想,岂不是得不偿失?可若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机会错过,我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倒不如,先生入个股,我和东家说了,那家宅院二百两银子,先生拿一半,我们东家拿一半,往后挣了银子,就二一添作五,一家一半,这个铺子虽说小,倒也能挣些钱,先生看呢?” 宋师爷听的有点楞神,孙掌柜见他没说话,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低声说道:“不管先生能不能瞧得上,我心里头,拿先生当知已看,先生这个年纪,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几个侄子都还没成家,往后正是用银子的时候,大侄子又是个极聪明争气的,往后要进学,用银子的地方多的很,可不能让孩子再为了生计??????又象先生这样可惜了。” 隆重推荐 第四十八章 乱生 更新时间:2012-03-20 “等会儿钦差就该出城去军营了,你跟着看看去吧,今晚上肯定不会回来,从明天起,你就寻好地方守着去吧,吴钦差带的那几个高手,身手到底有多高?你看得出来吗?”。李小幺放下箭,微微仰头看着吕丰问道,吕丰皱了皱眉头:“跟我差不多吧。” “那你还是小心点,找个能安稳逃出来的地方再动手,然后一路往唐县去,过了唐县再折回来,直接去笔架山上找我,明天你走后,我和四哥就回笔架山了。”李小幺仔细交待道, “那姓吴的也不知道能在军营里熬几天?”吕丰低头看着李小幺苦恼道,李小幺弯着眼睛笑道:“呆不了几天,你想想,那钦差从太平府启程,直走了小半年才到郑城,可见是个不肯吃苦受累的,军营里怎么着也比不上郑城不是,再说,那袁大帅又不是他们一路的人,他在军营里就得处处谨慎小心,这拘束着更难受,他熬不了几天,就得回郑城放放风。” 吕丰看着笑容干净明朗如同清水里的白莲花一般的李小幺,心里涌起股怪异的感觉,她好象不是在说要人命的事,倒象是在跟他谈春花秋月、诗词歌赋。 第二天午后,吕丰换了身褐色薄棉衣裤,穿了件褐色厚棉布面狼皮斗篷,背了干粮水壶,打扮的象个出远门的书生,将弓箭裹在行李里,背着出了北门,悄悄隐进了早就看好的一处密林中。 李小幺看着他出了门,和李宗贵两人将院子里仔仔细细收拾干净,李宗贵推着李小幺,出南门回去笔架山了。 吕丰在林子里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申正,远处的军营里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吕丰隐在块山石后,小心的跺着脚取着暖,再守一会儿,到城门关之前,若再守不到,他就得先进城去了,他带的干粮和水已经没有了。 吕丰轻轻哈了口气,那团气在面前凝成团白雾,转瞬间又消散开,吕丰看着白雾消失,又哈了一口,自己和自己乐了一会作,眯起眼睛远望着西边红红的落日,太阳已经要落山了,今天估计守不到了,正失望间,北边军营处,远远的一队人马现出来。吕丰大喜过望,精气神骤然聚拢,几步跃上旁边早就看好的那棵巨大古树,贴在树杈间,凝神瞭望,果然是钦差! 吕丰慢慢呼了口气,闭着眼睛深吸深呼了几口气,平静了心绪,慢慢取下铁胎弓,抽出支从军需里偷来的箭,搭在弓上,静静的等着那队人马靠近,再靠近。 钦差吴大人裹着紫貂斗篷,坐在马上随着马步前后摇晃着,吕丰眼睛眯成一条缝,紧盯着他喉结下一寸处,慢慢拉满弓弦,沉重的雕翎箭呼啸而出,分毫不差的穿过吴钦差喉结下面,带着他往马后飞去。队伍里一片静寂,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将所有的人定成了一幅画,只有吴大人蓬开艳丽的血花,独自飞舞而下。 吕丰射出箭,他的箭他心里有数,不用看,箭离弓弦,吕丰借着箭势,双脚用力蹬开树枝,往后飞速跃离,在林中,向着南边疾奔而去。队伍里,几个高手最先反应过来,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箭一般往林中射去。 郑城北门几十年来头一次没能按时关上,从北营到郑城,火把连成了片,再往东南西北扩散蔓延去,星星点点的火把如繁星落下,整个郑城和北营乱成一团,吴大人,被人一箭射死了!李小幺和魏水生、李宗贵站在笔架北山山顶,看着远处那繁星闪动的繁华,知道吕丰得手了,至于吴钦差是死是活,只能等着明天递过来的信儿了。 紫藤居的柴,由孙七弟和张大壮每天挑着送去,笔架山和郑城的消息,一天一趟,传递的很及时。 吴钦差死了,一箭毙命,护卫们护着他的尸首急奔进了郑城,他们信不过袁大帅,何况那箭,是北坊刚送进袁大帅军营的。 袁大帅倒极爽气,一幅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作派,一应事宜只听吴钦差带来的幕僚安排,只遣人送了五百两黄金过来,说是先买副棺材给吴大人暂用。 隔天,严大人和吴钦差的护卫幕僚们还在不停的到处飞鸽传书,写折子禀报,装殓吴大人,袁大帅却高调宣布,他已查出了刺杀吴大人的凶手,原来竟然是梁国的刺客!吴大人这是为国事献了身哪,不光查出了实情,袁大人还捉到了刺客的同党,梁国的卑鄙行为令袁大帅激愤无比,可恶那梁国,竟以如此这般的小人手段,刺杀我朝廷重臣、国之栋梁,是可忍孰不可忍!愤怒的袁大人将刺客同党交给严大人审问,自己袖扎孝布,带着满营人马,轰轰烈烈的拔营而起,号称要杀入梁国、灭了梁国,为吴大人报仇! 严大人连急带吓,几乎一夜白了头,本来就不大精明,这回几乎半傻了,府衙里一边放着吴大人的尸首,一边押着袁大帅送过来的刺客同党,那边不敢动,这边自然也不敢审?吴钦差的几个幕僚商量了一夜,又是一通飞鸽传书,又是一通写折子,府衙里,严大人如今只顾着痛哭不已的给吴大人守灵,守灵这活最好干,至少不会出错,幕僚们则忙着各抒已见、争论不休,各自抒发着自己的万全大计,至于这买棺材、换衣、含饭、装殓此类小事,哪里顾得上,只好麻烦宋师爷了,就这样,满郑城最忙的,就是宋师爷了,几乎没有合眼的功夫,憔悴的眼里全是血丝,片刻不闲的忙着吴大人停灵、将刺客同党交给护卫不放心,衙役看着更不放心,正乱成一团间,袁大帅竟然又捉到了刺客,一路呼啸着遣人押进了郑城,大街小巷游了一圈,几乎是当着满城人的面,将个半死不活的刺客甩给了严大人。 李小幺看的眼花缭乱,对这个袁大帅钦佩之至,怪不得能带着兵安安稳稳的在这郑城驻了这大半年,这手翻云覆雨、指鹿为马的本事,令人佩服啊佩服,跟这袁大帅一比,她那点小伎俩,实在不够看,他这么干脆直接的嫁祸给梁国!什么东坊的箭,统统小的不够看,这祸嫁的,辨无可辨!姜还是老的辣!又狠又辣,可这个袁大帅有如此手段,若是个不肯吃亏的,若是再查出点什么蛛丝马迹的??????自己在他手里,可不够看! 李小幺把这丝忧虑暂时压了下去,如今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战已起,这种非常时候,笔架东西山须得日夜警惕,稍有不慎,他们就成了第二个孙大当家,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拿这种暂时还不确定的危险去烦大哥和水生哥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统管各处,李二槐领着众人练功,李宗贵接下了魏水生手里的帐,李小幺仍管着郑城和山上和联络,偶尔让姜顺才打听些乱七八糟的信儿,孙大娘子和张铁木,领了从后山寻条退路的差使,正巧东山有个叫钱启来的,落草前是这笔架山上的猎户,知道一条道,引着孙大娘子和张铁木,从西山山洞中的那条秘道出来,一路披荆斩棘,砍了七八天,竟真砍出了一条通路,通往笔架山深处的一个山谷中。 李小幺听说有个湖,忙扔下那个让人烦心的袁大帅,跟着魏水生奔过去查看。 果然是处好地方,两面峭壁,一面峭壁上瀑布飞注而下,下面一个半圆的湖,清澈却不见底,里面细长的白麟鱼悠然游动,一点也不怕人,大概年青一点的鱼,还没见过人呢。周围树木繁盛、灌木丛生,若是春夏,野花盛开,这里必定美不胜收。 魏水生顾不得观风赏景,和张铁木等人用枪拍打挑动着各处,小心翼翼的探着周围的吉凶,花木繁盛的地方,毒虫猛兽也多。几个人探了大半天,舒了口气,这里看起来还好,没有豺狼虎豹在此安家,看来,真到了万一时候,这里倒是能躲一躲。有了这处地方,李宗梁等人稍稍舒了口气,打不过,至少有个逃命的退路。 孙掌柜忧心忡忡,自然要天天找宋师爷打听战况,宋师爷一样忧心,自然也很能体会孙掌柜的忧心,这战况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些战况,经由孙七弟和张大壮,又传到李小幺手里。袁大帅避祸栽脏上头的本事是炉火纯青,可打仗上似乎不大行,大军开往吴梁边地,几场仗下来,竟然一触即溃,节节败退,被梁军一路追打,边败边退,竟然一天天往郑城逼压过来。 笔架山下逃难的人群一天比一天多,最早一拨,是吴钦差的那些护卫幕僚们,早早就护着装在棺木中钦差,奔太平府回去求太平去了,跟在后头的,就是严府尹的家眷,悄悄出了郑城,也奔回太平府了,郑城的富人士子,坐车骑马,各奔安稳处,过没两天,但凡还逃得起的,拖家带口都逃出也郑城,笔架山下逃难的百姓络绎不绝。 吕丰是迎面穿过山下成群结队的逃难百姓,回到的笔架山。 隆重推荐 第四十九章 投契 更新时间:2012-03-21 李小幺得了禀报,到半山接了吕丰,见他神清气爽,连衣服都干干净净的,也不多问,引着他一边上山,一边将如今郑城的情形几句话说了,吕丰狠狠‘呸’了一口:“这帮狗东西,钻营巴接,诬陷栽脏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厉害,真上了战场,一个个全是怂货!” 一提到袁大帅,又触动了李小幺的心事,李小幺垂着头,仿佛没听到吕丰的话,吕丰转头看着忧心忡忡的李小幺,沉默了片刻,笑着问道:“担心姓袁的?” “嗯,袁大帅栽脏梁国,必是为了自保,你看他这手段,唉!我担心他不会轻易放过这事,若是暗中查起来??????唉!”李小幺愁闷的连声叹着气:“你看看,都是为了帮你才惹了这样的麻烦,一千两黄金真是咸菜也不如的价,我算是亏死了。” “别担心,袁大帅现在顾不上这事,他要是丢了郑城,这个大帅就不用做了,放心吧,他这仗打成这样,可比你忧心多了,等他顾得上的时候再说吧,嘿嘿,看这样子,他往后也没机会顾上了。”吕丰嘿嘿笑着,安慰开解着李小幺,李小幺歪着头看着浑然不在乎的吕丰,也不再提这个话题,两人进了寨门,穿过那片大小不一的院子,进了正院。 院子里,李二槐正背着手,满脸严肃的看着众人练功,吕丰从进了寨门就是一路行一路好奇,这会儿看到有人练功,干脆停下来,双手抱胸,站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起来,李小幺歪头看着他问道:“这有什么好看了?跟你们上清门没法比是不是?” “那倒是,咳,也不是,倒也不是,这么练法好,很好,非常好!”吕丰双手放下,背到了背后,双脚挪动替换着身体的重心,这小丫头话里处处是陷阱,下次得听清楚、想好了再答话,吕丰冲着场中众人抬了抬下巴:“这练法最好,你看,谁都能练,强身健体,军中都是用这种法子,最好!” “你们上清的功夫,难道不是谁都能练的?要挑人的?”李小幺好奇的问道, “嗯,算是吧,其实哪种功夫都挑人,不光我们上清门,要是想练外家功夫的,先天体魄好,自然最佳,象那位兄弟,”吕丰示意着李二槐:“就适合以力取胜的功法,我们门里,先从练气起,又是一种挑法,这个说起来话太长,象这种,讲究起来算不上功夫,不过是些强身健身的法子,军中招了新军,都是照这个法子先练出体魄,然后走阵练进退,本来就不是让他们练功夫的,练功这事,哪那么容易的?一练起来那是三年五年十数年,不是容易事。”吕丰耐心解释道。 两人站着看了一会儿,从边上绕进了正厅,李宗梁没在屋里,出去巡查去了,魏水生正和李宗贵对着帐薄算帐,见李小幺引着吕丰进来,忙收了帐薄,李宗贵上前介绍了,吕丰微微有些意外的打量着魏水生,抱拳见礼寒喧起来,这一拨山匪,让他意外之处甚多,李小幺就不说了,这小丫头就是个妖,李宗贵话不多,好脾气的根本不象个黑道之人,面前的魏水生,文质彬彬,言谈举止间谦和客气,仿若刚进学的书生。 不大会儿,李宗梁回来,吕丰和魏水生正相谈甚欢,李宗梁和吕丰见了礼,李二槐看着众人练完了功,也进了屋,五个人寒暄来寒暄去,寒暄到了功夫上,话就多起来,竟越说越投机,不光说,还时不时的站起来比划几下,从屋里比划到了外头。 李小幺听了一会儿,对于功夫,她半分兴趣也没有,只听的呵欠连天,干脆站起来,从厨房找了只红泥小炉过来,他们聊功夫,她给他们泡茶,调七宝擂茶,调椒盐擂茶。 不知不觉,夜幕垂落,李小幺去厨房和张石坎商量着做了几个菜,又让人抬了坛酒进来,算是给吕丰接风。 张大姐走后,厨房就由张石坎接管了,张石坎的爹做过厨子,平时村里有个什么红白喜事,都是请他过来掌勺,就带着张石坎跟过去打下手,也好让这个独子混顿好吃的,这么算,张石坎勉强算学过厨,至少见识过,再说他腿断过,虽说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可到底不比常人,李小幺带走张大姐的时候,就让他接过了厨房。 李小幺不在山上这一阵子,张石坎这厨艺??????山上没人挑剔,没挑剔就没长进,李小幺回来头一天,吃了一口,就端着碗到厨房,从脏乱不堪的厨房开始挑剔起,把张石坎挑得一无是处,张石坎点着火把,带着王木墩直擦洗了一夜,没过关,第二天又擦了一天??????连擦了四五天,那厨房才让李小幺勉强点了下头。 擦干净厨房,再洗干净张石坎和王木墩,李小幺从早上的粥盯起,粥要慢火细熬,中间不能搅动,厚薄要适中,配粥的咸菜该切丁不能切丝,丁要小要均,丝要细要长,要放糖提鲜??????张石坎的厨艺在李小幺苛刻的要求下,长进极快,半个月功夫,就被山上诸人一致尊为张大厨。 生活上,能讲究的,李小幺绝对讲究到底。 山上极少有客人来,好不容易有了个施展机会,张大厨兴致高涨,用心做了几样山珍野味,自觉极能拿得出手,可惜吕丰和李宗梁等人谈兴浓烈,根本没留意上的什么菜,品的什么酒。 李小幺顾自去睡了,五个人直谈到半夜,李宗梁又邀了吕丰同住,两人几乎聊到天亮。 第二天,李宗梁照旧早早起来查看各处练功,吕丰却裹着被子呼呼大睡,直睡到午初才起。 吃了午饭,吕丰跟着李宗梁和魏水生东山西山转圈去了,李宗贵愁眉苦脸的继续算他的帐,郑城粮价飞涨,不光粮,什么东西都飞涨,帐上没多少银子了。 孙七弟和张大壮多郑城赶回来,没来得及吃饭,急忙寻了李小幺禀报:“五爷,事情急,孙掌柜就让捎的口信,袁大帅又败回了几十里,如今离郑城也就五十来里路了,听说,袁大帅奋力杀敌,身先士卒,受了重伤。” 李小幺眉头拧了起来:“袁大帅奋力杀敌、身先士卒,受了重伤这话,怎么传过来的?” “孙掌柜说,袁大帅让人送了封信和一个沾满血的折子给严府尹,说他受了重伤,请严府尹替他转呈折子给皇上,他准备要以身报国了,这什么奋力杀敌的话,城里的人都知道、都在传,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孙七弟困惑的解释道,李小幺错着牙,这个姓袁的混帐,一门子心思都用在了这些歪门斜道上头,看样子他准备逃了,这是给自己备后路呢! “让顺才赶紧去请大爷他们回来,有急事,你和大壮去吃饭,好好歇歇。” 孙七弟答应了出去,过了一刻来钟,李宗梁等人就匆匆赶了回来,李小幺迎着几人进屋,直截了当的说了孙七弟带回来的信:“??????大哥,看这意思,这姓袁的是撑不住了,这信、这折子,再散出这样的谣言来,这是要逃的打算,要么死遁,要么,就闹一出什么本来要死,被人死命拦住的闹剧,好在皇上那月兑了大罪,郑城危急,只有五十里,说杀过来就过来了,得赶紧接了张大姐他们回来!” 李宗梁深以为然,正要说话,李二槐冲了起来:“我去!张大姐一个女人家??????我去!” “还是我去吧,郑城我熟。”李宗贵站起来,拉回了李二槐,吕丰跟着站起来:“事不宜迟,我跟宗贵弟一起去,现在就走,天黑前说不定能赶回来。” “我去推车!”李二槐转身就要往外奔,李宗贵一把拉住他:“不用车,张大姐又不是小幺,走不动路,推车走的慢,也麻烦。” “好,要去就赶紧启程,快去吧。”李宗梁沉声吩咐道,李宗贵和吕丰答应了,李宗贵取了刀,吕丰借了魏水生的长枪,两个人也不耽误,匆匆下山往郑城奔去。 李小幺跟着姜顺才爬到山顶,远眺着郑城,心里塞满了不安,姓袁的若是弃众而逃,郑城,就是一块肥肉,张大姐一个姑娘家,万一??????自己这辈子心里都无法安宁! 山路上树枝摇动,李小幺急忙转过头,一身粗麻孝服的孙大娘子提着根长棍,从山石后走过来,站到李小幺身边,担忧的看着远方的郑城。 两人沉默了半晌,孙大娘子转头看着李小幺,伤感的说道:“二叔最疼我,父亲??????二叔最疼我,要是二叔有个好歹??????我!” “你听到什么了?”李小幺转头问道,孙大娘子垂着头:“二槐让铁木带人到山下等着接他姐,铁木就跟我说了,这么急着接人,必是城里出了事。” 隆重推荐 第五十章 变幻 更新时间:2012-03-22 李小幺也不瞒她,也没全说,只说袁大帅的大军又退了几十里,如今离郑城只有五十来里路了,至于袁大帅做手脚准备弃军而逃的事,这是她的猜测,不算实情,自然不必多说。 孙大娘子舒了口气,两个人在山顶上眺望着郑城,说了一会儿闲话,就下山回去寨子了。 入了夜,寨子里几乎是漆黑一片,李宗梁和魏水生焦急的站在寨楼上,其实远处什么也看不到,天从下午就阴下来了,这会儿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李二槐早就去山下和张铁木一处守着去了,李小幺裹着件棉斗篷,盘坐在火盆旁低矮的圈椅里,就着盏昏黄的灯光,仿佛很专心的看着本书。 门环扣了两下,是孙大娘子低低的声音:“五爷,是我,您睡了没有?” 李小幺跳下椅子,过去开门让孙大娘子进来:“还没有,看书呢,进来吧。” 不等李小幺动手,孙大娘子自己拖了另一把矮圈椅过来,和李小幺一起围坐在火盆旁,心不在焉的伸手烤着火,低声说道:“是该生火盆了。” “我怕冷,年年火盆都生得早,明天让王木墩给你送一个过去。”李小幺微笑着说道,孙大娘子嘴角动了动,大约是想笑,却没能笑出来,抬手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往年不等我想起来,二叔就让人生好火盆给我送过去,五爷,怎么还没回来?这都快亥正了,走的再慢也该回来了,你说??????别是!还有大姐,我!”孙大娘子放下手,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神情平和的看着她劝道:“你也别急,四爷和吕爷走的时候也没说今天晚上一定要赶回来,孙掌柜和大姐他们总要收拾收拾东西,还有紫藤居里的伙计,也要安顿好了才行,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城里那么大一个摊子,不是抬脚就能走的。” 说着,站起来倒了杯茶递给孙大娘子:“你看看你,又想多了不是,能有什么事?我让人接他们回来,也是未雨绸缪罢了,别自己吓自己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估计也得过了午后才能赶的回来呢,二叔的脾气你也知道,不收拾好他哪能放心走?” 孙大娘子接过茶喝了几口,听李小幺说的有道理,心里顿时安定下来,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我就是这样,胆子小,想的又多,二叔也这么说我。”孙大娘子几口喝完了茶,站起来和李小幺告了辞,回去安心歇下了。 李小幺送走了孙大娘子,窝在圈椅上,拿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这都快亥正了,怎么还没回来?出了什么事了?李小幺扔了手里的书,站起来就想到寨门口看看去,走了两步,却又硬生生退了回来,不能急,大哥和水生哥就在寨楼上,二槐哥在山下,自己再奔出去,这寨子里还没睡着的肯定不只孙大娘子一个,都得着急上火了。李小幺退回到椅子上,盘膝坐下,对着书发呆。 直等到过了子时,外面才传来轻而乱的一阵脚步声,李小幺直跳起来,拉开门奔了出去,西厢孙大娘子屋里的门也‘吱’的一声推开,孙大娘子披着件斗篷出了屋。 趁着屋里漫出的晕黄灯光,张铁木扶着浑身泥泞的张大姐进了院子,后面,李二槐抱着个包袱紧跟着,李小幺忙让到一边招呼道:“到我屋,我屋里暖和。” 张铁木扶着张大姐,进了李小幺居住的正屋,孙大娘子早冲了过来,和张铁木一左一右扶着张大姐坐到椅子上,李小幺倒了杯热茶递给张大姐,转头看着李二槐指挥道:“把石坎叫起来,烧两桶热水,再下几碗面,多放姜,大姐他们肯定还饿着呢。” 李二槐放下包袱,急忙奔出去叫张大厨烧水做饭去了。 李小幺将张铁木打发出去,和孙大娘子帮张大姐先换了身干净衣服,不大会儿,李二槐提着两大桶热水送进来,张大姐洗了澡,洗去身上头上的污泥,又吃了碗热腾腾的汤面,总算舒舒服服的活过来了,捧着杯茶,和李小幺低声说着经过:“从昨晚上起,宋先生就劝着俺们都赶紧走。” “宋先生是谁?”孙大娘子奇怪的问道,不等张大姐答话,李小幺笑着答道:“紫藤居一个常客,和孙掌柜经常一处喝酒说话。” 张大姐低头喝了口茶,含糊着略过了宋先生:“孙掌柜惦记着铺子,说什么也不肯走,他说没事,张狗子也不肯走,说五爷交待过,孙掌柜不走,他也不能走,孙掌柜把现银、银票子包了一包,那,都在那里,俺和赵五哥就跟着四爷和吕爷出了城,谁知道!” 张大姐抬头看着孙大娘子,张着嘴,半晌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出了城走了一个多时辰,离山上也不远了,四爷先听到的动静,说有马蹄声,很多马,吕爷爬到棵树上看了,说大军过来了,俺们四个不敢再赶路,正好路边有个水塘,边上生的都是芦苇,俺们四个就滚了一身泥,躲到了芦苇丛里,一直躲到半夜,才出了芦苇地,也不敢起来,一路爬了两三里路,总算逃回来了。” 孙大娘子听得怔了半天神,猛的转头看着李小幺:“哪来的大军?” 李小幺没答她的话:“也别太担心,紫藤居有藏人的地窖,隐蔽的很,里面有吃的有喝的,你别担心,好了,我还有事,今天晚上,让大姐先和你一处挤一晚,明天再收拾东厢吧,快去吧,大姐累了,我要去趟前院。” 李小幺说着,也不等孙大娘子答话,径直站起来,换了鞋,拿了件斗篷,张大姐拉着还想说话的孙大娘子,一边推着她往后走,一边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五爷赶紧去吧,早点回来歇着。” 前院,李宗梁等人正围坐在炕上低声说着话,李小幺推门进来,赵五哥忙跳下炕给李小幺见着礼:“五爷。” 李小幺示意赵五哥坐回去,月兑鞋上了炕,挤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看着吕丰问道:“是梁国的大军?” “看样子是,北平崇黑,吴国尚紫,梁国以黄为尊,是杏黄旗。”吕丰的话简洁明了, “看到吴国的溃兵没有?” “没看到。”吕丰摇了摇头, “也没听到打仗的动静。”李宗贵接了一句,李小幺转头看了看李宗梁和魏水生:“看样子,袁大帅的大军要么是逃的一个没剩,要么是退进了郑城。” “嗯,若是退进了郑城??????不知道能守几天,若是真溃不成军,那郑城也不用打了。”魏水生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李小幺支着腮,看着炕桌上摇曳的灯光,想出了神,这局势的一天数变,让她头晕,不过半个月功夫,这郑城,就要失守了?太平府那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唉,也是,这个鬼地方,就算飞鸽传书把信递进太平府,再调兵遣将,再凭着两条腿奔过来,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说,那个袁大帅,还不知道往上报的是个什么战况呢。 “五爷,狗子让我给您捎个话,您的吩咐,一是一,二是二,他一丝也不会走样。”赵五哥趁着话空,伸长脖子,歪头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恍过神来,‘嗯’了声,转头看着李宗梁:“大哥,五哥也累了,让他回去歇着吧。” 李宗梁笑着挥挥手,示意赵五哥赶紧回去歇着,看着赵五哥出了门,魏水生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你让狗子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一点小事,这事回头再说,不算事,就是让他守着铺子。”李小幺含糊的答道,这事可不好当着吕丰和大哥的面说,她是让张狗子看着孙掌柜的,这话怎么能说?吕丰听了自然要心有戚戚然,大哥听了,指定得说她疑心太重,不够磊落。 魏水生抬手敲了下李小幺的头,转了话题:“大哥,今晚上我去巡着各处,大家赶紧歇下吧,明天说不定就打到咱们山下了。” “嗯。行,今晚上你值夜,从今晚起,咱们还是轮着当值,二槐,你明天让铁木和大姐劝劝孙大娘子,孙掌柜和狗子都是机灵人,只要??????不会有事的。” “嗯。”李二槐瓮声答应了,几个人陆续起身出门回去歇下了。 第二天黎明,趁着第一缕朝阳,李宗梁站在山顶,远眺着郑城方向,李小幺紧裹着斗篷,掂着脚尖伸头张望着,仿佛掂起脚尖就能看的清楚些。远处,密密麻麻扎满了营帐,迎风招展飘动的,却是黑底旗。 李小幺看的一头雾水,北平尚黑,吕丰不是说杏黄底旗子么?正疑惑间,李宗贵和吕丰从山下上来,几个人一起张望着郑城外的那绵延数里的军营。吕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抬手揉着眼,不敢置信的说道:“这真是??????怪了!黑底的,是北平国的旗子,昨天明明看到的是杏黄旗,怎么转眼成黑底旗了?” 隆重推荐 第五十一章 探捉 更新时间:2012-03-23 从山上下来,李小幺和李宗梁商量,要下山看看,这事太过诡异,下山看看能不能寻几个逃难的打听打听,若是能靠近营地,看看清楚,那是最好不过,不过靠近营地这事她可不敢说,李宗梁本来就不放心,若是听了这个,指定不让她下山。 吕丰倒是赞同:“我和小五一块去,这山下都是密林,不怕。” 李宗梁迟疑不决,看着魏水生,魏水生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宗贵也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得下山打探打探,这事,简直象变戏法,我也去,大哥放心,要不,小幺别去了。” “那不行,你们回来说,和我亲眼见,大不一样。”李小幺驳回了李宗贵的话。 “小幺说的有道理,大哥,要不我也跟他们一起下山看看?”魏水生看着李宗梁商量道。 “你一夜没睡了,我去吧!”李二槐站起来,利落的说道,李小幺摆着手:“不用那么多人,吕丰身手好,把弓箭带上,贵子哥耳朵灵,我们三个就行了,人多了也没用。” 李宗梁点了下头:“嗯,千万小心,吕兄多费心,别让小幺离军营太近,她胆子大的很。” 吕丰笑着连连点着头,李小幺撇了下嘴角,三个人忙回去换了衣服,李宗贵和吕丰取了兵器,三个人下了山,不走大路,沿着路边的林子,小心的往郑城方向模去。 路上遇见几拨惊恐万状的逃难人群,李小幺过去打听了几回,也没打听出什么来,都是从郑城西南逃过来的,就知道过兵了,又过兵了,赶紧逃,往南逃,往太平府逃。 三个人聚在一起,李小幺看着吕丰:“你看呢?” “走近看看,别离太近就是。”吕丰眨了下眼,笑嘻嘻的说道,李小幺舒了口气,三个人,李宗贵在前,小幺居中,吕丰断后,脚步轻捷的往前潜行。 往前走了一阵子,又遇到了一拨逃难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惊恐的往南奔走不停,李小幺停住脚步,透过稀疏的灌木丛看着人群中光着脚,惊恐到麻木,只知道奔跑的孩子,忙转过头,这乱世,人不如狗。 走了半刻钟,李宗贵突然停住,抬手示意噤声,吕丰提枪跃过李小幺,李宗贵凝神听着动静,蹑手蹑脚的往动静处移过去。 李小幺小心的跟在两人后面,走了十几步,那动静三个人都能听到了,粗重的喘气声,马打响鼻的声音,扑扑簌簌的活动声,三个人贴在一处浓密的灌木丛后,悄悄往前探看,李小幺一眼看到瘫坐在中间的胖大老头,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这不是袁大帅么! 李小幺拉了拉李宗贵,李宗贵转过头,满眼愕然和意外,上次诗会,他也偷看过这袁大帅一回,吕丰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了个‘袁’字,吕丰立时明白过来,忙转头看着林子中间那个和蔼惊恐的胖老头,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个巧遇,真是太有意思了。 三个人互相看着,李小幺指了指袁大帅,做了个提起来的手势,示意捉他回去,吕丰转头仔细打量着袁大帅周围或站或忙的四个侍卫,掂量了片刻,冲着李小幺点了点头,李小幺往后退了退,吕丰和李宗贵仔细看了片刻,打着手势定了方案,两人一处往左,一个往右,静静移了四五步,突然跃起,李宗贵扑向正理着马背上行李的中年护卫,手里的弯刀先于人,直接挥向中年护卫的脖颈,吕丰手里的长枪直刺向端坐在袁大帅身边,正闭目养着神的中年护卫后心。 李宗贵下刀极准,中年护卫头颅飞起,血柱激射起几尺高,李小幺恶心的几乎吐出来,长这么大,活了两世,她可是连只鸡也没杀过,君子远疱厨。 这边,端坐着的护卫听到风声,伸手将袁大帅猛的推开,扑过去挡在了袁大帅身后,倒是个忠心的,吕丰手里的枪从护卫腰间直穿而过,挑起他甩到了一边,余下的两个护卫看也不看遇袭的两人,只管挟着袁大师往后疾退。 李宗贵和吕丰跃起追上,李小幺伏在灌木丛中,一动不敢动,她是个有自知之明的,这种动手动脚的事,她一动不动才是最大的帮助。 枪刀的碰击声极快而脆,几个呼吸间就没了声响,李小幺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过去,吕丰握着袁大帅的发髻,正拖着他甩在地上,两人身上都淋满了血,也看不出受了伤没有。 李小幺刚想跳起来,又伏了回去,冲着李宗贵招着手,李宗贵忙几步过来,李小幺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打晕姓袁的!” 李宗贵点了下头,两步回去,也不说话,扬手击在袁大帅颈项间,袁大帅头一歪晕倒在地,李小幺跳起来,奔过去挥着手:“快!把东西都拿上,马牵上,快回去!” 吕丰还在用脚踢着袁大帅,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贵人,听了李小幺的话,高挑着眉梢,眨了几下眼睛,突然想起件事来,冲到李小幺面前:“小五,我帮你捉了袁大帅,能还多少黄金?一个换一个?” “别废话!赶紧去看看那三个死透了没有!有气再补一枪,快收拾东西,把那头猪扔马上,赶紧走!”李小幺不耐烦的呵斥道,吕丰退了两步,尴尬的咳了几声,李小幺说的有道理,好吧,回到山上再说。 李宗贵和吕丰一人牵了两匹马,马上驮着袁大帅和包袱行李连带四个护卫的兵器弓箭,李小幺转着圈又看了一遍,确定没落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三个人急步匆匆的往笔架山奔去。 一路仓皇而奔,直奔过山脚的第一道哨卡,李小幺才松了口气,脚软着扑着在地叫道:“贵子哥,我走不动了。” 吕丰看着狼狈不堪的扑倒在地上的李小幺,指着她哈哈大笑,李宗贵忙将马缰绳递到吕丰手里,过去抱起李小幺,抱着她举到马上:“急晕了,赶紧上马。” 李小幺恼怒的看着叉腰大笑的吕丰,点着他:“喂,你过来牵马,你不是要和我说说捉这猪头的价钱么,咱们现在就说说。” 吕丰伸手牵了李小幺骑着的马,笑着说道:“一个换一个?”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捉这姓袁的?”李小幺眯眯笑着问道,吕丰警惕顿起,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还能为什么,除后患!” “你真聪明,可这后患,是怎么患出来的?我跟他可是八杆子也打不着!这姓袁的若是逃回太平府,就他这做官的本事,一年不到,就能再坐回这三品大员去,到时候,他细细一想,那一场九死一生的逃难,都是源于某个混蛋杀了吴钦差,害得他只能冲上去打仗洗月兑嫌疑,这才一败涂地,这才倒了霉。” 李小幺舒缓有度,仿佛在说书:“然后吧,这袁大帅可是聪明人,三查两查,然后吧,就查出来了,原来是信阳上清门的混蛋小子,然后吧,好了,你们上清门可就和这姓袁的结上仇了,我捉他,一是为了你,二是为了你们上清门,你怎么谢我?” 李宗贵在旁边笑出了声,连连点着头:“小幺说的是正理,我就算了,咱们兄弟,不用谢了。” 吕丰瞪着李小幺,李小幺摊着手问道:“你说,若不是为了你,为了你们上清门,我干嘛要捉这么个废物?你倒是说说看,我捉他有什么用?要这么个百无一用的猪头做什么?” 吕丰眨着眼睛,一时倒还真想不出李小幺捉这个袁大帅做什么用,李小幺得意的甩着腿,笑眯眯的看着吕丰,诚恳的说道:“按理说,我从来不白帮人,我一个山匪,从不行善,这回,算了,再给你个咸菜价。” 吕丰吓了一跳,忙摆手叫道:“这人不是我要的!我不要!” “你别急啊,我都说了咸菜价了,算了,咱们也算熟人了,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好了。”李小幺大度的挥着手,李宗贵同情的看着吕丰,好好的,谁让他找小幺谈银子的,可真怪不得别人。 吕丰闷气的简直要吐出血来,她说的,还真是反驳不了,可越想越不对味,这哪跟哪啊,出力的是他,怎么欠人情的,还是他? 三人进了寨门,李宗梁得了信,疾奔迎出来,见李宗贵和吕丰浑身是血,问清楚没事,只不过几处皮外伤,才松了口气,转头看向马上的袁大帅,李小幺不等他开口,转身叫着李二槐,低声说道:“二槐哥,把这头猪头脸裹紧,搬进后院大哥屋里,你看一会儿,别让人看到他。” 李二槐点头答应了,翻过袁大帅的斗篷裹了他,扛着进了内院。李宗梁命人将马牵下去仔细喂养,李小幺让人将东西全部堆在了正堂,这些东西,她要自己一件件看过,也许还能找到比银子更有用的东西。 隆重推荐 第五十六章 被赶 更新时间:2012-03-27 吕丰兴致勃勃的躲在梁先生内室角落里,听到外面的动静,急忙给袁大帅灌了解药,看他半睁着浑浊的眼睛,神情萎靡不堪,实在是没精神到了极点,人蜷缩委在地上,一动不动,吕丰踢了两脚,袁大帅身子跟着晃了晃,还是一动不动,吕丰想了想,悄悄抽出匕首,狠狠的插在了袁大帅大腿上,袁大帅眼睛圆瞪,一声惨叫,眼看着吕丰拔出匕首,匕首尖上的血流成了线,扬着匕首仿佛又要刺下来,只吓得一跃而起,狂叫着夺门而逃。 吕丰纵身后跃,奔着早就走熟的路,疾奔而出。 苏子诚正和林丞相客客气气的相让着进了门,迎面就看到袁大帅面容扭曲,惨叫着从梁先生院子里疯狂奔出,赤条条不着一线,一条腿上满是鲜血,舞着双手,浑身散发着恶臭,直把负责护卫的众人惊愕到魂魄飘散。 陈大帅拔剑挡在了苏子诚和林丞相面前,苏子诚阴着脸,挥手屏退了陈大帅,转头看向梁先生,梁先生愕然半张着嘴,傻子一样看着从自己院子里奔出来的疯子,林丞相凝神看着赤祼的血人,恍惚觉得有些眼熟,拧着眉头,顺着苏子诚的视线也转头看向还是愕然中的梁先生,方大人站在院门口,探头往里张望着,眼风扫过苏子诚和梁先生,停在了林丞相身上,严府尹站在最后,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护卫上前扭住袁大帅,按在了地上,旁边一个护卫忙解下斗篷胡乱裹在袁大帅身上,免得他赤身露体惊扰了贵人们,旁边侍立的管事看着袁大帅,只恨的牙根痒,忙了两夜一天,好不容易将紫藤居打扫干净了,这会儿让一个疯子搅的臭气熏天、满地脏血! 袁大帅冻饿伤惊恐,诸般俱全,在护卫们的狠扭重打下,一口气堵在喉咙间,翻着白眼直晕过去。 林丞相满脸狐疑的紧走几步上前,示意护卫掠起袁大帅披散满脸的头发,惊愕的往后连连退了几步,转头看着方大人:“你看看,这不是??????这是不是袁大帅?!” 方大人急忙上前仔细看了,脸上又是怜悯又是恶心还有说不出什么表情,转头看着林丞相,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袁大帅,原以为他为国捐躯了,竟然??????受了这样的大难。” 方大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下瞄着梁先生,梁先生瞬间明白过来,抬头盯着方大人,又猛转头看着在后面拼命掂脚探头的严府尹,正要说话,苏子诚看着陈大帅冷冷的吩咐道:“去,帮着郑城府衙彻查郑城,掠了袁大帅的贼人必定没有走远,快去!” 林丞相立即反应过来,忙转过头,厉声吩咐着随行的文将军:“你也去,别让贼人走月兑了!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这份居心可诛!” 文将军抱拳重诺,转身奔出来,带了随行的护卫,和陈大帅一左一右,满城搜查嫌疑人犯去了。 城门口,吕丰脸色微微泛着潮红,仿佛慢条斯理的出现在街角,李小幺忙站起来,模了三个大钱付了帐,径直出了城门,往笔架山方向去了,出城两三里,吕丰追上李小幺,还没说话,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李小幺被他笑得心情跟着愉快而飞扬。 紫藤居,方大人忙让长随抬了袁大帅到自己居处,叫了大夫进来,诊治洗刷去了,院子里的管事带着众仆从,急急忙忙的重又抬水洗刷了院子,各处燃起香饼,好驱散那股浓浓的异味。 这突然出现的袁大帅如同一只小苍蝇,虽然把大家恶心够怆,可到底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并不影响吴国和北平两国的深厚情义,方大人和梁先生原来达成的协议,照样顺顺利利的签了押,苏子诚和林丞相照样亲热的如同一家人。 该说的事都说完了,两家拱手告别,一往东一往南,各自回了大营,跟着去北平军大营的,还有被强行请过去说话的孙掌柜和宋师爷,以及紫藤居众伙计、短工,包括李宗贵。 林丞相面无表情的听了严府尹急到口吃的禀报,眼皮也没抬:“二皇子跟我说了,那紫藤居竟然是你那个师爷的产业!你难道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也难辞其咎!回去先想想请罪折子怎么写吧!” 一句话把严府尹惊傻在当地,方大人伸手拍了拍严府尹,同情的低声说道:“这郑城是你治下之处,那师爷总也是你的人??????唉,出了这样的事,一个失察总是月兑不掉的,好了,回去好好写折子去吧。” 严府尹喉结滚动,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那个紫藤居,这个失察,这郑城,这事,唉,这倒霉催的! 第二天天刚亮,宋师爷等人就满眼血丝的回到了城里,宋师爷去府衙收拾东西,和严府尹陪罪请辞,孙掌柜和众伙计回去紫藤居收拾东西,准备各奔东西,这紫藤居,被那个二皇子遣人以高出三成的价强行买了下来,还包括李宗贵的那个小院。 几个伙计各自回了家,李宗贵收拾了东西,和孙掌柜低声商量了,怕北平那边有人盯着,准备先绕到唐县再回去山上,两人商量定了,背着包袱一起去府衙寻宋师爷话别。 宋师爷正和严府尹一处说着话,严府尹哭丧着脸,招手叫了孙掌柜进去,长叹一声苦恼道:“咱们也算是一处共过患难的,等我一天吧,我这府尹也被革了,明天咱们一起启程,我回太平府待罪去,孙掌柜打算去哪里?” 孙掌柜满脸苦恼无着:“哪想过这个?!我们东家又不在,唉!” “我看你干脆跟我去太平府吧,老宋说你们二爷如今在太平府读书准备应考呢?就去太平府吧,再开家茶坊,要不开家分茶铺子也行,你有手艺,又会经营,指定做的好!”严府尹诚恳的劝道,宋师爷也跟着劝着孙掌柜,孙掌柜含糊着,没答应也没不答应,看着宋师爷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去哪儿都行,总是听我们东家的意思,老宋真要回乡了?” “回家!这一场事让人心寒,你说若是一个不巧,我这命可就没了,儿子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几眼!算了算了,回家!不求富贵,就图个团圆安生吧。”宋师爷伤感万分的说道,几个人被他说的感慨万分,对坐唏嘘不已。 第二天,一行四人,宋师爷的那个老仆,战乱中早就没了踪影,严府尹如今也只剩了孤身一人,就这么四个人,找遍郑城,最后还是求到梁先生那里,求了两匹大青走骡过来,四个人轮流坐一阵走一阵,出南门,往唐县方向赶去。 出了城门没走多远,遇到了几拨也不知道是要进城还是出城的农人,一路搭着伴说着话,走了几里路,到了岔路口,也就分开了,孙掌柜和李宗贵心情轻松的继续往唐县赶路,那路上偶遇的农人兜了个圈子,上了笔架山,李小幺得了禀报,忙和李宗梁说了,和吕丰、魏水生一起,启程赶往唐县。 郑城紫藤居,梁先生带着人一处处仔细清查,那个袁大帅从他屋里跑出来,害的他被二皇子训斥的抬不起头,这中间到底是谁的手脚?必和这紫藤居月兑不开干系!严府尹?不会,他看人一向极准,那个严府尹没那份脑子,也没这份胆子,方大人?不象,这事与他有害无益,那是个没好处绝不出手的人,更不会自拆墙脚,那个师爷?掌柜?好象都不象,还把人月兑光了,怎么看,都有几分胡闹在里头,到底是谁? 让梁先生苦恼无比的李小幺和吕丰已经赶到了唐县,唐县远比郑城繁华许多,几家脚店也极是舒适气派,孙掌柜四人投宿在城里最好的脚店里,李小幺等人住进了对面的脚店。 几个人绕了八九个弯,聚到魏水生房里,李宗贵凝神听着周围的动静,孙掌柜低低的说着经过:“??????盘问了一天一夜,没动刑,倒也算客气,就是一遍一遍的问,能问出什么来?都是不知道的,后来那个管事来了,说是二皇子吩咐的,照着咱们买房的价,加了三成,用见票即兑的银票子把紫藤居,连同那个小院,一起买下来了,说是给梁先生常住,梁先生跟我说,这郑城往后也没什么生意做了,让我到别的地方开铺子做生意去,问我愿不愿意去北平,我若想去哪里,他就写封信给我落户,我说不想去,想去唐县或是太平府看看,他也没说啥,又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分给那些伙计,就打发我们回了城,只限着时候要我们收拾东西搬走。” 吕丰听着听着,突然肩膀耸动着闷声大笑起来,直笑的连椅子带人倒在地上,又不敢出声,只闷了个满脸通红!李小幺恼怒异常的盯着他,她知道他笑什么,他笑她没赶走别人,倒被人家赶出了郑城! 隆重推荐 第五十七章 饥荒 更新时间:2012-03-28 李小幺气的呼了两口粗气,干脆不看他也不理他,只转头看着孙掌柜问道:“严府尹和宋师爷有什么打算?” “严府尹得回太平府待罪去,打不打算的也由不得他,哪有什么想法,老宋准备回家养老了。”孙掌柜轻轻叹了口气,伤感的答道。 “嗯,”李小幺低头思量了半晌,转头看着魏水生商量道:“水生哥,说起来宋师爷这事,也是受咱们牵连,他家里好象也不宽裕,我想多给他些银子,好歹不让他晚年衣食无着,你说呢?” “嗯,你看着办吧。”魏水生沉声答道。 “你手里总共有多少银子?”李小幺转头看着孙掌柜问道,孙掌柜忙将旁边的包袱拿过来,推给李小幺:“房子统共卖了五百八十两银子,给了宋师爷一百三十两,铺子里的流水一共一百四十三两,都在这里。” 李小幺低头盘算了片刻,将包袱又推到孙掌柜面前交待道:“这里头等会儿再添七两银子,凑够六百两,明天都给宋师爷拿着。”李小幺说着,转身取过自己拿来的包袱,打开取了几块小金饼子出来,吕丰心痛的盯着李小幺手里的金饼子,这几块金饼子从前可是他的东西。 “这是四十两,你带上,明天你和严府尹一起去太平府,寻间合适的铺面,太平府茶坊不好开,就开间小分茶铺子吧,还叫紫藤居,不拘挣多少钱,别的也都别管,先立住脚步再说,等过了年,我打发赵五哥过去帮你。”李小幺细心交待道,孙掌柜怔了怔,看了魏水生一眼,点了点头:“五爷想的长远,我知道了,你放心。”说着,接过金饼子收进包袱里,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去了。 李宗贵没再跟过去,照原本的说法,到了唐县,他也该奔亲戚去了。 “现在怎么办?你还有什么好法子?啊?再去郑城,可是连个落脚处也没的喽!”吕丰看着李小幺,幸灾乐祸的笑着说道,李小幺手指顶着下巴,斜了他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慢吞吞的说道:“你那个人情,我现在就要,我想知道北平和吴国到底做了什么交易,限你三天。” 吕丰睁大眼睛瞪着李小幺,李宗贵‘扑’的笑出了声,转头看着魏水生,正要说话,魏水生伸手弹了下李小幺的额头:“别作弄他,这让他怎么打听法?” 李小幺笑眯眯也不答话,只盯着吕丰等他开口,吕丰尴尬的陪着笑:“小五,换个吧?” “那也行,你是上清门大侠,我一向高看你,你这人情么,自然也值钱的很,既然这么着,看来以前是我看错了,你这人情么,也就那么回事,这人情就那么回事么,这人,自然吧,也就??????那么回事,唉,看来我还得费心多给你找点活干,才能抵得出那一千两黄金,这人不值钱,只好多干活,没法子啊!”李小幺摇头叹息不已,魏水生一口茶呛进喉咙,一边闷声咳着,一边看看李小幺,又看看吕丰,算了,他还是别说话了,吕丰也是个滑头爱惹事挑事的主儿,有小幺压着,也太平些。 李宗贵笑得说不出话,伸手拍着吕丰,以表达自己那份深切的同情,吕丰怒目而视着李小幺,错着牙恨恨的说道:“不换了,就这个!我看你这样的丫头以后谁敢娶?!让你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有哥哥有嫁妆,往后买几个回来好了,不过象你这种成事不足的就算了,中看不中用!”李小幺上下瞄着吕丰,撇着嘴说道,魏水生这回真咳起来了,抬手重重拍了下李小幺的头训斥道:“这说的什么话?!你这,这!”魏水生说不下去了,转头看着已经笑倒在床上的李宗贵,皱起了眉头:“别笑了,明天你去找家书肆,买几本女四书、女论女书回来给小幺学!” 吕丰看着闷声不响的李小幺,想出言讥笑两句,可一想自己刚接的活,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还有求着这丫头处,算了,忍一忍,先忍一会儿。 “小五,你说的这个,你说,到哪里打听最方便?”吕丰看着李小幺,客气的问道,李小幺瞄着他,答的倒也认真:“这事,知道的最清楚的,不过四个人,北平国那个梁先生和他们二皇子,吴国的方大人和林丞相,他们四个,随便问谁都成。” 吕丰被李小幺的话堵的胸口痛,闷的说不出话来,魏水生帮吕丰说起话来:“小幺,你若有法子,就提点提点他,别难为他了。” 李小幺转头看着吕丰:“水生哥替你说话了,好吧,你给我倒杯茶就行。” 吕丰不情不愿的站起来,倒了杯茶递给李小幺,李小幺接过茶喝了几口,看着吕丰说道:“方大人和人家谈妥了,林丞相才来,来做什么的?这种事,必有文书,林丞相来,就是来画个名字的。” 吕丰跳了起来,点着李小幺,又回手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么简单的事,他竟然没想到,这有什么难的?夜里模进林丞相的营帐,翻出来看看不就成了?!都是让这小丫头给绕晕了! 第二天,一大早,吕丰就启程往南边追林丞相的队伍去了,李小幺和魏水生、李宗贵在唐县逛了一天,郑城不能再进了,离笔架山最近的,就是这唐县了,往后买粮买布买油盐酱醋,打听个消息什么的,都得到这唐县了,三个人细细看了一天,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启程赶回笔架山。 隔天,吕丰就赶了回来,吴国和北平国的协议倒简单,没几条,郑城交还吴国,允北平国借道郑城一年,一年里吴国每月供北平军军粮三万担,每月初一在郑城北门外交割。 李小幺听的愕然不已,看来北平国是想借道郑城,两边夹击梁国,这么说北平是一心一意要吞下梁国了,至于吴国出不出兵,他们其实并不在乎,吴国竟然还答应每月供粮!照她的盘算,别说供粮,就是跟北平国大要一笔买路钱,只怕他们都得答应!这会儿,北平国必定不能跟吴国再交恶,这帮混帐,又做了笔亏本生意! 这些都跟笔架山无关,李小幺转了一下念,也就抛之脑后了,这每月供粮三万担,这粮从哪里调?现在这会儿可是冬天,这是北地,一年一熟,到明年麦收,还有小半年呢,看来粮价要涨! 李宗梁和魏水生几个和李小幺想的一样,这一个月三万担不是小数目,南边又在和南越打仗,池州一带成了战场,这收成上就不能指望了,太平府去年旱的厉害,这多出来的钱粮,自然都是从百姓身上压出来,李宗梁急忙安排人往郑城、唐县两处买粮,山上的粮食也不多。 可到底他们知道的晚了,郑城不提了,严府尹走后,方大人留下来兼了府尹,这城里按人头每天定量供粮,那往日热闹的粮食市干脆关门大吉,唐县还是一样热闹着,可粮价一天一个样,官府出面,唐县有户籍的,按人头,每人每天两斤平价粮限供,旁的,再想多要,只好随行就市。 笔架山上忙了七八天,也没能买回几斤粮食回来,李宗梁只好每天多安排人手进山打猎,腌晒肉食,多吃肉少吃米面。 李小幺和李宗贵仔细算了算,山上的存粮撑到明天春末还成,等夏天来了,地里出来的吃食就多了,南边的米粮也该过来了,这饥荒也许就能过去了。 可情况却比李小幺他们预想的要坏的多,这每个月三万担粮,看来竟全是从附近几个县抽调过去的,北地本就不富裕,又是临近年关,寒天冻地中,税吏、衙役们个个都下了乡,按乡、按人头收粮,郑城不提了,先前因为清野,已经是百里无人烟,如今紧挨着郑城的唐县、和县等几个县,也因为这强征,处处仓皇零乱起来。 春节没到,笔架山下渐渐又有了扶老携幼、推车背包、三五成群的逃荒逃难者,不过这回不是往南、往太平府去,往南到处设着关卡,没有路引,不准南下,只好往北,往北平逃,牧守郑城的方大人睁眼闭眼,根本不管那成群结队逃往北平的百姓,北平军更干脆,撤开条通路,沿路竟然还设了指引,一幅热烈欢迎吴国百姓往北平去的样子。 李小幺和吕丰、李宗贵跟了一趟,奇怪之下倒也释然,往南去,要过年了,沿途各县要粉饰太平,这帮叫花子过去不好看,一来影响县容,二来还要花钱救济,自然是谁也不愿意让他们去,往北平,北平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缺人不缺地,自然巴不得人来的越多越好,再说,这逃难的,都是吴国百姓,北平的百姓施舍之余,有利增加作为北平百姓的骄傲之情。吕丰被李小幺的分析逗的捧月复大笑,这小丫头说的倒有那么几分道理。 隆重推荐 第五十八章 旧识 更新时间:2012-03-29 这乱世,也严重影响了笔架山的生意,郑城的镖局没了,今年的年礼自然也没了影子,郑城的商队断了影子,唐县、和县的商队根本不从笔架山下过,如今从笔架山下经过的,除了北逃的百姓,就是往郑城运粮的厢兵,笔架山已经好几个月没开过张了。 李小幺坐在块山石上,远眺着仿佛死掉了的郑城,伤感不已,自己从到了这破地方,就一路背运,在太平府好不容易有了点奔头,就出了那么档子事,只好仓仓惶惶逃命,一路逃到这笔架山,好不容易打劫打上了正轨,城里的铺子也开得风生水起,日子刚刚好过些,就又出了这事!唉,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富贵日子啊!她这辈子,还能过上那富贵享受的日子不能啊! 张狗子远远急奔过来,一边跑一边招手叫着:“五爷!五爷!大爷让你赶紧回去!有急事!” 李小幺跳下山石,急忙往寨子里奔去,又出了什么事了?!李小幺冲进正堂,李宗梁忙示意着她:“别急!没大事。” 李小幺舒了口气,坐到李宗梁旁边,张铁木忙倒了杯茶给她,魏水生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刚贵子和铁木下山巡查,碰到一群逃难的妇孺老幼,没想到倒是咱们认识的,小幺还记得咱们在和县留咱们住过一晚的那个范先生吧?” 李小幺忙点着头,惊讶的问道:“是他家?他不是官身么?家里那么富裕,怎么也跟着逃出来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必是出了什么事了,这乱世,唉!”李宗梁叹口气说道,李宗贵看着李小幺说道:“范先生一身素服,带着孝,看来也是个没出过远门的,没逃过难的,那么一群人,妇孺居多,好几辆车,在咱们山下鹰翅岩那一处歇着,这亏的山上是咱们,换了别人,就是一块肥肉!” 李小幺皱了皱眉头,看着李宗梁问道:“大哥的意思?要下山见见范先生?” “嗯。”李宗梁点头应了一声:“咱们一起下山见见他,再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的,范先生对咱们也算有恩。” 李小幺立即站起来答应道:“那我去换件衣服。”大哥定下来的事,小幺和二槐一样,听大哥的。 山下妇孺孩子居多,李小幺叫上了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李宗梁留张铁木守在寨门楼上,兄妹五个,带加上张大姐、孙大娘子和一定要跟过去看热闹的吕丰,下山往譍翅岩过去。 譍翅岩顾名思义,是一处如譍翅膀般突出出来的大岩石,下面凹进去,地势平坦背风,左右都是密密的灌木,一向是埋伏的好地方,当然也是宿营的好地方。李小幺远远看着譍翅岩前面两三辆半旧的棕盖桐油车,后面还有两辆略小些的太平车,都用牛拉着,那牛委顿的伏在地上,也没人理会。岩下聚着一群人,不知道在忙什么,连个放哨警戒的人都没有。 离人群只有几十步远,那群不知道在忙什么的人还是一无所知,李宗梁顿住脚步,转头看着魏水生,两人一起无奈的摇了摇头,李二槐上前几步,探头打量了一圈四周围,嘿嘿笑着低声说道:“给我五个人,把他们包饺子!一个不剩!”吕丰伸长脖子四下打量着,撇了下嘴:“哪用五个人,我一个就够了!” 李二槐转头瞪着吕丰正要反驳,张大姐上前两步,轻轻拉了拉李二槐的衣襟,李二槐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李小幺笑眯眯的盯着张大姐的手,张大姐忙松了手,红着脸往后退了两步,孙大娘子低着头,抿嘴而笑,李小幺用脚踢了踢吕丰讥讽道:“拳打三岁小儿,脚踢八十老头,真英雄!” 李二槐和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吕丰瞪着李小幺,愤愤不平的指着李二槐:“明明是他先说的!”李小幺看着他,眯眯笑着说道:“他一个小山匪,哪是什么英雄,你是上清门大侠,大英雄,大豪杰!你怎么能跟他比?”吕丰被李小幺的话噎的脖子都长了。 几个人说话间,总算惊动了那一群人,最外面的几个人急忙转身往这边张望,李小幺一眼认出中间一个中年人,就是路上遇到的和范家少爷在一起的那个长工老常头,走在最前面的李宗梁拱着手,已经笑着打上了招呼:“老常,还认得我不?” 老常双手笼在袖子里袖在胸前,眯缝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李宗梁等人,突然抽出手,指着李宗梁惊喜的叫起来:“木大爷!唉哟哟,还有木二爷,还有三爷!唉,老爷!是去年救了少爷的那几位爷!”老常头认出李宗梁等人,一边惊喜万分的叫着,一边急转过身,招呼着里面。 范先生从人群中站起来,忙挤了出来。 李宗梁已经停下脚步,李小幺挤在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仔细打量着范先生,人消瘦很多,原来白净圆润的脸两颊塌陷,面色青黄,眼睛里满是血丝,神情哀伤而凄厉,眼神迟钝的直盯着李宗梁等人,李宗梁忙上前半步,长揖到底见礼道:“范先生安好,在下木大,先生可还记得?” 范先生眼泪猛涌而出,直着手臂指着李宗梁,又转向魏水生,再一个个指过去,突然蹲在地上,抱着头号啕大哭。李宗梁愕然呆住了,李小幺忙上前拉了拉李宗梁,低低的说道:“他这个样子,那位少爷怕是没了。”魏水生低低的叹了口气:“小幺说的有道理。” 李宗梁暗暗叹了口气,忙上前几步,伸手扶起范先生,李小幺转头吩咐着老常头:“老常,找只凳子来给你们老爷坐。” 老常头正一把接一把的抹着眼泪,听到李小幺的话,忙转身寻去,倒也找了只小马扎过来,李宗梁和魏水生扶着范先生坐下,蹲在他身边,低声劝着。 吕丰抱拳胸前,一个个打量着譍翅岩下站着的妇女老弱,皱起了眉头,李小幺和张大姐、孙大娘子一处站在稍远些,仔细打量着车、牛和人,也皱起了眉头,张大姐和孙大娘被范先生哭得心酸,也跟着落起了眼泪,李二槐和李宗贵蹲在李宗梁和魏水生身边,也被范先生哭的满脸伤感。 范先生止了悲声,用袖子拭着眼泪,看着李宗梁拱了拱手,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竟在这里再见几位,幸??????”范先生连连拱着手,话却说不下去了。 “先生这是怎么了?”魏水生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范先生仰着头,闭着眼睛咽回又要流出来的眼泪,长叹一声:“家破人亡,家破人亡!” “先生慢些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少爷呢?”李宗梁低声问道,范先生抬手捂住脸,浑身抖动的说不出话来,老常头悲伤的叹了口气,往前两步,一边叹气一边说道:“少爷没了,就前一阵子,先是税丁们来收粮食,后来县里的衙役老爷们又来了,后来就是当兵的,一拨接一拨的来,一点理不讲,见什么抢什么!哪是兵啊!比贼还不如!少爷和他们争了几句,就被一刀砍翻在地,就一刀,就没了,范家就这一条根,断了根哪!” 李宗梁听的目瞪口呆:“范先生不是官身么?他们怎么敢,敢如此?这王法!” 范先生无力的挥了挥手:“国已不国,官身?哈!算什么东西?!”范先生垂着头,半晌,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人仿佛恍过神来,抬头一个个看着李宗梁等人:“你们都好,都好就好。” 李小幺见范先生神情还在恍惚间,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老常头问道:“怎么逃出来了?还出了什么事了?” “过不下去了,天天要这要那,女乃女乃听说少爷没了,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走了,限着时候交粮,没法子。”老常头一边叹气一边说话,李小幺听的头晕,转头打量着譍嘴岩下的妇幼问道:“家里除了你们老爷,还有什么人?” “噢,还有大娘子,那里。”老常头忙转身指着人群里面说道,李小幺顺着他的手指,人头挡着也看不清楚,干脆往人群中自己找去。 范大娘子也在凝神关注着李宗梁等人,见李小幺过来,忙站起来,垂着眼帘,大大方方的曲膝行着福礼,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她,个子高佻而瘦,五官清秀,头发黑而亮,绾成了只简单的圆髻,用麻绳系住,两鬓发丝散乱,衬着青黄的面色,眼睛里也满是血丝,一身粗麻孝服,态度却落落大方中带着书卷气,李小幺满眼赞赏,想了想,也曲了曲膝,行了个不那么好看规范的福礼:“范姐姐有礼,我不过为了方便,着了男装罢了。” 范大娘子明显的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挑了挑嘴角,李小幺上前拉着她坐在地上的毡毯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这个样子就逃出来了?” 隆重推荐 第五十九章 麻烦 更新时间:2012-03-30 范大娘子嘴唇抖动了片刻,低下头,一只手捂着嘴,半晌,眼里汪着泪,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见笑??????这一阵子,税吏、衙役和官兵几乎天天到村里收粮要银,也不讲规矩法度了,家里粮库早空了,银子也没多点了,那天,父亲一早去县里,想求着黄知县给个免单,快中午的时候,村里来了十几官兵,到处抢东西,非要往内宅冲,弟弟在外头跟他们争了几句,就被??????” “这我知道。”李小幺忙伸手拉着她接道,范大娘子眼泪滴成了串,哽咽着接着说道:“母亲出来,看着血泊里的弟弟,一口气没上来,就跟着??????走??????了,”范大娘子喉咙紧紧的哽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他们人少,见出了人命,村里人都冲上来,就跑了,父亲回来??????回来??????” “怎么想着要逃出来?后来又出什么事了?”李小幺低声问道, “后来,葬了弟弟和母亲,还是不停的催粮催银,那些官兵天天来,天天来,父亲就说要走,村里都是一姓,都是姓范的,好几家的地都托在父亲名下,好省些税粮,村里的男丁又都征去打仗了,都是??????”范大娘子转头看着身边无助疲惫的妇幼,转回头看着李小幺:“要走,也只好一起走,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赶着半夜里启程出来,父亲不愿意往太平府去,要去北平,去南越也行,不是不愿意去太平府,我们就一路往北来了,昨天半夜里三婶娘发了高热。”范大娘子指着半躺在一个年青女子怀里的老妇人:“父亲说在这里歇一歇,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夫看看。” 李小幺站起来,走到老妇人身边仔细看了看,退回来示意范大娘子且安心,回到李宗梁和范先生旁边,几句话说了刚才听到的事:“??????看样子倒不是大病,半夜出来,又急又累,又上了年纪,得能好好歇一歇??????至少吃口热茶饭。”李小幺没再说下去,李宗梁转头看着低垂着头,仿佛没听到李小幺说话的范先生,诚恳的建议道:“先生,我们兄弟几个如今在这山上落了草,山上一应东西倒还齐全,先生若不嫌弃,先上山歇两天,等那位大娘身体好了,再做打算。” 范先生连连点头答应着:“好好,上回你们走时我就说,以后再见面,说不定就是我要仰仗各位,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谶!”这半个月,他心力交瘁,只恨不得一觉睡着再不醒过来,又觉得一切都是梦中,就是没法醒过来,要怎么样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才好。 李宗梁站起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众人:“二槐、宗贵帮着老常头套车,张大姐你们帮着她们收拾收拾。”李宗梁手指着岩下那群妇幼,几个人帮着忙,很快收拾好车辆,扶着老弱上了车,老常头和李二槐等人各自赶着车,缓缓往车上行去。 李宗贵奔在前头,叫开了寨门,山寨众人惊讶的看着这一行十几二十个老弱妇幼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在院子里下了车,李宗梁一时也不多解释,张大姐忙招呼了几个人过来,将一处大些的空院子简单打扫干净,孙七弟带着几个人心疼的将牛卸了,牵着下去洗刷喂养去了,张铁木带着人将众人的行李搬进院子,将车先拉到了偏院放好。 范大娘子看着满寨子忙前忙后的庄户人家一样的山匪们,只觉得简直匪夷所思,这哪象土匪窝,分明是到了哪个村子,受到了热情的招待,范大娘子心神松驰下来,忙张罗着带着众人,跟着张大姐、孙大娘子进了院子,各处看了,也不多征求各家意思,只和张大姐商量了,安顿了各家的临时住处,这一行人,一共六家,范先生带着老常头、丁福和小厮墨书,住到院门旁的两间耳房内,范大娘子和丫头玉砚住在靠耳忙最近的东厢第三间,三婶子刘氏、儿媳赵氏和小孙子朴娃一家三口,二婶子严氏和女儿月亭分别住在正屋东西间,大嫂子吴氏带着女儿明婉和小儿子明经,六堂婶万氏和孙子孙女,四嫂子钱氏带着儿子明栋各自住在东西厢房,一群人又累又吓,再说又是临时歇一歇,谁也没心思计较住哪儿不住哪儿的,听着范大娘子的分派,很快就安置下来。 李二槐带着人生了十几个旺旺的炭盆,送进各屋,张大姐、孙大娘子帮着,拆行李,取被褥,送东西、送水,一通忙乱,李宗贵早去厨房叫了张大厨,准备了姜茶、热水、热饭,带着人送过来,李小幺进去取了几粒宁神疏散的药丸过来,送给范大娘子,给发着热的三婶子吃。 一群人洗漱干净,吃了热茶热饭,屋里被炭盆哄的温暖如春,几个孩子早就累坏吓坏了,这会儿仿佛回了家,吃饱喝好,打着呵欠钻进松软的被窝里睡着了,刘三婶发着热,严二婶和和万堂婶都上了年纪,这一放松下来,也疲倦的受不住歇下了,其余几个,忙完照顾着孩子睡了,又侍候着老人躺下,自己也是困倦不堪。 “都歇会儿吧,到了这里就放宽心,俺们也都是庄户人家,歇一歇吧,回头再说后面的事。”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温和的安慰着众人,几个媳妇笑应了,也跟着歇下了,张大姐和孙大娘子退到院子门口,轻轻掩了门出来。 范大娘子担忧的侍候着父亲洗漱后,范先生只喝了碗薄粥,倒头躺在床上就睡着了,在山下看到李宗梁,范先生提着的那口气就一点点松下来,点头答应上山后,见李宗梁件件妥当,这口气就彻底放松,伤痛疲倦齐齐涌上来,人也就委顿成一团,也不想再顾其它,先睡一觉,睡醒了再想往后。 李小幺看着张大姐安抚安顿着众人,留神了各家的行李物品,越看越无语,这么一群老弱妇幼,就这样的,还敢坐着车、就这么张扬着拉着金银细软逃难?!居然还能逃到这里,逃进他们笔架山的地盘,如今这一带的强盗土匪一天比一天多,运气不好的,一天遇上好几拨都是常事,她们那个村子到这里,不过一天多点的路,可这一天多的路,她们竟走了两三天,极其难得的是,两三天居然平安无事,真是菩萨保佑! 范大娘子看着父亲睡沉了,又轻手轻脚的到各屋转了一圈,松了口气,回到屋里,疲倦之极的坐到椅子上,小丫头玉砚也累得站不住,模了小马扎坐到范大娘子脚边,打着呵欠嘟嚷道:“姑娘也歇一歇吧,可别累病了。” “嗯,我担心三婶子的病,这烧都烧了十几个时辰了,若是再不退??????”范大娘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悲伤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门外:“天也暗了,看明天吧。”范大娘子双手合什,闭着眼睛,虔诚的念了一会儿经,才站起来,洗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范大娘子已经收拾整齐起床开门出来,先到父亲房里看了,范先生还在沉睡,范大娘子轻手轻脚退出来,径直往正屋看三婶子去了。 赵大嫂子眼睛里满是通红的血丝,见范大娘子进来,忙站起来让着坐下,焦急的低声说道:“虽说没再烧上去,可这热就是不往下退,这人也没醒过来过,大娘子,得赶紧请个大夫看看才行,可不拖了!” 范大娘子满嘴苦涩,看着赵大嫂子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赵大嫂子立时恍悟过来,忙抬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嘴:“你看看我,急糊涂了!现在都什么地步儿了,如今能有个地方住,有口热水热汤就不容易了,大娘子别怪我,我也是,糊涂了!” 范大娘子被她说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正要说话,外面脚步声起,范大娘子忙转身看向门外,张大姐和孙大娘子各自提了个原木未漆的大食盒进来,范大娘子急忙迎出来,张大姐进了屋,将食盒递给赵大嫂子,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伸手探了探三婶子的额头:“烧退了没有?哟!还这么烫!” 张大姐站起来,转头看着孙大娘子说道:“你回去一趟,看看五爷起了没有,跟她说一声,三婶子这热还没退呢!” 孙大娘子答应了,急忙转身出去了,张大姐看着范大娘子和赵大嫂子,指着食盒说道:“这里头是给三婶子和几个孩子备的吃食,我过来顺手就带过来了,大家伙儿的早饭,一会儿就送过来。” “不用不用,我让人过去提,不会送。”范大娘子忙答应着,扬声叫了玉砚进来,吩咐她跟老常头说一声,带人过去提早饭去。 李小幺有心事,早上很早就醒了,干脆起来,慢吞吞的刷牙洗脸,刚穿好衣服,孙大娘子就奔了进来,李小幺听了,忙披了件皮斗篷,跟着孙大娘子奔了出去,这烧了一天一夜了,别把脑子烧坏了! 隆重推荐 第六十四章 遍地是贼 更新时间:2012-04-04 老厢兵脸颊抽动了几下,眼神闪烁不定,半晌才低声说道:“回爷,小的家几代都是军户,小的祖父当禁军的时候,跟的是武大将军,武大将军的规矩,一场仗打下来,活着的都升官,小的祖爷先是做了十夫长,后来就做到了都头,小的父亲才袭了都头,后来就改了规矩。” 李小幺看着老厢兵,等着他往下说,老厢兵嗫哝了半天,才接着说道:“小的祖上几代军户,祖传的保命法子,求个活命??????活个命。”老厢兵缩着头,难堪不已的说道,李小幺眼里放出光来,忙追问道:“你祖父,你父亲,都得了善终?没死在战场上?” “是。”老厢兵耷拉着脑袋答道,李小幺兴致更浓:“说说,都有哪些保命的法子?” “这个??????回爷,说来话长,这个,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这个??????”老厢兵吱吱唔唔的打算含糊过去。 李宗梁听的惊讶而感慨,魏水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幺,吕丰却是一脸的赞赏,这老厢兵一家倒是聪明人,李二槐‘呸’了一声:“胆小怕死之徒!” “怕死?你不怕死啊?你好象说过,爹曾经教过你,打不过怎么办来?”李小幺转过头,看着李二槐问道,李二槐爽直利落的答道:“师父说过,打不过赶紧跑!” 吕丰‘噗’的笑出了声,这兄弟几个,就数李二槐最实诚,实诚的半分弯不转,魏水生和李宗梁也一边笑一边摇头,老厢兵也想笑,忙又屏了回去,李二槐被大家笑的尴尬的挠着头,李小幺转头看着老厢兵,客气的问道:“说了这半天话,还没问您贵姓?” 老厢兵被李小幺客气的惊慌不安,忙摆着手答道:“免贵,小的姓程,贱名程旺,求爷饶了小的这回。” “你别怕,我们不伤你,我问你,你今年也四十多岁了,这往后,有什么打算没有?”李小幺客气里又掺了许多和气进来,吕丰疑惑的看着李小幺,这小妖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程旺惊疑不定的看着和气异常的李小幺,身子缩的更紧,小心翼翼的答道:“回爷,小的这样的,能有什么打算?等死罢了,过两年,能求个看门守户的差使,做到一口气没了,也就没了。” “唉!”李小幺被程旺说的伤感的叹了口气,站起来看着吕丰说道:“你把他送到张狗子那儿去,跟张狗子说,把张大厨叫起来,给老程弄点吃的,吃了饭,让张狗子找个地方让老程好好睡一觉。”说着,又转向程旺,和气的说道:“今天天也晚了,先在我们这儿歇一晚上,明天一早再说,别怕。” 吕丰闷气的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带着更加惊疑不定的程旺出了屋,去寻张狗子去了。 李小幺看着两人出屋走远了,转身看着正看着她的李宗梁和魏水生说道:“大哥,水生哥,这个程旺倒是个有本事的,不如把他留在咱们山上。” “有本事?什么本事?保命的本事?”李二槐不以为然的说道,李小幺看着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保命的本事,还不算本事?能保住命,那是最大的本事!你看看他,一家三代禁军,都活的好好的得了善终,这本事,还不叫本事?” “小幺说的对,这是大本事,战场能活下命来的,都是大本事。”魏水生伸手拍了拍一脸不以为然、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的李二槐,转头看着李宗梁赞同道:“我觉得行,把他留在咱们山上,他那些保命的法子,咱们先看看,挑着能学的让大家伙儿学学,往后真有什么事,也多条活路。” 李宗梁点了点头:“小幺想的长远,行!就这么说定了,贵子不在,水生回头跟贵子说一声这事,明天一早问问这程旺,若他愿意,那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李宗梁叫了程旺进来,和和气气的说了要留他当个教头的意思,程旺愕然而茫然而不敢置信,过了大半天才缓过神,忙不迭的连声答应,活了大半辈子,竟然有人看得起他,客客气气的请他!看得上他这??????这逃命的法子,还要学他这逃命的法子,要请他做教头,专教这逃命的法子!程旺晕头晕脑,简直没法相信,那些领兵的,大大小小的头,哪个不是叫着喊着让人拼命的?敢教着当兵的逃命,那是要杀头的!直到半夜,躺在干洁松软的被窝里,程旺突然惊醒,猛的坐起来,呆怔了半晌,在已经咬的有些红肿的胳膊上又狠咬了一口,真疼!这事,是真的! 李小幺、李宗贵、吕丰三人已经到了唐县,紧裹着头脸,在黑市上逛着。 这黑市越发热闹,东西也越发齐全了,简直是无所不有,官开黑市和自发黑市到底不一样,底气足,发展快,李小幺一边月复诽着这万恶的唐县知县,一边一家家慢慢逛过去。 只要有银子,粮食一点也不缺,碧粳等上好的细粮还能卖出些价钱,那些粗粳黑麦,根本不值钱!善了个哉的!当初她没弄到粮食时,怎么那么贵、那么少?李小幺闷气的继续逛着,嗯,这红枣象是又贵了,李小幺站在一个中年妇人身旁不远,听她低低的讨价还价,可这价哪里还的下来?中年妇人肉痛不已的一个个点出大钱,又一个个比划着个头、掂量着份量挑着红枣,唯恐挑的红枣小了轻了,那就吃了大亏了。 李小幺眼神从红枣移到车上别的袋子上,袋子都只开了小小的一个口,李小幺往前挪了挪,仔细分辨着,有莲子、银耳、红豆等,也没有很稀奇的东西,李小幺伸手掂了粒莲子,仔细看了看,看着摊主客气的问道:“大叔,有燕窝没有?” 摊主笑了起来:“这位小爷是外县的吧?咱们这儿这市上,燕窝可断了好一阵子了,红参倒有几两,也就我这里有!” “不是外县的,是乡下来的,祖母病了,想吃碗燕窝粥。”李小幺茫然而伤感的问道,摊主怜悯的看着李小幺,叹了口气。 “那红参什么价”李小幺接着问道,摊手从车子下面模了只极小的布袋子出来,小心的解开递到李小幺面前:“你看看,筷子粗细呢,满唐县,就这几根了,你也是个孝顺的,算你便宜点,你给二十两银子吧。” “二十两银子?!”李小幺吓了一跳:“就这么根,这么细,再说又是红参!” “小哥,这什么时候?就这么点红参就能救命!二十两,也是我看在你孝顺祖母,便宜给你,你看吧,明天就能卖出二十四五两!这东西,一天一个价!”摊主被李小幺叫的满脸不高兴的说道,李小幺忙摆着手:“对不住大叔,我不是旁的意思,就是太贵了,吓了一跳!这参,我们吃不起!” “这都吃不起,那燕窝就更吃不起了!”摊主不客气的说道,李小幺陪着笑,拱手道了恼,忙往边上退过去,三个人又逛了一会儿,眼看着几个气势汹汹的黑人壮汉过来挨家收了行市钱,才转回到脚店。 第二天,三人聚在李宗贵屋里,李小幺细细打着小算盘:“贵子哥,咱们不如到远一点地方,比如信阳府,贩红枣、燕窝这些东西过来卖,这一来一往,至少十倍的生息呢!” “十倍?要是这么容易赚十倍生息,还等你做这笔生意?早就有人做了,聪明人多的是!你以为就你一个聪明的?”吕丰哧笑着说道,李小幺狠狠的斜了他一眼,李宗贵却赞同道:“吕丰说的对,有十倍的生息就有十倍的风险,你想想,现如今这几个县,*,到处都是强盗土匪,若不是这样,那些商队也不至于谁也不肯往这几个县过来,咱们能跑这趟生意的人手不多,连个大点的镖局都不如,山上又不能断人,这一路过去,来回至少一两个月,这一两个月里头,一个不留神,这一趟就白走了,说不定还得折了人手进去,千日做贼容易,防贼千日可就难了。” 吕丰‘噗’的笑着,抱着腿往后仰倒又摇头回来,点着李小幺说道:“听到了吧,就算你是贼,可这防贼,也不容易,你还是乖乖的做你的贼吧,你做贼最有天份!” 李小幺恼的错着牙,刚错了一会儿,突然象想起什么来,挑着眉梢,脸上渗出丝丝喜悦,指着吕丰说道:“你倒提醒我了,那好,我这儿有桩活,十两黄金,你接不接?” 吕丰满身警惕端直了上身,看着李小幺谨慎的说道:“先说说,什么活?我看看值不值。” “当然值,这活简直就是白让你占个便宜,你去郑城北门外打探打探,看看那个二皇子在不在军中,如果在,驻扎在哪一处,周围都有什么,探清楚就行了,怎么样?没有比这更划算的活了吧?” 隆重推荐 第六十五章 肥羊 更新时间:2012-04-06 “就这事?”吕丰不敢相信的问道,李小幺重重点了下头,笑眯眯的看着吕丰,吕丰想答应,又被她笑的迟疑不定。 “你不去就算了,这事其实让狗子跑一趟就成,倒用不着十两黄金。”李小幺慢慢悠悠的说道,吕丰忙摆着手:“好好好,我去我去,什么时候去?” “那随你,当然是越快越好。” “好,今天来不及了,明天一早启程,先赶到郑城,关城门前出城过去,那个??????”吕丰语气里透着难堪,他从来没缺过银子,如今竟然跟个小丫头开口:“能不能先借我点银子?五两??????十两也行。” 李小幺吓了一跳:“十两?你要这么多银子干嘛?” “正好去郑城??????行了,你别多管,借不借吧?”吕丰含糊了半句,李小幺歪着头看着他,心里突然跳动了下,咧着嘴,仿佛牙酸一般问道:“牡丹小姐还在红香楼呢?”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你到底借不借?借就借,回头我连本带利还你,不借就算了,哪那么多话!”吕丰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伸手端起杯子,低着头仿佛喝茶,李小幺高挑着眉梢瞥着他,从鼻里轻轻‘哼’了一声:“还是个风流多情种子,倒没看出来!那杯子是空的吧?空杯子也能喝出茶来?” 正闲作壁上观的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吕丰狼狈的放下杯子,恼羞成怒的看着李小幺,正要说话,却被李小幺抢了先:“借给你!十两就十两!一天五分利。” “五分利!?你抢钱哪?”吕丰跳起来叫道, “是一天,一天五分利,可不是年利,十两银子,隔天就得还我十五两,这会儿五爷心情好,不按时辰算你利滚利的复利了,就按天算吧,一天一算,借不借,随你!”李小幺晃着脚,懒洋洋的说道,吕丰恨恨的点着李小幺,转头看着李宗贵商量道:“这丫头想钱想疯了!贵子有多少银子?借我几两,回头我照五分利还你!不让她占了这个便宜!” “我哪有银子?银子都是小幺管着的。”李宗贵摊着手,诚恳的答道,吕丰眨着眼睛,李小幺站起来,打了个呵欠:“我困了,昨天夜里累着了。” “等等,借我五两!”吕丰气的踩着脚,咬牙切齿的叫道,李小幺用手掩着嘴,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含糊的说道:“十两起借,五两不借!” 吕丰气个仰倒,紧咬牙关借了十两银子,李小幺晃回去睡觉了,李宗贵同情的看着吕丰,想了想,咧着嘴说道:“吕丰,你这银子,怎么不明天走前拿?今天就拿了,这不又多算了一天的利息?我看,你还是赶紧还给小幺吧,她的银子不好借,你那一千两黄金,这都小半年了??????” 吕丰眼睛圆瞪,愕然看着手里的银子,他被那个小妖气糊涂了,李宗贵说的对,往后不但不能再跟这小妖借银子,还得赶紧想法子还钱,这都小半年了,他忙前忙后,一两银子没还上,这又多添了十两,不,十五两,不,还不只十五两银子的债! 隔天吕丰回来,先伸手要了工钱,紧忙又还了李小幺的银子,才细细说道:“在军中,他的军帐没设在大军正中,倒离郑城极近,从郑城北门方向进去,穿过四五道岗哨就是,大概是为了收粮食方便,这天天坐在军帐中收粮,真是收的痛快!” “四五道岗哨?你是远远看到的?隔着四五道岗哨看到那是那个皇子的军帐?” “看能看的到?要是这样,那皇子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那军帐也就是大点,其实比十人帐也不算大,跟旁的军帐没什么分别!我是模进去,一个个找到的!看到他人在军帐里头,军帐里头还挂着行军图,设着书案,必定不会错!” “你看到人了?” “当然!”吕丰肯定的答道,边说边笑了起来:“放袁大帅那回,一出动静,他最警觉,那张脸,哈哈哈哈,真热闹!” “我不是让你放了人就跑吗?你还敢看热闹?”李小幺怪叫起来,吕丰浑不在意的挥着手:“就看了一眼,要不是怕你这么叫,我就再多看几眼了,他们追不上我!那帮人那身手,想追我?你打听这事想干什么?” 吕丰忍不住好奇问道,李小幺瞄了眼李宗贵:“不干什么,给你个挣钱的机会罢了。” 李宗贵怔了怔,忍住没说话,小幺既然这么说,必是不想让吕丰知道她的想法了。吕丰鄙夷的上下打量着李小幺,‘哼’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要是有这好心,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三人在唐县呆了四五天,一无所获,只好先启程回去笔架山,李小幺悠悠然然坐在车上,一点心思也没有,吕丰打量了她一路,只觉得李小幺必定有什么事瞒着他,让他打听那信儿,到底干什么? 回到山上,李宗梁安慰了三人几句,这事急不得,慢慢看机会吧。 吕丰瞄着李小幺,见她鬼鬼祟祟的叫了姜顺才、张狗子和赵五哥三个往后山去,忙悄悄跟在后面,李小幺找了块石头坐了,声音清清楚楚的说道:“我找到挣大钱的法子了,不过这法子不能和大爷说,也不用和大爷说,咱们几个先去走一趟,怎么样?” 三人急忙点头答应,李小幺笑眯眯的接着说道:“我让吕丰去探过路了,北平国那个二皇子,还在郑城军中,那可是头肥羊,咱们就在他身上发点小财。” 吕丰躲在树后,听到这里,从树后跳了出来:“我就知道你想甩下我!有财大家一起发!” 李小幺仿佛吓了一跳,从山石上跳起来,吕丰两步跃过去,抱拳坐到山石上:“你说吧,我也陪你走一趟。” 姜顺才、张狗子和赵五哥大眼瞪小眼,又一起看向李小幺,李小幺拧着眉头,盯着吕丰看了半晌,勉强点头答应道:“你要去也行,不过丑话先说到前头,我让你做什么,你得做好!不能象上回那样,让你赶紧跑,你非得看两眼热闹!” “行!”吕丰痛快的答应道, “你既然跟我们一起去,这帐上得先说清楚,咱们五个人,谁也不好亏着谁,得了好处,一人两成,这三个是我的小厮,他们的就是我的,这么合下来,咱们就是二八分成,你既然得了分成,这事,就跟你的欠帐毫不相干了。” “行。”吕丰皱着眉头迟疑了下,也答应下来,李小幺呼了口气,招手聚了四人,低声说道:“那二皇子是皇子,这皇家的供奉极奢侈,那天在紫藤居,那个二皇子不过喝几杯茶,吃了一顿中午饭,贵子哥说他们就拉了几大车的食材过去,如今咱们附近这几个县,银耳燕窝这些东西贵的离谱,咱们晚上模进那二皇子的厨房帐篷里,见样拿点出来,到唐县黑市上卖了,都是值大钱的东西!” 姜顺才几个只顾点头,五爷说的都是对的,吕丰睁大眼睛,愕然看着李小幺,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喝了一遍那碗椒盐擂茶。 “你去过一趟,路熟,再说你功夫也好,他们那身手追不上你,你进去拿,咱们今晚就先走一趟,嗯,带上程旺,军营那套,他最熟,他说他听声动静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李小幺站起来吩咐了,吕丰伸手拉住李小幺:“这事不行,我是侠士,哪能做这偷鸡模狗的事?!” “大侠,这不是偷鸡模狗的事,这是劫富济贫,正是侠义者所为!”李小幺用力拍开吕丰的手说道, “济贫?你济给谁了?济给哪个贫了?” “我!我不是贫么?他们不是么?这山上都是贫!不贫极了,但凡有口饭吃,谁当山匪啊?!”李小幺指着自己,又划过姜顺才等人说道,姜顺才和张狗子随着李小幺的手指重重点着头,赵五哥慢了半拍,也忙跟着点着头。吕丰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突然打了个机灵,急忙叫道:“我那两成!那是我的,你别给我济了贫!” 吃了午饭,李小幺和李宗梁商量着,要带了程旺和姜顺才等人下趟山,到军营边上,现场见识见识这鼓声金拆和军营的种种规矩,李宗梁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一行六个人,牵了五匹马,李小幺不会骑马,骑马太累,她懒得学,只好和吕丰同骑,姜顺才等人跟着程旺,给马蹄裹了布,马嘴里衔了枚,傍晚时分下山,骑着马绕过吴国大军驻地,往郑城北门外疾驰而去。 到了吴国和北平两家默认的中间地带,六个人在一片密林里下了马,留赵五哥看着马,其余五人跟在程旺后面,小心翼翼的往北平军驻地模去。 到了营地外,程旺引着大家趴在一处低洼处,转头看着李小幺,讨好的说道:“五爷你看,这一处就叫背对着刁斗,只要留神巡逻哨就成,进出营地最便当。” 李小幺点了点头,拉了拉吕丰,低声交待道:“你千万记好,见样拿一点,千万不能狠着手拿,或是给人家端了底,这偷着拿东西,不让人觉察才算做好了,记好了?” 隆重推荐 第六十六章 寻欢 更新时间:2012-04-06 吕丰不耐烦的挥挥手,机警的左右看着,趁着空档,飞快的溜了进去。 李小幺提心吊胆的趴在低洼处,紧盯着偶尔人影晃动的军营,程旺侧着耳朵,留神着军营里传来的极细微的各种动静。 没过多大会儿,吕丰肩上扛着灰扑扑的布袋,利落的跳进了低洼处,张狗子忙上前接过吕丰肩上的口袋扛在肩上,悄无声息的往后溜去,吕丰接过姜顺才递过的空口袋,冲李小幺得意的挥了挥手,又潜进了营地。 吕丰一连进出了三趟,一行人才悄悄退出低洼处,顺顺利利的赶到放马的地方,赵五哥牵着余下的三匹马,正伸长脖子,焦急不安的四下张望,见三人奔来,急忙牵马过来,几个人上了马,往笔架山疾奔回去。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吕丰带着姜顺才和赵五哥,推了两车粮食和那三小口袋已经分拣好了的桂圆莲子等物,兴奋的赶往唐县。 半夜,姜顺才架车子卖粗粮,李小幺和吕丰站在赵五哥身后,看着他支车子卖那些如今极其难得的红枣莲子桂圆等等,还有七八只燕窝。 到底是皇家食材,质地极好,没等黑市结束,赵五哥就卖完了东西,兴奋的收拾了车子,准备回去脚店,刚收拾好车子,两个壮汉抱着拳晃过来:“兄弟,头一回来吧?不知道规矩?爷教你,这一处,是爷们的地盘,三抽一,今天,一百五十两!” 赵五哥吓了一跳,李小幺忙模了两小块碎银子塞到吕丰手里,推了推吕丰,吕丰上前两步,抱了抱拳,仿佛亲热的见礼般,将两小块碎银子塞到两个壮汉手里,笑着说道:“既是几位爷的地盘,自然要照几位爷的规矩走步,只是小可这点东西,哪能卖出那么多银子?来,小五,把褡裢打开让两位爷看看,一共卖了不到三百两银子,取个整,就一百两吧,两位爷看?” 吕丰一边说着,一边从赵五哥手里的褡裢里模了块十两的银子出来,仿佛极随意的用手指将银子捏的扁成了一块饼,两个壮汉手心里握着银子,瞪大眼睛看着吕丰随意的将银子捏来捏去,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呵呵说道:“一百两就一百两,天黑,我们兄弟看不清楚也是常事。” 赵五哥陪着笑,从褡裢里数了一百两银子给了两人,收了褡裢,和吕丰一起退后几步,和李小幺、姜顺才一前一后回了脚店。 几个人回到房里,李小幺仔细点了银子,一共两百八十余两,只气的错着牙恼恨不已,她带着人出生入死偷了那些东西,统共卖了三百八十余两银子,竟然被万恶的唐知县一伸手就抢了一百两!还有那两个二两的小银块,一伸手就伸了她一百零四两银子! 李小幺心痛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吕丰眼馋不已的盯着桌子上白花花的银子,捅了捅李小幺:“我的银子!零头就不算了,一共七十六两银子,快给我!” “七十六两!你倒会算帐!那三抽一都要算我头上?我还没跟你算帐呢!谁让你还一百两的?你是有钱的大爷!一还一百两!五十两哪不是了?白白让我多花了五十两!还跟我照三百八十两算分成!我告诉你??????”李小幺错着牙,把一肚皮怒气倒到了吕丰身上,吕丰上身往后倾着,干脆站起来,将椅子往后拉了拉,一脸苦恼的看着怒气冲冲的李小幺,李小幺连吸了几口气,劝着自己,算了算了,往后还得靠他偷东西呢:“五十六两!要不要?” “要要要!”吕丰大喜过望,连连点着头,这小妖这回倒没耍赖。李小幺一脸肉痛的数了五十六两银子推给吕丰,看着桌子上剩下的两百五十几两银子,辛苦了一夜一天,就挣了这点,这唐县知县竟拿了她一百两银子!太黑心了! 天一亮,四个人就赶回了笔架山,歇了几天,李小幺算着日子,准备每隔十日模去北平军营一趟,第二趟和第一趟一样顺利,四个人卖了东西,缴了一百两的保护费,第二天一早正要启程回去,吕丰却吱唔着有了事:“小五跟顺才、五哥先回去,我有点事,要办点事,明天就回去,明天一早再回去。” 李小幺狐疑的看着他,他有事?有什么事?吕丰被她看的满身不自在的正要再解释,李小幺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你随意,那我们先走了。” 吕丰大松了口气,忙点头答应,殷勤的送李小幺和姜顺才三个出了脚店,看着三人转过街角,脚步轻松的转回脚店,叫了掌柜过来,随手扔了块一两的碎银子:“赏你了,爷问你,这唐县最好的勾栏是哪家?花魁是哪位小姐?” 掌柜惊喜异常的接过银子,躬着身子热情的答道:“回爷,最好的勾栏,那就得数万花楼了,这万花楼的头牌,花名玉莲花,生的真是玉莲花一样,天姿国色!” “你见过?”吕丰瞄着掌柜问道,掌柜嘿嘿笑着:“看爷说的,我一个小掌柜,哪有银子去看玉莲花小姐?玉莲花天姿国色,谁不知道?爷要去看玉莲花小姐?” “嗯,”吕丰随意的嗯了一声,两根手指捏着下巴想了想,吩咐掌柜道:“你去这唐县最好的成衣铺子,让掌柜把最好的衣服拿几套过来,爷要买几身衣服穿穿。” “爷稍候!”掌柜利落的答应着,也不叫伙计,自己拎着长袍,大步出了铺子,往隔了两条街的成衣铺子奔去。 李小幺带着姜顺才和赵五哥转过街角,停住步子,回头看着姜顺才和赵五哥吩咐道:“绕回去,咱们住到对面那家脚店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事!” 姜顺才和赵五哥自是唯五爷之命是从,三个人小心的绕了两条街,住进了隔壁脚店,李小幺挑了间临街的客房,隐在窗户后,看着对面脚店门口,夜幕降落,华灯初上,吕丰一身崭新的翠绿织锦缎长衫,摇着折扇,出了脚店门,顺着街道,晃晃荡荡往城南方向去了。李小幺拧着眉头,想了想,留赵五哥在脚店看着东西,带着姜顺才,远远缀着吕丰,往城南跟去。 一直跟到城南瓦肆里,在一间到处高挂着大红灯笼,灯笼上写着万花楼三个字的高楼前,李小幺远远看着吕丰被站在门口的帮闲热情异常的引进了楼内。 李小幺呆站在和万花楼隔了几十步远的街角处,怔了半晌才恍过神,这万恶的吕丰,刚有几两银子,竟然、竟敢??????真是个混帐王八东西! 李小幺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往街角里靠了靠,隐在角落阴影处,呆站着发起了怔,姜顺才耐心的站在旁边,等着五爷发话。 等了不知道多少时候,姜顺才站的不停的换着脚,有些不安的往前凑了凑,看着李小幺,担忧的低声叫道:“五爷,您没事吧?” 李小幺猛的抬起头看着姜顺才,连连摇着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没事,走,咱们进去看看,看看他吕丰到底寻的什么乐子!”说着,李小幺冲出阴影,大步往万花楼冲去,姜顺才急忙一溜小跑跟在后头。 门口的帮闲热情的迎上来,李小幺背着手,傲慢的抬了抬下巴:“刚才那个吕爷,是我哥,带我进去找他!” 帮闲疑惑而警惕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从荷包里模了块二两的碎银子出来,掂了掂,扔给了帮闲,帮闲脸上立刻笑如春花绽放,躬着腰让着李小幺:“爷和吕爷一样玉树临风,我带爷进去。” 帮闲引着李小幺和姜顺才,穿堂过院,一直进到最里面一进,一个极小的院子,院门半掩着,帮闲扫了眼院里紧闭的房门,干笑着说道:“爷,就在这里头,这是玉莲花的院子,小的要是进去,怕玉小姐嫌弃小的们脏,吕爷就在屋里,爷请。” 李小幺打量着各处,挥了挥手,帮闲轻快的转身回去了,李小幺试探着推开院门,在院门外站了片刻,院子好象没人一般,李小幺呼了口气,抬脚进了门,姜顺才急忙跟在后头也进了院子,李小幺站在院子中间四下打量着,这院子也就勉强叫院子吧,正面两间正屋,左右都是别的屋子后墙。 李小幺往前走了几步,凝神听着动静,四下都是嬉笑丝竹唱曲声,也听不清楚哪一声是正屋传出来的,哪一声又是别的院子传出来的,李小幺犹豫了一会儿,往后退了几步,想转身回去,想想又有些不甘心,咬着嘴唇迟疑了半晌,突然直冲到正屋门前,抬手试着推了推门,门竟是虚掩着的,李小幺伸直手臂,‘咣’的一声推开房门,大步冲进屋,正屋和内室是打通的,屋里红烛高照,李小幺冲到人影晃动的帘子前,伸手挑起帘子,目瞪口呆的傻在了那里。 隆重推荐 第六十七章 失手 更新时间:2012-04-07 雕画华丽的大床上,赤条条的两个人紧缠在一处,正努力的热闹,听到声音,瞬间静止住,齐齐转过头,李小幺下意识的细眯起眼睛,目光从吕丰潮红的脸上移到紧贴着他的另一张桃花粉面上。 吕丰看着李小幺,呆怔了下,却没打算起身,这会儿正热闹处,只回手抓了夹被胡乱盖在背上,一边继续努力一边叫道:“出去出去!这不是你来的地方!”那张桃花粉面在吕丰身下晃动着冲李小幺嫣然一笑。 李小幺甩下帘子,阴着脸转身出了屋,出了院,出了万花楼,姜顺才紧跟在李小幺身后,大气不敢出,一路跟回脚店。 第二天一早,城门刚开,李小幺就带着姜顺才和赵五哥赶回了笔架山。 吕丰直到傍晚才回到笔架山,熟门熟路的到后山找到躺在大山石上晒太阳的李小幺,纵身跳到石头上坐下,笑着说道:“那不是你去地方,下次别去了。” 李小幺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吕丰转头盯着她看了半晌,疑惑的问道:“生气了?” “呸!我跟你生什么气!”李小幺睁开眼睛,恼怒的狠狠‘呸’了一口,吕丰忙闪过身,陪笑解释道:“你跟那些不出大门的闺阁女子不同,是个有见识懂事理的,怎么还看不开这事?这男人的事??????饮食男女么,对吧??????” “听你这意思,这男人就跟那野兽一样,一到时候就得发情?”李小幺眯着吕丰,刻薄的接道,吕丰尴尬的苦着脸,连连咳了几声:“你怎么??????怎么这么??????唉,你比我大姐还??????厉害,我大姐不准大姐夫纳妾,可从来不管他去勾栏取乐,这男人逢场作戏的事,有什么好计较的?哪个男人不是这样?这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大哥、水生哥都不这样,二槐哥和贵子哥也不这样!”李小幺闭着眼睛,冷冷的回道,吕丰轻轻笑了起来,斟酌着说道:“小五,你大哥,还有水生他们,这庶民本就不得纳妾,往后你大哥他们有了出身,你再看,这天下男人都这样,你性子强,可这事,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你计较这个,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李小幺坐起来,盯着吕丰冷眼看了片刻,呼了口气,语气淡然的说道:“看玉莲花那样子,对你中意的很,那是唐县花魁,你既搭上了她,也不能浪费了,给你一百两银子,想法子免了咱们的黑市份子钱,那黑市,是万师爷替知县管着的,姓万的贪财贪色,等会儿我让张狗子把银子给你送去。”说着,李小幺轻巧的跳下大山石,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吕丰怔怔的坐在石头上,看着李小幺越走越远,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哪里有点不那么妥当。 过了十来日,李小幺、吕丰只带了张狗子和程旺,子时前后下了山,骑上马,悄悄往郑城北门绕过去,李小幺仔细掂量过,决定丑末寅初前后过去偷东西,这个时候,人最困倦,也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相比于人定时分,要稳妥的多。 四个人顺顺利利回到山上,李小幺一边拣了二三十只燕窝出来,盯着燕窝,眉头渐渐拧起来,转头看着吕丰问道:“这燕窝也太多了,你拿了多少?至少过半了吧?” “你也太??????小家子气了,这点燕窝就能过半?那是皇家,正牌子皇子,就是富裕点的人家,只要吃得起燕窝,二三十个也过不了半!”吕丰‘哧’笑了一声答道,李小幺盯着他看了半晌,狐疑的收起燕窝,继续分拣起旁的东西,吕丰见李小幺没再穷追紧问,暗暗松了口气,这小妖,好象什么事也瞒不过她,下次还是少拿点,这次好象是拿多了。 隔天卖了东西,省了那三抽一的黑份子钱,李小幺心里爽快了不少,痛快的分了两成银子给吕丰,也不再管他去哪儿,隔天一早就带着张狗子回去山上了,吕丰也就比李小幺晚了一两个时辰,回到山上,献宝般拿出支金簪递给李小幺:“小五,我给你买了支簪子,你看看喜欢不,这是今年太平府最新样簪子,你戴着肯定好看。” 李小幺接过簪子掂了掂份量:“包金的还是赤金的?” “当然是赤金的!包金的东西怎么能拿的出手!”吕丰得意的答道,李小幺‘嗯’了一声,满意的掂了两下份量,打开银箱子随手扔了进去。吕丰眨着眼睛,隐约觉得这簪子在李小幺眼里,就是一块还算够份量的金子。 北平军营里,厨头老贾满头是汗,正翻箱倒柜的找东西,那一小袋建莲子哪儿去了?昨天明明就放在这里,打算今天一早泡上给爷做莲子糕当宵夜吃的,怎么转眼不见了? 帐篷里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袋子建莲,贾厨头苦恼万分的抹着满头的汗,这真是出了鬼了!爷的东西也有人敢动不成?!贾厨头垂着头呆站了半晌,只好挪出帐篷,找到水统领,期期艾艾说了建莲子不见的事,水统领紧拧眉头,让人取了一小袋建莲给了贾厨头,贾厨头松了口气,接过建莲,急忙回去泡莲子准备饭菜去了。 水统领看着贾厨头一溜小跑走远了,拧着眉头,命人取了贾厨头这一阵子领东西的册子,又让人取了以往的册子过来,细细对了几页,眉头几乎拧成了一团,背着手思量了半晌,拿着册子去了二皇子的大帐。 苏子诚正端坐桌后写着什么,护卫禀报了,水统领掀帘进来,苏子诚也不抬头,笔头歪了歪:“先坐,等我写了这封信。”水统领忙小心的斜签着身子坐到下首椅子上,静等着苏子诚写好信。 不大会儿,苏子诚放下笔,一边将信折起放到信封里,一边扫了眼水统领手里的帐册子问道:“箭支齐备了?” “是,加上今天送到的,全部齐了,旁的也都齐备了,就等爷一声令下。”水统领满脸喜色的欠身答道,苏子诚满意的‘嗯’了一声,冲着水统领手里的帐册子抬了抬下巴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爷小厨房的细帐。”水统领说着,站起来恭敬的上前两步,将两本帐摊到桌上,推到苏子诚面前,指着帐册子解释道:“爷看,这是前两个月的帐,这是这两个月的帐,这用度上翻了一倍出去,可就这样,刚贾厨头过来找我,说昨天下午刚领的一袋建莲没了,现又领了一袋回去,这里头有古怪。” 苏子诚仔细对了几笔明细,也蹙起了眉头,缓缓点了下头:“这燕窝怎么能差了这么多?上个月竟用了近两百盏!你问过贾厨头了?怎么回事?” “问过,贾厨头也说不清楚,说是就那么就没了!这事只怕和贾厨头月兑不开干系,得好好问问他,这东西总不能平白没了!” “不是老贾,他跟了我这些年,人品脾性我知道,他是个老实人,胆子也小。”苏子诚一边低头细细看着帐册子,一边否了水统领的提议,水统领忙禁了声,等着苏子诚发话,苏子诚一行行看了半晌,长舒了口气,抬头看着水统领吩咐道:“去找长青,传我的话,让他派人暗中盯紧小厨房。” 水统领起身恭声答应了,收了帐册子,长揖告退出了大帐。 隔了没几天,苏子诚的硬探头儿长青求见进来,硬着头皮禀报道:“回爷,昨夜里寅正过后,看到有个蒙面人偷进了爷的小厨房,遵爷的吩咐,先不惊动他,等他出来再跟着,可那人身形太快,小的们没能跟上!”长青说着,伏地连连磕着头,苏子诚脸色阴沉的盯着长青,半晌才冷‘哼’了一声:“革半个月钱粮!再盯!只要看到人进去,立即鸣笛!”长青暗暗松了口气,重重的答应着,垂手退了出去。 吕丰心神不定的回到山上,跟着去唐县出了东西,分了银子到万花楼喝了一晚上酒,心里就安定下来,那个兜了好几个圈子才甩掉的影子,许是巧了,肯定是巧了,碰巧看到罢了,这事都干了两个多月了,还能有什么事的?自己怎么跟那个小妖一样,整天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小心的过了头! 十日一恍,吕丰、李小幺和程旺、姜顺才四人熟门熟路的趴在低洼处,李小幺拉了拉吕丰,低低的交待道:“你小心些,有什么不对,赶紧回来,别掂记东西,人最要紧,你上回,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去了那么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女人就是啰嗦!不是跟你说了,上回我看了会热闹!”吕丰心神不宁,却极不耐烦的答道。 李小幺住了声,看着吕丰纵声跃出,几个闪纵间就看不到了,几息之后,不远处一声尖锐的啸鸣声骤然响起,程旺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拉着李小幺和姜顺才往后疾退:“快走!出大事了!” 隆重推荐 第七十二章 顶级战术 更新时间:2012-04-11 李宗贵猛的站起来:“我下山看看去!” “不用下山!去鹰翅岩看着最好!北平军不比吴军!千万小心!”李宗梁冷静的吩咐道,李宗贵答应一声,出了门,叫了张狗子,急奔往鹰翅岩。李小幺恍过神来,恨恨的跺了跺脚:“大哥,范先生,还有范大娘子他们,得赶紧撤出去,去万花谷!先躲到万花谷去!” “嗯,二槐去,不能再多给你人了,让老常头和墨书给你搭把手,赶紧!这就走!还有小幺,你也去!”李二槐‘唉’了一声,急忙站起来,伸手就要拉李小幺,李小幺灵巧的闪到吕丰身后叫道:“我不去!我留在这里有用,我能想出法子!我不去!” 李二槐转头看向李宗梁,李宗梁沉着脸正要发火,魏水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小幺说的对,再说,她跟着咱们,倒更妥当些。”李宗梁呼了口气,勉强点了下头,李二槐伸手拍拍李小幺:“幺妹小心!”说着,大步出门往范先生院子奔过去。 李小幺和吕丰将范先生等人从后山送出去,眼看着一行七八个人紧赶慢赶的转过了一处岩石,两人手脚利落的封住伪装好那条通往笔架山深处,通往那处被李小幺起名为万花谷的第三窟。 两人奔到寨楼上,远处天际已经泛出几丝鱼肚白,不远的,鹰翅岩方向响起数声尖利刺耳的笛声,李小幺脸色一下子惨白,心底那丝侥幸被笛声冲的粉碎,果然是冲着笔架山来的!李小幺旁边,背手而立的李宗梁浑身带着丝丝冷气,转头吩咐紧跟在身边的姜顺才:“叫他们都回寨子!别枉送了命。” 姜顺才答应一声,模出只细小的铜管放到嘴里,三声短而促的尖利笛声瞬间传遍山寨周围,直传到山脚下,各处暗哨急忙跃起,往山上寨子里狂奔而回。 李小幺呆站在寨楼上,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也许??????可以试试!李小幺猛的转头看着李宗梁和魏水生,眼睛里闪着亮光,急急的说道:“我有个法子,说不定管用!咱们后谡间,那一池子大粪!用它!” 李宗梁、魏水生和吕丰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魏水生下意识的伸手去模李小幺的额头,李小幺一把拍开他,转头看着吕丰问道:“你看清楚了?是那个二皇子亲自带人过来的?是那个皇子?” “是他!我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错!”吕丰断然肯定,李小幺吸了口气,转头看着李宗梁和魏水生解释道:“那个二皇子,极爱干净,上回去紫藤居,贵子说那个管事恨不得把屋顶都拆下来洗一遍,连栏杆柱子都用白布擦过,必定是个极要干净的,咱们用大粪,用那些大瓮,”李小幺指着寨子一角堆着的存放粮食用的大粗瓮:“用瓮装大粪砸他,砸不死他,也恶心死他!他要是真那么爱干净,必定受不了这样的污秽,说不定今天能先把他恶心退了,只要能有个一天半天的空,咱们就一把火烧了这寨子走之大吉!” 吕丰恶心的干呕了一声:“这主意??????太恶心了!换了我指定受不了!” 魏水生高挑着眉梢,强忍着笑,转头看着李宗梁:“我就说小幺鬼主意多,这法子倒可以试试,用瓮装,从寨子里面绕到鱼嘴岭,那里本来就有一条往山路上滚放擂石的洞漕,我带人过去,瞧准时机扔下去,说不定真管用。” “我也去!”吕丰忙自告奋勇道,上回那场热闹他就没能看全,这回可不能再错过了!李宗梁又是想笑又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没等他说话,吕丰已经兴奋的替他吩咐了下去:“快去快去!用那些大瓮,装满大粪,搬到鱼嘴岭!咱们要打一场臭粪仗了!” 李小幺呼了口气,恐惧散去,心里清明敏捷的一点点细想过去,这里是可不是郑城以北,这里是笔架山,离郑城南门还往南几十里呢!这是吴国月复地!北平军就算借道,也只借了郑城以北!这北平国二皇子刚灭了梁国,就带人出现在这里!如果让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李小幺兴奋的微微有些心跳,忙转身寻着能用的人,姜顺才带着人装大粪去了,张狗子已经奔回来,正紧跟在李小幺身边喘着粗气,李小幺忙指着他吩咐道:“快!找几个人,到后山山顶升烟!升狼烟!示警!咱们这里被人劫了!” 张狗子睁大眼睛,连眨了几下,愕然看着李小幺,五爷吓傻了?一窝子山匪还敢升狼烟示警,示给谁看哪?当山匪的被人劫了?可困惑归困惑,五爷的吩咐,那可耽误不得,张狗子干脆的答应一声,叫了赵六顺,狂奔往后山山顶放狼烟示警去了。 姜顺才指挥着张兴旺、张大壮等人飞快的装了七八瓮恶臭无比的大粪,李小幺也是个爱干净的,平时看不得一只苍蝇飞,这粪坑里隔三岔五就得拼命撒切碎的博落回,可这博落回撒多了,这大粪怎么这么臭呢?从前在乡下也年年沤粪,没这么臭过啊?!姜顺才等人被熏得一个劲的干呕,就连农活干的最多、最不怕臭的孙七弟,也恶心的吐了两三回。装好大粪,几个人只好用干草将瓮口死死塞紧,再用绳子网住,两人一抬往鱼嘴岭抬过去,这要是不封瓮口,就没人肯抬后抬了。 山下,黑衣黑甲的北平骑兵已经冲到了山脚下,十几名前锋一只手抖着缰绳,一只手挥着弯刀,策马往山上冲上来!刚冲了两个弯,那马就冲不上去了,这笔架山,就算是东山,也不过是处极小的山匪窝,这山路能修成什么样?平时车马上山,那是人拉着马再拉着车,前面拉后面推,就这样,那车最多也只能走到一半,再往上,可都得靠人抬上去的! 苏子诚跟在后面,脸阴得能滴出水来,挥手示意众人下马,分了几十个人牵着马守在山脚下,自己带着其余亲卫,盾牌长枪护卫在前,步行往山上冲去。 一路奔上来,顺利之极,苏子诚疑惑的转头看着长青,长青忙恭敬回道:“回爷,就是这一处,不会错。” 苏子诚‘嗯’了一声,脚下加快,片刻功夫前卫已经冲到了鱼嘴岭前不远,吕丰用条大棉帕子蒙着口鼻,一只手一只棉帕子垫着,扶着只大粪瓮,激动万分的紧盯着苏子诚,这瓮大粪,说什么也得扔到他头上去! 魏水生紧盯着手持盾牌弯刀的精壮前卫,慢慢往旁边退了半步,让开那处滚擂石的凹槽,手举在半空,张大壮等几个力气大的,两人抬着只粪瓮,只等着魏水生手一落下,就排着队扔出去。不过一两息间,前卫已经冲到了鱼嘴岭下,魏水生用力挥下手,张大壮和张兴旺用力将粪瓮推出,扑到地上往后滚回去。 粪瓮晕晕笨笨的滚了几滚,从高高的山岭处跌落下去。紧紧护卫在苏子诚身前身后的小厮护卫们瞬间围成人墙,将苏子诚护在中间,前卫利落的躲闪过粪瓮,那粪瓮从十几丈高的山岭上落下,砸在崎岖的山路上,细碎的瓦片夹着恶臭的大粪,如烟花般绽放激射向四面八方。 没等苏子诚和黑衣亲卫们从令人窒息的恶臭中透过气,同样难看的大瓮又从山岭上滚落下来,最前面的一个前卫将手里的盾牌递给伙伴,紧盯着粪瓮,纵身跃起,用手里的长枪轻点瓮身,那粪瓮笨笨的转了个身,直直的跌落进旁边的山涧。 吕丰气的连连跺着脚,用帕子垫着手,举起粪瓮,正要扔,突然顿住,转头看着魏水生咧嘴笑道:“你寻块石头,我把这瓮扔出去,别等他们够着,你就扔石头把这瓮砸碎!非淋他一头臭大粪不可!” 魏水生笑出了声,弯腰拣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掂了掂,示意吕丰好了,吕丰眯着眼睛紧紧盯着苏子诚,将手里的大粪瓮奔着苏子诚头顶,用力扔了出去,魏水生手里的石头紧跟着呼啸而出,那瓮大粪在空中,在苏子诚头顶,‘噗’的一声闷闷的炸开,恶臭的大粪如下雨般淋下。 东平等几个小厮拼命想把苏子诚挡的严实些,再严实些,可那粉落的臭大粪简直无孔不入,四人加上长青、长顺,淋了满头满身大粪,也没能把那些恶臭都挡在苏子诚之外,苏子诚下意识的抹了把额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手指上那块黄黄软软的东西,再也忍不住,弯腰狂呕不止。 “爷,先??????撤,先退??????退一退吧。”长青被熏得几乎张不开嘴,苏子诚被恶心得几乎失了理智,高举着那根手指,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长青和东平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招手叫了后面身上还算干净的护卫上前,架着苏子诚,往山下疾奔而下,下山果然比上山快。 吕丰伏在鱼嘴岭上,笑的满地打滚。 隆重推荐 第七十三章 夹缝求生 更新时间:2012-04-12 李宗贵伏在鹰翅岩上,看着臭气熏天的北平军狂卷而去,舒了口气,吩咐张狗子和赵六顺警惕着些,自己滑下岩石,奔回山寨去了。 山寨正堂,吕丰歪在椅子上,一边想一边捧月复狂笑:“哈哈哈!真痛快!小五就是够狠、够刁钻,厉害!哎!我想起件大事!” 李小幺满月复心事,哪有心思理会只顾狂乐的吕丰,白了他一眼没搭腔,魏水生转头看着吕丰问道:“什么大事?” “你说,这山上就那一条上山下山的路,那满地大粪,回头小五要下山怎么办?”吕丰一边说一边不知道在想什么,笑不可支,李小幺转头看着他,眯着眼睛慢吞吞的说道:“我看你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洗地吧,把山路冲干洗净去。” 吕丰的笑声嘎然而止,急忙摆着手:“我就随便说说,不是,我是说,那个??????不用洗,这哪用洗?等明天一场雨就冲干净了,咱们还有大事,商量大事要紧,贵子回来了!怎么样?走了没有?”吕丰看到李宗贵进来,急忙热情认真的问道,李宗贵点了点头,先倒了杯茶喝了,才看着李宗梁说道:“走了,跑的比来的时候可快多了!” 李宗梁舒了口气,环顾着众人商量道:“这里不能多待,弃山走吧,先往和县去,过了和县,咱们再仔细商量去哪里。”顿了顿,李宗梁重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走得月兑。” “我先下山探探路去。”李宗贵接过了话,“我跟你一起去,咱们分两路。”吕丰忙跟着说道,李宗梁点头答应了,两人也不耽误,出了寨门,一前一后下山探路去了。 没过多大会儿,两人也就差了半刻钟,一样一脸晦色的回到山寨,吕丰一坐到椅子上,摊着手说道:“完了,被人家明晃晃的围上了!看样子那个皇子回去擦干洗净,想出法子就得回来灭了咱们!”吕丰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杀头的手势,李宗贵紧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表示附议吕丰的话,李小幺咬着嘴唇,心思转的飞快,跑?要是只有他们兄妹五个加上吕丰,别说这么个围法,就是再加上十倍的人手,也照样轻轻松松的逃出去!可这几十个老实巴交的山匪呢?原来东山那十来个人,还几乎个个缺胳膊少腿!有几个能逃出去的?姜顺才、程旺这几个也许能成??????嗯,差点忘了,还有万花谷那几个!她未来的大嫂还在万花谷呢!可扔不得!若是带着大家一起逃??????下了山他们就没有任何可依持处,就今天早上那样的北平军骑兵,有个二三十个,就能把他们包饺子灭了!分散逃?算了吧,一刀一个,砍起来倒方便了! 李宗梁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又是期盼看着李小幺,他是大哥,这样的生死关头束手无策,倒要最小的妹妹这样操心!魏水生站起来,倒了杯茶,放到李小幺旁边的几上,李宗贵一只脚收在椅子上,下巴抵着膝盖,满眼信任的看着李小幺,等着她的主意,吕丰摩拳擦掌,满脸兴奋的看着李小幺,等她发了话好动手! 李小幺苦恼万分的揉着额头,这会儿无论如何不能弃寨下山跑路,有这个坚固的寨子做依持,还有点腾挪的余地,实在不行,就往后面深山老林里钻,虽说野兽毒虫多,可总比下山跑路活命的机率大多了,山顶那把烟,倒没把吴军引过来,也许是烧的时辰太短,吴军??????这里是吴国,在郑城南门以南几十里,是吴国月复地!有了! 李小幺眼睛亮亮的看着李宗梁说道:“大哥,这会儿无论如何不能弃山而逃,一离了这山这寨子,咱们可就成了砧板上的肉,由着人家切了!”李宗梁和魏水生凝神听着,缓缓点了下头,李小幺呼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得做出要弃山而逃的样子!我和吕丰,嗯??????”李小幺心思飞快的挑着人选:“贵子哥,还有??????张狗子和程旺,我们几个,大哥,我们几个现在就下山!寻替罪羊去!大哥和水生哥守在山上,装着要探下山的路,想法子放风给北平人,就说咱们要收拾了金银细软,趁黑弃山逃命,北平军得了这个信儿,必定会守在山下,张着口袋等咱们自投罗网,这就有机可趁!今夜明早,大哥只要听到山下打起来了,就赶紧在寨子里放把火,带着人全部撤到万花谷去,北平人上了山,必定以为咱们一把火烧了寨子,逃之夭夭了!” 吕丰听的眉飞色舞,李宗贵笑着不停的点着头,小幺就是聪明主意多!魏水生凝神细想了一遍,眉宇渐渐舒展,转头看着同样面露喜色的李宗梁,笑着说道:“只要替罪羊那一节妥当了,这法子能成!” “嗯,好!山上你放心,你和吕丰、贵子要处处小心,千万别犯险!”李宗梁笑着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李小幺,关切的交待道,李小幺点头答应了,飞奔回去收拾了些东西,出来聚齐了人,转头看着吕丰和李宗贵交待道:“最好偷着下山,别让他们发觉最好!” 吕丰和李宗贵对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只能试试,不容易,外头暗哨太多!” “对了!正好,咱们绕到西山下去!他是强龙咱是地头蛇,这地利上他可占不了便宜!正好看看,若是西山下面没那么多暗哨,后头的事就便利多了。”李小幺挑着眉梢,带着丝兴奋说道。一行人隐着身形,从山石灌木丛中,往西山奔去,夏末时分,树草丰茂,人隐其中,想看到还真不容易。一行人顺顺利利的下了山,李宗贵和吕丰轮流背着李小幺,绕了个圈子往唐县奔去。 李小幺伏在李宗贵背上,虽说忙了大半夜,却半丝困意也没有,一点点又细细盘算了一遍,那个二皇子,竟然亲自带人从梁国直奔笔架山,看来是记着前几回的仇,要亲手来报这个仇,真小气!可这旧仇没报,又添新恨,下面他会做什么?唉,这个世间不好,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没有网,什么都没有,她对这个皇子一无所知,要是能多知道几件事,也能猜一猜他的脾气性格,知道他的脾气性格,也好粗粗猜想下他这做事的路子,猜一猜他下一步的方向,那这事就更好办了,不过报仇这事,就是要亲手才痛快!也许他还会亲自带人过来,只有他亲自带人过来,她这计划才最有效果! 几个人一路疾奔,走没多远,李小幺突然拍着吕丰示意他停下,吕丰放下李小幺,李小幺从背后的包袱里模了吴军朱都头那枚腰牌出来,又模了几小块碎银子出来,递给张狗子吩咐道:“你拿着这个,去吴军顺字营找朱都头,若是朱都头不在就算了,若在,你就说你是吕爷的小厮,吕爷遣你过来请他到万花楼喝酒,就说吕爷已经请了玉莲花和??????”李小幺转头看向吕丰:“万花楼还有哪个小姐好看?” “那个朱都头喜欢香玉小姐。”吕丰忙答道,李小幺转头继续交待张狗子:“吕爷已经请了玉莲花和香玉小姐,晚上一处喝酒取乐,请他务必过来。” “晓得来,五爷放心!”张狗子答应着,接过腰牌和银子,小心收好,离开几人,一路奔吴军大营去了。李宗贵背起李小幺,几个人继续往唐县急奔而去。 申初刚过,几个人就进了唐县,在万花楼对面找了家热闹的分茶铺子,寻了间雅间坐下,李小幺从包袱里取了一大块金饼子递给吕丰:“去找玉莲花,找到万师爷,随便你怎么说,总之要让玉莲花和万师爷相信,北平国二皇子灭了梁国,现在已经要开始偷袭吴国了,就在今明两天,那个二皇子必定会带兵打过郑城,一路往南,吞并吴国!” 吕丰睁大眼睛,看着气派的挥着小手的李小幺,飞快的连眨了几下眼睛,猛的咳了几声,冲李小幺伸着大拇指:“我就说,你厉害,你放心,不就是造谣么!你放心,保准让它满城风雨!” “不光满城,还有军中,军中最要紧!”李小幺忙补充道,吕丰将手里的金饼子扔起又接住,眉开眼笑:“你放心!我去了!”看着吕丰出了门,李小幺长长的吐了口气,叫了茶饭量酒博士进来,要了菜饭,三个人慢慢吃了,静等着张狗子回来。 隆重推荐 第七十四章 猪头 更新时间:2012-04-12 几个人留神着窗外,过了大半个时辰,隔着窗户看到张狗子站在万花楼门口四下张望着,李宗贵忙出去叫了他进来,张狗子呼呼喘着粗气,接过程旺递过的杯子,连喝了两三杯茶,才长长的透过口气,看着李小幺,咧嘴笑着说道:“五爷,那朱头没在营里,我塞了块银子给那个出来答话的官兵,说他一早就到万花楼来了!”李小幺长舒了口气,示意张狗子坐下:“先喘口气,把饭吃了,吃了饭再说别的。” 张狗子喘均了气,大口吃了饭菜,放下碗,满眼崇拜和热切的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吩咐,李小幺笑眯眯的吩咐道:“你去万花楼,还说是吕爷的小厮,找到吕丰,跟他说,朱都头就在万花楼,传了话就回到这里找我。” “哎!”张狗子干脆的答应一声,站起来,拉了拉衣服,理了理头巾,出了门,直奔万花楼去了,见他出去了,李小幺叫过程旺,俯到他耳边,低低的嘀咕了半晌,程旺连连点着头,接过李小幺递过来的几块碎银子,理理衣服,出了门,不慌不忙的往万花楼进去了。 万花楼里,吕丰得了信儿,招手叫了小丫头进来吩咐道:“去到香玉小姐房里看看,若朱大爷在,就说吕爷请他过来喝酒说话。” 小丫头出去,不大会儿,就引着身材粗壮、满脸凶狠中却透着丝蠢相的朱都头和花枝招展的香玉进了屋,吕丰忙站起来,爽朗的哈哈笑着,和朱都头抱拳见着礼,朱都头堆着满脸的笑,尴尬的抱拳打着呵呵,他欠人家的银子还没还呢,这就要来要帐了,要帐??????要也没银子还!怎么着!?娘的,这银子就是跟他不亲!从来都不往他怀里钻! 吕丰热情的让着朱都头,一迭连声的吩咐着玉莲花:“赶紧让人重新换上等的席面上来,我和朱兄好好喝两杯!去,再叫几个小姐进来侍候着,多来几个,让朱兄挑喜欢的!” 香玉扫了眼玉莲花,手里的帕子扫过朱都头的脸,风骚的嗔怪道:“爷有了好的,就不要奴家了?!”一边说着,一边扭着腰肢,喜之不尽的急忙出去叫别的小姐去了。婆子丫头急忙撤了屋里的酒菜,流水般重又摆了满桌,朱都头虽说疑惑不定,可却挡不住眼前的享乐,在香玉看着嗔怪实则怂恿中,一口气又挑了三个中意的小姐,左搂右抱,捏捏这个,揉揉那个,就着这个的手喝酒,在那个手里吃菜,乐得不知所以。 刚乐了没多大功夫,外面一阵吵闹声传来:“??????什么东西!瞧不起爷?!告诉你!爷要是有人??????厄,都是金子!到处都是金子!我就不告诉你们!王八东西!瞧不起爷!” 吕丰听着程旺醉熏熏的撒泼乱叫,扫了眼只顾温柔乡里东模西模的朱都头,心里鄙夷不止,真是个猪头!这么明晃晃的告诉他有发财的地方,他竟然听不到!吕丰暗暗叹了口气,只好装出一脸的惊疑不定,拉了拉只顾伸手在小姐怀里揉捏个不停的朱都头,指着外面低声说道:“朱兄听听外面这话,象是有注大财!赶紧叫进来问问!”说着,也不等朱都头答话,两步走到门口,冲着被一群帮闲推搡着,一路叫,一路跳,一路撒泼耍赖,不停的往地上软瘫下去,就是不愿意往外走的程旺叫道:“那个汉子,你过来!” 程旺听到吕丰的声音,心里暗舒了口气,急忙推着几个帮闲:“松开!王八东西!松开你大爷我!没听到有人叫你大爷呢!” 几个帮闲见是玉莲花屋里的客人,忙躬着身子陪着笑松开了程旺,程旺拉了拉零乱不堪衣服,冲着几个帮闲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过身,躬子,陪着满脸献媚笑容,三步两步奔到吕丰面前,长揖到底:“大爷您玉树临风,临风玉树!一看就是个贵人!爷,有注大财,您赏小的些银子,爷,真正一注大财!可全是金子!”吕丰眨着眼睛看着程旺,眼神里满是愕然,平时倒没看出来,这程旺怎么能猥琐成这样?简直就是个一滩烂污泥般的泼皮无赖! 这回,朱都头总算听出门道了,半张着嘴呆了片刻,一把推开围在身边的小姐,两步冲到程旺面前,伸手揪着程旺的前襟,把他拖进屋提到自己面前,恶狠狠的问道:“臭汉子!说!哪里有金子?什么大财?说好了爷赏你,说不好??????”朱都头恶狠狠的错着牙:“爷捏死你,就是捏死只臭虫!” “爷捏死小的,爷也发不了财!”程旺滚刀肉般,一脸的泼皮无赖相,朱都头扬手就要冲着程旺砸下去,吕丰忙伸手挡住,嘿嘿笑着说道:“朱兄别急,我来问他。” 朱都头气横横的将程旺扔到地上,吕丰上前拉起程旺,笑眯眯的问道:“你先说说,哪儿有金子?说的好了,银子有的是!” “爷,丑话先说到前头,这注财小的知道,可小的没本事拿,小的引着爷去拿这注大财,可爷??????”程旺贪婪的捻着手指,嘿嘿笑着说道:“也不多,爷就赏小的一百两银子,就一百两银子,这注大财就是爷的了,全是金子!”程旺一脸的垂涎欲滴。 朱都头圆瞪着眼睛,指着程旺就要破口大骂,吕丰忙拦住他,盯着程旺冷笑道:“你倒是真敢开口!一百两银子!什么财能值一百两银子?我看你是想骗了爷,发了这一百两的财吧?” “爷,您听我说,听我说了您就知道是真是假了。”程旺瞄着满屋子或坐或站,正看着热闹的小姐们,努了努嘴,吕丰干脆利落的挥了挥手,玉莲花忙带着几个小姐退到院子里等着,程旺两步窜到门口,手扶着门框左右看了看,关了门,凑到吕丰和朱都头面前,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这唐县,有处黑市,爷可知道?”见两人一起点头,程旺嘿嘿笑了两声:“那黑市上,总有人卖那最上品的燕窝、建莲、红参、桂圆,这银子挣的,可海了去了!” “娘的!问你哪里有财,你他娘扯这些没用的干啥?!”朱都头喷了程旺一脸口水,程旺抬手抹了把满脸的口水,喉结滚动几下,咽下了这口气,娘的!老子非玩死你个猪头不可! “爷别急,听我说,那卖这燕窝红参的,挣的银子都堆在一个地方,这地方,除了他们,就小的知道!整整几大箱黄金!金灿灿亮闪闪!”程旺用手比划着,一脸的垂涎欲滴:“要不是亲眼见,小的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那么多金子!都是金子!金子啊!”朱都头听的眼睛溜圆,半张着嘴,一串口水滴到了地上。 吕丰全神贯注的瞄着朱都头,见他那串口水‘哗啦’一声流到了地上,放了心,拍着程旺,打着呵呵说道:“还是算了吧,这注财可不好发,既有这么多金子,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守着呢,这金子好是好,可咬手的很呢!” “爷!您猜错了吧,还真没几个人看着,那处地方选的,啧啧,还真没人能想到!小的若不是亲眼看到,也绝想不到那儿去,也不敢到那个地方去!那么多金子,就几个跟小的这么大年纪的老汉守着,小的是搬不动啊,那一大箱子金子可就是几百斤,小的累死也搬不动啊!要不然,小的早就全搬回家,小的就是老子了!”程旺懊恼万分的抱怨几句,抬头看着吕丰,急切的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的给爷带路!小的走最前头,要是象爷说的那样有人守着,就让小的先去送死!小的要是说谎,爷就一刀割了小的这脑袋!” 朱都头一把推开吕丰,恶狠狠的瞪着程旺,迫不及待的说道:“你带爷去!爷拿了金子,自然赏你!”吕丰退后两步,打着呵呵说道:“这财就偏了朱兄了,小弟一来么,也不少银子用,二来么,道长给批了流年,说今年若贪了外财,就得伤身,朱兄得了这注大财,可得好好请小弟喝几杯!” 朱都头松了口气,哈哈笑着拱了拱手:“吕兄放心!得了这注财,吕兄的银子立时就还了!”朱都头说着,也顾不得再和吕丰多说话,一把揪住程旺,拖着他就往外走,程旺一边走一边叫:“爷!爷!一百两!爷得赏我一百两!” 吕丰站在门口,看着两个人出了院门走远了,屏退了香玉等人,搂着玉莲花喝了几杯酒,只说要去看场热闹,丢下银子结了帐,出门兜了个大圈子,去找李小幺了。 隆重推荐 第七十五章 计算 更新时间:2012-04-13 朱都头拖着程旺,急急忙忙出了万花楼,找了个背人的角落,松开程旺,满脸凶恶的低声问道:“跟爷说,那注财到底在哪里?” “爷听说过笔架山没有?”程旺小眼睛闪着贼光问道,朱都头点了点头:“听说有一小窝山匪盘在那里。” “连爷也这么说,大家都以为那里有一窝山匪,其实,”程旺满脸神秘的八卦道:“那窝山匪早就被先前袁大帅练兵的时候给灭绝种了!山上那寨子,是空的!被那帮子跑黑市的平白拿去做了银库!都以为那是山匪窝,谁敢去?啧啧,这份心思够厉害的!”朱都头听程旺说完,两眼满是凶光,弯腰往靴子筒里模出刀子,就要杀了程旺灭口,程旺看着他,淡定的嘿嘿笑了两声:“爷要是杀了我,这银子就别想要了!哼,若没有点后手,小的敢跟爷说的这么实诚?” 朱都头顿住手,眨了两下眼睛,满眼凶恶的盯住程旺,伸手捉了程旺的衣领,将刀架在了程旺脖子上,程旺一脸满不在乎的笑,直盯着他,抬手轻轻推开朱都头的手,理了理衣服,神闲气定的说道:“爷也知道那一处原是山匪窝,这哪一处山匪寨子不修的铜墙铁壁一样?爷打算从寨楼硬打进去?嘿嘿,那寨子我去过可不只一趟,门高路险,若不是极险,人家也不能选了做银库!也不用打,就是从寨墙上扔几块大石头下去??????嘿嘿,爷是都头,手下也不过一百个兵,若是死个十个八个的,爷准备怎么跟将军交待这事?” 朱都头脸颊抽动了几下,往后退了半步,盯着程旺,从牙缝里挤着话:“没看出来,你还知道爷手底下有多少人!” 程旺暗‘哼’了一声,看着朱都头,极诚恳卑微的说道:“朱爷,不怕您笑话,我也是世代的兵户,父祖原也做着都头,我不争气,后来又失了差使,只好逃条命出来,这桩富贵我就想要,也没那么大命,爷得了那一库金子,赏小的百十两银子,不过九牛一毛,小的得了这些银子,就能回乡下养老去了,爷放心,小的必定尽心竭力,帮爷取了这库金子。” 朱都头心思活络松动下来,眯着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将刀子收回靴子里,程旺咽了口口水建议道:“爷,事不宜迟,这事,如今可不是只有咱们两个知道!刚才那位爷,看着就是个厉害角儿,万一??????爷,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金子拿到手里才算安稳!事不宜迟啊!” “你说的对!赶紧!咱们出城!今天晚上就去!回营!快!”朱都头被程旺说的大急,一把拎过程旺,到万花楼取了马,提着程旺坐到马上,急忙赶往西门,快关城门了,得赶紧出城赶回营地。 吕丰找到李小幺,轻轻巧巧的坐在椅子上,得意的跷着腿说道:“好了,都妥当了!真是个猪头,一点脑子不用,明明是坑,还非抢着往下跳!” 李小幺也没心思听他笑话什么猪头羊头的,忙转头吩咐张狗子:“你去西门看着,看程旺和那个朱都头什么时候出城,若是城门关了,还没看到两人出门,赶紧回来跟我说!”张狗子脆声答应着,跳起来奔了出去。李小幺低着头,在屋里来回转着圈,细细想着到现在为止的每一步,缓缓舒了口气,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按着她的计算在走。 不大会儿,张狗子就急奔进来,满脸笑容:“五爷,出城了,旺叔和那个猪头骑在一匹马上!”李小幺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吕丰和李宗贵商量道:“咱们得分头行事,吕丰和我出城,贵子哥和狗子留在城里,等天黑透了,你们两个就在这万花楼附近,只要看到喝得烂醉的,能找到机会,就凑过去说一句‘北平国要打进唐县了!’就说这一句,说的人越多越好!” “和喝醉的人说?那有什么用?都喝醉了!”吕丰愕然说话,李小幺轻轻‘哼’了一声:“不懂了吧,人喝醉时候听到的话,有时候吧,反倒记得特别清楚,话记清楚了,谁说的这话,可就不一定记得住了,我要的就是这个!让他流言四起,可又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 吕丰一边听着李小幺的话,一边凝神回想着自己喝醉的情形,李宗贵紧拧着眉头,不放心的看了看吕丰,想了想:“城里这事容易,用不着两个人,我看留狗子一个人就行,我也跟你出城,今晚上的重头戏都在城外,你和吕丰只怕忙不过来。” 李小幺转头看向张狗子,张狗子咧嘴笑着应道:“五爷放心,不就是看到醉汉就说一句‘北平国要打进唐县了’么,没事,我一个人就成,说上一夜,明天城门一开,我就出门找五爷去!” “不用去找我,到后半夜没人了,你去找家脚店先住下,别急,安心等着,我安排人来找你。”李小幺模出一块两三两重的银块和一小串铜钱递给张狗子:“万事小心些。” 张狗子利落的答应着,接过银子和铜钱小心收好,李小幺三人不敢耽误,离了分茶铺子,赶在关城门前奔出了城。三人急行了三四里路,离唐县远了,李小幺顿住步子,看着吕丰说道:“你往北平军来的方向迎过去看看,看看北平军过来没有,若是真过来了,就仔细看清楚,那个二皇子有没有跟过来。” “你放心!”吕丰一听提到北平国二皇子就笑不可支,李小幺指了指前面七八里外的一处小山岗:“我和贵子哥在那座山上等你。”吕丰答应了,别了两人,往郑城方向奔去。 亲卫们护着苏子诚回到营地,亲卫头领长明没敢让众亲卫回营,先引到一处溪水旁洗刷干净,才敢回到营地,又细细洗了两遍,爷是个爱干净的,爷的亲卫也要比一般军兵干净很多。 苏子诚一头扑进净房,换了无数遍水,洗了无数遍,洗得皮都皱了,还勉强透过口气,几个小厮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侍候着,爷如今是只装满火药的桶,只要有一点点火星,就要炸开了。 午后,长青一路小跑奔到苏子诚帐篷门口,示意着守在帐篷门口的护卫:“爷好了没?”护卫一动不敢动,只转了转眼珠,示意他自己进帐篷问去,长青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今天也晕头了,这事怎么问起当值的护卫来?长青忙走到帐篷门口,叫了个小厮过来低低的问道:“爷,好了没有?” “也好了也没好,得看怎么个好法。”小厮苦着脸答道,长青苦恼的揉着额头,闭着眼睛呼了口气,又深吸深呼了几口气,稳了稳心神,长揖到底,恭敬的禀报道:“爷,长青有急事求见。” “进来!”苏子诚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火药味,长青微微躬着身子,掀帘进去,也不敢抬头,垂手禀报道:“爷,笔架山下禀报,那帮山匪打算今天夜里趁黑弃山逃走。” “嗯?想跑!”苏子诚缓缓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正好!只要肯下山就好!传令!去笔架山!” “爷,不过一股子小山匪,小的带人去就行,给爷全抓回来,一股子小山匪,不值得劳动爷!”长青小心的劝道,苏子诚看着长青,不知道又想起哪一处,猛的背过身,又是一阵恶心的干呕,呕了半晌才直起上身,转过身,青白着脸,理也不理长青,一迭连声的吩咐备马,长青只好紧跟出来,急忙去找苏子诚的亲卫头领长明传话去了。 苏子诚大步走向马前,离马七八步远,突然顿住脚步,脸色发白的指着马,没等他说出话,小厮北庆急忙解释道:“爷,洗过了,刷过了,连刷带洗了七八遍了,所有的东西都换过了,都是新的。”苏子诚微微闭着眼睛,缓缓纳吐,调着气息,半晌才缓过气来,将那不时涌上来的恶心压了回去,走到马前,正要上马,一眼瞥见远处地上散落的几根微黄的干草,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猛然上冲,冲得苏子诚弯下腰一阵狂呕,直呕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从笔架山上下来,连口水也喝不下去,一看到自己的手指,一看到黄黄的东西,就想起那股子恶臭,不是想起,那股子恶臭,一直在他鼻子下,片刻也没散去过!那东西,那样的污秽东西,竟然淋在了他头上!苏子诚的怒火在干呕中越积越旺,这怒火,只有鲜血才能浇灭。 苏子诚呕的痛苦不堪,扶着马鞍,强行压下干呕,翻身上了马,在护卫小厮的簇拥下,怒气冲冲的往笔架山狂卷而去。 隆重推荐 第八十章 异数 更新时间:2012-04-17 李宗梁几个人细细商量了,一边要去北平军营回话,一边还要带着众人收拾行李出山,最好赶在那边谈好前,这边收拾好趁夜出山,不能北行,就南下,反正这里是不能再呆了。商量下来,李小幺和吕丰、范先生带着张狗子和孙七弟去北平军营,其余的人,留在山上收拾东西,护着众人离山。 吕丰和李小幺同骑一匹马,范先生等人各自骑了马,先拉着马出了万花谷,上了驿路,一路往北平军营奔去。 几骑几人奔到北平军营不远,进了门口值岗兵丁视线,李小幺示意吕丰下了马,几个人牵着马,一路往辕门走去,辕门口,早有兵丁飞奔进去了报了信,几个人走到辕门前,梁先生也拎着长衫,满脸笑容的从里面急步迎了出来。 李小幺等人在辕门口顿住脚步,梁先生急迎出来,看到站在范先生身边的李小幺,错愕的呆了呆,抬手指着李小幺,哈哈笑着说道:“小幺长大了不少,我差点不敢认了!”一边说着,一边和范先生、吕丰团团见着礼,往里让着众人。范先生的惊讶一闪既逝,脸上带着周到的笑容回了礼,让着梁先生,和李小幺一起进了营地。 大帐门口,小厮揿起帘子,几人进去,苏子诚已经换了一身月白底银龙纹缂丝长衫,正背着帐篷口看着张地图,听到动静才转过身来。梁先生忙上前一步,笑着介绍道:“爷可还记得这位小幺姑娘?” 李小幺站在范先生和吕丰中间,大大方方的长揖见着礼,苏子诚的错愕更甚于梁先生,李小幺直起身子,莞然而笑,在他的军中,他这气势更足,她也知道他的惊愕源于她是女人而不是那一面之缘。 苏子诚被她笑的从心底升出丝说不出的尴尬,脸上带着微笑,客气的让着众人坐下,趁机移开了眼神,这笑容如新荷初绽,再看下去,他就没法相信那些恶毒的主意都是出自这么个干净之极的小姑娘了。 范先生坐了上首,李小幺挨着范先生坐下,吕丰跷着腿,悠悠哉的坐到了范先生对面,苏子诚看也不看他,只笑着和范先生说着话:“先生能过来,本王喜之不尽。” 范先生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王爷厚爱,这一趟,小幺还有几句话想和王爷说。” “噢?”苏子诚目光转向李小幺,李小幺直视着苏子诚,也不多寒暄,直截了当的说道:“王爷厚爱,我们兄弟感激不尽,只一件,我自小随性惯了,听说开平府民风较太平府更加豁达,在下想求王爷一个恩典,允我自今往后,也如同今天一般自由自在。” 李小幺的话出乎苏子诚的意外,那份意外不过一瞬间,苏子诚笑着点着头:“就如你所言,从今往后,你就如今天这般自由自在,若愿意对镜理妆换罗裙,随你,若想如今天这般长衫做男儿,也随你,我们北平国,本就没有那么多讲究规矩。” 李小幺轻轻舒了口气,笑盈盈的抱拳谢了,客气的请求道:“王爷若方便,能不能寻几辆大车,山上的兄弟有不少身带残疾,还有些妇老,都是行动不便之人,若能多几辆车,就便当多了。” 苏子诚干脆的答应了,叫了长青进来,吩咐了下去,李小幺和范先生起身告退,准备出去接山上众人,吕丰也跳起来,随意的拱拱手,跟在后面出了帐篷。 出了辕门,吕丰拉着李小幺闪到一边,低声说道:“我当你提这个那个的条件,怎么就说了这么一句?这有什么用?你该给他要银子、庄子,官位也行,怎么这些要紧有一个字不提,净说些什么自由自在这些没用的话?” “你用用脑子好吧?!银子、庄子要再多有什么用?守得住吧?还官呢?你以为那官是好做的?你要了,人家给了,你就能做了,就能做稳了?我告诉你,没本事,给你金山银山也守不住,至于这官,不做还好,做了连命都得搭进去!若有本事,不用他平白给,只要有个机会,我们兄妹自己挣!”李小幺鄙夷的瞥了吕丰一眼回道,吕丰被李小幺说的眨了半晌眼睛,忙紧走几步追上李小幺:“你上回不是说,你只要银子,有银子就成!” 李小幺气的呼了口气,也懒得理会他,径直跑了几步,双手撑着跳到车上,和范先生并肩坐着,一路往笔架山方向过去。 接了众人回到北平军营地,已经过了子时,李小幺疲倦的顺着东平的指引进了一个小小的帐篷,帐篷里满铺着米白的长绒地毯,靠东边一张高几上放着支三头烛台,照的小小的帐篷里明亮而温暖,李小幺站在帐篷门口,甩掉鞋子,走过去掀起床后的帘子,果然,后面是一间极小的净房,正中一个半人高的沐桶,桶里已经放满了热水,旁边放着个小巧的衣服架子,架子上整齐的放着从内到外崭新的干净衣服,一共两套,一套男装,一套罗裙抹胸加褙子,李小幺随手翻了两下衣服,转到了沐桶旁边的的高几旁,高几一边整齐的放着一叠大棉帕子,紧挨着棉帕子的琉璃碟里放着一把黄豆大小、细腻莹白的东西,李小幺捻起一个,闻了闻,带着丝中药的清香,这应该是澡豆。澡豆边上,放着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妆奁匣子,李小幺轻轻掀起匣子盖,慢慢架起来,通透异常的铜镜反着光,那光从李小幺略显粗糙的手上摇摇曳曳的晃过,李小幺将匣子一层层拉开,看着那每一层都放得满满的各式盛香脂的银或玉的小盒子,各式梳子、篦子,各式簪子花钿,还有各式各样的胭脂花粉。 李小幺呆看了半晌,突然重重的合上匣子,转身飞快的月兑了衣服,跳进装满了热水的沐桶里,将自己连头浸在温暖的热水里,半晌,才猛的探出头,痛快的呼着气。 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如今这样,至少这日常供奉上能让她称心,这个世间,她不能想太多,在太平府不容易,落草为匪更不容易,现在一脚踏入北平,入幕为僚,又能如何?不过一样是个不容易罢了,各有各有难心处,可现在这日子,至少有精洁的衣服穿,有漂亮的东西用,她挣钱挣扎,不就是为了存活,为了存活的更好么?这样,也好。 至于旁的,不能多想,什么都不能想,谁都不能想,他和她,他们和她,都隔的银河那样远,她是这个世间的异数,那就好好的当个异数吧,就当个异数吧,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哪怕再世为人,哪怕是这样的世间,把人,把女人分了那样不同的三六九等的世间,很多事,她还是没办法妥协,她这心里,她这眼里,还是半粒沙也容不下,她眼里容不下沙,更不能容忍自己去做别人眼里的沙!算了,不多想,她不是劝过自己么,尽人力,听天命,不要为难自己,若有,她幸,若无,她命,至少到这会儿,她还算是自由自在的,往后,她只求个自由自在,旁的,且随它去! 李小幺慢吞吞洗了头发,从沐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想了想,将那套罗裙扔到一边,穿了短衫长裤,垂着头擦干头发,对着妆奁匣子,将其实还湿着的头发慢慢通透,打着呵欠爬到床上,困倦如潮水般涌上来,迷迷糊糊中,听到隔了一道帘子的净房里仿佛有极轻微的倒水声。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小幺就被吕丰的大嗓门叫醒,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起来,转了几个圈才找到净房,跌跌撞撞的掀帘进去,里头热水帕子已经齐备,李小幺闭着眼睛洗漱,闭着眼睛绾了头发,闭着眼睛套上长衫,呵欠连天的掀帘出来,外面,众人都已经收拾停当,李小幺转头找着范大娘子,昨天太累了,忘了范大娘子,她昨晚上应该和她睡一处,今早上也好让玉砚帮她绾头发。 范大娘子已经上了车,带着玉砚,和孙大娘子一辆车,严二婶子带着女儿月亭坐一辆车,李小幺探头看了看,思忖着和谁挤在一处好,吕丰跳过去拉了拉:“小五,快过来!你的车子在这边,嘿,你的车子最好!路上累了,让我也上去歇歇!” 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示意李小幺赶紧过去,李小幺放下车帘子,转头找着李宗梁,李宗梁就在范大娘子车旁,低头理着马鞍,李二槐已经上了马,转头看着李宗梁,不远处,李宗贵牵着马,正回头和姜顺才、张狗子说着话,笔架山上的众人,坐车的坐车,骑马的骑马,都已经准备停当。李小幺跟着吕丰走到前面,前面两辆车,一辆帘子掀起,范先生探着头,看着李小幺,忙温和的招呼道:“小幺赶紧上车吧,这就要启程了。” 李小幺答应一声,几步跑上最前面一辆看起来黑漆漆的宽大车子前,魏水生牵着马站在车前,见李小幺过来,就要上前扶她上车,李小幺挥挥手表示不用,自己利落的爬上车,掀起车帘子滚了进去,车帘子刚落下,车子微微晃了下,就缓缓的动起来,李小幺也顾不得打量车内,忙掀起帘子探头往外看,紧挨着她车子的,是吕丰和魏水生,吕丰和魏水生外面,是整齐的黑衣骑兵,黑衣黑甲的骑兵将李小幺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头上的蓝天白云,全无遮挡的任她欣赏。 李小幺心平气和的放下帘子,转而打量起车内来,车子里非常宽敞,靠前面一条横板,上面固定着茶杯、暖窠、点心盖碟等物,后面一排放着四五个半旧织锦缎靠枕靠垫,还有条半旧的浅灰绫夹被,李小幺伸手拿过只小垫子,仔细看了看,面料做工都精致非常,倒是好东西,可惜旧了,她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旧东西,李小幺将垫子随手扔回去,往前蹭了蹭,拿起杯子仔细端祥,是汝窑中的上品,比她原来在太平府长丰楼见过的品相要好,这车子,应该是那个皇子用过的,她还真有面子。 隆重推荐 第八十一章 轻松之余 更新时间:2012-04-19 李小幺放下杯子,打着呵欠又往外看了一眼,那黑如磐石的护卫们,阻挡了她的视线,也让她放松而安宁,这些日子,她就没怎么睡过安稳觉,李小幺连打了几个呵欠,呵欠打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干脆往后仰倒,随手拉过夹被,举起来瞄了瞄,又送到鼻子下小心的闻了闻,还好,是刚洗过的太阳的味道,李小幺放心的将被子盖在身上,片刻功夫就沉沉坠入黑甜中。 这一觉直睡到午后,李小幺舒服的伸着懒腰爬起来,车子还在小跑行进中,李小幺掀起车帘,探头往外四下张望,吕丰忙纵马过来,笑着说道:“睡醒了?刚才看你睡得沉,没叫你,大家伙儿都吃过饭了,你饿不饿?” “嗯,”李小幺模了模已经空空如也的肚子,心情极好的说道:“车里有点心,我吃几块点心就行。”吕丰用马鞭指着车子:“你车上的点心刚换过,就刚才,那个叫南宁的,刚换了点心碟子,说不定还热着呢,茶水也刚换过,你赶紧吃吧。” 李小幺缩回头,伸手模了模暖窠里的茶壶,果然很烫,李小幺取过杯子先倒了杯茶喝了,打开点心碟子,碟子里整齐的码放着十来块做得如花朵一般的莲子酥等两三样点心,李小幺左看右看欣赏了片刻,掂起块莲子酥扔进嘴里,连吃了五六块糕,才觉得肚子里有了点东西,这点心一口一个,真是够精致,她喜欢这样的东西。 吃了点心,李小幺高高挂起车帘子,悠悠哉哉的抱着只靠垫靠车门而坐,捧着杯茶,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景,一边和吕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这不担惊受怕的日子真是舒心。 傍晚时分,夕阳还高高的挂在树顶,队伍就停下扎起营帐,升火做饭。 李小幺跳下车,懒懒的活动伸展着身子,眯着眼睛看着天际那一轮红艳之极的圆圆落日,长河落日圆,可惜远处没有河,要不然落日余晖散在粼粼波光中,该是何等妖娆!李小幺甩着胳膊,边走边跳两步,沿着营地快乐的散着步,这会儿,生死安危这样的大事不用她操心,生火做饭这样的小事也不用她操心,她轻松的仿佛张开双臂就能飞起来。 在她身后,营地里一片忙碌,洗刷马匹、安营布障、生火做饭。苏子诚背着手站在大帐门口,夕阳的余晖给他身上那件银白织锦缎长衫勾出道金边,也充满热情的照在他脸上,照得他微微眯着眼睛,出神的看着远处欢乐跳跃的李小幺。吕丰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的站在苏子诚旁边,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李小幺围着营地转了大半圈,停在一棵几乎趴在地上的歪脖子树前,这里看景色最好,李小幺跳到那根几乎横着的树干上坐下,两只手撑着树干,晃着两条腿,欣赏着周围的景色,远处,极目望去,除了荒草萋萋,还是荒草萋萋,这里是吴国竖壁清野的地界,已经这么荒无人烟着差不多两年了,日子过的真是快,她在这郑城,在笔架山上已经当了差不多两年的山匪了,李小幺晃动的双腿僵在半空,半晌才慢慢放下,已经两年了么,那她今年十六岁了?不,是十七岁了,这里都算虚岁,她已经十七岁了,可以出嫁了,李小幺怔怔的出了神。 “这里原来有几处村落,那一处,原来还有家小店,店主鼻子通红,见人就问要不要酒,说是他自己酿的私酒。”苏子诚的声音在李小幺身边突兀的响起,李小幺吓的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苏子诚忙伸手拉住她,李小幺手忙脚乱的重新坐稳,转头扫了眼满脸忍俊不禁的苏子诚,尴尬的满脸通红。苏子诚收回手,带着满脸笑意,转头看向远处的夕阳和荒草,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轻轻的动了动,胡乱挑着话题:“酿私酒?这里还在吴国境内么?离北平还有多远?” 苏子诚转过头,脸上带着丝惊讶:“你果然??????一个私酒,竟断出吴与北平之别,所谓一叶知秋,不过如此!这里离北平不远,明天就能进北平了,明晚咱们歇在汝城,汝城原是三国通衢,行商云集,战起后一度荒凉,如今又热闹起来了,明天我带你去城里逛逛去。”李小幺一阵慌乱过后,镇静下来,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正好看看有什么好做的生意没有。” 苏子诚怔了怔,这小丫头话里总有让人意外处:“你打算做生意?你那几个哥哥呢?” “他们,我还没问,不过不问也知道,他们必定想从军,然后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男人么,都是这么想的,再说他们又年青,年青人都抱负满怀。”李小幺淡然答道,苏子诚几乎失笑出声,转身上下打量着李小幺:“你这话老气横秋的让人??????”苏子诚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那股子奇异的感觉,不是奇异,是妖异,这丫头的笑容干净的如出水芙蓉,眼神明净的仿佛大雨洗后的天空,母亲说过,眼神明净的人,心地必单纯良善,她单纯良善?苏子诚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停了停,苏子诚带着笑,转过话题接着李小幺的话说道:“好男儿就是要立志,若从军,”苏子诚眼底浮出笑意,慢吞吞的说道:“想从哪一处做起?不管想从哪一处做起都容易。” 李小幺歪头看着苏子诚,想了想,谨慎的说道:“哥哥们有他们的想法,不管他们想从哪儿做起,我都觉得好,嗯,若是我,就从指挥使做起,水生哥他们几个做都头,这样如臂使指,事情就好做了。” 苏子诚赞赏的点了点头,看着李小幺问道:“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李小幺看着远处几乎落入地平线的夕阳,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既跟了爷,自然听爷的安排。” “那你就跟着我参赞军务吧。”苏子诚不客气的说道。 “嗯。”李小幺‘嗯’了一声答应了,暗暗舒了口气,他让她参赞军务,这个‘宾’字就占住了,那就好,至少他是尊重她的,象对待一个男人一样对她,没象那个林先生那样,要她收为红袖添香暖床之人,李小幺心情放松而愉快,两条腿也开始悠闲的来回晃着,笑颜如花的看着天际那变幻不定的晚霞,苏子诚看着天际的晚霞,看着她,一时舍不得说话,她的笑容有股魔力,让人安然心喜,她就这么随意的坐在树上,这么随意的跟他聊天,一双脚这么随意的晃来晃去,晃得他心情松驰而喜悦,他垂眼看着她慢悠悠晃来晃去的脚,姑娘家脚就是小巧好看,就是鞋子过于粗糙了,应该用最好的缎子绣上雅致的花纹,什么颜色的缎子好?妃色?黛蓝?要不艾绿???????苏子诚嘴角渗出丝笑意,转头看向远处的晚霞,他竟然有心思想这个?今天天气真好,景色真好!两个人一坐一站,悠然看着远处的荒草和霞光,半晌,李小幺突然悠悠叹了口气,认真的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苏子诚高挑着眉梢,想笑,却又有些哭笑不得,她这装出来的老气横秋真是让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夜幕渐渐滑落,李小幺跳下树,一路让着脚下的小花,两步一跳的往营地里走去,苏子诚缓步跟在她身后,带着丝笑,看着她跳跃着让过满地的粉白女敕黄。 不远处的帐篷里灯火通明,帐篷帘子高高挂起,范先生面向帐篷门,盘膝坐在地毡上,李宗梁坐在旁边,正侧着头和范先生说着话,李宗梁身后有个影子温柔的晃动不停,满帐的温暖扑溢而出。魏水生站在帐篷门口,正四下张望,一眼先看到跳跃而回的李小幺,忙上前两步,笑迎上去,先长揖给苏子诚见了礼,让过苏子诚,温和的拍了拍李小幺的肩膀:“赶紧回去吃饭,就等你了。” 李小幺头也不回的和苏子诚挥挥手,几步跳进帐篷,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进了帐篷,脚下停了停,转过头,径直回去自己的大帐了。 李小幺照旧挤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地毡一角,范大娘子带着玉砚正看着煮一小锅粥,旁边一个红泥小炉上放着只银壶,烧水准备冲煮饭后的茶汤。几个人吃了饭,范大娘子煮了茶汤一一端给众人,又给李小幺泡了杯茶,才退出帐篷,带着玉砚回去吃饭了。李小幺有些发怔的端着茶,她从前也没注意过,范大娘子一直这样侍候着大家吃饭的么?一直这样在大家之后吃饭的么?从前,她没注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小幺,我正和你大哥说他今后的打算。”范先生喝了口茶汤,看着李小幺,缓声说道,李小幺忙收回神思,看着李宗梁笑着问道:“那大哥有什么打算?” “咱们既已归于正途,有了这样的机遇,就该好好求个出身,给祖宗争光,再说你也不小了,以后说亲也能说个好点的人家,就是妻子儿子,也能活得象个人样儿。”李宗梁看着李小幺答道,李小幺莫名其妙突然心酸的难受,她的大哥,还有二槐哥,是定过亲的人了,再过一年就要成家,然后有妻有子,还有水生哥,贵子,也很快,很快就为人夫为人父,他们都要有家了,往后,他们是她的哥哥,也不是她的哥哥了。 “你怎么了?”魏水生关切的看着怔怔出了神的李小幺,伸手抚着她的额头,温和的问道,李小幺恍过神来,忙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我好好儿,突然想起别的事,那水生哥呢?水生哥怎么打算的?”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净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也求个出身吧。”魏水生声音透出丝悲伤和廖落,转头看着李宗梁:“从前我爹活着的时候,天天跟我唠叨,让我给他挣个功名出身回去,好歹也让他过过老太爷的瘾!”魏水生的声音突然哽住,头微微仰起,把涌进眼眶的眼泪再倒回去,顿了片刻,脸上带着笑接着说道:“我就给他挣个追封吧,也让他过过老太爷的瘾。” 范先生脸颊轻轻抽动了几下,魏水生这份子孝无亲的痛勾起了他刚刚想埋起来的那份彻骨之痛。 李小幺忙笑着转头看向李二槐问道:“那二槐哥呢?” “我跟着大哥!也给你张大姐挣个诰命当当!”李二槐说得极爽气,李小幺冲他竖起了大拇指,看来有了张大姐,他这心里眼里,就只有张大姐了,倒是爽气。“还得给你挣一大份嫁妆,以后你婆家谁欺负你,你也好拿银子砸死他!”李二槐接着说道,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李小幺狠狠的瞪着李二槐,李二槐忙紧跟一句讨好道:“万一嫁不出去,也能有银子买个好的回来。” 李宗贵哈哈大笑着往后仰倒过去,李宗梁和魏水生也笑得肩膀耸动,范先生忙端起茶碗,低着头,装着喝茶掩饰着满脸的笑。李宗贵笑倒过去又坐起来,举着手,声音里一半是笑一半是话的说道:“我也给小幺挣嫁妆去,咱家小幺派头大,这银子少了可不行!” 李小幺气的连呼了几口粗气,也懒得理会两人,转头看着李宗梁说道:“今天那个??????王爷问咱们的打算,我觉得大哥从指挥使做起最好,五都一个指挥,大哥自领一都,水生哥他们,再算上张铁木,正好,这五百人做个起步,不多不少正合适,大哥说呢?” “小幺说的极有道理,这样最好,不低不高。”范先生忙赞成道,李宗梁‘嗯’了一声,看着李小幺问道:“那你呢?跟你范姐姐留在开平府?” “我去给王爷参赞军务。”李小幺垂着眼帘喝着茶,仿佛很随意的说道,魏水生满眼明了的看着李宗梁,李二槐笑出了声:“就你那大粪战法?”李宗贵推了推李二槐,看着并不惊讶的李宗梁和魏水生,低声说道:“那个王爷,那么尊贵个人儿,肯到咱们山上折节相请,那都是有缘由的,必定是他看中咱们小幺这份聪明了。” 李二槐恍然也没悟的看着李小幺,纳闷的说道:“从前在家那时候,我怎么就没看出幺妹这么聪明?” “你现在也没看出来!”李宗贵不客气的说道,李小幺心里紧缩了下,转头看着低头喝茶的李宗梁和魏水生,想了想,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是死过一回、游过阎罗殿的人,被神仙点开窍了,就聪明了。” “小幺自小就聪明,原来在家事事有父母操心,就是有什么聪明处,哪里有机会显露出来?二槐以后不能再乱说这样的话,这都是大事。”李宗梁伤感的叹了口气,伸手抚着李小幺,转头看着李二槐,严厉的交待道,李二槐忙点头保证,从前幺妹的聪明处他没看出来,其实现在小幺的聪明处,他还是没怎么看出来。 几个人沉默了片刻,李小幺转着头扫着周围,惊讶的问道:“吕丰呢?我说怎么好象少了一个人。” “说不舒服,回去歇下了。”李宗贵指了指隔壁的帐篷答道,李小幺皱着眉头站起来,拉起李宗贵:“过去看看他去,安营前还好好儿的,怎么说不舒服就不舒服了?” 李宗贵忙站起来,两人出来来到吕丰帐篷前,李宗贵掀帘进去,片刻出来,一脸莫名其妙的摊手说道:“说睡着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他自己说自己睡着了?” “嗯。”李宗贵又是气又是笑的摊着手,李小幺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他能有什么事,这会儿他既然睡了,倒不好再闯进去,明天再说就明天再说吧。 隆重推荐 第八十二章 小师叔 更新时间:2012-04-20 第二天又是天一亮就启程,李小幺打着呵欠爬到车上,半睡半醒的趴在车上晃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能再睡着,昨天白天睡得太多,夜里又是一枕黑甜,觉睡得都有点多了,哪里还睡得着。 李小幺爬起来,倒了杯茶喝了,又吃了两块点心,掀起车帘四下张望寻找吕丰,昨天他不对劲的很,别是出了什么事,寻了半天,也没看到吕丰在哪里,李小幺纳闷不已,昨天不肯见人,今天干脆没影了!李小幺干脆高挂起帘子,晃着腿坐在车厢门口,四下张望着只等吕丰出现。 吕丰没等来,却看到苏子诚的小厮南宁抱着只大锦袋,骑着马往回奔过来,奔到李小幺车旁,南宁一只手娴熟的勒转马头,一边和着车子的快慢往前小跑着,一边将怀里抱着的锦袋递过来:“五爷,这是爷让给您送过来的,您看好了就放回这袋子,随便叫个人去叫小的,小的再过来拿回去。” “这是什么?”李小幺接过袋子问道, “小的不知道,爷让送这个锦袋过来给五爷,说五爷看完了让小的再小心拿回去,没说里面什么东西。”南宁认真详细的答道。 “嗯。”李小幺解开锦袋口系着的绳子,随手抽出一张扫了一眼,是一份邸抄,李小幺皱了皱眉头,又抽出一张,这回是一张不知道哪一处报上来的帐单子,李小幺塞回去,回身将锦袋扔到车厢里,看着南宁,语笑盈盈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南宁。”南宁脸上的热情和恭敬恰到好处,李小幺满眼兴致的看着他,一句接一句的和他说起闲话来:“你是王爷的小厮还是护卫?” “是小厮,也是护卫,不过小厮的活多点。” “王爷身边一共几个小厮?” “四个,东平、南宁、西安、北庆,领头的是东平。”南宁是个话多的,李小幺新奇的挑着眉梢:“东南西北,这名字起得真好,你多大起侍候王爷的?” “八岁,一千多人里头,挑了我们四个。” “这些黑衣卫,都是王爷的亲卫?”李小幺突然转了话题,南宁脸上没半点意外,从善如流的答道:“是,不叫黑衣卫,爷给取的名字,叫虎翼军。” “虎翼?老虎的翅膀?真厉害,一共多少人?”这亲卫是虎翼,那他就是飞虎了?好厉害!李小幺月复诽而暗笑。 “三千人,是咱北平最精锐的三千人!”南宁骄傲的说道,李小幺皱了皱眉头,三千人!可正经不少:“你们大皇子有没有亲卫?叫什么名字?多少人?” “大爷的亲卫叫龙翔军,一千五百人,也很厉害。”南宁知无不言,李小幺似有似无的皱了皱眉头,继续当她的好奇宝宝:“那个叫长明的,是王爷的亲卫头领?那长青呢?” “明爷管着虎翼军,青爷专管硬探。” “是王爷的硬探,还是整个军中的硬探?” “是整个军中的。”南宁有问必答,李小幺仔细打量着他,一身本白绸长衫,脸色微微有些黑,下巴稍有点尖,鼻头小巧,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机灵中透着喜气,非常耐看讨喜,李小幺接着问道:“能管着王爷的亲卫和硬探,必是王爷最心月复的人,这两个是什么出身?” “是爷从前的小厮,我们东南西北四个,跟着明爷他们学了四五年,才敢接手。” “噢?照这么说,除了长明、长青,应该还有至少两个了?叫什么?如何管哪一处?” “还有远爷和近爷,远爷管秘探,近爷是府里的大管家。” 李小幺目光幽深的看着南宁,慢吞吞的说道:“你是王爷从一千多人里头挑出来的小厮,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了?” “爷吩咐了,五爷问什么,小的照实答什么。”南宁笑的春风化雨,老老实实的答道,李小幺长长的吐了口气,突然没了说话的兴致,也是,她既参赞他的军务,自然要明了他身边的人和事,自己又想多了,李小幺将腿收回车厢,有些没意思的说道:“多谢你,这些东西,我看完了就让人叫你去。” 南宁脸上的恭敬和热情一丝不变,拱手答应一声,勒着马往前小跑了一丈多远,见离车子远了,才纵马往前飞奔回去。李小幺看着南宁的背影,出了半天神,将腿又垂到车沿下,慢慢晃着看那锦袋子里的邸抄、折子和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阳渐渐升起,热烈的照着毫无遮拦的大地,李小幺收回腿,往里坐了坐,避开炎热的阳光,旁边移过一条阴影,吕丰沮丧张脸,垂头丧气的骑马奔过来,李小幺忙探头招呼着他:“吕丰!你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了!” 吕丰紧紧抿着嘴,郁郁的看着李小幺,垂头叹了口气,李小幺愕然看着又是沮丧又是满月复心事的吕丰,忙往车里移了移,招手叫着吕丰:“你过来,坐这里,好好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点什么忙。” 吕丰犹豫了片刻,翻身下马,握着缰绳跳到车门口坐下,将手里的缰绳系到车辕上,马随着车子的悠闲跑着,吕丰接过李小幺递过的茶水,仰头喝了,垂着靠着车厢门,长吁短叹起来,李小幺也不催他,歪头看着他,静等他说话,吕丰叹了好一会儿气,才郁闷的开了口:“我是上清门的,我跟你说过。” “嗯,这我知道。” “上清门现任天师是我父亲,”吕丰顿住话,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脸上闪过一点点意外,轻轻‘噢’了一声,等着他往下说,吕丰倒被李小幺淡然的意外了片刻,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道:“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都成家了,姐姐嫁的是荆国望族谢家嫡长孙谢清远,生了两个儿子了,想要个女儿,哥哥也早成家了,嫂子很贤惠,是庞家的姑娘,我有个小侄子,叫吕迈,今年六岁了,象我哥,小大人一样,我走前,嫂子怀着身子,算着日子早该生了,也不知道是侄子还是侄女。” 李小幺回身拿了个垫子垫在身后,挪了挪,让自己坐得舒服些,准备听吕丰这从五百年前扯起的长长的话题,吕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家做天师,做了几十代了,在荆国,其实不光荆国,都极受人敬重,其实当天师很不容易。”李小幺点了点头,表示了一下赞同,那是,高高在上的,哪一个不得担心着有朝一日被人踩翻脚下,自然不容易,当皇帝也不容易呢。 “十几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祖爷就把天师的位置袭给父亲,自己出门云游去了,后来我听哥哥说,祖父出远门,是为了给上清门,给吕家寻下一个百年的依托,我出来前一年,祖父才回了趟家,说收了个关门弟子,这些年就是一直在教这个徒弟,我就知道这些,父亲和哥哥说我吊儿郎当,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不大跟我说。”李小幺笑出了声,这吕丰是有些个不靠谱。 “那关门弟子就是苏子诚?”李小幺笑盈盈的问道,吕丰头往下垂了几下,李小幺笑不可支:“那他就是你小师叔喽?哈哈,这事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上回咱们偷他燕窝,他就认出我的身形了,写了信到我家,让是已经让我父亲亲自过来教训我这个逆子了。” “你父亲来了?”李小幺睁大了眼睛,有了兴致,吕丰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没,做了天师,轻易不能离开信阳,是我大哥,我大哥已经启程赶过来了。” “噢,”李小幺有些失望的往后靠去,见不到天师了,她对天师这个据说有神通的传说人物,好奇最重:“你大哥过来,也不过教训你几句,还能怎么着?你看看你,塌了天一样,真是的,我当什么大事呢!” “不是,你不懂!我在家的时候,听大哥和父亲说话时漏出过几句,这个小师叔,早就想让大哥过去帮他,听大哥和父亲那意思,现在还不想和这个小师叔有太多往来,大约也是祖父的意思,现在!你看看,就是为了我,大哥不得不赶过来!这不过来,还不知道怎样!大姐说我从小就净给家里添乱,果然是这样!”吕丰伤心的说道,李小幺歪着头看着他,凝神思量了片刻,笑着安慰道:“好了,你大哥这会儿过来,也不是坏事,你祖父当年离家,说是要给上清门、给吕家寻下一个百年的依托是吧?” “嗯!”吕丰肯定的点了点头,李小幺轻轻吁了口气,带着丝赞叹轻声说道:“你看,他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然后哪也没去,就这么一直教了他十几年,是不是?” “嗯。” “那你这个小师叔,就是你祖父给你们上清门,给吕家找的下一个百年的依托!你大哥早就该赶过来!不趁这个时候积些情份功劳放着,等人家平定天下,你祖父再撒手离世,这百年,还怎么个百年法?你平时是挺能添乱的,不过这回肯定不是添乱。”李小幺拍了拍吕丰宽慰道,吕丰似信似疑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呼了口气,转了话题:“你刚才去哪里了?” “那位爷,半夜里把我叫起来,让我往汝城送封信去,刚赶回来。”吕丰意气全无、有气无力的说道,李小幺瞪着他,突然暴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车厢里滚来滚去,淋在苏子诚头上的那瓮大粪,可是吕丰的杰作,这仇岂可不报! 吕丰看着笑倒在车上的李小幺,这份郁闷更加郁得厉害,看她总算喘过口气了,才慢吞吞接着说道:“他本来说??????他问了我,我跟他说了,你帮我杀了姓袁的,我还欠你一千两黄金,又吃了你的毒,这才留在山上干活还钱。” 李小幺吸了口气,指着吕丰,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了,底儿全让他兜干净了!果然是个净会添乱的! 隆重推荐 第八十三章 苦恼 更新时间:2012-04-21 中午没有停下吃饭,大家一边赶路,一边吃了些干粮,南宁给李小幺送了极小的一钵羊肉汤过来,倒出来不过一碗多,浓而香,李小幺分了一半给吕丰,吕丰闷闷不乐的一口喝了,继续唉声叹气,李小幺被他长一声短一声叹的实在烦,只好放下手里的文书,踢了他一脚:“不就是你哥哥要来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怎么着你?” “你不知道,我哥不是你哥,不象你哥那样万事由着你,我哥比我大了十二岁。” “大这么多?那你姐姐呢?”李小幺惊奇不已,吕丰先叹气再答话:“他们两个只差了两岁,我哥特别有大哥样,我从小是跟着大哥学的功夫,你不知道,我哥从小就是当下一代天师养大的,整天板着一张脸,根本不会笑!浑身冒着寒气,你离他十丈那么远,都觉得寒气森森!”李小幺被吕丰说得高挑着眉梢,惊奇不已:“天师都要这样?不能笑?” “不是,我父亲就整天笑哈哈的,就他这样!”吕丰愤然起来,李小幺想象着木着脸、浑身冒着寒气的吕大爷,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拍了拍吕丰安慰道:“他寒他的,你别理他就是了,他能怎么着你?最多说你几句,你耐着性子听完不就拉倒了?犯得着叹这么多的气。” “不是,他说什么我向来不理他!就怕他押我回信阳,把我锁到山上面壁去!我打不过他。”吕丰一张脸苦恼成一团。 “面壁?那是够苦的,得面多长时候?一年?三年?五年?怎么面?真对着块大石头,就那么坐着?”李小幺好奇心顿起。 “不是,我家后山上有个院子,叫思过居,关在里面,看书练功,小时候我经常闯祸,经常被我哥关进去,早上我哥把我关进去,晚上我娘让人把我领出来。” 李小幺‘噗’的大笑出声:“那你还叹个什么气啊,反正晚上你娘会把你领出来,就是天天面壁思过也不用怕。” “不是这个,这一来一回千里之遥,再说,真回去了,再想出来就难了,我不想回去,我不在你身边,要是有人欺负你怎么办?”吕丰闷闷不乐的说道,李小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突兀的问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给你定好亲事没有?” “没有!真没有!天师家不宜早婚,我大哥今年三十二了,我小侄子才六岁,这还算早的,要定亲,也得我自己看中了,点了头才行!你放心,真没有!”吕丰急急的解释道,李小幺失笑出声:“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前你家里不放心你出来,那是因为你还小,现在这么大了,这一趟出来又平平安安,顺顺当当,下回再出来也容易,回去一趟,看看你娘、你父亲,再出来就是。” 吕丰不停的摇着头:“我不放心你。” “你真要不想回去,那也容易。”李小幺只接着说自己的话:“你只要去和那个苏子诚说,愿意留下来给他效力,余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就是你父亲来,也别想带走你。” “不行!我不给他效力!”吕丰断然拒绝:“就咱们两个一处,要不你就说你给我吃的那个毒没法解,我只能跟着你,每月吃那个解药?” 李小幺默然看着吕丰,沉默了半晌,轻轻拉了拉吕丰,低声说道:“我告诉你,我根本不会用毒,也不懂医,连草药也不认识,我给你吃的,就是这个。”李小幺从荷包里模出个棉纸包着的大黑药丸,递到吕丰面前:“你闻闻,我也常吃,大山楂丸,解药也是这个,健胃消食,酸甜可口。”说着,将手里的大山楂丸一揪两半,一半放到自己嘴里,一半塞到了吕丰嘴里。 吕丰用力咬了几下大山楂丸,愕然看着李小幺,半晌才含糊着问道:“那!那回,我晚吃了两天解药,怎么肚子就又痛又泄了?” “嗯,我给你下了点巴豆。”李小幺咬着酸甜可口的大山楂丸,淡定的答道,吕丰眼睛瞪得溜圆,呆了半晌,捂着脸往后倒在车厢里。 李小幺那包文书才看了一半,车队就进了北平地界,驻守汝城的京西制置使姚明广带人早就迎出来一路往行辕接去。 到了行辕门口,南宁奔过来,带着满脸笑恭敬的请着李小幺:“五爷,爷请您过去。” 李小幺有些意外,忙跳下车,跟着南宁急步过去,苏子诚微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自己身边,示意着旁边一名中年将官,声音低却清晰可闻的介绍道:“你也认识认识,这是负责京西防务的京西制置使姚明广,当年和北宁之战,姚将军领的先锋,居功甚伟,是一员有勇谋的虎将。” 李小幺带着笑,一边听着苏子诚的介绍,一边仔细打量着姚明广,四十岁左右年纪,个子不高,又瘦又黑,整个人显得极敏捷有力度,就是那种所谓瘦是瘦的一团筋的人,一身干净整齐到一丝不苟的紫红武将官服,站在那里,笔直得如一杆标枪,眼睛围在深而密的皱纹里,眼神锐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李小幺,和北宁之战的先锋,灭北宁的统帅是大皇子,看来,这是大皇子的爱将,李小幺微笑着,等着看苏子诚如何介绍自己。 苏子诚介绍完姚明广,根本没有要介绍李小幺的意思,只轻轻拉了拉李小幺,从众人中间径直穿过,进了行辕大门。 进了二门,苏子诚停住步子,转头看着李小幺,温和的说道:“我让人把你们安置在甲字院,那里宽敞,有什么事让丫头过来寻南宁。”苏子诚稍稍停了停,仿佛在想如何说才好:“丫头女使,我已经让人挑选了,得等些时候,这里的,我嘱咐过,让姚明广夫人挑几个懂事稳妥的先过来侍候两天,你先将就将就,那些文书你自己收好,别经了别人的手,看完了就让人叫南宁拿走。”苏子诚大约从来没跟人交待过这样的话,说得生疏而零乱,李小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弯着眼睛笑着应道:“我知道了,那一包文书我看完了,已经交给了南宁,今晚上不看了,好好歇一歇,明天上车再看吧。” 苏子诚看着她,只好加了一句:“这是其一,不只这个,那些丫头只怕不够仔细周到,若有侍候不到之处,你先将就将就。” “噢,”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坦诚的说道:“多谢你费心,我长这么大,还没用过丫头女使呢,就是不好,也觉不出来。” 苏子诚被李小幺说的一时无话可说,呆了片刻,慢慢笑起来,低头看着李小幺交待道:“好好歇一晚,明天我带你去汝城看看,后天再启程。” “明天什么时辰?晚一点吧,汝城又不大,不用那么早。”李小幺急忙申请道,她最不愿意起早,这连着两天,好好儿的,不打仗不逃荒的,也是天不亮就起来,真是痛苦!苏子诚无语的看着李小幺,他带她出去,还得先说好时辰,还要晚一点儿,这是哪跟哪?这是哪家的规矩?想想那天,她坐在树上,连下来见礼的意思都没有,苏子诚沉默了片刻,看着一脸理所应当的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算了,她一个乡野丫头,哪懂什么规矩礼法,慢慢教吧。 “那就辰末吧。”苏子诚无奈的说道,李小幺弯着眼睛喜笑颜开,辰末!真是太好了,那她可以睡到辰正两刻再起来也来得及了!总算可以好好睡个懒觉了。苏子诚被李小幺的笑容恍得有些眼花,不由自主的跟着她露出笑容,她的笑,象是破开阴云的霞光,让人无法不安然心喜。 李小幺欢快的转着圈奔回院子,厨房里已经升起炊烟,张大厨带着几个人正忙着做饭,院子里,范先生和李宗梁、魏水生等人围着张黄杨木矮桌,正坐着喝茶说话,等着吃饭,东厢檐廊下,范大娘子、孙大娘子等几个忙进忙出的,煮水冲茶,小锅煮粥,收拾东西。李小幺冲到李宗梁和魏水生中间坐下,范大娘子忙泡了杯茶送过来,没说几句话,张大厨那边饭已经好了,先给李宗梁、范先生等人送过来,其余人也聚过来,盛了饭菜,或蹲或坐,热热闹闹的吃着饭,继续热情不减的讨论着到了开平府之后的好日子。 李小幺却被大家的热情和兴奋冲得越来越没兴致,吃了几口饭,就扔下碗,只说累了,要回去洗漱睡觉去。范大娘子忙站起来,引着李小幺往后走:“小幺往这边,你住的地方安置在后头一进院子了。”李小幺怔了怔,想起苏子诚的话,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既让人准备丫头女使,那这住处自然也是事先安排下的。 范大娘子引着李小幺从正屋旁边的垂花门穿过来,后面一处花草繁盛却粗糙的园子,园子里,三间小小的正屋,东边两间厢房,用游廊连着,游廊下站着个青衣蓝裙的俊俏丫头,见垂花门有人进来,忙奔到东厢门口喊了一句,东厢里立即涌出六七个同样衣着的丫头来,奔下台阶,整齐的排成两队站好,一幅列队欢迎的架势。范大娘子笑着推了推李小幺:“你赶紧回去歇着吧,我就不过去了,这么多人,够你使唤的了。” 隆重推荐 第八十八章 灿烂阳光 更新时间:2012-04-24 第二天又是凌晨就启程了,李小幺打着呵欠爬上车继续睡觉。晚上又是宿营而歇,大家吃了饭都歇下了,孙大娘子叫了月亭过去打结子说话,范大娘子拿了要缝补的衣服,和严二婶子一起做着针线,一边说着闲话:“二婶子,咱们这一趟到了开平府,也算安顿下来了,月亭年纪也不小了,二婶子想过给月亭找个什么样的人家没有?” “哪能没想过?闲着没事我就想这事了!正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我就月亭这一个孩子,要是招个上门女婿??????你看合不合适?”二婶子停了手里的针线,满脸探询和期待的看着范大娘子,范大娘子也住了针线,看着二婶子笑着说道:“二婶子招上门女婿,是为了承嗣,还是为了养老?” “当然是养老,这承不承嗣的,大姑娘也别怪我没见识,我一个女人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二婶子答的倒也坦诚,范大娘子赞同的点了点头:“二婶子是个实在人,若是养老,倒不用招上门女婿,二婶子也知道,这上门女婿到底名声上不好,往后生了孩子,连带着孩子也被人说三道四。” “这倒是!”二婶子从善如流,范大娘子看着她接着说道:“倒不如挑个老成本份,知根知底,家里没有长辈的,成亲后二婶子帮着她们小口子操持操持家务,带带孩子,也跟上门女婿没什么两样。” “说到这个,”二婶子往范大娘子身边挪了挪,带着丝神秘:“我倒还真看中了几个,那个张狗子,还有赵五哥,六顺也成,那个姜顺才好是好,就是太鬼,往后月亭指定管不了他!那个张大壮也好,就怕月亭嫌他憨,其实憨人好,要是对你好,就一根筋对你好,生不出坏心眼!” 范大娘子听得满眼笑意,看着二婶子,迟疑的问道:“二婶子就没想过让月亭妹妹寻个官宦之家?” “哟!还官宦之家!这亲事,门当户对是正理,咱们是庄户人家,这说亲就往庄户人家看,别想着攀什么官宦之家,攀不上!我就这么一个姑娘,不指她光宗耀祖,就求她一辈子舒心顺意,这才是福!若是有命,这张狗子、赵五哥,不拘嫁给哪个,往后能跟着五爷,跟着大爷有了出息,真做了官,那就是月亭命里该有这大福!她也享得,我也享得!”严二婶子说的自己先笑起来:“要真是那样,我也跟着沾沾光,也当当老太太!” 范大娘子心里舒展轻松下来,顺着严二婶子的话逗着趣:“到那时,您这老太太的架子可得摆足了,轻易别给人笑脸,别管是谁,只用眼角瞄她。” 严二婶子笑得合不拢嘴:“唉哟这可难,要真当了老太太,我这脸哪里还板得住?做梦都得笑出声!”两人说笑了一阵子,范大娘子定了心,利落的补好衣服,收了针线,伏侍着严二婶子睡下,掀帘出来,吩咐玉砚送月亭回去歇下。 隔天又是李小幺无聊的一天,南宁每天送些文书过来,李小幺也不多看,一天只看一包,看完了就和吕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闲话,宿营时再把锦袋交南宁拿回去。 范大娘子这一天却象是打了一仗,早上孙大娘子借着和严二婶子学针线,把月亭挤到了范大娘子车上,范大娘子打发玉砚过去严二婶子车上侍候着,自己拉着月亭,也不拐弯,直截了当的说道:“月亭,你前天跟我说那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那天人多又乱,我也没听清楚,你是要去给人家当奴为婢,还是要到那王爷身边侍候着去?” 月亭脸涨得血红,拼命扭着帕子,头恨不能垂到胸腔里去,半晌才蚊子哼哼般说道:“身边侍候。” 范大娘子重重的、仿佛极生气般呼了口气,往后靠到靠枕上,看着月亭,不客气的问道:“那你说说,你凭什么能身边侍候的?这王爷纳妾也不是件简单事,可不是你想去,他就肯要的。” 月亭脸色紫涨,抬头扫了眼范大娘子,难堪得眼泪滚珠般往下落,范大娘子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扶着她肩膀,用帕子给她拭着眼泪,低声说道:“月亭,这样的话你都肯跟姐姐说,我知道你心里是跟姐姐亲近,信得过姐姐,才敢说这个话,姐姐这话,也就不用拐弯抹角,就跟你直说,你这是痴人做梦呢!咱们是什么身份?这庶民贫寒之家,也是有进了宫,入了王府之家,一飞冲天的,可人家什么样的品貌才情,就是没见过,听戏听书总听过吧?咱们没那样的绝世姿容,别说绝世,连个佳人也算不上,旁的姐姐也不跟你多说,别做梦了,王爷皇子那样的人,就当看戏听书,看过也就算了。” 月亭捂着脸,肩膀猛烈耸动着泣不成声,只不敢放出声音来,范大娘子轻轻抚着她的肩膀,看着她哭得差不多了,从旁边的暖窠里倒些水出来湿了帕子,拉开月亭的手,温柔的给她擦了擦脸,闲话般说道:“前一阵子我还和你娘说起你的亲事,你也不小了,也该说户好人家了,你娘倒看中了几个,那个张狗子,赵五哥,还有六顺,我看着也好,这是一辈子甘苦与共的人,回头你自己留心些,挑个合心意的,听姐姐的话,这看戏听书不能过日子,咱们还是得实实在在的过咱们的日子。”月亭垂着头,半晌才抽泣着答应一声。 范大娘子也不再多说,这话点透了,余下的,就是她自己想明白了,想的明白是福,想不明白,梦里也过不得日子。 晚上歇下,月亭神情萎靡,推说头痛累着了,早早裹着被子睡下,严二婶子本来也不是个很细心的人,也没发现女儿有什么不寻常处,范大娘子谨慎之下,打发玉砚过去陪月亭歇着。 走了两天,无聊之下的李小幺,动了学骑马的心思,骑马这事,不学只怕真躲不过去,自己也大了,再跟谁同骑一乘都不合适,再说,那马也累得受不了不是。李小幺让人叫了南宁过来,让他给自己寻匹脾气最好的懂事马过来,南宁笑着答应了,回去禀了苏子诚,苏子诚面无表情的点头应了,这骑马,早该学了。 李小幺学骑马,最兴奋的是吕丰,抢在所有人前头,抢着要教李小幺,教的也是耐心无比,这骑马对李小幺并不是难事,不过一天功夫,就能控着马跟上队伍了,南宁挑的确实是匹脾气极好的小母马,李小幺悠悠哉哉的骑了两天,第三天就找不到她那匹脾气绝好的懂事马了,南宁牵了匹高大的成年骟马过来,垂着头禀报道:“五爷,爷说了,军中只能骑军马,五爷也学了两天了,从今天起,就换这匹马。” 李小幺拎着她那根被吕丰截去两三寸,比正常马鞭小巧很多的特制马鞭,仰头看着比她那匹温婉的小母马足足高出一个马头的成年骟马,错着牙问道:“那再过两天,是不是就要换匹种马给我骑骑?” “五爷,这马是小的精心挑出来的,脾气也好,也懂事。”南宁陪笑解释道,吕丰过来,从南宁手里接过马仔细看了看,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这马还不错,比昨天那匹好!”李小幺呼了口气,比划着自己的身高和马的高度,吕丰和南宁一左一右帮她牵着马,李小幺两只手抓着鞍,吕丰在她腰上又托了一把,总算爬上了马背,骑在这匹高矮正常的战马上,这视野是好了很多,李小幺眯着眼睛,瞄着前面小厮亲卫簇拥下那时隐时现的银白斗篷生着闷气。 骑了不大会儿,这马确实是个脾气好、极训练有素的,倒比那匹小母马骑起来更顺手,李小幺干脆跟着吕丰,稍稍远离队伍,骑着马追野兔去了。 队伍前方,苏子诚骑着马,远远看着一前一后追着只野兔乐不可支的两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师父那样睿智的人,怎么能有这样的子孙?天天跟着个丫头傻玩傻乐!一只野兔有什么好追的?自己从来没这么无聊过!从来??????好象也有过,那时候母亲还在,他骑着匹小马,叫着笑着追一只黄羊,阳光灿烂的让人睁不开眼,他出了一身汗,衣服湿湿的贴在身上,父亲很高大,骑着马跟在他旁边,叫着笑着帮他拦那只灵敏的出奇的黄羊,母亲的声音温和而无可商量:“不要帮他!他必须自己去做,你回来!”那只黄羊到底追到了没有,他记不清楚了??????母亲走后,他所有的事,都必须自己去做了。 苏子诚眼睛发酸,这阳光灿烂的过于刺目了。 隆重推荐 第八十九章 行路间 更新时间:2012-04-25 傍晚宿营时,李小幺和吕丰捉了四五只野兔,还碰巧猎到了只鹿,李小幺和吕丰叽叽咕咕商量着,要架火烤肉吃,李宗贵凑过去出着主意,又叫了李二槐过来,在帐篷后架起篝火架子,李小幺到处寻了半天,也没找到能烤肉的铁签或是旁的东西,拧着眉头想了片刻,悄悄转到苏子诚帐篷后,寻了南宁,悄悄问他哪里能寻到烤肉的铁签子,南宁暗暗咽了口口水,爷让他照应的这位姑女乃女乃,这新鲜主意也太多了。 “五爷稍等,我去寻老贾问问。”南宁笑着回道。不大会儿,南宁用白棉帕子裹着把银签子过来,另一只手还拿了只匣子,笑着问道:“五爷,寻到了,老贾说好些年没用了,现又洗了几遍,还有这个,老贾说五爷要烤肉,少不了这些佑料。” 李小幺惊喜不已,伸手要接,南宁笑着说道:“五爷要在哪里烤?我给五爷送过去。”李小幺指着自己帐篷前的篝火:“就那里,你若不当值,等会儿也过来!” “谢五爷,今晚上是我和北庆当值,没这口福了。”南宁笑里带着丝遗憾回道,说话间,到了篝火前,南宁将银签和佑料盒放到旁边几上,笑着告辞回去了。 李宗梁和魏水生抱拳站在旁边,笑看着吕丰、李小幺,李二槐和李宗贵四个人烤肉,吕丰拎着根银签子,做一步看一眼李小幺,笨手笨脚的跟着串肉,涮料,烤肉,李小幺的肉串烤得滋滋响着香气四溢,他的肉串却焦黑成一团,李宗贵手脚最利落,只在肉上撒些盐末,已经烤好两串,转头递给了李宗梁和魏水生。李二槐干脆什么也不放,用签子挑了肉,烤的黑一块红一块的,撒了盐直接扔到嘴里香甜大嚼。 吕丰烤出一头汗,也没烤出串能吃的肉来,干脆扔了银签子,凑到李小幺面前,笑嘻嘻的讨好道:“小五,你真厉害,连烤肉也烤得非同一般!我替你尝尝?”李小幺拍开吕丰的手,将烤好的几串肉放到准备好的干净碟子里,端给吕丰吩咐道:“去,给你小师叔送去。”吕丰刚要瞪眼,李小幺踢了他一脚,低声说道:“听我的不会错,赶紧趁热送去,回来咱们吃着肉细说。” 吕丰被李小幺推起来,不情不愿的端着碟子往中间大帐过去,北庆引了吕丰进去,苏子诚正端坐在桌前看着文书,见吕丰进来,捏着笔,一脸冷峻的盯着他,吕丰浑身不自在的端着那几串鹿肉,也不敢抬头看苏子诚,这个小师叔,又阴又冷,大哥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是茅坑里的冻石头,又臭又硬又冷!月复诽归月复诽,吕丰可是看也不敢看苏子诚一眼,垂着头,一幅恭敬相,将碟子举过去,闷声说道:“师叔,这是烤鹿肉,请您尝尝鲜。” 南宁忙上前接过碟子,度着苏子诚的神情,将碟子放到了桌子一角,吕丰不等苏子诚答话,垂手往后退了两步,一边退一边告退道:“师叔慢用,弟子告退。” 苏子诚盯着他出了帐篷,转头看着碟子里烤得焦黄的几串鹿肉,用手指拨了拨银签子,南宁忙低声解释道:“回爷,刚五爷说要烤肉,寻小的找几根烤肉的签子,小的就寻老贾要了这签子。”苏子诚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站起来出了帐篷,顺着烤肉的香味绕过几只帐篷,在一只帐篷角停住步子,远远看着篝火旁烤着吃着,挤到一处一边说一边笑不可支的李小幺和吕丰,火光映在李小幺侧脸上,和着那明净的笑容跳跃不停,温暖欢快的如同满天流闪的晚霞。 苏子诚出神的看了大半天,初秋的寒意袭来,苏子诚轻轻寒瑟了下,南宁忙轻手轻脚的将手里托着的斗篷披到苏子诚身上,低低的提醒道:“爷,这里风大。”苏子诚仿佛受了惊吓般醒过神来,伸手拉住斗篷带子,转身往帐篷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吕丰就被苏子诚派了差使,往开平府送封信,取了回信再赶回来。这一趟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李小幺的日子更加无聊,每天骑半天马,坐半天车,看那些文书,睡觉。 一路行来,两边开垦好的熟田越来越多,村庄时而可见,城镇也越来越密集,队伍却一直沿着郊外行进,并不进城歇息驻扎,进城也是不大方便,这一行三千来人,连人带马,若进了城,这民扰的可不是一点点。队伍的行进渐渐放缓了些,晚上也拣着离府城不远的地方歇息,这边刚驻下营,那边当地官员就到了辕门外求见苏子诚,李小幺远远瞄着,这地方政务,他也管么? 隔三岔五,苏子诚就让南宁带李小幺过去,象在汝城看姚明广一样,只向她介绍那些官员,却从不把她介绍给那些官员们。李小幺细细观察着他介绍给她的那些官员,回去再找南宁寻了这些人的履历、文章,甚至书信,慢慢细看,不管做什么,识人是第一步。 路过单县时,出了点小意外,单县知县、新科进士钱启忠,在被李小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外,突然跪倒在地,耿着脖子开了口:“王爷,下官冒死进言!自古以来,士庶之别,男女之分,自车服丧葬,各有等差,此乃礼制,礼乃立国立世之本,人君乃至庶人,当同施均用,今王爷身边之人,女着男装,不伦不类,无羞无耻,乃乱礼乱国之行!下官读圣贤之书,忘身为国,虽死不敢不言!”说着,重重磕头不已。 李小幺片刻意外后,暗暗呼了口气,垂手而立,安安静静的听着钱启忠的‘冒死进言’,苏子诚扫了眼仿佛事外人一般的李小幺,抬手示意东平扶起钱启忠,心平气和的说道:“皇上乃明君,本王也不是逆子,进言不必冒死。” 钱启忠往前扑着跪倒在地,磕着头正要请罪,苏子诚抬了抬手指,东平忙上前拖起钱启忠,苏子诚看着他,有些疲惫的吁了口气,接着说道:“车服有别,丧葬有差,是礼制大道,你说的不错,可天下之事,不可以一概之,事异时别,也要懂得变通之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往后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进谏进言就是冒死,那是昏君乱臣,我北平君明政清,不至于此!”钱启忠还想说话,苏子诚抬手止住他:“你书读的太死了,回去好好想想,要做能臣,回去吧。”东平轻轻推着钱启忠出了帐篷。 苏子诚转过身,上下打量着李小幺,慢吞吞的说道:“这样的书呆子,开平府还有很多。” “嗯。”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这么看,他长的真是好看,五官精致,干净的不见纤尘,眼睛亮得如寒夜里的启明星,他这话什么意思?他再好,她也不能进了他的后院,进去了,就什么也没了,没了身份,没了自由,连他也会没有了,李小幺肩膀渐渐耷拉下来,伤感的低声说道:“虽千万人,吾往矣。”苏子诚低头看着李小幺,突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 又走了两天,三千亲卫大半径自返回开平府外的军营,只余了两三百人随行护卫着,继续缓缓的往开平府行进。 过了八月上旬,众人进了紧邻着开平府的京南府境,刚进京南府境,京南府赵县知县水清浅一直接到了县境边上,苏子诚的母亲、孝慈皇后姓水,水家,是苏子诚的外家,也是北平国最古老尊贵的姓氏之一,这一路上,接出这么远的,他可是头一个。李小幺骑在马上,稍稍探头往前看去,想看看这个水清浅是个什么模样,可前面的人个个比她高大,人缝晃动间,她什么也没看到。 一行人依旧驻扎在城外,李小幺安顿下来,南宁找过来,笑着说道:“五爷,爷留了水知县用饭,请五爷一起过去,过三刻钟,我再过来请五爷。”李小幺笑着点头应了,苏子诚太爱干净,每次一驻扎下来,头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李小幺一边想一边笑,算了算时辰,三刻钟,自己也能洗个澡了。 南宁过来叫了李小幺,水清浅已经在帐篷里坐着了,见李小幺进来,转过头,笑着微微颌首致意,李小幺顿住步子,恭敬的稍稍躬了躬身子,顺着南宁的指引,坐到了苏子诚左边的一张小几后,苏子诚指着水清浅介绍道:“这是水知县,水清浅。”说着,转头看着水清浅,语气随意的介绍道:“这是我新交的友人,姓李,她自称五爷。” 李小幺一边不着声色的打量着水清浅,一边笑着说道:“水大人叫我小五吧。”水清浅五十上下,个子不高,略显瘦,脸上皱纹满面却白晰,眼神温暖谦恭,整个人显得极平易随和,听了李小幺的话,目光扫向苏子诚,见他垂了垂眼皮,才笑着应道:“那我就托大了,小五人品俊秀,令人见之心喜。”李小幺笑着没多接话,这会儿,不是她和他寒暄的时候。 南宁带着小厮,托了饭菜送上来,李小幺低头慢慢吃着,苏子诚大约是讲究食不语的,这顿饭吃了个鸦雀无声。 隆重推荐 第九十章 新酒 更新时间:2012-04-26 吃好饭,小厮们轻悄的收拾好,冲了茶上来,李小幺端起自己那杯泡出来的普茶,带着笑,凝神听苏子诚和水知县说话,苏子诚没提半句公务,不过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家里可好,孙子进学了没有,小闺女看没看好人家,诸如此类,李小幺听得诧异不止,看来这水清浅和苏子诚关系匪浅,是水家什么人?五十上下了,只做了个知县,倒有点意思。 聊了小半个时辰,水清浅见苏子诚脸上带出些疲倦来,站起来长揖告退道:“爷,天也晚了,下官就先告退了,爷好好歇歇,爷比前些年清减了。” 苏子诚笑着颌首,转头吩咐东平:“你替我送送水知县,挑两个稳妥的护卫送他回去。”东平恭声答应了,引着水清浅送出了帐篷。李小幺也跟着站起来:“我也该告辞了,你歇着吧。”苏子诚看着她,回的话毫不相干:“后天宿在京南府别庄,大后天下午进开平府,给你挑的丫头送在别庄。”李小幺塄着点了点头:“好!” 第二天黎明即起,李小幺半闭着眼睛,正要往车上爬,吕丰从旁边跳出来:“我回来啦!”李小幺吓了一跳,吕丰看起来稍有些消瘦,眼睛亮闪闪的很精神,伸着懒腰:“昨天半夜就回来了,怎么样?跑得快吧?” “嗯,往后有什么信都让你送,你快么!”李小幺仰头看着他,弯着眼睛笑着说道,吕丰示意李小幺上车,自己跳到车厢门口坐着,嘿嘿笑着说道:“知道我赶这么紧做什么吧?我告诉你,咱们明天肯定能赶到京南府,巧得很,明天正好是京南府开沽新酒的好日子,我告诉你,这开沽新酒,是难得的盛事,一定得看!” 李小幺兴致顿起,往前挪了挪,示意着吕丰:“细说说,怎么个开法?”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李小幺这一天过的极快,第二天中午,苏子诚多见了几个地方官员,耽误一会儿,还没看到京南府城外别院,太阳已经要往西边偏下,吕丰和李小幺两人着了急,干脆骑了马,悄悄离了队伍,一路往京南府疾驰而去,看开沽新酒的热闹去了。 苏子诚一行人进了京南府别院,靖江侯水清亮长子水岩带着人迎出了一里多外,先孝慈皇后只有两个弟弟,都是嫡亲的一母同胞,大弟水清明,袭了安远侯,夫人随氏,生有一女两子,长女水蓉嫁的是上一科的状元、北平诗书大族萧家长房嫡子萧元培,长子水砡,娶妻叶氏,次子水硠只有十七岁。幼弟就是靖江侯水清亮,夫人姜氏,生了两子一女,长子水岩,今年二十岁,是苏子诚自小的伴当,正挑三拣四议亲中,次子水砇,今年十六岁,幼女水樱。 水岩迎苏子诚进了别院,喝着茶等他沐浴洗漱出来,苏子诚换了身天青灰长衫出来,舒服的坐到椅子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问道:“这几天见过大哥没有?大哥好不好?” “来前大爷还把我叫过去说了一会儿话,大爷好,身体好,心情也好。”水岩摇着折扇笑答道,苏子诚舒了口气,上下打量着水岩问道:“你那亲事定了没有?满北平的名门闺秀,就没一个你能看得上眼的?” “不急,这急什么?这姻缘之事,无论如何急不得。”水岩含糊着打起了呵呵:“对了,你让挑的丫头使女,都带来了,照你的吩咐,从你府里挑一半,从我家找一半,你府上我寻的如月姑娘,人都是如月姑娘挑出来的,叫过来你看看?” “不用,让她自己看去。”苏子诚放下杯子,转头看着南宁吩咐道:“去请五爷过来。”南宁满脸为难,垂手禀报道:“回爷,五爷和吕爷未末赶去京南府,说是看开沽新酒去了。”苏子诚蹙了蹙眉,沉默了片刻吩咐道:“让长青去寻寻,看着别出了事。”南宁答应一声退出屋。水岩惊讶的停了手里的折扇:“你寻这些丫头,我还以为要侍候的是位姑娘。” “是位姑娘,不过她自称爷,行五,就自称五爷。”苏子诚淡淡解释道,水岩由惊讶而愕然,盯着苏子诚看了半晌,眼睛里渐渐带出暧昧,摇着折扇,带着笑低声说道:“这姑娘,肯定是位好姑娘!”苏子诚瞄着他:“好不好往后你就知道了。”水岩听的又是一个错愕,往后他就知道了?难道不是收进内院的? 京南府里,吕丰和李小幺两人寄了马匹,一溜烟奔往开沽新酒巡行经过的那几条街道。 京南府里热闹非凡,顶着、推着、抱着、举着卖着各式时新新鲜花儿、散糖果子、腰子白肠、甚至冠梳领抹的一个接一个,叫声此起彼伏,满城如同新年般热闹喜庆。 “快走,东大条街最热闹!我都打听过了,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楼上的雅间,看着舒服!”吕丰拉着李小幺,两人在人群里一路往前挤,奔着东大条街挤过去。这会儿哪还能有雅间?一条街上的酒肆、铺子,都是最孔武有力的伙计站在门口守着,谁也不放进去,里面也确定再也挤不下人了。 李小幺一边扭头看着街上的热闹,一边拉了拉吕丰:“就在这街上看!比里头强!” 街道另一边,各家酒坊招用的女妓已经花枝招展的过来了,吕丰忙拉着李小幺,四下乱挤,寻了处视线好些的街角,护着李小幺站到一块街界石上,李小幺刚刚站定,带着花雨香风的女妓们衣着奢华,斜坐在披绸挂花、装饰艳丽的马儿,一路笑着招着手,缓缓游行过来。吕丰站在李小幺身边,指着那些穿戴有别的女妓介绍道:“你看,前头的,梳着高髻,广袖宽裙的,是这京南府的行首们,你看没几个。” “也不少,十来个呢!”李小幺仔细看着那些重脂重粉敷面,脸上帖着这样那样的花黄的女妓们,有些郁闷的指着女妓抱怨道:“你看看,一张脸画得跟年画一样,白的粉白,红的通红,那脸上乱七八糟帖的什么东西?真难看,就是底子再好也糟蹋了!身上的衣服倒是好看!”那些女妓,内着颜色鲜女敕的抹胸,粉黄女敕绿的长裙几乎拂到地上,外面套着件不擎襟褙子,一色满绣着各式花色的褙子随着马步、和着微风招展开去,露出白生生的胸肩和华丽的丝绦,其实那样的重妆配着这样艳丽的衣服,倒真是生出一种极致的美,仿若日本的艺妓,李小幺恍惚间,仿佛置身于那间装饰精致的和室里,面前一群艺妓折着手脚,和着单调的三味线,舞来舞去。 吕丰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了吧,那是太平府刚流行过来的时新妆容,还有呢,眉毛要先剃掉,然后再画上去,你细看看,还是有几分味儿的!”李小幺呼了口气,指着后面那些戴着各色金银珠玉冠子,穿着艳丽的抹胸,却只在肩上披着条轻薄到一目了然的长长的轻纱的女妓,女妓们的长纱伴着长裙拖飞在马后,惹得浪人狎客跟在后面,拉着那纱闻着调笑不已。李小幺指着那冠带轻纱、人数众多的女妓问道:“这是二等的?” “对!看后面,二等的没意思,看了行首,就看三等,三等都是新开脸露面的幼妓,下一年的行首,都是三等里头出。”吕丰果然是个非常懂行的玩家,李小幺扶着吕丰的肩膀,往后看着那些三等女妓,果然要年青许多,也戴着冠子,不过这冠子多是银角银架,中间绷着轻纱细绢,偶尔一两个着了全银或是金角金架的冠子,顾盼间就得意不少,上身一件紧窄的掩襟小衣,就是一条裤腿极其肥大的裆裤了,李小幺盯着三等女妓身上的阔腿裤,几乎要吹出口哨来,这裤子,她也穿过的啊! 吕丰推着她:“下来下来,快下来,酒来了,咱们抢新酒去!快!”李小幺利落的跳下界石,紧紧拉着吕丰,直冲向后面披红挂彩的牛车,车子正中背对背站着两个穿着干净的本白短衫长裤的酒坊伙计,举着长长的木柄酒勺,舀酒、倒酒一气呵成,左右各有四五个穿着本白短衫长裤的酒坊伙计半蹲着,手脚极快的拿杯、接酒、再将酒送给车子两边的人群,这倒酒送酒如舞蹈般韵律十足。吕丰接过两杯,递了一杯给李小幺,李小幺接过抿了一口,这酒味道其实不错。两人一辆辆酒车喝过去,吕丰一饮而尽,李小幺每杯只好舌忝上几舌头,她酒量太浅,几杯就能倒下。 就这么一路喝下来,李小幺已经喝得脸色粉红,眼睛亮得流波欲滴,死拉着吕丰,笑得止不住,吕丰打着酒嗝,脚步浮飘,拖着李小幺,兴奋的叫着:“走!我带你会会这京南府的头牌去!” 隆重推荐 第九十一章 寻欢 更新时间:2012-04-26 李小幺笑得眼睛弯弯,不停的点着头:“好!我也喜欢看美人!就是刚才那个新妆?那个可不好看!”吕丰拖着李小幺沿着街边一路推挤着往前冲:“不是,走!我带你去看,她跟我是旧识,上回去开平府,我会过她,比汝城的头牌有味儿,你看了就知道了。”吕丰拖着李小幺一路挤得烦心,干脆转进条小巷子,直接穿到隔条街上,这会儿,骑马的女妓们和后面的酒车正好行在这条街上,李小幺拖着吕丰,指着酒车叫道:“哎!你看!酒啊!咱们再去喝!”吕丰护着李小幺,被人群挤得来回挪动不停,脑子总算还有丝清明:“好??????不行,你不能喝了,咱们找莞花小姐玩去!” 说着,仰头四下看了看,看准了地方,拉着李小幺一路挤到间花楼前,直往里冲,几个帮闲冲过来拦在前面,看着两人,倒不敢大声训斥,只陪笑解释道:“两位爷??????” “去,跟莞花小姐说,吕爷来看她了!”吕丰挥着手,声音响亮的叫道,没等帮闲跑上楼,楼上已经奔下来一个一身粉绿的小丫头,招手叫着吕丰:“吕爷来了,我们小姐请您上去!” 吕丰冲李小幺得意的笑着,拉着她往楼上去,李小幺只是不停的笑,推了推吕丰:“我告诉你,别得意,等会儿见了我,那莞花就跟我了,不要你了!”吕丰靠在楼梯栏杆上,笑得不上气不接下气:“你?要你干嘛?人家小姐要你干嘛?” 两人一边说一边笑,脚步踉跄的奔到楼上,莞花小姐穿着件粉蓝抹胸,一条白纱裙,外面似穿似披的套了件不擎襟褙子,迎在楼梯口,惊讶的看着笑如花开的李小幺,呆了片刻,才转过头,妩媚的飞了吕丰一眼,曲膝给两人见了礼。 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也是一脸粉白艳红的莞花小姐,朦胧醉眼中,那妆艳丽得夺目,原来这妆容,就是为了酒醉金迷而画的!李小幺推开吕丰,扑过去挽住莞花,伸手碰了碰她头上那几朵盛开的鲜艳菊花,一边笑一边遗憾的说道:“姐姐,你不要画这个妆!”莞花意外不解的转头看着吕丰,李小幺伸手推过她的脸:“姐姐,你看我,别看他,他有什么好看的?!”莞花失声大笑,连连点着头:“好好!我看你,咱们不看他,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姐姐,你这妆化的不好!真不好!污了你的颜色!”李小幺拖着莞花,认真的说着话:“姐姐天生丽质,清水出芙蓉就够了,干嘛让这胭脂水粉污了颜色?姐姐说话真好听!不过男人也有好看的,我也喜欢看男人,美人么,有女美人,有男美人,男美人赏之更加悦目!”莞花被李小幺的话笑得声音都变了,也不再理会吕丰,小心的扶着李小幺坐下,吩咐小丫头赶紧送醒酒汤过来,吕丰顾自歪到榻上,半躺半坐,郁闷的看着莞花被李小幺指挥着拿垫子,打扇子,端茶递汤,根本没空理他。 “??????姐姐这茶配这杯子,真让人舒心,姐姐怎么知道这垫子要放在这一处?好舒服!姐姐真是善解人意,姐姐这样的解语花,真是让人疼,要不姐姐跟我回家吧?往后我养姐姐!”李小幺嘴巴甜得蜜一般,哄得莞花眼角都红了:“姑娘真是??????会说话,莞花哪有福份有姑娘这样的妹妹,姑娘酒多了,别说话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姑娘放心,莞花就坐在这里,片刻不离的看着姑娘睡。” 李小幺不停的笑着,这酒喝时甜糯,后劲却足,酒劲涌上来,李小幺心底的那一丝清明更加清明,她得赶紧回去,这里??????这是哪里?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摇头,推开莞花,摇摇晃晃站起来,转着半圈找到吕丰,过去踢了踢他的脚问道:“我要回去了,你回去不回去?”吕丰不情不愿的爬起来,握着莞花的手,不舍的告别道:“回头我再来看你!”说话间,李小幺已经摇摇晃晃往楼梯走去,莞花忙推着吕丰:“快去!这么好的姑娘,你往后别来了!” 吕丰和李小幺两人晃出花楼,站在门口辨认好方向,两人一路指点议论着好看的人、热闹的事,说着笑着,往寄马的脚店走去。 转过一条街,迎面四五个轻衫小帽的浪荡子过来,齐齐盯着笑得如新荷绽放的李小幺,呆站着死盯着李小幺,看着她走过去,流着口水齐齐转过身,几步跃过来伸手拦住李小幺和吕丰,中间一个嘻笑着上前半步:“小娘子笑得真好看,跟爷快活快活去!爷给你买花儿戴!” 李小幺想生气,却止不住笑,转头看着吕丰遗憾道:“他们光看到我了,没看到你这个大侠!去!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让他们领略领略咱们吕大侠的风采!” “好!”吕丰兴奋的松开李小幺,李小幺骤然失了依持,踉跄着往旁边斜了两步才站稳,等她站稳,前面四五个浪荡子已经惨叫着倒在地上,满嘴流血,李小幺往前两步,抓住吕丰的袖子,皱着眉头抱怨道:“你等我站稳了再动手啊!我什么也没看见!” “要不我再打一遍你细看看?”吕丰从善如流,地上的几个浪荡子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狂奔而逃!李小幺拉着吕丰,看着几个人狼狈不堪的爬起再跌倒,跌倒爬几步,头往前冲着急奔而逃,笑得前仰后合。 两个人取了马,吕丰看着摇摇晃晃的李小幺,他没李小幺醉的厉害,脑子多了几丝清明,拖着李小幺,取了自己的马,叫了脚店的伙计吩咐道:“那匹马先寄着,明天爷让人来取!”伙计答应了,将李小幺的马又牵回了后面,吕丰抱着李小幺骑到马上,和脚店的伙计打听了城外别院的方向,迎着夕阳出了城门,秋风轻吹,带着田野的花甜叶香,李小幺深吸了口气,拍着吕丰:“唱歌!你!唱只歌给我听!” 吕丰怪叫起来:“让我唱歌?!我又不是歌伎!” “唱!我不嫌你唱得难听!天气多好啊,唱一支吧,你会唱什么歌?”李小幺不依不饶,吕丰仰头想了半天:“我说过我不是歌伎!还真没有会唱的歌,要不我念诗给你听吧,念诗跟唱歌差不多!” “好!念吧!”李小幺挥手答应道,吕丰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泄气的商量道:“诗也想不起来了,要不我念道德经给你听,这个我熟!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李小幺揪着吕丰的前襟,笑得几乎滑落马下,吕丰被她笑得念不下去了,干脆跟着李小幺放声大笑,两人笑得归巢的鸟儿尖声鸣叫着从巢里又飞起来。 两人信马由缰,向着晚霞由着马小跑前行,走了没多大会儿,吕丰勒住缰绳,困惑的看着面前两丈多宽的小河,不是说过了一座小桥就是吗?这河有了,桥呢?李小幺往前探头看着小河:“看,走错了吧!” “没事,这么条小河算什么!随便这么一跳,就跳过去了,你抓紧我,我带你跳过去!哈哈,跃马长河!”吕丰勒着马往后退了十来步,准备纵马跳过去,李小幺兴奋的揪着吕丰的前襟,连声叫着好,等着他跃马跳河,吕丰抖动缰绳冲向小河,这一跃马,还真跳河里了。李小幺一声‘冲啊’没叫完,身下一空,就扑进河里灌进了一大口水,没等她开始尖叫扑腾,就被人抓着腰带拎出了河水,李小幺呛得猛烈咳着,眼泪鼻涕横流,也顾不得看是谁救了自己,两只手只胡乱指着,吕丰还在河里呢! 长青看着浑身上下滴着水,落汤鸡一般的李小幺和吕丰,苦恼的叹了口气,只好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小心的搭在李小幺身上,李小幺冷得哆嗦着,脸色青一块红一块,扯着嘴角冲长青笑着谢道:“谢谢你。” “五爷不用谢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要冻病了。”长青将自己的马让给李小幺,用手托着李小幺的脚送她上了马,吕丰拧着衣服上的水,上了另一个护卫让出的马,懊悔不已的紧跟在李小幺后面,急往别院奔回去。 李小幺头发里滴着水,紧裹斗篷,跟着小厮一路狂奔进自己的院子,也顾不得谁跟谁,胡乱扯掉衣服,跳进那桶热水里泡了一会儿,才长长的舒出口气,还没到八月中,就这么冷了?一个小丫头贴着巨大的桶壁缓缓往里又加了些热水,李小幺舒服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由着后面的丫头手脚轻柔合度的帮她洗着头发,指肚缓缓揉着头皮,有规有度的按着头上的穴位,嗯!这丫头头发洗得好!嗯?那个苏子诚说,给她挑的丫头,送在京南府外的别院!这是她的丫头? 隆重推荐 第九十六章 劝嫁 更新时间:2012-05-03 第二天,水岩一早过来,陪着李小幺和范先生、李宗梁等人出了开平府,不过一两个时辰,就赶到了城外的庄子,水岩陪着众人大致走了走,留下庄子原来的管事支应,自己就先告辞回去了,李宗梁、魏水生和李二槐,带着众人一处处查看分配田地屋舍,直到傍晚,总算定好了各人的田地房屋,由范先生执笔,落了文书。 李小幺没耐心做这些事,她是来玩的,东西带的齐全,一到庄子,就和吕丰两个,带着张狗子和赵六顺,拎着钓杆到旁边河里钓鱼模蟹、架火烧烤去了,鱼还没烤好,香味就把李宗贵引过来了,他也没耐心管那些分田分屋的事,还是和小幺、吕丰一处玩乐爽快。 夕阳西落,李宗梁背着手,和范先生沿着村间小路并肩而行,不时止步,和各院中忙碌诸人说几句话,李二槐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四下张望不止,这里,真象李家村。 村口,魏水生背手立在一株银杏树下,怅然伤感的看着眼前静谧温暖的村庄,恍惚中,仿佛回到了李家村,干活回来,村口的那棵老榆树,夕阳暖暖的笼着树上一串串白生生散发着香甜味儿的榆钱和刚刚冒头的榆树叶,仿佛幺妹的笑容一样令人愉悦,越过榆树,就到家了,宽敞的院子里弥满了幺妹温暖欢快的笑容,跟在师娘身前身后,轻盈如飞,递手巾,送茶端饭,坐在旁边,双手托着腮,看着他们吃饭,笑容温暖如朝阳,香甜得如同刚蒸出来的榆钱儿?????? 魏水生缓缓往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仰头看着结满了白果的古老银杏树,长长叹了口气,这不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村子了,榆钱儿变成了白果。 远处传来吕丰的怪叫,李宗贵的大笑,中间夹着李小幺的笑声话语声,金碰玉般叮当清脆,明快娇俏却陌生,魏水生怔怔的看着不远处河边笑闹在一处的三人,心底突然涌起‘物是人非’四个字,随在之后的,是无法压抑的酸涩。 隔着几株银杏树,李宗梁若有所思的看着垂着手、怆然而立的魏水生,一时也出了神,范先生顿住步子,看看李宗梁,又顺着李宗梁的目光看向抖落着满身孤独苍凉的魏水生,悄悄后退半步,推着李二槐安静的等在一旁。李宗梁怔了一会儿神,叹了口气,大步上前,拍了拍魏水生的肩膀:“你看看,象不象咱们李家村?咱们觉得象李家村,兴旺说象小张寨,孙七弟说象孙楼,你听听,看来天下的村子都差不多!哪儿都是家。” “嗯,大哥说的是。”魏水生抖了抖长衫:“都好了?天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嗯。”李宗梁答应一声,吩咐张大壮去叫李小幺等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去开平府。李小幺几个急忙收了钓杆、烧烤的架子诸物,张狗子提了大半桶鱼过来,晃着桶展示给李宗梁等人:“看!不少吧,晚上回去让张大厨做葱烧鱼吃!”李宗梁伸头看了看,笑着示意张狗子将鱼送到车上,李小幺几个上了马,一行人不急不慢的往开平府赶回去。 晚上吃了饭,李宗梁叫住李小幺:“小幺等等,有几句话跟你说。”李小幺忙答应着跳到李宗梁身边,跟着李宗梁往北院慢步过去,李宗梁转头看着甩着胳膊,悠悠然然跟在身边的李小幺,伸手抚了抚李小幺的鬓角感叹道:“娘要是还在,看到你长这么大??????” “就该发愁我嫁人的事了!”李小幺接过话头玩笑道,李宗梁点了点头:“可不是,你七八岁的时候,娘就愁上了,你从小胆子就小,心地又良善,被人欺负了就知道哭,娘一提起来就发愁,担心你嫁到婆家受气。” 李小幺不知道接什么才好,心思转了无数转,这样的话题,还是沉默是金的好,李宗梁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李宗梁转头看着李小幺接着说道:“后来水生到了咱们家,娘就生了心思,娘跟你说过没有?”李小幺摇了摇头,李宗梁伸手扶着李小幺后背,话里透着丝笑意:“娘跟爹商量过不知道多少回,要把水生招到家里给你当女婿,还让我问过水生,他愿意的很,小幺,咱们这会儿要是还在李家村,你跟水生也该成亲了。” 李小幺顿住步子,楞楞然的看着李宗梁,半晌才苦笑着说道:“大哥,若在李家村,这是门好亲,可这会儿??????事易时移,这门亲事,对我不合适,对水生哥,也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李宗梁看住李小幺问道,李小幺吸了口气,抬头看着李宗梁,干脆而坚定的答道:“其一,水生哥愿意娶的是从前那个温婉可人的幺妹,不是死后重生、性子大变的李小幺!其二,我心里,水生哥、二槐哥和贵子哥就跟大哥一样,是我嫡亲的哥哥,要我嫁给他,就跟让我嫁给大哥你一样!这是乱/伦!我无论如何也受不了!” 李宗梁愕然呆住,半晌才猛的一声咳出来:“幺妹,你姓李,他姓魏??????” “可我心里,他就是我嫡嫡亲亲的兄长!跟大哥你一样!”李小幺打断了李宗梁的话,李宗梁连咳了几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上前挽着李宗梁的胳膊:“大哥,咱们兄妹五个,就是嫡嫡亲亲的一家人!没谁比咱们再亲了!等大哥成了亲,让大嫂给水生哥,还有贵子哥好好寻个合适的好姑娘!” “那你呢?”李宗梁弹着李小幺的额头问道,李小幺眼神四顾左右而言它:“我??????小呢,再说吧,缘分的事,谁说得准。” “小幺,吕丰虽说胡闹了些,本性倒纯朴,就是他这身份儿,上清门天师家,和咱们家门第悬殊,若论人,他配不上你,可咱们家门第太低,瞧在别人眼里,就是咱们高攀到天上去了,我怕你嫁过去被人家轻看,你性子傲,脾气又大,这闲气就免不了,还是水生最合适??????算了算了,不提这个,你今年也不小了,姑娘家可拖不得。”李宗梁婆婆妈妈说个不停,李小幺偎依着李宗梁,垂着头一声不吭,李宗梁低头看着显得心事重重的李小幺,温和的接着说道:“小幺,虽说抬头嫁姑娘,可大哥不想让你高嫁,嫁个差不多的人家,有几个哥哥替你撑着腰,你这日子就能顺着自己脾气过,就是公婆也不敢随便给你气受,要是嫁得太高,唉,大哥就护不住你了。” 李小幺脸贴着李宗梁的胳膊,轻轻蹭了蹭,李宗梁这些话都是实心替她打算,都是为她好,她听得出好歹,可是??????她不是那个温婉柔顺的李幺妹,她不愿意为了嫁人而嫁人,要嫁,至少要嫁个自己喜欢的吧??????不不,不是,不能这样,她错过一回了,不能再错,不只是自己喜欢,而是,两情相悦!他对她要比她对他好!他肯对她好,又能对她好,只对她好,可这个世间,这世间男子,她如今的处境??????李小幺伤感的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眼李宗梁,垂下头,低声说道:“大哥,我能嫁就嫁,若不能嫁,大哥就容我一辈子留在家里。” “不是大哥容不容你,大哥什么都能容,可你,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往后老了怎么办?这姑娘家不嫁人,这怎么行?”李宗梁一时想不出能说服驳倒李小幺的说辞,他这个妹妹,就是不嫁人,也一样衣食无忧,一般的男人与她倒是她的拖累,可是,这不嫁人?????? “大哥,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要嫁,总得嫁个比我强的,总得能让我心甘情愿随着他吧?若不是这样,他还不如我,还得我撑家照顾他,那是我嫁他呢,还是他嫁我?”李小幺仰头看着李宗梁,认真的问道,李宗梁苦笑连连:“他嫁你怎么嫁?这比你强,若论别的倒容易找,若论心眼,到哪儿找去?小幺,跟厚道人一处,才能过上安稳日子,再说,你有心眼他听话,不正好么?” 李小幺弯着眼睛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着李宗梁的手:“大哥,这事你就别多操心了,我一定把嫁人当最要紧的事来办,不过,我要嫁,就要嫁的心甘情愿,不然,我宁可不嫁,就跟大哥大嫂过一辈子!” 李宗梁无奈的摇了摇头,从东院旁边弯过去,将李小幺送回半亩园,看着李小幺轻快的跳进院门,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背着手转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去了。 隆重推荐 第九十七章 委任 更新时间:2012-05-03 第二天早上,紫藤抱了只锦袋进来,李小幺起的晚,正吃早饭,一眼瞥见那熟悉的锦袋,示意紫藤将锦袋放到榻上问道:“南宁送过来的?” “是!说明天一早再过来取。”紫藤答着话,将怀里的锦袋小心的放到李小幺身边,李小幺慢慢喝着碗粥,眼角余光瞄着紫藤,心念微动,转头吩咐道:“看看有几件,若是少我看完再出去,若多,就回来再看,我还有事呢。” 紫藤答应一声,抽开锦袋,片刻功夫就理明了里面的文书:“一共十四件,倒不多。” “嗯。”李小幺放下碗,接过帕子拭了拭手,看着流云和听竹将碗筷连炕桌一起抬下去,示意紫藤把送文书递过来,歪在靠枕上,一件件仔细看着,紫藤泡了茶端过来,垂手侍立在旁边听吩咐,李小幺看完文书,交给紫藤吩咐道:“这份处置梁地俘官的折子,看日子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怎么还送过来?明天南宁过来,你问问他。”紫藤垂手答应,李小幺跳下榻,边走边吩咐道:“我中午寻范姐姐一处吃饭,不用等我,你们自便。” 李小幺闲闲晃出来,寻个婆子问了,一路往东院奔去。 东院里众人皆在,一看到她进来,吕丰跳起来指着她叫道:“人都走了你才来!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这是古训,你看看你!天天!”李小幺抱拳胸前,眯着眼睛盯着吕丰,盯得吕丰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含含糊糊转了个大弯:“起得也挺早。”李宗贵‘噗’的笑出了声,李小幺白着他‘哼’了一声,过来挤着李宗梁坐到榻上,转头问道:“谁来的?南宁?水岩?” “是南宁,过来传了王爷的话,说已经将我和水生几个安置到上四军的虎威军,委了我做指挥使,水生他们,还有铁木,委了都头,委任书也拿过来了,在那儿。”李宗梁指着几上一卷织锦缎,范先生就要取了递给李小幺,李小幺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好看的?!只仰头看着李宗梁问道:“什么时候到任?” “说是随咱们,不过既然定了决心,就紧早不赶晚,我已经和南宁说了,明天一早就赶过去,虎威军如今驻在开平府西边百五十里处,虽说不远,可也不能说回来就回来,家里的事你就多操心。” “嗯,那先生呢?怎么给你安置的?”李小幺随口答应着,看着范先生问道,范先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路上王爷就遣人问过我,前儿那个水二爷也问过我,我回绝了,我在吴国出过仕,再出仕北平,这心里总有些介怀,我年纪也大了,也没那些雄心了,算了,安安生生养养老最好。” “先生教大哥他们这为官之道,教的怎么样了?”李小幺话题跳跃的极快,范先生扫了李宗梁一眼,无可奈何的说道:“这为官之道,光说也没什么大用,往后跟头摔多了、摔疼了,也就学会了。” “先生怎么舍得大哥一路摔得头破血流的学做官?先生正当盛年,养老还嫌早,我看,先生不如跟大哥去军中,给大哥做个先生幕僚,有先生一路扶持着,大哥这仕途可就顺当多了。”李小幺笑嘻嘻的说道,李宗梁急忙转头,期盼的看着范先生,魏水生忙站起来,又示意着李二槐和李宗贵,冲着范先生长揖到底,范先生怔了片刻,用手点着李小幺,没等他说出话来,李小幺忙笑着说道:“一个女婿半个子,这可是先生的半子,再说往后又是要一身承两家的,先生这个‘不’字可说不出口!” 范先生转头看着满脸期盼的李宗梁,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吧,也正好,省得我在家不放心。”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范先生肯跟着去,她就放下七八成的心了,大哥忠厚太过,又从来没入过仕途,这当官的门道,就是听也没听说过,若范先生不肯去,她只好自己一路跟过来,现在范先生肯跟去最好,她就能留在这开平府,留在苏子诚身边,朝里有人好做官,至少不会被人诋毁压制了。 “等程旺回来,我打发他去军中,他那些本事,稍稍变一变,委婉些,都是极有用的东西。”李小幺想了想,接着说道,魏水生点头赞同道:“小幺说的有道理,一味硬冲猛打不能长久,咱们往后不能做勇军,做敢死军,在做智军。” “北平刚平了梁,有两年的空档休养生息,要趁着这两年,好好练支人马出来,这练兵可比打仗要紧。”范先生凝神思量着,沉声说道,李小幺见他们神思都转到了练兵上,站起来告辞道:“你们聊吧,我去找范姐姐说话去。” 吕丰跟着跳起来:“我跟你去!” “咦,我去找范姐姐,你去干嘛?”李小幺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吕丰问道,吕丰跟在后面商量道:“跟那些丫头说什么话?有什么意思?快到重阳了,听说这几天寺里都在开坛讲法,有万姓交易大会,肯定能淘到好玩的东西,咱们逛逛去?” 李小幺顿住脚步,愁闷的叹了口气:“哪有银子?我跟你说,我家快揭不开锅了,我得找我那未来的嫂子商量开源的法子去,对了,你欠我的一千两黄金,什么时候还?”吕丰噎了口气,瞪着李小幺闷了半晌才说出话来:“你会没银子?就你,随便做点什么生意,那银子不就来了?我那个,你还记着呢?等大哥来了就还你。” “你大哥什么时候来?” “在路上了,又不是急事,腊月里到!”吕丰满脸的不情愿,一个小师叔就够头痛的了,再来那么个不会笑的大哥,唉! “他来了什么时候回去?还走不走?”李小幺看着满脸别扭的吕丰追问道,吕丰呼了口气:“不知道,信里没法说,不过我想肯定得回去,肯定不能长耽误,父亲肯定催他回去,他留在这里不合适。” “那你呢?” 吕丰看着李小幺,迟疑片刻,为难的说道:“我也在想这事,大哥肯定想把我带回去,要不是想带我回去,他也不会这么快赶过来,我回去倒无所谓,就是??????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跟你说,信阳府好玩的地方多的很,咱们在信阳,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信阳玩腻了,我带你去出海玩去,你没见过海吧?我告诉你,那水碧得让人不敢相信,坐船行在海中间,四顾茫茫,那感觉,天地苍茫,水天一色,你肯定喜欢!”吕丰越说越兴奋:“咱们两个一路玩遍天下!” “你正好会遍天下头牌?”李小幺瞄着他,慢吞吞的接了一句,吕丰嘿嘿笑着:“这是小事,顺便的事,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小幺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那碧透的海,她在那碧透的、冰冷的海里睡了不知道多长时候:“这开平府的头牌你会过没有?要是没会过,你这会儿这么空,还不赶紧去会会去?我有正事,没空理你,我们吃饭早,申末你不回来,就不等你吃饭了。”李小幺一边说一边径直往前走,吕丰紧跟在后头,有点模不清头脑,这小五,一提头牌就别扭,真是! “哎!你等等,万姓交易你不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比你上次那块还好的花珀!”吕丰紧走几步追上去,讨好的说道,李小幺停住步子,看着吕丰问道:“你就没点什么事要做?” “你说我能有什么事?”吕丰摊着手反问道:“你有什么事没有?我替你办去!” “那好,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象隔壁范家那样的宅子要多少银子,再帮我打听打听,这开平府有几家绸缎庄,最大的是哪家,里头卖的绫罗绸缎,是吴国过来的,还是北平的织坊里出的。”李小幺干脆的吩咐道。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想做绸缎生意?这生意可不好做,你哪有那么多本钱?” 李小幺无奈的看着他:“是你要帮我办的!问那么多干嘛?你要去就去,要不你还是去找你的头牌玩去吧。“ “好好,我去,这就去!”吕丰忙答应道,看着李小幺转进范大娘子理家务的小花厅,才扔着折扇,晃晃悠悠的出了门,逛绸缎庄去了。 范大娘子早就理完了不多的家事,正和月亭说着话做针线,见李小幺进来,忙起身让着她坐下,倒了茶过来,李小幺说了范先生明天也要跟去军中的事,瞄着月亭,没再往下说话,范大娘子笑着闲话了一会儿,打发月亭道:“早上二婶子交待过,说你夜里睡的不安稳,让你别太累着,中午回去吃饭,你赶紧回去吧,免得二婶子担心。” 月亭有些不情愿的蹭起来,正要说话,范大娘子扬声叫了玉砚进来,一边推着月亭往外走一边交待道:“玉砚好好送月亭姑娘回去,路上别贪玩耽误了,让二婶子着急了。”玉砚答应了,月亭只好跟着玉砚出了花厅,转过角门回去了。 隆重推荐 第九十八章 事真多 更新时间:2012-05-04 李小幺瞄着月亭走远了,冲着她的背景努了努嘴问道:“想开了?” “算吧,这两天蔫头蔫脑的,话也不大肯说,大约是想开了。”范大娘子叹着气替她开解道。 “想得开是她的福气。”李小幺淡淡的说道,范大娘子转过身子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正想找你商量商量,我看,还是赶紧给月亭定门亲事算了,这姑娘家想东想西,终身大事定了,心也就安稳下来了。” “姐姐有合适人家了?” “嗯,我看张狗子和赵六顺都好,年纪也相当,月亭就算了,回头我和二婶子商量着挑一个,你看呢?” 李小幺抬头看着范大娘子,沉默了半晌,垂着眼帘说道:“这婚姻之事,两情相悦最好,若狗子或是六顺看中月亭了,这是他们的缘分,若没看中,我不替他们拿主意的。” 范大娘子微微有些错愕,看着李小幺,停了半晌才说出话来:“月亭性子柔顺,虽说有时候糊涂了些,也不是全然不听人言。” “姐姐,这一个家日子过得好不好,靠的不是男人,是女人!撑家的人,要那么柔顺做什么?一味柔顺再时不时犯点大糊涂小糊涂,这日子得过成什么样?”李小幺不客气的说道,范大娘子听得怔神了片刻,一时倒说不出话来,李小幺瞄着她转了话题:“姐姐,我来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这开源的事,咱们家的家底,都在帐上了,过了年,张家就出了孝,二槐哥和铁木就该成亲了,二槐哥还能凑和一阵子,铁木那宅子年里年外就得买好,这银子都倒空了也不够。” “我那里还有些??????” “姐姐啊,坐吃山空!”李小幺打断了范大娘子的话,范大娘子忙陪笑道:“我知道,你说的是正理儿,你事多,我没敢打扰你,正想着明后天孙大娘子从庄子里回来,和她商量商量呢。” “在汝城时,听王爷说,北平所费丝绸,十之七八贩自吴国,北平本地的织坊织不出吴国那样的精致时新花样,我想咱们不如开家小织坊试一试,这事有便宜处,若织出来的丝绸和那些大织坊出来的不差太多,我就能说服王爷采买咱们的东西,若织出来的东西不那么好,就做成笼被纱帐,本钱总能收回来,这是一,其二,姐姐也算半个懂行的,这丝线织机上,好歹能明白些,其三,也不会多长时候,张大姐她们就回来了,也不用外面找人,这织坊你和张大姐一起料理,范家几位嫂子婶子的,都能用一用。”李小幺一件件说着,范大娘子凝神仔细想了想,看着李小幺苦笑道:“这家里织几匹布做些针线,和织坊里大不一样,只怕难。” “无妨,这事我去找王爷,请他帮忙寻几个好织工回来,那天在庄子里,我问过了,开平府周围桑树极多,也有人养蚕,姐姐你不知道,北方蚕生长时候长,出来的蚕丝质量比南边的好,今年先买些蚕丝试着织一织,明年一开春,就让庄子里孵蚕养蚕,咱们自己养蚕抽丝织布,这价钱上谁也比不过!”李小幺说得眼睛亮亮的兴奋起来:“这要是做好了,咱们李家这立家之本就算有了,姐姐是个仔细人,张大姐又能干,必定能做得好!” 范大娘子细细想着李小幺的话,这么一说,倒还真能试一试:“那好,咱们就试试,我看也别到外头再买院子置地方了,不如把前后院中间的那个月亮门封上,就把前院做织坊,反正明天你大哥他们就去营里了,家里空着也是空着。” 李小幺舒了口气,笑着说道:“这事你定就行,我明天去寻王爷去,寻织工的事,得赶紧才行,织工来了才好定织机什么的,还有丝线,这事回头我让狗子去打听,寻一家便宜的先定些过来。”李小幺和范大娘子商定了这事,心里轻松,脚下也轻快起来,和范大娘子告别出来,走了几步,犹豫了片刻,招手叫了个婆子过来问了,往东院后头的小花园里寻范先生说闲话打发时候去了。 李小幺端着杯茶,摇着摇椅,和范先生闲闲的说着话:“??????先生,我看了好些书,那些人都说什么亡国之恨,救万姓于倒悬,我就不明白了,他们难道不明白,这亡了国,有恨又倒悬的,不过是那些宗室王公,转眼间,从云端跌入人间,自然痛苦之极,可对万姓来说,不过换了皇帝,谁做皇帝,都是皇帝,有什么分别?改朝换代之际,倒还是政令最清明之际,他们有什么好倒悬的?你说说,这些文人是明知这些还睁着眼睛胡说八道,还是真不知柴米油盐,不知万姓为何物?” 范先生尴尬的咳了几声,李小幺忙转头解释道:“先生,我可没说你!”范先生正尴尬着又笑出了声:“我知道!你说这不知柴米油盐,倒是实情,一来做学问这事辛苦非常,不倾全力专注于此,难有所成,二来,读书的人自命清贵,这柴米油盐之事,连听都不屑听之,读书人说话,直提银子的几乎没有,不知世情艰难的居多,当初我一时冲动,带着老弱妇幼就跺脚离家,上了山才后怕的汗透衣背,唉!” “先生还算好的。”李小幺中肯的评价道,范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李小幺歪头看着他:“那先生自己料理过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过没有?” “那倒没有,我虽家贫,还不至于此,真贫到这一步能中举的,可是少之又少,有一个都是难得的天资聪慧。”范先生哈哈笑着答道,李小幺呼了口气,摇着摇椅感叹道:“今天看到一份梁国被俘押过来的俘官名单,一长串,先生你说说这些人,要殉节,国亡之日就好殉了,要从善如流,也早该从了,这既不殉,又不从,耿着脖子谈忠贞有什么意思?” 范先生哭笑不得的看着李小幺,想了想才开口解释道:“这殉节要大勇气,从容就义难,要从龙,读书人,不就讲个气节么?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李小幺转头看着他,想说话,又想到他的不入仕,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两人沉默了半晌,范先生看着李小幺,犹豫了片刻,低声说道:“王爷既将这样的文书拿给你看,这些事上,大约也能听听你的看法,若有机会,替这些人开解一二吧,都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殉节鼓不足勇气,从龙弯不下腰,逢上亡国,时也运也命也,都是可怜人。”李小幺定定的看着范先生,范先生闭了闭眼睛,伤感的说道:“吴国若不自救,也月兑不了这样的劫数。” “嗯。”李小幺低声答应着:“王爷让我看这些东西,可从来没问过我什么事,若有机会自然替他们开月兑,只怕没那个机会,那份折子是一个月前呈上去的了。”范先生闭着眼睛没再说话,李小幺沉默着摇着摇椅,眼睛远望着天上变幻不定的白云,想出了神。 未末时分,吕丰刚回来,和李小幺杂七杂八的说着打听到的事儿,还没说完,婆子就引着南宁进来,南宁满脸笑容见了礼:“五爷,吕爷,我们爷今晚想请两位到丰乐楼吃饭,给两位接风。”吕丰差点跳起来,急忙摆着手:“我病了!病的厉害!哪也去不了!” 李小幺转头看向屋角的滴漏,南宁忙笑着说道:“爷正忙着,说申正一刻到。” “嗯,我也申正一刻到。”李小幺笑盈盈看着南宁说道,南宁面色如常,答应一声,转头看了眼还在不停摆手的吕丰,笑着告辞回去了。 吕丰拧着眉头,不满的看着李小幺抱怨道:“饭有什么好吃的?咱们都到了好几天了,这才想起来接风!接什么接?!一点诚意也没有!你也别去了!你想去哪里吃,明天我带你去!”李小幺看着他,半晌才慢吞吞的说道:“我就喜欢和你小师叔一起吃饭、逛街、说话儿,等会儿和大哥说一声,我出去吃饭了。” 吕丰怔神的眨了眨眼睛,李小幺也不理他,跳起来径直回去她的半亩园了,还有半个时辰,她是赶紧回洗个澡,挑身衣服去。 李小幺换了件藕色长衫,系了用那块花珀装饰的丝绦,打听了丰乐楼的远近方位,想了想,事上张狗子,扣着时辰从半亩园出来,一路不紧不慢的往丰乐楼过去。 丰乐楼远看如同富贵人家的宅院,离大门还有七八步远,南宁就迎出来,引着她从进了正门,转过影壁,沿着挂满欢快鸣叫着的各色鸟雀的抄手游廊,一路往院子深处行去。 隆重推荐 第九十九章 莲与藕 更新时间:2012-05-05 连转了几个弯,不远处一片大湖,湖中尚有晚开的荷花,一处精致暖阁,三面临水,南宁在暖阁门口站住,让着李小幺进了暖阁。 苏子诚已经在暖阁里了,正背着手看着湖里晚开的荷花,一件月白长衫,系着羊脂玉腰带,长身玉立,所谓玉树临风,就是这样么?没等李小幺多看,苏子诚听到动静转过身,李小幺明朗的笑着长揖到半,直身打量着苏子诚的面色,气色不那么好,阴郁里透着丝疲倦,李小幺心里生起丝疑惑,怎么回到这开平府,倒烦成累成这样了?这北平,不是握在他们兄弟手里么?大皇子苏子义主理内政,他主外战事,这回到开平府,应该轻轻松松,好好歇歇才是,照她听到的那些,这兄弟两个没什么不合的理由啊?唉,这不管什么事,一沾到皇家,那就统统没了常理! 没等苏子诚说话,李小幺也站到了窗前,满脸惊叹的看着湖里的荷花,低声赞叹道:“这个时候看到这么满湖的荷花,真是太难得了!”苏子诚转头看着笑容明净如雨后荷花的李小幺,绷紧的心情莫名的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丝笑意,转头看着荷花,没有说话,李小幺扶着窗棂,探出头看了看,转头问道:“荷下生藕,这荷花下面有没有藕?” 苏子诚被李小幺问怔了,他只观荷,这藕的事还真是不知道,呆了瞬间,转身看向侍立在旁的东平,东平上前半步,垂手答道:“回五爷,有藕。” “那可是好东西!这个时候的藕,都是长老了的,挖出来做糯米藕吃再好不过,再淋上些桂花蜜。”李小幺说的垂涎三尺,苏子诚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直看着李小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来她看着荷花,想到的是糯米藕。 东平看向苏子诚,苏子诚抬了抬折扇,东平干脆的应诺一声,正要出去,李小幺又叫住他吩咐道:“糯米最好用泡好的,煮的时候就放糖桂花进去,出来趁热切片,稍稍淋上一点点桂花蜜就行。”东平一一记下,垂手退了出去,苏子诚挑了挑眉梢说道:“这是太平府的吃法。” “你去太平府的时候吃过?”李小幺仿佛随口问道,苏子诚‘嗯’了一声:“听说是吴宫里秋季时令小吃,宫眷们都喜欢吃这个。李小幺看着苏子诚,迟疑了片刻,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福宁公主的事,不是她该问的,其实也不用问了,可怜那位真正的天之骄女,这会儿不知已葬身何处,唉,贵如公主又如何?一样做了牺牲,做了那些雄心大志的祭品。 苏子诚用折扇指了指,示意李小幺坐下,自己也在上首坐了,李小幺端起自己面前的普茶喝了一口,仿佛想起什么,忙放下杯子,站起来郑重长揖到底,直起身子看着苏子诚谢道:“多谢你,城外的庄子极好,后面一片桑树林尤其难得,已经都安置好了,大哥他们准备明天一早启程去虎威军,范先生随行过去,管管文书,大哥他们文字上差些。” “那就好,我交待过了,那片庄子就归在你们兄妹名下,这样赋税劳役就能免去,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苏子诚笑着示意李小幺坐下,李小幺坐回去,几个青衣丫头轻悄无声的摆了七八样小吃点心上来,李小幺一样样仔细看过,转头看着苏子诚问道:“这丰乐楼是开平府最好的酒肆么?” “嗯?就算是吧。”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这话后头必定还有后话,李小幺出神的看着那七八样算是开胃的小吃食,自顾自掂起筷子,伸到碟子里才想起苏子诚,忙笑着让道:“别客气,别客气,吃吧。” 苏子诚‘噗’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看着挨个尝着那几碟小吃的李小幺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我尝尝味道如何。” “如何?” “不如何,我要是在这开平府开家酒肆,生意肯定好!”李小幺放下筷子,看着苏子诚认真的说道,苏子诚收了折扇,惊讶的看着李小幺问道:“你精厨艺?” “不精,也不会,我会吃,寻几个有灵性的大厨,我在旁边指点着就行了。”李小幺淡定的说道,苏子诚笑到一半,神情渐渐认真,看着李小幺说道:“开酒肆要投大本钱,开平府大酒肆六十几家,有八家是官营,丰乐楼是其一,你若愿意,不如挑一家指点一二,若是真好了,你拿红利就是。” “跟那六十几家比,这八家官营酒肆生意如何?开平府生意最好的酒肆是哪家?” “居中吧,生意最好的是东城长庆楼,是曹国公族里产业,如今的曹国公是曹贵妃长兄。”苏子诚说的很详尽,李小幺眨了眨眼睛,原来是曹国公家的产业,这曹国公家除了有个贵妃,还有个公主儿媳妇,曹国公嫡长子娶的就是苏子诚嫡亲的姐姐英惠公主苏玉如。李小幺看了看苏子诚,就是有本钱,这酒肆开起来也艰难,这六十几家,除了官营的八家,余下的,只怕家家都是有背景的。 “好,挑家生意最不好的吧。”李小幺干脆的答应道,苏子诚笑着点了点桌子:“就这丰乐楼,开平府的酒肆中,就数丰乐楼的院子屋舍最典雅幽静,这里最早是一位老王爷养老用的园子,开张到现在,生意一直没有大起色,从明天起,就交给你管着,一年为期,若生意有了起色,能比现在好三成就行,这多出来的红利里头,给你七成!”李小幺瞄着苏子诚,突然笑起来,一边笑着一边看着他问道:“这丰乐楼是你开的?” “不是!这是官营,是我刚管户部那年开的。”苏子诚被李小幺笑的有些狼狈,也就这丫头敢跟他这么说话,她难道不知道,他是君,她是臣么? “你喜欢这样的幽静典雅?这是酒肆,来寻欢作乐找热闹的地方,这么个幽静典雅法,酒肆生意肯定好不了!”李小幺不客气的说道,苏子诚呼了口气,恼怒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停住话,看着青衣丫头们撤了小吃,端上热菜,专心的一样样看着摆了满桌的热菜,示意丫头端了只蟹酿橙放到自己面前,尝了一口,慢慢品了片刻,点头夸赞道:“味儿很正,这厨子不错。”说着,转头看着苏子诚让道:“吃啊,别客气,先吃这蟹酿橙,这个一定要趁热吃。” 苏子诚呼了口气,示意丫头取了橙子过来,刚吃了一口,李小幺一边吃着蟹,一边随意的问道:“你刚管户部那年?是哪年?那时候你多大?”苏子诚正吃着蟹,抬头盯了李小幺一眼没有答话,东宁咽了口口水,上前到李小幺身边,低低的说道:“五爷,食不言。”李小幺恍然大悟,连声赞同道:“你说对!美食当前,就该埋头苦吃,说话就太浪费了!” 苏子诚一口蟹呛在喉咙,连声咳嗽不停,李小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苏子诚漱了口,喝了两口茶,看着李小幺说道:“你是该好好学学规矩。”李小幺一言不发点了下头,挑着喜欢吃的,顾自吃自己的去了。 不大会儿,两人吃了饭,丫头小厮撤了碗碟,奉了茶上来,两人转到屋外檐廊下坐着,湖水几乎与檐廊相平,夕阳的余晖已经散尽,荷花荷叶中间,亮着盏盏灯光,四周静谧而安然,李小幺往后靠到椅背上,半晌没有说话,这里哪象酒肆,谁家的后花园还差不多。 “我管户部那年十四岁,大哥说要让我知道知道北平国的柴米油盐,就让我去署理户部。”苏子诚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李小幺转头看着他说道:“十四岁?那么小?” “不小了,大哥十岁就跟着大军出征了,我小时候风一吹就病,大哥说小时候我吃的药比饭都多,母亲急病去世那年,我病的起不了床,后来遇到师父,给我调理身子、打熬筋骨,才渐渐健壮,大哥先让我署理户部,后来又跟着大哥出征北宁,征北宁那几年最艰难。”苏子诚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苦涩伤痛,李小幺转过头,怜惜的看着苏子诚,他那个异母弟弟,三皇子苏子信今年都十岁了,他母亲过世不过一年,新皇后、年青美丽的郭氏就被抬进了宫,年青的郭后和苏子义同龄,进宫时算起来只有十九岁,真是水一般花一样的年纪,皇家立后典礼繁杂冗长,那就是说,先孝慈皇后尸骨未寒,皇上就忙着立新后了,唉,都说皇上和先孝慈皇后伉俪情深无二,原来也不过如此。 “好在都过去了。”李小幺看着苏子诚低声说道,苏子诚出神的看着湖里的灯光荷花,半晌才重重的叹了口气,李小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这叹息沉甸甸没有半丝轻松,李小幺打量着他,想了想,低声说道:“我要是想家想爹娘了,就去庙里上柱香,每次去的时候都想着一定要好好诉诉苦,再哭一场,可跪到庙里时,又不想说一句不好的事了,净挑着好事叨念,我总觉得他们能听到我的叨念,要是净说那些难心事,他们肯定又担心又难过,一想到他们难过我就更难过,唉!” 苏子诚看着满脸伤感的李小幺,正要说话,李小幺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父母心么,都是盼着儿女好,过得越舒服越称心越好,为了不让他们难过,我只好好好过日子,吃好喝好玩好,不委屈自己。”苏子诚被李小幺说的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话听着象笑话,可仔细想想,父母心,不就是这样么? 隆重推荐 第一百四章 富不知贫 更新时间:2012-05-10 刘明义甩着袖子,怒气冲冲的直往回冲,经过一个胡同口,被人一把拉了过去,张狗子和吕丰站在门口正要进去,目光及处,转眼不见了刘明义,两人对视了一眼,忙轻手轻脚的贴着墙角过去,隐在胡同口,伸长耳朵听话。 拉刘明义过去的,是吏部右侍郎安在海,身后是其余那十来个俘官,众人一个个苦恼着脸,长揖拱手的见了礼,礼部堂管赵玉先指着刘明义,惊奇不已:“刘大人,您这胡子?”安在海离刘明义最近,忙伸手就去模刘明义红肿的下巴,模的刘明义痛的一声闷叫,急忙往后躲闪:“别动!痛死老夫了!” “刘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的胡子?”十几个人挤上前,关切的问道,刘明义悲愤的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道:“烧了!火没升起来,胡子竟??????烧了!”十几个人一下子无言沉默,升火烧了胡子!真是有辱斯文!刘明义一阵痛过去,转头打量着众人,目光停在浑身上下沾满白面粉的安在海身上,指着问他:“你这?这身上??????这是什么东西?成何体统?” “面。”安在海垂头丧气的说道:“昨晚隔壁的婆子借给我一瓢面,我想吃碗面。” “你吃上了?安大人到底年青能干!”赵玉先已经年过五十,羡慕的看着三十出头的安在海说道:“学得快,下官从昨晚忙到今早,火还没升着呢,到现在,连口热水也没喝上。” “哪里吃上了?你没看这面都在衣服上呢?昨晚天黑,又没灯,胡乱睡了,今天早上??????那些事,如厕,那马桶??????那,唉!连脸都没来得及洗,看时辰就差不多了,穿了长衫就走,出了院子才看到这长衫??????这样了!”安在海满脸晦气,他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从小到大,也是丫头婆子小厮捧着长大的,被俘以来,一路西行至这开平府,虽说大吃苦头,可也没这样过!茶饭总是有人送过来的,如今就是想喝口井水,都得先去打水,那桶放进井里,就在井面上飘着,他急出一头汗,桶还是在井面上头飘着??????安在海悲从心来,以袖掩面,眼泪止也止不住,安在海的悲伤勾得众人一片悲伤,这份苦楚,人人都正经历中,刘明义愤恨懊恼的一声长叹,抬手重重的捶着胡同一侧的石头墙,痛心的说道:“你我都是两榜出身的官宦士子,何时操过这等贱务?这是要扫尽我等斯文!折辱我梁国士子!”众人默然看着刘明义,半晌,赵玉先低声说道:“刘大人,没有梁国了。”刘明义嘴唇抖动了片刻,老泪纵横。 “刘大人??????且留青山。”赵玉先底气不足的小声劝道,刘明义痛苦万公的以头抵墙,连撞了两下,就被众人抱着拉离石头墙,连声劝道:“大人,保重贵体,国事为重。”刘明义拭了拭眼泪,转头看着大家:“不过一死!谁能不死?死又何妨?!” “可千万死不得!”张狗子摆着手从墙角转出来,刘明义等人愕然看着摆着手、一脸着急的张狗子,和后面摇着折扇,满眼鄙夷的打量着众人的吕丰。 “死不得!我们五爷说了,谁要是敢私自抹了脖子,那纸上的人也是一个不留,全部杀头!可死不得,我们五爷还说了,谁想抹脖子,先要想想,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想好这个,还是定下来非死不可,唉!那就先到我这儿说句话,我禀了我们五爷,我们五爷好给安排个死法。” “比如马上风什么的。”吕丰摇着折扇,慢吞吞的插了一句,张狗子满脸笑容:“那也成,倒风流!我们五爷有味药,吃了就能马上风,想怎么死都成,你看看,我们五爷这话说的,这事做的,多在理!大家说是不是?”张狗子看着瞪目错牙,恨不能咬他一口的刘明义,打了个呵呵接着说道:“好了好了,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几位,赶早不赶晚,赶紧到东市看看去,找点活干,好歹把今天的饭钱挣出来不是?几位不但认字还会写字,都厉害,挣钱必定容易,赶紧去吧,别光在这里说话了,还有,我们五爷说了,各位要是实在没地方没法子挣口饭吃,就到我们家里来,别客气!我们五爷说啥也得给你寻个差使,让你有口饭吃,我们五爷最心善不过,好了,各位赶紧挣钱去吧,挣钱吃饭是大事!”张狗子啰嗦得仿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刘明义颤抖着手指指定张狗子,张狗子眯着眼睛,满脸笑容的看着他,不等他开口,抢先关切道:“刘先生,我看你这下巴伤得厉害,厉害得很,我去给你寻点獾油去?” 刘明义狠狠的往地上‘呸’了一口,猛转身,也不分东西南北,怒气冲冲大步疾往前冲,赵玉先踌躇了下,拎着长衫跟在刘明义身后追了上去,安在海叹了口气,垂着头、有气无力的甩着沾满面粉的衣袖,往东市走去,其余十来个人,互相看了看,叹着气、垂着头各奔东西而散。张狗子看着各人走远走散了,往地上‘呸’了一口,笼着双手,悠悠然然的回去了。 南宁接了李小幺到王府外书房,看着她进了东厢房,转身进了正屋,禀报一声,掀帘进去,苏子诚正端坐在宽大的出奇的书案后写着什么,南宁长揖见了礼,恭声禀报道:“回爷,没别的动静,还是一早一晚签个到。” 苏子诚‘嗯’了一声,写完最后几个字,放下手里的笔,往后靠到椅背上,一时想不明白李小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思忖了片刻,看着南宁问道:“这些人怎么样?动什么念头没有?” “回爷,动没动念头还看不出来,都不大好,都是生火、打水诸小事,礼部尚书刘明义昨晚上升火把自己胡子烧了,下巴烧的一片火泡;吏部侍郎安在海打水把桶掉井里了,得了邻居送的一碗生面粉,不知道想做什么,一碗面全扑在衣服上;礼部堂管赵玉先便后把马桶放在院子里,被隔壁婆子破口大骂;刑部堂管钱谦得邻居相助,倒生好了火,没往锅里放水,把锅烧裂了,还有,除了户部堂管俞远山,其余的人都不知道黎明倒马桶的规矩,这会儿马桶还都在屋里放着呢,张狗子给他们把锅碗被褥也算备齐了,就是马桶没给马桶盖,有碗没筷子,有被褥没枕头。” 苏子诚听的有些怔神,直看着南宁,南宁扯了扯嘴角,低声嘟嚷道:“有其主必有其仆。”苏子诚想了片刻,揉着眉间,看着南宁问道:“生火做什么?”南宁立时明白过来,忙躬身解释道:“爷,市井贫家,用不起炭,一日两餐都烧木柴,要生火才能做饭。” “那茶水呢?” “回爷,讲究点的人家备个暖窠,穷些的人家,就喝井水。”南宁抬头看了苏子诚一眼,垂下头,接着说道:“市井人家,五更要起来倒空洗刷马桶,照咱们开平府的规矩,夜香车要赶在天亮前从西门出城,一天只这一趟,一条街或几个院子合用一口井,若要洗衣服菜疏,多去井边,井边修有下水处,若要吃水,也要从井里挑水过来,咱们开平府的井深,井上一般架着轱辘,把水桶挂在绳头的钩子上垂下去打水,这桶是木制,下去自然是浮在水上,要抖动绳子把桶装满水,这里头有讲究,没用过的,就容易把桶抖落在井里,这生火做饭上头,还要难些。”南宁一口气解释了不少,苏子诚微蹙着眉头,渐渐明白过来,如今这些人,就算要喝一口水,也要先寻了桶,出了院子,到井边打了水回来,这桶放到井里,是桶落井里还是水装桶里还在两可,打了水再提回来,生火烧水,苏子诚轻轻呼了口气,拧眉想了想,转头看着南宁问道:“那些侯考的贫穷学子,日常茶饭也是这样?这哪还有读书的功夫?” “回爷,那些学子境况略好些的,一天五十文钱,汤水茶点,浆洗衣物,就都能找人代送代役,若是那极贫的,一是可以借居于寺院,二是各个书舍,一日两餐一点、茶水什么的,都是尽供的,倒不必如此。”南宁仔细答道,苏子诚呼了口气,靠到椅背上,猜测着李小幺的用意,隐约有些明白,却又不甚明白,三餐无继,诸事亲为的苦楚,他哪里能明白休会? 东厢最外面一间,李小幺盘膝坐在榻上,专心的翻看着手里的折子,她如今帮苏子诚处置那些半公半私、半明半暗的事务,看好一份,就取张薄竹纸过来,歪歪扭扭的批好,夹在折子里放到一边,一笔好字,是要花大功夫的,这没法子,她能用那软乎乎的毛笔把字写整齐,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小幺正专心看折子,只听到游廊上脚步声渐行渐近,脚步声象是停在正门口,小厮恭敬的禀报声响起:“爷,水二爷请见。”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五章 郁闷的事 更新时间:2012-05-11 水岩进去没多大会儿,就晦气着脸掀帘出来,南宁紧跟在后送出来,往旁边走了两步,轻轻拉了拉水岩的衣袖,冲着东厢使了个眼色,水岩顺着南宁的目光看着东厢最外面那间半掩的屋门,他知道那是苏子诚安排给那个丫头五爷的屋子,南宁冲着那屋子使眼色是什么意思?南宁又冲着东厢用力挤了挤眼睛,往后退了半步,微微躬了躬身子,看着水岩往后退了两步,见水岩还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冲着东厢努了努嘴,才转身回正屋侍候着去了。 水岩用折扇轻轻敲了敲额头,看南宁这意思,是让他到那屋子里去一趟,难不成他这事,那个丫头五爷能有什么法子?嗯,一定是这样,可这事找一个外人,好象不大合适,王爷做事极讲法度,御下极严??????御下极严!水岩眼里闪过丝亮光,王爷身边的小厮,什么时候敢自作主张过?水岩猛转身看了眼正屋那肃静而垂的靛蓝织锦缎门帘,眉梢飞起又落下,转身几步走到东厢最外间门口,重重咳了一声,带着笑问道:“五爷可在屋里?” 李小幺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水岩的招呼,忙跳下榻,亲自过去开了门,笑着拱了拱手:“原来是水二爷,请进。”水岩进了屋,转头打量着四周,笑着夸赞道:“五爷这屋里清爽宜人,这几品菊花神形皆佳,真是难得。” “这都是南宁放过来,我看着也好,水爷请坐。”李小幺客气的让着水岩落了坐,侍立在屋角的丫头捧了茶上来,轻手轻脚的退到后面茶水间等着听传唤。 李小幺让着水岩喝了两口茶,一时猜不出他的来意,水岩抿了口茶,将杯子放下,踌躇了片刻,下了决心般叹了口气,为难的说道:“若没有事,也不敢过来打扰五爷,想请五爷帮着开解件苦恼事。”李小幺惊讶的看着水岩,他找她开解苦恼事?! “水爷客气了,这话可当不起,水爷若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就是。”李小幺笑着客气道,水岩又重重叹了口气:“那我就直说了,这事,实在是我水家家教不严所致,我有个没出五服的堂姐,叫水桐,自小跟着父亲辗转任上,也没进过族学,直到十六七岁,才随父职回到开平府,隔年嫁给了那一年的新科进士陈忠良,刚成亲那半年,两夫妻倒也相得,年底陈忠良选了德州府推官。”新科进士能选到德州府推官可不容易,李小幺笑着扫了水岩一眼,水岩敏感的看了眼李小幺,带着丝尴尬多解释了一句:“是沾了水家那几分薄面的光,其时,水桐堂姐已经怀了两三个月的身孕,不便随行,陈忠良到了任上两三个月,就纳了一名沈姓女子,送了封信回来,水桐堂姐性子恶妒,就是不肯应允这沈氏进门,接了信又气又恼,这孩子就早产了,水桐堂姐九死一生,直缠缠绵绵病了一两年,百般调理才算康复,陈忠良三年任期满后,伯父就求了父亲,将陈忠良留在六部任职,进礼部做了名堂官,其实,沈氏已经有了庶子,比嫡子小一岁,伯父原本想着等陈忠良回到开平府,两边劝劝,这夫妻间哪有隔夜仇,见了面自然就好了,谁知道那沈氏根本不愿入门做小,就怂恿着陈忠良在东门置了外宅,陈忠良调任回开平府一年多,竟未入家门半步,半个月前,水桐堂姐在锦绣衣坊偶遇沈氏,不过问了几句,陈忠良竟当众责骂水桐堂姐,水桐堂姐怒极之下,模了只花瓶砸在陈忠良头上,可巧不巧那花瓶里头注满了水,竟把陈忠良当场砸死了,那沈氏就带着孩子鸣告到开平府衙,如今水桐堂姐被收押在牢里,唉!” 李小幺简直象听传奇,水岩重重叹着气:“这是我水家家教不严所致,水桐堂姐若不是如此恶妒,事也不至于此,只可怜那孩子,才不过五六岁,无父无母,母亲又是恶妒弑夫之人。”李小幺听得心里闷得透不过气,看着水岩,想说话却又咬住了嘴唇,半晌才呼出口气,看着水岩问道:“你要让我解这事?这有??????事已至此,还解什么?” 水岩苦笑解释道:“我也知道这事已成死结,可??????我是可怜那孩子,原本就早产体弱,这些天天天哭着要母亲,吃睡不好,极是病弱,若没有亲生母亲看护,真不知道能不能成人,不管如何,陈家也就这一个嫡子,水桐自是罪不可恕,可是??????” “你想给水桐月兑罪?”李小幺听明白了水岩的意思,吐了口气,心里稍稍好过些,水岩垂了垂头:“求了大爷,大爷说刑部二爷署理,我就来寻了二爷。” “弑夫是十恶大罪,不赦不免不赎,王爷没答应你?” “唉!”水岩重重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恶逆大罪不可恕,不过冀了万一之望,就是可怜那孩子!” 李小幺若有所思的看着水岩,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以水家这族望,要掩过这事,不过举手之劳,中间有什么变故?”水岩眼里闪过丝亮光,怪不得二爷对她另眼相看,果然通透! “事发时,宁意侯府二女乃女乃小随氏也在场。”李小幺吸了口气,宁意侯郭敏达是现皇后郭氏嫡亲兄长,怪不得这事水家掩不过去,这沈氏敢鸣鼓开平府,后头指不定有谁的影子,水岩又是一声叹气,苦笑着说道:“那陈忠良老家青州,贫寒士子出身,头两天水桐堂姐并未收监,太学和青州学子上书言我水家以势欺压寒门,纵恶妒悍女行凶杀人诸如此言。” 李小幺缓缓呼了口气,这事不简单,水岩期待的看着紧拧着眉头的李小幺,李小幺头痛般揉了揉眉间:“光这么想,想不出什么,水桐这案的卷宗,能不能拿来我看看?” 水岩忙点头答应:“有,现成的,我早就让人抄好了几份,这就送过来。” “先看卷宗,总能想出法子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水桐为这样的??????东西送了命,这个结,我接了,不过我没有人手。”李小幺干脆的答应道,陈忠良那个肮脏东西死有余辜,话刚说完,李小幺心念微闪,不等水岩说话,接着说道:“我想见见水桐,还有那个沈氏。”这事听到现在不过是一家之言,她要见见人再判断这事,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手我还有些,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要见水桐堂姐容易,就是沈氏,”水岩皱着眉头,李小幺忙跟了一句:“那沈氏远远看看就行,还有两个孩子,那个庶子,也一样远看看就行。”水岩点头答应:“我去安排。”顿了顿,低低的说道:“开平府知府,原是宁远侯府清客。”李小幺垂着眼帘,淡淡的答道:“这我知道。” 水岩眉棱动了动,看着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也许她真有法子。李小幺低着头,细细想了想,抬头看着水岩低声说道:“水桐这是恶逆大罪,这会儿看,已经是死局,那要踩、要使力的,眼看这事已成死局,必不会再多动心思手脚,不过等着看最后砍头的那份热闹罢了,这于咱们有利,只是行动中万事皆要悄无声息,明里暗里不能透出半丝波澜去,动手时必要一击毕全功,否则,这死局就死透了。” “你说的极是!极是!”水岩抚掌赞同,李小幺凝神想了想说道:“先让人送卷宗过来,一张纸片也别落下,水桐现在监中,开平府衙上下皆有眼线,不知道连到哪一处。” “伯父经常遣人去探望水桐堂姐,就委屈你扮个丫头跟着走一趟,你放心。”水岩干脆明了的说道,李小幺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先看了卷宗、见了人再说下一步的事,水岩见李小幺没再有什么事,也不耽误,起身拱手告辞:“我这就回去让人送卷宗过来,若能救水桐堂姐一命,水岩日后必有重谢!” “水爷客气了。”李小幺将水岩送到门口,看着他大步出垂花门,转身回来,靠在榻上闷闷的想出了神,若这事真是这样,这水桐也是遇人不淑,可怜还要担着恶妒的骂名,小丫头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杯碟下去,重又换了杯热茶端上来,李小幺端起杯子,却没喝茶,只怔神的看着窗外发呆。 午后,苏子诚带人去了虎威军营地,李小幺悄悄托了南宁,让他帮着留神看看大哥他们如何,南宁满口答应。 李小幺理完那些五花八门的折子,早早回到柳树胡同,刚进了门没多大会儿,紫藤进来禀报道:“五爷,水二爷刚打发人递了句话过来,说他得了些好茶,明天午后想请五爷尝一尝。”李小幺‘噢’了一声算是知道了,看来他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午后能过去看水桐。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六章 斯文扫地 更新时间:2012-05-12 晚上,天都黑透了,吕丰才回到柳树胡同,也不回去百草园,径直进了半亩园,穿过垂花门,见紫藤掀帘出来,忙吩咐赶紧给他弄些饭菜来,饿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掀帘进屋,转头找到歪在南窗炕上看书的李小幺,两步过去,侧身坐到炕上,眉飞色舞的说道:“这主意你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太有意思了!我最喜欢看你整人,想别人之未想,这热闹看得太可乐了!” “你看到什么了?”李小幺放下手里的书问道,吕丰接过喜容递过的帕子擦了手,接过茶一饮而进,踢了鞋盘膝坐到炕上,一幅说书的架势:“从今天一早就有乐子看,你没看到,刘明义,就是又瘦又高,浑身上下只剩骨头的那个,整天宝贝的不得了的那把大胡子,烧了!哈哈!说是生火的时候烧着的!这下巴,这里,全是水泡,红通通亮晶晶明晃晃,你想想!那张阴测测的马脸,配上下巴这一片红艳艳的水泡,太可乐了!我和张狗子两个,挑了人最多的一拨跟在后面看热闹,这一帮七八个,还真去了东市,七八件长衫戳在那里,要多碍眼有多碍眼!后来那个俞远山一声不吭的离了众人,张狗子跟过去,后来说他竟然寻了家梁地客商开的铺子,讨了笔墨,那掌柜还让人搬了桌子椅子放在铺子门口,俞远山一天竟还真帮人写了五六封信,挣钱了几十个大钱。” 李小幺惊讶不已:“这个俞远山倒是个难得的。” “卖个字就叫难得?”吕丰嗤之一鼻,李小幺看着他没有接话,只示意他接着说,跟他这种纨绔解释不通这个,吕丰又喝了杯茶,笑嘻嘻的接着说道:“剩下的那几个蠢货,就那么傻呵呵的站在街角,除了碍眼碍事没别的事了,一群呆头鹅!我寻了家茶坊,坐窗下一边喝茶一边看热闹,等到张狗子回来说那个俞远山支了卖字摊儿,已经卖了头一份字了,这班蠢货还是那么傻站着,我可没功夫看一帮傻子站桩,就和张狗子寻别的热闹去,先去了那刘明义的住处,老货果然躺在屋里,亏他能躺得住!那屋子里真是臭不可闻,一条窗户缝都能熏死人!那个赵玉先也在,在屋檐下撅着生水,没见过那么笨的,我和张狗子看了两刻多钟,那火硬没生着!后来实在不耐烦就走了,旁的几个没在屋里,没找到去哪儿了,我们俩就又转回了东市,那个俞远山倒没只顾着自己,自己到字摊边上的小摊上吃了碗面,给那几个人一人买了一只胡饼送过去,小五,你没看到那几个人那吃相!个个噎得脖子伸得比鹅还长,差一点没噎死,真是斯文扫地!不过饿了一天,至于么?” 李小幺坐直身子,正要说话,海棠带着红桔、樱桃托着饭菜送进来,吕丰话也顾不得说了,盯着几个丫头摆好碗筷,自己动手盛了碗汤几口喝了,端起碗大口吃起来,风卷残云将菜吃了大半,才放下碗筷,抚着肚子舒服的叹了口气:“嗯,吃好了!”李小幺笑得眼睛弯着,慢吞吞的问道:“你才饿了多少时候?不过晚吃了一会儿就这样了,那些俘官,可是从昨天中午就没吃过东西了。” 吕丰挑着眉梢正要说话,李小幺转头吩咐紫藤:“看看张狗子和赵六顺吃过饭没有,若吃好了,让他们过来一趟。”紫藤答应一声,亲自出去传话去了,吕丰不解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些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受过这样的苦楚?今天晚上得挨个看看去,别真饿死了。”吕丰听了忙跳下炕,兴奋的揽着事:“你叫张狗子就这事?不用叫进来了,我去寻他,这就去看看去,你放心,有我呢!饿死还有什么意思?你必定还有后手,哈哈,好戏还在后头!不用吩咐别人,你只管说,我去!” 李小幺无语的看着吕丰,看人狼狈相、起哄架秧子,是他最大的乐趣所在! “还有别的没有?要没有我走了,唉,对了,差点忘了,我告诉你,东市前的马桥街上,有家羊肉铺子,酥炖羊蹄,说是一绝!我要了一碟尝过了,真是绝味,本来想带些给你,可惜他家一天就卖一小锅,没了,我付了钱,把明天的一锅全买了,明天一早做好了就送过来。”吕丰气宇飞扬的说道,李小幺笑着谢道:“多谢你,吃点东西还能掂记着我,还是得让张狗子进来,我得让他明天带着这些人找份活干去,跟你可说不明白。”李小幺看着吕丰一脸的不服,轻轻笑着问道:“我要替这些人寻份既能做得了,可这活又是他们之前想都想不出的活计,你说说,做什么合适?” 吕丰两只眉毛高高抬起,把额头抬得一片皱纹,想了半晌,看着李小幺,迟疑的说道:“勾栏的帮闲?”李小幺睁大眼睛,‘噗’的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指着吕丰:“这主意,真是好!真好!他们若不肯做张狗子给寻的活,就让他们跟你走,去做这勾栏的帮闲去,戴上翠绿帽子,穿上翠绿衣衫!要多风流有多风流!”吕丰也跟着大笑起来:“这活哪里不好?除了这个,哪还有别的又做得了、又想不出的活了?” 两人说笑间,紫藤在外间禀报,张狗子已经在院门口候着了,李小幺下了炕,披了斗篷,出来外院花厅,叫了张狗子进来吩咐道:“让张大厨熬些浓粥带上,晚上你和吕爷、赵六顺三个,挨个看看那些人去,若有饿倒的,喂他喝碗粥,再看看有病倒的没有,明天早上,把这些人留一留,你带着他们,到鱼团、肉市这些寻份打杂的活干干。” 张狗子眨了眨眼,看着李小幺说道:“五爷,鱼团那活,那腥气,一般人受不了,还有肉市,打杂的活都是给杀猪的打下手,拿盆接血、拽个猪腿什么的,满地都是猪粪,太腌脏了!那些个人,能读书会写字的,不如给他们找份抄书的活,做个佣书匠指定行!” 李小幺‘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吕丰已经抢过了话头:“笨了吧!你当你们五爷有这个好心帮他们找活?她就是要看热闹!越热闹越好!做佣书匠还有什么热闹看?不嫌脏,只嫌不脏,那个,让他们去做??????你说那个倒马桶的,叫什么夜香行?让他们刷马桶去!” “夜香行可是稳嫌不赔的好买卖,哪条街归谁,都是把定的,他们想干还没路子呢!”张狗子把吕丰顶了回去,李小幺也不理吕丰,看着张狗子解释道:“吕爷说的有一句还是对的,不嫌脏,只嫌不脏,就是类似鱼团、肉行这样的杂活,若是他们不肯做,就交给吕爷,让吕爷带他们去勾栏做帮闲去好了。” “是!”张狗子利落的一声答应,吕丰急不可耐的冲李小幺拱拱手,推着张狗子往外走,他急着去看那些饿晕在床的官员们,最好那个刘明义也噎得脖子比鹅长! 吕丰等人直忙到大半夜,总算将十九个人过了一遍,把几个饿得已经认不出人的官员喂个大半饱,又将喝了一天生水、拉肚子拉得到处都是的赵玉先用门板抬回来,连夜请了大夫诊治喂药。第二天一早,吕丰熬不住呼呼大睡,张狗子和赵六顺红着眼睛点了卯,将李小幺的吩咐说了,众人中,除了病倒的赵玉先,只有俞远山站出来,说要自己寻活做,张狗子干脆的挥手答应了,转头看着其余的人:“还有谁要自己寻活的没有?先说明白了,我们五爷替你们寻活,就这一回,过了这村,可没那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看向刘明义,刘明义烧了胡子,眼看着喝了几碗生水的赵玉先拉得止不住,顺着裤脚往下流黄水,昨天几乎饿死过去,幸好夜里被张狗子死灌活灌了一碗温热的粥才算活过来,从昨夜到现在,梦里梦外,满嘴都是那米粥的浓香,刘明义一阵悲伤猛冲上来,直冲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原来这忠字,竟比不过饿到极处的一碗粥!早知受这样的苦楚折磨,城破那会儿,倒不如随丞相抹了脖子!死就死了,多少干脆,何必落入今日这样生死两难的境地? 众人见刘明义垂着头一声不吭,也都跟着垂头不言,算是答应了张狗子的提议,张狗子呼了口气,和赵六顺两人,把家里几个男仆都带上,引着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先往鱼团寻能做的短工去了,张狗子引着众人直找到申正过后,才算给众人一一寻好了活。 可怜这些原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雅人,被张狗子扔在鱼团收拾打扫剖鱼扔出的鱼鳞鱼肠,在肉行帮屠夫拉着待宰的猪羊腿,在草料坊切马吃的草料,在猫场将腥臭的猫鱼切碎拌猫食,在骆驼坊洗刷骆驼??????这一天,只熏得黄胆水都吐干净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七章 水桐 更新时间:2012-05-13 午后,水岩的小厮送了只包袱进来,恭声禀报道:“五爷,车子已经在西偏门外候着了。”李小幺点头示意知道了,小厮退出东厢,李小幺示意丫头关了门,提着包袱转到屏风后,两个丫头侍候着她换了衣服,水岩让人送过来的是一套崭新的侍女服,月白掩襟窄袖绸上衣,水蓝裙子配着条长长的湖蓝宫绦,还有发簪、耳坠、香袋、荷包等物,连帕子都是齐全的,李小幺抬着手臂由着两个丫头侍候着换了衣服,又打散头发梳成开平府各府丫头中最常见的垂挂髻,将一花一叶赤金发簪戴在两边发髻上,李小幺站在落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铜镜好,那水银镜纤毫毕露,太真实了,要这样稍稍有些模糊,才最好看,李小幺轻轻转了半圈,裙子扬起又落下,她还是喜欢裙子,喜欢这样长及脚面的裙子,喜欢步摇,喜欢流苏,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机会穿了。 李小幺退后半步,又瞄了眼镜子里的自己,从丫头手里接过帕子,出了门刚跨出正院的垂花门,迎面正撞上苏子诚,李小幺忙停住步子,双手相扣搭在腰上,似是而非的曲了曲膝打着招呼:“你回来啦,我出去一趟,晚了就不回来了。” “水岩的事?”苏子诚上下打量着李小幺问道,李小幺弯眼笑着点了下头:“就那事,我去看看人。” “嗯,小心些。”苏子诚往边上让了半步交待道,李小幺笑容更浓,正要谢过,苏子诚皱着眉头又交待了一句:“没什么事别笑,太招眼。”李小幺怔了怔,忙用一只手捂在脸上挡着笑容,连连点着头:“出去我就不笑了,这会儿实在忍不住。”一边说一边从苏子诚身边闪过,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快步而出,苏子诚背着手,看着李小幺出了月亮门,才转身进了垂花门,姑娘家还是穿裙子好看,明天让人送几条裙子给她,若是她肯改穿裙装,肯进他府里??????苏子诚在正屋门口停住,转头看着虚掩着门的东厢,她笑起来如朝阳初升,如荷绽新月,这笑容太让人心喜。 李小幺奔到侧门,门外,一辆象眼格绸布围子的大车已经等在门外,水岩的小厮站在侧口内正往里张望着,见李小幺过来,急忙引着李小幺上了车。 李小幺坐在车里,将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着,车子走了小半个时辰,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停住,小厮请李小幺下了车,换到了对面一辆车上,对面车上坐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端庄的婆子,伸手扶着李小幺上来,让着她坐在中间,一声不吭的冲着李小幺伏身磕头,李小幺急忙伸手扶起她:“嬷嬷这是做什么。” “奴婢姓吴,是女乃女乃自小的女乃娘,又跟着她陪嫁到陈家,奴婢替女乃女乃谢姑娘??????”吴嬷嬷说着又要磕头,李小幺忙伸手扶起她,看着她低声说道:“你还是不知道这事的好,与你家女乃女乃也更好些。”吴嬷嬷眼底闪过丝了然,答应了一声,端正坐着没再说话。 没多大会儿,车子停下,李小幺先下了车,回身扶着吴嬷嬷下来,提了车子里的提盒,也不敢多张望,紧跟在吴嬷嬷身后,经过间门房,往里面走去。李小幺边走边偷眼看着四周,这里没有狱所的阴森,倒更象处平常些的宅院,吴嬷嬷走到最后一排,转进去,中间一间门前坐着两个狱卒,站着四五个锦衣华服的丫头婆子,见吴嬷嬷来了,丫头婆子们忙曲膝见着礼,两个狱卒忙站起来笑着打招呼:“吴嬷嬷来了,七娘子也来了,刚到,在屋里陪水大/女乃女乃说话呢。”吴嬷嬷带着笑,站着和狱卒客气的说了几句闲话,边说话,边一人递了一只荷包过去,两个狱卒喜之不尽、谢之不尽,一个不停的躬着身子让着吴嬷嬷和李小幺进去,李小幺提着提盒,安静的垂着头跟在婆子身后,吴嬷嬷走了两步,停住步子,转头看着领头的婆子笑道:“我想和你们姑娘静静的说几句话。”那婆子笑着抬了抬手,带着众人退开十几步,远远站着等着,两个狱卒见状,忙往后退开几十步远,靠着墙,说着闲话远远看着。 两人进了屋,屋子很宽敞,中间用小孩子手臂粗细的铁棒顶天立地的隔成里外两间,外间空无一物,中间站着一主一仆,七娘子见吴嬷嬷进来,忙用帕子拭着眼泪,低声打着招呼:“嬷嬷来了。”吴嬷嬷曲膝见了礼,没答她的话,迟疑的回头看了李小幺一眼,李小幺垂着眼帘,似有似无的点了点头,眼角扫着七娘子身后那个丫头手里的提盒和里间地上放着的一个个匣子,也提着提盒蹲下来,打开提盒,将里面的匣子一个个摆进里间地上。 七娘子紧盯着李小幺,突然转头吩咐身后的丫头:“你到外头等我。”丫头垂着头退出屋,走过去和众丫头婆子一处候在外头,七娘子冲着蹲在地上收拾着提盒的李小幺深曲膝谢道:“我叫水莲,若能救得桐姐一命,水莲日后必报大恩。”说完,也不等李小幺答话,直起身子看着吴嬷嬷告别道:“我先走了,过两天再过来看望桐姐。”说着,提着裙子出了屋,径直走了。 李小幺站起来,呼了口气,这水家,倒个个是人精,吴嬷嬷满脸歉意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转头打量着里间,里间一床一桌一椅,床上被褥干净整齐,桌子上堆着十几本书,放着纸笔,一个全身重孝、背影瘦削的女子正端坐桌前写着什么,刚才种种,于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吴嬷嬷贴到铁栏杆前,轻声叫着:“女乃女乃,有人看你来了。”婆子说完,忙退到门口,贴着门框,警惕着外面的动静。水桐手里的笔顿了顿,低着头又写了几个字,才放下笔,缓缓转身看向栏杆外,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她,容貌并不算出色,却给人一种云淡风轻、极大方的感觉,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仿佛已是死人般,目光死寂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简直怀疑她看到自己没有。 水桐漠然静寂的看着李小幺,不动,也不说话,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哀莫大于心死,这个水桐,这会儿心已经死了,李小幺往后退了半步,水桐缓缓转过身,提起笔继续写起字来,李小幺又往后退了几步,低声说道:“走吧。”婆子怔怔的看看李小幺,又看看水桐,眼泪扑落不停,弯腰提起提盒,李小幺忙上前接过,吴嬷嬷痛惜的看着水桐,低声告别道:“女乃女乃千万保重自己,我明天再来。” 李小幺接着提盒,垂首敛容跟在吴嬷嬷后头出来上了车,车子晃动了下,李小幺透过帘缝看着车子出了院门,走了片刻,才放下帘子,转头看着婆子问道:“七娘子是水大/女乃女乃的妹妹?” “是堂妹,我们女乃女乃和七娘子嫡亲的姐姐三娘子年纪相仿,是自小的手帕交,情份极好,后来三娘子一病死了,我们女乃女乃就把七娘子当自己嫡亲妹妹疼爱,整天寄信寄东西的,后来我们回来京城,两人见了面,虽说年纪差了不少,却极投脾气,比嫡亲姐妹处得还好,女乃女乃出了这事,七娘子最着急,到处求人。” “嗯,七娘子和靖江侯府水二爷是嫡亲的?” “不是,靖江侯府只有一位姑娘,十四娘水樱,七娘子和水二爷同一个曾祖,七娘子父亲水四爷和靖江侯、安远侯自小亲近,平时走动的极勤。”吴嬷嬷耐心解释着,李小幺沉默了片刻,转了话题:“你们女乃女乃这个样子多长时候了?” “从爷死后就这样了。”婆子抹着眼泪说道, “这一阵子见过孩子吗?”。 “从女乃女乃进来这里,小少爷来过一回,也是这样。” “也是这样隔着栏杆?” “是。” 李小幺拧眉想了想问道:“她平时疼孩子吗?”。 “当娘的哪有不疼孩子的,小少爷是女乃女乃的命/根子。” 李小幺呼了口气:“那就好,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心死透了,有命跟没命也没什么区别了,你回去跟你们老爷说,想法子打通关节,把孩子带到里间去,天天去,让孩子抱她、缠她,叫她、哭给她听。” “小少爷正病着,老爷说怕她担心,不让跟她说。”婆子低声说道,李小幺叹了口气:“她若觉得没有她,孩子一样活得好好儿的,心无牵挂,自然只求速死,孩子病了,就更要送给她看了,让她看着孩子病,看着孩子痛,看着孩子哭,看她这个当娘的还能不能这样心死如灰。”婆子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答应着:“多谢姑娘指点,我回去就和老爷夫人说,明天就带小少爷过来。”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一二章 讼师 更新时间:2012-05-16 见李小幺进来,两人急忙站起来,水莲几步过来,亲自帮李小幺去了帷帽,笑着说道:“五爷来得正好,三司衙门的几位大人刚到,正在后堂喝茶呢。”李小幺笑着谢了水莲,转头看着水岩,水岩不等她问,笑着说道:“放心,处处妥当。”李小幺舒了口气,走到黑沉沉的帷幔后,用手指挑起帷幔,往外看去。 这府县之衙门,正中靠后,是一个半人来高的台子,那审案官就坐在这台子上头俯看众生,当真是高高在上的,台子后面和两边都垂着厚重威严的帷幔,如今李小幺和水岩等人,就是在台子左边的帷幔后听审,从这里看出去,大堂中的情形一览无余,可却看不到台上的三司官员。 “三司的人?”李小幺放下帷幔,转头看着水岩问了半句话,水岩点了点头,低低的答道:“刑部是二爷署理,大理寺那边,大理寺卿周海齐竟然亲自来了,这周海齐虽和郭家旁支有点亲戚,却是刚正之人,御史台来的是严申远。”李小幺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严申远青州人,贫寒出身,以清廉强项著称,士望极高,是个海瑞式的人物,怎么是他来了?谁让他来的?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算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个了,这真成了刀尖上跳舞了,跳得好,就冲严申远这三个字,士子那边的激愤就能平伏的一干二净,至于周海齐??????刚正也好,这一场,是阳谋,也不怕刚正。 帷幔后一阵脚步声起,几个人忙住了声,不敢再多话,前堂威武声起,李小幺挑起帷幔看着外面,水岩挑着另一边帷幔,面容凝重的看着大堂内威风凛凛的三班衙役,这一场官司,一道道都是阳谋,只看人心。 水桐跟着两个狱婆上来,垂头跪在大堂右边,沈氏纤瘦可怜的跪在大堂左边,肩膀不时耸动着,仿佛在抽泣不停。 高台上一声凌利的惊堂木响,一声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官话响起,长篇大论的念了一通,威严的问着水桐:“陈水氏,本官所念,可都属实?”水桐跪伏在地,不动也不说话,那口音浓重的官话停了半晌,大约是在听着谁的耳语,‘噢’了一声吩咐道:“既托了讼师,就叫进来吧。” 沈氏忙抬起头,半转着身子紧张的看向衙门口,水岩伯父、镇宁侯水清明门下清客苏万方一身青布长袍,手里拿着柄竹纸素折扇,面带笑容、神情谦和的进了大堂,先冲着台子长揖见了礼:“学生苏万方见过各位大人。” “你既是有功名之人,怎么做起这讼师来?”那口音浓重的官话明显不悦的问道,苏万方拱了拱手,诚恳的答道:“这是大人关爱学生,回大人话,学生这是头一回做讼师,只盼着也是最后一回,是这案子让学生心中如堵石块,郁结于胸,实在不能视若无睹。” “既然如此,这诉纸你也看过了?诉纸所言可属实?” “回大人,诉纸所言陈水氏花瓶击杀其夫陈忠良一事,属实无误。”苏万方答的极是干脆,这一答出乎几乎所有人意料,大堂里一时鸦雀无声,这么一认,这案子还审什么,这就能定斩立决了! “大人,学生有些话要问一问陈沈氏及其家仆,求大人恩准。”苏万方恭敬和气的请求道。 “准!” 苏万方得了准许,往左两步,离沈氏七八步远,先长揖见了礼,客气的说道:“陈嫂请节哀,在下苏万方有些请教处,若有不妥,先此陪罪。”沈氏警惕而惊愕的看着苏万方,咬着嘴唇没有答话,这姓苏的,客气的过了份,她一个小妾,哪里当得了一个‘嫂’字? “请问陈嫂现居何处?” “东门五指胡同。”沈氏警惕更甚,一个字不肯多说,苏万方客气的接着问道:“府中都有何人?” 沈氏死死的盯着苏万方,咬着嘴唇沉默片刻,才低声答道:“现只妾及子。” “那从前呢?”苏万方追问道,沈氏猛抬头看着高台上的主审官,见三人看着她,并没有发话的意思,只好垂下眼帘,低声答道:“爷活着的时候,还有爷。” “就是说,陈大人在时,东门五指胡同的宅子里,就陈大人,您和令子三人,可是这样?” “是!” “东门五指胡同是陈氏祖宅?” “不是!”沈氏断然否定:“是妾进京后置办的宅院!” “咦?!”苏万方从言语到表情都表达着自己的惊愕:“陈大人中举前,寄于寺庙食粥度日,中举后娶了水氏之女,听说一应用度,皆依水氏嫁妆支撑,陈大人就任德州,连年卓异,官声清明,本朝俸禄虽说不算少,可也不多,不过三四年,陈大人哪来的银子在东门五指胡同那一带置办宅院?” 沈氏骤然明白苏万方的意图,脸色铁青,狠狠的盯着苏万方,冷冷的答道:“用的都是我的嫁妆!一应用度,都是我的嫁妆!” 苏万方转身冲着台上拱手说道:“大人,学生想调陈沈氏嫁妆单子一观,五指胡同宅院五进连着花园,价值不菲,请大人恩准。”台上一片嗡嗡声,片刻,一个和缓标准的开平府官话答道:“准,着人提沈氏嫁妆单子。”台下侍立的一个书吏答应一声,退后几步,带着两个衙役出了大堂。沈氏脸上带着丝冷笑,泰然自若,如今她孤儿寡母,这钱财的事最要紧,老爷咽气那天,她就把府里所有的资财,写成了自己的嫁妆单子,这会儿再想起来,晚了! 苏万方看着书吏和衙役出了门,转头看着沈氏接着和和气气的问道:“令郎今年几岁了?” “三岁。” “大人,”苏万方转身冲着台上拱了拱手说道:“沈氏子如今就在外头,学生想请沈氏子进来,请大人过目。”台上静了片刻,沈氏茫然的看着苏万方,他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夺了财,再夺子不成? “带进来吧。”台上发了话,衙役引着个三十岁左右的仆妇进来,胆颤心惊的跪在沈氏身边,苏万方蹲到沈氏子身边,从怀里模了块酥糖递过去,笑容可亲的对在女乃娘怀里扭来扭去的沈氏子说道:“你真是个好孩子,叫什么名字?”沈氏子伸手抓住苏万方手里托着的酥糖,举到嘴里舌忝了两下,含糊的答道:“玉!” “阿玉,这是谁啊?”苏万方指着沈氏问道, “阿娘!”阿玉说着,就要往沈氏怀里扑,女乃娘忙抱紧他,苏万方示意女乃娘转过身子,让阿玉看着水桐问道:“阿玉真厉害,你再告诉我,那是谁?” 阿玉顺着苏万方的手看过去,重重的摇晃着脑袋,清脆的答道:“不认识!”苏万方站起来,看着女乃娘问道:“你抱的是谁?” 女乃娘正紧张中,也听得莫名其妙,忙答道:“我家少爷。” “她是谁?”苏万方指着沈氏紧追问道,女乃娘更加模不着头脑:“我家女乃女乃。”苏万方站起来,冲着台上拱了拱手:“大人,沈氏子学生问好了,外头还有陈家东门五指胡同宅院几个仆从及沈氏旧仆,学生也想请他们过堂一询。” 主审官答应了,衙役带了女乃娘和阿玉下去,引着一个中年仆从和两个婆子、一个丫头进来,苏万方先走到站在最右边、面容老实中年仆从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的陈家?现做什么差使?” “回大人,小的叫张有喜,三年前卖身到了我们老爷府上,如今在门房上当差,兼做点采买的差使。” “陈家都有些什么人。” “回大人,我们老爷家人口简单,就是老爷,现在老爷也没了,还有我们女乃女乃,还有我们小少爷。”张有喜笨拙的答道,苏万方往后退了半步,笑着问道:“哪个是你们女乃女乃?你指一指。”张有喜一脸的莫名其妙,手指却干脆的指向沈氏。 “那那个人呢?见过没有?她姓水,总听说过吧。”苏万方指着水桐问道,张有喜咽了口口水,垂着头答道:“回大人,从没见过,听是听说过了,老爷死那天,才听说的。” “怎么说的?听到哪些,照原样说一遍。” “说是老爷被从前的女乃女乃打死了,就这句话,小的当差,从来不敢听话传话,老爷死了,这么大事,我才听到的。”张有喜跟着又解释了几句。 “从前的女乃女乃!”苏万方伸手拍了拍张有喜的肩膀,感慨的说着,转头看向挨着张有喜站着的婆子问道:“你姓什么?在哪一处当差?” “回大人,小妇人姓顾,是常走陈府的梳头婆子。” “陈府都有些什么人?” “回大人,小妇人知道的,就是陈老爷,沈大/女乃女乃,还有一位小少爷,陈老爷死那天,小妇人听人说,陈老爷是被正房女乃女乃砸死的,倒把小妇人吓了一跳,小妇人往来陈府小一年,上上下下都尊着沈大/女乃女乃,小妇人自然也当正房大/女乃女乃尊着,从没听说还有位女乃女乃,提也没听人提个一个字!真是!小妇人到现在也弄不不禁哪个才是正房女乃女乃,许是两头大?反正打死小妇人,小妇人也不相信沈大/女乃女乃是妾,那妾是什么东西?通卖买的,能这么尊贵?那不反了天了?”这婆子越说越多,苏万方忙笑着止住她:“顾嬷嬷说的真清楚,谢过顾嬷嬷。”说着,转头看着顾婆子身边站着的,四十多岁的老妇人问道:“你姓什么?做什么差使?” “回大人,奴婢姓崔,是女乃女乃的陪房。” “你们女乃女乃是怎么进的陈家门?” “回大人,我们女乃女乃也是识书达礼的官宦之家出身,嫁妆又丰厚,怎么会给人做妾?自然是三媒六聘,坐着花轿进的门,只是我们老爷说宦囊羞涩,无力大办,女乃女乃虽说嫁妆丰厚,却不爱那虚名儿,老爷既这么说了,那些虚热闹事作,自然是能省的就都省了,成亲那天,不过请了德州府几家常来往的人家喝了杯水酒。”崔婆子愤然说道,沈氏紧紧抿着嘴,死盯着崔婆子,浑身颤抖不停,他们要做什么?崔嬷嬷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她家里穷极了,父亲趁黑,一顶青布小轿将她送进老爷屋里,什么时候有了三媒六聘了?她是她女乃娘,她不会害她!她要做什么?! 没等苏万方说话,崔婆子愤然的接着说道:“老爷从没说过还有个什么正房女乃女乃!他和我们女乃女乃说,原是成过亲,不过那水氏骄横恶妒,持着出身高贵,眼里没有他,也没有陈家祖先,犯了不孝恶妒之条,他早就把那水氏休了,谁知道今儿竟然又出了个正房女乃女乃!我们女乃女乃算什么?这是什么理儿?被休之人还有脸以陈家媳妇自居?!” 苏万方长长的叹了口气,回身冲着台上长揖到底:“大人,这就是学生胸堵石块,郁结愤然的缘由!实在是不吐不快!这陈忠良先是慕水家清贵,要攀上这棵根深叶茂之大树,娶了水氏女,后迷恋沈氏,以计骗娶沈氏人及财,这陈忠良恋沈氏之柔婉,椒房专宠,以正妻之位待之,抛水氏弃亲子,却又以水家婿之名交游仕林,实在是无耻之极!可怜沈氏女深居内宅,哪知此无耻之人在外所行之事?落的如今不妻不妾,子嫡庶难明,可怜水氏女被休却无休书,独守弱子苦若黄连,却又担了这恶妒不孝之名,那无耻之尤却人财俱得,清名在外,大人,我等束发受教,读圣贤之书,修身齐家,却任由此无情无义、寡廉鲜耻、不仁不义之人混迹仕林,祸害这等可怜弱女子,于心何忍?学生思之,彻夜难眠,不能不言,不能不为之讼!请各位大人明鉴!”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一三章 良才难得 更新时间:2012-05-17 大堂一时静寂得仿佛能听到呼吸声,半晌,台上突然传来声手掌重重拍在几案上的声音,紧接着,一声低低的叫声:“严大人!” 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放下帷幔,转身出了衙门大堂,水岩和水莲紧跟其后出来,李小幺径直上了车,水莲急急的拉了拉水岩:“怎么就走了?”水岩轻轻拍拍她的手,低声说道:“这案子今天结不了,你先回去吧,等我的信儿,放心。”水莲纠结不定的松了手,水岩示意她赶紧回去,自己忙上了车,跟在李小幺车后,吩咐赶往梁王府。 李小幺坐在车上,郁郁的有些闷气,苏万方这个讼师做得极好,比她原本预想的还要好,严申远那一声饱含怒气的拍桌声,拍的她心神落定,可这案子,从头到尾都让她闷气,看一次气闷一次,可这是她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了,以正妻的位置引诱沈氏,让她证供陈忠良早已休了水桐,这就月兑了恶逆大罪,就象苏万方最后说的那样,陈忠良就被翻出了寡廉鲜耻的丑面目,这就有了做误杀的余地,误杀可赎,沈氏小精明却无大智慧,把银钱看得极重,不过花些银子,水桐也就能从此案中月兑出条性命,李小幺掀起帘子,茫然的看着车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无法认同这个世间男子的姬妾成群,无法接受吕丰说的,妓家不过是个玩意儿,若是她自婴孩起就来到这个世间,在那些女书的教导下长大,她能和这个世间融合的更好一些么?唉,还是转世前喝碗孟婆汤的好,忘掉前尘往事,也忘掉另一个世间的思维和理念,好好开始另一段生命。 李小幺进梁王府前,水桐案的当堂笔录卷宗就送到了苏子诚手里,苏子诚细细看了一遍,轻轻拍了拍椅子扶手,站起来,拿着卷宗,要了车,径直出门往宁王府寻到苏子义,将卷宗递过去,舒适的坐到旁边椅子上,伸展着腿脚说道:“你看看,倒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已若取之,必先予之,这沈氏已经当堂画押认了陈忠良是休妻另娶,她才是陈家三媒六聘迎娶的正妻,水桐一案,就这么从不赦之恶逆,撕掳到误伤上头,陈忠良抛妻弃子,停妻再娶,这案子,水家倒翻成了苦主。” 苏子义仔仔细细看了卷宗,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走了几趟,在苏子诚面前站定,笑着说道:“这位李姑娘心思缜密灵动,更难得这份坦荡大气,较男儿犹有过之,处置梁地俘官的事,水桐这案子,一步步都是算计在明面上,谋的是这中间的人心,那梁地俘官忍不得庶民生活之困苦,这沈氏贪婪正妻之位,都怪不得别人。” “她坦荡?”苏子诚神情古怪的接了句,苏子义挑着眉梢看着他,苏子诚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解释道:“这是这丫头绝顶聪明处,这是在开平府,她入幕我门下,行事自然要时时小心,这两件事若动了阴谋,一来落了下乘,二来,难免让人有机可寻,她??????落草为寇那会儿,行事可不是这样。”苏子诚话说到这儿,抬头看着苏子义,带着丝尴尬,将郑城那些事简要说了一遍,只略过了冒他的名聚暗娼果舞之事,这事胡闹的过份了,大哥性子端方,只怕容不下这样的事,苏子义凝神听了,沉吟片刻才击节赞赏道:“虽说是你大意轻敌才让她得了机会,可这串连环计环环相扣,以小搏大,算计人心步步得利,是难得之才。” “嗯,这是这丫头最聪明之处,在什么位做什么事,识相的很!”苏子诚看着苏子义接着说道:“我原以为她的长处只在阴谋算计人心上头,没想到竟不止于此,用师父收三弟为徒一事换水桐案,咱们倒是占了大便宜,师父的回信昨天已经到了,应允收下三弟,由吕华、吕丰代他授艺,吕华身为天师嗣子,必不能在开平府久留,这授艺之事,只好吕丰代劳,三弟那样懦弱优柔的性子,跟着吕丰学学也好。”苏子诚一脸的好笑,苏子义疑惑的看着苏子诚的笑容:“我看吕丰举止得体,言谈有度,人品气度极其出色,你这是?” 苏子诚仰头看着苏子诚,一时不知道怎么和他描述这个吕丰,想了片刻,才笑着说道:“吕丰路过唐县时,路见不平,要行侠仗义,小幺帮他出主意射杀吴钦差,嫁祸袁大帅,因此欠了小幺一千两黄金还不上,他就以身抵债,可抵到现在,一千两黄金一分没少,利息倒生出不少来,”顿了顿,叹了口气:“他事事听小幺调遣,唉,总之,以后你就知道了,要不是他是师父嫡亲的孙子,我好几回真想一巴掌拍死他,太给师父丢脸了。”苏子诚说着,不知想起什么,恨得错着牙,苏子义听得怔神,半晌,突然转头看着苏子诚问道:“这位李姑娘,你打算怎么安置?” 苏子诚呆了片刻,皱着眉头没有答话,苏子义坐到苏子诚旁边,看着他温和的说道:“福宁公主的事,都过去一两年了,吴国那边,也很能交待过去了,你也不小了,这亲事不能再拖,我想过了年就给你选妃成亲,这位李姑娘,是个极难得的,我看,不妨先纳进后院,也别定了名份,就让她跟到外书房随身侍候着,你身边有这么个人,也能省心不少,若一味拘在后院,就可惜了她这份心智才情,你看呢?” “嗯,选妃的事大哥看着办吧,至于小幺,她与常人不同,她若愿意跟在我身边,我自然求之不得,只怕她??????”苏子诚苦笑着转头看着苏子义:“肯不肯还在两可,她如今替我理些杂事,一个月前是陈方燕养母六十生辰,小幺和我说了这事,说想用我的名替老人家好好庆贺庆贺这六十生辰,我就答应了,这是小事,前天收到陈方燕谢帖,感恩涕零,竟是满纸泪痕,陈方燕是个闷葫芦,跟了我十几年,不苟言笑,号称铁石心肠,从来没这样失态过,我问了小幺,她说这陈方燕舅父是个算命的半仙,陈方燕一生下来,就算出来他杀气过重,若留家里就要克死全家,父母就把他交给家里一个帮佣的仆妇,吩咐她带回家养,这仆妇青年丧夫,无子无女,视陈方燕如亲生,后来赶着几场天灾,陈家避灾去向不明,这仆妇就白天帮佣,夜晚纺纱供养他,直到陈方燕十六岁那年,陈家才寻到陈方燕,把他接了回去,隔年,陈方燕就离家从军,直到现在。” 苏子义凝神听着,半晌才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苏子诚看着他接着说道:“这样的事还有几件,有她料理这些事,常有出奇之效,她这样的人,若是无名无份的跟着我,只怕她不肯。” “这名份早晚的事,也委屈不了她,要不,让你嫂子探探她的话?她今年也不小了,若嫁了别人??????她入幕你处,也嫁不得旁人了。”苏子义缓和的说道,苏子诚紧皱着眉头,半晌点了点头:“也好,这事不急,先等一等,我让长远去池州打听打听这李家,等长远回来再说吧。” “嗯,这是你仔细处,凡事小心为上。”苏子义点头赞成道,两人放下此事,又商量起旁的事,苏子诚在宁王府吃了饭才回去。 没两天,水桐案就判了下来,陈忠良停妻再娶,两相欺瞒,丧德无义,判陈忠良自德州暗娶沈氏之日起,与水氏再无夫妻之义,水氏子仍为陈家嫡长子,由水氏扶养成人,水氏愤恨失心,误杀陈忠良,判流徙三千里,悯其子年幼无依,允以银赎刑。 水岩托人说合,赔了沈氏现银一万两,沈氏画押息讼,此案算是了结清楚,没几天,沈氏收拾了行李,带着家人仆从,扶陈忠良棺椁返乡安葬。水岩看着沈氏一行人出了开平府城门,往青州方向回去了,长长松了口气,只觉得轻松惬意无比,站在城楼上吹了会儿风,下了城楼,一径往梁王府寻李小幺致谢去了。 李小幺仔细听了沈氏离京的情形,慢慢喝着茶叹了口气,水岩忙问道:“有什么不妥?” “没有,我是可怜这沈氏和那个孩子。”李小幺放下杯子,看着水岩感叹道:“这个世间,女子独活不易,沈氏年青貌美,得了那么多银子,只有一个幼子,后头又没有娘家可依持,她自诩聪明,其实目光短浅,黑眼珠子盯那白银子又盯得太紧,这些都是祸根,早晚招来大祸。” “青州是陈家祖籍所在,她回去自有陈氏本家照应,你是多虑了。”水岩疑惑的看着李小幺说道,李小幺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只笑着问道:“水桐病好了没有?” “好多了,小莲陪她在城外别庄里静养,让她先在那里住一阵子,对了,伯父和家父托我向你致谢,多谢你替水家月兑了这恶逆杀人的名声。” 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笑起来,年青这东西真可爱,水岩和水莲谢她救了水桐一命,那两位侯爷想的却是水家的清名。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一四章 家务 更新时间:2012-05-19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水岩告辞出来,站在檐廊下想了片刻,踱出垂花门叫了小厮进来,低声吩咐道:“我记得咱们有个庄子离青州不远?” “是成山庄子。”小厮忙接道,水岩用折扇点着小厮的肩头接着吩咐道:“你让人捎个信给庄头,让他留心着青州陈忠良妻子的信儿,记着,悄悄留心着就是,别惊动了任何人。” “是,爷放心。”小厮干脆的一声答应,水岩挥了挥手,看着小厮疾步出去了,才摇着折扇,转去正屋寻苏子诚说话去了。 没有了梁地的俘官取乐,李小幺又早出晚归,吕丰无聊之余,带着张狗子和赵六顺在开平府四处寻乐子,没过几天就和开平府那些无聊爱玩的二世祖们混到了一处,若论会玩,吕丰也是数得着的,一个月一千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了,渐渐玩得风生水起,李小幺听张狗子说了,仔细想了一夜,第二天和吕丰商量,现在这柳树胡同住的都是女眷,他再住在这里不合适,劝他搬回吕府别院去住,吕丰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么住着,与小幺清誉不利,这么一想,虽说不情不愿,还是答应下来,当天晚上就回去吕府别院住着去了,可还是每天晚上到柳树胡同和李小幺一处吃饭说笑,说这一天玩的乐的那些人和事儿。 开平府的秋天极短,一晃而过,虽说照规矩也是十月一日过开炉节开始生火取暖,可一般人家,严格遵着这规矩倒不多,到九月下旬,各家各户就陆陆续续生火烧炕取暖了。范大娘子学着开平府的风俗,临近十月,也看着人查好各外火墙火炕,升火取暖。 李宗梁打发人送了几人的俸禄回来,北平国官员的俸禄,银米各半,柳树胡同的家里人口少,范大娘子和李小幺打了招呼,将俸米票粜给米行换了银子。李小幺托着腮想了半天,大哥他们都有俸禄,自己的俸禄呢?这做幕僚,也不能白干吧?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这事。 刚进十月,水莲打发人送了帖子过来,说要上门拜会李小幺,李小幺拎着帖子拧眉思量片刻,吩咐紫藤替她写了回帖,约了后天上午在家接待水莲。打发水府婆子回去,李小幺吩咐流云去隔壁范家请孙大娘子到前院花厅,自己穿了斗篷,先一步去了前院花厅寻范大娘子了。 范大娘子接了李小幺进去,月亭站起来,曲膝福了一福,李小幺笑着说道:“我和姐姐有点事儿要商量,月亭妹妹先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寻姐姐说话。”月亭没有答话,只转头看着范大娘子,范大娘子笑着拿起斗篷披在月亭身上,温和的说道:“我让玉砚陪你先回去。”月亭拢了斗篷,垂眼答应了,也不看李小幺,跟着玉砚出了花厅,没走几步,迎面看到跟着流云赶过来的孙大娘子,停在路边回头看了片刻,才被玉砚轻轻推着回去了。 花厅里,孙大娘子和范大娘子忙着从花厅一角的红泥小炉上拎水壶泡了茶端过来,李小幺默然看着取杯泡茶的两人,相比那些官宦之家,她们这日子过得过于艰难了。 李小幺接过孙大娘子递过的茶,转头仔细打量着孙大娘子,她这一阵子事多而烦,也不记得多长时候没见过她了,从进了开平府,孙大娘子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这会儿神情小心中带着拘谨,规规矩矩坐在炕上,被李小幺看得满身的不自在,见李小幺打量孙大娘子,范大娘子笑着说道:“孙妹妹总是怕人家笑话她山匪出身,不懂规矩,不知礼法,从进了开平府,连门都没出过一趟,我劝了她多少回,她也听不进去,你跟她说说。” “山匪出身怎么啦?咱们不都是山匪出身么?”李小幺带着丝漫不经心说道,孙大娘子连连摇着头:“不能这么说!范姐姐出身书香门第,范先生是做过官的!你更不一样了,我跟你们不一样!” “搁别人眼里,咱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吴国来的山匪。”李小幺看着孙大娘子笑着说道:“你若想着这个,总想着别人怎么看,这日子可没法过了,反正张铁木又不嫌弃你,张大姐也不嫌弃你,张家不嫌弃你,你管别人做什么?”李小幺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孙大娘子红涨着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转头看着范大娘子,将水莲要过来的事说了,范大娘子微微蹙起眉头,等着她往下说,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照父亲的说法,生着玲珑七窍心,这水七娘子过来拜访她,她这么郑重的和她和孙大娘子说,必是有所打算。孙大娘子惊讶的看着李小幺,她虽说二门不出,每天只跟着严婶子埋头做针线,可也听月亭嘀嘀咕咕说过这水家无数次,知道这水家是北平国数一数二的名门高族。 李小幺喝了几口茶,看着范大娘子,想了想,将水桐的事简单说了:“??????这位七娘子和水桐大/女乃女乃情份极好,过来看我也是为了表个谢意,我想着,范姐姐和孙姐姐也和她认识认识,大家年纪差不多,那位七娘子是个爽气性子,和两位姐姐说不定能处得好,若是处得好,大家能常来常往,往后姐姐们在这开平府也有了说话走动之处,孙姐姐年后除了服,就是成了亲,也不好一味呆在家里闷着,交些朋友进学走动着,人也开朗,姐姐说呢?”李小幺看着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征询道,范大娘子凝神思量了片刻,眼睛里闪着神彩,忙笑着点头应道:“小幺说的极是,就是这个理儿。”孙大娘子迟疑茫然的看着李小幺和范大娘子,范大娘子不等李小幺说道,轻轻拉了拉孙大娘子说道:“咱们刚到这开平府,人生地不熟,大爷他们又都在军中,日常连个交往的人家也没有,如今若能得水家引见,能和这开平府的女眷圈子掿上线,常来常往,这日子也能过得活泛些。” “活泛什么?”孙大娘子不解的问道,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推了推孙大娘子,干脆半开起玩笑来:“比如你出嫁的时候,总要有几个小姐妹送嫁吧,成亲后铁木在营里,你一个人在家,总要有个走动的地方,有个说话的人吧,总不能整天一个人闷在家里,那不得闷出毛病来了?铁木要心疼的!”孙大娘子听的涨红了脸,看着笑弯的眼的李小幺,低声嘀咕道:“不是有你们的么?还有张大姐她们。” “我们这才几个人哪,也不能就我们这几个人往来,咱们到了新地方,总要认识些新朋友。”李小幺笑着说道:“到一处就要入乡随俗,跟大家处到一处,这样,日子才能过得舒心,这跟咱们合并山头一个理儿啊,两个山头合到一处,两家的人就要多走动走动,彼此亲近了这日子才好过。” 孙大娘子听得笑起来:“看小幺说的,这是什么地方,哪能跟咱们那??????山上比。” “这倒是,这还真比不得咱们山上。”李小幺笑道,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孙大娘子忙急着解释道,李小幺推着她笑不可支:“我知道你的意思,和你开玩笑呢。” 范大娘子看着两个人笑了一阵子,怜惜的抚着李小幺的鬓角,关切的说道:“你也别光替哥哥们打算,你自己的事才最要紧,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没有?”李小幺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没接范大娘子的话,只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来找姐姐,不光是说水家七娘子后天要来的事。” “还有事?你说就是。”范大娘子笑着说道,李小幺叹了口气:“这事吧,早就该办了,咱们银子上头紧,就拖到现在,到现在,是不能再拖了,家里人手不够,总不能事事都要姐姐们自己动手,真要出门做客应酬,连个随身丫头也没有,这是一样,还一样,孙姐姐说的这不懂规矩一样,不光孙姐姐,咱们大家都不懂这开平府的规矩习俗,这也得学一学才行,还有言行举止什么的,最好寻个有见识懂规矩的教引嬷嬷过来,张大姐她们月底就到开平府了,正好,连张大姐一起学学,往后出门心里也就有了底,姐姐说呢?” “这样好这样好!我是得好好学学这规矩什么的!”孙大娘子喜悦的抢着说道,范大娘子点头答了,看着李小幺问道:“这人手上,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还有这嬷嬷,到哪里寻这样的嬷嬷?” “人手上,家里的再添几个粗使婆子丫头吧,这个姐姐斟酌着办,贴身使女丫头上,我的意思,你和孙姐姐,还有张大姐,一人先添两个丫头,明后天就叫人牙子过来,挑年纪相当、好的买六个,交给紫藤教个一两个月就能用了。” “嗯,我有玉砚了,再添一个就行了,倒不用太多。”范大娘子笑着应道,孙大娘子楞神的看着两人商量,用使女丫头,呼奴使婢这事,她还从来没想过。 “六个也好,五个也罢,也不多这一个,姐姐这里,三个也不够,往后还是要添的。” “嗯,就听你的。”范大娘子从善如流,孙大娘子呼了口气,转头看着两人正要说话,李小幺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孙姐姐,正好问你一声,过了年,你就满了孝,这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三、四月里好不好?先办大姐和二槐哥的亲事,接着就办你和铁木的亲事,行不行?还有一样,你也别总在内院窝着了,前些天我就让张狗子在留心外头的宅院了,这成亲的宅子,放在范家自然不合适,放在这里,也不大好,说出去不好听,你自己的宅子,总得自己看中了才行,你先看着,等月底铁木和大姐到了开平府,再和他们两个商量商量,定下了宅子,还要收拾粉刷,打家俱,一堆的事。”李小幺说得拧起了眉头,转头看着范大娘子说道:“我可管不了这事,姐姐操心吧。” 孙大娘子脸色通红,头垂的抬不起来,范大娘子看着李小幺,笑容里满是愁云,这宅子又连着两场大事,哪来的银子?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一五章 往来 更新时间:2012-05-21 三人沉默片刻,范大娘子笑着说道:“这请嬷嬷的事,还得烦劳小幺妹妹,我看这样,先添丫头婆子,特别是几个丫头,买回来交给紫藤教还要时候,请教引嬷嬷的事,要不等张大姐她们回来再请?也不好偏了她一个,宅院家俱什么的,我跟孙妹妹就先看起来,你们说呢?”李小幺听她说的井井有条,笑着应了,孙大娘子自然无有不可,也忙点头答应。 隔天李小幺和苏子诚告了半天假,专程在家招待水莲,水莲在二门里下了车,李小幺和范大娘子、孙大娘子热情迎上前,水莲好奇的打量着满身重孝的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范大娘子大大方方的含笑打量着水莲,孙大娘子拘谨的只盯着范大娘子行事,匆匆扫了水莲一眼,微微垂着头,不敢再多打量。 李小幺将三人相互介绍了,和范大娘子一起,让着水莲进了花厅,海棠和青橙奉了茶上来,水莲环顾四周打量着,笑着说道:“早就想过来拜会,二哥说你们刚到开平府,要忙着收拾东西,我就没好过来打扰。” “七娘子客气了,我们到这开平府,多亏二爷照应,要不然还不知道怎样呢。”范大娘子客气道,李小幺笑着接着说道:“范姐姐和孙姐姐都是重孝在身,也只好等除了服,再登门拜会七娘子。” 水莲忙笑着说道:“五爷客气了,等两位姐姐除了服,我专程设宴请两位姐姐过府说话,这进了冬天也不过就是赏雪看梅,等明年春天到了,那才热闹呢,从清明起,郊游花会差不多月月都有,两位姐姐一定要好好看看咱们开平府的热闹才行呢。” 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这水莲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四个人说说笑笑,海棠捧了点心上来,水莲吃了块点心,惊讶的转头看着海棠问道:“这芙蓉糕和我们府上的味儿一样!”海棠抿嘴笑着曲膝答道:“回七娘子,奴婢原是靖江侯府上婢女。” “她们两个都是,我这几个使女都是水二爷送过来的。”李小幺接过话解释道,水莲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两眼海棠和青橙,笑着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差点忘了正事,桐姐让我代她谢五爷活命之恩。”水莲说着就要站起来,李小幺忙一把拉住她,微微用力按着她坐下:“我领了心意就行了,也不必谢,她也是个苦命的。”水莲急急的点着头,眼圈泛红:“我就说,五爷就懂桐姐这苦,算了,不说这个,桐姐现在在雪峰山别院住着,雪峰山没别的好处,就是这个时候的野山菊,漫山遍野,再美丽不过,想请五爷和两位姐姐到我们别院盘恒一晚,别院里还有两眼温泉,最养人不过,五爷可别推辞!” 李小幺迟疑的看着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满身的缟素,水莲心思极灵动,忙笑着解释道:“雪峰山别院就住了我和桐姐母子,桐姐??????五爷也知道,也是那样??????如今也是一身的素麻,要不是和五爷不见外,两位姐姐也是这样,我也不敢开这个口。”李小幺想了想,转头看着范大娘子笑着说道:“过去散一散也好,姐姐说呢?” “嗯。”范大娘子含笑答应了,李小幺转头看向孙大娘子,孙大娘子忙跟着点着头,水莲轻轻呼了口气,和三人约了后天一早遣人来接,四个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水莲才起身告辞,李小幺和范大娘子也不多留,三人一起将水莲送到二门里上了车。李小幺看着水莲的车子走远了,要了车,一径往梁王府忙去了。 李小幺寻苏子诚告了假,说要去雪峰山看野山菊去,苏子诚盯着她看了片刻,面无表情的点头应允了。 隔天一大早,李小幺难得起了个大早,紫藤和淡月几个,将满箱衣裙抖在炕上,李小幺愕然不已,她什么时候得了这许多裙子!海棠抱了只一尺见方的花梨木匣子过来,一层层抽开,李小幺转头看着匣子里的各式钗环簪钿,伸手掂了只红宝蝴蝶双股钗,对着窗户眯眼看着,海棠憨憨的笑着说道:“五爷今天就戴这股钗吧,穿那条银纹百蝶度花裙,前儿王爷刚让人送了件大红腥腥毡羽缎斗篷,穿起来肯定好看!” 李小幺呼了口气,将钗递给海棠,转头看着紫藤问道:“都是王爷让人送过来的?” “嗯,八月里,有一回南爷抬了一大箱子送过来,还有这个匣子,也是那回一起送过来的,过了重阳节又送了一箱过来,都是应季的秋冬衣服,看样子象是跟着府里的四季衣服做出来的。”紫藤仔细解释道,李小幺下巴顶在怀里的靠枕上,轻轻叹了口气,她是真喜欢这些精致美丽的衣裙首饰! 紫藤、淡月几个手脚利落的挑着衣服,一件件拿给李小幺看过,包在包袱里,她们要在水家别院住上一晚,紫藤和淡月昨晚上就收拾了两个大箱子出来,再加上今天的衣服包袱,简直跟搬家一样,李小幺也不多话,只任紫藤张罗,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懒洋洋起来坐到妆台前,青橙轻巧的给她绾了个时新的百合髻,将那股红宝蝴蝶钗仔细的插上,李小幺换了衣服,从善如流的披了大红腥腥毡斗篷出来,淡月和海棠带着流云、樱桃跟在后头,一路往二门出去。 二门里,水家跟出门的婆子和车辆已经到了,李小幺楞神的看着紧挨着范大娘子站着的月亭,范大娘子忙上前几步,拉了拉李小幺,低低的说道:“月亭也想跟过去玩玩,她拘在家里,也没地方走动,我想着也不多她一个,你看?” 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看着范大娘子,张了张嘴想说话,想了想又咽了回去,算了,这儿、这会儿都是不是说话的时候,回来再说吧,她这样,不是帮月亭,而是害她!范大娘子轻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来,回身示意玉砚扶月亭上车,月亭上了车,伸手掀起车帘,挑衅的紧盯着李小幺,李小幺顺着她的目光看回去,半丝表情也没有。 车子缓缓出了二门,出了城门,一路往雪峰山行去。 梁王府门口,水岩踩着踏步下了车,转头看着贴身小厮挑云、伴月小心的各捧着盆叶片高大、劲节苍然的兰花来,兰花中间已经生出两支花茎,各有十数个花萼含苞待放,水岩后退半步,满意的看了看两盆兰花,带着小厮,转身进了梁王府。 水岩一路进了外书房,进了垂花门,直奔东厢第一间,推了推,却没推开,北庆忙迎上来笑着说道:“五爷今天去雪峰山赏菊去了,要后天才过来。”水岩满脸失望,转头看着两个小厮手里捧着的兰花,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额头,示意挑云、伴月跟着往正屋进去。北庆禀报了,亲自掀起帘子让着水岩进了屋,挑云等捧着那盆风姿千万的兰花紧跟其后。 苏子诚正端坐书案后写着字,知道是水岩进来,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坐吧。”水岩长揖见了礼,四下转身寻着放兰花的合适地方,连转了几圈,看中了苏子诚那张巨大的书案,随手将折扇交给侍立在旁的南宁,亲自动了动移了移笔架,示意小厮将两盆兰花放到了书案一角。 苏子诚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两盆兰花,低头写完,放下笔,站起来,背着手围着兰花看了一圈,笑着夸赞道:“你府上这兰花越养越好了,这盆吴兰能养成这样,难得之极!” “这要的品相,一共只养出五盆,大伯府上送了一盆,大爷府上送了一盆,父亲留了一盆,还有就是这两盆了。”水岩欣赏着两盆吴兰,摇着折扇笑着说道,苏子诚转头看着水岩,指着两盆吴兰笑着说道:“我要一盆就够了,那一盆你拿回去自己留着吧。” “那一盆是给小五的,北庆说她后天才回来,先在你这儿寄两天。”水岩解释道,苏子诚惊讶的转头看着水岩,水岩收了折扇,看着苏子诚笑着说道:“小五帮了我大忙,帮了我们水家大忙,一盆兰花不过表个心意,若送别的,怕她嫌俗气。” 苏子诚转头看着兰花,发怔的出了会儿神,伸手轻轻碰了碰墨绿高大的兰叶,嘴角带着笑意,转头看着水岩说道:“这会儿,山上的寒兰正是盛开的时候,好多年没去雪峰山看寒兰了,那寒兰比这吴兰风姿更胜。” 水岩眨了眨眼睛,忙笑着接道:“我也好多年没去雪峰山看寒兰了,姑母最爱寒兰??????”水岩看着脸色瞬间阴郁下来的苏子诚,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好好儿的提姑母做什么,水岩脑子转的飞快,顺着刚才的话接着说道:“今天天气正好,正是看寒兰的好时候,咱们去雪峰山看兰花去,雪峰山近,也不过半天功夫就能来回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二十章 聚 更新时间:2012-05-24 严二婶子瞄着她,轻轻拂了拂衣襟,又叹了口气:“算了,这事过也过去了,他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呢!穷庄稼汉!我也不多说,这丫头的事,我自己出银子,就烦你过过手,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不能委屈了她,她是你妹妹,你得知道个亲疏远近,当年你娘在的时候,待家里人可不是这样!你到底姓范,嫁了人也不能不要娘家,真有什么事,还得娘家替你撑着!好了,你忙,我不多说,这丫头买好了,要多少银子,你找我拿去!”严二婶子说着,利落的跳下炕,范大娘子忍着气将她送到花厅门口,看着严二婶子脚步轻快的走远了,眼泪夺眶而出,忙用帕子按着眼角回到花厅,玉砚沏了杯热茶端过来,看着低头抽泣的范大娘子劝道:“姑娘想开些。” “这不是想开不想开的事,咱们如今什么事不得找小五商量?小五嘴上不说,可都在心里放着呢!偏偏二婶子就是讲不通,她是长辈,你说我能怎么样?总不能硬顶回去吧?她又是那样的脾气,一点亏不肯吃。”范大娘子红着眼睛说道,玉砚看着她,半晌才又劝了一句:“要不姑娘找五爷说说?” “找她?一提月亭她就看着你不说话,我要是找她说这事,她必定又是看着你不说话,她心思深成那样,我哪里猜得着?”范大娘子将杯子重重的放到几上,玉砚忙接过杯子,低声说道:“要不,跟老爷说说?” “父亲什么时候管过这些家务事?” 玉砚垂着眼皮退到一边,范大娘子呆呆看着花厅帘子出了半天神,有气无力的吩咐玉砚去叫了管事婆子进来,吩咐人牙子再送两个丫头过来。 李小幺至晚方回,沐浴后半躺在床上看着本书,紫藤端了碗红枣汤进来,李小幺坐起来接过汤,紫藤得了空儿,笑着说道:“新买的丫头今天送过来了,先送了六个,后来又送了两个过来,听玉砚说,是准备侍候月亭姑娘的。” 李小幺手里的汤停在嘴边,呆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喝了汤,将碗交给紫藤,漱了口,拿起书继续看起来,紫藤小心的看了一会儿,见李小幺仿佛没听到一般,不敢再多话,垂手退了下去。 开平府比太平府严寒的多,过了十月中,就飘飘扬扬下了头一场雪,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水岩兴致勃勃的亲自上门请李小幺和吕丰去赏雪,三个人刚玩乐了不到两刻钟,苏子诚就打发人把水岩和李小幺叫回去干活,顺便又打发吕丰跑了趟虎威营,捎句话。 这头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虽说雪不大,城里城外,也积了足有半尺厚,李小幺算着日子,张大姐她们也快到开平府了,这样的雪,也不知道路上好不好走,想想有些不放心,干脆打发张狗子和赵六顺骑了马,一路接过去。 离十一月还差四五天,张大姐她们总算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开平府,姜顺才和张铁木都瘦了好几圈,两人一样的面容黎黑,嘴唇干裂,要不是张铁木那张脸哪儿都圆,真有些分不出谁是谁了,程旺本来就干瘦,看上去就是憔悴疲惫的厉害,李小幺吩咐张狗子和赵六顺赶紧带他们先去沐浴洗漱,好好歇歇,有什么话,歇好了再说。 张大姐一身男装,也是极瘦,不过倒瘦的秀气了不少,在大门口下了马,张罗着车子进了二门,孙大娘子挤在李小幺前头冲到张大姐面前,看着又黑又瘦的张大姐,还没开口说话,红着眼睛先哭起来,范大娘子喜气洋洋的忙着指挥着婆子丫头放脚踏,卸行李,严二婶子亲热的拉着三婶子等人嘘寒问暖,月亭冲过去拉住明婉,欢喜的说着话。 李小幺稍退后半步,笑看着二门内这热闹的团聚,众人话说的差不多了,范大娘子才引着众人,先往隔壁范宅安置去了。张大姐笑着和范大娘子打着招呼:“你们先去,俺和小五说几句话。”范大娘子笑应了,孙大娘子挨着张大姐不愿意离开,李小幺让着两人往半亩园进去。 孙大娘子挽着张大姐,李小幺歪头看了看两人笑道:“大姐可算回来了,二槐哥都急坏了,隔三岔五的打发人过来问你回来没有,前些天下雪,水生哥说他急得一夜没睡着,一个劲的骂老天没长眼睛糊涂了,这个时候下什么雪!”孙大娘子笑得止不住,张大姐也不知道脸红了没有,那张脸实在晒得太黑,看不出来,只抬手重重拍着李小幺:“还是这么爱笑话人!” 李小幺笑着转了话题:“本来大姐住这里最好,可再一细想,住在这里最不合适,哪有没过门先住进来的?我和范姐姐商量了,大姐先住到范宅,和范姐姐一处住,回头就从范家出嫁,孙姐姐挪出来,搬到这里来住,孙姐姐从咱们家出嫁,大姐看这样合适不?” “行!”张大姐爽利的答应道,孙大娘子努力想显得大大方方的,脸却红得如红布一般,三个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半亩园门口,紫藤不等李小幺吩咐,忙让人备了热水,从李小幺那几大箱子衣裙里挑了身素净的新衣裙出来,侍候着张大姐洗澡换了衣服。 张大姐满身不自在的出来,举着袖子为难的说道:“小五,这衣服滑溜溜的,哪有俺那粗布的穿着自在?”李小幺跳下炕,拉着张大姐来回转了一圈,转头看着孙大娘子夸张的赞叹道:“你看看,咱们大姐这么一穿,这派头,这气势,十足的官家娘子不是!” “可不是!比二槐哥象样多了!”孙大娘子跟着起哄,张大姐伸手拍了李小幺一巴掌:“好好跟姐说话!你看看,穿了这衣服,这活还怎么干?这绸子倒是好绸子,滑的拿不住!”李小幺推着她坐到炕上,流云忙上前半跪着帮她去月兑鞋子,张大姐吓了一跳,一劲的往里收着脚,摆着手叫道:“姑娘去忙,你去忙,这鞋俺自己??????”李小幺按着她,流云笑得肩膀耸动着帮她去了鞋子,紫藤瞄着李小幺,悄悄示意着听竹等人,听竹托着茶盘,曲膝奉到张大姐面前,孙大娘子忙伸手取过杯子,双手托着捧给张大姐,认真的说道:“姑娘请用茶。” 张大姐看人看的头晕,不停的摆着手,李小幺笑弯了眼,搂着张大姐紧挨着她坐到炕沿上,回身示意紫藤,紫藤会意,带着满屋的小丫头,悄悄退出了屋。张大姐见人都出去了,轻轻呼了口气,从孙大娘子手里接过杯子,托着仔细看了看那细腻如玉的杯子,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才一饮而进,孙大娘子接过杯子,又倒了杯茶递给她,张大姐也一口喝了,这才舒过口气来,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也不说话,靠在她肩上,笑盈盈的歪头看着她,张大姐转过头,仔细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孙大娘子,伸手拉了拉孙大娘子身上的粗麻孝服,孙大娘子笑着说道:“大姐瘦得厉害,都能穿小五的衣服了,小五的都是好衣服,你身上这件,说是叫织锦缎,贵得吓人!” 李小幺挪了挪,伸手拉着孙大娘子坐下,转头看着张大姐笑着说道:“大姐,咱们如今下山了,二槐哥做了都头,往后还想给你挣个诰封回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用干活,只管着丫头婆子、家人仆从干活就成。”张大姐楞楞的看着李小幺,突然伸手碰了碰李小幺的面颊:“五爷,俺就跟做梦一样,你不知道,这一路上,俺净梦到刚上笔架西山那会儿,饿得睡不着,五爷上了山,俺们吃饱了饭,如今,就跟做梦一样。”孙大娘子想笑,没笑出来,眼泪却扑落落掉下来,李小幺也被张大姐说的有些感慨,忙笑着岔开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个,多少正事呢!” 张大姐恍过神来,急忙转身寻着自己日夜不敢离身的那个包袱:“俺的包袱呢?唉哟!包袱哪去了?”孙大娘子急忙从炕头拿了包袱递过来,张大姐长吁了口气,接过包袱,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一迭银票子、几块碎银子和几串铜钱,张大姐点了点,将银票子连同包袱推到李小幺面前:“俺走前你给的二千两银子,一共用去了六百三十四两,下剩的都在这里,你点点。”李小幺低头看着包袱里整整齐齐的银票子和那些零碎钱,想了想,伸手包起银票子,转身放到炕几上,笑着说道:“大姐辛苦,这个先放这里,我还有事跟你商量,这会儿都快十一月里了,进了腊月,大家都忙着过年就没空了。”张大姐将银票子交还给李小幺,长长舒了口气,轻松的抖开裙子盘膝坐好,看着李小幺说道:“你说,俺听着,俺也有事跟你商量。”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二一章 有情人 更新时间:2012-05-24 “那好,我就先说了?”李小幺笑着说道:“明年二月里,孙姐姐就除服了,二槐哥和铁木都老大不小了,我的意思,这成亲的事,越早越好,大姐看呢?” “成!俺也是这意思,都是孤儿,过了那道礼,也好明正言顺的帮扶着好好过日子!俺回来前,去太平府寻了趟孙大掌柜,孙大掌柜正忙到处看地儿,说是得了五爷给的本钱,要开家大酒肆,让俺捎句话给五爷,说孙大娘子的亲事,就托付给五爷了,让他俩能早成亲就早点成亲吧,还说给大娘子攒了点嫁妆,等再攒多点,就让人捎回来,俺跟他说了,这嫁不嫁妆的,俺不掂记,铁木也不掂记,大娘子不嫌弃铁木,就是俺们张家的福份了,这成了亲,铁木要是敢跟大娘子龇龇牙,俺打断他的腿!”张大姐说到最后一句,抬手重重拍着炕,气势汹汹,李小幺眨了眨眼睛,这张大姐,好象话越来越多了。 “大姐和二槐哥的亲事先办,再办铁木和孙姐姐两个的,就是三月里挑日子,大姐看成不成?”李小幺笑着确认道,张大姐点了点头,正要说话,李小幺抢在她前头接着说道:“这事就多了,最要紧的是宅子,大姐嫁进来,这宅子是现成的就不提了,铁木得另置宅子才行,我让张狗子和赵六顺先留心看了一两个月的宅院了,大姐歇一歇,歇好了,让张狗子陪着你和孙姐姐看看去,定下宅子,才好开始打扫、做家俱、各处安置仆从婆子什么的,若是要修缮什么的,我的意思,成了亲之后再慢慢修,这样,可合适?” 张大姐听得眨着眼睛,半晌才咽了口口水说道:“五爷,这得多少银子?狗子跟俺说了,兴旺他们领了地,还有房子院子牛,路上俺就跟铁木合计过了,也领几亩地,他和二槐去当兵吃粮,俺和孙娘子在家种地,这日子也好过的很!”李小幺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呆了片刻,才呼了口气说道:“大姐,二槐和铁木当了都头,就不能领地了,你往后要想种地,得自己挣钱买地种。”张大姐嘴巴半张着,满脸的失望,李小幺抬手揉着额头,这两个嫂子,好象没一个省心的,一个一身百无一用书生气,一个??????这实在的! “大姐,你也别老想着种地,既出来就回不去了,咱们得往前走,我看这样,你先操心办好铁木立家的事,这是你们张家的大事,千万马虎不得,等这两桩亲事忙完了,咱们再好好打算打算挣钱的主意,那地那庄子,就是买了,也不用自己种,寻个好庄头,比你自己种自己打点强多了,咱们想法子挣大钱去!”李小幺斟酌着劝道,孙大娘子赞同的点着头:“大姐,我还是觉得小五说的对。” “小五什么时候说错过?就一样,五爷,你要想挣大钱,那指定能挣到大钱,可俺不能跟你比,话说回来,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你这心眼的?这挣钱不容易!”张大姐担忧的说道,李小幺叹了口气:“大姐,我想挣钱也不容易!不过法子肯定有,到时候咱们一起想法子。” “成!有你这话就成,有你帮着,没啥办不成的事!多难的时候咱都熬过来了,这会儿还怕啥?!”张大姐信心满满,李小幺大笑着靠在张大姐肩上,她最喜欢张大姐这份乐观知足。 当天晚上,魏水生陪着李二槐,人马一身汗的赶回柳树胡同,范大娘子张罗了几桌席面,外头吕丰、魏水生和姜顺才等人一桌,里头女眷摆了两桌,李小幺在里面花厅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出来去了外间正堂,正堂里酒过几巡,热闹不堪,吕丰见李小幺进来,急忙站起来迎过去:“让人送浊米酒过来,你也喝几杯?” “我不喝,看着你们喝。”李小幺笑着应道,魏水生起身拖了张椅子过来,李小幺挤在魏水生和吕丰中间坐下,看李二槐喝得红涨着脸,兴奋的和铁木等人大声嚷嚷着我们虎威军如何如何!姜顺才和程旺一起起身过来,走到李小幺面前长揖到底见了礼,李小幺冲着李二槐努了努嘴问道:“想不想去军中?”姜顺才迟疑间,程旺满脸皱纹的笑着摇了摇头,李小幺却看着他笑道:“你先别摇头,还得烦劳你一阵子,过去帮大哥他们练练兵,不用当兵,就当是幕僚吧,跟范先生一样,忙过这一阵子,你再回来,想去哪儿只管跟我说,行不行?” “行!一百个行!什么时候大爷不用我了,我再回来,回来也不想去哪儿,就想跟着五爷,看个大门吧。”程旺利落的答道,李小幺笑应道:“这容易,也不急,你歇好了再过去。”程旺躬身应了,李小幺转头看着满月复心事的姜顺才,姜顺才不等李小幺问话,长揖到底请求道:“五爷,我想跟您单独说句话儿。” “嗯。”李小幺站起来,出了正堂,在旁边抄手游廊上站定,转头看着姜顺才,姜顺才还没开口,脸先涨得通红,李小幺挑着眉梢,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等着他开口,姜顺才吭吭哧哧的低声说道:“五爷,五爷您看??????五爷,我也不小了,那个??????这个??????” “你看中谁了?”李小幺干脆的问道,姜顺才长舒了口气,感激的看着李小幺,急忙答道:“是明婉姑娘。”李小幺眨了眨眼睛,是那个甜丫头,嗯,那丫头是不错,干活麻利,不声不响的很有眼色,她娘吴大嫂子老实本份,好象还有个弟弟,倒是门好亲。 “你看中人家了,人家看中你了没有?”李小幺看着姜顺才问道,姜顺才着急的用力摆着手:“五爷,是我??????偷着看的,不是啥私相授,她不知道!明婉是个好姑娘!都是我生的坏心思!她不知道,真不知道!”李小幺惊讶的看着姜顺才,这就是沈婆子说的敬重,凡事依着规矩来?这是真对范明婉好!李小幺敛了嘻笑,正容看着姜顺才说道:“我不是说你们私相授受,也不是说明婉不守妇道,就是想知道明婉愿不愿嫁给你,你们两个,若是你情我愿,这门亲事,说什么我也成全了,若是明婉不肯嫁你。”李小幺停了停劝道:“你硬娶她可就是委屈了她!” 姜顺才咧嘴笑着,手掌在衣服上搓来搓去,扭捏的低声说道:“求五爷成全,就成全吧,不委屈,肯定不委屈!”李小幺高挑着眉梢,伸手重重敲了姜顺才额头:“跟五爷还吞吞吐吐的!明婉今年多大了?你是不小了,还不知道人家多大年纪呢!” “十八了,她生月大,正月生的!不小了!”姜顺才急忙解释道,李小幺挑着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姜顺才,姜顺才立时醒悟过来,弯着腰连声咳嗽着嘟嚷道:“五爷又捉弄人!”李小幺笑得弯着眼睛,伸手拍了拍姜顺才的肩膀:“既是这样,你等着做新郎倌吧,还没问你,有什么打算?” “五爷,我想去当兵,跟着大爷拼一拼去,明婉跟了我,我总不能委屈了人家,再说,还有明经。”姜顺才诚恳的说道,李小幺点了点头,范明婉是个好命的,姜顺才处处替她着想,连她弟弟也想到了,难得有情郎,李小幺感叹了一声,看着姜顺才,突兀的说道:“你记着,要对明婉好,不光这个,以后不管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不要纳妾,不要嫖妓,不要跟别的女人纠缠,你碰一碰、想一想别的女人,明婉都痛如刀割,记好了!” 姜顺才茫然的连连点着头:“记好了!娶了明婉,不碰不想别的女人!”这话他根本没听懂,不过五爷的话,他听懂的时候不多,听不懂的时候多,照做就行,五爷的话肯定不会错!这一点他记得最牢靠。 李小幺推了下姜顺才,示意他回去,自己却在廊下呆站了半晌,一声不响的沿着游廊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魏水生和李二槐就要启程赶回虎威军,姜顺才神采奕奕,一定要跟着赶去军中,程旺和张铁木干脆也跟着一起赶去了军中。 李小幺写了封信给范先生,替姜顺才求娶范明婉,隔了一天,范先生的回信就送到了,李小幺拿了回信,先跟范大娘子说了,求张大姐作伐,跟吴大嫂子提了亲,吴大嫂子大约也知道两人早就看对了眼,喜不自禁的一口答应了,和张大姐一起去开宝寺求人批了八字,干脆连吉日也一起求了,这吉日就在明年二月末。李小幺把这事托付给张大姐、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三人,照着规矩,请吕丰做了大媒,一步不省的下了草帖子,下了细帖子,下了小定礼。 明婉羞的门也不肯出,反正正要赶着绣嫁衣,也没空儿,月亭得了信儿,一路寻到明婉屋里,把明经赶出屋,拉着明婉恨铁不成钢的责备道:“你傻了?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二二章 教导 更新时间:2012-05-25 明婉从绣架上抬起头,拧着眉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答,垂头继续绣那朵富贵牡丹,月亭从她手里夺过绣针:“我跟你说话呢!你这也太委屈自己了!赶紧去跟大嫂子说,还来得及呢!你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咱们范家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哪一处比别人差了?你看看你!”明婉烦恼的‘哼’了一声,从月亭手里拿过绣针,小心的别在针扎上,站起来,掸了掸衣襟,转身给月亭倒了杯茶,看着月亭心平气和的说道:“你从小就这样,整天想入非非,现在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想入非非!要说书香门第,那也是长房,咱们不过认得两个字,不是睁眼瞎,哪来的书香?” “你?!怎么不是?我父亲也是秀才呢!”月亭脸涨得通红,急赤白脸的争辩道, “好好好,”明婉息事宁人的说道:“就算是,那又怎么样?照你这意思,得嫁个什么样的才算不委屈?” “总得门当户对吧!”月亭嘟嚷道, “那怎么算门当户对?”明婉瞄着月亭追了一句,月亭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她只是觉得姜顺才这等庄户人家配不上自家门第,可到底要嫁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人家,她茫然着并无头绪,明婉斜斜的看着她,慢声细气的劝道:“你还是从云彩眼里下来的好,你前儿跟我说的那什么水家,那是天上的人,咱们看人家,还不是跟看戏一样,看看也就算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钻到戏里去?” “凭什么不能?!我也没要钻到戏里去!你胡说什么呢!”月亭恼羞成怒,跺着脚叫道,明婉斜着她,想了想,咽回了后面的话,月亭恼了一会儿,见明婉笃笃定定的喝着茶,火气直往上冲,重重‘哼’了一声,冲到明婉面前质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真打算嫁给那个姓姜的?” “嗯!”明婉肯定的点着头答了一声,月亭气的连连跺着脚:“咱们两个一块长大,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糊涂人?劝也劝不了!我告诉你,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等你长了见识,你就知道??????算了,你也没机会长这见识了,嫁了这么个下等人,你一辈子就这么混着吧!”说着,月亭怒气冲冲的转身冲出了门,这个明婉,她再也不准备理她了! 张大姐既然回来了,李小幺寻了水岩,借了两个教引嬷嬷回来,吩咐淡月过去侍候着两个嬷嬷,陪着教导范大娘子、张大姐等人举止礼仪规矩等,两个教引嬷嬷规矩严苛,教了几天下来,就明显见了成效,众人中间,就属月亭学得最刻苦,也最得两个教引嬷嬷赞许,这是淡月每天和李小幺禀报当天大家学习情况时,必定要提的话,李小幺只凝神听着,还是一句话不说。 教引嬷嬷过来没几天,南宁引着两个举止端庄典雅的中年嬷嬷进来,陪着笑禀报道:“五爷,爷听说您要寻教引嬷嬷,特意挑了两个送过来侍候五爷,这两位是宫里请出来的嬷嬷,不但规矩礼仪上好,学问上也很过得去。”李小幺苦恼的看着两个嬷嬷,她要什么教引嬷嬷?!她的规矩,哪里提得起? “多谢二爷费心,前儿那两个教引嬷嬷是请来教别人的,不是我用,我也用不着,你带回去吧,我不要,我这里地方小,住不下。”李小幺不客气的回绝道,南宁尴尬难为的陪着笑说道:“五爷,爷让我送过来,没吩咐五爷不要再带回去,要不五爷先收着,要真不想要,明天五爷带到府里退给爷就是了。”南宁话没说完,更不等李小幺答话,已经恭敬的逼着双手,脚下利落的一边往后退一边告辞道:“五爷,我就先回去了。” “哎!你回来!”李小幺跳起来叫道,南宁哪肯回来,越叫跑的越快,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李小幺追了两步,叉着腰气恼了片刻,垂下手叹了口气,转身看着两个嬷嬷客气道:“两位嬷嬷别介意,我是个没规矩的,也不打算学什么规矩,往后我也用不着规矩,明天我就送两位回去。” “回姑娘话,奴婢来前,王爷吩咐过,若姑娘不肯收容,那就是奴婢们没用,让奴婢们寻个地方自裁,不必回王府丢人现眼。”站在右边的嬷嬷动作优美异常的行了个福礼,话虽不好听,声音听起来却极舒服,和缓有度,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送到李小幺耳朵里,看来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章法严明训练出来的,李小幺吸了口气,定定的盯着两个嬷嬷看了半晌,挥了挥手吩咐道:“既然这样,你们就留下吧,我不要你们教规矩!你们寻紫藤去,跟她商量商量,随便找点什么差使做吧。”两个嬷嬷曲膝谢过,再曲膝告退,转身出去,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优美而流畅,看着就舒心,李小幺一直看到两人出门转了弯,才又叹了口气,算了,留就留吧,虱子多不痒,债多不愁,她都收了十几个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两个,不犯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和苏子诚较劲,那位二爷,位高权重脾气大,对付他,以柔克刚方为上策。 将近月中,长远风尘仆仆的从池州赶回开平府,苏子诚急忙传他进去,关了门仔细问了半天,长远也没能查出什么来,李家村遭了灭顶之灾,确实就逃出了李家兄妹五个,他一直打听到李家兄妹的外家,有几个人说是见过当年过来走亲戚的李小幺,都叫她幺妹,都只记得她笑起来特别好看,谁见了都喜欢,说是不大爱说话,问什么就是羞涩的笑,也不大肯出门,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小时候一逗就躲到母亲身后,怎么叫都不肯理你了,别的,无外乎魏水生的来历,李二槐的来历,李家的良善,林林总总,没一件有用的,打发出去长远,苏子诚一个人呆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李小幺的提议经过水家极其慎重的商量,又经过苏子义和苏子诚的首肯,总算定了下来,让水桐出任这慈幼局主管,果然如李小幺所说,水莲只说了一句‘做善事以赎罪’,水桐立时就点头答应了,头一天过去慈幼局,就一直忙到天色黑透才回去。 水莲遣人给李小幺递信说了水桐在慈幼局近况,听说张大姐到了开平府,隔天就打发人送了张帖子过来,要请李小幺和张大姐过府赏雪。 隔天,李小幺告了假,准备陪张大姐过去消闲一天,海棠和青橙带着李小幺头天挑出来的衣服首饰,一大早过去范宅,给张大姐绾了头发,插上天青石簪子,穿了件松花绿紧身短袄,一条柏绿翠纹裙,举着铜镜正让张大姐自己看着,月亭打扮的整整齐齐掀帘进来,范大娘子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月亭看着张大姐笑着夸赞道:“张姐姐穿这松花绿真是好看!大姐你看,我穿这一身好不好看?” “好看,你也要出门?”范大娘子强笑着问道,月亭亲热的挽着张大姐,笑着说道:“我好长时候没见莲姐姐,怪想她的,还有阿明,正好跟张姐姐过去看看莲姐、桐姐还有阿明去!”张大姐转头看着月亭问道:“水家姑娘下帖子请你了?” “都是常来常往的,还用下什么帖子?我陪张姐姐去。”月亭笑着嗔怪般说道,张大姐从月亭手里挣月兑出来,不客气的训斥道:“哪有不请自去的?水家什么门第?跟咱们有什么熟不熟的?就是熟,也得讲个礼数!再说了,人家认识咱们是谁?请咱们那是看着小五的面子,哪有请一个带一个,一扯一窝的?就是俺们村里请人,也不带这样的!” 月亭面皮紫涨,嘴唇颤抖着转头看向范大娘子,带着哭腔求援道:“姐!”范大娘子被张大姐的话说的满脸通红,张着嘴正要说话,张大姐转头看着她,不客气的说道:“听说上回水家请你和月娥,你就一声不响的把她带上了,你也真是!这得让小五为难成啥样?小五忙里忙外不容易,你看看你,哭啥?!”张大姐最后一声大吼却是对着越抽泣越响,简直要放声大哭的月亭,月亭吓得打了个寒噤,一声抽泣抽了一半,也给吓了回去,张大姐瞪着她‘哼’了一声,转头看着范大娘子继续说道:“你也别怪俺说话直,你也知道,俺就是这么个直脾气!好了,俺走了。”张大姐说着,也不理会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也不敢再哭闹的月亭,揪着裙子走了两步,忙放下裙子,赶紧拍了两下,挺起胸膛,照着教引嬷嬷的教导,迈着文文雅雅的步子往外走去,青橙急忙抖开怀里抱着的墨绿闪缎灰鼠里斗篷,殷勤的给她披上,和海棠一起,紧跟在张大姐后头出了门。 月亭眼看着张大姐走远了,委屈的撇着嘴,就要放声大哭,范大娘子烦躁的看着她,不耐烦的挥着手:“回去哭去!你也好好想想!张大姐这话也没说错!”月亭委屈的扁着嘴,却不敢冲范大娘子发脾气,跺了跺脚,转身奔出去,寻母亲哭诉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二三章 孤独 更新时间:2012-05-25 十一月里连下了几场雪,开平府到处堆着高胖的雪堆,苏子诚传了宁王妃的话,要请吕丰和李小幺过府赏雪。 吕丰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可苏子诚传的是宁王妃的邀请,吕丰不着调归不着调,从来不错大礼,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规规矩矩的穿戴整齐,转到柳树胡同接了李小幺,一起到了宁王府。小厮引了苏子诚和吕丰往园子里赏景,李小幺却被两个小丫头引着往宁王妃居住的正院过去。 宁王妃居住的正院在正中偏东一点,粉墙青瓦,掩映在枯树从中,有种洗净铅华的干净美丽,李小幺跟在小丫头身后,沿着抄手游廊,经过道放着巨大玉石屏风的穿堂,又穿过两道垂花门,才进了王妃居住的院子,几个穿戴精致的大丫头急步迎出来,笑语嫣然的见了礼,前后簇拥着李小幺进了正屋,两个丫头殷勤的侍候着李小幺去了斗篷,宁王妃迎到东厢门口,李小幺想要曲膝,低头看到自己一身男装,忙笑着改了长揖到底。宁王妃笑起来,伸手拉了李小幺,温和的说道:“不用讲究那些,进来吧,外头冷。” 李小幺柔顺的任由宁王妃牵着手,跟着她进了东厢,上炕坐了,丫头们流水般上了茶,上了点心,宁王妃看着摆好了茶水点心,转头看着丫头吩咐道:“下去吧,让我们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满屋侍立的大小丫头悄声退下,宁王妃转过头,仔细打量着李小幺,笑着夸奖道:“小幺越来越水灵了。”李小幺忙羞涩的笑着,心里却浮上丝警惕来,这话什么意思?宁王妃被李小幺羞涩干净的笑容笑得面容更加柔和,一边让着李小幺吃点心喝茶,一边闲闲的和她聊着家长里短,两人说了大半天,王妃看着李小幺,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李小幺笑着答道, “过了年就十八了,也不小了,亲事定了没有?” “没!”李小幺羞涩的垂下了头,心里划过丝明了,她来做伐了?给谁?还能有谁,还有谁能劳动她!不管是谁,不能让她说出来! “你这样的姑娘,我真想不出谁能配得上,也就??????” “王妃过奖了,这是王妃爱重我,”李小幺感激的截过宁王妃的话说道:“王妃也知道,我是几个哥哥用命护着,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逃难路上受了重伤,十几天晕迷不醒,几个哥哥背着我四处求医,哥哥们自己一两天没有东西吃,却没让我饿着一星半点过,后来我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活过来,腿又僵直不能动,为了治我这腿,四个哥哥又背着我,从池州日夜兼程走到太平府求医问药,小幺能活到今天,是哥哥们拿命换来的。”李小幺说的几乎要潸然泪下,宁王妃听的又是难过感动又是莫名其妙,李小幺用帕子按回眼角的泪,抬头看着被她说的眼睛红红的宁王妃,勉强笑着说道:“那时候我就立誓要好好报答哥哥,要帮哥哥们都成了家,都立了业,再说我的事,如今大哥定好了亲,只等明年腊月范家姐姐除了服,就好成亲了,三哥也定好了亲,定了明年三月里成亲,再帮二哥和四哥说门好亲,哎!”李小幺舒展了子,长长的吐了口气,弯眼笑着说道:“等二哥和四哥也成了亲,我这心愿也就能了了一半了!” 宁王妃楞了片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话赶的,怎么说到这上头了?李小幺谨慎的瞄着宁王妃,笑盈盈的接着说道:“反正我还小呢,过了二十岁再想着寻人家也不晚,到时候再来求王妃帮我寻个好人家,不求富不求贵,只要他对我好,不嫌弃我,不欺负我就行啦!”宁王妃失笑出声,指着李小幺:“你这丫头,满口嫁人,寻人家,也不嫌害羞,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 李小幺笑得眼睛弯成一线,摊着手说道:“我很害羞的啊,王妃没看出来罢了!”宁王妃被李小幺说的大笑不已,笑了半晌,才止住笑,用帕子拭着笑出来的眼泪,接过李小幺递过的茶喝了两口,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既然有这样不求富不求贵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就是这过了二十岁可不行,真成老姑娘了,咱们北平虽不象吴国嫁人嫁得那么早,可女孩子家,十九、二十岁也该嫁人了,要是过了二十岁再找,等寻好人家,这来来回回过礼还要时候,你都多大了?” “王妃说的是,多谢王妃指点,王妃这都是为了我好,小幺都记下了。”李小幺敛容危坐,郑重的谢道,宁王妃轻轻拍了拍李小幺的肩膀,笑着没再往下说,两个人默契的岔开话题,聊起了旁的闲话。 吃了饭,李小幺告辞出来,吕丰跟着苏子诚已经到了二门里,李小幺看到吕丰,冲他挤了挤眼睛,吕丰会意,磨磨蹭蹭,看着苏子诚上了马,转过弯看不到了,两人才跳上车,李小幺推着吕丰低声说道:“咱们找个又安静、景色又好的地方喝酒去。” “又安静景色又好?让我想想??????有了,城外郭河边上有家酒肆,开在船上的,大大船有小船,春夏那船泊在岸边也行,荡到河中也行,做好的菜划着小船送上去,这会儿天寒封河,那船就泊在岸边??????” “就那里!”李小幺不等吕丰说完就打断他表示同意,吕丰掀帘子吩咐了车夫,车子穿过巷子,奔着西门外出去了。 苏子诚在梁王府前下了马,径直进了外书房,进屋去了斗篷,转头看着南宁吩咐道:“小五回来让她来一趟。”南宁垂手答应,退几步出去,到门口守着李小幺去了。 李小幺和吕丰在车里颠了没多大会儿,就到郭河旁的酒肆前,酒肆修得仿若大户人家的别院,大门口早就飞奔过来两三个衣服干净利落的小厮,上前帮着牵马的牵马,掀帘子的掀帘子,殷勤的让着吕丰和李小幺,吕丰也不进院门,一边熟门熟路的往郭河边走,一边吩咐着:“告诉徐铛头,仔仔细细做几样野味,让人去河里现捉几条鱼去,旁的有什么新鲜菜,再送几样过来,酒就要梨花白和浊米酒。”紧跟在旁边的小厮一一记下,答应一声,飞奔回去传话了,吕丰带着李小幺,挑了最边上的一艘船上去。 李小幺站在船头四下打量,这倒真是个好地方,除了那处别院一般的酒肆,四下空旷,宽阔的郭河结了厚厚的冰,在虚弱的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远处黑树点缀着白雪,偶尔飞过几只不知道什么鸟,停在枯黑的树上高声叫几声,扑腾着翅膀又飞开去,李小幺伸展着手臂,满意的夸奖着吕丰:“这地方好!你在这玩乐上头功夫最深。” 吕丰已经到船舱转了一圈出来,站到李小幺身边,背着手和她一起四下张望,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里,上回我来的时候这河还没结冰,晚上荡到河中间看月亮,别有一番味道,明年春天咱们再来!” “好!”李小幺干脆的答应道,两个人站在船头看了会儿景,河风吹着,渐渐觉得寒气上来,李小幺裹紧斗篷,跺了跺脚笑道:“不行了,冻死我了,咱们进去吧。” 两人进了船舱,船舱四角都已经升上了旺旺的炭盆,两个青衣青裙的中年妇人正半蹲在船舱一角,一个忙着烧水、烫杯子,准备沏茶,另一个正将坛子里的酒小心的盛到胖肚酒壶里,放到热水中烫上。船舱很宽敞,干净得发亮,靠河一边的放着张矮榻,榻上垫着厚厚的垫子,中间摆着只比一般榻几宽大许多的黄杨木几,几上已经摆好了四碟小点心。 李小幺站在炭盆前烤了烤手,月兑了斗篷,接过妇人递过的热茶抿了一口,月兑了鞋坐到榻上,不大会儿,两个小厮用提盒提了几样菜送过来,妇人接过摆好,将热好的酒送到几上,两人就退到了后舱侍候着。两人刚吃了饭,也不理会那些菜,各拿着自己的酒壶和杯子,说着话自斟自饮。 吕丰连喝了几杯酒,呵了口气,看着李小幺笑着问道:“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李小幺闷闷的答道:“没人惹我,天不好,心情不好。” “这天哪儿不好了?太阳出的好好儿的。” “嗯,太阳出的太好了,心情不好。”李小幺将窗户推开些,眯着眼睛远眺着河对岸默沉沉巍然屹立的开平府城墙。吕丰凑过来仔细打量着李小幺,笑着问道:“怎么啦?什么事让你心烦了?”李小幺慢慢抿着酒,闷闷的叹了口气,转回头看着吕丰伤感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很孤单,没事,喝酒吧。”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二八章 更弦易张 更新时间:2012-05-29 隔没几天,孙大娘子就看中了一处宅子,铁木赶回来瞄了几眼,什么都好,张大姐不敢再多话,张狗子和赵六顺帮着到开平府衙立了书契,开始张罗着修缮打扫各处。 离十二月还有两三天,吕华一行人到了开平府,这天一早,李小幺坐在东厢房里,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没多大会儿,就听到东平透着恭敬的声音传来:“吕大爷这边请。” 李小幺忙跳起来,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前,透过细细的窗户缝往外张望去,东平微微侧着身子走在最前,引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中年男子进来,男子一件宝蓝缂丝暗纹狐皮斗篷,步履稳健,行动间露出里面的藏蓝长衫,面容和吕丰有四五分象,不象吕丰脸上那股嘻笑和满不在乎,吕华面容端方,神情安祥中透着股似有似无的严肃,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十足,吕丰目不斜视的跟在哥哥后面,满身的飞扬耸拉下来不知道伏到了哪一处,平时的疲赖、懒散和那股子谁也不在乎一下子全没了,看着就是个温文尔雅的无数好青年,李小幺高高挑着眉梢,几乎要笑出声来,怪不得吕丰一提大哥就那个样子,看来还真是怕得紧。 吕华走到东厢窗下时,脚步仿佛顿了顿,目光犀利的扫向窗户缝,李小幺吓了一跳,急忙屏气闪到窗外,呆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屋里这么暗,他哪里看得清屋里?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怪不得吕丰怕他,果然是个不简单的,这天师之家,倒也名不虚传。 吕华进去了足足一两个时辰,和吕丰一起,落后半步,跟着苏子诚出来,吕华和苏子诚愉快的说笑着,吕丰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出了垂花门,李小幺将窗户缝开得大些,远远瞄着三人出去,却没敢再贴到窗户后细看。 这三人出去,直到傍晚时分也没再回来,李小幺慢吞吞的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刚出了梁王府大门,一个锦衣锦帽,眼睛乌黑明亮、灵活异常的小厮策马奔来,到大门口利落的跳下马,直奔到李小幺面前,长揖到底请了安,一口南方口音的官话清脆异常:“您是五爷吧?小的是二爷的小厮落玉,我们二爷就是吕二爷,二爷差小的给五爷送包东西,刚小的去柳树胡同没寻到五爷,小的运气好,这么巧在这儿遇到五爷了。”落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捧着的极小的一只匣子举过来,李小幺接过匣子,还没来得及说话,落玉接着说道:“我们二爷让小的跟五爷说一声,得了便就去看五爷,我们二爷还让小的跟五爷说一声,路上一切都好,也没怎么累着,就是这一路跟着大爷,二爷说五爷知道,跟着大爷这日子就难过,二爷还说了??????” 李小幺失笑出声,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小厮!李小幺打断落玉的话问道:“你是吕二爷的小厮,这一趟跟着大爷过来的?” “回五爷的话,是!我们四个小厮,这趟来了两个,还有两个??????”落玉问一答十,李小幺忙抬手止着他的话,抢着问道:“这匣子里是什么?” “回五爷,小的不知道,我们爷没说什么东西,只让小的一定要亲手交到五爷手里,说五爷看了就知道了,说是以前欠的旧帐,我们爷还说??????” “我知道了,落玉,你这名字真好听,二爷给你起的?” “回五爷,不是,二爷原先给起的叫鹦哥,说小的用这个名字最好,可我们夫人最讨厌用鸟啊飞啊这么东西,这里头有个缘故,据说二爷一生下来,老太爷就给他批过命,说是不能犯了天外飞仙,怎么不好小的倒不知道,就这么着??????”李小幺抬手捂着额头,听得惊叹不已,吕丰一向令人刮目才能相看,他这小厮,简直令人惊叹,怎么会有这么饶舌的人?吕丰从哪儿寻的这么个活宝?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止住落玉的话吩咐道:“好了,多谢你跑这一趟,回去跟你们二爷说,五爷也好好儿的,他得空就过来说话,旁的没什么事,你赶紧回去吧。” “是!小的回去就跟我们爷说,五爷安好,我们爷若得了空再过来寻五爷说话。” “就这样,赶紧回去吧。”李小幺急忙点头应道,落玉又长揖到底,后退两步,拉了马,利落的翻身上马奔了出去,李小幺惊叹的呼了口气,捧着匣子上了车坐好,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一叠银票子,银票子上面放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还银子了!哈哈!”李小幺笑着摇了摇头,点了点,果然是一万两银子,李小幺抖着银票子思量了半晌,抽出三千两放回匣子里,别外七千两卷在一处塞进了自己的荷包。 车子回到柳树胡同,李小幺捧着匣子径直进了花厅,月亭一见小幺进来,急忙收拾了针线,一声不吭的就往外奔,范大娘子看着她,咬着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笑着拉着范大娘子坐下,将匣子递过去:“姐姐,这里头是三千两银子,姐姐拿去,一来贴补家用,若有富余,就把二槐哥的亲事办得体面些,好歹是咱们家头一场喜事。” “你哪来的银子?”范大娘子打开匣子看了一眼,疑惑的看着李小幺问道:“如今可不比山上,这银子?” “银子没事,姐姐放心用就是。”李小幺笑着答道,顿了片刻,看着门外笑着说道:“月亭今年十八了吧?我记得她比明婉还要大些,过了年就十九了,严二婶子给她看中了婆家没有?” “还没有,”范大娘子有些不自在的答道:“十九也不算大,北平这边姑娘家成亲比咱们吴国晚,对了,这一阵子总也见不到你,你过了年就十八了,自己的事也得自己操操心才是。” 李小幺脸色阴冷下来,站起来,轻轻拂了拂长衫,看着范大娘子,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嫁不嫁人,都不打紧,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有什么样的日子过,她行么?你也是读过书的人,没见识过,也该听过看过,人和人是能比的?譬如范先生,门房老袁能和先生比么?不管是娘家还是婆家,听话要听在理上。”范大娘子听的脸色青白一片,李小幺背着手,眯着眼睛瞄着她,沉默片刻,接着说道:“从今天起,月亭和严二婶子不得再踏入李宅半步,还有,闲多了也要生事,从下月起,张大姐用度归到我这里,先把范宅针线房上的用度全部裁了,往后,自己做自己穿吧。”李小幺看着死咬着嘴唇的范大娘子,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门口,顿住脚步,转身看着范大娘子慢吞吞的说道:“你看,我若一时不高兴,就能让她难受至少一年,她行么?什么时候她能护着自己不受人难为再说吧。” 范大娘子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小幺沉默的看着她,半晌才低落的说道:“我明天捎信让大哥和范先生回来。”说着,转身出了花厅,径直回了半亩园。 进了院门,迎着流云吩咐道:“去叫张狗子和赵六顺过来见我。”流云瞄着李小幺面色不善,忙乖巧的答应一声,侧身让过李小幺,急忙奔出去叫人去了。不大会儿,张狗子和赵六顺奔进来,笑嘻嘻的长揖见了礼,笑着禀报道:“五爷,咱们运气好,这个时候,竟寻到了几个手艺极好的木匠,做出来的东西,真叫没话说!” “嗯,若真好,就留下他们,咱们要做的东西多着呢,这一阵子你们两个辛苦了,不过还要再辛苦些。“李小幺笑着说道,张狗子忙保证道:“五爷只管吩咐!这辛苦啥?不辛苦!都是喜事,这是俺们大姐和铁木哥的事,还不是跟俺们自己的事一样!” “嗯,照这么说,这一件也算你们自己的事,顺才过了年,就是明年二月里也要成亲了,这宅子什么的,也都交给你们两个去办。”李小幺笑着吩咐道,张狗子和赵六顺木呆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才小心的问道:“五爷,顺才成亲,也要买宅子?” “嗯,照着铁木的宅子买,还有家俱什么的,也照着铁木,不要好过,也不能差了,要用多少银子,你直接到我这儿支取,明天狗子去趟虎威营,把这事跟顺才说一声,问问他,他这宅子家俱什么的,让明婉和吴大嫂子看着定行不行。” “哎!”张狗子清脆的答应道,李小幺看着他和赵六顺,笑盈盈的说道:“你们跟了五爷我,这些年尽心竭力的,五爷可不能亏待了你们,往后你和六顺,还有五哥成亲,都是这样的例。”张狗子脸上泛着红光,捅了捅赵六顺,不等李小幺反应过来,两人趴到地上磕了个头又利落的爬起来,笑着说道:“我就说,跟着五爷不会错!”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二九章 福气 更新时间:2012-05-30 李小幺看着两人,接着说道:“还有,这是我疏忽了,你们两个也得有月钱,从下个月起吧,一人一个月先二两银子,还有五哥和程旺,也是一个月二两,顺才就算了,他当了兵,有俸禄,以后每月初五,你们两个过来寻紫藤拿银子,五哥和程旺的先挂到帐上,只一样,”李小幺顿了顿,收了笑容,看着两人认真的说道:“你们两个也要上进才行,书要多看,练练字,功夫别落下,平时多听多看勤动脑子,往后若能担了更要紧的差使,这月钱就不是三两五两的了,可别看着这一个月二两银子就万事皆足了!” “是!”张狗子和赵六顺大声答应着,声音响得把李小幺吓了一跳。 第二天,城门刚开,张狗子就奔出去,到虎威营找姜顺才传话,再请李宗梁和范先生得空回来一趟。 当天下午,李宗梁和范先生就匆匆赶回柳树胡同,李小幺还没回来,范大娘子忙接了两人进去,忙着让人送了热水茶点上来,李宗梁净了手脸,先递了杯茶给范先生,自己端起一杯喝了两口,看着侍立在旁边的范大娘子问道:“小幺这么着急让我和先生回来,出什么事了?”范大娘子脸上泛着青白,轻声说道:“也没什么事。” 李宗梁疑惑的看着范大娘子,若没有大事,小幺不会这么着急叫两人回来,范大娘子求援般看向范先生,范先生微微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李宗梁温和的说道:“你先回去歇一歇,等小幺回来再说吧。”李宗梁忙放下杯子站起来,笑着说道:“那好,我先回去,小幺回来让人去叫我。”范大娘子垂着头,曲了曲膝算是答应了。 范先生看着李宗梁出了花厅门,慢慢喝完了杯子里的茶,示意范大娘子坐下,和缓的说道:“说吧,出什么事了?”范大娘子咬着嘴唇,难为的揪着帕子,含含糊糊的低语道:“没什么事。” “唉!”范先生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听着,一,小幺说有事,这事必定小不了,二,小幺只叫了我和宗梁回来,这事必和你有关,三,我和宗梁回来,只见你不见小幺,这是小幺让你和我、和宗梁说这事,你听明白了?”范大娘子猛的抬头看着父亲,嘴唇抖动了半天,带着哭腔委屈的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有这么多一二三,让我怎么办?” 范先生手指抖动了下,看着范大娘子没有说话,范大娘子用帕子擦着眼泪,哽哽咽咽将昨天的事说了:“??????我就是问了她那么一句,她过了年不是十八了?我这么问问她,还不是为了她好?哪里说错了?她就发那样的脾气!”范先生脸色渐渐阴沉,盯着范大娘子问道:“别跟我强辩!你捂着心口问问自己,这话不是替月亭辩驳才说的?” 范大娘子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范先生抬手点着范大娘子,重重叹了口气:“我告诉过你,小幺不是寻常女子,你不能拿她当女子看,不能拿她当寻常人看!她不会跟你斗嘴、耍这种小心眼,她若出手,那就是动辄生死!我怎么跟你说的?她说什么你做什么,不用懂不用明白,再说你也弄不明白!”范先生声调一路往上,范大娘子畏缩的往椅子里挤了挤,吓的一声不敢言语,范先生深吸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半晌才接着说道:“小幺对你期许甚高,我都跟你说过,说过不只一回,这事说难极难,说容易也极容易,不过就是听话二字,你就不能跟张大姐学学?小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若有难事就寻她,不管什么样的难事都去寻她,这有什么难的?” 范大娘子抬头看了父亲一眼,仿佛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范先生挥了挥手,示意她说,范大娘子低低的说道:“她到底也是个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总得把着点,万一错了,害了您和大爷,再说??????”范先生盯着女儿冷冷的说道:“我的话你没听见?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不是,她总得出嫁,往后??????”范大娘子被父亲盯得打了个寒噤,急忙跟了一句解释道,范先生哂然而笑:“她出嫁了也还是她,就是她死了,你到她坟头上拜拜都比你自己管用!”范大娘子一声不吭的揪着帕子,范先生看着低垂着头的女儿,突然升有股无力的感觉,她生下来时,他在任上,等他回来,又有了个儿子,他全幅心神都贯注在儿子身上,女儿,他没理会过她,对她也没有任何期许,大了嫁人,相夫教子,还能怎样?他连她嫁个什么样的人都没想过,有她母亲呢,他不必管,可现在,妻儿都没了,只有他和这个女儿,他的女儿,竟然是这么个女儿! 花厅静得只听见滴漏的声音,一滴滴砸在范先生心头,疼痛从心中漫延扑散出去,范先生转头看着滴漏,半晌才低落无力的说道:“都怪我,从小没有教你,让你长成这样的??????糊涂人。”范大娘子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抖的几乎捏不住帕子。范先生站起来,驼着腰背,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花厅不远的假山后,李宗梁停在阴影中,看着范先生步态龙钟的走过,眉头锁到了一处,呆站了半晌,转身往花厅进去。 范大娘子正伏在炕上,捂着嘴痛哭流涕,只不敢放出声来,李宗梁悄悄站到范大娘子身后,心疼的看了片刻,放重脚步转到范大娘子面前,半蹲在她面前温和的劝道:“别哭了,哭多了伤身,有什么委屈跟我说说。”范大娘子哭得一时抬不起头,半晌才用帕子捂着脸,勉强坐起来,李宗梁起身倒了杯热茶递给她,范大娘子抽泣着接过,低头看着茶,眼泪滚珠般跌进杯子里,李宗梁沉默的接过杯子放到一边,换了只干净杯子又给她倒了杯茶,范大娘子接过杯子捧在手里,低着头,抽泣着将昨天的事,夹杂着刚才范先生的话断断续续说了一遍,中间又掺加着许多家长里短的琐事,李宗梁凝神听着,渐渐理清了来龙去脉,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范大娘子对面,目光温和看着她柔声说道:“你别多想,这事不怪你,先生和小幺,都是难得一见的聪明人,别说你,我也听不大懂他们说的那些话,不懂就不懂,这也没什么,你也别强求自己,咱们不求那些大富大贵,我爹活着的时候常说,一家人平平安安就是福。” 范大娘子抽泣了几声,心气渐渐平和,垂着头,揪着帕子听李宗梁说话,李宗梁怜惜的看着她,接着说道:“你跟着我,没打算求什么富贵,我娶你,也没要你怎么怎么聪明能干,就这样就好,我觉得挺好。”范大娘子被李宗梁说的眼泪又扑落不停,李宗梁柔声劝着她:“别哭,爱之深责之切,这是先生常说的话,先生不疼你还疼谁去?这宗妇的事,范家有先生呢,再说这一族之长也不一定非得长房承当,咱们李家,除了我,还有二槐和贵子,你别难为自己。”范大娘子身子僵了僵,抬头看着李宗梁:“长兄如父,你??????” “我知道你的意思,”李宗梁温和的打断了范大娘子的话:“这事怪我,没跟你说过外头的事,我们兄妹五个,从李家村逃出生天,这一路上走到现在,当家作主的都是小幺,这事说起来就让人揪心,都是我没用,倒让妹妹操心护着,先生说小幺多智近乎妖,劝我说能者多劳,理是这个理儿,可一想到小幺一个姑娘家,成年辛苦操劳成这样,我就揪心的难受,”李宗梁看着满脸疑惑的范大娘子,苦笑着低声说道:“小幺心思缜密,当初在山上,也是内外严明,山上的事,你有空找张大姐说说话,她知道些,”李宗梁停了下,接着说道:“整个北平的军需,都是水家人管着,从我们进了虎威营,刀枪弓马色色都是最好的,大帅对我也极客气看重,这几个月,但有半分功劳,都得他一路报上去,水家二爷还专程到营里看过我几趟,这些都是小幺的人情。” 范大娘子怔怔的有些反应不过来,李宗梁温和的笑着说道:“小幺是个极懂事的,她对你是期许很重,可也不会为了这个难为你,再说,就算为了我,她也不会难为你,你放宽心,先生和小幺心气都高,这族长也罢,宗妇也好,咱们担得起就担,担不起就不担,你要是喜欢小幺,就和她多亲近亲近,若不喜欢,多敬着她就是。” 范大娘子垂着头,用帕子来来回回缠着手指,半晌,声音低如蚊子飞过:“我知道了,是我的不是。”李宗梁轻轻吐了口气,笑着说道:“都是我不好,这几趟回来也没顾上跟你说话,我不说,外头的事你自然不知道,小幺事多,人一忙脾气也就不好,你多担待些,范家、咱们家,笔架山这些人,这么几十口子的事都是她操心,她不容易,有什么事,你只看着我的面子吧。”范大娘子垂了垂头,李宗梁陪着她又说了半晌闲话,才起身陪着她慢慢走到角门前,看着她穿过角门,回去了范宅。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三十章 又一门好亲 更新时间:2012-05-30 张狗子和赵六顺忙的脚不连地的替姜顺才到处看宅子,真比自己买宅子成亲还竭心尽力,姜顺才的宅子比着张铁木家的买,这三进的宅子两人前一阵子几乎看了个遍,这一回自然方便,没两天,两人就商量着挑了三四处出来,和李小幺说了,请了吴大嫂子和明婉出来看宅子,吴大嫂子从来没买过宅子,明婉就更不用说了,这三四处宅子哪一处也不比她们现在住的范宅差,看了回来,几个婶子、嫂子都聚过来探问,隔天一群人一起涌过去又看了一遍,最后还是明婉拍板,定了处离柳树胡同最近的三进宅子,张狗子紧赶着跑了趟虎威营,姜顺才听说是明婉看中了,一句话没多说,也没回来看,这宅子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李二槐、张铁木和姜顺才成亲的事合到一起准备,张狗子和赵六顺忙得脚不连地,时不时的请吴大嫂子和明婉出去看着修房子、修园子、定各个院子、各间房子的用处,要摆什么家俱,放什么陈设,件件种种,繁琐异常,明婉和吴大嫂子忙得团团转,越忙越精神,严二婶子帮了几天忙,就有了心事,这家里到了出嫁年纪的,除了范大娘子,就是她家月亭和明婉了,范大娘子就不提了,看明婉这嫁的,别的不说,光那座三进的宅子就让人眼红心热,姜顺才又是个孤儿,往后那福还不都是吴大嫂子去享?这么一想,这没父没母倒是个大好处,要是月亭也寻个这样的,往后有自己守着,月亭也不会吃了亏,这门亲事真是处处合适,严二婶子想了两天,叫了月亭进来劝道:“??????你看看,这明婉一过门,万事都是齐的,那宅子你也去看过,还带着那么大个园子,别的不说,这五姑娘倒不吝啬,我冷眼看了这么两天,这张狗子和赵六顺出去,赵六顺要听张狗子的,那张狗子年纪合适,生得也好,人也机灵,这两家买进买出都是他经手,那么个机灵人,指定自己也存了不少银子,我看着不错,就他吧。” “娘糊涂!”月亭低声斥责道:“姜顺才也好,张狗子也罢,不过都是人家的下人奴才,娘竟然让我嫁给这等人?” 严二婶子窒了半晌,眨了眨眼睛,突然福至心灵,满脸笑容的拉着月亭笑道:“你这话倒提醒我了,有一个人,最合适不过!你看魏二爷如何?嗯,最合适不过!他姓魏,可不姓李,往后你就是魏家当家主母,魏二爷人品气度都好!这个配得上!”月亭垂着头,带着笑不再说话,严二婶子仔细看着女儿,见她含笑不语,知道心里是愿意了,站起来,兴致高昂的拍了拍衣襟,笑着说道:“我去找大娘子去,这事托她最好!”月亭垂着头,慢慢绞着帕子,看着母亲出了门,才歪着头,满脸笑容的想出了神。 范大娘子去了李宅,严二婶子说什么也不敢犯了李小幺的禁令,只好眼巴巴的等到天黑,守着范大娘子从角门进来,忙迎上去,跟着进了屋,迫不及待的笑着说道:“大娘子,我等了你一天了,有门好亲,得你给说合说合!” “什么好亲?”范大娘子和婉的问道,严二婶子拍着手笑道:“就是你妹妹的亲事,也是我糊涂了,今天才想起这门好亲,你说,把你妹妹说给魏二爷,是不是四角俱全,哪儿都好?”范大娘子怔呆呆的看着严二婶子,半晌说不出话来,当初她向小五给月亭提亲张狗子他们,小五那话还在耳边,张狗子她都不肯,这会儿竟然要提魏二爷,范大娘子失笑出声,看着严二婶子殷切热烈的目光,张了张嘴,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范大娘子一急之下,倒急出主意来,陪笑说道:“亲倒是好亲,只是婶子找我不合适,我一个姑娘家,怎么给人说亲?再说,我又在孝里,要不婶子去寻吴大嫂子,让她说合说合。” 严二婶子忙站起来笑道:“可不是!你这话在理儿,我这就去寻吴大嫂子去!”严二婶子一边说着,一边拎着裙子大步出了屋,奔过去寻吴大嫂子去了,范大娘子轻轻吁了口气,呆坐着想出了神,这事要能成,倒还真是门好亲,她和月亭做妯娌,总比外人强,魏二爷姓魏,也不算妯娌,唉,算了,这事她也管不着,也管不了。 严二婶子寻到吴大嫂子屋里,拉着吴大嫂子嘀嘀咕咕说了,吴大嫂子迟疑了片刻答应道:“我去说这个亲倒没什么,就是这事,得先跟五爷提提,五爷点了头才成,我看你还得寻大娘子,让她先探探五爷的话,五爷点了头,这事也就成了一半了。” “你真是忙糊涂了!”严二婶子不客气的说道:“五姑娘一个姑娘家,还能管到哥哥的亲事上头?说到哪儿也没这个理儿!再说魏二爷姓魏,跟他李家有什么事?”严二婶子声音一高,明婉在里间听的清清楚楚,忙穿了鞋跳下炕,站在里间门口笑着说道:“娘过来给我看看这个,看看哪个花样子好,我比了半天,拿不定主意。” 严二婶子皱了皱眉头,吴大嫂子忙站起来,笑着让着严二婶子:“二婶子先坐着,我去看看就过来。”明婉拉着吴大嫂子退到炕前,俯到吴大嫂子耳边低语道:“别答应她,让她寻别人去!”吴大嫂子正要反驳,明婉推着她,满眼的责怪:“娘!”吴大嫂子好脾气的连连点着头,转身出来,给严二婶子捧了杯茶笑着推辞道:“这真是门好亲,可我这一阵子净忙明婉的事,实在是没空儿,要不二婶子去寻寻三婶子?还有六堂婶,她们上了年纪,辈份也高,比我合适呢。”严二婶子脸色顿时阴下来,‘呼’的站起来,掸着衣襟说道:“不过一门好亲,也不犯着这就红了眼,你不去,我还就寻不到人了?!”说着,拎着裙子盛气而出,吴大嫂子恼怒的‘呸’了一声,气呼呼的进了里间。 明婉拉着她坐下,倒了杯茶端过来,低低的劝道:“随她说去,她家的事,咱们不管,这事,五爷必定不肯的,你想想,五爷不让她和月亭踏入李宅半步,就冲这个,能让她攀魏二爷去?早先顺才说过,无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五爷,顺才说那几个爷加一块,也比不上五爷一半,这话顺才不让我往外说,也不犯着得罪那几位爷不是,顺才还说,好好跟着五爷,他的前程,还有明经往后的前程,都在五爷身上呢,我说给你听,你记着往后千万离二婶子她们远些,五爷不喜欢她娘俩。” 吴大嫂子凝神听着,半晌点了点头:“嗯,顺才是个有本事的,你也比我明白,那成,就这么着,娘知道了,说实话,我也不明白这五爷到底好在哪里,我就是看五爷这气度心胸,你看看,这宅子、家具,那些个衣服料子,得多少银子?就是那富的不得了的人家,有几个能舍得的?就冲这个,五爷也是个了不得的!”明婉笑着点着头:“娘知道就行,等明年咱们搬到新宅子里,是非就少得多了,明经也能安安静静念书了,娘,我跟你说,你听着就行,可千万别往外头说去,顺才走前跟我说过,往后家里的事就让我操心,他就不管了,他到军中好好给五爷挣份脸面,回头也好求着五爷,让明经到太学读书去。”吴大嫂子眼里放着光,盯着女儿问道:“顺才真这么说过?菩萨保佑,那太学都是官家才能进的,咱家明经?” “嗯。”明婉看着母亲,笑着点着头,吴大嫂子脸色泛红,绷着满脸笑容:“你放心,我明白着呢!我就看着你和你弟弟!你们俩好,万事都好!” 李宅二门里,李小幺从车上跳下来,她今天回来的比往常早了不少,一路大步进了半亩园,坐在炕上托着腮叹了几口气,转头吩咐着海棠:“叫那两个嬷嬷进来,那两个嬷嬷姓什么来?”海棠意外的看着李小幺,忙笑着答道:“个子高些的那个姓张,面色黑一点的那个姓卢。” “嗯,叫她们进来。” 海棠忙出去寻了张嬷嬷和卢嬷嬷进来,李小幺放下手,看着两人,慢吞吞的说道:“是这样,后天我要进宫领宴,嗯,皇上说是家宴,替吕大爷和吕二爷接风的,我也得跟着去,你们两个说说,这礼仪上头,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张嬷嬷和卢嬷嬷对视了一眼,张嬷嬷得体的笑着问道:“这吕大爷和吕二爷,是从前吕先生家的?” “嗯,吕先生的嫡亲孙子。”李小幺点头答道,两个嬷嬷同时看了李小幺一眼,又相互看了看,脸上带着满满的为难说道:“五爷,这里头的讲究多得很,一时半会的??????” “明天我在家,先挑要紧的说吧。”李小幺叹了口气吩咐道。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三一章 福豆 更新时间:2012-05-31 两个嬷嬷曲膝答应了,低低的商量了几句,张嬷嬷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五爷,头一样,这进宫衣着上是极讲究的,非奉上谕,不得违例,五爷一定要着女装才行。”李小幺双手托腮,点了点头,两个嬷嬷暗暗舒了口气,肯听话就行,卢嬷嬷恭敬的接着说道:“第二样是走路,五爷走路什么都好,就是懒散随意了些,这在御前是大忌。”李小幺长长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两个嬷嬷心下大定,接着说道:“除了走路,这站、坐、起、福,喝茶吃点心,五爷都得过一遍才成。”李小幺放下两只手,看着两个嬷嬷商量道:“就明天一天,不用太认真,也不用那么细,能混过后天一天就成,你们放心,我进宫,能不动就不动,能不说就不说,能坐着决不站着,能站着决不走动。” “五爷,话不是这么说的,这有没有规矩,就是坐着不动,也能一眼看出来,那坐着跟坐着也差的大着呢,五爷平时行动举止上不差大礼,不过是在心里放份谨慎敬重,小细处再琢磨琢磨就行。”张嬷嬷忙陪笑说道,卢嬷嬷忙跟着劝道:“五爷若能用心,明天一天就够了,宫里的人见多识广,眼睛可尖,五爷今晚明天就辛苦辛苦,免得到时候失了咱们府里的体面。” 李小幺来回看着两人,这两个嬷嬷,还真是尽心。 “好吧!”李小幺没怎么有力气的答道,张嬷嬷和卢嬷嬷面露喜色,李小幺瞄着两人,突然问道:“来前王爷交待过?若我没规矩,就罚你们两个?” “回五爷,来时爷没说罚,只说若五爷规矩学的好,就重赏奴婢两个。”张嬷嬷和卢嬷嬷怔了会神,干脆的垂手应道,李小幺看着两人,想了想,没再多问,叹着气下了炕吩咐道:“先走路吧。” 刚走了两步,李小幺突然停住步子,转身吩咐海棠:“去叫狗子进来见我,有急事让他去办。”海棠忙答应了,出来叫了个小丫头出去叫人,李小幺又叫了紫藤进来吩咐道:“取一百两银票子给我。”紫藤进去取了两张银票子出来,李小幺示意她放到几上,一边继续迈着优雅步,一边问道:“还有多少现银?” “回五爷,还有七千七百多两。” “嗯,”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这银子真跟流水一样,可惜是往外流,不是往里流,这七千里还得支铁木和顺才婚礼的费用,苏子诚说她的俸禄一年一结,下个月该结了吧,要是少了,她肯定要说话的,梁先生捎信说替她寻好几个上好的织工了,等人一到,就得赶紧筹办织坊的事,这织坊,是自己一家办,还是找个合适的伙伴?要不干脆送干股?这样最好,这织坊往后要做李家的撑家族产,不好与人合办,送干股最合适,嗯,织坊得从范大娘子手里拿过来,大哥说得对,对她,自己是期望过高了,有些事,强求不得,也心急不得,慢慢来吧。 李小幺悠悠然的晃着步子,张嬷嬷忙在旁提醒道:“五爷,袖子不能甩,肩膀不能动,五爷可别走神。”李小幺凝神走了两三趟,又坐下学了回喝茶,张狗子就到院门口听吩咐了。李小幺取了银票子到了外院,将银票子递给张狗子吩咐道:“这是一百两,你去寻家大点的金银铺子,让他们给打些金福豆,两钱一个,福豆打实心的,嗯,先去取个样子送过来我看看,可不能打得一幅蠢相,还有,我明天天黑前一定要的,实在不行就多付些工钱。” 张狗子利落的答应着接过银票子,也不多问,奔出去小半个时辰,就掂着只赤金福豆回来,李小幺仔细看了看,这一粒小豌豆极简单却朴拙可爱,李小幺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福豆递还给张狗子吩咐道:“就这个,这家做东西倒用心。”张狗子松了口气,奔出去看着人打那一百两银子的福豆去了,李小幺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往回晃着,这一百两银子,也就能打五十个金福豆,后天一天也许就全没了,这银子啊,流水一样往外流! 第二天李小幺还真是认认真真学了一天,张嬷嬷和卢嬷嬷满意非常,到傍晚时分,两人就表示李小幺可以过关了,李小幺累得腰酸背痛,吩咐抬了热水进来,舒舒服服的好好泡了个澡,天色落黑,张狗子送了那包金福豆进来,扣了工钱,只打了四十八个金福豆,李小幺托了满手,叹着气吩咐紫藤装在只厚些的荷包里,张嬷嬷和卢嬷嬷带着几个丫头,打开所有的衣服箱子,比划着挑了件玉色流彩暗花短夹衣,一条银纹百蝶度花曳地裙,一件银纹灰鼠里斗篷,又挑了支极简单的如意云纹羊脂玉簪配好,张嬷嬷一边拿过来给李小幺看,一边笑着解释道:“五爷身份儿不显,穿太张扬的衣服不好,若太素净了,又容易让人轻看了去,也失了礼,这样的暗纹最好,这裙子上的百蝶是用同色丝线绣的,最吃功夫,乍一看素净,一走动就看出不同了,这簪子虽说简单,却正配五爷,五爷生得干净,笑起来更是干净。”李小幺仔细看了看那条裙子,果然如张嬷嬷所说,裙子上的蝴蝶要在裙子抖动,光景变化间,才能看的清楚,李小幺伸手抚了抚裙子上微微突起的绣花,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起来沐浴洗漱,端坐妆台前梳了头,换上昨天挑好的衣服,将装满赤金福豆的荷包小心的系好,紫藤和张嬷嬷等人围着她转了几圈,系好羊脂玉如意压步、香袋等物,又细细理好宫绦上的流苏,海棠递了个月白边角绣蝴蝶帕子给李小幺,张嬷嬷退后几步又仔细看了一遍,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张嬷嬷和紫藤跟着李小幺出来,在二门里上了车,先到梁王府门口,再一起往宫门口过去。 李小幺扶着紫藤的手在宫门口下了车,吕华和吕丰已经站在宫门前等候着了,见苏子诚的车子过来,忙笑着迎上来,苏子诚瞄着李小幺下了车,才转过身,拱手和吕华见着礼,笑着让出李小幺介绍道:“这就是小五。” 李小幺忙一丝不苟的微微曲了曲膝,笑意盈盈的见了礼,吕丰站在吕华身后,满眼赞叹的看着李小幺,小五穿这衣服真是好看! 吕华长揖到半,直起身子,目光锐利的打量着李小幺,话语却极客气:“幸会幸会,五爷人品清逸,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慕名已久。”李小幺带着满脸的委婉柔顺,得体的微笑着,垂着眼帘又曲了曲膝,作为一名文雅柔顺的弱女子,她可以不跟他寒暄!苏子诚瞄着一脸兴奋的看着大哥的吕丰,挑了挑眉梢,笑意融融的让着吕华,率先往宫门进去。 宫门口执戈而立的武士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李小幺又想了一遍张嬷嬷的教导,屏气凝神,优优雅雅的落到最后,穿过宫门,吕丰面容严肃的转着眼珠四下瞄着,落到和李小幺并肩,低低的说道:“等会儿咱们坐一处!”李小幺无语的白了他一眼,这坐哪里还能由得他和她? 早就垂手等候在宫门内的几个小内侍急忙上前躬身长揖见礼,领头的内侍陪着满脸笑容,恭敬的说道:“王爷,皇上说吕大爷不是外人,今天是家宴,设在重华殿。” “嗯。”苏子诚也不理会众内侍,转身笑让着吕华,李小幺留神着四周,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内侍冲着李小幺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恭敬的说道:“李姑娘,娘娘吩咐先带您到聚绣宫见礼,咱们往这边走。”苏子诚猛的转身盯着小内侍,小内侍轻轻打了个寒噤,垂手微微转身向着苏子诚,苏子诚盯了他片刻,转头看着李小幺交待道:“聚绣宫是皇后居处,别失了礼。”李小幺笑着曲了下膝,苏子诚拧着眉头,看着李小幺跟在小内侍身后逶迤前行,满眼的不放心。 李小幺不急不缓的跟着小内侍,走出了十来丈远,笑着说起了闲话:“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小的叫赵兴,今年十五了。”赵兴恭敬的答道,李小幺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他,放低了声音,小心的问道:“你在聚绣宫当差吗?聚绣宫是娘娘住的地方,肯定好看极了!”赵兴想笑又抿了回去:“小的是聚绣宫粗使太监,娘娘住的地方当然好看。” “是皇宫里最好看的地方?” “那倒不是,宫里最大最好看的是慈恩宫。” “真的?那谁住在慈恩宫啊?真有福气!” “谁敢住慈恩宫?那是先皇后,就是先头皇后早先住的地儿。”赵兴声音渐渐低下去,李小幺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咱说别的,嗯,娘娘今天心情好不好?我头一趟进宫,害怕得很!” “小的哪能知道这个,小的虽在聚绣宫当差,可离娘娘差了不知道多少层呢,不过昨天半夜传了碗汤药,指定是皇上夜里又咳了,皇上夜里一咳,娘娘脾气就不好。”赵兴低声说道,李小幺一边笑应着,一边从荷包里取了粒赤金福豆出来塞到赵兴手心里,低低的说道:“多谢你,等会儿我可得小心着些。” 赵兴瞄着李小幺指尖掂着的那股金光,握在手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满脸喜色,忙点头道了谢,殷勤的让着李小幺,一路往聚绣宫进去。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三六章 机会 更新时间:2012-06-05 李小幺出来,呆站了片刻,四下转头寻了半天,总算找到个路过的婆子,让她去寻张狗子到半亩园见自己。李小幺刚回到半亩园,赵六顺就过来了,张狗子陪张大姐到城外庄子还没回来,李小幺吩咐他先去找人把前院东西几间厢房收拾出来,再去西后跨院把下午刚过去的三个织工请过来,赵六顺一一记下,告退出来,急奔出去传话请人去了,李小幺看着他飞奔出去,站着发了会怔才进屋,自己能用的人极少,孙掌柜和赵五哥在太平府,唉,听梁先生说起来,两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孙掌柜还想让张狗子过去帮忙,可她这里哪还有人用?姜顺才又从了军,程旺,算了,就算他回来了,那把年纪也忙不动了,这会儿手里能用的人也就张狗子和赵六顺,从进了开平府,她把这两人支使的如陀螺般片刻不闲,这会儿再开织坊,要从头开始,过了年她还想再买处宅子让二槐和张大姐搬出去住,既要分,就趁成亲的时候一个一个分出去,省得惹人口舌,这都是事,全靠张狗子和赵六顺两个忙前忙后、忙里忙外,李小幺叹了口气,歪在炕上等赵六顺带人过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赵六顺引着三个织工到了半亩园门口,李小幺得了禀报,忙命人请进来,自己披了斗篷,急忙出来到了外院花厅,三个织工都是四十多岁年纪,一身黑色粗布棉袄裤,戴着半旧毡帽,半躬着身子,缩肩垂手,低着头跟在赵六顺后面进来,进了门就要跪倒磕头,李小幺急忙抬手止住:“六顺快扶住!师傅们不必客气,刚才慢待了三位,三位请坐!”赵六顺笑容满面,热情的按着三个人一一坐下,喜容和流云捧了茶递上来,三个人不安的欠着,见两个裹着绫罗的丫头送茶过来,急忙站起来连连摆着手:“当不起,当不起!”赵六顺看着李小幺的眼色,按着众人坐下,从两个丫头手里递过杯子,一一塞到三人手里,李小幺端坐在上首炕上,笑着说道:“我就是李小幺,你们都是有本事的的手艺人,肯这么不远千里过来帮我,小幺心里感激的很,不知三位师傅如何称呼?” “不敢当不敢当!”三个人紧张的握着杯子,语无伦次的欠身答道:“不敢??????回姑娘??????爷的话,小的姓罗,小的叫罗大江,小的??????罗大江。”罗大江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忙笑着转眼看向坐在罗大江旁边的织工,那织工急忙站起来,哈着腰,紧张的回道:“小的罗二庆,是兄弟,小的和大哥是兄弟。” “你和罗大是嫡亲的兄弟?”李小幺笑着问道,罗二庆不停的点着头,罗大江又欠起身子,也跟着不停的点头,李小幺看向坐在罗二庆身边的织工,那织工沉着的站起来,紧逼着双手,躬着身子答道:“回五爷,小的叫陈远大,和罗大、罗二是姑表兄弟。”李小幺笑着看着陈远大问道:“都坐,先喝口茶。” 赵六顺亲热的按着罗大江坐下,陈远大轻轻拉了拉罗二庆坐回到椅子上,三个人紧张的互相看着喝了两口茶,放下杯子,一齐看向李小幺,李小幺笑容可亲,温声问道:“怎么想起来到开平府来?” “回五爷,”陈远大见罗大和罗二齐齐看向他,忙拱着手站起来答着话,李小幺忙抬手示意着他:“坐回去说话,咱们就说说闲话,别多礼。”陈远大小心翼翼的将半边搭到椅子上,接着答道:“回五爷,没啥想头,就是想挣些银子,罗大哥和二哥家孩子都大了,儿妇要说媳妇,姑娘要出嫁,这聘礼嫁妆,都不是小事,他两家孩子又多,日子一直过得紧巴,见有这个机会,就想出来挣这份大钱,那位先生说,五爷工钱出的极高,一年能给五百两银子,我们兄弟一商量,就来了。” “你也是为了这聘礼嫁妆?”李小幺随意的问道,陈远大苦笑着摇了摇头:“小的家里虽说也穷,好在只有一儿一女,去年里娶的娶、嫁的嫁了,小的老伴今年年头的时候没了,罗大罗二都是好手艺人,可人老实胆小,一听这么远的地儿,怕得很,就寻了小的,小的也算是孤身一人了,正好走得开,跟着一处来,一来大家伙有个照应,二来,也想挣点银子回去。” 李小幺听他说的坦诚,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三人爽快的说道:“我看三位都是老老实实的手艺人,梁先生既请了三位来,这手艺上必定不差的,我也交个底,这织坊,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李小幺顿了顿,看着愕然面面相觑的三人,停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就等几位过来忙这事了,这织坊的事,就着落到三位和我这两个小厮身上,”李小幺指了赵六顺,和颜悦色的接着说道:“旁的事,本钱、织机、蚕丝,只要你们说的出来的,都成,只一样,我要最好的丝绸料子,需要什么,三位发话就是。”李小幺看着怔怔哈哈的三人,停了片刻,等他们反应过来,才接着说道:“五百两一年,这是小钱,除了这个,这家织坊,我给三位每人一成的干股,织坊明年若能挣十万现金银子,三位就一人分一万两,若只挣一万两,三位一人可就只能分一千两了。” 罗大江茫然的转头看向陈远大,罗二庆眨着眼睛,也跟着转头看向陈远大,陈远大愕然半张着嘴,楞哈哈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才楞出句话来:“爷!没这规矩!从来没听听说过这样的??????” “嗯,规矩是人定的,这是咱们家的规矩,是五爷的规矩。”李小幺慢吞吞的答道,陈远大喉结滚动,重重咽了口口水,脸颊泛着红晕,猛的站起来,刚要说话,‘呼’的又坐了回去,直直的看着李小幺:“爷说的都是真的?” “嗯,当然!”李小幺极其肯定的答道,赵六顺不满的瞥了陈远大一眼说道:“我们五爷是谁啊!?还能跟你说玩笑话?”陈远大也顾不上赵六顺的不满,‘呼’的一声又站了起来:“五爷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不会!你要是不放心,咱们就立下字据,这容易。”李小幺笑着答道,陈远大吐了口气,摇了摇头:“五爷说话要是算话,不用立字据,要是不算,立字据也没用,这儿是五爷的地儿,好,我信你!” “取三张五百两的银票子来。”李小幺转头吩咐着流云,流云曲膝退出去,片刻功夫就用帕子包着三张银票子进来,李小幺示意递给赵六顺,示意赵六顺将银票子递给三人,笑着说道:“明年一年的银子,我先给了,这一份干股,可就只好等明年年底咱们盘了帐再结了。” 赵六顺将三张银票子递到罗大江三人面前,罗大江和罗二庆眼睛睁得溜圆,盯着那薄薄的一张银票子,咽了口口水正要伸手,陈远大突然按回两人的手,低声说道:“东家信得过咱们,咱们也得象个样子。”罗大江忙拍着罗二庆的手,低声说道:“远大说得对,东家有东家的样子,咱们也不能掉了份了,让东家笑话。” 陈远大站起来,冲着李小幺拱手长揖到底谢道:“东家,我们兄弟三个服您这气度,这银子我们不拿,回头我们先到帐房支十两银子,当这一年的用度,余下的银子,等明年年底结了帐再说,是好是坏,得等到东家发句话,我们兄弟才有脸面拿这银子。”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梁先生真是用心挑选了的,这三兄弟都是极本份明理的,李小幺心里轻松,脸上的笑容更盛:“那好,就依三位,这银子,不过早晚,这织坊里房子要怎样,织机要如何,买什么样的丝,用什么样的人,都由你们三位做主,有了主意,只管吩咐我这两个小厮做去,帐上的事,我送个帐房过去,帐房只管支银子记帐,余事不管,你们看,这样可行?” “行!”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如今做织坊的宅院还没买,三位先在外院客房住一阵子,饮食用度,就让我这两个小厮照应着,先歇几天再去忙,只一样三位要记好,我这织坊,只织最好的丝绸!” “东家放心!我们这一路上跟着那位先生,吃住都舒服,不用歇,明天就赶紧出去看宅院去,这做织坊的房子,还是有点讲究,还有织机,罗大还想改改,得找手艺好的木匠才成,东家,这做织机的木匠,最好是咱们自己家的,一来修修补补便当,二来,这织坊就靠一把手艺,这手艺得靠顺手的机子,这机子跟手艺一样,可是咱们的东西。”陈远大兴奋的说个不停,李小幺凝神听着,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这话说的极是,这样,出去寻宅院是一样,还一样,你们三位回去细想想,哪一处先哪一处后,哪里要注意哪些事,细细列出来给我,三位放心,只要能织出好丝绸,旁的都不是大事。”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三七章 道 更新时间:2012-06-05 李小幺送走赵六顺和陈远大等人,站在花厅门口出了会儿神,才轻轻松松的往内院进去。 紫藤见李小幺空了,捧了包东西进来禀报道:“五爷,这是东城和家漆器铺下午送过来的,说是五爷在那儿订的东西。”李小幺忙示意紫藤打开包袱,紫藤打开包袱,看到包袱里包着的小人儿,吓了一跳,怪不得包袱裹得这样严谨,原来里面包着两个赤身的小人儿,虽说只有个大形,并没有刻画细处,可还是看得出来是个长腿细腰的美人儿,脸部刻画得极精致漂亮,头发用的是真人发,乌黑发亮的垂到腿弯处,眼眉眼睫嘴唇突出来,栩栩如生,李小幺拿起人偶,惊叹不已,这个年代的手艺人,这份手艺真是令人惊叹。 李小幺动了动手脚,果然如她要求的那样,手臂腿脚都能弯转活动,李小幺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笑着将两个人偶递给紫藤吩咐道:“有两件事,一是给把这两个女圭女圭好好打扮打扮,梳好头,那个小匣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小头钗什么的。”紫藤急忙打开,果然,里面满满的放着十来支各式包金首饰,紫藤将匣子递给李小幺,李小幺探头看了看,接着说道:“再做两套衣服,从里到外,该有的都别少了,好好打扮起来,找个匣子装好,初七日是柔嘉郡主的生日,让张嬷嬷和卢嬷嬷一早送到宁王府上去。” 紫藤接过两个人偶,好奇的扭了扭手脚,爱不释手,李小幺看着笑着说道:“交给那几个小丫头去弄就行,我还有件事交待你。”紫藤忙将两个人偶包好,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发话,李小幺接着说道:“第二件,年后我要开个织坊,这个帐,你帮我管着,这个要仔细,每笔钱出去,做什么用,工多少料多少,都要有详细出处,外头的事我让张狗子管着。”紫藤迟疑了下,低声问道:“大娘子把前院圈出来,不是在筹备织坊的事?” “大娘子的织坊归大娘子去办,咱们办咱们的。”李小幺笑着答道,紫藤看了看李小幺,垂手答应,一句话没再多问。 冬至大过年,今年又正值大礼年,冬至前三天,苏子诚和吕华、吕丰就陪大/法驾至城外祭祖祭天地,李宗梁等人也歇假回到柳树胡同,李小幺给自己放了假,窝在家里忙织坊的事,闲了就和水生、二槐、贵子还有张大姐、铁木他们四处逛着看热闹。 范先生悠悠闲闲的在家里歇着看闲书自娱,严二婶子瞄着机会,陪着满脸笑容,小心的找到范先生院子里,先殷殷勤勤的问了半天好,范先生一边看着书,一边半天‘嗯’一声应答着,只等她说事,严二婶子扯了半天闲话,试探着笑道:“大爷您看,月亭也老大不小了,大娘子和明婉这亲事都定好了,月亭也该定门亲事不是。” “嗯,这话在理,有看中的人家没有?” “看不看中的,咱也不想高攀,差不多的人家就行,我看了这大半年,那魏水生倒还过得去,人品年纪和咱们月亭也配得上,您看呢?”严二婶子满眼期盼的看着范先生,范先生正在翻书的手僵了片刻,长长舒了口气,抬头盯着严二婶子问道:“这事,你和小五说过了?小五的意思呢?” “瞧大爷说的,这说亲的事,跟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哪好说?再说,水生姓魏不是,就是姓李,兄长的事,哪有妹妹出头出面的?没有这个理儿不是?”严二婶子忙笑着解释道,范先生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盯着严二婶子,声音缓慢阴沉的问道:“你平时也这么跟月亭她们说的?” “平时不平时的,这是正理,这普天下走到哪儿不是男人当家理事,哪有妹妹把着哥哥亲事、当着哥哥的家这个理儿?何况还不是一个姓的。”严二婶子不服的嘀咕道,范先生紧紧捏着手里的书,眼睛渐渐眯起,盯着严二婶子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我要是答应了你,这事不成,你只会抱怨我没有尽心,我看,你还是自己去寻魏水生提这门亲的好,这脸不脸的,咱们范家也不要了,你替老二守了这些年,我只有敬着你,月亭的亲事我也不能不管,明天我寻几户好人家,你们母女好好挑挑,挑得中是我的福气,挑不中,往后月亭这亲事,你就自己操心,我也算尽到心了。” 严二婶子满脸红涨,猛的站起来,胸口起伏着喘了几口粗气,重重的‘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就不敢!”说着,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范先生闭了闭眼睛,呼了口闷气,扬声叫着老常头,吩咐他去请大娘子过来,不大会儿,范大娘子带着玉砚进来,范先生挥手屏退玉砚,看着范大娘子问道:“你二婶子看中了魏水生这事,跟你说过没有?” “说过,这事,我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出不得面,就推了。”范大娘子温婉的答道,范先生闭着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和小五说过这事没有?” “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她也是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哪好??????”范先生猛的睁眼盯着范大娘子,盯得范大娘子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范先生冷冷的接道:“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哪好管哥哥们的事,何况魏水生又姓魏!是不是这样?”范大娘子急忙点了点头,范先生看着范大娘子,脸颊抽动了几下,颓然叹了口气:“为父苦口婆心说你,你一句话听不进去,那些无知内宅妇人的话,你怎么就听得这么入耳?” 范大娘子看着父亲,一时不敢答话,范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点着范大娘子骂道:“你那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范大娘子委屈的眼泪一路往下滚,哽咽的说道:“父亲,女儿自小读女书、孝经,哪一条不是这么说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不得自专??????” 范先生的手臂慢慢垂下,看着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范大娘子眼泪哽咽得更加伤心:“父亲自小疼我,长这么大,父亲连句重话也没说过我,从到了这开平府,父亲就??????我不知道小幺好在哪里,我就知道她天天穿成那样到处跑,惹了多少闲话?你常说,女子一言一行关着家族清誉,莫因已之不慎致族中姐妹清誉有损,当年隔村姚家姑娘出了丑事,连累的族里姐妹难嫁,兄弟说不上好亲,父亲不还拿这事教导过我?小幺这又算什么?有这么样个姑女乃女乃,这李家的家声,这李家还有什么家声?”范大娘子抬头看着范先生质问道,范先生无语的看着她,她的质问,他答不得,他忘了,她只读过女书和孝经!范先生缓缓靠到椅背上,看着范大娘子,半晌才迟缓的说道:“我跟你说过,小五/不是寻常女子,你不要把她当女子看,你把她当妖怪看都成,就是不能把她当成和你一样的内宅女子!你说那一套,只约束你这样的凡俗之人!” 范大娘子倔强的拗过头,一声不吭,范先生五味俱全的看着女儿,苦笑不已:“你跟你母亲真像,你也跟你母亲一样好命,好,我不说你,宗梁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男儿,你母亲当年万事以女书、孝经为准,想必你也一样,那也好,只一样,你听着,小五再怎么着,也不会损了李家的清誉,李家山匪出身,也没什么誉不誉的,你也一样,都是落草之人,那些什么书香,早就算不上了,李家兄弟五个的亲事,你放心,小五/不会让任何人插手,你大可放心,至于你往后有子有女,要攀好亲,只怕你还得打着小五的招牌才成,这事也不用我多说,再过个三年两年,你也长了眼睛,到时候就能看到了,你大可放心!”范大娘子呆呆的听着父亲的话,范先生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还有,从明天起,你别过去李家了,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又是孝中,天天到李家去,与你那女书孝经也不相符,再说,也省得让小五连累了你们姐妹的清誉,从明天起,你守着女书的规矩,就在家里做针线吧,哪儿也不要去了。” 范大娘子脸色青灰,抖着嘴唇看着父亲,范先生目光已经平和下来,看着女儿淡淡的说道:“你若认准了你的道,那就谨守到底,去吧。”范大娘子站起来,身子摇了摇,看着父亲还想说话,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呆站了半晌,才一路退着出了院子,玉砚忙上前扶着她走了十几步,范大娘子才喘过口气来,转头看着玉砚,低低的吩咐道:“你去寻大爷,就说我要见他,这会儿就要见他!”玉砚愕然的点着头,扶着范大娘子正要送她回去,范大娘子用力推着她:“快去!”玉砚被范大娘子推得往后连退了几步,稳住身子,也不敢多问,急忙提着裙子往李宅东院奔去。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三八章 劝 更新时间:2012-06-06 范大娘子看着玉砚飞快的跑远了,往自己的院子走了几步,停住步子,想了想,转身往李家花厅过去。 范大娘子站在花厅旁的假山后,往东院方向不停张望,不大会儿,就看到李宗梁跟着玉砚,匆匆往角门奔过去,范大娘子忙闪身出来,红涨着脸低低招呼了一声,李宗梁急忙停住步子,范大娘子转身进了花厅,李宗梁跟在后面也进了花厅,玉砚垂手站在花厅门口守着。 范大娘子在炕上坐了,揪着帕子,垂着头,断断续续将刚才和范先生的话说了,抬头看着微微蹙着眉头的李宗梁,想了想,又将织坊的事也说了,李宗梁微微怔神的看着范大娘子,沉默半响,温和的问道:“你现在是怎么个想头?” “我听你的。”范大娘子揪着手里的帕子,垂着头低低的说道,李宗梁看着她,斟酌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上回回来,我也和小幺聊过,小幺说过我,在我这里,万事都要以你为重,往后咱们成了家,也得把咱们的小家放在头一位,有一文钱,先尽着你和孩子用,有了富余再说别的,男人娶了媳妇,就得对妻儿尽职尽责,不能象从前那样义气为先,小幺不光跟我说过这话,就是二槐,她也说过,你看,她虽说是妹妹,可论明理懂事,我不如她。” 范大娘子张了张嘴,李宗梁和缓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范大娘子低低的说道:“我不说她不好,她到底??????一个姑娘家,我比她大,又是??????姐姐,总得??????” “要说这个,先生说的对,你不能总想着你比她大,总觉得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家,替她操心担忧,总怕她哪一步没走好,你这个做姐姐的有愧于心,别说你,就是我,就是先生,也不及她一半,她哪里错哪里对,咱们根本就看不出来,她做的那些安排??????那些安排你看不到,这也不怪你,那些事有时候事后我能明白,有时候是水生跟我说了我才明白些,有时候水生说了,我还是想不大明白,你看,人跟人不一样,小幺虽是我嫡亲的妹妹,可这见识眼光智计上,我不及她万一,你是个本份的内宅姑娘,她那些事,听都没听说过,就别去多想多操心了,你放心,小幺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能照顾好自己。” 范大娘子慢慢点了点头,李宗梁轻轻舒了口气,接着说道:“先生让你别用那些女书去看小幺,这话也在理儿,你看看小幺,不管是从前在山上,还是现在,她从没把自己当内宅妇人看过,别人也不把她当内宅妇人看,你就把她当贵子、当二槐一样看待,这事就能理顺了。”范大娘子皱着眉头,抬头看着李宗梁低声说道:“她这个样子,往后可怎么嫁人?” “我不是跟你说了么,你别替她担心,她跟你不一样,我也跟她说过这事,她连我都不让管,说实话,咱们就是想管,从哪儿管起去?” “嗯。”范大娘子低低的答应了一声,李宗梁看着她低声说道:“咱们都是平常人,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小幺和先生都是有大才有大志的,你若没什么大心气,只求份平安日子过,不求那些个荣华富贵,往后咱们就过咱们的平常日子,小幺往后怎么荣华、怎么富贵,那是她的,随她去,你说好不好?”范大娘子看着李宗梁,迟疑的说道:“总是一家人??????” “小幺是小幺,咱们是咱们,处了这么一两年,你也能看出来,小幺本事大,脾气也大,性子傲,你要想跟着她一处挣这份荣华富贵,就得明白她的好,打心眼里敬重着她,象张大姐、孙大娘子那样才行,若象现在,她交待了你,你又有自己的主意,这样的事她容不下,你怎么拿主意都行,我听你的。”李宗梁温和的看着范大娘子说道,范大娘子咬着嘴唇,犹疑不决的看着李宗梁嘀咕道:“她到底一个姑娘??????” “我跟你说过,别把她当姑娘家!”李宗梁声音放得重了,拧着眉头说道:“我和先生从不把她当姑娘家看,山上众人敬重她远甚于我,这北平国的二皇子把她当贤士智者敬重,水家二爷在外头都是称她先生,只有你一定要把她当成和月亭一样的姑娘家看!我告诉你,在这个家里,就算你拿定主意和她分开单过,你也得敬着她!当先生一样敬着!”范大娘子吓得打了个寒噤,李宗梁呼了口气,拧着眉头看着范大娘子,放缓了声音接着说道:“还有,那个严二婶子,往后少和她来往,来说是非者,哪个不是是非人?”范大娘子下意识的急忙点着头,李宗梁呼了口闷气,抬手揉了揉脸说道:“算了,你主意大,脾气又拧,往后咱们单过,家里的事你拿主意就是,只一样,咱们,你和我,过咱们的本份日子,人家再怎么荣华富贵,那都是人家的,不能多想,小幺的想头一向与常人不同,她的就是她自己的,不是李家的,更不是你我的,你千万不能生了别的想头,更不能惹她,听到没有?” 范大娘子下意识的点着头,李宗梁抱着头闷了好大一会儿,才抬头看着范大娘子问道:“那间织坊,二婶子、三婶子她们出了多少银子?” “一家一百两,她们也没什么银子,我想着就是个意思,就没让她们多出,这里头,还有个缘故,”范大娘子带着丝不安,紧忙解释道:“小幺??????咱们一肩担了李家和范家两家,这织坊若只落给李家一家,那范家往后没个基业也不合适,咱们既然担了两家,自然也是做两家的基业才好??????” 李宗梁看着范大娘子,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说道:“织坊别开了,把银子还给各家吧。” “那怎么成?我都忙了这么几个月了!小幺指定能挣钱,还能挣大钱呢!”范大娘子急切的叫起来,李宗梁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小幺说能挣钱,那也要小幺肯帮你才行,刚才你也说了,这织坊筹备到现在,哪一样不是小幺在办?这本钱是她出的、修屋子是张狗子张罗的,你现等的织工师傅,也是等小幺送给你吧?旁的且不说,这往后,你知道去哪儿采买生丝?到哪儿招织工?织出的绸子往哪儿卖?这打织机、买生丝的钱从哪儿出?” 范大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宗梁,这些,她从来没想过,开织坊不就是织织布么?范大娘子呆想了想,看着李宗梁,低低的说道:“咱们从山上??????山上不是带了很多金子过来,这钱和人又不是小幺一个人的??????”迎着李宗梁的目光,范大娘子的声音越说越低,李宗梁微微眯了眯眼睛,压了口气,看着范大娘子低声问道:“这话是谁跟你说的?从山上带了很多金子过来这话?” 范大娘子缩了缩肩膀,低声嘀咕道:“都知道,二婶子她们,都知道。” 李宗梁用力揉了几把额头,深吸了口气,看着范大娘子苦笑问道:“怪不得,照这么说,你是不是觉得小幺给你的那些银子,都是我在山上挣下的?再从山上带到这开平府的?顺才和狗子他们也是跟着我这个大爷的?怪不得你总有口不平气,这也不怪你,我说给你听,我们离了范家庄第二天,就到笔架西山落了草,穷得卖了先生给的那头大青走骡才有口粗粮吃,后来是小幺设计抢了人家一箱金子,一小箱,一共五百两,几十个人吃穿用、盖房子、买刀枪兵器,隔年和笔架东山合到一处,笔架东山被官兵抢的一干二净,连件衣服都没留下,银子没多一两,只多了十几张嘴吃饭,又要治伤治病,你也看到了,山上那十来个四肢不全的,都是劫后余生硬救回来的,郑城战乱,商队断绝,我们就没做成过生意,坐吃山空,你们到山上时,五百两金子已经所剩无几,又添了几十张嘴吃饭,小幺愁的睡不着觉,后来下山偷粮,也就勉强能裹住山上众人吃穿,小幺又和吕丰想法子去偷红枣银耳到黑市卖钱,差点丢了命,你说说,这么偷人家点吃食去卖,能挣多少银子?到开平府为了安置众人,这银子早就见了底,我跟你说的这些,山上都有细帐,贵子管着的,回头让他拿给你看。” 李宗梁声音苦涩的停住了话,抬头看着范大娘子:“你跟小幺不亲近我不怪你,小幺也说过,不是你不好,也不是她不好,是你们两人不投缘份罢了,可你若是疑心小幺贪了什么,这话真要流露出去,我就是想护你也护不住,除了范家后宅这些人,笔架山上众人信服的是小幺,不是我,你说狗子他们,你没听狗子说过吗?他是五爷的人,他们都是五爷的人。”范大娘子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宗梁,难道这众人之首领,不是她未来的夫君?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三九章 温暖 更新时间:2012-06-06 李宗梁凝视着她,看了半晌,低声说道:“织坊的事,已经这样了,象你说的,也不是谁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等会儿我和小幺说说,李家退股,你回去和二婶子她们商量商量,想开就自己开吧,银子已经用出去的就算了,剩下的,你清清帐,该还的还给小幺,还有一样,一肩挑两家的话,以后别再说了,李家,咱们挑不起,往后小幺说让谁挑就让谁挑,咱们别管了,范家,有先生呢,这两家咱们哪家也挑不起,往后咱们只过的咱们的日子就是。” 范大娘子抖着嘴唇,半晌才带着丝不服低声说道:“咱们怎么就挑不起?你是大哥,李家还有谁?还??????” “有小幺!李家有李小幺!你听好,小幺心里头要护的人,除了我,就是水生他们三个,这话我和水生聊过多少回,小幺??????不是善人,你若一味当她是个普通姑娘家,你若真挡了她的路,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置你,水生说她杀伐之间,眼睛都不眨,我也劝了你这半天了,你回去细想想,和先生聊一聊,小幺说过,天下对你最好,为你剖心割月复、全心全意只为你好的,只有你的父母,听先生的话,多和先生聊聊。”李宗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看着死咬着嘴唇看着自己的范大娘子,垂着头说道:“我去找小幺,跟她说说,往后咱们守好本份,旁的就别多管了。” 范大娘子紧跟着李宗梁站起来,咬着嘴唇却不敢再多说话,垂着头跟在李宗梁身后出来,李宗梁在花厅门口停住步子,转头看着范大娘子低声说道:“先生让你在家做针线,也是为了你好,听先生的话吧。”范大娘子脸色发白,看着李宗梁,直楞楞的说不出话来。 李宗梁吩咐玉砚扶了范大娘子回去,背着手站在花厅台阶上,看着范大娘子走远了,才垂着头,慢吞吞的往东院回去。 傍晚,天快黑了,魏水生、李小幺几个才兴致勃勃的从城外看完热闹回来,李二槐大呼小叫的连叫着‘气派!过瘾!’等不及婆子倒茶,从暖窠里拎起壶,尝尝温热正好,仰头咕咚咕咚一看灌了下去,贵子抢了另一只茶壶,一手拿杯,不停的倒一杯喝一杯,连话也顾不得喝,铁木手慢没抢到,在正屋团团转了几圈,连声吩咐着婆子:“给我拿瓢水来!快!渴死了!”张大姐一巴掌把铁木拍回椅子上:“都渴了这半天了,这在乎这一会儿,等着!”孙大娘子抿嘴笑看着被张大姐一巴掌拍回去的张铁木,转身出去和婆子一起泡茶晒水去了。 不大会儿,孙大娘子带着婆子提了茶壶茶杯过来,先给李宗梁倒了杯茶,李宗梁笑着将杯子递给了李小幺:“我不渴,让他们先喝。”孙大娘子又给魏水生等人倒了茶,最后自己倒了杯,紧挨着张大姐坐下喝着茶。 几个人解了渴,婆子过来禀报说晚饭备齐了,张大姐忙转头看向李小幺,李小幺转头看着李宗梁问道:“范姐姐呢?怎么没在?” “她回去了,咱们吃饭吧,你们看了这一天的热闹,也饿坏了。”李宗梁笑着站起来,伸手轻带着李小幺的肩膀低声说道:“吃完饭再说话吧。”李小幺看了眼李宗梁,笑盈盈的跟着众人,热热闹闹的涌去隔壁厅里吃饭了。 李二槐和李宗贵多喝了几杯酒,大呼小叫着跳到院子里比划比划去了,魏水生瞄着笑容里沉着阴郁的李宗梁,笑着抱拳站到台阶上,看两人比划去了,李小幺站起来,笑着对张大姐和孙大娘子说道:“大姐和孙姐姐看着人收拾收拾,我陪大哥走走。”张大姐爽快的答应一声,李小幺挽着李宗梁,往后面园子走去。 两人走出十来步远,李宗梁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李小幺的手,低声说道:“别跟她计较,织坊的事她跟我说了,还有月亭想说亲水生的事。”李小幺惊讶的停住了步子,仰头看着李宗梁问道:“月亭看中水生了?” “嗯,严二婶子先找的范大娘子,她推了,说是今天严二婶子又去寻了范先生,想让范先生出面说亲,范先生也回绝了,听那意思,严二婶子要自己找水生提亲。”李宗梁沉声解释道,李小幺表情古怪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半晌,才长长的呼了口气说道:“不理她,让她自己找水生哥提亲就是,水生哥愿意,两情相悦,这是喜事,水生哥不愿意,必会一口回绝,这倒不是大事。” “我说过她了,这事知道了,就该赶紧跟你说,还有织坊的事,我的意思,李家退股,织坊就由范家一家去开好了。” “大哥也真是,范姐姐那织坊是用咱们前院做织房的,范家一家开,这织房却在李家,算了算了,这也是小事,她那织坊不办就算了,若要开下去,我就找范姐姐收几文钱做房租,有那个意思,两家也就能说清楚了。”李小幺浑不在意的挥着手说道,李宗梁拧了拧眉头,低头看着李小幺:“水生说你准备自己开织坊了?” “嗯,梁先生帮我寻了三个织工,都是手艺极好的老织工,开了春,我想买些蚕种,让城外庄子养一季春蚕试试,今天蚕种人工都是我出,出了丝算他们的,亏了算我的,我让张大姐去问过了,张兴旺他们原来在村里子都养过蚕,有好丝才能织出好绸子。”李小幺兴致勃勃的说道,李宗梁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小幺,范娘子也没坏心眼,就是觉得她是姐姐,总得照顾着你。”李小幺嘴角带着丝笑,歪头看着李宗梁,李宗梁重重又叹了口气:“你别跟她计较,这织坊的事,是她不对,见识浅,毕竟是内宅女子,今天先生说了,从今天起,不让她再过来管这边的家事,她在孝中,正该静心在家做做针线才是,我觉得也是,往后,家里的事你多操心,就别支着她了。” 李小幺松开李宗梁,仰头看着他,脸色渐渐凝重,半晌才低声说道:“大哥既然这么说,那就这样吧,我尽了力,你也尽了心了,既然这样,从今天起,凡事就得理清爽才好,往后大哥的俸禄还送到她那里,随她用度,二槐哥的俸禄交给张大姐,水生哥和贵子的,就收到我这里,这是一,往后范宅的用度就由范家操心,这是二,这处宅子,我住一日,用度由我支付一天,这是三,这处宅子就留给她和大哥,过了年我给二槐哥再买处宅子,成了亲就搬出去,以后水生哥和贵子哥成了亲也照此办理。” 李宗梁脸色青白,半晌才重重垂了垂头,李小幺伸手挽着他,温声细气的安慰着他:“大哥别伤心,儿女大了要离家,兄弟姐妹大了,自然也要各自分开,各过各的日子,这兄弟情份又不会因为分家薄了一分半分的,范姐姐要当家作主,这也没错,谁不想在自己家里当家作主、说话算话的?你看,我不也是这样?你别怪她,其实张大姐、孙大娘子也是这样,这中间也有我的错,不该对她托付太多,我总觉得她能明白我的意思,现在想想,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怎么能明白那么多的事?这也太难为她了,毕竟象你妹妹这样的天纵奇才,就这么一个不是!” 李宗梁被李小幺说的笑起来,抬手点着李小幺的额头笑道:“可不就这么一个!你不怪她就好,那我就宽心了。”李小幺笑着靠在李宗梁肩膀上,到了路口,李小幺松开李宗梁,笑着说道:“大哥回去歇着吧,这月光这么好,我一路逛回去!”李宗梁仰头看了看残了一弯的月亮,迟疑了下,点了点头,背着手,看着李小幺轻快的沿着石径转了个弯,看不到了,才转身往前面回去。 李小幺转了个弯,又走了十来步,脚步松垮下来,垂着头,拖着脚慢腾腾的往前晃着,眼看过了年,二槐哥就成亲搬出去,等年底大哥成了亲,自己也最好搬出去才是,算了,眼前这么多难事,哪有功夫想别的,若是织坊顺利,到秋天就能看到些利润了,再买处宅子吧,就当自己的别院,反正不能因为自己,让大哥和范大娘子两个生了龌龊,不想这个,想想高兴的、热闹的事,明天郊祭回来,说是毕驾和下赦礼可看,热闹的很,梁王府搭了看篷,看来也就自己过去看热闹了,看着这个世间的热闹繁华,能让人觉得温暖许多。 隆重推荐 第一百四四章 歪楼 更新时间:2012-06-09 “说来听听。”水岩兴致十足,吕丰更是凑过来作倾听状,李小幺瞄着四周,暖阁正喧闹无比,几乎人人都在挖空心思,别出心裁的夸奖郭三娘子那首绝妙好诗,李小幺慢慢悠悠的低声说道:“就是那首啊,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我觉得还是这首诗写得好,这才叫会写诗呢,句句扣着大雪,通篇却一个雪字不见。” 水岩连人带折扇僵在原地,大瞪着眼睛,想暴笑又不敢,只好急促的连连吸着气,只憋得满脸通红,吕丰可没这样的好涵养,那哈哈的笑声从暖阁的喧嚣里穿透而出,一边笑一边大声夸赞道:“好诗!好诗!妙极!果然,哈哈哈,句句扣雪,却一个雪字不见!果然!妙极!好极!哈哈哈!”众人被他这大笑和夸赞惊得都住了口,一齐转头看着笑得打跌的吕丰,李小幺刚听到吕丰暴出的笑声,就敏捷的往旁边闪了两三步,水岩虽说憋笑憋得难受无比,可腿脚却敏捷无比,比李小幺闪得还快,就留吕丰一个人在那儿捧月复大笑,直笑出了眼泪。 皇上温厚爱怜的看着吕丰,笑着说道:“这孩子是真性情,见了好诗妙句,竟然欢喜成这样。”站在旁边的吕华脸都绿了,再好的诗词文章,在吕丰那里,都是催眠的佳品,这必定另有缘故,吕华也不看一边笑一边团团拱手陪礼的吕丰,只瞄着满脸通红、浑身抖个不停的水岩和若无其事的李小幺看了片刻,才转过头去,咬着牙看也不看吕丰,这帐,回去再算! 苏子诚盯着李小幺看了片刻,见她一脸的若无其事,顾左右就是不看他,知道这事必和她月兑不开干系,梁先生紧挨苏子诚站着,转头看着红着脸,微微张着嘴,不停吸着气的水岩,又瞄了眼拱着手还时时忍不住笑几声的吕丰,也不看李小幺,淡然转过头去,当年在郑城就是这样,李小幺出主意,吕丰跳出来。满屋的人附和着皇上的话,言语含糊的夸了几句吕丰的真性情,又把话题转到了郭三娘子的好诗和这瑞雪上。 吕丰笑够了,几步挤到李小幺和水岩中间,冲李小幺树着大拇指低声夸奖道:“我就说,这诗词什么的,谁也比不上你!这才叫绝妙好诗!妙极了!我觉得白狗身上肿这句最妙!”李小幺白了他一眼,低声回道:“什么叫比不上我?!这不是我写的,我哪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我不过是觉得好,听过就记下来了。” 水岩总算顺过了这口气,指着吕丰点了七八下才顺出句话来:“你就不能忍一忍?你看看你笑的!傻子也知道你这夸奖里别有洞天!皇上居然还夸你真性情!”李小幺大睁着眼睛看住水岩,水岩立时觉出了自己的失言,回手堵在自己嘴上,急忙转头左右乱看,吕丰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捏着水岩的肩膀,笑得浑身抖动,水岩用力推开吕丰的手,不停的拂着被吕丰捏过的衣服,得赶紧把那股子不着调拍打干净,这吕丰太害人了。 水砡关切的盯着水岩三人,和苏子义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苏子义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水砡往后退了半步,转头看向暖阁正中。 众人围着皇上,刚献了几首诗,一个形容俊俏、眼神灵活的青衣使女进了暖阁,走到郭讷芳旁边,曲膝低声禀报了几句,递了张洒金笺过去,郭讷芳满脸笑容,接过笺纸,转身低声和郭敏锐说了几句话,皇上转头看向两人,郭敏锐忙躬了躬身子,笑着禀报道:“皇上,三丫头又胡闹呢。” “噢?什么事?说给朕听听。”皇上笑容温厚非常,郭敏锐笑容里带着丝疼溺和无奈,从郭讷芳手里接过洒金笺,举过头递给皇上,一边笑一边说道:“三丫头写了这两句,说是要请二爷联句,您看看,皇上夸了她几句,她竟真以为自己是诗家了,还敢请二爷联句。” 皇上接过洒金笺看了看,笑着递给旁边的内侍吩咐道:“抄出来,联句最要捷才,也最有意思,三丫头这起句起的好,虽平却大气,正是联诗的起法。”说着,转头看着苏子诚笑着吩咐道:“可不能失了朕的面子,若是联输了,朕就罚你给三丫头磨墨去。”暖阁里响起一片爽朗的笑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也跟着皇上,谨慎的开起苏子诚的玩笑来,苏子诚谦和的陪着笑,拧着眉,一幅苦思状,说话间,内侍早已快手快脚的将郭三娘子的诗句抄在了高悬在暖阁侧前,装裱好的玉版纸上。 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宣纸上的诗句:‘帝城昨夜瑞雪临,落尽琼花天不惜’,确实是极好的起句,李小幺心思转的飞快,转头瞄着幸灾乐祸看着苏子诚热闹的吕丰,带着笑低声说道:“真是好句子,我倒想起两句绝妙的来。”水岩忙抬手用折扇掩着口鼻,凑过来凝神细听,吕丰赶紧凑过来,兴奋的问道:“快说,什么妙句?”李小幺拉了拉吕丰,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吕丰眼睛睁得溜圆,兴奋的点着高挂在上的诗句,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妙极!极妙,我去联!”说着,也不等李小幺说话,跳前两步,高举着手叫道:“皇上,在下有几句绝妙之词,正好联上这两句!” 李小幺早就利落的跳到了一边,水岩见李小幺急步旁闪,立即默契异常的往旁边闪去,面容淡然,眼神却莹亮兴奋的等着再看一场热闹。苏子诚转头看向突然跳出来的吕丰,目光扫过李小幺和水岩,仿佛松了口气,水砡和苏子义咬了几句耳朵,水砡缓缓的摇着折扇,盯着笃笃定站着等着看热闹的水岩和李小幺,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转头看着吕丰,苏子义关切的看了眼苏子诚,背着手,温和的笑看着吕丰,吕华肩膀微塌,无力又无语的看着吕丰。郭敏锐脸上的笑容一丝不变,眼睛里却闪过丝寒意,郭讷芳似有似无的蹙了蹙眉头,烦恼的看着吕丰,三妹妹要和二爷联句,他跳出来算什么事?这事等会儿得和姑母说说。 皇上转头看着从身后跳出来的吕丰,笑着招手叫过他,相较于吕华,他更喜欢所谓‘真性情’的吕丰,吕丰两步跳到皇上面前,文雅的团团拱手揖了揖,看着皇上笑着说道:“皇上恕罪,实在是想到了好句子,一时技痒,实在是忍不住。” “无妨,联句么,就是要个热闹,有什么好句子?赶紧说出来给大家听听?若真是绝妙好句,朕重重的赏你!”三皇子靠在皇上身边,偷偷冲吕丰比划着,表示看好他,吕丰冲他挤了挤眼,清了清喉咙,转过身,昂然伸手虚划过悬挂在上的玉版纸,声音清亮的先将郭三娘子的两句诗念了一遍,顿了顿,看着秉笔内侍高举着饱蘸了墨汁的狼毫笔,准备好边听边写了,才面容严肃的接道:“待到明日天光晴,使扫帚的使扫帚,使锹的使锹!”秉笔内侍久经训练,万事不惊,吕丰话音刚落,已经抄录好在玉版纸上,退了几步,垂手侍立在一边。 暖阁一时静的落针可闻,皇上瞪着纸上吕丰的联句,愕然了半晌,突然‘噗’的笑出了声,这一声笑出来,打破了满屋的静寂,也解救了或忍着笑、或提着心、或哭笑不得、或恼怒异常,却都象被施了定身术的众人,皇上直笑的声音都变了调,连抬手指着吕丰的力气也没有了,左右丞相、六部尚书、几位翰林学士和那些前朝老臣笑得或前仰后合,或弯着腰捂着肚子,或笑的咳个不停,郭敏达等人陪着满脸笑容,郭讷语拼命想忍住笑,只忍得比刚才水岩还苦,干脆往后躲了几步,躲到身材胖大的左丞相身后,放声大笑起来,满屋子只有各种各样或变调或没变调的笑声,却没人能说得出话来。 三皇子笑的倒在父亲怀里,看着淡定的站在屋子正中,面容依旧严肃认真的吕丰,满眼的敬仰之意,母亲给寻的先生里头,就数这个最好!最合他心意!三皇子又转头看着高高悬挂的诗句,突然从父亲怀里跳下来,指着那个‘锹’字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苏子诚忙上前两步,忍着笑半蹲在地上,轻轻扶着三皇子的肩膀,笑言软语的和弟弟解释道:“是铲雪的东西,二哥让人拿一个过来给你看看,好不好?”三皇子看着苏子诚,惊讶中带着浓浓的胆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苏子诚笑着站起来,挥了挥手,北庆急奔出来,不大会儿就取了只木锹过来,恭敬的放到三皇子面前,三皇子好奇的拖起木锹,看来看去研究了一会儿,在暖阁里兴奋的来来回回铲个不停。 隆重推荐 第一百四五章 谁启程 更新时间:2012-06-10 皇上边笑边看着三皇子,渐渐止了笑,招手叫过三皇子,怜爱的抚着他的头,俯到他耳边低而温和的说道:“你看,二哥对你极好是不是?”三皇子忙点了点头,皇上抬起头,指着吕丰笑道:“果然是绝妙好句,难为你想出来,朕有重赏!”说着,转头吩咐立在身边的内侍道:“回去把朕御案上那方端砚赏他,再去库里挑十支散卓笔,十锭上品潘谷墨,再拿十刀极品玉版宣,好让吕二爷多做些这样的好诗!”众人又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凑着趣,皇上转头看着吕华吩咐道:“你性子端方,回去别责备他,说起来他这性子倒更象令祖,令祖就是个性情恢谐,爱说爱笑之人。”吕华急忙躬身答应,吕丰跪倒谢了恩,眉飞色舞的退到后面,拉了拉李小幺低声说道:“东西都给你!” 李小幺只笑却不答话,水岩捅了捅他,冲着郭家几个人努了努嘴,声音极低的说道:“你得罪了人,往后小心些。”吕丰拍了拍水岩,低声谢道:“多谢!” 皇上搂着三皇子,看着郭敏锐,面容轻松温和异常的说道:“今天笑的真是痛快!卿有心了,三丫头这份孝心更是难得,朕心甚慰。”说着,转眼看着内侍吩咐道:“把那柄紫气东来翡翠如意赏给三丫头。”内侍垂手答应了,皇上环顾四周,笑着说道:“今天这场雪赏得痛快!”屋里众人哄笑着奉承着,欢声笑语一片。李小幺凝神看着苏子诚、三皇子和皇上,暗暗叹了口气。 琴也听了,诗也联了,郭敏锐指挥着众仆从,流水般换了几遍汤水点心,这游幸也就差不多了,皇上牵着三皇子,起身往外走去,转出正堂,郭后已经等在堂前,随在皇上后面上了车,众人跪送皇上和郭后的车驾出了大门,站起来,乱哄哄的说笑着,讨论着吕丰的绝妙好句,转头寻着吕丰,想当面再请教请教。 吕丰却早就跟着李小幺和水岩溜到侧门上了车,吕丰挤到李小幺车上,一迭连声的吩咐车夫快走,他要去柳树胡同避避祸事去,刚才出来,吕华恼恨异常的目光让他胆颤心惊,照他的经验,这会儿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躲为上,至少得躲上个三五天才能回去。 李小幺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大哥他们都不在,你住我那儿不方便,要不你去水家住几天去,你大哥就算知道你在水家,也不能打到水家要人去。” “唉,算了,你别管我,我有地方去。”吕丰靠着车厢后板,伸着懒腰说道,李小幺瞄着他,突然想起刚才的疑惑,笑着问道:“正要问你,你不是最爱美人吗?郭家三娘子那样的绝世美人,你怎么也不爱惜些?” “呸!最厌烦这样欺世盗名的什么美人才女!”吕丰气恼的挥着手,李小幺心思微转,紧盯着吕丰问道:“美人才女怎么惹你了?你跑遍天下寻的那些头牌,不都以美人才女著称的?” “这不一样!”吕丰躲闪着李小幺的目光,哼哼着说道,李小幺瞄着他,慢吞吞的问道:“这开平府的头牌叫什么来?好象也擅琴。” “纤秾会什么琴?她小曲儿唱的??????”吕丰猛然吞回后面的话, “郭三娘子欺负过纤秾?” “这哪儿搭得上?纤秾不过一个女伎,想被郭家欺负也高攀不上!这两个天悬地隔!你想哪儿去了?!二槐成亲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吕丰急着想转开话题,李小幺笑眯眯的答道:“就那样吧,你大哥什么时候走?” “择了日子,腊月十九动身。”吕丰暗暗呼了口气,只要不提纤秾,别的说什么都成。 “你跟你大哥一起回去,还是留下来教三皇子功夫?”李小幺仿佛随意的说着闲话,吕丰松了口气,拧着眉头苦恼道:“还没说定,大哥的意思要么他和我一起回去,要么他先留一阵子,让我先回去一趟。” “你们都走了,三皇子谁教?必定要留下一个的,你大哥怎么想的?咱们原先不是说好了么,过了年你大哥回去,你留下来教三皇子?”李小幺疑惑的问道,吕丰烦恼的摊着手:“大哥说??????谁知道他!不管他,他留下不留下随他,反正说什么我也不回去,我一回去??????不能回去!” “啊?那还定了腊月十九?你大哥让你回去,你让他回去,这到时候,到底是你动身,还是你大哥动身?” “反正我肯定不回去!我跟他说过了,说什么我也不回去!他再逼我,我就远走高飞!”吕丰错着牙恨恨的说道,李小幺身体放松着往后靠到靠枕上,突然问道:“给你订的哪家姑娘?” “随家??????什么哪家姑娘!你瞎说什么?”吕丰一下子跳起来,李小幺笑的歪倒在靠枕上,吕丰眨了半天眼睛,指着李小幺,半晌才气恨恨的说道:“我跟你说,我跟你说过,他们谁订谁娶去!我不点头,看谁敢订这亲!”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父亲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回去一趟吧,看看姑娘好不好,若顺眼顺心,定了亲再回来也行,成了亲再回来更好。”李小幺笑着劝道,吕丰脸色发黑,点着李小幺,错了半天牙才恨恨的说道:“说是什么荆国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呸,还真当自己是天仙了?哪,那个!也是号称什么第一的美人才人,你看看,那样子假腥腥的真让人恶心!都是一路货!”吕丰恼恨不已的点着车外,李小幺高挑着眉梢,愕然不已,原来可怜的郭三娘子是因为这个惹了吕二少厌恶的,真是无妄之灾! 李小幺看着吕丰不再多劝,只挥着手说道:“算了算了,这是你的私事,咱们说别的,今天出了这事,你这名声可就出去了,还不知道郭后怎么想呢,保不准你想留下来,她也嫌你不着调,不肯让你教她的宝贝儿子呢,若是这样,就只能你大哥留下,你要么回去,要么在这开平府守着你大哥过日子,嘿,我看你还不如回去呢。”吕丰怔了怔神,皱着眉头转起了眼珠,半晌,看着李小幺商量道:“你看,我去寻小师叔能不能有用?反正得让大哥正月十九动身回家!他在这里,我还有什么日子过?!” “你不是宁跟着大哥,也不愿意寻你小师叔说话的么?” “两害权衡取其轻,再说,我这都是为了帮他才这样的!要不是我帮他解了这围,今天晚上满开平府的人都得知道,郭家三娘子和梁王联诗对句,情投意合!我帮了他,他不投桃报李,好歹也得投李报桃吧?”吕丰说得理直气壮,李小幺‘噗’的笑出了声,冲着吕丰树起大姆指,夸张的夸赞道:“说得对!说得好!你简直是帮了他天大的忙,你去,就这么跟他说,看他敢不投李报桃?!”吕丰‘哼哼’着瞥了李小幺一眼,他也就跟她这么说说,敢跟那个冷脸怪物这么说,除非他又想去洗马了,这寒天冻地的,还是算了。 吕丰在柳树胡同花厅里磨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鼓足勇气去了梁王府,赶紧把大哥送走才是最急切最要紧的事。 春节越来越近,整个开平府年味越来越重,街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连空气中都弥散着浓浓的喜气,北平今年里平了梁国,这是大喜事,皇家也与民同喜,连发了几道赦令,明年要开恩科,五十以上的老人今年都有酒肉钱帛领,今年要连放十天关扑,令各地义仓、粥棚从下头一场雪起就放开施粥送衣,不令今年有冻死饿死之人,各地旌表名额加了一倍,以积善助人闻名之家,也可由地方官府上报予以旌表,种种件件,不一而足,让今年这个春节弥漫着一股子特别的喜气。 李小幺将过年的事交给了张嬷嬷、卢嬷嬷和紫藤等人张罗,张大姐和孙大娘子除了成亲的事,又从李小幺那里接了看着庄子里诸人养蚕的活,几乎隔天一趟的往庄子里奔波,这养蚕是极讲究的事,蚕房要洁净干爽,朝向要好,村子里能现成做蚕房的屋子没几间,这蚕养得好,一年的花费就都有了,自然是谁也不想错过,张大姐原先在村子里就是出名的养蚕好手,自然责无旁贷,一家家帮着看地方,准备盖蚕房,准备养蚕的大竹匾,架子,还要寻上好的蚕种,庄子里又有几个前些日子托人说好了亲的,想赶着年里年外赶紧成亲,有了人手,明年春天就能多养几匾蚕,多缫出几束丝来,这一年的钱都挣回来了,张大姐忙着养蚕的事,又要忙着主持几家成亲的事,只忙的脚不连地,连带指挥的孙大娘子也跟着她脚不连地忙的团团转。 隆重推荐 第一百四六章 暗流 更新时间:2012-06-12 腊月中,丰乐楼掌柜和李小幺细细算了大半天的帐,欢天喜地的回去了,李小幺笑吟吟的拎着帐册子来回摇着,大致算了算,这四个月,虽说酒肆生意还没达到她的标准,可比起之前好歹也多挣了四千多两银,这四千多两中,她能拿七成,差不多三千两,正好能给二槐哥买座宅子,在这开平府,三千两能挑处一不错的五进宅子了。 李小幺跳下榻,拎着帐册出了东厢,轻快的往往正屋过去,南宁侍立在门口,一眼瞄见她过来,忙上前一步禀报了,赶在李小幺到正屋门口前一刻掀起了帘子,李小幺笑盈盈的看着南宁点头致意谢了。 苏子诚放下手里的笔,看着李小幺手里的帐册等着她说话,李小幺拱了拱手,将帐册递到苏子诚面前的宽案上,笑着说道:“丰乐楼过来交帐了,你看看。” “听说生意起色了不少,”苏子诚没有拿帐册,只看着李小幺笑着说道:“听说丰乐楼要评什么花魁?是你的主意?” “嗯,今年春节要放十天关扑,难得的热闹年,总得好好热闹热闹,正好,我刚想好了这花魁的评法,你听听,看看合不合适,”李小幺说着,不等苏子诚答话,自顾坐到离苏子诚最近的椅子上,笑吟吟的说道:“这花魁光有长相可不行,得有才艺,凡在籍的官伎都能来参评,吹拉弹唱舞,随她们自己选,丰乐楼里的坐席分三种,头等是由丰乐楼发帖子请来的,才子名士,有眼光的贵家公子等等,嗯,这一等不宜多,就十张帖子好了,多了不宜,至于到底要请谁,回头我找吕丰商量商量,这一等的,丰乐楼每人每天给一根金头筹,次一等的,是有功名的人,或是国子监的学生,可坐于楼上雅座,每人每天可投一根银头筹,其余的,就都是竹筹了,这竹筹不限数,可得花钱买,一根竹筹一两银子,一根银头筹换十根竹筹,一根金头筹换十根银头筹,你看看这样可合适?”李小幺兴致勃勃的问道,苏子诚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兴奋的李小幺,带着丝无奈说道:“你真要评什么花魁?” “嗯!你替我想想,这么个评法,是不是还算公道?有这十根金筹在,谁要是想花银子买个花魁当当,那就让她买去!我巴不得呢!”李小幺笑得眼睛弯弯,苏子诚看着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金筹,还真当金子用了?” “你这主意好!”李小幺恍然大悟道:“我正想着怎么才能让那些来参选的女伎们既得名又得利,有了!这金筹,就是用金子做,我算算!一百两银子一个好了,十两黄金打一根金筹,这十支金筹咱们出银子!银筹也是十两,十两银子一支!不过这银筹可就得自己买了!竹筹么,一两银子一支!嗯,再找人写些诗啊赋啊词啊什么的,才子佳人么,没诗不行。” 苏子诚闷声不响的看着李小幺,原来是这么个才子佳人! “你看看,这么个评法,合不合适?”李小幺笑盈盈的追问道,苏子诚点了点头:“丰乐楼的事随你,拘着吕丰别胡闹过了就行,别让吕家不放心。” “嗯,我知道。”李小幺干脆的答应了一声,苏子诚拿过帐册随手翻了下:“听说你在寻地方开织坊?” “嗯,已经寻好一处地方了,在北城仙人桥附近,十亩不到,现在用不了这么大地方,不过实在便宜,我让张狗子都买下了,有十来间旧房子能先用着,开了春再盖几间,暂时就够了。”李小幺详细的答道,苏子诚听的仿佛出了神,用手轻轻拍着帐册说道:“你的花红从帐上直接支去就是,我跟长近说了,从你进府做事起,一个月可以支一千两银子,照规矩,最多可预支半年,你要是缺银子??????” “这就差不多了!”李小幺飞扬着眉梢笑着打断了苏子诚的话:“织坊刚开,这几个月里头不过是试织下,我跟三位师傅说了,要么不出绸子,要出,就必定要是上上之作,差一点我也不要,往后要用银子,我再想别的法子。” “你想什么法子?”苏子诚警惕的问道,李小幺歪头看着他,笑着说道:“法子多着呢,找人入个股什么的??????” “要是缺银子就跟我说!我借给你!那么点生意还什么入股不入股的,不要想那些花花门道。”苏子诚皱着眉头说道,李小幺笑的弯着眼睛连连点着头:“好,往后缺银子我找你借就是。”苏子诚下意识的松了口气,站起来,背着手走了两趟,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太平府昨天传了信来,冬至那天,吴国朝廷颁了大赦令。” 李小幺怔了下:“吴国三年一大礼,下一大礼年该是明年,怎么今年大赦了?都照着大礼年规矩来的?” “那倒没有。”苏子诚拧着眉头答道:“只下了大赦令,照理说,这个大赦不是常例,常例外的大赦也常有,但必有缘由,或乞福,或庆贺,这大赦令,”苏子诚说着,从案上取了卷纸递给李小幺:“你看看。”李小幺接过仔细看了,抬头看着苏子诚,突兀的问道:“你见过吴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谨慎精明,出手狠辣,绝不是徒有其表。”苏子诚皱了皱眉头,谨重的说道,李小幺轻轻折起纸张,看着苏子诚接着问道:“大皇子呢?现在何处?” “冬至前一天赶回了太平府!”苏子诚猛然顿住步子,转头看着李小幺,眼睛里闪着亮光,笑着说道:“必定是吴皇病重!这大赦令应是吴贵妃所发,吴贵妃所生皇六子不过十六七岁,吴皇能多撑几年才最好!对她们母子才最有利!”李小幺点头赞同道:“大皇子必是得了信儿,这才扔下兵马赶回太平府,他怕关键时候若是他不在,万一被人掉了包就大事不妙。”苏子诚带着丝笑,凝神想了想,扬声叫南宁进来吩咐道:“告诉长远,让他传书给太平府,紧盯吴宫和大皇子,还有,仔细留意吴国除夕守岁、元旦朝贺等等大礼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没有,越快越好!”南宁答应一声,转身奔出去寻长远传话去了。 李小幺看着转身过来的苏子诚,低声说道:“让人护着些大皇子,太平府??????是吴贵妃的掌下之地,大皇子和吴贵妃母子,若只有一家,不管谁承了位,往后都比如今的吴皇强,最好是两家势均力敌,大皇子不能有闪失。”苏子诚背着手,眉头紧拧着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极是。”说完,叫了北庆进来又吩咐了下去,走到正屋门口,看着北庆急步出了垂花门,才转过身,看着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吴贵妃极有手段,吴国宫廷让她这些年经营的水泄不通,就连朝里,唯她之命是从的大臣也不在少数,咱们能得到的信儿太少了!” “嗯。”李小幺低声应道,凝神盘算着说道:“大皇子不宜在太平府耽搁,赶紧回去军中才好,吴皇的身子也不知道到底如何,毕竟是上了年纪了??????”苏子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站在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呆呆的出神。 “能两虎相争最好,若此事不可行,必要二择其一,最好的还是吴贵妃母子,吴贵妃的性子强横,这样性子的人尝过了权力的味道,再要她放手可是极难的事,若是不肯放手,往后这母子之争总还算有个可为之处,大皇子极能隐忍,这样的性子最能成大事,小视不得。”李小幺走到苏子诚身边,低声说道,苏子诚缓缓点了点头,遗憾的叹了口气:“北平苦寒之地,国力有限,不然??????大好时机!” 李小幺沉默下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帝王霸业,又得枯干多少白骨?李小幺转头看了眼苏子诚,当年屠宁安城时,他才不过十四五岁,听说他骑在马上,冷眼看着宁安城化为一片灰烬!李小幺的心收缩了下,他们和她不一样,她不能用她那一世的道德去看待这一世。 “听南宁说李二槐和张铁木三月里成亲?”苏子诚轻松的转了话题,李小幺微微甩了下头,把那些没用的念头甩开,笑着答道:“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还有姜顺才,一共三桩喜事,城外庄子里也是喜事连连,今年年里年外,有五个娶上媳妇成了家,都是托王爷的福,前儿张大姐从庄子里回来,还让我代大家伙谢谢你呢。”苏子诚笑起来:“托你的福才是,你大哥和范家姑娘呢?日子定了没有?” “还没有,范姐姐要明年腊月里才除服,再快也要后年了。”李小幺笑语盈盈的答道,苏子诚低头看着李小幺,感慨的笑着说道:“有你这个妹妹,是他们的福气。” “嗯,我觉得也是!”李小幺不客气的点头赞同道,苏子诚大笑出声。 隆重推荐 第一百四七章 除夕 更新时间:2012-06-13 二十四交年那天,李小幺在二门里下了车,只见二门里挤挤挨挨站满了人,一边是僧,一边是道,李小幺怔了片刻,转头看到粗使的杨婆子,忙招手叫过来问道:“这是干什么?这都是谁找来的?”杨婆子忙得额角渗汗,笑着解释道:“是张嬷嬷,早十天头里就到去定下了,唉哟,五爷不知道,亏咱们去得早,那去晚的可就寻不到人了,这要是赶着交年没人看经,这年还怎么过?五爷您忙,我得赶紧带他们过去,误了时辰可不得了,如今可不比从前,张嬷嬷规矩可严,那是一点也误不得!”杨婆子絮絮叨叨答了话,忙着引着僧人和道士们往前院过去。 李小幺站在二门里,看着左边一队僧,右边一队道,笑了半晌,才慢悠悠的往她的半亩园晃回去,她一时被这僧道混杂一处的和谐场面惊着了,竟然忘了这是这里的风俗,二十四交年是大事,要请僧道到家里念一夜经,也不知道是为了求个来年平安吉祥,还是为了送灶神们上天言好事去,反正不管哪一样,都是为了求份好日子过。李小幺转头看着各处挂着的大红灯笼,那红红暖暖的灯光在微风中快乐的晃动,,泛着一波波的温暖和喜气,李小幺顿住步子,这是她的家,要过年了,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忙着备年,李小幺深吸了口带着香烛味儿的冷冽空气,裹了裹斗篷,站了片刻,转身往前院过去,要过年了,她也看看热闹去。 李小幺看完热闹回到半亩园,紫藤正站在半亩园门口张望不停,见李小幺远远过来,急忙迎上去,将手里捧着的手炉递给李小幺,笑着说道:“五爷今天回来的晚。” “回来的倒不晚,我去前院看那些僧道念经去了。”李小幺接过手炉,笑着答道,紫藤笑起来:“我就说,五爷往常若有事,都打发人回来说一声的,怎么今天这么晚了没回来,也没人来说。” “嗯,看了一会儿念经,又去厨房转了圈,厨房好多人在忙,卢嬷嬷也在,这过个年怎么忙成这样?” “瞧五爷说的,过年不忙,那还什么时候忙?交了年就开始炸油货、蒸馒头,做细果点心,今晚上还要熬赤豆粥,明天一早要祀食神,可马虎不得,对了,正要请五爷的示下,咱们除了每个月施五两银子的棉衣棉被,还要不要施银?” “施银?” “嗯,五爷是头一回在咱们开平府过年,不知道咱们开平府的规矩,交了年起,开平府的富贵人家就把大银锞子凿成半两、一两的碎银块,择着那些贫寒之家,半夜从门缝、窗缝塞进去济人,散财积福。”紫藤仔细的解释道,李小幺怔了怔,这规矩她还真是头一回听说,真是有意思,那贫家一早开门看到那些半两、一两银子,不知道怎么惊喜,这个年也能欢天喜地的过了。 “梁王府每年施多少银子?其它各家呢?” “听张嬷嬷说,梁王府前年和去年都是一千两银子,都是一两一块的,别家就不知道了,这散银子讲究个不声张,各家都是遣心月复家人去的,散肯定是家家都散,可散了多少,就没人知道了。” 李小幺听的有些感慨,转头看着紫藤吩咐道:“这上头咱们不省,拿五百两银给张嬷嬷,她既知道梁王府散的银子数,往年必定也经过手的,跟她说一声,留心别和梁王府送重了人家就成。”紫藤抿嘴笑起来:“五爷放心,这里头可有不少讲究,必定不会送重的。”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弯着眼睛笑起来,紫藤说的是,自己可不能低估了这些人去。 两人进了屋,淡月急忙上前侍候着李小幺去了斗篷,月兑了鞋坐到炕上,红桔奉了杯热热的红枣茶上来,李小幺接过喝了,舒服的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紫藤吩咐道:“跟张嬷嬷说,大家这半年辛苦了,年底赏钱让她照双倍准备,让大家也都高兴高兴。”紫藤忙笑着答应,答应完又曲了曲膝谢道:“我先谢五爷赏。”正带着两个小丫头摆饭的海棠也笑嘻嘻曲膝谢道:“还有我!”淡月和屋里几个小丫头也跟着凑趣谢着赏,李小幺笑不可支,挥着手说道:“一听有银子就这样了?这半亩园里头当差的,回头让紫藤一人再加个绣金荷包!” 满屋子丫头又热闹起来,紫藤轰了几个出去,和海棠一处侍候着李小幺吃了饭,才又取了份叠成厚厚的红纸过来递给李小幺,笑着说道:“这是今天一早庄子里送过来的,说是给几位爷的年礼,张大娘子看着收下的,让我转给五爷,她和孙大娘子跟着车子去了庄子,说是要准备祭祖的事,明天下午再回来。” 李小幺接过红纸翻了翻,都是些盐鸡干鱼干豆角之类,听着紫藤说祭祖的事,忙抬头吩咐道:“明天跟张嬷嬷说一声,咱们家祭祖得分两处,李家一处,魏家一处,两处要一模一样,还有,送一份到范家去。”紫藤答应了,李小幺交待完了,困倦的打着呵欠沐浴洗漱睡觉去了。 隔天范先生和二槐等人先回到了柳树胡同,李宗梁和魏水生两个留在营里看着,年二十九才好回来,张狗子忙献宝般拉着姜顺才去看他的新宅子,程旺也兴致勃勃的跟在后头凑热闹,明婉和吴大嫂子正在新宅子里看着配各处的帷幔帘子,新家的男女主人总算凑到一处,将各处细细看了一遍。 从范先生他们回来,李小幺就只去梁王府半天,她给自己放假了。 难得的热闹和忙碌中,日子过得最快,转眼间,就是年三十,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张嬷嬷就起来各处查看洒扫庭除的成果了,去尘秽、净庭户可不是小事,阳光洒满柳树胡同,张嬷嬷请李宗梁换了各处门神,挂上钟馗相,钉好桃符,再帖好春牌,李小幺跟后头看着热闹,这里头没有玩闹,规矩极重,李宗梁神情严肃,每帖一处都要重新净手,是的,这些,其实都是祭祀。 忙到正午,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这新年的气氛十足,卢嬷嬷指挥着众人开始往各处摆放迎神香花香烛,入了夜就得点起来,预先摆放好,到时候才不至于忙乱,厨房里却是忙成一团,准备团圆宴,准备守岁的各样点心,这点心也是有规矩的,要哪几样不要哪几样可错不得,还要包饺子,天交子时时,人人嘴里都得咬上饺子,李小幺晃了一圈,又晃回半亩园换了身衣服,出来转到前院,李二槐不见人影,张大姐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李小幺挑着眉梢自己笑了片刻,听到百草堂热闹非凡,一路逛进去,只见贵子聚了张狗子等几个,正在投骰子取乐,李小幺站在后头,伸长脖子看了半晌,又晃出来,站在门口想了想,往东院寻大哥去了,东院却是空无一人,李小幺歪着头想了想,猜着他大约是去准备祭祖的事了,再到藕园,果然魏水生也不在,李小幺一个人在藕园门口呆站了半晌,范先生必定也在准备着祭祖的事,好象今天下午就她一个闲人。 李小幺在园子里晃了一圈,干脆回到半亩园,看着小丫头们折百事吉袋儿,看了片刻,无聊的打了个呵欠,干脆歪在炕上睡了一觉。 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各处灯笼就明晃晃的挂起来,照得满院子没有阴暗处,就是屋子里,桌下床下,也都放了极小的蜡烛,所谓照虚空,年三十这天晚上,哪里也不能暗着,就是暗了一星半点,也得损了明年的财运,紫藤比别人都紧张几分,带着淡月和青橙,将半亩园前前后后,上上下下连看了两三遍,确定每一处都照上了,才松了口气,她家五爷正要开织坊挣大钱,万万不能暗了一星半点,万一虚空一点坏了五爷的生意,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前厅摆了两桌,李宗梁等人一桌,姜顺才、程旺等人一桌,家里的女眷说起来只有张大姐和孙大娘子两个,也不犯着讲究那些另开一桌,干脆也和李宗梁他们坐到了一桌,外面街市中传来或闷或脆的炮竹声,李家的炮竹也跟着热烈的响起,李小幺捂着耳朵跳到正厅门口看那劈啪作响、闪着光的炮竹,鞭炮声停,这除夕团圆宴就正式开始了,李宗梁先祝了酒,其余人跟着祝了酒,一轮酒祝下来,众人兴致上来,划拳猜枚,越喝越热闹,李小幺和张大姐、孙大娘子退到后面炕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慢慢说着闲话,虽说都是无父无母的人,可这岁,还是要好好守一守的。 李小幺喝着茶,闪眼间,见魏水生出了前厅,背着手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李小幺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张大姐低声说道:“我出去看看。”张大姐扫了眼院子里的魏水生,明了的点了点头,将李小幺的斗篷递过去,李小幺接过斗篷披了,转身出了屋子。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五二章 门道 更新时间:2012-06-18 那只竹签奔着长颈瓶飞过去,李小幺紧张的握着拳头,紧紧盯着竹签,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中中中中??????”苏子诚哭笑不得的看着紧张万分的李小幺,竹签撞到瓶口处,弹跳了下,掉到了地上,李小幺一声哀叹,连连跺着脚,将手里的竹签塞到苏子诚手里,低头又从荷包里取了十个大钱出来,不舍的递给南宁,错着牙恨恨的说道:“再买十根!” “这些不投了?”苏子诚举着李小幺塞给他的竹签问道, “我就要那块玉!这回你来投,一定要十投十中!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李小幺从南宁手里接过根竹签,硬塞到苏子诚手里,拉着他站在投壶的位置,郑重的吩咐道:“一定要投中,十投十中!” 苏子诚握着满把竹签,浑身不自在的站在刚才李小幺的位置,转头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算了,你要是喜欢这样的三彩翡翠,我送几块给你,这个??????算了??????你看??????” “就那块好,别说话,那瓶颈又细又长,难投的很,千万不能轻心,别说话了,凝神投,一定要十投十中!”李小幺打断了苏子诚的话,推着他站正,往后退了半步,郑重的又交待了一遍,苏子诚不自在的挪了挪步子,看了眼手里的竹签,又转头看向李小幺,没等他说话,李小幺用手势示意他凝神投壶,苏子诚又挪了挪,只好取了根竹签出来,也不比划,仿佛随手冲着那只长颈瓶投过去,竹签直飞进瓶中,往上跳了下,就稳稳的立在了瓶中,李小幺惊叹中夹着欢呼,兴奋不已,苏子诚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又抽出根竹签,轻巧的投进了瓶中,这竹签在苏子诚手里仿佛长了眼睛般,一连投了七八根,都稳稳的立在瓶中,看着苏子诚手中仅余的两根竹签,李小幺紧张起来,双手合什嘀嘀咕咕念叨起来,南宁探头看着瓶中的竹签,笑着禀报道:“爷,这摊主心思不正,这瓶口小,最多也就再能容一根竹签,这十根竹签别说投,就是放也放不进去。” 摊主听了南宁的话,脸色变了变,急忙躬身陪礼道:“爷恕罪,是小的粗心,没想到这个,小的设摊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象爷这样连投进去八支竹签的,小的这就取出一根,是小的糊涂了。”摊主陪着礼,正要去取竹签,苏子诚笑着制止道:“不必,这关扑说好了规矩,那就要愿赌服输。”摊主松了口气,陪着笑退到一边,安心看着苏子诚投这最后两根竹签,李小幺瞄着苏子诚,也跟着松了口气,定定心心的等着看苏子诚如何投进那最后一根竹签。 苏子诚又投了一根竹签进去,瓶口就被竹签塞的满满的再无缝隙,苏子诚捏着最后一根竹签,稍稍挪了挪步子,调了两口气息,将最后一根竹签投了出去,这根竹签带着轻微的尖啸声,直直扎入瓶口那一把竹签中,一阵低微而清脆的竹子断裂声从瓶中传来,李小幺吸了口气,拉着苏子诚惊叹道:“你真厉害!”说着,掂着脚尖轻快的上前一步,伸手掂起了那块三彩玉石,笑容灿烂的冲着摊主摇了摇:“愿赌服输!是我的了!”摊主面色青白,额角渗着汗,畏惧的偷看了眼苏子诚,点头哈腰的不知道说着什么,苏子诚转头看着握着玉石,笑容灿烂的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一块连玉都算不上的石头,就能让她高兴成这样?这丫头总有让人意想不到之处。 李小幺握着玉石,拉着苏子诚往下一个摊位逛去,东平落后半步,取了块二两来重的小金锞子出来,笑着递到摊主手里:“拿着吧,我们爷高兴,这是赏你的。”摊主眼睛圆瞪,看着手里的金锞子,掂了掂,一下子笑得满脸只见皱纹不见眼睛,那块三彩玉,不过值个十来两银子,这一回倒是自己赚了,摊主紧握着金锞子,冲着苏子诚和李小幺的背影扑倒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将金锞子放到嘴里轻轻咬了下,小心翼翼的放到刚才放那块三彩玉石地方,又招呼起他的关扑生意来。 李小幺和苏子诚一路逛到底,却没再扑别的东西,两人出了关扑棚子,李小幺又拖着他去看了一回杂剧,戏台上不知道用哪里的方言,正在演着出暧昧的表兄表妹戏,苏子诚看的皱起了眉头,李小幺只喜欢热闹的鬼神戏,蹙着眉头看了几眼,就拉着苏子诚出了杂剧园子,拖着他准备去红楼听琵琶。苏子诚顿住步子,伸手拉住李小幺,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要是想听琵琶,明天我让人送几个能弹琵琶的宫人给你,这种地方,还是少去。”李小幺不以为然的斜了苏子诚一眼,答应的却极利落:“好,那咱们去那边看杂耍!” 天色近晚,瓦子里正是热闹时候,苏子诚跟着她,在人流中一路往东北角那处不时传出哄然叫好声的地方挤过去。 到了近前,人就更多了,苏子诚挪了挪,护在李小幺身后,东平、南宁几个不动声色的隔开众人,紧张的护卫在两人四周,李小幺对打打斗斗,顶盘子走绳没什么兴趣,却极喜欢幻术,着迷的看着那个穿着污秽道袍的高瘦老头用一颗桃核转眼种出桃树,再开花结果,连看了两三遍,从荷包里取了半两碎银子,弯腰放进老道士那只破木碗里,才拉着苏子诚往外退出去。 退到人流稀少处,李小幺长长的吐了口气,困惑的说道:“这长桃子的幻术,还有那个,一个铁球在身上钻进钻去的幻术,我在太平府也看到过,那些玩幻术都会变这个,可见不是什么高深的幻术,可我前前后后足足看了十七八遍了,这中间的关窍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用的什么障眼法?真是神奇!”苏子诚失笑出声,转头冲着幻术处抬了抬下巴说道:“把那个老道士捉回来审一审不就知道了!” 李小幺急忙认真的点着头:“说到我心里去了,你去捉我来审!” “我看还是你去捉我来审最好!”苏子诚看着李小幺,也跟着表情认真的商量道,李小幺笑的眼睛弯成一弯,这位总是板着脸、严肃认真的爷,也会说笑话了。 “那咱们先去吃蟹面,吃饱了才好干活啊。”李小幺说着,牵着苏子诚,一路往南桥另一头过去,东平咽了口口水,想上前提醒李小幺,又犹豫着看向南宁,南宁忙上前两步,东平示意着苏子诚低低的说道:“爷??????爱干净。”南宁立时明白了东平的意思,也跟着踌躇起来,半晌,冲着前面边走边说笑的两人努了努嘴,低声说道:“那位心细的很??????”东平似有似无的舒了口气,紧走几步,若无其事的跟在后面,隐在最后的西安突然几步上前,冲着东平使了个眼色,东平面色微凛,手抬到腰间做了个手势,南宁等人立时警惕的散成两外,分成里外两圈将苏子诚和李小幺围在中间。 过了桥,又过了三四家夜市铺子,李小幺引着苏子诚到了一家门脸看起来极干净明亮的铺子前,铺子里面放着七八张桌子,散坐着十来个人,正吃着面,铺子门口支着锅灶案板,一个四十岁左右,围着雪白大围裙的矮胖男子正动作利落优美的擀面,切面,再将面抖落到滚开的锅里,旁边一个同样围着白围裙、胖而喜相的中年妇人同样利落的炒着蟹,葱姜等各式作料阵雨般落进锅里,小小的铁锅上下翻飞不停。 李小幺着迷的看着这夫妻两人做面,苏子诚却悄悄退后两步,听着闪在屋角阴影中的西安低声禀报着:“??????一共四个,出了关扑棚子发现的,身上没有东西,是盯梢的,请爷示下。”苏子诚眼睛看着李小幺,脸上半丝表情也没有的吩咐道:“杀了。”西安低低的答应一声,沿着阴影退了下去,李小幺仿佛感觉到什么,突然转过头,看着正向自己过来的苏子诚,又转头看了眼四周问道:“没什么事吧?” “没事,你说的蟹面,就是这个?”苏子诚的目光从支在门口的锅灶上移到屋里那十几个痛快淋漓、响亮的吃着面的食客身上,李小幺扫了东平和南宁一眼,笑着答道:“就是这家蟹面味道最好,我倒忘了,你那么爱干净的人,这种街头小食,肯定无福消受,算了,咱们还是去凌云楼吃蟹面吧,凌云楼除了蟹面,泡姜的味道也是最正,说是凌云楼东家的家传做法,白掌柜想偷师,试了不知道多少回,总不是那个味儿。”苏子诚舒了口气,急忙点头答应,真让他在这样的小店里吃东西,岂不简直跟度劫一样! 东平跟南宁几乎同时松了口气,东平示意了南宁,南宁会意,带了两个小厮,抄小路直奔往凌云楼准备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五三章 银河 更新时间:2012-06-20 两人到凌云楼吃了饭,李小幺推开窗户,看了眼外面繁星般的花灯,转头看着苏子诚问道:“出来大半天了,你府里有事没有?要不要这就回去?还看灯吗?”。苏子诚起身站到李小幺身后,越过她的头顶看了眼明亮热闹的街巷,‘嗯’了一声答道:“你想去哪一处看灯?”李小幺歪头想了想说道:“咱们这大半天也热闹够了,要不,咱们到南城墙上看灯去?居高临下看灯,肯定别有一番味道,城墙上头又安静,低头看灯,抬头观星,多好!” “嗯,那咱们就去南城墙。”苏子诚一边说一边转头吩咐东平道:“寻个手炉给五爷。”东平躬身答应,出去片刻功夫,就捧了只崭新的红铜小手炉进来,李小幺穿了斗篷,转过身,见苏子诚看着自己,并没接南宁手里捧着的斗篷,李小幺心念微动,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笑意盈盈的伸手从南宁手里接过斗篷,抖开来,苏子诚稍稍低了低身子,由着李小幺系上斗篷带子,李小幺系好斗篷,退后半步看了看,从东平手里接过手炉,和苏子诚一前一后下了楼,上车往南城过去。 北庆带着两个小厮先到了南城墙下,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两个灯笼提着,引着两人沿着窄窄的石梯上到城墙上,城墙垛口处,风虽不大却极寒,李小幺缩了缩身子,紧走两步跳过垛口,寻了处背风且视野好的地方站住,苏子诚跟到李小幺身后站住,拉起她斗篷后的风帽,仔细的替她戴上,挨着李小幺站在她背后,李小幺感觉着背后的温暖,立着不想再动,心里升起股暖融融懒洋洋来,眯着眼睛看着城墙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不愿动也不想说话,两人沉默的立在墙壁背风阴影处,东平和南宁等众小厮悄悄往后退了退,隐在黑暗中警惕的侍候着,只有几盏红灯笼似有似无的随风晃动。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李小幺低低的叹了口气,苏子诚低头看着她问道:“怎么叹起气来?”李小幺沉默片刻才低声答道:“叹气是因为这美景,这落了满城的银河星辰,原来看灯是要这么看,要这么看才最好。”李小幺越说声音越低,就这么站着,靠着背后这份温暖,看到哪里不是美景呢?!这样的温暖如同这满城的星辰,过了,就没有了。 苏子诚试探着抬手握着李小幺两只胳膊,声音温和的说道:“你要是喜欢,咱们明天再来看。”李小幺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没有答话,明天,明天就是明天了,明天她要去庄子,要去找梁先生拜年,他要去宁王府,要和宁王赴水家的宴席,哪有明天?苏子诚仿佛从李小幺的沉默中感觉出什么,握着李小幺双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低声问道:“又想心思了?你心思太重,别想那么多。”苏子诚的话停顿了片刻,仿佛很随意的接着说道:“有我,你安心。” 李小幺轻轻动了动,仿佛站的累了,挪了挪步子,抬手指了指前边,带着笑说道:“咱们往前走走,这里景色这么好,不多看看就可惜了。”苏子诚随着李小幺转过身,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却从李小幺背后圈过,握着她的胳膊,随着她的步子往前走了一会儿,李小幺在城楼那串灯笼下停住步子,低头瞄着握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那只手白皙而有力,手指细长,指甲剪得极短,大姆指上戴着只碧透水亮的板指??????天晚了,该回去了??????还是热闹的地方好,真不该来这里?????? “回去吧,这里太冷。”李小幺下意识的舌忝了下嘴唇,仿佛很随意的说道,苏子诚往李小幺身边靠近些,撑开斗篷裹住她,低声说道:“还早,再看一会儿,我替你暖着。”李小幺想动,却又挪不开步子。 “出了正月,我接你??????” “回去吧!”李小幺急切的打断苏子诚的话,往前挣了两步,转过身,一只手捧着手炉,另一只手下意识的不停的往里拉着斗篷,苏子诚愕然不解的呆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垂下头,往后退了半步,两只手紧握着手炉,深吸了口气,平稳了自己的心绪,低声说道:“回去吧,这里景色太好,景色太好的地方跟酒一样,看多了会让人醉,让人失态,回去吧。”李小幺说着,转身就要往那处石楼处去,苏子诚上前拉住李小幺,李小幺低头看着那枚水汪汪的翠玉板指,低而清晰的说道:“我不做妾。”苏子诚手指一下子绷紧起来,握的李小幺痛的皱起了眉头。 “你跟了我,做什么也没人敢轻视你,这北平,这天下人??????” “不为这个,”李小幺烦恼的打断了苏子诚的话,一边挣月兑着苏子诚的手,一边扭过头看着他,无奈的解释道:“不是这个,是我自己??????这天下人如何,谁管得了?我跟你说过,你就当我是个异数,是个怪物,我的??????心吧,和你的心一样,哎,你先松开我!”苏子诚仿佛突然间心情大好,手下的力道散了,手却没有松开,只笑着说道:“我就是当你是个异数,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也没人敢委屈你,我跟大哥说过这事,你进了府,先不明说身份,还跟现在一样,紧挨着外书房有处院子,我已经让人收拾去了,你就住在那里,那院子和外书房只隔着一道角门??????” 李小幺用力拍开苏子诚的手,也打断了他的话,往后退了半步,重重呼了口气说道:“以你的身份地步儿,娶谁纳谁都是人家的荣光体面,哪有什么委屈?可我??????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那个异数!其实不是娶不娶、纳不纳的事,这个是??????唉,算了,不说了,越说越错,你答应过我,许我自由自在,你府里的姬妾,进了府还能自由自在、来去自由么?” “你想去哪里?!”苏子诚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紧盯着李小幺厉声问道,李小幺仰头看着他,苦涩的笑着说道:“我哪儿也不去,我是个懒人,不过求份自由自在,我这脾气自己清楚,吃不得亏受不得气,往后真在你后院里闹起来,谁也不得清静不说,只怕闹出大事,连你也护不得我,我这条命就搭进去了,何苦?”李小幺看着苏子诚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满心酸苦的松了口气,陪着笑,接着说道:“爷就当我是另一个梁先生岂不好?” 苏子诚低头看着陪着笑容、满眼谨慎看着他的李小幺,心里突然空出一片来,空空的却象重物般往下塌陷坠落的让人难受,刚才那个自由自在、神采飞扬的的李小幺哪儿去了?不是好好儿的么?他说错话了?进府有什么不好?她怕什么?他对她还要如何?他对谁这样用心过?苏子诚突然升起股愤闷之气来,踏前半步,李小幺急忙往后退了半步,紧张的笑着说道:“回去吧,天晚了,这里风大。”说着就要转身往石梯处奔,苏子诚伸手拉住李小幺,往高处提着她的手,阴冷着脸,紧紧抿着嘴唇,不动也不说话。 李小幺懊恼的咬着嘴唇,真是神使鬼差,怎么想起来要到这么偏僻的城墙上来,应该哪儿热闹往哪儿去!这回自已引火烧着自己了! “爷,回去吧,你看,下面都没人了,天晚了,爷明天还要去宁王府,去水家,万一冻着就是大事。”李小幺讨好的笑着,温言软语的劝道,苏子诚突然松开李小幺的手,两只手紧捏着她的肩膀,闷了片刻,仿佛咬牙切齿般说道:“别跟我这么笑!” 李小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突然仓惶的埋下头,嘴唇抖的几乎咬不住,这就叫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么? 苏子诚心抽起又松开,急忙抬手想去托起李小幺的脸,手伸到一半却停着不敢再往前,刚才那一瞬间??????自己过于严厉了?怎么会这样?苏子诚轻轻咳了两声,抬到一半的手尴尬的落下去又抬起来,那只手仿佛多余起来,苏子诚又咳了几声,正要说话,李小幺已经抬起头,面容平和的看着他,往旁边迈了一步,挣月兑开苏子诚另一只手,语调平缓的说道:“回去吧,爷明天还有要紧的事。”苏子诚两只手生硬的背到身后,努力让自己显得柔和些解释道:“我是说??????”说什么?苏子诚呆看着李小幺,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李小幺悄悄往后挪了几步,面容平静的看着苏子诚建议道:“先下去吧,有什么话,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苏子诚踌躇了下,勉强挪动步子,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小幺身后,李小幺全神贯注的留意着身后苏子诚的动静,警惕的和他保持着距离,苏子诚紧盯着李小幺,几次想说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满月复乱麻中,两人已经一前一后下了城墙。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五四章 收心 更新时间:2012-06-20 李小幺心绪已稳,将手炉递给东平,让到一边,看着苏子诚沉着脸上了车,低声吩咐东平道:“爷明天还有要紧的事,等会儿到槐花胡同口停一停,放我下来就行。”东平嘴唇动了动,飞快的扫了眼车厢,没敢答应,李小幺垂着眼帘上了车,在苏子诚对面坐下,车厢里温暖如春,李小幺舒了口气,笑着说道:“还是暖暖和和的舒服。”说着,从暖窠里提出紫砂壶,倒了杯茶递到苏子诚面前,苏子诚伸手接了,抿了一口,看着李小幺,那团乱麻还是乱麻,团在心里,还是不知从何说起从何解起。李小幺不等他说话,带着笑说起了正事:“明天一早我去趟庄子,正好看看开春养蚕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咱们开平府天寒,春蚕长的慢,蚕生的慢,这出的丝就好,再在织工上多下下功夫,说不定真能织出上品的丝绸来,下午回来再去看看梁先生,水生哥想试一试今年的恩科武举,想请梁先生指导指导策论兵法。” “魏水生马上马下功夫都很过得去,再在策论兵法上下下功夫,中个武举倒也不难。”苏子诚被李小幺随意的闲言碎语说得心情渐渐缓和平稳下来,那团麻被李小幺的话一点点压沉下去,一直沉得仿佛没有了一般。 “水生哥字写得好,从前我们在太平府的时候,他做凭了手好字,寻了个佣书匠的活,当时有几位名士还专程点了水生哥替他们抄书。”李小幺带着笑,闲闲的说道:“水生哥要考武举,虎威营那边只好先告半年假,正要和爷商量,二月里就要解试,您看,是在营里参加解试好,还是参加开平府的解试好?” “就在营里吧,魏水生弓马上不差,在上四军应解试也一样能考出来,不必转到开平府去。”苏子诚建议道,李小幺从善如流:“那就在上四军考解试,水生哥功夫好,字写得好,学问也好,肯定能考出来,过了年,要应考的各地秀才就该陆续进开平府了,年前我寻了趟水桐大/女乃女乃,让她看能不能腾些空房子出来,留着给那些穷困秀才借住,我和她说,干脆让那些秀才们教孩子们念书写字以抵房钱饭钱,水大/女乃女乃也觉得好??????” 李小幺语气安祥中透着笑意,说个不停,苏子诚面容松驰舒缓着往后靠在靠枕上,微笑着凝神听着,一股令人安然而愉快的气息从李小幺的话语里流淌出来,溢满了车厢。李小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留意着车外的动静,只听东平略提着声音,象是和谁在说话:“前面是槐花胡同?”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忙收了话,笑着说道:“这里应该是槐花胡同了,转过弯就是柳树胡同,爷明天事多,我就在这里下车,不也多耽误爷。”李小幺说着,伸手取了自己的斗篷,伸手就要掀起车帘吩咐东平,苏子诚一下子直起上身,抬手制止道:“我送你回去,天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一个人出去?”李小幺急忙缩回手,也不和苏子诚谦让争执,只点头‘嗯’了一声谢道:“那就多麻烦爷。” 苏子诚看着她,踌躇着仿佛想说什么,李小幺已经挪到车厢门口,将帘子挑起条缝往外看着,眼看着车子转进柳树胡同,放下帘子,带笑说道:“这就到了,多谢爷。”李小幺一边说,一边小心的披上斗篷,车子顿了下停住,帘子从外面掀起,李小幺和苏子诚道了别,不等摆好踏步就利落的跳下了车,苏子诚紧跟在李小幺身后,几乎贴着她也下了车,李小幺仿佛不知道苏子诚也下了车,头也不回的紧走几步上了台阶,几乎同时,门往里面打开,魏水生隐在门外的阴影中,让过李小幺,看着没穿斗篷,背着手沉着脸站在台阶下的苏子诚,征询般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瞬了瞬眼神,示意他关门,魏水生关上门拴了,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夸张的打着呵欠,不等他就急忙堵了回去:“没事,逛了大半天,累了!我先回去歇着了,明天几时出发?” “辰初??????” “这么早,”李小幺又打了个呵欠,打断魏水生的话,一边往里走一边接着说道:“知道了,这么早就过去,我得赶紧回去歇着了。”魏水生背着手,送她到半亩园门口,看着她进了院子,站在片刻,叹了口气,才背着手转回去歇下了。 李小幺听了背后院门关上的声音,长长的吐了口气,肩膀一下子松垮下来,两只手拉了拉斗篷,慢吞吞的拖着脚后跟,沿着抄手游廊进了正屋。 紫藤见她面色不善,不敢多话,瞄着她的脸色,小心的问道:“五爷乏了,让人多送些热水进来,五爷多泡一会儿热水?” “嗯。”李小幺答应着,去了衣服转进净房,泡在高大的沐桶里,由着淡月洗了头发绾起,闭着眼睛低声吩咐道:“不用侍候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淡月答应了,招手叫了流云过来,往沐桶里小心的加了大半桶热水,才带着流云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李小幺往沐桶里缩了缩,抬手捂住脸,泪水如开了闸般狂涌而出,却又不能放声痛哭,直噎得一口口抽着气,恨不能把前世今生的委屈都流进这桶水里。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桶里的水几乎凉透了,李小幺才算哭出了那口闷气,也不开口,只用力敲了敲了桶壁,淡月和流云推门进来,李小幺示意添些热水,泡热了身子,才从沐桶里出来,换了身半旧细棉布衣裤出来。 紫藤见她进来,忙笑着曲膝禀报道:“五爷,南宁刚送了只匣子过来,说都是王爷亲自挑的,让五爷看看可喜欢。”李小幺顾自坐到炕上,一边示意淡月绞头发,一边吩咐道:“南宁走了?” “还在二门里等着呢,说王爷吩咐了,五爷喜欢最好,若不喜欢,王爷再挑别的送过来。”紫藤捧着只半尺见方的花梨木匣子递到李小幺面前放下,轻轻推开匣子,匣子共三层,满满堆着各色各样福禄寿三色翡翠,有镯、有佩、有挂件、有压步等等,李小幺盯着琳琅满目的三色翡翠看了一会儿,示意紫藤收起来,转头看着窗外,掂量了片刻才吩咐道:“挑你喜欢的留两件,余下的交给南宁,跟他说已经挑了两件最喜欢的,旁的就不用了,赶明儿我当面再谢王爷。”紫藤眨了眨眼睛,满眼不解却不敢多问,笑着答应了,打开匣子,看来看去,挑了只水润通透的三色镯子一块牡丹压步,捧到李小幺面前,李小幺扫了眼,随意的挥了挥手,紫藤示意海棠收好那两件翡翠件儿,自己捧了匣子,出门叫了个小丫头,急步往二门传话去了。 南宁苦恼的捧着匣子回到梁王府回了话,瞄着苏子诚,小心的回道:“紫藤姑娘说,五爷说累坏了,挑了东西就歇下了。”苏子诚推开匣子,仔细看了看,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用手指轻轻推着匣子里那些玉饰,沉默了片刻吩咐道:“明天一早去趟汲古斋,让掌柜送些三彩翡翠物件进来我看。”南宁垂手答应,见苏子诚没别的吩咐,轻悄的退到旁边垂手侍候着,苏子诚对着那匣子闪着温润莹光的各式翡翠,呆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站起来,阴着脸往内书房院子去了。 苏子诚的新年忙碌无比,从初二一早起,会了宁王苏子义,先往几位历经几朝年迈老臣处看望,又往郭家转了圈,回来去了水家宴饮。 李小幺一早就和李宗梁他们出了城,在城外玩痛快了才赶回来,没有柳树胡同,带着满筐砸冰而得的鲜鱼,往梁先生府上拜年寻先生去了,梁先生自然一口答应,两人喝着茶,聊了半天吴国朝廷宫廷的佚闻趣事,喝好茶聊好天,李小幺才告辞而去。 隔天,初三日,水岩早就遣人送了帖子,请李家兄妹过府看戏宴饮,李小幺和李宗梁、魏水生几个商量了,范大娘子和孙大娘子两个有孝在身,出不得门,女眷中间除了她,只有张大姐能去,商量下来,当天赴水家戏酒的,除兄弟四个外,就是李小幺和张大姐了。 李宗梁等人骑马,李小幺和张大姐坐一辆车,巳正从柳树胡同出发,不大会儿,就到了靖江侯府,水岩迎出来,接了李宗梁等人进去,李小幺和张大姐的车子从侧门进到二门,李小幺跳下车,水莲引着个十四五岁,身段玲珑,面容甜美干净的小姑娘迎上来,小姑娘满眼好奇的打量着李小幺和张大姐,水莲上前两步见了礼,笑着介绍道:“这是靖江府嫡长女,在我们家行十四,单名一个樱字。”水莲正要介绍李小幺和张大姐给水樱,水樱轻巧的曲了曲膝,笑着截住了水莲的话:“我知道,这位姐姐必定是李五爷了!五姐姐,我最佩服你了!”水莲忙拉了拉水樱,水樱飞快的吐了下舌尖,向着张大姐转过身,笑着曲膝见礼:“上回见过大姐一面,大姐比上次见面气色好多了。”张大姐一丝不苟的带笑回了礼,几个人让着,一路往内院进去。 隆重推荐 第一百五五章 水家 更新时间:2012-06-21 水樱紧挨着李小幺,满脸敬佩的看着她,叮叮咚咚话语不断:“??????我就叫你五姐姐好不好?不过我家五姐姐跟你就没法比了,我家五姐姐生的倒比你好,可别的地方就没法比了,我还是叫你李家五姐姐吧,李家五姐姐,我二哥说你可厉害了,你从前真做过山匪?年前我和七姐姐去给水桐姐姐帮忙了,水桐姐姐也说你厉害呢,李家五姐姐??????”李小幺一边听一边笑,这个水樱真象小时候的自己,天真烂漫,胸无心机,看来这靖江侯府上下都极宠着这位十四姑娘。 水莲陪着张大姐跟在后面,笑着说着话:“你看看,十四妹见了五爷,就成这样了,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大姐别笑话。” “笑话什么?我就喜欢这样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直脾气,爽气!”张大姐干脆的答道,水莲伸手挽了张大姐:“我就喜欢大姐这性子,跟你一处说话才叫神清气爽!” “我是个粗人,听你们说话细声细气,说出的话也雅气,上茅房不叫上茅房,叫更衣,多好听!我就是学不来,出门前我跟小幺说,出去可别让我说话,免得惹人笑话,小幺说:‘你只管说,想说什么说什么,那笑你的人才该被人笑话呢!’我一想也是,那文文气气的话我是学不会了,难不成就当哑巴了?”张大姐声音宏亮,水莲挽着她,一边笑一边连连点头赞同:“五爷说的极是,大姐说的也极是,大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姐妹都极喜欢大姐,跟大姐在一起,有什么说什么,最舒心不过。” 水樱转头看了眼张大姐,话语不断的说道:“??????我也喜欢张大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多想,不象那些人,一句话里头夹着四五层意思,敲着这个打着那个,累也累死了!听说大姐要成亲了?嫁给你三哥?你三哥什么样的?也这个脾气么?”李小幺想着李二槐,转头看了眼张大姐,笑着点头道:“我三哥和张大姐登对的很。” “真的?五姐姐!我想看看那位李三爷,咱们偷偷看看好不好?”水樱眼睛亮闪闪的兴致十足,水莲用手里的帕子从背后甩了她一下训斥道:“你看李三爷做什么?” “张大姐这么好,我看看李三爷配不配得上!”水樱理直气壮的说道,水莲失笑出声,松开张大姐,上前拍了下水樱:“又胡说了!五爷的兄长还能差了?再说李三爷是张大姐自己看过的,这会儿轮着你操心了?” 李小幺拉过水樱的手笑道:“这容易,李三爷今天也来了,等会儿咱们叫他过来,给十四娘好好看看,若不好,咱们就把张大姐藏起来不给他。”张大姐大方的接道:“二槐是个粗人,十四娘哪见过他那样的?我也是个粗人!”水樱转身挽了张大姐笑道:“大姐这样的粗人最好,那些细人才烦人呢!” 一行人说着话,进了园子,在一处宽敞的暖阁前,搭着只小巧的戏台,水莲指着戏台介绍道:“听说五爷爱看杂剧,二爷特意请了几个名家过来,听说有两出新戏,等会儿五爷看看这新戏好不好。”李小幺笑应着,四人进了暖阁,丫头婆子流水行送了茶水点心进来,一个婆子捧着戏单子呈进来,水莲让了李小幺和张大姐一回,见两人都没点戏,将戏单子递给婆子吩咐道:“就演那两出新戏吧。”婆子得了指令,下去传话去了。 不大会儿,小小的戏台上就热闹起来,听了一出戏就近正午了,摆了菜酒上来,四个人吃过,台上又开始演第二出新戏,水樱转到李小幺旁边,拉了拉她,低声说道:“五姐姐,咱们去前面看看去,好不好?”没等李小幺说话,水莲已经转过头,拉过水樱嗔怪道:“你还真要去啊?!要是让人看到??????” “我也想看看他们怎么取乐,咱们偷偷看看就是。”李小幺站起来,笑着说道,张大姐立即跟着起来,满脸赞同的看着李小幺,她年前听人说闲话,说到这富贵人家宴客,竟然要请女伎!能去看看那当然是最好! 水莲也不坚决,跟着站起来,水樱叫了管事婆子过来吩咐道:“别管我们,让台上继续唱。”管事婆子恭敬的答应了,悄悄示意两个年老稳重的婆子跟着,几个丫头和婆子跟着四人,穿过园子往前院过去。 四人从一处偏僻的角门进去,从屋子后面穿过去,到了水岩宴请李家兄弟的春晖堂, 院子里传来阵阵丝竹声和柔媚的唱小曲声,张大姐脸色微变,水樱冲在最前头,直往春晖堂后倒座的茶水间奔去,茶水间里侍候的丫头婆子见水樱闯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慌乱的发怔的发怔,见礼的见礼,水樱示意众人噤声,低低的吩咐道:“只管做你们的事,我们看看热闹。”丫头婆子提开红泥炉、茶壶等物,在通往前面大堂的帘子前清出一片地方来。 张大姐抢先一步,几乎和水樱同时掀起帘子,紧张的往外张望,春晖堂宽敞而明亮,对着帘子的那一角,几个衣饰华丽、面容清秀的女伎正吹奏着笛、琴、琵琶等乐器,一个明眸皓齿、面容艳丽的女伎手里敲着檀板,轻吟慢唱着一支曲子,李宗梁背对着帘子坐在榻上,手里比划着招式和吕华说着话,吕丰陶醉的晃着脑袋,边听着那支曲子,边指点着女伎们和贵子说笑着,几个丽颜女伎围在周围,殷勤的侍候着酒水,水岩站在几案前,正专心的看着魏水生写字,李二槐也站在几案旁,无聊看着几案上挂得满满的笔架,张大姐长舒了口气,那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李小幺和水莲挨着,透过帘子缝往外看,水樱转过头,张大姐俯在她耳边,指点着李二槐,魏水生已经写好了一幅字,水岩放下手里的折扇,将纸举起来,一边看一边和魏水生说着什么,魏水生举了另一篇字,比到一起,李二槐也挤过去伸头去看,左看看右看看,看皱了眉头也没看出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李小幺眯了眯眼睛,仔细看着举起来的两幅字,推了水莲推,俯到她耳边问道:“水二爷爱字?水生哥的字隽秀有力,见过的都说好呢!” “他姓水?”水莲愕然问道,李小幺被她吓了一跳,忙抬手捂住水莲的嘴,水莲满脸惊愕中带着的不是惊喜,却是失望,李小幺心念微动,松开水莲,低声笑道:“水生哥姓魏,姓什么水啊!”水莲的脸骤然涨得通红,也不答李小幺的话,仓惶的扭过头对着帘子,李小幺伸手越过水莲掀起帘子,从水莲身后眯着眼睛瞄着魏水生,魏水生一身银白素绸长衫,腰间系着根同色绸腰带,站在那里,后背笔直,身姿挺拔英气,比水岩还高了半个头,大半脸对着李小幺这一处,剑眉入鬓,眼神莹亮,脸上带着微笑,笑里透着股似有似无的沉郁,确实是枚难得一见的英郎美少年。 李小幺挑了挑眉梢,轻轻松开帘子,帘子却没有落下,水莲一只手抬着帘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外面,李小幺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看了水莲一眼,又转头看了眼挤在一处,点着李二槐嘀嘀咕咕议论个不停的张大姐和水樱,眼底慢慢渗出丝丝笑意来。 魏水生似有似无的蹙了蹙眉头,转头往四人隐身的帘子看过来,水岩也敏感的转过头,水莲急忙扔下帘子,手忙脚乱的连往后退去,水樱也扔下帘子,冲着张大姐吐了吐舌头笑道:“不好了,让二哥看到了!” “看好了咱们就赶紧回去吧。”李小幺拉着水莲,一边往外走,一边招手叫着水樱,四人挤出倒座间,一路小跑往后园奔出了春晖堂,站着连缓了几口气,才放缓步子,边说边笑着往后园回去了。 四人回去刚喝了杯茶,一个婆子急步进来,陪笑禀报道:“十四姑娘,七姑娘,二爷让请五爷到春晖堂去,说是王爷来了,有事要寻五爷。”李小幺忙站起来,和三人告了退,跟着婆子往春晖堂过去。 婆子引着李小幺进了春晖堂东边的小花厅,花厅里,苏子诚上首坐着,水岩陪坐在下首,见李小幺进来,水岩忙站起来,笑着让李小幺坐,李小幺给两人曲膝见了礼,坐到了水岩下首,苏子诚站起来,踱到花厅窗下,水岩看了眼李小幺,两人忙跟着站起来,苏子诚冷着脸盯着窗外出了会儿神,也不回头,冷冷的说道:“大哥今天和我说,郭家三娘子才德俱全,堪为梁王府主母之首选,你们看呢?” 李小幺心里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下,一阵闷极的钝痛后,人反倒轻松无比,李小幺转头看着水岩,水岩满脸惊讶,也正看着她,李小幺沉默着,只等水岩先开口,水岩等了片刻,忍不住低声说道:“大爷既然觉得好,那自然??????这得看爷??????的意思。”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六十章 变化 更新时间:2012-06-27 李小幺上了车,舒舒服服的伸展了下胳膊,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往后靠到靠枕上,脚高高的架在车厢板上,她这个车子小,要想躺下,这脚只好高高架起,李小幺轻轻晃着两条腿,眯着眼睛细细盘算起来。 这趟太平府之行,要办的事??????细数数,一二三四件,正经不少,这正事是一件,吴贵妃心计手段必定都是难得之极,当年自己还在太平府时,吴贵妃就能杀了大皇子妃的兄长、池州制置使宋公升,可见其手段了得,大皇子在午门外跪了大半天,半点用没有,只好眼睁睁看着宋公升这个吴国良将被斩首于菜市口,这又是几年过去了,而且这两年,吴贵妃嫁女又得到了苏子诚和苏子义的全力支持,大皇子也只好避出至池州一带领兵与越国争战,这太平府和朝廷,更得是吴贵妃的天下,北平要的又不是大皇子登基,帮着占着大优势的一方,这事,容易得多,唯一麻烦的是得想法子让大皇子顺利逃出太平府,回到他的军中,若是两家争位战起,那就更好了?????? 李小幺长长吐了口气,苏氏兄弟不知道打这个算盘、布这个局布了多久了,对吴国宫廷和诸皇子的关注,也许从孝慈皇后活着的时候就开始了,吴皇这六个皇子中,大皇子确是其中翘楚,有大志能隐忍,若没有吴贵妃??????可惜有了吴贵妃,进了宫,得了宠,宠冠六宫,生了六皇子,确实,与早已成年且经磨难的大皇子比,幼小的六皇子和强势的吴贵妃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六皇子会长大,横亘在母子之间的无上皇权自己就会生出无数事端来,这中间,就有着北平无数可利可用的机会,况且,还有个大皇子领兵在外,乱败总是从里面开始的。 不想这个,这事得到太平府后见机行事,太平府如今必定风云瞬息万变,想准备也无从准备起,嗯,自己的事,倒是能准备准备的,要不要找罗大打听打听太平府一带哪个缫丝染色师傅手艺好?嗯,算了,还是不要问了,梁先生说的对,臣不密丧其身,虽说罗大等人信得过,万一随口说起来让有人听到了??????总之,小心无大错,再说这事自己到太平府也能打听,不是非问不可的事。 也不知道这两年太平府又流行什么颜色花样了,记得自己离开太平府那年,最流行松花色底红桃色落英缤纷花样,用这样的细绸细纱做成十二、甚至十四、十六幅的裙子,配一双鞋头缀深桃红或大红流苏的鞋子,走动间鞋头进隐时现,最时尚不过,还有金底织金缎,有钱的做长袄穿,钱少的就做件马夹,富丽到绚烂,这又是几年过去了,必定又有了新的流行花样,开平府以太平府的时尚为时尚,可惜总要慢上半拍一拍的,罗大带来的去年太平府的流行样子,今年正好流行到开平府,自己在太平府好好看看,秋天就好织明年的款式了,嗯,往年在太平府也没留意过,这太平府的时尚,又是先看哪一处,这回去得好好留心留心,看看有什么法子想没有,自己这织坊若想做大做好,就不能总跟在别人后头?????? 李小幺正思量间,车子顿了下停住了,婆子掀起帘子,李小幺忙伸手取过斗篷穿上跳下了车。转进月亮门走了十来步,李小幺突然停住步子发起了呆,要不要去和范先生说一下,自己这一走,怎么也得小半年,家里若有什么事??????大哥他们那边,还有水生哥考武举的事,还是得范先生操心才行,嗯,只说去梁地,范先生是个聪明人。李小幺想着,转身往角门处走去,穿过角门,一路进了范先生的院子,范先生正歪在南窗下的炕上品着茶,看着书,见李小幺进来,缓缓直起身子笑着让道:“小幺来了,快坐,尝尝我新买的这茶。”李小幺去了斗篷,不客气的跳到炕上坐下,自己取杯子倒了茶,端起来仔细品了品,笑着说道:“先生又去拣漏了?这茶味不错。”说着伸手掀起壶盖看了看笑道:“果然是碎茶叶,这是明前?” “嗯!小幺这嘴巴就是刁,你大哥喝了半天也没品出味儿来!我吩咐老常了,以后你大哥来,就泡大碗茶给他喝。”范先生看起来心情很好,李小幺笑起来:“大哥还算好的,好歹能喝出这是茶叶,二槐哥干脆柳叶茶叶都不分的,反正都是解渴的苦味,有什么分别?!”李小幺学着李二槐的声音,范先生连连点头:“二槐来,老常就上高末儿了!”两人一起笑起来,李小幺又喝了一杯茶,放下杯子,看着范先生说道:“先生,我明天晚上随王爷启程去梁地,梁地有些不太平,这一去只怕要小半年,家里若有什么事,就烦先生多费心。” 范先生惊讶的放下杯子,坐直身子看着李小幺,思量了片刻反问道:“梁地不太平?怎么没听到什么信儿?” “我也是刚得了信儿,哪能一直太平的?”李小幺含糊的说着转了话题:“我和王爷过去,梁先生就不去了,王爷留他在开平府照应恩科的事,水生哥也不用再另外寻师傅地??????”李小幺话音未落,外面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婆子满头是汗的跑进来,老常头已经迎到院子里,说了一句话,转身引着婆子进来,婆子进了屋,匆匆躬了躬身子,喘着粗气冲着李小幺禀报道:“五爷,南宁南爷来了,说有要紧的事要跟您禀报,看样子急的很,张嬷嬷想着五爷也许在这一处,让我过来寻五爷,五爷??????” 不等婆子说完,李小幺已经跳下炕,伸手抓起斗篷转头和范先生说道:“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再回来和先生接着说话。”范先生忙挥手示意李小幺快去,李小幺一边穿着斗篷,一边疾步出了门,婆子一路小跑着紧跟其后,李小幺赶到二门前,南宁正着急的张望着,见李小幺过来,急走几步上前见了礼,李小幺屏退婆子,南宁带笑禀报道:“五爷,爷让我赶紧过来跟五爷说一声,梁先生明天也跟着一起启程去梁地,后天赶往南越,爷说教导魏二爷兵法策略的事,他想请靖江侯代梁先生教导魏二爷,爷说了,侯爷的文章比梁先生更好,五爷看合不合适?”南宁连说带笑,看着李小幺等着她的意思,李小幺微微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忙笑应道:“那自然再合适不过。” “若是这样,爷说他这会儿就带魏二爷去趟靖江侯府拜师,不知道魏二爷这会儿在没在?若在,我这就接他过去,和爷一处去趟靖江侯府上。”南宁接着说道,李小幺忙招手叫了站在远处的婆子过来问道:“二爷在没在家?” “回五爷,在呢!” “赶紧去寻二爷,就说我说的,请他收拾收拾,这会儿就跟王爷去趟靖江侯府拜师,嗯,别忘了备份拜师帖子。” “帖子不用了,我来前爷已经吩咐东平去准备了,拜师的帖子连带拜师礼,事出仓促,怕这边临时准备来不及。”南宁忙跟了一句,李小幺答应一声,踌躇了下,看着南宁笑道:“你在这里稍等下,我进去一趟好了,免得下人们传话不清,倒耽误了功夫。”南宁躬了躬身子答应了,李小幺握着斗篷,往藕园急步过去。 魏水生正在院子里练剑,见李小幺步履急匆的进来,忙收了势,几步迎过来,关切的问道:“出什么事了?急成这样?” “没什么事,好事,赶紧换身干净衣服,把二爷那件天青绸长衫取出来,还有那件靛蓝素绸面灰鼠里斗篷,快,准备热水,让二爷洗一洗。”李小幺答了魏水生一句话就转头一迭连声的吩咐着藕院的婆子,婆子急忙答应了,奔进去忙了。李小幺看着婆子奔进来,才转头看着魏水生,笑盈盈的说道:“是这样,我和梁先生明天要跟着王爷去梁地,这一去只怕要小半年才能回来,你就没法再跟着梁先生学写文章了,王爷说靖江侯也是文章大家,要引你拜在靖江侯门下学文章,这会儿就过去靖江侯府拜师,南宁在二门外等着呢,天色也不早了,所以得赶紧着些。” 魏水生听的有些楞神,片刻反应过来急忙问道:“梁地出什么事了?明天就启程,怎么这么急?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梁地新并入北平,有些个乱子也是常理,按理说晚几天启程也行,不过王爷就是那样的脾气,贵人么,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早一天启程晚一天启程也没什么区别,你赶紧进去洗一洗,换了衣服赶紧跟南宁过去,靖江侯性子随和,专注学问,能跟他学学也是好事。”李小幺推着魏水生进了屋,寻了张椅子坐下等他。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六一章 鱼肉 更新时间:2012-06-27 魏水生换了衣服出来,和李小幺一处到二门里,和南宁骑马走了,李小幺长长松了口气,笑眯眯的又往范先生院子里逛去。水生哥能拜到靖江侯门下,这样的好事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李小幺重又坐到范先生屋里的炕上,连倒了两杯茶喝了,长长的舒了口气,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刚才是南宁过来传了王爷的话,又有变化,梁先生也要跟着去梁地,王爷另外替水生哥寻了靖江侯做先生学习文章,这会儿水生哥已经跟着南宁过去梁王府,今天就跟王爷一起去趟靖江侯府拜师。”范先生眼睛亮了亮,笑着说道:“这是极好的事!你不知道,这出仕为官,最讲究出身师承,一甲不去说它,就状元、探花和榜眼三人,这是难得之极的荣光,非常人能受之,这二甲和三甲两榜上的出身,那就差得多了!”范先生说着感慨万千起来:“唉!黄榜一出,这出身就钉在身上,再也改不了了,哪怕你往后做了丞相,同进士还是同进士,这出身一条照样让人瞧不起,自然同进士也做不到丞相这份上,既科举,一定要考个进士出身!” 李小幺瞄着突然感慨不已的范先生,挑了挑眉梢慢吞吞的问道:“先生当年考了几甲?”范先生一口气窒在喉咙里,半晌才闷声说道:“三甲头名。”李小幺长长的‘噢’了一声,范先生重重拍着炕几,恨恨的说道:“这又说到师承上,我自小苦读,想当年也是解元出身,可自穷乡僻壤一路考出来,哪有机会拜在那些名士大员门下?同进士出身,又失于师承无靠,为官十数年,苦不堪言!唉!”范先生郁闷异常的又叹了口气,李小幺默然看着他,范先生连叹了几口气,叹出了些闷气,摆着手说道:“不提这个,怎么说着水生的事,竟偏到这儿了?人老话多!水生功夫好,武举是兵部主持,本来就是七成看功夫,三成看文章,水生如今拜在水氏门下,这一科,一甲不敢说,一个二甲是稳稳的了,这是好事!好事!水生中了举,往后他们兄弟在军中也算真正安稳下来了。”李小幺点了下头表示了自己的赞同,范先生长舒了口气,往后靠得舒服些,看着笑眯眯的李小幺,突然问道:“水生中了举,下一步如何打算?” “再给水生哥寻门好亲,你也说过,水生哥天资好,建功立业不过早晚的事。”李小幺眯眯笑着说道:“至于大哥,我打算着,一时半会的不让水生哥和大哥分开,兄弟间相互照应着,挣些功劳回来再各自打算,这也是水生哥的意思,只是还没和大哥商量过。”范先生眼神复杂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才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你是个心气高的,心高易伤。”李小幺歪头看着范先生,沉默半晌,才低声答道:“先生也知道,我们兄妹在李家村时,连离家外出的打算都没有过,不过求个平安暖饱,可村子被屠了,父亲、母亲和两个哥哥惨死,满村只逃出我和哥哥五个,李家村几百号人都成了皇家争权夺利的牺牲,逃到太平府,我和哥哥们干活挣钱,所有打算也不过挣些钱开间蜜饯铺子,安安稳稳过个富足日子罢了,可吴国南北两路战起,哥哥们被陷征夫,只好逃至郑城落草为寇,就是做寇也是官兵砧板上的肉,东山的孙大头领就被袁大帅练兵剿得干干净净,我和哥哥,还有张大姐他们能平安活下来,有多不容易先生也知道。”李小幺顿了顿,孙大头领的事,虽说有她插了一脚??????可这事,到底是袁大帅垂涎东山的积财,不过早晚的事。 李小幺垂着头沉默片刻,接着说道:“就是先生,如今到了这开平府,不也是被逼无奈?先生当时辞官回乡,不过就是想过份平安日子,可这平安日子,在这乱世是奢望,这样的乱世里,能有什么法子?要么拼命往上挤,挤到不轻易被人鱼肉的地儿,要么??????也许一睁眼就成了别人碗里的鱼肉!”李小幺声音渐渐低落下去,范先生手指颤抖着放下杯子,眼角连连抽动了几下,半晌才叹出口气来,他的妻儿,就做了鱼肉! “若不是这样,若是在太平清明的盛世,我倒宁愿做做生意,挣很多钱,行善积德,挣个慈善名声,也许还能挣座积善之家的牌坊,又有享受又有闲暇,还做了善人,干嘛要这样整日盘算手沾鲜血?”李小幺低落的接着说道,范先生伤感的摆着手:“不提这个,不提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乱世??????乱世??????有什么法子?不提这个!” 李小幺倒了杯热茶递给范先生,范先生接过茶一饮而尽,仿佛吐尽胸口闷气般叹了口气,两行清泪一路滚落,半晌才摆着手,哽咽的说道:“老了!你看看我??????没出息,净想??????过去,不说了,不想了!你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晚上。”李小幺转身寻了只帕子递给范先生,范先生接过帕子,用力按着眼角,半晌才深吸了口气,语气渐渐平复下来:“怎么这么急?” “也不算急,反正早晚要启程,早去早回,二槐哥和铁木的亲事,还有姜顺才和明婉的亲事,先生到时帮着主持主持,家里琐事我让张嬷嬷和卢嬷嬷管着,外头的事有张狗子和赵六顺,大事上头先生要帮着拿个主意才是。”李小幺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范先生又深抽了口气,点头答应道:“你放心就是,二槐成亲你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一来一回要一两个月,一共也不过去个小半年,算了。”李小幺笑盈盈的答道:“赶紧趁这会儿有事,用心做事,挣些功劳放着,我总不能在梁王府做一辈子幕僚,等咱们都站稳脚步,我就抽身退步,专心做生意赚钱去,有这些功劳垫着,背靠着梁王府这棵大树,那日子就好过了。”范先生露出丝笑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别打算的太好,能挣出功劳,就是有大用之人,有大用的人要抽身退步,可没那么便当!苏家兄弟都不是好相与的!” “我知道,与虎谋皮么,不过苏家兄弟还算是政客中的君子,有商量的余地。”李小幺笑眯眯的答道,范先生挑了挑眉梢,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做什么都没有万全之策,万事小心,也别太锋芒毕露了,若有退身的打算,凡事都要留一线,还有!”范先生看着李小幺,话到嘴边突然又停住了,看着李小幺闷了片刻,才低声说道:“唉!照理说这话直接跟你说不妥当,可??????你也不是寻常女子,小幺,你如今这样,往后这嫁人上极难,我看梁王也不见得没有收你入府的意思,你要早有打算才行,若打算进府??????” “我不做妾,也不进梁王府!”李小幺断然答道,范先生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心气高??????若不进府,凡事更要留好后路,看来你也想过这事,我就不多说了,你是个有成算的。” “谢谢先生上。”李小幺垂着头,手指划过杯子口沿,低声谢道,范先生看着李小幺,端起茶壶帮李小幺的杯子续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默然喝了一杯茶,李小幺站起来告辞道:“我先回去了,今儿就算跟先生辞行了,明天就不过来了。”范先生稍稍直了直上身,含笑点了点头,看着李小幺披了斗篷出去了,半晌才重重叹了口气,往后靠到靠枕上,仰头看着画梁想出了神。 李小幺紧裹着斗篷回到半亩园,洗漱干净,接过海棠递上的红枣茶一边喝一边吩咐道:“叫张嬷嬷和卢嬷嬷进来。”海棠答应了,片刻功夫,张嬷嬷和卢嬷嬷进来,李小幺屏退众丫头,看着两人笑道:“我明天晚上要启程随王爷去趟梁地,要小半年才能回来,准备带两个丫头过去,你们看,带谁过去合适?” 卢嬷嬷转头看着张嬷嬷,张嬷嬷看了卢嬷嬷一眼,仔细想了想建议道:“五爷是去梁地,只怕饭食上有不合口味之处,不如带上海棠?”李小幺看着卢嬷嬷,卢嬷嬷忙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另一个,倒不如带上淡月,五爷随王爷出去,必都是机密大事,淡月话少嘴紧,这是一,其二,淡月针线好,心又细。” “嗯,这倒也是,正好紫藤留下来照应这院子。”张嬷嬷赞同道,李小幺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叫紫藤、淡月她们四个进来吧,我走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麻烦两位嬷嬷了,还有几件亲事,也请两位嬷嬷多费心。”张嬷嬷和卢嬷嬷忙曲膝连称不敢,见李小幺没别的交待了,才告退出去,叫了紫藤等四人进去。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六二章 启程 更新时间:2012-06-28 晚饭后,李小幺和李宗梁等人说了要去梁地的事,第二天一早,紫藤和张嬷嬷几个眼睛里带着红丝,将收拾出来的箱笼一一说给李小幺听,李小幺无语的看着廊檐下一溜排下来的十几个半人高的大箱子,听着张嬷嬷的絮叨:“??????紫藤说五爷昨晚交待了,收拾些必用的东西就成,没敢多收拾,这一路上只怕要委屈五爷了??????” 李小幺抬手揉着额头,也是,她这一院子人,不是梁王府出身,就是靖江侯府出来的,照那两个府上各位爷和姑娘的排场,这十几个大箱子是太委屈了,当年苏子诚不过到紫藤居略坐了半天,那管事还拉了几大车东西过去呢!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这会儿也不能多说什么,先带上吧,扔给苏子诚就是,照这样子,那位爷说不定得带着上百个箱笼,也不多她这十几个了。 临近傍晚,南宁带了七八辆车过来装了箱笼,李宗梁和魏水生几个将李小幺送过几个胡同口,李小幺坚决让着众人回去,她这一趟出去,动静越小越好。李宗梁担忧的看着李小幺的车辆小跑着转过条胡同看不见了,呆站了半晌,垂着头,背着手拖着脚步,跟在张大姐和孙大娘子身后往柳树胡同回去,魏水生紧跟着他,笑着宽解道:“大哥别担心,那梁地再不太平,小幺跟在王爷身边,还能有什么事儿?她做的是幕僚,照她的话说,那是躲在后头出主意的活儿,又不用冲锋在前。” “小幺出主意那是一等一!”李二槐咧嘴笑着,骄傲的夸赞道,李宗贵白了李二槐一眼道:“这还要你说?!”张铁木凑过去问道:“贵爷你说,这梁地会不会打仗?要是真打起来,咱们就请战!打他娘的!” “你胡说什么呢!”张大姐停住脚步,转头呵斥着张铁木,张铁森缩了缩脖子,在喉咙里嘀咕了一句:“这哪叫胡说!”李二槐抬脚踢了张铁木一下,笑着说道:“你姐说的对,梁地都打下来了,还打什么?” 几个人说着话,一路回去柳树胡同了。 李小幺的车辆在城门外汇入苏子诚那庞大的车队,南宁敲了敲车厢板禀报道:“五爷,爷请您过去说话。”淡月忙将斗篷取出给李小幺披上,李小幺跳下车,跟着南宁越过七八辆车,到了队伍中间一辆宽大的出奇的车子前,车前已经放好踏板,东平站在车旁含笑致意,示意李小幺上车。 车子里宽大亮堂的如同一间小房子,苏子诚端坐在车子后面,梁先生半跪着坐在旁边,李小幺微微躬了躬身子和两人见了礼,看着苏子诚先谢道:“多谢王爷费心,给水生哥寻了那么好的先生。”苏子诚鼻子里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梁先生哈哈笑着说道:“侯爷的学问文章在当今天下可是数得着的,我也羡慕得紧!魏二爷好福气!”李小幺只笑也不多说话,靖江侯这学问文章在天下侯爷中间肯定是数得着的,这样的春秋笔法她也常用。 “昨天我和先生商量了,南越那边也要动一动,太平府那边事情就好办了。”苏子诚打量着笑意盈盈的李小幺沉声说道。 “王爷的意思,咱们想法子让南越压一压池州府那边,边线吃紧,吴贵妃有了打发大皇子离京的借口,大皇子有了索要更多兵马粮草的借口,与双方都不是坏事。”梁先生带笑解释道,李小幺心思转的飞快,一边想一边点了下头说道:“稍稍压一压就行,不能太过了,外面危机太重,当心吴贵妃和大皇子联起手来,总要防着万一。” “你放心,王爷到了梁地就陈兵梁越边地,南越若是心思太重,吃相太狠,王爷这边正好练练兵。”梁先生捻着胡须笑着说道,李小幺笑应了,转头看着苏子诚说道:“张嬷嬷她们给我收拾了十几个箱笼出来,我也不好说不带,那些箱笼就麻烦王爷了,等会儿我让丫头收拾几件衣服出来就行,和长远、南宁他们轻车简装赶去太平府。”苏子诚看着李小幺身上的淡灰素绸衣裙,皱了皱眉头,李小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笑着解释道:“就这还太奢华了呢,不过普通的庄户人家,谁家穿绫着缎的?到下了个市镇就得换下这些丝绸衣服,麻衣布裙才妥当。” “小五果然心思细腻,想的周到!就是这样,王爷您看,我就说小五这趟去必定平安无事,这样的细事她都想的周到,王爷可不用再多担心。”梁先生感叹着李小幺,宽解着苏子诚,苏子诚‘哼’了一声,看着李小幺说道:“还有几句话要交待你。”梁先生机灵的瞄了苏子诚一眼,忙笑着拱手道:“天色不早,我先告退启程了,南越过去多山难行,我也得紧着赶一赶才行。” “先生辛苦,路上当心。”苏子诚关切的交待着梁先生,梁先生忙谢过,和苏子诚、李小幺两人告了别,掀帘下了车。 苏子诚看着梁先生下了车,转头盯着神态安然的李小幺看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万事小心。”李小幺忙点头答应,苏子诚看着李小幺,又没了话,李小幺也不说话,只安静的等他交待,车厢里静默的只听到外面马蹄有节奏的‘达达’声,半晌,苏子诚才长长的叹了口气交待道:“你这趟过去,有两条传信的线路可用,一是长远这里,如今太平府往来谍报都是走的这一线,这一个线上的信,照规矩,到我手里前,要有专人先拆看过,还有一条是西安这一处,由暗卫转交,这是梁王府的谍报线,你封了信,只有我能拆开,我交待过西安了,你有什么??????不想走长远那边的,就交给他。”李小幺看着苏子诚问道:“哪条线更快些?” “长远手里那条。” “嗯,那还是走长远那边好。”李小幺漫不经心的说道,苏子诚脸上泛起丝恼怒,李小幺飞快的瞄了苏子诚一眼,压下心底那处又要泛起的酸楚,笑着告退道:“爷若没什么事,我就告退了,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启程才行。” “我送你。”苏子诚不等李小幺答话,伸手抓起斗篷胡乱披在身上,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裹着斗篷下了车,苏子诚背着手跟在她身后,东平等几个小厮、亲卫提着灯笼,不远不近的护卫着,李小幺脚下悄悄加快,一路往后面自己的车子过去,淡月和海棠正照着李小幺的吩咐,在后面几辆车上手忙脚乱的要收拾‘一个包袱’出来,忙得满头是汗,却手足无措,几车的东西,这也重要,那也丢不得,一个包袱怎么收拾? 李小幺站在车旁,无奈的看着乱得没方向的两人,挥手示意两人下来,指着几乎个个打开的箱笼吩咐道:“昨天那几件半旧衣服,我让你们放到箱笼最上面,在哪个箱笼里?” “这里!”海棠急忙奔到一个箱笼前答道,李小幺指着那几件半旧袄裙吩咐道:“就把这几件衣服包上就行了。”海棠愕然半张着嘴,转头看向淡月。 “怔什么?!没听到五爷吩咐!?”苏子诚突然恼怒的吼道,海棠吓得打了个哆嗦,忙扑过去抱了衣服,转身往淡月怀里抱着的包袱皮里塞,李小幺转过头,不满的扫了眼苏子诚,挥手吩咐着海棠和淡月:“快上车吧。”两人双腿抖动不停的曲了曲膝,相互靠着往车子奔去,苏子诚盯着两人,恨恨的咬牙道:“这就是水岩挑的人?无用!” “都是富贵人家的丫头,怎么没用?不过各有各的用途罢了。”李小幺一边笑着分辩着,一边曲了曲膝道:“天色不早,我也启程了,爷保重。”苏子诚突然伸手拉住李小幺的斗篷,李小幺忙往旁边退了半步,苏子诚松了手,却跟进一步,低头看着李小幺低声说道:“早去早回,路上不必这么辛苦赶行程,不能累坏了,就这一回,下次再不会让你吃这样的苦。”李小幺心里酸酸的仿佛要软下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满脸笑容的说道:“多谢爷,多谢王爷,我要启程了,时候不早了,王爷保重。”一边说着,一边连往后退了两三步,头也不回的上了车,放下帘子,也不理会吓得脸色还是一片苍白的淡月,伸手重重的敲着车厢板,一迭连声的吩咐着:“快走快走!” 车子往前冲了下,顿了顿,颠簸着直往前冲去。李小幺闭着眼睛,长长吐了口气,身子软软的往后靠到身后松软的靠枕堆里,半晌,淡月脸色缓和了些,看着李小幺,胆怯的低声问道:“五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太平府。”李小幺淡然里带着丝喜悦答道:“还有,往后不要叫我五爷,改叫姑娘吧,嗯,五姑娘。”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六三章 急行军 更新时间:2012-06-28 淡月愕然的连连眨着眼睛,忍不住问道:“五??????姑娘,去太平府?不是说去梁地的?怎么突然要去太平府?去那里做什么?咱们这是要去太平府?” “嗯,也没什么大事,去太平府能有什么大事,就是玩一玩罢了,带你和海棠去长长见识,吃碗蟹面,做几件时新衣服,逛一逛白云寺,除了吃喝玩乐,去太平府能有什么事?”李小幺笑语盈盈的说着闲话,淡月满脸狐疑的看着李小幺,低声嘀咕道:“姑娘又逗我们取乐了。”李小幺伸手取下头上的金簪,顺手递给淡月,打了个呵欠说道:“想取乐也没时候了,从这会儿起,咱们就得马不停蹄的赶路,今天夜里就在这车上歇着了,收拾收拾咱们就躺下吧,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淡月答应一声,膝行过来用垫子将四周垫好,打开车子夹层取了被子出来,又侍候着李小幺月兑了外面的衣服叠好放好,李小幺打着呵欠,伸直腿脚躺下,这车子足够大,大到她伸直身子还差了不少才能够到前面的车厢板,李小幺又打了个呵欠说道:“咱们睡一处,出门在外,吃好歇好不生病最好紧,那些规矩都先放一放吧。”淡月忙笑着答应,小心的又取了床被子铺开,拘谨小意的在李小幺身边躺下。 李小幺在这一夜颠簸中倒也睡得不错,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淡月已经爬起来,悄悄收拾了自己的被子,掀起帘子正要让人给后面车上的海棠传话,南宁勒马过来,笑着说道:“淡月姑娘醒了,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到沈家驿了,已经让人传话准备热水热汤,到那里再侍候五爷洗漱吧。”淡月忙笑着谢了,正要放下帘子缩回去,仿佛想起什么,忙探头交待道:“姑娘昨天吩咐了,往后不要叫五爷了,就称五姑娘。” “多谢淡月姑娘提醒。”南宁客气的拱了拱手,淡月放下帘子转回来,李小幺已经随着车子摇晃着,懒洋洋的支着胳膊坐起来,抬手绾了绾头发,掀起帘子往后看了一眼,打了个呵欠,又往后倒下去,拉上被子吩咐道:“到沈家驿还有半个时辰,我再睡一会儿,到了再叫我。”淡月抿嘴笑着应了一声。 李小幺在驿站正院下了车,沐浴洗漱干净,坐在正屋炕上,一边慢慢喝着碗粥,一边翻着南宁送进来的吴地的线报:吴贵妃到白云寺斋戒一天祈福,林丞相以母亲六十寿礼济京城孤老无依之人,礼部侍郎唐根源上书请立太子,大皇子侧妃杨氏添丁之喜??????李小幺慢慢吃了大半碗粥,将线报又翻了一遍,凝神想了片刻,将几张纸条摆来摆去玩弄了一会儿,将几张纸条扔到炭盆里焚了,转头看着海棠吩咐道:“叫南宁来。”海棠出去片刻,引了南宁进来,李小幺看着他问道:“照这样的行程,到汝城要几天?” “咱们这样的行程不慢,也不算快,顺利的话,到汝城大约十二三天。”南宁说的很仔细,李小幺皱了皱眉头,到汝城要十二三天,从汝城到太平府还有一大半的路程,若是这个走法,到太平府最快也要一个月?????? “若是照急行军的行程,到汝城要几天?” “那就快了,四天半就能到。”南宁笑了笑答道,李小幺一根手指抵着眉间揉了揉,唉,这真是自找罪受! “那个车子不要了,咱们一路换马不换人,照急行军的行程走,五天内一定要赶到汝城。”李小幺满脸苦恼的吩咐道,南宁楞了下,忙劝道:“五??????姑娘,这可不行!爷吩咐过,姑娘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要是这么赶路,非累病了姑娘不可,还是??????” “好了!”李小幺抬手止住南宁:“我也知道这样辛苦,巴不得一天走个十里八里,一路游山玩水过去呢,不是没法子的事么?行了!”李小幺止住又要说话的南宁,接着说道:“我细想了这半天了,若要到太平府后太平,只能这样,寻三套和大家一样的衣服来,等会儿就急行军赶路,嗯,你和长远费费心,安排下行程,每天歇半个时辰,沐浴洗漱。”南宁见和李小幺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好咽了口口水,垂手点头答应了一声,李小幺接着吩咐道:“还有件要紧的事,让长远吩咐下去,一,让人去泰州玉岭乡宋家集查一个叫宋知谦的,这个人去年刚返的乡,返乡前在郑城做师爷,要细细查清楚。”南宁凝神听着,点头示意记下了,李小幺接着吩咐道:“第二件,查一查林丞相的那个名士族侄林先生现在何处,回来了没有,他应该和一个叫智静的和尚一处,若不在一处,两个人都要查清楚,如今在哪里,做什么,第三,开平府南桥瓦子有处勾栏叫红楼,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南宁忙答道,李小幺‘嗯’了一声接着说道:“红楼前一任红牡丹,小名落雁,去年跟吴地一个叫钱福泽的大商人从了良,听说这钱福泽家是太平府的,让人打听打听这个钱福泽和落雁。”南宁将三件事重复了一遍,见李小幺点了头,退了几步出去传话了。 李小幺看着他出去了,转头看着海棠和淡月询问道:“你们两个也听到了,从明天起就得急行军往太平府赶,这一路上不是一般的苦,只怕你们受不下来,要不,你们两个回去吧,嗯,别回开平府,我写封信,你们两个跟着王爷的车队去梁地吧。”淡月和海棠拼命摇着头:“姑娘能受下来,我们也能受下来,就是累死了,也得跟着姑娘一处!”李小幺看着两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海棠有些急了,拎着裙子跪在地上保证道:“姑娘放心,必能受下来,姑娘别送我们回去,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条!”李小幺听的睁大眼睛,指着海棠一时说不出话来,淡月忙跟着跪倒在地,低声解释道:“姑娘去太平府必是秘事,离了姑娘??????哪有我们的活路。”淡月声音越说越低,李小幺却瞬间明白过来,轻轻呼了口气,忙抬了抬手说道:“起来起来,是我没想周到,没想到这个,唉,差点好心害了你们,起来吧,赶紧收拾收拾,等会儿好赶路。”淡月和海棠两人忙站起来,破涕为笑的答应一声,忙碌着收拾了东西,外面小厮送了衣服进来,两人侍候李小幺换了衣服,戴上斗篷帽子,将头脸裹紧,两人也一样换了衣服,跟着李小幺出了正屋。 长远跟着南宁进来,冲李小幺揖了半揖禀报道:“姑娘吩咐的事已经传下去了,刚打前站的也已经启程了,前方各驿在路口备好马,咱们换马就走,今天晚上在落秋驿歇半个时辰,明天早上在樟木驿歇半个时辰??????” “这些细务你和南宁、西安他们商量着安排就是。”李小幺抬手打断了长远的话,一边示意他往外走,一边接着说道:“咱们赶紧启程吧。” “是!”长远答应了,让过李小幺和淡月、海棠,跟在后面出了驿站,一行人十几个人上了马,奔着汝城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路,除了一早一晚歇上半个时辰洗漱下,喝口热水换换衣服,其余时候就都是在马上疾驰,长远和南宁的行程安排的极准,第五天一早,一行人就进了汝城驿,也是北平到吴国的最后一个驿站。 李小幺累得浑身象散了架的一把乱骨头,早就不知道哪儿痛哪儿不痛了,下了马,拼命压下软瘫在地上再也不起来的念头,挪着两腿进了汝城驿,洗漱出来,长远和南宁已经安排好车辆,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辆油的透亮漂亮异常的桐木车,车子用厚厚的粗棉布象眼格围子围着,车子边角都包着亮亮的铜片,一看就是富足的百姓之家所用之物,李小幺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南宁问道:“这车子是汝城这边准备的?” “是汝城这边准备的,不过不是姚大人,是汝城的谍报备下的。”长远笑着解释道,李小幺呼了口气,盘算了片刻吩咐道:“进了吴国,再这样日夜兼程,就得有个合适的理由才好,这样,就说奔丧吧,就这一条,再怎么忙着赶路都成,我累坏了,在这里歇上三四个时辰,大家好好睡一觉,准备好,半夜启程。”南宁和长远被李小幺一句奔丧说的噎了口气,呆怔了片刻才面面相觑着答应了一声。 淡月和海棠累得连话也说不出了,听李小幺说要歇上半天,一时激动的眼泪几乎要涌出来,忙挪过来勉强侍候着李小幺睡到炕上,两人也爬到大炕的另一端,拉上被子倒头就睡,这会儿是累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六八章 脾气 更新时间:2012-07-02 梁地元丰城,水岩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按在小厮肩上,半边身子靠着小厮,满脸的痛楚,一边哼哼着往苏子诚居住的山涛园里挪着,一边和东平说着话:“??????真是要了爷的老命了!从开平府赶到这里,爷只花了七天!七天哪!怎么样?赶上你们急行军了吧?唉哟,慢点!爷的腿!”水岩脸皱成一团,扶着小厮停下,连声‘哼哼’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前挪,东平陪着满脸嘿嘿嘿的笑容只不答话,这还算急行军?别说跟他们比,就是跟五爷??????五爷也够狠的,一个姑娘家,从开平府赶到汝城,只花了五天??????难怪爷心情不好。 “爷的腿!唉哟!爷的腰!爷的!等会儿让西安给我诊诊,给我配幅药好好泡泡,还有那什么油,唉哟,爷得好好涂涂,浑身上下涂个遍!只怕没好地方了!唉哟!”东平听提到西安,咽了口口水,还是没有接话,若是平时还能透透西安这会儿给水二爷诊不了脉的事,现在??????还是算了,爷这些日子就没有过好声气,他可不敢偏了一星半点出去! “我那儿有瓶活络油,正月里刚寻西安讨的,等会儿就给二爷送去,二爷用了指定能轻快许多。”东平陪笑说道,一边说一边往水岩身边凑了凑,声音压的低低的说道:“二爷,等会儿见了爷,您哪,小心着点,爷这两天脾气不好。” “出什么事了?”水岩忙站住问道,东平一脸的苦恼笑容,从小厮手里接过水岩扶着,一边往前走,一边低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脾气不好。” “没什么事怎么脾气不好了?没请五爷过去劝劝?”水岩疑惑的问道,东平喉咙里吭吭咳咳了一会儿,含糊的说道:“五爷这会儿没在,二爷也别多问,千万小心些就成,前儿凤翔知州跟爷进了几句什么无后不无后的话,被爷劈头砸了一毛笔,伤倒没倒着,淋了一头一脸墨汁出去了,反正二爷小心些就是。”水岩惊奇的停住步子,挥手示意身后的小厮退后远离,看着东平低声问道:“爷跟五爷吵架了?”东平重重咽了口气,斜了水岩一眼,闷声答道:“五爷压根就不在,再说,五爷怎么会跟爷吵架?看二爷说的!” “你别跟我吱吱唔唔!痛快点说!五爷干嘛去了?爷这脾气不好,是不是就因为五爷没在?”水岩手指点着东平直问道,东平忙用手指按住水岩的嘴,低低的说道:“好二爷!轻点说!五爷有要紧的事,是爷派她出去的,西安和南宁都跟着去了,爷的脾气原本就不好,又没好过,我哪知道?!”水岩惊讶的看着东平,东平陪着笑,一边拖着水岩往院子里走,一边低声说道:“二爷就别问了,都是国家大事,不是我们这些小的能说的,二爷要是??????就自己问爷去,反正爷脾气大归大,手下还有分寸,就是砸,不是用笔就是拿书,还没扔过砚台什么的,二爷等会儿自己问爷就是,左右不过一头墨汁。” 东平连扶带拖着水岩,一路进了书房院子,左右门房里坐满了等着候见的梁地官员,见水岩进来,虽不认识,可见东平恭敬的扶着,忙站起来,乱乱的长揖见着礼,水岩摆出一脸谦虚客气的笑容,脚下却半分不停,扶着东平,穿过门房,沿着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一路往正屋进去。 刚走近正屋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落地声,水岩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向东平,东平缩了缩脖子,忙松开水岩,屏声静气的往后让了让,低低的说道:“二爷小心,爷今天脾气更大,都砸上杯子了。”水岩往旁边让了让,看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红袍官员狼狈的从屋里退出来,那红袍湿了半边,衣襟上还沾着茶叶,红袍官员出了屋,抬手用衣袖抹着满头满脸的冷汗,胡乱冲东平拱着手,东平忙客气的半揖让着官员出去。 侍立在门口的小厮已经禀报了,水岩深吸了口气,调均了呼吸,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带着十二分的小心进了屋。 苏子诚阴沉着脸坐在宽阔厚大的长案后,盯着水岩皱着眉头问道:“你来干什么?”水岩忙笑着答道:“大爷让我过来看看二爷,还有几件事得请了二爷的示下。”苏子诚紧抿着嘴,脸色又阴下来一层,水岩心里突突跳了两下,突然觉得这会儿好象不是说那几件事的时候,可话都说到这儿了,也不能不往下说了,水岩舌头打着转,只好勉强往下说道:“大爷说,大爷让我过来问问爷,这会儿也进二月了,那事??????大爷跟二爷说的事,也该准备准备,这来来往往的礼数多如牛毛??????来来往往,也就下半年了,爷过了年都二十三了??????”水岩顶着苏子诚越来越阴冷的目光,吱唔着说不下去了,干脆住了嘴,轻轻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苏子诚盯着水岩,突然暴跳起来,猛的伸手将案上的东西推了一地,在一片乒啪叮咣中,大步出了屋,往后院奔去。 水岩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地狼籍,眨着眼睛呆了片刻,忙轻手轻脚的退出来,见东平满脸苦恼的从门口看着屋里,忙几步过去,拉着东平往边上闪了闪,低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五爷到底哪去了?你老实说!” “没出什么事,五爷??????这事您得问爷,真没事,爷就是脾气不好,从开平府出来脾气就不好,前一阵子接了五爷的信儿脾气一天比一天不好,昨天接了信,脾气就更不好了,二爷和爷从小玩大的交情,我看,还是您想法子劝劝爷吧?”东平看着水岩请求道,水岩顾左右而言它:“唉哟,我这腰!这腿!你刚才说的那油呢?不用你送,你忙你的,爷身边离不了你,我晚上让人去你那儿取就行,唉哟!我的腰!”水岩一边痛苦的唉哟着,一边抬手扶在腰上,一瘸一拐的急步出去了。 李小幺静养了两三天,身子就好了很多,这天阳光灿烂,李小幺让人搬了把摇椅放到檐廊下,自己坐在摇椅上,腿上盖了条薄夹被,懒懒洋洋的眯着眼睛晒太阳,海棠端了盘风干栗子过来,笑着说道:“姑娘尝尝这个,是咱们那边过来的,又香又甜。”李小幺掂起只栗子扔到嘴里,果然,香甜糯俱全,海棠拿了只小杌子过来,一边剥着核桃皮,一边和李小幺说着做核桃酪是用沙铫子好,还是用小炖盅好,两人正说的兴致勃勃,垂花门外一个小丫头小跑进来叫道:“姑娘!常大爷有事要见您!”海棠看着跑得一路咚咚的小丫头,皱着眉头刚要训斥,李小幺轻轻拉了拉她,看着小丫头吩咐道:“请常大爷进来吧。”小丫头清脆的‘哎’了一声,转身奔出去传话了。 “不过临时寻过来的佣工,别计较太多,随她去,再说,小门小户的人家,规矩太多,岂不是太不寻常了?”李小幺看着小丫头跑远了,才低声和海棠说道,海棠点了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了,姑娘进屋吧,这檐廊下说话只怕不便当。” “不必,就在这里,四处看的清楚,倒更好。”李小幺又掂了只栗子放到嘴里,有些含糊的说道,海棠见小丫头已经殷勤的引着长远进来,忙站起来冲长远曲膝见了礼,转头看着傻笑着看着长远的小丫头温和的吩咐道:“你去趟厨房,跟陶妈妈说一声,孙掌柜送过来的那只狍子,晚上别一顿吃完了,留下两三斤用盐腌一腌,过两天蒸了配粥吃。”小丫头答应一声,依依不舍的又看了长远两眼,才挪着脚步出去,李小幺皱着眉头看着小丫头出了垂花门,冷声的吩咐道:“今晚给她结了工钱,多给半个月的,这个丫头不能再用了。”海棠干脆的答应一声,收了核桃碗,轻悄的退到旁边倒座间守着去了。 长远又揖了半礼,低声禀报道:“回姑娘,今天祭圣贤一切如常,陪六皇子主祭的是吴贵妃长兄、吴侯爷嫡长子吴世承,吴世承今天一早是从玉翠楼妙音那儿直接启程去祭圣贤的。”李小幺高挑着眉梢失笑道:“这吴家男人,是不是个个都是色中饿鬼?” “几乎个个,吴侯爷中和节那天又纳了名小妾,听说是个十五岁的清倌人,这吴世承成亲不过两年,已经抬进家六房姬妾了,外面勾栏里还有无数相好。”长远笑着说道,李小幺听的连连摇头,长远接着说道:“还一件,林丞相原本极早就赶到了太学先贤堂,后来不知为何又匆匆出去,直到分胙肉时才回来,回来时面色不好。”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六九章 富丽严家 更新时间:2012-07-02 李小幺听的直起了身子,祭圣贤是国家大事,是什么事能让林丞相扔下这样的大事,匆匆忙忙离去?长远看着李小幺,只等她发话,李小幺凝神想了半晌,低声吩咐道:“林丞相处多加人手,盯紧了,再有今天这样的事,一定要看明白他去了哪里,还有,要小心,那也是个极警觉的,第二件,太平府二三月里节日多,正是热闹时候,让人看着白云山下,想法子和落雁那个别院里的丫头婆子多聊聊,下人们眼睛最毒,从她们嘴里最容易听到实信儿。”长远答应了告退出去。李小幺往后靠到摇椅上,慢慢晃着盘算了一会儿,扬声叫了淡月过来吩咐道:“去跟赵五哥说,让他备份厚礼,明天我和孙掌柜去严府看安老太太去,你陪我过去,海棠看家。” 第二天辰末刚过,李小幺扶着淡月的手在严府二门里下了车,两个穿戴华丽的婆子陪着满脸笑容迎上来,热情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客气道:“木姑娘来了,我们老太太刚还掂记着呢!听说姑娘前一阵子病了,如今好些没有?要不要抬个轿子来给姑娘用?我们府里地方大,怕累着姑娘!” “多谢嬷嬷体贴,”李小幺一边低眉顺目的谢着两个管事婆子,一边给淡月使了个眼色,淡月袖出两个荷包,不露声色的上前塞到两个婆子手里,两个婆子接过沉沉的荷包,笑容里立时添了许多亲热:“姑娘身子若还好,不如慢些走着看看我们这园子,我们老太太最讲究规矩礼法,这园子打点的也好,姑娘看呢?” “听孙叔说过好几回了,严府的园子是一绝,能逛一逛自然最好。”李小幺温婉柔顺的说道,两个管事婆子满眼满意,一左一右引着李小幺往安老太太居住的春晖院慢步过去,淡月小心的扶着李小幺,一行人走了一刻多钟,粉垣绿瓦的春晖院就在眼前了,春晖院的院门崭新精致,门口三四个穿红戴绿的小丫头见两个管事婆子引着李小幺过来,有的迎过来给婆子曲膝见礼,有的飞奔进去禀报。 李小幺沿着抄手游廊进了垂花门,游廊上挂满了各色颜色鲜亮的各种鸟雀,鸟雀们上下跳跃欢鸣不已,正屋门口,几个戴着赤金镯子的丫头抢着掀起帘子,满脸笑容的让着李小幺进了屋,一个一身桃红衣裙、二十岁左右的年青女子从东厢迎出来,连说带笑的招呼道:“木姑娘来了!老太太可盼着呢,快请进来!”李小幺忙看向身边的婆子,婆子瞄了年青女子一眼,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大爷屋里的,顾姨娘。”李小幺瞄了眼顾姨娘头上的赤金凤钗和织锦缎比夹,羞涩的笑着曲了曲膝,顾姨娘亲热的扶起李小幺,拉着她进了东厢。 东厢满屋花团锦簇,站满了锦衣丫头,上首的放着张巨大的黄花梨矮榻,榻后的百宝格摆满了各式古玩珍宝,左右挂着绣花精美繁杂的帷幄帘笼,一个六十多岁,面容白净富态的老太太歪在榻上,榻角坐着个十六七岁,穿戴精美的小姑娘,榻前的椅子上,坐着几位华丽的太太姑娘,李小幺也不多打量,跟着顾姨娘进来,先给安老太太磕了头,又依着介绍一一见了礼,才被安老太太拉着手,侧身坐到榻沿上。 安老太太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李小幺,才笑着说道:“这姑娘一双眼睛生的真是好,就是太瘦了些,你看看,这骨头都露出来了,这瘦要讲究个瘦不露骨才好。”李小幺只好羞涩的笑着回道:“从前比这好些,这两年一直病着,人也越来越瘦。” “也是可怜!听说你父母都没了?家里只有你和两个哥哥?也是个可怜的!” “嗯,我和哥哥命薄,父母早亡,前些年郑城平安时,我和哥哥还能在一处,如今大哥去荆地经商,二哥在川南明霞书院读书,三个人还分了三处。”李小幺柔顺的答着话,安老太太感叹连连:“明霞书院是个好地方,最能出举人!你二哥是个出息的!过几年中了举,也是你们兄妹的福份,木家生意做的不小,早先我竟没听说过!” “木家一来偏于郑城,二来,虽说有几处生意,也就是多挣了几两银子罢了,老太太平常往来说话的,都有老门老户的名门大家,木家这样的人家,哪里能说到老太太这里?”李小幺恭恭敬敬的说道,安老太太哈哈笑着,拉着李小幺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眉眼里都是笑:“瞧这姑娘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小丫头拿老祖宗取笑呢!什么名门大家,不是早发达了几年罢了!说起来这名门大家上头才最烦,就说这吴家好了,我就厌他家那些虚礼虚规矩,做给人看罢了!虽说是常来常往的人家,也让人厌!还是咱们娘几个说话好。”李小幺顺着安老太太的话意说着些讨巧的闲话,聊了一个来时辰,李小幺悄悄瞄着屋角的滴漏,笑着告辞道:“老祖宗,时辰不早,我得告辞回去了,跟老祖宗说话真好,说的我都不想走了。” “这才什么时辰就告辞的?不许走!住几天再回去!”安老太太仿佛生气般的留着李小幺,李小幺苦恼而伤感的笑着解释道:“要不是因为这药,我也不想走呢,可我这身子,这药一时半会也断不得,老祖宗不知道,家里那药几乎堆了半间屋子,我这两年就是泡在药水里的!”安老太太蹙了蹙眉头,心疼的伸手托着李小幺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关切的问道:“上回我和孙掌柜说的那几个大夫,请过来看了没有?怎么说的?开了什么方子?” “现请闪大夫看着呢,倒也没说什么,就说身子弱,要好好调养调养,我这病请了不知道多少大夫,都没说出个究竟来,这病里许是有什么因果,听说城外白云寺的香火最灵,这趟来,还想着到白云寺上柱香,做做法事,若能到寺里吃斋听经住上一阵子,那就更难得了。”李小幺话说的稍多了些,微微喘息着气息就仿佛有些不平稳,安老太太忙笑着说道:“正巧了!大后天是社日,我正要去白云寺上香,这么着,我带着你一块儿去!那寺里的方丈可是个得道的高僧,和我们三老爷那都是极熟的,我带你去,让方丈给你看看,许就能看出是什么因果来了!”李小幺忙站起来谢过,和安老太太告了辞,又团团着屋里的各位太太姑娘们告了辞,扶着淡月出二门上了车,车子驶出严府大门,李小幺才长长舒了口气,伸展着手臂往后倒在车上。 这应酬最累人不过! 李小幺仰面躺了片刻,头枕在手上,看着淡月问道:“你说说,这严家如何?”淡月凝神仔细想了想,笑着低声说道:“象安老太太说的,不过才发达了几年罢了。”李小幺挑着眉梢示意着淡月:“细说说。” “这一通富丽都在脸上,姑娘看他们家那些丫头仆妇的穿戴,正经有年头的世家大族,谁会让下人们穿成那样?不主不仆的!还有那个姨娘,织锦缎、赤金凤钗都穿戴上了,真不知道说她们什么才好!”李小幺听的叹了口气,仰头看着车厢顶板,郁闷的说道:“就是啊,听安老太太那话意,这太平府的权贵之家,只怕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个严家!”淡月看着李小幺,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接什么好,李小幺看着车厢顶出了一会儿神,重重的叹了两口气,社日是太平府极热闹的盛事,这天去白云寺,也许能碰到点什么也说不定。 李小幺回来,长远和西安已经等着了,李小幺洗漱换了家常衣服,长远先进来低声禀报道:“姑娘,刚得了信儿,社日那天去祀太社、太稷社坛的,是礼部侍郎唐根源。” “唐根源?就是前一阵子上书要让皇上早立太子的那个礼部侍郎?” “是他!”长远干脆的答道,李小幺下意识的眯起眼睛,能越过礼部尚书去祀太社、太稷社坛,看来这个唐根源是吴贵妃的人,上了那么个立太子的折子??????是替吴贵妃提醒和要求皇上,立六皇子为嗣!那个折子却一直留中未发,看来皇上还清醒着,所以这样的大事,吴贵妃还不敢越过皇上,那么说来皇上并没有定下主意要立六皇子!也是,六皇子幼小,子弱母强,外戚干政可不是好事??????大皇子是猜到了这个才一定要留在太平府的?到底是不是这样?光这样猜测可不行,定得想法子得些确切的信儿!李小幺烦躁的动了动,看着长远吩咐道:“白云山下信儿要快些打听,多想想法子!三天!社日前,我一定要知道落雁这日子到底过的如何!”长远忙答应一声,赶紧告退出去布置吩咐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七十章 白云寺 更新时间:2012-07-03 社日当天一早,李小幺带着淡月先早早赶到严府,跟在安老太太车子后面,一路往白云寺过去,社日休沐,严大人也随侍嫡母前往白云寺,一行人早早赶到白云山下,换了轿子一路上了山,在一处小小的院落里歇息片刻,喝了杯茶,就赶往白云寺上香,今天要来上香的达官贵人多,安老太太若不赶早,就得等晚。 李小幺扶着淡月,落在严家女眷后面踏出院门,一身车夫打扮的西安遥看着李小幺,李小幺顿了顿步子,低声问道:“闪大夫让带着的那个香囊,我象是忘在车上了。”淡月急的轻轻顿了顿脚,忙低声说道:“那个香囊怎么能离身呢?姑娘也真是的!姑娘等一等,我让小安去取去!”李小幺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淡月拎着裙子过去吩咐了西安,匆匆赶回来扶着李小幺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低低的说道:“大常的话,大皇子和皇子妃要来白云寺上香,一刻钟前出的城门。”李小幺眼睛微微眯了眯,大皇子极少出门,这趟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要赶着社日来这里求个安心?机会难得,要是能看到这个大皇子一眼才好,见了面才知人。李小幺飞快的转着心思,蹙着眉头,往淡月身边靠了靠,仿佛疲倦到不能支撑般。 淡月会意,担忧不已的和旁边婆子解释不停:“??????姑娘久病,前一阵子又大病过一回,坐了这么会儿车,就支撑不住了!姑娘慢些!”几个婆子怜悯的看着面白气喘的李小幺,一个管事的婆子忙紧走往前,低声和安老太太禀报了,安老太太停住步子,等李小幺慢慢挪过来,仔细看了看她说道:“看看你这脸色,这丫头真让人心疼,我看还是别进去了,赶紧让人侍候着你回去院子里歇着去,再往上还有几十级台阶呢,你也走不上去了!”李小幺也不强撑,喘着气伤感的谢了安老太太,温婉的说道:“??????倒是给老祖宗添了这些麻烦,我想这就家去,等养好些再来陪老祖宗说话。” “也好也好,你们小心侍候着!”安老太太连声答应了,又看着淡月重重吩咐道,淡月忙答应一声,扶着李小幺曲膝告了退,旁边早有婆子抬了一顶轿子过来,李小幺上了轿子,淡月扶着轿栏杆,一路急步下了山,严府的几个婆子看着李小幺上了车,车子缓缓往太平府方向回去了,才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眉开眼笑的回去了,这位木姑娘,就是可人疼,这赏赐回回都让人心花怒放。 李小幺的车子沿着山路转过一道弯,就停在路旁,淡月侍候着李小幺飞快的换了身普通庄户人家姑娘穿的靛蓝粗布袄裙,绾了头发,用一块蓝印花头布包了,西安左右看着周围,见四下无人,掀起帘子示意着李小幺,李小幺轻快的跳下车,西安、南宁和长远三人护着,几步闪进旁边的山林中,淡月隔着帘子,担忧的看着李小幺消失的山林处,两个护卫赶着车,不紧不慢的往太平府回去了。 三人将李小幺护在中间,警惕着四周,沿着山林爬了不到一刻钟,就上了青石台阶砌就的山路,汇入社日上香的人群中,往山上白云寺走去。李小幺悄悄打量着四周,象她这样蓝花布包头,一身干净靛蓝粗布衣裙的庄户人家媳妇姑娘多的是,自己散在中间,并不起眼,李小幺心下安定下来,跟着长远,仿佛兄妹般说着话闲话,随着人流往山上走,南宁和西安一左一右挤在人群中紧跟着,一行四人随着人群到了白云寺前。 李小幺在寺门外佛字墙一角的桑树旁停下歇着脚,长远转了一圈回来,低声说道:“有管事来,传了信,说不能扰民,就随喜一二。”李小幺挑了挑眉梢,不能扰民,那就是说不清寺了?看样子是要与民同烧香?唱一出亲民如子的戏码? “咱们进去等着。”李小幺低低的吩咐道,长远‘嗯’了一声,和李小幺一起往前走了几步,模出几个大钱在寺门口的摊上买了两把香,一人一把拿了,随着人流男左女右进了寺内,在正殿前虔诚的挨个拜着菩萨。 日影渐短,一个老实巴交的庄户小子嘴里念叨着过来,和长远跪倒在一处磕着头,庄户小子又挪到下一尊菩萨前磕头去了,长远一边示意李小幺往外走,一边说道:“来了,从山门正门处进来的。”南宁和西安一左一右跟着,四个人刚穿出正殿,就听到前面一片喧哗,人群往前奔着挤着,南宁和西安收拢过来,紧护在李小幺左右,长远在前,一路推着挤挨的人群,很快就挤到了前面,随着人群跪倒在地。 李小幺凝神打量着站在院子中间的大皇子,宝蓝长袍外穿着件银白斗篷,三十来岁,中等身材,已经有些发福,白皙非常,面团团的脸上绽满了和蔼的笑容,整个人看起来和蔼而平易,正弯着腰,和一个老的只剩一把骨头和一张皮的穷苦婆子说着话,李小幺眯着眼睛,目光转向气度雍然、满脸笑容站在大皇子身后的大皇子妃宋氏,比起大皇子,宋氏就过于干瘦了些,颧骨略显得有些突出,薄薄的嘴唇上笑意浓得化不开,却掩不住那份优越异常的傲然。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这宋氏可不象个母仪天下的主儿!李小幺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又盯着大皇子看了片刻,悄悄往后退去,四人退到殿角,南宁轻轻拉了拉李小幺的衣袖,低低的耳语道:“衣内有甲。”李小幺眉梢挑了挑,转头看着南宁,南宁迎着李小幺的目光,肯定的点了点头,李小幺咬着嘴唇,心思转的飞快,大皇子从回到太平府,就几乎足不出府,到这白云寺来,仿佛是出了城门才临时起意一般,衣服里穿着甲胄?????? 他害怕!害怕有人要暗杀了他!他怕谁?哼!还能有谁!李小幺嘴角闪过丝笑意,示意着三人,悄悄往后退到一处无人的古树旁,看着西安问道:“你擅毒,我听说擅毒的人都喜欢随身带着毒蛇,你身上带的有没有?”西安点了点头,李小幺大喜,忙低声问道:“能不能找机会把蛇扔到大皇子身上去?” “这容易。”西安干脆的点头答道,李小幺眉梢飞舞着,咬着嘴唇仔细盘算了一回,转头看着西安和南宁吩咐道:“你扔了蛇就赶紧撤回去,千万小心,别让人盯上,西安扔了蛇,你就紧盯着,看大皇子如何处置,要小心!”南宁和西安轻声答应了,目光警惕、神情却安然的看着左右,各自隐入了人群中。李小幺和长远不敢多耽误,沿着大殿跟着人群往寺外一路挤出去。 李小幺下了山,长长的呼了口气,疲倦的爬到等在山下的另一辆普通的半旧车子上,双手合什念了几句佛,车子被一头老牛拉着,晃动着慢慢腾腾的往太平府方向回去,没过多大会儿,南宁急步跟上,跳到车夫旁边坐下,掀起帘子,转头和李小幺禀报道:“好了,寺里人太多,没法寻查,蛇没能靠近大皇子,离大皇子三四步远就被护卫斩成两段,护卫拣起蛇,护着大皇子和皇子妃进了正殿,我没法跟进去,就回来了。”李小幺凝神听了,缓缓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长远低声问道:“大皇子那一处人手够不够?” “够!姑娘放心。”长远点头应道,李小幺舒口气,往后靠了靠,车子转进一处小树林停下来,李小幺跳下车,换了辆围着墨绿格子素绸的桐木包铜车上,在晃动的车子里换上的靛蓝粗布衣裙,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白云山下,一个年青护卫急奔下山,冲到大皇子等候在山下的车驾和侍从中间,急急叫着要了自己的马过来,翻身上马,连连挥着鞭子,急催着马,往太平府方向急赶回去。 疾驰的马匹冲过个急弯,迎面突然冒出辆牛车,护卫急勒马闪往路旁,牛车车夫惊慌失措的尖叫着,那车竟然跟着护卫躲向同一边,也不知道从车子哪一处飞出根棒子,冲着护卫扫过去,重重的打在护卫头上,护卫闷哼一声,一头从马上摔下去。 惊慌的车夫利落异常的伸手拉住嘶叫不止的马,两个脚夫打扮的青年男子从车里飞出,扑到晕倒在地的护卫身上,熟练快速异常的将护卫里里外外搜了个遍、看了个遍,一个脚夫取了只瓷瓶在护卫鼻下晃了晃,两人飞快的闪入旁边的灌木林中,车夫松了马,一脚踢翻了牛车,蹲在车旁,惊恐的啊哈哈着大哭不止。护卫满眼冒金星的醒过来,伸手模了模怀里,大大松了口气,忙摇晃着爬起来,连转了几个圈才稳住身子,扑过去一把抓住缰绳,转过身,冲着车夫劈头盖脸的连抽了七八鞭子才算泄了几分怒气,翻身上马,急奔回太平府送信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七一章 落雁 更新时间:2012-07-04 李小幺歪在榻上,慢慢喝着杯红枣汤,细细品着长远刚送过来的信儿,大皇子将那蛇装在匣子里送到林丞相府上,这么看来,大皇子和林丞相时有联络,那他送这蛇到林府是什么用意?告诉林丞相自己又被人暗杀了一次,然后呢?是让林丞相去查这暗杀之事、幕后之人?难道林丞相已是他彀中之物?不会!李小幺坐直身子,直觉的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若林丞相真是已归附于大皇子,那这会儿,大皇子要掩饰隐瞒好与林丞相的这份默契才是最有利的做法,这被暗杀的事,犯不着这么拿着证物告诉林丞相去,就算是要将这事传递给林丞相知道,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送过去!再说了,这大皇子扮的是礼贤下士、爱民如子的仁义之主,这会儿还没登上大宝呢,对一国之相必定不能颐指气使着去查这么件事,他自己身边有的是做这种事情的人! 李小幺仿佛想起什么,突然转头看着海棠吩咐道:“看看西安回来没有,若是回来了,让他来见我。“海棠出去传了话,没多大会儿,西安禀报了进来,李小幺屏退海棠,看着西安问道:“你那个蛇,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没有?若有人见了那蛇,大概会怎么猜测?” “也没什么很特别的地方,那蛇是极北雪山脚下生着的一种蛇,有两样好处,一是咬了人发作起来极快,二是比一般的蛇耐寒,太平府这样的天气,若是一般的蛇,虽不至于僵硬,行动上也迟缓的多,可这蛇却灵活如常。”西安详细解释道,李小幺忙追问道:“能认出这蛇的人多不多?这蛇让人一看就是出自北平?” “不算多,可也不少,大皇子身边能人多,必能认出来,这蛇只产在雪山脚下,雪山在北平治下,北平当然会多一些,不过贩卖到外面的也不在少数,这蛇的胆清热功效特别好,有不少人买了配药。”西安忙解释道,李小幺长长松了口气,屏退了西安,往后靠到靠枕上,看来大皇子把死蛇给林丞相送去,是拿去告状的!一定是这样,李小幺兴奋的晃着脚,这蛇出自北平治下的雪山处,这吴国朝廷里,吴贵妃可是苏子诚的丈母娘!他送这蛇进林府,是要告诉林丞相,吴贵妃又用了一回暗杀这个卑劣的法子,除了这个,还要告诉林丞相,吴贵妃和北平勾结在一处!真是好心机! 傍晚,安老太太遣了个婆子过来看了李小幺一趟,李小幺半躺在榻上感激不尽的谢了安老太太,婆子拿了沉沉的荷包,心满意足的回去转达李小幺的感激去了,隔天,李小幺又让孙掌柜带着厚礼去严府致了谢,作为一个来自偏僻边境小城的病弱孤女,对于严府的每一滴关爱,都要涌泉去报才算做对了。 夕阳沉落,暮色浓浓的笼住太平府时,长远急匆匆进来,打听落雁的信儿,李小幺给了他三天的时候,今天再晚也得过来回了话才行。 “??????先是围着别院转了一天多,外头当值的仆夫婆子都是牙人行雇去的,一问三不知,内院的婆子丫头又不出来,正急的不行,落雁小姐带着人出门进城,去彩云坊做衣服,姑娘知道,彩云坊里有咱们的人,这就容易了,不过赔了些吃食茶水,就套了不少话出来,落雁小姐身边有个婆子,姓杜,落雁小姐从良时,带了她和一个名叫金环的小丫头一起出来的,又跟着钱福泽到了这太平府,这杜婆子年纪大了,嘴特别碎,听她说,落雁刚跟钱福泽时,钱福泽待她简直是百依千顺,就是刚到太平府那几天,也是好的,落雁小姐说不进府,钱福泽也都由着她的意思,陪着她在别院里住了七八天才回家去的,回家也就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又赶回别院了,可第二趟回去就变了,直过了八天半,钱福泽才到了趟别院,扔了五十两银子,话都没说几句,立时就赶回去了,从那往后,就没怎么到别院去过,说是钱福泽的妻子给他新纳了房小妾,只有十四岁,是个绝色的清倌人。” 李小幺简直象听书一般,看着长远问道:“不是说钱福泽的妻子嫉妒凶悍,妾侍进门,都要先打二十棍子去去脾气的么?怎么给钱福泽纳上妾了?”长远看了李小幺一眼,忙解释道:“我让人去打听过这钱家的事,钱福泽的发妻,是另一个大商户沈家的姑娘,这嫉妒凶悍,是沈氏从前的名声,听说后来修佛明悟,从前的不好处竟都改了,如今在外头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好,什么孝敬公婆,贤惠大度,乐善好施等等,好话差不多占全了,从明悟悔改这四五年间,前前后后给钱福泽抬了四个小妾进门。”长远看着李小幺,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沈氏悔改前的事不说,从她开始贤惠起,先是把钱福泽养在外头的六个小妾接回了家,除了这十个小妾,算上落雁,钱福泽自己先后又纳了三个,统共十三个小妾,如今府里还有三位,其中一个病的快死了,外头还有个落雁。”李小幺听的目瞪口呆,连吸了几口气才说出话来:“人呢?” “死了五个,跑了三个,出家了一个。” “难道钱福泽对这些小妾就不管不问?沈氏的公婆呢?” “钱福泽如今很敬重发妻,钱福泽的母亲早逝,父亲也是个极风流的,隔个一年两年就要抬个妾侍进门,前年中风偏瘫,听说连话也说不清楚,满院姬妾散的一干二净。” 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样的钱家才能有这样的沈氏。李小幺沉默了片刻,也没功夫多感慨,凝神盘算了片刻,看着长远问道:“落雁是去做春装还是夏装?” “都是春装,夏装一件也没做,说是这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样的料子款式合适,等过一两个月再去看。” “做了几件春装?都是最时新的花样款式?” “做了三条裙子,两件短襦,花样款式都是最新的。” 李小幺舒了口气,这个落雁,她果然没看错她!李小幺嘴角渗着笑意,一边利落的跳下榻,一边急吩咐着长远:“赶紧出城!今天夜里我要找落雁小姐喝茶说话去!让西安备好东西,这一夜不能让人打扰了我们喝茶说话!”长远错愕之余月复诽不已,五爷的想法转的太快,莫名其妙的主意层出不穷,真是一会儿东一会儿西!月复诽归月复诽,还是干脆的答应一声,急步退出去挑人备车、打点下药捅锁一应人和事去了。李小幺叫了淡月和海棠进来,挑了件绿沉色织锦缎紧身短夹袄,一条葱青色绣兰草笼纱曳地裙,穿上对着镜子看了看,吩咐淡月取了首饰匣子过来,挑了只水润碧透的宽镯戴上,海棠取了件墨绿缂丝面灰鼠里斗篷给李小幺穿了,李小幺裹着斗篷,急步出了垂花门,上车往城门外赶去。 西安催着马一路疾奔,总算赶在城门关闭前奔出了城门,出了城,一行人止住车马,不急不慢的小跑着奔往白云山下。 李小幺下了车,仰头看了看天上快圆成一团的圆月,月圆星稀,实在不是杀人放火的好日子,唉,没法子,实在是等不得了,李小幺将手里的黑纱帷帽戴上,紧跟在南宁后面,沿着树阴墙角,悄无声息的从后角门进了落雁居住的别院。 院子里静的能听到每一声偶尔响起的孱弱虫鸣,西安从角门后闪身出来,做了手势,示意已经妥当了,李小幺舒了口气,直起身子,南宁前引,西安和长远左右护卫着,径直往落雁居住的正屋进去。 院子里灯笼极少,只在正屋檐下居中挂着只红灯笼,李小幺转头打量着四周,没有鸟雀,没有花草,这院子简朴的出奇,唉!当年红楼是何等奢华!南宁站在正屋台阶下,转头征询着李小幺,李小幺冲他摇了摇手,示意众人隐下,自己提着裙子,款款上了台阶,抬手不紧不慢的敲了两下门。 “进来吧。”落雁的声音很安宁,李小幺伸手推开门,拎着裙子跨过门槛,回身正要关门,西安如一缕黑烟般闪身进门,转眼就不知道躲在了哪一处,李小幺手举在空中呆了下,眨了眨眼睛,接着掩上门,转头打量着四周,这屋没放灯,东厢的帘子高高挂起,透出的光亮照着这正屋,倒也看的很清楚,屋里家俱齐全,中堂下的几案上放着瓶怒放的桃花,除此别无摆饰,李小幺打量完四周,往东厢缓步过去。 东厢窗下放着张矮榻,榻后帘幔低垂,黄晕的灯光轻轻摇动着,显得屋子里温馨而安宁,落雁一身桃红色家常衣服,散着头发,正低着头,握着支笔仔细描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也不抬头,只声音平和的问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候?”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七六章 芭蕉 更新时间:2012-07-08 太平府的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李小幺懒懒的躺在床上,静听着外面雨滴打在芭蕉叶上的声音,窗外这几棵芭蕉,是她前两天刚看着人移过来的,好应上那句‘何人无事种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好象她要这里能住上几百年似的。 床前的帘帷轻轻掀起,淡月探进头来,见李小幺已经醒了,松了口气笑着禀报道:“姑娘,长远说有急事要禀报姑娘。”李小幺一下子撑着上身坐起来,翻身下床吩咐道:“让他稍等片刻,我这就好!”长远这么急着要见她,必有急事大事!说不定是哪里有了突破口!李小幺急急的漱了口,三两下绾了头发,换了衣服出来,长远衣服半湿,长揖见了礼,低声禀报道:“姑娘,昨天丑正刚过,林丞相裹着黑斗篷,只带了几个护卫,突然离了府,叫开城门出去了,盯着林府的谍报没法跟出城,我就赶紧让西安和南宁带着几个人赶紧跟出去,昨天夜里下着雨,林丞相一行人走的慢,西安很快就重新缀上了,一直跟到白云山下,林丞相进了一处庵堂,天近明,林丞相才从庵堂回去,西安一路跟回来,南宁留下来打听了,那座庵堂叫谷雨庵,是白云山下一处小庵堂,姑娘知道,白云山上除了白云寺和白云庵外,前山后山还星罗棋布着许多寺院庵堂,这谷雨庵位于后山,周围景色很好,很僻静,几乎没有什么香火,庵里现有十四个尼姑,由一个叫慧清的老师太主持。” “林丞相这么急去谷雨庵见谁?”李小幺月兑口问道,长远苦笑着摇了摇头:“到了庵堂,林丞相带的几个护卫警戒四周,西安没敢轻举妄动,庵里从始至终,连盏灯也没点,早上南宁伏在庵外树上仔细数过,十四个尼姑都看到了,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处。”李小幺吸了口气,凝神想了想,看着长远问道:“林丞相神情如何?看到过没有?” “我仔细问过了,林丞相出府门时,谍报看到了一眼,说神情象是很凝重,西安说出庵堂时林丞相神情悲伤。”长远答道,李小幺怔怔的想出了神,那个庵里有什么人、什么东西、什么事能让林丞相半夜叫开城门,冒雨前往?神情是凝重和悲伤,到底是什么事、什么人? “吩咐下去,派妥当的人,去查谷雨庵所有尼姑的来历和??????所有能查到的东西,要快,再派人去紧盯着谷雨庵,嗯,甲一那边人手也不宽裕,谷雨庵那边咱们派人盯着就行。”李小幺吩咐道,长远沉声答应,见李小幺没再有别的吩咐,才告退出去。 李小幺心情愉快的站起来,走到廊檐下,仰头看着密密飘落的雨滴,窗下那几棵新移的芭蕉被雨水洗的青翠欲滴,院子一角新栽的枇杷树已经生出了新叶,这是棵十年生的枇杷树,今年就能结果了,也不知道这棵枇杷树品种如何,若是运气好??????淡月取了件薄丝棉斗篷,轻手轻脚的披在李小幺身上,李小幺抓住斗篷,转头看着淡月笑着说道:“这雨下的真好,咱们移的这些花啊树的,你看看,都活了。” “看姑娘这意思,好象咱们要在这里长长久久的住着似的。”淡月笑着,低低的嘀咕道,李小幺转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可不能这么说,活着就要好好活,一天也不能马虎,你想想,那树。”李小幺转头冲着那棵生机勃勃的枇杷树努了努下巴:“它能生长几百年,若它有灵,岂不是会说,看你们人,也不过匆匆几十年,还要争这要那,何苦呢?”淡月抿嘴笑着,推着李小幺一边往屋里进,一边笑着说道:“姑娘今儿怎么啦?咱们可是天天好好活着的!昨天南宁寻人买到棕叶了,海棠昨晚上赶着包了十几个棕子,捂了一夜,姑娘睡着的时候,我和海棠先尝过一个了,味道真是好!姑娘赶紧洗漱了,尝一尝!”李小幺忙垂涎三尺的点着头,今天净是好事,她有种直觉,那个谷雨庵,一定能给她带来好运气。 吃了早饭,李小幺干脆带着淡月和海棠去了趟彩云坊,一主两仆挑了整整一个上午,看遍了彩云坊所有的新衣,李小幺订了十来件衣裙,又给淡月和海棠订了两三件衣裙,彩云坊的婆子惊奇不已,到彩云坊的非富即贵,一次订上十几件衣裙都是常事,可给丫头到彩云坊订衣服的,还真是没见过,淡月拉了拉李小幺,轻轻嘀咕了一句,李小幺看着她笑着低声说道:“没事,最多说咱们乡下人不懂规矩,人傻钱多,也疑不到别的地方去。”淡月和海棠对视了一眼,不再多话,三个人又转去江南坊吃了午饭,才悠悠然的回去。 南宁已经赶回来了,正等着李小幺回来,一路跟着进了正院,海棠砌了茶,和淡月退到外面,做着针线看着四周,南宁利落的躬了躬身子禀报道:“姑娘,谷雨庵那边查的差不多了,庵里十四个尼姑,都见到查过了,主持慧清师太今年五十三了,原在天宁庵修行,十七年前从天宁庵游历白云山下,就在谷雨庵落下了脚,一直做主持到现在。” “天宁庵?和天宁寺是一处的么?”李小幺一下子直起了上身,南宁忙点头应道:“是一处的。”李小幺轻轻呼出口气,惊讶的几乎要叫起来,那个智静和尚,就是在天宁寺受戒修行的!这谷雨庵的不凡处,必和这慧清有关! “你接着说。”李小幺呼了口气,笑着示意南宁,南宁忙接着说道:“其余十三个尼姑都是本地人,有八个是从小就在谷雨庵出家修行的,其它四个,有两个是挂单在谷雨庵的游方尼,还有两个,在慧清师太过来前,就在谷雨庵修行了,这十三个人,每天的日程几乎一样,没有不寻常处。” “那八个从小在谷雨庵修行的尼姑,今年都多大了?” “不到三十岁,二十七八岁。”南宁想了想答道, “那就是说,都是慧清师太到谷雨庵后才收来修行的?” “是!”南宁若有所悟的看着李小幺, “十七年前的谷雨庵,有多少人?”李小幺追问道,南宁眨了下眼睛,忙垂头答道:“是我疏忽了,我这就去打听。” “嗯,要是我想的不错,十七年前的谷雨庵,应该只有三五个人。”李小幺嘴角带着笑,慢吞吞的说道,南宁看着李小幺没有说话,李小幺想了想,看着南宁低声说道:“林家有个交情极好的高僧,就是天宁寺出身,我猜着那慧清师太十七年前必是应了林家邀请,专程来谷雨庵,要主持什么事!或是要掩着护着什么人!一定是要掩护着什么人,庵里只有三五个人的时候,日常供奉上就不好掩护,若有十三四人,那再多两三个人的供奉,就极不容易让人发觉了。”南宁凝神听着,点了点头,低声赞同道:“姑娘说的极有道理。” “嗯,两件,一,紧盯慧清师太,二,看清记好每天送进谷雨庵的东西,一件也别落下了,隐在庵里的人最近必是出了什么事,必定有动静。”李小幺咬着嘴唇吩咐道,南宁干脆答应,退出去安排了。 雨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朝霞绽出地平线,李小幺早早起来,换了条最常见的浅灰素绸宽幅裙,一件银红素绸夹袄,披了件灰绸夹斗篷,上了车,带着长远、南宁等人,往城外玉台山天庆观行去。今天是老君诞会的正日子,玉台山下已经热闹了四五天了,今天的诞会正日,听说大皇子妃宋氏和侧妃杨氏要去天庆观做法事,为皇上和百姓祈福。 李小幺的车子出了城,慢慢悠悠行了七八里路,远远已经能够看到郁郁葱葱的玉台山,李小幺的车子在一处狭长的谷地入口处停下,这处狭长的谷地一边是玉台山脉延伸过来的山地,一边片极大的湖沼,湖沼边树藤密布,延伸极远,是至玉台山的必经之处,长远和西安将车赶到路边,卸了只车轮子,两人仿佛修车般研究着轮子,李小幺坐在车子,透过车帘缝隙看向太平府方向,这个大皇子妃,敬神也不恭敬些,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过来! 正月复诽间,远远尘土高扬,南宁忙直起身子,敲了敲车厢板:“姑娘,来了。” “嗯,看清楚了。” “姑娘放心。”南宁环顾四周,警惕的往上打了个手势,蹲下来继续和长远修着车子。 不大会儿,大皇子府的护卫鲜衣怒马,气宇昂然的骑在马上,一路小跑过来,两个护卫勒马到李小幺的车旁兜了两圈,见南宁和长远满脸汗泥、互相埋怨数落着笨拙费力的装着车轮,对视一眼笑了笑,拨转马头归队报了无事。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七七章 挑事 更新时间:2012-07-09 先头的护卫过后,是大皇子妃的翟车,车盖如房檐般往上略卷着伸出去,四周垂着明黄绣着海水纹样的杭绸,高大的朱红车轮不紧不慢的往前滚动不停,车子前面,曲膝恭坐着一个小内侍。上个香还要这样全套仪仗,李小幺挑了挑嘴角,南宁紧挨在车厢边站着,一边用袖子抹着脸上的汗,把脸抹得污糟猫一般,一边低声说道:“姑娘,启程吧。” “不急,等等,看了热闹再走。”李小幺一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队伍,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南宁冲长远使了个眼色,两人弯着腰,比划着要把那根断了的车辅装回去。 大皇子妃的车子后面,紧跟着的是七八辆小巧得多的朱轮翠盖车,车里应该是大皇子妃近身侍候的丫头婆子们了,怎么会这样?大皇子妃车后,不应该紧跟着侧妃杨氏的车子么?李小幺眉头皱起,宋氏的家族给了大皇子军事上最大的支持,可杨氏和林丞相夫人杨氏却是同出一杨,是没出五服的堂姐妹??????大皇子要即位,这会儿可少不得林丞相的鼎力相助,杨氏又刚生了个儿子,李小幺飞快的转着心思,大皇子的后院,就是个准后宫!争斗是从生儿子前就得开始了的,这上头,也许有什么机会也说不定,嗯,今天的事,也许真能歪打正着了呢! 七八辆朱轮翠盖车过尽,中间隔了两三丈,才是杨氏的车子,李小幺凝神盯着杨氏的车子,杨氏不能用翟车,可这车子可不比宋氏的小,一样的檀木车架,一样的鲜亮精致,一样的??????李小幺眼睛紧盯着车檐四角挂着的赤金八宝串儿,竟然一样有这样的赤金车饰,李小幺眯着眼睛笑起来,这显眼异常的赤金八宝串儿是谁的恩典?必定不是皇上,是吴贵妃?若是吴贵妃贵妃赏的,如今争储都到这份上了,杨氏再傻也不敢挂出来!看来必是大皇子的奖赏,是赏她生子,还是赏她??????姓杨?这会儿杨氏姓杨这一层,可是能让人生出无数的亲近和安全感来??????大皇子和大皇子妃琴瑟和鸣到何种程度?只怕和不到什么地方去,能忍的人大都深沉猜忌,和鸣多数时候是拿来做装饰用的。 杨氏的车子慢慢经过李小幺那辆怎么也修不好的车子,进了前面的谷地,几只野兔惊恐的从山下急窜而下,从杨氏车前奔入湖沼旁边的藤蔓灌木间,护卫急忙止住杨氏的车子,紧张的盯着山上,最前面的几个护卫急忙跳下马,握着刀往陡峭的山坡冲上几步查看究竟,玉台山上野兽众多,这几只兔子许是被什么虎狼驱赶才这么惊恐,万一虎狼追下山,惊了夫人可是大罪。杨氏掀起帘子,蹙着好看的眉头看着外面,车前的内侍小心的禀报着停车的缘由,几个护卫搜寻了一会儿,挥手示意着没有什么异常,山下的护卫们舒了口气,刀枪归鞘,相互轻松的笑着等山上的护卫跃下上了马,护卫头儿示意车驾可以继续前行了,杨氏放下帘子,往后靠着继续闭目养神。 眼睛还没闭妥当,就听到车前坐着的小内侍一声惊恐异常的尖叫中夹着沉闷的巨响、无数尖叫、呵呼和杂乱的马蹄声,车子猛的往前扑去又突然闪回来,跪坐在车内的大丫头红珠被小内侍的尖叫吓出的哆嗦还没打完,身子就被车子晃得往前一头撞到车厢板上,紧接着又被弹的仰倒回来,手里的杯子连茶水洒了自己一身,杨氏急扑过来掀起车窗帘子,外面是一片混乱后的静寂,护卫们半张嘴,紧盯着杨氏车前,木偶般呆在马上,马都衔了枚,叫不出来,只好不安的前后窜动不停,除了这些,杨氏一眼过去,并没看到什么不寻常之处,旁边红珠恐惧的圆睁着眼睛,指着车厢门外尖叫道:“夫人快看!看!”除了这个‘看’字,红珠惊恐的说不出别的话,杨氏急扑过去,目瞪口呆的看着车前,拉着她这车子的两匹马,前半边身子血肉模糊的摊了一地,血正从完好的后半边身子里飞快的往四下漫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过来,杨氏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护卫们先醒过神来,领头的护卫高声叫着,挥着鞭子,最外围的七八个护卫跳下马,抽出刀,再次纵身往山上跃去。 小内侍醒过神来,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禀报着:“夫人,夫人!天上,山上突然掉下块石头,大石头,夫人,再??????再偏一点,砸到车上??????夫人!看,那石头,那么大,一直滚,砸下去??????掉滚下去了。”小内侍的手指从死马身上移过去指着旁边被砸倒一片的灌木,杨氏两只手掌紧紧抵着太阳穴,浑身抖如筛糠,嘴里喃喃道:“别怕!别怕!稳住,别怕!”杨氏抽了口气,目光紧紧盯着那片被砸倒的灌木尽头处的那块鲜血淋漓的大石头,一股惧意狂冲而出,杨氏浑身痉挛般剧烈抖动着尖叫起来:“回府!赶紧回府!快!” 小内侍吓的从旁边一头栽到了车下,顺势跪倒在车门前准备做垫板,还没完全跪倒,一眼看到一股浓浓的鲜血肉正缓慢的往脚下漫过来,小内侍候拼命压住尖叫,拉着车辕急跳起来,往旁边奔去,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地方跪倒,杨氏推开挡在前面的红珠,已经扑下了车,一边提着裙子往车后狂奔,一边尖利的吩咐着护卫们:“快!回府!保我回府!”红珠慌乱异常的扑下车,紧跟在杨氏后面,越过两三辆车,红珠抢在杨氏前面,拉开一辆车的帘子,急往外推着车子里两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快出去!把车让给夫人!快滚!”两个小丫头真是连滚带爬的跌落下车,杨氏一手拉着车帘子,一手撑着红珠,在车帘子完全被扯下来之前,一头扑进车子里尖叫着:“快,调头!回府!快回府!”红珠连扑带爬的跟着扑进车里,护卫们头领急忙分出大半护卫团团护住杨氏和红珠的那辆小车,调转车头,疾往太平府方向返去,余下的护卫挥着鞭子,大声呵斥着慌乱不堪的仆从、长随、丫头和婆子们,收拾干净两匹死马,腾了辆车放上,拉着车,赶着众丫头婆子,也调转方向,跟在后面往太平府大皇子府回去。 李小幺看了场热闹,见杨氏的车子一路狂卷而去,忙敲了敲车厢板,示意了南宁,自己悄悄从另一边跳下车,利落的闪身隐入了灌木藤林间,两个护卫闪身出来,一左一右护着李小幺,急奔另一条路转下去上了另一辆车,悠悠然也回了太平府。 山下山上的护卫一路细细搜寻,南宁和长远一人牵马,一人扶着车轮,互相跳脚谩骂抱怨着,往太平府方向已经走了几十步远,护卫们拦住两人,南宁和长远莫名其妙、半张着嘴傻怔怔的看着护卫们,几个护卫哪有功夫多理会乡下傻小子们,烦躁的赶着两人赶紧离开,又往别处搜去了。 杨氏头发散乱,扶着红珠在二门里下了车,泪珠盈睫,强忍着眼泪,问了婆子,急往外书房寻大皇子。 大皇子得了禀报,愕然看着一身狼狈,委屈的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杨氏,没等他说话,杨氏已经扑倒在地,伸手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了他一眼,张着嘴,却没能说出话来,眼泪如开了闸的水一般,含屈带愤,夹着恐惧放声大哭。红珠跪在后面,不停的磕着头,虽说惊恐万状、语无伦次,却也清楚明白的说了山谷处的死里逃生,大皇子脸上血色几乎褪尽,杨氏喘过口气来,往前膝行挪了挪,脸伏在大皇子腿上,哀伤的仿佛不能自抑,抽泣哽咽着哀求道:“妾的孩子,爷,那是您的骨血,求您护他,求您护他周全,爷,妾要是生的是个女儿该多好,妾死不足惜,只求孩子能平安,爷,求您,护他!”大皇子脸色骤变,厉声呵责道:“胡说什么!爷的孩子,个个都要周全!看看你,成何体统?起来!来人,侍候夫人净面!” 杨氏乖巧的松了手,缩着肩膀,委屈万状却柔顺听话的由着几个丫头婆子扶起来,转身往外走了两步,杨氏停住步子,转头看着大皇子,哀伤的低声请求道:“爷,妾想先看看孩子。”大皇子鼻子一酸,轻轻挥了挥手,声音柔软的吩咐道:“让人把孩子抱你院里去,别怕,没人伤得了你们娘俩,我等会去看你和孩子。”杨氏暗暗松了口气,泪珠盈盈的曲膝谢了,几个丫头婆子搀着她回去了。 大皇子看着杨氏出了院子,叫了护卫头领和小内侍进来,屏退众小厮丫头,细细问了一刻多钟,命人去唤王妃赶紧回府,自己背着手在书房门口站了半晌,吩咐小厮取了些伏苓、珍珠粉等物,想了想,又让人取了几块古玉,往杨氏院子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七八章 麻烦 更新时间:2012-07-09 大皇子妃宋氏匆匆赶回府里,杨氏车辆路遇落石的事,她听人禀报了,杨氏一向大惊小怪,从怀孕到生孩子这大半年,打个喷嚏都是不得了的大事,都得让人禀报给爷,这事也不见得就严重到什么地步儿,那场法事从过了年就开始准备了,天庆观老君诞会那天的法事最灵,一块石头罢了,可法事还没结束,她就被急急的唤回来,也是大意了,这一阵子,爷对她好的过份?????? 宋氏怀着忐忑急急下了车,早有婆子候在二门里,侍候着宋氏上了府内小轿,扶着轿杆,低声禀报道:“杨夫人回来的时候,跟遭了难一般,直冲进爷的书房,过了一刻钟才出来,后来爷又叫了孙护卫进去,也有一刻钟,孙护卫出来,爷就去了杨夫人那里,听二门当值的婆子说,书房的小厮去了药库和金银库,东西也送到杨夫人那里了。”宋氏脸色铁青,嘴唇抿的紧紧的,婆子小心的看着她,谨慎的接着说道:“还有一件,杨夫人一回来,就让人把二少爷抱到她院里去了,说是爷的吩咐,这会儿还在。”宋氏身子微微抖动了下,心里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象是踩进了陷井里,这事,自己被人陷了! 大皇子从杨夫人居住的永清院里迎出来,脸上神情如常的看着一脸焦灼担忧的宋氏,平和的说道:“已经歇下了,太医也来把了脉,不过受了惊,倒无大碍,明天再来看她吧。” “是!都是妾没照顾好,让妹妹受了惊,妹妹本来就容易受惊,心又细,往常谁说话声儿大一点,她都得担忧,在心里过上好几遍,是我疏忽了。”宋氏关切的看了看院内,话里透着亲近,大皇子瞄着她,一边示意她往回走,一边淡然的说道:“你知道就好,这府里你是当家主母,家里上上下下,若好,自然是你这主母做的好,若不好。”大皇子停住步子,转头阴阴的盯着宋氏,声音里透着股寒意接着说道:“她们不好,你自然也不好!这事我不追究,你记着,下不为例!”宋氏只觉得仿佛一股冰水兜头浇下,他竟疑心她!她果然小瞧了她!她有了儿子!她动手了! “还有,从今天起,老二就放到永清院养着吧,你也说了,杨氏胆小仔细,有她看着孩子更妥当些。”大皇子背着手,一边缓步走着,一边仿佛极随意的接着吩咐道,宋氏咬着嘴唇,手指抖的几乎捏不住帕子,他竟疑心她到了这一步! 宋氏浑身冰冷的端坐在瑞和院正屋榻上,她已经这么直直的坐了小半个时辰了,宋氏的陪嫁婆子宋嬷嬷掀起帘子,轻手轻脚的进了屋,挥手屏退了屋里的小丫头,倒了杯茶递到宋氏面前,温和的说道:“王妃,喝杯茶,从前老夫人说过,遇事最怕惊慌,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方寸,这上头,老夫人一直夸王妃呢。”宋氏抬头看着宋嬷嬷,手臂僵硬的接过杯子,还没说话,眼圈先红了:“嬷嬷??????” “王妃先喝口茶润润喉,咱们慢慢商量,总有办法。”宋嬷嬷侧身坐到榻沿上,伸手理了理宋氏的衣襟,宋嬷嬷的从容感染着宋氏,宋氏渐渐安稳放松下来,一口一口喝了杯子里的茶,将今天的事细细说了,宋嬷嬷凝神听了,看着宋氏低声问道:“王妃心里有数了?” “嗯,是我大意了,中了那贱婢的圈套,她竟演了这么一出,倒长进了!”宋氏错着牙,目光凌利的恨恨道,宋嬷嬷赞同的点了点头:“老夫人说过,谁从那事儿中间得的好处最多,这事儿就和她月兑不开干系,这事,再没别人了,王妃别急躁了,她倒不要紧,爷那头才是最要紧处。”宋氏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心底的愤怒,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咱们慢慢来,日子长着呢!” “王妃是个明白人,爷既生了疑心,这一阵子咱们就得避避嫌疑,王妃就当没这回事,该怎样就怎样,就是永清院那一处,王妃千万小心,不光为了避嫌,也要防着栽脏!”宋嬷嬷低声交待道,宋氏郑重的点了点头,想了想,看着宋嬷嬷吩咐道:“让人去查那石头的事,爷必定也让人在查,要小心,若是真查到什么,千万别声张,这会儿可不是拿出来的时候,哼!我且让着她,到出手时,必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就是这样!”宋嬷嬷长舒了口气,满脸笑容的夸赞道,两人又细细商量了半晌,宋嬷嬷才告退出来,叫了丫头进去,侍候宋氏沐浴更衣。 李小幺的车子往太平府走了三五里,南宁、长远和西安等人收拾干净赶上来,李小幺换了辆车,调转车头,不紧不慢的往白云山赶去,今天还有场热闹,吴贵妃的母亲安太夫人是位居士,今天要去白云寺参加佛法胜会,去转转,也许能转到什么机会也说不定。李小幺半躺在车厢里,从随身的包袱里模了匣桃脯悠闲的咬着,早上南宁居然买了筐一斤多重的刀鱼回来,海棠抱怨怎么买这种刺多肉又不多的麻烦鱼,李小幺却大喜过望,对着那筐刀鱼垂涎欲滴,海棠骇笑之余,寻了钳子出来,准备花上半天功夫,片出鱼片,抽尽鱼刺,做一碗火腿冬笋鱼片汤,李小幺这一天一想起晚上女敕女敕的刀鱼片,心情就不是一般的好,出差也有出差的好处! 车子在白云山下停下,李小幺戴着帷帽下了车,要了抬小竹轿,一路到了白云寺外,离山门还有半里多路,轿子就走不动了,轿夫停了轿子,陪笑解释道:“姑娘,不是俺们偷这个懒,您看看这人,实在没法子,您看??????”李小幺下了轿子,南宁数了五个大钱递过去,李小幺笑着吩咐道:“多给两个,轿子抬的很稳当。”南宁忙又添了两枚,轿夫欢喜不尽的谢过,李小幺站在人群外打量了片刻,围着山门转了半圈,到处都是人挨人,也不知道寺里挤成什么样了! “姑娘,在观音殿,从大雄宝殿往后都封上了,进不去。”长远低声禀报道,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从这山门挤到大雄宝殿就不是件容易事!李小幺围着人群又转了一圈,苦恼的问道:“有没有什么小路能通到山上的?这么多人,怎么挤?”南宁无奈的摊着手:“上白云寺就这一条路,再说,真有小路,肯定也挤满了。” “唉!真该早点过来。” “前半夜就有人排着烧早香了,姑娘要早,昨天晚上过来还差不多。”西安接了一句,李小幺苦恼的长叹了口气,再转了一圈,泄气的挥着手说道:“算了,我是没那本事挤进去,咱们??????”李小幺转头环顾四周,这是山门前的上山路,别说坐着歇脚之处,就是能安稳站着的地方也没有! “算了,咱们下山,也正午了,下山寻个地方吃饭喝茶歇一歇,这上山的人总归要下山,等着她们下山的时候再找机会吧。”几个人忙答应了,护着李小幺沿着山路边缘,逆着人流往山下下去。 几个人寻了处视野开阔的干净酒肆,南宁挑了间二楼的雅间包下来,李小幺上了楼,舒舒服服吃了顿精致素斋,这白云山下的酒肆食铺,没有敢卖荤腥的,入乡就得随俗。李小幺吃了饭,干脆搬了只椅子坐到窗前,帷帽上垂下的那幅宽而长的青纱,简直能盖住上半个身子,一点也不耽误李小幺喝着茶赏着景等安太夫人的车驾下山。 宽宽的驿路上,黄远山一身破旧衣衫,双手袖在胸前,抠搂着身子,眼睛不停的溜着四周,无精打采的拖着脚跟慢腾腾的往前晃,他也没地方要去,今天佛会上人多,偷儿们也多,他跟过来看看能不能牵成几笔生意,拣个漏什么的,快半个月没有生意了,一点进项也没有,儿子又病了!呸!黄远山狠狠的吐了口粘痰,这几年除了生了儿子算喜事,别的净一路背运!一件便宜事也没占上!他娘的! “喂!要饭的,这包点心拿去!”一辆华丽的车子停下,坐在车前的婆子居高临下、怜悯的看着黄瘦的黄远山,将几块吃剩的点心包在一处递过去,黄远山额头青筋暴了暴,张嘴想骂,却伸手接过点心,扭头就走,婆子皱着眉头,不满的嘀咕了一句:“连个谢字也不说,不知道感恩的东西,怪不得讨饭!” 黄远山没听到婆子的话,他紧紧握着点心包,仓惶的往前急窜,转过条街,知道那辆华丽的车子看不到他了,才放慢脚步,闻着手里点心的香味,重重咽了口口水,眼珠转着寻了处角落,蹲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吞咽着点心。 吞完了点心,黄远山伸长脖子连打了几个嗝,舒服的舒了口气,吃了个半饱,黄远山一时舒服的不想起来,往太阳光处挪了挪,背靠着晒得暖暖的石头墙,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正要闭上眼睛眯一小觉,一眼瞥见对面酒肆二楼窗户前的人影,呆了片刻,一下子跳起来! 隆重推荐 第一百七九章 做神仙 更新时间:2012-07-10 那个丫头!别说隔着纱,就是隔着山他也能认出她!化成灰他都认得!当年她兄妹杀官逃路,害的他这个保人被打的死去活来,差点一条命断送进去!黄远山激动的双腿抖个不停,这丫头和她那四个哥哥都是钦犯!画影捉拿的钦犯!最少值五两银子!就算没银子,也能出了那口恶气!今天真是走运了!这丫头在,那四个哥哥必定也在,要小心行事,黄远山往后靠到墙上,手指抠着墙缝,抖着腿,小心翼翼的溜到角落处隐住身形,这丫头鬼得很,得千万小心,可不能再让她溜了,嗯,悄悄跟着,看看她住在哪里,然后赶紧去报官!出了气,五两银子也到手了!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黄远山激动的眼睛发亮,屏气凝神躲在墙角,紧紧盯着二楼那个悠然的人影。 李小幺一直等到未正过后,安老夫人的车驾浩浩荡荡的下了山,李小幺远远看到车驾,忙下了楼,在酒肆门口上了车,等着尾随安老夫人而行,黄远山紧张万分,不敢靠的太近,又不敢离得太远,唯恐转眼间又把李小幺跟丢了,跟丢了人,那五两银子可就没了。 安老夫人的车驾过于庞大,一路缓慢的往太平府回去,李小幺的车子混在后面的大小车辆中,不紧不慢的跟着,黄远山忍不住念了几句佛,真是神仙保佑,要不是前头有吴家太夫人大驾挡着,那车跑起来,还真要跟丢了,今天真是处处顺心,看来真是时来运转了!黄远山紧紧缀在李小幺车后,盘算着拿了银子,一定给儿子做件厚厚的棉裤,省得一起风就出不了门,给孩他娘也做一件,这几年没给她添过一件衣服?????? 黄远山正盘算着,前面车子转了个弯,黄远山急忙紧跑几步跟上,刚转过弯,头上一阵剧痛,人就被装进了黑布袋子里。 太平府城南一个偏僻的院落里,两个护卫将黄远山倒出袋子,李小幺用鞋尖挑着黄远山的脸,仔细看了看,在他脸上踢了两下,往后退了两步,垂着头想了想,转身吩咐西安道:“喂他吃些蒙汗药,让他睡上一两天,看好了,他认识我,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姑娘放心。”西安答应一声,李小幺上车离了院子回到住处,叫了赵五哥进来吩咐道:“离长丰楼不远有条小胡同,叫猫耳胡同,胡同里有间大杂院,主家姓苏,那院子苏家不住,都是往外赁的,是个穷地方,你换身衣服去那里看看,看看现在院子里都住着什么人,若有姓黄、姓柳和姓沈的,就仔细打听打听。”赵五哥也不多问,利落的答应一声,出去寻了身半旧的靛蓝粗布袄裤换了,装着寻房子,往猫耳胡同转过去。 李小幺吃了刀鱼,心满意足的看着书,没悠闲多大会儿,赵五哥就进了正院,李小幺忙让着他坐下问道:“饭吃了没?” “还没,不急,跟姑娘回了话就出去吃饭。”赵五哥一口喝干海棠递上的茶,咧嘴笑着回道,李小幺转头吩咐海棠:“那刀鱼汤还有没有?”见海棠点了点头,接着吩咐道:“盛一大碗来,再盛碗饭,切一碟酸萝卜和咸水鸡,给赵五哥送过来。”海棠笑应一声,转身出去盛饭菜了,李小幺挥着手吩咐着赵五哥:“先去吃饭,吃完了再来回话。” 赵五哥笑着答应一声,出去吃了饭回来,低声禀报道:“那院子不大,都住满了,一共住了四家,一家姓黄,这黄家主妇,院里的人都叫她柳娘子,看着得有三十多岁了,不过孩子倒不大,就一个儿子,才一岁多。”李小幺心里酸楚无比,柳娘子哪有三十多岁?她这日子过的得艰难成什么样儿?当年若不是她隔门喊了一声,说自己逃出院子了,说不定自己早被黄远山不知道卖哪儿去了。 “黄大郎没在家,听院里人那话意,这黄大郎常常十天半个月不着家,黄家隔壁住着个姓沈的婆子,做得一手好针线,靠缝穷为生,这两户在那院里都住了十来年了,还有两家,一家是两年前搬进来的,姓毛,一家是去年刚搬进来的,姓??????” “这两家不用说了。”李小幺抬手止住了赵五哥后面的话问道:“沈婆子看着身体精神可好?” “好象不大好,脸色青黄,听柳娘子和她说话那意思,象是刚大病过一场,我去正赶上晚饭那会儿,沈婆子没生火,柳娘子盛了碗菜粥给她,看样子两家都艰难的很。”赵五哥看着李小幺脸上的关切和伤感,忙问道:“要不我去接济接济她们?” “不行,万一露了行踪倒害了她们,就是接济也不急在这一时,让我想稳妥了再说。”李小幺闷闷的说道,赵五哥点头答应了,李小幺又问了些细处,打发赵五哥回去,呆坐了半晌,想了想,到底不想拖到第二天,又让人叫了长远进来,吩咐他让人去打听这黄远山平时都做些什么营生。 第二天一早,李小幺刚吃了早饭,长远就打听回来了,黄远山一直在南城的赌场勾栏里混,小时候帮人跑个腿买个东西叫个人什么的,稍大了,做过帮闲,可他不识字,不懂吹拉弹唱,又没什么本事,哪一行也帮不下去,最后只好混在偷儿群里,帮着牵线销脏,望风递信,混个暖饱,李小幺细细盘算了片刻,让人叫了西安进来,咬着耳朵细细交待了半晌,西安眉梢挑得老高,连连点头答应道:“姑娘放心!” 黄远山晕晕乎乎醒过来,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黄远山口水涌的满嘴都是,手撑着勉强坐起来,奔着旁边汤粥就扑过去,一通狼吞虎咽,黄远山打了个嗝,觉得有些遗憾,这粥汤都是好东西,他当年也吃香喝辣过的,就是没盐味,也没点干的,饱也是个水饱。黄远山喝饱了,也不起来,举着碗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这是汝窑细瓷,是正经的好东西,一个碗能值三四钱银子,黄远山小心翼翼的放下碗,坐在地上,转头打量着四周,这屋子不象屋子,倒象个大箱子,长宽高都是一丈左右的样子,伸手模模,好象都是木头做的,顶上开了鸽蛋大小的孔,光线从孔里照进来,屋里??????应该是箱子里倒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箱子里没有床,什么也没有,除了自己和那些粥汤。黄远山伸手模了模,吓了一跳,刚才还在手边的碗盘怎么不见了?黄远山急忙扭头四下寻找,碗和盘子都不见了,箱子里除了自己,别无他物! 黄远山楞了片刻,扶着木板站起来,伸手一寸寸模着那些木板,一边模一边用力捶打喊叫着,模到箱子一角,突然发现地上有个半尺左右的圆洞,洞里面黑咕隆咚,黄远山试探着伸手往洞里模去,只模了不到一尺,洞就到底了,洞底垫着屋细细的木屑,黄远山看着手里抓上来的木屑,呆了片刻,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将木屑狠狠的扔了回去,这洞是给他当子孙桶用的!黄远山将箱子从上到下,把能模到的地方都模了个遍,除了那个当子孙桶的洞,别的一无所获!黄远山累得喘着气仰面躺在箱子里,细细想着被人打晕前的事,算了,不用想了,肯定是中了那个小娘们的毒手,她想把自己怎么办?黄远山突然扯着嗓子狂嚎乱叫起来,直嚎叫的喉咙哑了,外面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黄远山喘着粗气,只觉得口干舌燥,正舌忝着嘴唇,只听见身边轻轻的‘吱’了一声,黄远山猛跳起来,只见身边箱壁上一扇一尺宽、半尺高的门缓缓打开,一只放着装满清水的细瓷瓮和一只小碗的托盘被轻轻推进来,然后那扇门‘咣’的一声又关上了。 黄远山傻怔怔的看着面前精洁的器具和清水,外面有人,一直有人,他们想干什么?那臭娘们想干什么?老子可不怕官! 不管黄远山怎么嚎哭乱叫、怎么撒泼踢打、怎么摔东西碰头,箱子外除了不停的送没盐的汤粥和水进来,旁的,竟是半丝动静也没有,就连箱子顶上的那个孔,也仿佛一动不动的透着光,黄远山在这个箱子里,过起了洞中无日月、吃喝不用愁的神仙日子。 李小幺无所事事清闲了两天,白云山谷雨庵慧清师太那里,就盯出点古怪来,这几天,慧清师太几乎天天从谷雨庵后门出去,走上一刻多钟,到和一处叫清风庵的庵堂几乎连在一起的一个小院里去,每次去都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出来,南宁细细查了,那和清风庵几乎连在一处的院落,不是清风庵的产业,竟是谷雨庵的别院,听说里面住着的是谷雨庵早先的主持师太,已经闭关清修很多年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八四章 事端 更新时间:2012-07-13 赵五哥仿佛悻悻的‘呸’了一声,将红布包递给旁边的护卫,大马金刀的坐到椅子上,一递一句的审问起来,商大旺盯着那个红布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小幺在暗室内凝神听着,商大旺在宫内当差三十几年,老老实实,勤勤恳恳,虽是茶水局的粗使内侍,可资格老,很得上头信任,他和另一个老太监程清政轮流当值,烧了水送往皇上和贵妃处,一天送三趟,商大旺见过皇上一回,因为太医们给皇上放血,急用滚水,宫女们就直接引着他进了寝宫,皇上嘴角不停的留着口涏,眼睛往上翻着,他当时吓坏了,还有一回,他在皇上寝宫门口远远看到过大皇子一回,贵妃挡在门口不让大皇子进,两人好象在吵架,不过他没敢靠近,那是要命的事。 赵五哥把李小幺交待的事问完了,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护卫,护卫悄悄退入暗室,李小幺挥了挥手,示意没有别的事了,护卫出来冲着赵五哥摇了摇头,赵五哥接过红布包放到商大旺面前,商大旺扑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如同抱着十世单传的婴儿,赵五哥晃着腿看着他说道:“这东西你也不能带宫里去,有规矩管着,带进去你就是找死,算了,爷今天心情好,再帮你一把,说吧,你家祖坟在哪里?爷回去跟我们大爷给你讨个人情,先替你把墓修了,买口上好的棺材,把你这宝贝先放进去。” 商大旺不敢置信的看着赵五哥,赵五哥不耐烦的挥着手:“我们大爷是仁慈之君,好了,这东西你拿回去,后天你再出来,到留云茶坊寻刘掌柜,让他跟你回去一趟,看好地方,寻人修坟,好了,就这样,来人,送他出去!你听着,管好自己嘴!多话就一个死字!”商大旺死死抱着红布包,只顾不停的点头。 护卫用黑布袋将商大旺套了,将他扛出去,重又放回到贵人巷,商大旺紧紧抱着怀里的红布包,深一脚浅一脚的急逃出贵人巷,远看着威武的宫门,连往后退了几步,他怀里的东西,无论如何不能带进宫去,商大旺转身奔进巷子,吹着冷风,人渐渐清醒,那位大爷,偷他东西??????仁慈之君!商大旺轻轻打了个冷颤,难不成??????是那位大爷?自己这是福还是祸?商大旺抬手抹了把脸,抱着红布包直奔浚仪桥头的茶坊,寻了掌柜,模了十几个大钱推过去,将红布包暂时寄在了茶坊里。 李小幺出了暗室,先打发南宁去寻问这放血之法适用于何症,才上车回去。李小幺刚喝了杯茶,南宁就打听回来了,若用放血之法治风眩之症,这风眩之症就已经病入膏肓了,李小幺轻轻舒了口气,低头思量了片刻,低声吩咐道:“把这事告诉王爷。”南宁答应了退出去,李小幺悠然喝着茶,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风眩就是高血压,要用放血来维持,也维持不了多长时候了,该动手处可以动手了,那首词放出去一天多了,再过两天就能传遍这太平府,只看林丞相如何处置了,今晚上就带沈阿婆去看看那个赵氏去。李小幺打定主意,叫长远进来吩咐他准备夜里去白云山的事,自己歪在榻上,准备睡一觉养养精神,夜里可是要忙一整夜的。 梁地元丰城山涛园,吕丰正冲水岩跳脚大叫:“他到底把小五弄哪儿去了?啊?他把小五支使哪儿去了?小五一个姑娘家!他再这么阴阳怪气,别怪我不客气!” “说得好!”水岩鼓掌叫好:“就该这样,走!我陪你去,这就找他去!谁怕谁啊!对他不用客气!”吕丰恼怒的点着水岩,没往前冲,倒往后跌坐在摇椅中,抚额哀叫道:“你说,小五到底去哪儿了?难道就没人知道?南宁和西安跟着去的,你说说,能去哪儿?我不是对他客气,可我打不过他!”水岩‘噗’的笑出了声,吕丰到这元丰城,是准备辞行后就启程赶回信阳,可紧赶慢紧过来,居然没见到李小幺,吕丰这就闹起来了,说什么也要跟李小幺辞了行才肯启程,跟苏子诚软磨硬泡,可还是没讨到半点李小幺的音信,气极了想动手,苏子诚功夫比他好,下手比他狠,动了手倒更吃亏,水岩这几天被吕丰的抓狂跳叫逗得心情大好,有了乐子,干脆也不再想自己那泥在沼泽中的差使了。 “笑什么笑!你帮我想想法子!想想法子啊!”吕丰仰倒在摇椅上哀嚎道,水岩站起来,抖了抖长衫建议道:“在这里叫有什么用?走,咱们去议事堂看看去,要想法子也得到那里想法子不是!”吕丰忙跳起来,拉着水岩就往外奔:“这话有理!赶紧赶紧!你说小五到底去哪儿了?” 吕丰拉着水岩,一路急走进了议事堂,穿过候满了官员的穿堂,穿过院子,一直冲到堂门口,东平急忙拦在两人面前,陪笑拱手道:“两位爷请稍候,容小的先通禀了。”水岩停住,客气的示意东平进去禀报,吕丰不满的‘哼哼’着,却不敢往屋里冲。 东平进去禀报了小半刻钟,水岩摇着折扇,笑眯眯安闲的等着,吕丰背着手,焦灼的在檐廊下不停的转着圈,在吕丰暴跳起来前,东平掀帘出来,恭敬的让着水岩和吕丰进去。 苏子诚端坐在厚重的几案后,头也不抬的问道:“有什么事?”水岩看着吕丰,推着他,示意他答话,吕丰叫道:“小五到底去哪儿了?你就不怕她出事?”苏子诚缓缓抬头看了吕丰一眼,垂下头继续看着文书,挥了挥手说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回去吧,你大哥今天来信催问了,赶紧启程赶回信阳去,不能再耽误了!” “你不告诉我小五去了哪里,小五要是有个万一??????我要见了小五再启程!”吕丰咬牙坚持道,苏子诚脸色变了变,猛的抬起头,冷冷的盯着吕丰训斥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小五有个万一?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出去!”吕丰拧着脖子还要说话,水岩一把拖住他,一边用力往外拖,一边低声劝道:“先出去,出去再说!”吕丰不敢强留,由着水岩拖出屋,水岩拖着他出到院子里,低声责备道:“不是跟你说过好几遍了吗,不能说小五万一之类的话,这回还是好的,上回那一砚台??????你忘了?爷如今这脾气,唉,今天又被你句话说火了,算了,明天吧,只好明天再来问了。”吕丰呼了几口粗气,也只好垂头丧气的由水岩推着回去了。 苏子诚看着吕丰和水岩出了屋,只觉得心底的烦躁几乎压不住,放在案上的左手抓着手边的折子,一点点攥成一团,东平垂手侍立在屋角,大气也不敢出,苏子诚闭着眼睛调了会儿气息,伸手取过几案正中的紫檀木匣子,用力按下中间处,匣子弹开,苏子诚低头看着匣子里那张薄薄的纸片,这字写的真难看!这写的什么信?不等于什么也没说?她在太平府动作频繁,她那脾气,万一??????苏子诚猛的合上匣子,呆了片刻,站起来走到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出神,万一??????这些天,他一天比一天后悔,万一有个万一??????苏子诚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如百爪挠心,没有万一,她那么慧黠灵动??????苏子诚闭了闭眼睛,他当时真是昏了头了,怎么答应让她去了太平府,那是什么地方!自己置她身处险地,却无能为力! “太平府有什么信儿没有?”苏子诚头也不回的问道,东平忙小心的答道:“回爷,就昨天那封,今天还没收到信儿。” 苏子诚看着窗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努力压着满心的烦躁和焦虑,他真是糊涂了,怎么让她去了太平府那样的地方!苏子诚抬手重重拍打着窗框,突然转身看着东平厉声吩咐道:“去!让人押着吕丰启程,今天晚上就走!把他押出梁地!” “是!”东平急忙重重答应,一个字不敢多问,等了片刻,见苏子诚没有别的吩咐了,垂着手退出屋,站在院子里苦恼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苦恼万分的去寻吕丰传话去了。 水岩又是哄又是劝又是吓,紧拖着吕丰将他拖出山涛园,又往前拉了十几步,低声劝道:“你在这里跟他较什么劲?胳膊能扭得过大腿?你听我说,启程就启程,上路就上路,在梁地他管得了你,出了梁地,出了北平,他还能管得了你?你不就能由着自己性子了?好了,听水二哥的,别在这里跟他较劲,走吧走吧,赶紧回趟家,赶紧赶回来,你放心,小五的事我盯着,小五/不会有事,她能有什么事?好了好了,赶紧启程吧。”吕丰被水岩推着上了马,低头看着水岩说道:“你这一堆废话里,就那一句说的对,他还能管得了我?好了,我走了!你回去吧,就此别过!哼,咱们走着瞧!小五若有半点不好,咱们没完!”吕丰冲着山涛园大门狠狠的呸了一口,挥着鞭子纵马而去。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八五章 渐收 更新时间:2012-07-14 水岩看着吕丰一骑尘烟看不到了,才摇着折扇叹着气回到山涛园,吕丰一走了之,自己这差使可怎么办?大爷两天就是一封信,也真是的,只催他,怎么不催二爷去?两兄弟还不好说话?水岩关于差使的烦恼还没想明白,东平又过来传达了苏子诚的吩咐,让水二爷明天一早启程,去梁地南边六郡去查看春耕劝农,务必要村村看到劝好,一处也不能落下了。水岩眨了半天眼睛,突然觉得领了这差使倒不是坏事,累是累了点,可大爷那差使,就不能怪他了不是! 三月里的太平府,春意融融,处处透着明媚的懒散,李小幺睡足了,吃了饭,眼看着远处夕阳西下,换了件杏黄紧身夹衣,一条樱草黄绣落英缤纷曳地裙,仔细看了看海棠备下的满满一提盒的点心汤水,满意的点了点头,淡月和海棠提着提盒出了正院,淡月帮着海棠将提盒放好,海棠陪着李小幺上了车,西安赶车,南宁等人护卫着,仿佛游春般悠闲的了出了城门。 车子出了城就快起来,在离落雁院子不远处停下,黑暗中,南宁等人提着提盒,护着李小幺和海棠,从角门熟门熟路的进了院子,往落雁居住的正院悄无声息的走去。 院子里四处静悄悄,南宁刚走到正院,院门就从里面无声的打开,落雁探头看着到李小幺,往后退了半步,曲了曲膝,引着李小幺沿着黑漆漆的游廊一路正屋进去。进了屋,落雁关了门,海棠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四周,这间屋子,如今布置的极是富丽,李小幺也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笑着问道:“那位公子如何?” “会吃会喝会玩会乐,就是百无一用。”落雁撇着嘴不屑的答道,李小幺高挑着眉梢笑了一会儿问道:“对你如何?” “正热络新鲜着呢,百依百顺,看样子,这股新鲜劲儿能撑个三两个月。”落雁让着李小幺坐到榻上,满不在乎的答道,海棠四下寻了暖窠,打开提盒,取出自己带的杯子,先给李小幺斟了杯茶,又从暖窠旁取过只杯子,给落雁斟了杯茶送过来,落雁急忙站起来接过,笑容亲热的说道:“姐姐怎么给我倒起杯来?这让怎么受的住?咱们都是五爷的丫头,这要折了我的福了!”海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李小幺拉着落雁的衣袖示意她坐回去,笑着说道:“姐妹间倒杯茶也不算什么,我有事要交待你。” 落雁忙笑着坐了,海棠从提盒里取了件小针线出来,退到屋门口的扶手椅上坐着做针线去了,李小幺看着落雁低声说道:“今晚要借你这会儿见个人,等会儿你自去歇息,好了我直接就走了,这是一,第二件,趁公子新鲜热络,让他帮你从钱家月兑身出来,不过,就这么出来可不行,我上回跟你说的那个百宝箱的事,还记得吧?”落雁忙点了下头,李小幺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就照这个路子,想法子从钱家敲个百宝箱回来,让钱福泽越肉痛越好,只一样,这东西弄回来,你留几样就行,余下的,给公子才最好。” “那不是太便宜了他!倒让他人财两得了!”落雁愤愤而不平,李小幺抿嘴笑着低声解释道:“我打听过了,他家对他管教极严,特别是他那个姑姑,你打听打听,他那样的纨绔,除了吃喝玩乐不成器,在这太平府竟没什么大恶行,可见家教极严,你仗着他的势敲的钱家肉痛,得了好又是他拿了,这事,还有你,他必定不肯跟人提起,特别是他们家中之人,这样,你这一处就少了不少麻烦,回头走的时候也便当的多。”落雁反应极快,立时想明白了李小幺的意思:“我知道五爷的意思了,我替他把坏事做了,好处喂他吃了,这事,他就只好闷在心里,可不好往外说去!五爷这法子准给成,五爷不知道,他手头可不算宽裕,幸运碰到我这样的,处处替他留着面子不难为他!” 李小幺笑起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长远推门进屋,站在正屋轻轻咳了一声,海棠急忙探出头去,看到长远,忙回身禀报道:“姑娘,来了。” “叫进来吧。”李小幺吩咐了海棠,转身看着落雁笑道:“你去歇着吧,等见好了人,我们就直接走了。”落雁忙起身答应着,也不往门口多看半眼,急步转进里间,顾自安歇安歇去了。 长远背着沈婆子进来,海棠忙上前帮着放到榻上,紧跟在后面的西安从怀里模了包药粉出来递给海棠,低声说道:“用温水化开喂下去。”海棠接了药包,急忙倒了半杯水出来,将药粉倒进去,轻轻摇匀了,李小幺已经挪过去坐到沈婆子旁边,伸手抱着她的头,接过海棠手里的杯子,一点点喂了进去。沈婆子仿佛从喉咙里打了个嗝出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长远和西安见沈婆子醒了,悄悄几步退出了屋子,守在了外面。 海棠又倒了半碗参汤过来,李小幺托着沈婆子头,温和的说道:“阿婆,喝口参汤,别怕,是我,小幺。”沈婆子迷糊中已经喝了几口汤,听了李小幺的话,呆楞的张着嘴,却忘了喝汤,李小幺将碗递给海棠,用力扶着沈婆子半坐起来,沈婆子盯着李小幺,总算反应了过来,却呛得急促的咳了好一阵子,才说出话来:“真是小幺?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太平府??????你怎么能到这里来?你不知道?” “我知道,阿婆别急,慢慢说,没事,我都知道。”李小幺抚着沈婆子的胸口,给她顺着气,笑着解释着,沈婆子深吸了口气,指了指海棠手里的碗:“再给我喝两口!”海棠忙递了过来,沈婆子接过,三口两口喝了,咂了咂嘴,将碗递给海棠,又深吸了口气,转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李小幺打量了一遍,轻轻舒了口气点着头说道:“看你这样子,日子过的好!你大哥他们也在呢?他们都没事吧?你们怎么逃出去的?怎么杀了那么多官兵?到处是你们的画影,我吓的一连几夜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是看到你满身是血??????呸呸呸!”沈婆子说了个‘血’字,忙不迭的连声呸着以示不算,李小幺笑起来:“那时候是挺吓人的,大哥他们从军营里逃出来,和我在城外的土地庙会合的时候,后面都是官兵在追,我们跑的快,逃进了庙后的林子里,一路跑,就逃出来了,到了和县就看到画像了,我和大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谁杀了官兵,把帐算到了我们头上,后来我们只好一路逃,一直逃到了北平才算安稳了。”李小幺简单至极的说了逃出太平府后的情形:“后来,大哥他们寻了件差使,做的好,在北平算是扎下了根,大哥已经定好了亲,只等女家年底出了孝就成亲,二槐哥就今年年后已经娶媳妇成亲了,水生哥和贵子哥的亲事还没定,正四下看着呢。” 沈婆子听的松了口气,双手合什念佛道:“好人有好报!那你呢?怎么到这里来了?你大哥他们来没来?” “没来,我到这里做笔生意,过几天生意妥当了就赶回开平府去,阿婆,这么请你来,阿婆可别生气!”李小幺笑语盈盈的陪着不是,沈婆子拍着李小幺手笑道:“生什么气?能看到你,知道你好,你大哥他们也好,比什么都好!” “阿婆,你跟我去开平府养老好不好?”李小幺笑盈盈的问道,沈婆子迟疑着正要拒绝,李小幺接着说道:“阿婆在这太平府也没什么亲人了,我来这里做的这笔生意很大,中间有件事,还得请阿婆帮个忙。” “你只管说!”沈婆子答的干脆异常,李小幺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知道阿婆原在林丞相家做过,阿婆见过肖夫人吗?”。沈婆子愕然看着李小幺,半晌眼圈有些发红的点了点头:“见过,怎么没见过,那时候林丞相还没这么发达,家里也没这么多人,这么多门,见过,死了十几年了。” “阿婆,肖夫人只怕还活着,就在离这不远的清风庵清修,我就是想请阿婆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肖夫人。” “啊?!”沈婆子惊愕的合不上嘴,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挪了挪,将头靠在沈婆子肩上,又叹了口气:“阿婆去看看吧,真盼着不是肖夫人。”沈婆子楞过神,僵硬的点了下头:“好!我一定得去看看!你不知道,肖夫人多好的人!性子好,心地好,从不克扣下人,这些年,逢着她忌日,我都到庙里给她烧柱香,她还活着?怎么还活着?” 李小幺看着惊愕感慨以至有些语无伦次的沈婆子,轻轻挽着她的胳膊,低声说道:“阿婆别急,先吃点东西,歇一歇再去也来得及。”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八六章 旧主旧仆 更新时间:2012-07-15 海棠听了李小幺的话,忙提了提盒过来,将带来的精细点心摆了满几,又倒了碗红枣莲子汤出来,沈婆子喝了口汤,吃了一口点心,突然想起来,忙咽了点心,笑着说道:“你找人给柳娘子递个信,就说我和老姐妹说话去了,让她别焦。” “阿婆放心,我请您来,黄远山知道。” 沈婆子大睁着眼睛,惊讶道:“黄远山遇到的这贵人,就是你?”李小幺想了想,点了点头:“大概是。” “唉哟!那就好那就好,你不知道,这几天,差点没把柳娘子吓死,连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没个安生处!”沈婆子一时也顾不上吃喝,抬手拍着胸口,长长的舒着气,李小幺莫名其妙起来,沈婆子舒着气,一边想一边竟笑起来,看着李小幺问道:“你怎么收拾他的?怎么变成那样了?唉哟,这人转性转的太厉害,吓人哪!” “也没怎么着他,本来不想留他,杀了算了,后来想想柳娘子那样,又拖着个孩子,要是没了黄远山,只怕难活下去,他在,好歹是个依靠。”李小幺一边解释着,一边将红枣莲子汤端给沈婆子:“阿婆,先吃东西,咱们慢慢说话。”沈婆子接过汤喝了两口,摇着头感叹道:“原来是个怕死的!你说的对,真没了他,柳娘子??????唉,别说跟你,跟我都没法比,这人笨也真是没法子,她心肠好,良善的很,人也勤快肯干,就是笨!教她做针线,教到现在,那鞋头还是做不直!黄远山还算有点人味,有口吃的,还能想着他儿子,他常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柳娘子就带着儿子和我一处吃,我这几年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也就能做做针线,打水、烧火做饭、洗衣服这样的活,都是柳娘子帮着做了,唉,多亏有她,她也多亏有我,这些年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熬下来了。”李小幺听的伤感,忙劝着沈婆子:“阿婆喝口汤再说话,吃块红豆酥,我记得阿婆最爱吃这个。” “好!”沈婆子笑应了,接过红豆酥几口吃了,海棠又倒了碗汤过来,沈婆子一边吃一边说着话:“那天黄远山回来,我记的清清楚楚,脸白的没人样,抱着包胡饼,一进门,就把饼往柳娘子怀里塞,一边塞一边说‘你吃,小宝吃,剩了我吃!’差点没把柳娘子吓死,从那直到今天,这黄远山竟全变了个人,变成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完人了,也能干了,几天里头就挣了四五两银子回来,对柳娘子好的那是??????没法说了!”沈婆子脸上又是好笑又是感慨:“柳娘子吓坏了,我也想不通,你说这事搁谁身上也想不通不是?原来是这样!”李小幺听的又是好笑又是伤感,也不催沈婆子,陪着她说着闲话,慢慢又吃了几块点心,歇了小半年时辰,才吩咐海棠取了件黑丝棉连帽斗篷给沈婆子穿了,出了院子,跟在西安和长远后面往清风庵潜行而去。 西安几下捅开肖氏居住的院门,熟门熟路的引着李小幺和沈婆子直往正屋进去,沈婆子死死抓着李小幺的手,李小幺俯到她耳边,低低的安慰道:“阿婆别担心,都安排好了的。”沈婆子仿佛松了口气,李小幺挽着她,稍稍用力扶着她进了正屋,转进内室,内室一灯如豆,床上仰面躺着个枯干到看不出年纪的妇人,稀疏的头发已经全白了,蓬乱的散在枕上,闭着眼睛,若不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简直就是个死人。 沈婆子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咯咯声,两只手痉挛般抠着李小幺的手背,抠的李小幺痛的眼泪都出来了,李小幺心下明白,忙拖着沈婆子就往外走,沈婆子突然甩月兑李小幺,往前冲了几步,扑倒在床前,看着床上的肖氏,眼泪成串的往下落,李小幺忙上前想用力拖起她,沈婆子摇着头,推开李小幺,往后膝行退了退,冲着床上的肖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才由李小幺扶着站起来出了屋。出了院子,海棠忙迎上前帮着李小幺扶着沈婆子,往前急走了小半刻钟上了车,西安赶着车,车子悄无声息的往太平府北门方向疾驰而去。 车子跑了好大一会儿,沈婆子才透过口气来叫道:“肖夫人??????她真没死!她??????可怜!”李小幺伸手替沈婆子抚着胸前顺着气,低声劝道:“阿婆别难过,你不也常说么,都是各人的命。”沈婆子连连点着头,不停的抹着眼泪,海棠递了只帕子过去,李小幺由着沈婆子低低的哭了一会儿,才示意海棠倒了杯茶,递给沈婆子劝道:“阿婆喝杯茶。”沈婆子深吸深吐了几口气,接过茶喝了,就连叹了几口气,李小幺不等她说话,接着说道:“我让人送阿婆去开平府,阿婆走的慢,您先走,过几天办完了事,我也要赶回去,往后阿婆就跟着我养老吧,太平府??????别回去了。” “姑娘,你跟我实说,你如今到底做什么营生?”沈婆子突然问道,李小幺沉默了片刻,低声解释道:“阿婆,一时也说不清楚,你放心,不是杀人越货的土匪行当,水生哥前几天刚考出了北平的武解元,正准备着要考武举人,大哥做了北平上四军指挥使。”李小幺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婆子,沈婆子这一夜净听到让她或愕然或惊讶的事了。 “阿婆,你不能再回太平府了。”李小幺低低的补充了一句,沈婆子长叹一声,点了点头,倒也明白:“肖夫人死而复生,只怕是要出大事了,我听姑娘安置,能跟着姑娘养老,也是我的福份。”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伸出手,海棠递了个荷包过来,李小幺抽开荷包,递给沈婆子看了看交待道:“这里头有五百两的银票子,还有些零碎银子,你收着傍身,我安排了两个护卫,一个姓张,一个姓孙,让他们送你过去,他们都是走惯了这条路的,一路上行住吃用你都不用操心,路上不急,你若觉得行程太紧累着了,就跟他们吩咐一声,慢一些就成,哪里不舒服不称心,也只管说,我都吩咐过了。”李小幺细细交待着,沈婆子连连点着头:“姑娘放心,阿婆也是经过事的人。”说话间,车子缓缓停住,李小幺和海棠扶着沈婆子下了车,旁边停着辆宽大结实、远行用的桐木车,两个长随打扮的精壮护卫站在车前,见李小幺等人下来,忙上前先给李小幺见了礼,又冲沈婆子长揖到底见礼道:“老太太!” 李小幺又细细嘱咐了几句,和海棠一起扶沈婆子上了车,又探头进去四下看了看,才放下车帘,往后退了两步,交待了两个护卫几句,看着沈婆子的车子小跑着融入了夜色中,才转回来上了车,找个僻静处等到城门开了才回了太平府。 城北富丽的钱家宅院大堂里,落雁戴着垂到脚面的黑纱帷帽,倨傲的坐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时不时的抽泣一声,钱福泽坐在上首,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架在旁边的高几上,眼角抽动不停,恶狠狠的盯着落雁,气的说不出话来,吴府管事吴献忠双手抱胸站在落雁右边,往下撇着嘴角,鄙夷的瞄着钱福泽,阴阳怪气的说着话:“??????我们爷最恨你们这种小人!骗了人,还骗财!什么东西!敢情这满堂富丽都是这么骗来的?你听着,爷们没功夫跟你闲磨牙,我们爷说了,这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认也成,回去爷们请张帖子,先从茶庄查起,再查丝绸铺子,查一处封一处!怎么吃的怎么给爷吐出来!” 钱福泽脸上的肉猛的抖了一阵,吴家,他惹不起,这满城的商户,也没人惹得起,这贱人竟然搭上了吴家大公子,好!这个跟头自己认了!算她狠! “这事我认!算我孝敬吴大公子了??????” “我呸!我们大爷要你孝敬?想孝敬我们大爷的人从宫门口一路能排到池州府!轮得着你?呸!”吴管事半分面子不给,连声‘呸’着堵了回去,钱福泽脸上一片紫涨,嘴唇抖了半天,也不敢用手指去点落雁,只死盯着落雁,哑着嗓子,声音低而狠的恨道:“好!山不转水转,你等着!”落雁直直的盯着他回道:“这话说的好,山不转水转,看到底谁转到谁手里!”钱福泽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心底冒出股凉气来。 “别废话!爷们事多着呢!要还就利落点!”吴管事不耐烦的催促道,钱福泽压下心底的凉气和怒意,叫了小厮进来,吩咐开库取了几匣子金珠宝玉,落雁毫不客气,挑着好的拣了满满一匣子,交给金环捧着,又取了自己和金环、杜嬷嬷三人的身契,这才站起来,昂然出了钱府。 隆重推荐 第一百八七章 隔墙有耳 更新时间:2012-07-15 太平府热闹事向来不少,可祥瑞事却不多见,连着金水河的潘桥正要修好竣工的时候,大晴的天,桥头竟然现出道彩虹来!那彩虹极低,仿佛就是从桥上升起来的,一时哄动无比,太平府知府兴奋不已,他治下竟出了这样的祥瑞之事,这真是天赐良机!这祥瑞几个时辰后就被细细描述后送进了宫里吴贵妃处。 吴贵妃正端坐在榻上看着奏折,冷脸听了内侍的禀报,接过太平府知府的折子扫了一遍,又翻开兄长吴侯爷的折子看了看,皱着眉头凝神想了片刻,将折子扔到几上吩咐道:“你跑去一趟,问问侯爷,是谁的主意?怎么弄出来的?细细问清楚。”内侍答应退了出去,没多大会儿,内侍急急赶回来禀报道:“回娘娘,侯爷说真是天降祥瑞,那彩虹哪是人能做出来的?”吴贵妃面容渐渐凝重,缓缓站起来,绞着手来来回回走了几趟,轻轻摇了摇头,她可不相信什么祥瑞,哪个祥瑞不是人做出来的?这中间必有内情! “叫卫明清来。” 内侍出去,片刻功夫,引着卫明清进来,吴贵妃将太平府知府和吴侯爷关于彩虹祥瑞的折子递给他,沉声吩咐道:“去查这祥瑞的事,这后头一定有人,悄悄的查,别惊动了他们。”卫明清接过折子,飞快的翻了翻,垂手答应一声退出去赶紧查这件事去了。 黄远山得了这祥瑞的信儿,急急忙忙寻李小幺去禀报,先细细说完了这祥瑞,又从怀里模出张皱巴巴的纸片双手捧给李小幺:“姑女乃女乃,还有这个,这是三月三林丞相写的新词,都说这词写的好,听说南瓦和东瓦都有人在唱了,那些读书人人人都会念这首词,这是小的求人抄下来的,林丞相当年可是状元出身。”黄远山敬仰的说道,李小幺接过纸片扫了一眼,也不多说,扔了二两银子给黄远山,又吩咐了他几件事,就打发他回去了。 李小幺又扫了一遍纸片,将纸片放到几上,想了想,叫了赵五哥进来,吩咐他去江南坊打听打听林丞相新词的事儿。赵五哥去了没多大会儿,就握着张卷轴进来禀报道:“林丞相的新词和今天的彩虹祥瑞,是这两天太平府最哄动的事儿,人人都在说,这是孙掌柜寻严府丞抄了,让人裱好准备挂在江南坊的,姑娘看看,孙掌柜昨天听几个来吃酒的翰林说,吴贵妃也极喜欢这首词,说是打发人寻林丞相去要,林丞相亲自写了一份,裱好了呈进去的。”李小幺惊讶的挑着眉梢,半晌没落下来,这不是默认的事了,简直是明认,好大胆子,就不怕那写词的人跳出来指他欺世盗名?当然,这写词之人还真跳不出来了。 “这两天又有人翻出林相当年中状元的卷子,林相有大才却如此谦虚低调,都说大圣大贤不过如此,总之,林相如今这声望高得很。”赵五哥又补了几句,李小幺笑起来,清风庵后有个肖氏,这会儿又有这首词,这人如果只看表面,谁能想到这背后的污秽龌龊! 李小幺打发了赵五哥,站起来踱到门口,沿着游廊走了一圈,叫了长远进来细细吩咐了,又吩咐西安去白云山下给落雁递了信儿。 傍晚,吴世承带着小厮长随进了院子,如今这处院子在吴世承眼里,简直就如极乐世界一般,那样宜嗔宜喜的美人儿对自己千依百顺,新鲜的花样儿层出不穷,真恨不得天天腻在这里才好!落雁一身明丽的春装,直迎到二门,紧挨着吴世承,嘟着嘴抱怨道:“爷不是说过来吃中午饭的?怎么现在才来?你看看,奴家这双眼睛,盼爷都盼穿了!爷好狠的心!”吴世承哈哈笑着,也不管周围的小厮、婆子,一把搂住落雁,贴到她脸上调笑道:“小心肝儿,爷的心都在你身上,怎么狠的起来?” 两人一路紧挨着腻腻歪歪的进去,这一晚上满院香艳灯火,第二天日上三杆,吴世承半祼着身子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头看落雁梳头,落雁头梳了一半,一边绾起了发髻,一边散着,半边肩膀露着,站起来拉了拉衣服,起身取了前天从钱家拿回来的匣子过来,自己靠到吴世承怀里,打开匣子笑道:“爷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入了爷的眼?”吴世承随手拿了只莲子大小的红宝串成的手串,对着光仔细看了看赞叹道:“好东西!颜色正红,光头也好。” “爷再看看这个。”落雁挑了对火油钻的耳坠子递给吴世承,吴世承接过,迎着光,那火油钻璀璨如一团跳动的火,落雁转头看着吴世承满脸的垂涎,笑盈盈的说道:“说起来这些都是爷的恩典才得了的。” “嗯?”吴世承顺口‘嗯’了一声,落雁眼底闪过丝讥讽,笑语妍妍的接着说道:“我原来是有些珠玉,可跟这些就没法比了,那个老王八坑了我,可不能便宜了他!我就多挑了些,爷看看,我这眼光不错吧?”吴世承举着火油钻的手呆了片刻,不等他说话,落雁接着说道:“爷不知道,那个老王八银子多的年年修银库,倒不如拿来咱们乐哈!爷,这匣子里头,我最爱这只红宝镯子和这对火油钻耳坠子,爷一定要把这两样给我,旁的我都不要了,随爷是卖还是送人,也不知道爷要拿去送给哪块心头肉呢!”落雁掂了红宝镯和火油钻出来,将匣子塞到吴世承怀里嗔怪般说道,吴世承睁大眼睛,目光粘在那匣子珠玉上,想推回去,想想落雁说的又极是,这就该是他的东西!吴世承哼哼哈哈的收了匣子,落雁瞄着他的脸色,嘟着嘴伏在他怀里,手指划着他胸口,娇滴滴的央求道:“爷,您看,这眼看着夏天了,奴家这夏装??????可都是去年的,奴家听说今年这夏装讲究穿纱,奴家想做身全纱衣,爷想想,灯下穿了??????爷必定喜欢??????” “哈哈,好!去做!爷给你银子!”吴世承眯着眼睛想着落雁一身纱衣裙的消魂样儿,连声答应着,落雁手指划着吴世承,撒娇道:“那爷今天陪我去,我要去彩云坊!” “好!爷陪你去!”吴世承今天的心情好到不能再好,落雁一下子坐起来,拍手兴奋道:“那现在就走,爷说话算数,爷起来,咱们现在就去!”说着,上前拉着吴世承,吴世承顺势起来,落雁喜色满面、殷勤小意的侍候着吴世承沐浴更衣,吃了饭,落雁捧着匣子出来,将匣子递给吴世承的贴身小厮拿着,两人上了车,往太平府彩云坊赶去。 一路的旖旎风光不用细说,车子进了彩云坊,见车上是吴府的徽记,彩云坊管事婆子急忙恭敬迎了进去。落雁也不客气,一口气挑了二三十件衣裙,还意犹未足,转头看着婆子问道:“还有什么新鲜样的好东西没有?” “有倒是有,就是还在小针线房,女乃女乃得等等,要一刻钟才取的来。”婆子忙恭敬的答道,落雁挥着手:“那还不赶紧去!别一幅小家子气,全都拿过来。”婆子瞄了吴世承一眼,吴世承翘着腿,喝着茶,正目光粘在落雁身上欣赏美人儿,见婆子瞄过来,不耐烦的挥手道:“快去快去!”婆子满脸笑容的躬身答应,急步出去取衣服了。 落雁对着屋角的落地大铜镜,转来转去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转了一会儿,无聊起来,上前拉着吴世承的手摇着说道:“咱们出去透口气,这屋子好小,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咱们去外面赏花透气。” “有你这朵花,爷眼里哪还看得进别的花啊草的?”吴世承被落雁拉着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用手指划着落雁的脸调笑着。 院子不大,一人多高的女墙把这一处和另一个院子隔开,吴世承紧贴着落雁,顺着落雁宽松的衣领往里看,手指也跟着往下探进去,落雁暧昧的娇笑着,两人正调笑间,墙外传来个女人的声音:“姐夫那首新词,写的真是好,不愧是状元之才!” “什么好不好的,他常说诗词乃是末技。”是另一个女子骄傲的声音,吴世承听的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隔墙又有话音传来:“姐姐,那宋氏落石砸车,要害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是这会儿先不提,你看看你,就是性子急,这会儿最要紧的,是大爷登上大宝,不但不能提,这会儿你还要贤惠忍让,家里要和和气气,什么都好才行,你姐夫和大爷这些年费尽心机才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这最后几步可出不得错,你要学会识大体才行,等大爷登了大宝,你放心,有你姐夫,有林家,你怕什么?那宋氏族里不过几员战将,不算什么,好了,进去吧,别在这里多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隆重推荐 第一百九二章 吞钩 更新时间:2012-07-18 吴世承卡牢的脑子总算转开了,重重的拍着大腿,突然在落雁脸上猛亲了一口:“小心肝儿,你真是爷的福星!你自己回去,爷得赶紧进宫报信去!”落雁一把拉住吴世承,笑着说道:“爷真是个急性子!这事还没弄明白呢,爷要进宫,也得把事情前前后后弄明白了才行,那可是当朝丞相,爷要是弄错了,当心挨板子!”吴世承听落雁说的在理,抬起的又落回去,绞着眉头迟疑起来,落雁暗暗叹了口气,只好接着建议道:“爷让人悄悄把那个尼姑抓起来好好审问审问,这事儿她必定清清楚楚!再让人看着那个抢走肖夫人的,不就能弄明白了?爷说呢?”吴世承一听还真对,伸手抱过落雁亲了一口夸奖道:“小宝贝儿,你真聪明,你放心,这事爷若得了彩头,必定忘不了你,爷接你进府,如何?” “哼!你那府有什么好进的?进府受你那个母老虎的气啊?我才不受那份闲气了,你要是得了彩头啊,就给我在城里买处五进的院子,再买上十几个懂事的丫头婆子,我还要买个厨娘!”落雁拉着吴世承娇嗔道,吴世承不停的点着头:“行行行!怎么都行,要不,把那尼姑抓到你那院子里审?” “你呀!”落雁手指软软的点着吴世承的额头:“这可是城外,白云山!到太平府跑的再快也得一个时辰呢!真审出什么急事来,爷想急死自己啊?!”吴世承忙点着头,想了想,兴奋的眉毛几乎飞出脸去,掀起帘子正要探出头,落雁一把拉住他笑道:“爷的小厮,我没让跟过来,让金环在这儿看着,咱们赶紧回去。”吴世承忙急切的拍着车厢板,示意赶紧回去,落雁掀帘子叫过金环交待了,车子往前冲了几步,急赶了回去。 慧清师太看着宋氏一行人转眼进了林子看不到了,担忧而焦躁的在院门口转了几个圈,接到清风庵小尼姑送的信,她就放了信鸽,可就是不知道林相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就是立时看到,再从太平府赶过来??????慧清师太咽了口苦水,她守肖夫人守了十七年,守到现在,竟不知道为什么守着!慧清师太步履迟缓的在院门不远处的树下枯草丛里盘膝坐下,等着林丞相到来。 金环紧张的心提到了喉咙口处,小心翼翼的猫在离刚才停车处不远的灌木丛后,不敢紧盯又不敢不盯的瞄着慧清师太。看了小半个时辰,吴世承身边的几个小厮提着棍一路急奔过来,金环暗暗松了口气,将端坐在树下,如同入定般的慧清师太指给了几个小厮,眼看着几个小厮兴奋的猫着腰模过去,只一棍就打晕了慧清师太,一人抱头,一人提脚往不远处的车子急奔过去。金环眼看着车子走远了,双手合什不知念了句什么,从灌木丛中跳出来,提着裙子急奔到谷雨庵前,扬声叫着院子里的尼姑,一幅颐指气使的模样叫道:“这位师父,你听着,我是宋府的!我们姑女乃女乃遣我捎句话过来,你们家慧清师太,跟赵居士一起去山那边我们宋家别院做客去了,我们姑女乃女乃说,要是林相来,就跟林相说一声,是大皇子妃把人接走的,要找,让他到宋家别院找去,话传到了,我走了!”说完,不等小尼姑反应过来,提着裙子往落雁居住院子相反的方向急奔而去,绕了个极大的圈子回到院子里,累得脸色苍白、直直的软倒在地,落雁忙和一个婆子扶着她进屋,打发走了婆子,落雁倒了杯茶递给金环,抚着她的后背,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低声说道:“送你的人已经来了,你赶紧走吧,在寿县等我。” “那姑娘你?”金环急促的喘着气问道,落雁握了握她的手,低低的说道:“五爷说了,我暂时不能动,我若这会儿就走了,万一吴世承回来寻我,找不到人??????咱们做了那么多,可都白做了,你放心,五爷是个仁义的,先头让人专程送杜嬷嬷回去,如今又单拨了两个人送你,连你们她都肯这么照顾到,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赶紧喘口气就启程吧,不能让人再看到你。”金环连连点着头,落雁从怀里取了只荷包出来递给金环:“这里头有一百两银票子,你拿着以防万一。”金环也不多客气,伸手接过,软着腿站起来,曲了曲膝,落雁送她到后角门,看着她上了辆半旧车子,两个护卫一个赶车,一个骑马,护着金环朝着北边一路奔远了,才关上角门,背靠着门,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直起身子,脸上带着笑容,扭着腰肢,款款的回了正屋。 林丞相疾奔出府,疾奔出城,疾奔往白云山下,李小幺长长的舒了口气,好了,该动的,都动了。 林丞相从谷雨庵得了信儿,一时也顾不得多想细想,连马也没下,纵马往山那边宋府别院奔去,林丞相在宋家别院门口下了马,这信儿,大皇子妃宋氏得了,李小幺得了,吴世承也得到了。 李小幺缓缓坐到榻上,闭上眼睛静默了半晌,睁开眼睛,声音平缓的吩咐淡月取纸墨来,淡月研好墨,取了张上好的金栗纸铺好,姑娘虽说字写的不能见人,可这纸还一定要最好的,李小幺细细挑了支玉管狼毫,坐直身子,调了调呼吸,缓缓默写着陆游和唐婉儿的那一对词: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李小幺拿捏了半天才写好,放下笔,举起来念了一遍,皱着眉头有些闷气,还是有些不合适,可她能记得的诗词实在有限,当年若不是和人争吵那陆游到底是深情还是薄幸,拿了这首词举证陆游逼死了唐婉儿,只怕连这个也记不下来,唉,就这么用用吧,反正等这两首词传出去的时候,乱也该乱起来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人计较这词中的不合适处。 淡月从背后探头看着李小幺手里的词,细细念了两遍,用帕子按着眼角,指着后一首词伤感的说道:“姑娘怎么写出这样的悲声来?这不好!” “什么悲不悲的!不是我写的!”李小幺拍开淡月的手吩咐道:“去叫长远进来,我哪有功夫写这种东西!”淡月白了李小幺一眼,算是表达了对李小幺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行为的鄙视,她明明亲眼看着李小幺写出了这两首词,写那么慢,明明是一边写一边想的!不是她写的,难道是自己写的不成?!淡月月复诽归月复诽,脚下却不敢耽误,几步出去叫了长远进来,李小幺将两首词交给长远背下,一边将纸片扔进化纸盆焚化,一边交待道:“今晚上就让人把这两首词放出去,让甲一拿出爷和公主被梁地袭击那回的本事来,明天午正前,这两首词,要传遍太平府!记着,就说是从白云山下清风庵后院抄出来的!快去!”长远干脆的答应一声正要出去,李小幺又叫住了他,微微闭着眼下,面色凝重的思量了半晌,才接着吩咐道:“把肖夫人的事也放出去。” “怎么说?”长远迟疑了下,低声问道,李小幺低头想了半晌,叹了口气,看着长远伤感的说道:“照我的意思,真想把这个姓林的混帐王八东西弄个身败名裂!可这样与咱们不是最有利,姓林的为相多年,在官宦士林中深孚众望,咱们逼他陷他与大皇子联手,吴贵妃若贬了他,必致百官和士子人心浮动,这就在朝廷中种下了隐患,往后大皇子与吴贵妃再两相对峙,吴国朝廷就真正落入多事之秋了,这一着棋,他越深孚众望才越有用,唉!”李小幺长长的叹着气,象是在说给长远听,又象是在说服自己,连叹了好几口气,李小幺下了决心般重重的叹了口气,失落的挥着手,恨恨的说道:“算了,别提肖夫人了,就把这两首词放出去吧,他吞了我的饵,现在这只钩,他吞也得吞,不吞也得吞!” 吴世承捉了慧清偷偷带回府,拷打了一夜,他没干过这拷问口供的事,鞭子打重了,慧清就晕过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把人打死了,到后来,只要一扬鞭子,慧清就翻着白眼晕过去,吴世承看着慧清,如同对着只团成一团的刺猬,想拨刺无处下手,想拍死又不敢,直折腾了一夜,自然是一个字也没问出来,眼看着天亮了,吴世承垂头丧气在椅子上歪了半晌,只好吩咐小厮看紧慧清,自己往正院寻父亲拿主意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九三章 伙伴 更新时间:2012-07-19 吴侯爷听到一半,就惊的出了一身冷汗,瞪着吴世承,用手指点着他颤抖着手连点了半晌,突然抬手重重的打在吴世承头上骂道:“王八东西!还不赶紧进宫告诉你姑去!快去!等等!回来!”吴世承被打骂的晕头晕脑的旋转过身子就要跑,吴侯爷跳着脚叫回吴世承,白着脸,紧张的连连喘着气吩咐道:“我跟你一起进宫,让人带上那个老尼姑!给她换身衣服,扮成个婆子!” “唉!”吴世承连声答应不停,吴侯爷不放心,又叫了身边两个机灵懂事的小厮跟着吴世承过去,自己忙着换了衣服,片刻功夫两处收拾好出到二门,上了车急急的往宫里赶去。 吴世承期期艾艾、前言不搭后语的禀报着,吴贵妃听到一半就明白了,不客气的抬手止住吴世承话追问道:“白云山下的清风庵,是一处小庵堂?” “象是??????是的,破的很。”吴世承忙答道,吴贵妃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吴世承下意识的往下矮了矮身子,咽了口口水,落雁的事,还是不说的好,万一兜出前头的事??????吴世承垂着头,含含糊糊的嘀咕道:“听说那庵里??????庵里几个尼姑生的美貌??????”吴贵妃两根眉梢一起挑起,吴侯爷紧张的瞄着吴贵妃,眼看她仿佛要恼,忙上前重重踢了吴世承一脚骂道:“你个没出息的混帐王八东西!你??????” “好了!要教训回府再教训!”吴贵妃不耐烦的抬手止住发怒的吴侯爷,看着吴世承接着问道:“你是躲在树后看到的,那宋氏看到你没有?” “没有!肯定没有!”吴世承急忙摆着手断然道,吴贵妃的目光从吴世承身上越过,看着殿外出了一会儿神,淡然吩咐道:“这事就到这里,人我留下,你们先回去吧,跟谁也别再提起这事,那几个小厮??????让他们管好嘴!回去吧!”吴侯爷一句话不敢多说,忙拉着吴世承磕头告退出了大殿。 吴贵妃看着两人退出去,让人叫了卫清明进来有,垂着眼帘沉默了片刻,才沉声吩咐道:“几件事,一,找几个人盯紧大公子,去了哪里,和谁说了什么话,一件不能漏了,再仔细查一查,大公子身边最近新交了什么朋友,有什么新欢没有;其二,白云山下宋家别院,你可知道?” “回娘娘,知道!” “嗯,把宋家别院给我抄了!记着,不能漏了一丝风出去!不能放走一个人,别院里有个快死的妇人,姓肖或是姓赵,悄悄抬进宫,要快,再守着别院,不管谁去别院,统统绑回来审!”卫清明被吴贵妃突然高起来的声调吓了一跳,急忙深躬下去,重重的答道:“是!” “其三,外头有个老尼姑??????”吴贵妃将慧清的身份简单说了,接着吩咐道:“你去,把她的嘴橇开,给你半个时辰,就在宫里,快去!”卫清明忙答应了出去,急叫了几个得力的下属过来将吴贵妃的吩咐一一吩咐下去,亲自带着人押着慧清寻了处空屋子,不过大半个时辰就拎着几张纸进来回话了,吴贵妃不耐烦的摆手示意卫清明直接说,卫清明躬着身子,简明明了的禀报道:“回娘娘,老尼姑叫慧清,十七年前受智静大师所托,从天宁庵到谷雨庵做主持,照应林相在谷雨庵带发修行的发妻肖夫人,昨天不知道怎泄了消息,大皇子妃带人强行将肖夫人抢走,说是要接去治病。” 吴贵妃轻轻舒了口气,果然是这样,也不知道宋氏怎么知道这肖氏的事,看来大皇子这后院火烧的还挺旺!前头有石头砸车,这会儿又抢去了肖夫人??????还没登上大位呢,这后院先自己杀起来了!吴贵妃露出丝讥讽的笑意,没等笑意漫开,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脸色的讥讽慢慢化成了深切的悲伤,垂着头沉吟了半晌,看着卫清明缓慢的吩咐道:“盯紧大皇子府、林府和白云山下,说不定还有什么妖蛾子呢!有什么事立时报我!”卫清明答应了,见吴贵妃没了别的吩咐,将手里的口供递给内侍,垂手退了出去。 李小幺呆怔怔的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头上的蓝天白云,她这么呆站着仰头看云,已经看了将近一刻钟了,淡月和海棠一左一右站在廊前台阶上,担忧的看着失魂落魄的李小幺,从早上长远进来过一趟之后,姑娘就怔怔的仿佛失了魂!李小幺脖子仰的酸痛难忍,才慢慢垂下头,出神看着脚下的青砖小径,半晌才缓缓转过身,一步步挪回廊下,跌坐在摇椅里,随着摇椅慢慢晃着,看着淡月和海棠悲伤的说道:“淡月,我心里难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淡月连连眨着眼睛,茫然的看着李小幺,她听不懂她的话,李小幺头枕着椅背,闭着眼睛仿佛睡着般不再说话,淡月茫然的看了眼海棠,海棠更加茫然的看着她,两人正迷惑间,李小幺突然直直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叫道:“不可为也要为!”淡月和海棠吓的连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李小幺飞快来回转了几圈,指着海棠吩咐道:“快去!叫长远他们三个进来!快!” 海棠提着裙子奔出去,片刻功夫,长远三人跟着海棠进来,李小幺抬手示意三人不必多礼:“事情急,把你们三个都叫进来商量商量,吴世承把慧清送进了宫,以吴贵妃的精明,落雁那头必定隐不住了,不过今晚明早,落雁这事就得报到吴贵妃那儿去,可落雁这会儿还撤不得,我刚才仔细想过,吴贵妃并不知道落雁的底细,若是我换了她,必定以为这落雁是北平的暗谍,既是暗谍,直接抓人的话,说不定人被抓时就咬了毒,倒不如暗中紧盯,说不定还能多盯出几个来,若是这样,咱们还有些回旋的余地。”长远和南宁对视了一眼,看着李小幺刚要说话,李小幺接着说道:“无论如何也要保全落雁!” “姑娘,”长远有些困难的张口说道:“咱们如今也不安全,长明露了行藏,彩云坊还关着门在查,若是落雁这一头再牵到咱们这一处,,姑娘就隐不住了,姑娘??????还是算了吧。”南宁陪笑附和道:“长远说的对,姑娘的安危才最要紧,咱们这一趟,也跟出兵打仗没什么分别,这出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回去给她请个旌封就是了。” “姑娘放心,上回我已经给过落雁姑娘一枚毒丸,沾到嘴里不过三五息也就了结了,我看着她缀在帕子角上了,那落雁看样子也是烈性子,真要是到那时候,也能从容投死。”西安面无表情的跟着解释道,李小幺挨个看着三人,又转头看了看紧挨在一起,看起来有些惊恐的淡月和海棠,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信得过她,真有什么事,她就是死了,也不会泄了咱们的事,就是因为这个,咱们才不能不尽全力保全她,就跟保全你们一样。”李小幺停了片刻,仿佛理着思绪:“落雁是咱们的伙伴,象南宁说的,一起上战场的伙伴彼此要值得托付,若是今天因为这样那样舍了落雁,那明天,也许还会舍了淡月,舍了海棠,舍了你们三个,我不能这样,你们拼死护我,我也要拼死保全你们。” 长远半张着嘴,呆呆的看着李小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西安连连眨着眼睛,突然垂下头,几滴眼泪落到了地上,南宁强笑着说道:“姑娘都快把人说哭了,落雁姑娘那里,姑娘有什么主意了没有?” “嗯,我想着,落雁既隐不住,不如干脆大大方方的亮出来,说不定能让吴贵妃一时迷惑拿不定主意了,这样,西安跑一趟,别瞒着落雁,把这些事都说给她听,就说我的意识,让她这会儿就进太平府,寻吴世承,让吴世承带她吃喝玩乐看宅子挑奴仆去,总之,怎么乐哈怎么来!你跟在落雁身边,悄悄保护着她,若有什么不测,诸事别管,只管护着她称逃出条命来,不拘什么法子,只要保住命,你的,和落雁的!”西安细细的眼睛眨了两下,转头看向南宁和长远,长远忙苦笑道:“姑娘,来时爷下过死命,我们三个一定要护着姑娘平安,不能离了姑娘。”李小幺皱起了眉头,南宁瞄着她的脸色,忙拉了拉长远,笑着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要不我去吧,这事我比西安合适,姑娘看呢?” “那也行!”李小幺从善如流,三人中,南宁虽说功夫差点,却是最机敏不过,确实是个好建议,李小幺一边想一边又细细的嘱咐了南宁几句,南宁退出去收拾停当,出城往白云山下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一百九四章 谁怕谁 更新时间:2012-07-19 南宁赶到白云山下见了落雁,先将李小幺的吩咐说了,看着凝神听自己说话的落雁,笑着说道:“别怕,姑娘吩咐我跟在你身边,若有什么事,我护着你,咱们一定能逃出条命来,姑娘说了,大家是一路出生入死的伙伴,她拼死也要护你个周全。”落雁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南宁问道:“五爷真这么说的?” “嗯,我们几个是奉了王爷的令,专程守护姑娘安全的,若不是姑娘一定要护你周全,也不能打发我来。”南宁带着笑,随和的说道,落雁提起帕子,看着帕子一角坠着的那串五颜六色的玲珑珠串,南宁扫了帕子一眼,接着说道:“姑娘还说她信得过你,你宁肯咬毒死了,也不会泄了咱们的事,就是为了这个,姑娘一定要护你周全,你对得起她,她必要对得起你。”落雁抬手用帕子掩着脸,呆呆的站了半晌,缓缓放下帕子,冲着南宁曲了曲膝,垂着头说道:“我不过一个贱命的舞伎,一个物件儿??????五爷头一回见我,我就知道??????她没当我是物件儿,也没看我下贱,她坐在我对面,象姐妹一样说话,她跟我说‘你身上有股侠义之气’??????我没打算活着,要不然我也不会送金环走,我开心的很!”落雁抬起头,笑容灿烂的看着南宁,南宁惊讶中带着些许感动,笑着说道:“姑娘舍不得你,好了,你准备准备就进城吧,我在暗处护着你,你放心。” “嗯!五爷要我活着,那我就拼一把,非活下来不可!”落雁愉快的答应着,看着南宁飞身穿出了窗户,低着头仔细想了半晌,扬声叫了婆子进来吩咐道:“收拾收拾,我要进城寻爷去!” 大皇子妃宋氏的车驾悠闲的回到太平府时,已经快到午时了,城门外,一个衣履考究的婆子坐在辆青油小车上,掀着帘子,伸长脖子往白云山方向焦急的张望不停,眼看着宋氏的车驾缓缓过来,急忙跳下青油小车,提着裙子,奔着宋氏的车驾连走带跑的急奔过去。 宋嬷嬷探出头,皱着眉头看着急跑过来的婆子,冷着脸训斥道:“看看!这成何体统!什么事能急成这样?天塌了?”婆子陪着满脸笑容,深曲膝认错道:“是我错了,下次再不敢了,求嬷嬷饶过这一回!”宋嬷嬷消了些气般‘嗯’了一声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嬷嬷,爷一大早就寻王妃,象是从昨晚上起,满城都传开了两首词,说是从白云山下的清风庵传出来的,爷一早上先是问了王妃回来没有,后来象看了这两首词,嬷嬷您看,就是这两首词,如今传的满城哄动,竟然是无人不知,都传着是林相和夫人的和词呢,都说是绝妙好词,爷看了词开始也说好,后来竟发了脾气,也不说寻王妃的事了,我就急了,爷那脾气,嬷嬷知道,越不说事越大,我就出来等王妃了。”婆子努力想说的明白,却越来越乱,宋嬷嬷从婆子手里夺过纸抄,飞快的扫了一遍,只吓的一身冷汗,也顾不得理会那婆子,忙缩头回来,将纸片递给宋氏,颤抖着声音说道:“王妃,有些不对,您看这个,这词,太平府??????说是太平府传遍了,说是林相和夫人的和词,王妃,咱们??????是不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了?” 宋氏大惊,急忙接过纸片几眼扫完,举着纸片,一时怔的手僵在了半空,宋嬷嬷飞快的思量着苦笑道:“王妃,咱们掉人家网里了,如今不跟爷说必定瞒不住,若跟爷直说了,爷必定疑心这词是咱们传出来的!为了坏林相的名声,在杨氏那边釜底抽薪??????”宋氏听着倒渐渐平静下来,垂着眼皮,将手里的纸片折成一个细条,举着看了看,淡然的说道:“既然这样了,那就这样吧,这只怕是吴贵妃的手笔,除了她,再没有别人有这样的心计了,也好,我本来也不愿意爷承什么大位,回府,怕什么?能怎样?!”宋嬷嬷看着冷静到漠然的宋氏,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掀起帘子吩咐了几句,车子缓缓的继续往大皇子府回去。 大皇子妃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温婉安祥的垂着眼帘,仿佛没看到大皇子的焦躁、不安和兴奋,大皇子背着手在屋里急急的转着圈子,连转了十来圈,突然停住步子,紧盯着满脸柔婉的宋氏责备道:“糊涂!既发现了这事,昨天晚上再晚也该立时回来跟我说了!这是大事!你竟然把这当成家长里短!真是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好了,这事你不用管了,不准再跟人提起这事!你看看你!治下如此不谨!怎么能让这种词流传出来?!” “爷!不??????”宋氏猛的抬头辩解道,没等她说完,大皇子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她:“不是你,那你说说,还能有谁?偏还赶得这么巧?”宋氏张了张嘴,到嘴的话突然又不想说了,垂下头一言不发,大皇子厌烦的看着她吩咐道:“行了,回去歇着吧,要是觉得管家这事吃力,就让杨氏帮一帮你!”宋氏紧紧咬着嘴唇站起来,没有回答大皇子话,恭谨的曲膝告退下去了。 大皇子这会儿也顾不上理会她后院女人们的这些明争暗斗,背着手凝神想着宋氏的话和这突出其出的两首词,半晌,长长的舒了口气,拿定了主意,转身对着仿佛空空的屋角吩咐道:“你去一趟宋家别院,打发了肖氏,她病着,给她杯酒吧,寻个地方埋了。”屋角传来声闷闷的应诺,大皇子背着手看着窗外,半晌,扬声叫小厮进来磨了墨,细细写了林相和夫人的那两首词,卷成小筒装进只金筒里封好,交给小厮吩咐道:“送到林丞相府,一定要交给林相本人,告诉他,赵居士已经安然飞升了,让他放心。”小厮接过金筒,倒退出去往林丞相府奔去。 落雁一路招摇的进了太平府,车子停在和吴府隔了两条街的一个僻静巷子里,打发一个婆子去寻吴世承。不大会儿,吴世承带着小厮骑马奔出,在车前下了马跳到车上,落雁扑到吴世承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吴世承吓了一跳,忙抱着她问道:“我的宝贝儿,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委屈成这样?这满太平府还有谁敢欺负我的宝贝儿?” “爷!爷得替我出了这口恶气!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落雁气的无语凝噎,哭的那叫一个楚楚动人,吴世承看的心猿意马,低头亲着落雁,含糊的说道:“宝贝儿,只管说!这太平府,没爷办不了的事儿,宝贝儿??????”落雁欲拒还迎的推着吴世承,柔媚的委屈道:“爷就没发现我身边少了什么东西?” “少东西?什么东西?你那幅火油钻耳坠子?”吴世承左右打量着问道,落雁嘟着嘴说道:“爷,我的丫头!丫头没了!金环被人拐跑了!还偷了我不少首饰!她跟人跑了!爷替我做主!捉她回来!捉回来也不能用了,爷再买两个丫头赔给我!爷说得了彩头给我买五进的宅子,买丫头,爷得了彩头没的?”落雁的委屈一路偏的没边,吴世承松了口气,捏着落雁的下巴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原来是个丫头,跑就跑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爷再给你买!彩头么??????自然是得了,爷正看姑母的赏赐呢,要不是你叫,换了别人,爷断不能出来!爷带你去买花戴去?” “爷得了彩头呢,我要宅子,五进的!爷看这个,我把金环和那个奸夫画到了画上,爷看看象不象,爷!让人把这两个忘恩负义的王八东西捉回来!这口气我咽不下,爷!”落雁拿了两张宣纸出来,吴世承看了眼画上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还象呢,能分得出男女就不错了!这哪一点象金环,不过那丫头长什么样,他倒起没留意过!吴世承接过那两张画像,息事宁人的连声答应着:“好好好!好!我让人送到太平府衙去,让他们送到各处,画影缉拿!”说着,拎着画像,落雁殷勤的帮他打着帘子,吴世承叫了小厮过来吩咐了,小厮捧着画像刚转过巷子,就被人拦下,这画像没多大会儿就放到了吴贵妃案子上。 吴贵妃紧皱着眉头,看着几案画的乱七八糟的两张画像,卫清明垂手侍立着禀报道:“??????已经打人查过了,这个金环,确实是落雁从开平府带过来的丫头,昨天下午起就不见了,那个别院是赁的,除了这个金环,别的丫头婆子也都是赁过去的人手,这会儿落雁正缠着大公子要买宅院,买丫头婆子,置办家俱摆设。”吴贵妃伸手掂起画像问道:“拿去问过没有,画得象不象?” 隆重推荐 第一百九五章 步步紧逼 更新时间:2012-07-20 “回娘娘,有两个婆子说,好象有那么两三分象,不过这画画的人功底太差,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卫清明苦笑着说道,吴贵妃舒了口气,又掂起画像仔细看了看,看着卫清明问道:“你说说看,这落雁和这个金环,到底谁是主?谁是仆?”卫清明小心的扫了眼吴贵妃,紧锁眉头,一边思量一边说道:“若金环是仆,这弃主私逃有些离奇,若金环是主,留下落雁必还有后手,落雁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要画影缉拿主子?”吴贵妃斜着卫清明,慢吞吞的说道:“照你这意思,那落雁是不知情了?” “回娘娘,臣是觉得这事蹊跷的很,不大合常理。”卫清明忙陪笑解释道,吴贵妃心细而多疑,却又精明过人,跟她说话,不得不万分谨慎,吴贵妃又掂起画像,出神的看了片刻,将画像递给内侍,看着卫清明笑道:“你大约觉得我是过于多疑了吧?”卫清明吓了一跳,拎着长衫就要跪倒磕头谢罪,吴贵妃有些不耐烦的抬手道:“起来!我不是责怪你!我这性子是这样,凡事都要思前想后,有时候想的是有点多,这一阵子这事一件接着一件,我总觉得这后头隐着什么人,可这些事零零碎碎,东一件西一件,又实在理不出头绪,也许真是我想多了,长明那边有什么信儿没有?” “回娘娘,没有。”卫清明垂头答道,吴贵妃烦闷的叹了口气,卫清明看了眼吴贵妃,从袖子里抽出张纸片递给内侍,恭谨的禀报道:“娘娘,您看这个,这两首词从昨晚起在太平府开始流传,说是从白云山下清风庵抄出来的,是林相和夫人的和词,”吴贵妃低头仔细看着手里的两首词,连看了几遍,又低低念了两遍道:“真是好词!这词和林相三月三那首词格调一般无二,这样的绝妙好词,断然伪造不得,林相真是大才,肖夫人这才女之名也是名不虚传。”卫清明陪笑垂手听着,这诗词上他半点不懂,吴贵妃出一会儿神,犹豫着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我想多了?这样的词句??????” 卫清明垂手屏气,一声不敢吭,吴贵妃低头又细细看了两遍那两首词,慢慢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一对才子佳人!盯紧那个落雁,暂时不要惊动她,不管她是主是仆还是不知情,总之不能让她走月兑了,肖夫人接到哪里了?” “回娘娘,快进城了,肖夫人病的重,不敢用车,用软床抬回来的,路上走的也慢。”卫清明急忙小心解释道,吴贵妃点了点头:“盯紧别院,有什么信立时来报。”卫清明忙干脆答应,见吴贵妃没有别的吩咐了,才恭敬的一路退出了大殿。 吴贵妃拿着那纸片站起来走到长案前,宫女度着她的意思,忙上前铺纸研墨,吴贵妃选了支小羊毫,慢慢将那两首词默了一遍,放下笔,仔细看了一会儿吩咐道:“拿去装裱。”内侍取了那两首词退下,吴贵妃净了手,出了大殿,往皇上的寝宫去了,皇上这几天越发不好,血越放越多,可清醒的时候却越来越短。 商大旺袖着手,急匆匆的往留云茶坊大步流星的赶过去,今天他当值,正忙着,一个小杂役过来递话,说景福门上有人找他,说是他的本家,有急事,必要立时出去一趟,商大旺急寻人替他看着茶水间,奔到景福门外,却一个人也没看到,只好再奔往留云茶坊,也真是的!他可是正当着值!这要是让上头知道,说重了都能杀头!商大旺脚步又快了几分,这边也是大事! 转个弯,看到留云茶坊的招牌,商大旺脚步更快,迎面一个醉汉突然撞过来,撞着他跌撞着扑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没等他扑倒在地,一个靛青衣裤,脚夫模样的人扶住他,醉汉垂着头靠在巷子口,仿佛醉的动不了了,脚夫微笑低声说道:“商爷,大爷有吩咐。”商大旺身子一下子直起来,眼睛里放着光紧盯着脚夫,等着他往下说,脚夫前后瞄了瞄,接着说道:“你这几天看到过皇上没有?” “没有!”商大旺急忙答道, “连声音也听不到了是吧?”脚夫一脸胸有成竹笃定的说道,商大旺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脚夫沉痛的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已经殡天了,那姓吴的贱人匿丧不发!要坏我吴地国运!与已与国,我等都须竭心尽力,大爷吩咐了,你现在就去趟林丞相府上,一定要面见林相,当面告诉他,皇上已经殡天了,你放心,林相跟你一样,早就归心于咱们大爷,送了信,你就回去商家营子养老吧。”商大旺怔神的眨着眼睛,皇上归天了??????脚夫一边说一边警惕的瞄着他,见他半张着嘴,怔怔的出了神,从怀里取了几张银票子出来,用力拍了拍他,将银票子塞到他手里说道:“这是三百两银子,你拿着,往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到留云茶坊去寻刘掌柜,好了,快去吧!一定要面见林相,这话一定要出你口,入林相耳!听到没有?”商大旺紧紧握着银票子,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了几下,重重点了点头,收了银票子,转了几圈寻到方向,往林丞相府上一路小跑奔去。 李小幺盘膝端坐在屋里榻上,低头看着榻上摆着的七八张写着名字的纸条,下棋般来回挪动着,落雁真是个聪明人,竟借上了金环的逃离,她早把这一处忘的一干二净了,她还是小看了她!果然,风尘之中能人辈出!这一张要乱的,乱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宋家别院已经悄无声息的被抄了,肖夫人这会儿只怕快到宫里了,这一处,也照着她的心意在走,那两首词已经几乎无人不知,甲一能掌管太平府谍报,果然是个厉害的角儿!李小幺手指移到写着大皇子、林相和吴贵妃的三张纸片上,郁闷的叹了口气,这三个都是聪明人,看商大旺这一着棋能不能有用吧。 商大旺赶到林府,门房见是宫里的内侍,客气的告诉他,林相刚刚出城,听长随说,去白云山了,商大旺站在林府门口呆怔了半晌,大爷让他送的话,必定极要紧,万万耽误不得!商大旺跺了跺脚,也顾不得许多,急往城门赶去寻林相了。 李小幺听了长远的禀报,出神的看着窗外,这个时候,林相去别院做什么?看起来还非常着急,出什么事了?不急不急,静一静心!李小幺闭上眼睛,深吸深吐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绪缓缓平息下来,慢慢的一丝丝理着乱麻。 吴贵妃接走了肖夫人,在别院设下了陷阱,林相这会儿赶往别院,必和她无关,那大皇子?大皇子必定知道了肖夫人的事,他会如何?他正极力要拉笼林相,宋氏却强抢了肖夫人,他要怎么做才能挽回?停妻再娶是大罪,足以让林相身败名裂!他是要拿肖夫人威迫林相?还是??????大皇子是聪明人,聪明人不会胁迫聪明人,聪明人只会市恩!是了!李小幺心里涌起股浓浓的悲凉,她到底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差点忘了这个,肖夫人死了,就是市恩!既是市恩,必定要让人家知道自己的好,所以他会让人去杀肖夫人,还要告诉林丞相,他,替他解决了那个可怕的隐患!可林相,如同那个陆游,满肚子残忍的柔情,他一定不想肖夫人死!李小幺深吸了口气,这样就说的通了!李小幺微微眯着眼睛,错着牙正思量间,长远急匆匆进来低声禀报道:“商大旺出城了,象是去寻林丞相!” 李小幺面无表情的听着,低头看着榻上写着商大旺的纸片,半晌,伸手取过纸片,用指甲慢慢划了一道,叹了口气吩咐道:“继续盯着,告诉甲一准备好,等着信儿,今晚明早就要散布吴皇已死的信儿,能乱的地方都要乱一乱!”长远眼睛里闪着兴奋的亮光答应一声,急步出去了。李小幺伸手取过写着林丞相的纸片,举起来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转过头,看着淡月慢吞吞的说道:“姑娘我最恨的就是这种肮脏到让人恶心的伪君子!西安!” 西安从隐身处闪出,有些无奈的看着李小幺,她总不会遣他去杀了这林相吧? “有没有一种毒,让人能听能看,什么都明白,可就是不能动、不能说话,连眼珠也动不了,半丝声音也发不出!”李小幺看着西安问道,淡月轻轻打了个寒噤,西安身子往下躬了躬答道:“有一种有点象,全身僵直,除了有进出的气,别的都跟死人一样,若是用麦管灌参汤,一直灌,也能活一阵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到看到,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什么都明白。”李小幺眨了眨眼睛,也是,既然不能说不能动,这人是糊涂还是明白,也就没人知道了,李小幺轻轻咳了一声问道:“这毒你有吧?” 隆重推荐 第两百章 生意 更新时间:2012-07-22 李小幺一行人真如同探亲访友的富贵子弟般,这一路上走得是不紧不慢、舒服逍遥,一连走了七八天,进了真州,真州离扬州不过四五天路程,长远寻到真州谍报,李小幺一路上仔细思量了这几天,亲自提笔歪歪扭扭写了封总算长点的信交给长远递了回去,信里说了对吴贵妃,如今是吴太后了,的仰视和对大皇子的些许鄙视,建议北平应在太平府和池州战到两相疲惫时出兵占了淮南一路,打通通往南方的陆上和海上通路,为北平下一步布局做准备。长远送出了信,李小幺在真州歇了一天就启程了。 到扬州时就收到了长明的消息和苏子诚的回信,跟李小幺她们比起来,长明这一路就辛苦艰难的多了,路过郑城时还被官兵缀上一路截杀,也亏的长明和他带来的这十几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勇猛之士,杀出一条血路冲回了北平境内,好在只折了两三个护卫,李小幺舒了口气,长明是露在明面上的明饵,能这样没太大损失的回去,已经是幸中之万幸了。 苏子诚的信写了好几张纸,先表达了对李小幺看法的赞同,接着令她不准在扬州停留,立时从扬州经淮阳返回北平,他即日即从梁地启程赶往淮阳,察看自汝城自淮阳一带的驻军,为李小幺建议的下一步做准备,末了,东一件西一件的说了几件琐事,包括吕丰回去信阳订亲了,他嫌水岩太烦,打发他到梁地各处劝农,还有一件就是,他已经把长明改名叫明珠了。李小幺大睁着眼睛,怔怔的看着这新鲜出炉的明珠大爷,呆了半晌,转身看着淡月吩咐道:“叫长远和西安进来,还有南宁!” 长远等三人进了屋,李小幺抖着苏子诚的书信,满脸困惑茫然的说道:“爷信里说,他给长明改名叫明珠了,这话我怎么看不明白?你们都是在爷身边侍候了好些年的,爷的心思,没人比你们更明白了,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长远神情古怪,又想笑又不敢笑,笑容里还带着同情,看了眼南宁和西安,咳了一声答道:“姑娘上回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多了句嘴,写给爷看了,看这意思,爷这是??????这是,有点恼了。” “噢!”李小幺仿佛恍然大悟般,拖着长声答应着,南宁心里微微一跳,小心瞄着满脸笑容,眼神却清冷异常的李小幺,忙陪笑解释道:“姑娘,这是咱们行军的规矩,负责主帅宿卫之责的,也负着将战局变化记下来,每五日一报的职责,就是爷出征,也是这样。” “王爷当初到太平府迎娶福宁公主时,也是这规矩?五日一报?报给谁?皇上?还是大爷?”李小幺似笑非笑的步步紧问道,南宁尴尬的咳嗽着,期期艾艾的解释道:“爷那时候是娶亲,娶亲??????他又不是出征,怎么能用这规矩??????” “噢!”李小幺声音拖的长长的,末了又转了个弯:“原来是这样,他到太平府原来是娶亲啊,倒真是,后来他还真是娶到了梁地!” 南宁不敢再多说话了,悄悄用手肘捅了捅长远,长远垂着头跪倒在地,抬头看了眼李小幺解释道:“姑娘息怒,小的对姑娘??????” “你起来!不用解释,我没怪你,这也怪不着你,南宁说过了,一来这是规矩,二来,你既这么做,必是领了命的,若没有爷的吩咐,你也不能多做这事,起来吧。”李小幺眼神中满是疲惫,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南宁扶长远起来,南宁急忙上前拉起长远,李小幺垂着眼帘,将信扔到火盆里焚化了,看着长远等三人低声说道:“有规矩咱们自然得照规矩做,你们领过爷的吩咐的,自然也要一丝不错的做好,可若没有规矩看着,爷也没吩咐过的,就不必多说了去烦劳爷了,你看看,长明这一趟给咱们做挡箭牌,这本来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使,他能做成这样,也很不容易了,如今功劳没有,倒得了个明珠的美名,何苦呢?!” 长远垂着头,一声不敢吭,南宁瞄了眼西安,西安扫过长远和南宁,脚下微微动了动,垂手禀报道:“姑娘,刚得了爷的令,吩咐小的几个赶紧护着姑娘从淮阳返回北平。”李小幺轻轻舒了口气,歪着头想了想答道:“多谢你,我知道了,你替我写封信给爷,我想在扬州多停留几天,看看这边的吏治和经济,往后都有大用的。”西安垂手答应,李小幺也不多话,挥手屏退三人,站起来出到院子里转了一圈,转回屋里看着淡月问道:“落雁在外头候着呢?” “是!和南宁一起过来的,等了一会儿了。”淡月忙笑着答道,李小幺径直坐到梳妆台前吩咐道:“寻身素净的衣服出来,海棠过来给我梳头,不用落雁进来了,我和她一起出去逛街吃饭去,你们两个也一起去!” “让海棠侍候姑娘去吧,我在家看着,这一屋子东西离不得人。”淡月笑着答道,李小幺挥着手说道:“不用你看,外面那些都是行家,做贼的行家,也是捉贼防贼的行家,哪还用得着你?赶紧去收拾收拾,等会我带你们去这扬州最有名的酒肆吃饭喝酒去!” 不大会儿,李小幺换了件蟹壳青紧身短夹衣,一条青白色绣同色暗花曳地裙,戴了只羊脂玉百花簪,戴了青色帷帽,淡月和海棠跟着,出了院子,落雁已经垂手等在二门车旁,见李小幺过来,忙几步迎过来,提着裙子就要跪倒磕头,李小幺忙一把拉起她,笑着说道:“别多礼,这也不是磕头的地方,当心脏了衣服,咱们还要逛街吃饭呢。”落雁笑着直起身子,深曲膝见了礼,抢在淡月前头打起帘子,恭敬的侍候着李小幺上了车,淡月从落雁手里接过帘子,示意她也上车:“姑娘有话和你说呢,我和淡月坐后面一辆车。“ 落雁上了车,有些拘谨的直身危坐在车门口处,李小幺理好裙子,随意的往后靠着靠枕,看着拘谨不安的落雁笑道:“你随意最好,到扬州几天了?出去逛过没有?” “六天了,没敢出去过。”落雁稍稍挪了挪身子笑答道,李小幺高挑着眉梢感叹道:“你就在客栈里闷了这六天?” “这怎么算闷着,女人家谁家天天出去逛的??????”落雁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看着李小幺不好意思的解释道:“五爷自然不同。” “我确实喜欢到处乱逛,我喜欢这个??????那些这些的人啊东西啊什么的,极有意思,也许再看个一年两年的,看腻歪了就不那么喜欢出来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从前也没机会细问问你,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跟着五爷!”落雁答的干脆异常,李小幺无语的看着她,叹了口气接着问道:“我没说不让你跟着我,我是问你,你打算跟着我干什么?想做什么?” “五爷让我做什么?”落雁满眼信赖看着李小幺问道,李小幺抬手抚额,苦恼的揉了半天才憋出话来:“不是我让你做什么,我让你做什么,你也先得有自己的想法,唉呀,这么说吧,比如淡月,她的想法就是嫁个老实稳妥的良人,对她好,收一个两个通房可以,但最好不要纳妾,也别有不是她生的孩子,成了亲跟着我做个管家娘子,以后孩子有出息求个功名,若不是念书的料,就进府侍候小主子,她觉得这样的人生最美满不过,我往后就帮她寻个良人,然后不许纳妾,不许有庶子庶女,让她做管家娘子,你呢?也要这样?” 落雁听的出了神,呆了半晌,看着李小幺,底气虚弱的低声说道:“我要是说了,五爷别生气。” “嗯,你说吧。” “我就是不想当物件儿,跟着五爷,就是当丫头,五爷也当我是人,这我觉得出,我不想嫁人,五爷知道,我这样的出身,除非嫁个粗使仆役、贩夫走卒,不然,不过一个妾,妾通买卖,再好的妾也就是件贵重的玩意儿,跟五爷当丫头,我就会跳舞,侍候男人,不会针线,不会厨艺,也不会管家,五爷觉得我能做什么,就派我做什么吧。” 李小幺看着落雁,仔细想了想问道:“做生意你会不会?”落雁听的咯咯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打趣道:“五爷若想开间勾栏,我倒觉得自己能行!” “开勾栏也成,不过要开,就得做成最好的勾栏,要做开平府,不,北平最好的勾栏,最好是天下最好的勾栏,能成么?”李小幺眯眯笑着问道,落雁惊愕的半张着嘴,看着李小幺一时说不出话来。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一章 扬州 更新时间:2012-07-24 李小幺弯着眼睛笑不可支,落雁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五爷是拿这话逗我玩儿呢,吓我一跳!” “谁逗你玩儿呢?我说的是实话,不过照我的意思,这勾栏,最好卖艺不卖身,咱们要以技取胜,一卖身就落了下乘,那些歌伎舞伎往后要想嫁的好就更难了,你说呢?”李小幺慢条斯理的说道,落雁这回是真怔神了,呆了半晌才透过口气来感叹道:“五爷就是五爷,这份??????这份??????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小幺直起身子伸手要倒茶,落雁急忙抢先倒了,双手奉给李小幺,仔细打量着她确认道:“五爷这话真不是说笑?” “嗯,这有什么好说笑的?外头那些杂剧,我看那些男的演女子,怎么看怎么不好看,就是没那股子柔媚的味儿,咱们可以反其道而为之,全用女子演杂剧,你想想,若是全用女子扮出才子佳人来,多少好看!回头我再帮你想几出小戏,咱们的勾栏还要定出规矩,小姐们卖艺,都让她们分成,好歹存些银子,到了二十岁就放人,是走是留全随她们,这些你回头细想想,先粗略想个规矩出来拿来我看,头一家就开在开平府,若我料的不错,这第二家,指不定就能开到这扬州城来,这两天咱们好好逛逛这扬州的勾栏瓦子,你也知道,扬州的瓦子可是极有名气的。”李小幺一边想一边吩咐道,落雁凝神听着,见她根本不是随口一说,呆怔了半晌,看着李小幺摇着头低声说道:“五爷,这不妥当。” “怎么不妥当?”李小幺诧异的问道,落雁看着李小幺苦笑道:“五爷是清白尊贵的姑娘家,往后嫁人,名声最要紧,别说做勾栏生意,就是逛勾栏都不合适,五爷这样的品貌才情,往后??????一般人哪里配得上五爷?五爷要嫁,自然要嫁入那些世族大家,嫁那些配得上姑娘的男人,这名声上头可半分也错不得,就是我??????”落雁嘴唇抖动了片刻,强笑着说道:“我知道五爷从来没有瞧不起我,我觉得出,可越是这样,落雁就越不能连累了五爷,等回到开平府,五爷把我送到庄子里,就是不送到庄子里,也要放到二门外,我替五爷做什么都成,就是不能近身侍候五爷,我??????不配着呢!” 李小幺听的心酸眼酸,抬手用帕子按回几乎要涌出来的眼泪,喉咙哽了片刻才说出话来:“你这份心思,说的我??????心里酸软的很,你这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李小幺停住话,看着落雁,伤感廖落的悠悠叹了口气苦笑道:“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说不清楚,你也听不明白,你看,我跟这世间的女子不同,其实我跟这世间的男子也不同。”落雁听的笑起来:“姑娘真是??????姑娘是姑娘家,当然跟这世间的男子不同!” “嗯,你看,我就说,我说不明白,你也听不明白,在这个世间,我差不多算个怪物,一个异数吧,虽然看起来平平常常,其实,我知道??????唉!”李小幺看着满眼茫然的落雁,叹了口气,直了直身子,面容轻松的笑道:“其实吧,我就没打算着嫁人,嫁人,有什么好?”落雁怔怔的看着李小幺说道:“五爷太聪明,也太明白,那些男人及不上你,说不定就要抵毁你,五爷是这个意思么?”李小幺挑着眉梢看着落雁,一时呆怔着不知说什么好,不等她说话,落雁接着说道:“那也是,咱们嫁人,要么求个知已,要么找个依靠,这依靠上就算了,五爷这样的,哪还用依靠别人?多少人靠着五爷呢!五爷要嫁人,就求个知已,这知已,都说可遇不可求,还真是!五爷也别就拘着不嫁人,若真有知你疼你的,嫁就嫁了,说起来!”落雁轻轻拍着手,舞着眉梢兴奋起来:“要真有这么个人,指定也是人中龙凤,这眼界见识必定不凡!” “行了,”李小幺带着笑也带着无奈打断了落雁的话:“没有这么个人,我跟你说,我是个怪物,只说一样,你听听看能不能明白点儿,我看男人,就跟男人看女人一样,他们要我们女人守的贞洁,我一样也要他们守,你说说,你说的那人中龙凤可肯答应?可守的住?”落雁听的目瞪口呆,呆了好大一会儿,才深吸了口气,抬手拍着胸口说道:“五爷这话,这主意??????还真是好!不过说起来,这逼着男人守贞洁的还真是有!前朝的德沛公主,本朝也有啊,听说陈大帅就是连个通房都没有??????” “陈大帅的夫人是尉家的姑娘?” “是!”落雁笑答道:“听说是宁王妃没出五服的堂妹,唉,这越说越难,本朝人中龙凤倒也有不少,比如梁王,得数头一份,还有水家那个二爷,也不错,左丞相家四公子也不错,还有几家,也好!还有年年的新科三甲,都算得上人中龙凤,可难就难在这知己上,得知道五爷的好,喜欢五爷的好,这就难了一步,如今五爷又要人家守贞洁,照五爷这性子,就是守必定也要人家心甘情愿自己守,这就更难了!”落雁说的愁眉紧皱叹起气来,李小幺听的笑弯了眼,举起杯子慢慢喝着茶,听落雁认真的说着这一二三条难处,落雁连叹了几口气:“五爷照着不嫁打算,倒也心静,你看看,这公主吧,太尊贵了愁嫁,五爷吧,太聪明了愁嫁,只要五爷能想的开,嫁不嫁也真是??????反正我是不打算跟人了,谁也不跟,就是八抬大轿娶我过去做正头夫人,我也不愿意,五爷真要开这勾栏?” “嗯!”李小幺肯定的应承道,落雁眉飞色舞:“开出个天下第一的勾栏来,我这辈子也算活值了!” 两人说话间,车子在扬州最大的酒肆――丰裕楼侧门停下,落雁忙将帷帽递给李小幺戴了,自己也取了只面纱只及肩膀的帷帽戴上,先跳下车,扶着李小幺下了车,淡月和海棠戴着帷帽已经垂手候在车外,见李小幺下来,三个人前后围着她,再外面南宁和长远带着长随拱卫着,侧门外早有两个婆子垂手候着,引着众人进了侧门,沿着院中花木扶疏的幽静小路,径直往里进去,李小幺步子顿了顿,指着婆子示意着落雁,落雁会意,忙上前几步,走到婆子身边,笑着问道:“嬷嬷,这丰裕楼常接待女宾吗?”。 “可不是!咱们丰裕楼分里外院,这里院就是专门侍候姑娘女乃女乃们用的,不过姑娘女乃女乃们多爱中午过来,要是姑娘赶着中午来,要提前两三天订地儿呢,晚上就少多了,姑娘来前打个招呼就成。”婆子极爱说话,问一答十,落雁惊讶的感叹道:“这真是难得!就是太平府,这么专门分处院子侍候姑娘女乃女乃们也极少!” “姑娘头一回到我们扬州吧?我们扬州富庶,有里养了儿子,先送去读书,读个七八年,若能成才,就供他考进士,若不是那块料,就送去学生意,有本事的,生意都做到海那一头去了,银子象海水一样流进家里,就是没本事的,做点小生意,日子也过得富足有余,这做生意不容易,生意大的,男人常年在外头,女人就得管着家里的铺子仓库,做小生意的,男人卖货,女人管帐,我们扬州府的女人跟别的地方的女人不一样,姑娘您说是不是?” 落雁听的稀奇不已,正要再问,婆子在一间别致清雅的暖阁前停住,笑着让道:“姑娘看这一处可合适?”落雁忙往旁边闪过,淡月虚扶着李小幺缓步进了暖阁,李小幺转头四下看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海棠忙将怀里抱着的垫子放到上首的椅子上,李小幺取下帷帽递给落雁,也不落座,信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窗户是片极大的湖,湖对面灯光隐约,这丰裕楼以景色著称,还真是名不虚传。 落雁和淡月、海棠陪着李小幺,这一顿饭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的上车回去客栈了。 李小幺在扬州一连逛了三四天,每天带着落雁和淡月、海棠到处逛绸缎铺子、珠宝古玩铺子、各种各样的泊来品铺子,中午晚上就在外面拣着扬州最有名的酒肆尝鲜。 这几天,赵五哥也忙的脚不连地,姑娘打发他无论如何也要寻几个真正有手艺的缫丝师父带回开平府,这事可不容易,有手艺的缫丝师父是不少,可要找到肯到开平府去的就难了,赵五哥只好耐着性子仔细寻找,直寻了四五天,,只寻到一个手艺又好又肯去的,赵五哥无奈之下,只好禀报了李小幺,李小幺却长长舒了口气,有一个就成,有师父就有徒弟,多带几个徒弟出来也就有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二章 港口 更新时间:2012-07-25 李小幺打发赵五哥带着缫丝师父先启程赶回开平府,自己对着地舆图仔细看了半晌,吩咐淡月叫了长远等三人进来询问道:“除了扬州有谍报点外,这一路回去,还有哪一处设有谍报?”长远呆了下,李小幺忙解释道:“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咱们如果从扬州启程,一路上跟王爷那边怎么传话递信。”长远暗暗松了口气,忙陪笑道:“扬州到淮阳之间还有两处能递信收信,一处在楚州,楚州有驻军,那边设了谍报,离扬州不过两天路程,还有一处在韩城,过了韩城走上小半天就进北平地界了,除了这个,咱们来时还带了几笼信鸽,用到现在还有两只,不过扬州到淮阳不远,就是慢慢走,也不过二十天路程,若是路上紧着些,十四五天就到了,这十四五天里头,有两处能收信递信,还有两只信鸽,也差不多了。” “嗯,”李小幺似是而非的答应了一声,低头盘算了片刻,转头看着西安问道:“你这边呢?有没有别的法子?” “我这边和长远这一处走的其实是一条线,不过单放了几个人专程送爷的信,楚州放的有人,韩城离北平近,就没放。”西安详细答道,李小幺仿佛松了口气,抿嘴笑着,看着西安吩咐道:“你替我写封信和爷说一声,我要去趟鹿港,整个淮南一路出海入海的船只都在鹿港进出,咱们得去看看这鹿港的情形到底如何,看看以后能不能用来运粮运物什么的。”西安忙恭声答应,李小幺带着笑接着吩咐道:“长远拿个鸽子出来送信回去吧,这样的信儿,可不能露出半分风声去。”长远忙笑着点头答应,南宁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李小幺,李小幺又吩咐三人出去重新买了两辆舒适阔大的大车,花了两天买齐了出门用得着和用不着的各色物品,隔了一天,一行人离了扬州,晚发早歇、慢慢悠悠的往鹿港方向赶去。 落雁一身舒适的家常紧袖衣服,看着正咬着果脯看着本书的李小幺,到底忍不住问道:“五爷去鹿港,真就是为了吃碗新鲜的蟹面?” “嗯,还有炒蟹、蛤蜊、虾、各种鱼,不知道有没有海胆。”李小幺头也不抬的答道,落雁紧皱着眉头嘀咕道:“这么远跑一趟,就为了口吃的!”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口吃的?”李小幺放下书反问道,落雁见李小幺总算从书里抬起头,忙接过话说道:“那口吃的哪是五爷这么个吃法?我还是不信五爷跑这一趟就为了吃碗蟹面!” “嗯,确实不全是,”李小幺看着落雁笑道:“在扬州这几天,你也看到了,原来咱们用的好多东西,那些珠宝、药材、贵重木材,还有扇子等细巧别致的小东西,可都是从海外运过来的,你再看看扬州的那些大海商,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开平府哪家及得上?就是宫里也多有不及处,可见这海外生意利润有多丰厚,咱们去港口看看去,回去寻点本钱,咱们也做一做这海上的生意。”落雁愕然看着李小幺:“原来五爷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海上生意确实挣钱,那个钱福泽就有七八条海船,我听他说过一回,只要不出事,回来就是一船银子,五爷又要做这个又要做那个,这都是要本钱的!” 落雁一句话说的李小幺皱起了眉头,将手里咬了一半的果脯扔回匣子里,烦恼的叹气道:“不就是没有本钱才到处看到处想法子的!咱们开勾栏,照咱们这么个开法,前头要投的银子多,可要挣回来又没法快,杀鸡取卵的事不能做,这样,照着好的做,至少三五年才能挣回本钱,织坊倒还好些,我算着今年年底就能见利,可那利一来少,二来也不能动,织坊今年冬天就得预收明年的生丝,这银子只怕还不够,你看,到处都要银子,这么着,能不到处看看想想法子?先看看这海上的生意到底如何,若好了,不如冒个险,想法子借点本钱,租条船跑一趟,咱们运气好,指定能运一般银子回来!”落雁也愁起来,看着李小幺说道:“我那里有两千四百多两银子,五爷先拿去用。” “嗯,回头开勾栏,算成股子放进去吧,这点也不够,缺的多着呢,算了,不说这个了,回到开平府再说吧,总能想出法子来。”李小幺长长吐了口气,伸手拿起书,重新掂起刚才那半块果脯,重又低头看起书来。落雁心情复杂的盯着看起来悠闲自得的李小幺看了半晌,往前挪了挪笑着说道:“五爷,我给你捶捶腿吧。”一边说着,一边凑到李小幺身边,伸出拳头轻轻捶起来,李小幺被她捶的浑身僵硬了片刻,从书本上抬眼瞄了她一眼,放松身子,任她去捶。 梁地元丰城山涛园,苏子诚嘴角挑着丝笑意,又仔细看了一遍手里的纸片,算起来,李小幺已经到了扬州,说是要在扬州歇上几天再启程,从扬州到淮阳,也就小十天??????嗯,这回来就不必急赶路了,慢慢走,十四五天就能到了,自己今天就启程的话,路上赶一赶,就能赶到她们前头先到淮阳。小幺这趟太平府之行真是让人挑不出一丝不好来,吴皇的死流言四起,新皇的即位充满可质疑处,太平府人心惶惶,大皇子平安逃到了池州军中,发檄书要为先皇报仇,正厉兵秣马,准备开战,最让人满意的,是林丞相的突然罢相和中毒,林丞相把持中枢这些年,骤然倒退,吴国朝廷上下一片乱相、流言四起。 苏子诚满意的叹了口气,如今只等混乱的吴国和太平府战起,这对于北平,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苏子诚站起来走到墙上挂着的山河图前,手指慢慢从淮阳划过淮南路,再一路划到歧国,直划到荆国,手指按在信阳两个字上,停了片刻,脸上带着笑意松开手,小幺的建议和他不谋而合,取下淮南路,歧国和荆国就是盘中餐,这吴国,也就成了锅里的肉,不过早晚的事!苏子诚退后几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山河图,这图越看越顺眼了。苏子诚坐回到了椅子上,自己细细研了墨,取了几张玉版纸铺好,挑了支紫毫蘸了墨,一笔一画的默写着李小幺附在林丞相名下的那三首词,不大会儿,苏子诚写好了三首词,提起纸又慢慢念了一遍,这小幺,一笔字写成那样,这诗词学问上头,竟精深至此,这样的词句,别说本朝,就是前朝历代,比这词更好的,也没几个!苏子诚感叹间又想起李小幺那首‘白狗身上肿’,越想越觉得可笑,自己坐着笑了一阵子才放下玉版纸,扬声叫了东平进来。 东平垂手侍立等着听吩咐,苏子诚又写了封信,和那三张诗笺一起折起装到信封里,慢条斯理的印上大红封泥,提笔在信封上写上了水岩的名字,才放下笔,抬头看着东平吩咐道:“让人把这封信给水二爷送过去,跟他说,让他好好看看什么叫诗什么叫词,让他也学着点。” “是!”东平躬了躬身子应承道,苏子诚用手拍了拍信封接着吩咐道:“你这就回去趟开平府,去见大爷,把太平府的事详细说给他听,再跟他说,我打算取淮阳一路,今晚就启程赶往淮阳治军,禀报好了就直接赶到淮阳见我,嗯,把那个叫大鱼的厨子带到淮阳。”东平怔了片刻,忙陪笑问道:“是外书房小厨房的厨子余大郎?” “嗯,就是他,做菜的东西带齐全。” “是!”东平一边答着话,脑子转的飞快,带大余去淮阳府做什么?做菜的东西带齐全?做菜??????五爷最爱大余做的菜,从去年冬天起,这大余就差不多成了五爷专用的厨子,带到淮阳??????东平心里跳了跳,看来这趟回去,得去趟柳树胡同。 “跟明珠说,今晚上启程赶往淮阳,月底前赶到,还有,传信给西安和长远,让他们每到一处就报信过来,路上不要耽误,月底前最好能赶到淮阳府,不过??????”苏子诚迟疑了下,接着说道:“小幺刚病过一场,也别太急,不能累坏了你们五爷!”东平忙重重的答应一声,垂手等了片刻,见苏子诚没有别的吩咐了,上前半步,小心的取了案上的书信,双手托着,恭敬的退了出去。 俞远山抱着一大摞帐册子,刚转进垂花门,迎面撞上东平,俞远山忙陪笑致歉道:“是东爷,直是对不住,光盯着这些劳什子,没碰到东爷吧?” “碰到只怕还是你吃亏!”东平心情极好的一边开着玩笑,一边伸手拍了拍俞远山的肩膀笑道:“又找爷算帐了?爷都快被你烦死了,前儿还念叨五爷,要是五爷在,哪用得着他看这劳什子?!”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三章 借势 更新时间:2012-07-26 “说到这个,五爷象是出去好一阵子了,快回来了吧?”俞远山仿佛极随意的笑问道,东平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这话你可提过两三回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几个,说起来都是受了五爷的点化,这事我们几个私下里常常说起,读书人讲究朝闻道夕死可矣,能闻了道,就是死了也是值得的,五爷这份点化大恩,你说说,得多大?虽说五爷是随手点化,没当回事,可我们心里牢记着这份大恩,对五爷可是打心眼里服以弟子礼。”俞远山诚恳到有些木讷的认真回道,东平抬手拍了拍俞远山怀里的帐册子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是这么个解法?不过说的也是正理,要不是五爷,你们还拧着那根筋想不明白呢,哪能象现在这样,归乡颐养天年享清福的享清福,象你这样展才的展才,好了,我先走了,刚领了差使,得赶紧忙去,这些帐册子,”东平又重重拍了两下俞远山怀里的帐册子:“也真是把爷烦的够了,照我看,你还是先别忙着服什么弟子礼,还是赶紧回去把你这帐从头到底再细算一遍,五爷眼睛可是尖得吓人,让她挑出错来就有你好看了!” “多谢您提醒,今晚上要是有空,到我那儿喝两杯?刘老的大孙女出嫁,打发人送了坛女儿红过来,我们梁地这女儿红和别处不同,讲究埋在香樟树下,这正宗家酿埋了十几年的女儿红,可难得的很呢!你要是没空,可别怪我偏了你!”俞远山满脸笑容,稍稍躬了躬身子谢了,接着说道。 “刘老?”东平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俞远山笑道:“就是先前梁地的礼部尚书刘明义刘尚书,大孙女嫁了邻郡郡望姚家嫡长公子,上个月成的亲。” “他呀!这我知道,给爷也送了两坛,不过那会儿爷没心情理会这个,这会儿还在库房里堆着呢,原来你也得着了,我跟你说,别什么偏不偏的,东爷我领了差使,一时半会的没空喝这酒,你要有诚心,就给我好好留着!先别过!你去吧,爷这会儿心情好的很。”东平笑着别过俞远山,大步出了院子,先去寻明珠传了话,又回去收拾了行李,带着小厮,启程急赶往开平府。 俞远山抱着帐册子出了外书房院子,回到山涛园外院帐房,锁好帐册子,先叫了小厮过来低声吩咐道:“去请安大人和钱大人晚上过府说话,悄悄儿的。”小厮答应了,一溜烟跑出去递话去了,俞远山坐在椅子上思量了一会儿,把帐房里十几个小吏叫过来,和大家细细商量着如何计算梁地各路的粮草余量和秋收前的用度,直忙到傍晚,才收拾了出来,刚出了山涛园侧门,迎面正遇到安在海,安在海一身织锦缎长衫,摇着折扇看着俞远山笑道:“你那院子里连杯好茶也没有,不如去我那里?” “还是我那里好,一个老仆,一个小厮,都是自家子弟,你那宅子里就四个字:人多嘴杂。”俞远山不客气的驳回道,安在海笑起来:“穷成你这样,想杂也杂不起来!” “我那叫清贫!”俞远山抖开纸扇摇着,抬了抬下巴说道,安在海大笑,招手叫过小厮吩咐道:“去越海楼叫一桌子上好的席面,送到俞府。” “再让他们送坛子好酒,要上好的梨花白,快去!”俞远山忙补了一句,安在海转头看着他奇怪道:“老刘不是一人送了一坛子女儿红?你那坛子还没开呢,怎么?舍不得开封了?” “不是,”俞远山拉着安在海往前走了两步,低声说道:“我应了东平,等他回来请他尝尝老刘的女儿红,咱们回去再细说。”安在海轻轻‘嗯’了一声,两人默契的转了话题,一路说笑着,安步当车进了俞远山的宅院。 没等两人坐稳,钱谦发髻上插了支极大的黄杨木如意簪,一件浅灰色细棉布夹袍,一路紧走进来,进屋坐下,伸手解开领口的扭绊,端起杯子三两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长吁了口气,看着俞远山和安在海问道:“听说没有?爷今天晚上就要启程,要回开平府了?”俞远山挥手斥退小厮:“去院门口看着,越海楼送席面过来好接着。”看着小厮出了门,安在海笑着说道:“老俞叫咱们来,就是商量这事。” “不象是要回开平府,爷今天心情极好,听说一天都带着笑。”俞远山一下把话题岔得极远,钱谦怔了怔说道:“这倒奇了??????” “先听老俞说。”安在海打断了钱谦的话,俞远山抿了口茶,接着说道:“五爷快回来了,这是东平透的信儿,我想了一下午,王爷启程,只怕是去会合五爷,而且,王爷象是又要用兵了,今天上午吩咐我清查梁地可用之粮草,等水二爷回来,将粮草细帐报给水二爷,往后的事听他调度,水家,一向管的可是军中粮草辎重,爷必定是要用兵了。”安在海和钱谦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俞远山看着两人,接着说道:“开平府那边,都以为五爷跟着王爷在梁地,也就山涛园里才知道五爷压根没来梁地,今天得了信儿,五爷要回来了,爷那儿就阴雨转睛天大太阳了,接着就要开始用兵,爷这会儿用兵,打谁?只有吴地!吴皇驾崩,六皇子承了位,这中间只怕没那么简单,我猜着,五爷这几个月,必是去了太平府!” 安在海和钱谦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小厮在外头扬声禀报着,越海楼的席面送到了,三人沉默着看着几个小厮摆好席面,斟了酒退下去,安在海深吸了口气,看着俞远山低声说道:“我细想了想,老俞这话越想越在理!”钱谦连连眨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俞远山端起酒杯一饮而进,掂起筷子吃了块羊肉,笑眯眯的说道:“若是这样,五爷这回必定立了大功!”钱谦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吁了口气叹道:“细想想,还真是这样,老俞有什么打算?” “咱们得给五爷造造势,五爷到底是个女人,若是男人立了这样的大功,自然要论功行赏,可五爷就未必??????咱们得造一造势,联名上个折子,无论籍贯出身、无论贵贱、无论男女,为国立功者,均应论功受赏!”俞远山重重的说道,安在海连连点着头:“正该如此!王爷若要扩边并土,就须收拢天下俊才杰士之心,不论北平、梁地,不管籍贯出身何处,有才就要用,有功就要赏!”钱谦连连点着头,俞远山舒了口气,笑着说道:“既然两位都觉得在理,那咱们三人好好商量商量,这折子一定写的有理有据有节,该点到的一定要点到,还有,老钱,你写封信给老唐,把咱们要上这折子的事告诉他,要联名不能少了他,他在水二爷身边,让他把这事透给水二爷,看看水二爷什么意思,若能得了水二爷的首肯,那可是意外之喜!” “成!我回去就写,老安得借两匹好马给我,我家里那两匹马老的连草都吃不动了。”钱谦痛快的答应了同,转头寻安在海借起马来,安在海点着两人笑道:“都说礼部是清水穷衙门,你们一个是富得流油的户部出身,一个是威风凛凛的夺命刑部堂官,如今都寻我这个穷清水打秋风来了!” “礼部都是清贵官儿,先头的刘老,如今的你,都是当地郡望之族,银子都堆成山了,不找你打秋风找谁去?!”俞远山不客气的回道,钱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安在海笑着端起酒杯,让着两人喝着酒说起了闲话。 水岩得了苏子诚的信,细细看了两遍,放到化纸盆里焚了,掂起写着那三首词的玉版笺,摇头晃脑又念了一遍,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赞叹不已,这样的好词真是难得,难得之极,二爷让他好好看看,学着点,这言下之意,这词是他写的?不可能!他的本事都在杀人上头,真要是赋诗填词,只怕连韵脚都找不到!这是谁的词?把他得意成这样?水岩想了大半天也没个头绪,干脆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吩咐小厮铺了纸,取了只大狼毫,将三首词录了一遍,又写了封信,说了二爷对这三首词的推崇之意,吩咐将三首词装裱起来,连信一起送进开平府靖江侯府,让老爷鉴赏鉴赏,不管谁的词,二爷既然如此推崇,那就得恭恭敬敬的重视着,不过这样难得之词,也确实值得如此。 小厮在外头扬声禀报了,陪同水岩到各处查看春耕和劝农的原梁地工部侍郎唐公孙带着笑进来,长揖见了礼,水岩忙起身,客气的让唐公孙落了座,唐公孙从袖子里抽出节略,细细禀报着这一处春耕的情况、要修的水利和自己的打算,水岩端着杯茶,心不在焉的听着,农事上他几乎一窍不通,既然不懂,他也不多话,只管由着做了大半辈子农事水利的唐公孙放手去做,这趟差使,他挂名,唐公孙做事,倒也两相得宜。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八章 各赶行程 更新时间:2012-07-28 “我们上清门这外门、内门其实没大分别,弟子刚拜进山门时,都是外门弟子,蹲蹲马步,吐气纳息,先强身健体,练个三五年,那些天赋悟性好的,就能找内门掌门去闯内门试炼这一关,过了这一关的,就是内门弟子,当了内门弟子就可以专心练功了,除了日常用度由上清门供给,还有银子挣。” “还能挣银子?怎么挣?当保镖?”李小幺听的兴致十足, “不是,上清门内门弟子当保镖,请的起的可没几家,教外门弟子功夫,这个几乎所有内门弟子都做过,护门内的船队、商队出行,还有别的活,反正多的很,我懒的管这事,也不大清楚。”吕丰懒散的挥了挥手,李小幺歪头看着他,想了想,接着问道:“那上清门有女弟子吗?”。 “有,不过极少,说来也怪,这女弟子虽说少,可几乎个个能通过内门试炼,功夫还都不错。” “这也有道理在,能离家拜到上清门学功夫的女子,必定都有些不同寻常处,要么性格极坚强倔强,要么就是万不得已,极坚强的性子和没有退路这两条,不管哪一条都能让人奋进,自然学的好。”李小幺想了想解释道,吕丰随口‘嗯’了一声,他对这缘由没兴趣,李小幺看着他笑道:“若是这样,我求你件事。” “你说!”吕丰微微直起上身,一下子来了兴致, “你这趟回去看看能不能帮我留心找个合适的人,当然女的最好,功夫要好,脾气要随和些,有点眼光见识,不能太古板,那种特别注重出身门第,整天拘泥于规矩礼法的一定不能要,我想请回来教人学功夫。” “你要学功夫?不会找别人,我教你!” “不是我学!我才懒得学这个,我是想??????唉呀,跟你一时说不清楚,你就当是教我那些丫头们学功夫好了。” 吕丰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小幺,沉默了片刻,才笑着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回去跟小师姑说说,看她肯不肯出山帮你,小师姑功夫比我父亲还好,最难得的是性子好,爱说爱笑,不象别的女弟子,整天板着张死人脸,小师姑肯定能和你处的来。” “不用你小师姑这样的!千万不要!”李小幺吓了一跳,忙摆手拒绝道:“就是教几个丫头学功夫,哪敢用你小师姑这样身份尊贵之人,你就随便帮我寻个功夫好点的内门女弟子就行了,可千万别让你小师姑来,来了我也不敢用!” “你别管!有我呢!”吕丰挥着手,豪气十足,李小幺颓然无语的看着吕丰,就知道找他帮忙必定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果然!请他小师姑出山,就是来了,她也只好当菩萨高高敬着,真要让上清门现任天师之师妹,下任天师之师姑教一群勾栏女伎学功夫,她是不想活了!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杆,李小幺和吕丰才各自收拾好行李,吕丰带着十几个小厮长随,随身带着行李,和李小幺一起出了鹿港镇,挥手作别,一行十几匹马,往南方风卷而去,李小幺一行几十辆车,悠悠然然往楚州行去。 开平府外,云高风清,树绿花艳,已经是一片盛春之景,离南门不远处,一行七八辆车正停在路边歇息,车前,林先生轻轻摇着折扇,正和一身俗家打扮的智静远远看着开平府说着话。林先生面容清瘦,人也黑老了许多,一身天青灰细绸长衫,智静黑是黑了许多,却没见瘦,一件黑灰竹布长衫紧裹在身上,头上戴着顶宽大的黑竹布万字幞头,瓦棱样的幞头顶在那颗圆大的脑袋,显出几分滑稽的意思,智静手里拿着把蒲扇拍着风,远看着城墙,正叹着气说着话:“??????到这城下,我这会儿心里,就跟那卦上说的一样,咱们这趟真就是风萧萧易水寒。”林先生慢慢摇着折扇,沉默了半晌,才声音低落的说道:“启程那天就没做别的打算,事到头上,不能不做,不得不做,若天佑我吴国,此行必有所获,若天要亡吴,你我已尽心尽力,死活都能安心了。” 智静长长的叹了口气,两人看着开平府,沉默了半晌,智静转了话题:“肖夫人的事,我心里总沉着愧疚。” “这不怪你,怪不得你,当初??????唉,当初他娶肖夫人的时候,我刚成亲没两年,他带着肖氏到我府上,说要两人一同进京赴考,肖氏要变卖奁田凑进京的旅费,他求我先买下,往后发达了再赎回去,那到底是肖氏的奁田,两人站在一处,一对金童玉女,一言一举间,默契非常,就是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肖夫人死那天,他也咽了气,过两年就是一抔黄土,繁华富贵,不过如此。”林先生伤感非常,智静手里的蒲扇一下下拍在肚子上,半晌才跟着重重叹了口气。 “走吧,进城吧。”林先生跺了跺脚,低着头说道,智静‘嗯’了一声,跟在林先生后面上了车,长随护卫赶着车,不紧不慢的进了开平府南门。 李小幺悠悠然然,从鹿港到楚州两天的路程足足走了五天,一路上吃的好喝的好歇的好玩的好,直到第五天傍晚才进了楚州。 楚州城墙高城深,却并不繁华,离城很远,李小幺就透过绡纱车帘,远远看着楚州城,城里城外一片安祥悠然,并不见调兵遣将的风起尘飞,看来,大皇子和吴太后的争战还没波及到这里,也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了,李小幺看了一阵子,放下车帘,出了一会儿神,直到车子进了城门,才重又透过车帘仔细查看着街道两边。 南宁寻了楚州城最好的客栈安置下,长远和西安各自出去了,等李小幺沐浴洗漱干净出来,两只都装的满满的匣子已经递进来了。李小幺盘膝坐到榻上,一边任淡月绞着头发,一边拿起只匣子仔细看了看,打开匣子,取出信,查看了封漆挑开,信是苏子诚写来的,不长,先说了自己的安排,然后催促李小幺尽快返回北平,李小幺挑了挑眉梢,将信扔进化纸盆里,又拆开第二封,还是苏子诚的信,自然,长远和西安送过来的,也不可能有别人的信了,信中还是先说了自己到了哪里,看了哪一处军营,问她到哪里了,然后催促她尽快返回,一连拆了七八封,都是一般无二,李小幺看的打起了呵欠,算着这信简直是一天一封,他也不嫌烦!直拆到最后一封,李小幺看了几行,一时怔住了,急忙又看了一遍,一下子跳了起来,淡月刚卷好股头发,吓的赶紧松开手,帕子一下子被甩到了地上。 李小幺一边跳一边叫:“快叫长远!”落雁吓的脚软,急奔出去叫人,片刻功夫,长远急奔进来,李小幺披散着头发急问道:“从这里到开平府要几天?”长远虽说莫名其妙,还是飞快的答道:“照姑娘的走法??????” “别照我的走法!要快!”李小幺舞着手的信叫道,长远忙躬了躬身子答道:“若是骑马,急行军,三天就能赶到韩城,从韩城到太平府,再急行军的话,差不多五天能到开平府,若是坐车,路上紧一点的话十一二天能赶到韩城,从韩城到开平府,要小二十天。” “就是说,从这里到开平府,快的话,二十七八天能到?” “是!要是顺利的话。”长远答道,李小幺轻轻吁了口气,想了想吩咐道:“从明天起行程要紧一紧,我要在下个月二十日前赶回开平府,明天城门一开就启程,你和南宁看着安置好每天落脚何处的地方,最好十天内赶到韩城。”长远满脸愕然,连眨了几下眼睛,忙干脆答应一声,出来怔了半天,才摇着头去寻南宁西安安排行程去了。 李小幺长长的呼了口气,伸着胳膊倒在榻上,落雁拍着胸口抱怨道:“五爷下回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我还当出什么大事了,心都快跳出喉咙了!” “怎么没出大事!这武举试原本说是在文科举后,在五月底,离现在还有两个多月,咱们尽可以一路游山玩水,吃好睡好,慢慢回去,可现在,王爷来信说,这武举试要改在文科举之前,要改到四月下旬!这要是赶不回去,可不就是出大事了!”李小幺晃着手里的信说道,海棠正用帕子垫着手,端着钝盅往小碗里倒花生汤,倒好花生汤端过来,见落雁满脸茫然,笑着解释道:“咱们家二爷要考今年的武举试,上一场二爷考了个武解元呢,姑娘早就打算着了,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去给二爷助威去。”落雁明白过来,一边取了支簪子递给淡月给李小幺绾头发,一边笑道:“这也真是的,好好儿的,怎么说改就改了,近的也就算了,那外乡远的,万一赶不过来怎么办?” 隆重推荐 第二百九章 暗流 更新时间:2012-07-29 “咱们知道的晚,开平府那边该是早就发了邸抄公文了,考武举的,穷人少富人多,来得及。”李小幺一边喝着花生汤,一边笑答道:“穷文富武么,前一阵子我还想过这事,这武举要是能早些考就好了,这一科武进士出来,正好拉出来用用。”落雁又听的不明所以,淡月眨了两下眼睛,笑着说道:“那咱们还是赶紧赶回去的好,不然兵慌马乱的多吓人。” “嗯,取笔墨,我写封信。”李小幺喝了花生汤吩咐道,海棠收了碗,淡月和落雁忙着取出纸笔,研好墨,铺好金栗纸,李小幺抓着笔调均气息,想了一会儿,慢慢写道:“信收到,武举提前,这一科武进士出来就能放出去历练一二,王爷真是英明!我打算赶回去看水生哥应试,十天后进北平,然后直接返回开平府,留长远等人在淮阳等你。”写完了,拎起来蹙着眉头又看了一遍,不到万不得已,她真不愿意提笔,这字写的,还真是越看越让人看不下眼!李小幺折了信,装在信封里封了漆印,叫西安进来,吩咐他赶紧送出去。 林先生和智静在开平府租了间五进带大花园的院子,安顿下来有一阵子了,遣了人天天盯着宁王府和梁王府诸处。 东平一路紧赶回开平府,先直奔到宁王府将苏子诚的口信送到,领了苏子义的吩咐,这才出门赶回梁王府,耽误了小半天,出了梁王府侧门,直奔柳树胡同,柳树胡同李宅这会儿也就魏水生住着,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成了亲,都已经搬进了自己的新宅子居住,李二槐和张铁木在军中,张大姐带着孙大娘子刚忙完庄子里养蚕的事,这会儿正带着孙大娘子四处看铺面,想开间小点心铺子,忙的实在难得有空往柳树胡同走一趟,反正宅子里有张嬷嬷和紫藤等人看着,魏水生白天又要去靖江侯府学文,去不去也没什么打紧。 东平到了柳树胡同,门房忙亲热恭谨的上前见礼问好,今天倒也巧,范先生前天晚上赶回来给亡妻做冥寿,就是家里多耽搁了两天,魏水生今天在靖江侯府请了天假,这会儿正在隔壁范宅陪范先生说话解郁,东平暗暗称幸,忙转到旁边范宅,进去陪范先生和魏水生说了半天闲话,含含糊糊透了李小幺在太平府立了大功,这会儿已经平安离了太平府,正在返回开平府的路上,范先生长长的舒了口气,捻着手里的念珠,闭着眼睛念了几句佛,从过了年,他就皈依了佛门,不过李宗梁和魏水生等人顾念他身体,不许他全素,他也是个豁达人,也就初一、十五两天茹素。魏水生一口气松下来,满脸笑容的站起来,也不说话,只冲着东平长揖到底,就又坐下了,东平忙着长揖回礼,又陪两人说了半天闲话,才告辞出来,回去梁王府带了厨师大余,不敢耽误,当天晚上就启程赶往淮阳去了。 林先生得了禀报,沉吟了半晌,低声和智静商量道:“这人叫东平,是梁王爷身边第一得用的小厮,他去宁王府,这是常理,回梁王府,也是常理,去柳树胡同做什么?足足进去了两个多时辰,你看看,他辰末到宁王府门口,巳正出来,两刻钟后回到梁王府,午末就出来去了柳树胡同,从柳树胡同出来,酉末就启程离了开平府,你看看,倒有一半时候耽搁在柳树胡同,这一处,必是要紧之处。” “嗯,说的极是,这些小厮最会揣模主子的喜好意图,既花了这些功夫在柳树胡同,这柳树胡同必是梁王心中的要紧之处,或有人、或有事,打听出来这家人的来龙去脉没有?”智静摇着蒲团赞同道。 “听起来好象寻常,那两处宅子是两家连一处,听说原是哪一处的山匪,归附了梁王,就跟着梁王进了开平府安顿下来,这帮山匪说是也就几十人,内中有几个大姓,一姓李,一姓魏,一姓范,还有一个姓张,还有不少女眷,姓范的读过书,是军师,如今除了女眷,这些山匪中一半在城外庄子里务农,一半进了上四军,听说姓李的做了指挥使,零零碎碎的,也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林先生有些烦躁,智静笑起来:“怎么没有有用的东西?一窝山匪,就这么点子人,?也没什么有大本事的,竟能让梁王亲自带回开平府,还做了指挥使!这中间多少古怪蹊翘,还不中用?看这样子,我推算着,这缘由必在这些女眷身上!让人细细打听打听,这窝山匪中,有没有女眷入了梁王府的!” “说的极是!”林先生飞着眉梢连连拍打着手里的折扇,扬着声音叫了几个人进来细细吩咐了下去。 水岩的信送进安远侯府没两天,俞远山等人的联名折子也抄到了安远侯的案头,安远侯水大老爷立时打发人去请了弟弟靖江侯水清亮过府。 水砡一路亲热里带着恭敬,引着靖江侯进了内书房,安远侯打发了屋里侍候的小厮丫头,将水岩的信和俞远山等人的折子递给靖江侯:“你看看这个,那折子还要两三天才能呈进来,这是二郎让人抄录好快马递过来的。”靖江侯接过信和折子,一目十行看了一遍,又细细看了一遍,将信和折子递给安远侯问道:“大哥的意思?” “二郎说的有些道理,这两个孩子都长大了,知道凡事留心,往细处着眼,这比什么都强!”安远侯轻轻拍着水岩的信,欣慰的说道,靖江侯转头看着旁边正襟危坐的水砡,用折扇轻轻拍了拍他笑道:“有子如此,令人欣慰,大郎放松,且随意,自家人说话,随意些好!不用这么一丝不苟。”水砡恭敬的笑着,挪了挪身子,还是坐的端直,靖江侯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安远侯满眼爱怜满意的看着儿子,挥了挥手笑道:“别管他,他跟着大爷,早就学成了这么个端正的性子,二郎说的有些道理,这李家小五,确实不容小觑,不过这到底是小事,这份联名折子才是大事!”安远侯举起折子晃了晃说道,靖江侯赞同的点了点头:“这折子又上在恩科之前,一旦呈进,只怕一石击起千层浪!” “嗯,咱们先得了这折子,这就占了先手,这一科,郭家上下其手,这动作也太大了。”安远侯接道,水砡微微躬了躬身子,接过了话:“郭家的动作,大爷都看在眼里,很生气,说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非一家一姓可觊觎。”靖江侯用折扇拍着手,满脸赞同的赞成道:“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大爷一语中的!” “嗯,这折子上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北平历经几代明君,积蕴已厚,从先慈孝后起,就开始谋划开疆并土,大爷二爷更是青出于蓝,不过两年,就并了北宁和梁地。”安远侯说到这里,仿佛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儿子水砡,水砡忙欠了欠身子,笑着说道:“武举提前的缘由,确是因为二爷要用兵,听大爷说,二爷已经动身沿汝城、淮阳一带调兵遣将,准备在池州和太平府战酣时自淮阳出兵淮南路,夺取淮南一路,以打通往南的陆路和海路。”靖江侯听的兴奋的几乎手舞足蹈,安远侯捻着胡须笑道:“取了淮南一路,一来可蚕食吴地,二来,可取歧、荆诸地,北平国统一天下,指日可待!咱们水家得跟上大爷和二爷的步子,看事看人千万不能拘于一地一府,这眼光要放宽放远,一来往后国家用人之处极多,二来,大爷二爷要收拢天下士子之心,也必要对天下士子不分地域、出身一体视之,有功就赏,有过则罚,这折子若明发天下,必能替大爷、二爷挣个爱才的清名回来,这折子,我的意思,水家附议。” “大哥说的极是,正该这样!”靖江侯忙拍着折扇赞同,水砡扫了眼水岩的信,迟疑了下说道:“若有人提起李家小五太平府之行的功劳??????” “无妨,一来李家小五这趟太平府之行不为人知,也说不得,二来,这是二爷的家事,咱们可不能插手大爷和二爷的家事,这是大忌。”安远侯笃定的说道,水砡想了想,笑着点头应了,靖江侯仿佛想起什么,看着水砡问道:“二郎去元丰城询二爷定亲的事,到底有回话没有?”水砡满脸苦笑的答道:“哪有回话,大爷也写了四五封信过去催问这事,二爷一个字的答复也没有,他走前又说过,这事他要自己安排,大爷如今也只好帮他敷衍着宫里,看这样子,这亲事得等到二爷收了淮南路回来之后再说了!这一拖,又是大半年!” “唉,二爷从小就是这么个古怪性子,这两年好象越发古怪了,还是大爷性子好,方正温和,往后??????唉,也够群臣受的!”靖江侯又是感叹又是抱怨,安远侯皱了皱眉头,看着弟弟低声警告道:“谨言!这不是臣子能议论的!往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靖江侯急忙点头答应。 隆重推荐 第二百十章 韩城 更新时间:2012-07-30 水砡也跟着叹了口气,转头看着父亲说道:“魏水生的几篇文章,我抄给大爷看过了,大爷很欣赏,说想法清晰,极有章法,虽还是纸上谈兵,可谈得也算实在不浮夸,我也和大爷说了魏水生的功夫,看着文质彬彬,谦和有让,动起手却招招狠辣,出手刁钻,大爷大加赞赏,说若真是这样,倒是个人才,温和中带着狠辣刁钻的性子,打仗多勇猛有奇招,往后若能经过几场战事,在二爷手里磨练出来,说不定是员难得的良将。” “嗯,那就好!那就好!”安远侯松了口气:“李家是二爷招降回来的,这魏水生科举又是二爷一力安排,我就怕??????,如今看起来二爷推崇这魏水生倒不全是??????倒不是为了??????咳。” “二爷公私一向分明,这是大哥想多了!”靖江侯笑着说道:“二爷哪是耽于美色的人,不过这样得了大爷的话风更好,到底大爷居长,二爷安排魏水生科举这事也不知道二爷跟大爷说过没有,咱们又不能问,不问又怕二爷真没说,回头让大爷知道了,到底是二郎经手安排的,万一生出罅隙??????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嗯,”安远侯捋着胡须,带着笑转头看着水砡吩咐道:“大爷既然这么高看这魏水生,二郎不是家,这事交给你,看着别让人耽误了他,该考到哪儿就考到哪儿!”水砡忙恭声答应,靖江侯笑着说道:“我这个学生虽说底子薄了些,可胜在聪明敏锐,人生的又好,风度翩翩一美少年,要是能考个探花郎出来,那这一届的武探花只怕要胜过文探花了!”靖江侯被他说的笑起来。 梁地元丰城,苏子诚启程当天,水岩接到信,赶紧将手里劝农的事统统交给唐公孙,其实也没什么好交的,他本来就是个甩手掌柜,不过转了苏子诚的吩咐,把唐公孙这劝农副使立时转为正使,自己急忙启程赶回元丰城主持梁地粮草调拨的事,刚到元丰城忙了没两天,又接到苏子诚八百里急信,吩咐他四月二十日前赶回开平府,好聚议用兵之事,水岩郁闷的无以复加,他劝农的莱县,紧挨着北平,原来就是从元丰城至开平府的必经之路,这一来一回,足足得多走上二十多天的路!水岩闷气之余,急忙收拾行李启程,想来想去,给苏子诚写了封信,把俞远山一起带往开平府,这梁地的粮赋总细帐,一向是俞远山管着,要征粮调粮,离了他可不方便。 林先生和智静一面遣人紧盯着柳树胡同,一面细细打听柳树胡同两家的点点滴滴,连盯了三四天,除了盯到范先生回了上四军军营,几个婆子进来买些菜疏米肉,别的,就是魏水生每天去靖江侯府的事了,可细打听下来的结果,却让两人兴奋不已,这李家的五姑娘,正月里跟着梁王去了梁地!林先生和智静细细讨论了好几天,这窝山匪能得了梁王如此照应,必是因为这位五姑娘,梁王还没成亲,这位五姑娘就能随侍左右去了梁地,可见是极得宠的,只要紧盯着这柳树胡同,必定能盯出机会搭话的机会,只要搭上话,就必定能寻到合适的机会。 李小幺一行早起晚歇,一路紧赶,也算运气好,虽说路上遇上了几场雨,好在都不大,她们的车子马匹都是上上之物,也没耽误行程,十天后的午后,赶到了韩城,还没进韩城,远远的,一行七八骑就直奔众人过来,长远吓了一跳,急令外围护卫冲迎上去,自己和南宁等人护在李小幺车子四周,护卫疾冲了一射之地,急勒住马又转了回来,长远长舒了口气笑道:“是东平,怎么迎到这里来了?也不怕被人劫了!” 李小幺正掀着车帘凝神看着外面,听了长远的话,也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一路上她面上看着轻松,其实心里一直高高提着,唯恐行到哪里被人发觉劫了回去,或是杀了,长远他们这十几个人再勇猛,对上几百上千的兵士,也抵不了多大会儿。 “长远!”李小幺突然叫道,长远忙转头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示意着南宁和西安,声音低却严厉的吩咐道:“长明改名的缘由,都烂在心里,跟任何人不准提半个字!爷那脾气,不是个话多的,长明自己必定不知道,回头这缘由若是传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姑娘放心!”南宁急忙拱手道:“姑娘这都是为了明哥,小的们心里感激得很,姑娘放心!” “姑娘尽管放心!”长远也跟着重重答应道,西安也连连点着头。 说话间,东平带着几个小厮护卫已经疾奔过来,离车子七八步远就跳下马,纵身跃到车前,李小幺掀着车帘,看着满头大汗的东平笑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领了差使?” “回五爷,是!爷说五爷说十天到,今天必定能到韩地,一早就遣我一路迎过来,没想到刚过韩城就迎上五爷了!”东平恭敬的答道,南宁和长远、西安三人早就跳下了马,听了东平的话,相互递了个眼色,李小幺欠了欠身子,客气的谢道:“迎出这么远,辛苦你了,这会儿也不好在这里多耽误,咱们启程吧,进了北平地界才能安心好好说话呢。” “是!”东平声音干脆里带着喜悦,转身和长远等人匆匆拱手见了礼,一起上了马,遣了两个小厮先飞奔回去报信,自己和长远等人一起,随在车子左右,过了韩城,往北平涌城关方向奔去。 后面一辆车上,落雁将车帘撩起条缝,小心的往外看了半天,直到车子晃动着往前奔去,才放下帘子,往回挪了挪,一边继续和海棠对坐着慢慢剥核桃衣,一边低声问道:“刚才那个大爷说的‘爷’,就是梁王爷?” “嗯,”海棠不在意的随口答应着,落雁深吸了口气:“梁王爷对咱们家五爷看重的很呢!” “那是自然!咱们姑娘也当得起。”海棠得意的挑了挑嘴角,一脸的与有荣焉,落雁举着手里的核桃,也顾不上剥了,怔想了一会儿,一下子将核桃扔到琉璃碗里,看着海棠紧张的低声叫道:“这可怎么办?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尊贵的人!等会儿要是失了礼怎么办?” “噗!”海棠一下子笑出了声,掂了块核桃塞到落雁手里:“安心剥你的核桃吧,咱们哪能见得着王爷!当年我在靖江侯府当差当了四五年,就远远的见过一回水二爷,这会儿跟着侍候姑娘,除了姑娘,也不用见外人,等回头姑娘嫁了人,除了侍候姑娘,也就是再跟着姑娘侍候姑爷,外头也见不着什么人!” “呼!”落雁长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些贵人个个都不是好东西,象五爷这样的可是一个也没有!”海棠直起身子,嘟着嘴狠狠瞪着落雁,落雁恍然过来,忙一边笑一边陪礼道:“也不是个个,象水二爷啊,梁王爷,必定都是好东西!”海棠气的翻着白眼,落雁忙岔开了话题:“你说,咱们姑娘以后会嫁给谁?” “瞧你这话问的,这事哪是咱们知道的?”海棠为落雁的无知和无礼连连叹着气,落雁挪了挪,轻轻掀起车帘子又往外看了几眼,放下帘子,挪到海棠身边,神秘的说道:“我总觉得梁王爷对咱们五爷不一般,你说,咱们姑娘会不会嫁进梁王府?”海棠怔了怔,慢慢放下手里的核桃,转头看着落雁,低低的说道:“你性子直,可也是真心为了姑娘好,我心底??????打心底不想姑娘进梁王府。” “为什么?梁王爷要什么有什么,听说人也生的极英俊,哪里不好?”落雁惊讶而不解的叫道,海棠忙用湿淋淋的手一把捂在落雁嘴上,又气又急的低低责备着她:“你这性子得改改!往后进了府,还这么毛躁,早晚得闯祸!”落雁忙点着头,挣开海棠的手追问道:“到底为什么?” “你真是!这还不明白么!咱们姑娘好,咱们知道,可外人怎么晓得咱们姑娘的难得之处?再说,姑娘到底出身上差些,大家择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这婚姻连的是两家!”海棠一幅老气横秋的懂事模样:“梁王爷那样的身份地步儿,他前一个??????虽说没成礼就死了,那可是吴地的公主!姑娘要嫁进去做妻,唉!”海棠重重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事我们私底下也偷偷说过两回,难着呢,可若是做个侧妃什么的,唉!别说王爷侧妃,就是皇贵妃,那也是个妾!那也太委屈咱们家姑娘了!”海棠嘟着嘴说道,落雁怔了半晌,闭着眼睛长叹了口气:“你说的对,这出身一件??????任谁也没法子!这什么都能选,父母怎么选?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我看那个什么梁王爷,也不见得能配上咱们家五爷,不嫁才好呢!这女人为什么非要嫁人不可?象五爷这样,犯不着委屈自己!” 隆重推荐 第二百十一章 平安 更新时间:2012-07-31 “女人怎么能不嫁人?”海棠一声惊呼,落雁从眼角瞥了她一眼,嘴角一路往下撇着剥起核桃衣来。 傍晚时分,远远看到坚固古旧的涌城关,落雁掀着车帘,一边看着涌城关一边和海棠惊叹不停:“总听人说涌城关,原来有这么高!你看你看,城前头那条河,那河真宽!” “那是护城河!”海棠也被落雁高盎的兴致带的有些兴奋,这一趟九死一生,好几回她和淡月都以为必死无疑,再也见不到开平府了,如今竟然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听说从前护城河前还放了一里多远的铁蒺藜、拒马、鹿角木什么的,城墙里头每隔半里就有一座瓮听,是咱们北平修的最结实的边城!我有个堂叔爷侍候着水家七老太爷在这里守过城!”海棠挪到车帘另一边,一边往外偷看着,一边骄傲的介绍道,落雁忙伸长脖子,透过护卫的间隙往外细看:“哪是鹿角木?哪儿呢?” “还会儿哪还有!早就撤了!早先咱们北平弱吴国强,从韩城过来一路又都是开阔的平地,最利骑马冲杀,那时候吴国骑兵常常过来冲关抢东西,听说当初修这涌城关的时候就没敢很往前修,离边关足足留了五六里路,城前挖了这河,放了一里多远的拒木什么的,后头大爷从军,头一个就挑了这涌城关过来守着,大爷可厉害了,一来就让人收了拒木,就是从大爷守关那时候起,敢冲咱们涌城关的吴军,个个有来无回!” “哪个大爷?大皇子?”落雁看着外面问道, “嗯,大爷到涌城关的时候,我们大爷也一块跟着过来的呢!我们大爷就是水家大爷!”海棠忙又解释了一句,落雁放下帘子,转头看着海棠笑道:“我提点你一句,你可别见怪,你如今跟了五爷,再这么我们大爷、我们二爷的,五爷那样的性子,自然不会多想什么,可若是让别人听到,总不是那么回事,你说呢?”海棠听的满脸通红,尴尬了半晌,才垂头谢道:“你这都是为我好,我没别的心思,就是??????” “就是随口说惯了。”落雁笑接道,海棠嘟了嘟嘴嗔怪道:“知道我就是说顺了口,怎么也不早跟我说?!下回再有不是处,姐姐要是不立时提点我,我可不依!”落雁高挑着眉梢,点着海棠的额头笑骂道:“死丫头,还怪上我了!你等着!”海棠回点着落雁,两人笑成一团是,一番生死后,能平安回家,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欣喜了。 高高的涌城关城头上,苏子诚一身杏黄织锦缎长衫,紧绷着脸,焦灼的盯着远方,盯着远处那支越来越近的车队,离近些,看清了冲在前头的几个小厮,苏子诚眼里的焦灼散去,一股喜悦涌起,直直的看着车队到了城下,上了宽阔的护城河桥,又下了桥,进了城门,看着最前面那辆车子隐入城门看不到了,苏子诚转身直奔下城楼,下了一半,突然停住步子,紧跟在后面的北庆身子前后闪了几闪才刹住步子,抬手抹了把汗,暗暗舒了口气,亏自己反应快,不然这石梯这么陡,还不得把爷撞下去了,把爷撞出个好歹来,自己就别想活了! 苏子诚绷着那张脸,背着手仰头看天呆站了半晌,才不紧不慢的下了城墙,上了马,一路往行辕紧赶回去。 李小幺刚在行辕二门里下了车,苏子诚就在大门口跳下马,将手里的鞭子扔给北庆,几步就进了二门,李小幺听到动静,回身看到苏子诚,忙笑着深曲膝见礼,淡月推着海棠和落雁,急往旁边闪去,苏子诚背着手紧盯着李小幺,脸绷得半丝表情也没有,不动也不说话,李小幺只好自己直起身子,抬头看着苏子诚笑着说道:“月中那会儿你不是还在商城的么,怎么转眼就到涌城关了?怪不得叫虎翼军,这行起军来,还真跟长了翅膀一样!”垂手站在车旁的长远和南宁等人忙将头埋的低低的装聋作哑,爷性子严峻,敢这么当面调笑爷的,也就姑娘了,苏子诚紧握在身后的双手一点点放松下来,仿佛松了口气般‘嗯’了一声,,一边越过李小幺往里走,一边责问道:“你该从太平府直接回来!去扬州干什么?!” “一来看看扬州的民情吏治,爷用兵之后,吏治就得跟上,早点准备总没有错,二来,都说扬州菜特别好吃,顺便去尝尝,还真是名不虚传,只可惜时候不对,没吃到蟹粉狮子头,鲜虾狮子头虽说也不差,跟蟹粉比到底不如,还一样,叫软兜的,生炒清炖味道都极好,你猜猜,这软兜是什么东西?”李小幺提着裙子紧走两步跟上苏子诚,笑盈盈的答着话,苏子诚猛的顿住步子,转头盯着李小幺看了片刻,闷闷的‘哼’了一声斥责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些!想吃什么,开平府难道没有?还要跑到扬州?” “王爷教训的是,”李小幺懒的和他争辩这个,忙笑眯眯的附和一句转了话题:“还有件巧事,我到鹿港的时候,居然碰巧遇到了吕丰!” “他才到鹿港?!他去鹿港干什么了?!”苏子诚脸上立即浮起层怒气来,李小幺瞄了他一眼,忙笑着解释道:“他说绕个圈子去梁地找你辞行耽误了不少功夫,大概是因为这个晚的吧,他说本来想从鹿港坐船回信阳的,我急着赶回来,也没空多和他说话,只知道后来他好象说觉得坐船太慢,我走时他也骑马经苏城回去信阳了。” “嗯。”苏子诚松了口气,肩膀松缓着转过身,抬脚往前走去,李小幺瞄着他的后背,想了想,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吕丰的亲事,还是让他自己交待的好,自己在苏子诚这里多了嘴,指不定就能生出什么意外来!她这会儿累了一天,一心只盼着赶紧寻到住处沐浴歇息,实在不愿意这么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苏子诚。 李小幺跟了几步,见苏子诚背着手只管走路不再开口,暗暗松了口气,一边走一边转头看了看远远缀在后面的东平等人,想了想,笑着和苏子诚说道:“王爷公务繁忙,我就先告退了,赶了一天的路,得赶紧回去洗洗这一身的尘土。”苏子诚转头打量了李小幺一眼,脚下仿佛快了些,边走边道:“我让人把青阳院收拾出来给你住,在前面。”李小幺怔了怔,转头又看了眼远远缀在后面的众人,只好垂着头,跟在苏子诚后面两三步,一路上三步并作两步,紧赶慢赶的穿过处小园子,又绕着片不大的湖走了片刻功夫,就到了一处看起来非常轩敞干净的院落前,李小幺瞄了眼院门上篆体的‘青阳’两个字,笑着谢道:“谢王爷指引,王爷这里若没有什么事,我想明后天就启程赶回开平府,离武举开考也没多长时候了。” 苏子诚没有答李小幺的话,站在离院门两三步处看了看院子里的绿树繁花,又扫了眼垂手侍立在院门两侧青衣蓝裙、干净利落的两个婆子,眼里带着丝满意,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先歇一歇,晚上我给你洗尘,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李小幺也不坚持,笑着微微曲了曲膝,以示听到了,从苏子诚身边绕过两步,提着裙子径直进了院子。跟在后面的淡月等人急忙提着裙子往院子小跑进来,在离苏子诚七八步处收住脚,曲膝见了礼,垂着头小心翼翼的绕过苏子诚进了院子,急步紧赶李小幺去了。 李小幺转进穿堂,慢慢走了几步停下来转头看着院子里的景致,这应该是处两进的院子,这一处就是正院,院子不大,却干净的出奇,院子里摆着时新的花草盆景,花草的叶子也片片擦的亮可鉴人,李小幺轻轻捻了捻游廊转角处浓绿的芭蕉叶,北地的房舍风格和太平府的大相径庭,这芭蕉种在这里??????要是旁边再有棵石榴树就好了,李小幺正缓缓环顾着四周,淡月等人急追进来,李小幺笑着收回目光,沿着游廊径直进了正屋。 正屋后面是间极小的厨房,沐浴的热水、茶水和点心一色都已经是齐全的了,淡月等人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能有些粗使婆子丫头使唤着了,海棠忙着指挥众婆子摆放沐浴洗漱的东西,淡月和落雁赶紧在东西厢沐浴干净了出来,进到净房替换下海棠,侍候着李小幺泡了澡出来,淡月忙着指挥人收拾屋子,落雁坐在后面给李小幺绞着头发,李小幺慢慢喝着杯红枣汤吩咐道:“绞干了就绾起来,王爷说等会儿还要洗尘,对了,先让人把衣服箱子取下来。” “南宁已经让人把衣服箱子什么的都送进来了,五爷想穿哪一件?”落雁笑着问道。 隆重推荐 第二百十六章 猎物 更新时间:2012-08-03 几个人中,海棠骑术最好,抖动缰绳正要追上去,南宁用马鞭点了点她低声道:“你骑术虽好,功夫不行,打猎可不比赶路,让小厮们护着你去,姑娘那里有爷呢。”海棠忙点头应了,南宁示意几个小厮护着海棠,自己抖动缰绳追上东平等人,不远不近的跟在苏子诚和李小幺马后,往前面山高林密之处冲去。 真奔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密林边上,苏子诚勒缓了马速,李小幺却纵马往林中直冲进去,苏子诚吓了一跳,急忙催马冲过李小幺,伸出一只手拉住她的手和缰绳,同时用力勒住自己和李小幺的马,两匹马并在一处,一齐渐缓渐停。 “你胆子也太大了!这片山林往东往北绵延上千里,里头狼虫虎豹俱全,山林边缘虽说虎豹极少会过来,可常有黑熊出没,你这么直冲进去,万一惊着黑熊??????你也太莽撞了!”苏子诚紧握着李小幺的手和手里的缰绳教训道,李小幺轻轻抽出手,笑着说道:“那些护卫不是已经进了林子了?这么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就是有黑熊什么的,也早被他们赶走了,赶走凶物,再把猎物赶进来,不就是这么打猎么?想有险处也不容易!”苏子诚又是气又是笑:“你说的那是宫中演猎!虎翼军里没这规矩,你是聪明太过了!跟紧我,千万不能随意乱冲,这林中除了黑熊等凶物,还有不少毒蛇。”李小幺这回真吓了一跳,黑熊她倒真不怕,这么多高手,怕什么熊啊,可蛇,那东西看着就恶心,何况还是毒蛇!李小幺机灵灵打了个寒噤,忙伸手拉住苏子诚,四下转头寻找着西安:“你也等一等,蛇什么的最防不胜防,西安呢?我刚才还看到他,他那儿有避蛇的药,咱们要两丸放在身边,让蛇躲着咱们最好。”苏子诚目光柔和的看着李小幺,指着李小幺马鞍两边温和的说道:“早就准备好了,这马鞍前搭的袋子里有蛇药,袋子也用药泡过,不用担心,你跟紧我就行,不用怕,有我呢。”李小幺有些尴尬的笑着点着头,也是,她是被一个‘蛇’字吓怔了,他这样的尊贵身份,不知道多少人眼睛盯着,哪会不防着这个?!李小幺勒着缰绳,催马紧跟着苏子诚进了山林。 山林的静寂被突然闯进来的人马打乱,鸟雀尖叫着四下扑飞,地上、林间、空中,一片鸡飞狗跳,李小幺忙转头四下乱看寻找猎物,周围乱七八糟的到处在动,好象到处都是猎物,可除了空中那些羽毛艳丽的出奇的鸟儿,她竟没看到一只地上跑的走兽!就在李小幺乱扭着头乱张望间,苏子诚已经摘弓搭箭,连射了两三箭出去,李小幺的目光没跟上头一箭,也没能跟上第二箭,只看到第三箭箭尾颤抖着钉在一棵松树祼起的树根上,一个护卫飞马上前,也不下马,从马上俯身先拖着只半大的麂子出来,一根长箭横贯过麂子的头部,护卫极利落取下箭,将麂子横到马鞍后,往前冲了几步,又俯身拣了两只肥胖的雉鸡挂到马鞍上。 李小幺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着护卫马鞍后堆着的战果,这也太快了吧,一会儿功夫,好了,晚饭够了。李小幺呆了片刻才转头看着苏子诚叹道:“这也太容易了!打猎都是这样?那猎户也太好当了!”苏子诚被李小幺说的笑起来,正要将弓递给东平,突然顿住,指着前面微微晃动的草丛低声说道:“看到那只狍子没有?这东西呆头呆脑,最好猎不过。”李小幺睁大眼睛,往前探着半个身子,顺着苏子诚的手指方向一脸茫然的看着,哪有什么狍子?苏子诚闷声笑着,想了想,取出只箭扔了出去,箭杆砸在狍子身上,那狍子惊恐的扑跳而出,李小幺吓了一跳,没等她反应过来,苏子诚已经搭箭射出,将跳在半空的狍子斜钉在后面粗大的树干上,旁边护卫纵马过去,弯腰拣起箭,又用力拔下钉在树上的箭和狍子,连箭带狍子挂到了马鞍后。 “原来狍子长这个样子啊。”李小幺讪讪的说道,苏子诚将弓递给东平,看着李小幺,温和的问道:“头一回打猎?” “嗯,算吧。” “我头一回打猎的时候七岁,刚跟师父学了一年多功夫,马是大哥亲自给我挑的,那一回很热闹,父亲、母亲、大哥,师父也去了,我猎了头黄羊,头一箭射偏了,我追了黄羊跑了好长时候,箭筒里的箭几乎射光了,把黄羊射得满身是箭,象只刺猬。”苏子诚话语里透着怀念,李小幺仰头看了看他,笑着说道:“你小时候身子不好!” “嗯,经常生病,不肯吃饭,瘦弱的很,多亏遇到师父,用药调养了大半年,又教我吐纳功夫,慢慢才健壮起来,大哥四五岁就能独自猎黄羊了。”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答道,李小幺重重的连叹着气,慢吞吞、伤感的说道:“唉!我都奔二的人了,才头一回打猎,人家都指点的清清楚楚了,还是连只狍子都看不到!可那七岁就能自己猎黄羊的,还要感叹还有人四五岁就能猎黄羊!你看看,人和人真是不能比!”苏子诚怔了怔,一下子笑出了声,笑了半晌才问道:“什么叫奔二?” “我今年已经十八岁了,眼看着奔着二十冲上去了,就叫奔二。”李小幺解释道,苏子诚低低的接了一句:“女大当嫁,”没等李小幺反应过来,声音高了不少接着问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我??????倒不大清楚,我们乡下人不记这个,回去问问大哥,也许他知道。”李小幺舌头打了个结,含糊的笑答道,苏子诚怜惜的看着李小幺,仿佛想起什么,指着远处转了话题:“咱们再往里看看,这里是林子边缘,没什么好东西,咱们入里走走,看看能不能猎到几只野羊,这一带的野羊极有名气。” “好!”李小幺干脆的答应着,一边垂涎着野羊,一边催马紧跟着苏子诚,在东平等人的护卫下,往林子深处去搜寻野羊,苏子诚一路上只顾留神着李小幺,几乎没再猎到什么东西,倒是东平他们,一路上张弓搭箭,收获着大大小小的众多猎物,众人在林子深处猎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众护卫和小厮个个马鞍后挂的满满当当,一行人满载着猎物,又如一阵风般卷出了山林。 李小幺打量着收获,苏子诚想起李小幺说过的话,笑着解释道:“猎户的日子没你想的这么好过,这里人迹罕至,林密山高,猎物才能这么多,若是有人居住之处,猎物就要少的多。”李小幺凝神听了,笑着点头应道:“王爷如此体查民情,是百姓之福。”苏子诚瞄了她一眼,嘴角挑着丝笑意说道:“我可没吃过二两银子一个的鸡子儿!”李小幺怔了怔才想起来自己给他说过的那个笑话儿,嘿嘿笑着没有接话,苏子诚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从前母亲常遣人出宫打听米菜炭价,就是丰年,也忧虑着谷贱伤农。” “先孝慈皇后令人敬仰。”李小幺低声感叹道,苏子诚伤感的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东平问道:“今晚宿在哪一处?” “回爷,宿在木棱驿,从咱们这里过去只有不到五十里路。”东平忙催马上前些答道,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五十里路骑骑马还好,经过上回的急行军,她对于骑马赶路是深恨而欲痛绝之,坐车虽然也颠簸的难受,可总还能把垫子褥子铺的厚厚的,能躺能坐能站,比骑马舒服几百倍。 “这会儿还早得很,咱们也不用赶的太紧,不如一路慢慢过去,你看,这山青林翠,景色极好,这样的景,一路说说话,看看景,倒也逍遥。”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笑道,李小幺心念转的飞快,一边笑一边似是而非的点着头,用手划着众护卫马后的猎物笑道:“我看倒不如快马赶到木棱驿,好多事呢,这些猎物得好好的、细细的收拾出来,要花不少功夫,我刚才就想着这事了,咱们今晚上用野雉炖个汤,嗯,炖汤不如用野鸽子,加上绿豆,鸽子绿豆汤,又美味又清热,比野雉汤好,野雉就??????做个叫化鸡?不知道大余会不会做,野羊,咱们烤着吃,要不涮羊肉锅子?还有??????得和大余好好商量商量,看看他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没有,还是赶紧赶过去吧,不然真来及了,王爷说呢?”苏子诚听的高挑着眉梢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赞同道:“好!依你,今晚上咱们的饭菜就由你打理了。”说着,挥手示意了东平,东平忙传了令下去,一行人催着马力,往木棱驿疾奔而去。 隆重推荐 第二百十七章 点拨 更新时间:2012-08-03 木棱驿二门里,淡月和落雁爬下车子,落雁一只手扶着腰,一只手扶在车轮上,痛的龇牙咧嘴的恨恨道:“是谁把车做这么结实的?我都快散架了,这车怎么就不散架呢!”淡月正指着几个箱子吩咐驿站里的杂役婆子们卸下来,看着婆子们卸好箱子抬进去了,才转头看着落雁笑道:“我扶你进去吧。” “不用不用!你也该颠坏了,哪能还让你扶着我!”落雁忙摆着一只手拒绝道,淡月笑着上前扶着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么赶路算好的了,我和海棠陪姑娘往太平府去的时候,为了赶行程,整整在马上骑了五天,好几回我都觉得自己肯定撑不下去了,肯定一倒头就要死了,后来竟好好的撑下来了。” “五天?五爷呢?也这样?”落雁惊叫道, “是啊!姑娘很厉害的。”淡月骄傲的答道,落雁不敢置信的呼了口气,淡月看了她一眼,带着笑接着说道:“姑娘是个好主子,一路上那样辛苦,她有的,我和海棠都有,一色一样,象姐妹那样看我们。” “嗯嗯嗯,五爷就是这样!”落雁不停的点着头, “主子好,是咱们的福份,可咱们得惜福守份,尽心尽意侍候姑娘才应该不是?姑娘拿咱们当姐妹看,可咱们不能因为姑娘对咱们好,就失了本份,没上没下,没规没矩,真拿自己当主子看了?若是那样,那不是打姑娘的脸吗?”。淡月话风一转,瞄着落雁接着说道,落雁那口感叹一下子噎在喉咙里,一时噎的脸色通红,半晌才缓过气来,伸手拍着淡月:“你这个死丫头,原来这是敲打我呢!”淡月笑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落雁深吸了口气,看着淡月认真的说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张狂人,不过觉得跟你不见外,真真假假抱怨抱怨罢了,行了,我知道了,一来人多嘴杂,二来,就是这样的抱怨,也不应该,好了,淡月大姐姐,是我错了,求你饶过我这一回吧!”落雁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淡月福了福,淡月一边笑一边挽起她:“当年我们在王府受教导,嬷嬷们就说过,那大错都是小错一点点积出来的,越是小处越要谨慎,就是一句话,一步路,不该说的,不该走的,也不能随意放肆了,咱们不能让姑娘失了脸面,我也是觉得跟你不见外,才这么说给你听呢。”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到偏院,落雁打点起十足的精神,跟在淡月后面,忙着指挥众杂役婆子们烧热水,抬箱子,重新擦洗清洁各处,和淡月一起打开箱笼取被褥、靠垫等等出来收拾各处,刚刚才收拾了一半,李小幺就带着海棠进了院子,落雁拍了拍胸口笑道:“到底是那些大爷们经的多,五爷果然到的早。” “嗯,让人准备热水,一身的脏汗,海棠先去跟大余说一声,晚上用野鸽子加绿豆炖个汤,别忘了放两块陈皮,问问他会不会做叫化鸡,若不会,就随便他怎么做雉鸡,只要把鸡做的软糯就行,黄羊??????做两种,一是片成薄片、涮上调料烤,二是做成锅子,其余的就随他做,我歇一歇再过去厨房。”李小幺在正屋门口停住步子,转头吩咐着海棠,海棠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淡月和落雁忙侍候着李小幺转进后面净房,沐浴洗漱出来,绞干头发,松松绾了个发髻,插了枝浓紫色玉兰花开翡翠簪,换了件象牙白掐腰长夹衣,一条浅紫绫百褶裙,站在正屋门口发了一会儿呆,叫了个婆子带路,往后面厨房去了,淡月忙吩咐海棠跟上去侍候着。 转到前面院子里,七八个护卫正高卷着袖子,在院子里给今天的猎物剥皮剔骨,李小幺站住看了一会儿,才穿过院子,进了厨房院子,厨房极宽敞,一排五间,大余正带着几个忙个不停,李小幺在离厨房七八步处站住,犹豫了片刻,到底不愿意进去,转头看着海棠吩咐道:“你进去看看。”说话间,大余已经看到李小幺,忙用围裙胡乱擦着手急迎出来,李小幺笑着抬手止住他道:“余师父不必管我,你去忙你的,好了,我这就回去了。”李小幺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去,算了,她也别进去了,进去也是添乱。转了这么一圈,也算是能交差了,李小幺心安理得的往自己居住的偏院悠然回去。 苏子诚沐浴出来,站在院子里,舒服的伸展着身子,南宁急步进来,长揖见了礼禀报道:“回爷,姑娘让人交待了大余,就回去沐浴了,之后去了一趟厨房,这会儿已经回去了。”苏子诚听的有些怔神,这一会儿功夫,沐浴洗漱,去过厨房又回去了? “姑娘进去厨房了?” “回爷,没,离厨房差了挺远,站了一站就回去了。”南宁抬头看了眼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苏子诚,小心的接着说道:“爷不知道,姑娘??????就没进过厨房,小的听魏二爷说过,从前他们在太平府时,烧火做饭的都是李二槐,饭做好了,还得有人端给她才成,就是李家大爷,也没少给她端过饭,听说那时候,李家大爷天天晚上还得给她倒洗脚水,不然,她就不倒,就那么??????放着。”苏子诚大睁着眼睛,突然一口气呛的连咳了几声,南宁暗暗松了口气,急奔进去倒了杯热茶奉给苏子诚,见他舒过气来,才紧皱着眉头,满脸愁苦的叹气道:“魏二爷愁的不行,小的想想??????这不是小的该想的,李家那几位爷,都是一门心思要给姑娘攒嫁妆,说是攒的越多越好,回头好多买几个丫头婆子陪送过去,什么厨房上的,针线上的,浆洗上的??????往后靠着嫁妆一来也养得起这些丫头婆子,二来嫁妆丰厚些,也免得婆家嫌弃。” “小幺还用他们操心?”苏子诚一脸的不满和不高兴,南宁忙陪笑道:“可不是,姑娘这样的,就姑娘这样的??????人才,也用不着自己动手不是?” “嗯,姑娘在太平府这一阵子??????还??????好不好?”苏子诚含含糊糊的问道,南宁一边凝神听着话,一边瞄着苏子诚的神情,转着心思躬了躬身子,笑着答道:“在太平府那一阵子,姑娘累心的很,累得很,都能看出来,不过姑娘心宽,跟爷一样,有大将之风,千钧一发之际还能谈笑自如,明珠暴露那会儿,姑娘还能吩咐小的们去买刘家老店的虚汁垂丝羊头,潘桥东头张家的乳酪,城东张婆婆家的姜糖,说起来,姑娘在这吃上头,又精通又讲究,最爱这市井中的各色小食,姑娘说,真正好吃的东西都在深巷街头,那宫里头的东西,中看不中吃,也就点心还算过得去,”南宁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苏子诚,见苏子诚听的专心,心底稍稍松了松接着说道:“除了吃,这住的穿的用的,姑娘也是件件讲究,跟爷一样,姑娘也极爱干净,赵五哥跟姑娘时候长,知道姑娘的脾气,怕赁的房子不好,直接买了处院子给姑娘落脚,姑娘让人在院子里种了芭蕉,说什么这芭蕉下雨时最好,叫‘早也潇潇,晚也潇潇’,记得姑娘还说过一件,说以后要是有了钱,就买个带片湖的院子,湖里种满荷花,夏天看荷花,到秋天的时候,不让人拔掉那些枯荷叶,专门‘留的残荷听雨声’,姑娘还让小的买了好些花草回来,那个小院子里,让姑娘收拾的一片青翠,看着就让人舒服,这趟也没带行李,姑娘到太平府之后的衣服都是到彩云坊现做的,姑娘说,满太平府,就彩云坊的针线活还过得去,不过有时候也不大让人满意,好在姑娘脾气随和,大约懒人脾气都随和,姑娘不大讲究那些规矩,待下人和气的很。” “听说姑娘烤过活人?” “回爷,”南宁暗暗咽了口气,心念转的飞快:“就是吓了吓,后来??????没烤成。”苏子诚瞄着期期艾艾的南宁,嘴角往下拉了拉问道:“跟姑娘出去,胡闹得无拘无束、无法无天,舒服的很吧?”南宁缩了缩头,低声答道:“回爷,是。”苏子诚看着他,轻轻‘哼’了一声警告道:“你家姑娘不是随和,她是眼里没有规矩!姑娘没有规矩,你们不能没了规矩!” “是!”南宁忙跪倒在地,重重的答道,苏子诚用脚踢了踢他:“起来!让人把那罐云顶茶寻出来,去请姑娘过来喝茶。”南宁磕头答应一声,站起来恭敬的垂手退出院子,先寻东平说了寻茶叶和要请李小幺过来喝茶的事,就赶往偏院请李小幺过来喝茶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十八章 好茶 更新时间:2012-08-04 李小幺跟着南宁进了苏子诚居住的正院,正屋台阶前摆放着几盆虽形态不佳,却浓绿非常的盆栽,台阶上,宽大的檐廊下摆着张四方几,方几正中放着只矮胖的陶土瓶,里面密密的插满了金灿灿的野花,几案两边各放了张舒适的藤面圆圈椅,隔了四五步的檐廊拐角处,北庆带着两个小厮正扇着红泥小炉烧水的烧水,洗茶具的洗茶具,苏子诚站在院子里,摇着折扇,仿佛在打量着四周,见李小幺进来,收了折扇,让着她上了台阶。南宁微微垂着头,目光扫过台阶上的草和几上的花,惊叹着东平的手脚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 李小幺度着座次,在几案右边坐下,苏子诚随意的坐在左边,北庆见两人落了座,托着托盘先送了两杯茶过来,苏子诚笑让着李小幺:“尝尝这云顶,听说今年云顶山春天里连下了几场雹子,这茶产量极少,我统共就得了半斤,这是头一回吃。”李小幺陪笑抿着茶,心里却意外不已的听着苏子诚细声慢气的介绍,他什么时候这么温文而雅,有这样的雅兴了? “除了这个,还得了些上好的茶末,北庆分的一手好茶,喝了这云顶,咱们看北庆分茶。”苏子诚的雅兴还不止一个云顶,李小幺微微抬着眉头,看着苏子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在北平饮茶的规矩,照例是要陶醉的,倒不用挖空心思夸奖,李小幺用夸张的表情惊讶惊讶,赞叹赞叹也就足够了,不用多说话。 这茶一样,太过高深,李小幺根本不懂,她就爱喝普茶,旁的茶对她来说都是一个味儿,至于分茶,用一根细细的银调羹,在浑嘟嘟的茶汤里搅来拌去,一会儿慢一会儿快,居然就能在杯面上画出幅精致的画儿来,对于这样的绘画技艺,她确是只有惊叹的份,可要喝那浑茶汤,无论如何她也喝不下去,干脆装着无限欣赏,对着杯子看了又看,赏来赏去,就是舍不得喝! 李小幺这顿茶喝的满嘴水味,只好瞄着院门口,盼着大余的身影和鹿肉的香味,苏子诚顺着李小幺的目光连看了几遍院门处,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我??????这茶真是茶中极品,喝的??????有点饿了。”李小幺干脆的老实答道,苏子诚满脸的笑意,忙放下杯子吩咐道:“快去看看,怎么饭菜还没好?!”小厮答应着奔出去,一会儿功夫,大余就带着几个小厮,捧着烤炉烤架、红铜汤锅、大小食盒等等鱼贯进来,北庆忙带人收拾了几案,南宁带人将红铜锅子放到正中,将叫化鸡、凉拌野菜等六七样小菜摆放在四周,大余扎着雪白的新围裙,冲上长揖见了礼,站在台阶下,利落的烤起肉来,苏子诚有些怔神的看着现场烤肉的大余,李小幺忙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跟他说的,这肉得现烤现吃才好,不然厨房离的这么远,烤好了再送过来,肉早就凉了也韧了。” 苏子诚‘嗯’了一声,仔细看着大余烤肉,李小幺盛了两碗汤,推了一碗给苏子诚,自己端起碗慢慢喝着,也看着大余烤肉,大余很快烤出头一批鹿肉,放到旁边摆着新鲜的白菜叶的银盘中,刷上酱汁卷起,用小银叉扎住送了上来,苏子诚拿起了个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正满足的咬着烤肉的李小幺,突然笑着问道:“你烤活人,也是这么个烤法?”李小幺一口鹿肉卡在喉咙间,想起黄远山那个样子和‘烤活人’这三个字,‘哇’的一声吐出鹿肉,又连呕了好几口汤水出来。 南宁等几个小厮忙上前擦拭的擦拭,侍候着漱口的漱口,一时忙成一团,李小幺又呕了几口,才指着已经站起来、正满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的苏子诚恼怒的叫道:“正吃着东西,你提这个做什么?!恶心死人了!呕!”李小幺心底的这股子恶心又止不住翻上来,苏子诚怔了怔,突然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挥手示意着吓呆了大余:“撤下去!姑娘不会再吃烤肉了。” “这个也撤下去!”李小幺指着盛着烤肉卷的银盘子跟着叫道,大余、烤肉、烤架片刻功夫撤的一干二净,苏子诚坐回去,却是越笑越厉害,直笑的几乎透不过气,笑了将近一刻钟,才渐渐止住笑声,看着李小幺话里带笑的说道:“那年,我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连水都喝不下。”李小幺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斜着苏子诚看了半晌,才抬着下巴,冲着苏子诚‘哼’了一声,原来是报这个仇呢,真是小气! “喝杯酒压一压就舒服了。”苏子诚笑着建议道,李小幺忙摇了摇头:“算了,我酒量浅,喝了又要醉。” “有浊米酒。” “要温一温。”李小幺听说是浊米酒,忙点头吩咐道,北庆温了壶浊米酒上来,用竹根杯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李小幺端起来连喝了几口,才觉得那股子恶心的感觉渐渐消退,心里舒服多了,苏子诚再不提类似话题,可也不象平时的食不言,只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几上的菜式,哪个可口,哪个不是太可口,李小幺慢慢喝完了一杯浊米酒,用汤泡了碗饭吃了,苏子诚也吃了饭,看着人撤了饭菜,收拾干净,李小幺正要站起来,苏子诚举了举杯子笑道:“这米酒味道真是不错,更难得今天星星出的这么好,陪我看会儿星星,再喝一杯。”李小幺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两人站起来,南宁带人将四方几和圈椅撤下,换了两把摇椅和一张小方几放到院子里,北庆过来换了干净杯子,重又给两人斟了米酒,南宁带着众小厮远远的退到了院门外守着。 李小幺和苏子诚躺在摇椅上,也不说话,慢慢喝着米酒,仰头看着满天闪烁不定的繁星。不知不觉,李小幺又是一杯米酒喝下,只觉得胃里暖洋洋,头晕晕然,人放松而舒服,李小幺随手将杯子扔到几上,慢慢摇着摇椅,思绪乱乱的飞的极远,苏子诚转头看着她,嘴角带着丝笑意,仰头喝了杯子里的酒,舒服的躺在摇椅上看着星空,说起了闲话:“小的时候,那时候母亲还在,我住在崇文阁,后面有处高台,看星星最好,有一回,也是春天,我记的清楚,大姐偷偷藏了一坛子黄酒,避开那些嬷嬷们,叫上二姐,两个人躲在高台后面偷着喝,偏让我看到了,非要喝不可,大姐没办法,只好由着我,后来我们三人都喝高了,爬到高台上躺着看星星,第二天我就病倒了,母亲知道了,罚大姐跪了一整天,那时候,大姐、二姐和我都胡闹的很,就大哥没跟我们胡闹过。” “嗯,你大哥是你母亲从小当皇帝教养出来的,你大哥也争气,以后肯定青出于蓝,比你父亲强。”李小幺随口答道,苏子诚转头看了眼懒洋洋躺在摇椅上的李小幺,挑了挑眉梢,摇了几下摇椅叹息道:“那时候我和大姐、二姐经常被母亲责罚,罚过了也不改,还是胡闹,母亲走了,没人管了,也没人胡闹了。” “唉!那时候胡闹,就是因为有母亲,有母亲操心自己管教自己,有人疼,有人爱啊!母亲在,胡闹就胡闹了,母亲没了,还跟谁闹去?”李小幺突然伤感不已的重重感叹道,苏子诚沉默了半晌,悠悠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李小幺说道:“你母亲要是在,看到你现在这样??????老人家肯定想着让你早点嫁人。” “嗯,如果母亲在,她让我嫁人,我就嫁人,她想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然后好好的活着,让母亲高兴,母亲一直想看着我嫁人的。”李小幺声音越来越低,苏子诚仔细看着她,声音温和的说道:“母亲不在,你也要嫁人不是。” “不是!”李小幺轻轻摇了摇头,四肢懒懒的,头也懒懒的,脑子沉的好象转不动,他说的是嫁人,这事无碍,嫁人的事,不是本来就打算说给他听的么?反正嫁人是自己的事,不关于国不关于朝的,说就说,也不用多转脑筋,李小幺一只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挥来挥去的挥着说道:“我不嫁了,没打算嫁,干嘛要嫁?我没办法,嫁不了。” “什么叫嫁不了?”苏子诚眉头渐渐皱起来,声音里透着不悦,李小幺懒洋洋的晃了晃脑袋:“我这样,如今这样,一个乡下山匪的出身,可我吧,你看看,我这么出色!”李小幺摊开双手,仿佛在向谁展示着自己,苏子诚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小幺,一时不知道是该怎么调整自己的表情,李小幺呼了口气叹息道:“嫁给谁?配得上我的,必定嫌弃我这出身,嫌弃我这出身的,我也看不上他,多难!”苏子诚听的有些头晕,到底谁在嫌弃谁? 隆重推荐 第二百十九章 星月间 更新时间:2012-08-05 “就抛开这个不说,嫌不嫌弃先不说,有一件,我一直想不通,男人要女人守贞洁,活着守,就是死了,男人死了,女人还要守着,这守我也赞成,可男人为什么不守?夫妻敌体,大家是平等的,女人要守,男人是不是更要守?”李小幺看着苏子诚问道,苏子诚听的差点目瞪口呆,怔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点着李小幺点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这是什么话?这世间男女有别,各有其司,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怎么能??????” “天经地义?哈!”李小幺一边摇头一边笑:“天经?哪来的天经,天帝?天帝有三妻四妾?噢,不,不是妾,是几个贵妃,几个妃子,满院女人了?至于地义,我看土地庙里供着的也都是一位土地公公配一个土地婆婆,你什么时候见过拖着一群妾的土地公?” 苏子诚一脸的郁闷和哭笑不得:“你胡说什么?这是纲常之道,圣贤之义??????” “圣贤?什么圣贤?那些圣贤胡说八道的还少了?什么齐人有一妻一妾,连乞丐都有一妻一妾?他自己都靠乞讨过活,拿什么养妻妾?这暂且不说,我问你,依你北平律法,那乞丐能纳妾?‘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纳一妾,违者笞四十’,是不是这么说的?这律法开宗明义,不也是说照圣贤的意思定出来的么?话说回来,庶民都能一夫一妇相守度日,怎么富贵了,读了圣贤书,反倒不能了?”李小幺看着苏子诚质问道,苏子诚听的半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小幺深吸了口气,伤感的叹出来,烦恼的挥着手说道:“算了,我不和你辩这个了,你这种古人根本不懂!不过是鸡同鸭讲,去年水桐那个案子,我就难过的不行,水桐哪一处不好?连儿子都生出来了,那陈忠实抛妻弃子,用妻子的妆奁养妾,没人责备他,倒说水桐不大度!唉!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不管别人,也管不了那许多,反正我是宁死也不受这样的闲气,我也不奢望能寻到个肯守又守得住的男人,干脆点,我也不嫁人,省心省力!”李小幺手往下挥着,断然宣布道,苏子诚足足怔了一刻多钟才恍过神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这丫头真是疯了! “你真是??????这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你这么放肆?就是父母不在,你还有兄长呢!”苏子诚皱着眉头责备道,李小幺晃着摇椅,也不看苏子诚,懒懒的说道:“大哥他们不会逼我的,他们也逼不了我,只要你不逼我,别的,还有谁管得了我?你答应过我,许我自由自在。”苏子诚一口气憋在喉咙间,半晌说不出话来,李小幺摇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苏子诚,叹了口气说道:“非让我嫁人又有什么意思?我这样的脾气,被逼着嫁了人,夫君若是纳了妾或是外出玩嫖,你说说,我能做出什么事来?真是让人不敢想!”李小幺感叹着自己,苏子诚直怔怔的看着李小幺,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做出什么事来?他也不敢想! “不说这些没意思的话,嗯,我倒没留意,你和郭家三娘子的亲事,定下来没有?”李小幺关心起苏子诚的终身大事来,苏子诚脸色连变了几变,李小幺醉意朦胧,留心不到那么多,见苏子诚没的答话,只顾且笑且说道:“也算一绝代佳人,可惜??????背后不说人,这美人儿,有个说法,要美而不自知,这样就不会以容貌自矜傲人,顾盼间神态才能天真自然,才是真正的美了,再有一等,天真烂漫,留有赤子之心,这样的,容貌倒在其次,举手投足、一言一笑间那股子和天地山川一样的自然纯净,最让人动心不过,你说是不是?” “象你这样?”苏子诚听她不动声色的阴损郭三娘子,莫名其妙的心情竟好了不少,李小幺打着哈哈:“我早就没了赤子之心,老早老早就没了,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吞掉了!你跟郭家三娘子的亲事,定好了没有?什么时候成亲?” “再说吧,”苏子诚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含糊着应了一句,转开了话题:“我好久没看过星星了。” “嗯,这星空多好,又大又亮,这么多,好象一伸手就能摘到。”李小幺仰头看着暗沉沉天空中闪烁璀粲的星辰,伸出手拭了拭,笑着说道,两人不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散漫无边的说着天上那些将星、灾星的闲话,直到夜深露寒,苏子诚吩咐取斗篷来,李小幺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挥着手和苏子诚告着别,径直出了院门,站在门口,转来转去却不知往哪个方向去,苏子诚紧跟出来,将自己的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微微揽着她,将她送到隔壁院落门口,李小幺一只手抓着斗篷带子,一只胡乱挥来挥去道着谢,长长的斗篷在地上拖着进了院子。苏子诚看着婆子迟疑又小心的掩上院门,又站在片刻,才慢腾腾的转回自己的院子,跌坐在摇椅上,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慢慢来回摇晃着,深夜的寂静中,摇椅发出的极轻微的‘咯吱’声响的刺耳,东平和南宁垂手侍立在屋檐下的黑暗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提醒劝说。苏子诚直坐到东边天际泛起鱼肚白,才扶着椅子扶手,行动僵硬的站起来,缓步进了屋。 李小幺天亮起来,刚洗漱完毕,南宁就飞奔过来禀报说苏子诚要去巡查南大营,要好几天才能赶回来,李小幺忙笑应了,心底似有似无的滑过丝失落。 上了车,李小幺打着呵欠,吩咐淡月替自己散了头发,去了外面的大衣服,苏子诚不在,也没人打扰她,这样无聊的路上,还是呼呼大睡算了。 连走了四五天,路上李小幺看完了折子文书,就对着寻来的行军图看到了哪一处,比起吴地,北平人烟稀少得多,可从淮阳至开平府一路都是富庶之地,过了木棱驿,路两边就不断的看到农田和村庄了。 这天傍晚,太阳还挂得很高,侯将军就让人过来传了话,今天歇在富南驿,前面还有一两里路就到了。李小幺对着图仔细看了半晌,转头看着淡月笑道:“看这图上,这富南驿和富南镇就在一处,不知道到底离多远,要是真这么近,这天气还早,咱们去镇上逛逛,大半个月没逛过街了。” “就是近,这样的小镇子,有什么好逛的?”淡月不以为然,李小幺瞄着她:“这你就不懂了吧!太平府、扬州那样的地方,繁华热闹自不必说,可惜这繁华热闹的面孔都差不多,这小镇子吧,每个小镇子脾气都不同,有些逛着确实让人厌气,有些却让人爱的不行,去逛逛,说不定是个讨人喜欢的小镇。”淡月笑个不停:“姑娘这话说的,这镇子还有脾气!” 两人说笑间收拾好头发衣服,理好东西,车子已经渐渐慢下来,没等李小幺掀起车帘,车厢外响起南宁的声音:“姑娘,”李小幺忙掀起帘子,南宁满脸笑容的站在车外拱了拱手笑道:“姑娘到了,爷半刻钟前刚到,进门就打发小的出来看看姑娘一行离富南驿还有多远,小的一出来,刚转过弯就看到姑娘的车了。” “王爷回来了?倒是早。”李小幺弯眼笑着和南宁说了几句话,车子就进了驿站二门,李小幺下了车,南宁告退过去传话,李小幺跟着婆子进了偏院,先去沐浴洗漱了。 沐浴出来,淡月接过来一边给李小幺绞着头发一边笑禀道:“姑娘,我问过那几个婆子了,这驿站紧挨着富南镇,从驿站出去,就是走的慢的,走上一刻钟也就进镇子了。” “那咱们去逛逛。”李小幺兴致十足,淡月答应了,手下加快,很快绞好头发绾起,挑了只珊瑚攒花簪子插上,挑了件豆青掐腰长衣,一条白绫宽幅裙,李小幺很快收拾好,正要出门,一个婆子进来禀报了,南宁在院门口,李小幺想了想,干脆自己出来,南宁站在院门口,满脸惊讶的看着李小幺,转头说了句什么,冲着李小幺长揖了揖,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李小幺穿过院子到了门口,笑着说道:“真是巧!爷说来请姑娘出去逛逛,小的话还没递进去,姑娘就出来了,真是巧!”李小幺脚下停了停,苏子诚一件松绿长衫,束着条绿玉带,腰背笔直的站在院门口,直盯着李小幺看了半晌,才微微侧过身子让着李小幺,面容温和的问道:“想去哪里逛逛?往西边是山郭山野,往东是富南镇,镇里也算热闹。” “我想去镇上逛逛。”李小幺笑答道。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二四章 渔与鱼 更新时间:2012-08-09 “沈阿婆安置在哪一处了?”李小幺没看到沈婆子,转头看着张嬷嬷笑问道,张嬷嬷忙上前两步笑应道:“嬷嬷大前天刚到,送沈嬷嬷回来的长随说,嬷嬷年纪大了,身子不好,走到半路上就病倒了,路上不敢赶也不敢停,好不容易才一路赶到开平府送到咱们这里,我赶紧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诊脉,大夫说是上了年纪,又焦虑劳累过度,只需静心调养,倒也没什么大碍,如今安置在后院,跟我和卢嬷嬷一处住着,我让樱桃和红桔每天轮着过去照顾着呢。”李小幺仔细听了,笑着点头谢道:“张嬷嬷费心了。” “姑娘可别这么客气,可不敢当!刚才得了姑娘回来的信儿,我就打发红桔过去看看沈嬷嬷醒了没有,若醒了就扶她过来见姑娘。”张嬷嬷忙笑着揖了揖,李小幺摆了摆手:“沈嬷嬷病着,别扰了她,等会儿我过去看她。” “姑娘对人这份心,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嬷嬷感慨道, “姑娘待咱们不也是这样?”紫藤笑着接过张嬷嬷的话,淡月和海棠忙连声附和着,李小幺白了紫藤一眼,一行人说着笑着进了半亩园,淡月和海棠让着落雁坐下,紫藤忙着给李小幺沏了茶上来,青橙和几个小丫头赶紧给落雁和淡月等人泡了茶,张嬷嬷看李小幺喝了杯茶,舒过口气来,上前半步笑问道:“姑娘回来了,我让人去给范大娘子、张三女乃女乃,孙大/女乃女乃那边禀报一声去?还有水家七娘子,水桐大/女乃女乃,也打发人过来问过好几回了,说姑娘若回来了,就赶紧打发人跟她们说一声去。” “嗯,淡月和海棠辛苦些,把咱们给这几处带的东西赶紧取出来,让张嬷嬷安排人送过去,还有姜顺才媳妇那里,织坊那边也有东西,打发人挨个送过去。”李小幺想了想吩咐道,紫藤听提到明婉,张了张嘴刚要说话,一眼扫见张嬷嬷,见她眼珠冲着自己瞬了瞬,到嘴的话忙又咽了回去,也是,这会儿提这种扫兴的事,是不大合适。 落雁也忙站起来,跟着淡月和海棠出去,张嬷嬷、卢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跟着一起出了门,在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拣箱笼,开箱笼,收拾礼物,分礼物,再打发人一家家送过去,忙的不可开交。 李小幺转进后面净房,在热水里舒舒服服泡了小半个时辰才懒洋洋的爬出来,摊开手脚躺在榻上,由着紫藤绞干头发,迷迷糊糊刚要睡着,外面一阵咚咚作响的脚步声传来,李小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不用看就知道,这必定是张大姐过来了。 张大姐一身明蓝衣裙,也不走游廓,两只手提着裙子从院子里大步直冲进屋,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到了:“小五!小五呢?睡着没有?” “睡着也被你吵醒了。”李小幺懒懒的爬起来,散着头发,笑语盈盈的答着话:“三嫂快坐,好几个月没见,三嫂也没见胖!” “胖什么胖?我倒是想胖,从早忙到晚!咋能胖起来?!小五怎么瘦成这样了?这身上连四两肉也没了!你看看!那梁地没吃的?怎么瘦成这样!”张大姐伸手模着李小幺细瘦的胳膊,瞪大眼睛又高声叫起来,李小幺被她叫的眉梢高挑起又落下,忙直起上身拉着她坐下:“三嫂先坐,坐下说话,紫藤,赶紧给三女乃女乃倒茶,还有孙大/女乃女乃!”后面,孙大娘子气吁吁的跟了进来,李小幺忙往旁边挪了挪,让着两人坐下,紫藤和青橙上前倒了茶,端了几样点心摆过来,张大姐探头盯着碟子里的点心细细看了半晌,才转头看着李小幺心疼道:“你看看你,怎么出去一趟瘦成这样?你不是跟着王爷出去的?跟着王爷还吃不好?要不就是那边饭菜不合你口味?那你该捎个信回来,我给寄东西过去,不是说海棠会做饭吗?让海棠做给你吃!怎么能瘦成这样!?” “我没事,真没事,中间病了一场。”李小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含糊着应了一句,冲着点心碟子抬了抬下巴转着话题:“三嫂的点心铺子开的怎么样了?怎么看你见到点心就移不开眼睛!是饿了还是琢磨点心花样呢?”孙大娘子听的笑出了声,李小幺转头仔细打量着孙大娘子,面色莹润细腻了许多,眼神安静柔和里透着喜悦,人虽然还是那么精壮,看起来却比山上时温柔娴静了许多,李小幺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笑道:“孙姐姐漂亮多了!可见铁木是个体贴的!这下我跟孙掌柜也好交差了,只一句话:孙姐姐成亲后,莹润漂亮的如珍珠一般!”孙大娘子被李小幺几句话说的满脸通红,张大姐爽朗的哈哈笑着:“他敢不体贴,我打断他的腿!” 李小幺‘噗’的笑出了声,靠着靠枕,看着得意洋洋的张大姐和脸涨的通红的孙大娘子,孙大娘子推着张大姐,嘴里含糊着也不知道嘟嚷的什么,李小幺见孙大娘子窘的几乎抬不起头,忙笑着转了话题,帮她解着围:“三嫂的点心铺子到底张罗的怎么样了?” “哪顾得上了!”张大姐踢掉鞋子,往里面挪了挪,将裙子从下拉出来小心的铺好,盘膝坐好了,一幅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说道:“昨天起,咱村里的蚕才进了大眠,我看着没事了,昨天晚上才回的城,可巧,你今天就回来了,我就说,昨晚上我这左眼皮就一直跳,原来应在这上头!这开平府可比咱们郑城冷不少,搁咱们郑城,四月十五,茧子也收下来了!跟你说的一个样,就是长的慢!明天我还得过去村里看着上簇,养了一季蚕,就等着这上簇这两天看收成了,我就说,就没小五/不知道!这开平府的蚕,真是,长的慢,可个大!唉哟,昨天就有这么长了,肥嘟嘟的,别提多喜人了!”李小幺轻轻打了个寒噤,她最怕这种肥嘟嘟的肉/虫子,这大姐说起来倒跟说孩子一样! “对了,你看看我,说东忘西!赵五哥带着那个缫丝师父,早十天头里就到了,现如今、灶也支好了,锅也支好了,架了也搭好了,就等着收好茧子缫丝了,说起来,张狗子这心眼转的最快,说这缫丝师父只缫一个庄子的丝,那也太不划算了,正好也怕好好茧子缫坏了丝,跑了七八天,把织坊付过定钱的几个村子跑了一遍,说好了,交茧子就成,这丝,咱们自己缫!这么着,我怕那师父一个人忙不过来,赶紧寻了几个灵巧的,先头我还怕缫丝师父不肯教,谁知道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师父!教起咱们来,简直就是淘心窝子,手把手的说这支锅的讲究,这水的讲究,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我看二庆他们几个跟过这一季,指定能学个八八九九,小五就是厉害,哪里找的这么好的师父?”李小幺凝神听着张大姐东一句西一句的长篇大论,笑着答道:“哪有这么好的师父?我和他约定了,除工钱外,他若能带出不比他差的徒弟,带出一个,一百两银子!” 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惊愕的半张着嘴,张大姐伸着手指头叫出了声:“一百两银子!咱村里这一季春茧全卖了,也挣不了一百两银子!你个!”张大姐硬生生的咽回了‘败家子’三个字,直噎的伸了伸脖子,李小幺捧起杯子,喝了几口茶,看了张大姐一会儿才笑道:“想说我败家子是吧?眼光看远一点,别拘于这一季两季,一年两年的,这是长远的生意,你想想,这些人学了缫丝的手艺,往后可是能传家的,就当这一百两银子给大家立家立业了,这么一想,还是咱们占了便宜!这是一,其二,有好丝才能织出好绸子,北平天寒茧好,再加上上好的缫丝师父,才能有好丝,才能织出好绸好缎,这一路下来,这中间的利息至少能翻出十倍来。” 孙大娘子捅了捅张大姐,低声说道:“小五说的有理儿!” “嗯,还有!”李小幺仿佛想起什么,收了笑容,看着张大姐吩咐道:“你明天去村里,跟大家说明白,凡是学了这缫丝手艺的,从今年七月起,每个月的月例钱就没了,过了这一季春蚕,往后再缫丝,大家按行情该付多少工钱就付多少工钱,各家缫丝挣的钱也都是他们自己的!”张大姐怔了怔,转头看了眼孙大娘子,迟疑了片刻,低声说道:“这不好吧?说好的每个月发月例钱的,说没就没了??????”李小幺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大姐说道:“要拿月例银子也成,每年地里的收成、养蚕的收益、缫丝的收益,还有别的不管什么收益,我也不多抽,每样抽三成,这吃亏的事,不能都让我担着吧。”张大姐连连眨着眼睛,心里打着算盘珠儿笑道:“那我去说说,看他们自己的意思,这月例钱,其实也没多少,没了也就没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二五章 明婉 更新时间:2012-08-10 “小五说的在理儿,从笔架山到这开平府,几位爷操心着给大家伙儿安了家,分了地,这又给大家想挣钱的法子,小五也不容易,再拿着月例钱,也是??????”孙大娘子瞄了眼张大姐,笑着含糊着后面的话,李小幺毫不客气的接道:“就是儿女爹娘,也没有谁养谁一辈子的理儿,再说,升米恩斗米仇,这话大姐也跟我说过,当初世道艰难,活命不易,我和几个哥哥自然不能抛下哪一个,好歹都得拖着一起奔活路,如今日子好过了,都成了家,有房有田有银子,就该各奔前程,再拖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养懒人么?大姐往后若开了点心铺子,我若非要你加上范家,亏了你一个人担着,挣了钱大家均分,你心甘情愿么?你明天过去说,除开笔架东山几个残疾不能干活的,其它的,从七月起,月例钱一概免了。” 张大姐脸涨得通红,孙大娘子吓的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在笔架山上,她倒不怎么怕小五,自从进了开平府,再看小五,竟一天比一天让人心生惧意。 “我知道了,是我想左了,都是一个村的,我就是总想着替大家伙儿多争点。”张大姐挪了挪身子嘀咕道,李小幺长长叹了口气,端起杯茶塞到张大姐手里,声音温和的说道:“大姐,知道你是好心,可也不能这么惯着,我告诉你啊,往后有了孩子,你可不能一味只管溺爱,疼孩子疼的恨不能替孩子活着,给我养出一堆五谷不分的废物侄儿侄女来,我可不答应!” “瞧你说的!我啥时候惯过孩子,铁木我都没惯过!”张大姐接过杯子,有些扭捏的笑答道,孙大娘子暗暗松了口气,瞄着李小幺的脸色笑着接道:“有小五看着,大姐有了孩子,想惯坏都不容易!”李小幺又端起杯茶递给孙大娘子,笑着没有接话,她可没耐心管教孩子,再说,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三个人正说着话,青橙在门口扬声禀报着,掀起帘子,让着明婉进了屋。李小幺忙直起身子笑着让道:“明婉来了,快进来坐!”明婉迎着李小幺明亮的笑容,浑身的紧张仿佛卸下了不少,几步进了屋,恭恭敬敬的给李小幺几乎蹲到底行了福礼,又给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恭敬的见了礼,张大姐稍稍欠了欠身子,带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了礼,孙大娘子忙站起来,客气的回了个福礼,明婉也不敢往榻上坐,拘谨的坐到了榻前的扶手椅上,看着李小幺谢道:“五爷的礼都收到了,多谢五爷记挂着!”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李小幺笑应道,青橙上了茶,明婉忙欠着身子致谢,青橙怜惜的按着她坐下,不等李小幺吩咐,又攒了一碟子精致点心端过来放到明婉身边的高几上,李小幺瞄着青橙的举动,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明婉,衣履鲜亮,可人却象是比年前瘦了不少,眼圈微微有些发青,嘴唇也有些干,李小幺心头冒起股火气,这姜顺才千求万求娶了人家,怎么把媳妇折磨成这样了?!孙大娘子看着明婉,关切的问道:“伯母好些没有?” “能好什么?还那样。”明婉苦笑着答道,李小幺怔了怔,张大姐皱着眉头说道:“还吃人参呢?” “嗯,”明婉有些胆怯的低声答道:“钱大夫说暂时不能断了。”张大姐眉头又皱了皱正要说话,李小幺接过话问道:“怎么?吴大嫂子病了?” “嗯,正月底就病倒了,请了几个大夫都拿不定主意,后来求了张嬷嬷,请钱大夫过来诊了脉,断出来是痰饮、心悸之症,病的已经极重了,开始一天要用两钱老山参配药,吃了十多天,病见轻了不少,现在还用参须参末配药吃着。”明婉声音里透着无数凄苦,李小幺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痰饮、心悸之症,就是肺病加上慢性心脏病,怎么得了这样熬人的病?怪不得??????一天两钱老山参,她哪里吃得起?! “顺才知道吗?”。李小幺突然转了话题问道,明婉怔了怔,忙答道:“知道,亏他??????还有张大爷帮着张罗。”明婉含糊着仿佛不愿多说, “张大爷?”李小幺一时想不起哪个张大爷,孙大娘子忙低声解释道:“就是狗子,如今进进出出都称他张大爷。” “噢!”李小幺伤感中突然涌起股笑意来,张狗子都成张大爷了,李小幺看着明婉温和的安慰道:“别太担心了,这是慢性病,慢慢调养着就没什么大事,你就多费些心,用心孝敬着,让吴大嫂子放宽心,万事无碍。”说着,转头看着张大姐笑道:“你明天一早就往庄子里去?晚上留下吃饭,好几个月没见了。”明婉脸上掩不住的失望,微微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小心的听着众人说话,张大姐摆着手笑道:“你赶了这么远的路,得好好歇一歇,这吃饭的时候在后头呢,我和大娘子这就回去了,你好好歇着,我明天一早就去庄子,晚上看看,若能赶回来,就过来一趟,跟你说说上簇的事!”张大姐一边说着,一边往榻沿上挪了挪,弯腰穿上鞋子,孙大娘子忙跟着站起来,明婉只好也跟着站起来,满眼期盼的瞄着李小幺,李小幺却仿佛没看到她,示意青橙过来绾了头发,挪到榻沿边,拖着鞋将三人送到了屋门口,笑着告别道:“我就不远送了,过两天再说话吧。” 三人和李小幺告了辞出来,张大姐大步溜星的走在最前,孙大娘子转头看了看脚步拖沓的明婉,仿佛想伸手,手还没伸出去又缩了回去,尴尬的自己跟自己笑着,紧走几步追上了张大姐。明婉满脸的失望,拖着步子出到二门,婆子迎过来笑道:“范大/女乃女乃,张嬷嬷刚让人过来吩咐了,让我送您回去。”明婉忙陪笑道了谢,踩着踏板上了等在二门里的一辆两人小犊车,车子‘咯噔’一声辗过门台出了侧门,明婉身子跟着晃了两晃,直晃得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个不停。 范大娘子院子正屋,范大娘子坐在榻上,探头看着月亭兴奋不已的翻着地上堆着的绫罗绸缎、金银头面,贾婆子目光不停的来回瞄着两人,不住口的夸着这块料子好,那件首饰时新,月亭一件件在身上头上比划着,范大娘子笑着说道:“好了,看了这半天了,先收起来吧,回头还得分一分,三婶子、六堂婶还有四嫂子那边,都得送一份过去。” “给她们送什么?这又不是给她们的。”月亭不满的叫道,贾婆子瞄着两人,一言不发,范大娘子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笑道:“这些都回来再说,人家东西都送过来了,咱们总得过去看看去。” “姐姐又犯糊涂了不是!”月亭将范大娘子推回榻上按着坐下责备道:“你是长嫂,她是幼妹,怎么倒成了你去看她了?长嫂如母且不说,就是光论长幼,也不该姐姐去看她,就该她过来给姐姐请安问好才是!姐姐也要自己尊重些,人家才肯尊重你!”范大娘子迟疑不定的还想站起来,贾婆子眼神飞快的来回瞄着两人,试探着劝道:“二娘子说的是在理,可这话又说回来,五娘子到底远道刚回来,大娘子过去关心一二,也是长嫂的风范,好歹??????” “糊涂!”月亭厉声斥责着贾婆子:“再怎么着,这规矩礼法不能错了!哪有长嫂赶过去看妹妹的理儿?她若不来,那是她失礼!你怎么也犯起糊涂了?!”贾婆子眼角抽了抽,陪着笑只看着范大娘子,范大娘子缓缓坐回去,叹了口气:“月亭话是在理,这规矩都是她大哥做坏了,早先也太惯着她了,算了,不去就不去,月亭跟贾嬷嬷把东西分一分,给三婶子她们各送一份过去。” 月亭抬了抬下巴,仿佛胜利般‘哼’了口气,在一堆绫罗里翻了半天,总算挑了三匹出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一匹,指着余下的两匹道:“一匹给三婶子,她和赵大嫂子也够一人裁件夹袄了,这一匹给六堂婶和四嫂子,正好一人一件袄子料,明玉她们小着呢,小孩子不能穿这么好的料子!规矩得做好!”贾婆子满眼不屑的扫着月亭和那两匹料子,范大娘子怔神的看着月亭挑出来的料子,呆了片刻,心虚的低声说道:“也太少了,送了这么多,你再挑点,就是一家两匹??????” “瞧姐姐说的,这是人家给你的,照理说,一点不给都成,升米恩斗米仇,再说也犯不着不是,往后只有她们求姐姐的,姐姐可求不到她们面前去!”月亭气势极壮,范大娘子抬手揉了揉眉间,月亭满足的瞄着地上的金银绫罗,仿佛想起什么,转头看着贾婆子吩咐道:“你去那边打听打听,李二槐那边送的什么?还有张铁木家,嗯,还有明婉,细细打听清楚了!”贾婆子大喜过望,忙干脆的答应一声,提着裙子就往李家奔过去。她正愁没机会搭上李家五姑娘的线,那条线要是搭上了,爷的事就能成个六七成!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二六章 武举 更新时间:2012-08-11 李小幺送走了张大姐等三人,正要叫紫藤进来细问明婉的事,小丫头听竹进来禀报道:“回姑娘,织坊的张大爷、赵五爷、赵六爷、罗爷、陈爷求见姑娘,现在外头候着呢。”李小幺想了想吩咐道:“就说我今天累了,已经歇下了,让他们先回去,明天一早过来。”听竹答应一声出去传了话,没等李小幺坐下,卢嬷嬷在外面恭恭敬敬的禀报着,水莲和水桐遣婆子过来答谢看望了,李小幺忙吩咐请了进来,四个衣饰讲究的婆子进来,跪倒磕头请了安,送了回礼,恭敬客气的致了主家的谢意和问候,并传了水莲和水桐的邀请,明天想请李小幺过府接风洗尘,李小幺看着四个婆子笑问道:“你们家七娘子和大/女乃女乃是分开请呢,还是合一处请我?” “回五爷话,我们七娘子说了,不敢多烦劳五爷,合在一处,就在大/女乃女乃宅院里,我们七娘子说,大/女乃女乃那里可比我们府里轻松自在的多了,倒不是简慢五爷。”婆子连说带笑的答道,李小幺点头笑应了:“那就烦劳你们七娘子和大/女乃女乃了,明天我自个儿过去,不必来接,就是得晚一点,明天一早还有些事儿要先处置好了才好,替我给你们七娘子和大/女乃女乃告个罪。” “五爷这可太客气了,告罪可担不起,五爷能来,就是我们七娘子和大/女乃女乃的体面。”四个婆子又客气恭维了一回,就起身告退回去了。 贾婆子正手脚麻利的李宅二门里帮这个婆子搭一把手,帮那个婆子递一递东西,陪着全幅小心打点着所有的人,想方设法的套着话儿。正忙着擦试间,见卢嬷嬷亲自送了水家的四个婆子出来,贾婆子想了想,没敢直接靠上去,拿着抹布,装着去擦影壁,靠得近些,侧耳凝神听着卢嬷嬷和四个婆子客气的话别:“??????姑娘明儿一早还要见人,织坊还有些事,我估模着,怎么着也得巳正前后才能动身,跟七娘子禀一声,省得七娘子和大/女乃女乃等的心焦??????” 贾婆子听的心跳不已,眼风扫见四个婆子上的那两辆车上明晃晃的水氏族徽,心里暗暗欢喜,这一趟算是不虚此行,月亭那丫头倒也不全是瞎说,这李家果然和水家来往密切,李家小娘子今天刚到家,水家就请上门了,一来还来了四个婆子,看这样子真是巴接的很,李家小娘子必是极受梁王宠爱的!嗯,先别妄动,万一惊动了人倒坏了大事,还是先回去和两位爷禀报一声再说。贾婆子守着卢嬷嬷走远了,急忙将抹布洗好晒好,和几个还在忙碌不停的婆子团团曲膝告了退,出了侧门,先往范大娘子和月亭处回了话,就寻了个事由出来,赶紧往林先生和智静处报信去了。 月亭看着贾婆子出了门,轻快的掂着脚尖转了几圈,看着范大娘子喜不自胜的说道:“你听听,你听听,咱们这一处比张大姐、孙大娘子她们多了好几倍去,你看看,我就说,不把你放眼里,她敢!?”范大娘子暗暗舒了口长气,脸上带着笑容制止着月亭的欢喜:“这也是她懂事处,小五/不是不懂事,就是她大哥惯得厉害,往后慢慢纠着点就好了。”月亭仿佛没听到范大娘子的话,只顾抖开匹抽丝暗花细绫往自己身上比划着说道:“姐姐你看,这料子颜色多娇多正,前儿梳头的王婆子说,今年开平府最实行宽幅裙,八幅的都不行,要十二幅才最实行,姐姐你看,正好,这些料子每个花色都是两匹两匹的,这料子这么细软,做宽幅裙最好不过,这两匹就给我裁条十二幅的裙子吧,反正姐姐守着孝,也不能穿这些绫罗。”范大娘子肉痛的看着月亭身上的细绫,半晌才强笑道:“你喜欢就拿去吧。” 魏水生在水家得了李小幺已经回来的信儿,急匆匆赶回来,径直进了半亩园,李小幺刚送走了水家婆子,忙迎了魏水生进屋坐下,魏水生仔细打量着李小幺,心疼的说道:“难为你了。”李小幺也不答话,只笑盈盈的拉着魏水生在榻沿上坐下,自己跳上榻,挪到榻几旁,取了个精致异常的紫檀木匣子过来,打开拎了只雕刻精美的碧玉蝉出来,托在手心送到魏水生面前笑道:“看,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一鸣惊人,水生哥过几天一定会一鸣惊人,一举成名天下知!”魏水生掂起碧玉蝉笑道:“好!托你吉言!有了这一鸣惊人,想不成名都不成!” 李小幺弯眼笑起来,魏水生怜惜的看着李小幺,想多问几句她这趟出去是不是辛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怕他问了,她也不能说,事关军国大事,她知道的,不是他该知道的,魏水生握着碧玉蝉,咽了那些关切,笑着说起了旁的闲话:“大哥他们半个月前就开拔了,说是往梁地南边一带去,前天又说还在北平汝城一带,这两天也不知道到哪儿了。” “嗯,”李小幺挥手屏退屋里的小丫头们,看着魏水生轻声说道:“先往汝城,再从汝城赶往淮阳府一带,这会儿离汝城远,离淮阳府也远着呢,虎威军长于长途奔袭,王爷留着取淮南路时当奇兵用的,淮南路一战要速战速决,北平刚平了梁地,如今国库空虚,不宜久战不下。”魏水生凝神想了片刻,看着李小幺问道:“吴地乱了?” “嗯,吴贵妃以先帝命立了六皇子,大皇子逃回池州府自立为帝,这会儿该打起来了。”李小幺淡然而随意的说道,魏水生轻轻吸了口气,看着李小幺,突然低声问道:“你一直在太平府?” “嗯。”李小幺‘嗯’了一声,就不再多说,魏水生呆了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屋里寂静的落针可闻,半晌,魏水生重重的吐了口气,抬手揉了揉脸笑道:“水二爷回来了,今天早上刚赶到,日夜兼程,到府门口翻下马,就再也不肯动一步,非让人抬进去不可,照他自己的话说,累成了一条死狗!” “这是吕丰的话,他倒学会了。”李小幺‘噗’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说道,魏水生也笑起来:“可不是,我看他跟吕丰越来越象,吕丰回去信阳了,你走后没多久他就启程了,走了大半个月突然又偷偷回来找我,问你哪儿去了,说去梁地找你辞行,竟然找不到你,我劝了他几句,他也答应先赶回信阳,这半路上也不知道出什么事没有。” “我在鹿港碰到他了,也劝了他几句,这会儿早该回到信阳了,说不定正忙着娶新媳妇的事儿呢。”李小幺笑语盈盈的说道,魏水生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不会,他走前,咬牙切齿说打死也不娶,看样子不象是假的。” “你还不知道他,他说的时候都不假,就是说完就忘,转头就变,他眼里就美人最好,若是家里给他看的媳妇儿足够好看,你看吧,他一眼看呆了,那就什么都好了!”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挥着手说道,魏水生想了想,点头笑道:“也是,当初在郑城时,我当他喜欢红香楼那个什么牡丹,后来进了唐县,他转眼又迷上什么莲花了,真是!”魏水生摇头表示着不能理解,李小幺想起吕丰赤条条和玉莲花缠在一起的模样,恶心的皱了皱眉头,挥着手说道:“不提他,说正事,这趟武举提前的缘由,靖江侯跟你提过没有?” “说过一回,就含糊着带了一句,说是要赶着用人,照你说的看,是要用到淮南路这场战事上。” “嗯,就是为了这个,水生哥有什么打算没有?”李小幺看着魏水生问道,魏水生看着李小幺笑道:“正要跟你商量这事,我是想着还回大哥那里,还做都头,挣点功劳再说。”李小幺看着魏水生正要说话,魏水生接着说道:“你先听我说,我跟着水先生读了这几个月书,才初初窥到点这用兵打仗的奥义,才知道先头跟大哥几个,不过是凭着股子勇力硬拼,我想来想去,还是回去最好,大哥忠厚肯听人话,二槐和贵子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仗打上几场,大哥他们,还有我,说不定就都能学出来了,这是一,其二,看这样子,取了淮南路,只怕要太平几年,趁这场机会,大哥得挣些功劳下来,至于我,淮南路战事后,想静心读两年书,你看呢?” 李小幺看着魏水生,过了好半晌才说出话来:“只要水生哥不觉得委屈??????” “都是亲兄弟,一齐出生入死,谁委屈谁来?我读了这几个月书才知道自己读书太少,能静心读两年书,是求之不得的事。”魏水生笑着说道,李小幺感叹了一声点头道:“水生哥觉得好,那就好,嗯,还有,这场策论,王爷大约要亲自看卷,既要用人,这策论只怕和淮南路一战有关,水生哥先想一想。”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二七章 烦恼 更新时间:2012-08-12 “今天水二爷也含含糊糊跟我说了一样的话。”魏水生笑道,李小幺挑了挑眉梢笑道:“水二爷倒是实诚。”说着,扬声叫青橙进来换了热茶,两人说说笑笑着说了一会儿闲话,魏水生嘱咐李小幺早点歇着,起身回去自己院子了。 宁王府内书房里,苏子诚和苏子义并肩站在书房西墙上整幅的地舆图前,手指点着图和哥哥说着自己对淮南路一战的打算,苏子义凝神听着,不时问一两句细节,两人直说到窗外暮色沉落,屋里昏暗的连地舆图也看不大清楚了,苏子义才赞赏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道:“磨练出来了,若能沿宿州、泗州、真州、润州一线取下淮南路,四州驻兵,连成一线,进可攻退可守,淮南路就能稳稳守住了,取下淮南路后吏治要赶紧跟上,恩威并施,稳定人心。”苏子义说着,扬声唤小厮进来点了灯烛,小厮点好灯烛,换了热茶上来,垂手又退到了门外。 苏子诚坐到扶手椅上,端着杯子喝了几口茶笑道:“小幺建议,取下淮南路立即就开一科吏考,也允各州县旧吏参考,淮南路就用这一科取中的小吏,我觉得这主意极好,大哥过一阵子就打发吏部过去几个人,以主持这一场考试。”苏子义怔了怔问道:“不开恩科,开什么吏考?” “小幺的意思,士子明义重名,讲究气节,咱们取了淮南路,减赋推恩,让士子们看到咱们以民为重,乃清明之主,这就是给他们一个归附的台阶和理由,这中间得时候,不宜过急,所以取下淮南路后,不宜急开恩科,至于小吏,一头连着官,一头接着市井百姓,入不了士子之流,这些人重实重利,其实百姓本来只求份安稳富足的日子,至于谁是皇帝,倒并不大关心,所以开吏考更利于收拢民心,吏考后,这些小吏充于各州县衙门,咱们的官员再遣过去就便当了。”苏子诚细细解释道,苏子义一边凝神听着,一边慢慢喝着茶,听苏子诚说完,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问道:“你想不到这样的细处,这是李小幺的话?” “嗯,”苏子诚点头承认道,苏子义感叹道:“这姑娘聪明天成,太平府之行,借风扬火,没想到她竟生生逼死了林丞相,机敏灵变之快,审时度势之准,让人叹而服之,能得她相助,是你的福气。” “大哥,我正要跟你商量这件事,”苏子诚放下杯子,看着苏子义郑重说道,苏子义忙示意他说,苏子诚想了想,才谨慎的说道:“大哥也知道,吴国如今的局势,还有淮南路,小幺居功甚伟,虽说她是女儿身,太平府之行又不能宣诸于外,可她这大功不可不酬。” “你不是说以金银赏之?”苏子义有些奇怪的问道,苏子诚脸上闪过丝尴尬,苏子义挑了挑眉梢笑问道:“她不肯?” “不??????不是,她哪里会不肯,是我觉得不合适,这功不宜以金银为酬,我的意思,照她这份功劳,封个夫人也不为过。”苏子诚含含糊糊着李小幺的态度,苏子义挑着眉头,斜瞄着苏子诚,想了想笑道:“夫人有点过了,我看,你要是真觉得诰封合适,就从三品淑人吧。” “那也成!”苏子诚忙干脆的答应道:“这号,就叫慧安吧,聪慧且安宁。” “聪慧倒是聪慧,安宁可未必。”苏子义瞄着苏子诚,慢吞吞的低声说道,苏子诚端起杯子喝着茶,只装听不见,兄弟两个沉默着喝了几口茶,苏子义笑着问道:“郭家的亲事,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苏子诚仿佛听到什么让人恶心厌烦的东西般,脸上闪过片烦躁,也不看苏子义,将杯子放到几上,不耐烦的说道:“这郭家也太不安份了!” “嗯,也不是大事。”苏子义语气淡然:“还有李小幺,你主意定了没有?” “差不多吧,等小幺进了府再提郭家的亲事。”苏子诚垂着眼皮,语气却极生硬的说道,苏子义眉头几乎拧到了一处:“你给她从三品诰封,再让她先进府,往后你这后院??????” “郭家三娘子处处想学母亲,虽说画虎不成反类犬,可见也不是个本份省心的,郭家又这样不自量力,有小幺压着也能安份些!”苏子诚继续生硬的说道,苏子义目光凝重的看着苏子诚,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李小幺进府?”苏子诚脸上浮起烦躁,垂着头端起杯子,又将空杯子扔到几上,扬声叫人沏茶,小厮急忙奔进来重新给两人沏了茶,看着小厮退出了书房门,苏子义又停了半晌,才慢吞吞的问道:“你还没跟她说好?”苏子诚一口气堵在喉咙下面,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苏子义担忧的叹了口气,看着苏子诚低声说道:“郭家的事,也不能一直拖着,郭三娘子也不小了,再拖下去,也不是事,父亲催过好几回了。” “她要是等不及,让她先嫁人就是,他们郭家多的是姑娘,到时候再挑一个好了!”苏子诚低着头,极其不负责任的说道,苏子义一口茶噎进喉咙里,指着苏子诚点了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你也不小了!”苏子诚垂着头不接苏子义的话,苏子义盯着他看了半天,长叹了口气,挥着手说道:“算了算了,你既定了这样的心,也别拖了,赶紧寻个合适的时候,把李小幺抬进府吧,不为别人,是你年纪不小了!” 苏子诚没答话,头垂的仿佛更低了,浑身上下隐隐透出股寥落来,苏子义莫名其妙的看着苏子诚,一时猜不透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李小幺送走魏水生,又到后院看了沈婆子,细细问了起居,陪着说了半天话,嘱咐小丫头好好侍候着,回来吃了饭,总算能安安稳稳歇一歇了。 紫藤送了碗红枣汤进来,李小幺接过喝了,漱了口,拿了本书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明婉的事还没细问,忙放下书,屏退屋里侍候的小丫头,单留下紫藤,招手示意她坐到床沿上低声问道:“明婉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细细说说。”紫藤先叹了口气:“唉!就是‘倒霉’两个字,姑娘知道,年里年外,吴女乃女乃一直在范大/女乃女乃??????” “就叫她明婉吧,都是女乃女乃,听得人头晕。”李小幺打断紫藤的话,有些头痛的说道,紫藤抿了抿嘴,忍回笑意,忙答应道:“是!吴女乃女乃一直在明婉新房子忙这忙那,姑娘走后没几天,吴女乃女乃就说胸口闷,后来就是胁骨痛,再后来就是一吸气就痛,人都起不了床了,先是范大娘子张罗着请了两三个大夫,都不敢断到底是什么病,后来明婉就找到了咱们这里,张嬷嬷让人请了名医钱大夫过来诊了,说是痰饮、心悸之症,要用老山参入药,”紫藤的话突然停住,忙站起来跪倒在地,看着李小幺请罪道:“姑娘恕罪,这事姑娘一回来就该跟姑娘禀报的??????” “你起来说话,先把事情说清楚明白了再请罪不迟,接着说。”李小幺抬手示意紫藤,紫藤忙站起来,重又侧着身子坐到床沿上,接着说道:“明婉拿了银子让人出去买参,可今年老山参贵得出奇,钱大夫说的那种百年左右的,都得四五百两银子一支,明婉凑不出银子,就又求到了咱们这里,我和张嬷嬷商量着,姑娘是个善心的,若姑娘在家,也必定不肯袖手,就把咱们存的那根老山参,给了明婉。”紫藤边说边小心的看着李小幺的脸色,李小幺呆怔怔了片刻,看着紫藤问道:“咱们什么时候有老山参了?”紫藤眼睛睁得溜圆,被李小幺一句话几乎呛差了气:“姑娘真是??????大人大气度,去年年底,南宁不是奉了王爷的令,给您送了根老山参,还有别的一堆大补的东西过来?说是看姑娘脸色不好,怕您累着了,让您补一补的。” “噢!我想起来了,这事你和张嬷嬷做的对,再贵重的东西也不如人值钱,你接着说。”李小幺恍然大悟,挥着手吩咐道,紫藤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明婉成亲的日子最早,这是姑娘定的??????”李小幺忙点了下头以示认可。 “吴女乃女乃一根老山参吃了大半,就到了明婉成亲的日子,张嬷嬷、卢嬷嬷带了人过去帮忙,吴女乃女乃病着,明婉要出嫁,家里人手又少,忙乱中就出了事,吴女乃女乃一个午觉醒来,剩了小半只的老山参,竟只有几根参须留在床头几上,明婉就急眼了,不管不顾的满院子翻找,姑娘猜怎么着?”紫藤看着李小幺,又气又笑的说道:“姑娘肯定想不出!原来那参,竟被月亭姑娘拿去炖鸡汤了!明婉也是个厉害的,扯着月亭的头发一通打,在那边院子里闹得天翻地覆。”李小幺直听了个目瞪口呆。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三二章 黄金万两 更新时间:2012-08-15 第二天刚进食时,俞远山又在门外请见,紫藤照李小幺的吩咐,还是以不在家打发了他。落雁天一亮就让人请了张狗子和赵五哥去看宅院,食时刚过,落雁就额头渗汗的奔回半亩园,眼睛里放着兴奋的亮光禀报道:“五爷,看好了!就是和南瓦隔条街的那处了!那宅子足有三十亩大小,后头有片湖,湖边还堆了座七八丈高的假山出来,园子里树翠藤老,真是没话说!就是房子旧,我想着也不打紧,反正头半年也开不了业,今天张大爷寻了个积年的匠人一起看了那房子,说房子大处都极好,不必重盖,修一修就成,我想着再加建几处,??????”李小幺看着兴奋的滔滔不绝的落雁,耐心听她说着各处打算,海棠倒了杯茶塞到落雁手里,落雁两口喝了,接着说道:“??????最要紧的是便宜,只要八千两银子,那样的地儿,三十亩呢,说是看中宅子的都嫌它紧挨着瓦子,过了街就是勾栏,可咱们要的就是这个不是!五爷您看?” “你看中了那就买吧,海棠去寻紫藤取五百两银子过来。”李小幺笑盈盈的转头吩咐着海棠,海棠出门寻紫藤去了,李小幺看着落雁笑道:“先付五百两定银吧,不过三五天,余下的七千五百两就拿现银送过去。”落雁站起来,冲着李小幺曲了曲膝,扎着手仿佛不知道怎么兴奋才好,连转了两三圈才想起要做的事:“五爷,那我这就请人看着修房子、园子,还有??????我这可就去寻那些姐妹去了!” “去吧去吧!”李小幺见海棠托着银票子进来,一边笑一边挥手示意着落雁,落雁小心翼翼的接过银票子,满脸笑容的告退出去,脚不连地的奔出去忙了。 第二天魏水生就要进场考策论,李小幺这一天哪有心思做别的事,张嬷嬷带人忙着准备祭神和打点明天魏水生进场要带的种种,这考是要考两天的,除了笔墨纸砚,还要带饮食茶水、还要铺盖,还要备着万一下雨??????事情一件件还真是不少,张嬷嬷带着人忙,李小幺则忙着看张嬷嬷和众人忙。 天色见晚,魏水生才提着个极大的提盒,从靖江侯府回来,李小幺忙迎上去接过提盒,魏水生指着提盒笑道:“这是水先生给的,是他当年准备下场时备下的,后来一直没机会用上,就给了我。”张嬷嬷凑过来和李小幺一起看着提盒,提盒用轻巧的桐木制成,漆着光洁的清漆,提盒一共五层,整整齐齐的放着笔墨纸砚、放吃食茶水的杯盘等等物件,取开物件,下面的格子竟是刻成了那物件的形状,怪不得放上去那么妥帖。 “这提盒好!从前我见人用过一回,好象也是水家,姑娘,就用这个,这可比咱们那个好得多了!”张嬷嬷爱不释手的笑道,李小幺挑着眉梢,有些无语的看着提盒,唉,人生哪有公平,一个赶考的提盒,就分出了三六九等! 这一晚上,李小幺又是念佛,又是辗转反侧,紧张的几乎一夜没合眼,魏水生却淡然的仿佛不是自己考试,天交丙寅,半亩园就已经是一片灯火通明,厨房里,李小幺跟在海棠后面,转来转去的看着海棠准备早饭,张嬷嬷一脸严肃的紧盯着灶台蒸那只甲鱼,这甲鱼要熟,这头还一定要好好儿的,独占鳌头的吉利可万万错不得! 魏水生吃了这讲究极多的早饭,换了前后都绣着瓶插三戟吉祥图案的长衫,张嬷嬷指挥着众人将考场要用的种种装到车上,李小幺和魏水生上了一辆车出了门,黑暗的街巷中安静的热闹着,一盏盏红红的灯笼后,有车、有马、有步行,汇成小河般往贡院集中过去。 车子在离贡院不远处停下,魏水生利落的跳下车,回身扶着李小幺下来笑道:“好了,我进去了,你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你看看你,眼里都是红丝。” “我没事,水生哥别紧张啊,放松了考啊!”李小幺紧张的看着魏水生交待道,魏水生笑着点头答应着,张嬷嬷在旁边曲膝祝福道:“二爷大吉大利,连中三元!” “润文!”不远处,水岩挥着手,带着满脸笑容奔过来:“你可真沉得住气,这会儿才过来,我来来回回寻了你好几趟了!”水岩几步奔过来,伸手拍着魏水生的肩膀笑道,李小幺忙笑着曲膝和水岩见礼,水岩匆匆长揖还了一礼,伸出一只手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铺盖卷儿提着,一只手推着提着提盒的魏水生,一边往龙门处走,一边扭头看着李小幺笑道:“我先送润文入场,出来再寻你说话。”李小幺脚下顿了顿,身子摇了几下,站在原地没往前跟,这考场规矩多,万一要是忌讳女人呢??????还是算了! 没多大会儿,水岩就大步转了回来,看着李小幺笑道:“正好看到礼部的老赵,我看着他带润文进去的,你放心。”李小幺舒了口气,双手合什,闭着眼睛低低的念叨了几句,抬头看着水岩笑道:“看到你正好,有件事要求你帮个忙呢!”水岩微微躬了躬身子,摆出一幅请吩咐的样子,李小幺笑道:“是这样,我开了家织坊,春节前头就开了,从太平府请来的老成织工,教了这几个月,半个月前,总算织出了几匹还算象样的绫罗,我看着倒还好,就是不知道别人觉得如何,我想送几匹到你们府上,烦劳你请府上夫人、姑娘们看看,若好,往后我开了绸缎铺子,还请府上多照应一二,若不好,我让他们再好好去学,剪了重新织。”水岩惊讶满脸的打量着李小幺:“这样的小事,五爷说一声就行,白给的上好绫罗,这样的好事哪还有不好的?!五爷还会做生意?真是让人佩服!” “做生意才是我的本行呢!”李小幺笑道,水岩被李小幺说的也笑起来,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水岩拱着手匆匆说道:“还要恭喜五爷一声,昨晚上听大哥说,礼部给五爷的封赏已经票拟好了,今天上午,择了吉时就要颁到府上了。”李小幺喜不自胜,想多问两句,眼角瞄见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反正那万两黄金是用箱子抬过来,还是用托盘捧着银票子送过来,一会儿送到的时候就能知道了,李小幺喜色满面的曲膝谢道:“多谢你吉言,我正盼着呢!”水岩躲闪着周围的人群拱手告辞道:“那我不多耽误五爷了,明天见面再说话吧。”李小幺笑着和水岩告了别,上车各自回去了。 李小幺又细细盘算了一遍,忍不住低声和张嬷嬷说了等会儿礼部要送黄金万两的赏赐过来,大约还有圣旨,她还从来没接过旨,张嬷嬷惊喜万分,拍着手笑道:“姑娘的嫁妆可有了!这赏赐银物,没有拿银票子的,都是现银,这一万两??????得十几个大箱子抬进来!箱子上还得盖上明黄绸,只怕二门堂前放不下!咱们这宅子是局促了些,我看,咱们这接旨的香案得摆在屋里,正堂前头能摆个七八只箱子,二门影壁后再摆上五六个就差不多了,接旨得用檀木香,我记得咱们还有几支??????说起来,我也有十几年没操办过这接旨的事了,从前慈孝皇后在的时候,一忽儿大公主定亲,一忽儿大爷成年,事儿多,虽说一家人,这礼仪上头一环不能少,这旨接的也不当大事了,一恍十几年了!”张嬷嬷越说越感慨,李小幺歪头看着她,心里想象着十几箱黄金金灿灿摆满院子的样子,只笑得眼睛弯成了一线。 两人回到柳树胡同,李小幺精神极好,也不急着回半亩园,干脆带着淡月和流云等几个小丫头,往后面园子里散步去了,张嬷嬷一下了车就又开始喜气洋洋的张罗上了,迎接天使不好马虎,满院子的仆夫婆子都被张嬷嬷支使的脚不连地,用干湿抹布仔仔细细打扫擦试着各处,卢嬷嬷得了信也忙喜气洋洋盈腮的赶紧出来,和张嬷嬷各管一头,一处处看着打扫擦洗大门、二门、正堂各处,就连门头最里面,门轴最后头,也务必要用手指伸过去试过,确保没有一丝灰尘才行。 刚忙了没多大会儿,南宁骑着马进了柳树胡同,满脸笑容的给李小幺报信道喜,礼部的宣旨钦差辰末请旨启程,辰末两刻到柳树胡同,李小幺忙吩咐海棠取了只荷包谢了南宁,南宁满脸欢喜的接过荷包,长揖谢了李小幺,出门上马回去了。 果然,辰末两刻,守在胡同口,伸长脖子不停张望的张狗子急奔回来禀报,天使们象是来了!张嬷嬷和卢嬷嬷急忙又巡查了一遍各处,眼看处处妥当,才微微松了口气,李小幺坐在离正堂不远的花厅里,静等着自己的万两黄金。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三三章 困境 更新时间:2012-08-16 李小幺耐心的听钦差拖着长腔、骈四俪六的念完了圣旨,怔怔的有些转不过弯来,封了个什么慧安淑人给她,那她的黄金呢?万两黄金呢?钦差长长的‘钦~~此~~’后,双手捧着圣旨送到了李小幺面前,李小幺一把抓起圣旨,‘唰’的一声抖开,一目十行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抬头看着钦差问道:“这位大人,您这旨送错地儿了吧?”钦差眼睛一下子睁得溜圆,愕然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一手拎着圣旨,一手提着裙子站起来,将圣旨举到钦差面前,点着圣旨上‘李小夭’三个字说道:“我叫李小幺,最小的那个幺,我是家里的幺妹,所以叫小幺,你拿错圣旨了吧?你看,这圣旨名字都写错了,别的地方肯定也错了,这张圣旨错大了!”钦差一口气吸进喉管里,也不知道是被那口气,还是被李小幺的话直憋得满脸通红,连连咳了几声才说出话来:“圣旨??????怎么能错?!那是要杀头的!淑人这名字,是梁王爷亲自写好差人送过来的,自古圣旨??????有错的?圣旨??????能错了?淑人一定是??????高兴的晕迷了!下官告退!淑人还是喝杯茶,好好静静心!好好静静心!”那钦差被李小幺的古怪吓的一路拱着手跌撞着逃出大门,上马仓惶而去。 李小幺双手高举着圣旨,突然用力抖个不停,张嬷嬷见李小幺神情不对,忙和卢嬷嬷、紫藤等人赶走旁边侍立着的半亩园之外的几个丫头婆子仆夫,自己带着紫藤、淡月等人一头盯着别有人偷看,一头惊恐的看着脸色青白的李小幺,李小幺用力抖了半晌,又将圣旨对着阳光眯着眼睛细细看了一遍,突然转头看着张嬷嬷和紫藤、淡月等人,冲着她们抖着圣旨叫道:“我的金子!金子呢?!” “姑娘!姑娘醒醒!这从三品淑人,比金子值钱多了,姑娘想想,金银易得,这诰封可是求也求不得的,这可不是金子银子能买得来的,姑娘!”张嬷嬷忙上前抱着李小幺,心疼的安慰宽解着她,李小幺轻轻推开张嬷嬷,垂头丧气的呆站了半晌,才慢慢转头看向海棠和淡月手里捧着的蒙着黄绸的从三品淑人衣饰、金册印章等物,圣旨一端被李小幺拖在手里,另一端拖在地上随着李小幺的转动而在地上拖动着,卢嬷嬷惶恐的看着拖在地上的圣旨,想跪下托起,可看着神情古怪的李小幺,又不敢挪动,紫藤小心翼翼的上前半步,掀起淡月托着的衣饰上的黄绸,陪笑道:“姑娘看,今儿这一诰封,姑娘就是三品的诰命了,别说开平府,就是整个北平,也没几个呢!” 李小幺眯着眼睛看着那些金灿灿的衣饰金册,慢慢错着牙,心底的火气一阵阵往上涌,呆了片刻,李小幺突然举起手里的圣旨扔出去,抬手掀飞了淡月和海棠手里托着的衣饰,淡月和海棠吓的几乎要尖叫出声,那些金灿灿的衣服饰品金册玉印飞的到处都是,李小幺弯起拣起圣旨,又举起用力摔在地上,跳起来踩了几脚,还不过瘾,干脆提着裙子挨个又踩又跺着那些衣饰册印。 张嬷嬷吓得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往后连退了两三步,靠在已经吓傻了的青橙身上才算停住步子,青橙伸出僵直的胳膊扶住几乎要晕过去的张嬷嬷,眼睛却只直直的盯着李小幺,卢嬷嬷嘴巴眼睛都睁得溜圆,扎着手,泥塑般呆站着,紫藤两只手紧紧捂着嘴,生生把那声尖叫捂了回去,淡月和海棠惊恐的看着暴怒的李小幺,两只手依旧托着,仿佛还在托着那些贵重的不能再贵重的东西。 李小幺踩着她的从三品淑人官服径直冲进正堂,又从后厅冲了出去,奔了十来步,突然停住,转身又往正厅奔回去,从紧跟其后的紫藤和淡月中间穿过,一头扑倒在榻上,有气无力的胡乱挥着手吩咐道:“都别说话!让我静静,让我歇歇,让我想想。”紫藤和淡月大气不敢出,小心的垂手侍立在榻前,全神贯注的留意着死了般伏在榻上的李小幺。 前面,张嬷嬷、卢嬷嬷和海棠、青橙颤抖着手一件件拣着地上的衣服饰物、金册玉印,张嬷嬷弯腰拣起玉印,细细查看了一遍,见居然棱角俱全,没有丝毫损伤,脚一软长舒了口气,忙将玉印紧紧握在手中,转头看着卢嬷嬷和海棠、青橙厉声交待道:“今天的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以后别说提,就是想也不能想!谁若将今天这事漏出一星半点,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卢嬷嬷急忙点着头,转头看着海棠和青橙低声交待道:“张嬷嬷这都是为了你们好!这事??????姑娘纵然有些不是,可咱们??????却是死罪!说出去了,今天在的,除了姑娘,大家都是死路一条!千万记牢靠了,唉,若再往大了说,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听到没有?” 青橙和海棠紧紧抱着肮脏不堪的从三品衣服,恐慌的拼命点着头,张嬷嬷长长舒了口气,四人将地上散乱的衣饰拣干净,张嬷嬷和卢嬷嬷又一前一后细细过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掉什么了,才和青橙、海棠到了正堂廊下,四个人将衣饰物品细细过了一遍,张嬷嬷看着卢嬷嬷商量道:“这衣服踩成这样,穿是没法穿了,得赶紧再绣一套出来,可万一这几天就要用上??????我看,晚上你亲自跑一趟绣锦坊,不拘多少银子,先买一套回来备着,还有这些首饰,都得拿去修,首饰我拿去修,千万小心,若有人问,只说皇上赐的那套太贵重,总得备套平常穿的,唉,好在玉印好好儿的,这衣服都能再做再买??????出去说话千万小心,无论如何不能让姑娘吃了亏,你看看这步摇,断成这样,也没法修了,也得赶紧买一件回来,唉!姑娘这么好的人,就是这脾气??????往后??????这可怎么得了?!”张嬷嬷抱着衣服长吁短叹,卢嬷嬷和她对着长吁短叹不已,青橙和海棠对视一眼,一起看着两人你一声我一声的叹气。 李小幺直挺挺的趴在榻上,一点点压着心里的愤怒和烦乱,是自己大意了,他说过那句‘不过先听听你的意思’,当时若不是一时高兴过了,何至于听不出来这话里的不对!算了,人在屋檐下,生气、懊恼、抱怨、发脾气都没有用,好好想想眼前的困境,落雁看中了宅子,定金也付了,这一笔就是八千两,后头还要修房子,收拢那些歌舞伎们,还有丝绸铺子,无论如何得开出来,罗大他们织的丝绸不比太平府的差,这一处眼看着就能挣钱,得赶紧开出来,她的丝绸若想卖出大价线,那铺子的门脸就不能寒酸了,粗算算,少说也要两万银子才能挡过去这一关,两万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对!找水岩借这笔银子去! 李小幺支着胳膊坐起来,淡月忙递了杯热茶上来,李小幺长长吐出口气,压着性子慢慢喝了茶吩咐道:“叫张狗子进来,要快!”淡月提着裙子急奔出去叫人,李小幺示意紫藤寻了几个靠垫垫在自己身后,没多大会儿,张狗子就跟着淡月急匆匆进来,不等他长揖起来,李小幺就吩咐道:“你赶紧去趟靖江侯府上,寻水二爷,就说我有点急事找他,看他方不方便,若靖江侯府没有,就去梁王府上看看。”张狗子答应一声,忙奔出去寻人了。李小幺靠在榻上出了一会儿神,站起来拖着脚步回到半亩园,换上的吉服,挑了身极素净的衣裙穿了,拿了本书,坐在廊下的摇椅上慢慢摇着似看非看。 张嬷嬷在廊下犹豫迟疑了半晌,到底没敢上前和李小幺说各家送贺礼的要如何赏赐、如何处置的事,只悄悄退下去,和卢嬷嬷嘀嘀咕咕商量了,寻紫藤要了荷包银子,顾自去张罗了。 没多大会儿,小丫头喜容过来禀报,张大爷说水二爷来了,正在正堂等姑娘,李小幺一下子跳了起来,将书扔到摇椅上,沿着抄手游廊,急步往外院正堂奔去,水岩肯这样的殷勤,这两万银子就容易了。 淡月和海棠一路紧跟着李小幺进了外院正堂,水岩正跷着腿,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端着杯茶慢慢喝着,张狗子垂手陪在旁边,带着笑说着些闲话,见李小幺过来,张狗子急忙迎上前见礼,水岩放下杯子,起身拱手笑道:“五爷如今可是有诰封的了,在下人先来恭贺,贺礼随后就到!真是该好好恭喜五爷!这样的荣耀,满天下也没几个!”李小幺深吸了口气,根本不搭理水岩的恭贺,只带着笑抬手让道:“水二爷请坐,这样的繁华荣耀,连过眼云烟都不如,有什么好恭喜的?往常看二爷倒不象这样的俗人哪!”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三四章 借钱 更新时间:2012-08-16 水岩被李小幺的话呛得脸色微红,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又让五爷见笑了,五爷这么急着让人寻我,有什么急事?”李小幺迟疑了下,转头示意张狗子等人退下,只留了淡月和海棠垂手侍候在旁边,这才笑道:“在我是大事,在二爷这里,只怕算不得什么,我准备做几样生意,如今缺些本钱,想跟二爷借上两万银子,一年为期,十分的利,我知道二爷不在乎这利钱,可这规矩得做好。”李小幺也不转弯,干脆直接的说了借钱的事,水岩松了口气笑道:“是不算大事,五爷要做什么生意?还是织坊?” “不全是,”李小幺迟疑了下,既找人借钱,自己这做生意的事,就该坦诚:“织坊那边这会儿用不了多少银子,就是买铺子要些银两,也不多,我是想开家勾栏,做成天下技艺最精最好的勾栏。”水岩手里的折扇僵在半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小幺,半晌才缓过口气,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李小幺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水岩,等他反应过来,水岩手里的折扇收起又打开,飞快的摇着,脸上尴尬的笑着含糊道:“五爷真是??????真是??????两万银子的事??????这银子不多,只是??????五爷且等等,我回去看看??????看看帐上有没有现银,五爷知道,两万现银也不是小数目,五爷且等片刻,等一会儿,我去看了帐,看了帐再说??????再说。” 李小幺失望的垂下眼帘,慢慢将杯子放到旁边几上,再抬起头,脸色如常的笑道:“那就请水二爷费心了,有多余的银子就罢了,若没有,水二爷也不必勉强,水二爷闻得小幺有急事肯匆匆赶来,小幺心里已经感激不尽,小幺先谢过二爷!”李小幺说着,站起来深曲膝致着谢,水岩急忙站起来,拱手长揖还着礼:“不敢当不敢当,这是五爷体谅,五爷放心,我这就去看,这就去看看,一会儿就给五爷回话。”李小幺微笑着曲了曲膝算是谢了,扬声叫了张狗子进来,自己将水岩送到正堂门口,看着他出了二门,才失落的长长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拖着脚步慢腾腾的往后院回去。 水岩这是去讨苏子诚的示下了,自己开勾栏,水岩没得了苏子诚的首肯,断不敢借一两银子给自己,不是钱的事,是这勾栏的事。李小幺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气,还到哪里筹银子呢?吕丰不在开平府,他就是在也没用,还有哪里能借银子?唉,要是象后世那样,有银行就好了,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两万银难倒李小幺。李小幺拖着脚步回到半亩园,院子里已经摆了半院子贺礼,李小幺顿住步子,弯腰抚着匹榴绽百子的织锦缎料子,这些贺礼,若是都能打包卖了,加上自己的首饰,许是能卖个两万银子,唉!可惜卖不得,自己哪怕卖一件这样的贺礼和苏子诚送的那些件件都刻着内造御用字样的首饰摆设,这事就得成了开平府最大的新闻,自己穷的要卖贺礼首饰,谁还敢跟自己做生意?哪个歌舞伎敢到自己开的勾栏里来?落雁就是说破嘴皮子,也请不来一个人! 李小幺烦躁的直起身子,在院子里各式各样的大红礼盒中间呆站了半晌,突然转身出了院子,径直往沈婆子居住的小院急步走去,淡月和海棠急忙又跟上,李小幺也不回头,只摆着手吩咐道:“我去寻沈阿婆说话,你们不用跟过去,去忙吧。”淡月和海棠顿住步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淡月低声说道:“嬷嬷交待过,咱们两个,眼睛一直得盯住姑娘,远着点吧。” “嗯嗯!”海棠急忙点头赞同着,两人远远缀在李小幺后面,跟到小院门口,沈婆子正坐在东厢廊下的扶手椅上,指点着樱桃做针线,见李小幺进来,樱桃急忙放下针线站起来见礼,李小幺一边示意沈婆子不必起来,一边吩咐樱桃道:“给我搬张椅子来,我和阿婆说会儿话,你去忙你的就行。”樱桃忙进去搬了把扶手椅过来,淡月和海棠跟进来,帮着又抬了张高几出来,泡了茶,李小幺看着淡月和海棠低头忙碌,没有说话。 三人远远退到院门廊下做针线说话,沈婆子满脸笑容的看着李小幺说道:“听说你得了诰封,这是大喜的事,你怎么倒不高兴?”李小幺看着沈婆子苦笑道:“高兴什么?原本梁王爷和我说,为酬我的功,要赏我黄金万两,如今万两黄金竟老母鸡变鸭,成了什么淑人!我有什么高兴的?”李小幺一句话说出来,仿佛吐出了些心头闷气,生气的拍着椅子扶手接着说道:“赏银也好,诰封也好,自然是随他,可不该这么言而无信!落雁的宅子,狗子的铺子,还有织坊,到处都要银子,若早说是诰封,我就照诰封的打算,这算什么?!”沈婆子听的有些意外也有些怔神,呆了半晌才明白李小幺抱怨的意思,也跟着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李小幺的手背,低声问道:“小幺啊,你跟阿婆实说,这婚姻大事,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法?” “阿婆怎么问起这个来?”李小幺皱着眉头反问道,沈婆子仔细看着她低声答道:“这些天我也听到了些闲话,那梁王爷对你极好?” “张嬷嬷和卢嬷嬷说的?”李小幺敏感的问道,沈婆子笑着摇着头:“不是,你那两个嬷嬷,猴精猴精的,说起话来滴水不漏,只有她们打听我的,我可没本事从她们话里听出一星半点闲话出来,是这几个小丫头,到底年纪还小,阿婆仗着吃的盐多,还能套套话。”李小幺被沈婆子说的露出笑容,看着沈婆子,直截了当的答道:“不是真好,他想抬我进府,阿婆从前跟我说过,这样的,都不是真好!我不当妾,别说王爷,就是皇帝的妾我也不当。”沈婆子长叹了口气,抬手抚了抚李小幺的鬓角叹息道:“你这孩子,阿婆不劝你,好好的孩子,谁愿意去当妾?可就怕??????” “没人敢娶我。”李小幺笑着接道,沈婆子忙点着头,李小幺轻轻‘哼’了一声:“我也没打算嫁人,也没人配得上我!”沈婆子怔怔的看着李小幺,突然笑起来:“阿婆倒是嫁了人了,还不如不嫁,这一辈子过的最苦最难的那几年,都是在婆家过的,自己个一个人过日子,倒都好好儿的了!那嫁的不好的,我看倒还真不如不嫁!”李小幺赞同的叹了口气摊手道:“阿婆看,我又不进梁王府,又不想嫁人,这个什么淑人,哪有黄金万两有用?我若是个男人,得了这从三品的衔,还能封妻荫子,泽被乡邻子弟,还淑人除了好看,还能有什么用?早知这样,还不如给大哥和水生哥他们换点什么呢!” “算啦,人在屋檐下,这不是屋檐下,那是皇家,天家,我也不会说,算啦,有个诰封也是好事,往后你出去见客什么的,一般人见了都得给你见礼,请你坐上座,你脾气傲,这不正好?”李小幺被沈婆子劝得简直哭笑不得,只好叹着气倒了杯茶递给沈婆子,自己也倒了杯喝了,两人沉默了片刻,李小幺才接着说道:“唉,阿婆看,这满院虽说都是人,可我也只敢跟阿婆说说这样的话,这日子真是闷气,我就想赶紧多挣钱,买个自己的院子,用自己的人,好歹说话行事什么的,也能想怎样就怎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院子的人不妥当?”沈婆子一下子紧张起来,李小幺忙安慰着她:“也不算不妥当,我这院子里的人,从张嬷嬷起,不是梁王府送过来的,就是靖江侯府过来的,不是我自己买,自己挑的人。”沈婆子吁了口气:“吓我一跳,你自己买、自己挑的就能放心了?你知道你买的人、挑的人从哪儿出来的?这事你想多了,我看你院子里的这些婆子丫头,对你都心服口服,都是打心眼里愿意跟着你、侍候你的,这样的,怎么信不过?”沈婆子的话说的李小幺心里微微一动,今天上午接旨的事??????那是要杀头的,李小幺出了半天神,看着沈婆子突然问道:“阿婆当年在林府当什么差?怎么被打发出来了?” “这事,说起来话长。”沈婆子被李小幺问的怔了怔才长叹了口气,拍着椅子扶手感慨万千:“你就见过那样的肖夫人,你没见过年青时候的肖夫人,就你这样的,比她也不如,我头一趟进府,远远看到她,肖夫人白衣长裙,真跟神仙一样,谁见了没有不爱的,你看看,后头竟是??????那样!”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三五章 柳暗花明 更新时间:2012-08-17 李小幺耐心的听着沈婆子的话,沈婆子仿佛想起什么,带着丝神秘接着说道:“当年肖夫人突然病故后不过一两个月,林丞相就定下了杨家姑娘,下定那天出了件事,就是这事,府里才遣了不少人出来,我就是那回遣出来的,这会儿想想,还真跟薛华喊的一样,满府就没个明白人!你听我说,这事得从头说起,”李小幺忙端了杯茶递给准备长篇大论的沈婆子,沈婆子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茶,接着说道:“薛华跟我差不多大,和我一起进的府,都是针线上人,我是穷出身,她不是,她父亲原是个五品官,后来犯了事,反正这中间周折很多,她生的极普通,好在做的一手好针线,只好靠着手好针线做针线人养活自己,平时爱看看书读个诗什么的,有一回让肖夫人看到了,两人就聊那书,聊了好长时候,肖夫人怜惜她,把她从针线房调出来去看书房,闲了还常常寻她说话儿,后来,林丞相定亲那天,正热闹着,薛华突然冲进正堂大闹,叫着林丞相为攀附权贵、欺心灭妻,说要拼死为肖夫人说句公道话。” 李小幺听的动容,忙追问道:“这薛华后来怎么样了?活下来没有?” “没有!你想能活下来吗?她这么冲上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当场就用剪刀刺了喉,血溅的满堂都是,这事隔天,林丞相就把我们这批人全打发了,唉!这会儿才知道,薛华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读过书的人,就是明白,你看看,肖夫人从娘家带了那么多陪嫁婆子丫头,末了,拼死替她说句公道话的,竟然就一个薛华,所以我跟你说,这丫头婆子可信不可信,可用不可用,不能看出身,得看跟你贴不贴心,是不是打心眼里敬你服你,我看你的丫头都好,那两个嬷嬷也好,比我明白多了。”沈婆子话锋突转,李小幺听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推着沈婆子嗔怪道:“原来阿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是要教训我呢!” “哪是教训你,我是想起了薛华和肖夫人,伤心呢!”沈婆子被李小幺推的摇晃着笑起来,两人正说笑间,外面一个小丫头探头和淡月说了几句,淡月忙上前禀报道:“姑娘,紫藤姐姐让人禀报说,那个俞远山送了贺礼过来,这会儿又在外头请见了。” “就说我没在家!”李小幺头也不回的摆手道,淡月曲膝退下,刚走了几步,又被李小幺叫了回去:“慢!你先等等。”李小幺一根指头顶着眉间,仔细想了想,抬头看着淡月吩咐道:“请他到正堂候着,我一会儿就到。”淡月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李小幺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沈婆子叹息道:“我本来只想挣些钱,过几年抽身退步,逍遥天下,可这会儿看,本来要独善其身,结果倒成了孤家寡人,连借个银子都没地方借去,原来这结党,都是没法子的事!”李小幺边说边叹着气站起来,沈婆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的话,她听不大明白,这借银子跟结党怎么扯到一起去了?结党?什么叫结党? “阿婆好好歇着,我去见个人,阿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跟张嬷嬷她们说,谁敢不恭敬,你偷偷跟我说,在这里可不能让阿婆受了半分委屈!”李小幺站起来交待道,沈婆子也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一边送李小幺往院外去,一边笑道:“放心吧,你对我好,这府里上上下下就没人敢委屈我,巴接还要不及呢!” 李小幺告辞沈婆子回来,先回半亩园换了身衣服,带着紫藤、淡月出来往正堂过去。 俞远山正襟危坐在正堂右手椅子上,见李小幺进来,急忙站起来拱手长揖见礼,李小幺往旁边让了半步笑道:“俞大人客气了,快请坐。”俞远山客气着,垂手站在旁边,看着李小幺在上首落了座,才小心的侧着身子坐下,拱手恭喜道:“恭喜五爷。” “一个诰封罢了,倒是俞大人如今深得王爷依重,打理梁地财赋,我倒要恭喜俞大人才是。”李小幺笑盈盈的客气道,俞远山忙欠着身子笑道:“多亏五爷当初教导,若不是五爷教导我等体会百姓生活之不易,我等也不能得悟兼济天下之真义,都是五爷的教导。” “俞大人言重了??????”李小幺不紧不慢的和俞远山客气来客气去,聊了一刻多钟,李小幺才将话题转到自己想说的事上:“??????说起这生意,我倒想起件事来,这几天我正想筹几两银子做几笔大生意,不知道俞大人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介绍,不过,我这生意可不打算让人入股,这银子就是借,也就一年,年息十也行,十五也行,若是和俞大人相熟的人家,就高些给人家。”俞远山看着李小幺,目光里带着探究之意,李小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然的解释道:“你也知道,我们兄妹也不是只身到开平府的,来的时候带着不少兄弟,如今虽说都成了家,可这业还没立起来,兄弟们既跟了我,自然要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带着他们寻个长久的挣钱之道,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都是要银子的,我手头的银子一直不怎么够用,这才打起了要做生意的主意,可做生意就得有本钱不是。”李小幺和俞远山说着家常般,俞远山忙欠身笑道:“这是五爷重义之处,也是我等的福份,这银子若是多了倒不敢说,两万银子倒不算大数目,五爷不知道,虽说我和钱谦钱大人都是精穷,唐公孙唐大人家境也不过小康,可安在海安大人可是豪富,安家人口不多,供了三代,才出了安大人一个功名,安大人从龙后,家人就给他在开平府置了宅院,放了老管家在这里,若要用银子极方便,我这就去寻安大管家。” “安大人不是还在梁地么?”李小幺奇怪的问道,俞远山带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答道:“他们几位虽都在梁地,可来前都托付过我,不管什么事,只管听五爷差遣。”李小幺轻轻‘噢’了一声,端起杯子,一边喝茶一边笑着点了点头:“那就烦劳俞大人了。”俞远山面容松缓中带着喜悦,站起来拱手道:“那在下先告退了,早则今天晚些,迟就明天一早,在下就回来复命。”李小幺跟着站起来,客气的送了两步,吩咐门口侍立的婆子将俞远山送出了大门。 水岩急匆匆到了梁王府门口,见苏子义的车驾正停在门口,急奔进去,果然苏子义正和苏子诚带着几位将军关门议事,水岩只好进到垂花门外的花厅里,耐着性子喝茶等着,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垂花门才从里面打开,不大会儿,苏子诚陪着苏子义出了垂花门,水岩急忙迎出去见着礼,苏子义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看着水岩笑道:“寻二爷有事?这趟差使可要用心,别丢了你家老爷的脸面。” “谢大爷教导,大爷放心!”水岩躬着身子,恭敬的答应道,苏子义用折扇轻轻拍了拍水岩的肩膀,转头和苏子诚说着话往外走去,水岩忙恭谨的跟在后面,送苏子义上了车,才跟在苏子诚后面转回来,进了垂花门,水岩转头看了看,往前凑了半步,低声说道:“二爷,刚五爷说有急事,我就过去了一趟。”苏子诚脚步一下子停住,转头盯着水岩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不早点说?” “爷别急,没什么急事,不是大事,就是银子的事。”水岩急忙解释道,苏子诚一听银子,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头,仿佛松了口气般问道:“银子怎么啦?她还缺银子用?” “可不就是缺银子用,这急事就是要跟我借两万银子??????” “不过两万银子,这事还要跟我说?”苏子诚微微皱着眉头打断了水岩的话,水岩苦恼的咽了口口水解释道:“若就两万银子的事,哪还用跟爷说,我立时就让帐房提银票子给她了,可她说??????她说她要做生意。” “嗯,做生意的事我听她说过。”苏子诚背着手淡然的说道,水岩狐疑的看着苏子诚低声问道:“那她要开勾栏的事,爷也知道了?” “什么?开什么?”苏子诚一下子叫起来,水岩忙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苏子诚,肯定的点了点头:“爷没听错,五爷,她要开间勾栏,还说要做成天下技艺最精,最好的勾栏,我只好来请爷的示下。”几句话说的苏子诚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脸上涨的通红,一个姑娘家,开勾栏!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准借她银子!一两也不借!”苏子诚咬牙切齿的点着水岩吩咐道,水岩忙一脸苦笑的点着头,来前他就猜到了这个话。 隆重推荐 第二百四十章 变生 更新时间:2012-08-20 范大娘子拍了拍月亭的手责备道:“你看看你,这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姑娘家,这说的什么话?咱们可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怎么能这么说话?你看看你!”月亭气恨恨的扭过头,贾婆子根本没心思理会她,只是恭恭敬敬的让着范大娘子:“大娘子,我侍候您过去吧,再晚就不好了。” “嗯。”范大娘子笑应了,气度大方的跟在贾婆子后头,由着贾婆子前头引着下了看棚,月亭紧紧挽着范大娘子的胳膊,紧紧贴着她一起挤下狭窄的楼梯,玉砚烦恼的跟在后面,踢着步子下了楼。贾婆子紧走几步,挥手吩咐着她那两个精壮利落异常的‘侄子’:“好好侍候着大娘子过去,这儿人多又乱,可千万不能让闲杂人等冲撞了大娘子和姑娘。”两人垂头答应一声,一前一后,极有章法的护着范大娘子和月亭往梁王府看棚方向过去。 一行人从各家看棚后绕过,离梁王府看棚十几丈处,被外围护卫伸手拦下,贾婆子忙上前陪笑道:“几位军爷,这位是李五娘子嫡亲的嫂子,过来看望五姑娘,说说话儿的。” “这儿没有什么五姑娘、六姑娘的,你找错地方了!这哪是你们能来的地儿?赶紧走!”护卫不客气的伸手往外赶着一行人,贾婆子两个‘侄子’悄悄往边上退了退,贾婆子也忙往后退了半步,仿佛对着范大娘子般安慰道:“不急,不用急。”两个‘侄子’垂手垂头、仿佛胆怯般重又侍立住,月亭往范大娘子身边挤了挤,瞄着护卫们的鞋子不敢抬头,范大娘子看着贾婆子温声吩咐道:“小幺在他们这儿都是称五爷的,你就说五爷他们才知道。”贾婆子忙上前转了话,几个护卫嘀咕了两句,一个护卫转身过去,寻到在下面当值的南宁禀报了,南宁探头看了看,一眼看到嘟着嘴跟在后面的玉砚,冲护卫点头应允道:“是五爷没过门的嫂子,让她上去吧。”护卫答应了回来,示意众护卫往旁边让开了一条路,贾婆子暗暗念了句佛,忙上前虚扶着范大娘子,不紧不慢的到了梁王府看棚下,看棚下的婆子上去禀报了,李小幺正专心的看着魏水生等几个武试成绩优异的武举跪在郭侯爷等几位考官面前答话,得了禀报,也不好多说,只挥手示意引她们上来。 贾婆子那两个‘侄子’紧跟在贾婆子后面就要上看棚,梯子口的两个婆子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拦住,正要说话,贾婆子已经抢先训斥道:“不懂规矩的东西,上头都是女眷,侍候主子是你们这么个侍候法的?平时教的规矩哪儿去了?好好在下面听着动静!”两人会意,垂手退下,仿佛要看清楚考官主台上的热闹般,沿着看棚下悄悄往考官主台下挪去。 月亭畏畏缩缩的紧紧贴着范大娘子,又是一挨在一处、挤挤挨挨的上了楼梯,贾婆子思量了下,让过玉砚,落到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上了看棚。 李小幺转头看着范大娘子和紧贴着她的月亭,水岩已经避到了苏子义、苏子诚处,水莲和水桐笑着站起来,客气的和范大娘子见着礼,月亭眼睛里闪着光,急忙松开范大娘子,直扑到水莲和水桐旁边,一手拉了一个,亲亲热热的叫道:“莲姐姐,桐姐姐,我想死你们了!你们也不接我过去玩了!”水桐有些愣神的看着月亭,她实在记不得这是哪一位了,水莲瞄了李小幺一眼,轻轻从月亭手里抽出胳膊,往旁边闪了半步,客气的让着范大娘子:“好一阵子没见大娘子了,大娘子倒象是清减了些,大娘子快请坐。”水桐也不动声色的推开月亭笑道:“这位妹妹也坐吧。”范大娘子忙和水莲客气应酬着,只不敢迎向李小幺的目光,别扭的转着头,顺着水莲的示意走到旁边空着的扶手椅前,伸手拉过月亭笑道:“桐大/女乃女乃好,七娘子安好。” 水莲和水桐不时瞄着靠在扶手椅上,脸上带着笑容,慢慢摇着团扇看着范大娘子和月亭的李小幺,又转头看向拧着脖子,不看也不理李小幺的范大娘子和月亭,一时只觉得哭笑不得,五爷这位长嫂,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旁边这位,看来是她妹子,更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结了这样的亲家,可见一家子里头,总是这样长短不齐。 一片尴尬和混乱中,谁也没再去留意贾婆子,贾婆子先是慢慢靠到看棚边上,再一点点往考官主台那边挪过去,梁王府看棚和主台搭在一处,不过用一道帘子隔着,贾婆子渐渐挪到帘子边上,悄悄掀起帘子,谨慎的往那边扫了几眼,放下帘子,微微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突然从怀里模出柄泛着蓝光的弯刀,暴跃而起,一边啸叫着一边冲着帘子那边的苏氏兄弟猛扑过去。 蓝光刺痛了李小幺的眼,李小幺尖叫一声,跳起来直扑过去,却扑到余下一半的帘子上,帘子被她扑下来,绊着她、裹着她扑倒在台子上往旁边滚去,水莲眼睛睁的溜圆,张着嘴傻的如同泥塑,水桐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范大娘子和月亭茫然的看着猛虎般扑过去的贾婆子,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整个看棚里里的时光仿佛瞬间凝固住了,除了李小幺还在挣扎着往前扑。 贾婆子的啸叫联络了台下的同伙,却也惊动了苏氏兄弟和周围的小厮护卫,西安侍立在苏子诚身后,正迎着贾婆子,扫见蓝光的同时,已经如箭一般冲着贾婆子疾射而出,人在半空剑已出鞘,明珠正站在靠近梁王府看棚处,背对着扑出来的贾婆子正和水岩低声说着话,见西安纵身跃起,下意识的推开水岩,另一只手疾如闪电般拔出佩刀,反手往后便砍,东平托着茶盘正给苏子诚奉茶,急蹲身让过西安,反手将茶盘砸向贾婆子的同时,刀已出鞘刺了过去,贾婆子扑到一半,一条小腿先被明珠斩下飞出去,迎面又被西安刺中,与西安的长剑相比,她的弯刀太短了,东平那把薄如蝉翼的长刀不过晚了一瞬,斩断了贾婆子握刀的胳膊。 苏子义端坐在椅子上,手里的茶杯纹丝不动,依旧缀着茶,微微眯着眼睛,神情冷漠淡然的看着贾婆子在自己面前两三尺处被瞬间斩杀,那些激射四溅的血肉,吓的苏子信抱着头,不停的尖叫,吕华忙还刀入鞘,上前把他抱在怀里,按着他的头别到别一边,轻声安慰着他,苏子诚眼里却只扫见了被帘子绊着裹着扑倒在地往这边挣扎的李小幺,纵身跃起,避过地上的血泊,一把抱起李小幺,将那片溅满了血污的帘子解开扔出去,飞快的上下看了一遍,见她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安慰道:“没事,一个蠢到极处的刺客罢了,下次躲远些,别吓着你。” 李小幺死死揪着苏子诚的衣服,惊恐的看着前面的主台,主台上,两个长随打扮的刺客舞着同样蓝汪汪的短刀,纵身跃起往主台扑去,跃在后面的刺客扑到一半,就被四处飞来的枪剑穿成了刺猬,可另一个,在身后同伴的掩护下,却安然跃到了台上,悍不畏死的直扑向宁意侯郭敏达,郭敏达眼珠几乎要突出来,却全身僵直不能动,离郭敏达最近处跪着的魏水生甚至来不及站起来,赤手空拳的迎着刺客直扑上去,李小幺惊恐的叫也叫不出来,那一刀迎上去,水生哥,就再也没有水生哥了! 魏水生人在低处,干脆蹲着身子,冲着刺客怀里由下往上直扑过去,头顶冲着刺客的下巴猛的顶上去,左手击向刺客的小月复,右手去夺刺客手中那柄蓝莹莹的短刀,东平和苏子义身边的小厮护卫也已经疾冲过来,刀剑几乎一齐刺过去,刺客疾冲的身子在郭敏达面前两三尺处被魏水生猛的撞上挡回去,后面刀剑已到,西安紧盯着魏水生,见他伸手要去夺刺客手里的短刀,急的失声惊叫:“有毒!小心!” “留活口!”几乎同时,苏子义冷声吩咐道,小厮护卫手里的刀剑急忙硬生生往回收,刺客被魏水生迎面撞的口里喷着血,人萎成一团往前扑倒的同时,将那柄短刀狠狠的刺向魏水生,郭敏达被喷了满头满身的鲜血,血雾淋得魏水生一时看不清周围,那柄蓝汪汪的短刀划破魏水生的手掌,扑落到台子上。 李小幺眼睛死死盯着魏水生,见他手被刺中,急忙推开苏子诚就要奔过去,苏子诚一把拉回她,头也不回的叫道:“西安!”西安一边答应一边急扑过去,东平跃过来顶上西安的位置护卫着苏子诚。苏子诚半抱半拖着李小幺几步奔过去,不过片刻功夫,魏水生已经痛楚的满脸都是黄豆大的汗珠,单膝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死命握着被刺穿的右手手腕,西安半跪在魏水生面前,上前闻了闻,转头看着苏子诚和李小幺摇了摇头。 隆重推荐 第二百四一章 纷乱 更新时间:2012-08-20 苏子义半蹲子,仔细看了看地上落着的那柄蓝莹莹的短刀,吕华挨着他蹲下,接过西安递过的鹿皮手套戴上,拣起短刀闻了闻,和苏子义对视了一眼,两人怜惜的看着魏水生,齐齐叹了口气,这么片刻功夫,魏水生半只手掌已经泛起层浓浓的黑气,苏子义站起来,伸手拔出旁边小厮的鞘里的长剑,手起剑落,将魏水生已经迅速发黑的右手齐腕斩下,西安利落的伸手紧紧捏住魏水生的手腕,一只手从荷包里取了只瓷瓶出来,将里面的药粉全部倾倒在断腕处,喷涌的血水冲掉了大部分的药粉,东平和明珠忙将自己荷包里的药瓶递过去,西安不停的倒上去,吕华上前按了魏水生身上几处大穴,血才渐渐流得慢了,东平帮着西安将魏水生断腕紧紧裹住。 李小幺喉咙干的连哭也哭不出来了,只呆呆的看着魏水生断在地上,转眼间就腐烂了的右手,眼泪如滚珠般连成串的滴落,都怪她,这都怪她,眼高于顶,太过大意,她要是时时关注着那个院子,时时关注着她该关注的人,关注着两家新冒出来的生面孔,水生哥的手,就不会这样没了!是她!她害了最疼她爱她的水生哥! 李小幺一只手痉挛般死死抠着苏子诚的胳膊,另一只手五指无意识的动着,伸向地上的那只断手,身子软软的往下塌去,苏子诚紧紧抱着她,贴在她耳边安慰着:“别怕,没事了,手斩去就好了,你看,流出来的血是鲜红的,没事了。”魏水生依旧单膝跪在地上,脸上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勉强抬头看着李小幺,嘴唇苍白的看不见轮廓,笑着安慰她:“幺妹别怕,没事,你看,我好好儿??????的!”李小幺突然抬手塞在嘴里,头跌撞在苏子诚胳膊上,咬着自己的手,闷声哭的浑身抖如筛糠,苏子诚紧紧抱着她,吓得脸色青白。 苏子义看着紧紧抱着李小幺,满脸心疼、全幅心神贯注于李小幺,对其它人和事仿佛已经茫然不觉的苏子诚,眉头越皱越紧,眼底浮起层浓浓的郁闷和烦恼来,他竟没留意,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郭敏达已经恍过神来,呆怔怔的看着紧紧抱着李小幺的苏子诚,下意识的看向斜对面的郭府看棚,东平和明珠换了个眼神,一左一右,不动声色的挡在了苏子诚两边,将不知道哪儿来的探究的视线挡在外面。 水莲和水桐相互扶着往主台跌扑过去,后面,范大娘子和月亭总算醒过神来,惶恐无措、茫然无知的紧跟在两人后面,月亭死命拉着范大娘子挤在她身上,恨不能钻到她身子里面躲着才好,两人刚站起来,两边护卫上前拦住,面无表情的伸手月兑了两人的下颌,利落的将两人双手折到背后,提着双手一路提到了看棚下,玉砚也被一样提到下面,和那个只余了半条命的刺客押到了一处。月亭恐惧的圆瞪着眼睛,拼命要往范大娘子身上挤,玉砚恨得咬着嘴唇,几步过去,抬脚就往月亭身上狠命的踹,范大娘子面如死灰,如一堆软泥般一动不动的瘫软在地上,仿佛已经死了大半。 水莲一眼看到魏水生包成一团、还在渗着血的断手,腿一软往前跌扑过去,东平急忙转身用背抵住,若是扑到地上的断手上,连她也要中毒,水岩脸色灰白的没半分血色,这是他头一回经历这样的行刺场面,见水莲扑倒在东平背上,忙挪着虚浮的脚步过去,和水桐一起用力架起水莲,水莲眼睛死死盯着魏水生和那只断手,被水岩和水桐架着木木的直起身子,呆了片刻,突然用力甩开两人,直直的扑跪在魏水生面前,呆怔怔的看着那团往下滴着血,明显已经没有手的布包,手指抖动着伸出去,想抚却又不敢,魏水生一只手撑着地,勉强往后挪了挪,看着水莲,声音虚弱喘息的低语道:“都是血,别脏了??????你的衣服。” 苏子义大睁着眼睛,看看水莲,看看水岩,又直直的盯着苏子诚和苏子诚怀里的李小幺,水岩躲闪着苏子义的目光,想上前架水莲,又迟迟疑疑的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吕华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又退了半步,目光从紧抱着李小幺的苏子诚身上移到直直盯着魏水生、浑身散发着痛楚的水莲身上,又再移回到李小幺身上,眼底满是感叹和佩服。 片刻功夫,小厮们已经抬了软兜过来,水岩忙拉了拉水桐,挤过众人,上前架起水莲,水莲眼神木木的、悲伤的盯着魏水生,由着水岩和水桐架起,呆呆的看着几个小厮轻手轻脚的抬起魏水生放到软兜上,水岩和水桐拖着水莲跌撞着退后两步,几个小厮抬起软兜看着苏子义和苏子诚等着听吩咐,李小幺用力拉着苏子诚的衣服立住脚跟,苏子诚松了口气,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先送到我府上。” “不!我们回家。”李小幺声音低的几不可闻,苏子诚皱着眉头,李小幺闭了闭眼睛,深吸了口气,轻轻从苏子诚怀里挣月兑出来,看着小厮吩咐道:“慢些轻些,送到柳树胡同李家。”说着,慢慢转过身,看着西安问道:“水生哥这手多长时候换一次药?是请大夫还是用你的药?” “这会儿一个时辰就要换一次药,用小的药好些,还要??????”西安忙拱手答道,苏子诚打断了西安的话吩咐道:“你跟过去侍候着,要用心。”西安干脆的答应一声,忙站到了软兜前方,吕华仔细的瞄着苏子诚和苏子义,听了苏子诚的吩咐,伸手解下自己的荷包,取了只极精致、极小的玉匣子出来递给西安道:“把这个拿上,里面有两粒药丸,是我们上清门救生续命用的,有些奇效,回去温水给魏二爷服下,另一粒十二个时辰后服下。”苏子诚舒了口气,指着玉匣子,看着李小幺温和的解释道:“这是上清门的圣药,有起死回生之效,平常一粒就极难得,有这两粒,魏水生身子很快就能康复,你别过于担忧了。” 李小幺冲着吕华郑重的深曲膝谢了,又团团曲膝谢了众人,低着头,扶着魏水生的软兜示意小厮下去,苏子诚下意识的跟了两步,苏子义伸手拉住他,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去无益。”郭敏达焦躁而急切担忧的盯着苏子诚,见苏子义伸手拉住苏子诚,掩饰不住的松了口气,满眼希冀的看向苏子义。 水岩和水桐拖着依旧直直盯着魏水生的水莲,踩着血泊退到梁王府看台,水岩用力拍打了几下水莲的后背,低声责备道:“莲妹!醒醒!你看看!”水莲喉咙里咯咯作响,死死拉着水岩哭问道:“他不会死吧?” “不会!你看你!你!”水岩一边答着水莲的话,一边转头四顾,跺着脚叹着气,俯到水莲耳边低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刚才??????象什么样子?往后你还??????怎么嫁人?唉!好了好了,魏二爷没事,就是断了手,歇一阵子就好了,就是手没了,唉!还是右手,你赶紧回去吧,请太医诊一诊,你吓坏了!真是,你?!”水岩跺着脚说不下去了,烦恼的胡乱挥着手,水桐叹了口气,冲着水岩曲膝道:“二爷也别烦躁了,事已至此,且听天由命吧。”水岩深吸深叹了口气,水桐垂着头招手叫过胆颤心惊的丫头婆子们,扶着水莲下了看棚,遣个婆子往她府上送了信,带着她径直往自己府上回去。 李小幺扶着魏水生的软兜小心的下了楼梯,南宁垂手站在楼梯口,满脸懊悔自责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目光茫然的越过,落到了跌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月亭、玉砚和头跄着地的范大娘子身上,南宁顺着李小幺的目光看着三人,又转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小幺的神情,李小幺的目光由茫然渐渐冷漠阴狠,缓缓转过头,扶着软兜示意众小厮穿过看棚,在众多护卫的拱卫下,一路往柳树胡同步行而回。南宁抱拳胸前,眯着眼睛盯着畏缩成一团的范家三人和晕迷不醒刺客看了一会儿,淡然吩咐道:“大林带人去抄了柳树胡同范宅,记着,千万不能惊动隔壁李府,若走月兑一个,或是惊动了李府一丝,你也不用来见我了。”站在旁边的梁王府护卫头目大林抱拳应诺,出去点了几十个人疾奔柳树胡同而去。 南宁长长呼了口气,上看棚示意了明珠,明珠低低和苏子诚禀报了几句,下了看棚,和南宁一起,带着几个小厮和众护卫,提着刺客和月亭、玉砚、范大娘子三人上了车,往梁王府刑房审讯去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四二章 回家 更新时间:2012-08-21 疾奔往柳树胡同的禁军和护卫从另一条巷子越过李小幺一行,很快进了柳树胡同,团团围住范家大门冲进去,捉人搜检。 胡同里的禁军和范宅满院的惊恐惊动了李府的门口和婆子,张大姐正和孙大娘子说着话,张罗着晚上的庆贺宴,明婉在厨房里殷勤的帮海棠准备各样细点,张大姐得了婆子的禀报,简直不敢相信,忙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急奔出去,正看到禁军们拖着捆扎成一团,堵着嘴的范家诸人往车上扔,张大姐急得眼睛都红了,挥着两只手尖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你们知道这是谁家?”情急间,脚绊在门槛上,又踩上了自己的裙子,直绊得整个人直直的往前猛扑在门台上,紧跟其后的孙大娘子尖叫着扑上前去拖张大姐,张大姐也不知道磕在了哪儿,鼻子嘴边糊满了血,一滴滴往下滴落在衣襟上,可却仿佛一无所知,扶着孙大娘子站起来,又一把推开她,怒骂着再往前奔着阻止,后面,明婉,海棠,张嬷嬷也跟着奔出来,明婉惊恐的眼睛睁得溜圆,张着嘴却叫不出声,腿一软就扑倒在门槛上,明经奔到姐姐身边,用力拖着她,脸色煞白的叫着:“姐!起来!起来!姐!”张嬷嬷忙示意海棠去扶明婉,自己提着裙子也跟着张大姐奔到范宅门口。 大林忙从范家大门内奔出来,又是懊恼又是无奈,冲着滴得前胸裙子到处是血的张大姐拱了拱手陪笑道:“这位女乃女乃别急,五爷一会儿就到,这事五爷知道,等五爷回来??????” “不成!平白无故的就上门捆人!这是哪里的王法?还敢提五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张大姐张着胳膊,护雏般拦在车前,满脸狠劲的叫道,大林有些怔神的看着张大姐,听说五爷带的是一帮山匪,还真是!大林想着南宁的吩咐,无奈的咽了口口水,张嬷嬷紧跟过来,上前两步,威严的问道:“这是谁领的差使?” “是我。”大林忙拱手道:“这位嬷嬷,小的们是领了宁王爷和梁王爷的意旨,这事五爷也知道,五爷也点了头的。”大林急忙解释道,张大姐一听,急得就要叫出来,张嬷嬷眼神凌利的制止着她,用力按下她那张着的胳膊冷静的说道:“这中间必有缘故,你先回去!”孙大娘子忙上前用力拉着张大姐往回拖,她是练武之人,这力气上不差,张大姐被她紧紧挟着,竟生生一路拖了回去,海棠和明经一左一右扶着明婉,明婉挣扎着要跨出门槛,海棠紧盯着张嬷嬷,听到让张大姐先回去的话,忙紧拉着明婉,将她死死拖在大门内。 大林松了口气,忙示意禁军和护卫快些,张嬷嬷微微抬了抬下巴,紧盯着大林傲然说道:“我原在梁王府当差,从前也侍候过慈孝皇后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嬷嬷,五爷一会儿就该到府上了,您看了,就知道了,小的奉差过来搜检范宅,上头严令不得骚扰了贵府,小的这都有了不是了??????还望嬷嬷大人大量,小的得赶紧办好差回去,回头五爷到了门口,小的这差使还没办利落??????小的就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大林连连拱手央告道,张嬷嬷暗暗松了口气,五爷平安就没大事,张嬷嬷抬着下巴,轻轻‘嗯’了一声,轻轻掸了掸衣襟,施施然进了府门,又回头看了一眼,淡然的吩咐门房仔细看着门,用目光示意着众人,孙大娘子拉着张大姐,海棠和明经扶着明婉,几个人挤进门房旁的耳屋,婆子端了热水、沤壶和跌打金创药过来,张大姐一把推开热水盆,满脸焦急的看着张嬷嬷,张嬷嬷抬手往下压了压,声音温和平稳的说道:“先别急,”张嬷嬷说着,转眼看了看,叫了两个平时机灵会说话的婆子过来吩咐道:“你们两个从偏门出去,一个去三爷和张大爷府上,一个去姜爷府上,看看有事没事,靠过去看明白有事没事就成,别惊动了人。”两个婆子答应一声,急忙往侧门奔去。 张大姐怔了怔,她倒没想到这个,孙大娘子忙转头看向明婉,明婉腿一软又往下跌去,海棠忙顺势推着她坐到圆凳上,明婉紧紧拉着明经的手,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张嬷嬷吩咐完婆子,转头看着众人平缓的说道:“别怕,也别急,没大事,过来是宁王府和梁王府的人,说咱们五爷也点过头的,领了吩咐,不敢惊动咱们,放心,姑娘没事,那就是万事无碍!”孙大娘子听的连连点头,张大姐拧着眉头,也能安稳的坐着了,明婉心里一时紧一时松,心里油煎般惶恐无着,范家人都被捆成团带走了,她和明经都姓范??????家里,还有母亲! “好了,都且安心,我去门口迎迎姑娘去,看样子姑娘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张嬷嬷理了理衣襟,安然说道,张大姐忙站起来叫道:“我跟你一块去!” “您就别去了!您看看您,还是赶紧洗把脸,把衣服换换,姑娘看到你这样,还不得吓着?”张嬷嬷带笑说道,张大姐忙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裙,只看的懊恼不已,崭崭新刚上身的一身好衣服,就这么糟塌了! 李小幺扶着软榻走了没几步,魏水生就支撑不住晕迷过去,西安忙搭脉诊了,急往路旁茶坊寻了温水,托着魏水生喂下吕华给的药丸,这才小心的抬着魏水生往柳树胡同回来。 张嬷嬷惊恐的看着巷子口转进来的一队梁王府护卫,一眼看到队伍中间的软兜和扶着软兜、沾了半裙子污血,脸色惨白、神情木呆的李小幺,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头厉声吩咐着众人:“谁都不准出声!听到没有!海棠看着!红桔快去跟紫藤说,姑娘出事了!快过来侍候!快!”红桔连答应一声也忘了,扭头就跑,海棠脸上白的没半分血色,双手在胸前绞成一团。张嬷嬷吩咐完,提着裙子奔着李小幺迎过去,前面的护卫忙冲前几步,抽刀拦住张嬷嬷,西安高声叫道:“收刀!放行!”护卫应声收刀闪回队伍,张嬷嬷倒也没怎么在意这样的事,几步过去,近前了,才看清楚躺在软兜里、几乎被血浸透的魏水生,只惊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小幺目光从魏水生身上移开,慢慢转头看着张嬷嬷吩咐道:“二爷伤的重,把藕园收拾干净,准备热水,让人熬汤,去吧。”张嬷嬷一句不敢多说,答应一声,提着裙子一路跑回府门,提调着众人,一迭连声的吩咐个不停。李小幺扶着魏水生进了藕园,一眼不错的看着张嬷嬷、卢嬷嬷、紫藤等人小心翼翼的给魏水生擦洗干净,换了细软的干净衣服,西安重又给魏水生换了药、半跪在床头诊着脉,李小幺跪在床前,看着魏水生呼吸渐渐绵长平稳,慢慢吐了口气,突然头抵着床沿,肩膀急急的耸动着,由哽咽而痛哭,直哭的透不过气来。 紫藤挪了挪步子,想上去劝解,张嬷嬷拉了拉她,满眼不忍的看着魏水生齐腕断掉的右手,叹着气低低的说道:“得哭,哭出来就好了,好好哭一场就不会憋出病来。” 李小幺直哭了一刻多钟,才渐渐止了哭声,撑着床沿站起来,紫藤和淡月忙上前扶住,李小幺往后退了两步,转头看着西安吩咐道:“烦你看一会儿,我去换换衣服就过来。”西安急忙站起来躬身答应,张嬷嬷上前半步曲膝道:“我在这儿看着,姑娘放心。”李小幺垂着头点了点,扶着紫藤和淡月出了藕园,转回半亩园沐浴换了衣服,淡月捧了杯红枣汤送上来,李小幺看也不看的推到一边,出了半亩园,径直往藕园过去。 藕园里,见李小幺进来,张大姐等人忙站起来,惶恐不安的看着她,李小幺停住步子,呆站了片刻才冷漠清晰的解释道:“范大娘子和范月亭带到武试场中的婆子和两个长随是刺客,刀上淬了毒,范家窝引刺客,满门收监。”张大姐眼睛睁得溜圆,满脸的不敢置信,孙大娘子大张着嘴傻呆住了,明婉脸上褪的没半分血色,死死的捏着明经的手,浑身抖个不停,李小幺转头看着她,淡淡的说道:“这事与你无关,与你母亲、弟弟无关。”明婉一口气松下来,跌坐在椅子上。张嬷嬷和卢嬷嬷面面相觑。李小幺也不理会一屋子的泥塑木雕,径直进了内室,坐在床头椅子上,仔仔细细看了看魏水生的脸色,又看了看包裹的整整齐齐的伤口,西安上前低声禀报道:“姑娘别担心,魏二爷脉象安稳,就是血出的太多,有些虚弱,好好将养一阵子就好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四三章 危机 更新时间:2012-08-22 范宅帖了封条,李府上上下下轻手蹑脚,大气不敢出,隔开几十丈远的一两家邻居早就吓得大门紧闭,柳树胡同的寂静里透着股无措的胆怯和茫然。 胡同口不远处,刚得了信儿的俞远山紧绷着脸,嘴唇抿成一线,心急如焚却又装着若无其事的急往柳树胡同赶去,刚踏了半只脚到胡同口,一眼看到李府门口雁翅排开、钉子般钉着的护卫,急忙收住步子,硬生生的扭转身,装着寻路般四下看了看,抬着手,仿佛懊恼的拍着脑袋,大步越过胡同,往旁边闪去。 那是梁王府的护卫!等在门外,警戒直铺到大门外,一定是王爷在府里!俞远山一口长气吐出,绷直的身子松软着往下塌了不少,佛天菩萨保佑!俞远山慢腾腾的走了几步,仔细想了想,转头寻了家斜对着胡同口的茶坊,进去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要了碗擂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留神看着胡同口,等着苏子诚出来。 李府门口钉着的,确定是苏子诚的护卫,苏子诚端坐在藕园魏水生屋里的扶手椅上,端着杯茶抿着,扫了几眼四周,目光落在昏睡不醒的魏水生身上,又从魏水生身上移到坐在床头椅子上的李小幺身上,不过一两个时辰,李小幺却仿佛失水的鲜花般憔悴不已,苏子诚心疼的看着李小幺,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呆了半晌,轻轻咳了一声,看着李小幺问道:“午饭用了没有?”李小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似是而非、也不知道是点头,还是摇头,苏子诚眉头皱到了一处,目光凌利的看向张嬷嬷,张嬷嬷轻轻哆嗦了下,曲膝胆怯答道:“回爷,姑娘伤心太过,吃不下。” 李小幺转过头,盯着苏子诚极专注的看着,苏子诚也顾不得训斥张嬷嬷,迎着李小幺的目光,却发现李小幺的目光盯着他,却又穿越过他,不知道看到了哪里,苏子诚被她看的莫名的惶惑不安,渐渐不自在起来,李小幺突然悠长的叹了口气,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伸手将半开的窗户推到底,苏子诚忙跟着走到窗前,站在李小幺身后低头看着她,张嬷嬷扫着两人,悄悄示意屋里侍立的众丫头婆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西安迟疑了下,也忙跟着退了出去。 李小幺出神的远望着窗外那架浓绿盎然的凌霄,呆了半晌,转头看着苏子诚,声音平和低落的说道:“多谢你来看望,水生哥没事,我也很好,多谢你。”苏子诚怔了下,正要说话,李小幺垂下眼帘接着问道:“审出刺客的来历没有?” “嗯,吴地过来的,主使人是林丞相的族侄,还有个和尚,叫智静。”苏子诚简单而明白的答道,李小幺愕然抬头看着苏子诚,呆了片刻,闭了闭眼睛,失笑出声,苏子诚被她笑的有些莫名,李小幺往后跌了两步,靠到窗台边,看着苏子诚苦笑道:“看来一饮一琢,都是前定,我做前因,让水生哥担了后果。”苏子诚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抬了抬下巴,带着丝狠意说道:“什么一饮一琢?这于你何关?吴地之乱、林相之死,前因后因皆自我起!有什么果,我来担!”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张了张嘴,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有她的因,却不必和他多说了。 “林相这个族侄是吴地名士,哼!愚蠢之极!若不是??????”苏子诚咽回后面的话,硬生生的接到了下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死谏就是刺杀,哼!” “名士名僧,风花雪月,好看而无用,若不是碰巧搭上更蠢的人,也没有这样的近身机会。”李小幺转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魏水生,声音里透着不见底的酸楚,苏子诚被她的声音带的鼻子一酸,伸手抚过李小幺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别难过,不是大事,人都在我府上,你??????”李小幺轻轻往后躲闪过苏子诚的手,抬头看着他问道:“捉到两人了?” “还没有,寻到了住处,看样子今天一早就出城而逃,明珠带人去追了,你放心,断不会让他跑了。”苏子诚手臂尴尬而失落的慢慢垂下,不自在的背到身后说道,李小幺抬头看着苏子诚问道:“人追回来,王爷准备交到刑部还是??????” “正要跟你商量,这事终究避不开范家,你看?”苏子诚探询道,李小幺半垂着头,声音低而的清晰的说道:“林先生和智静名士名僧,太平府几乎无人不识,这一趟刺杀,王爷往后若出兵,好歹有了个借口。”苏子诚长长舒了口气,按耐不住的挑着眉梢,兴奋的笑道:“我就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真是送上门的大礼!我打算让刑部大张旗鼓的好好审审,再遣人去吴地递国书,不灭林家九族不能平北平之愤!吴太后若灭林氏,”李小幺轻轻摇了摇头,苏子诚点头赞同道:“不错,吴太后绝不会灭了林氏,她不动手,我只好自己动手雪耻了!”苏子诚笑容里隐隐透着几丝无赖,李小幺歪头看着他,认真的接道:“吴太后若肯灭了林氏,再赔偿咱们动刀动枪的军费,咱们立时就从淮南路撤军,若不肯,那也只好先占着,这是没法子的事。”苏子诚满脸笑容,连连点头,李小幺轻轻吁了口气,低声说道:“至于范家,国有国法,小幺不敢以私犯公。”苏子诚满眼意外的看着李小幺,又转头看了看魏水生,又转头看着李小幺,半晌才低声说道:“不必小心至此,万事有我。”李小幺垂着头没有答话,屋里一时静寂下来,半晌,李小幺往后退了半步低声道:“多谢王爷,我就告几天假,等水生哥好些??????再过去。”苏子诚皱了皱眉头,想了想答应道:“也好,魏水生虽说无碍,可到底伤的极重,你在家好好照顾他几天,别多想,万事有我,断不会让人欺负了你。”李小幺轻轻‘嗯’了一声,苏子诚又呆站了片刻,才告辞道:“你自己也要歇好,回头我让黄太医过来给你诊诊脉,缺什么让西安回府去拿,别想太多。” 李小幺一一答应了,将苏子诚送出藕院,苏子诚转身止住她:“别送了,你也好好歇歇,我晚上再来看你。”李小幺犹豫了下,止住脚步没再往外送,紫藤和淡月随李小幺止住步子,张嬷嬷、卢嬷嬷等人随在苏子诚和诸小厮身后往大门处走去。 过了二门,苏子诚突然顿住步子,转头看着张嬷嬷问道:“哪家过来探视过了?” “回王爷,还没有人家过来。”张嬷嬷忙躬身答道,苏子诚深吸了口气,冷着脸转身出了大门。 俞远山守着苏子诚被小厮、护卫簇拥着离了柳树胡同,心情轻松的结了帐,脚步轻快的往李府求见探视李小幺和魏水生去了。 苏子诚在梁王府门口下了马,在二门里顿住步子,转头看着东平吩咐道:“把这事告诉李宗梁,他若要回来,允他回来!” “是!那五爷那边?”东平急追了一句,苏子诚头也不回的吩咐道:“不用提。”东平重重答应一声,退到旁边耳房写了信,想了想,将信烧了,用竹纸简单说了几句,卷成极小的纸筒,转进旁边的鸽房,要了只信鸽,将信送了出去。 傍晚,苏子诚再到李府时,水岩已经过来看过了魏水生,留下了一匣子老山参,李小幺缩在魏水生床前临时搬来的矮榻上,团成一团睡沉了,苏子诚站在榻前呆看了大半天,才退到院子里,叫张嬷嬷过来细细问了李小幺一下午的饮食起居,黄太医诊了脉,并没说什么不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回去了。 张大姐等人不敢进藕园打扰,回去吧,又不放心,只在府里乱忙,张嬷嬷来回传着信儿,几个人渐渐知道了前因后果,张嬷嬷叹了口气劝道:“几位女乃女乃先回去吧,看样子,范家这案子一时半会结不了,我问过姑娘了,姑娘说,该收监的都收进去的,姜大/女乃女乃放宽心,西安说,人这会儿还收在梁王府,回头若有什么变动,我再让人给几位女乃女乃传信,先回去吧,姑娘说,该做什么做什么就是。”张大姐舒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想了想,看着张嬷嬷叹气道:“唉!小五那样,二爷的手??????就是回去,这心里还不是跟猫抓的一样?明儿一早我再来,从前在山上,一有什么事,我还能做做饭,如今??????唉!我咋越来越没用?” “三女乃女乃可别这么说,姑娘那样的,满开平府、满北平也就咱们姑娘一个,要说没用,咱们都没用,别给姑娘添乱就是有用了,几位女乃女乃先回去,把家里安顿好,若有事,我再让人去请几位女乃女乃。”张嬷嬷忙宽解着张大姐和众人,将几人各自送了回去。 隆重推荐 第二百四八章 迁怒 更新时间:2012-08-25 第二天散了早朝,苏子义和苏子诚并肩出了宫门,苏子义左右看了看,拧着眉头,目光凌利的看着苏子诚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家一系昨天铁口钢牙要严惩,今天怎么突然就东风直接转了西风,说什么吴地使的离间计,要陷害,这是什么话?!到底怎么回事?!”苏子诚苦笑道:“我也是一头雾水!这中间必有变故。”正说着话,苏子诚一眼看到水岩,忙扬手叫道:“二郎!”水岩忙紧走几步过来,给两人长揖见了礼,苏子义背着手看着两人,苏子诚看着水岩直截了当的问道:“郭家怎么突然转了风向?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正纳闷着。”水岩苦笑摊手道:“我还以为是两位爷??????两位爷要是也不知道??????我就说,小五可不是个肯坐等吃亏的,我这就去打听打听,一会儿给爷回话。”苏子义看两人跟自己一样茫然困惑,暗暗松了口气,看着水岩温声道:“这不是大事,你头一回主持钱粮调度,要多用心,千万大意不得。” “是!”水岩忙郑重长揖应道,苏子义拍了拍苏子诚的肩膀,转身上车回府了,苏子诚拧着眉头,看着水岩质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不知道!我还以为是您和大爷??????这么看,我去寻老俞问问,他许是知道,爷稍候,我打听了就回来禀报!”水岩摊手苦笑答道,苏子诚点了点头:“俞远山在府里,你跟我一起回去问他。”水岩答应了,和苏子诚一起上了车,车夫抖动缰绳,催马往梁王府疾驰而回。 水岩在二门里下了车,径直往紧挨着二门的帐房院里去寻俞远山。俞远山被水岩揪着衣袖一路揪出来,揪到一处宽敞的空地处,水岩左右看了看,拉着他站到旁边古树下,盯着他问道:“你跟我实话实说,昨天去过柳树胡同没有?五爷怎么吩咐的?别说没有!我问过门房了,你昨天一下午都没在府里!老实说!” “二爷!轻点!轻些!”俞远山紧张的左右看着,又急又怕的阻止着水岩,水岩瞄着他:“你老实说!” “今天早朝??????有什么事不对了?水二爷先跟小的说说。”俞远山又瞄了眼四周,看着水岩轻声笑道,水岩‘哼’了一声:“我就说,这事必跟你月兑不开,郭家一家子闹抽风,昨天说东,今天直接变西了,也不嫌寒碜!”俞远山喜悦的挑着眉梢,看着水岩追问道:“不盯着五爷窝引刺客的事了?” “他也有脸!昨天说成那样,今天生生就改了口,说什么这是吴地的离间计,要陷害五爷,这话怎么说的出口?亏他有脸!”水岩瞥着嘴不屑道,俞远山耸着肩膀闷声笑着,拉了拉水岩,俯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水岩眼睛一点点睁大,高挑着眉梢,突然长呼了一口气叫道:“就这么着,他就信了?!”俞远山摊着手,一脸老实无辜的看着水岩,水岩呆了半晌,摇了摇头,长长的吐了口气叹息道:“也是,还真不能不应!行了,你赶紧去趟柳树胡同,跟你们五爷禀报一声,这事成了,后头该怎样就怎样,赶紧去吧,别耽误了你们五爷的事。”俞远山满脸笑容的长揖谢了,和水岩一往外一往内,各自报信去了。 水岩往苏子诚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老俞说,他有个从前的旧识,姓文,有几分才情,现在宁远侯府做清客门人,很得宁远侯看重,两人时常在元丰会馆一处喝酒会文,昨天小五让他透话给姓文的,说她本打算缴还诰封,一来赎罪,二来换魏水生一个二甲功名,可如今被逼至此,万般无奈之下,如今之计,也顾不得许多,只好想法子赶紧入了二爷后院,以求托庇,就这么着,郭家就急了。”苏子诚怔怔的呆了片刻,突然抓起杯子暴起而摔而怒骂道:“一群蠢货!”水岩吓得一哆嗦,看着苏子诚一时不敢说话,苏子诚跳起来团团转圈骂道:“这话他也信?!蠢货!愚不可及!一群朽木!就不能??????”苏子诚的骂声嘎然而止,多好的时机,郭家一群蠢货!蠢货!苏子诚恼的眼都红了,一脚踢飞了面前的椅子,水岩愕然看着暴怒的苏子诚,心里微微一动,小五若主动送上门来??????他真是求都求不来啊!这郭家,还真是蠢! 苏子诚连踢了几把椅子,这股子邪火还是窝在心里,说不出发不得,只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苏子诚恼怒异常的转着圈,把屋里能踢能砸的踢了个遍,砸了个遍,丧气的呆站了半晌,突然垂着头出了门,上马往宁王府去了,水岩看着他纵马奔往宁王府,站在梁王府门口细细想了一会儿,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高声叫了小厮,上马回家报信去了。 苏子诚阴沉着脸,横冲直撞进了书房,苏子义放下手里的折子和笔,上下打量着苏子诚,有些纳闷的问道:“怎么啦?你气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没事!郭家的事,水岩问出来了!”苏子诚顾自坐到旁边扶手椅上,带着几分烦躁答道, “噢?”苏子义仔细看着弟弟的神情,笑着问道:“怎么回事?”苏子诚阴着脸,简单几句话将水岩的话转述后,接着恨恨的骂道:“??????蠢货!”苏子义手里的折扇怔在半空,半晌才将折扇重重拍下来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夸奖道:“这份玲珑心思,真是让人心折!不过一句话,攻其必救,也是,她若这两天入了你府,过一阵子再有了身孕,万一生了长子,倒真是让郭家忧心。”苏子诚被苏子义笑的脸越来越黑,只听的心如刀绞,苏子义看着他,止了笑声,突然转了话题问道:“你跟我实说,她是不是不肯入你后宅?”苏子诚呆了下,生硬的扭着头,一句话也不答,苏子义叹了口气:“唉!我早该想到了,这丫头心智过人,既心智过人,必定心高气傲,这样心高气傲之人怎么肯入你后宅居于人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有什么打算?”苏子诚心里如猫抓一般,痛楚中又夹着无数酸涩难堪,他有什么打算?他能有什么打算?放手已经放不开,却眼看着她仿佛一天比一天离得远,他能有什么打算? 苏子义仔细看着弟弟,沉默片刻,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她真打算缴还诰封?” “嗯!”苏子诚眼里突然涌进股异物般的酸涩,她信不过他??????她说只陪他五年,她就出海去,要有个岛,种满桃花,就叫桃花岛??????苏子诚突然抬起拳头抵着额头,声音嘶哑的恨道:“我要屠尽郭家!蠢货!猪!”苏子义紧皱着眉头,看着苏子诚,又气又想笑的叹了口气。 没等水岩回到府里,迎面正碰到府里出来寻他的管事,让他赶紧去安远侯府说话,水岩拨转马头,直奔安远侯府进去,靖江侯水清亮和水砡都在书房里,安远侯水清明见水岩进来,忙用折扇指着他问道:“二爷那边忙好了?怎么样?这事,是两位爷的意思,还是二爷的意思?”水岩赶得一身细汗,扇着扇子,水砡忙倒了杯茶递给他,水岩接过一口喝了,坐到椅子上,摇着折扇,看着水清明苦笑道:“伯父想偏了,散朝时两位爷还问我怎么回事。”三人惊讶的看着水岩,水岩均了两口气,将一早上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水清亮听的兴奋不已,用力拍着手里的折扇赞不绝口:“妙啊!妙极!亏这丫头想得出,她也能做得出!一个姑娘家,用这招!真真是??????哈哈哈,有意思!亏她想得出!果然是个有趣的!哈哈,这事有意思!” 水清明不满的瞪了眼笑得前仰后合的弟弟,水岩也懒得理会又笑又赞、不停称妙的父亲,看着伯父和水砡说道:“这位姑娘五爷,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从前二爷都在她手里吃过苦头,那时候她占山为王,为了从二爷手里护下山头,搅得郑城和唐县一片大乱,明珠的人被她设计,晕头晕脑和吴军打了一夜,要不是二爷反应快,差点就被她挑出大事,二爷惜才收了她,你看看,太平府一试,锐不可挡,郭家那些蠢货去惹她,真是晕了头了!你看看,自己打了自己耳光不说,还往二爷心里种了根刺,二爷那脾气,可没大爷那么大气,哪天让这位五爷再得了机会撩拨几句,郭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往二爷心里种了根刺?这从何说起?”水砡不解的问道,水岩抬手掩着嘴,咳了几声含糊道:“不是二爷不想收,是人家不想进府,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还让郭家搅黄了,二爷踢翻了一屋子东西,看样子是气极了。”水砡眉梢挑得几乎飞出额头:“这是??????哪跟哪?!怎么能怪到郭家?” “不怪郭家,还能怪谁?”水岩摊手道,水砡和父亲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隆重推荐 第二百四九章 转身 更新时间:2012-08-25 水岩瞄着水清明和水砡,仿佛迟疑了片刻,收了手里的折扇,看着两人低声说道:“还有件事,得早定个决断,李小幺要用诰封换魏水生功名,经此一事,郭家必定求之不得,二爷??????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大爷那头??????照李小幺的手段,这事肯定能成,若是??????”水岩拖着话音,水砡明了的点头接道:“若是她托人上门求亲,是要早定个决断。” “润文不错!人聪明,品性也好!”水清亮忙接了一句夸奖道,水清明气闷的看着水清亮‘哼’了一声,水清亮扭着头不看大哥,只呵呵着和水砡、水岩挑着话:“啊?是吧?人也生得好,玉树临风,就是手可惜了。”水砡和水岩也不理他,水砡垂头想了想,看着水岩问道:“七妹妹和你一向亲近,她怎么认识的这魏水生?” “有一回家里宴请李氏兄妹,润文写了几幅字,让七妹妹看到了,大约是从那时起留的意,后来润文跟着父亲念书,自然天天到府里来,那一阵子,七妹妹是比平时来得勤,说是寻阿樱说话玩耍,现在想想,只怕是上了心,唉,真是!”水岩拣能说的说了个大概,水砡出了片刻神,轻轻叹了口气:“魏水生也确实人才出众,大爷也赏识的很,真是可惜!” 屋里一时沉默下来,半晌,水清明看着水岩问道:“你的意思呢?”水岩斟酌着谨慎说道:“这话得分两步说,其一,若李小幺不来求亲,毕竟润之断了手,李小幺不只心计过人,这为人处世上头,也极是难得??????您看看,她给两位兄长定的亲事,都极本份??????其二,照我看,她就是有这个心,必定也是先来探话,咱们若不肯,不接她这话也就行了,我想着,她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和咱们结了仇,只不过,水家和她,往后利同则近,利远则离罢了,咱们水家树大根深,又有大爷、二爷,也不在乎谁。”水砡听的皱起了眉头,水清明气哼哼的点着水岩训斥道:“自大之徒!无知!”水砡瞄了瞄父亲,又瞄了瞄一幅垂头受教模样的水岩,似有似无的摇了摇头。 “这北平有的是名门望族,三十年前,水家算什么?当年,若不是你姑姑当机立断,皇上既了位,水家,如今能号称北平第一名门?你看看,三十年前的王家,你看看如今,这开平府谁还知道王家,不过是一念之差,你再看看郭家,十年前,那郭敏达算什么?你们兄弟可不能糊涂!”水清明拍着椅子扶手训斥不停,水岩苦恼的看着水清明低声嘀咕道:“那您这意思,到底什么意思?”水砡看着父亲劝道:“父亲的教导我和二郎都记下了,父亲放心,昨天是咱们大意了,也实在没想到这李小幺处置的如此之快、如此干脆,咱们这空头人情都没来得及送出去,父亲,这事,我看您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们小辈折腾去吧,七妹妹肯,四堂叔一家觉得好,就随他们去。” 水清明闭着眼睛没有说话,水岩接着说道:“大伯,您的教导我记下了,大哥说的极对,这门亲事,最多没有好处,绝不会有什么坏处。” “哎!”水清明叹了口气:“这位小幺姑娘,若只有心计,我也不把她放眼里,有心机智计的多得很,不稀奇,难得的是这份明智内敛,十几岁的姑娘家,这才难得!那魏水生也有几分才气,这事要做就做到底,若是李家过来探话,大郎去一趟你四堂叔府上,把我的意思说了,这事要做就顺顺当当的,好了,就这样吧,还有,你今天去趟李家,到底是你的学生,去看看去。”水清明最后转头看着水清亮吩咐道,水清亮有些生气的回了一句:“这话??????我昨天就说要去??????”水岩急忙上前拉着打断了他的话:“昨天去也没用,润文一直晕迷,你看什么看?大伯已经吩咐了,等会儿我陪你去,昨天西安说有几样药不多了,我还跟他别回王府寻了,今天我给送过去。” “哪几味药?一会儿我也过去看看。”水砡问道,水岩转身笑答道:“其它几味都寻常,有一味珠儿参,我们府上好象不多了,这一味西安平时用的特别多,大哥看看,若有,多寻些带过去。” “行!我让人拿十斤过去。”水砡笑着站起来,水岩捏着父亲的手,示意他别再多话,两人和水清明告辞出来,水砡将两人送出去。 苏子诚从宁王府出来,快到梁王府,突然勒住马,调转马头往柳树胡同方向冲去,东平忙和众小厮护卫调转马头紧跟其后,苏子诚在李府大门前跳下马,一径往里冲去,李小幺急忙迎出来,刚出了藕院,就迎面撞上大步疾奔的苏子诚,李小幺往后连通了两步,惊讶的看着苏子诚,苏子诚背着手站住,阴着脸看着李小幺见了礼,又沉默了片刻,才突兀的说道:“郭家转向了!” “噢,”李小幺松了口气笑道:“我听说了,菩萨保佑。”苏子诚直盯着李小幺问道:“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说什么?”李小幺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仰头看着苏子诚苦笑道:“王爷说说,怎么说?这话递过去若是没用,也只好跟王爷说了。”苏子诚呆了下,脸上微微泛起层潮红,紧盯着李小幺紧问道:“你真这么打算的?” “嗯!”李小幺肯定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低声说道:“我能置范家于不顾,可不能置李家于不顾,这事,我失误在先,是我大意了,从今往后,我决不会再让自己落入如此无援无措之境,决不会再有第二次!”苏子诚听得五内俱焚,抬手用力揉着眉眼,半晌才声音微哑的说道:“这怎么是无援无措?我不是跟你说过,有我,你不必??????这事有我。” “那今天早朝之前,王爷做过什么?”李小幺轻飘飘的问道,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看来王爷是打算在杀头之前把我赦了?”苏子诚脸色瞬间红涨,那层血红又一点点褪下,褪得脸色青白,背在背后的双手指尖不停的抖动,李小幺看苏子诚气色不对,忙陪笑解释道:“我这意思是说,王爷知道,我这人心急,胆子又小,一有点事就睡不着觉,哪怕一点点、一点点小事,不解决好也得坐立不安,又不象王爷,泰山崩于面前也能不动声色,这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真是噢,无论如何也不能比,都说男人如山,还真是,王爷就象座山,白雪皑皑、高入云霄,你看,我又失礼了,王爷,咱们到屋里坐着说话可好?正好海棠今天熬了核桃酪,听说王爷也喜欢这味儿,昨晚上还看着她做了几样点心,都是新鲜法子,王爷也尝尝,这会儿不早不晚,也该饿了,唉呀,说起来真是,我从早上忙到现在,也没吃到呢。”李小幺的话语越来越往轻松里去,一边说,一边从旁边草地里轻巧的跳过去,拉了拉苏子诚的衣袖,苏子诚满月复的羞恼、愤怒、懊悔等等被她从心急胆小说到男人女人又扯到核桃酪,就这么一路扯没了,顺从的转过身,跟着她往正堂吃核桃酪去了。 午时刚过,李小幺要以自己诰封换魏水生功名的折子就递到了宫里和宁王府、梁王府,这折子是俞远山代拟的,俞远山直沤了一夜心思,以哀兵之道,写的那是一个情真意切,哀痛椎心,读了真能让人流泪,郭家上下大松一口气,暗自庆幸之余,自然极力赞同,这事一路下来,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正好这武举因为那场刺杀,发榜之日也只好一直拖延下来,正定的隔天发榜,这下好了,倒简单,得了各处默许,禀了皇上,不过重写了一份榜单,把魏水生的大名添在了二甲前列,郭敏达看着人重写了榜单,想了想,干脆遣管事带着礼物去了趟柳树胡同,一来探望魏水生,二来,递个话。 傍晚,李小幺一身半旧家常衣服,围着小小的园子走了一圈,细细想了一遍,今天事儿特别多,好事也多,诰封换功名的事顺利,水岩又递了话,水生哥的亲事,是赶早还是拖一拖?不行,不能拖,夜长梦多,先定下来再说!李小幺定了主意,转身往藕院过去,魏水生刚吃了一遍药,从昨晚起,他就不让西安再往药里放镇痛的东西了,说自己受得过,这会儿吃了药,正半躺在床上看着本书,见李小幺进来,忙笑着示意她坐过去。 李小幺坐到床前扶手椅上,歪头看着魏水生笑道:“今天有两件喜事儿,一件是郭家递过来的,一件是水家递过来的,你先听哪一个?”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五十章 小定 更新时间:2012-08-26 “能有什么喜事儿?”魏水生将手里的书放到被子上笑道,李小幺也不卖关子,笑语盈盈的说道:“郭敏达遣了管事过来,说明天放榜,水生哥名列二甲第七,这算不算喜事儿?”魏水生呆了呆,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我残了,你?怎么回事?”魏水生眼里闪过丝心疼与焦灼,李小幺忙笑着解释道:“没做什么,你这残,也算中上残,不过少了只手罢了,我查遍刑律,可没看到一条残疾不能出仕的,再说,历朝历代,这残疾出仕的可正经不少,还个个都是名臣能臣,不用我列,你比我知道的多,不过,我是跟他们做了一点点交易,把那个什么诰封缴还了,倒不全是为了你这功名,那刺客毕竟是从咱们家看棚进去的,又曾被范家收入家里,又当随身仆从带进去的,咱们和范家,一时半会怎么月兑得开?昨天早朝上就有人弹劾这事,所以我干脆缴了诰封赎罪,一个没用的虚东西,没想到这会儿倒派了个挺大的用场,你这功名,我就附带着提了一提。”李小幺话语随意而喜气,魏水生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这诰封是你出生入死搏来的??????” “我才不稀罕这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这是件喜事吧?还有件更大的喜事呢,你肯定想不到,今天水岩不是陪着水侯爷过来看你么,临走的时候水岩和我说,你和水莲的亲事,他们也觉得很合适。”李小幺得意的掂着手里的帕子一角来回摇着,喜盈盈的说道,魏水生愕然看着李小幺,呆了片刻问道:“你和??????水姑娘做什么了?这事?怎么?” “水生哥,”李小幺拍拍魏水生的胳膊,想了想解释道:“七娘子对你这份心你知道的,谁家父母不疼孩子?这是一,二来么,水生哥这么出色,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啊,还有么,不是有我的呢,我若觉得你和七娘子不是良缘,当初就不会让七娘子认识你,昨天更不会让她进来见你,你放心就是,还有正事呢,我想这门亲事宜急不宜缓,但急归急,这事千万马虎不得,咱们得风风光光的办好这件喜事,无论如何不能委屈了七娘子,你说是不是?头一样,这媒人得好好挑一挑,明天我去寻梁王,看看能不能请他来做这个大媒,你看呢?”魏水生身子放松往后靠到靠枕上,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听你安排吧,小幺,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这手要断,也是它该断了,这是我的命数,你别往心里去,别一直掂记这事,总想着补偿什么的,这不怪你,听到没有?” 李小幺鼻子一酸,忙点了点头,魏水生脸上带着笑,接着说道:“咱们乡下人都信命,也不能不信,你看看,这三年多,咱们从李家村浴血逃出命,从池州府到太平府,又到郑城,再到这开平府,不都是命数?我这断手本来就是命中该有的,我知道,谁都不能怪,听到没有?”李小幺连连点着头,忍回眼泪笑道:“水生哥这门亲事,是我早就看好的了,这也是你的命,你看,就算你断手,这姻缘还是你的姻缘,这功名还是你的功名,我也信命。”魏水生听的挑着眉梢,看着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李小幺陪他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出来,回去半亩园歇下了。 第二天放了榜,柳树胡同顿时热闹的不堪,张狗子等人,张大姐、孙大娘子和明婉一大早就赶过来帮忙,俞远山前一天晚上就跟苏子诚告了一天假,过来李府帮忙,魏水生重伤在床,府里只有妇人,若没个场面上知礼懂应酬的男人可不行,上上下下忙着打发一拨接一拨的喜报、往外散赏钱、散笔砚、散吉利袋儿,接待上门道贺的各家管事婆子、管事,各家老爷、少爷们,忙了一天,直到各处挂上通红喜庆的大红灯笼,柳树胡同才算安静了些,张嬷嬷早就命人准备了几桌上等席面,里外分开,又是一通热闹。 沈婆子直到魏水生中举喜信这天才得了魏水生重伤的信儿,张嬷嬷一来怕她听了信儿着急上火,加重了病,二来,她知道了也帮不上忙,直到魏水生中举的信儿喧嚣着传进府,张嬷嬷才忙中抽出空儿,亲自过去和沈婆子说了魏水生重伤的前因后果,又嘱咐了几句,才陪着她往藕院去看了魏水生。晚上,沈婆子打听着李小幺回了半亩园,算着时辰,该吃过饭歇着了,才由红桔陪着,往半亩园寻李小幺说话。 李小幺接了她进去,紫藤奉了茶点上来,沈婆子仔细打量着李小幺,半晌才叹气道:“你又瘦了不少,可不能再瘦了,再瘦人就干了。” “嗯,我知道,这两天吃的都多,阿婆的鱼头烧得最好吃,要不阿婆明天给我烧鱼头吃吧。”李小幺笑应道,沈婆子忙一边笑一边答应:“这容易!天天吃都容易,正好,让人再多买条黑鱼回来,黑鱼炖汤,合伤口最管用不过,买来我来炖,小火慢炖,一条鱼只炖出一碗汤,又浓又香,水生吃再好不过!”李小幺忙转头吩咐紫藤明天让人买几条黑鱼回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沈婆子起身告辞,李小幺扶着她直送到半亩园门口,吩咐两个婆子提着灯笼将沈婆子送了回去。 从第二天起,魏水生在营里及举试这一阵子认识的、会过文、有过那么几面之缘的人家,陆续往柳树胡同道喜和过来看望重伤的魏水生,李小幺也不理会这些,只凭张嬷嬷接待张罗,自己一早要了车,算着苏子诚该下早朝了,启程往梁王府寻苏子诚商量魏水生和水莲的亲事,苏子诚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李小幺笑盈盈的和他商量着:“??????实在不想委屈了水莲姑娘,这事,我想等会儿回去先让俞远山去水四爷府上讨个话,若成,想请个体面的大媒,要不,王爷就做了这个媒人?”苏子诚一边笑一边摇头:“这媒人讲究个德高望重,我哪成?这事你放心,我替你寻个德高望重,能压得住这门亲事的媒人??????也不用寻别人,尉老丞相就再合适不过!尉老丞相为相十数年,学问人品都极难得,德高望重这四个字足足当得,他和水家又是几代的交情。” “尉老丞相?宁王妃的父亲?” “就是他,怎么样?当得起吧?”苏子诚挑了挑眉梢笑问道,李小幺笑得眼睛弯弯,连连点头应道:“真是比你合适,那就烦劳王爷了,我这就去做前头的事,成亲那天,王爷可要来喝杯喜酒。”苏子诚怔了怔,惊讶的问道:“这几天就成亲?” “这几天怎么成亲?昨天听张嬷嬷说,这六礼一路紧着走下来,没个三四个月也不成,再说,水生哥的伤处还没好,总得等伤养的差不多吧,再说,我还想等你回来喝这杯喜酒呢,不急,秋天吧。”李小幺笑语颜颜,心情极好,苏子诚也跟着心情轻松愉快起来:“不光等我回来吧?我回来了,你才能回来,你大哥他们才能回来,这时候成亲才热闹。”李小幺眉梢挑了挑,等自己回来?她可没打算跟他上战场,她又不会打仗,连跑路都跑不动,去干嘛?再说,她一堆的事呢!水生哥又伤着,这大半年她就没能好好歇过了!李小幺斜了苏子诚一眼,想了想又咽了回去,算了,这会儿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再说这事也不急,等等再说。 俞远山领了李小幺的托付,先写了拜帖让人送过去,急忙赶回去沐浴洗漱,换了身新衣服,一切打点停当,那边也得了回话了,俞远山特意叫了顶轿子,施施然往水四爷府上过去,这一趟自然皆大欢喜,俞远山留下魏水生的八字,又袖了水莲的八字出来,亲自送到柳树胡同,李小幺拿着两份八字,带着张嬷嬷跑了趟开宝寺里批了,两个人的八字合出来也是大吉大利,这头刚忙完回来,南宁已经赶到府里等着传苏子诚的回话了,请尉老丞相做大媒的事,已经妥当了。李小幺呼了口气,大事已定,后头的就不用她费心了,反正那些繁琐得无以复加的礼仪讲究,她听都听的头晕,只管交给张嬷嬷和卢嬷嬷打理最好。 尉老丞相一直隐居于城外山庄里,特特回来做了这个大媒,又到宁王府住了一天才返回城外,这一场看着没怎么铺张的小定礼,转眼就成了开平府最有议论处的热闹事,一时把武状元的风头也盖住了,柳树胡同一下子热闹非凡起来,认识不认识的,攀上攀不上的,都喜喜庆庆的送着贺礼,慰问着魏水生的重伤,张嬷嬷和卢嬷嬷指挥着满府上下,直忙得脚不连地,李小幺根本不管这些事,眼看着魏水生伤处渐渐稳住,已经勉强算是结痂了,一直提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下来些,吩咐紫藤备了香烛,悄悄出城往开宝寺上了柱香,隔天就往梁王府当差去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五一章 急返 更新时间:2012-08-27 开平城外,李宗梁风尘仆仆急奔进城,姜顺才紧随其后,他接了将军转过的信儿,和范先生交待了一句,连夜启程,这一路日夜兼程,心急如焚。 两人疾奔进城,李宗梁和姜顺才勒慢马速,转过几条街,李宗梁转头看着姜顺才,声音嘶哑的说道:“你先回家看看吧。” “先去看看魏二爷,我心里放不下。”姜顺才喉咙也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李宗梁也不多劝,两人心急而又忐忑的奔进柳树胡同,李宗梁和姜顺才在大门口下了马,门房愕然急迎出来,李宗梁将马缰绳扔给门房,往旁边走了两步,看着范宅大门上帖着封条,闭了闭眼睛,大步上了台阶,往院里进去。 张大姐、孙大娘子和明婉得了信儿,提着裙子,一溜小跑迎出来,李宗梁看到张大姐等人,忙顿住步子,明婉一眼看到跟在后面的姜顺才,怔了怔,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张大姐一边曲了曲膝算是见了礼,一边惊讶的问道:“大爷咋回来了?还有顺才,咋这会儿赶回来了?出啥事了?” “水生伤的重不重?好点没有?”李宗梁没答张大姐话,只焦急的反问道,张大姐急忙点着头:“重!唉!能不重嘛,右手没了,好多了,昨天看着象是结疤了,前一阵子,王爷身边西安大爷日夜守着,熬过去了,今天早上二爷还起来自己走到院子坐了一会儿??????”张大姐一边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絮叨着,一边引着李宗梁往藕院过去。 明婉往后落了落,姜顺才也放缓步子,稍稍落后些,伸手捏了捏明婉的手,低低的问道:“娘和弟弟没事吧?” “没事,怎么回来了?”明婉脚下又放慢了些,两人低低的说着话,眼看着张大姐和李宗梁进了院子,才紧走几步跟上,一路进了正屋。魏水生正侧身往里沉睡着,包成一团的断腕架在一侧,李宗梁直直的看着魏水生断腕处的布团,嘴唇抖动了半晌,突然直直的跪在地上,头低着床沿一动不动,张大姐等人吓了一跳,姜顺才不敢置信的看着魏水生的断手,眨着眼睛,慢慢将身子转得和魏水生一个方向,看着魏水生的断腕处,缓缓抬起右手,仿佛不敢相信,转了一圈,又比划了一遍,明婉拉了拉他,伸手按下姜顺才高抬着的右手。 张大姐推了推姜顺才,两人上前拉着李宗梁,示意他到外面说话,李宗梁脸色青灰,直直的看着魏水生的断手,被姜顺才和张大姐一路倒推了出来。 李宗梁被推出垂花门,推到外院倒座间坐下,张大姐连连叹着气,推着李宗梁坐下,回身接过明婉递上来的茶水塞到李宗梁手里,又叹了口气劝着:“大爷也别太难过,都过去了,有祸事,也有喜事,大爷还不知道吧,二爷中了二甲第七名,如今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了,这还是小喜,前儿尉老丞相作媒,还给说了门好亲,女家是水家七娘子,小五打发人给你送了封信,你收到没?看样子还没收到,前儿下的小定礼,都是小五张罗的,又体面又热闹,水家七娘子大爷见过没有?你看看我!这话问的,傻了不是,大爷咋见人家姑娘家,七娘子人生得好,性子好,有情有义,哪儿都好!对二爷更好??????” 孙大娘子轻轻拉了拉张大姐,示意着李宗梁,冲她使了个眼色,张大姐甩了下孙大娘子,转头看到姜顺才垂手站在旁边,忙挥手让道:“你还站着干啥?快坐着歇着,你咋跟大爷回来了?你媳妇都好,一家都好。”姜顺才忙笑着坐到旁边椅子上,明婉又倒了杯茶递给他,李宗梁看着张大姐,张了张嘴,又觉得不知怎么开口,张大姐看着重重叹着气说道:“我知道你要问啥,今儿一早我和明婉刚去看过,范大娘子瘦了些,都还好,在一处关着,有小五呢,又没人敢难为她们,明婉一天一趟的送吃的用的,也没让她们委屈着,这案子还没结,小五也没说咋样了,这事??????唉!说啥好?”张大姐重重拍了拍大腿,姜顺才看着面容微微放松了些的李宗梁,看着张大姐问道:“大姐,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泼哧啦的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咋回事!说起来寒碜!范家大娘子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跟小五较上了劲,小五开了家织坊,好了,她也非要开!到处让人找织工,这不,让人钻了漏子,爷们们都不在家,小五也不在家,我也没顾上,我就是顾上,她瞧不上我,也不能听我的!她就听那月亭调唆,也不知道这心都歪哪儿去了,好了,招了那个姓贾的婆子进来,天天的片刻不离,说什么听什么,你没听玉砚说,那姓贾的奉承起大娘子和月亭,就是不要脸三个字!也亏那两人能受得住,这得多厚的脸皮?!也不嫌恶心!”张大姐越说声音越高,孙大娘子急的不停的拉她,张大姐被她拉烦了,‘啪’的往她手上打了一巴掌:“拉什么拉!我又没说瞎话!”孙大娘子尴尬看着比她更尴尬难过的李宗梁,缩回手往旁边站了站,算了,让她说吧,不让她说,她得憋坏了。 “二爷武试那天出的事,大娘子和月亭就带了这贾婆子,还有两个,也不知道哪来的大男人,她就敢往外带!原本咱们的看棚离得远,也出不了事,那月亭偏调唆着大娘子去寻小五,说啥要找她莲姐!我呸!人家不过看着小五的脸面跟你点了个头,她当她真长了这么大一张脸了!那贾婆子要刺杀,那个可着劲窜着两人,可着劲窜!大娘子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就那么着,去了!好了,后头不说了,出事了!好了,二爷的手没了,小五的诰封没了!”张大姐拍着手叫道,李宗梁脸上青灰一片,手指紧紧捏着杯子,只捏得指甲发白,姜顺才看了眼明婉,明婉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姜顺才瞄了李宗梁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屋里一时沉默无声,正静寂间,里间当值的流云在花厅外扬声禀报道:“大爷,张大/女乃女乃,二爷醒了。”李宗梁一下子跳起来,直冲出去,姜顺才紧跟其后,张大姐和孙大娘子、明婉忙跟在后面往里奔去,奔到一半,孙大娘子突然收住步子,伸手拉住张大姐,又回身拉住明婉道:“咱们别进去了。” “也是,让他们爷们说说话,咱们也不要进爷们的屋。”张大姐掸了掸衣襟,突然讲究起礼节来,引着两人出了院子,自去忙自己的了。 李宗梁急步进了屋,魏水生已经半坐起来,见李宗梁进来,笑着招呼道:“大哥怎么回来了,快坐。”说着,侧过身子就在下来,李宗梁几步过来按住魏水生,哑着声音说道:“别动,好好躺着,这手??????好些没有?” “好多了,没事,大哥快坐,顺才也坐,你怎么也回来了?没什么事吧?”魏水生顺着李宗梁的手力坐回去,笑着让着两人,姜顺才上前长揖见了礼,和魏水生说了几句话,就笑着告辞道:“二爷歇着,我先回去了,晚些再过来看二爷。” “赶紧回去吧,一家人高兴高兴,快去吧。”魏水生笑着冲姜顺才挥了挥手,算了送了他,看着姜顺才出了屋,李宗梁欠起身子扶了扶魏水生背后的靠垫,魏水生转头看着他低声说道:“我问过大姐了,说都好,你别急。” “唉!”李宗梁伤痛的重重叹了口气:“你的手!”李宗梁说着,抬手重重的捶着椅子扶手,说不下去了,魏水生慢慢叹了口气,笑着劝道:“大哥别难过,这都是命,这是我的命数,不过一只手罢了,我这不都好好儿的,我没事,范家那头,大哥回来正好,小五??????”魏水生苦笑着看着李宗梁,李宗梁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伤成这样,小五没下狠手??????就不容易了,大姐都跟我说了,怪不得别人,我也不知道说啥,来前范先生说过,必是大娘子又闯了祸,没想到??????我!”李宗梁越说越凌乱,魏水生伸手握住李宗梁的手,两人沉默半晌,魏水生低声劝道:“别难过,这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这会儿天还早,先去监里看看,她若能悟了,往后安安份份的,也算福份,也不枉??????赶紧去吧,小五这几天忙得很,就是接了你回来的信,也不一定能早回来,你先去看看大娘子,听大姐说瘦了不少。”李宗梁低垂着头,石雕木塑般呆了半晌,才重重垂了垂头,两人又说了几句,李宗梁才站起来,出门寻张大姐探监去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五六章 探看 更新时间:2012-08-30 两人站着说了好半天话,水莲才垂着头,揉着帕子从花厅里出来,魏水生落后两三步,微微低着头看着水莲的裙子,背着手跟在后面,水桐忙住了话,迎着两人过去,李小幺上前两步,挽着水莲,回头看着魏水生笑道:“水生哥就别送了,赶紧回去换药吃饭,我送她们出去就行。”魏水生忙止住步子,抬头见水莲离自己只有不到两步,脸上一红,忙低头急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低着头长揖到底,转了个身又长揖到底,李小幺微微蹙着眉头,一脸困惑的顺着魏水生的方向伸手比划着,魏水生这一转,根本没找到水桐在哪儿,冲着块大石头长揖告辞呢!水桐看着一脸认真、伸手比划比划魏水生,又比划着大石头的李小幺,用帕子掩着嘴,差点笑出声来,水莲脸上通红,抬手想拍李小幺的手,又不好意思去拍,李小幺看着尴尬的水莲,笑得眼睛弯弯,拉了拉水莲道:“我送你们出去。”水桐笑着,冲魏水生深曲膝辞了行,跟在水莲和李小幺后面一路往二门出去。 李小幺看着两人的车子出了大门,慢慢悠悠转回半亩园,沐浴换了宽松舒适的家常旧衣服,吃了碗糖蒸酥酪,吩咐翠蔓铺纸磨墨,自己端正的坐到榻上,绾起袖子,连呼了几口气,提笔开始歪歪扭扭的写字,紫藤、淡月等人围了一圈看稀奇,姑娘写字,这可是极少见的稀奇事,李小幺根本不理会看热闹的众人,只顾拧着眉头写一行想一想,想一想再写几个字。 小丫头翡叶提着裙子,一溜小跑进来,还没跑到正屋门口就叫起来:“姑娘!姑娘!王爷来了!王爷来了!”满屋子的人吓了一跳,紫藤忙推着众人退下,自己一把拉住翡叶训斥道:“急什么?规矩呢?把话说清楚,是梁王爷?人到哪儿了?”翡叶拼命点着头,手往后背着:“快到院门口了!不让人通报,就闯进来了,我绕过藕园跑过来的!” 紫藤唬了一跳,急忙转头看向李小幺,李小幺放下笔,呼了口气,摆着示意紫藤:“他不让通报,那就只好当不知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紫藤眨了眨眼睛问道:“姑娘要不要换换衣服?”李小幺拧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努了努嘴叹气道:“换什么?人都进了垂花门了!” 紫藤等人垂手低头雁翅般迎在正屋门外,李小幺垂手站在门口,曲膝笑道:“王爷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过于失礼了!”苏子诚摇着折扇,站在屋门口上下打量着李小幺,上身一件小袖圆领宽松上衣,下面只穿了条略显宽大的裤子,细而白皙的脚腕果在外面,隐隐透出丝怯生生来,苏子诚忙移开目光,顺着洗的发白的衣服角看上来,发白的衣领柔顺的贴在脖颈间,细细的锁骨露在外面,几缕软软的黑发垂落在锁骨间,苏子诚喉结下意识的动了动,忙四下转着头,摇着折扇胡乱答应着:“大嫂亲手裹了棕子,我拿来几个给你尝尝,过节了,要吃棕子。”又是亲手裹的棕子,难道过个端午节,这开平府最宝贝的东西,就是这亲手裹的棕子?李小幺闷闷的吸了口气,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伸手往外让着苏子诚,准备把他让到外面花厅里去,苏子诚却仿佛没看到李小幺伸着的手,摇着折扇,抬脚径直进了正屋,李小幺吸了口气,只好也跟进屋,苏子诚站在屋里,转身左右打量着笑道:“这屋子好!原来你也喜欢阔朗,这样三间通透,看着最舒心爽气。”说着,摇着折扇径直坐到了南窗下的榻上,收了折扇放到几上,伸手掂起几上的金栗宣,仔细看起来。 李小幺跟过去,接过紫藤托过的茶送过去笑道:“原来这开平府的规矩,端午送节礼,都是送自己亲手裹的棕子,我倒不知道这规矩,早知道也给王爷送几筐亲手裹的棕子了,昨天我正好裹了好几只棕子,要不拿几个过来给王爷尝尝?”苏子诚正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宣纸,也不听清李小幺说的什么,只随意的点了点头,李小幺转身吩咐了海棠,苏子诚看了一会儿,举得远些又看了看,扬着宣纸笑道:“怪不得都说你这字自成一家,别有风骨,倒真是??????独一家!风骨是真硬,你这写的什么?我怎么没看明白?”李小幺上前拿过宣纸,仔细铺平放到旁边答道:“我又没练过字,不写错就行,就是错个一笔两笔,能认出来就行,这是我写的杂剧,回头拿出去让人排,等从淮南路回来,正好拿来看着解闷。” “杂剧?!”苏子诚正笑着又听怔了:“你才华出众,写什么不好,写这种??????这种东西做什么?不如??????” “王爷!我一个庄户姑娘,什么才华出众?你也太抬举我了,那些诗啊词的我也不懂,我就爱看个杂剧,听个小曲儿,就想着让人演个好看的杂剧,中间再唱上几支小曲儿,外头那些杂剧都不大中我的意,我就想着让人照我的意思排出些有小曲儿的杂剧出来,先写一个让她们排排试试,等从淮南路回来,也排得差不多了,唉,说来可怜,也就能看看它了,旁的还有干什么?这里,也就能看看这个了!”李小幺打断苏子诚的话,说到最后竟伤感廖落起来,苏子诚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心痛的看着她笑道:“就能看看这个,那你从前还喜欢看什么?幻术?杂耍?这有什么难的?你想看什么?只要这世间有的,都容易!”李小幺思念而茫然的一边笑一边摇着头道:“不想看,就想看自己排的杂剧,说起来还是杂剧最好,就是唱得太难听,词曲都不如小曲儿好,你说,若是把杂剧和小曲儿合在一处,一折折演成一整个故事,肯定好看也好听!必定有好多人喜欢看!”苏子诚挑着眉梢,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哪有功夫做这个?你既然喜欢,府里有的是清客,也有懂这个的,倒不如??????” “多谢王爷,那倒不必了,我写的是我想看的,他们哪里知道?”李小幺笑盈盈的截回了将苏子诚的话,苏子诚正要说话,外面,海棠禀报声起,李小幺忙应了,海棠托着琉璃碗,里面盛了两只剥好的棕子送进来,南宁和北庆一左一右侍立在正屋台阶下,看着海棠托盘里的棕子,连眨了几下眼睛,睁大眼睛怔怔的对视了一眼,忍不住一齐用眼角瞄向屋里。 李小幺接过琉璃碗递到苏子诚面前,又取了银筷递到他手里,笑颜如花的让道:“王爷尝尝,这是昨晚上裹的棕子,我试着放了糖莲子,真是不错。”苏子诚接过筷子,看着棕子仿佛无处下口,呆了片刻,用筷子挑了吃了几口,推开琉璃碗笑道:“真是不错,这米里也有几分荷叶的清香。” “你吃出来了?放了荷叶,又用荷叶水煮的!喜欢就多吃一点!”李小幺笑的眼睛弯弯,殷勤的让着苏子诚,苏子诚又挑了两口吃了,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喝起茶来,门外,南宁急切万分的紧盯着一脸木然呆看着屋里的北庆,他背向苏子诚和李小幺,北庆站的那个位置倒正好能斜看到坐在榻上的苏子诚处。南宁垂手站着,动是不敢动,只好用力拿眼睛剜着北庆,只剜的自己眼睛发酸,北庆才咽了口口水,硬硬的扭过脖子直看着南宁,南宁急忙无声的问道:“吃了?”北庆垂了下眼皮,又垂了下眼皮,两人直直怔怔的对视了半天才呼出口气来。 苏子诚连喝了两杯茶,眼看着外面天色将要晕暗,李小幺一边说话,一边不停的往外面看着笑道:“天快黑了,再晚了怕不便当,开平府虽说安稳,王爷也要小心些,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苏子诚‘嗯’了一声,不怎么情愿的站起来,李小幺跟在后面一路送出去,出了院门,苏子诚回身止住她道:“你穿的单薄,别往外送了,早点歇下吧。”李小幺从善如流,态度柔顺的止住步子,曲膝和苏子诚告了别,看着他转了个弯看不到了,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弯着眼睛笑了一会儿,甩着手转进了院子,海棠奇怪的看着她,想了想,到底忍不住,紧前一步,凑近李小幺低声问道:“姑娘占了什么大便宜了?”李小幺停住步子,转头看着她,想了想,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问道:“你猜猜!” 海棠苦心的看着李小幺摊手道:“姑娘这不是难为我么?姑娘的事,我一回也没猜中过!”李小幺抬手掩着嘴又笑了一阵子,才低声说道:“听说王爷从来不吃粘乎乎的东西,看看,假的吧!”海棠眨着眼看着李小幺,半晌说不出话来。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五七章 想过的日子 更新时间:2012-08-31 初六傍晚,苏子诚一行几十辆车悄悄出了开平府,也不住驿馆,往淮阳方向走了二三十里,在临平镇包了间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天还没亮,就启程赶往淮阳。 李小幺这趟换了辆宽大厚沉的新车,苏子诚五更时分就启程赶去划看军械,李小幺打着呵欠从客栈挪进车里继续睡觉,可惜这木头轮子的大车咕咕咚咚实在颠的厉害,队伍行进的速度又快,虽说铺了七八层厚褥子,李小幺还是被颠得滚来滚去,没睡多大会儿就被颠醒了,李小幺懒洋洋的爬起来,掀起帘子往外看去,虎翼军已经护卫在前后左右,头顶的天空蓝的通透,几乎看不到云,太阳已经跳出了地平线,看来又是个艳阳高照天,夏天的北平还算凉爽,这一路赶到淮阳,一路打过去,可就全是在暑天里了!那么热的天,淮南路又不北平凉爽,这又要打仗又要死人的,真是愁人??????李小幺看着车外轻松的控着马速的黑衣虎翼军士发了一会儿怔,转头看着在车里当值的青橙吩咐道:“天气热,跟海棠说,煮点绿豆汤咱们吃,嗯,跟大余也说一声,煮些绿豆汤给大家吃,好去去暑气。”青橙爽脆的答应一声,掀起帘子,解下车旁系着的马缰绳,踩着车架跳到马上,往前往后传信去了。 天黑透歇下来时,车队已经出了开平府地界,虎翼军忙着安营扎好帐蓬,李小幺在营地中间转着圈活动筋骨,刚安置妥当,明亮的辕门处,苏子诚带着众小厮纵马冲进来,李小幺远远看着,迟疑了下,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进自己帐蓬了。 片刻功夫,帐蓬门口,南宁的声音响起:“姑娘可在?”李小幺叫了南宁进来,南宁进来长揖见礼笑道:“姑娘,爷说晚饭请您过去一起用。爷早上走前就吩咐过大余,晚上炖了姑娘爱吃的鱼头汤。”李小幺蹙了蹙眉头笑道:“海棠做了饭了,王爷若有事,等我吃了饭再过去吧。” “姑娘还是去吧,不然爷那脾气,就当可怜可怜小的们了。”南宁陪着笑长揖不停,李小幺站着叹了口气,转头看着青橙吩咐道:“去跟海棠说一声,饭菜好了送到王爷那里。”青橙答应了,李小幺跟着南宁出来,转了两步,进了苏子诚的帐蓬。 苏子诚已经换了身衣服,正拿着两支箭比划着,见李小幺进来,忙笑着示意给她:“你过来看看,这是新试出来的箭。”李小幺接过两枝箭,比划着看了看,都是沉甸甸的,真没看出有什么分别来,苏子诚接过其中一枝,指着泛着幽光的狭长箭头笑道:“你看这箭头,比那枝长了几分,我试过了,一箭出去,百步内能穿透皮甲。”李小幺探头过去,用手指点着箭头笑道:“长了,也狭了,进去容易,拔出来也容易,要不这里,倒过来做成锯齿样??????”苏子诚怔了怔,高挑着眉梢失笑出声:“你真是??????惹不得!水岩也这么说,不过他可没你主意多,没想出来做倒锯齿,你说的是,这样要拔出来就更难了。”苏子诚说着,扬声叫了东平进来吩咐了下去,李小幺举着箭看了片刻,叹了口气。 厨头大余提了菜送进来,海棠带着樱桃也将做好的几样精致小菜送进来,苏子诚和李小幺净了手,坐到榻上,苏子诚仔细看了看海棠送过来的几样菜笑道:“你教出来的丫头不错,这菜做的精致。”李小幺笑着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着吃了饭,海棠带人收拾下去,又泡了茶上来,苏子诚喝了两口,看着李小幺笑问道:“路上做什么解闷了?你要不嫌累,明天跟我一起去青草马场看看去?” “一趟青草马场来回要四五天,我可受不住,路上哪里闷得着,我正看从吕大爷那儿借来的海外游记呢,都是他们上清门弟子亲身经历写的,真是有意思!”李小幺笑答道,苏子诚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片刻间晴天转阴:“胡说八道的东西,看它做什么?海上瞬息万变,福祸转眼间,往后别总想着这些没用的。”李小幺歪头看着苏子诚,一边笑一边柔顺的点着头,苏子诚这气更加闷着透不出,她这样想也不想,辩也不辩的就点头,必定不是答应他的话,而是根本没打算理会!苏子诚闷了半晌,看着李小幺问道:“你的织坊,还有铺子,开出来没有?” “嗯,织坊头一批四十多个织工已经差不多出师了,铺子不急,定了八月初开张,织坊今年没敢织轻薄的夏料,先从秋冬衣料织的,八月开张正好。”李小幺详细的答着苏子诚的话,苏子诚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你那个勾栏,还有那个什么落雁,打发了?” “没,干嘛要打发?勾栏也是秋天开张,这会儿正让人排杂剧呢。”李小幺瞄着苏子诚,轻声细语的说道,苏子诚脸色更加阴沉,紧紧抿着嘴盯着李小幺,李小幺看着他直接岔开了话题:“王爷去过扬州没有?”苏子诚恼怒的摇了下头,李小幺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扬州可真是好地方,繁华热闹处,比太平府不差什么,往后若是用心经营,再放开鹿港,最多两三年,太平府跟它比,也得落了下乘,只盼着王爷这一趟顺顺当当,千万别把扬州打的稀烂一片。”苏子诚还是满脸恼怒,挑着眉梢正要说话,李小幺接着说道:“若论财力,北平和吴地差得太远,若能将这扬州经营好,整个淮南路就能成了北平的钱库,有个三五年,北平就再不会有现在这样捉襟见肘的尴尬困境,有了银子,你就能装备出那五千人的轻装还是重装骑兵来?” “重装!”苏子诚瞥着李小幺答道,李小幺仿佛根本没留意到他的恼怒,只顾兴致勃勃的说着自己的话:“我跟你说,要是光靠农耕,淮南路倒不算富庶之地,跟淮阳一带都没法比,淮南路好就好在海路、水路、陆路四通八达,咱们不能只拿着它当个以后征伐歧国、荆国的通路守着,那太可惜了,要把它经营成大商会,以扬州为中心,往北是楚州、淮阳,往南有泰州、润州,扩建鹿港,若是想远了,咱们水军几乎没有,干脆在鹿港建设水军,先让他们给商队护航以练战力,往后攻打楚、荆时,陆路水路双管齐下,就易如反掌了,又说远了,我跟你说,淮南路商禁一定要宽松,酿酒一样一定要放开,还有丝织、茶叶、晒盐,都放开,与商人约,民守法,官不扰民,地方官无明查实据,绝不能骚扰商家,只一样,要收重税,北平现在这样的商税,简直是,淮南路可以百抽十五到二十??????” 苏子诚愕然看着越说越兴奋的李小幺,见她好不容易住了口,端杯子喝起了茶,忙哭笑不得道:“一提这个商字,你这??????” “嗯嗯嗯!”李小幺嘴里含着茶,连连占着头,咽了茶笑道:“我最爱做生意赚钱!其实我最会做生意赚钱,旁的还真都是??????不算主业!”苏子诚失笑出声:“还不算主业!你这话若让那些官员听到??????若林丞相那样的,岂不是活活气死了?” “林相也只好气活了!总不能再死一回。”李小幺笑道:“我说的都是实话,照我的想头,最好的日子,就是活在太平盛世,做大生意挣大钱,夏天到山上避暑,冬天就到温泉庄子躲寒气,春秋天不冷不热,就四处游山玩水,和山僧说说流水白云,听那些真正的饱学之士谈谈学问道德,有热闹看热闹,没热闹赏花赏草,丫头要解语,吃穿要精致??????钱若还有多的,就去办个书院,施药施医,修桥补路,唉!这是神仙日子。”苏子诚刚刚缓和过来的脸色一下子又黑下来,李小幺转头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你呢?你的神仙日子是什么样儿的?” 苏子诚一时怔住了,出神的想了半晌,转头看着李小幺,有些茫然的说道:“小时候母亲教我做个贤王,要扶助哥哥打天下、治天下,我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就想想!把所有的都抛开,什么王啊、皇子啊、你哥哥啊,都抛开,不要想能不能成,就象做梦那样,若是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就有什么样的日子过,你要做什么样的日子?闭上眼睛,好好想想!”李小幺眼睛亮亮的看着苏子诚,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诱惑,苏子诚迟迟疑疑的闭上眼睛,半晌又睁开,看着李小幺问道:“想什么都行?” “嗯!那当然!就当你是神仙,想过什么日子都成,哪怕把这个世间踢破再捏一个出来都行!”李小幺急忙答道,苏子诚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五八章 夺关 更新时间:2012-09-01 半晌,苏子诚睁开眼睛看着李小幺,更加茫然的说道:“我想不出,都抛开了,什么都没有了,心里空空的,全是空的,空的很难受。”李小幺怜悯的看着他,叹了口气,伸手握了握他放在几上的手安慰道:“那就别想了,你平日想要什么不过一句话,没有思而不得,自然也没有特别想要的,这样的日子,已经是神仙日子了。”李小幺的手温暖而柔软,却握得苏子诚半边身子都僵住了,听了李小幺的话忙否认道:“不,不是,有??????” 李小幺伸手模了模杯子,扬声叫海棠进来换了红枣汤,将盖盅推到苏子诚面前笑道:“别喝茶了,喝碗红枣汤夜里睡得好,也晚了,明天还要赶路,王爷也早点歇下吧,我告辞了。”李小幺一边说着,一边跳下榻,苏子诚跟着站起来,出了帐蓬,苏子诚突兀的低声说道:“让我再想想。”李小幺停住步子,转身看着,带着丝郑重笑道:“算了,别想了,要要真想出个浪迹天涯、闯荡江湖来怎么办?不是跟自己为难么?你还是做你的贤王最好,也是一种神仙日子,只要不当皇帝,都是神仙。”李小幺说的笑起来,夜色中,苏子诚的脸色又黑沉下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小幺艰难的爬进车里继续睡觉,苏子诚早就去了青草马场,一路滚来滚去的睡到日上三杆,李小幺爬起来重又净了面,看着淡月叹息道:“你看看,这人习惯起来多快,昨天还颠的睡不着,今天就能睡着了,等赶到淮阳,要是不这么滚来滚去,我就睡不着了。”淡月被她说的笑出了声,李小幺吃了半碗粥,几块点心,淡月收拾干净,取了两只布袋卷递到李小幺面前笑道:“这是一个时辰前驿路上送过来的,一只是给姑娘的,一只是给王爷的,平旦前后,南宁过来传了爷的话,说让跟姑娘说一声,王爷不在这几天,驿路送过来的东西让姑娘代为处置。”李小幺对着一灰一黄两只布袋半晌才呼出口气来,让她代为处置!她能处置什么? 李小幺取过自己那只灰白的布袋,看了看袋口的漆封,从淡月手里接过银刀剔开,一件件仔细看了,用自己那只硬而极细的毛笔批下回复,一堆信笺里夹着俞远山的名字,李小幺忙挑出来拆开,信写了满满三张,笔迹飞扬而兴奋,李小幺飞快的扫了一遍,将信拍到几上笑起来,苏子诚真如前所言,将俞远山等梁地俘官联名的那个折子,当成了今年的科举策论题目,昨晚上开龙门放了众举人出来,俞远山一得了信儿,照他的话说,兴奋的晕了,元丰会馆外头没敢张扬,馆内摆了一夜宴席,李小幺看着车窗外出了半天神,不过拿去做个策论的题目,梁地诸人就能兴奋成这样?就能让俞远山肝脑涂地?她还是和这个世间有无数隔膜。 淡月小心的看着她,李小幺呼了口气,将信收起放到只粗布袋子里,这里头都是晚上要焚化的信件。理完自己的东西,李小幺挑开黄绸袋子,取出里面的折子,一件件看了,分门别类重又扎在一起,只要不是十万火急、火烧眉毛的,还是等他回来自己处置的好,自己看过了,分过类了,也算是遵从了吩咐。 往淮阳府这一路过去,比起上次回来时不同,一路上早行晚歇,只管赶行程,晚上就搭帐蓬宿在野外,苏子诚从青草马场赶回来,就出去查看了几趟河防,一直到淮阳,也没怎么跟大队一处过。不过十来天,一行人就赶到了淮阳,越过淮阳,径直赶往涌城关不远处的临时行辕。 苏子诚召集众将直议了一天,李小幺细细看着长远递过来的淮南路谍报,中间再安置海棠和大余送点心汤水和准备午饭送进苏子诚处,这一路上,也不知道从哪天起,这安排饮食的事就落到了自己头上,大余一早一晚过来问吃这个可好?做那个可行? 直忙到夜色垂落,苏子诚才带着兴奋大步闯到李小幺处,一进门就笑道:“都妥当了,这头一战,非打得吴军不敢直视!”李小幺放下满手的小纸片,直起上身算是见了礼,苏子诚也不用李小幺让,径直坐到榻上,淡月急忙倒了茶送上来,苏子诚接过一饮而尽,李小幺将摊了满几的纸片拢进匣子里,转头吩咐道:“赶紧传饭吧。”淡月答应了,一面让人传话,一面带着小丫头端了热水进来,侍候着苏子诚净面净手,李小幺跳下榻,转进后面净房洗了手脸。 两人吃了饭,苏子诚挥手屏退屋里的丫头婆子,往后靠的舒服了,笑着说道:“定在大后天夺关,先夺韩城。”李小幺看着眼睛亮着光兴奋不已的苏子诚,想问又咽了下去,一来她也不懂,二来,这等机密,不知道最好,李小幺心思微转,笑着说道:“长远这一趟做的不错,递了不少有用的信儿回来。” “什么信儿?”苏子诚忙坐子问道。 “你看看,这些都是,自从大皇子和吴太后开战以来,扬州、楚州等处坊间议论最多的,就是这战事,传说池州府军曾抢空过一座县城,还有这张,说太平府军半夜模进村子抓夫抓丁,还有这个??????” “这有什么用?”苏子诚有些莫名其妙,李小幺瞥了他一眼解释道:“你不是说吴太后和大皇子都不是蠢人,你取了淮南路就卡住了吴地要害,他们两家说不定会联手取回淮南路,咱们取下淮南路,安稳民心就是重中之重,若民心不稳,就是月复背受敌,是不是这样?”苏子诚连连点着头,若有所思的掂着纸片正要说话,李小幺接着说道:“要尽快安稳民心,只好取取巧,收症下药,你看,淮南路的民心就是怕人被抓,财被抢!” “这容易!还是你想的周到!”苏子诚反应极快,满脸笑容的坐直身子,扬声叫了东平进来吩咐道:“传令各军,入淮南路杀人者抵,劫财者斩!与民须秋毫无犯!”东平干脆的躬身答应了正要出去,李小幺忙拉了拉苏子诚低声说道:“还有!让人写好揭帖,言明大军与民秋毫无犯,所过之处都帖上,百姓知道了才能让能安心,还有!”李小幺话没说出来,先笑得眼睛弯成了一线:“若借宿,不得入户,行前还要给主人家净扫门户,清水满缸。”苏子诚大笑出声:“这也太??????有点伪了,吩咐下去,大军过处,以爷的名义诏告乡民,诰书写好先拿给姑娘看看。”东平答应了退出去,苏子诚转头看着李小幺笑道:“伪善之道不得长久,倒不必用。”李小幺看着苏子诚,感慨的嘀咕道:“谁说不能长久?唉!”苏子诚被她叹的又是莫名其妙,她经常古古怪怪的发感慨。 临战前几天,苏子诚和李小幺都忙得片刻不闲,一个忙着打破前面那城,一个忙着准备收拾残局。 这天子时,李小幺裹着厚厚的斗篷骑在马上,跟在苏子诚后面,在明珠等亲卫及虎翼军的团团护卫下,在黑漆漆的夜色中出了涌城关,临近月末,却是晴天,细细的弯月仿佛隐在了满天星芒中,昏暗的星光下,黑衣黑甲、安静迅速的如同鬼魅般的众人疾奔出了关,往韩城关口方向奔行了不到两刻钟,队伍右转,冲上了一处高地,这里是韩城到涌城关之间少有几个高处之一。 李小幺勒住马,紧挨着苏子诚站定,星光下,苏子诚一件黑色圆领窄袖衫,眼睛闪着亮光,用马鞭指着前面隐约可见的高大城墙笑道:“平旦后,咱们就能进城了。”李小幺有些紧张的吸了口气问道:“等会儿,就这么冲上去?”苏子诚闷声笑起来:“这头一战一定要打出士气,打的吴军闻风丧胆,用的可全是虎威军,就这么冲上去,我可舍不得。”李小幺瞥了他一眼,苏子诚转头看了东平一眼,东平做了手势,苏子诚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李小幺笑道:“还有半刻钟,韩城往西皆有重兵守着,可往东,绵延五六百里都是高山深壑,离这里将近四百多里处,山间有条小道通往吴地,当年大哥在这里守关的时候让人探查出来的,一直暗中遣人看着,就备着今天这样的机会。” “你让人从那条小路进入吴地,从韩城月复地偷袭打开关门?”李小幺一下子明白过来,苏子诚赞赏的笑道:“你果然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这一战最关键处,也是淮南路一战的头功,从昨天落黑起,要奔袭四百里,稍有差池。”苏子诚断在这里不再往下说,李小幺轻轻打了个寒噤,苏子诚仿佛感觉到李小幺的胆怯,转头看着她笑道:“用兵打仗,所谓剑走偏锋,险中求胜,靠胆气,也凭天运。”李小幺裹了裹斗篷,看着他低声问道:“是大哥去的?” 隆重推荐 第二百五九章 该说的话 更新时间:2012-09-01 “嗯,”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点头应道,李小幺两只手紧紧拉着斗篷,直直的看着前面在黑暗中隐约不定的厚重城墙,跟大哥在一起的,还有二槐,贵子,还有梁先生,姜顺才,这样孤军深入敌后,黑漆漆的夜里,人生地不熟,不知道那条山间小道到吴地,再到韩城,这中间有多少险阻,要翻过多少山,若有河怎么办??????一路疾奔,到韩城又是一场死战!李小幺一颗心紧成一团,闭上眼睛,双手合什,虔诚无比的念起佛来,苏子诚高挑着眉头,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刚念了没几句,前面寂静的黑暗中突然暴起团亮极的烟花,苏子诚兴奋的急挥手吩咐道:“攻城!”话音刚落,东平手里就飞出枝通红的烟花,在半空中响亮的炸开,炸得漆黑的夜空中血红一片。 李小幺睁大眼睛,愕然看着前面原本静寂安然的地面上突然片片翻动鼓起,无数黑衣兵丁仿佛鬼魅般从地下冒出,沉默着往眨眼间就沸腾起来的韩城关疾冲而去,一路上刀枪反射出的朵朵寒芒,和天上的星辰辉应着,闪着刺心的寒意。 苏子诚兴奋的大叫道:“明珠保护姑娘!其余人,跟我杀!”东平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挡在苏子诚面前叫道:“爷!大爷吩咐过,无论如何不能让爷近战场五里!”苏子诚沉着脸狠狠盯着东平,李小幺看到韩城内烟花升起,一口气立时松下来,忙伸手拉住苏子诚衣襟,笑着比划道:“这里好象还不到五里呢,爷是要往后退一退么?”东平感激万分的看了眼李小幺,明珠也下意识的抬手抹了把汗,姑娘开了口,这就算劝住了。苏子诚闷气的勒住马,紧拧着眉头看着前面,这会儿功夫,韩城城门已经从里面推开,惨叫声中夹着杀红了眼的怒吼声,和刀剑剧烈撞击的尖锐鸣叫声,从城里往城外漫出来,又被城外那股仿佛来自地狱的沉默黑流碾压回去。 “真可怕!”李小幺闻着扑鼻而来的浓浓的血腥味,低声伤感道,苏子诚满肚子不适意的瞥着她说道:“这算什么?一场小战,能当得上可怕两个字?”李小幺也不理会苏子诚的脾气,只转头看着明珠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城?” “日出后肯定能进城了。”明珠忙笑着答道,李小幺转头看着苏子诚笑道:“这一场从里往外攻城,韩城必定损伤不小,等进了城让人挨家看看,若有因攻城房屋受损的,一户赔偿些银子吧。” “这些都随你。”苏子诚紧盯着前面喊杀声已渐渐微弱平息的韩城,满眼的懊恼,对李小幺说的事根本没什么兴致,李小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刀光剑影的韩城,再转头看着苏子诚满脸的向往和懊恼,眨了半天眼睛,看来他对这打打杀杀的事最有兴致,怪不得水岩说他就会杀人。 果然,刚过日出时分,韩城的战事就结束了,凌利的杀气渐渐褪散去,南宁飞奔过来和苏子诚详细禀报了攻城的情形,末了,又冲李小幺添了一句‘李宗梁部损失不大,诸将安好。’李小幺长舒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将一颗心拍回去。 一行人冲进韩城,李小幺带人进城,帮着早就委任好的韩城总兵、老将张大先收拾残局,苏子义选出的那些地方官还没赶到,张大先要安排布防,这是大事,收拾韩地狼狈残局的事,李小幺就接了下来,带着淡月等人忙着安排安抚民心,安葬双方死亡将士,到处洒药水、药粉清扫消毒各处,清点库房,挨户清查死伤情况,赔偿房屋,施药施医,忙成一团。苏子诚却直接穿城而出,在韩城南边搭起的行辕内召集将士商议下一战,韩城守兵不多,突袭得手,就得赶紧防着楚州守将史将军调军过来夺回韩城。 午后不久,苏子义遣来的头一批三个地方官吏骑着马冲进韩城,这三个都是年近半百的州县官吏,早说经验老到,可到底上了年纪,这一场七八天没日没夜的奔波,只累得从马上滚下来,连爬起来见礼的力气也没了,李小幺只好先寻了几个小厮过来,将三人抬进韩城县衙,给他们擦了身子,给磨得血肉模糊的大腿上了药,喂了浓米汤和药,让他们先歇歇再说。 傍晚,李小幺歪在南宁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轿子里,摇摇晃晃往行辕回去。回到行辕沐浴洗漱,换了衣服,人虽说干净了,可鼻子里满满的还是浓浓的血腥味,李小幺苦恼的长叹着气,吩咐淡月在帐蓬内多多的熏上莲花香饼,清新的莲花香味在帐蓬内厚厚漫了一层,李小幺才觉得舒服些,趴在榻上,看着淡月叹气道:“还是张嬷嬷老到,当初她说多带些香饼子,我还嫌她烦,我又不熏香,还真是??????原来是这么个用法,这才是小战,要是大战??????唉!” “这还好,咱们其实根本不算上战场,我家里有上过战场的老人,听他们说,那才叫恶心呢,说一路上都是踩着死人肠子走!”淡月笑接道,李小幺一声干呕,忙摆手制止着淡月:“别说了!恶心死了,跟大余说,这几天我不吃肉,吃素,还有,什么肠啊肝啊的,这一阵子统统不吃!血豆腐也不吃了!我就吃点素吧!” “怎么吃起素了?” 淡月正看着趴在榻上,一幅恶心到不能忍的李小幺笑弯了腰,苏子诚接着话,掀帘进来,淡月吓了一跳,急忙垂头垂手退到一边,李小幺忙支着身子坐起来,看着苏子诚又气又闷的叫道:“王爷要进来,好歹让人报一声吧?我跟你男女有别!你这么进进出出,毫不避讳,得惹多少闲话?我这清誉谁赔?” “谁说闲话了?谁敢?!”苏子诚一下子挺直了后背,眯着眼睛瞄着帐篷里的诸丫头,错着牙恶狠狠道,淡月吓得往后退了半步,哆嗦着几乎要软月兑着跪下去,李小幺一口气闷在喉咙里,挥着手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淡月和流云等人仿佛得了赦令,齐齐退到帐篷外,李小幺端直的坐在榻上,指着苏子诚郑重的说道:“你别吓唬我的丫头,这男女有别,不是敢不敢说的事,当面不敢说,背后也要月复诽,你这样想来掀帘就进,哪有这样的规矩?往后我这日子还怎么过?难不成我正洗着澡,你也掀帘进来了?”苏子诚喉结不停的滚动着,直瞪着李小幺,突然转身摔帘子就走。李小幺往后倒在榻上,长舒了口气。 淡月垂手站在帐篷外,看着苏子诚怒气冲冲摔门而去,呆了片刻,悄悄溜进帐篷,见李小幺悠悠然然跷着腿半躺在榻上看书,拍着胸口长吐了口气道:“姑娘别总呛着王爷了,吓死人了!”李小幺放下书,将高高跷起的脚往一边歪了歪,看着淡月淡然道:“有些话不能不说,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好了,没事了,有我呢,叫人提饭过来,累了一天饿坏了。”淡月眨了眨眼睛,转身出去,吩咐流云和喜容寻大余提饭菜去了。李小幺一个人安安生生吃了饭,举着书看了没两页,就困极而睡了。 第二天天刚亮,李小幺就起来赶往韩城,好在近,坐车不过一刻多钟就进了城,刚在县衙坐定,昨天赶过来的三个官拖着脚挪过来见礼,李小幺客气的想让三人落坐,看着三人根本并不到一起去的双腿,只好笑道:“三位大人连日赶路累伤了,如今理好这韩城事务是大事,那些站啊坐的细处礼节就放一放,三位大人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吧,站也行,躺也行。” “多谢五爷体谅,还是站着吧,站着好些,夜里都是趴着。”年纪最大的原济县知县周善齐躬着身子答道,李小幺‘嗯’了一声,转头吩咐青橙道:“寻三根拐杖过来给三位大人用。”青橙脆声答应,李小幺转头看着三人笑道:“我在这韩城还要呆一两天,三位大人这两天先养好腿伤,回头我和张将军商量商量,你们三位留一位驻守韩城,其余两位须跟我南下,另行任用。”三个人忙躬身答应了,李小幺退到衙后,将衙门留给三人一起处置诸项琐碎事务。 忙到临近中午,流云从衙门口急步小跑进来禀报道:“姑娘,东平在衙门口传王爷的话,说要过来看姑娘,一会儿就到。”李小幺放下手里的帐册,抿嘴笑着示意流云知道了,正坐在李小幺对面抄总帐的淡月放下笔,看着李小幺笑个不停,李小幺摊着手说道:“你看,改了吧?这该说的话,一定得说!”淡月起身将笔砚挪到旁边桌子上,也顾不得叫人,自己到盆架子处湿了帕子,拧的半干,紧张而仔细的瞄着各处擦拭起来,李小幺看着她擦了一会儿,从扶手椅上站起来,掸了掸衣襟,甩着帕子出去迎接梁王爷苏子诚去了,他既然照规矩,自己这规矩就不能差了半分去!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六/四章 来与去 更新时间:2012-09-04 两人一路转到慈幼局,也不进去,只站在外面看着吴承善忙碌,半晌才退后几步,一边沿着已经空旷无人的街道往回走,一边低声说着话。 “??????要不王爷明天再劝劝他?这吴承善虽说迂了些,却真是实心为民,这样的好官可稀奇得很。” “嗯,好!”苏子诚干脆的答应道,李小幺却摇着头叹了口气:“王爷再好好劝他一次,我也算是尽心了,往后再怎么着,就不能怪我??????”李小幺没再往下说,苏子诚忙低声安慰道:“两国征战的事,这怎么能怪你?你又想多了。”李小幺抬头看了看他,垂着头没有说话,两人不紧不慢的踩着青条石路往回走,李小幺转头看着路两旁大门紧闭、劫后余生的店铺,苏子诚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两边笑道:“有你打理,我看最多半个月,这街上就又热闹的没法跑马了。” 李小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两人转了个弯,李小幺转头看着苏子诚商量道:“今年淮南路风调雨顺,到现在,这一场战事也没怎么祸害到乡下,咱们又减了三成粮赋,到秋天,只怕谷贱伤农。”苏子诚只管凝神听着,李小幺既提到这事,必是有了成算,李小幺瞄着苏子诚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吴地茶、酒、盐都是官卖。” “盐,咱们也是官卖。”苏子诚忙解释道, “嗯,我知道,淮南路既并入北平,这茶和酒,就照咱们北平的规矩,开放官禁,盐一样,”李小幺抿嘴笑着说道:“鹿港往北往南,都能做极好的盐田,不过,我倒不赞成官卖,这一沾了官就没个好,官家只管收税就行,我的意思是??????”李小幺拖长声音看着苏子诚,苏子诚点头示意她说,李小幺笑道:“我的意思是,叫北平和梁地的商户到淮南路来做生意,一来免得淮南路商帮得了茶酒盐之利,兴盛太过,形成尾大不掉之势,有北平和梁地商帮分润,相互制衡才最好不过,二来,就算为人处世,也要常来常往才亲近,要将淮南路飞快融入北平,大家就得多来来往往,多做生意才好。” “这主意好,叫北平和梁地的商户来做生意,怎么叫?要不发个勅令?”苏子诚顿住步子,拧着眉头看着李小幺问道,李小幺满脸郁闷的看着他,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叹了口气,苏子诚轻轻咳了几声,硬撑着说道:“这法子最便宜!”李小幺瞄着他哼道:“最便宜?最贵还差不多!牛不喝水强按头?商人逐利啊,只要放出风,就说这淮南路遍地是黄金??????”苏子诚扭着头,抖开扇子摇着说道:“遍地黄金?在哪儿呢?先骗过来再说?算了,这事你看着办吧,真是麻烦!”李小幺连连眨着眼睛,干脆不理会苏子诚了,一边甩着手往前走一边自顾自的笑个不停。 苏子诚跟上李小幺提醒道:“无商不奸,跟这些商人打交道,不能太客气。” “唉!”李小幺重重叹了口气,停住步子,仰头看着苏子诚问道:“你真这么想的?” “嗯!崇农抑商,商人不事生产,倒卖渔利,母亲当年也这么说过,商家不能没有,可也不能让行商之风泛延,以至于伤了国之根本。”苏子诚郑重的说道,李小幺怔怔的看着他,眨了半天眼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了半晌,李小幺才长长呼了口气,孝慈皇后既说过,那就是真理,这一点她明白得很,李小幺泄气的甩着胳膊走了一会儿,放慢步子,抬头看着苏子诚认真的说道:“无商不奸,这话倒真是对极了,不过这个奸字,可有讲究。” “什么讲究?”苏子诚忙笑问道,李小幺笑盈盈的说道:“商场如战场,这话你听说过没有?”苏子诚摇了摇头,李小幺接着说道:“一个奸字,有小奸,有大奸,这小奸就不说了,还不入流,这大奸,就有点大巧若拙的意思,那真正大奸之商,却都是忠厚长者,一言九鼎,一诺千金,这样的商家,哪怕遇上大灾大祸,一夜之间万贯家财化成焦土,只要他人还在,凭着信誉字号,不过半年几个月,这生意照样做的风生水起,这才是真正的奸!”苏子诚听的怔神,琢磨了一会儿才笑道:“倒有几分道理。” “要行商挣钱,其实极不容易,不是聪明人还真做不来,这跟种地不一样,种地么,只要肯出力,收成都不会太差,可行商就不是这样了,难道谁做生意都能挣钱的?”李小幺接着闲话道,苏子诚想了想笑起来:“大姐做过茶叶生意,全亏进去了,气得她差点把掌柜送进官府。” “你也开过酒肆啊。”李小幺笑盈盈的接着:“这生意做得好,跟你打仗一样,是要天赋灵气的,可真不是说泛滥就能泛滥的事。”苏子诚看着笑语颜颜的李小幺笑起来:“我打仗有天赋灵气,你做生意有天赋灵气,倒是??????不错。”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回到制置使衙门,这会儿已经改成了楚州总兵衙门,吃了饭,李小幺回到偏院,想了半晌,吩咐海棠铺纸研墨,先歪歪扭扭写了封信给水莲,让她寻赵五哥和张狗子替自己传个话,让两人带足银票子赶紧过来淮南路收购生丝,淮南路今年丰年,吴地却在战中,这生丝积压,正是便宜买进的时候,除此,淮南路粮油皆丰,还有海外运进的各类奇巧物什,因吴地大乱,也积压甚多,文白相间,直写了两页多才啰嗦完了,举起来仔细看了看,这信真是没法看!叹了口气,装进信封用漆封好,又给俞远山写了封信,干脆明白的几句话,只告诉他淮南路将开放茶、酒和盐场,余话皆无,也封好,交给海棠,让人连夜送了出去。 第二天食时刚过,苏子诚摇着折扇大步进来,径直坐到李小幺左边上首,阴着脸吓退了满屋回事的官吏,看着李小幺摊手道:“我好话说尽,那是块石头!算了!”李小幺颓然叹了口气,看着苏子诚低声道:“那就别拖了,越早越好。” “嗯,这事我听你安排,你比我仔细。”苏子诚点头答道,李小幺垂头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转头寻到东平叫过来吩咐道:“你去和吴承善说,王爷敬他爱民忠义,不忍杀他伤了楚州百姓的心,今天就礼送他回去太平府,有两件事,请他自定,其一,史国柱定的午时缢杀,问他是祭了史国柱再走,还是现在就启程,其二,史国柱身边有两妾随侍,象是有了身孕,想托他带回太平府送回史家,问他可肯携之同行。”东平躬身答应,退出去寻吴承善传话去了,李小幺招手叫过青橙吩咐道:“你去带史国柱那两个妾侍去和史国柱诀别,再问问是哪一个有了身孕,王爷说了,看在吴大人面子上,若有了身孕,就送她随吴大人一起回太平府。”青橙眨了眨眼睛,看着李小幺笑道:“若没有,是不是就得侍候史将军西归了?” “那也行。”李小幺笑答道,青橙曲了曲膝笑道:“姑娘的意思我懂了。”说着,退后两步出了正堂,叫了两个粗使婆子,往后面厢房提人去了。 史国柱的两个妾侍,赵氏和钱氏惊恐的跟在青橙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跌撞着往前院过去,前院厢房里,史国柱面无血色的端坐在榻上,直直的瞪着站在面前的明珠,明珠正传着苏子诚的令:“??????爷的意思,是要将你斩首示众,是吴大人替你求了情,说是好歹同僚一场,不忍见你身首异处,看在吴大人面子上,爷吩咐了,赐你缢死,好歹留个全尸,爷还允你那两个妾侍过来拜祭送你上路,对了,吴大人说了,好歹同僚一场,等会儿他也过来送你一程。”说完,明珠仰头看了看他说话的当儿,黑衣卫已经利落的搭在梁间的白绫,扫了木然呆坐的史国柱一眼,转身出去了。 青橙引着赵氏和钱氏过来厢房门口,自己在厢房门口停住步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婆子将放着酒菜的提盒交给两人,赵氏和钱氏颤抖着手接过提盒,跌跌撞撞的进了东厢,青橙支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厢房里传出高一声低一声、压抑着不敢放声的哭声,夹着赵氏和钱氏含糊的话语:“??????老爷??????怎么办??????吴大人??????” “闭嘴!”史国柱一声暴喝,吓得青橙也打了个机灵,“败类!呸!贪生怕死的老狗!呸!”史国柱声嘶力竭的叫着,青橙舒了口气,伸头看着垂花门,见东平身边的小厮转进垂花门,忙抬手示意婆子进去将赵氏和钱氏拖了出来,半拖半扶着两人往垂花门过去。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六五章 归去 更新时间:2012-09-04 刚转过垂花门,迎面,吴承善瘦高的身子上套着件干净的竹布长衫,花白的头发绾的紧紧的,背着手,脸色晦暗沉郁的走过来,东平亲自提着提盒跟在后面,青橙放缓脚步,瞄着赵氏和钱氏,两人胆怯的垂着头挤在一棵廊柱旁,眼角瞄着吴承善的脚步过来,赵氏拉了拉钱氏,两人扑通跪在地上,抽泣着低声哀告道:“吴大人,求求您,救救我们家老爷,求求您!”说着,趴在地上磕头不已,吴承善停住脚步,眯着眼睛看着两人,往旁边闪了半步,声音冷硬的训斥道:“起来!丧土侮国,死有余辜!”说完拂袖而去,青橙瞥着吴承善,努努嘴示意婆子扶起两人,上前两步,低声劝道:“走吧,两位还要跟他回太平府呢,这一路上可要小心侍候着,这位爷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要是有什么事~~嘿,你们这命可难保!”两人听的面如土色,靠在一处几乎站立不稳,吴大人崖岸高峻,确实眼里容不得沙子! 吴承善背着手,直直的站在门口,看着史国柱踢腾着,脚尖绷直一阵抽搐,长叹了口气,回身端起东平托盘里的酒杯,高举着长揖而起,将酒缓缓洒在门口,转身径直往外出去,衙门口,赵氏和钱氏已经上了车,吴承善看也不看旁边林立的众人,径直走到车前,跳到车夫位置坐下,从小厮手里接过缰绳,正要抖动,李小幺突然扬声问道:“吴先生,您就不怕明月照渠沟么?”吴承善手臂僵直的呆了片刻,眼睛微微眯了眯,直视着前方,抖动缰绳冲了出去。 路两边站满了楚州百姓,有双手合什流泪念叨的,有跪倒磕头不已的,有哑着声音喊着‘大人’的,更有许多人跟在车后,一路小跑着直送出了西城门,苏子诚和李小幺上到城墙,远望着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匹马小车,看着直送出十来里远的楚州百姓,李小幺长长叹了着气,从淡月手里接过盛满酒的杯子,慢慢洒到了城墙下。 傍晚,赵宏志头发绾的一丝不乱,一身洗得边角发毛的干净官服,抱着满满一怀卷宗,小跑着进了后衙,青橙正端了碟蜜饯过来,惊讶的上下打量着他,忙进去通传了,赵宏志跨进厢房,先将卷宗放到旁边几上,拍了拍长衫,往上长揖见着礼,李小幺高挑着眉梢打量着赵宏志,赵宏志模了模衣袖,嘿嘿笑着解释道:“五爷爱干净,怕恶心着五爷,昨晚上洗的,油多,都快洗烂了,等发了俸禄就做新的。”李小幺抚着额头笑了好大一会儿,才指着卷宗问道:“人都挑好了?这是什么?” “挑好了,就等五爷过目,这是楚州这两年的税赋人丁总帐,理好了,拿来给五爷过目,五爷,这人选里头,有个叫李邦水的,履历上不好看,其实人??????”赵宏志看着李小幺小心而急切的解释着,李小幺抬手止住他的话笑问道:“照履历上看,做不得知县之位是不是?如今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王爷既把这楚州交给你打理,就是信得过你,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人你看好了就行,若有什么不妥,我只寻你问罪,至于能不能用,你拿主意就行,这一任只三年,下一任,朝廷自有章程。”赵宏志长舒了一口气,深揖到底,只觉得心底热得发烫,直起身子,又揖了下去,李小幺示意青橙取了本帐册过来,翻了翻笑道:“这么多帐本子我哪里看得完?你理好了,只给我几个数目字:楚州现今户数,人口数,较去年增加人口数,有水田多少亩,旱地多少亩,桑田多少亩,富户多少,各有多少田亩,商户多少??????”李小幺一口气说着要看的数目字,赵宏志凝神听着,曲着手指一个个记着,听李小幺说完,吸了口气笑道:“五爷要的这些数目字,下官明天一早就送过来。”李小幺笑应了,看着赵宏志告辞出去,转头吩咐青橙将新到的官吏履历全部取来。 吴承善纵马一路往太平府方向狂奔,一路遇到的北平黑衣军见车上挂着的通红的令牌,连询问一声都没有,赵氏和钱氏在车厢直颠了个七荤八素,一人一边车窗,呕吐不已。吴承善赶着车直奔到天色全黑,才靠到路边一处破落的祠堂旁停下,僵直着腿脚下来,模索着寻到灯笼,打着火点上灯笼,仿佛没看到软瘫在车里的赵氏和钱氏,顾自搜索着车厢,车里一应都是齐全的,两只装水的皮袋,一大包精细点心,一包咸菜咸牛肉,还有一个青布小包,里面包了五十两散碎银子和两吊钱,吴承善打开皮袋猛喝了一阵水,靠着车轮坐在地上,掰着块咸牛肉努力嚼着。赵氏和钱氏紧紧靠在一起,恐惧的看着他。 天刚泛起鱼肚白,吴承善就赶着马车重又上了路,这已经是吴地境内,走了没几个时辰,就遇到巡逻的吴军小队,押着三人一径赶往豪州制置使秦将军行辕。一个裨将出来,客客气气的让着吴承善往大堂去,几个粗使婆子引着赵氏和钱氏进了二门,车和马被众亲兵牵到大门里细细查看。 吴承善干坐着喝淡了两三杯茶,秦将军才背着手,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偏将从后面转进来,吴承善忙站起来长揖见礼,秦将军目光阴沉的盯着吴承善,半晌才干笑着说道:“吴大人别来无恙?这一趟是要给北平梁王做说客的?想让老夫做什么?吴大人只管说!”吴承善猛的抬头,愕然看着秦将军叫道:“将军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你真当能玩弄诸人于股掌?未免太小瞧这天下人了!”秦将军指着吴承善,厉声说道,吴承善呆站着,怔怔的看着秦将军,看着他大马金刀的坐下,咽了口口水,艰难的解释道:“将军,楚州失守,史国柱将军被缢死,我以死相抗,梁王才放我归来,请将军明鉴!” “说的真好!言词恳切,其志可嘉,其情可悯!原来以死抗争,梁王那个杀神就能放人?好言词!好借口!好蠢货!”秦将军轻轻拍着手讥讽道,吴承善悲伤的看着秦将军,半晌,举起深重的手臂往后堂指着说道:“将军若不信,可以问问史将军的两个妾侍,两人都怀了身孕,我这才??????”话没说完,秦将军嘴角几乎撇得了下巴处,冷笑不停,站在旁边的两个锦衣偏将一边笑一边摇头,秦将军仿佛懒得和吴承善多说,抬起手挥了挥,锦衣偏将转身招了下手,后面帘子掀起,赵氏和钱氏相互搀扶着、畏畏缩缩的进来,不敢看吴承善,也不敢看秦将军,目光盯着地面一路挪进来跪在了地上。 “史将军是怎么死的?”秦将军大喇喇的问道, “回~~回将军,是~~都是他害死的!”赵氏颤抖着,突然抬手指着吴承善尖叫道,吴承善惊怒之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秦将军斜睨着他冷讽道:“怕了?现在知道怕了?” “你!你们!无耻之尤!无耻!”吴承善气得脸色铁青,手指抖动不停的点着赵氏和钱氏,赵氏和钱氏倒豁出去了,往前挪了两步,扑着一边磕头不已,一边哭诉道:“是他!他和那些北平人杀了我们爷!我们求他,哭着求他??????求将军给我们爷报仇啊!他看中了我们姐妹,逼着我们两个??????求将军作主!”说着哭倒在地,吴承善目瞪口呆的看着痛哭流涕的两人,喃喃的骂个不停:“小人!恶妇!无耻恶妇!无耻??????” “没冤枉你吧?”秦将军意气洋洋的质问道,吴承善梗着脖子,缓缓转过身,昂然看着堂外的青天白云愤然道:“果然!果然!小人!无耻小人!明月照了渠沟!”秦将军眼眶紧缩了几下,错着牙缓缓挥了挥手,咬牙吩咐道:“拖出去,剁了!” 站在门口的两个亲卫上前就要去拖吴承善,吴承善往后退了半步,面如死灰的盯着两个亲卫,突然往前扑去,亲卫吓了一跳,抬脚狠狠踢在吴承善跨间,吴承善仿佛不知道痛一般,直扑过去,扑向亲卫腰间的佩刀,秦将军吓的上身僵直,两个锦衣偏将忙拔刀护在秦将军面前,吴承善扑倒在地,眼睛紧盯着亲卫腰间的佩刀,声音喑哑的叫道:“给我刀!我要让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狗东西看看我这一颗心!这心!” 秦将军猛的站起来,从牙缝里挤着说道:“给他!我倒要看看,他这心,黑透了没有!”亲卫解下佩刀扔到吴承善面前,吴承善手指不停的曲伸着抓起佩刀,一手撑着刀,一手扶着地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转了半个圈,对着秦将军惨然笑着,举起佩刀,狠狠的往胸膛刺入。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六六章 暗动 更新时间:2012-09-05 夏天的傍晚,开平府笼着层安祥而喜庆,水莲将李小幺的信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吩咐人去请赵五哥和张狗子到水桐府上,自己仔细将信折起贴身放好,出来要了车,径直去了水桐府上。 水桐刚从慈幼局赶回来,正一张张看着儿子阿明的描红,见水莲进来,也不站起来,只举着满手的描红纸抱怨道:“你看看,阿明这字就描成这样!这可怎么见人?!”水莲上前接过几张仔细看了,一边看一边笑:“不瞒你说,我这会儿看到这字,怎么看怎么好,你是没见过那不好的。”水桐嗔怪着夺过描红问道:“你说有急事儿,到底什么事儿?”水莲正要答话,外面婆子急步进来禀报说赵五哥和张狗子到了,水桐又是意外又是好笑的看着水莲,水莲忙红着脸解释道:“桐姐姐想哪儿去了!不是那回事!是五爷捎了信给我,让我传个话给他们两个!”水桐一边笑一边挥手示意叫进来,片刻功夫,赵五哥和张狗子一起进来,长揖见了礼,水莲端正的站着传着李小幺的话:“五爷捎了信来,说淮南路今年丰年,生丝大收,如今因战事都滞在淮南路,让你们两个,带上银子,再带上陈大,赶紧过去淮南路收购生丝,大约还有别的生意,五爷没细说,只说多带些银子,先到楚州寻了五爷再说。” 张狗子和赵五哥对视一眼,先点头应了又问道:“五爷有没有说这家里的事,就是这一处的事,交给谁打理?”水莲脸一下子通红,忙摇着头,赵五哥转头看向水桐,水桐犹豫了下,笑着建议道:“要不家里的事先交给张嬷嬷看着?也只好她了,其余的事,我帮着张罗就是。”赵五哥和张狗子对视了一眼,笑着躬身谢道:“那就烦劳大/女乃女乃了。”说着,两人又问了几句,就告退出去了。 水莲看着两人走远了,挥手屏退众丫头婆子,从怀里将信取出来递给水桐,蹙着眉头道:“你先看看这信。”水桐接过信展开,先笑起来:“怪不得刚你夸阿明的字,倒真是!”水桐一边说着,一边一目十行的看了信,将信缓缓折起交还给水莲,看着她等她说话,水莲接回信收好,叹了口气道:“就是要跟姐姐商量商量,这事,要不要跟大哥说一声,真是,二哥又不在,若是二哥在,把信拿给他看了,我就不管了,如今??????真让人难为!” “你有什么想头?”水桐低声问道,水莲按了按胸前的信,理着思路说道:“姐姐也看了这信,这信里写的详细,粮如何、丝如何、那海外泊来之物如何,这是一,二来,五爷要交待门下管事,还能用得着让我传这个话?”水桐连连点着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五爷心思玲珑,这个信儿,也只好这么传,那你赶紧去寻大爷说一声去,这做生意的事,快一步和慢一步,差着天地呢,快去!”水莲答应一声,笑着站起来就往外走,二门里上了车,径直往安远侯府寻水砡去了。 水砡刚回来家沐浴换了衣服,听说水莲急寻,惊讶之下急忙出来,水莲进了二门,也不多往里走,在一处凉亭处停住等着水砡出来,远远看到水砡过来,忙招手示意,水砡进了亭子,接过水莲递过来的信,细细看了两遍,递还给水莲笑道:“这是极好的事儿,我知道了,赵五哥什么时候启程?” “说是明天收拾收拾,后天一早启程。” “嗯,好,今天晚了,我也不虚留你,赶紧回去吧,有空常过来寻你嫂子说话,你嫂子经常念叨你。”水砡温和的说道,水莲有些不好意思的曲膝答应一声,告辞出去了。 水砡看着水莲出了凉亭,招手叫了个管事婆子过来,吩咐她赶紧去请靖江侯过府,自己则急步去后院寻父亲了。 靖江侯一路紧赶过来,一身细汗的坐在窗户洞开的花园水阁里,不停的摇着折扇,满眼渴望的紧盯着兄长,安远侯紧拧着眉头,一只手捻着胡须,一只手背在身后,来来回回踱着步,水砡看着父亲笑道:“如今就是遣谁过去的事儿!”靖江侯急忙赞同的点着头:“就是就是,庄子里就那点收成,这几年几处生意都亏得厉害,再不想点法子,这过年??????” “好了!净说这些没用的!”安远侯堵回了弟弟的话,靖江侯咽下后面的话,嘿嘿笑着嘀咕道:“一定得派能干得用的管事去!” “嗯,这话还有点道理,我看,就让阮大去吧,多带些人,多带些银子。”安远侯转头看着儿子商量道,水砡满脸笑容的微微躬身应道:“阮大爷过去,那是最稳妥不过,赵五哥他们后天一早动身,咱们要不要和他们搭个伴?”安远侯捻着胡须拧眉想了想,轻轻摇着头道:“不妥,两家合一处,太过招眼,各走各的吧,这事我叮嘱阮大,让他明天去寻趟赵五哥,说说话,认识认识,往后时常通着气就行。” “还是父亲想的周到,”水砡笑着奉承了一句:“我明天让人提十万两银子带着?”安远侯想了想,点了点头。靖江侯长舒了口气,舒心的拍着折扇笑道:“等挣了银子,我这修书的事就能办一办了!”安远侯闷气的‘哼’了一声,瞪了弟弟一眼,靖江侯也不在意,打着呵呵站起来抱拳告辞回去了。 和水莲同时,俞远山也收到了李小幺的信,短短半张,廖廖数语,却看的俞远山心里紧一阵松一阵热的发烫,强压着心神,绷着脸忙到过了晡时,急忙锁了帐从梁王府帐房里出来,往元丰会馆方向奔了两步,突然收住步子,抬手重重拍着自己的额头,摇着头自嘲的笑了笑,转身往安在海在开平府的宅院奔去。 安家驻在开平府的姚大管事听俞远山略略说了两句,眼睛睁得溜圆,一下子就口味过来,忙陪着满脸笑容,不停的弯腰谢道:“俞大人大恩??????我们家主不知道得多感激??????” “那也不能感激错了,这是五爷的大恩!我不过传个话,也不敢不传不是?好了,赶紧跟我去元丰会馆,凭你一家之力,那可差得远呢。”俞远山拍着姚大管事的肩膀,爽朗的笑着说道,姚大管事恭敬的连声答应着:“五爷就不用说了,我们家主早就交待过,那是主子,俞大人也得谢,俞大人稍候片刻,我去取点东西,片刻片刻!”一边说,一边急奔进来,果真是片刻就出来了,一边紧跟着俞远山往外走,一边不动声色的将一卷薄纸塞到俞远山手心里笑道:“俞大人事务繁多,这天气热成这样,这点买冰钱大人千万别客气。”俞远山顿住步子,捻了捻手里的纸片笑道:“也罢了,就当小安子这猢狲孝敬我了!”姚大管事暴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恭敬的让着俞远山上了车,直往元丰会馆去了。 元丰会馆直亮着灯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姚大管事紧跟在钱会长后面,再后面跟着十来个衣履光鲜的梁地商人,一起出了正堂,钱会长眼睛里带着红丝,神情却清爽里透着兴奋,下了台阶,转身拱手笑道:“各位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刚接了信儿,赵爷和张爷这一天都忙,就今早上能抽出几分空儿,我和老姚得赶紧过去候着,这一趟能得几分利息,可都在五爷手里呢,各位赶紧去忙,明天一早动身!”十来个人杂乱的拱手笑应着,也不敢耽误,各自道别回去忙了,钱会长让着姚大管事,两人并肩出了会馆大门,俞远山约了赵五哥和张狗子用早点的地方就在边上,两人也不用车骑马,走了小半刻钟进了酒肆大门,一径往里面定好的雅间进去。 等了好大一会儿,俞远山才陪着赵五哥、张狗子一路说笑着进了雅间,钱会儿和姚大管事急忙逼着手恭敬的迎出来,赵五哥和张狗子客气的长揖还着礼,一行人寒暄客气着落了座,俞远山坐了上首,姚大管事居末陪着,五个人说笑着吃了早饭,赵五哥和张狗子事多也不敢耽误,和钱会长约了明早启程的时辰地点,和三人别过,自去忙了。 钱会儿拉着俞远山,一边往梁王府方向走,一边低声说道:“俞爷,昨儿一夜都商量好了,这一趟,商会一共十四家大户,每家拿两份干股出来,一份孝敬五爷,一份孝敬俞爷,咱们元丰商会,往后还得靠俞爷多照应。”俞远山摇着折扇,凝眉沉默了半晌,仿佛下了决心般收了折扇,看着钱会长和姚大管事低声说道:“咱们都是梁地同乡,就得互相照应着才都有好日子过,五爷门下也不只我一个,我看这样,安家只拿一份孝敬五爷,另一股就算了,余下的十三家,这干股分成四份,还有安大人、钱大人和唐大人呢,这独食可吃不得!”俞远山用折扇轻敲着钱会长的肩膀开起玩笑来,没等钱会长说话,姚大管事拱手笑道:“这两份都省不得,回头跟我们家主说了,也必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们六老爷还领了份大的呢!” “老姚说的在理。”钱会长忙笑着赞同道,俞远山哈哈笑着不再多说,三个人又细细商量了几句,眼看离梁王府不远了,各自散去。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六七章 民意 更新时间:2012-09-05 天师府后园,满天星辉下,吕华缓缓摇着折扇,凝神听身边垂手恭立的黑衣人低声禀报着,黑衣人禀报完,见吕华手指抬了抬,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两步,隐入了黑暗中,吕华脸上带着丝微笑,仰头看着闪烁的星空,半晌才不紧不慢的回到书房,叫了心月复管事进来吩咐道:“传信给家里,淮南路,这一杯羹不许上前。”管事答应一声,抬头看着吕华,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吕华转头看着他,心情极好的解释道:“咱们和五爷是伙伴,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要让五爷看到,咱们吕家是她能寻到的最好的伙伴,这就够了。”管事惊讶的看着吕华低声问道:“爷这么看重那个??????” “嗯,”吕华感慨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从前祖父说世间有一种人,多智近乎妖,还真是有!”管事眨了眨眼睛,吕华笑着挥手道:“赶紧传信回去,还有,魏二爷成亲的贺礼,你亲自去挑,一定要得体。”管事急忙答应一声,站着写了密信,拿给吕华看过,封好送出去了。吕华出了书房,又到后面园子转了一圈,才回去歇下。 不过隔了一天,吴承善的死讯和详情就送到了李小幺手里,李小幺唉声叹气的看着,苏子诚挑着眉头满眼兴致的看着她叹气,李小幺看完递给苏子诚,苏子诚接过扫了一眼,随手放到几上,看着李小幺问道:“打算怎么办?” “先把这事让淮南路官员百姓知道知道,明天早上在西门外寻个合适的地方,设个祭台,王爷去给吴先生上柱香吧。” “合适的地方?随便哪里不行!”苏子诚先点头答应了,又笑着问道,李小幺看着他,抿嘴笑着说道:“得找个不碍事的地方,以后祭祀的人多了,真立个祠堂什么的也方便,王爷祀后,就放在那儿,这楚州府和淮南路官员、士子、百姓,谁想去祭谁去祭。”苏子诚抖开折扇大笑起来:“你这主意好!他杀了人,咱们树碑立坊,这主意好!” 傍晚前后,吴承善惨死的事儿就在楚州城角角落落里传开,这话就从吴承善剜心自证说起,种种惨状详详细细,至于吴承善为什么要在秦将军面前剜心自尽,那流言最初的源头却提也没提,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这件事的完整性,每个人都自觉的补全了吴承善自剜自证的原因,这原因五花八门,越传越离奇。 第二天一早,西门外搭起了讲究的祭棚,苏子诚和李小幺一身素服,带着东平等众小厮,骑着马穿城而出,到祭棚里恭敬祭了出来,赵宏志和众北平过来的官员依次过去祭了,赵宏志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念了篇祭文焚了,再往后,楚州衙门里的小吏衙役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嚎哭着也上去祭了,跟在后面的百姓,有几个胆大的,从旁边长桌上堆得高高的香堆中取了几根香,进去磕头祭拜了,后面跟着的百姓学着样,这一天,祭祀的人流络绎不绝,祭棚周围挂满了挽联、堆着金泊纸钱,整个西门热闹得如同庙会。 吴承善剜心自证惨死之事往北平方向传的极慢,往扬州方向,却如风一般传遍了扬州,再越过扬州,传往鹿港、润州等处。 傍晚的楚州,白天热火朝天的工地安静下来,西门外的祭棚也安静下来,李小幺和苏子诚从对着扬州方向的南城墙上下来,一边缓步往回走,一边低声说着话儿:“??????扬州,有打算了吗?”。李小幺看着苏子诚问道,苏子诚背着手点了点头:“加上吴承善的事,扬州最近人心不稳,是时候了,再过几天,就六月初吧。”李小幺轻轻‘嗯’了一声,慢慢盘算着手里的人手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回到府里吃了饭,苏子诚拉着李小幺转进隔壁议事厅,吩咐南宁又送了支五头灯台进来,拉着李小幺走到挂了整面墙的淮南路图舆前,手指在图上一点点移着笑道:“再取下扬州,这淮南路就在咱们手里握着了,你看看,往南直抵歧、荆,往西直捅吴国月复地。” “往西连通海路,往后运送粮草物资,由海运过来极便当,运兵也可以。”李小幺指着图舆最边上的那一片空虚笑道,苏子诚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问道:“你还想着什么海外、什么岛的?!”李小幺转头看着他,想了想笑道:“这是两回事,你看,歧、荆这大半边都是靠着海的,北平若有足够的海上战力和运力,陆上海上两边夹击,取两地易如反掌,船只又和车辆不同,你没去过海港,那大海船,真如小山一般,几百人在海上,几个月不靠陆地都平常,若用来运兵/运粮,你想想就知道了不是。”苏子诚拧着眉头只不说话,李小幺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虚空处虚划而过,声音轻飘飘的说道:“我的事,跟这事,是两回事。”不等苏子诚说话,李小幺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叹气道:“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想这么快把歧、荆啊什么的打下来!”苏子诚听的怔神,李小幺一边笑一边说道:“你就爱这打打杀杀的打仗,这天下就这么点儿,要是没过几年就全打下来了,那你往后还跟谁打去?还征哪个夺哪个?所以这仗不能那么快打下来,要慢慢的细细品着打,今年打一点,明年再打一点,得好好算着打,千万得算计好,不然没等你老了,就没得仗打了,那可就惨了!” 苏子诚听出李小幺话里浓浓的调侃之意,瞥着李小幺哼哼道:“你不是说商场如战场?等这里的仗打完了,我就陪你到商场上打几仗去!我就不信这商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李小幺弯眼笑不可支,一边笑一边瞄着苏子诚摇着头,苏子诚突然间仿佛想起什么,脸色渐渐灰暗下来,盯着图舆阴起了脸。李小幺皱了皱眉头,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曲了曲膝笑道:“天也晚了,累了一天,我也乏了,王爷也早点歇着吧。”说着,不等苏子诚答话,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出去了。 照吴地的风俗,六月六崔府君生日这天是大日子,从前三四天起,楚州城南门外五六里处的崔府君庙就热闹起来,十里八乡的小贩农人,好象并不太明白战起是怎么回事,照样拖着货车,推着独轮车,带着家人孩子,聚过来要给崔府君好好磕个头,好好烧几柱香,以保佑一家人这一年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苏子诚命人照往年常例,在崔府君庙前搭起长到几十丈的高台,也不知道赵宏志从哪儿寻来的杂剧班子,杂耍班子,每天从午后起就热热闹闹的演起来,真演到夜半时分,苏子诚带着北平军中大小将领,占据了台子一角,每天晚上大摆宴席,大呼小叫的看台上的军人角力摔跤,直喝到半夜,喝到烂醉才被人抬进楚州城。 热闹喧嚣的宴席一边摆了两天,第三天就到了崔府君生日前一天,这一天热闹得比前两天都早,角力摔跤的台子四周,聚了更多看热闹的闲汉,这一片叫好声连天连地,那边杂剧、杂耍演的如火如荼,中间夹着摆摊卖东西的,各式各样的小吃摊儿,浑身挂满货物、走起来叮叮铛铛做响的货郎,叫卖声、吆呵声响成一片,从崔府君庙到楚州府南门间五六里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李小幺没心思凑这个热闹,晚上跪在床上念了好大一会儿佛,才躺在床上睡下。 第二天食时刚过,李小幺正坐在廊下摇椅上,心神不宁的捧着本书似看非看,外面一阵脚步声,青橙提着裙子跑进来笑道:“姑娘!南宁来了!”李小幺一下子跳了起来,书跌在地上,李小幺抬手按着额头,轻轻呼了口气,慢慢弯腰拣起书,再直起身子,气息已经安稳下来,笑着挥了挥手。 片刻功夫,南宁大步进了院子,后面还紧跟着个一身汗透了的黑衣,手里拎着只虎威军头盔,看起来极是英气利落的将士,李小幺怔怔的看着咧嘴笑着大步进来的将士,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冲上来,直冲得鼻子酸涩,眼前一片模糊。 跟着南宁进来的,是李宗贵。 李小幺扔了手里的书,提着裙子奔着李宗贵直扑过去,南宁吓的往旁边跳得老远,李宗贵也被李小幺吓了一跳,想接,手里又拿着头盔,扎着手不知所措,李小幺扑过去伸手吊住李宗贵脖子,将脸贴在他脖颈间狠狠靠了靠,松开他往后退了半步,皱着鼻子,用手扇着风嫌弃道:“贵子哥还是这么一身汗臭!”李宗贵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李小幺咧嘴笑道:“小幺长高了,看看,长成大姑娘了,哥差点不敢认你!”李小幺眼前又要模糊起来,又想哭又想笑,只说不出话来,南宁瞄着李小幺笑道:“姑娘,赶紧赏口茶喝吧,紧忙了这一夜半天,渴坏了。”李小幺忙一迭连声的叫人送茶、送点心、送水、送帕子,又赶紧让着两人坐下。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七二章 师姐 更新时间:2012-09-10 不大会儿,吕丰沐浴洗漱好,换了身清爽干净衣服,李小幺干脆请他到自己那个小凉亭子里喝茶说话,海棠带着几个小丫头早就摆好宽几,几上放了满满的各色点心凉品,吕丰挑拣着取了碗冰镇酸梅汁喝了,吃了两块红豆糕,又喝了碗酸梅汁,伸展着胳膊,舒服的往后靠下去,李小幺看着他问道:“亲事定下来了?” “没!订什么亲?黄了!”吕丰喜滋滋的挥着手说道,李小幺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谁也不娶!”李小幺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头,吕丰忙跟了一句:“你说好好处置这事,我是好好处置的,你听我说,”见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点头,才又往后靠回去,接着说道:“家里不是说看好了一个?我回去第二天,正好听说那丫头去上香,我就偷偷跟过去,跟那丫头说,她要是敢嫁过来,我就一天一个小姐往家里抬!”李小幺一口茶‘噗’了出来,直噗了满桌子都是,海棠几个忙忍着笑上前抬下宽几,忙着重又换了一桌过来。 李小幺指着吕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吕丰摊手道:“这法子管用啊,那丫头当场就晕过去了,这事就了了!” “这事,你父亲知不知道?”李小幺总算说出话来,吕丰挪了挪,嘿嘿笑着说道:“后来当然知道了,父亲倒没说什么,还劝我娘,说算了就算了,这丫头气势胆识不行,辖不住我,不娶也好。”李小幺意外的看着吕丰,这天师倒真是个通达明白的,吕丰得意的敲着摇椅扶手,接着说道:“我娘气坏了,差点气病了,好不容易才哄好,本来了了这事就准备启程赶紧回来的,谁知道我姐多事,也不知道从哪儿折腾来那么多姑娘,一天一群!我娘就天天逼着我去看,我不去她就上不来气,一直看了差不多一个月,总算月兑了身,唉!”吕丰后怕的长叹了口气,李小幺狐疑的看着他慢吞吞问道:“你娘~~肯放你出来?” “她当然不肯!她恨不得我天天站在她眼前,什么时候睁眼什么时候看到!是我父亲,被我娘烦的受不了,就请了一卦,说我的姻缘根本不在信阳,远在天边呢,我娘跟我姐嘀咕了一夜,就放我出来了。”吕丰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李小幺舒了口气,这话倒靠谱,天师对这卦,好象都深信不疑,可这卦有点不靠谱,远在天边,天哪有边? 两人正说着话,青橙引着换了身鸭蛋青衣裙的刘秀云进来,李小幺忙站起来笑让刘秀云坐,吕丰舒服的躺在摇椅上,见刘秀云过来,只收了折扇,用扇子点着示意她坐,刘秀云落了坐,目光一件件审视着几上的点心冷食,李小幺忙一样样介绍着让她,刘秀云也不客气,伸手就掂,从她动手吃点心起,李小幺就顾不得和吕丰说话了,只看着刘秀云一口一个的吃点心,只见她先面容郑重运了口气,手臂稳稳举起,伸出食指和中指挟住点心,缓缓提起,提到鼻梁处,微微仰起头,手一松,点心稳稳的落进嘴里,嘴巴不过嚼个三下两下,也不见咽就没了,这一连串动作分明却飞快,只看得李小幺瞠目结舌,吕丰给她带来的这是什么怪人哪! 李小幺眨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吕丰师姐,四方脸,眉毛细淡,眼睛小的就一条缝,不过倒是亮闪闪极其有神,所谓小眼睛聚光?嘴唇很厚很重,鼻子??????平淡的让人注意不到它的存在,皮肤黑粗,手如蒲扇一般,手指却短,一身雅致的鸭蛋青细绫衣裙穿在她身上,不是穿,是裹,直裹得不得不替那衣服透不过气来,李小幺抬手揉了揉额头,吕丰忙直起身子解释道:“我是想请小师姑的,小师姑功夫最好,可父亲??????咳,小师姑说她有点大事,实在走不开,小师姑挑来挑去,就让秀云师妹来了,秀云师妹功夫好得很,比我只差一点点!”吕丰伸手比划着,说话间,刘秀云已经将几上的点心扫去过半,又掂了一块咽了,转头看着吕丰纠正道:“师姐!我比你大,功夫也比你好!是比你好不只一点。” 吕丰面色不变,看着李小幺笑道:“小师姑说秀云师妹心里灵秀的很,肯定能帮你,比她过来好,小师姑从来不乱说,我这才带她过来的。”李小幺笑盈盈的转头看着刘秀云笑道:“你们两个到底谁功夫好?要不比划比划?我还没看过高手过招呢。”刘秀云忙直起上身,冲吕丰笑道:“老规矩,我让你三招。”吕丰顾左右而言它:“这么热的天!咱们是客,怎么说动手就动手?看看你,唉,海棠,给我倒杯酸梅汁,这酸梅汁是你熬的?酸得正好,又清甜,师姐,你也喝一杯尝尝?”李小幺笑倒在椅子上,海棠给吕丰倒了杯酸梅汁,青橙也忙倒了一杯托给刘秀云,刘秀云用两根手指小心的捏着杯子把手,皱着眉头打量着薄如蝉翼的杯子,慢慢抿了一口,看着李小幺笑道:“这一代内门弟子里头,小师弟功夫不是最差,也差不多了,师父说他资质绝佳绝不吃苦。”吕丰‘哼’了一声,冲着刘秀云手里的杯子努了努嘴道:“那杯子,有银子也买不着,你拿好了!”刘秀云忙抬手去托杯底,两手错劲间,杯子把手应声而开,李小幺不敢置信的看着刘秀云捏在两指间的小耳朵一样的把手,刘秀云扭捏的赔礼道:“我这人,手重,看到这杯子我就担心,你看,我这手重??????” 李小幺抬手按着额头,示意青橙接过刘秀云手里的杯子,又端水给她净了手,这手重的能把杯子把手掰下来,她真是闻所末闻,怪不得吃点心那个作派,若不提着气,象捏暗器一样捏着点心吃,一下手那点心就得变成粉末四飞五散了! “取只银杯子来给刘姑娘用。”李小幺转头吩咐着海棠,海棠正骇然的呆站着,听了李小幺的话忙赶紧让人取杯子去。 李小幺这下午被吕丰和他这个师姐又惊又笑,直过得光阴似箭,热闹无比。 晚上吃了饭,李小幺换了身短衣裤,摇着团扇歪在榻上,想起刘秀云还是乐不可支,有这么个人在,倒也有意思,正想着笑着,淡月掀帘进来笑道:“姑娘,刘姑娘来了,说有事要寻姑娘说。”李小幺忙直起身子,一边示意请她进来,一边拖着鞋迎出去。 李小幺让着刘秀云在榻上坐了,淡月上了茶,刘秀云转头看着左右,李小幺忙示意淡月退下,刘秀云见淡月出了门,从怀里模出个四周封着漆印的厚厚的油布包出来,推到李小幺面前笑道:“这是掌门师伯让带给五爷的,说是大爷和五爷说过。”李小幺立时明白过来,伸手按了按油布包笑道:“这里头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掌门师伯就说极要紧,要我悄悄给你,一定要亲手送到你手里。”刘秀云憨厚答道,李小幺瞄着笑问道:“吕丰知道你带这包东西给我么?”刘秀云呆了下,连连眨了七八下小眼睛,才圆滑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掌门师伯跟小师弟说了没有。”李小幺歪着头,笑盈盈的相着她看了一会儿,拍着油布包感叹道:“你师父真是好眼力,慧眼识珠玉。”刘秀云嘿嘿笑着没答李小幺的话,站起来掸了掸衣襟笑道:“我回去啦,这劳什子在怀里揣着,从离了信阳,我就没睡踏实过,今晚上可算能回去睡个好觉了,我走啦!”说着,也不等李小幺答话,甩着手,扑沓着脚步径直回去了。 李小幺也没下榻,看着帘子在刘秀云身后晃了几下渐渐静止,伸手取了银裁刀过来,轻轻挑开油布包四周漆封,打开,又挑开里面一层漆封,再展开,是整整齐齐一叠船契和上百张身契,这是吕华答应给她的船队和那些船工。 让刘秀云带过来,却不让吕丰知晓,唉,吕丰的不着调,也是让人没法放心,这个刘秀云,看来是个面憨心鬼的,从离了信阳,就没睡踏实过??????吕丰指定夜夜睡得踏实无比!当年她们逃难的时候,只要歇下来,睡得最踏实的指定是二槐,最不踏实的,就是自己。 隔天,李小幺和吕丰商量让他带着刘秀云先返回开平府,可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好话说尽,吕丰头摇得跟拨浪一样,死活就是不肯,说什么也要跟李小幺一处,要回,那也得一起回!李小幺垂头泄气,让刘秀云自己去开平府寻落雁?算了,还是等秋天和自己一起回去吧,反正也不在乎这几个月了。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七三章 中元节前 更新时间:2012-09-11 食时前后,苏子诚的信报准准的又到了,从苏子诚离开扬州平荡淮南路各处起,这信报就是每天食时这一个时辰里到府里,送来苏子诚的信,这信也跟这时辰一样,开头必定是平安勿念,然后必定是昨天荡平了哪一处,必定只一句话,半个字的细节也没有,最后一句,必定也是一句,估算什么时候能返回扬州,李小幺头一天接到信时,倒纠结了好大一会儿,纠结到最后,到底没写回信,只让信报捎了两句话:“信已经看了,扬州亦平安。炎天暑热,请王爷保重自己。”这两句话,就这么着,配着那信,天天说一遍。 施玉等三人足足忙了小半个月,大体理出了头绪,三个人凑到一处又忙了一天,细细理出了节略,见李小幺又商量了大半天,再回去修改,如此来回了三四趟,总算将这头一年的竟标规矩定下来了,李小幺细细盘算了一晚上,吩咐施玉统总这竟标的事,将竟标的日子定在王爷回来后,吩咐赵宏志和明潜即刻返回各自辖地,将这事通知给辖地内的富户商人,凡想要竟标的,那天都可以过来竟一竟。赵宏志和明潜告退出来就赶着返回辖地,施玉则忙着召集扬州的富户商人传达这竟标的细务等事。 李小幺叫赵五哥和张忠义――这张忠义,就是张狗子,如今怎么说也是响当当的大掌柜了,斯斯文文、有模有样的和人见了礼,一报名,张狗子!实在不雅相,就求着李小幺再给起个名,正好吕丰在,挡在李小幺前头,非要给张狗子起个名不可,这上头,吕丰最捷才不过,一口气取了好几个,什么张尨、张豺舅、张韩卢、张黄耳,张狗子听的光顾眨眼睛了,李小幺一口全给否了,什么豺舅、黄耳,不还是狗么?不准他在名里带出狗啊犬的意思来,吕丰脑筋转的飞快,一口气又起了一堆,什么张大义、张忠幺、张庞德、张忠义??????张狗子一眼相中了这‘忠义’二字,李小幺想想,算了,忠义就忠义吧,吕丰大乐,干脆又附送一字:立本,给张狗子起完名字,吕丰余兴未消,兴冲冲寻到赵五哥,一定要给他也改改名,顺便再送一字,赵五哥咬死不肯,说他本来在族里就行五,这名极好,绝不要改,吕丰悻悻然,到底非送了个字‘志同’给赵五哥才算作罢。 李小幺叫了两人进来,将酒牌竟标和茶山、盐田的事说了,吩咐两人挑着多买几座茶山,至于盐田,先竟四五百亩就行,不必多,酒只怕竟家众多,自己就不插手了,赵五哥和张忠义领了吩咐出来,先寻了钱会长,将这三件事委婉转告了,钱会长和梁地诸富商来前就知道,这趟淮南路,要紧的生意就是酒、茶、盐三样,这些日子,早就把这茶和酒两样生意模了个八八九九,只盐一样有些模不着头脑,如今知道了这竟标的细事和五爷的打算,十来个人足足商量了一夜,才商定了主意,这茶山,五爷既要多买,他们自然要恭敬避让,这盐田,五爷要竟四五百亩,他们几家也定下来,每家竟个千亩左右,跟着五爷必定吃不了亏,至于酒,这是来前各家最垂涎的行当,五爷既然不插手,他们就不客气了,能竟多少是多少。 曙光初现,钱会长和众人吃了早饭,满眼血丝的交待道:“好了,大事已定,可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淮南路的巨商众多,财力雄厚,咱们这趟占了两样便宜,一来心定,二来凡事知道的早,机会难得,各位赶紧回去筹集银两,能筹多少筹多少,赵五爷漏过话,估模就是过了中元节,还有,千万不能漏了消息!”众人兴奋的答应着,也顾不得多说,忙拱手告辞,赶紧回去各展神通筹集银两去了。 钱会长背着手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出了院门,转过巷子角,就进了赵五哥和张忠义的住处,正巧,赵五哥从院里出来,正要上马,钱会长忙紧走几步拱手笑道:“志同兄今儿可早!先留一步,有句话。”赵五哥忙将缰绳交给小厮,钱会长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贴近他,先低低的将众人议好的主意细细说了,末了又问道:“??????还有件事,我就是多问一句,这趟竟茶山,得不少银子,志同兄若要银子,我那儿有??????” “不用不用!”赵五哥忙笑着摆手道:“多谢钱爷,我们五爷做事,您也知道,凡事都准备在先,这银子早就足足的备上了,对了,还有桩大生意,五爷前儿刚交待下来,等忙完这事,回头我再寻钱爷说话,您哪,把地窖里的银子赶紧的,都挖出来!我们五爷这生意,一件接一件,不怕没钱赚,就怕您顾不过来!”赵五哥拍着钱会长的肩膀,哈哈笑着说道,钱会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简直要闪出光来,连连点着头,哈哈笑着说道:“有钱大家赚!你看看你,这几天都忙瘦了,我那儿正好收着几枝极品红参,回头让人送过来,炖碗红参鸡汤,你和立本兄都得好好补补!” “可担不起!我们五爷规矩大,可不敢!不敢!”赵五哥急忙摆手推辞道,钱会长一脸苦相的叹了口气,拉着赵五哥诉着苦:“志同,我是实在人,你说说,我们给五爷送了几趟东西,除了那些菱角、莲蓬什么的,凡值点钱的,五爷一概不收,你和立本吧,也是一个作派!你说说,我们这满心的感激往哪儿送?就是求菩萨,若是灵验了,也得还愿不是?!”赵五哥被钱会长说的笑出声来:“我不是跟您说过吗,我们五爷不看这些小事,您刚才说的竟买茶山的事,就不就是还了我们五爷人情了?我们五爷必定领您这份情,五爷若有什么事,能得几位支撑,那才是大人情!” “这事归这事,这日常也要多往来才好不是,你得指点指点,送点什么五爷才肯收?”钱会长拉着赵五哥不放,赵五哥哭笑不得的甩开他:“钱爷真是的!您老这是??????唉!秋天里我们魏二爷成亲,你就可着送吧,再怎么送,我们五爷也不能给您挡回去,这总成了吧?”钱会长哈哈笑着松开赵五哥,抬手重重拍着额头道:“老糊涂了!老糊涂了!”赵五哥拱手辞了钱会长,上马匆匆去了,钱会长挺着肚子,背着手晃回院子,也忙着筹自己家银子去了。 临近中元节,苏子诚信里说要赶在中元节前回来,李小幺比着淮南路图舆,将当天平定的地名上帖上只绿星,站远了些打量着图舆,图舆上绿油油的极是赏心悦目,余下的空白已经没几处了,是该回来了。 李小幺盘算了一会儿,让人请施玉过来,说了苏子诚中元节前赶回来的事,商量着把竟标的日子定在了中元节隔天,商量好这事,李小幺敛了笑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中元节是祭祀之节,王爷心怀慈悲,这趟只怕不光要祭祀北平军阵亡殁,吴地亡殁之士,王爷也许也要祭祀,这事,施大人先准备起来,免的到时候临时忙乱,还一件,这吴地亡殁之士祭文,能不能烦劳施大人先写一份?大人之才自不必说,于这场灾乱又有切肤之痛,这文必能写的合适,施大人看?”施玉目光复杂的看着李小幺,郑重点头道:“这是下官之荣幸!下官写好先送来给五爷过目。”李小幺点头应了,又交待了些杂事,施玉才告退回去。 离中元节还有四五日,扬州城里城外就热闹不堪,满街上都是卖冥器靴鞋,纸衣纸帽,有的做工粗陋,有的却五彩夺目、精致非常,竟连金犀玉带都有卖,除了这些,就是印成一页页的尊胜目莲经、化冥钱冥衣的盂兰盆,总之,都是跟冥界有关的东西,李小幺和吕丰、刘秀云三人逛了半天就不愿意再逛,三人对这些东西都没半分兴致,转到瓦肆里,家家演的都是目莲救母!三人无趣的回来,吕丰嘀咕了一路,敢情这扬州城的中元节也这么无趣! 中元节前一天,城门刚开没多大会儿,苏子诚在护卫、小厮的簇拥下,奔进扬州城,从尚空旷的街道上直奔到别院大门口,跳下马,直往院子里奔进去。 李小幺迷迷糊糊爬起来,急急忙忙洗漱换了衣服,忙迎出去,刚出了院门没多远,转过座假山,迎面撞见大步过来的苏子诚,苏子诚已经沐浴换了衣服,神清气爽的站住步子,上下打量着李小幺正要说话,后面,吕丰的怪叫声传来:“小五!门房说那块石头回来??????”苏子诚错愕之下,浮出满脸怒气,李小幺身后,吕丰已经飞掠而来,一眼看到苏子诚,最后一个‘了’字硬生生卡在喉咙间,噎得梗了梗脖子,高举着的手划拉着往后摆去:“我??????是说,那儿,有块,石头??????”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七四章 急 更新时间:2012-09-11 “既然有石头,那还不去搬开?!”苏子诚恶声恶气的吼道,吕丰顺过口气,理了理衣服,对着苏子诚长揖到底,再直起身子,才答过苏子诚的话:“已经一脚踢开了,我就是问问小五,刚才没绊着吧?正在路中间。”吕丰说到一半,转头对着李小幺挤了挤眼睛,苏子诚盯着吕丰,错着牙冷冷的问道:“晨起练过功了?” “我??????正要去,正在去练功的路上!”吕丰不过一瞬间的心虚之后,理直气壮的指着二门处答道,苏子诚阴阴的看着他挤了几个字出来:“等会儿我陪你练!”吕丰打了个机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摆着手笑道:“我自己练就成,你忙,你忙你的,你忙!我自己??????我去找秀云师姐,我跟秀云师姐练,你忙!”吕丰边说边往后退,说到最后,冲李小幺扬起手抓了抓,飞快的说道:“刚才城东李记打发人来说,今天早上来了头一批南荡鸡头米,我练完功就去看看,挑好的回来咱们吃!” “好!正好今天有上好的鲜虾,咱们中午吃虾仁鸡头米!”李小幺眉开眼笑的应道,吕丰的手重重挥下以示答应,纵身往后,几个跳跃就跑远了。苏子诚满肚子恶气的看着吕丰消失的方向,这一大早的好心情,被他坏得干干净净! 李小幺瞄着苏子诚满脸的气不顺,往旁边挪了挪,站到苏子诚正对面笑道:“王爷早饭吃了没有?” “没有!”苏子诚深吸了口气,往下压着那股子无名火, “我也没吃呢,昨晚上让海棠做了素肠粉,还有烧卖,虾饺,煮了小米粥,要不,王爷跟我一块儿吃吧?”李小幺笑语盈盈,苏子诚压下无名火,呼了口气点了点头,李小幺忙转头吩咐喜容把早饭摆到园子里积翠亭,让着苏子诚,一边往积翠亭过去,一边笑道:“王爷回来的正好,一堆的事等你决断呢,一是茶、酒、盐竟拍的事,施玉和赵宏志、明潜忙了大半个月,定了个竟标的规矩,我看过了,等会儿拿给王爷看看,这都七月半了,竟标的日子就定在中元节隔天,你看呢?” “这事你做主,也不用拿给我看,有空你说给我听听就行。”苏子诚气息渐顺,李小幺点头应了,接着说道:“竟标得王爷主持才好。”李小幺见苏子诚点头答应了,才接着再往下说道:“第二件就是中元节祭军阵亡殁的事,我想着,咱们不光要祭咱们北平阵亡将士,那些吴地的孤鬼游魂,也要祭一祭,最好一式一样祭,这事也不好信里说,我先让施玉他们悄悄准备下了,连祭文也备了一份,王爷看看,这样合适不?”苏子诚停住步子,面容舒展了些,连连点头笑道:“合适!怎么不合适!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吴地,咱们就一样视作子民!楚州、润州准备没有?告诉他们,一样祭!祭文你写的?” “都准备下了,等会儿就让人连信带祭文传过去,我哪里写得出祭文来?是施玉写的。”李小幺轻松的背着手答道,苏子诚瞥了她一眼笑道:“也是,他们没那个福气,能劳你出手,施玉听说也是个才子,写的如何?你看过了?” “嗯,让他改过四五遍了,等会儿拿给王爷看看。” “嗯。”苏子诚答应一声,转头看着李小幺笑道:“今年淮南路丰年,处处稻田金黄,那稻穗,看着就沉甸甸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稻田,看的人心里发热!明天我带你出城看看去!” “明天王爷得好好哭一场!不宜出城闲逛看稻田。说起来这丰年也愁人,最怕谷贱伤农,都得高价收起来才最好,这得很多很多很多银子,看看后天的竟标吧,今年买稻钱看来得从这里出了。”李小幺叹着气说道,苏子诚步子慢了慢,眉头渐渐皱起,看着李小幺苦笑道:“这能有几个银子?我跟大哥说过淮南路丰年的事了,大哥会想法子的。” “户部还有银子?”李小幺转头问道,苏子诚烦恼的摇了摇头,李小幺转过头,叹了口气转了话题:“不说这个,咱们先吃早饭,然后我跟王爷说说竟标的事,还有祭文,王爷得好好看看,若没什么不妥,就赶紧让人往太平府和池州府两地抄传过去,还有别的,一堆的事呢!”苏子诚笑应了,两人到积翠亭吃了早饭,刚出了园子,南宁找进来,先笑容满面的给李小幺见了礼,站起来禀报道:“爷,水家外管事阮大求见。”苏子诚皱了皱眉头,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他来什么事?来见过你没有?” “听说来了有一阵子了,倒没来找过我,能有什么事?这会儿来扬州,必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李小幺笑着说道,苏子诚眉头又往一处皱紧了些,深吸了口气,想了想看着南宁吩咐道:“领他到偏厅候着。” 偏厅里,阮大哪敢落坐,垂手站在椅子旁,带着丝焦躁不安,不停的探头往厅后望着,苏子诚上了台阶,阮大听到动静,急忙躬着身子急趋过来,跪倒连磕了几个头道:“阮大给王爷磕头!” “起来吧。”苏子诚步子不停,直走到上首坐下,接过小厮奉上的茶,垂着眼皮抿了一口问道:“你们老爷打发你来的?什么事?” “回王爷话,是大老爷打发小的来,是为了淮南路茶、酒的事,家里这几年生意一直不好,大老爷和二老爷一直忧心的很,听说淮南路茶、酒要和咱北平一样放开,就打发小的过来看看机会。”阮大垂手躬身,恭恭敬敬的答道,苏子诚放下杯子,看着阮大问道:“见过五爷了?”阮大怔了怔,忙答道:“回王爷话,小的到扬州时,说是王爷领兵没在城里,一直等到现在,还没见着王爷,所以??????” “你要做生意,不求见五爷,见我做什么?五爷办事一向公正,你见不见是一个样,后天竟标,施玉已经放了榜,你好好看看,后天去竟标就是,好了,我还有事,告退吧。”苏子诚一边说一边站起来,阮大吞了黄连般重重的咽着口水,却连半句话也不敢多说,这位二爷向来喜怒不定,脾气又大,何况这爷从进来脸就阴着,阮大眼巴巴的看着苏子诚转眼就不见了影子,呆站了半晌,冲着旁边一个小厮拱了拱手道:“这位小哥,烦劳叫一叫南宁南爷。”小厮看了他几眼,‘嗯’了一声,出来看到个粗使婆子叫道:“严婆子,叫一叫南爷,偏厅那位爷找他。”婆子应了一声,慢吞吞进去,过了好大一会儿,南宁才从里面出来。 阮大给南宁见了礼,满脸笑容的低声说道:“刚才王爷说了,得见见五爷,五爷这会儿在不在?您给传个话?”南宁也是满脸笑容,话却不客气:“五爷可比王爷难见,这话,还是你们家二爷说的呢,这话我能传,不过五爷今儿忙,能不能见到就难说了,你先候着。”说着,拱了拱手转身进去,不大会儿就转了出来,摊着手道:“你看,让我说着了吧,阮大爷先回吧,明天是中元节,就不用过来了,必定见不着,后天也许行,你再来看看。”阮大笑的满脸黄连味,后天一大早就竟标了,再见也没用了! 从别院出来,阮大坐在车上晃了半路,突然踢着车前板叫停,车子停下,阮大重重敲着额头,那个赵什么说他住在哪里来?想了好半天才福至心灵,急忙掀帘子吩咐道:“去羊角胡同!胡同口,头一家!”车夫调转车头,直往羊角胡同奔去,赵五哥却没在家,张忠义也不在,他们两个这几天天天忙到半夜方回,阮大枯坐在羊角胡同,喝茶喝得肚子发胀,一直等到黄昏将过,才等回赵五哥和张忠义,两人倒极是热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这茶山、盐场和竟标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见阮大竟只守在扬州,各处茶山,鹿港的盐田、各处酒坊,竟一处没看!赵五哥和张忠义面面相觑了片刻,只好吩咐小厮取了自己做的册子过来,一处处说给阮大听,只说了半夜,第二天,阮大一早过来,带了几个帐房将册子细细抄过,这才心里有了点底。 第二天一早,扬州城依旧繁华,繁体中却带着肃穆和淡淡的哀伤,官府要公祭军阵亡殁,百姓要祭奠自己逝去的亲人朋友,这个节,本来就和热闹喜庆无关。 祭祀阵亡将士的事,施玉早早就准备了,凌晨起摆起仪仗,从别院大门口直摆出四五里远,最前头的四座钱山足足有十几丈高,在晨曦中反着银光,壮观无比,几百名僧道拿着木鱼摇铃夹杂其中,这样的祭祀向来只有太平府才有,扬州城的百姓哪见过这等热闹,呼朋唤友,里三层外三层准备尾随而观。 隆重推荐 第二百七五章 市井 更新时间:2012-09-12 苏子诚一身素白,面容凝重里透着悲戚,踩着择定的时辰出来,上了马,缓缓往城外出去。李小幺一身素白长衫,和同样一身素白长衫的刘秀云、吕丰一起,夹在众将领、官吏队伍中,跟在苏子诚马后,缓步往城外走。 队伍行进的很慢,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城外祭台,施玉赞礼,苏子诚主祭,行了三献大礼,李小幺杂在众将官群中,跟着跪、伏、拜、起,不敢错了半分,周围的将领官吏,个个优雅的甩着大袖子,跪拜的简直跟跳舞一样韵律十足,一群人舞的那样整齐好看,她若错了哪怕一分,就得突出在外,那就太招人眼了!李小幺紧张的盯着前面的官员,她要确保自己跟着做的半步不错,这一通紧张,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也不知道跪了几回,拜了几次,只跪的拜的一身的汗,满心的后悔,早知道这磕拜是属于跳舞这一科的,当初施玉请她去演礼时,她真不该偷懒一趟不去! 礼仪告一段落,李小幺刚舒了口气站定,吕丰凑过来耳语道:“祭文写的不错,你写的?”李小幺斜过眼珠扫了他一眼,仿佛只是嘴唇动了动道:“你小师叔他哥写的。”吕丰从眼角往下瞥着李小幺嘀咕道:“那就只一样好处了,短!”李小幺紧紧抿着嘴唇,用力把笑容拉下去,平视着前方,不准备再理会吕丰。 这边成了礼,队伍缓缓移了小半刻钟,就到了祭祀吴地亡殁军士的祭台前,李小幺随众人拜了四拜,夹在人群中长身直跪在地上,凝神注意着苏子诚,苏子诚已经被赞礼官施玉引到台子正中那张极长极宽的香案前,施玉转身接过三根点燃的香,高举正要递过去,只见苏子诚郑重的撩起长衫,如同刚才祭祀北平殁亡将士般长跪于香案前,从施玉手里接过香开始上香,李小幺周围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泣,三上香完毕,施玉取过写着祭文的白帛正要抖开,苏子诚伸手示意,施玉忙将白帛递上,苏子诚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哀戚,亮声读起祭文来,这祭文与刚才的不同,也与通常那些骈四俪六的祭文不同,文字极是平实,诉说着吴地将士的枉死、不甘、哀伤和对太平府、池州府两处的指责。 周围的哭泣从隐约而声起,渐渐演变成一片哀哭,李小幺暗暗吐了口气,吕丰往李小幺身边凑了凑,低低的说道:“小五,荆地那些大水泡子里,有一种怪物,叫猪龙婆,你见过没有?”李小幺斜了他一眼,吕丰瞄着苏子诚接着低语道:“那猪龙婆也长的跟块石头一样,又丑又硬,那猪龙婆咬了走兽都是生吞,一边吞,一边流眼泪,一边吞,一边流眼泪。”李小幺哭笑不得,微微转头扫了眼吕丰,低低的问道:“今天早上挨打了?” “没!嗯,骨头好象断了。”李小幺吓了一跳,刘秀云在旁边接了一句:“快断了,不过没断,小师叔用力精准。”李小幺松了口气,吕丰错着牙正要说话,台上苏子诚哽咽着念到了‘尚飨!’三人忙住了口,端端正正跪好,凝神听着赞礼的声音,准备着再次舞拜。 礼成回到府里,李小幺忙不迭的奔进去沐浴换了衣服,出来倒在榻上缓气,苏子诚还没回来,他还要祭扫城外的无主荒坟,要回来还早。 这个中元节施玉最忙,陪着苏子诚祭扫了荒坟回来,片刻没得闲,就又忙着第二天竞标的事去了,当然,几乎忙了一整夜的不只他一个,赵宏志和明潜在楚州和润州主持完中元节祭祀,连夜赶进了扬州城,两处的富家商户却是提前两三天就进了扬州城,到处钻营打听消息,寻找门路,议论判断着真假,猜测这些北平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不敢狠咬却又舍不得不吃。钱会长这十几个人最后碰了碰凑到的银子数,细细商定了策略,人定时分散了回去歇下,只等第二天大吃一场。 第二天一早,施玉就赶到别院催请苏子诚,李小幺前一天晚上让人传了信给他,她有事,就不去看竞标了。苏子诚收拾整齐,让人传了话给李小幺,他过去说两句就回来,等他回来再出城,其实这话不传也成,苏子诚说了话回来,李小幺早饭还没吃完呢。 不过李小幺本来就是打算出城寻地方吃中午饭的,所以时候还早得很,一直磨蹭到过了食时,四个人才收拾好出来别院,上了马,出了西城门,不紧不慢的跑了一个多时辰,进了一个小小的镇子,吕丰纵马走在最前头,穿过镇子,熟门熟路的在镇子最南头一个极大却略显破落的院子前下了马。众人跟着也下了马,将缰绳扔给小厮,苏子诚皱着眉头,转头打量着四周,吕丰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神情却端端正正的笑道:“这是乡下地方,比不得城里,脏是脏了点,可东西绝对好吃!等会儿尝了就知道了。”李小幺已经和刘秀云一起进了院子,苏子诚看也不看吕丰,摇着折扇抬脚也进了院子。 院子极大,正中靠后一排五间石头房子,西边两间耳屋,院子东北角转了圈栏杆,紧挨着栏杆外堆着堆新鲜的青草,里面栓着五六只羊,有一只踩到了草堆上头站着吃草,羊栏不远处树着几根一人多高的木桩,栓着一大一小两匹马,大门两边,一左一右各堆着两垛圆形圆顶的巨大稻杆垛,院子正中搭着四五个不怎么周正的稻草顶棚子,棚子里或是堆着杂物,或是放着干草,最靠着耳屋的一个棚子下收拾的还算干净,摆放着白茬木八仙桌和四根树桩,耳屋前,支着口半人高的大铁锅,锅下火正烧得兴旺,满院子流溢着羊肉的浓香。 一个身材高大健壮,面容黧黑的中年人正满面笑容的和李小幺、刘秀云说着话,见苏子诚和吕丰进来,忙上前几步,满脸笑容的拱手见礼:“吕爷来啦!这位爷来啦!” “老周,今天这腔羊怎么样?爷可只吃最好的!”吕丰随意的用折扇拍着老周的肩膀笑道,老周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子诚,下意识的往旁边闪了两步,转头看着吕丰笑道:“吕爷放心,哪敢给您吃不好的?今天这锅汤比上回还好!” 苏子诚几步走到李小幺身边,低声说道:“这地方??????你怎么找到这种地方?” “吕丰寻到的,真正的好地方,我吃过的羊肉里,数他家做的最好!真正的好东西都在这种地方。”李小幺笑盈盈的答了话,转过身,扬声叫着老周笑道:“老周,我看你这院子是打扫干净了,桌子凳子用滚水擦干净没有?还有羊,洗干净没有?锅刷了几遍?” “敲姑娘问的,姑娘放心!都是照姑娘吩咐做的!这羊先用茼蒿喂了十来天,入锅前用井水足足洗了十几遍,保证干净!那锅,连锅底也洗干净了,姑娘放心!干净着呢!”老周带着笑扬声回道,李小幺转头看着苏子诚笑道:“听到了吧?都洗干净了,放心吧,老周是咱们北平人,在这九里镇住了快二十年了,每天烧一锅羊肉到镇上去卖,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卖光了,他的羊肉好,做生意又厚道,名声一路传到扬州城,等会儿你好好尝尝,他的羊肉真是一绝。”苏子诚轻轻呼了口气,在草棚子下落了座,一个腰肢粗壮的妇人一只手抱着一叠碗,一只手提着只粗陶大茶壶过来,将碗一一摆到四人面前,倒了茶,爽朗的连说带笑道:“还得等会儿!先喝茶,姑娘喝茶,吕爷喝茶,这位爷喝茶。” 苏子诚低头看着面前的粗瓷大碗,转头看着端着碗,一边喝着茶,一边和妇人说着话的李小幺,深吸了口气,端起碗送到嘴边,闭着眼睛喝了一口,只苦涩的舌根发麻,强忍着咽了,指着碗,打断了李小幺的话问道:“这是什么??????茶?” “不是茶,也算茶吧,穷人家的茶,就是柳芽儿,茶叶是贵重东西,穷人家买不起,就赶着柳芽儿刚出的时候掐下晒干,平时泡了当茶喝。”李小幺笑着解释道,妇人也看着苏子诚解释道:“你们都是娇贵人,吃不惯这个,俺们就吃着这个好!” “就这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吃得起,再穷些么,就喝井水了,烧水还得费柴禾呢。”李小幺又接了一句,刘秀云大马金刀的坐着,已经一口气喝了一碗,自己提着壶又倒了一碗,连喝两口,咂了咂嘴笑道:“就这个好喝,我打小就喝这个,那些茶,什么冻顶雪峰的,一个个淡了寡味的,哪有这个有喝头?!师父说过,这柳芽常喝,还能消毒去肿,好东西!”吕丰跷着二郎腿,晃着脚尖,端着碗抿着茶,幸灾乐祸的看着苏子诚,苏子诚看着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李小幺,伸手缓缓端起碗,慢慢又喝了一口。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八十章 转运使 更新时间:2012-09-14 俞远山收到元丰会馆急送过来的密信,细细看了四五遍,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将信折了几折,小心的贴胸口放好,出来交待了两句,径直出了梁王府,先往安远侯府寻,听说水砡在户部,忙赶到户部求见,等了小半个时辰,小厮出来叫了俞远山进去,水砡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两步笑道:“劳俞大人久等,实在是刚才事急,耽误不得。” “水大爷客气,在下哪里敢当?不敢当不敢当。”俞远山忙长揖陪笑连声不敢当,水砡知他寻自己必是有事,也不多客气,让着他坐下,上了茶笑问道:“俞大人公务繁忙,拨冗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大爷请看这个。”俞远山也不兜圈子,从怀里取出钱会长的信,站起来,微微躬着身子,双手呈给水砡,水砡有些疑惑的接过信,一目十行扫了一遍,脸色渐青,又细细看了一遍,深吸了口气,将信递给俞远山,勉强笑道:“多谢俞大人!门下之人蠢笨!累得??????”水砡一口气堵上来,这话也说不下去了,俞远山忙站起来拱手笑道:“水大爷不怪在下多事就行,五爷的脾气大爷也知道,必不会计较此事,只是,淮南路不如开平府,商家竞争激烈,手段高明,此等样??????管事,大爷还得多操些心。” 俞远山说着接过信,转头寻到焚纸盆,放进去看着焚了就拱手告辞了。 水砡只气的手脚麻木,直直的坐了好大一会儿,才撑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吩咐小厮去靖江侯府请靖江侯过府说话,自己则大步出了户部,回府寻父亲商量去了。 安远侯和靖江侯听了水砡的话,安远侯脸色铁青,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抖个不停,靖江侯不停的摇头晃脑叹气不停,书房里一片静默,半晌,安远侯一声长叹,身子仿佛有些萎顿,着看水砡商量道:“你说说。”水砡看着父亲,想了想,低声说道:“淮南路的消息虽说过来的少,可??????”安远侯连连点着头:“这我知道,虽不多也够看明白了。”靖江侯也跟着点头:“这位五爷姑娘真真是令人仰视!令人心生仰慕啊!” “现在看,往后不管二爷娶了谁,别说压过她,只怕连她的脚指头也够不上,往远了看,咱们也不用管二爷娶谁不娶谁的,只看着她就够了,前一阵子吏部的事,大爷竟是把五爷放到和郭氏一族对面而立,大爷看她得多重?大爷的眼光,从前姑母也赞叹过的??????”水砡的话渐轻渐没,安远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长长的叹息伤感着,说的话却不怎么相干:“当年你姑姑就是这样,惊才绝艳,可惜水家这一代,你们这一代,出息也算出息,可是??????”水砡垂头沉默了片刻,看着父亲接着说道:“路上我细细想过了,得赶紧召阮大回来,淮南路不能只遣管事过去,这也是咱们先头没想周到,调的银子也太少??????淮南路得放到头等要事上去,不能再耽误,不然咱们就失的太多,说不定要伤了水氏一族的根基,我想,不如让水砥过去主持淮南路事务。” “水砥不错,稳重,石头说他心里极有数,不错!那开平府的生意谁管?”靖江侯连声赞同着却又冒了句疑问,安远侯和水砡都不理他,安远侯捻着胡须,拧着眉头细细想了半晌,慢慢点了下头:“不错!你想的周到,水桐和五爷交情非浅,水砥和水桐是嫡亲兄妹,处得又极好,再说,水砥为人谦和,这一点最要紧!嗯,这事你去安排,越快越好,阮大就让他回去荣养吧,年纪大了,也该回去享一享儿孙之乐了。” 水砡点头答应了,安远侯看着儿子,突然一声长叹,转头看着弟弟靖江侯伤感道:“咱们老了,好在这俩孩子比咱们强,石头眼光好,交游广阔,阿砡沉稳周密,比咱们强!”靖江侯眨了眨眼睛,指着哥哥笑道:“你这会儿才知道这俩孩子好?我早就看出来了!石头交游广阔这条就是随我!你看看,我就跟你说过,得多听听他俩的话,你看,让我说准了吧?!”水砡挑着眉头,又想笑又不敢笑的看着被靖江侯闷了口气的父亲,安远侯呼了气,瞪了弟弟一眼,转头看着水砡吩咐道:“往后有什么事,你们兄弟先商量个章程来,我再给你们兄弟押押阵,看着你们兄妥当了,我也该退避山水间,享享清福去了。”水砡忙逼着双手,恭敬的笑应了。 三个人又细细商量了些细务,这才让人去请水砥,安排诸事去了。 苏子诚一前一后两封信急递进宁王府,苏子义吩咐人从户部叫了水砡过来,指着信笑道:“咱们不用愁白头了,你看看,淮南路这一趟竞标,竟竞了九百多万两银子出来!”苏子义舒心的哈哈笑着,水砡急忙取信看了,轻轻呼了口气,不敢置信的看着苏子义笑道:“真没想到江南如此富庶!没想到二爷锐利至此!真让人不敢直视!” “这可不是你家二爷的本事,这个李小幺,我还是低估了她,你再看看那封信。”苏子义感慨的叹息了一声,指着并排放着的另一封信道,水砡忙取信看了,脸上闪过丝异色,忙抬头看着苏子义,苏子义坐到水砡对面,沉稳的问道:“你的意思呢?” 水砡神情不变,凝神思索着,心里却是五味俱全,翻滚不定,二爷竟然提议让俞远山任淮南路转运使,一任五年!就这么骤然间提到一品,成了独挡一面的一方大员,还是富庶至此的淮南路,李小幺这样的手笔,他连想都没敢想过!怪不得她对水家出手豪阔,俞远山主理淮南路??????这淮南路就是握在了李小幺手心里,水家这会儿吞不下淮南路,握在她手里,淮南路对水家就是大门敞开!何况,是由二爷嘴里提出来的,水家无论如何不能让二爷有任何不快!这是水家的铁律! “这位俞远山管着梁王府帐房,这趟粮草调度,和石头往来较多,石头对他倒是赞不绝口,这趟恩科用了他和安在海等人联名的折子,这折子如今已传遍天下,成了佳话美谈,若是他去了淮南路,至少于收拢淮南路士子之心这一样上,他能比别人事半功倍。”水砡带着笑,谨慎的回道,苏子义重重拍着椅子扶手道:“我一直在想,这李小幺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从太平府回来?太平府之行前,她已收服了梁地诸俘官,若从太平府之行前,她又怎么预料到太平府之事?” 水砡紧拧眉头看着苏子义,半句话也不敢接,苏子义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了几趟,停在水砡面前,看着他接着说道:“这才是高手,布局于无形,一步步稳稳妥妥,让你不得不随她落子,不能不看着她落子,助她落子!如今这局半成,她得了利,可这最大的好处,却在北平,在咱们这里!唉!”苏子义仰头长叹一声:“我怎么舍得不落下这子?不随她心意落了这子?” “二爷信里说,准备三五年内将淮南路治理为天下财富聚集之地,也许真能成。”水砡话里带着期盼道,苏子义又是一声长叹:“不是也许,是必定!吕华已经寻过我了,请我允可吕家海船泊于鹿港进出货物。” 水砡愕然看着苏子义惊问道:“吕华?若是这样,那鹿港繁盛岂不是指日可待?” “嗯,俞远山就俞远山吧,回去跟你父亲说一声,由他出面提名推荐吧,水家不是要在淮南路做生意么,先送个人情过去。”苏子义也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伸展双臂,轻松的吩咐道,水砡忙站起来应了。 淮南路的事,是如今朝廷头等大事,当天晚上,苏子义进了趟宫,第二天早朝就提了要往淮南路委派转运使之事,苏子义话音刚落,安远侯水清明就一步出列,极力推荐俞远山,郭家兄弟愕然之余,一片怒气,据理力争,朝堂上吵成一团,直吵的差点打起来,苏子义眼看着吵得差不多了,稳稳站出,列了一二三四,表明态度支撑安远侯,皇上和着稀泥,借着淮南路事急,先派个人过去再说,以后再说,算是当场定下了这事,发到了吏部。 还没到午时,俞远山就被传进宫里觐见,皇上和蔼的嘱咐了几句,吩咐他去见宁王领训,俞远山如踩云雾般出了宫,又进了宁王府,苏子义也是一样的和蔼可亲,嘱咐他实心为民、恪尽职守,吩咐他越早启程越好。俞远山出来,又到吏部领了委任,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上马骑出一条街,突然下马,探手进怀里模了模,呆站了半晌,跳上马,往城外奔去,出了城,纵马一路狂奔,直奔到被一片树林阻了去路,才勒马下来,从怀里取出委任,细细看了一遍,腿软着跪倒在地,头抵着根小树,号啕大哭起来。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八一章 清闲 更新时间:2012-09-15 扬州府送往开平府的信,都是长了翅膀的,自然飞快,可那些被无数人手抄口传着传往太平府和池州府等各处的绝妙文章,也如同长了翅膀般,其实一点也不慢的在民间流传漫延,一路漫延进了吴地最顶端。 太平府新任丞相宋大人欠着半边身子,稍稍沾了点凳子边坐着,提着口气,谨慎小心的看着读着那篇祭文的吴太后,吴太后脸上越来越浓的怒气让他的心越提越高。 吴太后看到最后,只气的嘴唇抖个不停:“无耻!无耻!卑鄙之徒!奸人!卑鄙无耻!”一边骂着,一边抖着手用力撕扯着祭文,只撕的手指发白,连长长的指甲也折断了,皇上坐在旁边,惊恐的看着母亲,宋丞相急忙起来跪倒在地劝道:“太后息怒!太后不必为此等卑鄙无耻之徒生气,保重身体要紧,太后息怒,息怒。”吴太后喘着粗气,闭着眼睛深吸深吐了几口气,睁开眼睛,伸手轻轻拍了拍吓坏了的儿子,低声安慰道:“皇上别怕,咱们不怕他。” 宋丞相看着胆怯不安的皇上,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吴太后劝道:“太后,如今??????淮南路已失,若收复??????”吴太后一声长叹:“收,咱们就亡了!”宋丞相心底暗松,跟着小心的叹了口气,吴太后垂头看着地上被自己撕碎的祭文碎片,半晌抬起头,神情已经平稳,看着宋丞相吩咐道:“退兵十里,池州府也是聪明人,淮南路虎视耽耽,再打都要亡了。”宋丞相忙答应道:“太后圣明。” 吴太后脸上透着灰暗,沉默了半晌,挥手道:“告退吧。” 太平府军退了十里,大皇子背着手,仰头看着已经装裱好悬挂在墙上的祭文,沉默了半晌,头也不回的吩咐道:“退兵十里。” 太平府和池州两处各退兵十里对峙的信儿很快递进扬州,苏子诚长长松了口气,相较于太平府和池州,连年征战,疲劳已极的北平更需在休养生息。 苏子诚焚了纸片,心情愉快非常的出来往隔壁去寻李小幺,如今的别院前院,他占了靠东边的三间正堂做处理政务之地,西边靠南墙不远一片花浓树密、流水幽幽处,一明两暗,原本修来用作清修的三间精舍,被李小幺占了做办公之地,这两处隔了一道月亮门。 李小幺迎出来,两人干脆坐在宽宽的檐廊下,青橙上了茶,带着众丫头婆子远远避开,苏子诚轻松的笑道:“太平府和池州停战了,各退十里,停战对峙,好了,大家都能歇歇了。” “这两个都是聪明人。”李小幺喝着茶笑道,苏子诚嘴角往下扯了扯道:“识时务罢了!” “识时务最好,真要是哪一家非要打个你死我活,这一通混战,三败俱伤。”李小幺笑盈盈道,苏子诚赞同的点着头:“咱们打了两三年了,都是累极了的,淮南路这一战,算得上是强弩之末,不过咱们运气好!”苏子诚飞着眉梢得意非常,李小幺吓了一跳,盯着苏子诚问道:“真的假的?你不是说精兵强将,就是户部没有银子么?” “是啊,都是精兵强将,就是累坏了,弓箭不足,马匹不够,老兵伤残多,新兵还没跟上。”苏子诚满不在乎的笑道,李小幺呆呆的看了他半晌,深吸了口气笑道:“你是在赌啊,就跟我开盐田一样!”苏子诚大睁着眼睛瞪了李小幺片刻,往后仰靠在摇椅上大笑起来。 李小幺抿着茶,看着院子里被一阵风吹着飘荡而下的金黄银杏叶,出了好一会儿神,才转头看着苏子诚笑道:“得催一催俞远山,最好在咱们启程前赶到,有些事,当面交待他最好,那两处既然都是识时务的聪明人,说不定肯放开关口跟咱们做生意,这事若能成??????”李小幺弯着眼睛笑颜如花,檐廊柔和的光影下,李小幺的笑仿佛会发光般,直染出满院的温馨与喜悦来,苏子诚失神的看着一身杏黄笼纱衣裙,笑得如同清晨微开的莲花一般的李小幺,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吴地战事暂休,苏子诚调遣着北平军诸部就军各处休养生息,直忙了十来天,李小幺倒是心闲身闲,正赶着秋后各色吃食鲜果上市,和吕丰、刘秀云一起,经常半夜爬起来去逛菜市、油粮市、瓜果市、鱼市等等诸市,寻找着前世的旧识和那些根本不认识的各种美味,早出晚归,一时倒比苏子诚还忙。 傍晚,李小幺让人在湖中间水阁里放了红泥炉等各样东西,和吕丰、刘秀云一起,悠闲的躺在水阁前临着湖水荷花的水台上,喝茶吃瓜子说话。 苏子诚总算忙完过来,刘秀云忙站起来见礼,李小幺放下手里的瓜子,半直起身子,忙吩咐再搬张摇椅来,吕丰不情不愿的站起来,不情不愿的往旁边挪了一点点,挤出张摇椅的空来。 四人重又坐下,李小幺递了把瓜子给苏子诚,吕丰咬着瓜子吐着壳,满眼兴致的看着苏子诚,苏子诚摊着手,掂了只瓜子出来,转头看着一粒粒飞快的吐着瓜子壳的李小幺,举起来又看了看李小幺,李小幺吃完手里的瓜子,拍拍手,从苏子诚手心里取了粒瓜子笑道:“你功夫好,可以这么吃。”李小幺说着,用两根手指用力捏开瓜子,取了瓜子仁扔到嘴里,示意苏子诚试试,苏子诚托着满手的瓜子,想了想,将瓜子倒在衣服上,掂了只瓜子出来,两根手指微微用力,瓜子瞬间碎成粉末般。 李小幺笑的弯了腰,却用手指着刘秀云,刘秀云憨厚的笑道:“我是手重,小师叔是没用准力道。”苏子诚面色微红,又掂了一只,两根手指慢慢试着用力,将瓜子捏开,取了瓜子仁出来,轻轻松了口气,托着瓜子仁示意给李小幺看,李小幺笑着又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得飞快,一边示意他自己吃。 吕丰嘴角往下撇着看着苏子诚,倒没出言刺他,最近这个小师叔很有小师叔的样子,连帐房里的银子也由着他支取,他也不好太为难他。 苏子诚试了几回,找准了力道,这瓜子就捏得极整齐划一,瓜子壳一色裂成两半,落在地上,一朵朵跟花一样,李小幺呆看了片刻,突然扔了瓜子叫道:“青橙!快去把那包炒好的松子拿过来!快去!” 小丫头飞快取了松子过来,李小幺托着松子包凑到苏子诚面前笑道:“你功夫真好,帮我把这些捏一捏,别全捏开,最好半开!”吕丰瞪着苏子诚,刘秀云无语的瞄着李小幺,这包松子,李小幺先派给吕丰,吕丰哪能耐下心一个个捏这个,捏了三五十个,就寻了个借口逃之夭夭,她不好不接,可也实在没耐心捏这个,干脆一口气捏碎了十几个,让李小幺只好作罢。 苏子诚看着一包足有四五斤的松子,掂起一只,捏开口示意给李小幺看:“就这样?” “对对对!就这样,全捏成这样,你功夫真好,怪不得秀云总夸你用力精准!”李小幺喜不自胜,热情的夸奖道,苏子诚又捏了两三只,招手叫过青橙吩咐道:“拿着这个,还有这包松子,给东平送去,让他寻几个仔细的,把这包松子全捏成这样,晚饭前捏好送进来。”青橙接过那几只捏好的松子和松子包,看了看李小幺,退下去寻东平去了,李小幺眼睛连眨了七八下,抬手按着额头,说不出话来,到底是居上位者。 吕丰错着牙,闷气异常的看着苏子诚,刘秀云眯缝着小眼睛,抓了把瓜子又磕起来,李小幺转头看着海棠吩咐道:“烧点滚水,冲点藕粉吃。” 不大会儿,海棠冲了藕粉一一送上来,李小幺调着藕粉上洒着的碎桃仁等物尝了一口,品了品,看着海棠笑道:“比上回强,还是没研好。” “嗯,桃仁还是有一点点韧,还有,小五,我觉得这葡萄干放进去不好,要么调两种配料??????”海棠干脆把研好的各样东西拿过来,吕丰凑过来,和李小幺、海棠三人拨着各色调料,讨论着哪一样配这藕粉才最好。 刘秀云不懂那两人的这份食不厌精,也想不明白这还要怎么个好吃法?只管喝了一碗,咋巴着嘴,让小丫头给自己又冲了一碗,自己过去给自己厚厚的洒了一层调料,顾自吃的香甜。 苏子诚伸头过去却插不上话,他从来没注意过这些东西,就连这藕粉,他是不是头一回吃,也记不清楚了。 三个人热烈的讨论了几个方案出来,海棠一一记下准备回去尝试,李小幺满意的呼了口气,转头看见满脸不自在的苏子诚,心思微转,招手叫了流云过来吩咐道:“把小美抱过来给王爷看看。”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八二章 茶人 更新时间:2012-09-15 流云去了片刻,将苏子诚送的那只哈巴狗抱了过来,李小幺接过,刘秀云惊奇的看着那张满是折皱,塌着鼻子的哈巴狗,笑的眼睛又看不见了:“这狗,丑成这样,叫小美?我叫秀云,它叫小美,啊哈哈哈!” 苏子诚‘噗’的笑出了声,吕丰一边笑一边拍着刘秀云道:“师姐,这是狮子狗,跟你不一样,这狗就是要丑,越丑越好,这只狗勉强算过得去,可怜大了点,这也就一个多月吧?还得长大不少,太大一来不雅,二来,这是姑娘家的玩意,太大就抱不动了,还有,这毛色不行,白色虽说不算最下品,可也上不得台面,要说好,金黄色最难得,其次是淡黄,白色说起来也行,不过得雪白,你看看这个,说白又不纯,还泛着黄,这狗哪来的?你该跟我说,我去给你挑。” 李小幺抬着一只眉梢,揉着小美哭笑不得,苏子诚被吕丰说的脸色泛青,只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到天边去。 苏子诚空闲下来,却不大能寻得到李小幺,这别院里住着的三个人,谁出去也想不起来跟他说一声,李小幺和吕丰、刘秀云三人经常一出去两三天,从扬州一路玩到鹿港、润州,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就过了十来天,吕华的信就传进了扬州,严令吕丰立即启程,日夜兼程赶到开平府,好接了苏子信的功夫教导之责,他要赶紧回信阳了。 吕丰气得跳脚,和李小幺大叫着必定是苏子诚搞得鬼,可叫归叫,一来他也不能怎么着这个小师叔,二来,大哥的话,他不敢不听,收到信第二天一大早,就启程赶往开平府,李小幺本打算让刘秀云跟他一起过去,可三人都不同意,苏子诚的意思,刘秀云功夫不错,跟在李小幺身边也能让人放心些,吕丰是不愿意带着刘秀云,这个师姐,打又打不过,骗又骗不了,他不想被她拘着,刘秀云则附和着苏子诚,李小幺只好作罢,反正她也快回去了。 少了吃喝玩乐最懂行的吕丰,李小幺焉了两天,收了玩心,对着地舆图册和州志、县志,盘算着到各处看看,苏子诚拍手赞成。 这天一早,吃了早饭,三人出了别院,上马往离扬州百里外的仪山茶场过去看茶园。 一行人马速极快,隅中时分就赶到了仪山茶场,在小山包脚下勒住马,李小幺心疼的看着郁郁苍苍、连绵起伏的茶场,这原本是她看中买下的,现在,姓水了。 “这个阮大倒是好眼光!你看看,这茶场这会儿顶上还笼着层轻雾,真是好地方,这茶树长得也好。”苏子诚挥着马鞭,指着眼前的仪山茶场赞叹道,东平忙看向李小幺,李小幺一阵心疼过去也就过去了,嘴角却往下扯了扯,抿嘴笑着没答苏子诚的话,苏子诚转头看着东平问道:“能骑马上到哪儿?今天谁在茶场?” “不能骑马上去,今天咱们自己逛,管谁在茶场呢。”李小幺抢过话笑道,苏子诚笑着跳下马,伸手要去扶李小幺,李小幺笑着摇了摇头,自己下来,将缰绳扔给小厮,刘秀云也下了马,东平安排了几个护卫小厮到旁边林子里看着马歇着,自己带着众小厮护卫,簇拥着苏子诚和李小幺往仪山茶场进去。 一路上树林荫翳,鸟虫鸣叫的并不怎么有力气,配着树上飘落不停的枯黄树叶,漫出秋的萧索来。李小幺转头四下看着,指着路两边一棵棵几乎矮到地面,却极丰茂的栗子树笑道:“你看看,栗子熟了,等会儿咱们多买点带回去,这是好东西,特别是生在茶树边上的,那栗子就特别清香软糯,唉!”李小幺接着感叹道:“管这处茶场的,叫严家生,这个人家境富裕,父祖都是扬州府管钱粮的小吏,他自小酷爱农事,父亲过世后接了当钱粮小吏,没两年,这仪山茶场管事位置空缺,他就用钱粮吏的位置,换到了这里。” 苏子诚顺着李小幺的手指看着四周,皱了皱眉问道:“这小吏之位,还能这么父子相承?成了私人之物?” “嗯,吴地吏治比北平混乱,官清似水,吏滑如水,官有回避之制,小吏却都是当地土著,这也难免。”李小幺解释了几句,苏子诚脸色微微沉了沉道:“这事我听吏部的人说过,只是没细问,看来得想想法子。” 李小幺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吏治这事,这会儿根治不了,咱们不说这个,只说茶场吧,这个严家生接了这仪山茶场,真是一门心思都在这茶场上头,把这仪山茶场打理得简直是吴地头一份,可惜他心思全用在打理茶场上,上头却不肯应酬,这颗明珠就这么被人视而不见,这茶场要是值五万两银子,严家生就值十万两??????” 两个人边说边走,一路转到半山坡,站在茶树中间,李小幺摘了片肥大的茶叶闻了闻,递给苏子诚笑道:“你闻闻,有茶的香味没有? “闻不出来。”苏子诚笑道,两人围着茶山转了半圈,下了山,往茶农聚居的后山过去。 一大片宽敞的场院过后,是错落有致的村子,东平引着三人,从村子外径直往临着处的小院过去,那处小院是严家生的住处。 离院子还有几十步远,李小幺拉了拉苏子诚笑道:“就说是过来看茶叶的北平商人。”苏子诚笑着点头应了,再转过弯,就到了小院门前,院门敞开,院子里整齐的堆了七八只大木箱子,李小幺惊讶的转头看了眼苏子诚惊讶道:“难不成??????”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苏子诚淡然接道,李小幺呼了口气笑道:“那可就归我了。”苏子诚挑了挑眉梢笑道:“你不是买了几座茶山,正好。”李小幺却只笑没答他的话。 东平走在最前,已站到院门台阶下,转头看着苏子诚,苏子诚抬手止住他,和李小幺走到院门前,客气的扬声道:“严先生在吗?”。 严家生一脸晦气的从正屋探出半边身子,没好气的问道:“谁啊?” “我们是北平来的茶商,过来看茶叶的。”苏子诚拱了拱,满脸笑容,客气的答道, “走走走!没有茶叶!这会儿有什么茶叶?你们这些北平人,狗屁不懂,还茶商!秋天有什么茶叶?走!”严家生恶生恶气的挥手赶人,苏子诚笑容僵在脸上,手拱到一半落不下去了,他哪被人这样恶言相向过?! 李小幺笑的忍不住,拉了拉苏子诚嘀咕道:“他被阮大赶走,这股子恶气让咱们赶上了。”苏子诚呼了口闷气出来,李小幺拉了拉苏子诚,笑盈盈的进了院子,严家生正要往屋里缩回去,见两人自说自话进来了,一下子从屋里跳出来,挥着胳膊点着两人正要再骂,李小幺扬声先抢过话头凶道:“你真是孤陋寡闻!秋天就没茶叶了?你到底懂不懂茶?我看你是徒有虚名!哼!” 严家生连脖子都气红了,憋了好大一会儿,才挥手往下恨恨道:“走!这茶场不是我管了!你们要买茶,该寻谁寻谁去!” “咦,先生被人卷铺盖赶走啦?噢~~”李小幺拖着长腔:“怪不得呢,这么大脾气,也是,你连秋茶都不懂!”严家生这回脸上泛的都是青色了,指着李小幺,手指抖个不停,却说不出话来。 苏子诚同意的看着他笑道:“先生见谅,”苏子诚仿佛卡住般顿了顿,云淡风轻的接着说道:“内子所言,不过几句玩笑话,我和内子也是慕先生之名而来。”李小幺瞪着苏子诚,却不好反驳大叫,后面,东平连吸气都忘了,脖子硬直的转头看向西安,西安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北庆下巴几乎掉下来,只有刘秀云,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只顾转头打量着院子里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树树。 严家生从鼻子‘哼’了一声,那股子恶劣气势渐落,无力而失落的挥着手道:“你们要买仪山茶场的茶叶,去扬州府寻阮大,这茶场是他家的了,我明天就回家了,唉!我也老了,回家!” “这茶场若没先生管着,还能出什么好茶?扬州不去也罢,我们本就是慕先生而来,先生准备到何处种茶去?”李小幺不打算理会苏子诚,只看着严家生笑盈盈问道,严家生狐疑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款款曲膝陪礼道:“先生见谅,刚才若不那么出言,只怕先生早就拿大棒把我们赶出门了,我们真是慕先生之才而来,先生的履历我可是清清楚楚,先生要不要听听?”李小幺不等严家生答话,已经珠落玉盘般数着严家生的履历,中间夹着他痴迷农事的种种趣闻,严家生一时听楞了,半晌反应过来,被李小幺夸的扭捏不安、满脸通红,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八三章 游逛 更新时间:2012-09-16 东平几个不用严家生和小僮仆、老家人动手,忙利落的挪来了凳子,用自己随身带来的茶叶、茶具泡了茶奉上来,刘秀云对满院花草的兴趣更浓,也不坐,只顾四下转着看那些株株姿态优雅别致的或草或花,李小幺和严家生足足聊了小半个时辰的茶经,苏子诚摇着折扇,也不插话,抿着茶听两人说茶。 严家生直说的眉飞色舞,这爱好一样,真是让人感叹,严家生这爱简直成了痴!李小幺只甩出一条,可由着严家生选地方,且由着他心意打理茶山,自己决不多管,但要他十年内种出极品好茶来,旁的还没来得及说,严家生已经一口答应了,根本没想起还有工钱的事,只盯着李小幺要她应允决不插手,李小幺笑应了,干脆也不再多说旁的,只和他约了明天让管事张忠义过来寻他细说。 李小幺和苏子诚出了门,严家生一路送出大门口,才恍然想起来,自己跟了个东家,可这东家是谁还没问呢,苏子诚看着李小幺笑而不答,李小幺蓦然想起刚才苏子诚说自己是‘内子’的话,尴尬了一瞬,才笑着答道:“我姓李,因行五,又常在外面走动,他们都称我五爷。”严家生虽痴于种茶,却是个聪明人,呆了下,急转头看向苏子诚,苏子诚拱了拱手笑道:“我姓苏。” 严家生一时不敢置信,腿一软就要跪下,苏子诚忙伸手拉住他笑道:“先生不必如此,小五慕先生大才,早就和我说着要过来看望先生,因俗务繁忙,到今天才来,我和小五都爱茶,往后要喝好茶,可就寻先生这里要了。”严家生脸色潮红,听苏子诚说到爱茶,突然转身就往院子里奔,眨眼功夫抱着只小巧的细瓷茶叶罐又奔出来,将茶罐举到苏子诚和李小幺面前献宝道:“王爷,五爷,这是仪山场今年最好的茶,统共就这一斤多,王爷肯定喝不到,绝对是好茶!” 苏子诚怔了怔,李小幺‘噗’的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点着严家生道:“旁的我不管,往后,你喝什么茶,我就要什么茶!”严家生不好意思的看着李小幺,两只手搓着长衫两边,不好意思的笑道:“五爷放心,放心!都说五爷精明??????”严家生话说出口又觉出不合适来,忙转向苏子诚道:“不是??????那个,是都说王爷礼贤下士,真是都是真的。”苏子诚用折扇拍了拍严家生笑道:“能跟着小五做事是你的福份,往后用心种茶就是。”严家生几乎长揖到底答应了,直将两人送出老远。 转了个弯,李小幺转头看着北庆手里捧着的茶叶罐笑道:“回去尝尝这茶,就知道这淮南路最好的茶是什么味儿了。” “最好的茶?别院里不是多的是?都是贡品。”苏子诚不以为然的笑道,李小幺瞄着他,光笑不说话,苏子诚笑看着李小幺道:“你别跟我打哑谜,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头又关着小吏们的行规,你只听着,可别又乱发脾气。”李小幺先警告一句,才笑着解释道:“不光茶一样,这贡品吧,必定都是现管的管事先自己过一道,挑最好的或是给自己饱了口福,或是留着送人,然后次好的留出来给上司,上司呢,拿到这些,自然要自己留些,然后再送给上司,和不知道谁谁了,这一路得一直送进京城,比如今年节后,我就分到了一小筐松露菌,这么下来,若贡品例量是十斤,那一路送出去的,至少得过百斤,这些送人的东西,都比贡品好。” 苏子诚听的眉毛一点点直竖起来,李小幺忙警告着他:“说过不乱发脾气的!”苏子诚错着牙闷‘哼’了一声,李小幺看着他笑道:“象这仪山茶场,照例每年要贡明前若干,可贡进的,能是雨前就不错了,最好的茶叶,哪,都在那罐里呢。说起来,这也不能全怪他们,你想,就说茶叶这东西好了,这明前每年能采多少,品质如何,谁也说不准,若赶着初春极寒,也许明前根本摘不了几两茶,若是赶上不够上报的小灾,就更没法说了,要是把最好的茶叶做了贡品,这贡品的品质就必定是一年好一年差,忽上忽下,就说你好了,要是哪一年的贡品味道不如上一年,你是觉得办差不利,还是体谅这是常情?所以这贡品,讲究的不是最好,而是品质稳定!” 李小幺看着脸色铁青的苏子诚,不客气的总结道:“所以啊,宫里根本吃不到好东西。” “我不是说东西好不好,这进贡十斤,就要损耗百斤!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治治这帮贪官污吏?!”苏子诚怒气冲冲,李小幺忙点着头:“有啊,唯一的法子,就是别贡了,只要有贡品,这就免不了!” “那就不贡!”苏子诚错着牙道:“回去我就写信给大哥,勾掉所有贡品!”李小幺有些闷气的看着他,想了想,到底不好不说,只好拉了拉苏子诚低低的嘀咕道:“你急什么?你和宁王爷勾掉皇上的贡品,那不就成了不孝了?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等你大哥往后当了皇帝,你再勾吧。行了,咱们不说这个,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去绿柳镇吃午饭去,快走!”李小幺将话题岔开,加快了步子。 到茶山脚下上了马,不过小跑了两刻来钟,就进了绿柳镇,从扬州出来,苏子诚和李小幺一行往仪山茶场去,南宁就带着几个小厮护卫,护着海棠等丫头婆子和几辆车直奔绿柳镇准备了。苏子诚和李小幺赶到时,镇子东头的小分茶铺子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三人净了手脸,喜容和樱桃奉了茶上来,三人喝了杯茶,菜就陆续上来了。 东西是海棠带着人洗涮的,可这菜,却是分茶铺子的大厨,也就是老板娘姚婆子动的手,真正的淮南小镇风味,李小幺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细细和苏子诚解说这道菜的好处在哪儿,那道菜的妙处是什么,苏子诚顺着李小幺的话一样样尝过,还真吃出了李小幺说的那些妙处,只觉得样样都是香甜美味无比,南宁和西安垂手侍立在不远处,无语的瞄着他们的主子爷,那些菜里,明明有不少是爷不爱吃,平时根本不敢奉上的!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海棠带人撤了碗碟下去,不大会儿,引着个黑胖的婆子过来,苏子诚惊讶而好奇的打量着婆子,黑成这样、胖成这样的女人,他真是头一回见,李小幺已经笑盈盈的说上了话:“姚阿婆,多谢你的饭菜,真是好吃!” “姑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姑娘生的真是好看!就跟那白莲花儿一样!那年画上画的仙女也没姑娘好看!这位爷生得也好看!看着多贵气!”姚婆子中气十足的连笑带夸,把苏子诚脸上的笑容直接夸成了尴尬,李小幺笑得眼睛弯着问道:“阿婆这里平时生意好不好?一年能挣多少钱?” “也就那样!一年能剩个四五吊钱,家里还有几十亩地,好歹能糊住一家人的嘴!”姚婆子答的干脆爽朗, “前一阵子过兵,只怕生意难做。” “那倒没觉得,先是听说打到楚州了,也吓得不轻,老头子说要逃难,硬让我压住了!谁来了不是收粮交钱?你说是吧?后来听说唐大人献了城,再后来也过过兵,就从那路上过的!一色都是黑的,你说这大热的天,他也不嫌热???????”姚婆子极其健谈,说起话来扯东扯西、滔滔不绝,李小幺满脸兴致的听着,姚婆子直说了小半个时辰,说到口干了,才算住了口,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示意喜容递了杯茶给她道:“听阿婆说话真是有意思,今天晚了,要是哪天有空,我再来听阿婆说话。” 海棠忙从荷包里模了锭二两左右的银锞子递到姚婆子面前道:“这是今天的饭钱,多谢您!”姚婆子接过银锞子,忙放到嘴里咬了咬,又用手指猛弹了下,赶紧放到耳边去听了听,转头看着海棠惊喜道:“真是银子呢!”海棠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李小幺站起来,看着姚婆子,和苏子诚低声叹息道:“这还是镇上富裕些的人家,那穷的??????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呢。” 苏子诚看着紧紧握着银子,欢喜的不知如何表达的姚婆子,怜惜的叹了口气。 整个八月,李小幺就这么拉着苏子诚在淮南路到处看茶山、酒坊、到村子里看人秋收秋种,把扬州周边几乎走了个遍,附近的名寺古刹,风景名胜,更是一处不落,喜欢的地方,李小幺就拉着苏子诚住上一两个晚上,走到哪儿玩到哪儿、吃到哪儿、住到哪儿,两人直玩到八月下旬,菊花开了,螃蟹上市了,李小幺玩累了,才开始歇在府里吃螃蟹赏菊花。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八八章 家务 更新时间:2012-09-19 进了城,李小幺回去柳树胡同,苏子诚则径直进宫觐见。 车子刚转进柳树胡同,魏水生就迎上来,李小幺正将车帘子掀起条缝往外看,看到魏水生,忙掀起帘子叫道:“水生哥!”魏水生几步过来,一边跟着车子往胡同里走,一边关切的打量着李小幺笑道:“昨晚上就得了信,说你今天上午进城,本来想出城去迎迎你,南宁说王爷吩咐不许迎出去,我想想,还是在这胡同口等等你好。” 说话间,车子到了大门口,李小幺也不等转进去,示意车子停下,从车上跳下,飞快的瞄了眼魏水生的右手笑道:“水生哥身子大好了没有?看你气色倒好。” “早好了!”魏水生抬手掸了掸李小幺的肩膀,仿佛要替她掸去那些看不见的尘土,两人说笑着刚转过影壁,张大姐和孙大娘子等人呼啦啦都迎了出来,张大姐大步溜星走在最前,离得老远就连说带笑:“小五回来了!这半年可把我担心死了!一有信不是说下了这座城,就是又下了那个城,也不说死了人没有!真是急死个人!我这半年都没睡过安稳觉,小五可算回来了!” 李小幺停住步子,笑盈盈看着张大姐打趣道:“大姐担心的是二槐哥吧?我跟在中军,有什么好担心的?”张大姐已经冲到李小幺面前,伸手扳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笑道:“你二槐哥粗皮粗肉的,有啥好担心的?!你看看你,还是瘦成这样!” 孙大娘子、明婉等人离的两三步远,恭敬的曲膝行礼,李小幺一边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一边挽着张大姐的胳膊笑道:“我就是要瘦了才好看!” “瞎说!哪有瘦了好看的?!得胖,白白胖胖最好!”张大姐拍着李小幺的手笑道,李小幺仿佛想起什么,松开张大姐,伸手拉过跟在身后的刘秀云笑道:“这是刘氏秀云姑娘,吕丰的师姐,是我特意请过来的。”众人忙一一自己介绍着和刘秀云见了礼,魏水生站在月亮门门口,背着手笑看着一群女人叽叽呱呱、热热闹闹的说笑不停。李小幺笑着和张大姐嘀咕了几句,张大姐笑着点头应了,张罗着众人先告辞回去,等李小幺歇一歇,忙过明天宫里的赐宴,再喝大家的洗尘酒。 李小幺刚沐浴洗漱出来,头发还没绾好,吕丰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响起:“小五!”李小幺被他这一声吼惊的手里的红枣汤差点跌出去,紫藤忙上前接过盖碗,忍着笑禀报道:“听说姑娘这几天要回来,吕二爷一天好几趟的过来问,今天倒是来晚了。” 淡月快手快脚的给李小幺绾好头发,插了根翡翠平安如意簪,李小幺抬手示意紫藤,紫藤会意,忙掀帘子出去,请吕丰到垂花门外的花厅落坐。李小幺紧跟着出来,吕丰站在花厅门口,不停的摇着折扇,一眼看到李小幺,急忙收了折扇,跳下台阶,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你大哥走了?”李小幺提着裙子上了台阶,边走边笑问道,吕丰紧跟其后笑道:“走了!走了才好!” “那三皇子如今就是你一个人教导着了?”两人进了花厅,李小幺一边让着吕丰坐下,一边问道,吕丰接过喜容奉上的茶,一口喝了,放下杯子答道:“我一个人都嫌多!那根本不是个学功夫的!跟着大哥也练了快一年了吧,到现在,扎马步就能扎上二三十息!二三十息啊!”吕丰伸着三根手指头,夸张的叫道,李小幺又是叹气又是想笑,吕丰接着抱怨道:“说是要念书,一天就能过来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什么时候来还不一定,昨天傍晚过来,今天就赶一大早了,来了先要换衣服,这一换,少说也得两刻钟,再扎马步,一回蹲个二三十息,能扎个两三回,那就不得了了,扎好马步,再教他招式,得挑好看好学不中用的教,从我回来到现在,一共学了两招半!连在一块还不会使!这一个时辰里头,郭后得打发几十趟人过来,送点心的、送汤水的,添减衣服的,过来传话探看的,流水一样,一个接一个,一刻不停,这哪是练功夫!?”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仔细听着吕丰抱怨,见他住了口,才笑着问道:“从前你大哥教的时候也是这样?” “嗯,我就说说,大哥怎么教,我就怎么教,反正又没人让他非练出什么功夫来,大家乐哈嘛,哈,这样最好,最好不过!我求之得之!”吕丰跷起二郎脚,摇着折扇,笑嘻嘻的说道,李小幺挑着眉头,看着吕丰没说话,就是想练出功夫的,摊了吕丰这么个师父,也得练成‘乐哈’了! “三皇子从前不是最喜欢跟你出来走动么?这一阵子带他出来过没有?”李小幺转了话题,吕丰连连摇着头:“带他出来有什么意思?后头跟着一群尾巴不说,郭后还有交待,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去,能去的地方除了书肆、太学,再有,就是卖文房四宝的铺子能逛逛!” “不是让你带他多去宁王府玩么?”李小幺慢吞吞的问道,吕丰‘噢’了一声,嘿嘿干笑了两声道:“算了,宁王府那只小泼妇,三皇子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宁王么,满面春风里裹的都是冰渣跟刀子,有事我都不想去,何况没事。”李小幺眨了眨眼睛笑起来:“那倒是。”吕丰见李小幺赞同他的话,兴奋起来,收了折扇,上身微微往李小幺这边倾了倾笑道:“咱们这半年没在开平府,那小泼??????咳,小丫头现在可不得了了,隔三岔五的在街上逛,一出来就得闹得鸡飞狗跳,我跟着看了几回热闹,有意思!” “啊?!宁王妃怎么会放她出来闲逛?”李小幺吓了一跳,吕丰摊着手道:“我哪知道?!那小丫头没脑子,净打王八拳,有意思的很!回头我让人打听着,看她再出来,咱们看热闹去!”李小幺无语的看着兴致勃勃的吕丰,一时有些想不通,宁王和宁王妃把这位嚣张跋扈的宝贝郡主放出门去,是个什么打算。 李小幺喝着茶、吃着点心,又听吕丰说了大半个时辰的开平府八卦,才打着呵欠道:“我刚回来,累坏了,明天还得打点好精神进宫领宴,咱们过两天再说话,嗯,你要见你秀云师姐不?我让人请她过来?” “不用不用!我见她干什么?那你歇着,明天我也去领那个宴,咱们坐一块儿,御宴吃不饱,你记着吃饱了再去,再带几块点心,宫里的酒还不错,不过你没有酒量,知道你要回来,前几天我就让那家酒坊酿上浊米酒了,等你忙过这两天,歇过来了,咱们去城外喝酒取乐去,我又寻到了一家极好的小分茶铺子,爆炒童子鸡,沙锅炖野蘑菇野鸡,都是极品美味!你好好歇着,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买了给你送过来?”吕丰边说边站起来,李小幺一边送他出去,一边笑道:“这会儿没有,就是累,二十六是水生哥成亲的大日子,你别忘了过来帮个忙。” “这还要你说,我已经跟润文讨了迎亲的差使了,这样的热闹活,可不能少了我!”吕丰说起几天后的热闹眉飞色舞:“对了,大哥走前嘱咐过我,说润文成亲的贺礼他已经让人备好了,到时候让我送过去就行,我看了帖子,用的是父亲的名头,我就让人又备了份贺礼,这是我贺润文的,到时候一起送过来。” 李小幺听的笑起来:“这成什么啦?你大哥用了你父亲的名头,那贺礼就是吕家的,你又没成家,就是成了家,也没有你父亲送一份,你再跟一份的理儿?!我知道你的意思,你那一份,别一起送过去,回去就悄悄让人送给水生哥,这就是你们私下的交情了。”吕丰立时明白过来,一边笑一边应道:“也是,我也没多想,那我等会儿就把我那份贺礼先给润文去。” 进了院门,吕丰止住李小幺,李小幺也不多送,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转过假山,才转身进去。 张嬷嬷迎上李小幺,一边跟着她往正屋进去,一边笑道:“姑娘,二爷成亲的事,都准备停当了,多亏水桐大/女乃女乃,赵五哥和张狗子去了淮南路后,外头没人张罗,水桐大/女乃女乃就央了父亲出面,如今差不多都妥当了,只两样,一是接亲的童子,还有就是迎亲四伴郎两件,得等姑娘回来定。” 李小幺脚下滞了滞,想了想笑道:“接亲童子就请桐大/女乃女乃家明少爷吧,迎亲的伴郎,吕二爷是一个,其它的,让水生哥自己定吧。”张嬷嬷先应了一声,迟疑着低声道:“明少爷无父??????” 隆重推荐 第二百八九章 心障 更新时间:2012-09-19 “迎亲童子一定要出自全福之家?”李小幺转头问道,张嬷嬷想了想笑道:“那倒没这个说法,就是??????也是,还是姑娘想的周全,这么着,一来四角周全,二来,桐大/女乃女乃主持慈幼局,别的不说,就这给贫家银两抚育女婴一样,不知道活了多少女娃儿,这得是多大的福祉!明少爷是个有大福气的。”张嬷嬷又说了几件要紧的事,就到了正屋门口,张嬷嬷也不跟进去,曲膝告退出去忙了。 苏子诚从宫里出来,越过梁王府,直接进了宁王府,苏子义满脸笑容的迎在内书房院门口,苏子诚紧走几步长揖到底,直起身子,满脸笑容的看着哥哥,仿佛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似的:“大哥,我回来了。” “哈哈!快进来,进来说话!今年真是喜事连连!”苏子义伸手揽住弟弟的肩膀,揽着他一路说笑着进了书房,两人落了座,小厮奉上茶来,苏子义屏退众小厮丫头,看着苏子诚笑道:“取了淮南路,已得天下半数!” “嗯,”苏子诚喝了杯子里的茶,放下杯子,看着苏子义笑道:“回来路上,我和小幺仔细查看了各处,整个淮南路都是大熟!秋种也顺利的很,路过小山镇,正好赶上逢集,我和小幺去逛了逛,镇上的老人说,入秋后,这集就一回比一回热闹,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小幺和赶集的农妇攀话,那农妇买了一堆粗布细布,说今年粮食收成好,价钱又极好,要把全家人的冬衣都换成新的??????” 苏子义专注的听着苏子诚的话,苏子诚眉飞色舞的说了好一会儿才住了口,苏子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他笑道:“这一趟,李小幺功不可没。” “嗯!多亏有她,我只管打仗,淮南路上下都对她敬服得很。”苏子诚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吏部委派淮南路官吏的事,收了脸上的笑容,看着苏子义直截了当的说道:“有件事得跟大哥说一说,吏部这趟往淮南路委派官吏的事,大哥看过没有?” “嗯,略翻了翻,怎么啦?”苏子义带着笑,看着苏子诚问道,苏子诚带着丝怒气说道:“有一半都是历年绩考中下者,往淮南路选派官吏的事,早就有过话,要选派能吏过去,大哥事多,只翻了翻,肯定没留意到这个,这事得彻查!看看到底是谁敢这样胆大包天!” “你别急,这事,我知道,那些个考绩中下的,我一个个都看过。”苏子义心平气和的笑道,苏子诚一时怔住了,看着兄长,等他往下说,苏子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趟回来,你这脾气倒好多了,能沉得住气了。那些官吏,考绩虽差,却都是能吏,且都是在知县位子上辗转了数十年、几十年的,这些人,若有人赏识,委以重任,必会倾心效力,你看看,这些人,李小幺不是都用的好好儿的?那个赵宏志,出了名的腌臜,据说从不洗官服的,听说现在也干净的很了?领了楚州知州一展拳脚,慕煞多少人!”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小幺聪明会用人,若不是这样,岂不是坏了大事?这事必得严加追究!”苏子诚恨恨的说道,苏子义点了点头,笑意满脸道:“好!等会我就让人彻查此事,必定严惩。”苏子诚怔了怔,狐疑的看着苏子义,苏子义收了折扇和脸上的笑容,看着苏子诚低声道:“是郭家伸的手,等李小幺回来再处置最好,李小幺因此事收拢了不少人心,再严查重处了主理之人,这威望也就有了,往后,郭家和李小幺,你只要左右平衡着,这两处就不会出什么大错。” 苏子义说的直截了当,苏子诚听的呆怔了片刻,脸色渐渐发白,看着苏子义恼怒道:“小幺一个姑娘家,她也没有那么多心机!大哥想的太多了!”苏子义惊讶的看着弟弟,沉默了片刻,轻轻拉开折扇,看着苏子诚问道:“你今天见到父亲了?父亲身体如何?” “看着不好,气息虚浮的很。”苏子诚一下子伤感起来,苏子义垂着眼皮,声音平平的接着说道:“父亲和我说过一回,说他自己知道自己,只怕撑不了??????虽说太医说他康健得很,可他自己心里清楚。” “大哥怎么不把太医抓过来拷问?三木之下,看他敢不说!”苏子诚咬牙切齿的说道,苏子义皱了皱眉头:“你看看你,又犯了这急躁的毛病,这不是大事,郭氏一手笼着太医院,可她和郭家,比你我更盼着父亲长寿,捅了这个,郭氏必定哭诉到父亲面前,何苦给父亲添烦恼?就是这吏部的事,也是点到为止,不能牵出郭家来!父亲这样??????不能再让人烦恼他去!” “嗯,我知道了。”苏子诚垂着头低声应了,苏子义看着他,呼了口气出来,才接着说道:“父亲自觉身体不好,一心盼着你早点成亲,他想亲眼看着你成了亲??????你这亲事,不能再拖了,我的意思,过了年就成亲!这李小幺,你打算怎么安置?她自己有什么打算没有?”苏子义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苏子诚脸色青白,垂着头呆坐了半晌,才声音平板的答道:“我不娶郭三娘子!” 苏子义一口气噎在喉咙间,抬手点着苏子诚,连呼了几口气,放下手,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这牛脾气!怎么还没改?!你不娶她,好,那你想娶谁?”苏子诚拧着脖子,别着头一声不吭,苏子义又呼了口气,看着苏子诚冷冷的说道:“那李小幺,往后你怎么宠她我不管,可娶却娶不得!北平皇后,必得出自北平八大世家,这是苏氏一族起事时与八大世家盟过誓的刻石铁律!郭三娘子那样的蠢货,娶回来对你对她,只有好!” 苏子诚眼角连连抽动了几下,突然站起来,几步奔到窗前,头抵着窗栏一动不动,苏子义直直的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动,半晌,苏子诚垂头丧气的转过身,看着苏子义低声哀求道:“再等一等,出了十月,等出了十月再说。”苏子义长长的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苏子诚身边,爱惜的拍了拍苏子诚的肩膀,伤感低落的说道:“为君者不易,往后你就是宠她,也要有分寸,做得太过,就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不过,她是个聪明的,比你识时机变得多了。” 苏子诚看着兄长,张了张嘴想解释,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满眼伤痛困苦的看着哥哥,呆了半晌,突然低下头道:“我累了,先回去歇歇。” “嗯。”苏子义也不多说,背着手陪苏子诚出了书房,一路沉默着将他直送出大门,看着苏子诚上马去了,又呆站了好大一会儿,才背着手,低着头信步往回走,到了书房门口,苏子义停住步子,转身看着小厮吩咐道:“准备香烛,去开宝寺。”说着,转身出去,上马往开宝寺奔去。他要去跟母亲说说话,看弟弟这个样子,深陷情网,为君者岂能如此?可弟弟那样的性子脾气??????唉!自己心里这份苦楚,又怎么说得出道得明? 第二天天光大亮,李小幺才爬起来,赐宴真好,至少不用起的比鸡早。 李小幺慢腾腾沐浴洗漱好,吃了顿丰盛非常的早饭,站到檐廊了伸了一会儿胳膊,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转身进屋,紫藤和张嬷嬷已经商量着挑了件银蓝百花暗纹织锦缎长衫出来,又配了条嵌着白玉的腰带,海蓝宝石头的簪子,举起来给李小幺看,李小幺扫了几眼,重新坐在妆台前,由着青橙将头发在后面绾成发髻,插上海蓝宝石簪子,李小幺站起来换了衣服,紫藤和淡月忙着给她挂上玉佩、荷包、香袋、扇套等物,仔仔细细整理好,退后几步看着满意了,张嬷嬷也看着满意了,取了扇匣子过来,李小幺挑了把扇子,抖开晃着,甩着手出了门,往宫里领宴去了。 车子刚出了大门,南宁骑马从胡同口冲进来,急跳下马,笑着扬声禀报道:“姑娘,爷在前面街口等姑娘一起进宫呢。”李小幺掀帘子笑应了,南宁又上了马,在前面引着,不大会儿,会合了苏子诚的车辆,不大会儿,就到了宫门口,李小幺刚下了车,吕丰就闪过苏子诚,从斜刺里冲到李小幺面前笑道:“小五!你才来,我等你好大一会儿了,吃饱了没有?” 苏子诚眼里带着血丝,默然看着又说又笑的吕丰,目光移到听的笑意盈盈的李小幺身上,也不开口,只背着手安静的等在旁边。 李小幺和吕丰并肩走到苏子诚旁边,顿住步子示意他先走,苏子诚转身和两人一处缓步往宫里进去。 隆重推荐 第二百九十章 庆功宴 更新时间:2012-09-20 三人同行两人说笑着进了宫门,跟着内侍一路进到兴庆殿前,殿前宽敞平整的广场上已经三五成群聚集了不少官员,见三人进来,嗡嗡的说笑声嘎然而止,众人或直视、或斜瞄、或是装着不在意,却用眼角瞟个不停,这位姑娘五爷,和淮南路一起,如今正是众官员最热于议论的话题之一。 苏子诚恼火的皱了皱眉头,往前走了半步,姿态分明的挡在了李小幺面前,李小幺只顾和吕丰说笑着,仿佛根本没留意到殿前众人各式各样的探究的目光。苏子诚转头寻着内侍,正要让人引他们寻个偏殿歇脚,苏子义一身大红朝服,神采奕奕的过来,众人的目光从李小幺处齐齐转向苏子义,苏子义却只看着苏子诚笑道:“我怕你晚了,刚还让人去你府里寻你,你倒到的早。”苏子诚笑着和兄长见礼,李小幺和吕丰也跟着长揖见礼。 苏子义大步过来,拱手还了礼,看着李小幺爽朗的笑道:“小五这一身长衫,连玉树临风都不足以形容,这半年你辛苦了。”李小幺忙长揖到底,满脸不安的笑道:“大爷这么说,小五哪里担得起?!” “担得起担得起!”苏子义笑着抬了抬手,转头看着苏子诚,瞄见他满眼的血丝,眼底闪过丝担忧,面上却纹丝不露的笑道:“昨晚上歇得好不好?今天这宴,父亲可是专程为贺你这大功摆的,小五量浅,你可得多喝几杯!” “我替小五喝!”没等苏子诚答话,吕丰跳出来抢过话头,李小幺眉梢动了动,无语的瞄了眼吕丰,苏子诚却转头看着吕丰笑道:“既说了这话,今天这酒,你可要代到底,不能失了小幺的面子。”吕丰意外的看着苏子诚,怔怔忡忡的点了点头,苏子义含笑看着苏子诚,几个人各怀心思的说了一会儿话,过来见礼、请安、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苏子义亲热的扶着曾担任过太子少傅、年过七十的宋大人,和苏子诚等三人一起往大殿进去。 净鞭响后,众人依序排好,一路肃静进了兴庆殿,舞拜行了大礼,各自入了座。皇上高高居于最上首,离他两三步远,左右各放着四张矮几坐席,安置着宋大人等几位或做过太子太傅,或历经两朝的年高老臣,再往外四五步,一溜四排矮几坐席,苏子义居左边第一位,紧挨着他的,是三皇子苏子信,对面右手第一位,坐着位老亲王,苏子诚紧挨其后,李小幺和吕丰坐在他后面一排,两人倒真是坐到了一处。 李小幺小心的打量着四周,因为皇上身子并不好,这场庆功宴,礼仪规矩减到不能再简,与宴的,都是三品及以上官员及有爵者,人数并不是太多,一共摆了四排,左右第一排前面几个是一人一几一席,再往下,是一人一几两人一席,后面两排,象李小幺和吕丰所在,则是两人一几,四人一席,两个席子间放着只浆水桶,旁边立着几个紫袍金带的看盏内侍,前后四排的矮几都是一色的黑漆镂金花,只是大小不同而已,几上已经摆上了一盘连骨熟肉,一盘烤羊肋排,一盘大条的猪五花肉,看样子应该是熟的,三个大盘子前面,还整齐的并排放着盛着葱、韭、蒜、醋的四只小碟子,李小幺有些纳闷的盯着四个小碟子,这不应该放到靠人的这边才方便么?怎么倒放到前面去了? 吕丰顺着李小幺的目光看向那四只小碟,嘴唇仿佛没动,却低低的说道:“看盘,不能吃。”李小幺垂了垂眼皮,收回目光,正襟危坐着,等着下面的节目。 仿佛是吉时到了,对面的苏子义端起斟满了酒的杯子,直身站起,满脸笑容的冲皇上举杯祝酒道:“臣贺陛下开疆拓土,又添一水草肥美之处!”皇上端起杯子,声音轻缓的说道:“天佑我北平!朕请诸位,满饮此杯!” 群臣哄然应诺,几乎一起举杯站起来,李小幺有些仓惶的端着杯子跟起来,跟着举杯,跟着装模作样的饮着空杯子,群臣饮了酒,齐声贺道:“北平万喜!陛下万喜!” “坐!”皇上放下杯子,抬手压了压,众人坐下,看盏内侍利落的撤了看盘,上了盘切成极大块的烤肉,一盘切得薄如纸片的白切肉,还有一盘胡饼!李小幺眨了眨眼睛,愕然而无语的看着那盘堆的满满的胡饼,这是什么意思?一人先捞块胡饼啃了?倒是够饱,正郁闷间,皇上轻缓虚浮的声音响起:“诸位爱卿且随意,不必拘礼,朕也受不得那些繁琐。”众人忙应诺,皇上转头看向苏子诚笑道:“二郎多喝两杯,你这一战打得好,朕高兴得很。”苏子诚急忙站起来,恭敬的应诺,皇上微微抬了抬手,示意苏子诚坐下,举了举杯子笑道:“朕就自斟自饮了,诸位也随意。” 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微微往吕丰身边凑了凑低低的说道:“皇上真好!” “嗯,可惜没有能吃的东西,你又不能饮酒。”吕丰遗憾的看着桌子上的白肉胡饼,李小幺顺着他的目光看着那盘子胡饼,暗暗叹了口气,原来这皇帝家请客,头一道竟然是上胡饼的!真是省钱! 对面,苏子义也不站起,冲着苏子诚高举着杯子笑道:“二郎,我敬你和小五,以贺淮南路之功!”李小幺急忙端着杯子跟在苏子诚后面站起来,苏子诚正要说话,皇上在上首笑道:“二郎坐下,说过不拘礼,坐着就是。”李小幺忙又跟着苏子诚落了座,苏子义温和的笑看着两人坐下,举了举杯子笑道:“小五量浅,吕二郎既和她同席,就代她饮了杯中酒吧。”吕丰急忙从李小幺手里接过杯子,高举示意了,仰头一饮而尽,满脸笑容的将空杯子示意给苏子义。 苏子义敬了头杯酒,温和怜爱的拍了拍苏子信的肩膀,示意他敬酒,苏子信脸色微微红涨着,长身危坐,学着苏子义,高举着杯子敬了苏子诚和李小幺,接往下,安远侯水清明、宁意侯郭敏达、靖江侯水清亮等人依次敬了,过了这头轮,第二轮就随意多了,渐渐,殿内热闹喧嚣也随意起来,内侍悄悄的在皇上身后垫上厚厚的垫子,皇上往后靠在靠垫上,接过内侍递过的温热的羊女乃慢慢喝着,满眼欣慰的看着苏子义和苏子信,苏子信挪的几乎紧靠着苏子义坐着,仰着头,满脸开心笑容的和大哥说着话,苏子义满脸耐心和爱怜的答着幼弟的话,皇上看了一会儿,缓缓移开目光,看向殿内的热闹喧嚣。 酒过三巡,殿内众人有坐有站有人走动起来,相互敬着酒,说着笑着,殿内洋溢着一片浓浓的热闹喜庆,李小幺和吕丰低声说笑着,并不理会殿内的喧嚣热闹,两人对面席上,礼部侍郎王敬不停的瞄着李小幺和李小幺前面席上的郭敏锐,不大会儿,仿佛看到了什么,王敬上身摇晃着站起来,举着杯酒,步履不稳的晃到李小幺和吕丰前面,冲着李小幺举了举杯子叫道:“来!我敬五爷!如今女人也能称爷了!也不必两截穿衣,三缕梳头了!来来,这位爷,我敬你!就敬你这个‘礼’字!” 李小幺周围的喧嚣一时嘎然而止,一片静默中,众人的目光齐齐集中到了王敬和李小幺身上,苏子诚满脸怒容,正要拍案而起,李小幺后背僵直,话里带着笑,却极其不客气的开了口:“王大人身为礼部侍郎,既觉得这女人称爷、连这衣着发式极是不当,违了你心目中的礼法,大人职责所在,就该当面阻止,责其改过,若责而不改,则要依律弹劾,大人什么时候阻止过?指责过?弹劾过?前,你听若未闻,视若不见!这会儿几杯水酒下肚,壮了胆了是吧?要不就是被那点子美酒淹没了本心!竟还要敬我一个‘礼’字!王大人的为臣之道呢?到哪儿去了?王大人的学问道德呢?到哪儿去了?王大人的四维八德呢?又到哪儿去了?” “说得好!”吕丰用力拍着巴掌叫好,满殿的安静中,吕丰这中气十足的叫好声分外响亮,苏子诚舒了口气,重又坐稳了,嘴角带着笑,端起茶杯慢慢抿着茶,眯着眼睛讥讽的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郭氏兄弟,苏子义轻松的笑着,一只手揽着苏子信,另一只手毫不避讳的点着李小幺和王敬,和苏子信有说有笑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王敬被李小幺骂的满脸紫涨,举着杯子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李小幺轻松的坐着,带着满脸明朗的笑容,轻篾直视着王敬,仿佛她才是站着居高临下的那个。 隆重推荐 第二百九一章 暮年 更新时间:2012-09-20 “王大人酒多了,我扶大人去喝碗醒酒汤。”旁边有人打着呵呵过来解围,王敬扭着头,步履踉跄的顺势跟着退出了大殿,对面后排又站起来一人,端着杯子走到李小幺前面笑道:“五爷这趟淮南路之行,功勋卓著,真是惊才绝艳,让我等男人自愧不如,汗颜无比,听说五爷出身农家,读书不多,此等聪明天成,真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啊?哈哈哈哈!” 李小幺微微眯了眯眼睛笑道:“小女子眼拙,不知这位是??????” “下官是戴文阁直学土顾家宪。” “噢~~”李小幺长长的‘噢’了一声,慢而清晰的笑道:“尊驾这一声‘我等’,我还以为是左丞相呢,小女子无知,一直以为只有左丞相才好一声‘等’字代百官发声,原来??????” “小五你听错了!”吕丰‘啪’的一拍桌子再一声吼,李小幺吓得抚着胸口,满脸惊吓的看着吕丰,吕丰一跳老高,指着顾家宪吼道:“他说的是‘我等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吕二这样堂堂正正的男人,竟被这厮‘等’了!谁说我不如女人啦?娘??????啊的,说我不如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等等??????还有!”吕丰在这上头脑子转的最快:“我小师叔也是男人哪,你把他也‘等’进去了,你说我小师叔不如女人?宁王爷文韬武略,到你这厮嘴里也不如女人啦?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满殿男人都被你这厮‘等’进去了,皇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吕丰跳脚大叫个不停。 李小幺连眨了几下眼睛,看着象只猴子一样上窜下跳叫个不停的吕丰,和愕然、茫然而目瞪口呆的顾家宪,拼命忍着笑,只忍得脸上表情古怪僵硬,苏子诚紧紧抿着嘴,微微仰着头,咬着牙忍着笑,正努力着要绷出些怒气来,苏子义端正的坐着,低着头,认真仔细的喝着茶,苏子信看热闹看的眼睛发亮,满脸惊讶、好奇的看着对面跳个不停的吕丰,吕丰代师父真是太好玩了!皇上眼里带着丝恼怒,不满看了眼郭氏兄弟,又转头看着一句一跳、口沫四溅的吕丰、表情古怪的李小幺和三个儿子。满殿的大臣表情各异,安静无比。 吕丰跳脚连叫了几声‘是可忍孰不可忍!’突然想起新句子来,挥胳膊点着顾家宪叫道:“圣人说的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一叫出口,突然又醒悟过来,忙对着李小幺叫道:“小五我没说你!”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阻止吕丰的皇上‘噗’的笑出了声,皇上这一声笑出,满殿忍笑忍的辛苦无比的大臣们总算是得了许可,立时跟着爆笑出声,苏子诚直笑得往后倒去,差点砸翻了后面的几案,苏子信笑的滚在苏子义怀里,‘唉哟唉哟’着简直要喘不过气来,安远侯水清明笑的浑身颤抖,靖江侯水清亮笑的声音都变了,抬起来点着吕丰的扇子也拿捏不住,滑月兑到地上,整个兴庆殿,笑了个东倒西歪。 李小幺绷着笑,倒了杯酒双手端给吕丰道:“你辛苦了,喝杯酒润润喉。”吕丰接过杯子一口喝了,看着李小幺再次认真的确认道:“小五我真没说你。”李小幺再也忍不住,绽放出满脸灿烂笑容,连连点着头低声道:“我知道,说也没事,女子是难养。” 两人正笑着低声说着话,皇上在上面招手道:“小幺,你过来,到朕这里来。”李小幺急忙起身走到皇上旁边两三步处,正要施礼,皇上招手道:“过来,坐这里,跟朕说说话儿。”李小幺迟疑了下,干脆的上了那级台阶,顺着皇上的指点,跪坐在皇上旁边,皇上笑容温和,抬起手指点了点下面笑道:“别理他们,一帮顽固老头子,朕也常受他们的气,这里太吵,陪朕到后面园子走走可好?” 李小幺急忙点头答应,小心的扶着皇上站起来,皇上招手叫过苏子义吩咐道:“我和小幺去园子里走走,你替朕好好招呼好诸人,别让吕二郎喝多了。”苏子义忙躬身答应,直起身子正要送皇上出去,皇上摆手笑道:“不用你送,去吧。”苏子义停住步子,看着父亲缓慢的转过身去,目光停在李小幺身上,半晌移开目光,转身回去落了座。 皇上由着李小幺轻轻搀着,下了台阶,沿着旁边的甬路,缓步转进了后面的园子,皇上示意往湖边去,内侍们远远缀在后面,两人沿着湖边栈道极缓慢的走着,皇上转头看着半低着头,只管专心看着路的李小幺,声音低而温和的问道:“说你父母都不在,只有一位嫡亲的长兄了?” “回皇上,是。”李小幺忙恭敬答道,皇上轻轻拍了拍李小幺的手笑道:“别拘礼,也别拘谨,咱们就说说家常话。”李小幺忙笑着点了点头,皇上拉了拉斗篷,声音随和的接着说道:“你看看,这个天,我就得穿这厚斗篷了,当年我年青的时候,大冬天出去打猎,就穿件夹箭袖,根本不用穿那些大毛衣服,唉,人老了!” 李小幺看着顾自伤感的皇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呆了片刻,才含糊道:“皇上不老,皇上康健的很呢。”皇上轻轻笑了两声:“没事,生老病死,人都是这么轮回的,皇上也不例外,你看看你,这会儿跟那湖里盛开的莲花一样,再过几十年,也要老,有一天也要归于土,这是生之常理,咱们都要看开。” “嗯!”李小幺重重答应一声,皇上慢慢挪着步子,和李小幺一起进了湖边假山旁的小亭子,内侍急奔过来送了垫子,侍候着皇上落了坐,又退出去几十步远垂手立着,李小幺顺着皇上的示意也落了座,皇上远看着湖中寒瑟的几枝孤荷,沉默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李小幺问道:“从来你父母家人都在的时候,你父母最疼谁?” “大哥说父亲和母亲都最疼我,我最小,小名就叫幺妹。”李小幺笑着答道,皇上点了点头,深有同感道:“你看看,这百姓之家和天子之家,都是一样,父母心里,都偏疼那最小的,跟你父亲一样,我也有五个孩子,这五个孩子中,我也是最疼那个幺儿!”皇上说着笑起来,李小幺也抿嘴笑道:“不光父亲、母亲,大哥说,几个哥哥也最疼我,我看宁王和梁王爷,也疼爱三皇子的很呢。” 皇上神情微微滞了滞,似有似无的‘嗯’了一声,微笑道:“小三不比他两个哥哥,跟他母亲很像,不怎么聪明,也吃不得苦,人单纯的很,唉,我这三个儿子,有两个出类拔萃,已经是邀天之福了,哪能个个儿子都好的?这个小的,也不求他怎么好,一辈子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福份。” 李小幺提着颗心,小心的听着皇上的话,皇上顿了顿,接着笑道:“小三性子软,回头我得交待交待大郎和二郎,往后得给他寻个温厚老实的媳妇儿,不用太聪明,嗯,要长相出色最好,小三喜欢好看的东西,连身边的侍女,也要挑好看的。”皇上说着,轻轻笑起来,李小幺只陪着笑,却不敢接半个字,皇上轻轻往后靠着栏杆,继续和李小幺极家常的说着闲话:“上了年纪的人,所盼不过两样,孩子们都平安喜乐、子孙满堂,这平安喜乐也算有了,就是这子孙满堂上,你看看,都有自己的性子,二郎这亲事拖到现在,左看一个不中意,右看一个不顺眼,他那牛脾气,当年他娘在世的时候都让他三分,我还真是拿他没办法,唉!” 皇上烦恼的一声长叹,李小幺心一下子收缩成一团,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低头仔细的给皇上理了理斗篷,等着听他往下说,皇上又叹了口气:“挑来挑去,大郎觉得郭家三娘子好,我看着也好,这三娘子生得好,有句俗话,怎么说来?噢,对了,叫聪明面孔笨肝肠。” 李小幺意外异常,忙抬头看着皇上,皇上温和的眼神中透着说不清的神情,带着笑接着说道:“小三他娘喜欢处处学大郎的母亲,这三娘子吧,就处处学小三他娘,可是这学的,一个不如一个!”李小幺被皇上这话说的想笑又不敢笑,忙抬手揉着眉间,疏散着那些笑意,皇上看着她笑道:“二郎是个心高气傲的,可看不上这样的笨姑娘,可若说要娶,没人比她再合适了,你说呢?”李小幺楞了下笑道:“我不懂这个,皇上这么睿智,皇上觉得合适,那必定是合适的。” “嗯,”皇上又拍了拍李小幺的手,并不迫她多说,沉默了片刻,神情安然的叹息道:“我去日不多,只有两条心愿,一是想活着看着二郎成亲,二是,”皇上顿了顿,声音低了不少:“二是愿小三一辈子平安喜乐。” 隆重推荐 第二百九六章 不见好 更新时间:2012-09-23 “那你的意思?”沈婆子看着李小幺问道,李小幺呆了片刻,看着沈婆子奇怪道:“这是大哥的亲事,我能有什么意思?大哥想娶谁就娶谁,他娶了想娶的人,这日子才能过得好不是?”沈婆子也呆住了,顿住步子,看着李小幺怔呵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大哥娶谁你不管?” “嗯,这不是我该管的事,范大娘子是大哥自己看中的,我怎么会做这种棒打鸳鸯的事?别说大哥,二槐和张大姐,也是人家两人对眼相中的,就是水生的亲事,虽说我从中牵了线,那也是七娘子看中了水生哥,水生哥也看中了七娘子,我不过就是给他们挑破了那层窗户纸,帮着搬搬中间横着的石头,往后贵子也是,他看中人家,人家也看中了他,他想娶谁就娶谁,阿婆你想,日子是他们自己过,两情相悦,往后他们才能过得好不是。”李小幺看着沈婆子仔细解释道。 沈婆子又呆了半晌,没等说话先笑起来:“这话说的也是,再说都是哥哥们的事,是我犯糊涂了!回头我好好劝劝她。” “嗯,过两天大哥回来,我也跟大哥提一提,看看大哥能不能过来看看她,我送她到这里来,不过是想着让她磨一磨心性,在庵里学学佛,就算不能学得通透点,也能学个顺天应命,知份守常,心里头有个惧怕,以后也不求她长心眼,只求别再眼高手低闯出大祸事就行了。”李小幺耐心的和沈婆子解释道,沈婆子笑道:“若是这样,那这会儿至少吓住了,她是个没心眼没胆气的姑娘,我看这一场吓,至少能管上二十年??????再转过一道弯就到寒蝉庵了,她住在中间第二排院子里。” “阿婆,我不想让她看到我,有没有什么地方,能看到她,又不让她看到我的?”李小幺顿住步子问道,沈婆子笑着点头道:“有,咱们到角楼上去,从那里能看到整个庵堂,这个时辰,范大娘子正该在院子里椎米呢。” “那最好,还有,我过来这事,别让范大娘子知晓了。”李小幺又交待了一声,沈婆子笑应了,两人说着闲话,从寒蝉庵角门进去,转了个弯上了角楼,李小幺小心的隐在圆柱后,看着双手举着木捶,一下下提着落下,椎着稻谷的范大娘子。 这个方向看过去,范大娘子露个侧面,一身粗麻毛边孝服,人瘦得削薄如纸,头发微微有些蓬乱,垂着头看不清脸,手提着木捶,刻板木然的提起、落下,提起、落下,一下下仿佛一个只会提起落下的机械。 李小幺呆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沈婆子低声道:“走吧。”几个人脚步轻快的出了庵堂,往山下下去,沈婆子看着沉默无语的李小幺,想了想笑劝道:“你也别太担心,苦一苦没坏处,就跟你说的那样,这庵里心苦身苦的日子要让她刻在心里,最好一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良药苦口利于病,基能苦的记一辈子,往后至少不会再惹出大祸事,这小半年,我天天过来和她说话,她人不坏,就是有些糊涂分不出好歹,还有点愚强的毛病,唉,人不都这样?不是这里糊涂,就是那里犯浑,只要胆小,知道害怕,就没大事,象你这样的,那叫异数,不是常人??????” “嗯,嬷嬷说的是。”李小幺认真听着沈婆子的唠叨,不时的赞同一句两句,李小幺一路挽着沈婆子,低低说着话,回到山下院子时,太阳已经西斜,李小幺不敢多耽误,依依不舍的辞了沈婆子,往山下走了一刻钟,上车回去了。 车子一路急奔,总算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回到柳树胡同,张嬷嬷忙禀报了苏子诚一早过来的事和临走时的吩咐,李小幺慢慢喝着茶,想了想吩咐道:“他既然交待了,你不听吩咐自然不好,嗯,仔仔细细挑个妥当人,再仔仔细细交待好,王爷爱干净,让她沐浴洗漱,再换身干净衣服,打发过去报个信吧。”张嬷嬷自然听明白了李小幺的吩咐,答应了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出神的想个不停,往后这夹在中间的时候不知道还有多少,二爷的话不敢不听,那是二爷!可姑娘??????姑娘的话不能不听,姑娘可是自家姑娘! 张嬷嬷想着这别扭的两位和茫然的未来,叹了口气,出来花厅坐了,喝着茶,慢条斯理、仔仔细细挑了个婆子,先打发婆子下去沐浴洗漱换了新衣服,再回来细细交待了,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才把人打发出去,车子出大门时,已经夜幕深垂,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了,张嬷嬷站在花厅外,有些郁闷的仰头看着天,怎么阴天了?这天上连颗星星也看不到,二爷大喜那天,一定要晴晴朗朗的才好。 从半夜起,雨就淅淅沥沥下起来,第二天天亮的也特别晚,李小幺懒懒的窝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意起来,十月下旬的开平府已经冷意逼人,她今年有些丢三落四,忘了吩咐开炉的事,没她的话,看来张嬷嬷是要守着十一月一日开炉节那天才准烧炕了,这嬷嬷什么都好,就是把规矩看的太重。 李小幺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声音含糊的叫了一声,紫藤掀起帘子,探头看着李小幺笑道:“姑娘醒了?外面下雨呢。” “下的大不大?” “不算太大,细细密密的,看样子要下两天了。”紫藤一边利落的挂起帘子,一边笑答道,李小幺又裹了裹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懒懒的说道:“忘了说了,让人赶紧把火升起来,太冷了,往后咱们家改在十月十五过开炉节。”紫藤笑起来,却片刻犹豫也没有,放下挂了一半的帘子,走到内室门口叫过喜容转了李小幺的吩咐,喜容忙出屋传话去了。 紫藤转回来笑道:“姑娘,柴炭什么的早就备下了,前儿听炭房的人说,火炕、火墙也都看好通好了,说是连炭也堆好了,都是现成的,可就算这会儿立时就升起火来,要把这火墙火炕烧热,也得到中午了,要不,我先让人搬几个炭盆进来?好侍候姑娘先起来。”李小幺勉强伸了只胳膊出来,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又打了个呵欠道:“炭盆就不用了,我累得很,昨晚没睡好,那我再睡一会儿,等烧热了再起来,不管谁来,还是那话,我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紫藤看着缩进被窝,呵欠连天的闭上眼睛的李小幺,想了想,也不多话,重又放下帘子,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清晨雨中,老卒缩着肩膀推开城门没多大会儿,水岩在小厮、护卫的簇拥下飞马进了城门,不敢先往靖江侯府回去,只直奔梁王府而去,他得先跟苏子诚交了令才能回家。 苏子诚刚换下雨水打湿的衣服鞋子,端坐在冰冷的炕上,沉闷郁气的喝着杯热茶。这一大早,还下着雨,她又去哪里了?这是躲着他么??????苏子诚嘴里的茶一点比一点苦涩。 外面小厮禀报了,水岩衣服半湿,却神清气爽的大步进来,长揖见礼笑道:“恭喜爷收了淮南路,早上进城,这么下着雨,城外还有好多祭路神准备启程赶往淮南路的商人,看那样子,好象淮南路遍地是黄金,去晚了抢不到一样。”苏子诚却被水岩说的脸色阴沉下来,看着他烦躁道:“历练了这一趟,一点长进没有!怎么还这么蛞噪!” 水岩一时被骂怔了,这才注意到苏子诚一张脸阴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忙陪笑长揖道:“爷教训的是,我去和五爷对一对帐,明天再来给爷禀报。”苏子诚嘴唇动了动,却又紧紧抿住没有说话,水岩有些纳闷,却不敢多问,告退出来,转到东厢李小幺屋子门口,看着门上的黄铜大锁,惊讶的挑了挑眉梢,也不停留,大步出了垂花门,招手叫过个小厮吩咐道:“南宁今天当不当值?” “回二爷,这两天,都在呢。”小厮低声答道,水岩惊讶的顿了顿才吩咐道:“去看看南宁做什么呢,若得空,让他过来一趟,我在前面耳屋等他。”小厮答应一声,小心的溜进垂花门,水岩纳闷的呼了口气,几步转进耳屋等着南宁,片刻功夫,南宁掀帘进来,长揖见了礼苦笑道:“二爷回来了,见过姑娘没有?” “我就要问你,怎么五爷那屋门锁上了?”水岩奇怪道,南宁一坐下来,先长叹了口气才回道:“从淮南路回来,姑娘就没再到府里来过,听淡月姑娘说,姑娘和爷说过了,往后就不过来府里理事了。” “咦?!出什么事了?”水岩几乎要惊叫起来,南宁急忙示意水岩噤声:“二爷轻点!如今爷脾气大的??????要杀人!到底出什么事了,咱也不知道,昨天爷到柳树胡同寻姑娘,说是姑娘已经出城上香去了,也不知道去的哪间寺,寻也没地方寻,爷那脸,下了一天雨,直到差不多人定,才来了个婆子说回来了,今天一早,您进来进,爷刚刚回来,说姑娘又出去了,又不知道去的哪儿,今天还真是下雨了。”南宁摊手道,水岩睁大眼睛呆了片刻,连眨了几下眼睛,站起来,冲南宁拱了拱手道:“多谢你,我先回去了,等天睛了再过来吧。” 隆重推荐 第二百九七章 听曲 更新时间:2012-09-24 水岩先回府见了父母,匆匆沐浴换了衣服出来,径直往户部寻兄长水砡去了,两个人关着门嘀咕了小半个时辰,水岩出来上了车,透过车帘,看着外面密密的雨丝,长长叹了口气。随着车子晃来晃去发了半天呆,水岩突然用脚踢了踢车厢板,吩咐去天师府。 李小幺一趟回笼觉醒来,屋里已经烧得暖暖洋洋,李小幺趴了一会儿,爬起来泡了个澡,舒舒服服吃了早午饭,披上件厚斗篷,抱着只手炉站在檐廊下看了半天雨,吩咐备车去绿翠院。 落雁接了李小幺进去,绿翠院早就升起了炭,屋子里烧得比半亩园还暖和,李小幺舒服的靠在榻上,吃了瓜子闲看闲听满屋的莺莺燕燕们细细的唱曲、下腰、抖水袖?????? 她们新排的那出杂剧要在魏水生的婚礼上演出,落雁已经放过不知道多少回狠话了,到时候谁出了漏子,别怪她翻脸不认人诸如此类,其实不用她说,满院的姑娘也卯着劲儿要唱个开门红,婚礼上的演出后,这绿翠院就算是开张了。 这样的雨天,三皇子苏子信这功夫课自然是要告假的,吕丰宿醉刚起,昨晚上乐过头了,喝得大醉,见水岩上门,忙拖着鞋迎出来笑道:“你可算回来了,今早上到的?” “你倒逍遥!这都什么时辰了?还高卧不起!”水岩用扇子敲着吕丰的肩膀,羡慕的叫道,吕丰一边让着水岩进屋,一边打着呵呵解释道:“这就一回,让你撞上了,昨晚上在燕子楼贺银燕小姐从良,闹到天快亮才回来。” “银燕从良了?也是,这做小姐的,就得趁着年青正红时赶紧寻个好人跟了??????怎么,这几天见过五爷没有?我在梁王府和柳树胡同两处都没寻到她,她忙什么呢?”水岩在榻上坐了,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问道。 “没在柳树胡同?出城了?” “没说出城,就说不在府里。” “噢!”吕丰长长的‘噢’了一声,想了想笑道:“那十有八九在绿翠院,正好!咱们也到绿翠院瞧瞧去!你这几个月没在开平府,还没听说这绿翠院吧?这是小五开的勾栏,不过还没开张,上好的女伎倒聚了不少了,小五收了红楼上一任红牡丹落雁小姐,让她统总打理,这落雁倒还真是有两手,就这么几个月,就把开平府十几个以才闻名的女伎笼到了麾下,又收了二三十个资质上佳的个小丫头,排出来的小曲歌舞都极清雅、还排了两出杂剧,听说那杂剧是小五写的,我就看了一折,唱词古雅,和市井杂剧大不相同,走走,咱们过去看看去。” 水岩听的目瞪口呆,指着吕丰叫道:“五爷??????开勾栏!?”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开勾栏怎么了?勾栏也是正经生意,赚钱又多,我也想开,不过没小五那本事就是,你去不去?”吕丰上上下下瞥着水岩,带着满脸不屑道,水岩急忙点着头:“去去去!” 吕丰让人取了斗篷,和水岩两人出门上了车,径直往绿翠院过去。车子在绿翠院门口停下,吕丰上前叫门,水岩仰头打量着大门,想了想,招手叫过小厮低低的吩咐道:“你去趟梁王府,寻南宁,跟他说??????就说我现在绿翠院,跟五爷、吕丰在一处听曲儿。”小厮低声答应了,悄悄往后退了几步,才上马直奔梁王府寻南宁去了。 落雁将两人迎进去,李小幺正凝神听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浅吟慢唱,见两人进来,也不起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示意两人坐。 吕丰早就习惯了,跳到榻上坐下,捏了几个瓜子尝了尝,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落雁给他泡杯上好的明前来:“把你家姑娘带回来的明前给我泡一杯!给水二爷也泡一杯。”吩咐完,转头看着水岩笑道:“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明前,说实话,小五这明前不比我家的差,你们那些贡品什么的,嘿嘿,你尝尝就知道了,那贡品绝对不是明前,是谷雨后!” 水岩度量着座次,没敢象吕丰那样大大咧咧的挤到榻上,靠着吕丰这边,在榻前的扶手椅上坐下,李小幺听小丫头唱完了曲儿,放下手里的瓜子,看着水岩笑道:“今天早上回来的?这一趟你最辛苦。” “五爷过奖了,有魏二爷帮着料理,轻松多了。”水岩笑着客气道,李小幺抿嘴笑着,转头看着落雁吩咐道:“水二爷爱喝花茶,把你们新窨的菊花茶泡一杯端上来,再取几碟精致点心来,水二爷可是精致雅人,要是这茶水吃食不能入了水二爷的眼,下回水二爷就不来了。” 落雁带笑答应一声,亲自下去看着泡茶准备点心去了。吕丰指着水岩笑道:“你倒比我有面子,我来了这么多回了,小五可没这么待过我!”李小幺并不理会他,只看着水岩问道:“水砥要常驻淮南路?” “是,大哥和我都是这个意思,淮南路的生意不容再出差错,春节水砥会回来一趟,再去就把家眷一起带过去,竟标的事??????” “不提这个,过去了。”李小幺打断水岩的话笑道:“若是这样,我还想跟你讨个人,能不能让桐大/女乃女乃跟我去淮南路?”水岩惊讶而不解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抿嘴笑着解释道:“桐大/女乃女乃管慈幼局这一年,做的极好,这慈幼局也被她立出规矩来了,我的意思,这开平府的慈幼局不如交给水莲先管着,桐大/女乃女乃明年开春跟我去淮南路,把淮南路的慈幼局做起来。” 水岩更加惊讶,只怔了片刻就反应过来,忙笑道:“这银子?五爷有出处了?” “嗯,让那些商家乐输,梁地元丰会馆的商人已经准备每年拿出两成的利,旁的,等我回去淮南路再想法子跟他们商量。”李小幺笑道,水岩深吸了口气,心思转得极快笑道:“果然是五爷,光这一项一年就不知道多少银子了,我觉得好,等会儿回去我就和大哥商量,大伯父前一阵子犯了头晕症,如今已经不大视事了,我和大哥商量好就给五爷回音,嗯,若是元丰馆每年拿出两成的利,往后,我们也拿出两成来,我回去和大哥商量。” 吕丰有些无趣的看着两人说话,听水岩说到这里,转头看着李小幺笑道:“元丰馆拿了淮南路六成酒牌,旁的不算,光这一项,二成利得有多少?你们水家光那四座茶山,二成利也不得了了,小五,慈幼局要不了这么多钱。” “怎么要不了?只怕没钱,不愁钱多,除了现在慈幼局做的这几件事,再有了余钱,就办义学,修路修渠,多少银子用不了?”李小幺答着吕丰的话,却是看着水岩,水岩想了想,看着李小幺笑道:“这银子是五爷筹的,我看也不用归到慈幼局名下来,这慈幼局到底是归入官府的,多少有些不必要的擎制,不如五爷出面立个慈善堂。” “不必,总要恩自上出,慈幼局也说不上什么擎制不擎制的,银子也不是朝廷拔发,只要寻个信得过的人去用银子就行。”李小幺想了想笑道,水岩看着李小幺,点头答应了没再多话。 说话间,落雁带人提着食盒,摆了满满一几冷热各色点心上来,李小幺要了碗莲子茶喝着,吩咐将排了一半的那出杂剧演出来看看。 苏子诚阴沉着脸,跟着南宁冲到绿翠院门口,下了马,南宁上去扣了门,一个婆子探出头来,南宁客气的笑道:“五爷在里面吧?”婆子上下打量了南宁一遍笑道:“这位爷,这院子全是姑娘,没有爷,您找错地儿了吧。” “那落雁姑娘在不在?”南宁忙伸手推住大门笑道,婆子连连点着头:“那是我们主家大娘,您是?” “我叫南宁,你就说南宁陪着爷过来看姑娘。”南宁笑答道,婆子重复了一遍道:“那你先外头等等。”说着,关了门,一路进去通传去了。 苏子诚冷着脸转头打量着四周,对面就是瓦子,旁边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她到这里来做什么! 婆子进去寻到落雁通传了,落雁吓了一跳,‘南宁陪着爷’!那是那位爷来了?!落雁吩咐婆子等着,急忙转身进来,几步走到榻,俯到李小幺身边低低说了,李小幺烦躁的皱了皱眉头,沉默片刻,转头看着落雁吩咐道:“你去和他说,姑娘累了半年,这会儿要好好歇歇,谁也不见。”落雁噎了口气,连眨了几下眼睛,让她去跟那位不会笑的王爷说这个话!落雁蹭到门口,咬了咬牙,吩咐金环跟着自己,和婆子一起往大门口过去。 水岩留意着李小幺和落雁,见落雁出去了,想了想笑问道:“又有人来了?” “嗯,”李小幺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吕丰只顾听着曲儿,根本没听到水岩的问话,水岩顿了顿,带笑追问道:“谁这么长脚?竟找到这里来了?”李小幺转头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吕丰把你引来了,你把王爷引来了,一个带一个么。”水岩猛的咳嗽着,满脸尴尬的顾左右而言它。 隆重推荐 第二百九八章 雨中 更新时间:2012-09-24 落雁沿着游廊一路赶到大门口,站在大门下,抬手抚了抚胸口,深吸了几口气,示意婆子开门。 苏子诚正背着手站在门前,见大门开了一扇,抬脚就要往里冲,落雁吓得急忙张开双臂拦着叫道:“王爷!姑娘不见!”苏子诚脚抬在半空,硬生生又落回去,眼角抽了抽,微微眯着眼睛,阴阴的盯着落雁,落雁被他盯得浑身发冷,强撑着飞快的说道:“姑娘说了,姑娘累了大半年了,要好好歇歇,谁也不见!王爷请回吧!”说完紧紧闭着嘴,紧张的看着苏子诚,苏子诚面无表情,目光的越过落雁看向雕梁画栋,鲜艳亮丽的院子。 落雁头目森森,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仿佛地老天荒了一般,才看到苏子诚猛的转身下了台阶。婆子手脚极其利落的关了大门,落雁还是张着双臂直直的站着,金环忙上前拉了拉她:“姑娘,王爷走了。”落雁喉咙里‘咕噜’了好几声,身子一软就要往下瘫坐下去,金环和婆子急忙架住她,落雁额头上的汗如开了闸一般渗出来,长长出了口气,总算缓过气来:“妈呀!吓死我了!把我??????抬进去!脚软了,动不了了。”金环想笑又不敢,忙吩咐婆子去寻人抬了软兜过来,把落雁架到软兜上抬了回去。 落雁在偏厅里连喝了几杯茶,缓过气来,才进来禀报了,李小幺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水岩却有些坐立不安,端着杯子,看看根本没当回事的李小幺,又看看也许压根就没注意到苏子诚上门被拒这事的吕丰,目光不停的瞟着外面,那位爷那样的性子,万一?????冲进去??????看到自己坐在这里??????水岩心里哆嗦了下,更加坐立不安起来,落雁已经缓过气来,莫名其妙的看着坐立不安的水岩,踌躇了下,轻轻捅了捅李小幺,见李小幺抬头看向自己,忙用眼神示意着水岩。 李小幺转头瞄着坐立不安的水岩,嘴角往上挑着,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茶笑道:“水二爷今天早上刚回来,家里人必定惦记着呢,二爷还是先回去吧,反正这绿翠院大门对你开着,什么想来就来了。”水岩长舒了口气,也不客气,站起来长揖就要告辞出去,脚抬到一半又落了回来,转头看着李小幺,没等他开口,李小幺就看着落雁笑道:“你送二爷从后角门出去,那头离二爷府上近,不必绕到大门去了。” 落雁抿嘴笑着答应,水岩长长舒了口气,笑着长揖到底谢了,吕丰伸手拉住他叫道:“这还早呢,现在回去干嘛?你放心,那苏二要是敢闯进来,有我呢!”水岩被他的话呛得说不出话来,李小幺好整以暇的看着吕丰问道:“你和秀云一起,能不能把你小师叔打趴下?” “怎么能以众欺寡?这不合道义。”吕丰立即松了水岩,一边喊人添水泡茶,一边顾左右而岔话:“说到秀云师姐,怎么样?这几天你们跟着秀云师姐,功夫学的怎么样了?来来,演给小师叔我瞧瞧!”水岩也顾不得多和吕丰说话,冲两人拱了拱手,跟着落雁沿着游廊,大步往后面角门走了。 落雁将水岩送出后角门,看着人重又落锁,收好钥匙,甩着帕子回来,正要进去正厅,却又停住步子想了想,带着金环往大门口过去,这水二爷是王爷自幼的伴当,怎么吓成这样?难不成那位爷真要砸开门冲进来?断不可能!唉,去看看,别让人封了门。 门房里的婆子陪笑迎出来,落雁示意她噤声,趴在门缝想往外看,可这大门做的太好,简直是纹丝不透,落雁又是往下蹲,又是往上掂着脚尖,还是一条能年人的缝也没找到,守门的婆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楞楞哈哈了半晌才迟迟疑疑的上前问道:“大娘是要看看外面?” 落雁忙站直身子点了点头,婆子忍不住笑起来,看着落雁,指着旁边的门房道:“大娘,那屋里不是有窗户么。”落雁呆傻了下,脸上腾的红了一片,冲着婆子似真似嗔的‘啐’了一口道:“那你不早说!害得我出了这半天丑!” 金环笑得止不住,打起帘子让着落雁进了门房间,落雁快步走到窗户前,小心的将窗帘挑开条缝往外看去。 大门口侧对面一处稍稍能站人的墙前,最外面一溜十来匹马,里面十几个小厮背靠着墙围成半圆垂手侍立,落雁往前凑了凑,仔细辩认着那围成一圈的小厮们,果然在最前面、最外面看到了南宁!落雁吓得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这大门对面就是瓦子,这么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地方,这位爷竟然就这么守着!这要是让人看到??????真是要命!落雁气的跺着脚,放下帘子一径往里面冲进去。 李小幺嗑着瓜子,还是漫不经心的听着落雁急切担忧的禀报,不紧不慢的将手里的瓜子嗑完,又端起杯子喝了杯茶,才看着落雁笑道:“这天下都是他家的,他想站哪儿不行?你管得了?行了,别净担心这些没用的,你还是把心思放到二十六那天的演出上,你昨天不是说,有几个头面做的不好,要自己动手改了改,改好了没有?还有,把衣服首饰什么的都细查一遍,早先孝慈后在的时候,发过不少服饰禁令,对着看看,别犯了禁,让人抓了把柄,你家姑娘可一直有人盯着呢。” 落雁忙点头应道:“五爷教训的是,这是正事,我这就去看看去,五爷和二爷?” “你去你的,这里不用你管。”吕丰挥着手笑道,李小幺却转头看着吕丰笑道:“你也有事,早上张嬷嬷说,二十六日那天迎亲你担着重任,下午想寻你商量商量那天迎亲的事,这是一,还一件,水生哥想猎只活雁迎亲那天用,他现在手不方便,你寻他商量商量,今天来不及,明天得出城猎雁去。”吕丰夸张的伸了个懒腰道:“好吧,魏二娶亲,怎么倒都是我的事?好吧,我现在就去,先去寻魏二去,他在柳树胡同?” “嗯。”李小幺笑应了,吕丰站起来,接过斗篷披了,和李小幺告辞走了两步,停住步子,抬手叫过落雁道:“我也从后门出去。”李小幺弯着眼睛笑起来,吕丰忙解释道:“我不是怕他,我是懒得见他,懒得看他那张石头脸!”落雁和吕丰最没有拘束,伸手推着他笑道:“谁不知道咱们吕二爷英雄神武数第一,怕过谁啊!他堵了前门,咱们就走后门,谁怕谁!”一边说,一边推着他往后面角门去了。 看着吕丰走了,李小幺吩咐众人将准备在魏水生婚礼演出的杂剧从头好尾好好排一遍,落雁回来,让人做了火锅,李小幺又让人热了一壶米酒,一边看,一边慢慢喝着酒,一场戏演完,外面已经全黑,落雨天,天黑得也是早了些。 李小幺眯着眼睛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转头看着落雁吩咐道:“去看看人走了没有。”落雁答应一声出来,让人提了灯笼,刚走出没几步就停住步子,这样黑漆漆落雨天,伸手不见五指的,若从门房看出去,人家提灯笼还好,若没灯笼,她哪里看得见在不在?落雁停住步子,想了想,招手叫过金环吩咐道:“你带两个婆子,从后门出去,绕到大门口看看那位爷走了没有,帷帽戴好,步子别停,也别靠太近,别回头,从另一头绕到后门回来,小心些。”金环答应一声,叫了两个机灵的婆子,三人提着灯笼往后门走去,落雁在后面园子角门旁守夜婆子的小屋里等着三人回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金环湿了半边衣服回来,苦笑着禀报道:“还在呢,这爷这是怎么啦?把咱们五爷当贼拿呢!”落雁站起来出了屋,伸手接了接外面密集的雨丝,长长叹了口气,这真是冤孽,五爷那样的脾气,偏外面那位爷又是这样的拧脾气,这么真拧上了,虽说五爷心计手段都是世间少有,可到底在人家屋檐下,又手无寸铁,只怕要吃大亏,怪不得五爷请人教姐妹们功夫,可是,这要学成,得多少年之后?????? 落雁打发金环回去换衣服,满月复心事的回到正堂,低声和李小幺说了,李小幺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七八杯米酒,头脑昏昏已经醉得看不清人,心底却还留着一丝清明,挥了挥手道:“我今晚上就住在这里,就歇在这里了,他要堵门,让他堵去!让人把这榻收拾出来,我就歇在这里。”落雁答应了,吩咐丫头婆子把自己的住处全部换上干净被褥收拾出来给李小幺住,吩咐完了,站着细细惦量了半晌,见金环已经换好衣服过来,招手叫过她低声道:“你去大门口给他们说一声,就说姑娘今晚不回去,就歇在这里了。” 金环答应一声,沿着游廊往大门口快步过去。 隆重推荐 第二百九九章 一念之间 更新时间:2012-09-25 南宁浑身又湿又冷,苦恼万状的盯着大门,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见出来!这才不过十月里,怎么就这么冷了?唉,别冻着爷才好,万一爷冻病了??????还是淮南路的日子好,从淮南路回来到现在,爷这脸就没放睛过,满府上下也跟着没过个晴天,没见过太阳!南宁正踌躇着要不要请爷示下,上去拍门问一声,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正犹豫不定间,那扇一直紧闭着的大门轻轻开了条缝,金环探出头,左右看了看,从门里挤出来,撑开手里的伞举着,又伸手从门里接过只气死风灯提着,径直往南宁这边过来。 苏子诚忙往前迈了一步,许是站的时辰久了,僵硬之下,身子竟往一边歪去,东平急忙上前扶住,南宁已经迎了金环过来,金环一手撑伞,一手提灯,紧张的曲了曲膝禀报道:“爷,我们姑娘让过来跟爷说一声,五爷用了点酒,说今天就歇在这里,不回去了。”苏子诚脸色一下涨得通红,歇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苏子诚一口气涌上来,只气的头昏手抖,闭着眼睛缓了两口气,伸手推开东平诸人,冲着大门大步闯了进去。 金环吓呆了,南宁推了她一把,金环趔趄了几步,急忙跟着往里奔去。苏子诚怒气冲冲冲进大门,也不走游廊,竟是从院子正中的青石路上疾冲进去,守门的婆子吓傻了,扎着手呆在门外一动不敢动。 东平吩咐众护卫小厮守着门,自己和南宁、西安几个连奔带跑的跟在苏子诚后面,金环将伞和灯笼扔进守门的婆子,提着裙子跟在后面跑,没跑几步,就滑倒在地,直摔得痛出了眼泪,也顾不上呼痛,手脚并用爬起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姑娘!王爷来了!王爷进来了!” 金环的声音传进来前,苏子诚已经冲进了正堂,李小幺窝在榻上已经睡着了,落雁不敢拦也不敢多话,垂手站在旁边,担忧的看着李小幺,苏子诚站在榻前,低头盯着睡沉了的李小幺看了半晌,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备车!”南宁答应一声,招手示意落雁,落雁忙和金环奔到二门里,看着将李小幺的车子拉出来,苏子诚要了李小幺的斗篷将她裹住,抱起来沿着游廊径直往外走去。 淡月和青橙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吓得大气不敢出,苏子诚抱着李小幺上了车,南宁示意淡月和青橙爬到车前坐着,也不用车夫,自己驾了车出了门,咬着嘴唇一句话不问也不说,只管赶着车径直往柳树胡同冲回去。 苏子诚端坐在车里,借着车厢里晕黄摇曳的灯光,低头看着怀里脸色绯红,蹙着眉头沉沉酒醉的李小幺。苏子诚轻轻动了动,一只手揽着李小幺,右手抽出来,用手指轻轻按着她微微蹙着的眉间,她在想什么?睡沉了还在烦恼?苏子诚的手指轻轻往下划,她象是又瘦了,苏子诚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泛起股浓浓的痛意,她总象在他眨眼间就能随风而逝,再也寻不到!苏子诚身子微微颤抖了下,她在他身边一年多了,才一年多么?怎么象是很多很多年?长久的仿佛她是他身上不能分割的一大块,别说拿开,连动一动都痛得难忍。 苏子诚弯下腰,在李小幺额头上轻轻吻了下,车子在青石路上猛的晃动了下,苏子诚往前跌了跌,李小幺仿佛想翻身,伸手抓着苏子诚的衣袖,往他怀里翻去,苏子诚用力抱紧她往怀里揽了揽,李小幺腰间系着的压步被车子晃着打在苏子诚腿上,车子慢了些,却稳了许多,苏子诚伸手拿过那枚压步,是去年在汝城的那枚琥珀,苏子诚对着灯光,出神的看着琥珀中的蜂子和花,她还留着这个,这个不吉的东西!苏子诚手指猛然用力,那枚小小的琥珀瞬间四分五裂,苏子诚满意的舒了口气,看着手心里落着的几只碎块,推开车窗帘子扔了出去。 车前,南宁紧张的脸色发白,几乎半站着,又要快又不敢太快,以免车子颠得太厉害,这平时眨眼就能到的一点点路程,这会儿怎么好象走不到头了?!淡月和青橙惊慌的看着紧张的什么也顾不上的南宁,紧紧抓着车前横杆让自己坐稳,这会儿若是掉下车了,看这样子,南宁根本不会理会她们! 车子总算进了柳树胡同,在李府门口停下,南宁急跳下车,几步冲上台阶,见门开着条缝,抬手用力推开直冲进去,一个门房急奔出屋,南宁一把揪住他,声音低而严厉的吩咐道:“快去叫魏二爷接姑娘!姑娘回来了!快!”门房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南宁,连伞也顾不得拿,急忙奔藕院寻魏水生去了。南宁转头看着还是一片安静的车厢,稍稍松了口气,忙回到车边,见淡月和青橙迟疑着要不要禀报到了,忙伸手拉过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噤声。 后面,东平和西安跳下马过来,三人六目相对,又齐齐看向还是没有半分动静的车厢。这一刻钟仿佛比一年还长,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南宁腿一软,忙伸手扶住东平,东平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示意西安去迎魏水生,自己理了理衣服,往车厢前走了半步,恭敬的禀报道:“爷,到了。” 车帘从里面掀起,东平急忙接过车帘高高掀起,魏水生已经疾奔到车前,焦急的问道:“小幺怎么了?” “魏二爷安心,姑娘没事,就是酒多了点,是在落雁姑娘那里多喝了几杯,王爷放心不下,亲自送她回来。”东平忙笑答道,车里,苏子诚抱着李小幺,弯腰跳下车,魏水生伸出手,苏子诚往旁边闪了半步,黑暗中看不出表情,声音平板的说道:“你手不便,我送她进去。”魏水生眼神里闪过丝忧虑,笑着往旁边让了让,看着苏子诚抱着沉醉的李小幺大步上了台阶,淡月和青橙提着裙子紧跟其后,一起往后院进去,魏水生落后几步,伸手拉了南宁低低的问道:“小幺??????没事吧?” “没事!放心!”南宁低低的声音里透着轻松,魏水生长舒了口气,团团冲三人拱了拱手,急步上了台阶往前追去。 东平示意李府门房将李小幺的车子赶进去,自己和南宁、西安等人守在门口,北庆将马扔给小厮,也凑过来一处站着等苏子诚出来。四人沉默片刻,东平伸手拍了拍南宁低声道:“你跟姑娘熟,找机会提醒提醒姑娘,不能这么醉了,今天??????” “若是爷一句话吩咐了??????”西安后怕的接了句,南宁重重点了点头,低声答应道:“明天我就过来一趟,姑娘??????唉!” “你说,回头爷会不会??????责怪?”北庆不安的低声问了东平一句,东平扫了他一眼,沉默片刻,呼了口气低声道:“责怪就责怪吧,回头认个昏头,不过一顿棍棒。” “你想想,万一??????爷把姑娘带回府里??????哪轻哪重?今天这事,咱们淋了大半天雨,昏头了,就这样!”西安看着北庆补了一句,东平点了点头,环顾着三人道:“这事,任谁也不准再提半个字,爷若责怪,就认个淋雨昏头了,”三人忙点头应了,也不再说这事,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的不能再闲的闲话等苏子诚出来。 淡月和青橙紧跟在苏子诚后面,魏水生跟在淡月和青橙后面,不大会儿,一行人就冲进了半亩园,张嬷嬷和紫藤急带人迎出来,苏子诚看也不看众人,只抱着李小幺一路冲进正屋,屋里温暖如春,苏子诚轻手轻脚的将李小幺放到榻上,退后几步呆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外出去。 魏水生站在垂花门下,并没有跟进内院,见苏子诚出来,忙长揖到底谢道:“小幺性子顽劣胡闹,多谢王爷送她回来。” “嗯,明天,等她酒醒了??????我明天过来再和她说吧,李宗梁几个什么时候回来?”苏子诚抬手示意魏水生不必多礼,魏水生忙陪笑答道:“说是后天一早就能回到开平府。” “嗯,你成亲的事,要是少什么东西,或是缺人手,到我府上说一声。”苏子诚干巴巴的关心了一句,魏水生忙躬身谢过,苏子诚背着手站着,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好,魏水生带着笑垂手站着也不说话,苏子诚转身盯着灯火通明的正屋看了一会儿,扭头看着魏水生道:“我明天再过来看她。”魏水生微微躬了躬身子,让过苏子诚,一路将他送到大门口,看着苏子诚上了马,在众小厮、护卫的簇拥下打马而去,才皱着眉头转进大门,示意门房栓了门,呆站了片刻,重又去了半亩园,让人叫了淡月出来,细细问清楚了苏子诚送李小幺回来的前前后后,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回去歇下了。 隆重推荐 第三百四章 两全 更新时间:2012-09-29 “我就说说,你急什么?!你不做初一,我绝不做十五!你放心好了。”李小幺转头看着苏子诚笑道,见他眉头又拧起来了,忙岔开了话题:“你大哥伤了……这事,郭后知道吗?”。 “父亲说这事不必让她知道,因为太子迟迟不立,她还生过心思,大哥不忍伤了父亲的心,不等她心思生成,就出手打灭了这事,也算是保全了她和三弟,不过,她还不算太笨,大哥事事尽着我,她大约也觉出点什么不对来,要不然,也不会一门心思要把郭氏嫁过来。”苏子诚说的极坦白,李小幺目光幽幽的转头看着他,苏子诚笑起来:“你又在转什么心思?” 李小幺嘴角往上带出丝笑意,慢腾腾的低声道:“上次皇上和我说闲话,说郭后处处学着先孝慈后,这郭氏又处处学着郭后,可这学得吧,一个不如一个。”李小幺顿了顿,苏子诚面容有些古怪,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更掺着浓浓的意外和惊讶,没想到,父亲竟和小幺说这样的话。 李小幺脸上笑容更浓了,还是慢腾腾的说道:“你看,人家学的是郭后,这志向格局何等宏大,既是这样,你那府里也太小了些,必定容不下这等格局,大约郭家也得嫌弃你,照这么个志向,倒是宫中多个贵妃更合适些,一个贵妃,和一个王妃比,这前程未来那可完全两样!更何况,宁王府可就只有一位郡主,宁王妃可是多年无出呢。”李小幺说到最后,声音拖得长长的满透着笑意。 苏子诚眉头高高挑着,又想笑又无奈的用下巴蹭着李小幺的鬓角笑道:“我就知道,你这脾气,半分亏也不肯吃,不过你说的极有道理,嗯,我跟大哥提一提,看看他的意思。” “对了,宁王的病,宁王妃必定是知道的,那尉老丞相呢?水家?”李小幺思绪跳跃的极快,苏子诚早就习惯了她的跳跃,接着答道:“嗯,大嫂一开始就知道,那时候碧若小得很,不停的生病,碧若一生病,大哥、大嫂就彻夜不能眠,整个太医院都在府里侍候着,又说远了,现在惯的不成样子,大哥头痛的很,尉老丞相人老成精,这事瞒不过他,大哥早就跟他说了,不过尉家其它人大约并不知道,水家有五六个人知道吧,这事也不好瞒着他们,再别的……这世上聪明人多,许是很多人都猜测出来了,象你不就是。” 李小幺呼了口气,停了好半晌才接着说道:“皇上身子不好,这太子能早立就早立,这样才与国与民最有利。”李小幺轻声建议道,边说边用手指在苏子诚手心里划来划去,苏子诚被她划的心里燥热的难受,忙握住李小幺划来划去的手指,‘嗯’了一声,半晌才压下心里的燥热答出话来:“大哥也是这个意思,原本是说等我大婚后就册立,若还是册立大哥,那就更便当了,嗯……先册立再纳妃,这样喜庆些。”李小幺弯着眼睛笑着靠在苏子诚怀里,看着满天闪烁跳动的星辰,一颗心渐渐安稳下来,她送了这样一份大礼给苏子义……那位可是绝顶聪明人,她跟他在一处,对他,才最好。 第二天一大早,苏子诚一件玉色长衫,在宁王府大门口跳下马,这一阵子皇上身体欠佳,已经缀朝多日,大家也跟着不必起早模黑了。 苏子诚将缰绳扔给东平,脚步轻快的带着几分雀跃,几步跳上台阶,满脸笑容的点头答着门子的礼,大步溜星往里进去,这一笑一答礼,倒把一群门子吓傻了,东平和南宁跟着上了台阶,伸手重重拍着门子头儿笑道:“别傻了,往后二爷这么笑的时候在后头呢,赶紧把马牵下去好好侍候,再给爷泡壶好茶!”门子头子反应过来,忙拍醒众人,牵马的牵马,泡茶的泡茶,自己则引着东平等众小厮到门厅后倒座间坐着喝茶等苏子诚出来。 苏子义背着一只手,摇着折扇迎在正屋檐廊下,见苏子诚神清气爽的沿着抄手游廊大步进来,收了折扇,脸上露出了笑容,看样子是诸事顺利。苏子诚冲兄长拱手见了礼,苏子义侧身让过苏子诚,两人进了书房,苏子诚在下首坐了,舒展着胳膊,接过茶连喝了几口,转头看着几个小厮吩咐道:“我和大哥有话说,你们先退下。”苏子义笑着挥了挥手,屏退了众小厮,苏子诚舒服轻松的靠在椅背上,看着苏子义笑道:“昨晚上和小幺说好了。” “嗯,看出来了,你还是这样,喜怒都在脸上。”苏子义放下手里的杯子,半是责备半是爱惜的笑道,苏子诚下意识的正了正身子,瞬间又反应过来,身子放松重又靠到椅背上笑道:“象大哥这样喜怒不形于色,我哪里学得来?大哥,小幺这事是小事,还有件大事,昨晚上我总算想明白了,这太子,我当不了,北平国到我手里,指定得乱成一团!” “你!”苏子义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愕然诧异远多过怒气,苏子诚忙站起来,上前两步扶着苏子义坐下,自己也退回来笑道:“大哥教导了我这些年,您说说,我学得如何?真继了位,您能放心?” “我会帮你,这不怕。”苏子义皱紧了眉头道,苏子诚笑着不停的摇头:“与其帮我,不如大哥来做,回头我和小幺多养几个儿子,大哥挑一个过继,小幺说了,要是不好,保换。”苏子义一口气呛得差点咳起来,点着苏子诚:“我就知道这不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是小幺点醒了我,咱们北平,大哥为帝,我打仗,这才最佳,当初母亲也是这么安排的,大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想起来有一天要临朝听政,就愁的睡不着觉,怕自己做不好,我还真是做不好,就算拼上性命,也不及大哥十分之一,若是咱们苏家这百年基业毁在我手里,百年后,我怎么有脸去见母亲?还有苏家的列祖列宗?大哥也一样没脸!”苏子诚的话坦诚而直接,苏子义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苏子诚往后靠了靠,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笑道:“大哥,我昨天晚上被小幺点透,总算想明白了这事,我不合适!自从昨晚上打定了这主意,就觉得浑身轻松,这些年从来没这么轻松过了!今天早上一起来,看天蓝的好看,看树枯的好看,看什么都顺心舒心,从前那种辗转难捱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再过了,大哥别劝我,您要是一定不肯,要不……你教教三郎?” “混帐!”苏子义骂的厉声,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怒气,苏子诚抖开折扇,一边摇着一边看着大哥说道:“还有,父亲想让我娶郭氏,这背后的想头您也知道,我看,干脆大哥册了太子之后,把她纳进府做侧妃算了,皆大欢喜,四角俱全。” “这也是李小幺的主意?”苏子义紧绷着脸,盯着苏子诚问道,苏子诚顾左右而言它:“不……也不全是,是我觉得这样最合适,大哥也知道,今年收了不少新兵,我想冬天里好好练一练,开春放到淮南路沿线打几场小仗见见血……” “好了!你别跟我打岔,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都打了水飘了?你一句话,就推了个一干二净!你!我真是……”苏子义看着苏子诚,恼怒的责备道,苏子诚站起来长揖到底,直起身看着大哥诚诚恳恳的说道:“大哥想想,您教导了我这些年,我还是这样,往后怎么能担得起这家国重任?母亲在世时,一直说大哥往后必能青出于蓝,必能使北平大治,天下大治,大哥虽说受了伤,可这伤并不妨碍大哥治国强邦,况且,历朝历代,就是无伤,那无子之帝也不在少数,不过过继罢了,大哥想想是不是这样?!何苦非得赶我这只鸭子上架?这不是祸国祸家吗!大哥!” 苏子义默然看着弟弟,半晌,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窗前,背着手出了半天神,才转身看着跟在身后、满脸笑容的苏子诚苦笑道:“你如此随性率意,我能怎样!跟我进宫一趟吧,父亲身子不好,昨晚上又遣人过来问你的亲事,咱们一起进宫给父亲回个话吧,这事,也得跟父亲商量商量。”苏子诚答应一声,跟在哥哥后面出来,也不骑马,干脆跟苏子义挤到一辆车上坐了,往宫里进去。 柳树胡同,还没到四更,李府就一片灯火通明,隔了几条巷子的魏宅也是一样灯火通明,李府里,张嬷嬷和卢嬷嬷带着众人忙成一团,魏宅里,则是水莲陪嫁过来的管事嬷嬷们带着人忙成一团,从昨晚上起,张嬷嬷就带着李府的下人撤出了魏宅,将各处转交给了水莲陪嫁的众管事嬷嬷。 四更末,水莲一身大红盛装,和魏水生一起从内院出来,上车往柳树胡同赶过去,这五更天新妇拜堂的礼,依着前头张大姐的规矩,是要到柳树胡同去行的。 隆重推荐 第三百五章 认亲 更新时间:2012-09-29 柳树胡同李府门口,张嬷嬷和海棠亲自带人、提着灯笼迎在大门外台阶下,见魏水生扶着水莲下车,忙上前说着吉利话儿见了礼,小厮引着魏水生往正堂进去,张嬷嬷和海棠一左一右引着水莲往正堂前行新妇拜堂礼。 正堂前早已经摆设停当,一张大红亮漆高桌,上面摆着镜台和铜镜,张嬷嬷引着水莲跪到桌子前的大红软垫上,对着铜镜,一丝不苟的行着三磕九拜大礼,李小幺裹着斗篷,捧着只扁扁的红铜小手炉,站在正堂台阶上,笑盈盈的看着热闹,吕丰站在她旁边,毫不掩饰的冲着水莲指指点点,说着他嫂子当年如何如何,南方和北方礼仪的不同如何如何,只指的站在正堂门内的魏水生侧目不已,李小幺对吕丰的话似听非听,心里只是奇怪原来这新妇拜堂是这么个拜法,对着只铜镜拜,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水莲三起三跪,磕了九个头,海棠忙上前扶她起来,张嬷嬷前引着,往正堂进去,后面跟来的陪嫁丫头婆子急忙抱着赏贺跟上,这北平规矩,新妇拜了堂,接下来就是认尊长亲戚,新妇要挨个呈送绸缎鞋枕荷包等物,这一道,叫新妇认亲献赏贺,尊长亲戚自然要回礼,谓之答贺。当然,那作赏贺的物件如果是新妇亲手做的,就就是最好不过了。 魏水生不动声色的跨出正堂门槛,下了两级台阶,伸手去扶水莲进去,李小幺弯眼笑看着魏水生,用手指甲弹的铜手炉叮叮作响,吕丰和从屋里几步跳出来的李宗贵在旁边口哨怪叫不已,水莲脸涨得通红,魏水生扭过脸只装听不见,根本不打算理会这无聊三人组。 正堂上首,左边坐着范先生,李宗梁坐在右手,下面两排椅子上,依次坐着李二槐夫妇、张铁木夫妇、姜顺才夫妇和程旺等几人,李铁木还算坐的稳当,姜顺才夫妇和程旺等人就坐的有些不安,李小幺等三人进来,依次落了座,李小幺接过杯茶喝着,笑眯眯的看着魏水生引着水莲挨个认亲、送赏贺礼。 紫藤和海棠在范先生面前放了两张大红垫子,没等魏水生和水莲跪下,范先生已经急起身扶住魏水生笑道:“行不得这样的大礼!使不得!”魏水生也不坚持,长揖到底见了礼,水莲曲膝行了福礼,接过身后嬷嬷递上的托盘,高举过头恭敬道:“先生,这是侄妇亲手做的鞋子。”托盘中间放着两双做工极精细的靛蓝绸面布鞋,范先生忙双手从托盘中取了鞋子,连声谢了,又往托盘上放了块古旧的白玉笑道:“新妇温润如玉,与二郎佳子佳妇,如今归于魏氏,乃魏氏之福。” 水莲和魏水生谢了范先生,转到李宗梁面前,一长揖一曲膝见了礼,水莲送李宗梁的,是一袭深蓝织锦缎长衫,李宗梁则答了对赤金嵌红宝虾须镯,到李二槐夫妇,水莲送上的,是一件深枣红织锦缎长衫和一条十二幅大红石榴裙,张大姐满脸笑容的回了只极其厚重的赤金钗,李小幺无语的盯着那枝明显只要份量绝不要好看的金钗,感叹果然是物如其人,这金钗一看就是张大姐出品,吕丰盯着金钗,用扇子掩着半边脸闷笑着,头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还不如干脆回一生金饼子得了。”李小幺扭过头,拼命忍着笑。 到李宗贵,也是一袭长衫,李宗贵的回礼简单之极,一方砚台,一边放进托盘,一边嘿嘿笑着说道:“二嫂体谅则个,四弟可怜,没人打理这事,这砚台是从吕二郎府里顺来的,必定是好砚,回头二嫂给二哥红袖添香时正好用。” 魏水生哭笑不得,吕丰探身过去,用扇子捅着李宗贵纠正道:“红袖添香不能用到嫂子身上,这里头有个讲究……” “贵子哥这意思是让二嫂赶紧帮他物色个好媳妇,红袖添不添香的不要紧。”李小幺打断吕丰的话,伸手拉过他,示意他坐好,水莲看向魏水生,魏水生示意她别理这两人,轻轻推了推水莲,一起转到李小幺面前,李小幺忙放下手炉跳起来,不等两人施礼,右福福左福福道:“恭喜二哥二嫂,百年好合,多子多福!贵子的亲事,二嫂得空不得空都要放心上,贵子哥一个人可怜呶!”水莲脸上红了又红,肃了肃低低的答应了,转身从婆子手里接过托盘捧过来,李小幺伸手掂起托盘里的一串十几个各式荷包,水莲低声解释道:“上回五……您说荷包好。” “这个好!多谢二嫂!”李小幺托着那一堆做工极精致的荷包,用手指掂着或用珍珠、或用赤金打成极小极精致的各色鲜花瓜果等等式样的荷包带坠,连声夸奖不停,边说边从紫藤手里接过对通体碧透的莲荷并蒂翡翠镯子放回到托盘上。水莲和魏水生谢了,不等两人移步,吕丰就跳了起来:“我不要长衫,那荷包还有没有?” 水莲哪见过吕丰这样的,一时傻住了,忙转头看向魏水生,魏水生伸手将吕丰按回椅子上:“想要荷包让小幺分你几个,你嫂子给什么你就要什么!”吕丰一边笑一边抱怨,取了长衫,在托盘里放了块榴绽百子的翡红玉佩。 水莲和魏水生转到了张铁木夫妇前,再这往后,众人都是恭恭敬敬的给水莲和魏水生见礼,收了赏贺,再回了答贺。 李家这个七凑八拼的家,毕竟人口少,本来最重头的认亲,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海棠瞄着这边认好了亲,忙指挥着众丫头婆子将早点摆了满桌,众人这边吃早饭,二门里,张嬷嬷已经将早早替魏水生备好的,到女家认亲的赏贺礼小心的装到车上,卢嬷嬷又细细查看了遍,这才进去匆匆换了衣服,跟车往水家复面拜门去了,同样的认亲礼,不过认亲的人换成了魏水生,还要在水家再来过一回,水家的亲戚族人,那就是对着册子也不一定能理清楚的了。 李小幺和众人送走了水莲和魏水生,吕丰唉声叹着气,烦恼的和众人拱手告辞,他还得去给三皇子上功夫课,今天天气晴朗,不冷不热,三皇子昨天就定好了上课的时辰,吕丰走到门口,突然又折回来,拖着李宗贵非要他一起过去陪教不可,两人一路斗着嘴出去,李宗梁送范先生回借居的寺院,李小幺送走诸人,站在院子里出了一会儿神,转头看着张嬷嬷吩咐道:“大爷回来过来禀报一声,我有事寻他说。”张嬷嬷答应了,李小幺裹着斗篷往半亩园进去。 这一场婚礼热闹顺当的出乎她的意料,昨天的杂剧,也比预想的好,昨晚上就有人要请到府里去演,落雁守着李小幺定的规矩,要看,请到绿翠院来,若要上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的。 李小幺顿住步子,要不要去绿翠院看看去?还是算了,这两天最好守在家里,哪儿也别去,非常之时,万事小心为上。 李宗梁陪范先生吃了午饭方回,张嬷嬷进来,见李小幺已经睡着了,想了想,交待紫藤等李小幺醒了禀报一声李宗梁已经回来的事,就没扰醒李小幺,一来看姑娘的样子并不是急事,二来,姑娘这两天歇的都不安宁,今天好不容易睡沉了,也不忍心再扰醒她。 直到未末,李小幺才洗漱换了衣服,往前院寻李宗梁说话。 李宗梁正坐在院子里看书,见李小幺进来,笑着招呼了,起身去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让李小幺坐下,李小幺坐下,看着李宗梁笑问道:“这几天忙,也没顾上问大哥,进城前,去寒蝉庵看过范姐姐没有?” “没去,先生也没去,先生的意思,让她在庵里静静心,别去打扰最好,我也是这个意思。”李宗梁答的极干脆直接,李小幺皱了皱眉头,李宗梁看着她接着解释道:“我本来想劝先生去看看她,先生说,不管是他还是我,这个时候过去看她,有害无益。”李小幺看着李宗梁,叹了口气低声道:“前一阵子我过去看了她一趟,不过没让她看到我,她瘦的很,心里苦,沈阿婆说她日夜忧心,就怕你断了这门亲事,她这辈子得在庵里终老了,我让阿婆多劝劝她,安安她的心,你既然和先生商量过了,那就这样,明天我让张嬷嬷遣人过去一趟,一来告诉她水生哥成亲的事,二来,把二嫂的赏贺给她带过去。” “嗯。”李宗梁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拂了拂李小幺散下来的一丝头发,怜惜道:“你也不小了,别光替哥哥们操心,自己的事也上心些,只要人好,对你好,旁的,别多计较。” “我知道,大哥放心。”李小幺含糊的应了,一边说,一边起身和李宗梁告辞出来,叫张嬷嬷过来,吩咐她第二天打发人走一趟寒蝉庵。 隆重推荐 第三百六章 更替 更新时间:2012-10-01 天近傍晚,卢嬷嬷回来禀报了魏水生这一天认亲的细情,自然是处处顺利,水家上上下下,对魏水生都是厚遇,这会儿,已经依足规矩,摆出喜庆的鼓乐队,吹吹打打的将魏水生和水莲夫妇送回了魏宅,这回门之后,婚礼就算是大头过了,再有事,就是三天后,水家诸女眷带着绸缎、用蜜糖拌油做的蒸饼过来暖女,到了七日,水家再吹吹打打接女儿回门,在娘家沐浴然后换上娘家给的全套全新的衣服头面,满一个月时,再摆趟筵席,庆个满月,后面这些,李小幺就不大放在心上了,那都是魏水生和水莲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事了。 李小幺心神不是那么安宁的吃了晚饭,刚拎起本书,红桔急步进来禀报说梁王爷在前院花厅,要见姑娘。李小幺忙扔了手里的手,紫藤急忙给她穿了鞋子,取了件厚斗篷给她披上,李小幺接过斗篷带子,一边胡乱系着,一边急步往前院过去。 外面已是夜幕沉重,李小幺心里带着丝丝不安,片刻功夫就进了前院花厅。 苏子诚站在花厅门口,远远看到李小幺过来,几步下了台阶迎上去笑道:“知道你歇得晚,新妇今天认亲?忙好了?” “嗯,都好。”李小幺笑应了,见苏子诚面容轻松喜悦,暗暗舒了口气,和苏子诚并肩进了花厅,青橙奉了茶上来,李小幺挥手屏退众丫头婆子,转头看着苏子诚,等他说话。 苏子诚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看着李小幺笑道:“在宫里呆了一天,都商定了。” “嗯。”李小幺留神着苏子诚的神色,笑着应了一声,苏子诚放下杯子接着说道:“册太子的诏书已经写好了,明天就颁,也让钦天监看好了日子,下个月初二就是行大礼的吉日,纳郭氏为太子侧妃的事,父亲已经和郭后说了,郭家若肯,明天颁册太子诏后,就下旨纳妃事,这是我提的,也给郭氏一个体面。”苏子诚笑看着李小幺,停住话,伸手端起杯子喝了杯中茶,见李小幺只看着他,并不着急发问,放下杯子,有些无趣的说道:“咱们的事,是大哥提的,父亲没说什么,只说让咱们尽早成亲,最好能赶在年前,然后赶紧生出孙子来,还说……”苏子诚忙又顿回后面的话。 李小幺站起来,从旁边暖窠里拎出茶壶给苏子诚又倒了杯茶笑道:“还说让你最好多纳几房姬妾,多生几个儿子,对吧?”苏子诚笑起来:“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放心,不过早点成亲早生儿子这事要紧,我和大哥商量了,就请靖江侯做这个大媒,后天请他到柳树胡同寻你大哥提亲,还一件,大哥的意思,咱们的亲事不张扬最好,你看?” “嗯,这样最好,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小幺将茶壶放回暖窠,转头看着苏子诚答应道,停了片刻,脸上透出丝伤感和不安来,低声问道:“皇上身体好不好?” “不好,”苏子诚脸上的笑容僵了下,一点点褪下,半晌才接着说道:“我和大哥一早就进宫了,说不多大会儿话,父亲都得躺着歇一歇才能再起来说话,看样子……” “太医那边……问过没有?”李小幺坐到苏子诚旁边,担忧的低声问道,苏子诚转头看着李小幺,半晌才摇头又点头道:“太医那边,大哥信不过,这些年,太医院一直……不大让人放心,大哥府上有位蒋先生,真正的国手,今天给父亲请了脉,说是……”苏子诚声音哽了哽,轻轻闭了闭眼睛哽声道:“能熬过开春就能好了。” 李小幺心里缩了缩,伸手按在苏子诚手上,垂着头没有接话,花厅静寂了好大一会儿,苏子诚握着李小幺的手,慢慢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别太难过,生老病死,万物之轮回。” “嗯,”李小幺低着头答应一声,又停了片刻,才低声说道:“范姐姐腊月中除服,除了服就把她和大哥的亲事办了。” “嗯,也好。”苏子诚顿了顿,接着说道:“明年春天正是考绩大年,你若有什么安排,早做准备,我去跟大哥说,大哥下个月会先动一动六部。” “嗯,我也没什么要安排的,就是你府上的几个门人要放出去才好,这事倒不用去寻你大哥说,交到吏部,照规矩该怎么安置就怎么安置,往后,也不好事事寻你大哥说一说,总归他是君,你是臣,君臣在前,兄弟在后。”李小幺看着苏子诚,闲话般说道,苏子诚低头看了她半晌,突然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这心眼,真是九曲十八弯,我知道了。别光说这个,还有件大事,你的嫁妆都备下什么了?” 李小幺歪着头笑道:“我又没准备嫁人,哪来的嫁妆?” “我就知道你没有,明天我跟水岩说一声,他妹妹年纪也不小了,一定早就备下了嫁妆,先拿来你用用,回头咱们多给些银子就是。”苏子诚浑不在意的建议道,李小幺有些闷气的看着他,片刻才舒了口气道:“你真是……这倒不必了,宁王爷既然说了不张扬,这亲事就更不必张扬了,嫁妆的事,我自己让人准备就是,你别嫌弃就行。” “你的陪嫁也不在这上头,往后我还等着找你要银子呢,嫌弃什么?”苏子诚一脸好笑的答道,两人又说了些闲话,眼看着天色渐晚,苏子诚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告辞回去了。 李小幺将苏子诚送到二门,看着他转过影壁走了,才从青橙手里接过手炉抱着,慢腾腾的往半亩园回去。 转眼间,自己就要嫁人了,李小幺突然茫茫然无措起来,停住步子,仰头看着天上闪烁的星辰,呆了半晌,才垂下仰的酸痛的脖子,紧了紧斗篷,跟着前面暖暖的大红灯笼,继续往前走去,这冥冥之中,一定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偏疼着自己,才给了自己这样的、全新的一世。 第二天的早朝,皇上只宣诰了两件事,其一,颁了册立太子的诏书,其二,皇上病重,自今日起,太子监国。 这两宗事,觉得在自己意料之外的人并没有几个,三位皇子中,皇长子苏子义是最没有异议的皇太子人选。 郭敏达、郭敏清和郭敏锐兄弟散了朝就被召进了宫,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喜气洋洋盈腮的出来,下午,宫里将郭敏锐嫡长女郭三娘子郭玉蓉指给苏子义为侧妃的明黄圣旨就传到了郭家和太子府,随着圣旨过去的,还有皇上和郭后丰厚的出奇的赏赐。 隔天一早,在册立太子、郭氏女带着皇上和皇后极度重视和宠爱中指为太子侧妃的声势中,靖江侯水清亮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坐车到了柳树胡同,定下了苏子诚和李小幺的亲事。 张嬷嬷、紫藤等人喜气洋洋中满是敬佩,姑娘这么个几乎赤着脚走进开平府的山匪,不过一年,让北平侧目,然后,就这样三媒六聘的要嫁进梁王府了。不过,不管是张嬷嬷还是小丫头们,都没功夫感叹这个,或是说什么闲话了,婚期定在了腊月二十四,李宗梁和范大娘子的亲事定在了腊月二十二,也就是范大娘子除服隔天,这不到两个月里头,柳树胡同要办这一娶一嫁两件大事,李小幺和范大娘子的嫁妆,都是一无所有。这娶也就算了,不是大事,可姑娘出嫁这事,虽说姑娘说不必讲究,可就算不讲究,那也是嫁入皇家王府,可是半分也马虎不得! 李宗梁等人到兵部告了假,魏水生也寻水岩告了两个月的假,回来会了李宗梁等人,忙着准备起这两件大事。 靖江侯的车子刚离了柳树胡同没多大会儿,水莲就急急的进了半亩园,李小幺迎了她进去,一进屋,水莲满脸笑容的曲膝恭喜不已,李小幺笑着拉着她坐到南窗下的榻上,水莲接过紫藤递过的茶,转手放到几上笑道:“今天一大早,二哥就遣人过来和我说了这个喜信儿,还说让我代他还有大哥给你道个喜,本来应该过来当面道贺的,可这会儿毕竟不象从前,姑娘是不好随便见了,他就礼到人不到了,姑娘别怪罪才好。” “多谢两位水爷。”李小幺一边笑应,一边端起杯子递到水莲手里笑道:“二嫂别光说话,喝杯茶。”水莲接过杯子抿了两口,放下杯子笑道:“从前我还和桐姐姐说过,你和梁王爷才是天生一对呢,你看,让我说中了不是。”李小幺笑着没有答话,想了想,干脆岔开了话:“你来了正好,我正想问问你和水生哥的意思,明年是大考之年,再加上太子监国,”李小幺语调有些含糊着又加一句:“……皇上身子不好,今冬明春,各处必定有大变动,你回去和水生哥商量商量,看看水生哥往后这路想怎么走?从武还是从文,早点定下主意,安置起来就从容了。” 隆重推荐 第三百七章 忙乱 更新时间:2012-10-02 水莲忙笑道:“本来想过些时候再跟姑娘说,这事,二郎跟我倒真是正正经经商量过一两回,二郎的意思,他的手……用不得刀枪,这武一途就走不通了。” “嗯,水生哥文才上也不差,人又精细,入六部或是做地方官都不会差,既是这样,你再回去和水生哥商量商量,是从地方一点点做起,还是入六部从小吏做起。”这倒在李小幺意料之中,水莲忙点头应了,看着李小幺问道:“二哥说,你想带桐姐姐到淮南路去?” “那是从前的打算,如今……事异时移,过了节再说吧。”李小幺含糊的笑道,水莲立时反应过来,忙抿嘴笑道:“我也是晕头了,可不是,皇上身子不好,一时半会的……谁知道,对了,郭三娘子指婚给太子,今天母亲她们过来送蒸饼时还说起这事,还发愁这添妆的轻重,轻了吧,又是圣旨又是赏赐的,怕不恭敬,重了吧,到底那头还有宁王妃在,这么纳人,最让人添烦。” 水莲的话里透着丝丝烦恼,李小幺想了想笑道:“这太子纳侧妃,从前也有过,府上该有定例吧?依定例规矩最好,总不会错。”水莲明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会儿打发人回去跟母亲提一提,这事……如今外头声势大得很,宁王府这么多年没纳过人了,这一趟又是圣旨又是厚赏,听说光金玉玉意就赏了两三对,太子侧妃下旨定亲倒是有过,厚赏也有过,可这样又是圣旨又是厚赏的,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先例,那府里……又只一位郡主,宁王妃又是出名的贤良。”水莲的话支离破碎,言下之意却明白之极,李小幺仔细听了,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茶,半晌,才放下杯子,看着水莲,声音平平的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合了缘法,这就是她的福份,也是郭家的福份,总归都是皇恩浩荡。” “听说随旨赐了白金万两,这是亲王纳妃的例。”水莲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明天过不过敲门礼,满北平的人家都盯着看呢。”李小幺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水莲低声道:“皇上身子不好,水生哥手伤还没全愈,明天开春,若真是选了官,写写画画的事就是免不了的,水生哥的左手字得赶紧练一练,这一阵子你就陪着他在家将养身子,好好练字,如今太子监国,外头声势大也好小也罢,与咱们都没什么相干的。” 水莲凝神听着李小幺的话,忙笑着点头道:“嗯,姑娘说的是,嗯,还有件要紧的事,二哥他们让我问一问姑娘,嫁妆上头可少什么东西,姑娘银子必定不缺,就是有些木头什么的,若市面上没有好的,姑娘一定记着说一声,我们府也收着不少上好的紫檀、黄花梨,安远侯和靖江侯两府收的就更多了。” “我知道了,多谢你,若要,我打发过去寻你。”李小幺笑应了:“你母亲她们一早来一早就走了?” “还没有,在家里呢,姑娘这是大事,我等不得,先过来恭喜一声。”水莲笑道,李小幺忙直起上身道:“我这哪算什么大事,你赶紧回去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水莲笑着站起来,告辞回去了。 午后刚过,靖江侯打发人过来递了话,八字送了开宝寺合的是大吉大利,好的不能再好了,已经报了宫里和礼部,明天一早,礼部自然遣人照吉礼规矩,上门送礼银及敲门礼,靖江侯府的管事刚走,礼部就来了几个堂官,专程过来教导李宗梁各式答礼和答词。 柳树胡同下人仆妇本来就不多,这两趟喜事叠在一处,就无论如何也调派不够了,张嬷嬷和卢嬷嬷、紫藤、淡月商量了,禀了李小幺,请了水莲、张大姐、孙大娘子和明婉诸人,一起来忙这两件大事。 傍晚,李小幺理完淮南路送过来的折子密信,封好交给来取回复的南宁,刚吃了饭,张嬷嬷就抱着册子进来,见了礼笑道:“有几件大事,得姑娘定一定,一是姑娘的嫁妆,旁的都好,不过多花些银子,就是家俱一样,这只有不到两个月,现做是来不及了,姑娘看,是外头买,还是寻上好的旧件,外头买,一来只怕买不到中意的,二来,上好的紫檀和黄花梨家俱原来就少,只怕买不齐,若寻旧件,咱们府上也就咱们半亩园有几件过眼的,只怕得……” “分两头,多请工匠,能做几件是几件,再让姜顺才外面寻一寻,能寻到几件是几件,先尽着面子上的东西做,旁的不必太讲究,若诸事顺当,明天春天咱们不见得能在这开平府闲着,旁的东西也是,就是过得去吧。”李小幺想了想答道,张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既是这样,我就有底了,这是一,还一件,范大娘子的嫁妆,怎么个准备法?” “照张大姐的例吧。”李小幺沉默了片刻答道,范大娘子的私财已经被抄尽了,也只好照张大姐的例,张嬷嬷点头答应,翻着册子正要说话,李小幺先开了口:“那两处庄子,留给大哥,买庄子一共花了一千六百两,再拿出四百两现金给大哥,二爷、三爷和四爷的庄子来不及买了,一家给两千两现银,由他们自己买去,四爷那头你多问一句,是咱们帮他收着,还是他自己收着,明天就给了吧,你多费心,和他们把这几年的帐算清楚,把银子交割清楚。” 张嬷嬷答应一声,合上册子,看着李小幺,感慨万分的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李小幺喝了几口茶,抬头看着张嬷嬷苦笑道:“嬷嬷是觉得给的多了,还是给的少了?” “看姑娘说的,都是姑娘挣出来的,这一大家子,若没有姑娘……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给多给少,难不成还有人出来争个多了少了的?”张嬷嬷侧着身子坐到榻上,看着李小幺笑道:“姑娘不象是幺妹妹,倒象是当家的长姐。” “嗯,”李小幺低低的‘嗯’了一声,手指慢慢划着杯子口沿,半晌才抬头看着张嬷嬷,想说什么话却又咽了回去,半晌才笑道:“人吧,真是奇怪,在家当姑娘,觉得哥哥应该先要对家人好,不能万事以媳妇为先,可若自己嫁了人,就觉得那男人若不能万事以自己为先,那就是万恶不赦!” “瞧姑娘说的!”张嬷嬷一句话没说完,先笑出声来:“也是,这人心,可不都是这样!”张嬷嬷又陪着李小幺说笑了几句,就告退出去忙了。 李小幺沐浴洗漱,换了身半旧家常衣裤,裹着薄被歪在榻上看着书本,紫藤进来给李小幺换了杯茶,侧着身子坐到榻沿上笑道:“今天午后,梁王府来了好几拨人。”李小幺手里的书一下子落下来,抬头看着紫藤,紫藤忙笑道:“都是府里的下人,寻张嬷嬷、卢嬷嬷、我,还有淡月她们说话的,张嬷嬷和卢嬷嬷忙得脚不连地,哪有空跟她们说闲话,几个小丫头,我拘着没让出去,来的几拨,就是我和淡月见了见。”李小幺舒了口气,将书放好,端起杯子一边喝茶,一边等紫藤往下说。 紫藤挪了挪,看着李小幺笑道:“照理说,就是姑娘要嫁进梁王府的信儿传出去,那府里也不该这么着,拐了七八个弯的,也过来看这个看那上的,姑娘还记得梁王府的如月姑娘不?” “嗯,”李小幺点了点头,紫藤抿嘴笑道:“听说前几天王爷赏了她一笔嫁妆,把她嫁给内府管北地庄子的一个庄头了,昨天晚上抬出去的。”李小幺咽了嘴里的茶,一时有些楞神,紫藤满脸笑容:“我多打听了几句,王爷赏的嫁妆极是丰厚,光现压箱现银就有两千两,旁的头面首饰、绸缎布匹就更不用说了,那个庄头今年二十六也不是二十七,之前也没娶过人,这一趟,倒是正经的结发夫妻,倒是那庄头……那庄头二十多岁就能管着北地十几处庄子,也是个精明能干的,昨天来接亲,好多人都看到了,说是人生的也好,这人,是王府大管事长近挑的,哪能会错了?王爷待如月姑娘也算仁义尽至了。” 李小幺长长舒了口气,往后靠到大靠枕上,看着紫藤笑道:“这些人来,就是说这些话的?” “那倒不是,来打听姑娘脾气性格才是正经的呢,从前王爷不常在家,内院大大小小的事,多是如月姑娘作主打理,如今姑娘还没进门,爷就把如月姑娘打发了,这些人,最会忖度上头的心思,自然得赶紧到处打听姑娘的脾气性格儿,若是能在姑娘面前先露个脸,那就再好不过了。”紫藤的话很不客气,李小幺看着她笑道:“既是这样,往后还会有人来,还有你们家里,只怕一时半会的也不得清静。” “可不是!”紫藤长叹了口气,李小幺心里微动,将杯子递给紫藤,示意她换杯热茶,自己却怔怔的想出了神,到处打听钻营的,只怕不光是梁王府的下人。 隆重推荐 第三百十二章 重手 更新时间:2012-10-07 “你处置吧,好歹给他……留条命。”张大姐微微有些发抖的低声道,李小幺‘嗯’了一声,转头看着紫藤吩咐道:“这是姜顺才的不是,张兴旺冒认的,不光是我李小幺的近亲,他还冒认了皇亲,这是一,其二,强买别人家店铺,当街打砸,这是又一件犯了北平律法的事,这人须送到北平府衙门处置,怎么能动私刑?你出去告诉姜顺才,一,把人送到北平府衙,还有那十来个打砸的,也要归案才是,其二,送了人回来领罚。” 紫藤微凛,急忙恭敬答应,倒退到门口,掀帘子出来,怜悯的看了看意得志满、四下打量不已的张钱氏和满脸期盼中带着不安的张兴旺,转头看着姜顺才吩咐道:“姑娘吩咐:这事是姜顺才的不是,” 张兴旺满脸兴奋扑溢而出,转头看着媳妇狂喜道:“我跟你说,五爷最护短!听到了吧!”紫藤扫了张兴旺一眼,也不理会他,接着说道:“张兴旺冒认皇亲、强买店铺、当街打砸等均属犯了北平律法的大罪,当交有司依律惩处,怎么当街动了私刑?责令姜顺才:一,立即将人押送北平府衙,还有那十来个打砸的,也要捉拿归案处置,二,办完了差使回来领罚。” 姜顺才满脸愕然的看着紫藤,手臂僵硬的作势拱起,喉咙干而哑的答应了个‘是’,就说不出别的话来,张兴旺和媳妇茫然的面面相觑,这犯的都是什么律法罪的,他听也没听说过,紫藤轻轻叹了口气,没敢再多说话,只抬了抬手,示意姜顺才赶紧带人出去。 姜顺才点了点头,低而客气的说道:“张爷,走吧。”张兴旺楞楞的不知走好还是留好,张钱氏不耐烦的叫道:“什么官府不官府的,官府还能管得了咱们家,咱们家就听五爷的,五爷说啥就是啥,官府算什么东西!” “就是就是!去官府干啥,五爷发句话就成,五爷刚不是说了,都是姜顺才这厮的不是,咱这是家事,不用去官府,五爷发个话罚一罚这厮就成。”张兴旺忙看着紫藤陪笑道,紫藤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婆子吩咐道:“叫人来,把这两个捆了,交给姜大爷带走!” “张爷,走吧,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姜顺才看着张兴旺劝道,张钱氏胆怯的挨在张兴旺身后,嘀嘀咕咕道:“去就去,咱是皇亲国戚,官见了咱还得叫他磕头行礼,咱怕谁?”张兴旺挺了挺腰,底气十足的‘哼’了一声,拖着媳妇,转身跟姜顺才出去了。 紫藤看着三人出了院门,暗暗叹息了一声,掀帘子进去复命去了。 张大姐呆了片刻,看着李小幺低声问道:“这冒认皇亲,罪重不重?”李小幺没有直接答她的话,只温声说道:“等会儿你出趟城,去庄子里看看,这张兴旺在城里这幅嘴脸,在庄子里还不知道做过什么事,说过什么话,还有其它几家,万一有样学样……冒认皇亲本是杀头的重罪,既是姜顺才递送过去的,死罪许是可免,不过枷几日,流徙几千里吧。”张大姐听的脸色苍白,含糊的嘀咕道:“这点事就流徙……” 李小幺目光冷冷的看着她道:“今天能仗势强抢人家的铺子,明天就能抢人杀人,这会儿不杀一儆百,难道等败坏到不可收拾,累得大家死无葬身之地再后悔?回头我让顺才也去趟庄子,张兴旺的事,要一一跟大家说个清清楚楚,我李小幺是护短,可若有人仗着这个胡作非为,是欺负我傻呢还是瞎了聋了?张兴旺是初犯,就放他一马,给他留条活路,若再有这样的事,我能带他出生天,也能灭他满门!” 张大姐机灵灵打了个寒噤,急忙站起来连声答应,李小幺也不让她再坐下,沉着脸吩咐道:“赶紧去吧,带上铁木和他媳妇,那是张氏一族,你一个出嫁之人,管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往后张家还是交给铁木约束着更合适些,你若不放心,就站在旁边看着些好了。”张大姐脸色变了变,一句话没敢多说,答应一声,告辞出去了。 李小幺闷气的坐着,慢腾腾喝了杯茶,才站起来回去了。 没多大会儿,姜顺才将张兴旺几人送到开平府衙门,重又回到半亩园领罪,在花厅门口直跪了小半个时辰,李小幺从垂花门出来,姜顺才在檐廊下跪在浑身冰冷,得了吩咐,双手撑着地起来,进到温暖如春的花厅,只如两重天般。 李小幺端坐在榻上,旁边只有紫藤侍立,李小幺看着姜顺才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要成心拿他作伐?” “不敢瞒五爷,是!”姜顺才刚才听了紫藤的传话,就猜到五爷必是明了了他的小心思,这会儿半分不敢隐瞒,问一答十:“张兴旺小舅子想强买那家铺子,这事前天小的就知道了,其实是张兴旺和他小舅子合买的,因城外庄子里这一阵子热闹的太过了,光鞭炮放了十几天,小的担心惹出大事,就想着借张兴旺和他小舅子强买铺子这事给大家伙打个警醒儿,原本想着当街抽一顿鞭子,事后再给事主陪礼、陪点钱就过去了……是小的想左了,求五爷罚。” “他犯了国法,岂是一顿鞭子就能了了的事?今天若不把他送进开平府衙门,保不准明天御史弹劾的折子就递进宫里了,你若想杀鸡骇猴,前天就该拿了人,叫上张铁木,到庄子里当众抽一顿鞭子,何至到今天这般不可收拾?”李小幺语调平缓,话却不客气,姜顺才连连磕头不已,李小幺叹了口气,抬了抬手道:“起来吧,你这是小错,不过是思虑不周全,也不能全怪你,这律法官道的,你也是不懂,往后多用心学着,你虽说不入官场,可既跟了我,也就进了这一处,明儿我寻个合适的刑名老吏,你跟着好好学一学。” 姜顺才暗暗松了口气,忙磕头答应了站起来,李小幺又交待了几句,就打发他出去了。 傍晚,李小幺和李宗梁、李宗贵一处吃了饭,说了张兴旺的事,李宗梁叹了口气,没多说话,李宗贵看着李小幺笑道:“明儿我去寻趟铁木,跟他说说这事,他们张氏族里要是不好好管着,净出这样招事惹祸的主儿,往后有抄家灭族的时候!”李小幺笑应了,李宗梁又问了几句吕丰,李宗贵笑道:“他能有什么事儿!这几天天天泡在绿翠院发呆,你看看他,发呆也得到花丛中呆着。”几个人吃了饭说笑了几句才各自回去。 李小幺刚回到半亩园没多大会儿,张嬷嬷急奔进来,也顾不得让小丫头通报,掀帘子直冲进屋低声叫道:“姑娘,王爷来了!进来了!”李小幺歪在炕上,只穿了一身轻薄短衣,忙跳起来,紫藤已经胡乱拎了件长衣过来给李小幺披上,淡月取了条裙子过来,李小幺穿戴停当,掀帘子出来,苏子诚穿着件银蓝斗篷,已经沿着抄手游廊到了正屋门口。 紫藤掀起帘子,张嬷嬷跟在后面低低的嘀咕道:“爷,这不合规矩。”苏子诚转身看了眼张嬷嬷,好整以暇的笑道:“规矩?什么规矩?爷的规矩,还是你们姑娘的规矩?”张嬷嬷往后退了半步,不敢再多说,李小幺笑接道:“成亲前哪有你这样跑到人家屋里的?你从哪儿过来的?用过饭没有?” “嗯,这几天一直在大哥那里忙,刚和大哥一起喝了几杯酒过来。”苏子诚月兑了斗篷,坐在炕上笑道,海棠沏了茶上来,李小幺闻了闻笑道:“你身上有酒气,让海棠做碗醒酒汤给你?” “不用,不过陪大哥喝了两三杯,父亲身子越来越不好,大哥打算年前理好六部,过了年就好专心考较各州府地方官吏。”苏子诚转身四下寻了只旧靠垫顺手放到自己背后,挪了挪坐舒服了,从李小幺手里接过杯子,喝了两口茶笑道:“总算定下来了,大哥准备让水砡接管户部,户部赵尚书已经七十几岁了,一年有半年病着,耳朵又不好使,大哥早就想让他致仕在京休养了,水岩去兵部任右侍郎,郭敏锐实补礼部尚书,他代管礼部五六年,这是顺理成章的事,除了这些,还调了十来位四五品堂官,对了。” 苏子诚微微直起身子,看着李小幺问道:“你让人往开平府送了几个冒认官亲、当场打砸的?” “嗯,”李小幺烦恼的皱了皱眉头,将张兴旺的事简单说了,苏子诚往李小幺身边挪了挪,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不是大事,你别往心里去,我今天跟大哥说了,笔架山上那些人,是我带到开平府,庄子也是我的庄子,那是我梁王府门下。” 李小幺意外的看着苏子诚,苏子诚握着李小幺的手笑道:“大哥说,我认不认到门下他不管,反正之前是你管着,之且也是你管着,有你在就没大事。” 隆重推荐 第三百一三章 大事小情 更新时间:2012-10-08 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笑道:“是我的门下自然也是你梁王府门下,这有什么分别?”苏子诚听的眉飞色舞:“就是这话,你和我有什么分别?往后你尽管放宽心,象今天这样的小事,当街抽过了鞭子,还让人送到府衙,你也小心的太过了,这样的小事,不过拉回来一顿鞭子就够了。”李小幺看着苏子诚,只笑却没应和他的话。 “还有件事,我的意思,让安在海进吏部先做个堂官,昨天让安在海进来见了,他竟执意要到梁地做个州县官,说这也是你的意思,你看,俞远山在淮南路,你又打算把唐公孙放到鹿港修码头去,就是不放到鹿港,他那迂腐脾气也办不了什么事,钱谦是个清廉能吏,擅细务,性子却有些苛厉古怪,守牧一方最佳,若放在中枢,也只好去御史台,倒可惜了,我和大哥商量过了,打算把他先放到商州做一任知州,任满后调任京西布政使,往后与吴地、南越开战,京西路是咱们筹粮筹银的重地,有他这个清官守着,就算多抽些粮银,也不至于出什么事。安在海为人精明,圆滑懂变通,最适宜放在六部,小幺,你门下诸人不宜都放到地方去,地方要和中枢相互照应通连才最佳。” 李小幺仰头看着苏子诚,被他说的心里酸酸软软的,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替我打算这些做什么?” “我不替你打算还替谁打算?你跟大嫂不一样,大嫂后面有尉老丞相、有整个尉氏家族,尉氏族里多的是人才,你大哥他们几个都是老实人,就魏水生还不错,可惜他又姓魏,俞远山几个人我都让人查过了,除了安在海,都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家族都极弱,安在海虽说巨富,可从他祖父起才月兑了商籍,到他这一代才勉强能科举,他这一代男丁不多,除了他,也没个能成才的了,这些人依附与你,后面的家族自然也只能依附与你,往后这些能是李家的助力,要用些心,好好安置才行。”苏子诚抬手轻轻卷着李小幺散下来的一缕头发笑道。 李小幺往苏子诚身边挪了挪,抬头笑道:“开平府这边有水家,放不放安在海还不是一样?倒不如让他到地方好好做点事,再说,地方勾连中枢,也是犯忌的事。”苏子诚听的怔了怔,失笑起来:“你怎么想这么多?大哥怎么会忌讳咱们?” “不是怕你大哥忌讳,是不该这样,你想想,若咱们这样,别人家也有样学样,不乱了套了?你大哥不忌讳,咱们也得替他着想,让他好做才行。”李小幺转了个方向笑道,苏子诚赞同的点头道:“这是你想的周到,倒是这个理儿,行,那就依你,春节前后梁先生从南越回来,让他入吏部做个左侍郎。”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摇头,苏子诚忙辩解道:“梁先生长谋略短实务,做地方不合适,再说,大哥也极欣赏他,说他虑事周到稳妥,我这是因才而用。” “你自然处处因人而用,海棠今天熬了莲子茶,你尝尝?”李小幺笑着岔开了话,苏子诚忙点头应了,李小幺扬声吩咐海棠送莲子茶进来,苏子诚吃了莲子茶,又和李小幺说了一会儿闲话,外面夜色深浓,才被李小幺催着回去了。 皇上的身子一天比一天不好,苏子诚和李小幺成亲的日子匆匆定在了腊月二十四,原本要五个月才能走完的礼仪匆匆集中到这不到两个月里头,苏子诚谦意之余又欣喜无比,这成亲,自然是越早越好。 忙碌中进了腊月,开平府已经是天寒地冻,张嬷嬷披着厚厚的斗篷进了垂花门,在正屋厚厚的棉帘前将手炉递给跟着的小丫头,理了理衣服,扬声禀报了,帘子从里面掀起,一股温暖扑面而来,张嬷嬷忙进了屋,去了斗篷,见李小幺只穿了件薄丝袄,歪在炕上看着本厚厚的帐册子,也不抬头,只挥着手里细细的毛笔示意道:“嬷嬷先坐,喝杯茶驱驱寒气,我一会儿就好。” 张嬷嬷忙笑着应了,轻手轻脚的在炕沿上侧身坐了,接过淡月递过的茶,一边安静的慢慢抿着,一边看着专注的看着帐册的李小幺,她侍候先孝慈后时,孝慈后刚生了第二个孩子,她头一趟见孝慈后,也是腊月里,孝慈后也是这么穿着件半旧的丝绵小袄,半歪在炕上批折子……都说媳妇踩婆婆脚后跟,若论起来,还真是姑娘最象孝慈后…… “好了。”李小幺合上帐册子,紫藤忙上前取走收好,李小幺净了手,转头看着张嬷嬷笑道:“看的怎么样?” “都好!”张嬷嬷忙收拢了思绪笑道:“织坊地方大,虽说占了几处做家俱,倒一点也不妨碍织工干活,那几处原本是打算做织房用的,房子高大宽敞,都有火墙,一进屋就跟春秋天一样,一点也不耽误干活,那些梁地急赶过来的木匠,手艺半分不差,木头也足够,今天我过去,正巧碰上元丰会馆的钱大管事,过去看织物的,还问顺才木头够不够,若不够,他们库里还有几根上好的黄花梨,东西够、人手够,来得及!东西做的不错,虽说半分雕刻花也没有,也件件大气耐看,朝晖院屋子正气宽大,倒正好适合摆简单大气的家俱……”张嬷嬷细细说着各色嫁妆,只说了小半个时辰。 李小幺耐心听着,不管什么时候出嫁,都是这些琐碎的东西和规矩,张嬷嬷说完了嫁妆的事,笑着转了话题:“听说宁安侯郭侯爷嫡长子,郭家三爷要和尉家姑娘结亲了。” “宁安侯?和尉家哪位姑娘?”李小幺微微有些意外,张嬷嬷忙笑道:“结的是尉家十二姑娘,太子妃嫡亲的堂妹,今年十七岁,和郭三爷同年,听说姑娘脾气性格都好,生的也好。”李小幺微微蹙了蹙眉头,看着张嬷嬷问道:“郭家大爷、二爷,四爷,我都遇上过,就是这位三爷没机会见识一二,这宁安侯不声不响的倒安份。” “姑娘说的极是,郭家三位侯爷,就数这个老二最本份老实,风评口碑都好,从前也领过一两回差使,后来说身子不好辞了,宁安侯夫人宁氏,也是个本份人,我从前见过几回,人温温厚厚的,说话慢声细语,这位三爷,性子极似其父,在国子监读书用功也本份,就是书读的很一般,不过这也不打紧,他是侯府嫡长,往后在袭爵的,又不用下场科考。”张嬷嬷笑应道,李小幺点头笑道:“那倒是,这样的人家,本份不惹事就是成才了,你从哪里听到的这话?” “我有一个自小的姐妹入了官媒行,如今也是戴盖头披紫背子的上等官媒了,专一跑官亲宫院这些上上等人家,这一门亲事,两个媒人,她是之一,我刚回来的路上,正好路过她家,就进去说了一会儿话,倒还有件事,她影影绰绰的说了几句,说是宁意侯夫人随氏跟她打听咱们家四爷,人长得如何,脾气如何,识不识字,跟姑娘隔了几房,都是这样的话。”张嬷嬷看着李小幺,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小幺眼睛都要睁大了:“随夫人问这个?……” “我跟那个姐妹说了,若再有这样的信儿,让人过来给我捎个话,这事关着咱们家,她一口答应了,郭氏是大族,除了这三家侯府,远的近的嫡支分支多的很,有的是年貌相当的姑娘。”张嬷嬷看着李小幺提醒道,李小幺重重呼了口气,烦恼的看着张嬷嬷低声道:“不瞒嬷嬷,我可不想和郭家攀亲,再说,这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总得贵子哥自己看中了才行,嗯,你让人捎个话,让二嫂明天赶早过来一趟,贵子哥年纪也不小了,赶紧寻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定了亲也就安生了。” 张嬷嬷忙答应了又劝道:“姑娘也别为这几句话着急,就是托了人上门探话,不过花心思寻个合适的缘由回了就是,不过也是,早点给四爷定门亲事,连这些口舌也省了。” 第二天一早,水莲就赶到了半亩园,李小幺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将张嬷嬷昨天听到的闲话说了:“……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再说贵子哥年纪也不小了,你在这开平府长大,认识的姑娘多,想一想有没有合适的,赶紧把贵子哥的亲事定下来算了。” 水莲忙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姑娘嫁进梁王府,咱们家如今就不比从前,没有郭家打这个主意,还有赵家、钱家、孙家、李家,倒是咱们先动手寻门合适的亲事定下来最好,现有几个,说给姑娘听听,看看门第家庭合不合适,桐姐姐大嫂娘家二叔有个嫡出的九姑娘,我见过几回,年纪相貌脾气都不错,就是家里穷些,还有……” 李小幺一边凝神听着,一边不停的问这问那,两人直商量了一个多时辰。 隆重推荐 第三百十四章 各有心思 更新时间:2012-10-09 明婉将张大姐和孙大娘子送到二门,亲自打起帘子送两人上了车,看着车子出了大门,才从婆子手里接过手炉抱着回去。 孙大娘子来回挪了挪,脚挨着熏炉坐好,转头看着张大姐抱怨道:“你看看她,听说咱们要从自己嫁妆里给她凑家生,她一句话也没有!好歹推辞推辞吧?怎么跟咱们个个都欠着她一样!” “行了,你站到她那地步儿想想,家财丢尽,娘死了,弟弟死了……唉,一个爹吧,活着非当自己死了,那些亲戚不能帮她,还一个个死命把她往泥地里拽,跟小五又处成那样,这嫁妆,不管谁给的,往后都是女人在婆家的依靠,她嫁过去,若连家俱都不齐全,一来没脸,二来,那少的东西,往后谁补给她?当然是这会儿能多一件是一件,你拿出来多少,张嬷嬷那里现补多少银子给你,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有啥好抱怨的?得了便宜就别那些话!”张大姐不客气的点着孙大娘子说道。 孙大娘子一边笑一边解释道:“不是这个,不是钱不钱的事,我就是不喜欢她那个样子,往年咱们在山上那会儿,能吃口饱饭就不错了,她沏个茶,还非要让人到后山上那眼泉里取水,说什么那个水才轻浮甘甜,这水就是水,还能吃出什么轻浮甘甜?她真是本事,再说了,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些穷讲究?你看她待咱们,打心眼里让人觉得居高临下,那笑啊那客气啊,都是要显得她读过书,是官家,是上等人,好象多高贵!当别人是傻子?她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她呢!哪咱们五爷,那才是真正的高贵,也没象她这样摆这么大谱!” “行啦!”张大姐不耐烦的拍了孙大娘子一下:“这话跟我抱怨抱怨就行了,外头千万不能说出去,听到没?小五如今不比从前,从前她也是个狠角儿,你看看张兴旺……唉,这大冬天的刺配到极北之地,只盼他一家子命好,再怎么说,她也是小五嫡亲的嫂子,小五就算不看她,也得看着大爷的面子呢,你不喜欢她就少来往,少说话,可见了面,你就得好好敬着她!她能做初一,咱们不能做十五,听到没有?!” “我知道,我也不看她,我看五爷和大爷的面子呢,还有姐夫和姐姐,我跟她计较什么?就是跟大姐抱怨两句,省得憋着了。”孙大娘子忙笑着说道,张大姐半松口气半叹着气道:“这人吧,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她是,咱们也是,你回去再交待交待铁木,庄子里那些人得好好拘紧了,谁敢犯了事,千万别等姜顺才知道动了手,到了姜顺才那里,也就到了小五那里,小五的脾气……搁她面前可犯不得错。” 张大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声音微微有些发紧,孙大娘子急忙点着头,看着张大姐,迟疑了下,低低的说道:“铁木那天说……说五爷让姜顺才看着庄子里诸人行径,说……保不准还看着咱们……”张大姐身子微微僵了僵,叹着气慢慢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往后,咱们守着本份,安安份份过日子,从前咱们不就盼着不受欺负,能安安生生过日子?现在这日子不都有了?咱不欺负人家,也没人敢欺负咱,挣了钱不怕遭人掂记,孩子有了出息不怕出不了头,这日子就该知足了。” “大姐说的是,我也是这么想的,从前在山上,我就想啥时候能睡个安稳觉,能踏踏实实到城里随便逛逛,不怕官兵剿山……如今都有了。”孙大娘子提到剿山,下意识的打了个寒噤,那一场雨中,东笔架山血流成河……孙大娘子下意识的往张大姐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大姐,这大半年,那个梦,我就做过一两回,铁木说我心安了,就不会再做那梦了,我不想大富大贵,就是不想再做那样的梦,真吓人!” 张大姐伸手抱了抱孙大娘子低声道:“姐知道,姐也是这么想的,人哪,得知足,咱不管别人,咱们知足。” 连着几天,李小幺和水莲将开平府年纪相当的姑娘筛了一遍,挑了几家合适的姑娘出来,费尽心机寻了合适的机会让李宗贵偷偷看了,又探了人粗姑娘的意思,来回无数趟,费尽周折,总算定下了兵部堂官宋中玉家三姑娘宋怀草,下了草帖子、细帖子,再往后的礼数就等年后再说了。 了了这事,转眼李宗梁的亲事就逼近了,腊月中,范大娘子除了孝,李小幺让人备了车,往明婉家看望范大娘子。 明婉和母亲、范大娘子和沈婆子恭敬的迎在二门里,李小幺下了车,忙笑着先和沈婆子及明婉母亲见礼道:“这么冷的天,阿婆怎么出来的?吴大嫂子身子不好,下回再这样客气,我就不敢来了。”一边说笑着,一边和明婉、范大娘子见了礼,寒风中也不和众人多客套,明婉在前,一径引着李小幺进了正院堂上。 李小幺先扶着沈婆子在正面炕上坐了,又让着吴大嫂子坐到沈婆子旁边,和范大娘子一左一右坐到对面,明婉忙着沏茶上点心,立在炕前侍候着。李小幺先细细问了吴大嫂子身子如何了,大夫多久过来一趟,药吃的怎样了,又问了明经功课如何,家长里短的说了好大一会儿,才转头扫了眼满身畏缩拘谨端坐在旁边的范大娘子,移过目光,看着沈婆子笑道:“阿婆气色倒还好,这几天冷的厉害,阿婆的病犯过没有?” “没再犯过,我吃得好睡得好,气色哪能不好?”沈婆子笑答道,范大娘子怔神的看着两人熟谂的说话,李小幺转头看着她笑道:“阿婆和我还有大哥他们,在太平府时就认识,那时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是隔壁住着,我和大哥他们的衣服鞋袜都是阿婆做的,阿婆孤身一人,后来我就让人把阿婆接到开平府养老了。” “从没听婆婆说过。”范大娘子拘谨而突兀的答了一句,李小幺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声音温和的解释道:“阿婆到开平府时,你正好不在府里,后来你去庵里清修,阿婆不放心你,非要过去陪着,我就让人在山下赁了间院子,遣了几个妥当人跟过去侍候,阿婆是上了年纪的人,身子又不好,受不得庵里的清苦。”一听提到庵里,范大娘子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肩膀,李小幺盯着她脸上隐隐的厌憎和丝丝惧色,不动声色的笑道:“是我不让阿婆告诉你的,那个时候,你乍逢大变,我也不知道你心结解了没有,怕你存了心病,若听说是从前我和大哥的旧识,阿婆的话,怕你听不进去,有时候,陌生人的话,听起来更顺耳些,反正这也不是大事,等你回来再说也一样。” 范大娘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垂着头低低道:“从前是我的不是。” “也算不上什么大不是,你见识有限,识人不明,又在心里存了些要强的念头,被人蒙蔽罢了,在庵里这些日子,日日抄经,必有大进益,往后有大哥教导着,也生不出什么大的不是来。”李小幺笑盈盈道,吴大嫂子满脸笑容,只让着沈婆子吃点心,明婉专心的沏了碗茶给李小幺送上来,沈婆子看着范大娘子笑道:“姑娘放心,大娘子经一事长一智,往后嫁了人,不过本本份份的守着丈夫孩子过日子,这女人,守好丈夫孩子最要紧,旁的都是锦上添花,有也可,没有也可,再说大娘子是个有福气的,嫁了这样的人家,大爷有情有义,是个极难得的,姑娘又这样大事小情顾念着家里,外面的事,半分不用大娘子担心,不过就是守着后院一亩三分地,安安心心过日子,大娘子,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大福气呢。” 范大娘子胆怯的飞快扫了李小幺一眼,急忙垂头答应道:“婆婆说的是,我都记下了。”李小幺暗暗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沈婆子笑道:“这趟来,最要紧的是问问阿婆,大哥成亲后,我接你到梁王府养老好不好?”吴大嫂子飞快的扫了范大娘子一眼,范大娘子怔怔的看着李小幺,又看看沈婆子,沈婆子眼角瞄了瞄范大娘子,正笑着要说话,吴大嫂子抢过话头道:“就怕婆婆舍不得大娘子?这大半年,婆婆天天跟大娘子一处,时时教导,还不跟自己个的亲闺女一样?” “可不是,他们兄妹几个,我看着真就跟自己家人一样。”沈婆子拍手笑应道,范大娘子看了看吴大嫂子,越过沈婆子,迟疑而胆怯的看着李小幺,低低的说道:“要不……婆婆跟我……和我一处养老。” “看看,大姐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大姐姐心里,婆婆就跟大姐姐嫡亲的婆母、母亲一样!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是大姐姐的大福气,大姐姐,往后你这个媳妇儿可要好好孝敬婆婆!大姐姐说是不是?”明婉看着含含糊糊吐了句话,粘粘乎乎坐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范大娘子,有些急了,忙上前重重推了推范大娘子,露骨的暗示道,范大娘子还在不停的瞄着垂着眼皮、端着杯子抿着茶的李小幺,一多半是被明婉推着,一小半是自己总算反应了过来,从炕上下来,端正的站在炕上,跪倒冲沈婆子磕了个头道:“往后婆婆就做我的母亲,我和大爷给婆婆养老送终。” 隆重推荐 第三百十五章 嫁妆 更新时间:2012-10-10 “这可不敢当!老婆子哪有这个福气!”沈婆子急忙下炕去扶范大娘子,吴大嫂子上前扶着沈婆子笑道:“婆婆担得起!担得起!有您这样的长辈,是我们大娘子的福气,大福气呢!” “吴大嫂子说的是,阿婆担得起,有您这样的长辈,是我和大哥他们,还有范姐姐的大福气,这也是范姐姐一片心,阿婆觉得哪儿好,就到哪儿住着,到哪儿都是长辈。”李小幺一边示意明婉扶起范大娘子,一边看着沈婆子笑道,沈婆子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爽快道:“我也不跟姑娘扭捏客气,王府里规矩重,阿婆性子散漫惯了,就跟着大娘子帮衬帮衬过日子吧,只要大娘子不嫌老婆子拖累啰嗦!” “求不得呢。”范大娘子这会儿总算跟了上来,明婉暗暗舒了口气,看了母亲一眼,笑盈盈的撤下李小幺面前的杯子,重又沏了新茶上来,李小幺也不再多提这话,和吴大嫂子、沈婆子说了一会儿闲话,就告辞回去了。 吴大嫂子等人将李小幺送出大门,又和范大娘子、明婉一处,坚持将沈婆子送回住处,侍候她歇下,看着小丫头轻轻捶着腿,沈婆子似睡非睡闭上了眼睛,才轻手轻脚退出来,吴大嫂子将范大娘子拉出院子,寻了个背风的亭子站了,拉着她低声道:“大姑娘,别怪嫂子多事多话,往后可别犯那倔脾气了,别说李家,就是这个家,张家,城外那个庄子,连搭上魏家,哪一处不看着五爷?前头我说你,你那时候……算了,咱不提这个,你看看,如今她嫁进了梁王府,个顶个的一个亲王妃,往后啊,你就拿她当天当祖宗敬着都不算过,可千万别犯傻,你看看张兴旺一家,一件事做失了手,就发配了,这辈子也别想回来了……” 范大娘子心里五味俱全的听着吴大嫂子的絮叨,吴大嫂子替她紧了紧斗篷继续道:“大爷有情有义,这是你的福气,可大爷……到底是男人,这情义能有多少?”范大娘子一股子酸涩冲上眼眶,眼泪夺眶而出,从送她到了那冷得刺骨的山上,他一趟也没去看过她,连片纸、连句话也没捎带过……沈婆婆还是她们安置过来的,捎句话多便当……吴大嫂子忙拍着范大娘子安慰道:“都过去了!别哭,这寒天冻地的,看哭出病来,看我这不会说话的,别哭别哭,你也是有大福气的,我也不多说,你只记着,那沈婆子,是五爷放你身边帮衬你,也是看着你的,你得打心眼里把她当嫡亲的婆婆孝敬着,比嫡亲的婆婆还要孝、还要敬、这要顺着,听到没有?处了这些日子,我能看出来,沈婆子是个良善人,你只要打心眼里对她好,她必定对你好,替你说话,她说话比谁都管用,你这趟能顺顺当当下山,保不准就是她替你说了话,你好好孝敬着她,等过些年,她老了,不中用了,你也该子女成群,也就稳住了步,五爷这一步,还真是实打实的替你着想,你细想想就明白了。” “嗯,”范大娘子拭干了眼泪,看着吴大嫂子,微微曲了曲膝谢道:“大嫂子待我一片真心,从前都是我不懂事,大嫂子别跟我一般见识,大嫂子的话,我都记下了,从今天起,我就把婆婆当嫡亲的婆婆孝敬着,大嫂子放心,往后我有什么做的不到的,大嫂子多指点我。” “这就好!这就好了!”吴大嫂子长舒了口气,笑逐颜开,推着范大娘子笑道:“你赶紧回去歇一歇,我也回去了。” “我送大嫂子回去。”范大娘子扶着吴大嫂子低声道,吴大嫂子见她话语真诚,迟疑了下,也就不多推辞,由着她扶着送回正院歇下。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二,柳树胡同李府张灯结彩,来往的人却并不多,这一趟亲事,李家并没散多少帖子,说起来,不过是几家近亲聚到一处,看着李宗梁和范大娘子成了亲。 当天半夜起,柳树胡同就灯火通明忙成一团,日夜赶做出来的家俱在最后一刻抬进李府,张大姐、水莲等人在内,张嬷嬷、卢嬷嬷等人在大门口,指挥着众人放好家俱,将嫁妆按先出在前,后出在后的顺序一抬抬摆好,一抬抬的嫁妆从大门影壁起,挤挤挨挨、密密的一直排满到后面园子里。 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李小幺收拾停当,略略吃了几口早饭,出了院门,一眼看到把各处摆得满满的一抬抬嫁妆,吓了一跳,这么一两个月的功夫,怎么弄出这许多东西来? 张嬷嬷眼里带着红丝,却极精神的急步迎上前,见了礼笑道:“这园子里放的都是最后出的细软和内院用的摆件,大家俱、各式大摆件都是前院,姑娘看,件件都是极好的,说起来也多亏了元丰会馆,还有梁地、开平府那些个商家,一听说是姑娘采买嫁妆,都把压库的宝贝儿拿出来了!姑娘看这件,”张嬷嬷喜气盈腮的指着亭子外边放着的一抬嫁妆:“这枝珊瑚,虽说只有三尺高,可却是极难得的正红,姿态又好看,我细细看过,竟真是天生这样,不是粘上去的,那掌柜说,若不是姑娘采买嫁妆,这珊瑚,无论如何也不会转手的……” 紫藤和青橙顺着张嬷嬷的指点看来看去,青橙拍着手笑道:“嬷嬷!明儿点嫁妆入库房这活一定得派给我!那册子就是我抄的,抄得手都酸了,得让我好好看看我抄的这些好东西都是什么样儿!”李小幺轻轻呼了口气笑道:“我替嬷嬷答应你,赶明儿你慢慢看,慢慢入库!” 一行人一边看一边说笑着,转过几个弯,到了一处厢房前,张嬷嬷指着厢房笑道:“咱们进去看看这屋里的几抬嫁妆吧,是信阳吕天师府上遣人专程送过来的,大前天刚到,那天姑娘忙,没顾上看,”张嬷嬷顿了顿,声音低了低接着说道:“到底是百年天师家,这样的东西,从前宫里也没有。” 厢房里守着嫁妆的婆子已经迎了出来,李小幺跟在张嬷嬷身后进了厢房,厢房内放了六抬嫁妆,李小幺掀开最外面一抬嫁妆上盖着的大红丝绸,大红绸下是一堆堆得极整齐的珍珠,张嬷嬷上前掂起最上面的一排赤金圆扣笑道:“姑娘看,这是挂珍珠帘子,照理说,这么黄豆大小的珍珠倒不稀奇,可难就难在这一挂帘子几万颗珠子,个个滚圆,大小一样,颜色一样,这穿珠子的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线,半步开外就看不到线了。” 李小幺伸手托了托密密的珍珠帘子,没有说话,青橙一声惊叹,伸手握了握那堆得高高的珍珠惊叹不已:“真好看!”紫藤轻轻拉了拉她,两人跟着转到另一抬嫁妆前,张嬷嬷打开上面放着的两尺多长的紫檀木匣子,隔着层红绸,小心翼翼的托了柄通体碧透、仿佛会光般的碧玉剑出来笑道:“送贺礼过来的管事说,这柄玉剑曾经是第二代天师的佩剑,斩杀过无数妖孽,是避邪的圣物,留着镇宅最好。”李小幺细细看了看,示意张嬷嬷放回去,又跟着看了其余几抬东西,看着张嬷嬷仔细盖好红绸,才低声吩咐道:“这几抬等会儿不要打开了,就这么盖着红绸抬过去吧。” 张嬷嬷忙答应一声笑道:“我也是这意思,这几样东西太过贵重难得,咱们也不用拿这个添脸面。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姑娘走这边,还是在正堂认亲,范大/女乃女乃拜堂认亲是大事,再怎么着也不好委屈了范大/女乃女乃……” 李小幺笑着点头应着,裹了裹斗篷出了厢房,绕过放的到处都是嫁妆,从正堂后门进去。 水莲和张大姐她们早就到了,正站在正堂门口看范大娘子拜堂,见李小幺进来,忙笑着见礼打招呼,说着些恭喜的话儿,李小幺一边笑应着,一边转头寻着沈婆子,张大姐忙笑着说道:“一会儿就到,贵子去接的。”正说话间,李宗贵扶着沈婆子从后面转进来,张大姐忙两步过去,亲亲热热扶着沈婆子笑问道:“一早上就让人熬了碗燕窝给婆婆,婆婆吃了没有?” “吃了吃了,下回可别让人熬这个,其实银耳也一样,不比燕窝差,燕窝那东西不是咱们能常吃的。”沈婆子笑着客气道,张大姐和李宗贵一左一右扶着沈婆子,把她扶到上首右手边坐下,李小幺站在旁边笑道:“怎么不是阿婆能常吃的?阿婆想吃什么不成?” “就是就是!”张大姐跟着抚掌笑道,水莲带着温婉的笑容,冲着沈婆子恭敬的曲膝见了礼,才在魏水生下首落了座,门口,李宗梁稍稍在前半步,范大娘子小心的跟在后面,已经上了台阶,屋里众人忙落了座,李宗梁和范大娘子先走到沈婆子面前跪倒行了礼,沈婆子收了范大娘子送的一件古铜色裙子,放了对赤金百年好合莲叶镯在托盘里。 两人先转到魏水生和水莲面前,彼此见了礼,水莲放了只攒红宝石花簪子回去,到李二槐和张大姐面前,张大姐依旧是一对沉甸甸的金块一般的赤金镯子,两人转过身,右边上首是李宗贵坐着,李宗贵不等两人走近,已经站起来笑嘻嘻长揖到底,收了范大娘子的鞋子,放了只笔洗回去笑道:“大嫂是雅人,这只雨过天睛笔洗正合大嫂用。” “又是天师府顺过来的?”李小幺笑问道,李宗贵认真的点头道:“我当时就有先见之明,顺了一套呢。”众人哄堂笑起来,李宗梁笑着拍了拍李宗贵的肩膀,往旁半步,就到了李小幺面前,李小幺早就立了起来,给两人曲膝见了礼,回身接过紫藤递过的一对翡翠花开富贵镯回了礼。 水岩站在大门台阶上,正给一色大红衣裤、从虎翼军挑出来充当扛夫的军士们讲规矩,吕丰满脸怅然的背手站在水岩旁边,只顾怔怔的看着挤满了胡同的热闹。 隆重推荐 第三百二十章 打算 更新时间:2012-10-16 李小幺闷了一会儿,想想这话还是不和苏子诚说最好,可这份烦恼倒不用多掩饰,只歪在苏子诚怀里唉声叹气不止。 十三日小祥礼成,隔天就是苏子义登基大典,册尉氏为后,郭氏为贵妃,郭后升为太后,曹贵妃升了太妃,杨嫔也升了太妃,两位公主晋位长公主,苏子诚晋位亲王,李小幺这个王妃没当几天,就跟着成了亲王妃,苏子信直接晋了王爵,开府建牙。 李小幺这两天光忙着做磕头虫了,只累的晕天暗地,登基隔天刚透过口气,宫里就抄送了曹贵妃和杨嫔请求出家为先帝守灵祈福的折子过来。 苏子诚抖着折子笑道:“大哥把这折子封到太后那儿去了,请她劝阻两位太妃!” “是皇上!”李小幺纠正道,苏子诚笑着点头应道:“好,皇上!这怎么劝?郭太后看了这折子,还不知道恼成什么样呢!”李小幺瞄着苏子诚,心思却飞到了别处,要保苏子信一生平平安安,怎么保?要是个无名小厮,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自己如今要保个平安富贵都容易,可那位,如今封了秦王!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就成了威风八面的王! 李小幺烦恼的揉着眉间,苏子信背后有郭太后,有郭家,有无数明里暗里依附着的亲戚、门人、弟子、仆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一个个掺着私心怂着教着那么个不怎么聪明、说不懂事又好象懂点什么事的‘爷’,谁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我跟你说话,你想什么?这么出神?”苏子诚推了推李小幺,李小幺将折子塞到苏子诚手里,示意他放到几上笑道:“这个不用看,皇上必定恩准的,这是小事,太后一时半会也不会……她哪舍得,不过让她添点堵罢了,倒有件要紧的事得跟你商量商量。” “嗯,你说!”苏子诚将折子随手扔到几上,伸手揽了李小幺笑道,李小幺挥手屏退屋里侍立的丫头婆子,往苏子诚怀里靠了靠,低声说道:“就是秦王的事,先皇大行前把他托付给咱们,我想了这些天了,这事……烦得很。” “烦?有什么烦的?他都十三了,又不是小孩子,往后看紧点就是,三郎胆子小,出不了什么大事。”苏子诚并不怎么在意,李小幺呼了口气,手下用力,重重拍着苏子诚的胸口道:“他是胆子小,可他后面人太多,心思太多,宫里那位,又那样!再说,万一有什么事殃及到他、迁怒到他,咱们怎么知道?等出了事再补救,可就来不及了!”苏子诚抓住李小幺的手笑道:“你说怎么办?你既这么说,必定是有打算了,你说,我听你的就是。” “嗯,”李小幺眼睛弯成一弯,拉了拉苏子诚低低的说道:“在这开平府是没法子避开那些人的,我是想着,要不咱们带着他到淮南路住几年去,他今年十三了,到淮南路住上三五年,也就长大了,知道分辩是非好歹,就能省心了,你说呢?” 苏子诚低头看着李小幺沉吟了片刻笑道:“好倒是好,太后怎么肯让咱们带三郎走?她怎么能放心把三郎交到咱们手里?” “事在人为么。”李小幺嘿嘿笑着低声道,苏子诚挑了挑眉梢,正要说话,李小幺接着说道:“再说,有皇上呢,只要皇上觉得这样好,宫里的人啊事啊,有尉皇后呢!”苏子诚下巴抵在李小幺的头底笑起来:“说的也是,正好,明天一早要进宫,我去跟皇上说说,看看他什么意思,咱们要是在淮南路,倒真是比在这开平府自在舒服,咱们到鹿港修处别院,再造只大船,我陪你到海上逛逛去。” 两人低声说笑着又商量了些细事,苏子诚就满心不情愿的起身换了衣服,出去忙他的公务去了,先皇大行,新皇履新,里里内内,无数的重要不重要的事派在他头上。 又忙了几天,李小幺总算得了点空儿,歪在南窗下的炕上,吩咐流云将窗户开了半扇,舒舒服服的捧着本书似看非看。 张嬷嬷从游廊过来,透过窗户往里面张望了两眼,禀报了进来,曲膝见了礼笑道:“王妃总算能歇一歇了。”李小幺放下手里的书,看着她眨了眨眼:“嬷嬷有差使要派给我么?”张嬷嬷笑出了声:“敲王妃说的,我敢给王妃派差使,那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王妃若空闲,就听我念叨念叨这府里的事,有几件事,得请了王妃的示下。”李小幺一边叹气一边点头,示意张嬷嬷坐到炕上:“嬷嬷坐着慢慢说,今儿一天都空着的。” 张嬷嬷也不虚客气,侧身坐到炕沿上笑道:“一是这府里的帐房上的事,早先咱们这王府,王妃也知道,内院也没个正主儿,这各处也不齐全,一是没个帐房,有什么用度统跟长近说了,从外帐房支取,如今王妃嫁进来,若再象从前那样寻长近说话,长近只要见了我就说这话,他哪能管着王妃的用度?这内帐房的事,是一件,二是这内院和外院的人事,内院早先就一个大丫头,还有姜嬷嬷管着,那时王爷一年里头也进不了内院几趟,这内院一来人手少,二来诸事不全,这会儿得添不少人手,各处管事婆子、领事丫头,王妃最好能过过目,训导几句,三是土木上的事,虽说爷说了,咱们升了亲王府也不添制,可园子里要修缮的地方不少,还有这正院,后面的园子太小,爷说了好几回了,要打断围墙,把后面五六亩园子圈进来,还有东西厢房改书房的事……” 李小幺听的头晕,抬手揉了揉眉间,止住张嬷嬷笑道:“帐房的事先缓一缓,嗯,不用另设,你让人做一套咱们的堪合,送一半到外帐房,往后咱们的用度直接用堪合到外帐房就行,不必再过长近的手,第二件,这府里你和卢嬷嬷统管着,这院子就交给紫藤她们四个大丫头,由紫藤统总,院外的人手你和卢嬷嬷商量着安置,院内的,让紫藤她们四个商量,挑好了人,一起带过来给我过目,第三件,不光园子里,只怕别处也有要修缮的地方,让人一起看看,该修的都报上来,只修,不增也不扩,正院不必扩,都是自己家,哪有自己圈自己的道理,厢房改书房不必大动,只让人重新装裱了就成,这两天就动工,东厢房给王爷用,西厢房我用,你接着说吧。” 张嬷嬷用心记下,接着说道:“还有库房的事,原先只有四处外库,如今王妃的嫁妆进来,收进外库可不合适,王妃看?” “嗯,这个你看着办吧,最好能寻到空地儿,不要大兴土木。”李小幺点头道,张嬷嬷笑应了,从怀里模出张纸片看了看,塞回纸片笑道:“好了,就这几件大事,余下的都是小事,我也不跟王妃说了,这院子里人手不够,因这国丧,咱们这个时候挑人不大好,就先拖下来了,等大事好了再挑,这一阵子就辛苦紫藤她们几个了,王妃看呢?” “嗯,这样最好,你想的周到,挑人时多挑些年纪小的,往后咱们用人的地方多。”李小幺笑道,张嬷嬷答应着站起来,理了理衣襟笑着告退出去了。 李小幺歪在炕上出了一会儿神,拿着书本,继续心不在焉的看着,扬州城里那间别院一来太小,二来,她和苏子诚不好常居城外,有她们这对亲王夫妻在,俞远山他们就难做了,还是得住到城外,若住到城外,又得大兴土木……唉!李小幺烦恼的叹了口气,算了,先不想这个,等这事定下来,先遣人过去打点好了。 “王妃,西安在外头请见。”门口传来小丫头恭恭敬敬的禀报声,李小幺忙扔下书吩咐道:“带他到外院花厅!”小丫头答应一声,淡月带着小当值的小丫头们应声进来,取了大衣服侍候李小幺换上,李小幺出了屋,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进了外院花厅。 西安长揖见了礼笑道:“回王妃,太平府刚传了信儿过来,孙掌柜已经离了太平府,诸事顺利。”李小幺轻轻吁了口气,西安看了李小幺一眼,闲话般接着禀报道:“算着行程,三月初就能进开平府了,太平府传来的信上还说,严青山哭晕过去好几回,这严青山人虽说笨了点,倒是个实情实义的。” 李小幺挑了挑眉梢笑道:“他真是个老实的实诚人,若不是怕连累到他,孙掌柜也不必费这样的力气装死遁回,唉,回头见了面,倒还得好好跟他解释一番,他一片实心待咱们,咱们可骗他不浅,给太平府传个话,想想法子,让他在这府尹位子上多做一任,无论如何别让他再升上去,若保不住,就让他闲散几年好了。”西安忙答应了,见李小幺没了别的吩咐,长揖告退出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代新人替旧人 更新时间:2012-10-18 二十七日是大祥礼,李小幺和苏子诚一早进宫完了礼,午后吉时,内外命妇坐车,自新皇起诸皇子大臣步行,将先帝灵柩暂奉于开宝寺。 安好灵,尉后和郭贵妃就侍候着哀伤过度的郭太后回了宫里,李小幺送走苏玉如和苏玉莹,正踌躇着是先回去,还是等一等苏子诚,南宁过来传了苏子诚的话,请她到后殿说话。 李小幺怔了怔,知道这说话,必不是和苏子诚说,忙穿了素白斗篷,跟着南宁往开宝寺后面过去。 后面厢房,苏子义随意的坐在炕上,正和坐在旁边扶手椅上的苏子诚喝茶说着闲话,见李小幺进来,也不起身,只笑着挥手示意道:“这会儿不是朝廷里,别拘礼,坐吧。”李小幺笑着深曲膝先给苏子义见了礼,又给苏子诚见了礼,才去了斗篷,规规矩矩的坐到苏子诚下首椅子上。 苏子诚一只手托着杯子,另一只手探过来握了握李小幺的手关切道:“有点凉,手炉怎么没拿着?”李小幺无语的看着苏子诚,不知道说什么好,苏子义坐在炕上,满脸是笑的放下杯子,看着李小幺道:“刚才我和二郎就在说你,那些虚礼都不要紧,如今最要紧的,你得养好身子,多生几个孩子,越多越好,这才是要紧的正事。”李小幺一口气噎在喉咙间,脸涨得通红。 苏子义话音刚落,苏子诚已经扬声吩咐人取手炉来,李小幺干脆不开口,端起杯子只管喝茶。 内侍送了手炉进来,李小幺接过拢在怀里,苏子义看着内侍出了门,才笑着开口道:“钦天监看了日子,三月二十八最吉,等送先皇进了陵,你和二郎就启程去淮南路吧,中间若没有大事,入腊月前回来,淮南路的民政经济,你多操心,这上头,二郎要依小五的意思,不要犯倔耍性子。”苏子诚连连点头,听李小幺话这事,其实不用交待。 “带上三郎,小五这想法正合我的意思,这开平府,人多嘴杂,倒是淮南路,民风淳厚,文风也盛,三郎性子柔弱,多读读书,多和贤人逸士接交习学,于他好处最多,他跟你们一处,万事我都能放心。”苏子义接着说道,李小幺暗暗舒了口气,拘着这苏子信在淮南路住上三年五年,一来性子定了,二来,和郭家……也就淡了,郭家再往下落一落,也就生不出什么大事了。 “不过,”苏子诚停了停,看着李小幺,声音平平的又开口道:“太后为母之心,总是想的多,这也是人之常情,太后的意思,让宁远侯长子郭讷霄给三郎做个伴,两人年纪相当,平时也很是合契。”苏子诚听得眉头高挑:“郭讷霄什么性子大哥还不知道?虚伪自私,目中无人,三郎跟他一处……” “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哪有你说的那样不堪?三郎有个伴,这是好事!”李小幺忙伸手拉了拉苏子诚,将他的话截了回去,苏子诚转头看了眼李小幺,‘哼’了口气不再说话,苏子义满眼笑意的看着李小幺,又瞄了眼苏子诚,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茶,话语里透着笑说道:“二郎还记不记得,母亲有一回夸父亲,虽说平时温温吞吞没个主见,要紧时候却能灵光闪露,有神来之笔。”苏子诚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苏子义笑意更浓:“那时候你太小,大妹肯定记得,二妹妹说不定也记得,你看看,母亲看父亲,看的最透。” 李小幺瞄着苏子义,苏子义转头看着她笑道:“父亲看人,就是两端,要么什么也看不见,要么,看的极准,父亲头一回见你,就赞赏喜欢的很,说你有母亲幼年时的那股子英气。你比母亲看得开,这是你的福气,也是二郎的福气。” “我最敬仰的就是先慈孝太后,太后的睿智眼光,凡人哪有能及的?要说福气,人生最福气的,莫过于适意,懒散之人若有福气懒散一辈子,适了意,就是大福气,有志于天下者,若能为天下万民尽一份心,适了意,也是大福气,太后是真正的大福之人!”李小幺笑盈盈的接道,苏子诚抚掌赞叹:“小幺这话说的好!”苏子义感慨着又笑起来:“这话极是,领教了。” 三个人闲闲散散的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出来,苏子诚和李小幺送苏子义上车,眼看着车驾走远了,才回到自己车上,苏子诚伸手揽着李小幺抱怨道:“你怎么应下了?那郭讷霄最让人腻歪!” “这是太后的意思,你让皇上怎么办?那边一定要跟着,这边你一定不要,让皇上为难么?”李小幺瞥了苏子诚一眼道,苏子诚斜睇着李小幺,挑着一只嘴角笑道:“别卖关子,说说你的主意,你肯接这滩烂泥?我可不信!”李小幺用脚踢了踢苏子诚的膝盖,低低的笑道:“笨!叫西安过来,我要话吩咐他。” 苏子诚用脚踢了踢车厢板吩咐道:“叫西安!”片刻功夫,西安在车外禀报了,掀帘跳到车门口跪坐着,李小幺看着他慢声吩咐道:“宁远侯长子郭讷霄要伴着三爷,跟咱们一起到淮南路去,这几天你好好看着他,看仔细了,别让他一不小心跌断了腿啊手啊胳膊啊什么的,到时候无论如何不能启程,那可就麻烦了,听明白了没有?”西安闷气笑着点着头:“听明白了,王妃放心。” “嗯,去吧。”李小幺笑盈盈的挥了挥,西安利落的跳下车子,苏子诚‘噗’的笑出了声:“我倒没想到这个,这主意好!” “郭太后必定是不放心,才让郭家人跟着的,伤了一个郭讷霄,还有别人呢,这不算完。”李小皱了皱眉头道,苏子诚挥了挥手笑道:“这容易,郭家能让郭太后信得过的,也就是嫡亲的三家侯府,宁意侯家两个都是官身,宁远侯府只有郭讷霄一个,那就只有从宁安侯府寻人了,宁安侯为人敦厚老实,几位公子也都是老实本份人,要不然,大哥也不能让尉家和郭讷为结了亲,宁安侯府去谁都无所谓。” 李小幺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宁安侯府也只有两位公子,还一个庶出子,听说也是个极老实本份的,这倒是!只要是宁安侯府的,谁去都无所谓。” 出了正月,太后和皇上劝不住执意出家的曹太妃和杨太妃,命英惠公主为其选赴营造庵堂,曹太妃和杨太妃换了辎衣,从宫里先搬到了开宝寺后的庵堂清修。 宫里的变动还没平息,各地方考绩调任就开始了,吏部忙得团团转,委任调令一天出的比往年一年还多,这中间,安在海委了梁地凤翔知州,接了吏部委任,一路从元丰城急赶进京,接了吏部委任,进宫陛辞,又去了趟梁王府领了训戒,再马不停蹄赶赴凤翔,这一路忙得心花怒放。钱谦领了丰安州知州,因前任知州四月里才卸任,钱谦打发家人先慢慢往丰安州赶,自己则带着小童老仆,遵了苏子诚的意思,绕往梁地和南越边境游山玩水去了。 唐公孙以工部主事衔领了鹿港码头和船坞营造事,接了委任就转进梁王府,和李小幺整整理了三四天想法,画了无数张图,觉得大体明白了李小幺的意思,回去收拾了家什,带着妻儿启程赶往扬州府。 张嬷嬷和卢嬷嬷等人又忙了个人仰马翻,长近也忙得昏天暗地,这一趟去淮南路,跟搬家也没什么分别了,这可不是十几、几十辆车的事了,那些大家俱只好走水路,麻烦事都是一团一团的堆上去。 这忙中还添着乱,郭讷霄闹市惊马摔断了腿,事儿传到郭太后耳朵里,也不知道怎么传的,说这郭讷霄是因为烦恼要去淮南路的事,喝多了酒才跌下马的,郭太后大发雷霆,砸了满屋的东西,气的当天就病倒了,尉后和郭贵妃日夜侍候在身边,尉后还没烦恼好郭太后的病,苏碧若又惹出事来。 柔嘉公主苏碧若一伙,和英惠长公主长子曹元丰一伙,两伙人因为抢丰乐楼三楼包间大打出手,把富丽堂皇的丰乐楼砸了个稀烂不说,还从楼里打到街上,直砸了半条街,成了开平府几十年没有的热闹事。 尉后差一点背过气去,苏子义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英惠长公主和丈夫曹远侯押着儿子进宫请罪,曹远侯磕头不止,英惠长公主几乎哭死在大殿上,苏碧若和曹元丰一个跪在殿东边,一个跪在西边角上,遥对着还在相互瞪眼发狠。 李小幺那天正巧去织坊查看,竟没能赶上看这场热闹,只好在回来路上,让人绕到砸的稀烂的丰乐楼和丰乐楼前的半条烂街上慢慢走了一圈,虽说没赶上看正热闹,可这样的一片狼籍也算是几十年不遇的景观了,李小幺细细看好热闹,才心满意足的吩咐回府。 隆重推荐 第三百二二章 新麻烦 更新时间:2012-10-19 李小幺的车驾在梁王府二门停下,淡月已经带着人等在二门里了,上前掀起帘子虚扶了李小幺下来,接过小丫头捧着的手炉递给李小幺笑道:“落雁姑娘和刘姑娘来了,在溢彩阁说着话等王妃回来呢。” “什么时候到的?”李小幺接过手炉问道,淡月顺手理了理李小幺的斗篷笑答道:“王妃刚走就到了,和落雁姑娘说了,王妃今天要去的地方多,只怕回来的晚,不如改天再过来,落雁姑娘和刘姑娘都不肯,一定要等到王妃回来,只怕是有急事。” 李小幺皱了皱眉头,这么急,这会儿,除了吕丰的事,没别的事了。李小幺闷闷的叹了口气,这一回吕丰的反应极出乎她的意料,从她定了亲到现在,吕丰就一直没恢复回去,她这边从成亲到山陵崩,忙乱的实在顾不得其它,刚除了服能见人,落雁和刘秀云就过来寻她讨主意,她哪有什么好主意?李小幺烦恼郁闷的又叹了口气,穿过片林子,转进了溢彩阁。 落雁和刘秀云接到溢彩阁外,李小幺进去在炕上坐了,接过茶喝了几口,屏退了众丫头婆子,落雁不等她问,就摊着手苦恼道:“能想到的法子都试过一遍了,照王妃说的,不光我和秀云姑娘想法子,还让整个绿翠院的小姐们想法子,我还悬了赏,谁能留吕二爷过夜,赏一千两银子,谁能让吕二爷高兴了,笑了,赏五百两,就是能让吕二爷发发脾气,也赏五百两,忙了这小十天,我这银子,一两也没赏出去!吕二爷还是那幅死气横生的样子,万事没兴致,王妃你看,这可怎么好?!” “现在又是国丧里头,要不然……”落雁停了片刻,见李小幺沉闷着没有说话,又接了一句,却被刘秀云打断堵回去:“要不然也不能满开平府悬赏这事,这种事,上不得台面。”李小幺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杯子,烦恼的揉着脸,看着刘秀云问道:“他从前在家时,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还真没听说过,师弟在信阳名气很响,整个天师府,整个信阳府,就数他最能闹事,也最会闹事,一天若只生出一件事,师父都说难得,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省心的时候,这要是说到信阳,只怕没人肯信。”刘秀云答道,落雁听的又拧紧眉头叹起气来,李小幺按着太阳穴,烦闷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刘秀云商量道:“四月初我和王爷要启程去淮南路驻守,要不,你和吕二郎跟我去淮南路吧,魏二爷夫妻下个月要启程去洋县赴任,李四爷也不在开平府,大哥虽说调到京畿任职,可他和吕二郎也玩不到一起去,旁的,水二爷领了差使,别的几个平时和他处得来的世家子弟,多数领了差使,也没人能象以往那样跟他胡闹玩耍,再说,秦王也要去淮南路,他这个代师父,跟着去也名正言顺。” 李小幺一边想一边说,刘秀云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也难怪他难过,王妃对他真跟嫡亲的姐姐一样,他要是早这样……玩心别那么重,知道轻重,何至于此?算了,过往不提,这样最好,淮南路回去信阳也便当,若有什么事,一条船回去也方便。” 落雁不舍的看着两人道:“王妃四月里启程,再回来就得过年了,秀云姑娘那套拳还没教完呢,可不能不回来!” 李小幺若有所思的看着落雁,出神般想了一会儿,突然笑道:“落雁也跟着去,淮南路烟花脂粉之地,你跟我到那儿做生意去,也还能来得及,你回去,从绿翠院挑个合适的人接管绿翠院和杂剧班子。” 落雁睁大眼睛,半晌才重重眨了下眼,拍手笑道:“好!我也喜欢淮南路!我跟王妃去!” “挑几个人带上,到了淮南路,寻赵五哥领银子做生意去,只一样,我只出银子,旁的,你可都得自己想法子,我只护着不让别人欺负你,旁的,可不管!” “王妃放心!王妃的规矩我记得牢着呢。”落雁爽快的笑应道,李小幺心底的担忧烦闷稍稍松快了一丝,转头看着刘秀云开解道:“咱们先别多愁,到了淮南路再想法子,说不定一路过去,吕二郎就能想开了,到了扬州那样的繁华地,就重新热闹起来了也说不定。”刘秀云忧愁的笑着点了点头,如今也只好这么想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告辞回去了,李小幺懒懒的出来,上了小暖轿,往正院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李小幺刚要出门去看看魏水生和水莲启程的事,内侍急传了皇上的旨意,宣梁亲王妃进宫。 李小幺心里滑过丝不安,这会儿突然宣她进宫……那宫里这一阵子就没什么好事! 内侍引着李小幺径直进了尉后居住的福安宫,李小幺刚要跪下去,尉后已经示意女侍扶了她起来,指着炕笑道:“今天行家礼,坐这儿,咱们两个说话便宜。”李小幺忙笑谢了,侧着身子坐到了炕沿上,女侍奉了茶,尉后挥手吩咐道:“不用近前侍候了,让我们自自在在的说说话儿。”女侍们恭敬答应了,轻悄的退了出去。 李小幺看着尉后,低头喝着茶,一句话不敢多说,尉氏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看着李小幺低声道:“皇上的事,你也知道,若不是因为这个,就算我是个没见识的,皇上那样的性子,也不能让阿若养成今天这样的胡闹过份,可如今……竟成了这样!一天天在外面胡闹,昨天竟闹出那样的大事来,你说,这会儿还能怎么管?管重了,怕万一有点什么事,我还怎么活?可管得轻了,阿若根本不当回事,你看?!” 尉后长叹了口气,几乎说不下去了,李小幺苦恼的看着尉氏,重重点了点头,还是没接话,尉后一声接一声,长长短短的叹气不止:“昨晚上我辗转了一夜,皇上也没睡好,半夜起来打了趟拳……” “大了就好了。”李小幺不好再沉默,陪着笑劝道,尉后叹着气摇了摇头:“她不小了,今天早上我和皇上商量这事,皇上的意思,阿若得有人好好管教管教,可这天下,能管教她的,还能有几个人?皇上和我,下不去手,旁的人,”尉后满眼诚恳的看着李小幺,接着说道:“旁的人要管教阿若,一来,只怕他们没那个本事,二来,皇上和我,还真是不放心,皇上的意思,是想烦你费一费这个心。” 李小幺吓得几乎从炕上跌下去,忙扶着炕沿坐稳了,连连摆着手说道:“我怎么能行?我从来没管教过孩子,从来就没带过孩子,哪能担得了这样的……这样重的大事?阿若还小,您往后多提点她些,大了,也就好了,再说,我和二郎又要驻守淮南路……四月初就得启程,就是管教,隔了这么远,您别忧心,小孩子胡闹,哪家的孩子不是这样?……” 尉后苦笑中带着哀伤,看着李小幺低低叹息道:“她一个姑娘家,往后要嫁人,这样的脾气,哪有半会福气?就算我求你了,看在我……就这一点骨血的份上……” 李小幺一口气堵在喉咙间,这话说的……这样的话,真把她逼到了悬崖边上,可她怎么管教?她能有什么法子? “大嫂,我真不知道怎么管教孩子,别的事也许我能想出法子,可这教养孩子的事,我真是不窍不通。”李小幺苦着脸,极坦白的说道,尉氏轻轻舒了口气,看着李小幺道:“不瞒你说,这是皇上的主意,他说你从前教导梁地俘官就极有章法,还有那回阿若往你茶里撒盐,说起来阿若捉弄人,还真是就那一回吃了瘪,她对你,倒很有几分怕意,再说,你这一趟去淮南路又想着带上了三郎,依你的脾气性子,既然带了,必定是有了七八成把握的,三郎和阿若年纪相仿,你能教好三郎,必定也能教好阿若,我也狠下这个心,就把阿若交给你,你带到淮南路去,她离了皇上和我,也能好管教几分。” 李小幺瞪大眼睛看着尉后,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她没打算教好苏子信,她是打算教坏苏子信,教的苏子信走鸡斗狗、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这跟教苏碧若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事!可这话,怎么说得出来?李小幺又张了张嘴,却垂头叹气道:“大嫂别想太……别想得多好,三郎和阿若男女有别,脾气更是两样,大嫂和皇上既然这样,定了,我回去和二郎商量商量……” “皇上和二郎说过了,二郎说,这事听你拿主意,阿若的事,他也真是帮不上什么忙。”尉后松了口气,笑着解释道,李小幺笑容中的苦味更浓了,想了想,看着尉后道:“大嫂真别想太多,阿若说不大也不小了,这脾气性格若要大改,除非历经生死,我只能想法子告诉她,哪些祸事不能沾,让她往后不出大事,您看这样能不能行?就是三郎,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隆重推荐 第三百二三章 庞大的队伍 更新时间:2012-10-20 “她能知道轻重好歹,知道哪些祸事不能闯,我就知足了,哪敢想她象别人家姑娘那般懂事贤惠?”尉氏长舒了口气,笑容中透着伤感,声音渐说渐低:“太后病了,其实太后这心,我能体会得,不都是牵在儿女身上?生在帝王家……唉,我只求着阿若一生平平安安,能平安一生,就是她的大福气,是我的大福气了。” 李小幺感慨而怔神的看着尉氏,一生平平安安,生在帝王家,这真是最大的福份。 苏子诚的宫门口微微有些心神不宁的来回踱着步,苏碧若这事,他推给了小幺,倒不是推,这事也是得小幺做主,可……苏子诚顿住步子,小幺的脾气,他当时真该一口回了……苏子诚烦恼的背着手转来转去,他当大哥是大哥,小幺却当皇上是皇上,这事,若她不愿,只怕也得接下来,唉!自己真该当时就回了,只是……阿若也真是只有小幺能管得了,一口回了,他当时也没狠下心…… 正胡思乱想间,远远看到李小幺从宫里出来,苏子诚急忙疾步迎上去笑道:“你出来了,嫂子寻你?那个……没说什么吧?”李小幺步子慢了慢,歪头盯着苏子诚看了一会儿,慢吞吞的问道:“是你答应的?” “没!我没答应!这事,我哪里管得了?这事得你做主。”苏子诚断然否认后,言语就有些虚浮,李小幺重重叹了口气:“我都没法子一口回掉,想着你也开不了口,那现在怎么办?” “你的意思?”苏子诚探究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仰着头,坦诚的看着他说道:“你象阿若这个年纪,到现在,脾气性格再有什么大变没有?”苏子诚苦笑着摊着手道:“我自小就这个性子,从来也没变过。” “就是啊,本性难移,那咱们有什么法子?”李小幺重重答道,苏子诚心沉了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回了?” “怎么回?你都加不了,我能怎么回?”李小幺叹着气道,苏子诚眨了眨笑起来:“你讨了什么管用的了?” “哪有什么管用的?若有管用的东西,也不用把人交给咱们了,我跟大嫂说了,一,改是改不了了,二,好也好不哪儿去了,咱们能做的,就是让她知道,哪怕贵为公主,也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大嫂答应了,这一条,倒还能试一试。”李小幺一边走一边答道,苏子诚没等听完就笑起来:“这倒是,她一个小姑娘,吓住她还不容易,实在不行,我带她看人行刑去。” 李小幺‘噗’的一声咳出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咽了口气道:“现在,有两个麻烦了,得把吕丰请上,三郎还好,若对付阿若,他是上佳之选,能不把阿若这公主身份放眼里的,也就他了,再说,他会玩,功夫又好。”苏子诚眉头拧着,半晌没有说话,让吕丰跟着,虽说……他还是不想看到他,他除了给他添堵,就没别的事了! “要不然,你寻个跟他差不多的也行,人要靠得住,功夫不要多好,有什么事,得能护得住三郎和阿若,阿若要是过份了,得能压得住她……”李小幺瞄着苏子诚,转了口风说道,苏子诚长呼了口气,烦恼的点了点头道:“就让他跟着吧。”李小幺暗暗松了口气,和苏子诚一起出了宫门,上车回去。 傍晚,李小幺刚收拾了准备回去正院,婆子急步进来禀道:“英惠公主在二门里呢,说有急事要见王妃。”李小幺心里莫名其妙升起股祸不单行的兆头来,忙披了斗篷出来,一路迎了出去。 李小幺让着苏玉如进了玉德堂,两人在炕上左右坐了,苏玉如抿了两口茶,放下杯子,殷勤的笑道:“太妃这一阵子天天念叨着要来谢谢你,我给拦住了,这份大恩只好记在心里,倒谢不得。” “这可算不得什么恩,大姐过奖了,说起来,应该我和王爷常过去开宝寺看望太妃才是。”李小幺忙客气道,苏玉如心不在焉的笑应着,端起杯子又抿了几口茶,放下杯子,看着李小幺笑问道:“听说你要带阿若一块儿去淮南路?”李小幺心里跳了几下,也只好笑着点了点头:“皇后吩咐了,就带阿若去淮南路见识一二。”苏玉如紧盯着李小幺笑道:“若真这么着,我也厚着脸皮求上一求,你把阿丰也一块带上,也去见识见识。” 李小幺一口气堵在喉咙间,果然,祸不单行! “大姐,这……” “阿丰跟着你和二郎,万事只随你,你放心,我放心得很,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我和公婆都商量过了,能跟着你二郎到淮南路见识一番,这是阿丰的大福气,这事,你无论如何得答应了!”苏玉如打断李小幺的话说道,李小幺深吸了一口气,也是,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反正债多不愁,祸害多了不怕,干脆的点头道:“大姐要是放心,我也不多推辞,只是一样,若要成才什么的,只怕不能,我只能护得他们周全,不让闯出大祸,大姐若只求个平安,我就能答应下。” “成!”苏玉如比李小幺更干脆:“人交给你就都随你,我也没打算着他成才,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不闯祸就是成才了!”李小幺想笑又有些闷气,只重重叹了口气道:“大姐是真正的明白人。”苏玉如办成了事,满脸轻松的笑着站起来告辞道:“好了,我也不多耽误你时候,你这里里外外的事儿多着呢,若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的,只管打发人去说一声,我这就回去给阿丰收拾行李,还得选几个稳妥的长随伴当。” 李小幺也不多留,站起来将苏玉如送到玉德堂门口,苏玉如笑着止住她:“别多送,咱们之间不用这些个虚客气,赶紧回去歇着吧。”李小幺笑着说着话,一直将她送到二门,看着她上了车,才转回正院。 苏子诚已经回去了,见李小幺进来,微微直起身子笑问道:“是大姐来了?” “嗯,”李小幺由着紫藤等人去了斗篷,又接过湿帕子净了手脸,才转头看着苏子诚说道:“咱们又添了一只麻烦,大姐要让阿丰跟咱们去淮南路见识见识去。”苏子诚高高的挑着眉梢,半晌才说出话来:“你答应了?” “嗯!反正也不差他一个了,往后再有人送孩子过来,咱们统统都收了!”李小幺干脆异常,苏子诚那只要飞出去的眉梢又坚持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落下来,一边摇头一边笑一边叹气道:“这算什么事儿?!当咱们是包治百病的大仙儿了?阿丰和阿若一向看不对眼,从小到现在,就不能放一处,最多不过一刻钟,必定打起来,这一路上,得多少热闹?” “嗯,郭家跟三郎的人定下来没有?”李小幺没答苏子诚的话,苏子诚点了点头道:“定下来了,让郭讷为去,也没旁的人好选了,郭讷为老实本份,这一个,倒能是个省心的。” “那也看跟谁一处,阿若和阿丰一处,打起来各不相让,让吕丰看着,只要别打出事,倒没旁的事,若是郭讷为这样的,被阿若、阿丰打烂头也不敢如何,也一样不省心!”李小幺不客气的说道,苏子诚眨了眨眼睛,怔了片刻笑道:“反正有你呢,有你怕什么?嗯,还有件事,我原本已经回了,这会儿看来,也不必回了,反正也嫌多了。” 苏子诚一边说一边伸手揽过李小幺:“靖江侯今天过来寻我,吞吞吐吐了半天,原来是想让他那个小儿子跟咱们去淮南路,我正烦着,就一口回了,要不,干脆一起带上,水四倒是个聪明懂事的。” 李小幺抬手捂着额头,往后仰着倒进苏子诚怀里笑道:“好啊,带了这么一群公子爷,除了太医,还得从国子监挑两个博学好脾气的先生带上,真是不得了了!”苏子诚也跟着大笑起来:“不用好脾气,让东平过去看着,敢不听话,鞭子侍候。” 水家四爷水砇和英惠公主长子曹元丰,以秦王伴当身份加入了赴淮南路的队伍中。吕丰在天师府发了两天呆,径往梁王府寻李小幺,想辞了前往淮南路的事,可见了李小幺,呆了半晌,半个‘不’字没说出来,倒被李小幺交待了一堆差使,吕丰垂头从梁王府出来,信步晃到绿翠院,闷闷的呆看了半天歌舞,垂头回到天师府,吩咐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刘秀云暗暗松了口气,转而又很是悲哀,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师弟,只怕再也回不来了。 直到四月启程,李小幺和苏子诚的祸害队伍总算没再多出一个谁来,两人那支原本就浩荡的队伍再加上苏子信、苏碧若等人庞大的行李和从人队伍,这一行人,足足绵延出好几里路。 隆重推荐 第三百二八章 打和哄 更新时间:2012-10-28 在凌云楼闷闷吃了顿饭,四个人耷拉着肩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了之前的兴致,一壶茶没喝完,苏子信就站起来,不安的低声道:“回去吧,也逛了一上午了,我想回去了。” “反正也累了,要不先回去吧。”水砇忙看着无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的苏碧若笑道,苏碧若撑着桌子站起来,一声不响的径直出门下楼。 一行人回到庄子,南宁远远从大门里飞迎出来笑道:“几位爷,大姑娘,回来的真是早,赶紧回去歇一歇,王妃打发人传了话,说今晚上回来,明天一早要和几位爷和大姑娘说说话儿,大约是功课的事。”南宁一边示意门房将马牵下,一边话语不停:“这几天王妃一直忙着和谈的事,北吴、南吴和南越的使者都在这扬州城里,听说难缠的很,王妃被他们烦的心情很不好。” 苏子信脸一下子跨下来,水砇的心也提到了半空,苏碧若脚步顿了顿,一句话不说,垂着头直冲进二门,径直回去了,苏子信担忧的看着苏碧若的背影,水砇想了想,低声安慰道:“三爷放心,你看,大姑娘比在开平府懂事多了,再说,王妃心情不好,跟咱们又??????又不关咱们什么事,王妃是个明白知礼的,反正明天她说什么,咱们应着就是。”郭讷为忙赞同道:“四郎说的极是,她说什么,咱们先都应下就是,有什么事,慢慢从长计议。”苏子信长长的舒了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两人低声道:“等会儿我去寻吕先生,好多天没练过功了,总得??????” “对对对,就算不练,也得先生说不练,只要先生说了,万事就与咱们无干!”水砇忙笑道,苏子信轻轻笑着连连点头,三人又头抵头,低低商量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去院子。 扬州城别院里,李小幺端坐在正堂榻上,听紫藤进来禀报说苏碧若和苏子信等人已经出城回去了,轻轻舒了口气,俞远山和扬州知州施玉,楚州知州赵宏志及润州知州明潜恭敬的坐在榻前扶手椅上,见紫藤垂手退出去,才接着说道:“五爷,咱们通商五条,北吴宋大人已经得了回信,并无不妥,只是每年纳岁币十万银,绢十万匹,吴太后与宋大人言,此乃养虎为患,坚不肯从。” “嗯,”李小幺面无表情的答应一声,转头看向施玉,施玉拱了拱手笑道:“南越钱大人这几天天天大发脾气,言王爷丧心病狂,议和期间,竟还连下南越边境三座重镇。”李小幺嘴角挑了挑,发脾气有什么用,赵宏志捻着胡须笑道:“他才丧心病狂,不趁议和前多拿几座城,难道盟了誓之后再拿?” 施玉莞然而笑,心气平和的接着说道:“通商五条南越也无不妥,岁币也好商量,只一样,让咱们一定得退出南越,归还边境三重镇。” 李小幺一边笑一边看向赵宏志,赵宏志拱拱手干脆的说道:“王爷连下南越三重镇,南吴的柳大人心情可好得很!南吴趁南越大兵北调,已经夺回了十几年前被南越攻占的魏家庄一带,趁火打劫做的好啊,通商五条南吴皇帝已经应下了,岁币的事,说是多了些,我半步没让,南吴借着王爷的势,得了这么大便宜,怎么能便宜了他?!”明潜双手扶着膝盖处,恭敬的听着众人说话。 李小幺轻松的呼了口气:“通商五条最要紧,有了这个,咱们的底就有了。” “五爷这话极是,照我说,别的不说,就茶、酒,凡得了咱们扬州茶行、酒行信引,无论行至南吴、南越还是北吴,俱只可按咱们核定征税这一条,明年咱们这评茶品酒会,得兴盛成什么样儿!都不用两年,明年,咱们扬州城就成了天下第一的商都!”俞远山兴奋的脸色泛红,李小幺笑着没有答话,商为末流,重兵压境下,自然无有不可,可商一项,虽不能亡国,却极能令国富民富,这一样,也许几年后,就能得了天下公认。 “跟钱大人说,王爷脾气大,打下的城池再拱手相还,不知道得费多少口舌功夫,咱们只能试试,旁的,咱们半步不让!”施玉忙欠身答应,李小幺转头看着俞远山笑道:“吴太后不肯,就先搁着,断没有其它都有岁币,就北吴不给的理儿,再说,一提北吴,我心里还不爽快呢,她若不肯,这盟誓,她家不盟也成,王爷的大军从南越撤回,正好也有地方用去了,回头和柳大人商量商量,他家皇上乃嫡长,北吴南吴不宜久分。”俞远山高挑着眉梢笑道:“五爷放心,下官知道了,必使他就范!” “嗯,南吴那边,手下缓一缓,跟柳大人说,我念着他家皇上一份人情,岁币稍让一让,多跟柳大人交好,嗯,他不是号称雅人,最喜欢通体莹透的水晶琉璃和极品的茶叶么,回头我让赵五哥各寻些给你,你拿给柳大人,不必说我,就说是你送的。” 俞远山用折扇捅了捅赵宏志笑道:“你好福气,拿五爷的东西,你做人情。” “宋大人和钱大人那边也要如此,宋大人走前,摘星楼就一直给他留着,还有落雁那边,回头我让人交待过去,再寻几个才情出众,气质清越的女伎送过去侍候,只一样,一个也不让他赎身带走,就让他好好留着这个念想,钱大人梗直清高,爱民如子,施大人就多去去城外,巡查乡间,体访民情,邀他一同走走,还有,他好古书善本,隐士逸人,书,前儿我让人搜寻了些,回头给你送去,人,你自己去寻,到乡下山间清幽之处,安排几处隐士高人,让他偶遇,或访而不遇。”李小幺说着,自己倒把自己说的笑起来,施玉拱了拱叹息道:“五爷这玲珑心思,下官佩服得紧。” “不能走一步想一步,至少要多想两三步,国家盟誓,再好也不过三五年,皇上雄才大略,年富力强,往后总要大打算,旁的都好,就是人心一样,是细水慢浸的事,从现在起就得处处留意,该做的都要做起来,居一州不能只理一州,自己要先站的高远些才行。”李小幺慢声细气的交待道,四人急忙起身,长揖到底答应了,李小幺笑着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还有什么事没有?” 赵宏志又说了两三件细事,四人齐站起来,李小幺看着俞远山和施玉笑道:“俞大人和施大人留一留,有件事要麻烦两位大人。”赵宏志和明潜垂手告退出去,俞远和施玉重又落了座,李小幺看着两人苦笑道:“两位大人也知道,我和王爷这趟到淮南路,还带着一群不大不小祸事不断的孩子。” 俞远山用折扇掩着嘴,忍不住低头笑起来,前几天满城就闹过公主灾了,施玉一边笑一边拱手道:“有五爷,还有王爷教,不过半年一年,也就成器了。” “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也不指着真能成什么器,烦劳两位,一是秦王,王爷的意思,是想让他知道些政务艰难,体查体查民间疾苦,这一样,想请两位大人帮忙。” “五爷请吩咐。” “请俞大人每旬带秦王半天,或是处理政务,或是体查民情,不必特意安排,俞大人的日程里,若有觉得适合秦王见识的,就让人过来说一声,到时,我打发他过去。”李小幺看着俞远山笑道,俞远山忙拱手答应,李小幺转头看着施玉笑道:“施大人断案或是下乡查访民情,请带上秦王指点一二。” “五爷放心。”施玉忙笑着拱手道,李小幺点头笑道:“这是头一件,第二件,公主性子泼辣,不是居于二门内的贤惠淑女,我想让她跟秦王他们一处读书识字,扬州府学里几位先生学问精深,品德高尚,我想让秦王和公主,还有水四郎、郭家三郎到府学附学几年,这事,就烦劳施大人操心一二。” 施玉一脸苦相的看着李小幺,一时真不敢答应下来,这几位算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了,放到府学!府学里多是寒门子弟,这可怎么个放法? “秦王他们就如诸府学弟子一体而视,你和先生们说,有我在,尽可放心。”李小幺看着施玉保证道,施玉想了想咬牙道:“好!府学教谕田夫子为人方正严厉,不畏权贵??????”施玉苦笑着停了停,才接着说道:“正好也看看田夫子这个不畏权贵,若不行,还得再想法子另教谕过来。” “嗯,若真能方正不畏,往后倒是可以用用。”李小幺轻声道,俞远山摇着折扇,看着施玉笑道:“施大人且安心,有五爷在,秦王也罢,公主也好,必生不出大事来,至于磕磕碰碰的小事,不必多理会。”施玉点了点头,看着李小幺问道:“什么时候去府学?” “越快越好。” “嗯,那我这就去寻一趟田夫子,天黑前给五爷回话。”施玉爽快的应道,李小幺轻轻舒了口气笑道:“我今晚上回去庄子,你明天一早去一趟庄子吧,正好也见一见秦王他们,俞大人也一起过去。”两人忙站起来拱手答应了,告退出去,李小幺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吩咐淡月叫了西安进来低低的吩咐道:“王爷那边只怕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候了,传信过去,扬州已妥。”西安重重答应,转身疾退出去传信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碧若就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等会儿怎么对待那个山匪婶子才最好,这事想得苏碧若一个头有两个大,一直想到被女乃嬷嬷叫起来,磨蹭着洗漱换了衣服,又吃了早饭,这大计还是没定下来,女乃嬷嬷小心的打量着苏碧若,对于梁亲王妃,她心底那一点点鄙夷和敬而远之,如今几乎都被佩服和感激替代,公主殿下如今至少好好说话,没那么暴戾蛮横了,这是她天天跟佛祖祈求的事。 苏碧若磨磨蹭蹭出了院子,磨磨蹭蹭穿过园子,到底还是磨蹭到了李小幺居住的沁芳园门口,淡月远远迎出来,苏碧若皱了皱眉头道:“你是谁?阿紫呢?” “回大姑娘,我叫淡月,阿紫姑娘今天不当值,大姑娘有什么事吩咐我就行,大姑娘跟我进来吧,王妃已经用过早饭了。”淡月含笑答应道,苏碧若却顾左右而问道:“三叔到了没有?” “三爷和水四爷、郭三爷都已经到了,也进去了。”淡月笑容可亲,温和的答道,苏碧若松了口气,这会儿只要听说苏子信和水砇他们在,她这心里就安稳很多。 苏碧若跟着淡月穿过道月亮门,进了间宽敞的花厅,花厅里四周挂着原色湘妃竹帘,高高的花架上一盆盆不知名的碧草层层垂下,屋里显得清爽宜人,正面榻上,李小幺一身月白素绸衣裙,端坐着正笑着和水砇说着话,见苏碧若进来,苏子信满脸喜色的招呼道:“阿若来了!” 李小幺停了话,看了眼苏碧若,笑着指了指苏子信下首道:“坐吧,我正和你三叔他们说上学的事。”苏碧若别别扭扭的见了礼,别别扭扭的在椅子上坐了,看着苏子信没有答话,她一时也想不出答什么好,李小幺仿佛根本没留意到她的不自在,只看着水砇接着笑道:“你说极是,开平府和淮南路在这经义理解上还真是有很多不一样处,回头咱们让文翰林他们也开几场文会,给这淮南路的士子学生们讲一讲咱们开平府的学问之道。” “这可是淮南路学子的福份。”郭讷为微微躬了躬身子恭敬道,李小幺看着笑道:“也是文翰林他们的福份,淮南路人杰地灵,文风极盛,状元、榜眼、进士不知道出过多少,吴地虽说武力积弱,可文气一项,乃天下之首,这一件,咱们北平确是不能望其项背,诸位在府学求学期间,可不能小瞧了扬州学子,不然,只怕是自己失了脸面。” 苏碧若一下子听明白了,看着苏子信问道:“你们要去府学念书?去府学?” “是我们,嫂子说了,你也要去。”苏子信笑道,苏碧若听的一下子睁大眼睛,忙转头看向李小幺,李小幺看着她笑道:“你若不愿意去,就不必勉强,毕竟做学问是男人的事,你在家学学针线厨艺倒比做学问好。” “我去府学!”苏碧若瞪着李小幺断然道,李小幺弯眼笑着,调转目光看着苏子信道:“皇上的意思,还要你习学些民情政务,这一样,你就跟着淮南路布政使俞大人和扬州知州施大人一处长长见识就成。”李小幺说着,转头看着水砇和郭讷为笑道:“你们两个若愿意,也可以跟去长长见识。” “我也去!”苏碧若不等水砇和郭讷为答话,抢着叫道,李小幺笑看着她,重重叹了口气,仿佛很无奈的点了下头,苏碧若昂着头,嘴角带出片浓浓的兴奋和得意来,水砇看看她,再看看李小幺,挑了挑眉梢,见李小幺敏感的看向自己,忙压下笑意急忙垂下目光,王妃对付苏碧若,真是太容易了。 不大会儿,婆子引着俞远山和施玉进来,李小幺介绍几个人见了面,吩咐南宁陪着,施玉和俞远山带着苏子信和苏碧若四人出了庄子,往府学见先生去了。 隆重推荐 第三百二九章 束手 更新时间:2012-10-29 俞远山和施玉等处的谈判没两天就定了下来,苏子诚一步一停、不情不愿磨蹭着撤出一座城,慢慢腾腾的歇上几天,再磨蹭着撤出一座城,再歇上几天,直撤得南越上下提着这口气,一天几封十万火争催促远在扬州的钱大人,钱大人干脆揪着施玉,坐到城外的庄子里催促苏子诚撤军之事,施玉苦恼万分、抱怨连天,早就劝你们应下应下,那商约,你们南越又不吃亏,非要一拖再拖!那是北平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从来不肯吃半分亏的,现在让他生生把咬进嘴里肉吐出来,这哪是容易事?王妃虽说说一句王爷听一句,可王妃,凭什么替你们南越说话??????? 钱大人被一天几封十万火急催得满嘴大泡,思前想后,飞信禀了南越皇帝,寻南越在扬州的大商号借了五万两银子,买了座翡翠观音送进了李小幺的庄子,果然,没两天,苏子诚的大军就撤回了北平境内,钱大人一口气松下来,总算没做了国之罪人! 北平、南越战事一了,一时间真是天下太平了,南越钱大人、北吴宋大人和南吴柳大人大事已了,探访隐士逸人的天天出城,喜欢品茶的品着好茶,爱那雅致女伎的,天天在摘星楼里快活,只等着苏子诚和各家够身份的钦差赶到扬州城盟誓世代友好,永不征战。 苏子信一行进府学读了十几天书,虽说田夫子对四人极其一视同仁,甚至更严格苛刻,可到底府学里年纪相仿的学子众多,苏子信性子柔弱,其实是个极好相处的,郭讷为处处小心,只看着苏子信高兴,水砇温文儒雅,长袖擅舞,几个人很快就和众学子混得极好,李小幺银子又供得足,府学众学子打着文会的旗号,苏子信出银子,隔不几天就聚会一次,游玩嬉戏,一时快活无比。 只苏碧若苦恼多于快活,她原本就没怎么学过什么经文,请的先生,不过教着认认字,最多再学学女四书之类,这女四书还没学多点呢,现在跟着学经文做文章,这份吃力无法言说,田夫子又不客气,每课必点她询问,见她张口结舌,虽说念她是个女儿家,没张口呵骂抬手打戒板,可满屋寂静中渗出的笑意,让苏碧若如坐针毡,上了十来天,就磨蹭过去寻了李小幺,说什么也不肯去府学上学了。 李小幺长长短短的叹着气,半晌才温和的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苏碧若苦恼而茫然的看着李小幺:“我能有什么打算?又不是非得上学,我又不考进士,又不用??????做什么。”苏碧若声音越说越低,李小幺看着她,温和而耐心的说道:“这话有道理,咱们都不用考什么进士,那些经史子集,也不是非要精通不可,可你总要有点事情做吧,天天在这庄子里拘着,这日子总难过,若是天天进扬州城逛去,你三叔他们要上学,你一个人,有什么逛头?总要有件事做着打发打发时光,咱们这样的人家,最要紧的是让自己过得好,你说呢?” 苏碧若垂着头呆了半晌,慢慢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低低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李小幺苦恼的用手指揉着眉间,努力想了半晌,才看着苏碧若笑道:“要不这样,你听听看合不合适,你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那咱们这样,都试上一遍,你喜欢,就多学一些,不喜欢就不学,好不好?”苏碧若忙点了点头,这样还有什么不好的?!李小幺弯眼笑着,接着说道:“琴棋书画,弓马刀枪,女红管家,都试试吧!”苏碧若想了想,忍不住露出笑容点了下头,李小幺却严肃起来:“只一样,不管学什么,都有个入门过程,喜不喜欢得窥了门径才不会打错了主意,不管哪一样,你都要认认真真,仔细仔细学上一个月,再来跟我说你喜欢或是不喜欢。” 苏碧若怔了怔,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妥之处,也点头应下了,李小幺舒了口气,看着苏碧若笑道:“不用一次学太多,太辛苦也不好,你三叔他们会文,若是有好玩的地方,你也跟他们去玩玩去,若是扬州城有什么热闹好玩事,也不好错过,等你二叔回来,这庄子里只怕也要时时宴客,必定热闹的很,若有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你就是主家,要帮你二叔待客,也忙得很,我看这样,一个月学三样,学一个月再换,若有喜欢的,就留下先生继续学,若不喜欢,就换一样,你看呢?” 李小幺一番话说的苏碧若眉飞色舞,怪不得连三叔也说她好,倒真是做事周到体贴,句句说到让人高兴,这样安排真是处处妥当!苏碧若连连点着头,李小幺看着她,眼睛笑得更弯了,声音也更和气了:“既然这样,咱们也不耽误时候,就从明天学起,那琴棋画的先生咱们府上可没有,得从外头仔细寻好的,先不急,府里针线女红上的高手多,我让张嬷嬷挑几个妥当仔细的,咱们先学刺绣一样,文翰林一笔字,皇上一看到就夸奖不停,你就跟他学写字,好不好?” 见苏碧若连连点头,接着笑道:“刺绣,写字,嗯,再选一样,学学织锦好不好?” “织锦?”苏碧若惊讶的重复了一句,李小幺看着她,耐心之极的解释道:“这织锦一道,学问最深,也最有意思,你看看你身上的绡纱,还有里面的挑花缎,都是织工织出来的,这里面分了无数工序,极有意思,这一样,咱们府上可没法学,正好我在扬州城开了间织坊,里面的织工一半是姑娘媳妇,你到那里学,只一样,咱们瞒着身份去,免得吓着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姑娘家。” 苏碧若听的兴奋不已,连声答应道:“好啊好啊,我保证不让她们猜出我是谁!”李小幺抿嘴笑着,又和苏碧若定了学刺绣、写字等的时辰,苏碧若兴高采烈的回去院子,吩咐丫头和女乃嬷嬷准备针线花棚花样笔墨纸砚棉布衣裳,她要开始学手艺了! 张嬷嬷看着苏碧若脚步轻跃的出了门,转头看着李小幺笑道:“王妃为了大姑娘,真是费尽了心思。” “唉,有什么法子,好在她脾气虽坏,心地倒是纯良,不是那种无可救药、不可收拾的孩子,绣娘挑好了没有?” “挑好了,是扬州本地人,手艺没话说,绣出来的东西活泼可爱,必能对上大姑娘的脾胃,人也极是开朗风趣。”张嬷嬷忙笑道,李小幺‘嗯’了一声,看着张嬷嬷笑道:“我也不多交待,你替我看着些,只要阿若喜欢这些绣品,看得出好歹,至于能绣成什么样不要紧。” “王妃放心,这些都交待过了,这绣娘也是名门大族门上常行走的,很知道这富贵人家学手艺的讲究。”张嬷嬷笑道,李小幺松了口气,看着窗外,又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张嬷嬷低声问道:“吕二爷还是天天酒醉不醒?” “嗯,昨天遵王妃吩咐,酒坛子里掺了半坛子水,他好象也没怎么喝出来,在船上睡了大半天,回来又喝酒。”张嬷嬷也皱着眉头烦恼道,李小幺站起来,看着窗外出了半天神,低声吩咐道:“请刘姑娘过来说话。” 张嬷嬷答应一声,不大会儿,刘秀云显得有些黑瘦憔悴的进来落了座,接过杯子慢慢喝着茶,也不抬头看李小幺,两人默然相对喝了好大一会儿茶,李小幺放下杯子,看着刘秀云问道:“你说,怎么办?这样下去可不行,你有什么法子没有?” 刘秀云摊着双手道:“我要是有法子,还等到现在?他油盐不进,就是喝酒,这事,怎么个劝法?道理他都懂。”李小幺满脸愁云的看着刘秀云,刘秀云一脸苦恼的看着李小幺,两人呆看了半晌,李小幺长长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给吕华写封信吧,把吕丰的情形说一说,让他来处置。”刘秀云呆了好半晌,才看着李小幺苦笑问道:“那这个为什么,也要写吗?”。 “不用,吕华是个聪明人,你只说他现在的情形就行,咱们束手无策。”李小幺垂着眼帘道,刘秀云长长重重的叹了口气:“我师父说过,这个东西最不讲道理、最伤人不过,最好几辈子都别碰上!”李小幺挑了挑眉梢,看着刘秀云张了张嘴,却没问出话来,她师父这话怎么听都透着辛酸。 刘秀云慢腾腾站起来,又是一声叹息,垂头道:“那我去写信了,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有?” “没有,别的事,吕华早就该知道了。”李小幺叹着气站起来,将刘秀云送到门口,站着发了一会儿呆,猛的摇了摇头,转回屋,摊开黄历,认真的算着苏子诚行程,再过小半个月,他就该回来了。 隆重推荐 第三百三十章 大结局 更新时间:2012-10-30 苏子诚回来的前两天,北吴、南吴和南越的钦差就进了扬州城,苏子诚回来那天,北吴宋大人等几个跟着苏子信、俞远山等人迎出十几里远,一路接进扬州城,北吴钦差――吴太后的兄长吴侯爷,南吴钦差吕丞相,南越钦差靖安王已经在摘星楼设下了洗风宴,等李小幺见到苏子诚,差不多已经是后半夜了。 隔天一早,苏子诚、吴侯爷等人就郑重的驻进了城外的安国寺,沐浴斋戒了三天,隆重盟了誓,从城外回来,当晚,扬州灯火通明,各个商号前张灯结彩,原本元夕节才出来的各家舞队也热热闹闹舞了一夜,整个扬州城比过元夕节还要热闹。隔天,梁地的钱会长打头,在自家店铺前重金请大夫施医施药,梁地旁的商家跟进极快,有往寺院施银子做祈福法会的,有往慈幼院施银子救助孤寡的??????每有一项,施玉就用红纸亲自写上某某商号行某某善事,拿衙役鼓锣打鼓的围着扬州城转一圈,一连转了十几天,一天转上无数趟,直把衙役们累得双腿浮肿,敲锣敲的手臂都举不起来了。 苏子诚热情万分的招待吴侯爷等人在扬州城又盘恒了七八天,每到一处,就召附近的商家过来说话,临行又各备厚礼,客气热情的直送出几十里远。 盟誓大事已了,苏子诚长长松了口气,回到庄子,谁来也不见,和李小幺两人山下湖里逍遥了将近一个月,这一回,总算小过了一回两人世界的瘾。 旁的人可以不见,苏子信和苏碧若却是没有法子,苏子信先是寻了张嬷嬷嘀咕了一通,又磨蹭着寻到李小幺,期期艾艾的说要编书,一下子把李小幺吓了一跳,十来岁的毛孩子,书还没读几本呢,要编书!再问,苏子信一路解释,脸都急白了,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李小幺只好打发他回去,把水砇和郭讷为叫进来细细问了,又遣南宁去府学问了田夫子,才知道是府学的一帮人,突发奇想,要把扬州府和开平府最近几科乡试前十几、几十名的卷子汇集成书,让参加乡试的秀才们有个借鉴。 李小幺一边说一边笑,和苏子诚说了这事,这些十几二十岁的学子心思倒是灵巧,还知道要汇集本考试参考书,苏子诚皱着眉头,李小幺忙笑着劝道:“也不是坏事,总比天天海玩胡闹好,编就让他们编去,正好扬州城里的别院空着,把临近东偏门的那个院子拨给他们用,再一个月给些银子,看看他们能编出什么样的书来,嗯,田夫子也说不是坏事,这事,就让田夫子挑头把把关,田家窘迫,田夫子又倔,从不肯受人恩惠,有了这个进项,田家日子也能好过些。” 苏子诚听李小幺这么说,笑着点头道:“这事你拿主意就行,我看三郎和阿若如今远非在开平府时可比,总算懂事多了。” “嗯,”李小幺笑应了,翻着手里的书信,拣起封信,递到苏子诚手里叹气道:“你看看这个,吕丰写回来的,倒比上一封好些。”苏子诚打开书封,一目十行扫了,将信递给李小幺,皱了皱眉道:“他真要这么浪荡一辈子?” “他还小呢,去几趟海外,多经历经历,长大了不就好了,吕华让他押管海上船队,也真用心良苦。”李小幺将信收好,站起来放到百宝阁上的一个黄花梨匣子里,转回来重又坐到榻上道,苏子诚不知道想起什么,一边笑一边摇头道:“吕家亏得还有吕华,不然,师父可就没有现在这样云游天下的福气了!嗯,那个刘秀云,象是好一阵子没看到她了,不是让她留在你身边的?” “在,在城里落雁那边,让她教导那些小姐些护身之术,也让她留心看看落雁新收的这些小丫头中间,有没有可造之才,若有,就转到鹿港的庄子里好好教一教,往后,也许用得着。”李小幺解释道,苏子诚懒洋洋、心不在焉的听到鹿港两个字,伸手揽了李小幺笑道:“要不,咱们明天去鹿港住一阵子去?咱们也出海逛逛,你不是说想要个桃花岛?咱们出海看看去,看哪个岛好,回头鹿港水军有了船,在船上能站稳了,就先拿那岛练兵。” 李小幺笑不可支,一边笑一边含糊道:“那会儿想,这会儿不想了,咱们这庄子后面那个园子就是桃园,你今年没在家,明天春天咱们去赏桃花,那园子就起名叫桃花岛算了。” “那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这天下,没咱们去不了的地方!”苏子诚豪气万分的说道,李小幺笑了一阵子道:“后天咱们去楚州看看去,除了吃喝玩乐,再看看那一带的茶山,把阿若也带上,她闹了好几回了,说要去楚州陈家织坊看看去。” 苏碧若如今迷上的织锦,关于这个,李小幺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苏碧若怎么会迷上了这个!因为织锦,还特意寻了个画师学画,连带着对刺绣也兴趣盎然,说要是能织出象刺绣那样的花色就好了,每天只要有空,就往城里织坊跑,那织坊里,赵五哥挑了几个人,几台织机和一大间屋子给她,反正随她折腾,苏碧若天天和几个人嘀嘀咕咕商量她那些匪夷所思的新构想,前儿听说楚州的陈家织坊能把金银线并进丝线里织,缠了李小幺好几天了,非要去楚州亲眼看看不可。 苏子诚和李小幺带着苏碧若,在楚州盘恒了将近一个月,除了查看茶山、农桑等事,也开宴请了楚州的名士才子,府学的先生学子,以及楚州的乡绅富商,从楚州又一路转到明州,又在明州盘恒了半个多月,才回到扬州城外的庄子里。 苏碧若这一路看了无数织坊,回到扬州隔天一早,就迫不及待的赶往织坊,试验她的新想法去了。 李小幺却蔫蔫的仿佛生了病,苏子诚如临大敌,又一次闭庄锁门,任谁不见,定了无数规矩,整个庄子里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小心翼翼的守着李小幺,直守了一两个月,才解了一两条禁令,命人八百里快递往开平府递信,李小幺怀孕了! 这是在明州就诊出来了的,一路上赶回扬州庄子,太医、名医谨慎起见,都只言让保胎,这扬州地方上的规矩,孩子头几个月,最好别让人知道,如何如何,苏子诚紧张之余,诸事皆听皆信,反正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多加小心总不错,连报往开平府的喜信,也直到李小幺怀胎四个多月,能吃能喝能睡了,才放下半颗心,令人递进了宫里。 五个月后,梁亲王长子、北平皇室这一代头一个男丁,响亮的大哭着,哄动热闹的来到了这个世间。 皇上赐了名字叫苏世承,为了这皇家下一代头一个男丁,大赦天下,加了恩科,整个淮南路张灯结彩,那些大商家更是兴奋,连着三天,铺子里所有货品半价,以庆贺五爷家长子的出生。 这场繁华热闹的发源处,扬州城外的庄子里却如往常一样静谧安然。 苏子信和苏碧若几个回去过了年,没等出正月,就急着要赶回来,开平府,已经远不如扬州城更让苏子信和苏碧若牵心挂念。 这会儿,苏碧若守在宽大的婴儿床边,睁大眼睛,稀奇的看着床上乱个不停的小婴孩,苏世承,阿承已经六十多天了,手脚舞的极是利落,成了苏碧若最稀罕的东西,连织坊也暂时抛到了一边。 “哎!你看看他的脚指头,真是好玩!这么小啊,粉女敕粉女敕的,比珍珠还小,他的脚长的真好看,这脚以后怎么走路啊?这么小,太好玩了!”苏碧若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碰了碰那几粒粉女敕粉女敕的脚指头,阿承抗议般用力蹬了下,蹬的苏碧若哈哈大笑,再要去碰,却被苏子诚拎到了一边,绷着脸道:“先生等你上课,赶紧去!” 苏碧若冲他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蹭出去,苏子诚半蹲在床前,仔仔细细来回打量着那几粒粉女敕脚指头,看了半晌,小心的伸手碰了碰,忙又缩了回来,站起来侧身坐到床沿上,探头看着兴奋的舞着双手,自顾自乐个不停的儿子,再低头看了看那两只粉女敕到几乎透明的脚,想了半晌,到底忍不住,转头看着旁边摇椅上坐着的李小幺,担忧的低声问道:“你来看看,这脚,也是??????往后到底能不能走路?” 李小幺手里的书一下子僵在了那里,半晌,才转头看着苏子诚,眼睛慢慢弯成一弯,却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我也没带过孩子,要不,你写信问问大嫂?她带过孩子,嗯,要不再问问大姐?她更清楚。” 苏子诚站起来,又弯腰看了半晌,直起腰,背着手拧眉想了半晌,看着李小幺道:“嗯,你说的有道理,我写信回去问问,这是急事,我这就去写,让人八百里急递送过去。” 李小幺抬手按在眉间,强忍着笑,垂了垂头,打量着苏子诚走远了,才放声大笑起来! 隆重推荐 番外 一 更新时间:2012-11-01 天蓝海碧,云团洁白,碧清安静的海面上,几十只巨大而坚固的海船散在碧玉般的海面上,船帆都升到桅杆最顶,鼓满了风,尖利如刀的船头划破碧海,乘风破浪往北而上。 最前面那只巨大的楼船上,信阳天师府的旗子迎风招展,主桅帆顶横杆上,吕丰一身白衣,手里握着只白瓷酒壶,懒洋洋的靠着桅杆,眯着眼睛远眺着极远处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海岸线,举着酒壶慢慢抿了口酒,眼看要到家了,这一趟,顺顺当当。 “二爷~~~”下面刁斗里传来一声高呼:“二爷快看!灯塔!二爷看到灯塔没?咱们到家了!哈哈!到家了!”吕丰脸上露出丝笑容,他当然看到了,灯塔前不远,一只小船如离弦的箭一般往船队冲过来,吕丰皱了皱眉头,下面刁斗里也看到了小船,惊喜的叫声停了片刻,刁斗里眼睛贼亮的年青水手放下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仰头喊道:“二爷,是咱们的人,咱们府上的。” 吕丰松了口气,瞄了眼水生挂在胸前的黄铜望远镜,这东西还真是管用,小五就是聪明。吕丰失神的怔了怔,仰头喝干了酒,抬手将酒壶扔进碧蓝的海里,手拉住船帆上的缆绳,飞快的滑到了甲板上。 不大会儿,从岸边疾驶而来的小船就靠到了大船边上,几个人放下绳子将船上的人拉上来,来人是天师府大管事,利落的跃到甲板上,理了理衣服,冲吕丰长揖到底笑道:“二爷安,二爷又黑了不少,不过气色精神倒极好,二爷??????” “少给爷拍马屁,爷什么时候气色精神不好过?!你到这里来干嘛?出什么事了?”吕丰笑着打断大管事的话问道,大管事哈哈笑着拱手道:“也不算出什么事,大爷打发小的过来跟二爷说一声,”大管事一边说,一边仰头四下转着看了看才接着说道:“二爷也知道,如今这天下大势??????” “你他娘还知道天下大势了!跟爷好好说话,大哥让你来说什么?”吕丰又气又笑,转身拉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下,指了指后面的椅子吩咐道:“去,自己拿自己坐,干脆利落说话,大哥要说什么?” “二爷您瞧,”大管事搬了椅子在吕丰侧面坐下,摊着手笑道:“大爷吩咐的话,还就跟这天下大势关在一处。” “好好好,你就从天下大势论起,论吧!”吕丰接过小厮落玉递上的茶,一边喝一边挥手道,大管事也接过茶笑道:“天下大势也就一句话,北平眼看着要一统天下,这不,眼看着要打到咱们荆国了,咱们荆国国力弱小,与人为善??????” 吕丰‘噗’的一口茶喷出来,看着落玉无奈道:“你们爷两个早晚得折磨死爷!”落玉嘿嘿笑着,大管事喝了口茶接着道“肯定挡不住北平梁王的铁蹄不是,为了这个,大爷实在不愿荆国生灵涂炭,就这么着,劝了咱荆国皇上,就献国降了。”吕丰长呼了口气,上下瞥着大管事道:“一句话的事,你看看你这一路扯的!已经降过了?谁来受降的?咱们那个皇上,怎么个处置法?一堆皇亲呢?” “降了,十天头里就行过仪式了,咱们大爷的面子,是梁亲王妃亲自来的,您瞧,这是多大的体面,皇上封上荆王,世代驻守荆地,允其抽荆地税十分之一自养,那一堆皇亲,皇上,噢不!又错了!”大管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接着道:“荆王,自己管,朝廷不管。”吕丰舒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笑道:“倒是荆王占了大便宜,就他那点子本事,根本不够人家踩的。” “可不是!就是这个话!二爷圣明!”大管事忙笑着奉承道:“这几天荆地上下热闹的很,有这么热闹的,也有那么热闹的。”大管事的话有些含糊,吕丰头靠着椅背笑道:“这是常理,大哥让你跑一趟,就说这个?” “嗯,怕爷升错了旗,对了!”大管事一下子跳起来,几步窜到船边,冲下面小船打着手势,高叫着把东西递上来,喊完了,转回身笑道:“大爷让带了几十面新旗子过来,大爷说了,咱们吕家态度要明白,免得让有心人利用了。” 吕丰‘嗯’了一声,半晌才问道:“王妃还在荆地?” “在呢,说等二爷回来,见见二爷再走,还有淮亲王,也在,天天念叨二爷呢。”大管事笑答道,吕丰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一时心乱如麻。 船缓缓靠了岸,码头上一堆锦衣锦帽的护卫小厮拱卫着中间一个年青人,吕丰背着手站在船头,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护卫中间的年青人,一时有些认不出。 船刚落了锚,还没停稳,年青人一步当先,拎着长衫已经急冲上了跳板,跳板颤了颤,年青人在那宽极的跳板上身子歪扭不定,几乎要扑下跳板,吕丰无语的看着那笨拙到极处的身影,连连摇了摇头,也不能怪他,当初那马步,就一次也没扎稳过。 苏子信被护卫扛上大船,摇晃着冲到吕丰面前,正要长揖,吕丰伸手搀住他:“你站稳了就成,这一揖非磕着鼻子不可!”苏子信笑容灿烂:“先生总算回来了,大前年我来,说先生出海了,去年来,说先生又出海了,今年总算见着先生了。” “你见我干嘛?走,下船。”吕丰拖着苏子信又踏上跳板,半拖半抱着跃到岸上,才放开苏子信,苏子信紧张的呼了口气笑道:“想先生了。”吕丰脚步顿了顿,放缓步子,和苏子信并肩而行,转头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笑道:“你母亲安好?” “好,我成了亲就把她接到了淮南路??????”苏子信转头打量着吕丰,突然感慨道:“先生老了很多!” 吕丰‘噗’的笑出了声,转身重重拍着苏子信肩膀,直拍的苏子信身子往一边斜过去:“你都有儿有女了!先生能不老?再不老成怪物了!你这些年功夫全扔了?你看看你这身膀,手无缚鸡之力!苏氏一门,哪有你这样的?” “父亲就这样。”苏子信往旁边闪了闪嘀咕道,吕丰抬起的手顿在半空失笑道:“也是,你们苏家,也就从你大哥起,才变成如今这样,一群武夫!阿承也能打仗了?” “可不是!”苏子信脸上透着浓浓的感叹:“先生不知道,几岁就上战场上,这么大一点,就拎刀杀人,看的人胆寒,如今杀伐决断,比二哥还凶,又??????心眼又多的很,心眼多这一条,母亲说跟二嫂一模一样,我还是觉得阿启好,乖巧,整天笑眯眯的,看着多好,又喜欢读书,我编的书,他都喜欢,还都看懂了,这一点最难得,跟我说哪里好,哪里不好,这孩子好!” 吕丰停住步子,又上下打量了一遍苏子信,‘哈’了一声,背着手又晒笑了几声:“小五那几个孩子,有乖巧的?自然,只要想让你觉得乖巧,落你眼里,指定都是是乖巧的??????”吕丰的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前面转往天师府的小径边,李小幺一身淡青衣裙,正笑吟吟的看着他,吕丰一时紧张的简直有些头晕目眩。 “二郎,”站在李小幺旁边的吕华笑着叫了一声,吕丰却没听到,他正用力咽着口水,苏子信忙推了推他,吕丰往旁边趔趄了下,吕华上前两步,用折扇重重敲着吕丰笑道:“在船上时候长了,到岸上倒晕了?” “可不是,就是,可不是!”吕丰忙掩饰自己的失态,拉了拉衣襟,冲李小幺长揖到底,李小幺笑盈盈还没开口,后面一个三四岁、一身粉蓝衣裙的小丫头从李小幺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吕丰惊叹道:“这么黑啊!真可怕啊!” “阿青!不得无礼。”李小幺轻轻呵斥道,吕丰蹲子,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大眼睛如同从李小幺脸上直接月兑胎下来,脸圆圆的,唇红齿白,仿佛没听到李小幺的训斥,正抬着胖胖的手指,试探着去模吕丰的脸。 “这是福宁郡主。”吕华在后面笑道,苏子信也蹲在吕丰身边笑道:“小名阿青,嘴甜的很,母亲最疼她,说她哄得死人。” “阿青最疼小叔叔!”阿青满眼依赖的看着苏子信,两只短胖手臂伸过头顶摇了摇,女乃声女乃气的说道,苏子信忙伸手抱着她站起来,吕丰伸手想抢,又缩了回去,跟着站起来笑道:“这孩子胖的真是有意思!”阿青被苏子信抱起,却继续拧着身子探究着吕丰的黑面,吕丰忙把脸凑过去笑道:“你模模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阿青用整个手掌贴过去,用力揉了揉评判道:“扎手!”吕丰哈哈笑着,伸手从苏子信怀里抢过阿青,慢言细语的和阿青说起话来。 李小幺退后半步,也不多话,笑看着一边笑一边和阿青说着话的吕丰,和吕华低声说着话,缓步往前走去。 “真要把阿青留下来?”吕华低声说道, “嗯,阿青的几个伴当,都是我细细选出来的,说不定能有和二郎合得来的,再说,阿青在荆地住一阵子,也能安了诸人之心。”李小幺低声答道,吕华低着头走了几步,转头看着李小幺低声道:“歧国和定国也都缓一缓,等安排好阿青,我亲自过去走一趟。” “好!这样最好。”停了停,李小幺转头看着吕华低声道:“荆王想送嘉福郡主进宫,这事原本我不想多管,昨天嘉福郡主闯门求见??????这么好的姑娘,何苦进宫?皇上从来不在上留心,你想法子劝一劝,我看,不如接她过来陪一陪阿青??????这嘉福郡主,你见过没有?” 吕华挑了挑眉梢笑道:“荆王女儿众多,倒没留意过,回头我让内人去看看!” “今年十七岁,眼睛生得极好,是个好姑娘,昨天闯府的那股子气势,一下子让我想起了从前??????让淮亲王也留在这里盘恒一阵子,他心里,也有数的很。”李小幺看着前面抱着阿青,笑得前仰后合的吕丰和一边说笑不停的苏子信,弯眼笑着说道,吕华也看着前面三人,半晌,轻轻呼了口气:“父亲年年为二郎求卦,今年卦相骤变,二郎这缘份也许真是来了。” “嗯,吕氏全了荆地百姓,这是福祉,等有了喜讯,我和王爷必过来讨杯喜酒喝。”李小幺笑盈盈道。 ?????? 吕丰的大红请柬送到时,苏子诚刚攻陷南越都城,乘胜一路南下,李小幺跟在后面收拾残局,长子苏世承带军自定郡往北夹击,倒还空出时候,带着弟弟苏世启赶往荆地贺了天师府吕家的这一大喜事,荆王能与天师府连姻,喜庆之意都表达在陪嫁上,嫁妆直排出几十里远?????? 新婚没几天,吕丰带着嘉福郡主,乘船沿海北上,将阿青送至扬州,再继续北上,一直往最北边的津门港去了。 隆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