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诀》
前言
——大风起兮云飞扬
这是汉高祖刘邦大风歌的第一句,也是云飞扬这个名的来源。
不平凡的名字,不平凡的人,不平凡的遭遇。
这个人的传奇故事先后我一共写了三篇。
“天蚕变!”是写云飞扬的出身,成长,三战独孤无敌终于成为一代高手。
“天蚕再变!”是交代天蚕功的来源,云飞扬一生中的一段小插曲。
再还有,就是这篇“天龙诀!”,是写云飞扬的死也可以说是“天蚕变!”的续篇大结局。
这篇小说早就该写了,延迟到现在,时间、心情,以致文字的信心,对多少都有些影响。
若非现在这种好心情也根本不会执笔写这篇小说。
现在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批垃辟肘难以言喻,说不出的落寞、苍凉,无奈。
这几年来的见闻、遭遇,对一个我这样的年青人来说,未免太多,也太残酷,但无论如何我都已能适应,也所以我才没有放弃写作,终于执笔写下云飞扬的结局。
第一章 钟大先生
这场雪由黄昏开始,已经下了两个时辰,傅香君跪在苦修庵的前院地上到现在却已经三天。
积雪盖过了她的膝盖,她的面庞已因为寒冷变苍白,可是神情仍然那么坚决,眼珠仿佛已冰桔,凝望着那紧闭的门户。
冷风吹飘,竹下那两盏灯笼在风中抖动,昏黄的灯光挥映下,檐前的冰柱闪亮夺目,就像是一支支出鞘的利剑,是那么无情,又是那么肃杀。
门内仍然有灯光,梵音将绝未绝。
一声青罄,梵音终于停下,一个声音随即响起来:“师傅──!”
“香君还跪在门外?”一个苍老的声音接上。
“回禀师傅,已经三日三夜。”
“三日三夜又怎样?”苍老的声音叹息:“未悟禅机,就是跪上三年也没用。”
语声甫落,大门打开,苦师太在两个中年女尼的陪伴下走了出来。
恒山派虽然弟子不多,但剑术另创一格,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地位,只是弟子大都是出家人,也大都不问世事,不大为一般人认识。
苦师太剃度苦修庵,执掌恒山派以来,更就是足不出户,但武林中人却大都知道恒山派除了绝师太之外,也有一个苦师太。
绝师太纵横江湖,据说未逢敌手,人前人后却不时表示非独对佛法的钻研修行不如其师姐苦师太,武功方面也一样。
表面上看来,苦师太却完全不像一个会武功的人,给人的永远是慈祥的感觉。
“夜课以毕。你们休息去──!”她挥手打发了那两个女尼,来到傅香君面前。
傅香君眼中立时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苦师太却摇头一声叹息:“痴儿!”
“师傅,你就成全弟子,替弟子剃度出家……”傅香君哀求。
“跪了三天三夜,可见你的决心、,剃度却只是一种仪式,最重要的是你是否有佛缘,能否参悟禅机。”苦师太接问:“你的心现在怎样了?”
傅香君抬头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弟子已心如净雪。”
“心如净雪。”苦师太淡然一笑,抬手接下了一把雪,轻握又将手摊开:“此地又何来雪?”雪已化成水从她的手滴下,滴在傅香君身前地上。
傅香君不由一怔。苦师太接道:“你入庵虽然已经三年,为师看你仍然是尘缘未了,不宜出家。”
“弟子甘愿长伴我佛,此生不再踏出庵门。”傅香君口里这样说,心头一阵说不出的苍凉,她本性善良,善恶分明,虽然出身邪派逍遥谷,冰清玉洁出污泥而不染,也所以泰山玉皇顶云胡扬决战独孤无敌,傅玉书──她的兄长要乘机暗算云飞扬的时候,他还是出手阻止。
傅玉书因而身死,她当然难过,那到底已是她唯一的亲人。
然后云飞扬也不告而别,不知所踪,她不知道云飞扬为什么要这样做,也尽了她的所能,始终找不到云飞扬的下落。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人到底不是一件容易事。
她终于绝望,带着创伤的心灵投入苦修庵吉师太门下,到现在已经三年,一颗心仍然未能够平静下来。
所以她考虑到剃度出家,削发为尼。
“何苦?”苦师太显然很明白傅香君的心情,伸手轻抚着她的头:“佛门并不是一个逃情的地方。”
“弟子已经想清楚。”傅香君眼中闪现泪光。
苦师太还是摇头:“为师再等你三年,三年之后你仍要出家,一定成全你。”
“三年?”傅香君苦笑。
“这三年之内,你既已心如净雪,也不必留在庵内。”苦师太抬手接一招:“你起来,为师另外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
傅香君无奈站起来,但因为跪地太久,一时间竟然不能够站稳,摇摇欲堕,幸得苦师太伸手扶着才没有倒下。
积雪纷落,飘散地上,傅香君的心情亦有如这从她身上抖落的雪花一样无奈。
一封信,一个小小的锦盒,使香君接过这两样东西,才发觉苦师太神态有异。
庵堂中烟飘缭绕,苦师太眼神仿佛因而凄迷,又仿佛有很多的心事。
她的语声亦显得很不稳定:“明年百花节,你替我将这封信送上嵩山少林寺,到时你会看见一个人与少林寺的心禅上人决斗,胜的若是心禅上人也就罢了,否则,你就将这个锦盒交给那个人,明白吗?”
“弟子明白。”傅香君随即问:“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到时侯你便会知道的了。”苦师太缓缓转身,突然跪倒坛前:“佛祖慈悲,请饶弟子凡心未净──!”傅香君吃了一惊,上前去俯身正欲掺扶,苦师太已半转过头来,眉宇间无尽哀愁。
“莫说你,为师苦修三十年,到现在尚且──!”她摇头叹息,没有说下去,傅香君怔怔的看着,十时间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一会,苦师太的心情才平复,沉吟着接道:“我还有两句话要你跟那个人说。”
她随却俯耳说出来,庵堂内只有她与傅香君二人,可是她仍然不放心。
傅香君听着目光闪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苦师太随又谨慎的叮瞩:“要是他胜了,跟他说第一句,否则,说二句,记好了。”
“师傅放心。”傅香君忽然叹了一口气。
苦师太垂下头,口诵佛经,再无说话。
二月春风清柔如水,吹过小镇长街。
这条长街原是这座小镇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只得傅香君一个人走着。
两旁的店铺全都门窗紧闭,一片死寂,傅香君看在眼内,当然奇怪。
莫非出了什么事?动念未已,一阵小孩子的哭声便传来,傅香君循声望去,只见数丈外的一条大木柱上赫然捆绑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面青唇白,看见傅香君走近来神态显得更惊惧,放声大哭。
傅香若在柱下停下,方待跃上去将那个小女孩解开一问究竟,旁边那间客栈的门户便突然打开。
傅香君立部发觉,目光及处,只见一个锦衣人缓步从客栈内走出来。
锦衣人已入中年,唇上那两撮胡子令他更显得成熟,神宋飞扬,衣饰虽然普通,整个人看来不知怎的令人总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他举止优闲,阳光照耀下,微带笑容的面容更悦目,傅香君直觉这不是一个坏人,却奇怪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这个小女孩动不得。”
“是你缚在柱上的!”傅香君不由这样追问。
锦衣人摇头,傅香君接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过路的。”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这个过路的却非独袖手旁观,而且还阻止别人。”傅香君冷笑。
锦衣大笑笑:“我只是担心你惹不起要来的那些人。”
“不管怎样,这个小女孩这么辛苦,我非要将她救下来不可。”傅香君身形随却拔-起来。
锦衣人同时拔起身子,伸手正好截住了傅香君的去势,傅香君“手挥五纾!”,五指立即划向锦衣人手腕穴道,锦衣人的反应相当快:“分花拂柳!”,连接傅香君三招。
两人拔起的身形不由落下,便香君又是一声冷笑:“我看你一身武功,果然不错。”
语声一落,一掌又拍出,锦衣人倒踏七星步,连接十掌,转身跃入客栈内,傅香君去势未尽,夺门抢进,又是三掌攻去。
锦衣人左闪右避,再一个“鹞子翻身!”到了傅香君身后,顺势将门关上,接一声:“他们来了。”
傅香君不由住手,锦衣人连随窜到窗旁,顺手点破了一格窗纸,从破洞往外望去。
傅香君看在眼内,倾耳细听了一会,亦自将旁边的一格窗纸点破,偷眼外望。
长街上静寂无人,捆绑在木柱上那个小女孩给傅香君与锦衣人的飞来跃去一惊,早已收住了哭声。
又是一阵风吹过,衣袂声突响,四个白衣人翻越瓦面跃下,跟着四个红衣人,四个蓝衣人,四个黄衣人,最后是四个青衣人。
这二十个分穿五种不同颜色衣服的人非独有一身不错的轻功,而且经过严格的训练,迅速在长街上聚成一个鲜明夺目的图案,甫聚合便又散开。
长街的进口同时一股彩烟涌来,一群百数十个分穿红、青、黄、白、蓝衣服的人掠着两顶肩舆相继从彩雾中穿出,来到了那条木柱前面。
肩舆上各坐一值一身银衣,面容苍白干瘪,既高且瘦,殡尸也似的中年人。
两人相貌相似,神态也是,令人看来不寒而栗。
肩舆停下,他们的眼睛才张开,白多黑少,妖异之极的眼珠往木柱上一转,眼盖便又垂下。不约而同地一点头。
两个白衣人随郎拔起,一跃上了木柱,将捆绑在柱上那个小女孩解开,然后双双挟着那个小女孩跃下。
肩舆前面两个青衣人已经将一个麻袋打开,迎向那两个白衣人,正好将小女孩迎进麻袋内,接用绳子将袋口束上,丢进后面四个蓝衣人抬着的木箱内。
木箱内已经放着一个同样的麻袋。
将木箱盖上,这群人便又前行。
傅香君看着忍不住问:“他们是……”
“白莲教徒。”锦衣人压着嗓子:“肩舆上那两个便是教主以下天地人三尊中的天地双尊,苦海双妖。”
“哦?”傅香君再问:“他们要那个小女孩干什么?”
没有回答,傅香君侧首望去,那边窗户打开,锦衣人已然不在,她一怔跃过去往外望,只见长街上彩烟未散,锦衣人仍然不见踪影。
她稍作考虑,身形一动,亦掠了出去。
黄昏,傅香君走在山坡上。
晚霞虽然瑰丽,傅香君无心欣赏,一心监视着那群白莲教徒。
居高临下,她看得很清楚,那群白莲教徒仍然在赶路,她不知道那群白莲教徒要到什么地方去,也猜不透他们抓去那个小女孩有什么目的。
还有那个行踪飘忽的锦衣人一样令她深感迷惑,所以她只有追踪前去,希望能够有一个水落石出。
那个锦衣人固然不像一个坏人,白莲教在她的印象中也一样不太坏。
以她所知白莲教是一个半公开的组织,有时侯被称为明教,有时侯被称为弥勒教,以烧香、点灯、吃素、做礼拜为主,深信弥勒佛下凡转世,作人间的明王。
其实名教本身最初叫做摩尼教,是一个波斯人摩尼综合波斯拜火教,印度佛教、犹太罗马基督教创立的新宗教,主张点灯点到天亮,助光明战胜黑暗,吃素不吃荤,所谓吃荤并非牛羊肉,乃是大蒜,每一个密日的夜间秘密聚会一次,唐朝时侯便已传入,到了宋朝势力日大,徽宗年间曾经造反。
白莲教则可以说是一个佛教支派,与崇拜阿弥陀佛的净土宗不无渊源,却逐渐转变为民间结社,据说每每在“民不聊生!”的乱世揭竿而起。
弥勒教的历史最神秘,没有多少记载。弥勒佛面貌兴身材一团和气,俗称笑佛,据说是释迦摩尼成佛以后的次一佛陀,亦即最后降生人间的一个佛陀。
这三个不同来源的宗教在元朝末年却都被反元复宋的志士借用来掩护他们的行动,也由于志同道合,逐渐便混为一体。
傅香君也所以才会有这种错误知识。
反元结果并没有复宋,朱元璋一统天下,创出了一个明朝,据说他曾经被明教、白莲教、弥勒教奉为首领,登基后论功行赏,这三个宗教也因而从此没有在民间出现。
傅香君行走江湖以来也是第一次遇上白莲教徒,既奇怪他们的出现,也担心那个小女孩的安全。
夜渐凉,那群白莲教徒终于在荒野中一个草坪上停下来。
傅香君也就藏身草坪外的一株高树上,继续监视。
那个草坪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那群白莲教徒也显然没有在草坪上驻扎的打算,却是一色一组,分开五组非常有规律的静立在那儿,仿佛在等候什么。
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有一群自莲教徒聚集在那儿,数以百计,却绝无疑问都是以苦海双妖天地双尊辈份最高,看见双尊到来,慌不迭迎上前去。
也只有以客盘膝坐下。
一盏红灯在黑惜的草坪中亮起来,跟着是一盏蓝灯,然后黄灯、白灯、青灯。
五排不同颜色的灯能紧接在那五盏灯笼后亮起来,五色分明,排列整齐,黑暗中蔚为奇观。
灯光照亮了那个草坪,傅香君也这才发现那群白莲教徒的前面停放着一盏奇大的金灯,金灯下一朵欲放未放的奇大白莲花,也不知是什么打就,灯光照耀下闪闪生辉。
白莲花前面三个较小的白莲花座,左右坐着天地双尊,当中一个却空着。
那盏奇大的金灯终于亮起来,金光照耀中,白莲教徒齐声高呼:“莲花净土,光明极乐,弥勒降世,普渡众生!”
也就在白莲教徒高呼中金灯下那朵奇大的白莲花盛开,当中赫然盘膝坐着一个须发俱白,一身金衣的老人。
老人双手按在膝上的一张古琴上,两条长长的白眉陡扬,张开眼睛,眼神有如两道电闪,不怒而威。
他的目光落在天地双尊当中那个空着的莲花座上,缓缓问:“人尊呢?”
语声并不高,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回禀教主,人尊已经失踪三年。”天尊连忙回答。
老人就是江湖上传说武功高深莫测,身份神秘莫测,有不老神仙之称的白莲教主“失踪。”他的面色沉下来:“二十年来本座第一次出关他竟然不来朝见,是不将本座看在眼内了。”
天地双尊不敢作声,五灯使者与那群白莲教徒更就是禁若寒蝉,草坪上死寂一片。
不老神仙目光一扫,接道:“今夜本教大会,有两件事要大家知道。”语声重重一顿才接下去:“二十年前本座与少林心禅上人泰山论道,由于信仰有别,行事作风不同,白莲教竟然被视作邪魔外道,也因而相约二十年后百花节决战嵩山,败的一方要率领门下归附,你们若是对本座有所怀疑,可以立即脱离,本座绝不为难追究。”
“教主神功盖世,白莲必胜,少林必败!”白莲教徒显然早有默契,异口同声,一齐高呼。
“好一句少林必败。”不老神仙一笑:“削发为僧,青罄红鱼度日到底不是你们能够适应,万一本座战败,你们看见本座发出的信号,立即下山虽开便是了。”
白莲教徒面面相视,没有作声,不老神仙向称不败,现在这样说话。难道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不老神仙目光转向天地双尊:“另外一件事就是白莲教乃是一个有组织有信仰的圣教,所以被视为邪魔外道,可以说咎由自取。本座虽然闭关练功,江湖上的事仍然瞭如指掌,据说本数当中有不少害群之马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是否事实。”
天尊若无其事的回答:“本教弟子一向循规蹈矩,江湖上种种不利于本教的传说,只怕别有用心。”
不老神仙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牌,向着各人,沉声道:“碧玉令下,那一个隐瞒事实,教规处置。”
众人诚惶诚恐的拜倒。
不老神仙接道:“本座已知道近日有人危言恐吓,强迫无知村民奉献童男童女,藉以修练白骨魔功,本座最后警告,立即停止这种邪恶所为,否则本座嵩山事了,必杀无赦!”
众人不敢作声,天地及尊面无表情,仿佛非独与已无关,而且一无所知。
“本座让你们看些东西。”不老神仙接一拍手。
两个白莲教徒应声在他身后的林子内抬着一个木箱子出来,一眼瞥见那个木箱,天地双尊终于面色一变。
木箱在不老神仙莲座前放下,那两个白莲教徒随即退下。
“这是木教的东西载的是什么你们应该心知肚明。”不老神仙接喝一声:“还不出来!”
四个白莲教徒随即从树林中垂头丧气的走出,正是之前替天地双尊扛木箱的那四个。
不老神仙待他们停下脚步才问:“人臧并获,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教主冤枉──!”那四个白莲教徒一齐跪倒。
“大胆!”不老神仙双眉一扬:“本座就让你们尝尝冷焰搜魂的滋味!”
语声一落,不老神仙中指连弹,急激的破空声随着响起来,那四个白莲教徒应声惨叫倒下,面色惨变,有如白垩,一个身子卷曲,一阵抽搐便气绝。
众人只看得心惊胆战,天地双尊反而平静下来,他们知道不老神仙一向护短,而且强敌当前,既然惩戒了这四个叛徒,暂时就不会再追究。
不老神仙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回手拂袖,急风飞卷,那个木箱四面裂开,放在木箱当中那两个麻袋却一些也不变影响。
“解开来──!”不老神仙再吩咐。
旁边两个白莲教徒忙上前将麻袋缚着的绳子解开,随即怔在那儿。
麻袋里载着的赫然是两头小猪。
天地双尊与那群百莲教徒不用说,不老神仙也不由一怔。
傅香君高树上看在眼内,立时想到是那个锦衣人做的手脚,再看两头小猪到处乱窜,那群白莲教徒的狼狈情形,不由得“噗哧!”失笑。
不老神仙立即有反应,两条白眉的眉毛箭猪也似一条条高竖,接一声冷笑:“好一个偷天换日,阁下能够在本教双尊之旁来此一招,实在高明,也可以警惕本座手下劣徒,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天地双尊面无表情,眼瞳中已露出杀机。
傅香君看不到天地双尊的反应,不老神仙的说话却一字字如雷贯耳,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方才一笑已然被不老神仙发现藏身所在。
不老神仙接道:“两位偷窥本教聚会已经不少时间,也该走的了。”
傅香君正感奇怪,一个人已然猿猴般从树梢上倒悬下来,正是那个锦衣人。
“他是说我们。”锦衣人满面笑容。
傅香君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不老神仙的说话接传来:“今夜本座有事在身,不便招呼,日后有机会定当向两位请教,如今就以琴音送客!”
锦衣人笑容立敛:“姑娘快走!这七煞琴音,不是你我所能应付。”一个身子随即倒掠开去。
傅香君欲叫又止,一下琴声已划空传来,霹雳也似,她虽然内功也有相当造谙,仍然被这一下琴声震得心神一阵恍憾,急从树上跃下。
放目望去,那个锦衣人经已不知所踪,傅香君不由摇头苦笑。
“这个人──!”第二下琴声紧接传来,傅香君身形迅速开展,三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不老神仙没有再弹第三下,也果然是任由傅香君锦衣人离开,在他来说没有事比与心禅在嵩山的一战更重要的了。
以马代步再赶了三天,傅香君终于来到嵩山,循例在下马碑下马,步行到少林寺。
“今明两天,本寺不接外客,施主请回。”两个知客僧将傅香君挡在寺门外。
“我是恒山苦修庵弟子,奉师傅之命,来见贵派掌门。”傅香君接将信拿出。
两个知客僧接过一看,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个拿信往内走,一个合什道:“请施主稍候片刻。”
傅香君方待回答陡发觉这个知客偕目光突然一远,循目望去,果然有人向这边走来,竟然就是那个绵衣人。
锦衣人看见傅香君也显得有些奇怪,?吹搅烁迪憔砼圆盼12ψ诺溃骸罢媲桑 ?br> “我到那儿,你到那儿,实在巧得很。”傅香君淡淡的:“可惜少林寺今明两天不接待外客。”
“是么。”锦衣人转向那个知客偕:“麻烦大师通传一声,京师的人来了。”
那个知客僧一怔,脱口一声:“安乐侯──!”一顿忙合什施体:“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锦衣人挥手:“不敢当──!”
“内进请坐──!”
“这里也是一样。”锦衣人笑接:“人在江湖,理当守江湖规矩。”
知客僧一声佛号:“贫僧这就去禀告掌门。”随郎转身奔出去。
傅香君这才问:“安乐侯徐廷封?”
“正是。”徐廷封有些意外:“姑娘──!”
“安乐侯文武双全,是昆仑派钟大先生最得意的弟子,江湖上那一个不知道。”
“哦。”徐廷封一揖:“高姓大名。”
“傅香君,恒山派的。”傅香君淡应。
徐廷封“啊!”一声,没有说什么,看他的神态,对恒山派与傅香君这个性名多少都有些印象。
傅香君冷然接问:“你不在京师享福,跑来少林寺干什么。”
徐廷封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傅香君也没有追问下去。
也没有多久,一群僧人便出现,傅香君虽然不认识,看眼色亦猜测得到当先第一个就是少林派的掌门无我大师。
“看,少林寺的掌门也亲身出来迎接你了。”傅香君这句话语声更冷淡。
徐廷封亦只是笑笑。
无我第一个却是向傅香君招呼,接问:“令师安好?”
傅香君虽然意外,并未失态,施礼道:“很好──!”
“送傅姑娘到清心院休息。”无我接吩咐。
傅香君没有多问,苦修庵三年,她已理得更冷静。
无我随却向徐廷封:“侯爷请到大殿说话。”
在大殿内说话的只有少林派掌门无我,戒持院无为,徐廷封三人。
“皇上连番厚赐,侯爷现在更亲临本寺,未知有何指示?”无我不卑不亢,也不作废话,单刀直入。
“少林非独佛学正宗,而且是中原武学根源所在,皇上心仪已久,想请掌门大师赴京一趟,宣扬佛学,还想拜掌门大师为国师。”
“皇上好意,贫僧心领。”无我接一声佛号。
“皇上乃出于一番诚意……”
“贫僧明白,只是贫僧出家人,早已看破一切。”无我轻叹:“况且少林寺面临一扬浩劫,自顾不暇。”
“大师是指白莲教不老神仙与心禅上人的一战。”
“这一战约在明天,关系少林派存亡,本寺上下,今夜将诵经不绝,恭迎长老出关。”
“心禅上人未入关之前已经名震武林,邪魔外道又何足为惧,大师不必挂心。”
“希望如此。”无我长叹一声。
“皇上……”
无我挥手截住,将话岔开:“钟大先生安好?”
“在下每年都有上昆仑,师父他老人家一向都安康。”
“长老未闭关之时曾经三上昆仑兴钟大先生讲经论道,当时贫僧都有追随左右,算算不觉二十有三年。”无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徐廷封那还听不出无我心意已决,沉吟转问:“然则大师可否让我一见听涛轩那位客人?”
“哦?”无我一怔。
“这也是皇上意思。”
无我看着旁边的无为,无为笑了笑:“未尝不是天意。”
“天意莫测。”无我一声佛号。
听涛院听的是竹涛、千万修篁中一座小楼,急风吹过人坐在竹楼中就像是坐在惊涛骇浪上的轻舟内。
云飞扬却早已没有这种感觉,也许他早已习惯,又或者他的感觉经已麻木。
连他也这样以为,可是看见徐廷封,他还是不由自主迎上前去。
“侯爷,别来无恙。”他的语声也仍然是那么热情。
“还好。”徐廷封抓着云飞扬双臂:“老弟,没事儿了。”
云飞扬点头:“正要多谢侯爷的救命……”
“又来了。”徐廷封笑笑:“这其实与我无关。”
“三年前我在泰山玉皇顶硬接独孤无敌灭绝魔功与天魔解体心法,虽然幸胜,经脉亦断去大半,若非遇上侯爷,慨赠千年接续,再送我到来少林寺,恳得无我大师,金针度穴,再通经脉,我现在即使不死,相信亦已是一个废人。”
这也是他当年悄然离开傅香君的原因,他自知不治,唯恐傅香君难过,只有躲开去,不料竟遇上徐廷封,反而获救。
-“千年接续乃是地官员送给皇上的东西,我只是慷他人之慨“无我大师若非菩萨心肠,我就是舌颤莲花也无用。”徐廷封笑笑:“都是过去事,不说了。”
“侯爷这一次到来?”
“其实是奉皇上之命。”徐廷封欲言又止。
“侯爷有话无妨直说。”
“皇上想见你一面。”
云飞扬当然意外,沉吟了一会才道:“山野之夫,不懂礼节,不见为妙。”
“不相瞒──!”徐廷封一正面色:“朝中大权,今日尽入刘瑾手中,刘瑾此人,野心极大,朝中排除异己,在外吸纳邪魔外道,皇上希望你能够进宫助一臂之力。
“江湖中人不……”
徐廷封截问:“难道你忍见大好江山落在奸臣手上,生民涂炭。”
“侯爷言重了。”云飞扬一笑。,侯爷乃钟大先生得意弟子,武功才智过人,有侯爷在,什么人敢对皇上不利?”
“独力难支──!”
“明天少林白莲一战,侯爷想必已知道。”云飞扬岔开话题。
徐廷封淡然一笑:“明天一战,以你看如何?”
“胜负已分。”
“哦?”徐廷封想不透。
“我只是坚信一点,邪不能胜正。”云飞扬笑笑:“再说上人金刚心法外另创鹤舞九天,闭关二十年,相信已到了移形换影的境界,少林数百年基业,长老又焉会轻易断送?”
“这样说,明天一战,白莲必败无疑。”徐廷封接问:“一切有待明天了。”
云飞扬不答,忽然道:“听──!”一阵严肃雄壮的诵经声随风吹来,云飞扬微笑接道:“少林不愧是少林,难得万众一心,我焉能不深信邪不能胜正,少林不灭,心禅必胜?”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徐廷封叹息。方今天下,权臣当道,武林中人若是能够摒除门户之见,齐心协力,效忠朝廷……”
“侯爷又来了。”云飞扬笑截。
徐廷封笑接:“听到这诵经声,我便不由想到京城内的文武百官,他们若是像少林弟子这样团结,大明江山一定固若金汤,国泰民安,何致于今日这般地步?”
他面上虽然有笑容,眼瞳中仍尽是忧虑之色。
旭日已高升,诵经声末绝。
烟霞洞前无我与少林群僧了无倦容,神态既安详,排列得也仍然是那么有规律。
对着烟霞洞的石门终于在内缓缓移开,阳光直入,照亮了当门而立,须发银白,长披及地的心禅上人。
两只白鹤栖止在他以肩上,他面带笑容,简直就像是来自九天仙界。
诵经声悠然停下,众僧齐呼:“弟子恭迎长老出关。”
心禅无言挥手,白鹤振翼而起,飞入青天外,白云里。
无我随即双手捧着一袭金红色的袈裟走前去。
披上金红色袈裟,心禅更显得宝相庄严,他在大殿前空地的高台上盘膝坐下,接受所有少林弟子礼拜后才道:“二十年前老衲与白莲教教主不老神仙相遇于泰山,老衲讲经三昼夜,不老神仙不为所动,约在二十年后今天一较高下,败者率领所有门人归降,老衲坚信拂法无边,正道永存,毅言答允,本派弟子若是担心胜败,不愿向外道低头,可以自行离开,无须免强。”
众人一齐拜倒,没有一个离开,傅香君徐廷封虽然意料之中,仍然感觉他们有别于白莲教徒,是出于真心诚意。
“好!”心禅笑了笑:“只是白莲教主七煞琴音摧人心魄,以你们的修为未必禁变得住,到时必须退出本寺,以免无谓伤亡。”
“弟子遵命!”众人齐应。
心禅目光转落在傅香君面上:“令师兴白莲教主的事老衲亦略知一二,对于令师所请,老衲并无异议。”
侮香君虽然不知道苦师太信中写的是什么,听心禅这样说:亦只有点头称谢。
心禅目光最后落在徐廷封面上:“钟大先生还是四海逍遥啊。”
“二十年如一日。”徐廷封恭恭敬敬的回答,他虽然是中山王之后,贵为侯爷,人在江湖,仍然遵守江湖上的规矩。
“太好了。”心禅欣然。
也就在此际,一阵奇怪的乐声遥遥传来。
“不老神仙果然是信人。”心禅接一声:“迎客去──!”无我一声佛号,率先供迎。
听涛院内云飞扬亦听到了那种奇怪的乐声,反而盘膝坐下来,行气运功。
与之同时他的神情越来越安详。
进入大殿前空地的只是白莲教主不老神仙一个人,手抱古琴,悠然步上心禅对面的另一个高台上,盘膝坐下。
心禅随即一声:“阿弥陀佛──!”不老神仙从容将古琴放下,一笑:“心禅,别来无恙?”
“还好。”
“嵩山少林,不愧名山古刹,气势非凡。”
“少林寺普度众生,气势如何,又何足教主挂齿?”
“本座只是可惜明日此时,嵩山少林将会面目全非。”
“未必。”
“心禅,二十年前此的你可有悔意?”
“阿弥陀佛。”心禅淡然一笑:“出家人戒绝诳言,出口无悔,未知教主……”
“本座一言九鼎,今日之战,若是不将你震成粉碎,也算输了。”不老神仙两条白眉飞场起来。
心禅淡然一笑:“我佛慈悲,七煞琴音纵然厉害,只怕亦难如教主所愿。”
“好,心禅,本座先接你鹤舞九天,再破你金刚禅定!”不老神仙大笑而起。
“敢不从命?”心禅原势不变。
不老神仙一声暴喝,有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身形暴喝声中离开高台,凌空飞越,直取心禅,身形过处,疾风呼啸,走石飞砂,站立高台两旁少林弟子的衣衫亦飞舞起来。
心禅同时虽开高台,仍然是盘膝打坐的姿势。
不老神仙先出手,拳掌脚齐施,肘膝头也成为攻击的武器,一个身子简直就像是没有骨头的,任何一个部份仿佛都能够随意转动,从不同的方向攻击敌人。
有人以好刺猬来形容一个高手的反应敏锐。身手迅捷,但一瞥之下,也令人真的有刺猬的感觉的,相信也就只有这个不老神仙。
无我徐廷封傅香君全都瞧出心禅整个身子任何一个部位尽成为不老神仙攻击的目标,也实在怀疑心禅的动作是否同样迅速。
心禅没有接,也根本不用接,那刹那他的身形已不在原位,已脱出不老神仙攻击的范围。
以他的坐姿,应该不可能有多大的变化,即便有也不可能快得过不老神仙的动作,但他还是做到了。
只有不老神仙才知道真正的原因,在他的眼中,心禅并不是一个,已化身数十,他根本不能够确定心禅的位置,攻击有偏差,不能够正中心禅,意料中的事。
高手过招原就不容有偏差,只是不老神仙反应敏锐,出手迅速,心禅亦未能从偏差中抢进还击。
他的动作远比不老神仙缓慢,却恰到好处,绕着不老神仙旋转起来。
不老神仙身形千变,大笑:“好一个移形换影──!”笑语声并未影响他的身形变化,他的目光也随即落在地面上,心禅虽然化身数十,移形空中,阳光照射下,留在地上的影子只有一个。
那个影子随即缩小,心禅双臂一振:“一鹤冲天!”,身形冲天飞起,他看见不老神仙目光落向地面便知道无所遁形,当机立断,立即高飞。
移形换影原就是身形变化配合精神力的影响,所谓精神力与魔教移魂大法,南宫世家摄心术,密宗催眠功异途同归,不老神仙的眼睛不与他的眼睛接触,已无所施其技,再抓住阳光下他留在地上的影子,连先机也失去了。
不神仙没有追上去,大笑着接道:“心禅,你生关二十年,反而沦于魔道。”
“是佛非魔,是魔非佛,是魔是佛,非魔非佛。”心禅应在空中,环飞一匝。
“胡说八道!”不老神仙大笑声中,身形飞旋直上。
心禅垂手鹤翔,展袖鹤舞,逍遥九天。
不老神仙身形飞旋,左三匝,右三匝,仍然追不上心禅的身形。
心禅牛空再鹤舞,又到了不老神仙头上,双手化鹤嘴,连变为鹤爪,连琢带抓,迅速将不老神仙迫降地面。
不老神仙身形着地斜刺里倒掠回高台上,双手虚空一抓,那张古琴便到了他膝上。
心禅同时掠回那边的高台。
“鹤舞九天,果然高明,本座虽然先被你移形换影,还是不免在鹤舞九天之下落下风。”不老神仙面上仍然有笑容。
无我徐廷封傅香君兴一众少林弟子虽然看在眼内,听不老神仙这样说,才不禁露出喜悦之色,心禅的身手无疑比他们意料中高明,他们却也实在太紧张,到现在才能松一口气。
不老神仙接道:“倒不知金刚禅定又如何?”
心禅悠然道:“二十年禅定,正是为了领教教主的七煞琴音。”
“知音难遇,这一曲本座非用心弹奏不可。”不老神仙轻理古琴。
心禅目光一扫,挥手:“寺外去。”
无我一声佛号,领着各人往外走,傅香君徐廷封无可奈何,亦只有随着离开。
心禅随即取下颈挂佛珠,眼盖亦随着垂下,一面手数佛珠,一面默诵经文。
不老神仙亦好整以暇,细整衣衫,轻分鬓发。
无我在手外草地盘膝坐下,亦将颈挂佛珠拿下,默默的数着,无为以下众僧亦不约而同,一齐取出佛珠来。
徐廷封看着众僧,目光转落在傅香君面上,道:“姑娘小心了。”
傅香君没有作声,在旁边一方石上坐下,默运真气,准备抵抗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当地不老神仙琴音送客,只是随意弹来,已经令她心惊魄动,此际定必全力施为,威力可想得知。
心禅的小心,立令众人退出寺外,傅香君绝不以为夸张。
不老神仙双手终于落在琴线上,霹雳一声,动地惊天。
心禅应声混身一震,但立部稳定,面容却是毫无变化,不老神仙看在眼内,面露冷笑,手指轮转,琴声连响,由缓而急,每一下都是那么威猛,紧接而来,便成为排山倒海之势。
栖止在附近的雀鸟全都被惊动,纷纷飞起来。无数树叶亦纷纷落下。
这种琴声以内力发出,非独摧人心魄,亦伤残天地间的生机。
心禅似乎再没有感觉,手中佛珠非常有规律地转动,嘴唇颤动,默默的细诵经文。
琴声响亮而怪异,似是随意弹来,但细听之下显然又有章法。
天下间相信再没有比之更妖异的乐章。
心禅听不到,他心中开始只有经文,逐渐连经文也没有,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琴声越来越妖异,也越来越凌厉。
无我到底还有我,并没有心禅的定力,表面看来虽然并没有感觉,心已惊,魄已动无为的额上已冒出汗珠,比起无我他又逊一筹。
徐廷封表情越来越严肃,傅香君黛眉终于蹙起来,不难看她正在力持镇定。
众僧反应不一,有的摇摇欲堕,有的已经双手掩耳,在草动上翻滚。
在寺外尚且这样,若是在寺中,这些内力不足的只怕已魄散魂飞。
神仙越弹越急激,手指在琴线间飞舞,越来越青白,也越来越晶莹,仿佛就变成了十根碧玉。
心禅闭目如故,手数着的佛珠仍然很有规律,只是已逐渐缓下来。
叶落更多了。
傅香君额上终于冒出汗珠,双手也不由自主掩住双耳:“崩!”的一声,发插玉钗的坠子突然断飞,横射开去。
徐廷封立被惊动,抬手正好将那个玉坠接下,向傅香君苦笑了一下。
傅香君白了他一眼,偏过头去。
徐廷封亦说不出话来,连随闭目调息,额上亦开始冒出汗珠。
十指而双手,不老神仙的一张脸亦逐渐变成碧玉般,在琴线间飞舞的十指已化成十缕碧光在回环闪动,琴声之急灭,尽天地之造化,也绝尽方圆百丈天地间之生机。
叶落尽,脉络亦尽断,树皮开始枯裂:“毕剥!”有声。
面对不老神仙的心禅仍然毫无变化,佛珠转动得虽然慢,到底不停在转动。
长空突然一声鹤唳,那早已飞进青天外白云里的一只白鹤竟然在这时候飞回来,飞向心禅坐关二十年的烟霞洞,还未飞近,生机便绝,随毙地上。
心禅听到了这一声鹤唳,也同时想起了那只白鹤在洞内方诞下不久的四只幼鹤。
那双白鹤是必就因为四只幼鹤才飞回来,连那双白鹤亦难免一死,四只幼鹤又焉能悻免。
心禅算无遗策,也考虑到手中所有弟子的生命安全,却疏忽了四只幼鹤。
不是人才有生命,心禅不由自主张开了眼睛,随即看出了枯裂的树木,随毙树旁的一只白鹤。
然后他才看出不老神仙,也立即感觉到不老神仙目光的锐利、森寒、妖异绵密的琴声也乘虚而入,一下紧接一下击在他心头上!他的心禅迅速被击碎,再也不能够集中。
出家人慈悲为怀,那两只白鹤伴他多年,也助他练成“鹤舞九天!”身法,彼此间已经有一份深厚的感情,四只幼鹤更就不用说。
人却也到底是人,难免有疏忽,面对不老神仙,他立却考虑到没有相当的内力修为难以抗拒七煞琴音,考虑到所有人的安危,却疏忽了雀鸟的生命,没有作好妥善的安排。
到听到鹤唳,突然惊觉自咎,却忘了七煞琴音,这鹤唳便成了他的致命伤。
他心禅旁移同时,经文便从他的脑海消散,数着佛珠的手亦停下,到他再省起不老神仙的存在要收拾心情,已来不及了。
琴声迅速占据他的神经,血脉也迅速的责张。
汗珠开始从他的毛孔涌出,才涌出便蒸发,化成丝丝缕缕的白烟。
他的面色也变了,由嫣红而酡红,再变成赤红色红血色。
不老神仙看得清清楚楚,须发皆张,双手挥舞更急,琴音铺天盖地而来,非独天地,连风云也仿佛为之色变。
心禅眼前一片血红,逐渐转变成暗黑,他体内的水份已然逐渐蒸干,连血也快干透了。
他肌肤的光泽逐渐消失,面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握着的佛珠突然碎断,右手同时压落地上,中指爬虫般在高台石板上刻下了“白鹤!”二字。
他的肌肤也同时开始龟裂,由慢而快。在一下惊天动地的琴声中一个身子突然爆开,爆成粉碎。
不老神仙双手同时停下,仰天大笑三声。
徐廷封傅香君无我无为惊魂甫定,立即奔进来,跟着是众僧。
无我在高台前停下,看着那风中飘飞的尸灰,心头激动之极。
“阿弥陀佛,长老去了。”他拜倒在地上。
众僧亦拜倒,一声梵唱,天地间刹那一片苍凉。
不老神仙迎首向天,梵唱后目光才华下,傲然笑说道:“无我,心禅此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仍然难免一败,灰飞烟减,少林派还有何话说。”
“无话可说。”无为一声佛号,仰天长叹。
“如此还不脱袈裟,毁佛珠,骂佛祖!”不老神仙回首戟指大殿内佛像!
众僧哗然,徐廷封傅香君怒形于色。
“我佛慈悲。少林浩劫,贫僧愧为掌门,无力挽救,只得一死以保清白。”无义凄然一笑,反手一掌击在天灵盖上,气绝倒地。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惊呼四起。
“食古不化。”不老神仙若无其事,冷笑:“无为,你又如何?”
无为转顾众僧。
众僧有些悲愤满面,磨拳擦掌,有些却是垂头丧气。
无为目光一转,沉声道:“掌门以身殉佛,贫僧理应追随,只是身为护法,必须交代清楚,你们若是愿意归附白莲教,以保性命,贫僧绝不会阻止,若是不愿意,如待贫僧打点好寺中各事,一齐追随长老与掌门下去。”
“宁死不屈啊?”不老神仙打了一个“哈哈!”,笑顾众僧:“有那一个要活下去的,站起来。”
一阵沉默后,一个年青僧人终于走到不老神仙高台下,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也不多,只是十四个。
其它僧人大都投以不屑的目光。
不老神仙笑望着那十四个僧人:“本座说过,脱袈裟、毁佛珠、骂佛祖。”
那十四个僧人犹疑着终于将袈裟脱下。
群僧中到底不乏年少气盛的,忍不住破口大骂:“叛徒──!”两个年青僧人随即双双扑出,扑向不老神仙,一个更大呼:“邪魔外道,与你拼了!”
他们事实全力出击,但武功相差太远,人在半空已然被不老神仙“冷焰搜魂!”弹指击中要害,惨叫着倒摔回去,当场毙命。
“少林名门大派,想不到多的厚颜无耻,言出无信之徒。”不老神仙连声冷笑:“那一个不服气的,只管出手。”
三个僧人立即抢出,傅香君比他们更快,却还是快不过无为。
无为截下傅香君,一声佛号:“这是少林派兴白莲教的事,请施主不要插手。”
“大师──!”
“此地不宜久留。”无为数了一口气,转向那三个僧人:“少林弟子可以死,不可以做辱没师门的行为。”
那三个僧人悲愤退下,不老神仙目光再回到那十四个僧人:“毁佛珠!骂佛祖!”
“不老神仙。”一个声音突然传来:“且莫得意!”
不老神仙目光循声落在不知何时已上了高台的徐廷封面上:“你又是什么东西。”
“好管闲事的。”
“管得了?”不老神仙傲然又一个“哈哈!”无为正要说什么,徐廷封已道:“只问你是否言而无信之徒?”
“你以为白莲教跟少林派一样?”不老神仙冷笑:“本座一向一言九鼎──!”
“心禅长老与你如何分胜负?”徐廷封接问:“七煞琴音下不成飞灰就算你输了?”
不老神仙傲然一笑:“除了灰你还能找到什么。”
“只是一截断掌。”徐廷封俯身挑开了死灰上的一角袈裟,那之下赫然有一截断掌,虽然龟裂,并未粉碎,他也就因为有所发现才跃上高台来。
不老神仙目光及处,笑容僵结。
徐廷封接大呼:“心禅长老尚存一掌,虽死仍胜!”
众僧一阵愕然,纷纷不由自主的跪下,热泪亦不由夺眶而出。
“阿弥陀佛。”无为一样激动:“佛法无边,少林不灭!”
“想不到──!”不老神仙须发皆颤:“心禅这个老秃颅较本座还要狡猾,明知金刚禅定难敌七煞琴音,竟然将真气内力都聚在一掌之内,本座今日,虽败犹荣!”
“阿弥陀佛──!”无为合什一损:“教主果然信人,贫僧佩服。”
不老神仙胸膛一下起伏,嘟喃道:“七煞琴音毕竟天下无敌。”
无为又是一声佛号,不老神仙霍地拂袖:“事已至此,不必多言,这些少林叛徒还你处置。”
那十四个僧人面色已发青,听说慌忙跪倒在无为面前,无为不等他们开口求饶,淡然道:“千古艰难唯一死,怪不得你们,愿意留在少林的,面壁思过去。”
那十四个僧人一个个面露羞愧之色,叩了三个头,爬起来颓然走向寺后。
无为转向徐廷封,拜倒:“多谢……”
“千万不可。”徐廷封跃下急忙扶起来。
其余僧人已同时拜倒地上,不老神仙看着实在不是滋味,冷笑:“想本座七煞琴音天下无敌,竟然败在一只断手上,少林气数未尽,本座想不承认佛法无边也不成啊。”
“佛法固然无边,心禅长老未能够尽全力,却是战败主要原因。”一个清朗的声音,从烟霞洞那个方向传来。
一听这声音,傅香君心头抨然震动,云飞扬的音容笑貌她刻骨铭心,又怎会忘记。
来的果然云飞扬,双手捧着一大四小五只鹤尸流水行云般掠来。
傅香君的目光已凝结,她实在做梦也想不到三年后的今日竟然在这样这样再遇上云飞扬。
地想叫,但没有叫出来,一声“云大哥!”到了咽喉便哽住,突然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泪光涌现,她到底没有哭出来。
云飞扬也终于发现了傅香君的存在,一怔,目光还是转向不老神仙。
“那一个?”不老神仙瞇起眼睛,他当然瞧出这个年青人不比一般,内力犹在徐廷却之上。
“武当云飞扬──!”
“云飞扬。”不老神仙有些讶异:“你就是击败独孤无敌,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的那一个云飞扬?”
“言重。”云飞扬淡应:“山外有山,人上有人。”
“这确话不是年青人说的,年青人若是有这种思想,如何能够纵横天下。”不老神仙接问:“心禅未尽全力,何以见得?”
云飞扬将堕毙树下那只白鹤也拾起,从容掠上高台,将鹤尸放在袈裟旁边:“心禅长老闭关烟霞洞,白鹤为伴,及至发觉七煞琴音绝尽天地间生机,省起烟霞洞内的幼鹤未有适当的……”
“这是疏忽。”不老神仙冷截:“出家人心细如尘,普渡众生,竟只知有人命,不顾鹤命,罪无可恕。”
“也就因为心悬鹤命,心禅长老才为琴音所乘……”
“那是定力不够,金刚禅定至高境界泰山崩于前不变色,心禅因白鹤而动摇,不错出家人慈悲为怀,亦可见仍欠火候,疏忽于前,旁鹜于后,未尽全力,咎由自取,死无可怨,怪得谁来?”不老神仙大笑:“如此金刚禅定,纵然不败于鹤命,亦难免败于其他物事,本座倒是错说了一句胜负决定于将他身体化为飞灰。”
云飞扬无言,不老神仙接说道:“胜者非胜,败者非败,天下第一还得算本座七煞琴音──!”他突然住口,好象省起了什么,目光闪动,上上下下的打量云飞扬。
无为心念一动,一声佛号,徐廷封傅香君的面色同时变了,不老神仙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并不难明白。
不老神仙笑了笑,随又道:“心禅当年少林派第一人,天下知名,二十年闭关,正如本座一样,记得起来的人应该已不多,第一什么无疑自说自话,江湖上的朋友未必认同。”
云飞扬叹了一口气,他怎会不明白将会有什么烦恼降临。
“你我今日这一战是免不了。”不老神仙又笑笑:“天蚕神功江湖上传说神妙无比,武当派弟子中只有你练成,连独孤无敌的灭绝魔功也不是对手,难得有这个机会,非要向你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好好的领教一番不可。”
“江湖人难道就是这样!”云飞扬摇头。
“不战也可以,只要你承认不是本座敌手,武当派武功不如白莲教,门下弟子以后遇上白莲教的弟子懂得回避就是了。”不老神仙说得倒也轻松。
云飞扬只是问:“教主可要歇息……”
“心禅又能够耗我多少内力?休息到现在若是还未完全恢复,这二十年闭关就是白做工夫的了。”不老神仙傲然一分须发。
霉飞扬盘膝坐下,有意无意望了傅香君一眼,傅香君欲言又止,虽然没有说话,那一份关心已然在眼瞳中表露无遗。
无为与众僧梵唱中退出,徐廷封傅香君走在最后,傅香君一步一回头,心乱如麻,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云飞扬能否抗拒得来她当然不能够肯定,她虽然见过天蚕功的威力,却方在七煞琴音下心惊魄动,又怎能不担心?
出到寺外,无为忍不住摇头叹息:“想不到不老神仙这个年纪仍然好勇斗狠。”
“否则二十年后的今日他也不会如期到来,坚持与心禅长老作一个了断。”徐廷封苦笑:“个人的成败得失,难道真的是如此重要?”
无为明白徐廷封言下何所指,一声佛号。
徐廷封接道:“方才他虽然口上认输,心里到底不服,既不会号令白莲教徒归附少林,他个人留在少林寺内,始终是少林心腹大患。”
傅香君插口问:“以你看这件事要怎样才能够解决。”
“除非他心服口服……”
傅香君黛眉应声深锁,这便已心神恍恍惚惚,徐廷封似有所觉,接一声:“姑娘小心了。”
语声未落,琴声已传来,一开始便是雷霆万钧之势。
傅香君如梦方醒,在方才那块石上盘膝坐下,真气运行一周天。
不老神仙非独十指,整双手部已变成碧玉般,眼瞳中亦似有碧光射出来,迫视云飞扬。
指落处,琴线上碧芒闪射,尖锐的琴声无孔不入,七煞琴音演变到这个阶段,已接近极限。
不老神仙将心禅震成飞灰用不到九成功力,现在已用到差不多十足,汗珠开始从他的毛孔冒出,手额上也青筋毕露,一条条蚯蚓般爬突起来。
坐在他对面高台上的云飞扬却竟然连汗珠也没有,神态也始终那么安详,非独听不到琴声,完全不受影响的,而且其它什么感觉也都似没有。
这份定力看来已然在心禅金刚禅定之上。
心禅身在佛门数十年,四大皆空,金刚禅定又是以凝神静心为本,云飞扬却是这么年轻,怎可能有这种定力。
不老神仙实在奇怪,他盯稳了云飞扬,手指再增功力,七煞琴音发挥至极限。
也就在这时侯云飞扬双睛暴睁,猛喝一声。
这一声之威猛匪夷所思,也无可形容,非独将琴声掩盖,而且铁锤一样撞击不老神仙的心头。
“崩崩崩!”同时三声,不老神仙指下琴线连断三条,指头皮肤亦迸裂。
不老神仙两条白眉飞扬,急弹剩下的四线,迹近疯狂。
云飞扬深吸一口气,再一喝,又是三条琴线应声断去,不老神仙十指弹空,面色一变再变,汗珠从额上冒出,突然一声怪啸,手指落在最后的一条,也是最粗的一条琴线上,疯狂的拉弹。
这条琴线在这种情形下发出来的声响当然极尽妖异,威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劲。
云飞扬披肩的散发那刹那都飞舞起来,目光电闪般落在最后那条琴线上,突然长身而起,同时一声大喝!
那条琴线应声而断,冒出了一股白烟,迅速蔓延开去,到白烟飞散,整具七煞琴已,变成焦黑色。
不老神仙的面色却惨白,倒翻在七煞琴后,手指鲜血奔流,挣扎着要爬起身子,口一张,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来。
云飞扬身形一动,凌空飞越,落在不老神仙的身旁,探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药丸一把接将不老神仙扶起来。
不老神仙目光药丸上一转,摇头:“没用的……”
云飞扬仍然将药丸放进不老神仙口内,不老神仙勉强咽下,又摇头:“七煞琴音伤敌不伤主,若是不能伤敌,必然反伤主人,本座经脉已尽被震断,即使太罗神仙也无可救药的了。”
一阵佛号实时传来,无为率先领着群僧走进,但很快便被傅香君越过。
傅香君脚步零乱,血气到现在才平静下来,她心悬云飞扬的安危,精神未能够集中,若不是内功造诣真还不错,已经伤在七煞琴音下。
徐廷封紧跟在傅香君身后,他也看出傅香君这一次应付得非常辛苦,却只以为是内功问题,并没有想到其它,准备随时救助,傅香君这么快便回复正常,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看见云飞扬平安无事,傅香君一颗心才完全放下,再看见不老神仙那样子,立时省起师傅的叮咐,脚紧再加快,急奔向那边高台。
不老神仙冷眼看着无我与群僧,突然笑起来:“据说少林派的运气一向都不错,果然是事实,可惜击败本座的并非少林,是武当──!”一顿转向云飞扬:“你这个天下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这句话说完,他又吐了一大口鲜血,傅香君实时掠上高台,在他身旁蹲下来。
“晚辈恒山派傅香君!”不老神仙一怔,目光一转:“你……”
“奉师命带来一吻。”
“你是苦修庵的弟子?”
“正是。”傅香君取出了那个锦盒。
不老神仙目光落在锦盒上,眼角的肌肉一阵颤动,忽然问:“她还记得我啊?”
傅香君没有回答,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不老神仙双手也头抖起来,接过锦盒打开。
放在锦盒内的是一支金钗,不老神仙看在眼内,神情更渤动,嘟喃道:“她还留着这支金钗……”
“师傅还有话要晚辈转告……”
“快……快说……”
傅香君附耳说出了苦师太要她说的话,不老神仙听着眼瞳中泪光涌现,伸手从锦盒中取出了那支金钗,紧握着,仰首向天,嘴唇颤抖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老前辈──!”傅香君欲言又止。
“天意!”不老神仙长叹一声:“你若是二十年前跟我说,又怎会变这样?”
再一声叹息他方垂下头来,目光落在傅香君面上:“好好的侍候你师傅。”
“老前辈放心。”
不老神仙笑起来,笑得是那么无可奈何:“不放心也得放心。”
他的心情也显然平静下来,环顾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无为的面上:“少林也好,武当也好,今日之败,本座心服口服,现在依的定发出讯号,着白莲教所有弟子上山,皈依我佛,只望你们能够好好的开导他们,本座死亦膜目。”
“阿弥陀佛,本寺上下一定尽力而为。”无为合什再喧一声佛号。
不老神仙随即探怀取出一支烟花火炮,打上半空,那支烟花火炮也就在牛空中爆开,爆出了一朵血红色莲花也似的烟花,经久不散。
到那朵烟花散尽,仍然没有反应,不老神仙终于露出了疑惑之色。
“教主──!”徐廷封到底忍不住:“我看他们是不会上山的了。”
不老神仙看着徐廷封,突然省起了什么的:“你就是用猪换去小孩子的那个人?”
“得罪了。”徐廷封没有否认。
“所以你怀疑本座发出去的讯号?”
徐廷封摇头:“晚辈绝对相信教主是出于一番真心诚意,只是教主闭关二十年……有所不知……”
“不知什么?”
“白莲教徒今非昔比,为祸江湖已不是一朝一夕,今番教主战败,那还不乘机背叛,另立门户。”
“你是说天地双尊?”
“江湖中人早已改称他们为苦海双妖,晚辈若非已知道他们胡作非为,也不会出手……”
不老神仙沉吟了片刻,叹息道:“本座也知道他们居心叵测,只待嵩山事了再清理一番,现在──!”他又是一声叹息,深注徐廷封:“阁下高性大名?”
“徐廷封。”
“好──!”不老神仙考虑着:“看你绝无疑问是侠义中人……”
“教主有话无妨直说。”
“本座希望你能够答应,帮助本座解决一件事。”
“晚辈尽力而为。”
“本座一死,白莲教徒再无顾虑,是必变本加厉,而天地双尊偷练白骨魔功,相信已经有相当火候,一旦练成,更难对付,你必须及早找到他们,替本座清理门户!”不老神仙随即拿出那块碧玉,塞进徐廷封手里:“这是本数碧玉令,一向由教主执掌,见令如见人──!”
“晚辈已拜在昆仑派……”
“那你就替本座物色一个适合的传人,白莲教数百年基业,万万不能够毁在本座手上。”不老神仙的语声越来越弱,也不停的吐血。
徐廷封看在眼内,如何忍心将碧玉令推回去,终于颔首:“教主请放心。”
不老神仙干笑一声:“这个碧玉令……”下面的话尚未接上,一大口鲜血便呛咳出来,他摇头,目光落在手中金钗上,百感交集的凄然一笑。
这也是他最后的一笑,眼盖随即无力的垂下,他的生命虽然已结束,腰背仍然挺得笔直,身子没有倒下去。
无为长喧一声佛号,梵音接从少林群僧中响起来,回荡于天地间。
徐廷封看着手上的碧玉令,看看不老神仙,再看着那边高台上心禅的尸灰,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傅香君的目光却是由不老神仙手中紧握不放的金钗转落在云飞扬的面上。
云飞扬仰首向天,面无表情,没有人能够看出他心中的感受,即使傅香君也不例外。
短亭。
云飞扬将徐廷封送出了少林寺,送到这座短亭前才停下来。
傅香君追随左右,她实在害怕再失去云飞扬!也到现在她才明白苦师太为什么一直夭扛再史六四九不肯让地出家,对云飞扬她实在情深一片,一见便不能自主。
徐廷封一路走来保持沉默,现在才开口再问:“老弟决定了。”
云飞扬淡然一笑:“侯爷何必再多问这一句。”
徐廷封打了一个“哈哈!”:“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日再见。”
“若是有缘始终会再见的。”
“不错。”徐廷封笑接:“有天到京城你却也千万记得走一趟西域铁狮子胡同,只问姓徐的,自会指点你找到去。”
云飞扬点点头,徐廷封转向傅香君:“傅姑娘,目前不敬之处别记在心上,姓徐的生来任性,要改也改不了,这个玉坠还你。”
他探怀取出傅香君被七煞琴音震断飞脱的那个玉坠子。
“侯爷言重。”傅香君接过玉坠,回顾云飞扬:“早知道侯爷是云大哥的朋友,焉敢冒犯。”
她眼中柔情万缕,云飞扬似无所觉,目光也只是停留在徐廷封面上。
徐廷封随即告辞,目送他远去不见,云飞扬才回顾傅香君:“香君,事情已了,你有何打算。”
“你呢?”傅香君反问。
“听涛轩三年我经已习惯,还是留在少林寺好了。”云飞扬语声异常的冷淡。
傅香君仿佛没有听进去,垂下头一会,才说道:“我现在才明白师傅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云飞扬有些奇怪。
“说我尘缘未了,不宜出家。”
云飞扬一怔,脱口问:“你想出家?”
“现在不想了。”傅香君摇头:沉吟着接一句:“我习医多年本就该替贫苦的病人尽此心力。”
这绝无疑问并不是她要说的,云飞扬却似听不出,点头道:“对,而且你还这样年青,应该好好的珍惜,以你的善良,也总有好日子的。”
“我还有什么好日子?”傅香君偷眼看着云飞扬。
“肯定有!”
“你是说不会再离开我?”傅香君喜形于色。
云飞扬总算明白,面上掠过了一丝苦痛之色:“香君──!”
“我虽然在苦修庵三年,一颗心可是──!”
“香君──!”云飞扬截断了傅香君的话:“我已经看破红尘,不想再牵挂儿女私情。”
“我知道配你不起──!”傅香君又垂下头去。
“错了,这句话应该我说。”云飞扬重重一顿:“只是你在我的心目中,一直以来都只是妹妹一样。”
傅香君霍地抬头,脱口问:“你从来没有……”
云飞扬又截道:“我一生中只喜欢过两个女孩子,一个是师妹伦婉儿,还有一个是我的妹妹独孤凤……”
“她们都死了。”傅香君不觉伸手扶着短亭的柱子,一个身子在颤抖。
“不错,但永远活在我心中。”
“云大哥,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傅香君眼中泪光闪现:“我知道你重情义,也别无所求,只想侍候你一辈子。”
“我不要别人侍候。”云飞扬霍地转身:“我也不想再负累别人,你走吧──!”他断然拂袖。
傅香君眼泪夺眶而出,一面摇头一面往后退。
云飞扬头也不回,直立不动,非独心肠,整个身子也像是铁打的。
傅香君终于忍不住放声哭出来!双手掩面,转身疾奔了出去。
云飞扬听着远去,身心到底崩溃,挥拳痛击在柱上,随即抱着那条柱子喘息起来。
“香君──!”他的眼中也有泪光,一下呛咳,突然吐出了一口群血。
“云大侠──!”无为从那没竹林惊呼着奔出,奔到云飞扬身旁,忙伸手扶住。
“大师──!”云飞扬回顾无为,摇头。
“七煞琴音非同小可,贫僧早就看出有些不妥。”无为叹息:“也所以才左右留意──!”
“我们先离开这里……”
“傅姑娘对你一片情深,你又何苦拒人于千里?”
“大师出家人,又何必理会俗世儿女私情。”
“出家人慈悲为怀,总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傅姑娘冰雪聪明……”
“大师有所不知,我身受内伤极重,命不久矣……”云飞杨终于说出了这个秘密。
无为震惊道:“是不老神仙的七煞琴音。”
“不全是。”云飞扬叹息:“当日玉皇顶一战我虽然击败独孤无敌,亦伤在他的天魔解体大法之下,得遇安乐侯,概赠千年断续,再送来少林寺由无我大师金针度穴,接通断去经脉,三年下来,已恢复七八……”
“还未完全痊愈啊?”无为恍然。
“是以方才又断在七煞琴音之下,一断再断,纵然再有千年断续金针度穴这种灵药妙术,也难以再续的了。”一顿云飞扬突然一揖:“大师,我求你一件事。”
“云大侠对本派恩重如山,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
“大师言重了。”
“请说──!”
“香君若是再找到来,就说我已经离开。”
“这个……”
“大师,你一定要答应!”云飞扬心里一急,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好、好……”无为忙点头:“你身受内伤,千万不要激动。”
“有劳大师。”云飞扬仰首向天,眼中泪光闪现,他毕竟是性情中人。
无为沉吟着倏的嚷起来:“本派藏有达摩祖师所传易筋经,据说参悟其中变化便能够洗髓易筋,脱胎换骨,只是非有相当内功造诣,非凡智能不易明白,云大侠却无妨一试。”
“大师──!”
“云大侠既是爽快人,又何必多说,事不宜迟,快随贫僧到藏经阁。”
云飞扬无言点头,心头又燃起千重斗志。
月升月落,长夜终于逝去。
傅香君呆坐在山巅高石上经已一宵,眼泪也经已流干,看着那高升旭日,冰冷的心深处又有一股烈火燃起来。
她随却跳下高石,奔向少林寺。
知客僧将傅香君迎进听涛院小楼前。
人去楼空,傅香君正在奇怪,无为便出现了。
“傅姑娘还未下山。”无为叹息在心中,面上却并无任何化。
“大师──!”傅香君急问:“云大哥他──!”
“已经离去了。”
“去那儿?”傅香君追问。
“没有说。”
傅香君怔怔的望着楼外,喃喃自肃:“他走了,他走了……”
无为叹了一白气:“有缘无缘,上天注定,若是无缘,强也无用,否则始终会再见。”
傅香君茫然点头,梵音中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离开少林寺何去何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京城,大街两旁多的是摊档,林林总总,吃的玩的用的全都有,而人来人往肩摩踵接,大呼小喝,总是那么的热闹。
徐廷封不惯走在大街上,不因为认识他的人太多,尽管他便服出游,,人又随和,认识他的人仍然不忘施礼,乃因为人在京城便不由自主的变得很紧张,事都讲求速度、效率。
在他的眼中,天下只是表面上太平,实在孳蔓难图,京城内尤其危机四伏,一触即发。
少林寺一转,请不动云飞扬,回到京城来,他更有势单力薄的感觉。
可是现在走在大街上,他非独心境平和,而且笑容满面,这当然完全因为忆兰的关系。
忆兰是他的女儿,今年才不过八岁,长得既美丽聪明,又活泼可爱,看出这个女儿他便很快乐,而快乐之余,又难免有些伤感。
忆兰二岁丧母,并无兄弟姊妹,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他这个做父亲的忙于朝政,有空他当然会陪伴着这个女儿,忆兰要到大街上看着,他当然不会拒绝。
与女儿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
热闹的大街对小孩子原就有一定的吸引,何妨忆兰这个小女孩生活在王侯府中,难得到大街上一趟。
她手上又是风车又是糖葫芦,三步一跳的,笑得合不拢嘴,看见女儿这样高兴,徐廷封那还不快乐。
大街的前面围拢着一大群人,锣声不绝。
“爹,我要到那儿去。”忆兰拖着徐廷封便要走过去。
“那是卖解的,没有什么好看。”徐廷封摇头,可是禁不住忆兰又跺脚又皱鼻一顿撤矫,连咬带求,还是走过去。
难忆兰随即从人丛中钻进去,她个子小,身手又灵活,自然是毫无困难。
徐廷封只有在外面看着。
打锣的是一个老苍头,须发俱白,却长着红红的,老大的一个酒糟鼻子,头脸跟身子也都是圆圆的,两条短脚,站在那里就像个不倒翁。
好象这样的一个老头儿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身手竟然那么敏捷,猴子也似的一时跳到东,一时跳到西,偶然还来一个“铁板桥!”,翻一个筋斗,手里一面铜锣敲过不绝,震天价响。
他的表情也很多变化,时喜时惊,时怒时乐,大笑中突然来一声惊呼,叫人提心吊旭,难得静下来,却是不忘拿起身旁凳子上的大红葫芦:“骨嘟嘟!”喝一口酒。
在他面前配合锣声表演的那个年青人却也实在令人提心吊胆。
一样是翻筋斗,那个年青人就像是没有骨头的,连翻百十个筋斗,一个身子仰变圆形,头脚相接,皮球也似弹飞半空,落在插在地上,两丈多长的一条竹竿顶上,随即在那之上团团滚转,突然像失手,滚跌下来,到了一半却又滚回了竿顶上去?花式之多之深,也实在罕见,难怪围观的喝采不绝,大拍手掌。
忆兰亦看得又叫又笑,一双小手掌都拍红了。
年青人腰身一直,竹竿顶上再来一个“倒竖蜻蜒!”才翻身落地,面不红,气不喘,飞扬的散发令他看起来更觉得活力充沛。
他的相貌令人有一种顽皮淘气的感觉,却绝不讨厌,一面的笑容,一双大眼睛亦是充满了笑意。
老头儿待他落到地上才拉开那张略带沙哑的嗓子“各位叔伯兄恪─!”
“叔伯兄弟!”,青人帮上腔,接取过铜锣大力的敲了一记。
“今天是我们师徒二人在京城的第六天,虽然不能说是初到贵境,到底还是人地生疏,我这个徒儿的胃口又特别好,赚到的还不够填他的肚子,现在非独我这个师父,他这个做徒儿的肚子也空了,只好又来献丑。”
“师父──!”年青人一敲铜锣,接口:“是娱乐各位叔伯兄弟。”
“你这个小子就是不怕笑话。”
“师父,徒儿又说错了什么?”
“方才你那几下子好就是好了,可惜──!”
“可惜什么。”
“有些脚步虚浮。”
“那里。”年青人转向观众,伸手掩着半边嘴巴,语声也压下来:“肚饿当然脚软。”
众人一阵大笑,老头儿耳朵好象有些问题,随即问年青人:“你跟他们说什么?”
“没什么。”年青人一摊双手。
“只是这几下子便要讨卖了?”老头儿随即拿起了插在旁边的另一条竹竿。
“你知道表演得不好,还不加倍卖力?”老头儿竹竿一抡,看似要打在年青人身上,但抡到一半那条竹竿便脱手,正好飞落在年青人方才拿来表演的那条竹竿顶上。
眼看摇摇欲堕,年青人团团急转,伸手便要接下,竹竿却没有掉下来。
“师父,这是干什么?”年青人接问。
“还不爬上去?”老头儿挥手。
“爬上去?”年青人一张脸好象在发青,语声也颤抖起来:“这么高……”
“越高越刺激──!”
“徒弟害怕。”年青人伸手掩着胸口。
“没用的东西,平日师父是怎样教你的?”老头儿瞪眼睛吹胡子。
“帅父可没有教徒弟爬到这么高。”年青人突然省起了什么的:“还是师父先来表演一下,好让徒弟知道如何才能够爬得这么高。”他转向围观众人:“大家认为怎样?”
众人当然大声啡好,老头儿也似乎因而技痒趄来,拿起大红葫芦“骨嘟嘟!”喝了一囗酒,搓着双手走前去:“看好了!”
他走来摇摇幌幌的就像只醉鸭,走到竹竿前,双手抱看竹竿。
年青人实时一敲铜锣:“当!”的一声,老头儿双脚应声一缩,夹住了那条竹竿。
那条竹竿一阵摇幌,难得顶在竹竿顶上另一条竹竿竟然没有掉下。
“好──!”年青人喝一声釆,再一敲铜锣。
老头儿应声手脚一伸一缩,又爬上了三尺,年青人连声叫好,铜锣一阵乱敲,老头儿应声一阵乱爬,突然失手,一个筋斗掉下来,摔了一个元宝翻身。
众人大笑,年青人锣捧一丢,掩目不忍卒看,老头儿揉着腰爬起来大叫“人有锚手,何况我这个老头儿还喝多了几口老酒。”
话口未完,他又已摔翻地上,年青人索性转过头去,冷不防老头儿乘机拿起了锣棒,用力一敲。
年青人应声一个猴跳,双手正好抓住了那条竹竿。
老头儿铜锣紧接一阵乱敲,年青人不由自主的一阵乱爬。爬完第一条竹竿,接爬上第一条竹竿顶着的第二条竹竿。
“好──!”老头儿叫得震天价响,脚一挑,将地上的另一条竹竿挑飞半空。
那条竹竿正好落在第二条竹竿上,不偏不倚。
老头儿手中的铜锣没有停下,年青人的动作也是,越爬越高,越过了第二条竹竿,再爬上第三条,一直爬到竿顶上。
锣声这才停下来,年青人也好象这才发觉人在那么高,怪叫一声,闭上眼睛,猴子也似缩起身子,这一动,竹竿立时一阵幌动。
三条竹竿接连差不多有六丈高,年青人那样子悬着,当真是惊险万分,尽管摇幌却是没有掉下来。
众人又是惊呼,又是拍掌,喝采不绝。
年青人展颜一笑,双目一睁,翻身竹竿上“金鸡独立!”,接在竹竿上打出了一套“醉八仙!”。
这套拳打来滑稽,难度也甚高,在平地上打来已经不容易,何况在竹竿上。
年青人没有喝酒,打来却醉态可掏,滑稽至极,只看得众人又惊又笑。
徐廷封亦微笑,他看得很用心,也看出这个年青人身怀绝技,不是一般的江湖卖解。
他当然也看出年青人一面正气,也所以面上才有笑容。
拳套终于打尽,年青人双拳收腰,收得却显然急了一些立时翻下来。
众人脱口惊呼,忆兰更不由自主抢出,年青人身形将近地,身突然一挺,一个风车大转,正好落在地上,双脚立得稳稳的,那有什么事。
他伸手轻拍忆兰的面颊,接将忆兰捧回原位,还掏了一把花生进忆兰小手中,然后三个筋斗,落在场中,正好接下掉下来的两条竹竿,往地一插,抱拳一转。
众人大声喝采,不由自主将铜钱拋出,老头儿连声多谢铜锣一翻,身与之同时“滴溜溜!”地转,正好将拋来的铜钱都接在铜锣内。
忆兰看着,一双小手落在身上,才省起身上并没有铜钱,正要钻出去找徐廷封,年青人已出现在他面前:“小妹妹,借你手上的糖葫芦给我一用可以不可以?”
老头儿这时侯已将铜钱都接下,也正好转到这没,插口道:“千万不要答应他,这个人馋嘴……”
话还未说完,忆兰已然将糖葫芦放在年青人手里,老头儿立时伸手掩住眼睛。
“你是要变戏法?”忆兰问。
“你怎么知道?”年青人含笑反问。
“我而且知道你一定会变得很好。”
年青人方要答话,老头儿已分开掩着眼睛的手指,从指缝里瞧出来:“变进肚子里可就不好了。”
忆兰摇头:“我不相信你。”
老头儿一缩肩膀,向众人一摊手,众人一阵笑,年青人也就在笑声中将糖葫芦拋起来,一面说:“看稳了。”
忆兰瞪着一双大眼睛,围观众人也没有例外,两个锦衣卫也就在这时侯挤进来,大模斯样的交搭双手,冷眼看着那个年青人。
年青人双手翻飞,将那串糖葫芦拋来拋开,绕场一周,又回到忆兰面前,忆兰仍然看出那串糖葫芦,可是一眨眼便不见了。
年青人双手同时握拳,放在忆兰面前,忆兰左看右看,叫:“在左手!”
年青人左拳一翻摊开,那里有糖葫芦,忆兰接笑嚷:“在右手!”
“也不在。”年青人右拳亦一翻摊开,果然亦空无一吻。
“在那儿?”忆兰好奇的追问。
“当然在他的肚子里了。”老头儿叹着气,大摇其头:“叫他张开嘴巴,说不定还有些剩下来。”
年青人不等忆兰开口已张开嘴巴,也是没有。
“在那儿?”忆兰上下打量年青人。
“他们其中一个的身上。”年青人环顾一眼。
忆兰目光随着一转:“怎会的。”
“不相信。”
忆兰摇头,年青人打了一个“哈哈!”,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再一个,翻落在那两个锦衣卫面前,仍然是面向忆兰。
忆兰追前三步,伸出小手:“还我糖糖。”
“在这里。”年青人转望左面那个锦衣卫:“在这位军爷身上。”
那个锦衣卫一皱眉,年青人一手已抹在他腰上,顺手一抽,果然抽出了那串糖葫芦。
众人看见是锦衣卫,如何笑得出来,忆兰却是不管那许多,大拍手掌。
那个锦衣卫给年青人那么在腰间一抹一抽,两条眉毛便扬起来,怒形于色。
年青人那有在意,转身方待走向忆兰,那个锦衣卫的左手已落在他肩头上,看来万无一失,年青人的肩头有意无意旁移,立时落空。
“小子──!”那个锦衣卫一步抢出。
“你认识我啊?”年青人有些意外似的。
老头儿同时大笑着走过来:“原来是认识的串同玩这个把戏。”
那个锦衣卫面色一沉:“老头儿-!”老头儿一怔,傻了脸:“怎么连我你也认识,这个嫌疑如何躲避的。”
“老头儿──!”锦衣卫叱喝:“你在胡说什么,大爷什么时候认识你们。”
“你却是知道我叫老头儿,我这个徒弟叫小子。”老头儿一脸的诧异之色,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胡闹!”另一个锦衣卫接一声喝骂。
老头儿转顾小子:“我早就叫你改过另一个名字的了,是不是,总是没有人相信你叫小子。”
“我相信。”忆兰接笑嚷:“小子,老头儿。”
老头儿开怀大笑,小子随即翻身落在忆兰面前:“小妹妹,葫芦糖还你。”
“我叫忆兰。”忆兰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小子,你也吃──!”小子摇头:“我要吃拳头了。”
话口未完,那个锦衣卫已窜到他背后,一拳击来,小子转身闪开,笑顾:“何必这样认真!”
“你是吃了狮子胆,老虎心,斗胆捉弄大爷!”那个锦衣卫呼喝着拳脚展开,尽往小子身上招呼。
小子身形矫活,一面双手乱摇,一面闪避,看似狼狈,都是闪避得恰到好处,那个锦衣卫拳脚虽然快,还是不免处处落空。
“好小子,原来真的有几下子,难怪敢来寻大爷开心!”另一个锦衣卫随亦扑出来小子若无其事:“醉八仙!”身形展开,从容周旋在两个锦衣卫当中,仍然只是闪避,并不还手。
围观众人难得看见一场真打,除了真正怕事的,非独不散开,而且呐喊助威。
忆兰亦没有离开,只是紧张的看着。
那两个锦衣卫以二对一,好一会儿非独不能够击中小子,甚至连衣角也没沾着,一张脸如何放得下,老羞成恼,一个眼色,拔刀出鞘。
众人看见动兵器,慌忙散开,忆兰却没有事儿的,小子一眼瞥见连忙跃过来:“小妹妹,别再看了,快快回家。”
忆兰看着那两个锦衣卫,摇头:“我可不怕他们。”
那两个锦衣卫已然左右迫近,双刀齐举,正要劈下,一声喝叱已然传来:“住手!!”
徐廷封喝叱同时人丛中跨出,不怒而威。
“爹──!”忆兰叫着奔过去,牵着徐廷封的袖子:“那两个不是好人。”
徐廷封牵着忆兰,继续走前去,那两个锦衣卫一见立时变了面色,收刀忙要施礼,徐廷封已然挥手道:“这位少兄弟只是爱戏法,并无恶意,你们又何必这样认真?”
那两个锦衣卫自知理亏,也素知徐廷封为人,不敢分辩,垂下头去。
“去!”徐廷封也没有多说什么,挥挥手。
两个锦衣卫如释重负,齐吁了一口气,慌忙退下。
老头儿随即走过来,连声:“了不起了不起。”接顾小子:“你就是没出息,看这位大爷,随便几句话,事情便解决了。”
小子耸耸肩膀:“他们是同一条路的,当然容易说话解决。”
“真的?”老头儿偏着头打量徐廷封。
“老前辈!”徐廷封抱拳:“令徒身手不凡,若非手下留情,他们连拔刀的机会相信也没有,用不着等到我来说话。”
“是不是?”老头儿反问小子:“你这么本领,怎么不弄翻他们。”
“师父,你是喝醉了,徒儿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开罪朝廷中人。”
“朝廷中人。”老头儿好象突然清醒过来,露出了恐惧的神态。
“两位──!”徐廷封再抱拳:“尚未请教高姓大名!”
“我不就是老头儿,他不就是小子了。”老头儿突然打一个寒噤:“你查根问底,是要找我们──!”徐廷封苦笑截道:“只是要跟两位交个朋友。”
老头儿有点受宠若惊,小子却冷笑:“不必了,我们江湖卖解的高攀不起朝廷中的贵人。”
他随即走过去收拾东西,忆兰跟着走过来,轻声问:“小子,你什么时候再在这儿表演?”
“要是没有人来找麻烦,每一天都在。”目光落在忆兰的面上,小子又有了笑容。
“好啊──!”忆兰雀跃:“我明天再来。”
“最好不要跟你爷一起。”小子压着声音。
“为什么。”忆兰奇怪地。
“他气派太大,有他在,谁还有心情来看我们表演。”
“我明白了。”忆兰点头。
徐廷封听着不由莞尔,他看出这师徒二人身怀绝技,有心结交,但对方既然不大乐意,也不勉强,他相信缘份,若是有缘份,总会成为朋友的。
也不知怎的,那刹那他突然又想起了傅香君。
回到侯府已接近黄??。
守门的侍卫看见徐廷封回来,神色都显得有些怪异,徐廷封没有在意,只颐吩附亿兰:“洗干净双手?爹再跟你玩。”
“一定的──!”忆兰当然开心了。
徐廷封随即带着轻快的心情步向大堂,也进了大堂,才发觉有些不妥。
在大堂内的几个家人神态都是怪怪的,呆在那里,其中一个更是不停向徐廷封眨眼睛。
“发生了什么事?”徐廷封这句话出口,身后衣袂声便急响,一股劲风紧接数来。
只听衣袂声响他便知道来人的距离,脚踏七星,从容不迫的闪开。
袭击他的是一个头罩黑布袋,身穿黑市长衫的人,身手也甚敏捷,一击落空,凌空翻身,双手曲指如爪:“猛狮搏兔!”,再扑击徐廷封。
看见这个人的出手徐廷封经已心中有数,再见黑市长衫下露出的一角黄袍更加肯定,没有硬接,倒退开去。
这个人身形翻腾,紧追在徐廷封,拳击、掌劈,再来鸳鸯连环脚,攻势紧密而威猛徐廷封一退再退,后面已经是画壁,只有还手,点到即止,守多于攻,连接十八招,借势败倒,跌坐在一张椅子上,只等再来一招便索性连人带椅翻倒地上。
黑衫蒙面人显然看出徐廷封的企图,大笑住手,卸下黑市长衫,接将罩头蒙面黑布袋拉下,那之下,头顶宝冠,身穿龙袍,赫然是九五之尊装束。
与之同时,一个小太监与一群锦衣卫照壁后两路奔出,向着这个人跪拜地上,口呼:“皇上万福!”这个人事实就是当今天子朱厚照,他是孝宗皇帝的独子,张皇后所生,十五岁却位,定年号正德,现年十九岁还不到。
中宫所出,又是独子:自然是视作奇世奇珍,张皇后溺爱不在话下,孝宗皇帝亦由于小时侯曾经孤儿孽子的凄凉岁月,对这个独子特别纵容,终于将他弄成了一个特等的纨裤,双料顽童,到大限将临发觉有愧于祖宗臣民,为时已晚,唯有寄望于顾命大臣,辅之以正道,做一个明主。
在小皇帝朱厚照来说,这群顾命大臣当然没有侍候他的八个太监可爱。
这八个太监号称“八虎!”,也就是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邱聚、谷大用,张永、刘瑾。本性有好有坏,本领有大有小,其中秉赋最狠毒、手段最狡猾的就是刘瑾。
顾命大臣要弄倒“八虎!”,可是皇帝摆出了威风:“八虎!”非独没有倒,反而冒起来,最得势的当然是刘瑾,非独被提升为司礼监,而且提督十二团营,东西厂以外再创设内厂,权势之大,一时无两。
司礼监可以为皇帝代批奏疏,参预军国大计,再兵权在握,刘瑾现在的地位已可以说稳如泰山。
皇帝这差不多已经将皇位让给刘瑾的了。
做了三年多皇帝,这个皇帝也总算有些明白事理,也所以才会与徐廷封走在一起。
徐家世代忠君爱国,徐廷封也没有例外,发现皇帝发奋图强,更加积极。
好象现在这种玩笑,徐廷封仍然可以接受,对一个九五之尊来说,开这种玩笑虽然荒唐,但比起走马逐兔,无论如何都安全得多。
徐廷封也清楚这个皇帝精力实在太充沛,更明白皇帝现在开这种玩笑是另有目的。
他方待跪拜,皇帝已伸手扶住:“不必了。”
皇帝随即坐下,带笑摇头:“你就是不肯用真本领,几下子便装败,一些趣儿也没有。”
“皇上的武功事实越来越好。”
“再好也比不上昆仑派的入室大弟子。”皇帝大笑。
忆兰就在这时候走进来,一见皇帝便笑了,挥着小手方待走过去,徐廷封已喝住:“忆兰不得无礼。”
忆兰立时省起了什么似的,跪下叩了一个头:“皇上,忆兰向你请安。”
皇帝伸手将忆兰抱起来:“这次来得匆忙,可没有给你带来吃的玩的。”
徐廷封随即插口:“皇上这次到来,未知道有何……”
皇帝笑截:“我只是突然省起已太久没有跟你比试本领,但现在看来,还是找你一起到城郊射猎来得有趣。”
“难得皇上有此兴致,微臣一定奉陪。”
皇帝接问忆兰:“你想不想去看着热阔。”
“当然想了。”忆兰看着徐廷封:“可是爹一定不给我去的。”
“射猎是大人的玩意。”徐廷封盯问皇帝:“听说铁御史陆迁最近上了一道奏章,皇上看过了没有。”
那边的太监小德禄眼瞳中立时露出了紧张的神色,皇帝有意无意以忆兰挡开小德禄的视线,冷冷瞟了徐廷封一眼,漫不经意的回答:“那一个有兴趣看这种东西,让刘瑾处理好了。”
徐廷封鉴貌辨色,如何不明白,淡笑道:“不少人都将这件事挂在口上……”
“管他们那许多,明天早上,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皇帝语重心长。
人在马上,皇帝非独神采飞扬。而且显得活力充沛,他跨下的绝无疑问是万中选一的骏马,但他的骑术只有令这匹骏马更增添光采。
马行如龙,人亦是人中之龙,那份气势,就是徐廷封亦自愧不如。
猎场中并无猛兽,只有鹿兔之类并无攻击性的动物,皇帝在没有多大选择的余地下,一向都是喜欢猎射奔鹿,那最低限度还能够得到一份追逐的刺激。
这一点顾命大臣当然不能够阻止,他们阻止皇帝冒险,总不能够连一点快感也不给皇帝。
而尽管猎场如此安全,随同皇帝射猎的锦衣卫仍然数以百计,分开左右,遥遥保让,这也是皇帝的气派。
小德禄这个贴身太监当然紧随着,可是射猎一开始,便逐渐被皇帝与徐廷封拋离,,但坐骑与骑术都有一段距离,皇帝与徐廷封却双双追着一只奔鹿,弯弓搭前,喝叱连声,催骑如飞。
他们的箭几乎同时离弦,疾如流星,正中鹿身,鹿负痛奔走更快,两骑也追得更急,眨眼间便已将小德禄拋飞不见。
伤鹿急奔了一阵终于倒毙草丛中,皇帝与徐廷封亦在死鹿旁双双将坐骑勒停,齐皆收住了笑声笑脸。
“廷封,你可知昨天差一点闯祸?”皇帝的语声也变得深沉。
“铁御使奏章一事?”
“奏章已落在刘瑾手上。”皇帝叹息:“刘瑾在我身旁也已安排了细作,你我以后说话得小心了。”
“是小德禄?”
“不错──!”皇帝目光一寒:“刘瑾安排这个奴才也可谓费尽了心思。”
“这个人也实在太过份了,近日招兵买马,东西两厂势力大增,两厂以外又私设内厂,滥用私刑,朝中人人自危,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如何控制?”皇帝苦笑:“他今日位极人臣,跋沪横行。肆无忌惮,我当然要负绝大的责任。”
“这小─!”
“经已成为事实,现在说来也没用,看他自号九千岁亦可见他的野心,廷封,只看你了。”
“皇上放心。”徐廷封只有这样说。
“我若是真的能够放心就好了。”
“铁御史……”
“我怕亦无能为力。”皇帝有些悲哀:“希望他真的是铁打的。”目光一转,突然放声大笑。
徐廷封不用看也知道小德禄已追上来了,那刹那,不由亦有一种悲哀的感觉。
可是他仍然笑得出来,而且笑得很豪放,只因为他如道只样这样才能够掩饰一切。
铁御使陆迁当然不是铁打的,他赤胆忠肝,嫉恶如仇,敢言敢为,所以被称为铁御使,读书人出身,并无学过什么十三太保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护体,血肉之躯,这时侯已然在英武门外被廷杖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横飞。
两旁两列太监都是刘瑾的心腹,施刑的两个更就不在话下,毫不留情。
陆迁,不住惨叫连声,那两个太监置若罔闻,打足了数目才停下来,按着陆迁手脚的四个太监也这才松手。
两旁太监随即一声呐喊,虽然阴阳怪气。仍然将陆迁的惨叫声盖过。
陆迁喘过一口气,挣扎着,呻吟着,好不容易爬起了一半身子。
两队太监也就在这时侯从殿内走出来,分列左右,当中走出了刘瑾。
这个人无论怎样看外表也不像一个坏蛋,若不是这样,也得不到皇帝的欢心,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他原是陕西兴平人,本姓很怪,姓“淡薄!”的“淡!”,景泰年间净身入宫,投到一个姓刘的太监门下,因而改姓刘,成化年间领教坊司,官妓都归他管,所以颇好声色的宪宗少不得他,甚得欢心。
宪宗的死据说是吃多了壮阳的金石药,刘瑾多少也有些责任,可是并没有追究。
到孝宗,私生活非常检点,用不着他这种人,将他撵到天寿山宪宗的茂陵“司香!”,及至现在这个皇帝成长,生性贪玩,知道他这方面门路精通,才将他调回宫中,难得有这个好机会,他当然不肯错过,也实在费尽心思,新奇花样,层出不穷。
在小皇帝的心目中没有比他更可爱的人了,一即位他自然得势,但爬到现在这个地位却也实在花了不少心血手段。
没有现在这个势力他也不敢自称九千岁,朝廷百官大都让他三分,这个陆迁居然非独不让,而且还来这个奏章。诉说他的不是,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你其实并不是铁打的。”这句话出口,他便在铁御使面前坐下。
后面已经有太监准备好椅子。完全配合他的行动。
“刘瑾,逆贼──!”陆迁戟指大骂。
刘瑾不为所动,莫说陆迈身负重伤,即使不是,而且斗胆有所行动,他左有皇甫忠,右有皇甫义,足以应付。
这兄弟二人乃皇甫世家之后,各用一双判官笔,江湖上有阴阳判之称,入宫多年,是大内五大高手其中两个,被刘瑾网罗门下,现职内厂千户,对刘瑾一片忠心。
他们当然不将陆迁放在眼内,只是随月一喝:“住口──!”陆迁伸手一指,身子一裁,已昏倒地上,不用刘瑾吩咐,左右已经有太监提着水桶上前,将水泼在陆迁头上。
陆迁受冷水刺激很快又醒转,这一次却已爬不起来,仍然瞪眼大骂:“奸贼──!”
“你的胆子倒是铁打的。”刘瑾皮笑肉不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陆迁冷笑:“陆家三代忠良,身受皇恩,你要杀我,除非皇上下旨。”
“是么?”刘瑾阴阴一笑。
陆迁方待说什么,剧痛攻心,眼一翻,又昏迷过去。
刘瑾鼻子“哼!”一声:“送他回家去──!”
“是,九千岁──!”左右四个太监应命上前将陆迁拖走。
刘瑾接问近身太监:“皇上现在何处。”
“回禀九千岁,在豹房。”
“好──!”刘瑾又笑了:“我们到豹房,还有,叫常胜也走一趟。”
“是──九千岁!”
一听这称呼,刘瑾便大乐,虽然九千岁到万岁,仍然有一千岁,他并不着急,时机毕竟还未太成熟。
若是连这个耐性也没有他根本就没有现在这个地位。
豹房是皇帝的离官别苑,在施檀寺后面,羊房夹道那儿,专供皇帝玩乐之用。
盖造这座离宫别苑也是刘瑾的主意,由一个安南人阮德策划。
这个阮德入中国经已四代,世世代代承应宫内大工,家传绝技,到他这一代更加发扬光大,绝无疑问是一个天才,再加上刘瑾手下太监指点皇帝的癖好,将这座雄宫设计得当真是既新奇,又隐密,更方便,表面看来左右两列曲尺平房围着一座大殿,平淡无奇,实则结构奇特,山穷水尽、柳暗花明,千门万户,处处可通,清炀帝的迷楼亦不过如是。
户部的钱,工部的料,中军都督府征发来的军夫,要多少有多少,这座离宫很快便建成,皇帝边亲自拟名、正殿叫“太素!”,殿前大池叫“天鹅!”,两翼钩连的密室原叫“虎房!”,但后来皇帝发现老虎原来并没有豹子的矫捷威猛,便改名“豹房!”。
皇帝虽则仍然很喜欢这个地方,心情却实在已没有了,尤其是现在。
这么多年下来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刘瑾的行事作风,明知道刘瑾一定会为陆迁的事到来一趟,小德禄入报,他一些也不觉得意外,反而因此松过一口气,虽然他已经学会了忍耐,事情能够早一些解决总是好的。
常胜的出现他也一样不觉得意外,这个太监原就是刘瑾的心腹手下,现在更就是提督东厂。
他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太监,却不能不承认这个太监有一身很不错的本领,亦知道这也就是刘瑾宠爱这个太监的原因。
刘瑾将这个手下带在身旁,绝无疑问此行非达目的不肯罢休,他只有希望刘瑾留有余地,不要令他这个皇帝太难堪。
无论什么时候刘瑾红润的脸庞总是堆着笑容,常胜却恰好相反,面色也总是大病初愈一样,终年苍苍白白的,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例外,满布血丝,眼圈亦是赤红色,仿佛天生,又仿佛描画上去。
他的年纪并不大,头发却白多黑少,两条眉毛也是,有人说这是因为他所练的内功影响。
这种内功据说是一种邪门内功,而不管怎样,他给人的一向是一种邪恶的感觉。
小德禄知情识趣,立却退出,剩下皇帝与刘瑾常胜三人。
“陆迁勾结江湖黑道,暗中扩张势力,密谋造反!”刘瑾单刀直入:“有这种事情?”皇帝唯有装做有些诧异的。
“内厂已查得真凭实据,请皇上立即下旨,予应得之罪!”
“密谋造反──!”
“罪大恶极,非杀不可!”
“证据呢?”
“常胜就是证据、他负责调查此事,了如指掌!”
“哦。”皇帝皱了皱眉头。
“事不宜迟,微臣已替皇上拟好圣旨,请皇上过目!”刘瑾圣旨在手,迫前。
皇帝接在手中,一看皱眉:“陆迁三代忠良,我看活罪难饶,死罪则可免,改判充军塞外如何。”
“密谋造反,罪诛九族,所以只杀陆迁一人,微臣已经替皇上考虑到很多方面的了。”刘瑾随即吩咐常胜:“还不为皇上磨墨?”
墨其实经已磨好,常胜应声将笔送到皇帝手上,皇帝虽然知道这是有计划的行动,接笔在手,仍难免一呆,一滴墨汁实时纵笔尖滴下,在案上溅开了一朵墨花。
刘瑾目光一落:“你好不小心,还不向皇上请罪。”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常胜伸手抹向案面,那双手掌刹那变成铁青色,一抹而过,木粉飞扬,案面白了一片。
皇帝看在眼内,面色一变。
刘瑾接喝一声:“退下──!”常胜退到刘瑾身后,刘瑾这才道:“皇上请──!”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道:“陆迁果真有造反之心,合该处死。”手中笔也终于落下。
陆迁回到家中又昏迷了一次,这一次醒转,人也完全清醒过来,想得很多很远,情绪突然变得很激动,眼盖一阵急颤中张开,大呼:“丹儿──!”
“孩儿在这里。”一直侍候在床边的陆丹急忙将陆迁扶住。
陆迁一颗心这才放下。咬牙切齿的:“刘瑾这个奸贼──!”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咽喉已然被怒气堵塞住,陆丹忙劝解:“爹千万保重,有的是机会。”
陆迁吁了一口气:“这个奸贼权倾朝野,奏章只怕根本送不到皇上的手上。”
陆丹方要说什么,陆迁话已经接上:“今日他将我杖责八十,虽然泄过一口气,但以他为人的阴险毒辣,只怕不会就此罢休,!”
“有孩儿在,爹大可以放心。”陆丹剑眉飞扬。
陆迁目光落在陆丹的面上,摇着头叮瞩:“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清楚这个儿王大生侠骨,好打不平,而且明辨是非,自幼被他送上武当山,更学得一身武功。
他时常以有这样的一个儿子为荣,也虽然只得这一个儿子他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放踪溺爱,否则根本就不会送上武当山去,事实他亦时常鼓励陆丹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不同。
“别人怕刘瑾,孩儿可不怕!”陆丹握着拳。
“大内高手如云,刘瑾身旁不乏能人异士,你只手单拳,孤掌难鸣,又起得了多大作用?”
“只要孩儿小心谨慎──!”
“一击不中,以后便再没有机会,万一不幸落在他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爹时常教导孩儿杀身成仁,舍生取义……”
“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要杀刘瑾的大不乏人,让他知所防备,再要对付他使困难了。”升迁叹息:“陆家三代忠良,人所共知,他纵然陷我于不义,罪诛九族,我之外相信也不致祸及其它人。”
陆丹显然没有考虑到这许多,听说不由怔住。
“切记爹就是刚复自用,才落到这般田地……”
“我们走──!”
“走不得!”陆迁摇着头:“这一走便是畏罪潜逃,烦尽长江之水也难得清白的了,再说,刘瑾只怕亦已早有准备……”
话口未完,一声“圣旨到──!”已传来。
“爹──!”陆丹面色大变。
“来得倒快。”陆迁反而笑了:“生死有命,乱臣贼子迟早也会得他应得的报应的。”一顿他接喝:“来人,侍候我整装接旨。”
家人仓皇奔进来,陆丹没有作声,跪倒在陆迁身后。
陆迁从容不迫的换过一身光鲜的朝服,在家人的掺扶下走出大堂。
陆丹目送,目眦迸裂,握拳双手的指节已发白,心头一股怒火,一触即发。
圣旨外边有一杯毒酒,要陆迁自行了断,皇甫忠皇甫义与阴差同来,可见刘瑾的决心。
陆迁接过圣旨,取酒在手,冷笑:“陆迁死不足惜,只惜逆阉弄权,大明江山总有一天断送在这个逆阉的手上。”
“住口──!”皇甫忠暴喝。
陆迁目光转落在皇甫忠面上,不怒而威,皇甫忠竟然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
升迁也没有再说什么,仰首将毒酒饮尽。
夜已深,小酒家内只剩下三个客人。
陆丹其实才来了不久,连尽三壶酒,已有些醉意,那卖解的老头儿小子在陆丹进来、而便已在,老头儿那时侯便以已醉倒,伏在桌上,鼾声如雷。
小子一直在吃着花生,拋得高高的,但总是落在他口内,无一落空。
他们没有理会陆丹,甚至陆丹将桌子拍得震天价响他们也仍是毫无反应。
陆丹摇着空酒壶拍桌大呼:“小二,拿酒来!”
小二经验丰富,如何不知道这种喝闷酒的客人开罪不得,慌不迭将酒送上来。
陆丹才拿起酒壶,一把花生便散落在桌面上,抬头正好看见小子的一张笑脸。
“一个人喝闷酒,很易醉的。”
“走开──!”陆丹挥手。
小子大摇其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听不得气话。”他非独不走开,反而在陆丹对面坐下来。
老头儿也就在此际梦呓般喃喃道:“喝酒有什么用?既然没有用又喝来干什么?”
陆丹冷冷的看着老头儿,小子实时接道:“这个是我的师父,别看他喝醉酒胡说八道,很多事都很有道理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陆丹再挥手:“你我素昧生平,还是走开,别阻我喝酒。”
他举起酒壶便要住口里倒,冷不防被小子一手夺去。
“四海之内皆兄弟,这个你也不懂?”小子仰首接喝了一口酒。
“拿回来!”陆丹一气,伸手急抢。
小子酒壶左手交右手,右手再交回左手,凌空三个筋斗,翻上旁边的桌子,盘膝坐在那里。
陆丹原是不在乎这壶酒,但双手接连落空,也激发了好胜之心,身形展开,凌空扑上,小子一声:“还你──!”酒瓶送到陆丹面前,陆丹伸手正要接下,那知道小子已又将酒瓶收回,乘势一个筋斗从陆丹头上翻过。
陆丹轻喝一声,半身疾转,脚踢出,截向小子下落的身形,小子那刹那竟然还能够再来一个筋斗,落到另一张桌子上。
“好身手,难怪敢来寻我开心。”陆丹冷笑着扑上,武当“八卦游身掌!”身法展开,纠缠上前,一个截小子的身形,一面抢那壶酒。
小子左闪右避,已没有方才那么轻松。眼着陆丹的手便要抓在酒壶上,掌心忙一登,那个酒壶立即飞起来,陆丹一眼瞥见,身形拔起,小子也不慢。
两人凌空双手又交了数招,都能够腾出一只手来,抓向凌空落下的酒壶。
他们的出手部很快,可是另一只手更快,抢先将那个酒壶接去,正是那个老头儿。
他将酒壶接下,身形一翻,便上了横梁,半身往梁上卧倒,仰首“骨嘟嘟!”的连喝了三口酒才大笑道:“这壶酒果然特别好喝,难怪你们争夺得这么起劲。”
他双眼半开半闭,仿佛酒醉未醒,一个身子摇摇晃晃的好象随时都会掉下来,但到底没有。
陆丹小子一抓抓空,齐皆一呆,身形落下,看见老头儿那样子,小子倒不觉得怎样,陆丹不由脱口道:“别再喝了。”
老头儿应声探头往下望来,似乎忘了在梁上,一个身子立时倒栽,陆丹上前待要接住,那知道老头儿一个身子有如泥鳅般,半空中一转,又回到梁上,举起酒壶又喝了三口。
“好酒好酒──!”他摇头晃脑:“我本来喝不下的了,可是这样好的酒,不喝未免太对不起自己。”
陆丹又怎会看不出这个老头儿身怀绝技,不由得苦笑。
老头儿接问:“小伙子,陪老头儿喝一杯如何?”
陆丹目光一转:“叫这个小子陪你好了。”
老头儿目光落在小子面上:“这个小子?一杯摇头,三杯醉倒,最没意思。”
小子立即耳语陆丹:“别听他胡说八道,跟我比酒,十九是他醉倒。”
“那有这种事,我懂得喝酒的时候他还在跟阎王爷打交道,吃的饭还没有我喝的酒多。”老头儿接喝一声:“还不拿杯来。”
陆丹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拿起旁边桌上的酒杯,老头儿实时一翻身,壶一倾,一股酒注下,不多不少,正好注满了那只杯子,居然一些也没有外溢。
陆丹当场又一呆,老头儿的内功造谙亦是在他的意外。
“老前辈──!”他这一声称呼才出口,老头儿已凌空翻身,落在他面前。
“叫老头儿。”老头儿举起酒壶:“干了──!”语声一落,他仰首一口气饮尽壶中酒,那种速度实在罕见,陆丹看得怔在那里,小子却伸手掩着半边脸,摇头一声:“糟了──!”
“看,那一个有我这种酒量?”老头儿摇着空酒瓶:“到你了──!”陆丹举杯方待饮,老头儿已经一头栽翻地上。
“老前辈!”陆丹惊呼。
老头儿鼾声大作,小子伸手一拍陆丹的肩膀:“没事的,他本来就已醉得七七八八,这一顿狂喝,不醉倒才怪。”
陆丹方待说什么,小子又说道:“酒量乃是先天生成,再加上后天培养,不是以年纪来论高低,他就是不懂得这道理,以为年纪比我大,酒量也一定在我之上,其实,有一大段距离哩。”
他随即取过陆丹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才将杯交还陆丹,陆丹方待接,小子已连人带杯栽倒地上。
“你──!”陆丹一把扶不住,不由苦笑。
小二那那看着,大摇其头,看他的反应,老头儿小子这种情形已不是第一次。
“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陆丹问小二。
“卖解的。”小二看见陆丹已清醒遇来,说话也多了:“醉上一二两个时辰他们便会醒来,不会有事的,公子大可以放心。”
陆丹沉吟了一会,看见老头儿小子仍然是那样子,苦笑了一下:“都算在我账上。”
他探怀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转身往店外走去。
小二目送他离去,抓抓头:“莫明其妙。”探手方待将那锭银子拿起来,老头儿已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子,一手正好将那锭银子抓住,随手秤了秤:“浪费,这锭银子最少还可以买三壶女儿红。”
小二一怔,银子兴大红葫芦已送到他手上,老头儿接吩咐:“酒都浇进这个葫芦。”
小二只有苦笑。
长街上行人疏落,夜风中陆丹的酒意又清醒三分,心情反而混乱起来,有一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
回家睹物思人,只有增添悲愤感慨,刺杀刘瑾,千头万绪,不知从何着手。
他自幼被送上武当山,早已学会了独立,但独立与孤立是两回事,现在他是感到孤立。
非独孤立无援,甚至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也没有,也所以他才会借酒消愁。
他当然也不知道刘瑾深谋远虑,无论对付什么人事前一定先弄清楚那个人的底子,陆家上下除了他父亲陆迁,还要对付的就是他。
也只有他令刘瑾有危险的感觉。
斩草不除根,春风次又生,他非独是陆家的根,而且有相当的危险性,刘瑾怎会放过他?
负责这件事的是皇甫忠皇甫义,这时侯他们正在长街右侧一间酒楼二楼靠窗的座头上,陪同还有一个头戴竹笠的中年人。
中年人五短身材,压在竹笠下的一双眼睛闪动着森冷的光芒,有如毒蛇般。
接触这目光,就是皇甫兄弟也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巴不得他快些离开。
中年人其实才坐下,第一句便问:“来了?”
“现在要走了,你来得倒是时候。”皇甫忠目光转向长街:“就是那个穿白衣的年青人。”
他说的也就是缓步走在长街上的陆丹,中年人目光落在陆丹身上:“你们可以动手的?”
“你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以你们的身份,在京城中的确不方便出手。”中年大笑了笑:“做官其实并不是一件怎样痛快的事情。”
“幸好我们有你这个朋友。”
“有钱便是朋友。”中年人说得很坦白。
“钱已经付了。”
“放心──!”
“南偷北盗──!”皇甫忠这句话出口便已被中年人挥手截住。
“是北盗南偷!”中年人只是纠正次序。
皇甫忠接道:“若是连北盗也不放心,那一个才放心。”
北盗没有再说话,悠然站起来,往外走。
南偷北盗都有一身非凡的偷盗本领,江湖中人大都闻名色变,尤其对北盗。
南偷偷的是金银珠宝,而且非常有原则,其实是侠义中人,北盗却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盗人头,有钱便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职业杀手。
也所以皇甫兄弟才会找到这个人。
路越走越僻静,走这个方向到陆家,必须经过这座小山坡。
日间这里是小孩子游玩的地方,也颇为热闹,入夜后却有如鬼域,北盗对附近的环境绝无疑问很熟悉,才选择这个地方动手。
陆丹并不知道危险已迫近,及至冷风一阵吹得酒意全消,北盗已随风从一株高树上掠下,一柄快刀自他的脑后削落。
北盗一身衣衫全都束紧,不带风声,随风而来。不急不缓,这一刀砍中,却还是致命,他用这种方式先后也不知已割下多少脑袋。
陆丹惊觉有人偷数,那柄刀已经很接近,他纵然怎样闪避,看来也难免伤在刀下,却就在此擦,一块石头飞来,正打在刀锋上。
“当!”一声刀被打开,北盗人亦不由翻身落下,刀环转一匝护佐身子。
陆丹目光盯住他面上,喝问:“什么人?”
北盗没有理会他,目光闪动,一心在我那个阻止他动手的人。
那块石飞来的方向实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是替北盗回答陆丹:“他人称北盗,却非独盗既无盗,而且见钱开眼、这下子可是要盗你的人头。”
一听这声音,北盗一张脸便绷紧。
“是那一个指使你的?刘瑾?”陆丹喝问。
北盗只是向那个苍老的声音来处,一声:“是你?”
一个人应声从那没一株高树上掠下,正是那个已然在小酒家内醉倒在陆丹面前的老头儿,他手捧大红葫芦,喝了一口酒才回答:“你也太不长进了,竟然沦为太监的奴才,江湖上的朋友还将你我并排在一起哩?”
陆丹心头一动,脱口嚷出来:“老前辈原来就是南偷北盗中的南偷!”
“你没有听清楚?”南偷瞪了陆丹一眼:“南偷便南偷,怎么拉上北盗一起叫。”
陆丹正要答话,北盗经已冷笑截住:“老头儿,我们河水不犯井水……”
“河水井水都是水,连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南偷打了一个“哈哈!”:“难怪更不懂天下人管天下事。”
“你真的要管?”
“管定了。”南偷仰首又喝了一口酒。
“这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现在喝的酒也还是他的钱真的。”南偷拍着那个大红葫芦。
“我也给你钱买酒。”北盗扬手一锭银子飞出。
南偷伸手着似便要接下,突然转身一个虎尾脚将那锭银子踢回去:“你的钱太脏,拿来买酒喝,就是不会发酒疯也会绝子绝孙。”
北盗将银子接下,叹了一口气:“你还是那个臭脾气,不吃敬酒。”一顿接问:“我们有多久没有交手了?”
南偷打着酒呃:“谁有兴趣记这种事?”
“除了打架,我们每一次见面好象便没有其它事要做的了。”北盗叹息。
“你喜欢打架啊。”南偷使劲的卷袖子。
北盗又是一声叹息,人刀飞前,翻滚着当头向南偷削下,刀光如雪花飞舞,正是一招“雪花盖顶!”。
“好一招雪花盖顶。”南偷抱着葫芦滴溜溜一转,转到了北盗身后,葫芦顿势一送,撞向北盗腰背。
北盗身形刹那一快,让开葫芦撞击,顺势扑在地上,伏地一滚,刀花再展,滚削向南偷的下盘。
“好──老树盘根!”南偷大笑:“你还是这种老套,既乏创意,又无突破!”笑说着人与葫芦也贴地滚转起来,从容接下北盗滚动的刀花。
北盗没有作声:人刀越滚越急,开始只见刀花里着人身,逐渐人身也融入刀化中,最后非独人,连刀花也不见,只见一团亮光。
刀用得这样迅速,身形的变化这样灵活的人实在不多,陆丹当然看得出这种刀法并非南偷说的“雪花盖顶!”
“老树盘根!”这么简单,也不由捏一把冷汗,若是由他来应付,肯定绝没有南偷那么轻松,能否应付得也大成问题。
他江湖经验原就不多,像北盗这种刀法也还是破题儿第一趟看见。
南偷应付的方式也一样在他意料之外,与北盗相反,南偷的身形反而逐渐缓下来。
陆丹清楚的看见南偷的身形变化,也清楚的看见南偷将手中大红葫芦送进那团亮光葫芦没有在亮光中破碎,那团亮光突然消散,刀再见,人再见,北盗握刀在手:“鲤鱼倒穿波!”、倒窜了开去。
那刹那葫芦底部正压在那柄刀的护手上、陆丹虽然看在眼内,却不能够肯定北盗被葫芦撞开还是自己窜开。
南偷没有追击,长身而起,仰首喝了一口酒,笑顾陆丹:“人刀能够化成一团光的人并不多。”
陆丹不能不同意,他固然之前未见,以南偷的见识也是这样说,应该就是事实了。
“我虽然不喜欢他的行事作风,却不能不欣赏他这柄快刀。”南偷吁了一口气:“幸好我还未太醉,否则醉眼昏花,分辨不出亮光最弱的一点在那儿,可就糟了。”
北盗身形落下又起,倒跃上一株高树的横枝,冷冷的看着南偷,没有作声。
陆丹听得更用心。
“亮光最弱的一点当然就是护手刀柄部份,只攻这一点便成,但你的判断若是不够准确,身手也不够敏捷,最好还是在他人刀还未化成一团光之前出手。”南偷话是对陆丹说,眼睛却瞟着北盗。
“多谢老前辈指点。”陆丹一揖。
“当然了,你若连一点信心也没有,最好还是拔脚开溜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南偷打了一个“哈哈!”,突然一顿,摇头:“不成,他轻功一流,你如何走得了,我还是代你向他讨一个人情。”
陆丹正要阻止,南偷已大声向北盗:“这件事到此为止如何?”
北盗冷笑,南偷双手接一摊:“我既不想整天跟着这个没趣的小伙子,也不想跟你这个大坏蛋混在一起。”
言下之前,除非北盗答应,否则他一定纠缠不清,全力保护陆丹。
北盗只是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南偷反问陆丹:“难道你不是铁御使陆迁的儿子?”
陆丹苦笑,南偷接摇头,喃喃自语:“人家叫他铁御使他就真的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家父──!”-南偷截住了陆丹的话:“除了自白赔上一条性命,我实在想不到他这样做有什么用处。”
陆丹怔住,眼前这个无酒不欢,看来整天醉醺醺,难得有一刻清醒的老人显然比一般人要清醒得多。
北盗突然插口:“你知道得大多了。”
“我知道什么?”南偷打了个酒呃。
“江湖人还是回江湖去。”
“我是江湖人啊。”南偷好象现在才省起来,抓着一头乱发:“你呢?”
北盗叹了一口气:“要杀他的是刘瑾,我就是不动手,其它人……”
“我只是请你高抬贵手。”南偷又笑了。
“三年前你在西湖救过我娘亲一命──!”南偷一怔,脱口:“什么?”
看他的反应,显然并不知道所救的是什么人,北盗淡然道:“你我可谓生冤家,死对头,这么巧,偏偏有这许多恩恩怨怨。”
南偷大摇其头,北盗又道:“我知道你绝不是挟恩求报的那种人,但不管怎样,这件事今夜一笔勾消!”
语声一落,他身形倒翻,随风飞掠,眨眼间便经已消失不见。
“又会这么巧的。”南偷一头白发已然被他抓得鸡巢也似。
“老前辈──!”陆丹上前来。
“你听到的了,刘瑾是绝不会放过你的,最好趁这个机会躲开。”
“晚辈可不怕……”
“你不怕我怕。”南偷半身一缩,忽然问:“你这样死掉了有什么好处。”
陆丹怔住,南偷伸手一拍他的肩膀:“想通了告诉我,我脑筋有毛病,转不来,想不通。”随即转身,步高步低的往山坡下走。
陆丹追前去,南偷立即回头,双手乱摇:“你别跟着,我这个人不怕死,却怕麻烦。”突然反手一巴掌掴在自己面上:“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这你也不懂,竟然不怕死?”
他是责骂自己,陆丹听着却有如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不由省起父亲临终的话,与南偷的竟然这么接近。
临终他那个父亲亦已醒悟,现在他这个儿子难道还要重蹈覆辙?
这样死掉了有什么好处?应该跑到那里去?应该怎样做?他心绪一阵纷乱,到完全清醒的时候,南偷已经不知所踪。
他仍然不知何去何从,脚步举起,不由自主走向回家的路上。
走过小山坡,走进一条小胡同,这条是快捷方式,可是一走进来,陆丹便后悔了,他已感觉到杀气,右手很自然的落在配剑柄上。
剑尚未出鞘,皇甫兄弟便在胡同两端出现,判官笔在手,那种神态更仿佛已判定了陆丹的生死。
“是你们?”陆丹剑出鞘,左手提剑诀。
“你的运气不错。”皇甫忠冷笑:“只是不错。”
“南偷与你背道而驰,你走这条路连我们兄弟都意外,他纵然不放心回头,也找不到这里来。”皇甫义语声森冷:“你是死走了!”
“我们本来不想亲自动手,但时机适合亦无妨。”皇甫忠开始移动脚步。
皇甫义同时移动:“你要怪只好怪你父亲将你送上武当山,若是你没有武功,最低限度不会像现在这样短命。”
陆丹冷笑,剑护胸前,皇甫兄弟实时身形一快,前后窜上,判官笔向陆丹身上要穴招呼,陆丹剑势同时开展,急攻向皇甫忠,他是要个别击破,以免腹背受敌,可惜他的本领与皇甫兄弟还是有距离,连攻七式二十一剑,非独未能将皇甫忠砍倒,甚至迫退,第二十二剑方待出手,皇甫义已到了。
他们存心速哦速决,省得麻烦,出手极其狠辣,陆丹三个下来,身上衣衫已穿了四个洞。
胡同狭窄,长剑原就很难施展得开,不似判官笔的短小方便,皇甫兄弟合作已惯,此消波长,陆丹应付得当然吃力,险象环生。
皇甫兄弟选择这种环境动手,当然就是已弄清楚陆丹的武功特长,他们步步进迫,兵器一寸每一寸险,越接近威力便越大,也是说,陆丹的危机相应更大了。
他的剑诀仍能够把持,长剑由左支右绌而不能不放弃攻击,脚踏太极,剑走无极,千百个剑圈护住了身子,一个身子也同时疾转。
他不是不想拼命,但这种环境实在太不利,拼命也没用,他也已学会了冷静,想透了要拼也要拼得有价值,对象是刘瑾,绝不是皇甫兄弟。
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如何突围。
皇甫兄弟显然看穿了他的心意,不的而同一声:“要走?没这么容易──!”皇甫义身形随即一沉,一双判官笔封住了陆丹的下盘,再下沉,插向陆丹的双脚小腿。
这也是陆丹剑圈兼顾不到的部位,陆丹双脚不由拔起来,人剑凌空一转,头下脚上。
这一个变化在皇甫兄弟意料之中,左右同时翻腾,判官笔一截陆丹剑势,一击陆丹要害!
陆丹的反应也相当敏锐,左手虎爪,抓在一侧墙壁上,剑击左右,封开四支判官笔,虎爪一印,身形一翻,便要翻到瓦面上。
也就在这刹那,皇甫兄弟手中判官笔突然一齐脱手,凌空飞射陆丹,笔端赫然相连着一条链子,多了链子,判官笔攻击的范围当然远很多。
这一着实在大出陆丹意料之外,眼见皇甫兄弟身形翻腾之后往下沉,以为他们看不透自己身形的变化,到发觉中计,已经来不及应付。
他的剑尽力而为,却也知道纵然如此也最多只能够将两支判官笔挡开,其余两支必然击在身上,虽则不是要害,但判官笔相连链子,自己的身形难免被带动往下摔去,皇甫兄弟回到手上的判官笔乘机扎到,他纵使能够避得开第一击,亦未必能够避得开第二击。
心念一转,判官笔已击到,兴之同时,陆丹突然感觉右脚足踝一紧,一个身子不由自主往上飞起来。
四支判官笔左右交错从他眼前飞过,他惊魂未定,一个身子已落在瓦面上,剑正要刺出,已看见那抓住他足踝的人将手松开,贴着瓦面一下子滚开,接一个筋斗翻身而立。
他虽然看不清楚面目,只着这身形变化已知道是什么人,脱口一声:“小子──!”小子一脸笑容,伸手指往唇上一按:“别嚷得这么大声,给他们知道,可就麻烦了。”
陆丹知道小子又在开玩笑,只有苦笑,皇甫兄弟经已双双追上瓦面,哪还有什么知道不知道的。
“那条路上的朋友。”皇甫忠笔指小子。
小子一个惊恐的反应:“不是东厂,不是西厂,也不是内厂。”
“你却是斗胆与内厂的人作对。”皇甫义冷笑。
“没有这种事。”小子慌忙摇手。
“这个我老头儿可以做证人,他只是贪玩,不是有心,也不是无意。”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遥遥传来。
皇甫兄弟目光应声疾转,只见南偷手捧大红葫芦正卧在不远处的一片瓦面上。
他们的面色立时沉下来,北盗有多大本领他们是知道的了,遇上南偷,北盗尚且要退让三分,这个南偷当然不容易对付。
若是有把握,在山坡上他们早已经动手,何况还多了一个小子。
“无意不就是有心。”小子苦着脸接上一句。
南偷一言惊醒的:“这怎么是好。”一顿接嚷起来:“师父代你向他们求情──!”
“不用了──!”皇甫忠冷截:“我们兄弟受不起。”
南偷一怔,突然拍膝大笑:“老头儿只是随便说说,你们竟然以为是真的?”
皇甫兄弟不由怔住,小子竟然安慰他们:“你们千万不要介意,我师父就是这样,疯疯癞癞,喜欢开玩笑。”
话口未完,南偷已然一个翻身,凌空接一个筋斗,落在他身前。
“目无尊长──!”南偷一巴掌掴向小子。
小子翻身窜到皇甫兄弟身后:一面大嚷:“我帮口,你们帮手!”
皇甫兄弟冷笑,判官笔一齐扎向追前来的南偷。
“你们侍候那个太监的,怎么听这个小子指挥?”南偷连闪带避,一面手指小子。
“你这个小子难道也投进了那个太监门下?快快从实招来!”
着样子他使要追打小子。
“那有这种事,为了证明小子的清白,对不起两位,小子只好动手了。”小子随即跌步鸳鸯连环脚,踢向皇甫兄弟的腰背。
皇甫兄弟左右闪开,方待转身对付小子,南偷已上前来,大呼:“他不管怎样也是老头儿的徒弟,事情未弄清楚,你们怎能够对他用兵器,万一──!”话口未完,皇甫兄弟的判官笔已向他招呼,他身子滴溜溜一转,惊嚷:“好哇,这原来是一个陷阱,兵器还是对付老头儿的。”
皇甫兄弟闷哼一声,一双判官笔更快,南偷一转再转,到了小子面前,却向皇甫义一伸手:“借笔一用,老头儿今天非要好好的教训这个小子一顿不可。”
皇甫义只见手影一动,南偷那双手已到了面前,抓向右手判官笔,他一惊右手判官笔急撤,左手判官笔同时截向南偷的右手,那知道南偷右手抓到了一半便变招,正好迎向他左手的判官笔。
他目光及处,左手判官笔急扑招式,招式才展开,手腕穴道一下麻痹,五指不由自主的一松,判官笔便脱手,落在南偷手上。
非独他,皇甫忠也清楚看见南偷那刹那右手一长,中指弹向他的手腕穴道、却连一声“小心!”也来不及出口。
南偷夺笔在手,看了看:“这种笔可是不能够写字。”
“师父要表演书法?”小子问。
“要将你口诛笔伐!”南偷瞪着眼睛。
“这么严重。”小子吐了吐舌头:“幸好这种笔是拿来点穴用的。”
“点穴?”南偷目光转向皇甫义,突喝一声:“点你“将台穴!”!”
皇甫义一怔:“这穴道不是──!”一面偏身避开。
“总之是穴道便是。”南偷接挥笔大喝:“曲池穴、灵合穴、太阳穴……”
他口里叫的与手中判官笔所点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穴道,却显然早已习惯,手中判官笔非独不会点在所叫的穴道上,而且所点的另一个一点偏差也没有。
皇甫义却是不习惯,对穴道他绝无疑问是非常熟识,也就因为太熟悉,不由自主应声考虑到南偷所叫的那个穴道,虽然立即醒悟不是,已经慢了半分,这半分已足以令他手忙脚乱。
南偷点到即止,连点皇甫义十七处穴道,皇甫义虽然并没有受伤,已经吓出一身冷汗。
他虽然分心,也不能不承认南偷的出手实在太迅速,判官笔只要稍进便可以将他点倒,这稍进在南偷来说却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皇甫忠当然看得出南偷手下留情,在跟皇甫义开玩笑,却实在不明白江湖上传说这个人妙手空空,一身轻功已臻化境,夜走千户,日盗百家,武功方面却并无特别过人之处,但现在看来,这个人的武功非独在他们兄弟之上,江湖上的高手能够与之相比的只怕不多。
这个人与陆家有什么关系,皇甫忠虽然不知道,看下来已能够肯定一点,他们兄弟要在这个人的保让下杀掉陆丹是没有可能的事,这个人虽然无意伤害他们:这样玩下去却实在太没有意思。
心念一转,皇甫忠终于出手,是扬手大呼:“风紧扯呼!”
皇甫义一听身形立即倒跃开去,南偷看着大笑:“跑便跑,什么扯呼不扯呼的,忘了自己是官门中人不是江湖客了。”
皇甫兄弟没有理会,身形展开,飞掠前去:他们都以为南偷不会追来,那知道南偷非独追,而且一股旋风也似的,刹那使到了皇甫义身后。
皇甫忠耳听风声,身形疾转,一双判官笔便要出手,皇甫义也不慢。
南偷实时道:“这个笔老头儿留着也没用,还你!”手中判官笔同时塞进皇甫义手里,皇甫义不由一把抓住,呆了呆,南偷已翻着筋斗倒掠回去。
“老大──!”皇甫义苦笑:“我们……”
“技不如人,只好认了。”皇甫忠亦只有苦笑。
二人也不再逗留,身形再展开,急急离开。
南偷没有理会他们,倒掠到陆丹面前身形才停下,忽然问:“不听老人言,下一句是什么?”
“我知道!”小子立即接上口,南偷一巴掌已向他掴到,小子的反应也算敏捷、一个筋斗翻到陆丹身后,居然还是一面笑容:“他原来是问你,但你可以不回答的。”
陆丹苦笑着抱拳一损:“多谢老前辈救命大恩。”
南偷摇头:“老头儿只觉得那两个老小子很好玩,那有心情来救你?”
“老前辈──!”
“叫我老头儿。”南偷冷冷的着了陆丹一眼:“你别胡乱拉关系。”
小子一旁插口道:“用到皇甫兄弟,可见刘瑾志在必得,还是少跟你拉关系安全。”
“说得好。”南偷赞不绝口:“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总算学到了这种识时务为俊杰的本领。”
陆丹若有所得,颔首:“不错,现在这种情形,我应该暂时回避,等候机会。”
小子接又问南偷:“这一次来的是北盗皇甫兄弟,下一次又会是什么人?”
“你以为我是神仙,能知道通去未来?”南偷一双眼瞪大。
“差不多的了,那一个不知道师父一向料事如神?”小子大拍马屁:“到底是……
“当然是比北盗皇甫兄弟更厉害的人。”南偷抓着脑袋:“就是这三个人已经令我头大如斗了,别再废话了,快走快走──!”陆丹终于习惯他这种说话方式,随即一揖:“晚辈就此告辞。”也不再说什么:。转身举步。
小子目光一转,诧异问:“你还要回家去?”
陆丹走的正是回家的方向,应声停步:“稍作打点便动身。”
小子只是问:“不打点不成?”
南偷笑接道:“说不定他家里有很多漂亮衣饰,要好好执拾一下。
陆丹怔住,小子摇头随接道:“我看他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人,一定是恐怕路上挨饿:回去拿些银两。”
“胡说,他一身武功,也不像完全未走过江湖,怎会连收买路钱也不懂?”
“你是指点他做强盗?”小子傻了脸,突然又嚷起来:“徒弟跟了你这么多年,到现在才知道你有这个本领,快快教来──!”语声未已,倒翻开去。
南偷一巴掌正好掴到,一掴落空,破口大骂:“这个也用学的。”
小子道:“我事实完全不懂,只懂得肚子饿的时候,猎山鸡,抓野兔。”
陆丹叹了一口气,抱拳插口:“多谢指点。”脚步再举起来,仍然是走向那个方向南偷大叫:“你还是走这个方向。”
陆丹方待开口,南偷已又道:“我明白了,你是神机妙算,知道危险关头,一定又有高人打救。”
小子奇怪地追问:“内厂势力非同小可,除了师父你这位高人,还有那位高人敢插手?”
陆丹忍不住截口:“刘瑾的手下一定都以为我不曾往那边走,我偏就走那边,反而……”
话口未完,南偷已拍掌:“高明高明──!”突然又嚷:“看你样子忠厚,原来也是个懂得打主意的人。”
小子亦道:“我们还是走为上着,否则一个不小心落入他圈套,可就糟了。”
南偷应声:“不错!”一个身子便倒翻开去,小子也不慢,师徒二人瓦面过瓦面,眨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陆丹目送他们远去,虽则已知道他们玩世不恭,亦不由得苦笑起来,然后一阵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清晨。
在安乐侯府其它人来说,这个清晨并没有什么特别,忆兰是例外,才醒来便听到一阵奇怪的“吱吱!”声响,循声望去,只见窗下本来没有放着东西的小几上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笼,两只小老鼠正在笼中的竹架上嬉戏。
那两只小老鼠毛呈银白色,举止固然很有趣,神态也没有一般老鼠那样、令人有一种狡猾讨厌的感觉,忆兰第一眼便喜欢,跃下床,连跑带跳的走近去,捧着那个竹笼左看右看。
两只银鼠竟然一些也不畏惧,自顾玩耍,忆兰看着看着忍不住欢笑起来,片刻非常突然的停下,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左顾右盼。
“师公、师公──!”她高呼:“我知道你来了,你躲在什么地方。”
在她面前的窗户突然打开,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探头进来:“在这里──!”他一面慈祥的笑容,语声带着童真,忆兰看见开怀大笑,伸手便去摸他的胡子。
“怎样。喜欢不喜欢?”老人笑问,与说话同时,长长的胡子也舞动起来,忆兰双手便摸了一个空。
老人的胡子继续有节奏的飘舞,没有相当的内功造谙要将胡子这样是绝没有可能的事,这个老人也不是别人,乃是昆仑派专门人钟大先生,辈份固然高,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之一。
认识他的人大都知道他最没有架子,但若非目睹,只怕难以相信他的心态有时竟然会跟小孩子一样,就正如现在,他童心大发,只顾逗小忆兰开心,那里还会考虑到自己已经一大把年纪,又是武林中的老前辈什么。
他终年浪迹江湖,行踪无定,现在突然出现在安乐侯府,只怕徐廷封也料想不到。
忆兰抓了一会都抓不着钟大先生的胡子,一些也不气恼,反而拍掌大笑。
钟大先生的胡子这才停止飘舞,笑间:“还没有回答师公呢?”
“当然喜欢了。”忆兰双手捧着竹笼:“我现在才知道老鼠并非全都是黑色。”
钟大先生点着头:“这种银鼠很罕有,师公也是第一次遇上。”
忆兰忽然问:“都是公的?”
“一公一母。”
“我就是不明白。”忆兰左看右看,皱眉。
“不明白什么?”钟大先生猜不透。
“怎么畜牲不管公母都长长着胡子的?”忆兰一本正经。
钟大先生一怔,忍不住大笑,忆萌嚷起来:“师公,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告诉我啊!”
钟大先生又是一怔,摸着胡子:“师公也不明白怎会这样。”
“没骗我?”忆兰怀疑的。
“师公怎会骗忆兰。”钟大先生省起了什么的:“这种银鼠不吃肉,只吃蔬菜水果。”
“糖葫芦吃不吃。”
“这个──!”钟大先生忽然叹了一口气:“怎么你问的总是师公不懂的。”
忆兰拍手:“爹爹说师公本领很大,原来师公也有这么多不懂的。”
钟大先生又叹了一口气,接问:“你爹爹在那里?”
“师公原来最疼兰兰,进来第一个就是找兰兰。”忆兰更高兴。
“还不给师公引路。”
“爹爹不在房间,一定在?蠡ㄔ傲肺涔Α!币淅甲怨讼放橇街恍∫蟆?br> “怎么不跟师公到后花园去?”钟大先生仿佛看进忆兰心里:“害怕给抓着练武功?”
“很辛苦的。”忆兰伸伸舌头。
“不辛苦怎会练得好?”
“爹爹也是这样说,可是天天都那么辛苦,兰兰怎能不害怕。”
钟大先生笑了笑:“幸好师公还没有忘掉后花院应该走那个方向。”
说着他悠然转身,忆兰挥挥小手,继续与那两只小银鼠玩耍。
徐廷封大清早起来,到现在已经在后化院苦练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由内功而外功,由拳脚而兵器。
剑在他手中仿佛也有了生命,明亮夺目,飞灵巧幻,虚尽变化,昆仑派的剑术原就已变化灵巧见称,能够练到他这个境界的弟子却只怕不多。
虽然苦练,到现在他仍然毫无疲态,内功的深厚可想得知。
一趟剑走下来,他仿佛又有所领悟,左手捏剑诀一副,剑路又由第一式开展。
这一趟变化显然又多了一些,钟大先生这个昆仑派掌门对昆仑派的剑术当然瞭如指掌,又怎会瞧不出,原已准备走过去,不由又停下,凝神静气。细看下去。
看出最后,他到底忍不住,脱口喝下声:“好──!”徐廷封一听这声音,一声“师父──!”出口,剑势便要停顿。
“继续!”钟大先生接喝一声,身形凌空掠出,剑同时出鞘,闪电也似射向徐廷封。
“弟子斗胆──!”徐廷封剑迎向钟大先生的剑,随即全力开展,他怎会不清楚这个师父的性格,一些保留也没有,将方才领悟到的变化也施展出来!
钟大先生连声叫好,但徐廷封的剑势变化对他并无多大威胁,还是完全接下。
“你能够领悟到那许多变化实在不容易,可惜那些变化并没有多大威力,不太难化解。”钟大先生说来倒轻松。
双剑交击有如珠走玉盘,听来非常悦耳,每一次双剑交击的位置事实都不同,声响也自然迥异,抑扬顿挫,好比天籁。
徐廷封的剑势竟然又有了新的变化,这变化出现,钟大先生终于被迫退一步。
更新的变化紧接又出现,钟大先生手中剑一连三式,最后还是不免再倒退一步,他不由大声叫好,接一句:“用天龙八式配合──!”徐廷封应声身形飞舞半天,剑势一敛再开展,又是方才那一个变化,钟大先生剑亦随着飞舞起来,身形变化与徐廷封一样,剑势却是化解徐廷封的攻势。
虽然被化解,徐廷封的身形继续在半空飞舞,攻势也紧接再出现。
钟大先生的身形随着变化,却显然没有徐廷封的灵活,但仍然将徐廷封的攻势破去。
徐廷封一变再变,越变越快,接连又六个变化,剑势也配合得恰到好处:钟大先生相应再来三个变化,身形已不由自主下降地面,徐廷封那最后三个变化已变成个人表演,到最后,人剑混成一条光带,盘旋飞舞一匝才落下,正好落在钟大先生面前。
“好,好极了。”钟大先生笑得合不拢嘴。
“请师父指正。”徐徐廷,恭恭敬敬。
“是好师父才说好,师父早就看出你悟性奇高,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事实证明师父并没有走眼,剑术变化能够练到你这个境界的昆仑弟子并不多,内功也一样,至于天龙八式,更就连我这个师父也自叹不如了。”
“师父言重──!”
“想不到这三年下来你的武功突飞猛进,听说你每日都在苦练,风雨无间。”
“弟子是临急抱佛脚。”
“形势不大好?”
“坏极了──!”徐廷封不禁叹息。
“少林一转,并无收获?”
“心禅上人在不老神仙七煞琴音下化为灰烬,无我掌门不屈自裁,剩下无为长老必须拾残局,出家入四大皆空,大劫之后弟子更难以启齿。”
“这件事江湖上也有传闻,据说最后关头,云飞扬出现,力挽狂澜击败不老神仙……”
“云飞扬武功高强,天蚕神功变化莫测,弟子望尘莫及。”徐廷封由衷之言。
“武当派的天蚕神功总算后继有人。”钟大先生显得有些感慨。
“弟子原想请他到这里来,可惜他既无意江湖,也无心效命朝廷。”徐廷封更感慨:“朝廷无话可说,连江湖也不再涉足,实在是武林道武当派的一大损失。”
“你呢?你不肯接受昆仑派掌门之位,又何尝不是昆仑派的一大损失?”钟大先生笑了。
徐廷封叹息:“弟子事实是……”
“是怎样师父难道不明白,只可惜难得有一个你这样聪明的弟子,你却又不能够拋开一切,否则一定可以领悟到天龙第九式的变化。”
徐廷封奇怪地问:“天龙八式之外还有第九式?”
“不错──!”钟大先生沉吟着:“昆仑立派以来却只有第十代掌门人游龙子领悟得到其中变化,据说必须先将前八式融淮贯通,师父四十岁才练成天龙八式,苦思到现在仍无所得,只有寄望于你,你若是能够拋开一切,相信很快便能够……”
徐廷封叹息截道:“师父的心意弟子明白,只是在这个时候……”
“你为人正直,武林中实在需要你这种人来维持正义。”
“武林重要还是国家重要?”徐廷封忽然问,钟大先生怔住,徐廷封看在眼内,连忙一揖:“弟子知罪──!”
“你说得很有道理。”钟大先生拈须微笑:“师父是武林中人,难免只考虑到武林方面。”
“将来有机会……”
“这个将来再说。”钟大先生随郎转过话题:“刘瑾所以有今日的权势,皇帝似乎都有责任。”
“也到底醒觉了。”
“不太迟吧?”
“难说。”徐廷封忧形于色:“师父可知道朝野中人现在怎样子称呼刘瑾?”
“是不是──九千岁?”
“再加千岁就是万岁了。”
钟大先生无言点头,目光突然一转,一阵小孩子的笑嚷声正从那边传来。
徐廷封目光亦转:“今日是忆兰的生日,她昨日已开列名单,附近王侯的孩子她认识的都要请来。”
“难得她高兴。”
“师父选择今日到来莫非也是这个原因?”
“我答应过一定会到来,而且要送她一样新奇有趣的礼物。”
“师父已经见过忆兰了。”
钟大先生点头微笑,徐廷封接一句:“忆兰快要给师父宠坏了。”
“你这个做父亲的不也是一直宠着她?”钟大先生突然省起了什么的:“忆兰也这么大了,廷封,你也应该考虑到续弦……”
“师父──!”
“你不说师父也明白的,感情若是不好你也不会将女儿改名忆兰,天下之大,不会一个好女子也没有的。”钟大先生语重心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徐廷封一笑,仰首向天,眼睛仿佛笼上了一重烟雾,思想一下子又回到老远。
新婚燕尔、忆兰的出世、音容永逝……
徐廷封的笑容逐渐变得苦涩。
来的小孩子无一例外,全都对那两只小银鼠大惑兴趣,他们出身富贵人家,锦衣美食,玩具方面除非看不见买不到,否则一定能够到手。
这种小银鼠他们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看着有趣,都嚷着回家后也要大人买回来。
“京城是没有的。”忆兰可神气了,看见那进走进来的钟大先生,随又问:“师公,是不是?”
钟大先生笑笑:“应该没有。”
那群小孩子一阵失望,突然围拢上来,都是问那儿才有,钟大先生笑得合不拢嘴,左手捧一个,右手抱一个,好容易才令那群小孩子安静下来。
徐廷封一旁看着亦心头大乐,不觉得心头的烦恼都暂时放下来。
忆兰亦挤到钟大先生身前,悄声问:“师公,一会到什刹海好不好?”
“到那儿干什么。”
“看小子哥哥表演。”
“小子哥哥?”
“懂得翻筋斗,变魔术,很本领。”忆兰看着徐廷封:“爹爹本来答应陪我去的,可是整天忙这忙那,难得有空闲的时候。”
钟大先生正要答话,家人徐福便匆匆奔进来,向徐廷封禀告:“陈公公求见。”
“陈公公?”徐廷封大皱眉头。
钟大先生插口问:“那是什么人?”
“刘瑾的心腹太监。”徐廷封稍作考虑,向徐福:“请他进来。”
钟大先生看着徐福退出,沉吟道:“我看我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也好。”徐廷封心念一转,立即同意。
钟大先生方退出大堂,徐福已领着陈全走进来,这个陈全跟一般太监并没有分别,阴阳怪气,肌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色。
他显然发现钟大先生的存在,向那边深注了一眼,才向徐廷封施体:“拜见安乐侯。”
“不必多礼。”徐廷封随即问:“公公这一次到来未知道有何贵干?”
“是九千岁叫我来的。”陈全一面笑容:“九千岁知道今日是侯爷的千金生日,特别准备了一份贺礼着我送来。”
“刘总管太客气了。”徐廷封实在有些意外。
“小妹妹,来──!”陈全接向忆兰招手。
忆兰跟那群小孩子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的,奇怪地看着陈全。
“忆兰──!”徐廷封轻喝:“陈公公叫你,怎么不答话?”
“是──!”亿兰应声上前:“陈公公。”
陈全含笑点头,打开手上的一个锦盒,里头放着一双嵌着宝石的金手镯。
“这是九千岁送给你的,你收下。”
忆兰看着徐廷封,徐廷封无奈点头:“既然刘总管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好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太监狡猾,东西若是要交到他手上,推辞并不是一件难事,陈全是必考虑到这一点,直接送到忆兰面前。
“多谢陈公公。”忆兰有些不安地收下。
“应该多谢九千岁的。”陈全转向徐廷封:“九千岁还有一张帖子。”
“哦?”徐廷封若无其事,早料到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的了。
“九千岁今日在城外万花林赏花,吩咐无论如何也要请到侯爷与侯爷千金走一趟。”
“刘总管也有如此闲情雅兴。”
“万花林万花兢放,一年中只得这个时候,岂可辜负?侯爷──!”
“久闻万花林景色如昼,难得刘总管请到,却之不恭。”徐廷封一顿接道:“劳烦回报刘总管,我随即就到。”
“奴才来的时候,九千岁千叮万瞩要准备车马,莫教侯爷操心。”陈全笑容满面。
“车马已经在侯爷府大门外了。”
“内监的人办事果然周到。徐廷封笑笑:“那就请陈公公稍候片刻,我换过衣衫便来。”
“请──!”陈全转对那群小孩子一笑。
那群小孩子仍然像看怪物的看着他,看得他竟然混身都不舒服起来。
钟大先生听得很清楚,待徐廷封转进来,急不及待地:“刘瑾这一次请你到万花林,不会是赏花这么简单,你千万小心。”
“京师地面,谅他也不敢胡来。”徐廷封沉吟着:“他早有收买我之心,而我一直都毫无表示,大概忍不住要藉此机会迫我给他一个清楚明白,也好──!”
“据说刘瑾近日在扩张势力,重金请来了不少江湖上的高手能人。”
“不错,先有阴阳制皇甫兄弟,赤眼银狐常胜,铁爪殷天虎,近日传闻北盗也已投进他门下。”徐廷封眉宇间忧虑之色又深了三分。
“北盗也投进他门下了?”钟大先生摇摇头:“这个人声名狼藉,倒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这群人无不心狠手辣,再配合刘瑾的阴谋诡计“是必会成为朝廷心腹大患。”
“朝廷中的争权看来比武林上的争点更复杂。”
“师父──!”徐廷封面色凝重:“以弟子所见京城中不久必定会有大事发生,你老人家可否留下来,助弟子一臂之力z!”
“难得这么热闹,师父怎肯错过。”种大先生拈须微笑。
“多谢师父。”徐廷封松一口气,长揖到地。
“万花林之会,一切要小心。”钟大先生不忘叮瞩。
“弟子定会步步为营。”徐廷封胸有成竹的。
钟大先生没有追问,他清楚这个弟子谨慎的性格,没有把握,不会轻身涉险。
万花林事实万花盛开,刘瑾却绝不是为赏花而来,处理一个这样头痛的问题,在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环境,无论如何都应该舒服一些。
他走在万花丛中,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发出一两下笑声,看来很快活,只是这笑声入耳,却令人一些笑的感觉也没有。
殷天虎常胜伺候在刘瑾左右,皇甫兄弟则跟在后面,此外还有大群太监,那些太监都是一面笑容,刘瑾笑,他们又焉敢不笑。
殷天虎四人是例外,皇甫兄弟暗算陆丹失手,刘瑾虽然没有怪责,心头总有些不舒服,只等机会将功赎罪。
常胜根本就不懂得笑似的,殷天虎这时候的表情亦是一片肃穆。他的身材兴常胜有很大距离,非常魁梧,古钢色的肌肤粗壮而结实,一只右手齐腕以下竟然是铁打的。
有说他是被仇家斩断了右手才装上这只铁手,亦有说那只右手是他自己斩断,目的就是在装上这只铁手,不管事实是怎样,这只铁手兵器谱中名列十七,已经令江湖中人闻名色变。
整个万花林就只有他们这些人,这原就是刘瑾私人的产业。
来到了林中的赏花亭,在太师椅上坐下,刘瑾才收起笑脸:“一会安乐侯到来,你们一切都要着我的暗示,别轻学妄动。”
“九千岁放心。”常胜接上口:“听说这个安乐侯乃是昆仑派现任掌门人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
“不错──!”刘瑾皮笑肉不笑的:“我要借今日这个机会试探一下他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他若是一个聪明人应该就明白九千岁的一番苦心,绝不会辜负九千岁对他的一番好意。”
“希望就是了。”刘瑾阴阴的一笑。
皇甫义一面阿谀之色,插口道:“以属下看这等纨裤子弟有多少本领,九千岁何必放在心上。”
“你错了。”到瑾一声冷笑。”这个人表面似乎并无过人之处,但人缘甚好,再加上一身武功,除非肯归附于我,否则我实在难以安心。”
皇甫义侍候刘瑾也有相当时日,还是第二次看见刘瑾这样紧张,唯恐说多错多,连忙退过一旁。
一个太监实时匆匆奔来:“安乐侯来了。”
刘瑾点点头,挥手示意,那群太监便齐声高呼:“九千岁有命,各人左右侍候,迎接安乐侯。”
他们随即排成长长的两列。
看见徐廷封在陈全引颔下到来,刘瑾一面笑容,迎出了亭子外。
“刘总管太客气了。”徐廷卦这一点门面二夫,客气说话倒是不在乎。
“良辰美景,更难得侯爷卖面,万花林固然倍添光彩,我这个九千岁也应该心满意足的了。”
“刘总管位极人臣,我实在想不出还欠缺什么。”徐廷封话中有话。
刘瑾怎会听不出,徐廷封仍然“总管!”称呼已令他很不快,但他仍然保持一面的笑容,目光一百:“忆兰呢?陈全他没有……”
“她不就是在那边。”徐廷封回身指去。
忆兰与那群小孩子正从那没花径穿出,笑嚷着向这边走过来,刘瑾看在眼内,不由一怔,目光随即巧到陈全面上,陈全无可奈何的垂下头。
徐廷封仿佛并无发现,笑接道:“今日小女生日,附近王侯的孩子都来了,我看他们齐玩着高兴,反正总管又这样喜欢小孩子,索性都带来让他们见识一番。”
刘瑾干笑:“这样才热闹,才高兴。”
徐廷封随即向那群小孩子挥手:“还不过来向刘总管请安。”
忆兰不用说,其它小孩子也很听话,一齐上前来施礼问好,刘瑾只有强装欢笑:“好活泼可爱的孩子,来人──!”他随即呀咐:“送他们到玩偶斋,玩的吃的,好好侍候。”
目送太监将那群小孩子送走,刘瑾才笑顾徐廷封:“我们喝喝酒,赏赏花。”
“恭敬不如从命。”徐廷封这又是客气话,这种客气话刘瑾当然是多多受落,在他的心目中,徐廷封不像是懂得说这种话的人。
赏花亭内已经准备好美酒佳肴,才坐下,便有一群美女自花径转出,上前来献上歌舞。
徐廷封一些也不意外,他完全明白这只是一种排场,刘瑾志炫耀,而请他到来另有目的,鲜花美人不过是点缀。
歌舞罢他仍然礼貌的拍手叫好。
刘瑾与徐廷封喝过一杯随即向殷天虎常胜等招手:“你们也喝一杯。”
“多谢九千岁,我们都是九千岁的下属,能够在这侍候九千岁已经是莫大荣幸。”
常胜接口,长揖到地。
“这里又不是公堂,分什么上下,再说,安乐侯也不是外人。”刘瑾话是这样说,却没有再叫他们喝酒,那事实亦只是话引子。
常胜也只是接一句:“九千岁礼贤下士已经是人尽皆知。”
“如此安乐侯府的人亦可谓孤陋寡闻了。”徐廷封淡然一笑。
常胜难免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刘瑾仿佛没有在意,忽然执杯起来:“如此良辰美景,你们说,应该如何形容才是。”
常胜没有作声,殷天虎面无表情,皇甫兄弟虽然很想有所表现,却是猜不透刘瑾的心意,读书亦少,掏空心思也掏不出适当的说话来。
徐廷封只是着若刘瑾。
“以找着,六一居士有四句最是适切。”刘瑾自顾接下去:“酒美春浓花世界,得意人人千万态,莫教辜负艳阳天,过了堆金何处买。”
“好一句莫教辜负艳阳天。”常胜立即接上口:“九千岁位极人臣:正有如江口当空,我们身受九千岁的恩泽的亦正如艳阳下的百花草木,无不欣欣向荣。”一顿转问徐廷封:“侯爷以为如何。”
“六一居士这阙玉楼春还有四句。”徐廷封悠然接道:“已去少年无计奈,且愿方心长恁在,闲愁一点上心来,算得春风吹不解。四季花开,各有时候,皆如冬梅秋菊,即使春风中、艳阳下,亦不会开花,休说盛放了。”
常胜哑口无言,刘瑾却笑起来:“侯爷果然聪明过人,另有见地。”
他移步走到旁边一盆兰花前,又问:“未知侯爷眼中万花林中的兰花开得怎样?”
“兰花原是盛长于湘闽地方,移植京城又能够开得这样美丽,实在罕有。”徐廷封说的倒是心里话。
“只要有入细心栽培,本身又能够适应环境,花开富贵,有何困难?”刘瑾弦外之音,另有所指。
“本属天上多情种,不是人间富贵花。”徐廷封又笑了:“由来兰花都是孤高的象征,与富贵二字总觉格格不入,刘总管要花开富贵,万花林中应该遍植牡丹。”
“我们还是不要再说花了。”刘瑾干笑:“传闻侯爷一身武功非凡,难得今日这个机会,皇甫兄弟,你们就拋砖引玉,讲侯爷指点一下。”
皇甫兄弟应声判官笔在手,双双拔起,扑向旁边的一株梧桐树,交错飞舞,判官笔晶光闪耀、刹那变成了一团亮光,身形也随即融入亮光中。
一阵怪异的声响过后,亮光飞散,皇甫兄弟身形再现,判官笔晶光亦敛,半空中回到腰后,身形一翻,落回原来位置。
他们面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这回事的,那株梧桐树亦无变化,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树干上已多了无数小洞。
徐廷封看着笑笑:“久闻皇甫兄弟四笔点八穴,果然名不虚传。”
皇甫兄弟应声:“侯爷过奖──!”眼瞳中却透着一丝讥诮之色。
刘瑾随即问:“你们在表演点穴功夫。”
皇甫忠摇头:“我们在写字。”
“这样写侯爷如何看得清楚?”殷天虎终于开口,一面走到那株梧桐树前,铁掌一挥,拍在树干上,看似用力,但拍在树干上竟然毫无声响,树干也没有晃动:可是到他的铁掌从树干离开,树皮便纷纷碎落,皇甫兄弟刻在树干上的六个字到底显露出来。
九千岁九千岁刘瑾仿佛没看清楚,笑问徐廷封:“侯爷,:皇甫兄弟树干上写了什么。”
他目的是要那六个字由徐廷封口里说出来,徐廷封又怎会不明白,也就索性装到底:“万花缤纷,以刘总管曲月光锐利尚且看不清楚,何况本侯?”
“想不到这些花有时也这样讨厌。”刘瑾皱眉,挥手。
常胜立既掠出:“燕子三抄水!”
“鹞子翻身!”
“倒踏千层浪!”……身形接连七个变化,双掌穿花蝴蝶般飞舞,身形过处,一股旋风飞卷,梧桐树前盛开的花朵纷纷飞脱,漫天飞舞。
“好──!”刘瑾首先拍掌:“常胜的“千叠掌!”有甚于狂风,所过之处,万物低头。”
语声未落,常胜已回到他身旁,接问徐廷封:“侯爷现在着清楚的了。”
徐廷封没有回答,一个身子倏的想飞入漫天飞花中,天龙第一式展开,三个变化,人已凌空七丈,一转飘然落下,右掌平举,掌心上一朵小兰花。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的面色不由沉下来。
徐廷封没有理会他们,笑顾刘瑾:“想不到狂风中仍然有这朵兰花尚未低头。”
刘瑾皮笑肉不笑:“据知侯爷乃昆仑派当今掌门人钟大先生入室弟子,一身武功非凡,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影虫小技,倒教总管见笑了。”
“昆仑乃名门正派,侯爷又是忠良后,朝廷大事,以后侯爷切莫袖手旁观,非要鼎力支持不可。”刘瑾仍能够笑得出来语气却是更重。
“总管放心,为国为民,在所不辞!”徐廷封一面正气凛然。
“侯爷果然深明大义。”刘瑾话是这样说,心底恨得立即将徐廷封的脑袋砍下来!”忆兰与那群小孩子这时候亦已回来,手里都拿着玩具,一个个欢天喜地。
看见忆兰,刘瑾心里又有了主意。
“兰兰,玩得开心吧?”他挤出一面慈祥亲切的笑容。
“开心。”忆兰眼珠子转动:“玩偶斋很有趣。”
刘瑾“呵呵!”一笑:“兰兰真是活泼,我要是也有一个你这样可爱的女儿,就真的意足了。”
徐廷封入耳惊心,刘瑾接问:“我收你做干女儿,你喜欢不喜欢。”
忆兰不敢回答,望着徐廷封,刘瑾目光随亦转到徐廷封面上:“侯爷意下如何?”
徐廷封心底一阵叹息,虽然知道这条老狐狸狡猾,步步为营,却是怎也想不至有此一着,他一阵犹疑,终于道:“难得总管瞧得起,只是忆兰生来命硬……”
“侯爷也相信这个?”
“我看还是由忆兰自己决定的好。”
“也好儿!”刘瑾满怀信已,又展露出一面笑容:“兰兰,你说,可喜欢认我这个干爹?”
“你笑得好奸,我不喜欢!”忆兰竟这样回答。
“忆兰,不许胡乱说话!”徐廷封急喝住。
刘瑾那刹那面部的肌肉不由自主绷紧,忆兰看着一惊,不禁哭出来急扑向徐廷封徐廷封一把将女儿抱起,抱歉地道:“她娘亲早死,在家里没有人管教,一点规矩也不懂,总管切莫见怪。”
“那里那里?”刘瑾强笑。
“只要总管高兴,有时间我一定带她到来陪伴总管。”
“好的。”刘瑾那里还有兴趣再说这些。
徐廷封随即告辟,刘瑾也不留。
目送徐廷封等人去远,刘瑾才发出一声冷笑,面色亦变,如罩寒霜。
皇甫义忍不住问:“九千岁何不就地解决此人?”
常胜冷截:“那群小孩子都是王公大臣的儿子,徐廷封与他们同来,岂无安排?”
刘瑾颔首道:“这个人莫测高深,以后你们要更加小心。”一顿又喃喃接道:“他归顺于我倒还罢了,否则必成我心腹大患,留不得!”
他眼中尽是怨毒,殷天虎常胜等看在眼内,齐都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夜渐深,刘瑾仍然在堂上徘徊,万花林的事虽然令他非常不快,他已经暂时拋开,现在心头悬挂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来。
“安乐侯府的消息已经齐集了?”刘瑾爱理不理的,似乎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回禀九千岁,今天清晨有一个老人进了安乐侯府,他由北门进城:五缕长发,道家装束。背负长剑,手托着一个竹笼,内放银鼠一双。不走正门,由侯府侧门进入,侯府侍卫并无留难,而且非常恭敬,陈公公送帖去的时候,这个人有意回避,形迹可疑,属等推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昆仑派的现任掌门人钟大先生。”
“哦──!”刘瑾的眉毛终于扬起来,已有些兴趣了。
“现在已经证实,据传这个人武功高强,剑术已到了登峰造极……”
“废话!”
“前年他他曾到来安乐侯府,住了差不多一个月,这一次……”
“难道你能够肯定他住上多久?”
那个太监叹若寒蝉,刘瑾沉吟了片刻才吩咐:“加派人手,严密监视安乐侯府。”
那个太监连忙告退,另一个刘瑾的心腹太监也就在这时侯走进来,在刘瑾耳边说了几句话。
“来得好──!”刘瑾话出口,把手一挥,侍候堂中的太监立部将灯火减去,悄然退出。
那个心腹太监也不例外。
刘瑾随即在椅上坐下,才坐下,珠帘一响,堂中便多了一个人,黑暗中却只见一双精光闪亮的眼睛。
“九千岁──!”那个人声音有些沙哑:“请怒在下只能够这样到来。”
“我明白。”刘瑾“呵呵!”一笑:“这还不是你们公开露面的时候。”
“各方面进行得都非常顺利,请九千岁放心。”
“很好──!”刘瑾沉吟着:“近日京师出现了不少江湖人,事情只怕会有变化,他们两位若是能够早日进来,我就更加放心。”
“江湖人交给我们对付好了。”
“他们两位现在怎样了?”
“尚欠一点儿,未能够立即动身。”
“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亡若非九千岁藉物钱财方面全力支持,事情又那有这么顺利,除此之外,我们大都能够应付得来。”
“在外面我看始终不大方便,反正我要借助他们两位的绝世神功,这样好不好──!”
刘瑾沉吟着:“索性请他们两位迁到我这儿来。”
那个人稍作考虑:“相信没有什么地方比九千岁这儿更方便更安全的了,在下回去立即将九千岁的意思转知两位当家,他们一定会同意。”
“我这就吩咐心腹去准备适合的密室。”
“有劳九千岁,在下代表两位当家先在此谢过。”那个人接问:“九千岁还有什么吩咐?”
刘瑾摇摇头:“你可以走了。”
那个人应声倒掠开去,只听珠帘声轻响,便已不知所踪。
刘瑾一个身子实时完全放松,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张窝弓他已准备了多时,应该很快可以动用的了。
准备窝弓藏猛虎,第一个他要对付的又是那一个?徐廷封?南偷与小子?
对江湖人刘瑾多少都有些顾虑,只因为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处事方式,甚至可以说目无王法,所以知道陆丹是武当派的弟子,毒杀陆迁之后刘瑾随即吩咐皇甫兄弟追杀陆丹,甚至还用上北盗,那知道中途杀出南偷兴小子,无功而还。
南偷与小子此来京城目的何在?为什么要救陆丹,派去调查的人到现在仍无所得,刘瑾却始终不免有一种目的是在与他作对的感觉,想到这两个人,难免就有如芒刺在背,不去不快。
▲长乐都主▲南偷与小子当然不知道他们在刘瑾心目中已变得这么重要,也没有因为救过陆丹,暴露了身份,开罪了刘瑾便躲起来,每天仍然在什刹海表演讨卖,以他们的身手根本用不着这样讨饭吃,知道他们的身份的,又怎会不怀疑他们这样做是掩饰什么,另有目的?
他们身手好,花样层出不穷。连说话也是,所以虽然每天都在表演,每一次都仍然吸引很多人围观,目的若是真的只在两餐,这两餐也实在丰富的了。
南偷大红葫直不离手,醉态可掬,小子总是生龙活虎的,混身是劲,今天也不例外铜锣在小子手里,翻筋斗的竟然是南偷,一阵锣声引来了大群观众,南偷随着锣声猛翻筋斗,到锣声停下,已累得气喘喘的,一屁股坐倒地上,连喝二十口酒,看见小子又要将铜锣敲响,忙大嚷:“伙记慢打锣──!”这句是地道的广东话,他用走腔变调的京片子嚷出来,立时惹来了一阵笑声。
小子一呆,道:“这种话现在没用的了。”
南偷环顾一眼:“你以为他们听不懂。”
“我是说这个年头最要紧真材实料,用不着来这种废话。”
“到底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南偷忽然问。
“当然是我──!”小子一顿才接下去:“不是师父。”
“那种话应该由师父来说的。”
“废话。”小子诧异地问。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南偷瞪了小子一眼:“这种那种你也分不开。”
“哦──是那种。”
“闲话少说,小子──!”南偷大声问:“我们今天要什么?”
“花枪──!”
“你当这里是家里,跟小媳妇一块儿?”
“师父──!”小子忙截住:“这种话儿童不宜。”
南偷一言惊醒的,打了一个“哈哈!”:“那还不耍来看看?”
小子一支花枪已在手,应声挥动,都是向南偷身上招呼,南偷慌忙闪避,绕着扬子急走,显得非常狼狈,一面大叫:“你这是个人表演,不是对拆。”
“是么。”小子好象这才知道,大喝一声,只以右手抓着枪杆末端抡动起来,雪亮尖锐的枪尖环迫众人眼唱,众人不由自主让开。
南偷蹲在地上,正好避开枪势,连忙摇手:“你这样不是将观众全都赶走了?”
“那怎么是好?”小子枪势展开便好象收不回,花枪继续抡动,一个身子也仿佛急得团团乱转。
“还不到竹竿上去。”南偷伸手拿起了一条竹竿。
小子随即跃到那条竹竿上,一面舞动花枪一面踏着碎步往竹竿顶走去。
南偷看样子非常吃力,一歇一歇的缓缓地斜斜将那条竹竿挑起来,偶然来一个擦汗的动作,手一松,竹竿便往下掉,小子的身形当然亦往下沉。
围观众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呼声,南偷却及时将竹竿扶住,小子也居然没有从竹竿上摔下来。
众人虽然明知道南偷故意要他们惊吓一下,却也不能不配服,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到南偷将竹竿竖立在地上,小子亦已来到了竹竿顶端,先来一个金鸡独立,枪势随部在竹竿顶上展开,姿势美妙,引来掌声不绝。
两顶轿子也就在这时侯抬进了什刹海,只看随行的家丁丫环便知道轿子里的人非富即贵。
这个什刹海在城内鼓楼西南方,是京城中四海之一,原是一个狭长的湖泊,环湖空地一向是卖解与各种摊贩聚集的地方,一般平民百姓不在话下,即使王亲国威有瑕亦喜欢到这里来逛逛,所以这两顶轿子出现,也没有引起多大惊奇。
前面那顶轿子尤其华丽,行走间,一个丫环捧着一盘蜜饯从后追上,来到那顶轿子旁边:“郡主,你要吃的蜜饯买来了。”
预于内没有反应,抬轿的轿夫这时候亦好象有所发现,忙将轿子停下来。
丫环到底按捺不住将帘子掀开,探头一看,不由尖呼一声。
后面那顶轿子的帘子应声掀开,一个身材瘦削,额骨高耸,风骨棱棱的中年人探身出来,轻喝一声:“什么事?”
一个仆人急奔到中年人面前:“三公子,郡主不知那儿去了。”
中年入剑眉一扬,手中折扇“唰!”地打开,扇面上只有两个字──萧三!
这个人京城中认识的也许不多,江湖上的朋友却大都认识,黑道中的一提起华山萧三,更就是大皱眉头。
据说他原是一个弃婴,有性无名,大年初三为华山派掌门人路经发现救起,取名三,收在华山门下、由于天资聪敏,又肯苦学,尽得华山派剑术真传!二十三岁便已经名动天下。
他为人正直,嫉恶如仇,纵横江湖十二年,不知何故突然消声匿迹,不再见出现。
江湖上最后的消息是有入看见他在南昌宁王朱宸濠的府邸出入。
这应该就是事实,现在在他前面那顶华丽的轿子也正就是宁王的女儿长乐郡主朱菁照的轿子。
他折扇打开突然又合上、目光转向那边人丛,一阵娇笑声正从那边人丛传来。
那些家丁丫环一听面上都露出喜色,萧三面无表情,冷冷的摇摇头,走下轿子,向那边走去。
人丛中小子仍然在竹竿上,却已停止了舞动花枪,呆望着那突然闯进来的长乐郡主朱菁照。
南偷手扶着竹竿团团乱转,着样子要阻止朱菁照,却又腾不出手来。
朱菁照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在玩着他们带来表演用的竹枝碟子,似模似样,玩得对比他们惊险得多了。,@。
她手执五支竹枝,每一支之上都有一只碟子在转动,有快有慢,只是每一只碟子都好象随时都会掉下来。
南偷索性伸手掩着眼睛,不忍卒看,他这边才将眼睛掩上,那边五只碟子便已先后掉下来,摔碎在地上。
朱菁照也已尽所能抢救,只是功力所限,她反而笑得更开心,花枝乱颤。
她的样子绝不难看,笑起来更娇俏,再加上一身华丽衣饰,当真是缤纷耀目,任何人都难免多看几眼,为之着迷。
十七八岁的少女好象她这样任性的却也只怕不多。
她随即去拿其它碟子,小子看着连忙一个翻身跃下来阻止:“大姑娘,这可是我们的生财器具。”
“我只是拿来玩玩。”
“全都给你摔破了,我们拿什么表演。”
“难得我高兴。”朱菁照伸手又要拿碟子。
小子手急眼快,忙将碟子搬到身后,朱菁照忽然问:“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这有什么关系?”
“我叫朱菁照,受封长乐郡主,我爹爹就是宁王。”
朱菁照话还未说完,围观的人已散去一半,小子看着叹了一口气:“来头果然大。”
“你害怕了?”
“算我怕了你。”小子回头大呼:“师父,我们走──!”南偷将竹竿放下,苦笑:“观众都给吓跑了,不走也不成。”
小子正要收拾东西,朱菁照竹枝却一伸截下:“走不得!”
“走不得?”小子有些奇怪的。
“我要看你们表演。”朱菁照一本正经。
“少爷现在没兴趣。”小子看也不看朱菁照,转过身子。
“我有兴趣便成了。”朱菁照亦一转,又到了小子面前。
“大姑娘,你听我说──!”南偷走过来:“我这个是天生的牛脾气,他不想表演,就是我这个师父也拿他没办法。”
朱菁照目光一转:“你这个老匹夫,谁要你来多管闲事。”
南偷怔在那里,小子冷笑:“没上没下的,天下间竟然有一个你这样口不择言的女孩子。”
“你说我口不择言。”朱菁照瞪着小子。
“而且蛮不讲理。”小子还有这一句。
“好啊,我就让你看看我的蛮不讲理。”朱菁照手中的竹枝随即挥向那些碟子。
小子急忙将碟子捧开,朱菁照穷追不舍,一心要将那些碟子全部击碎,可是小子手急眼快,身手又敏捷,朱菁照五支竹枝分交左右手,连环追打,还是打不到碟子上,一气一急,右手三支竹枝便向小子当头打下。
正当此际,风声急响,萧三公子从天而降,右手一伸,正好托住了那三支竹枝,一声:“菁儿不得胡闹。”
“师父,他──!”
“我知道是什么回事。”萧三公子抱拳向小子与南偷:“两位,小徒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之处,切莫见怪。”
南偷当作没有听见,小子则一声冷笑:“你这个徒弟可真劣得很。”
“师父──!”朱菁照嚷起来。
“跟我回去!”萧三公子语声一沉。
对这个师父朱菁照显然有些畏惧,拋下竹枝,一跺脚,身形拔起,同那边轿子掠去,萧三公子流水行云般跟在后面,将朱菁照送入轿子才回去自己的轿子。
小子看在眼内,一面拾起竹枝一面嘟喃道:“王亲国威,一个个都是恃势凌入,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这个师父总算来得及时,否则有你好看的。”
“你方才真的想教训她一顿?”南偷插口问,很意外似的。
“当然真的了。”
“幸好她那个师父来得及时。”南偷伸手好象在擦冷汗:“否则也不知道──!”话口未完,轿子已经过,帘子掀处,朱菁照探头出来,一声:“臭小子──!”小子向他做了一个鬼脸,她反而“噗哧!”笑了,纤纤素手陡扬,一锭银子脱手飞出:“这个是赔偿你们的损失。”
小子探手接住,怔住。
帘子随部放下,轿子逐渐远去,小子目光这才落在银子上,南偷实时问:“这个女娃子笑得很好看是不是。”
小子不由点头,南偷接探手将银子拿去,随手一秤,一个惊愕的表情:“足十而,我们师徒两个接下半个月大可以用不着拋头露面,只管睡觉喝酒了。”
“不成──!”小子摇头:“忆兰到这儿来,不见我们,不是很失望?”
这说来也奇怪,他跟忆兰一见投缘,忆兰每一次到来,总要让她欢笑一番他心里才舒服。
忆兰这时侯也想找钟大先生带她到什刹海着小子表演,但看见钟大先生与她的父亲在内堂好象在谈着正事,不敢骚扰,忙自退出去。
她有时颇为懂事。
钟大先生徐廷封事实在分析刘瑾座下殷天虎等人的实力,虽然没有在场,到底经验丰富,只听徐廷封的描述钟大先生便已心中有数。
“他们目的在耀武扬威,刘瑾面前当然不会有所保留,以你所说来推测,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你的对手,但一齐来袭击,你未必应付得来。”钟大先生的判断与徐廷封不谋而合。
“弟子会小心的了。”徐廷封微喟:“弟子担心的只是以刘瑾的城府深沉,一定会有所保留,殷天虎常胜以外,只怕还有更厉害的高手。”
“这方面的消息你没有。”
徐廷封点头、钟大先生沉吟着接道:“江湖上有头有面的高手那怕是黑白两道,都不会轻易向人俯首,你倒不用太担心,只是刘瑾找来殷天虎这些人,必定有所图谋。”
“不错,日内我总要找机会进宫见皇上,好好的谈一谈。”徐廷封忧形于色:“天下表面太平,实则积弊已深,人心不少怨愤,一旦有事发生,不难大乱。”
“朝廷中的事如何处置,你自己作主决定好了。”钟大先生突然省起了什么:“白莲敬徒经已在蠢蠢欲动你可知道?”
徐廷封颔首:“这个教派早已演变成民间结社,民间百姓不少都相信这个教派若是出现,通然乱臣贼子当道,不得不揭竿而起。”
“最可怕就是这种错误见解。”
“他们当然不知道白莲教今非昔比。”徐廷封苦笑。
“不老神仙应该知道的,这个人聪明绝顶,继任教主以来,也颇多建树。”
“可惜他非独偏激好胜自负,而且护短,二十年闭关,一心只想着击败少林心禅上人,出关后虽然知道弟子为非作歹,亦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到败在云飞扬手下,考虑弟子可能为祸江湖,已经来不及,也无力控制的了。”徐廷封一声叹息:“嵩山一战,白莲教徒消声患肪,弟子一直在找寻三尊五使的下落,到现在仍无消息,师父方面……”
“也没有,我所知只是白莲教徒已开始在民间设坛,但不太积极,有说是代表教主与最高权威的碧玉令牌不知所踪,蛇无头不行。”
徐廷封“哦!”一声站起来:“师父,你等等,弟子有些东西给你看。”也不等钟大先生答话,匆匆走进去。
钟大先生当然奇怪,也做梦都想不到徐廷封给他看的竟然就是白莲教最重要的信物“碧玉令!”。
“碧玉令!”放在一个紫檀盒子内,钟大先生并不认识,目光一转,疑惑的望着徐廷封。
“这就是白莲的碧玉令,一向由教主执掌,见令如见人!”徐廷封态度非常认真。
种大先生虽然明白这个徒弟的性格,一时间仍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老神仙临终将这块碧玉令交给弟的,是要弟子替他勿色一个适合的传人,以免白莲教数百年基业毁在他手上。”
“原来如此──!”种大先生笑笑:“廷封,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你既然答应了不老神仙,便要做到。”
“弟子明白。”徐廷封拿出那块碧玉令:“以弟子所知,这块碧玉令乃本朝太祖的师父彭和尚传下来,当日不老神仙似乎还有话说,可惜还未出口便已气绝。”
种大先生沉吟道:“我看这块碧玉令也不会只是象征教主的权威这么简单,白莲教徒为此而蛰伏至今,其中可能还有些什么秘密,廷封,你受人所托,这块碧玉令非要万二分小心不可。”
徐廷封小心翼翼将碧玉令放回紫檀盒子内:“弟子也明白消息若是泄漏,不难掀起一扬武林浩劫,白莲教的三尊五使现在说不定亦是在追寻这块碧玉令的下落。”一顿又道:“也许他们以为仍然在少林寺内。”
钟大先生拈须微笑:“谅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向少林寺索取。”
“武林中其实也并不怎样平静。”
“平静就不是武林了。”
“最近京城中也来了不少武林高手,今日接到的消息,南宫世家也有人来了。”
“哦?”钟大先生一怔。
“不知道木兰师妹会不会同来。”
他说的木兰也就是钟大先生的独生女儿,钟大先生一听有些感触的叹了一口气:“南宫世家对她实在不错,可惜学儿早死,她这么年轻便守寡……”
“这也许是天意……”徐廷封好象想起了什么,看着钟大先生,没有再说下去。
忆兰的尖叫声也就在这时候传来,钟大先生徐廷封齐皆色变,不约而同,身形开展,穿窗扑出。
窗户迎着他们的身形就像是纸扎的四分五裂,两人的身形简直离弦箭矢一棣。
忆兰实在很害怕,一面尖叫一面狂奔,在她的后面,追着一个拥着大红披风,头戴鬼面具的人。
那个鬼面具青面撩牙,狰狞而恐布,那个人一面追善忆兰一面边发出阵阵阴森恐布的笑声,即便是大人,突然看见一个这样子的怪物也难免吓一大跳、何况是小孩子。
忆兰跑到那儿那个人便追到那儿,身形移动亦有如鬼魅般,轻飘飘的,着地无声。
忆兰一口气由花园奔到回廊,回头一望,青面撩牙的鬼面具赫然就在眼前,不由又一声尖叫,急奔向前,一头正撞人一个人怀中。
“忆兰别怕──!”那个人正是徐廷封,随即将忆兰抱起来。
“爹──!”忆兰放声哭出来。
追着她的那个人亦停下,娇笑着将鬼面具拿下,竟就是长乐郡主朱菁照。
徐廷封一些也不奇怪,他早已看出那是什么人,也很清楚朱菁照的性格,类似这种恶作剧也不是第一次的了。
“表哥──是我。”朱菁照居然还来一个鬼脸。
“除了你还有那一个?”徐廷封摇头,将忆兰放下。
朱菁照伸手抓向忆兰:“看你啊,胆子这样小。”
忆兰不等地的手抓到已躲到徐廷封身后,钟大先生亦已来到了,急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这个表妹恶作剧,两年不见,人这么大了,还是这样淘气。”
钟大先生“哦!”一声:“原来长长乐郡主。”
朱菁照看了他一眼,问徐廷封:“表哥,这个老头儿又是什么人?”
“胡闹──!”徐廷封轻喝:“这是我的师父,还不叫老前辈?”
“钟大先生啊?”朱菁照一伸舌头:“老前辈──!”一顿又笑了:“你可真老得很。”
钟大先生大概多少也知道这个长乐郡主的性格,淡然一笑,没有作声,徐廷封上下打量了朱菁照一眼,突然问:“你是偷偷跑到这儿来的?”
朱菁照有些心虚,眼珠子一阵转动:“我要到那儿都可以,那一个敢阻止,一会才跟你说,忆兰,我们到那边去荡揪千。”
忆兰从徐廷封身后看了她一眼,噘着小嘴摇头。
“还在生气y!”朱菁照展开笑脸?“算我不是,向你赔罪,以后不再用这个面具吓唬你好不好?”她随即将那个鬼面具丢在地上踩烂:“偌,现在不用害怕了。”
忆兰这才从徐廷封身后走出来,朱菁照接从囊中拿出一块糕饼:“特别从南昌带来给你吃的。”
忆兰看着,犹疑着,朱菁照又道:“你不吃也就是表示你不爱吃糕饼,我叫你爹爹以后也不再买给你的了。”
忆兰连忙接下,才咬一口,突然吐在地上:“爹,是苦的。”
徐廷封叹了一口气:“菁照,你年纪也不少的了,还这样寻小孩子开心?”
“谁叫你这个大人总是不上当,!”朱菁照振振有词的。
徐廷封只有苦笑,钟大先生看看不禁亦叹了一口气:“幸好你不是我的徒弟,否则,否则早已给我气死了是不是?”朱菁照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家人徐福却时进来禀告:“侯爷,门外有一位萧三公子求见。”
钟大先生第一个一怔,徐廷封亦有些奇怪:“难道是华山派的萧三公子?”
“可不是。”朱菁照接口:“我这个师父可真难应付,跑到那里他总能够找到来。”
徐廷封一声“快请!”,叫走徐福,才问朱菁照:“你什么时候拜萧三公子做师父的?”
“什么时候还不是一样?”朱菁照突然“啊!”的一声:“你怀疑?来!试试华山派的武功!”左手接捏剑诀,右手并成剑指,就是一招“仙人指路!”。
每一个门派几乎部有一招“仙人指路!”,也当然各有特征,朱菁照这一招绝无疑问是华山派独有。
“够了──!”徐廷封大摇其头。
钟大先生也当然看得出,却没有什么表示,显得心事重重,徐廷封没有在意,一直到萧三公子出现。
萧三公子看见钟大先生显得很意外,目光停留在钟大先生面上,两人却并不招呼,也无话说,徐廷封看着奇怪,却还是先来一句:“在下徐廷封,久仰萧前辈大名。”
“侯爷言重。”萧三公子虚应一声,目光又回到钟大先生面上:“钟老前点,别来无恙。”
“你们认识的?”朱菁照第一个叫起来。
“昆仑名门正派,钟大先生又是名满天下的前辈高手,怎可能不认识?”萧三公子冷然一笑:“只是我们这种无名小卒,钟大先生未必放在眼内。”
“话不是这样说。”钟大先生有些感慨。
“钟大先生德高望众,往来又尽是名门望族,自然不会与我这种卑下之辈同样见识。”萧三公子的语声神态更冷淡。
“我没有这个意思。”
“有没有钟大先生心中有数,我这种卑下之辈焉敢胡乱揣度?”
钟大先生摇头:“陈年旧事,想不到阁下仍然摆在心上。”
“大人物自然有大量,我们这种小人物,又怎能相提并论。”萧三公子突然问:“令千金可好。”
“还不错。”
“是慎的。”萧三公子冷笑。
“木兰是南宫世家的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不来,有劳阁下牵挂了。”
萧三公子面色一沉,欲言又止,徐廷封听到现在,多少也有些明白,连忙插口道:“难得萧兄大为光临,请到堂内用些酒菜……”
“侯爷的好意萧三心领了,我这种小人物怎配与钟大先生坐在一起。”
徐廷封实在想不到萧三公子竟还来这种话,正不知该说什么,朱菁照已嚷道:“师父,好好的你怎么又生气了。”
“没有你的事!”萧三公子接向徐廷封一揖:“打扰了,日后有机会再来拜候。”
徐廷封连忙回礼,朱菁照又嚷:“师父,我──!”
“你立即跟我回去!”萧三公子冷截,再向徐廷封一揖,转身便走。
“我送萧兄一程。”徐廷封追上一步。
“不敢劳烦侯爷。”萧三公子半身一转又举步,头也不回。
朱菁照大概也看出势子不对,无可奈何的跟着萧三公子离开,钟大先生目送去远,只是摇头。
“师父──!”徐廷封很想问清楚。
钟大先生挥手截住,叹息:“这个人武功很不错,而且侠义为怀,就是心胸狭隘了一些。”
语声一落,半负双手,踱了回去,挺直的腰身已理得有些佝偻。
▲南宫世家▲──老太君南宫世家一家之主,武功深不可测,膝下五子慎已娶妻,不知何故先后横死,只剩四子南宫博在生。
──谢素秋南宫世家大媳妇,威武镖局总镖头谢长风长女,有女南宫明珠,最得老太君宠爱。
──姜红杏南宫世家二媳妇,出身青楼,武功高强。
──唐月娥南宫世家三媳妇,蜀中宫门唐豹独生女,家传暗器手法据说出神入化。
梅傲霜南宫世家四媳妇,本朝御史梅方次女,自幼习武,用一双柳叶刀。
──钟木兰南宫世家五媳妇,昆仑派掌门人钟大先生独生女,铁琵琶据称一绝。
六卷画轴上分别写着南宫世家老太君与五个媳妇的有关资料,虽然不详细,北盗胜老二却已尽了所能。
刘瑾也很满意,不是因为这六卷画轴,乃是胜老二的善解人意,在他召见之前便已准备好一切,他喜欢有这种有头脑,处事有计划的手下。
“有关南宫世家主要成员属下所知道的只是这许多。”胜老二显得有些自豪:“江湖上的朋友所能够知道的却也相信不会比属下多到那儿去。”
“有谁不知道北盗胜老二乃是江湖上的万事通。”刘瑾打了一个“哈哈!”:“很奇怪,南宫世家男丁这么少。”
“江湖上还有人知道的只有一个南宫博了。”
“老太君其它四个儿子是怎样死的你也不知道原因啊?”
“江湖上有很多传说,只是胡乱推测,不尽不实,不说也罢了。”
“你知道我召你到来,问及有关南宫世家的一切目的何在?”
“因为南宫世家大举出动,除了南宫博,老太君与五个媳妇都已来了京师。”胜老二口若悬河:“不错老太君每年都会入京少住数天,紫竹院礼佛静修,但一向只带一两个媳妇,这一次几乎倾巢而出,实在令人不能不怀疑另有目的。”
“胜老二不愧是胜老二,看来江湖上的事情的确很少能够逃得过你的耳目。”刘瑾大笑接问:“以你看,目的何在?”
“看不出,但要知道也不是一件难事。”
“哦?”刘瑾等胜老二说下去。
“以属下所知,南宫世家做事一向有规有矩,一丝不苟,每日所做的都由大媳妇记下来交给老太君过目,只要将这日记偷到手,她们此行的目的便了如指掌。”
“这件事交给你了。”
“九千岁放心。”胜老二一顿:“属下还得到一个消息,华山派断肠剑萧三也来了。”
“他是宁王府中的剑师,这一次是陪同长乐郡主来的,日间还走了一趟安乐侯府。”
刘瑾笑了笑:“这件事,你不必操心。”
“是──!”胜老二心里苦笑:刘瑾消息的灵通,实在他意料之外。
夜已深,朱菁照仍然在灯下锈着鞋面,这双鞋子她已锈了不少时侯,只差少许便完工的了。
好象一个她这样的少女竟然有这种兴致,若非目睹,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敲门声响,朱菁照头也不抬:“是师父吗?”
推门进来的果然是萧三公子:“耳朵这样灵敏啊。”
“这个时候除了师父你有那一个斗胆来惊醒我。”朱菁照仍然低头锈鞋面。
“我是奇怪这个时候你仍未睡觉。”萧三公子目光落在鞋子上:“你在干什么?”
朱菁照这才惊觉,目光一转,从萧三公子面上回到鞋子上,居然露出了羞态,低声道:“是准备送给表哥的,师父,你猜他会不会喜欢?”
萧三公子一怔,没有作声,朱菁照也没有理会,自言自语的接道:“我想他一定会喜欢的,然后穿著这双鞋子陪我到处游玩。”
萧三公子淡然道:“我们这次进京,目的不是在游玩。”
“我知道,爹叫我送一袭苏锈龙袍还一个百宝盒进京给皇上。”
“你总算没有忘记正事。”
“要不是进京可以见到表哥我才不来!”朱菁照目光又回到鞋子上。
“办完了正事你喜欢怎样也可以。”
“真的?”朱菁照雀跃。
萧三公子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朱照没有理会他,自顾抱着那双鞋子发呆,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三公子反手将门掩上,叹了一口气缓步离开,仿佛也有很多心事,凄冷的月光下他看来是那么孤独。
剑挂在墙壁上,灯光照耀下更显得古拙,看出这柄剑,萧三公子的目光便变得迷蒙,仿佛笼上了一层烟雾。
好一会,他终于缓缓站起来,走过去将剑取下,拔剑出鞘。
剑光有如一湖秋水,绝无疑问这是一柄好剑,却并不完美,剑尖三寸已断去。
萧三公子弹剑作龙吟,突然一声长叹,回剑入鞘,一个身子随即一缕轻烟也似穿窗飘出。
南宫世家富甲一方,而且在每一个大地方都置有产业,京城的紫竹院是其中之一。
紫竹院占地甚广,遍植竹树,风吹过,竹涛声阵阵,置身其中,难免有一种阴森神秘的感觉。
北盗胜老二没有例外。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这次这样小心,身形竹树上飘越,配合竹涛声,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在他的肩膀上蹲着一头大黑猫,一任他身形怎样移动都没有给拋下来,也事实是他悉心训练出来的伴侣,他甚少与这头大黑猫一起行动。甚少有这种需要。
今夜他将这头黑猫带来,可见他虽然艺高人胆大,还不敢少湨南宫世家。
夜风中传来太君苍老的声音:“南宫世家历代子孙萦昌,想不到到了我这一代只剩下五佰男丁,更想不到到现在只剩下博儿一个,这次进京,事关重大,为了保存南宫世家一点血脉,不能让博儿来,只求列祖列宗保佑,南宫世家重振昔日威风──!”声音入耳,胜老二双手便急动,迅速拉开了一条长长的钢管子。
那条钢管子一截套一截,拿出来只是儿臂尺许长的一截,拉开来竟然长逾数丈,末端正好落在大堂檐下,太君的声音也就经由这条钢管清清楚楚传进胜老二耳里。
话却只有这许多,胜老二不禁大叹迟来一步,再听到脚步声往堂外移动,忙将钢管收回。
眼看着,南宫世家众媳妇随着太君从香烟袅袅的大堂走出来,胜老二更不敢妄动。
他认着谢素秋的去向,等众人走远了才移动身形,向那边掠去。
谢素秋直入书房,随即从暗栓里取出一册绢册,将要记下的在绢册上记下来,一手蝇头小楷,秀丽端正,一如其人。
放下笔,她再细看一遍才将绢册合上,放回暗格内,有意无意往窗外看一眼才举步走出书房。
在她将绢册放回暗格内的时候北盗胜老二已经在窗外将钢管收回,那是一条更细小的钢管,末端尖锐,轻而易举的穿破了一格窗纸,钢管中空,谢素秋的动作都在胜老二眼内。
他也知道谢素秋耳目敏锐,所以不等谢素秋推门出来便收回钢管,目送谢素秋回到隔壁房间,将门关上了,才翻身从竹树上落下,随即掠到暗影中,手一挥,那头黑猫便离开他的肩膀,跃到走廊栏干上。
他随即移到窗户旁边,轻而易举的将关闭的窗户打开,翻身跃入,不动声息,随即将窗户关回,窜到收藏绢册的所在,然后聚精汇神去打开那个暗格。
只要有生人接近,那头黑貂便会发出警告,所以他非常放心去偷取那册绢册,却怎也想不到窗户才关上,一条黑影便在那头黑猫后出现。
那头黑猫惊觉要叫的时候,一双手已扣住了她的嘴巴,一个身子也同时变得软弱无力。
黑影随即将黑猫捧走。
房间内胜老二无所觉,一双巧手很快便将暗格弄开,心头方自一喜,谢素秋的声音便从隔壁传来:“这绢册你偷来也没用,枉费心机。”
虽然隔着竹壁,声音却清清楚楚,胜老二入耳惊心,正不知如何是好,话又来了:“就算偷到手,你也没命拿出去,为了一本这样的绢朋丢掉性命,你以为值得?”
胜老二是聪明人,怎会不知道说话针对自己,面色一变再变,当机立断,性命要紧,顾不得取绢册,身形一动,窜向窗户,中途突然一变,到了门前,双手拉开房门,一掠而出!
两柄柳叶刀立时当头砍下,胜老二眼快,半身一倒,刀下闪出。
梅傲霜刀势未绝,柳叶双刀翻飞,紧追在胜老二身后,看着抢攻,胜老二身形展开,急急闪避,梅傲霜双刀左十七、右十八,连环三十五刀都落空,看见钟木兰呆在那边,急呼:“五妹,你还不动手?”
钟木兰欲上未上,梅傲霜又呼道:“快上──!”北盗胜老二也正向钟木兰这边窜来,她轻叹一声,铁琵琶终于出手:这是独门兵器,招式另剑一格,威力也甚大,可是她菩萨心肠,不攻要害,胜老二轻易便从旁越过,正要跃上那边墙头,破空声响,一把暗器便射到!
唐月娥也来了,宫门暗器果然不同凡响,三种手法,十二枚暗器,分打胜老二上中下三路。
好一个胜老二,半空中身形倒翻,风车般从暗器上翻过,手一搭,身子一缩,还是上了墙头:“呵呵!”一笑:“就凭你们几个小寡妇就想留住我……”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便已被太君的声音截断:“我这个老太婆又如何。”一条龙头杖紧接袭到。
胜老二大惊,身形三变,龙头杖还是撞在小腹上,一声闷哼,倒飞三丈,一摔在地上。
唐月娥一柄软剑立即架在他脖子上。
太君也随即从天而降,左右有姜红杏谢素秋南宫明珠,后面还有两个手掌灯笼的侍婢。
灯光下太君白发如银,相貌虽然慈祥,却不怒而威,一声:“不要难为他──!”唐月娥便将软剑收回。
太君龙头杖接指胜老二,笑了笑,胜老二竟然不由自主身子一缩,方才那一一杖撞在他小腹上虽然完全没有痛苦的感觉,已经将他的斗志撞碎。
那不错突然,但他出道以来,类似这种突然已不知先后遇上多少次,却还是第一次这样狼狈,也是第一次闪不开,这一杖而且竟还是点到即止,眼前这个太君的内功绝无疑问已到了收发自如,出神入化的境界。
胜老二自问绝不是对手。
太君龙头杖一指接一顿,摇头:“人说北盗胜老二取物易如探囊,想不到亦只是徒负虚名之辈。”
胜老二只有叹气,太君笑接道:“你放心,南宫世家的人非独不会伤害你,而且会让你安全离开。”
唐月娥立却道:“这不是太便宜了他。”
太君又笑笑:“当然不会就这样简单。”
胜老二一颗心方自放下,听说又悬起来,太君随又道:“他能够跑到这里来,本领实在不少,若是让他空手回去,他那个主子固然失望,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会说我们南宫世家太小器。”
众人不由一怔,太君接问谢素秋:“他到底要偷什么东西?”
谢素秋恭恭敬敬回答:“相信就是那册日记了。”
“他既然有此需要,你就带他进书房拿好了,否则他很难回去复命的。”
甜素秋应声向胜老二:“跟我来──!”胜老二疑惑的看着太君,以他的江湖经验丰富,一时间也不由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还不去?”太君龙头杖轻摆。
胜老二心念一转再转,一咬牙,硬着头皮举步跟着谢素秋走进书房。
暗栓内还有暗格,谢素秋从容将之打开,淡然道:“都在这里了。”
“我──!”胜老二口才本来不错,现在却显得有些笨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你要拿随便拿。”谢素秋一旁让开。
胜老二犹疑着终于探丰进去,取出一册绢册,随手翻了翻,又看着谢素秋。
“你可以走了。”谢素秋语声冷淡。
北盗一声叹息,身形倒翻,穿窗而出,谢素秋看在眼内,摇摇头:“毕竟贼性难改。”随即关上暗格,举步走向房门。
看见谢素秋出来,唐月娥便上前问:“那个胜老二呢。”
“穿窗开溜了。”谢素秋抬手指向那边。
胜老二正从那边瓦面上急急飞掠而去,唐月娥目光一转:“太君,怎么不问他是那一个指使的。”
“我自有分数。”太君胸有成竹的,转问梅傲霜:“四娘,可知你柳叶刀虽快,对胜老二竟然全无威胁?”
“请太君指教。”
“胜老二轻功见长,已到了随影移形的地步,你只知抢攻,他自然能够轻易避开,应该以守为攻,以退为进,虚虚实实,诱敌深入。”
“媳妇明白了。”梅傲霜柳叶双刀一翻入鞘。
太君转向钟木兰,叹了一口气:“武功的最高境界在于心剑合一,剑即心心即剑,心无杀气,攻势必弱,临阵对敌,绝不能有半点恻隐之心。”
钟木兰垂下头:“多谢太君指点。”
“幸好胜老二也并无恶意,否则方才你已伤在他手下。”太君转向唐月娥:“你的暗器劲道十足,出手也够快,但也就因为太快,未及看清楚敌人的身形变化,位置判断难免有偏差,徒劳无功。”
唐月娥点头道:“媳妇应该在他身形将近着实,旧力快尽,新力未生的时候出手。”
“不错──!”太君嘉许的颔首。
“下次再给我遇上他,一定要他知道唐门的暗器厉害!”
“他不会再来的了。”太君说得很肯定。
“哦?”唐月娥有些怀疑。
“他偷了一样没用的东西回去,你以为刘瑾还会再派他到来?”
“他是刘瑾派来的?”唐月娥显然有些惊讶。
“我们进京第一天刘瑾便派人来打探,的确是老奸巨滑,深谋远虑。”太君面色凝重,叮嘱:“以后大家要小心行动,没有事不要离开紫竹院。”
只听这说话便知道南宫世家这一次进京事实有所图谋。
太君也没有再说什么,吩咐各人回房休息,自己也在两个侍婢侍候下,策杖走向居住的静院。
姜红杏钟木兰走在一起,一路走来,姜红杏不住埋怨被胜老二惊扰好梦,钟木兰却只是默默地走着,并不表示意见,两人的性格原就恰好相反,一个拘谨,一个放恣,而且口不择言。
姜红杏也知道钟木兰是什么性格,见她一声不发,还是问:“你怎样了?”
“没什么。”钟木兰淡应一声。
“反正睡不着,我到你房间看看你新作的书画。”
“太晚了。”
“不欢迎我啊,难道你房间里头藏着男人?”姜红杏这个口不择言的坏习惯又来了“那有这种事?你千万不要这样说话,让太君听到……”
“我不过跟你说笑,看你啊,这样子紧张。”姜红杏笑得花枝乱颤。
钟木兰只有苦笑。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钟木兰的房间前面,被风坎过,送来了一阵淡淡的香气,钟木兰香气人鼻,面色便变了。
姜红杏没有发觉钟木兰神色有异,却也嗅到了那股香气,轻嗯一声:“你房间内烧着檀香?”
“不错──!”钟木兰慌张的:“房间太久没有人居住,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我烧了一些檀香。”
“也是办法。”姜红杏仍然没有发觉钟木兰的异样,接问:“真的不欢迎我啊?”
钟木兰方摇头,姜红杏“格格!”的又笑起来:“你就是面皮子薄,开不得玩笑,我这么累,睡觉也来不及,那有心情看你的书画。”
笑说着她走向自己的房间,钟木兰目送她的背影在那边回廊消失,才松过一口气,目光转到房门上,心情既复杂又矛盾,好一会才抬手将门推开,无可奈何的举步走进去。
一进去她立即反手将门掩上,背靠在门上,胸膛不住起伏,既紧张又惊慌。
檀香灯光中凄迷,灯光摇晃中,一个人从屏风后转出来,赫然是萧三公子。
“这是你当年最喜欢的天竺檀香,我从宁王府中求得,一直都带在身上。”萧三公子的目光也一样凄迷,语声说不出的轻柔。
钟木兰连连摇头,眼瞳中尽是焦虑之色:“你不该到这里来的。”
“你担心别人看见说闲话?”
“还担心你的安全,以你的武功,绝不是太君对手,让她看出,难逃一死。”
“你还是关心我的。”
钟木兰没有作声,萧三公子考虑了片刻:“令尊在京城安乐侯府。”
钟木兰一些也不意外,只是问:“你仍然恨他?”
“我不敢、他也不会将我这种人放在眼内。”萧三公子自嘲的一笑。
钟木兰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你承认恨他就是了,何必说这种话。”
“是他要你离开我。”
“怎能这样说?”
萧三公子沉吟着:“你的丈夫南宫学已经死了。”
“他生前对我很好。”
“你的日子过得很快乐?”
“南宫世家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
萧三公子沉声问:“我只是问你的日子是否过得很快乐?”
钟木兰凄然一笑:“过去的还说来干什么?”
“我实在不甘心──!”
“我嫁入南宫世家,就是南宫世家的人,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是他断送了你一生的幸福!”
“家父并没有做错,只是我命薄,我绝不会怪他的。”
“那只怪我没有出息,不是名门弟子了。”萧三公子惨笑,揭扇唰地打开。
钟木兰目光一落:“你的剑呢?”
“断了。”萧三公子叹息:“九转剑术练成三日正是我们定情之时,情既断,剑焉能不断。”
“是你自己弄断的?”钟木兰摇头:“你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断肠人使断肠剑。”
钟木兰一言惊醒:“近年来江湖上出现的断肠剑客原来就是你啊。”一顿一叹:“这又何苦。”
“我今夜到来只想问你一句──!”萧三公子这句话尚未问出口,南宫明珠的声音便自房外遥遥传来:“五婶──!”钟木兰一惊挥手:“你快走──!”
“我──!”萧三公子尚在犹疑,钟木兰已转身,一面应一声:“是明珠么?”
萧三公子凄然一笑,身形倒退到那边窗下,推窗掠出,那片刻,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钟木兰身上。
一直到听到窗关上,钟木兰才回头看一眼,随即将门打开,南宫明珠已经来到了门外,同行还有唐月娥。
明珠不过十七岁,平日娇生惯养,一家人都将之当作掌上明珠般,难免仍然有些小孩子脾气。
她忧恶分明,对钟木兰尤其有好感,看见钟木兰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问:“五婶,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是出于一片关心,钟木兰听着却不由一慌,连明珠也看出她神态有异,太君若是在,如何瞒得过去。
“没有──!”她强笑掩饰:“是了,你们到来找我……”
“太君叫我来告诉你,钟大先生在安乐侯府,有空你不妨去看看他。”
“钟大先生也是你叫的。”唐月娥笑斥明珠。
钟木兰却是奇怪之极,这件事太君早已私下跟她说过,也所以萧三公子方才提及,她一些也不意外,现在太君特别着明珠来再告诉她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用意。
“我会的了。”她不由追问:“没有其它事。”
“还有就是叫你保重身子要紧,不要为五叔父太难过。”明珠又想想,摇头:“其他都是说二婶的。”
唐月娥接道:“太君以妇道人家名节重于生命,好象她那样口不择言,看见男人便风情万种,南宫世家的声名,总有一天要败坏在她手上。”
钟木兰一颗心沉下去、太君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种事,也显然有意要唐月娥将这番话转告,难道她已经发现了萧三公子的行踪。
“二婶真的是这种人?”明珠奇怪地问。
“小孩子不要过问大人的事。”唐月娥将明珠拉轩:“还不回去睡觉?”
明珠也提不起兴趣再问这种事,雀跃着与唐月娥离开,只剩下钟木兰一个人呆在那里。
胜老二终于将日记交到刘瑾手上,路上他已经看过那册日记,里头记的都是南宫世家的日常琐碎事,某日某处买丝绸若干匹,某日某寺上香油若干两,并无一件事要紧。
这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果真是要紧又怎会让他拿着如此轻易虽开。他实在很不想拿这册日记复命,但事先刘瑾面前夸下海口,面子问题,只好硬着头皮交出来,也当做到手之后并未过目,不知道其中内容。
他估计刘瑾看后必定会大发雷霆,也早已准备好了一番说话,那知道刘瑾翻阅一遍,只是笑了笑:“这册日记一些用处也没有。”
胜老二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一声:“属下该死──!”
“南宫世家并非等闲之辈,你能够进入紫竹院将东西偷出来不为所觉,已经不容易。”刘瑾仍然是满面笑容:“看来若非你消息不确,便是他们早有防备,要紧的事都没有再记下来。”
胜老二垂下头,正好掩饰那一面的羞惭之色。
“今夜你也辛苦了,同房间好好休息。”刘瑾接挥手:“有事我再找你。”
“属下告退──!”胜老二急急退出。
刘瑾着着他背影消失,面上才露出怒容,将绢册掷在地上。
杀陆丹失手,这一次又是无功而还,对这个北盗的评价他不能不重新估计,但他仍然不让胜老二太难堪,这到底是用人之际,胜老二多少还有些用处。
又是清晨。
徐廷封换上朝服,第一件事便是到忆兰房间,看着那仍然在睡觉的女儿,也没有唤醒她,悄然退出。
钟大先生在忆兰房间外,看见徐廷封出来便问:“这件事要不要我也走一趟。”
“不用了,禁宫之内谅刘瑾也不敢胡来。”徐廷封目光转向房间笑笑:“兰兰今天却要师父辛苦照显了。”
“放心──!”钟大先生虽然从徐廷封眼中看出他心情的沉重,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出到前院,轿子已经准备妥当,朱菁照萧三公子也已经等在那里。
“表哥千叮万瞩要早,自己却是最迟的一个。”朱菁照一见便嚷起来。
“我方去看看兰兰。”
“看你啊,这样子紧张,又不是生离死别──!”
“菁照──!”萧三公子急喝住。
“这难道说错了?”朱菁照不服气的。
萧三公子只有摇头,徐廷封随即问:“送给皇上的礼物都已经准备好了?”
朱菁照眼珠子一转,突然叫起来:“糟了。我忘了那件龙袍。”
徐廷封目光转向萧三公子,萧三公子笑笑,廷封知道没有猜错,若无其事的应道:“不要紧,那盒糕饼带着便成了。”
朱菁照目光转到萧三公子面上:“我现在实在有些怀疑到底我是你的徒弟,还是表哥。”
萧三公子只是一笑。有意无意向徐廷封一摆右手,左手接往右手衣袖上一捏。
徐廷封会意,点点头。
徐廷封三人才离开安乐侯府,钟木兰的轿子便到了,听说南宫世家的五夫人到访,钟大先生忙叫请进内堂见面,心情不由紧张起来,虽然他自称早已看破世情,毕竟还未完全看破,钟木兰也到底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唯一的亲人。
他绝少到南宫世家,虽说是山长水远,其实多少亦有些逃避的意思。
父女见面,钟大先生感觉是既喜又悲,连语声也颤抖起来:“木兰,快过来,让爹爹看清楚你。”
钟木兰听说,眼圈也红了,移步走近去,拜倒在钟大先生膝下,钟大先生连忙扶起来,一面看一面摇头:“你瘦了很多。”
“爹也是──!”钟木兰细看:“须发也白多了。”
“人老了就是这样。”
“爹看来一点老态也没有。”
“只是须发白了一点是不是?”钟大先生很感慨道:“你还是这样子,总是要想办法让爹开心。”一顿接问道:“那边日子过得怎样?”
萧三公子也是这样问,钟木兰一听特别感慨,强颜欢笑道:“很好,南宫世家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好。”
钟大先生条地一声叹息道:“这些年来我都在怀疑当年的决定是否适当,也许不将你送入南宫世家,你会活得更快乐。”
钟木兰眼泪盈眶,没有作声,钟大先生看着心里又一痛,接问道:“你怪责爹好了“爹没有做错,怎样做也都是为了女儿终生幸福,学哥事实也文武双全,与女儿性格接近,对女儿也一直爱护,只是女儿命薄……”
“这也许是天意,爹也无话可说。”钟大先生叹息道:“你仍然这样年轻,以后的日子……”
“女儿已经习惯。”
“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又怎会好过?”
“爹不也是一个人?”
“你娘亲去世已经十多年,爹早已习惯了。”
“女儿也逐渐会习惯的。”
“希望你会习惯,还有好长的一段日子啊。”钟大先生又是一声叹息。
“爹尽管放心,女儿自有分寸。”钟木兰一脸坚毅之色,在到来之前,显然已作了决定,她随即岔开话题道:“师兄不在啊?”
“进宫去了,他!”
钟大先生不由又面露忧虑之色,正要说下去,钟木兰已开口阻止道:“朝廷大事,女儿还是不知道的好。”
“你果然懂事多了。”钟大先生却更加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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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殿外,徐廷封三人便已被皇甫忠、义兄弟截下,他们并不意外,刘瑾广布眼线他们早已知道。
皇甫兄弟以职责所在,要检查送进去的礼物,说话倒是很有分寸,客客气气的,礼貌十足。
朱菁照几次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但都被徐廷封按下,在徐廷封面前她倒也听话。
那盒糕饼到了皇甫兄弟手上,虽说是看看,兄弟两人转身间已经很快的用银针一插试,不是要试毒,只是要弄清楚糕饼里头是否藏着其它东西。
他们随即要看萧三一公子手捧着的另一个锦盒,徐廷封立即喝止道:“这个看不得!”
皇甫兄弟更加要看,口里虚应道:“侯爷言重了。”
徐廷封冷冷地道:“两位可知道盒子里装的是王爷献给皇上的龙袍?”
皇甫义居然还在笑道:“现在知道了。”
“龙袍岂是随便可以打开来看的?”徐廷封按着问道:“欺君犯上罪诛九族,两位要考虑清楚。”
皇甫兄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刘瑾的声音即时传来道:“什么事什么事?”
徐廷封、萧三公子心头齐皆一凛,刘瑾的出现比他们推测的实在快了很多,朱菁照倒是若无其事,对于龙袍的秘密她实在一无所知,主要当然是因为她年纪太轻,经验不足,未必懂得随机应变,恐怕事情会坏在她手上。
皇甫兄弟心头齐皆一宽,转身一声道:“九千岁!”急迎前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阻止侯爷进宫?”刘瑾这说话无疑已表示对徐廷封等人的行动了如指掌。
“九千岁!”
“还不退下!”刘瑾喝退了皇甫兄弟,目光转落在萧三脸上道:“这位是!”
“在下萧三!”
“哦,华山派的萧三公子。”刘瑾打了一个“哈哈!”道:“久闻宁王府中高手能人甚多,果然不错。”
“刘瑾这是存心卖弄消息灵通,按着看向朱菁照道:“这位想必就是长乐郡生了?
“哦,华山派的萧三公子。”刘瑾打了一个“哈哈!”道:“久闻宁王府中高手能人甚多,果然不错。”
朱菁照上下打量了刘瑾一眼道:“我应该怎样称呼你?刘总管还是九千岁?”
刘瑾大笑道:“什么也是一样。”目光转回萧三一公子手捧的锦盒上道:“这是什么礼物?”
徐廷封应道:“是苏州刺统的龙袍,宁王爷送给皇上的。”
“苏州刺统向称手工精巧,王爷也可谓有心了。”刘瑾摇头摆脑道:“如此佳品,岂可不看,一开眼界?”
“刘总管要看随便看。”徐廷封是知道阻止不了,索性亲自将锦盒打开。
刘瑾走近去,眼看手动,爱不释手的,一面赞叹道:“果然了不起,有机会我也要找苏州的好手来锈刺外袍炫耀一下。”
他特别在意领子腰带,萧三公子脸无表情,双手却已渗出了冷汗。
细看了好一会,刘瑾才将锦盒盖回,突然想起来似地道:“我还有别的事做,不陪你们进去了。”
“不敢有劳刘总管。”徐廷封陪着笑脸。
“你两个也跟我走一趟。”刘瑾这样吩咐,皇甫兄弟只有跟在他身后。
徐廷封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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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走廊,皇甫义忙着禀告道:“糕饼里没有藏着东西。”
“龙袍内也该没有。”刘瑾冷笑道:“难道都藏在心里?要看小德禄耳朵够不够敏锐了。”
皇甫忠插口道:“也许他们并无阴谋。”
“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放心。”刘瑾又一声冷笑道:“总有一天要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听这说话语声,皇甫兄弟也不由打一个寒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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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候皇帝的除了小德禄,几个宠姬,还有张永。这个张永是当年八虎之一,没有刘瑾这一处厉害,却颇懂得逢迎之术,甚得皇帝的欢心。
皇帝正在胡混,听得禀告才坐正身子,仍然是懒洋洋的,看见朱菁照,更露出色迷迷的样子,看得朱菁照浑身不舒服。
徐廷封虽然知道他在装模作样,但想到宁王与先帝是兄弟,皇帝与朱菁照的血缘关系,也难免有点啼笑皆非,忙提醒皇帝道:“这个是长乐郡主。”
皇帝“啊呀!”一声,如梦初觉道:“差一点认不得,多年前我跟父王到南昌看叔父,见过你一面,还是一个小女娃。”
“还有这个是华山派萧三公子,王府的剑师,负责教菁照的武功。”
“萧三公子名满天下,果然英雄模样。”皇帝居然懂得说这种称赞话。
“草野之民,陛下见笑了。”萧三公子难免有点受宠若惊。
皇帝再顾朱菁照道:“你远道而来,带给我什么礼物?”
“爹准备了一盒糕饼,还有一砻玟龙袍叫我送来。”朱菁照根本不知道其中秘密,说话当然也并无特别暗示。
“南昌的糕饼美味可口……”
徐廷封截口道:“比起苏州的刺锈还是失色多了。”
皇帝立即明白,大呼道:“这等好东西,还不快快拿来给我穿上?”
他一向是个急性子,小德禄、张永并不奇怪,徐廷封也随即将锦盒接过,遂前来。
皇帝紧接着向内室走去,小德禄、张永不约而同一齐举步跟上。
“安乐侯侍候我可以了。”皇帝脚步一顿,回头看他们一眼,拂袖。
张永立即停下,小德禄看见张永也不敢不从命,亦只有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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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内室,皇帝的神态便变得严肃,正要间徐廷封,徐廷封已匆匆将锦盒放下打开,取出那砻龙袍,一面挥手示意。
皇帝会意,故意打了一个“哈哈!”,笑道:“苏州刺统名闻天下,果然有道理。”
在他说话同时,徐廷封已然用指甲将龙袍右方衣袖剖开,从中抽出一叠其薄如蝉翼的纸张,那之上密密麻席地为满了蝇头小字,皇帝接过,越看神色越兴奋。
徐廷封不敢分心,倾耳细听,虽然有萧三公子、朱菁照、张永在外看着,他还是要提防小德禄借什么借口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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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禄没有这个脍量,眼珠子乱转,总是想不出一个比较好的办法,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发现刘瑾已来到门外,心头大喜,急忙迎上前去。
张永也不慢,口呼道:“九千岁也来了?”
刘瑾不等小德禄禀告便道:“皇上觉得那砻龙袍怎样?满意吧?”
小德禄忙道:“安乐侯爷正在侍候皇上将龙袍穿上.!”
话未完他脸上已吃了刘瑾一巴掌,刘瑾沉声接骂道:“你这个懒惰没用的奴才,连自己的职责也忘掉了,这是你的份内事,侯爷是什么身份,你怎能让他替代你?”
“皇上有命,奴才不敢不从。”小德禄哭丧着脸,跪倒地上。
“没上没下的,小看一眼也不成。”刘瑾狠狠地瞪了小德禄一眼,话却不知道在骂哪里一个,一面骂着一面急步向内室走去。
没有人敢阻拦,朱菁照似乎有所行动,却给萧三公子按着,他知道徐廷封反应敏锐,由张永的一声“九千岁!”开始,应该警觉,也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好那份密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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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并没有让萧三公子失望,在刘瑾进来之前已经将密件藏进臂缚的皮袋内,密件上要紧的皇帝已看过,纵然记不了那许多,以后也有徐廷封提点。
事实要他稳记的亦没有多少。
徐廷封原是可以用一种更安全的方式将密函送进来,但他深知皇帝已犹如惊弓之鸟,不让他亲自目拆阅实在难以令他安心。
也只有令他安心,事情才能够顺利进行。
刘瑾进来的时候,皇帝已经将龙袍穿上,一见大笑道:“你来得正好,看我这件龙袍如何?”
“好极了。”刘瑾上前左看右看的,有意无意地替皇帝整理一番。
他终于发现右衣袖内那条裂缝,却不动声息,双手稍为整理一下便移到腰带部位,反而着意地细看一遍。
这个人也可谓老奸巨猾的了。
徐廷封居然看不出,松了一口气,刘瑾一双手终于停下,笑顾徐廷封道:“侯爷委屈了。”
“能够侍候皇上,未尝不是我的福气。”
“这本该让小德禄做的,连这一点小事也干不来,这个?藕堂馓钗沂!绷蹊∫⊥罚溃骸懊簧厦幌碌模飧雠牛 ?br> “这其实是皇上的意思。”徐廷封淡然道:“这个奴才的眼中毕竟还有皇上。”
刘瑾点点头,道:“这里相信已没有我的事了。”一顿,向皇帝道:“臣刘瑾告退再不退,他官在恐怕再也控制不住心头那股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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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将钟木兰送出了安乐侯府,目送轿子远去,钟大先生仍然呆立在门前石阶上,心头无限感慨,还有一份依依不并的感觉。
老了他不禁摇头叹息。
傅香君也就这时候来到安乐侯府门前,钟大先生没有在意,突然在意,刹那间竟然有一种错觉,以为是锺木茁转回来,脱口一声道:“你!”
只见一个“你!”牢出口,他已经恢复自我,傅香君亦很奇怪他这样,目光由“安乐侯府!”的匾额打落在他脸上道:“请问老人家,侯爷在不在?”
“他?他不在!”钟大先生有些恍惚。
“那么钟大先生?”
钟大先生奇怪之极,上下打量了傅香君一眼道:“小姑娘,你找我什么事?”
“你就是?”傅香君一样意外。
“我这个老头儿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难道竟然有人冒名顶替?”钟大先生笑了。
“老前辈言重了。”傅香君恭恭敬敬地道:“晚辈傅香君,是恒山派!”
“苦师太的弟子啊?”
傅香君领首,钟大先生微笑接道:“她眼光独到,果然所收的弟子灵气十足。”一顿又问道:“令师安好?”
“家师已经在三个月前圆寂!”
钟大先生的笑容僵结道:“连她也去了,我这个老头儿原以为一定会比她先走一步的。”一叹摆手道:“里面说话。”转身举步,傅香君紧跟在后面。
走过院子,忆兰正追着一只蝴蝶走来,看见钟大先生便嚷道:“师公,帮我抓住牠蝴蝶却是飞向傅香君这边,傅香君纤纤素手轻抬,那只蝴蝶便落在她手中,再也飞不开。
忆兰在傅香君面前停下脚步,眼睛瞪得大大的,奇怪地看着傅香君。
“你要捉这只蝴蝶?”傅香君笑了笑问。
忆兰点点头,目光落在蝴蝶上。
“给你。”傅香君半蹲着身子将蝴蝶送到忆兰面前。
“谢谢姐姐。”忆兰高高兴兴地接过,哪里知道一个不小心,手一松,又给飞走了。
“姐姐,姐姐!”忆兰牵着傅香君的袖子,着急地嚷起来。
“不要紧,姐姐一会给你捉一只更漂亮的。”
“现在啊!”忆前随即向钟大先生道:“师公,兰兰要这个姐姐捉蝴蝶。”
钟大先生看在眼里,笑顾傅香君道:“你师父是否有东西给我?”
傅香君解下背负的一个布袋道:“这是先师临终吩咐一定要交到老前辈手上的。”
钟大先生接在手里道:“你就跟兰兰玩一会,回头叫兰兰带你到内堂。”随又吩咐茁茁道:“记着,要听姐姐的话。”
“一定的!”兰兰牵着傅香君便跑道:“姐姐,我们到那边。”
她只顾望前,冷不防花径水湿,脚下一滑,便要摔倒,傅香君手疾眼快,及时扶住道:“小心点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任何人都不难瞧出她是怎样善良的一个少女,钟大先生看着不由想起了朱青照,朱菁照的刁蛮与傅香君的温柔实在是一个很强烈的对比。
布拉内有一柄拂尘,还有一封信,信中写得很清楚,拂尘是留给侄儿徐廷封,而除了提及当年与钟大先生论道的种种,无限感慨,便是请钟大先生照顾好傅香君。
傅香君虽然聪明好学,江湖经验到底不足,而心地又太善良,一个不小心,后果不堪设想,苦师太封这个关门弟子实在放心不下。
再提及徐廷封年轻丧偶,忆兰乏人照料,应该再聚,而傅香君既然是如此善良的好女子,实在是徐廷封绩弦的理想对象,苦师太虽则有心撮合,无奈寿元已尽,只有寄望钟大先生找机会从中穿针引线。
看到这样的一封信,钟大先生更加感慨,以他所知,若师太原是性情中人,无奈造化弄人,郁郁终生。
他深信苦师太绝不会看错,虽然才见面,傅香君的善良本性他亦不难看出来,而他亦是有这个意思,希望徐廷封能够再找到一个好女子。
事情似乎很简单,但如此着手却是颇费周章,这种事在钟大先生来说也到底还是被题儿第一趟。
然后他突然又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由得又是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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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兰的性格也是很善良,蝴蝶在手,细看一会,一阵欢笑便又放飞天下,傅香君自然乐于替她一提再捉,一点儿也不觉得烦闷,好像她耐性这样好的少女,毕竟是不多。
她们在花园里追追跑跑,忆兰终于有些累了,一旁坐下来道:“姐姐,我们玩别的好不好?”
“我以为你应该回去的了,要不,你娘亲一定会担心。”
“她不会担心我的。”忆茁摇摇头。
“小孩子不要说谎。”
“是真的!”忆钢有点忧睦道:“我懂事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我娘亲。”
傅香君一怔,忆兰接道:“我问过爹,怎么娘亲总是不回来看看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你爹怎样说?”
“他说娘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到我长大了便会回来,可是我现在八岁了,她还是不回来看看我,是真的讨厌我的了。”
傅香君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安慰道:“你这样懂事,她怎会讨厌……”
“一定是的。”忆兰一双小手捧着脸蛋道:“其实她讨厌我也不要紧,总该回来看看爹,爹是那么牵挂着她。”
傅香君轻抚着忆兰的头道:“是姐姐不好,跟你说这些,我们到那边捉蝴蝶去。”
“不提了。”
“那么玩什么?”傅香君一心里逗亿兰开心。
“让我想想!”忆兰偏着头,突然跳起身子道:“爹!”
傅香君目光不由一转,只见徐廷封、萧三公子、朱菁照正向这边走来。
徐廷封看见傅香君当然意外,脚步加快,朱菁照亦走上前。
“傅姑娘,你怎会在这里?”
“家师临终遗下了一个布袋要我送到这里来交给钟老前辈,若是钟老前辈不在,便交给你转交。”
“家师刚巧在!”
“我已经见过他,将布袋交给他的了。”
徐廷封点点头,方要说什么,忆兰已上前来拉着他的手道:“爹,这个姐姐很喜欢兰兰,你让她住在这里陪伴兰兰好不好?”
徐廷封辽禾答话,朱菁照已插口道:“我也喜欢你,以后我天天都来陪伴你。”她随即伸手去垃兰兰的手。
“不要你陪伴。”茧兰忽地躲开。
朱菁照砖向徐廷封撒娇道:“表哥,你看兰兰,这样害怕跟我一起。”
“你总是吓唬她,不害怕才奇怪。”徐廷封淡然一笑。
忆兰转到徐廷封另一例,又嚷道:“爹,兰兰喜欢这个姐姐,你留她住下来啊。”
徐廷封微一领首,笑顾傅香君道:“傅姑娘意下如何?”
“表哥,我要留下来你总是左一句不方便右一句不方便的,这个姓傅的你却要让她留下来。”朱菁照一旁大嚷道:“我回去跟爹说!”接一躁脚,转身离开。
徐廷封大为尴尬,待要叫住,萧三公子已然含笑摇摇手,随即迫在朱菁照身后。
徐廷封只有一声叹息,回顾傅香君道:“我这个表妹一向任性,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傅香君目光一转道:“我也该去看看钟老前辈了。”
“师父在你后面。”
傅香君回头一望,钟大先生果然已走来了,开口第一句便问道:“兰兰玩得还开心吧。”
“开心!”兰兰雀跃着走过去道:“师公,我要傅姐姐留在这儿。”
钟老前玷笑顾傅香君道:“傅姑娘不远千里而来,怎能够不留?”
傅香君却道:“晚辈还有其它的事情,不便留下。”
“傅姑娘初到京城,人生路不熟。”
“江湖人早已习惯。”傅香君转问道:“不知道老前辈有什么要晚辈做的,请吩咐。”
“没有。”钟大先生沉吟接道:“苦师太是廷封的姑姑,与我又是多年交情,你切莫当外人看待。”
“老前辈言重。”傅香君温柔地笑了笑道:“先师交托的事情既然已办妥,晚辈也要告辞了。”
“你去意已决,我们亦不敢强留。”钟大先生无可奈何。
忆兰急拉着傅香君道:“姐姐,你真的要走……”
傅香君看见忆兰简直要哭的样子,心里一软,笑了笑道:“姐姐不会这么快离开京城,一有空便来找你。”
“一定的!”忆兰很认真。
傅香君含笑玷头道:“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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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忆兰送到门外,看见傅香君背影消失才回身,忆菁不由又问道:“姐姐一定会再来的?”
“你喜欢这个姐姐?”徐廷封反问。
“姐姐也喜欢兰兰。”
“这就是了,她怎会不再来看你?”徐廷封刹那间心情很奇怪,他也是希望傅香君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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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内堂坐下,锤大先生才问道:“廷封,你知道傅姑娘的师父是哪里一个?”
徐廷封点头道:“姑姑她……”
“这难道还会是假的。”钟大先生取出那支拂尘道:“这支拂尘是他留给你的。”
徐廷封接过,感慨之种道:“这是先父送给姑姑的,徐家人丁凋零,想不到连!”
“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在她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钟大先生按着将信取出道:“还有这封信,是给我的,你也无妨看看,也知道她的一番苦心。”
徐廷封疑惑地将信接过,一看之下,心头不禁茫然,这实在出他意料之外。
“你免得傅姑娘怎样?”钟大先生接问。
“应该没有比姑姑更了解她的了。”
“廷封!”
“师父!”徐廷封截口道:“这个非常时候弟子实在无暇兼顾儿女私情。”
钟大先生不能不同意,也绝对相信姻缘天定,不可以强求,相反一定要来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了。
傅香君其实是第一次入京,人生路不熟,离开了安乐侯府,一时间难免有点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这一次入京,她因为有目的,一路走来虽然一个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现在自己目的达到,再加上与忆兰的一番嬉戏,不但彷徨,而且感觉孤独。
她到底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少女。
没无目的地走了也不知多速多久,她才突然发觉有人后面跟踪,原以为错觉,再走一程,终于肯定。
跟踪她的是一个年轻道士,一面跟踪着她一面左顾右盼仿佛本身亦被什么人跟踪着。
她实在奇怪,更奇怪的是那个道士四顾并无其它人,看见她回头望来,竟然向她招手,随即走进一条小胡同内。
“这到底是什么人?”她不由转身举步,向那迸走去。
道士在胡同内等着她,看见她走来,一揖道:“傅姑娘。”
“你是!”
“在下陆丹。”道士抬起头来,果然是铁御使陆迁的儿子陆丹。
傅香君对陆丹这个姓名并没有记忆,但印象中却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心念一转再转,终于想起来道:“我在武当山上见过你。”
“在下原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虽然赶不及无极门之战,仍然被师叔公燕冲天选中,选作入室弟子,传授六绝,姑娘上山找云大哥的时候见过一面,只是在下当时并非现在这般装束。”
一提到云飞扬,傅香君不禁又黯然神伤,茫然应道:“能够入道也好。”
她是想起了苦修庵内苦跪三日三夜,仍然得不到苦师太答应,不让她剃度出家。
陆丹却道:“在下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哦?”傅香君并不怎样奇怪,从陆丹方才的举止,她已经看出陆丹显然是在逃避什么。
“家父陆迁!”
“铁御使?”傅香君微叹道:“刘瑾连你也不放过啊?”
“若非南偷老前辈师徒相救,早已死在北盗与皇甫兄弟手下。”
“我在入京途中已听到令尊被刘瑾陷害的事,大都为令尊的遭遇难过,只是刘瑾的势力太大,就是说也悄悄地说,不敢张扬。”
“他自称九千岁,连皇帝也受他控制,避忌三分,又何况一般的平民百姓?”陆丹咬牙切齿。
傅香君上下又打量了他一眼道:“你乔装留在京城,莫非要找机会报仇?”
陆丹叹息道:“刘瑾大都在宫内,左右又有高手保护,要杀他谈何容易,只是有半分机会,在下也不会轻易放过,况且天下太大,何去何从?”
傅香君安慰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你可以回武当山练好武功再回来。”
陆丹垂下头道:“武当派连番祸劫,云大哥又不知在哪里儿,纵然有苦学之心,也不知道该向哪里一个请教。”
傅香君听着亦不由黯然,武当山上的情形的确是这样。
“云大哥应该回去的。”她喃喃自语道:“观日峰决战独孤无敌之后,他留在少林寺三年,现在少林寺的事情已然了结,回武当山也是时候的了。”
陆丹诧异地追问道:“云大哥现在在少林寺?”
“不在了。”傅香君摇头道:“江湖上的消息看来你知道的实在不多。”
陆丹点头道:“几年来都是留在先父左右,京城中江湖人原就不多,同门又少,一般并无往来。”
“难怪连云大哥助少林寺击败白莲教不老神仙这件轰动江湖的大事你也不知道。”
陆丹苦笑接问道:“那么现在到哪里儿方可以找到云大哥?”
“我也在找他。”傅香君黛眉深蹙,忧形于色。
陆丹多少也听说过有关云飞扬、傅香君的遭遇,看见傅香君这样子,亦有点感慨。
傅香君一声叹息,茫然地接道:“也许他已经回武当山了,可是,一路上我都没有消息。”
陆丹道:“本派方面也没有。”
傅香君转问道:“武当派在京城附近的弟子有多少?”
“不足十个。”
“虽然不多,对你应该也有帮助。”
“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担心连累他们?”
陆丹摇头道:“这是私仇。”
“你错了。”傅香君一正脸色道:“刘瑾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已经成为公敌,为免更多无辜的人受害,侠义道上的朋友都应该联合起来,看如何对付这个人。”
陆丹诧异地看着傅香君道:“你以为应该这样?”
“侠义道上的朋友以我所知,都是这个意思。”傅香君反问道:“你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
陆丹摇头,苦笑道:“我到底不是一个真正的江湖人,但相信很快我便会习惯。”
“你出口不冉在下在上的,已经比较接近江湖人的了。”
陆丹哑然失笑,傅香君接道:“这件事上希望我也能够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傅姑娘。”陆丹不由自主地一揖。
“又来这种客气态度说话了。”傅香君又道:“你是否要到什么地方去?”
“只是到处走走,看看有什么消息,想不到遇上傅姑娘。”陆丹目光一转道:“傅姑娘有事在身?”
傅香君早已留意附近经过的人都投以奇怪的目光,也明白一个少女与一个道士在小胡同内说话事赏是有些奇怪,应声道:“已经办完了。”随又道:“我们也该走的了。
陆丹点点头接问道:“傅姑娘现住在什么地方?”
“我是今天早上进城的。”
“傅姑娘若是还没有落脚的地方,无妨暂时入佳白云。”
傅香君稍作考虑,点头同意,也希望能够从武当派弟子的口中知道云飞扬的下落。
云飞扬若是出现,武当派的弟子是不是多少都会有点消息。想想陆丹连云飞扬力挫不老神仙这件事也不知道,傅香君不由苦笑,但无论如何,那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却已因而暂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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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瑾的心目中,陆丹当然并不重要,他要对付的人也实在太多,甚至差不多每一天都有一个新对象出现,却也不觉得怎样烦恼,有时甚至认为是一种乐趣。
近日唯一令他念念不忘的只是安乐侯与长乐郡主替宁王送龙袍进宫这件事。
袍袖内到底暗藏什么秘密?刘瑾想不透,也难免一想到便闷闷不乐。
由于他不时都挂在口上,所以每当他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侍候他左右的皇甫兄弟立刻便觉察。
皇甫忠每一次都不表示意见,到底还有一点小聪明,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不表示意见为妙。
皇甫义却看不透,从兄长口中知道刘瑾因何闷闷不乐,一心只想着如何表现聪明机智,又怎肯错过这个机会,随即问道:“九千岁可是又想起了那件龙袍?”
刘瑾淡应一声,皇甫义接道:“龙袍内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什么秘密?”刘瑾向来直截了当。
皇甫义怔在那里,皇甫忠看在眼里,不由叹息在心中,刘瑾目光转到他脸上,漫心经心地又问道:“最近有什么特别消息?”
皇甫忠沉吟道:“今天早上季尚书曾经到樊大傅那儿下棋……”
“这是小事……”
“樊太傅言语间对九千岁颇为不敬,甚至说九千岁妄自尊大,颠倒朝政。”
刘瑾反而笑了道:“这等书呆子,老胡涂,起不了作用,不必再理会。”
“都指挥使方诚与同知刘慎昨夜醉酒,对九千岁颇多怨言。”皇甫忠鉴貌辨色,语声稍沉道:“有关报告已送到,九千岁可要现在过目?”
“不看也知道说我什么,也不是第一次的了。”刘瑾冷冷地一笑道:“早晚总要找一个机会将他们除去。”一顿,突然问道:“两位教主什么时候进来?”
皇甫忠神色不免爱得有些紧张道:“今夜亥正将由崇文门进城。”
“好极了。”刘瑾大喜道:“这件事才是要紧,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消息才到,也正是要九千岁突然高兴一下。”皇甫忠恭恭敬敬。
刘瑾大笑道:“他们肯全力相助,又何愁大事不成?”一顿又道:“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九千岁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刘瑾点头道:“都交给你们了。”身子随即往后一倒,舒舒服服地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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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正,崇文门外抬来了两具棺材,看守城门的兵卒都已经换上刘瑾的人,对过暗语无误,皇甫兄弟立刻吩咐将城门打开,让棺材抬进来。
抬棺材的八个壮汉其貌不扬,一身仟工装束绝无破绽,肯定经过一番仔细挑选。
由崇文门造来也是经过详细考虑部署,一路上都有刘瑾的心腹锦衣卫暗中监视保护,确保安全,遇有可疑人等,立即截查。
尽管如此,为了避免一般人的注意,皇甫兄弟并没有跟八个壮汉圭在一起,而是从一旁绕开着走。
八个壮汉抬着棺材穿过大街大巷,先进入一间长生店,棺材抬进长生店理所当然,要掩人耳目,这无疑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长生店内有一条秘道,通往一间名为福祥的反货店内,这条秘道固然工程不少,连接秘道的那间地下秘室也一样不简单。
棺材在秘室当中放下,八个壮汉返到两侧跪下,秘室内已等着十多值不同装束的人,也都连忙跪下来。
一扇暗门即时打开,皇甫兄弟也到了,虽然没有跪下,也一正脸色,肃立一旁。
棺盖也就在此际缓缓滑开,毫无声息地滑落地上,两个一身金衣,面容乾癌,既高且瘦,僵尸也似的中年人从棺材中坐起来,正是白莲教不老神仙座下天地人三尊当中的天地双尊,现在江湖上人称英海双妖的仇不限、仇不悔兄弟。
他们一身银衣现在已转换金衣,面貌与之前虽然并无不同,肤发的颜色已显著地有了变化,原来乌黑的头发已变成灰白色,苍白的肌肤上也浮现出无数的血丝,甚至白多黑小的眼睛也多了一个血环,正好裹着眼瞳,令人看来更觉妖异。
“莲花净土,光明极乐,弥勒降世,普渡众生。”秘室中的白莲教徒随即高呼道:“教主万福。”
天地双尊淡然一笑,站起身子,虽然还未找到碧玉令,号召天下所有的白莲教徒归顺,在归顺他们的白莲教徒面前,他们已俨然以教主自居。
“皇甫兄弟见过两位教主!”皇甫忠、皇甫义亦不敢怠慢;赶紧上前施体。
“两位不必多礼。”天尊挥挥手道:“是九千岁派两位来的?”
“正是。”皇甫忠接道:“九千岁府中已经作好了安排,只等两位教主!”
“有些事是不便在九千岁府中做的。”天尊笑了笑道:“京城中的武林中人近日可有什么行动?”
“没有。”
“那么当中可有比较难对付的?”
“得数南宫世家的老太君与昆仑派的掌门人钟大先生了。”皇甫忠并没有将南偷也算在内,他们虽然技不如人,但始终认为南偷不过与北盗属于同一类,不能与老太君、钟大先生相提并论。
天地双尊相顾一眼,天尊笑了笑,道:“叫九千岁放心,老太君、钟大先生我们兄弟放在眼里。”一顿,转问那个毛皮店老板装束的手下道:“东西都准备好了?”
“回禀两位教主,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用。”
“很好!”天尊又笑了笑,那种笑容令人看来不寒而栗。
“也是时间了。”地尊按着挥手。
两个白莲教徒急急转动墙壁上的一个机括,轧轧声中,一扇暗门打开,一阵惊惧的小孩子哭叫声随即传出来。
天地双尊身形同时掠出,脚不沾地,幽灵般飘入暗门内,那扇暗门随即关上。
那个老板装束的人接向皇甫兄弟一揖道:“两位请!”
他们进来的那边那扇暗门已经打开,皇甫兄弟也没有多说什么,举步走出去。
白莲教徒鱼贯跟在后面,在那扇暗门关闭同时,一阵凄厉的小孩子惨叫声隐隐约约的从秘室内的秘室传出出来。
那群白莲教徒若无其事,无动于衷,皇甫兄弟听着却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喋,他们虽然是黑道中人,也知道天地双曾在修练一种邪门内功,但想到竟然以小孩子为材料,难免心头有点不太舒服。
第二章 明珠
刘瑾方面的消息无疑非常灵通,安乐侯府徐廷封对钟大先生与紫竹院南宫世家方面表面上的确并没有什么对刘瑾不利的行动。
安乐侯府方面徐有徐廷封陪同长乐郡主送龙袍进宫见皇帝这件事,紫竹院方面则一片平静,与之前老太君的进京静修并没有分别。
事实上紫竹院内的情形也的确如此平静,表面上大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似乎已经习惯,只有南宫明珠是例外,她原是准备到京城来有一番高兴,可是大家都甘愿闷在紫竹院内,除了钟木兰曾经外出一趟,其它的显然都提不起兴趣。
想到外出,明珠自然想到钟木兰,平日她与钟木兰也是比较谈得来的。
大清早看见她找来,钟木兰却是很奇怪,这时候她正在写昼,明珠突然闯进,要将昼收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昼上昼的是花草,题诗两句,却将她此刻的心情表露无遗,她就是害怕明珠看破她的心事。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明珠眼利,心思也敏锐,想的却是另一件事道:“玉婶,你又在想五叔了。”
钟木兰松了一口气,眼圈却不由红起来道:“你是来找我的?”
“今天你要不要进城去?”明珠压低了声音。
钟木兰摇头,明珠立即道:“随便找一个借口太君也会让你进城去的。”
“为什么?”钟木兰有点诧异。
“只要你开口,太君一定会答应让我跟着你的。”明珠终于说出了心意道:“整天留在紫竹院,快要闷死了。”
“太君知道,一定会怪责我的。”
“你不说她怎会知道?”
“她只要问到,我还是要说的。”钟木兰摇头道:“而且今天我还要……”
明珠截断的话,道:“我真的很想进城去看着。”
钟木兰还是摇头,明珠看来也明白她的性格,不再说下去,一顿足,转身跑出了房间。
钟木兰看似要叫住,站起了身子,但随又坐下来,摇头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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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钟木兰的房间,明珠继绩往前跑,转转折折,穿越花径,险些就与从月洞门走进来的姜红杏碰个满怀。
姜红杏一把抓不住,脱口道:“明珠?你要到哪里儿去?”
“不知道!”明珠头也不回,继续跑向前。
“是哪里一个气着你,告诉我,我替你作主。”姜红杏追上明珠。
“人家在紫竹院快要闷死了,叫五婶带进城去,她这又担心那又担心的,其实就是不跟太君说,悄悄地跑出紫竹院,悄悄地回来,太君又怎会知道?”
“你要进城去?”姜红杏笑了道:“我以为什么事情,原来只不过……”
明珠截口道:“我若是懂得城里的道路,早就溜出去了。”
“二婶带你去怎样?”姜红杏忽然这样问。
明珠一怔,惊喜道:“真的?”
“只是你不要说出来。”姜红杏左右看看。
“这个当然。”明珠急着道:“是不是现在?”
“看你,这样着急。”姜红杏又四顾一眼,拖着明珠跑进竹林里。
竹林的尽头一道高墙,出了高墙也就是出了紫竹院的范围,以她们的轻功,要越过这道高墙当然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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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绝无疑是一个引人入胜的地方,封长住京城的人尚且如此,初来的明珠更就不在话下,一路走来左顾右盼,眼睛忙不了,听到铜锣声,一间姜红杏知道是卖解的,更加兴奋,嚷着要过去看热闹。
姜红杏没有阻止,但也没有走过去,只是吩咐明珠道:“你到那没去可不要走远,回头我到那边找你好了。”
“二婶要到哪里儿去?”
“看有没有合适的买些胭脂水粉。”
“二婶这样美还用得着胭脂水粉?”
“小孩子懂什么?”
“我也提不起兴趣。”明珠雀跃着奔向那边人丛。
姜红杏看着她去远才移动脚步,神色也凝重起来。
她对明珠说去看胭脂水粉,却走到一间皮货店前,这间皮货店也竟然就是天地双尊藏身的福祥皮货店。
那个老板身份的白莲教徒正坐在柜台后面,看见客人进来方待招呼,目光一落,突然一怔。
姜红杏的右手正放在框台上,春葱也似的纤纤五指含在一起,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与老板的目光落下同时才缓缓分开,一根接一根,先是中指,然后是食指拇指无名指尾指。
老板的左掌随即放在柜蔓上,有意无意地五指屈曲伸展,正反三种爱化。
姜红杏右手五指亦二一个变化,才问道:“老板,没有更好的了?”
“有,里面看。”老板亲自将姜红杏迎进去,一脸的笑容,眼神却是难以言喻的诡异。
姜红杏的眼神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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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今天与往日一样卖力,在明珠挤进来看热闹之前已经戴上花花自白的假须假发,以彩笔在脸上画上枝纹,化装成一个槽老头儿,也学着南偷的动作,只是没有捧着那个大红葫芦,醉酒喝酒的动作却是一模一样,椎妙椎肖。
来看他们表演大都是老顾客,给小子的滑稽老态逗得捧腹大笑。
南偷仿佛想不到小子有此一着,看着却是不住的跳脚,七窍也似要冒烟,骂一句喝一口酒。
小子也不去理会,拳脚兵器之后大爱戏法:“空壶取酒!”、“碎扇还原!”、“云帕取果!”、“大变金钱!”、“小变银钱!”、“仙人开锁!”一套接一套,层出不穷,最后还一套“八方鸡蛋!”,只见他双手翻飞,左一抓,右一抓,头顶脑后耳朵眼睛鼻子嘴唇,手到处,都有一个籍蛋给抓出来,装满了一篮子,众人虽然知道完全是他手快,却也、能不佩服他这份快,还有这份多,也都奇怪这么多鹅蛋他藏在什么地方。
最后一个节目当然就是讨卖,他捧着铜绕场一周,叮叮当当的铜钱纷纷落在铜锣里,数目也贡在不少,观众也陆绩散去。
明珠在他第一次捧着铜锣经过的时候毫无反应,只是奇怪地看着他那双手,他也没有理会,可是一周转下来发觉明珠仍然站在那里,铜锣很自然地又递列明珠面前。
明珠探手一锭银子抛进铜锌里,那锭银子怕不有十多二十两,落在铜纪里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小子立时一某,也实在有点意外,看看明珠,又看看周围,他是想起了朱菁照。
朱菁照的年纪与明珠接近,出手比明珠更宽绰,但情形不同,朱菁照当时是弄坏了他们很多碟子,赶跑了他们很多观众,而且又是郡主的身份,随行萧三公子以外,有婢仆侍卫家将等一大群。
明珠一直静静地一旁观看,衣饰也不象是什么皇亲国威,周围也不见她的随从,又完全是入世未深,初出茅芦模样。
小子目光回到明珠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摇头道:“小姑娘,不用给这么多的,随便几个铜钱可以了。”
“老伯,就当作是我拜师学艺好了。”明珠一本正经的。
小子一怔,这才留意,也这才发觉明珠原来这么漂亮,却仍然忍不住笑起来道:“小姑娘就是喜欢开玩笑,街头卖艺有什么出息,不学也罢。”
“方才大家不是看得很开心?我学好了变给家人看,一定也很开心的。”明珠牵着小子的袖子道:“老伯,你就教我变这个八方鸡蛋好了。”
小子目光落在明珠的段玉手上,心头不由一动道:“你真的要学?”
“是真的。”明珠随即到那边拿来了几个鸡蛋,道:“这些鸡蛋其实应该放在哪里儿?”
“你先学会了拿鸡蛋再说其它。”
“我看你是这样的。”明珠右手春葱也似的五指拿起了其中一个鸡蛋,学着方才小子的动作。
“要是这样拿如何爱得动?看清楚,是这样。”小子拿起了另一个鸡蛋。
明珠看着学着,她绝无疑问很聪明,可是这个拿鸡蛋的动作总是差一点儿,小子从几个不同的角度让她看清楚,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握着她的织纤玉手道:“手腕靠后一点儿,食中指不要太用力,喏,这样才对。”
他目的完全在要明珠真的学会这个八方鸡蛋,增加明珠对自己的好感,没有丝毫轻薄之心,明珠也不以为忘,冷不防背后一只手突然抓来,一把将她拉开。
她回头望去,只见姜红杏站在后面,一脸怒容地望着小子。
“二嬉,出了什么事?”她实在奇怪。
姜红杏放开抓着明珠右臂的手,摇头道:“你还是黄花闺女,怎能够这样随便让一个男人拿着你的手?”
明珠目光搏回小子脸上道:“他年纪也这么老了……”
小子怔在那里,砖明珠这样说,不由接上口道:“可不是,要不是生来命苦,孙女儿也有她这么大了。”说着他一面以手比划。
姜红杏目光很自然的落在小子那只手上,笑骂道:“你这个老匹夫,毛手毛脚还来这许多话。”一掌随即拍去。
掌动风生,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小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偏身急忙闪开,姜红杏探身接上,一双手“分花拂柳!”,虚虚实实,一连十七招抢攻。
小子只是闪避,当然有些狼狈,口里一声道:“好男不与女斗。”姜红杏一掌又拍到,低头方才闪过,哪里知道姜红杏那一掌还有变化,五指一垂一拂,拂向他眼目。
好一个小子,居然还能够立即来一个铁板桥,避开眼目要害,头戴假发还是不免被拂飞丈外。
小子一惊按着一个“懒驴打滚!”,演出了丈外,一跃而起,双手拍着脑袋道:“好毒辣的婆娘,幸好我反应快,一颗脑袋才没有搬家。”
姜红杏没有追前,冷笑道:“我早就怀疑一个老人怎会有一双反光肉滑的手,果然不出所料。”
明珠怔怔地看着小子,小子一面将假胡子拉下,一面问道:“这有什么不对?”
“没有!”姜红杏盯稳了小子,娇笑道:“好英俊的小伙子,怎么装做那么难看的糟老头儿?”她笑说着一面走前去道:“这简直就是自我破坏形象,罪不可恕。”
小子倒退了两步道:“你再动手我便不客气,要还手的了。”
姜红杏“哎哟!”一声道:“我怎敢没上没下,跟师父动手?”
“师父?”小子又是一怔。
“明珠要拜你做师父,可见得你变戏法实在有几下子,难得遇上一个好师父,怎能轻易错过?”姜红杏接向明珠道:“明珠,我们一齐学这个八方鸡蛋怎样?”
明珠看看小子,一双纤纤玉手不由自主地藏到腰后,面颊也同时羞红起来,仿佛抹上了一屑胭脂,更见娇俏,小子不由看呆了眼睛。
姜红杏看在眼里,心中有数,仍然问道:“小兄弟,怎样了,要多少银子?”
“银子不是问题,只要你们喜欢。”小子目光仍然停留在明珠脸上。
“什么时候开始?”姜红杏移步走近去道:“现在?”一只手随即抓向小子的肩膀。小子有意无意偏身让开道:“这里人多,若是给他们学去了,以后还会花钱来看我的?明天晚上初更末二更头,我在城东郊三里那座山神庙等你们好不好?”
姜红杏一双水汪汪的眼珠滴溜溜一转,娇笑道:“怎么不好?明珠,记好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回身走过去伸手牵着明珠往外走。
小子怔怔地目送明珠离开,到惊觉到有人走近,南偷已到了他身旁,一副不怀好意的笑容。
“师父!”小子摇摇头道:“该死!”
“话说清楚,该死的到底是哪里一个?”
“当然是我了。”小子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喜欢自作主张,不先问问师父的意思。”
南偷微笑道:“这一次你没有做错。”
小子大喜道:“师父也赞成教训那个婆娘一顿?”
“只怕你教训不来。”
“有师父在,哪里有教训不来的。”
南偷“嘿嘿!”的一声冷笑道:“好狡滑的小子,连师父也算计了。”仰首喝了一口酒,怪生气地偏过脸。
小子嬉皮笑脸地转到那边,再面向南偷道:“这么有趣的事情!”怎少得师父你老人家的一份。”
“最好她只是一个人,那个女娃子没有跟在身旁。”
“跟在身旁又百什么要紧,我去招呼她好了。”小子目光又转向明珠离开的方向。
南偷半身一转,挡在小子面前道:“我要不是你的师父,一定以为你是一个采花贼。”
小子苦笑道:“师父又来说笑了。”
南偷左看右看道:“这里就是没有镜子,否则也教你看看自己的贼相。”
小子连忙岔开话题道:“我们怎样教训那个婆娘。”
“这个还用问,自然是随机应变。”南偷又一声冷笑道:“你既是心不在焉,话还是少说几句,说多错多,拿着!”接将一个鹤蛋塞进小子手里。
小子真的是心不在焉,手上力道重了一点儿,那个鸡蛋立时“波!”的在他手里爆开,鹤蛋白四溅,不由一声惊呼。
南偷绝无疑问是有心作弄,随即放声大笑,小子看着他,亦只有苦笑。
明珠、姜红杏越墙离开紫竹院,也是越墙回来,看情形应该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哪里知道穿出竹林,便给喝住道:“站着!”
听这声音,明珠、红杏都不由心头一凛,转身果然看见老太君手执龙头杖立在那儿“你们到哪里儿去了?”老太君接间。
“没有到哪里儿去。”姜红杏本能地否认。
“我找遍整个紫竹院都不见你们,还说没有到哪里儿去?”老太君怒形于色。
红杏看见老太君动气,哪里还敢隐瞒,嗫儒道:“我只是带明珠进城去逛逛。”
明珠怯生生地忙接道:“是我不想闷在紫竹院,恿二婶进城去的。”
“哪里一个还不是一样,总之偷出紫竹院就不成,刘瑾已经派人监视着我们,你们不留在紫竹院,外出四处招摇,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是乱了阵脚?”
“是我们错了。”红杏鉴貌辨色再听老太君说话语气,不敢怠慢,立即认错。
明珠亦道:“不会有下次的了。”
这句话出口她才想起与小子明天晚上的约会,要将话收回已经不可能,亦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君目光转回明珠脸上,终于一笑,道:“好,这一次也就罢了,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一定重罚你们。”
明珠垂下头去,太君也没有再说什么,摇摇头转身离开,看着她走远了,明珠才一吐舌头,接一笑,道:“是不是,不会怪责我们的。”
红杏叹了一口气道:“你最好没有忘记方才说了什么。”
明珠一某,喃喃道:“我们可是答应了明天晚上……”
“算了。”红杏摇头清:“话又是你说的,老祖宗怪责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二婶!”明珠急。
“我们只是看着有趣,又不是非学不可,就当作没有这件事发生过好了。”
明珠不由又垂下头去,红杏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她原就不希望明珠跟着去,坏了她的事。
她也知道没有她陪伴,明珠不敢一个人离开紫竹院,而且明珠也不熟悉一城的环境。***
效野没有更鼓,可是以小子这种老江湖,只看天便已经足够,今夜的天色又是如此清朗,星月分明,要推斯时间方位,实在很简单。
初更已将尽,仍然未见明珠到来,小子难免有点儿焦急,想到明珠,他不由又想到白天抓着明珠的纤纤玉手的情形,明珠羞红的娇庞立时又仿佛在他眼前出现。
他方自发呆,衣袂声响,姜红杏已经凉到了水神庙门外。
“你来了。”他一惊而醒,一跃而起,看见只是姜红杏一个人走进来,难免一阵失望。
“要你久等了。”姜红杏笑得花枝乱头。
“明珠呢?”小子不由自主问。
“她害羞不敢来。”姜红杏笑接道:“不要紧,我学会了教给她也是一样!”
小子虽然心中有数,那份失望的心情仍然不由深浓几分,姜红杏接问道:“是了,你怎能变出那么多的鸡蛋来?”
小子漫应道:“鸡蛋是老早藏在衣服里头,变的人熟练手快,看的人眼慢,看来便象是从手里变出来。”
“衣服里头怎可以藏上这许多鸡蛋?”姜红杏一面吃吃她笑,一面问道:“到底是藏在哪里儿的?这里?”她的手从小子襟口探进。
小子大惊急退道:“你要做什么?”
“我是女人也不害羞,你是男人怎么反而害羞了?”姜红杏一个身子随即偎近去。
小子再退,姜红杏“咯咯!”大笑道:“我看你还是第一次亲近女人,还不知道其中乐趣。”一双手按着捧向小子的面颊。小子头倒仰,双脚踏着碎步倒退,再退五步,后面已经是墙壁,他脑后却仿佛长着眼睛,后背才沾上墙壁身子便偏开,再一个倒翻从旁遏那扇破窗倒翻出去。
姜红杏娇笑着穿窗追出,身子才掠出,笑声便一顿而停下,窗外竟然是一个水池。
小子显然早已弄清楚周围的环境,身形变化恰到好处,穿窗而出,身子往下一翻,双手趴在墙壁上,一条壁虎也似贴挂在那里。
姜红杏也是色迷心窍,但身后反应实在敏捷,半空中滚身,身子一仰,探手便要抓上墙壁,哪里知道就在这时候,一只草鞋飞来,正打在她的手掌上,力道虽然并不强,却已足以将她的手掌霞开,五指抓不上墙壁,一个身子不由下坠:“噗吓!”的直坠进水池里。
池水并不深,姜红杏才沉下便冒起来,正好看见小子一只猴子也似双手抓着墙壁,疾往上爬去,眨眼间便已上了瓦面,也好像知道她什么时候从水里冒出来,恰好在那个时候回过头,作一个鬼脸。
姜红杏就是最笨也看出小子是存心作弄自己,脸色一变,真气猛一提,一个身子从水里冒出来,一翻,双掌按着拍向水面。
掌风激起了一股水柱,姜红杏借方反弹,身形天马行空般跨出,追向小子。
小子一见一阵手忙脚乱的反应,踏着瓦面急急开溜。
“哪里跑!”这句话出口,姜红杏身形已往瓦面落下,也就在此际,她突然发现南偷一脸笑容地仰卧在瓦面上,手中一个大红葫芦正向她?诺紫掠础?br />
她惊呼未绝,大红葫芦已撞上,力道虽然一样不怎样强烈,却已将她撞飞回去,半空中无处着力,立时又坠进水里。
南偷大笑而起,赤着一只脚追向小子的方向,方才姜红杏吃的那只草鞋当然又是他的杰作。
小子亦开怀大笑,手舞足蹈的,脚下的瓦面纷纷被踏碎。
姜红杏再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南偷、小子师徒已经不知所踪,她没有破口大骂,银牙却差一点被咬碎,眼瞳中尽是怨毒,下一次若是遇上,无论她用什么手段报复也不值得奇怪的了。
刘瑾这个时候正在喝酒,闷酒。
皇甫忠、义兄弟、常胜、殷天虎都在,也全都知道刘瑾之所以闷闷不乐完全是因为那件龙袍。
宁王献上那件龙袍表面便已经不妥,即使是一般人送出的礼物,也会小心检查,何况是献上当今天子,龙袍的衣袖内绝无疑问是藏着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到现在仍然毫无线索。
刘瑾唯一知道的只是皇帝近日的神态已变得开朗,也所以他的心里更加不舒服。
一个心腹也就在这个时候进来禀告道:“有一个郎中在门外徘徊,频呼有心药能莒心病。”
刘瑾一听脸上便有了笑容道:“心病还须心药医,难得有这么一个妙郎中,还不快快请进?”
那个心腹退出,皇甫义忍不住问道:“九千岁有病何不找御医?”
这句话皇甫忠要阻止也来不及,只恐刘瑾生气,哪里知道刘瑾仍然一脸笑容道:“这个病倒医是没办法的,但是似乎我的运气还不错。”
皇甫义方要再问,皇甫忠已截口道:“九千岁可要我们安排一下?”
常胜淡然插口道:“来的不过是一个郎中,再说我们这些人不是合作已惯?”
皇甫忠一怔点头,刘瑾随即微笑道:“大家不错都有一身好本领,但处事镇定,遇事稳重,还是我这个手无缚鹤之力的九千岁。”
常胜也不能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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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传秘方专医奇难杂症,心病不妥,一颗见效。”卖心药的郎中是一个中年人,在门外徘徊不去,也重复着同一句话,一直到刘瑾那个心腹来到他面前,说一句道:“九千岁有请。”
他脸上的肌肉却仿佛已经僵硬,一点表情反应也没有,默默地跟在刘瑾那个心腹后面。
这都在陆丹眼中,他藏身一条小胡同内,一直都在监视刘瑾的私邸,看机会行事,这也不是第一天,到现在为止他仍然找不到任何机会,却意外的发现了这个卖心药的郎中。
这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卖心药?陆丹实在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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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有家传秘法,专医奇难杂症?”刘瑾看到这个郎中,笑容更盛。
“尤其是心病。”郎中恭恭敬敬的。
“我正患心病,吃尽了宫中灵丹妙药,仍然不见效。”刘瑾叹了一口气。
“那便要一试在下的家传仙丹了。”郎中伸手进囊中。
皇甫忠、义兄弟、常胜、殷天虎不约而同身形一动,刘瑾若无其事,只是道:“听你的口音不象是北方人?”
“在下来自南方。”郎中从垂中取出一个玉盒,目光转落在皇甫忠、义等人的脸上刘瑾目光顺着一转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腹,你有话尽管说。”
郎中突然跪倒,双手将玉盒高捧道:“在下宁王府雪漫天,王爷吩咐在下向九千岁请安。”
刘瑾轻“哦!”一声道:“原来是宁王府四大杀手之一,起来说话。”
“谢九千岁。”
“王爷可好?”刘瑾接间,也不去接那个玉食。
“尚好,有劳九千岁挂心了。”
刘瑾淡笑道:“我要挂心的事实在多了一些,中午王爷有消息来,说是知道我心里有病,已着人将药送来。”
“心药正在玉盒内。”
刘瑾目光这才落在玉盒上道:“玉食上封蜡之外,还有王爷的私印。”
雪漫天应道:“王爷只希望九千岁能够放心玉盒一路上都安全,留待九千岁亲手开启。”
“很好。”刘瑾目光却转向皇甫忠。
皇甫忠会意,立即上前将玉食接过,刘瑾再吩咐道:“打开!”
皇甫忠随即将玉食一转,向着雪漫天,再以指甲挑落封蜡,才将玉盒打开,玉盒内若是藏有暗器,第一个遭殃的便是雪漫天。
雪漫天意料之内,神色不变,若无其事,玉盒也并无机关装置,内铺锦缎,上放一颗鸽蛋大的蜡丸。
常胜一旁随即道:“屑下斗胆替九千岁将蜡丸打开。”右手同时将蜡丸拈起来。也不见怎样用力,蜡丸便碎落,露出了藏在蜡丸内的一张薄纸。
那张纸犹如蝉翼一样,当真是薄得可以,上面密密麻麻的为满了蝇头小字。
刘瑾接过细看了一遍,微笑道:“皇上也未免太过虑了,我只是看见他年纪轻经验不足,暂时替他打点一下朝政,他却是误会我要谋夺他的皇位,暗中通知王爷准备救援,平白闹出这许多事情来。”
雪漫天道:“王爷也是这个意思,将回函密封龙袍衣袖里献上,只要皇上安心。”
刘瑾打了一个“哈哈!”道:“现在我安心了,王爷果然高明,我这么重的心病,一丸即。”
“如此请九千岁留下几句话,好使在下回复王爷。”雪漫天神态更加恭敬。
刘瑾不反对,立即吩咐准备文房四宝,用的纸也是薄如蝉翼的一种。
信写好折成小小的一块,放在一枚铜钱内,铜钱由两片合成,中空,将信放进,常胜才等那两片铜钱合上,一按一抹,边缘立即紧密地连结在一起。
雪漫天看在眼里,目光不由亮起来,刘瑾接吩咐道:“这枚铜钱你千万不要花掉。”
“在下一定会小心收藏起来。”雪漫天小心翼翼地从常胜手中接过那枚铜钱。
“随便放着好了。”刘瑾带笑摇头道:“你若是特别收藏,无疑是告诉别人那枚铜钱有问题,否则是没有人会在意的。”
雪漫天一想也是,只有一声道:“多谢九千岁指点。”
“可要我派人送你一程?”
“在下这一次上京只是一个人。”雪漫天对自己的武功当然有一定信心。
他也没有留下住宿,星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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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了多少路雪漫天已发觉陆丹跟在后面,到底是老江湖,经验丰富,他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考虑到要躲开,若无其事的,只是耳目更在意,一心要弄清楚追踪的一共有多少人。
陆丹看不出,只以为自己已够小心,不为雪漫天发觉,到了僻静的地方再也按捺不住,身形一快,三个起落,从天而降,落在雪漫天面前。
雪漫天完全是惊惧的反应,他装得很像,最低限度陆丹并没有发现他在使诈。
“你是什么人?”雪漫天的语声也在颤抖。
“你又是什么人?”陆丹反问。
“我只是一个卖药郎中……”
“你在骗哪里一个?”陆丹突然出手,一掌拍向雪漫天的胸膛。
雪漫天竟然不懂得,应掌倒翻,摔倒地上,一面呻吟一面挣扎爬起来,不等陆丹走近,已大叫饶命道:“小人身上只有三两银子,只要你老人家高抬贵手!”
“废话!”陆丹喝住道:“你进去刘瑾的私邸有何目的?”
“小人卖药途经九千岁的府邸门外……”
陆丹截口道:“你是哪里儿的人?”
“是这里的……”
“又来胡说了,听你的口音,分明是南方人,一个南方人千里迢迢到来京城,又故意在刘瑾府外徘徊不去,再说,以刘瑾今日的地位,府中大夫最少有十个以上,哪里会要你的药来治病?”
“小人卖的是心药……”
“我正要看你这个心药是什么样子?”陆丹随即伸手抓向雪漫天的药囊,雪漫天藏在袖子里的暗器也就在这时候射出来。
陆丹的反应不能说不敏锐的了,机簧声入耳身形便倒翻,长剑同时出稍,让在胸前,射来的十四枚暗器十三枚被他闪开封开,还有一枚仍然射进他的胸膛。
那种暗器非常奇怪,尖端嵌着倒钩,当中却是空的,一入肌肉,鲜血立时经由管子喷射出来,乃是经过特别设计,专破内家真气而且杀伤力颇强的暗器。
陆丹惊觉,不敢怠慢,立即伸手封住了管口,剑势展开,刺向雪漫天。
不等剑刺到,雪漫天的身形已倒翻开去,倒跃上后面一株高树,双手扬处,暗器又是飞煌般射出。
陆丹方待提一口真气,拔起身子,伤口便一阵剧痛,那口真气竟然提不起来,但剑势仍然轮转,及时将射来的暗器对开,再看雪漫天,已然一连换了三个位置,来到一株更高的树上。
雪漫天也只是一声冷笑,身形再展开,高树上飞掠,眨眼间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他若是有意杀陆丹,以他的心计经验,也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但他身负重任,又不知道陆丹是什么人,在可以安然离开的情形下,当然是立即离开。
那一声冷笑就象是锥子一样制进陆丹的心窝,他总算明白武功就是再好,经验不足再加上粗心大意,还是不免伤在这个郎中的手下。
要追是追不下去的了,唯一幸运的是他伤口剧痛,所中的并非毒药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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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漫天离开,刘瑾便陷入沉思中,一个身子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没有人敢惊动他,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甚至话也不说一句,他们已很清楚刘瑾的脾气习惯。
一直到他张开眼睛,四人才移动脚步上前来,又是皇甫义抢先开口道:“恭喜九千岁。”
刘瑾轻“哦!”一声道:“何喜之有?”
“宁王原来一心效忠九千岁,龙袍一事九千岁不必挂在心上……”
“小小一个宁王,又远在江南,原就不必挂虑。”刘瑾淡然一笑。
皇甫忠接道:“据知宁王座下养有一群武林高手,如萧三公子之辈,也甘于为他效命,虽然不足为患,终究也是麻烦,若是……”
刘瑾笑截口道:“你们相信宁王?”
皇甫义方待答话,却给皇甫忠接住,常胜即时插口道:“他连往来的书信也送来给九千岁…!”
“这正是这个人狡滑的地方。”刘瑾微道:“他人在江南,心却在京城,一方面秘密与皇帝书信往返,一面却与我暗通消息,居心叵测。”
常胜诧异地道:“九千岁完全不相信这个人?”
“他到底是姓朱的,没有理由投靠外姓人。”刘瑾冷冷地一笑道:“不管他是否另有所图,这个人必须小心。”
常胜更奇怪道:“听九千岁说,这个人并不是一个聪明人。”
“也许他正是要我们这样想。”刘瑾语声沉下来道:“暂时我还看不透这个人。”
“我们应该派人追踪雪漫天!”
“你以为宁王会不会考虑到有此一着?”刘瑾又摇头道:“这个雪漫天倘若只是被用来迷惑我们的注意,追踪他便是一种浪费。”
“九千岁不能肯定……”
“所以要你们加倍小心。”刘瑾又闭上眼睛,陷入沉思中。
暗器虽然没有毒,但因为嵌着倒钩,要拔出来可也不容易,陆丹只有找傅香君,他知道傅香君精通医术。当然,傅香君若是不在京城,又或者非要立即将暗器拔出来不可还是会自己动手拔的。
在傅香君来说这果然是一件容易事,她先将伤口附近的经脉封闭,再将暗器的倒钩剪断,拔出管状的部分,才将倒钩小心翼翼地一一拔出来,然后敷上金创药。
陆丹抬手方要将封闭的经脉解开,傅香君已摇头道:“六个时辰之后经脉自然会解开的。”
“不能够现在解开?”
“这会血流不止,影响所及,只怕要四五天才能够复元,既然可以避免,为什么不避免?”
陆丹叹了一口气,道:“想不到这个暗器如此厉害。”
“幸而你没有当场拔出,否则附近的经脉不难全都被倒钩割断,可就麻烦了。”
陆丹苦笑道:“我也有这个企图,可是一动便非常疼痛,原以为并不是毒药暗器,想不到比毒药暗器还要厉害。”
“毒药暗器只要用药适当便可以将毒性驱出,经脉断了可是不容易接回,一个弄不好还有后患。”
“幸好有傅姑娘在。”
“这种暗器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刘瑾手下能人众多,你必须要小心,以后莫再轻举妄动。”
陆丹不由一声长叹。
傅香君接道:“我知道你是要找到刘瑾企图谋朝纂位的证据。”
“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立即替家父洗脱冤屈。”
“未必!”傅香君摇头道:“刘瑾祸国殃民,人尽皆知,你以为皇帝完全不知道?只怕是权势大大,连皇帝也不得不避忌三分。”
陆丹沉吟道:“以我从先父口中所知,皇帝一直被蒙在鼓里,奏章根本送不到皇帝手上。”
傅香君心念一动道:“也许可以找一个能够接近皇帝的人来帮忙。”
陆丹立即摇头道:“朝中的大臣大都已屈服在刘瑾的权势下,还有哪里一个敢与他作对?”
傅香君怀疑地间道:“安乐侯难道也是?”
“安乐侯?”陆丹怔了一怔。
傅香君接问道:“你不知道有这个人?”
陆丹摇头道:“这个人应该不是刘瑾那种人,只是奇怪他一直都没有什么行动。”
“会不会他完全不知道刘瑾的!”傅香君一顿摇头道:“这似乎没有可能,可是这个人终年在江湖上走动,就是有这种情形亦不奇怪。”
陆丹不由又问道:“你认识他?”
傅香君正要回答,一个武当派弟子进来禀告,有一个姓锺的老人带着一个叫做兰兰的小女孩来找她。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傅香君在京城住下来之后,经过安乐侯府也曾进去陪伴兰兰玩耍,告诉兰兰她住在什么地方,只是这个时候到来,正是时候。
“兰兰就是安乐候的女儿。”这句话出口傅香君便决定走一趟安乐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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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有时就是这样巧,钟大先生原是要出外访友,兰兰却纠缠不清,明知道兰兰一定不会喜欢讲经论道,闷在一旁,所以路经白云观,想起傅香君,钟大先生立即考虑到将兰兰交给傅香君看管,兰兰当然不会反对,在她的心目中,跟着傅香君开心得多了。
傅香君愿意送兰兰回去安乐侯府,钟大先生自是求之不得,他原就没有忘记苦师太遗言拜托他撮合徐廷封与傅香君的姻缘,苦于不知道如何穿针引线。
他当然不知道傅香君完全没有考虑到那方面,这一次愿意送兰兰回去,主要是一见徐廷封,跟他商量如何去帮助陆丹。
傅香君却也到底是一个江湖人,与徐廷封认识也没有多久,对对方根本谈不上了解,否则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走访徐廷封,而选择今天,更就是一个错误。
傅香君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误会也因而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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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乐侯府兰兰已有些疲倦,仍然牵着傅香君直闯内堂找徐廷封,一面跑一面嚷,除了鞋子相信没有人不知道傅香君来了。
徐廷封等在内堂,看见傅香君、兰兰进来便迦前来,神态有点儿奇怪。
傅香君看不出,徐廷封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一再提到空不出时间陪伴兰兰,好像巴不得她立即离开。
她却也听不出,以为徐廷封只是以不能陪伴兰兰深感抱歉,而且乘机说出她要说的话,当然也是先由徐廷封的空不出时间说起的:“侯爷身在朝廷,肩负重任,当然不能够像我们这种江湖人这样,终日闲荡。”
徐廷封以为傅香君是自嘲,连忙道:“我倒是希望做一个江湖人,乐得清……”
傅香君迫不及待截口道:“江湖人虽然最重一个“义]字不惜血溅七步,朝廷中的大臣若是也有这份豪气,又何愁国不泰民不安?”
徐廷封终于发觉傅香君话中有话,奇怪地看着她。
“未知侯爷可曾听说过铁御使陆迁这个人?”傅香君接间。
徐廷封恍然大悟道:“这个人我虽然不熟悉,却是认识的。”
“侯爷当然也知道他是因何致死的了?”
“这种私人恩怨,不说也罢。”
“看来侯爷并不清楚这件事,倘若只是私人恩怨,我也不会走这一趟。”
“姑娘跟纤御便是什么关系?”
“他的儿子陆丹是武当派的弟子。”
“姑娘认识陆丹,有关铁御使的一切当然亦是从陆丹口中得知?”
“侯爷难道怀疑这并非事实?”
徐廷封目光一转道:“片面之词……”
“刘瑾是怎样的一个人侯爷难道还不清楚,铁御使所以被陷害,分明就是排除异己。”傅香君只当徐廷封不清楚,按着又道:“还有他自号九千岁,私设公堂,滥用私刑“傅姑娘!”徐廷封终于忍不住截口道道:“你千万不要胡乱猜测。刘总管乃是皇上的心腹.专职替皇上打点一切。”
“侯爷意思是,一切都是皇上的旨意?”
“这个!”徐廷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傅香君细看了徐廷封一遍,忽然问道:“侯爷难道也害怕刘瑾?”
徐廷封环顾一眼,沉声道:“朝廷的事傅姑娘还是不要过问。”
傅香着眼瞳中露出了失望之色道:“看来我是看错了人,来错了地方。”
“传姑娘!”
“小女子多谢侯爷不杀之恩。”傅香君条地一揖。
“这句话怎样说?”徐廷封很奇怪。
“说刘瑾坏话的据讲都不得善终,侯爷没有将我送到刘瑾那儿治罪已经万幸,怎能不感激?”
徐廷封怔怔地看着傅香君,兰兰听到这里仍然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看着奇怪,终于问道:“你们怎样了?”
傅香君一怔,目光落在兰兰脸上,叹了一口气道:“没什么,姐姐要走了,兰兰送姐姐出去好不好?”随即牵着兰兰的心手往外走。
兰兰当然不反对,虽然有兰兰在旁,徐廷封有心要解释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却没有这样做,在他的心目中这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目送兰兰傅香君背影消失,徐廷封才一声叹息,皇帝也就在此际从内堂屏风后走出来。
“廷封,要你委屈了。”皇帝显然全都转在耳里道:“难得一位红颜知己,你却是不得不……”
徐廷封急步上前,一面截口道:“小德禄原该侍候皇上左右,皇上到这儿来他却没有追随,可见刘瑾必定另有打算,说不定已另外安排了其它人…:!”
皇帝诧异道:“你怀疑这儿藏有奸细?”
“虽然未必会有此可能,但还是小心为上。”徐廷封目光一速道:“再说我与这位傅姑娘认识不深。”
“看见你这样小心我也放心。”
“不能不小心。”徐廷封一声叹息道:“这个秘密若是泄漏出去,以后要对付刘瑾就更加困难了。”
“好!”皇帝仰首向天道:“宁王也莫要令我失望才好。”
听这句话,他所有的希望显然都寄托在宁王方面。
第三章 解铃
雪漫天的进京,在宁王方面来说似乎也是一个秘密,甚至长乐郡主朱菁照似乎也毫不知情,否则她未必有这个闲情来管萧三公子的闲事。
自从见过钱木兰,萧三公子一直郁郁寡欢,闷闷不乐,茶饭不思,酒却是喝多了,朱菁照又怎会看不出,钟木兰与萧三公子的事情她虽然知道得不怎样多,却已足够令她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三公子虽然一直将这个秘密藏在心中,可是在酒醉之后还是不知不免地将心事透露出来,朱菁照入耳虽则不多,但以她的性格又怎会不查根问底,萧三公子在这种情形下,多少又难免再透露一点,累积下来,其实也不算少的了。
她有时很任性,但本性到底善良,看见萧三公子这样子,也不禁为萧三公子难过,她试图安慰萧三公子,随即发觉一点作用也没有,然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这个好办法萧三公子当然不知道,否则他一定会阻止。
在她进行的时候萧三公子尤在醉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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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菁照的突然出现紫竹院,所有住在紫竹院南宫世家的人都无不奇怪,老太君也不例外,连忙迎出去。
朱菁照聪明,先说喜欢紫竹院,说话绕了几个弩,支开老太君等人,只留下钟木兰陪伴左右,年轻的跟年轻的当然比较谈得来,老太君等地无意加入,还吩咐明珠、钟木兰小心侍候。
到了后院,朱菁照随即将明珠也支开,明珠倒也并不在乎,虽然年纪相若,性格却有距离,而且朱菁照一心要跟钟木兰说话,对明珠摆出来的态度,完全就是不希望她留在身旁的。
钟木兰也终于发觉朱菁照是冲着她到来,朱菁照这句话也到底出口了道:“我其实是来找你的。”
“郡主!”钟木兰才两个字出口,朱菁照已挥手截住道:“你不用跟我多礼,我这个人最讨厌就是这种表面客套。”
“这是礼法,以升上下尊卑……”
“上下尊卑都是人,分来干什么?”朱菁照摇头道:“我要跟你说的只是一件事。”
“什么事?”钱木兰奇怪之极。
“去勘勘我师父。”
“萧三公子?”锤木兰怔住道:“他怎样了?”
“他终日闷闷不乐,连教我武功也提不起兴趣,你再不去劝劝他,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坏事。”
“可能是身体不适,替他找一个大夫好了,对医术我可是一窍不通,你找我也是无能为力。”
朱菁照冷冷地看着钟木兰,等地将话说完了才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钟木兰怔在那里,朱菁照随即接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别人说什么让他们说好了。我要说的也是这许多每天晚上他都在断肠坡发呆,你若是仍然关心他,最好今夜就走一趟。”
钟木兰苦笑摇头,还未说话,朱菁照便一声冷笑道:“我当然不能够勉强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钟木兰沉吟着道:“你替我问候他一声,叫他珍重……”
“我才没有空管你们这些闲事。”朱菁照一口气上涌,转身便跑,只剩下钟木兰呆在那里,她很想叫住朱菁照,但到底没有,那片刻她的心情实在太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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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紫竹院朱菁照随即跑到安乐侯府,她是有一股冲动,要找到徐廷封,证明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绝不会拖泥带水的人,不像钟木兰。
她从来不否认喜欢徐廷封,那却已是多年前的事,她还是一个小孩子,而大人之所以这样问她也并无其它意思,她却是记到现在。
现在有哪里一个还会再问她这个问题?
来到了安乐侯府,她心里不由矛盾起来,虽然她一向自夸敢作敢为,但要她亲自告诉徐廷封这种话到底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倩。
然后她考虑到徐廷封未必会接受,到时又怎么是好?
所以知道徐廷封不在安乐侯府,她反而松一口气,转去找兰兰。
远远地看见她,兰兰便已躲开,她找到后院,却见钟大先生在练剑,不由又想起了钟木兰、萧三公子的事。
钟大先生并不在乎有人在旁边看着,自顾练下去,剑势并没有多大变化,而且很缓慢。
朱菁照看了一会,突然道:“这算是什么剑法?”
钟大先生剑势没有停下来,微笑应道:“昆仑派的剑法。”
“人说昆仑派的剑法飞灵巧幻,变化莫测,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人老了难免气衰力弱。”钟大先生显然明白朱菁照为什么那样说。
“钟老前辈一派掌门,声名方面不用说,武功当然也在我之上,但看见钟老前辈这种剑法,我这个晚辈还是忍不住要领教一下。”朱菁照言下之意,简直就在说钟大先生是浪得虚名之辈。
钟大先生仍然若无其事,也保持笑容,朱菁照不等他开口又道:“我师父虽然没有钟老前辈的德高望重,到底也是华山派的高手,教出来的我这个徒弟,也有几下子,应该不会令钟老前辈太失望的。”
“郡主金枝玉叶……”
“你就当我是江湖人好了。”朱菁照的剑随即出称,那当然是一柄好剑。
“我这个老头儿又怎会是你这个年轻人的对手?”钟大先生剑势终于停下来。
他的剑正要入鞘,朱菁照的剑已压在他的剑鞘上道:“你老人家这是看不起晚辈,不屑赐教?”
“郡主言重了。”钟大先生摇摇头。
“请赐教!”朱菁照这句话出口,先将剑收回,捏剑诀,正是华山派剑术的起手式。
“如此老夫只好得罪了。”钟大先生剑垂下,无可奈何地仰首向天。
朱菁照一声娇叱,剑势展开,飞剑向钟大先生,她显然也曾下周一番苦功,剑势也中规中矩,而且能够掌握其中变化。
钟大先生似乎也有点意外,轻“嗯!”一声,剑从下而上,不偏不倚,剑尖正好击在朱菁照的长剑剑父上:“叮!”一下轻响,朱菁照的剑不由荡开。
朱菁照剑势一断但立即又接上,一个身子穿花蝴蝶般绕着钟大先生转动,剑势亦同时转动,一剑接一剑分从不同的方向刺出。
钟大先生卓立原地不动,长剑懒洋洋地展开,每一剑都不偏不倚,正好击在刺来长剑的剑尖上。
朱菁照转到钟大先生身后出剑,情形也是一样,钟大先生的脑后简直就象是长着眼睛的,随即一剑划向身后,就将来剑对开。
接下来三十七剑都是这样,朱菁照脾气又来了,突然将剑掷在地上,大声道:“不来了。”
钟大先生这才转过身,方要说几句安慰的话,朱菁照已接道:“你别以为我本领不及你,只是师父近来完全提不起兴趣,没有好好地指点我。”
钟大先生“哦!”一声,朱菁照又道:“你知道他是为什么心情这样坏?”
“我怎会知道?”钟大先生笑了笑。
“还不是为情所困。”
“哦?”钟大先生一皱眉。
“我也不明白,堂堂男子汉,有话也不敢说清楚,总是放在心里。”
“说出来无疑舒服得多!”
钟大先生按着还有话,却又被朱菁照截住道:“可不是,喜欢一个人难道也是罪过?”
“当然不是……”
“这是说你也赞成的了?”朱菁照追问。
钟大先生心中恍然,淡然道:“令师这么大一个人,应该有自己的主意,郡主也无妨开解他一下。”
朱菁照摇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跟他说什么也没用。”
“也许他根本不用别人说什么。”钟大先生半身一转,剑势又展,继续练他的昆仑剑法。
朱菁照亦随即转到他面前道:“你只是这些话?”
钟大先生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朱菁照一踝足,转身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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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奔西走,一天下来,朱菁照总觉得一点收获也没有,甚至离开了安乐侯府,走一趟什刹海,也不见小子、南偷在表演,最后只有回去。
她却是想不到给她这一闯,不但钟木兰的心湖又掀起巨浪,连带影响很多人都惹上麻烦。
甚至南偷也几乎因此惹上杀身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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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与小子什刹海回来便留在客栈内喝酒,一直到傍晚,南偷喝的酒比平日差不多少一半。
“师父有心事?”小子忍不住问。
南偷不觉脱口道:“我实在不明白!”一顿冷冷地看了小子一眼。
“师父不明白什么?”
“我不明白的难道你会明白?”南偷不明白的其实是南宫世家的姜红杏,当夜姜红杏的身形变化完全在他眼里,他绝对肯定那不是南宫世家的武功,更奇怪南宫世家竟然有一个这样放荡的女人。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小子又接上这一句。
“你知道自己是计短的一个便成了。”南偷随即站起来,略整衣衫。
一看他这个动作,小子便知道南偷要出外跑一趟,去弄清楚他不明白的事,笑接道:“师父又手痒,有好处,可不要忘记徒弟的一份。”
“师父要吃拳脚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你的一份的。”
“那最低限度也告诉徒弟要到什么地方去,好得有一个照应。”
“也好得去官府通风报信是不是?”
“徒弟只是担心师父一个人吃不消。”
“吃不消吐出来便是。”南偷按着“哼!”一声道:“以前没有你这个徒弟,师父来去自如,现在反而束手束脚。”
“说老实话,师父到底要到什么地方去?”小子收起了笑脸。
“总之不是去龙潭虎穴,但肯定是一趟下来什么好处也没有。”
“太危险就不要去了。”小子到底已侍候南偷多年,又怎会看不出南偷要去的地方绝不会是普通的地方。
“我这个徒弟果然没有什么长处,就是懂得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南偷大笑着将那个大红葫芦一抛一接,大步往外走。
小子没有追下去,他虽然放心不下,却明白南偷不要他跟随左右,就是暗中追踪也不成,以南偷的身手经验,有哪里一个能够瞒过他的耳目。
他唯一放心的就是,以南偷的身手经验,就是打不过对手,要逃也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南偷当然也有这个信心,否则脚步根本不会这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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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紫竹院外,南偷不但脚步放经,身形移动,简直就象是一头猫,眼看着他腰身一弓,便要跃到围墙上,突然又一缩,躲进暗影中。
一个一身夜行衣的女人也就在这时候飞燕般从竹林中掠出,围墙上落下,再往外打量一遍,疾凉了出去。
看见这个女人这种装束,南偷便自然想到姜红杏,再见她伦偷摸摸的,更加肯定。
“一个人走运起来真是没话说,倒要看你今夜到哪里儿去。”南偷乐在心里,悄然随后追踪前去。
他这边动身,姜红杏便从那边竹林深身出来,笑在脸上,也乐在心里道:“今夜可真热闹了,你这个老匹夫,有你好受的。”
姜红杏又怎会忘记那天在山神庙如何被南偷戏弄。
南偷竟然也没有发觉姜红杏跟在后面,也看不出他追踪的其实是钟木兰。
考虑了半天,钟木兰还是决定是一趟断肠坡看看萧三公子,当面说清楚,有一个了断,她已经很小心,一路上不时回头张望。
南偷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距离恰到好处,每一次都能够及时避开钟木兰的视线。
这个时候这个距离当然不容易分辨得出钟木兰的面目,而最重要的当然就是他认定了那就是姜红杏,根本没有心意去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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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肠坡就是日间看来也令人很不舒服,夜间景色看来更凄凉,绝不是正常人喜欢留连的地方。
萧三公子对这个地方却是喜欢之极,因为这个地方的景色,也因为这个断肠名字,知道钟木兰嫁入南宫世家,他使将剑折断,自称断肠剑客不到断肠坡又到什么地方?
幸好这个断肠坡离开宁王在京城的则邸还不大远,否则一来一回,便已够这个断肠剑客受的了。
这个人绝无疑间感情丰富,甚至可以说已到了痴狂的地步。
若是顺遂,无论他抑或钟木兰应该都是非常幸福,可惜造化弄人,事情不但未如所愿,发展到这个地步,更就双方都痛苦。
萧三一公子若是不伦进紫竹林见钟木兰,绝无疑间即使不会是两个人都好过,最低限度,钟木兰未必会这样苦恼,嫁入南宫世家之后她便已经准备在南宫世家终此一生,不作他想的了。
萧三公子不是不知道钟木兰的处境心情,只是他已经完全被感情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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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月,冷月。
萧三公子一个傻瓜也似呆立在断肠坡上,仰首呆望着那一弯冷月,嘴唇蠕动,咽喉间吟哦,却是听不出在吟哦什么,钟木兰来到了旁边的树林子,他仍然毫无所觉。
看见他这样,钟木兰不禁又是一阵心酸,呆看了一会,她终于一咬牙举步走出去。
萧三公子总算发觉,到底是一个高手,耳目比一般人敏锐,回头一见是钟木兰,他不由张大口,那样子看来更像傻瓜了。
“木兰!”他终于叫出来,又鳌又喜地道:“你终于来见我了。”
“其实我不应该来的。”钟木兰叹息一声道:“这么多年了……”
“不管多少年我都会等下去。”萧三公子眼睛露出狂热的光芒道:“我们立即离开这里,天涯海角,总不相信没有一个可以容许我们留下来的地方。”
“这一次我偷出南宫世家,就是要来跟你说清楚,我们绝不可能结合。”钟木兰异常冷静道:“这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萧三公子犹如晴天霹旌,怔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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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躲在树林子这时候已经看清楚钟木兰的面目,也听出是怎么回事,知道找错了对象。
“又会这样胡涂的。”他心里有气道:“两位继续谈下去,我恕不奉陪。”
话在心里说,他抬手向钟木兰萧三公子轻扬了一扬,转身使要离开,也正当此际,风声急响,一块巨石迎面掷来,他很自然的半身一闪,那块巨石便砸在旁迸树干上。
他本来可以伸手接下,以免惊动萧三一公子钟木兰,但巨石掷来,擦过旁边枝叶,已然发出不少声响,以萧三公子的听觉,又怎会听不到?
他也就是考虑到这一点,索性不接,半身一闪,身形骤起,便扑同巨石掷来的方向萧三公子一声喝叱即时传来道:“哪里一个?”
“我也想知道是哪里一个,这分明存心陷害。”南偷心里回答,耳听衣袂风声,知道来不及将掷石的那个人找出来,半身往旁遏树丛一钻,慌忙开溜。
他不是害怕萧三公子,只怕惹麻烦,身形七个变化,便从树丛窜出,正要往山坡下跑,萧三公子已一只大鸟般凌空扑落,截住了他的去路。
“站着!”萧三公子衣衫挪动,劲风呼啸。
“大爷饶命!”南偷双手乱摇道:“小人只是一时好奇,并非有心……”
“到底是哪里一个要你来监视我们?”萧三公子心中其实已肯定南偷是南宫世家的人,只恐他回去一说,影响钟木兰,急怒之下,杀机便起。
“小人只是一般平民百姓,偶然路过!”
“一般平民百姓哪里有这么好的轻功?”萧三公子冷截道:“快说,到底是哪里一个?”
“你是情迷心窍,怎么看不出……”南偷下面的话还未接上,萧三公子断剑已出鞘,向他刺到。
他叹了一口气,一个身子倒翻,连翻三个跟斗,大红葫芦抵着剑脊一转,再闪萧三公子七剑。
“果然好身手!”萧三公子剑势一收,左手捏剑诀,剑背上一压一堆,虽然还未刺出,一股剑气已直追南偷眉睫,南偷当然看出萧三公子要下杀手,有意无意打一个寒嗦,又摆出一副要开溜的神态。
“要走,哪里有这么容易?”萧三公子捏着剑诀的二指剑背上再一堆,剑气更滚重。
“真是好没来由,冤哉枉也。”南偷抓耳挠腮道:“你怎会是这种不讲情理的人。”
“你说,是哪里一个派你来的?”萧三公子接问道:“老太君?”
南愉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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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公子身形展开同时钟木兰身形亦展开,她虽然徘徨,并没有想到乘机开溜。
看见萧三公子将南偷截下,她脚步才停下来,站在树林子内,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木兰!”姜红杏在她身后出现,轻声呼唤。
“是你?”钟木兰回头看见,一张脸不由发青,姜红杏在她的心目中,一向是泼辣多嘴,给她知道这件事,定必会告诉老太君,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不快走?”姜红杏随即催促离开。
“走?”钟木兰反应迟钝。
“要是给别人看见你与萧三公子幽会,不但你无地自容,南宫世家也声名扫地。”
“你……”钟木兰实在奇怪。
“大家是女人,又是一家人,难道我会见死不救?”姜红杏轻捉着钟木兰的臂膀。
钟木兰心头感觉,叹息道:“我其实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
“别人可不是这样想,快走!”
钟木兰目光一转道:“可是他们……”
“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姜红杏拉着钟木兰急步离开。
“那个到底是什么人?”钟木兰不由又追问。
“一个好管闲事,最爱揭人阴私的老匹夫:!”姜红杏咬牙切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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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公子的断剑终于再刺出,剑光大盛,沙土也被剑风激荡起来,南偷看似要招架,可是身形一动,却是倒翻开去,一下子倒纵上一株大树上,背贴着树干,壁虎般往上游窜。
萧三公子身形急追到树下,正要往上追,南偷突然道:“你那个女人给抓住了。”
“什么?”萧三公子不由顺着南偷所指的方向望夫?粗皇鞘饔霸诜缰械咭 ?br />
南偷笑接道:“我是凑巧遇上,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身形随即又倒翻,飞越长空,落向另一株大树。
萧三公子目光一转再转,还是掠回树林子里,一面高呼道:“木兰!”
连呼数次,没有回答,回到方才与钟木兰相聚的地方,也是不见人,萧三公子颓然坐下来,那片刻心头实在苍凉之极。
然后地想起了那个大红葫芦。
不错,就是那个在什刹海卖艺的老头儿,这个人与南宫世家怎会有关系?难道真的只是凑巧遇上?
他随即怀疑到南偷那句话的真实性,但钟木兰若是不愿意回去南宫世家,以她的武功,来人要将她带走也不容易,莫非这真的是最后一面?
他四顾,眼瞳中露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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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紫竹院围墙外,钟木兰、姜红杏才停下来,四顾后面没有人追来,钟木兰才松一口气。
姜红杏看看她,摇摇头,钟木兰不觉脱口一声道:“幸好他没有追来。”
“哪里一个没有追来?”一个声音突然在竹丛阴影响起来。
钟木兰大吃一惊,姜红杏也不例外,右掌抹向腰间兵器,一面喝叱道:“是哪里一个?”
说话的那个人从何丛阴影中缓步走出来,赫然是钟大先生,钟木兰更加意外,一声道:“爹!”
姜红杏接一声道:“钟老前辈怎会往这里的?”
钟大先生道:“我原是要进去紫竹院找木兰,远远便看见你们走来。”
“爹有事找我?”
“没有,只是来看看,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钟木兰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姜红杏随机应变道:“我们只是随便走走……”
“穿着夜行衣,这走走可不像随便。”
钟木兰、姜红杏相顾一眼,姜红杏随即道:“钟老前辈又不是外人,直说何妨?”
钟木兰脸色不由一变,姜红杏接又道:“我们夜间外出,其实有任务在身。”
“什么任务?”钟大先生追问到底。
“查一个神秘老人。”姜红杏反应果然快,口才也好道:“那个老人表面卖艺讨钱,实则暗里为非作歹,专打良家妇女主意。”说着她的面颊居然有点羞红似的。
“这个主意到底是怎样打的?”
“就是手多,看见木兰长得这样怎肯放过,我们又不是他的对手,幸好跑得快。”
姜红杏绘形绘声,那样子完全不象是在说谎。
钟大先生虽然老江湖,也竟然瞧不出来,面对一个说谎的女人在他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爱女被调戏,心头也不禁冒火道:“好胆量,这个老人到底是……”
“我们只知道他平日在什刹海卖艺,手拿一个大红葫茂,要找他并不太困难。”
“是哪里个老匹夫?”钟大先生立即想起来道:“有机会总要好好的教训他一顿。”
“要是他还是这个性子,总有机会的。”姜红杏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一面道:“你们说你们的,我先进去。”一身掠上围墙。
钟木兰目送姜红杏背影消失,转问钟大先生道:“爹深夜找来,一定有事吧?”
钟大先生沉吟道:“今日长乐郡主找到安乐侯府,跟我提及萧三的事。”
“什么?”钟木兰脸色又是一变。
钟大先生叹息接道:“爹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找一个机会与你去一看萧三。”
“我看不必了。”钟木兰转过头去,泪水已盈眶。
“爹一生从来没有做过一件要后悔的事,就是这一件……”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事情已经过去,女儿今夜也累了,爹还是回去,好好的休息!”
钟大先生尚在犹疑,钟木兰身形已拔起来,翻过高墙,掠进紫竹院内。
南偷绝无疑间耳目敏锐,这种敏锐一半来自的本领,与一般的敏锐显著不同,这也是他优胜的地方,看的听的比一般所谓武林高手要多上很多,一般鼠窃狗偷要在他面前卖弄,是自取其辱。
即使北盗这种老手也不成。
这是他一向引以为荣的地方,所以这竟然成为他的致命伤,就连他也感到意外。
就因为意外所以他不由自主踏进了这个陷阱。
小子在变着八方鸡蛋,自从南宫明珠表示要跟他学变这八方鸡蛋之后,他每天都不由变几趟,当然越变越神奇,观众也幸而未厌倦。
南偷一见却就不由自主的摇头,与摇头同时,这一次他突然发现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
一个穿着紫青长补的少女有意无意身子向前一俯,撞在正在看着小子变鸡蛋的一个锦衣少女身上,那个锦衣少女旁迪侍候着一个丫环装束的女孩子,也正在看得入神,当然不会替锦衣少女将那个紫青长补的少女截下。
给这一撞那个锦衣少女不由得一声惊呼,紫青长裙的少女一声“对不起!”,转骂后面站着的一个中年男人道:“你是怎么了,老是往前挤。”
那个中年男人怔在那里,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官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偷却是知道的,他清楚地看见紫青长补的少女一撞同时擦手将锦衣少女带上系着钱囊拿去,回手抛进右边袖子里,到骂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钱囊又已从袖子里转到带上。
她的动作非常敏捷灵活,连南偷也不能不承认像她这种好手赏在不多见。
好奇心一动,他一个箭步便窜过去,冲着紫青长裙的少女一声道:“小姑娘!”
“什么事?”紫青长裙的少女有点诧异。
“要向你拿回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南偷眉开眼笑的,看样子有点滑稽,但更加像色迷迷。
“你在胡说什么?”紫青长补的少女脸色微变,一双眼瞪得大大的。
南偷也没有多说,一只手摸向紫青长裙少女的腰间,紫青长补一闪不开,钱囊已落在南偷手里,南偷接学着她方才的动作,手一动,钱囊便抛进袖子里。
紫育长裙的少女只是惊呼道:“你要干什么?”
那个钱垂随即又出现在南偷手上道:“你莫以为我这个老头儿年纪大,老眼昏花。”
紫青长裙的少女嚷起来道:“年纪大难道就可以动手动脚?”
一部分观众这时候已围拢过来,小子当然已停止了变雏蛋,上前来凑热闹道:“是啊,你老人家怎么突然对这个小姑娘动手动脚?”
他们师徒习惯你一言我一语,可是这一次南偷却没有跟小子对答,自个儿跟那个紫青长裙的少女道:“你难道不是偷了那位小姑娘的钱囊?”
他是突然发觉有些不妙,却又没有发觉不妙在什么地方,越看紫青长裙的少女在他眼中便越不简单,现在他甚至已经认定她绝不是一个普通小偷。
她的眼神实在太锐利,显然是内功方面也有相当造谐。
“哪里有这种事?”紫青长裙的少女立即否认。
南偷只有转向那个锦衣少女问道:“那位小姑娘,这个钱囊是不是你的?”
锦衣少女有些恐惧的摇头,旁道的小丫环上前道:“我家姑娘一直都是将钱囊放在袖子里。”
她随即从锦衣少女的袖子里将一个钱囊拿出来,南偷意料中计,打了一个“哈哈!”
道:“既然不是她的,就是你的了。”接将钱囊抛向那个紫青长补的少女。
紫青长裙的少女才将钱垂接下便放声哭起来,南偷一个头立时仿佛变成两个。
“光天化日当街调戏少女,还有王法吗?”人群不知哪里一个突然嚷起来。
另一个接嚷道:“抓他见官去!”
其它人跟着壤成一片,一个大汉当先越众而出,伸手抓向南偷。南偷大概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居然乱了手脚,伸手将那个大汉拨开,力道却不觉重了一些,那个大汉竟然给拨翻在地上。
其它人看见更为激动,呼喝着涌前,七手八脚,南偷知道已犯了众怒,既然解释不来,只有开溜。
他要跑当然容易,人与葫芦“的溜溜!”转进人丛中,抓向他的手虽然多,没有一只能够抓到他身上,一下子便给他从人群中钻出来,落荒而逃。
那个人没有找小子麻烦,小子已经非常庆幸,索性转身低头去收拾东西,看看方才变出来的那些鸡蛋全都被踩破在地上,不由又摇头苦笑。
这一次他收拾得非常仔细,一方面是要避开那些人奇怪的目光,一方面是知道这一次可以好一点,经过这一次,他们就是继续在什刹海卖艺一样仍然有观众,但已没有意思的了。
对南偷的安全他反而不担心,以南偷的身手,要摆脱那些人还不容易?他当然不知道那些人之外,还有一个昆仑派的掌门人钟大先生!
紫青长补的少女与那个锦衣少女原就是一伙,这场活剧也原就是件来给钟大先生看的,安排这个陷阱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姜红杏,这时候也正躲在一角看热闹。
看见钟大先生追上前去,姜红杏便笑了,笑得很开心也很恶毒。
她这样做并没有其它目的,只是要报复南偷那天晚上在山神庙的戏弄她,她知道南偷一身本领,却也知道钟大先生绝不简单,正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一派掌门人又在武林中素负盛名,没有几下子才奇怪。
至于结果会怎样她并不在乎,南偷的狼狈已足以令她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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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一口气奔进了附近的一个小树林,才松了一口气,双眉又打结,高手到底是高手,钟大先生虽然身形轻快,着地无声,一接近他还是立即察觉,也立即知道追来的是一个高手。
他转身同时钟大先生亦从树丛中转出来,面罩寒霜,目光如雷,迫视南偷。
“哪里一个?”南偷居然还能够露出笑容。
“来教训你的!”钟大先生语声沉重,一听就不象是说笑,内力的深厚也在语声中显露出来。
“老兄,我看你是误会了。”南偷突然司道:“那两个少女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突然考虑到钟大先生跟那两个少女是一伙,但说话出口随即又考虑到不大会有这种可能。
“没有关系。”钟大先生冷笑道:“之前一个却是大有关系。”
“你跟她是一伙?”南偷立时想起姜红杏,在他的记忆中,近来捉弄过的女人亦只有姜红杏一个。
这句话钟大先生听入耳里,只当南偷承认曾经调戏钟木兰,两条眉毛立即揭起来。
南偷即时打了一个“哈哈!”,一个跟斗倒翻出去,正好落在楼树丛中,一股树浪随即在矮树丛中涌现,迅速地涌向前去,钟大先生身形展开,很自然地追向那股树浪。
那股树浪由快而慢,终于停止,钟大先生同时掠至,身形凌空,双掌一齐印下,一阵劲风呼啸,矮树丛分开,不见南偷,只见一条枯枝。
钟大先生一声“上当!”方出口,已听到一阵急激的破空声,他冷笑,双脚踏着矮树丛转向那边追去。
这一次他的身形并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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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也不是向那边溜走,钟大先生追到去,只见一条枯枝穿着一块破布插在地上,那块破布尤自迎风纤舞,猎猎的不住发出声响来。
钟大先生目光一落一转,身形亦转,方才的身形所以放慢,主要就是怀疑南偷也不是溜向这边,一面走向这边同时一面凝神倾听,也所以现在转身追出绝不是完全没有根据,问题只是在他的判斯是否正确。
到现在他当然不会再怀疑南偷的身手与溜走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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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再用了七种方法才从小树林溜出来,算准了钟大先生必定为这七种方法迷惑,在小树林中不知道往哪里个方向追下去,甚至连方向也曾迷失。
到他发觉人算不如天算的时候,钟大先生正犹如一只大鸟般从天而降。
他怔在那里,钟大先生目光落在他脸上,淡然问道:“你还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
“没有了。”南偷双手一摊,接道:“你方才那一下凌空翻身落下是什么身法?”
不等钟大先生回答他,又道:“若是我没有看错,应该是昆仑派的。”
钟大先生冷笑道:“这又怎样?”
“能够将这种身法练到这种境界的人相信并不多,阁下高姓大名?”
“姓锺!”
“钟大先生!”南偷叫出来。
“正是!”钟大先生把手一挥道:“你还是束手就擒,跟我回去。”
南愉只是问道:“听说阁下有一个女儿嫁进南宫世家。”
钟大先生点头道:“就是你昨夜调戏的少女。”
“昨夜?”南偷摇摇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语声甫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睁大眼睛。
昨夜他是追错了对象,难道昨夜那个偷出南宫世家跟萧三公子幽会的就是钟大先生的女儿?
当时他是被别人突然揭破所在而引至被萧三公子追杀,那个人极有可能在他犹在紫竹院外徘徊的时候便已发觉他的存在,那应该就是南宫世家的人。
南宫世家跟他有过节的只有姜红杏,这时候想到姜红杏,南偷不由恍然大悟。
好厉害的女人!南偷叹了一口气,嘟喃道:“我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钟大先生道:“以你的身手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以你这种身手这种所为在江湖上应该早已恶名昭彰,就是你不说,拿到官府去,自然有一个清楚明白。”
“什么?”南偷不禁啼笑皆非道:“老兄,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有话到官府说。”
“你是认真的?”南偷这句话出口,反手便给自己一巴掌道:“该死,这个时候还说这种废话。”
“你自己走还是要我抓着走?”
“老兄,这件事的确是有些误会。”
“昨夜我没有在场,今天亲眼目睹,还会错?”钟大先生再挥手道:“走!”
“是你叫我走的。”南偷身形一矮,一旁疾窜了出去,他快,钟大先生更快,天马行空般一步跨出,挡在南偷面前。
昆仑派经功剑术双绝,南偷方才亦已见识过钟大先生的轻功,知道溜不了,这一窜其实是诱敌,钟大先生才接近他半身便疾转回来,大红葫芦迎面撞向钟大先生,另一只手却从葫芦下穿过,点向钟大先生胸膛穴道。
钟大先生胸膛一缩,身形倒退三尺,创出鞘,一剑划向那个大红葫芦。
南偷对那个大红葫芦爱惜如命,手一翻,急将大红葫芦转到身后,脚踏碎步,同时让开剑势。
剑势他是让开了,但仍然感觉剑气的森寒,一眨眼,又直追眉睫,忙又再踩碎步让开。
钟大先生身形亦展开,剑势配合身形,连连迫向南偷,看他的剑势身形变化,显然是要将南偷的身形迫死,要令南偷屈服。
以他一派掌门人的身份,以他的武功造谓,在江湖上的声誉,竟然要动用兵器,若说他的对手是江湖上无名小卒,那实在难以相信。
最低限度他已是第一个不相信。
他所以用剑,完全是因为有用剑这种需要,昆仑派剑术长于拳脚,若是不用剑他实在怀疑能否赤手空拳接下南偷的大红葫茁。
连这一点判断能力若是也没有,他这个高手也就枉叫的了。
南偷当然也看得出钟大先生的意图,醉八仙步法施展至极限,剑势中闪耀腾挪,看样子滑稽,却都恰到好处,及时将剑势让开。
钟大先生剑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蔗奇,他看出那是醉八仙步法,就是想不出江湖上有哪里一个能够将醉八仙步法练到这个地步。
他的斗志也因而更强烈,武功声望到他这个地步的人不但对手难寻,就是要真真正正,痛痛快快地大打一场也不容易,江湖上差一点的不会来持虎叛,差不多本领的大都已变成朋友,平日切磋,无疑彼此都有收益,但既然是切磋,点到即止,实在谈不上痛快,休说刺激了。
与斗志激荡同时,他的心境也爱得年轻起来,剑势却反而慢下来。
南偷看在眼里,一点也不高兴,他不是朱菁照,以他的经验修为又怎会看不出方才钟大先生的剑势虽然激烈,只是变化迅速,其间仍然有空隙,只要他抓住空隙仍然可以闪躲开去,现在剑势返璞归真,剑气弥漫,看似空隙很多,实在绵密之极。
他的动作也随即缓下来,眼睛稳盯在钟大先生那柄剑的剑尖上。
钟大先生知道南偷要看着剑势的变化才作闪避,淡然道:“小心了!”
他的剑势与他的语声同样平淡,一剑再一剑,南偷闪开了第一剑,第二剑显然是闪不开了,但只要将那个大红葫兰送出,仍然可以将之挡下,甚至可以将钟大先生的剑势撞散,只是这一来他那个大红葫芦必然在剑尖下片片破碎。
他无疑也是有这个打算,但大红葫芦送到了一半,便又缩回去,身形翻滚,企图尽最后一分力气让开来剑。
没有将大红葫芹送出这个动作也难以闪开,再多了这个动作又怎能够闪开,眼看着他身形才开始翻滚,剑便已到了他肋下!
裂帛一声,一股血瀑喷出,南偷翻滚的动作一顿,一头撞落在地上。
钟大先生剑立即抽回,惊讶地看着南偷道:“你怎么不用葫芦挡这一剑?”
南偷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张嘴喷出一口鲜血道:“这个葫芦乃是家父留给我的,家父生前视之如宝,临终千叮万嘱,要我小心珍惜……”
他的语声已变得衰弱,说来努发皆头,神态难以言喻的可怜。
钟大先生嘟喃道:“听你这样说,也不是一个太坏的人,我原以为这一剑你应该可以化解得来的。”
言下之意,对这一剑他实在有点后悔,他算准了南偷只要将大红葫芦往剑尖一送便可以化解,也准备在剑势一散之后便改用天龙八式。
南偷竟然宁可不要命却不愿那个大红葫芦损害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而大红葫芦送到一半才收回,他虽然惊觉,剑术也到了化境,可是刹那间要将剑收回已经是能力以外的事。
南偷若非一个这样的高手,他剑上必然会留有分寸,就因为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决定于分寸,这分寸他难免算尽,纵然心剑已台一,心转同时剑却已刺进了南偷体内。
南偷居然还笑得出来,这笑容当然凄凉之种道:“能够死在一个你这样的剑客剑下,也不枉此生。”
“你……”钟大先生举步上前,要看南偷的伤势,却给南偷摇手截下。
“若是连自己伤得有多重也不知道,也是白活了。”南偷喘息道:“不管是否误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个要求。”
“你说!”钟大先生毫不犹豫。
“与我一起卖艺的那个小子一直都以为我是他的父亲,其实不是,他其实是一个弃婴,有关他的身世,我怀中有一封他生母写下的血书,劳烦你替我拿给他,也好让他有一个清楚明白。”
“这是小事。”
南偷欲言又止,伸手入怀中要取那封血书,才伸到一半身子便一下抽摇,然后头一仰,眼一闭,所有的动作同时停顿。
钟大先生回剑入鞘,感慨地叹了一口气道:“即使这不是误会,我的剑亦应该留有余地,你放心,信我一定替你送到那个小子手上。”
他移步上前,俯身伸手方要探进南偷怀中,南偷突然又睁开眼睛,双手双脚齐出口钟大先生知道上当,惊呼方出口,双臂穴道已被南偷封住,双膝亦被南偷双脚踢中穴道,一下酸软。
他到底内力深厚,刹那间内力已游窜全身,双臂一抛,再借助腰力,一个身子横飞了出去。
南偷没有追击,一声高呼,一溜烟也似落荒而逃。
钟大先生身形落下,双脚一个跟枪,内力迅速贯注在右臂上,只听三下异响,已将被封约穴道冲开,反腕拔剑,然后再以剑柄敲开了左臂被封的穴道,看那迸,南偷已消失在树丛中。
“好一个老小子,再让我遇上,有你好受的。”钟大先生没有追,他双膝酸软的感觉还未全消,轻功自然难以发挥至尽,如何追得上一溜烟般的南偷?
然后他留意到地上留下大小两个破皮囊,血自破口流出,他当然明白剑方才是刺在那个大度囊上,南偷吐出来的血其实是藏在嘴里的那个小皮囊内。
那当然不是真的血,钟大先生不用细嗅也已知道那不过是苏木水,他也是老江湖了,竟然还上这种当,不由得苦笑起来。
对这个老小子他更感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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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是跑回客栈,也不走正门,从小巷翻过围墙,再穿窗而入。
小子懒洋洋地卧在床上,眼望屋顶,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到声响,明知道师父回来,并没有理会。
到南偷一个身子撞在桌上,不住的喘息,才发觉不妙,小子目光一转,看见南偷那个狼狈样子,不由吓了一跳,急从床上跃下来,上前去扶住。
南偷立即嚷起来道:“你是存心要师父老命,一上来便触动师父的伤口?”
“伤口?”小子给南偷这一嚷,忙将手松开,也这才发现南偷右肋下衣服一条裂缝,露出来的肌肤一个小血口。
“是什么伤的?”小子接口。
“剑!”南偷伸手又卦了伤口附近两处穴道。
“幸好伤得并不深。”小子细看之下,松了口气。
“这还不够啊,再深一点儿,你要收尸了。”南偷恶狠狠地瞪了小子一眼,盘膝坐下来调息运气。
小子纤算明白道:“用剑的那个人内力非常深厚?”
“昆仑派的钟大先生,你说他的内力怎样?”
小子一怔,道:“师父要做天下第一高手,所以去挑战昆仑派的掌门人?”
“胡说!”南偷怒骂道:“你这个小子还说风凉话?”
“那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今天的事?”
“钟大先生误会了师父是那种人?”小子笑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你以为钟大先生是偶然路过?看不出这是一个陷阱?”
“谁安排的陷阱?”小子抓着乱发道:“我们哪里来的仇家?是师父早年的仇家算旧帐来了?”
南偷只是问道:“我们近日真的没有跟别人结怨啊?”
“是那个女人?”小子立时想起来。
“这还是你惹来的麻烦,收着你这个徒弟,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南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寻开心?”
小子苦笑道:“天知道竟然会弄出一个昆仑派的掌门人来。”
“其实这个掌门人也不是胡乱跑出来的。”南偷恨得牙痒痒地,又是一句道:“好厉害的女人。”
小子打量着南偷道:“师父昨夜溜出去……”
“是师父好管闲事怎样?”南偷用力地摇头道:“南宫世家怎会这样子,简直是一塌胡涂。”
“师父昨夜是跑到南宫世家去了?”
“这家人实在不简单,连昆仑派的掌门人也竟然会变成他们的打手。”南偷大皱眉头。
“师父现在后悔了?”小子竟然辽笑得出来。
“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南偷冷冷地道:“笑?我这个师父惹上麻烦,你这个徒弟也不见得舒服到哪里去。”
“这个师父你老人家大可以放心,你这个徒弟无论如何是不会见死不救,将你抛下不顾的。”小子很自然的往南偷肩上拍一下,这一拍震动伤口,南偷立时痛得又大皱眉头,差一点没有嚷出来。
小子看出并不是装模作样,慌不迭摇手,南偷目光一转道:“这里只怕也不是安全的地方。”
“这种话不象是师父说的。”小子脸色不由得凝重起来道:“师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有伤在身,怎能不怕,何况要找我算帐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个,有多厉害。”南偷“嘿嘿!”的一声冷笑道:“师父不是时常教导你,好漠不吃眼前亏?”
“我现在知道师父是好汉了。”
南偷手一扬,大红葫芦迎面撞去,小子转身闪开,一面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离开这里。”
南偷尚未回答,一阵敲门声便传来,小子一个箭步窜过去道:“哪里一个?”
“小三子!”
小子松了一口气,小三子乃是客栈的小二,平日跟他颇谈得来。
门打开,小三子探头进来,怪神秘的道:“小子,有一位小姑娘找你。”
“哦?”小子怀疑地看着小三子,看不出小三子是否在跟他说笑。
“很漂亮的小姑娘。”小三子怪亲切地以手背在小子胸膛上一拍道:“看不出你有这个本领。”
南偷后面随即道:“还不出去看看是哪里一个?”
小子还禾答话,南偷话又已接上道:“小心一点,莫教师父因此文再挨一下子。”
小子原是要回南偷几句话,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身子一闪而出,反手掩上房门,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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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想起的是南宫明珠,来找他的也竟然就是南宫明珠,虽然已想到,那到底只是一种希望,所以看见南宫明珠刹那间,小子仍然很意外,心情的兴奋前所禾有。
“是你?”小子的声音在颤抖。
“你以为是哪里一个?”明珠奇怪的反问。
“不会有哪里一个的了。”小子接道:“你怎会找到这儿来?”
“我又不是哑巴。”
“你是要学那个八方鸡蛋?”小子随又道:“那天晚上你怎么不去山神庙?”
“更深夜称,一个女孩子偷出家门已经不方便,何况要到山神庙那种地方?”
“这也是。”小子抓着那一头乱发道:“我是将你当作江湖人来看待了。”
明珠立即截口道:“南宫世家的人不是江湖人吗?”
小子怔住,明珠不觉将事实说出来道:“那天看你要杂技我们也是偷出来的,所以回去便给老太君发现,挨了一顿骂。”
“其实是老太君不让你出来?”
“当然不是要学那个八方鸡蛋。”
明珠领首,小子接问道:“这一次你其实也是偷出来的,到底有什么事?”
“我其实是来告诉你一件事。”
“应该不是的。?毙∽犹玖艘豢谄溃骸拔乙苍缇退倒鞘桥芙玫摹!?br />
小子时想到南偷的受伤,明珠凝目看着他,接道:“你若是将我当作朋友,答应我一件事。”
“你将我当作朋友?”小子兴奋得嚷起来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事?”
“离开你那个师父!”明珠一本正经的。
“什么?”小子一怔,脱口道:“为什么?”
“他不是好人。”
小子又是一怔,明珠羞红着脸接道:“二婶说他最爱调戏良家妇女,连五婶也险些……听说她们要找钟大先生出面,主持公道,好好地教训他一顿。”
“已经教训了。”小子想了想,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明珠瞪着小子。
小子收起笑脸道:“如果说我师父喜欢喝酒或者什么我绝对同意,但调戏良家妇女,哈哈,我看是绝没有可能。”
“哦?”明珠奇怪小子说得那么肯定。
“知师父当真是莫若徒弟。”南偷也就在这个时候由房间走出来。
明珠看见南偷,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南偷再上前一步才停下,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你看我年纪已经这么一大把,还会做那种无聊事情?”
“天知道会不会。”明珠冷笑。
南愉再问道:“我若是一个那样的人,你以为会不会有一个小子这样值得你依赖的徒弟?”
明珠不由得怔在那里,南偷笑接道:“再说,我们师徒若是做过这种事,如何能够穿州过县卖艺?”
小子亦道:“我们留在京城也已有不少日子了。”
明珠看看南偷,看看小子,没有作声,南偷随又道:“是非究竟,总会有一个水落石出,我这个老头儿原也不在乎别人怎样误会,只是这种误会想来总是不舒服,我这个老头儿平生最讨厌的也就是这种人。”
“做这种人的徒弟当然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小子目光落在明珠脸上道:“我师父真的不是这种人,他其实是被别人陷害。”
“被什么人?”明珠追问。
小子看看南偷,沉吟着道:“暂时还不清楚。”一顿轻叹一声道:“你一定要相信我们。”
明珠咬咬嘴唇,终于点头,小子接道:“师父现在受了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即迁出,找到了适当的藏身地方我再找机会通知你。”
明珠早已从南偷身上的血迹看出南偷已受伤,却是看不出那其实大都是苏木水,本来不想理会,这时候越看南偷越不像一个坏人,忍不住道:“你师父伤得这样重,应该先去找一个大夫……”
小子摇头道:“要是我师父也治不好自己,没有什么大夫能够治好他的了。你是偷出来,也该回去……”
“记着,你们到什么地方去,给我消息。”明珠说得非常认真。
“一定的。”小子的态度也是。
“那我先走了。”明珠走了几步,回头望一眼,才放步疾奔了出去。
南偷看着笑了笑道:“想不到我这样的一个徒弟也居然会有女孩子垂青。”
小子这一次居然没有回话,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怔怔地望着明珠离开的方向。
南偷等了一会才轻喝一声道:“还不离开等什么?”
小子如梦初觉,尴尬地笑了笑。
第四章 青灯使者
长街,今夜既无星,也无月,所以那二十多盏青色的灯笼突然亮起来,小子、南偷都有一种耀目的感觉。
掌灯的都是青色劲装疾服的女人,一个个面罩寒霜前,截住了小子、南偷的去路。
“青灯杀手!”南偷目光一寒。
“什么青灯杀手?”小子追问。
“活得过今夜再跟你说也不迟。”南偷举起大红葫芦,先狠狠地喝了几日。
那群青灯杀手随即拔剑出鞘,都是柳叶剑,狭长尖锐,迎风抖动:“飕飕!”作响。
南偷看在眼里,又吩咐道:“对付这些人切不可留情,下手一定要狠。”
语声甫落,那群菁灯杀手便手掌灯笼冲前,灯笼分神,柳叶剑乘机刺向要害。
小子抢在南偷前面,拳脚展开,才击倒两个青灯杀手,已经被其它青灯杀手包围起来。
那些青灯杀手将小子与南偷隔开,攻势更猛烈,虽然是女人,出手的狈辣,不在北盗那种杀手之下,而且悍不畏死,只要仍然有半分力气,都用在攻理方面。
小子拳脚稍为留上分寸,险些便反被刺伤,总算他闪避得快,也不再留情,拳脚都碑向致命部位。
南偷比小子狼狈得多了,一动便牵动伤口,奇痛彻骨,难免影响身形,他居然还兼顾小子,还笑得出来道:“师父的话你若是不听,一定会后悔。”
“徒弟怎敢不听师父的指示?”小子应声半空翻身,闪过刺来的两柄柳叶剑,同时踢出一脚,正踢在那个青灯杀手的咽喉上。
骨碎声暴响,那个青灯杀手倒摔出去,南偷看在眼里,大喝一声道:“好!”
这一声方出口,他使感觉一股森寒的剑气从身后婴来,急忙闪避,若是他没有受伤,应该很容易闪避开去,就因为受伤,身形没有那么敏捷,后背仍然被那一柄柳叶剑划开了一条血沟。
只凭对这股剑气的感斑,他已经知道又来了强敌,虽然那些青灯杀手剑灯齐展,对他多少也有点影响,但能够稳抓住刹那间的空隙向他袭击的,无论如何都应该有几下子,而他居然闪避不开这一剑,若说不是高手,实在难以相信。
他转身同时,已看见那个暗算他的人,那也是一个青色劲装疾服的女人,但衣服料子显然不同,所用的剑也显然名贵得多。
她的样子很娇俏,可是一双眼睛却犹如毒蛇一样,令人不寒而栗,南偷也有这种感觉,心念一动,脱口一声道:“青灯使者?”
“不错!”那个女人笑了笑道:“老头儿,你今夜认命好了。”
她的剑随又毒蛇一般叟至,南偷要退,后面已经三支柳叶剑制来,正好截断了他的后路,他的身形却仍然有变化,冲天拔起。
两个青灯杀手同时拔起身子,挥剑攻向南偷双肋,那个青灯使者比她们更快,剑与人飞跃半空,目光与剥光紧接射向南偷的眉心。
南偷忍痛再翻身,避开这三剑,已痛得额上冷汗直冒,他的身形变化已尽,终于落下来,三柄剑立即刺到。
好一个南偷,双脚半空中交替,横跨一步,一脚正好踏在一柄柳叶剑的剑脊上,借方便力,身形又往上拔起。
青灯使者紧追在南偷身后,半空中又是一剑刺到,这一剑眼看南偷是很难再避开的了,他也无意用那个大红葫芦将这一剑接下。
这只是因为他看见陆丹与傅香君左右从瓦面上飞掠过来,陆丹的一剑截向青灯使者的柳叶剑,傅香君的一剑则是攻向青灯使者致命的部位。
青灯使者只有抽剑护身,傅香君、陆丹随即左右保护着南偷落到地上,按着将迫近来的两个青灯杀手砍倒。
小子那边眼看南偷处境危险,却被七八个青灯杀手包围纠缠着,腾不出身来,既急又怒,陆丹傅香君的及时出现,不但令他放下心头大石,简直令他喜出望外,他忍不住欢呼。精神也为之大震,左冲右突,三拳击倒了一个青灯杀手,一脚将另一个青灯杀手踢飞丈外。
那个青灯使者看见这种情形,知道再打下去也只是增加伤亡,一声尖啸,掠上旁边瓦面,扑攻的青灯杀手听到尖啸声立即引剑倒退。
小子要追,被南偷喝住道:“穷寇莫追!”
小子当然没有追下去,来到南偷身旁,居然还有心情说笑,道:“师父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说话文绉绉的。”
“这叫做转死性,明白没有。”南偷白了小子一眼道:“还说自己如何了得,师父有难,要你打救,是没指望的了。”
小子摇头道:“都是师父平日藏私,本领没有教徒弟多少。”
“平日练精学懒,有事却来怪师父教导不力。”南偷叹了一口气道:“幸好师父吉人天相,有惊无险。”目光转向陆丹道:“我们师徒两个教了你一次,你倒是记在心里,总要找机会报答,现在得偿所愿了。”
陆丹苦笑道:“我们也想不到曾往这里遇上老前辈。”
南偷打了一个“哈哈!”道:“既然有事在身,不敢多留,快请!”
“我们却是要到客栈找老前辈……”
“不好!”南偷眉头一皱道:“又有麻烦了,徒弟,这个小伙子挟恩求报,我们如何是好?”
小子双手一摊道:“这可是与我无关,但师父也不用担心,他欠你一条命,现在两不相欠。”
南偷目光一转道:“你没有看见这位小姑娘。”
“晚辈傅香君。”傅香君上前。
南偷“哦!”一声道:“我听说过有你这个人,听说你医术很了不起。”
傅香君淡然一笑,道:“老前辈受了内伤?”
南偷竖起大拇指道:“果然名不虚传,一眼便瞧出来。”
傅香君深注了一眼,忽然道:“我们还是先回去白云观。”
“了得!”南偷又竖起大拇指道:“再看一眼,连我需要立即治疗也瞧出来了。”
这也是事实,南偷被剑气伤了穴道,方才一番折腾伤势已又重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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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香君事实是有几下子,金针度穴,先替南偷将受伤的穴道打通才用外敷药物,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南偷完全放下心来。
小子有意无意问一句道:“师父,傅姑娘的医术怎样?”
“你没有看见师父全无异议,任由摆布?”南偷接向傅香君道:“小姑娘不要见笑,我这个徒弟就是这样笨。”
傅香君笑了笑,道:“这其实是小伤,只是老前辈伤后没有足够的时间打点……”
“逃命要紧啊。”南偷由衷地赞道:“别的不说,就是这份准确的判断已经罕见。
小子插口道:“师父也比不上傅姑娘。”
“远比不上。”南愉伸了伸臂膀道:“师父就是有时间来料理,最低限度也要三天才能够有现在这样舒服。那个老鸡毛,果然是厉害!”
他又想起了钟大先生,突然笑起来道:“可惜就是有勇无谋,看不出那是一个陷阱,他上当不要紧,可惜我这条老命险些送在他手上。”
小子忍不住追问道:“方才暗算我们的什么青灯使者、青灯杀手到底是什么人?”
“不就是白莲教的。”
傅香君奇怪地望着南偷道:“白莲教的人什么时候跟你们结怨的?”
南偷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清楚。”
小子捂口道:“会不会运什么原因也不知道?”
南偷白了小子一眼,小子接道:“你不说我们也明白,定必手多多,偷了他们的什么东西。”
“废话!”南偷身子往后一靠,又触动伤口,痛得大皱眉头。
傅香君连忙安慰道:“老前辈不用担心,很快便没事的了。”
“伤我倒是不担心,只担心又遇上那个昆仑派的掌门人。”
“钟大先生?”傅香君甚感诧异道:“老前辈是伤在钟大先生剑下?”
“我是让着他,哪里知道这个老头儿老实不客气,狠狠地一剑刺来。”
傅香君沉吟道:“以晚辈所知,钟大先生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
“问题是在有理说不清,这个老头儿又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那是误会了。”
“还不太大,最低限度,我仍然能够活着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偷索性将事情简单说一遍,大家都非常奇怪,姜红杏与白莲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许一点关系也没有。”南偷突然又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来,神态也点怪异,可是在傅香君目光转到他脸上之际,已恢复正常,随即问陆丹道:“好了,现在到你这个小于了,找我们又是什么事?”
陆丹正色道:“求老前辈帮助晚辈完成一件事。”
“你就是没有回答我到底是什么事?”
“老前辈是答应了?”
“除了偷东西,我这个老头儿可是什么也不懂。”南偷招了招手道:“难道你就是要我帮助你偷东西?”
陆丹走近去,长揖到地道:“晚辈正是。”
南偷有意无意伸手轻扶了陆丹一把,接问道:“是不是要偷这个?”随即将手抽回,摊开。
陆丹的剑赫然已到了他手上,而陆丹竟然到现在才发觉。
“老前辈神手其技。”陆丹苦笑。
“没有几下子你以为江湖上的朋友会甘心将我捧成南偷?”南偷眉飞色舞地道:别的不敢说,偷东西?可是最简单不过,你要偷什么东西?”
“刘瑾犯罪的证据。”
“刘瑾!”南偷嚷起来。
陆丹沉声道:“刘瑾祸国殃民,若是能够将他犯罪的证据拿到手,呈上皇帝……”
南偷挥手截住道:“这件事!”
“晚辈所以求老前辈并非为私仇,请老前辈以天下百姓!”陆丹显得很激动,话未说完已跪倒地上。
“起来起来!”南偷急急挥手。
“老前辈若是不肯答应,晚辈便长跪不起。”
小子随即插口道:“这件事在师父说来还不是易如反掌,师父还考虑什么?”
南偷瞪一眼小子道:“你知道什么?”目光回到陆丹脸上,叹了一口气道:“你起来再说。”
傅香君亦劝道:“老前辈现在有伤在身,等他伤好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小子却不管那许多,一把将陆丹从地上扶起来道:“别看我师父脸庞冷冰冰的,实则古道热肠,有机会一定会帮助你完成这件事。”
南偷冷截口道:“你没有听清楚这并不是他的事?”
小子方待说什么,南偷话已经接上道:“陆丹,我知道你用心良苦,只是刘瑾权倾天下,连皇帝都避忌三分,偷证据只怕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陆丹叹息道:“人人都是这样说,会不会因此而没有人肯做这件事情?”
“这是事实,并非传言。”南偷微叹道:“你应该明白的。”
陆丹垂下头,南偷接道:“我会帮助你的,但不是现在。”
小子插口道:“为什么现在不成?”
南偷又瞪了小子一眼,目光才回到陆丹脸上道:“我也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
这一次小子没有追问,从南偷说话的语气他已经转出这是事实。
看着陆丹无可奈何地随着傅香君退出去,南偷的脸上才逐渐恢复平日那种滑稽神态,小子也这才问道:“师父没有说谎啊?”
“连苦笑你也看不出来?”南偷带笑卧下,笑得果然苦得很。
什刹海少了南偷、小子师徒在卖艺,当然失色很多,最失望的,怕就是忆兰了,有空她便要大人带她到什刹海,看见她那种失望的神情,钟大先生心里也很不安,当然不能够告诉忆兰真相,只好胡乱编一个原因,幸而忆兰也没有追问到底。
小子有时也想起忆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可是想到忆兰旁边很多时跟着钟大先生,不由便打一个寒噤,他虽然还未到能够从南偷的身手估计出南偷的武功份量,在他的心目中,南偷已经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
以南偷的身手不但打不过钟大先生,而且逃也成问题,钟大先生又是怎样的一个高手?小子不能够想象。
他当然更多的时间想南宫明珠,也总算找到机会,在南宫世家施米赠饭的时候乔装乞丐混在其它贫苦百姓乞丐当中来到紫竹院门前,将写上落脚地方的字条交列明珠手上。明珠一眼便认出小子,所以很容易将字条接到手。
小子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赏在很担心与明珠失去联络,若非南偷一再提及南宫世家的人很厉害,根本不会等到现在,早就伦进紫竹院了。
与之同时,京城内外近百的童男、童女突然失踪,其中不乏朝廷大臣的儿女,像这种事就是发生在一般地方也会上动天听,何况发生在京城内外?
这其实是白莲教的天地双尊要修练白骨魔功,吩咐座下弟子去将那些童男、童女抓来,他们原就是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也早已做尽伤天害理的事。
因为计划周详,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京城的捕快虽然尽了力,不但疲于奔命,而且茫无头绪。
他们当然作梦地想不到天地双尊与一众白莲教徒的秘穴就设在刘瑾的私邸内。
负责调查这件案的也就是皇甫忠、义兄弟,他们既然是刘瑾的心腹手下,又怎会下令全力追查,就是那些追查的捕快找到了线索,来到了他们手上也会将之切断。
那些童男、童女失踪的时候附近的人据说不少都听到狼叫声,也有人看见狼的影子甚至看见一条银白色的狼走过。
这件案也因而被称作银狼案。
狼声其实是一种错觉,狼影也是,那其实不是狼,是狗。
被掳的童男、童女都是被藏在狗皮内,以掩人耳目。
皇帝终于被惊动,知道负责这件案的是皇甫兄弟,立即有了分寸,私下召见王守仁,计议如何将皇甫兄弟的职位撤去,补上王守仁推荐的高升、韩滔二人,这其实就是要剥夺刘瑾的部分权力。
刘瑾怎会不知道,那边才采取行动,这边他使进宫来见皇帝,开门见山,直接责问.“朝廷用人,是否因才而用?”
皇帝只有回答一声道:“当然!”
“皇甫忠、义兄弟为朝廷出生入死,屋建奇功,何以要将他们的职位革除?”
“他们负责京城的治安,可是银狼一案,现在还没有眉目,人心惶惶,所以我只有着高升、韩滔暂代他们的责任,一则以安定人心,一则希望能够早一日解决……”
刘瑾冷冷截口道:“银狼一案的确令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但皇上将皇甫兄弟撤职查办,一样会令朝廷文武百官不得安心。”
皇帝只有当作听不懂,刘瑾接道:“皇上忘记了沧州十万乱民作反的事了?当时皇甫兄弟带兵去征剿,不幸中伏被包围,但仍然苦战不降,一直到援兵到达,里应外合,终于将乱民消灭,可见忠义,现在只是一件小案,便要撤职查办,文武百官又如何能心安?
“这件事你看得太严重了。”皇帝不以为然的。
刘瑾正要说什么,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与韩滔、高升已匆匆赶回来复命,都说皇甫忠、义兄弟拒接圣旨,不肯将职权交出,声言只听九千岁一人的命令,并且将处理这件事的大理寺主管马成打伤。
“皇甫忠、义欺君犯上,罪大恶极,微臣已将之扣押起来,请皇上下旨,斩首示众,以做效尤。”王守仁这些话当然是说给刘瑾听的。
刘瑾也不由脸色微变,皇甫忠、义抗旨倒还罢了,连大理寺主管也敢打伤,则未免过份,他却并不因而退缩,反问王守仁道:“你不是大理寺的人,何以会插手这件事?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王守仁这个理由其实并不是理由,只是正气凛然,连刘瑾也为之倒退一步。
他随即冷笑,同皇帝道:“皇甫兄弟,随微臣多年,一向忠君爱国,断无抗旨伤人之理,这一次只怕是为小人所陷害。”
这个小人是指王守仁的了,王守仁方待驳斥,刘瑾又道:“大理寺卿马成一向嫉妒皇上对微臣的恩宠,前后已多次上旨非议,难保是公报私仇。”
王守仁冷笑道:“事发之际我也在场!”
“你与马成素有交情,说话如何能够作准?”刘瑾又重提道:“当年沧州之乱……”
王守仁冷截口道:“若非高升、韩滔率兵奋勇解围,皇甫兄弟相信已战死沧州,既无勇,也无谋,除了对九千岁,这兄弟二人相信对任何人都无作用。”
刘瑾怒火终于冒起来道:“他们兄弟既然是如此无足轻重,不都督五军也罢,只是因此而引起任何变乱,你王守仁便得要完全负责。”
“王守仁身受朝廷仪禄,朝廷有事,又怎会袖手旁观?”
刘瑾阴阴的一笑,示意太监小德禄出去,王守仁看出刘瑾必有所图,却是不能够阻止小德禄的行动,也知道就是阻止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唯有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来的竟然是洪水猛兽,万马千军,实在大出王守仁意料之外,他虽然想阻挡,却有心无力。
小德禄引来了四十三个朝廷重臣,异口同声,力保皇甫兄弟,跟着有消息,四司,八局所属大部分的官员联名请辞,然后东西厂的锦衣卫齐集禁宫外叫嚣要恢复皇甫兄弟的职务。
这一切当然都是出于刘瑾的安排,目的也绝无疑问是要显示他的势力,他明白皇帝是有意借“银狈!”一案剥夺他部分的权力,虽然他不太在乎,却是不能够让皇帝这件事成功,影响他的威信。
皇帝也知道刘瑾不会轻易罢休,可是事情弄到这么严重还是他始料不及,他愤怒,亦慌乱,最后仍然冷静下来,甚至拒绝王守仁领兵镇压东西厂的要求,将王守仁请出去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已经学会了忍耐,然后好言安抚刘瑾,尽量掩饰自己的愤怒。
在刘瑾的眼中,只看到皇帝的慌乱,也没有要皇帝太难堪,这当然最主要就是时机尚未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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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朝房,王守仁的怒气仍未消,皇帝的懦弱也是在他意料之外。
张永就在这时候追上来,因顾无人才附耳道:“皇上要我告诉你,银狼一案尽量拖延,自有主张。”
王守仁为之愕然,随即露出笑容,他到底是一个聪明人。
张永应该没有与皇帝说话的机会,可见皇帝早已作好最坏的打算,预先交待张永,见机行事。
皇帝并非他心目中的懦弱,在他来说,能够清楚知道?庖坏隳壳氨阋丫愎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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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了刘瑾,皇帝跟着召来了高升、韩滔。
“皇甫兄弟屡建奇功,朝廷又是用人之际,我怎会将他们革职查办?”皇帝说得很婉转道:“只是银狼一案太轰动,不得不来此一着,以安抚民心。”
刘瑾看看高升、韩滔道:“微臣也知道皇上用心良苦,只是他们……”
皇帝截口道:“我答应你绝不会追究他们抗命拒旨之罪,银狼案了,一定让他们恢复原职,再追封当年平乱之功,这可以了吧。”
“皇上英明,就是怕代职的人,才能未逮,银狼一案,束手无策。”刘瑾目光又回到高升、韩滔的脸上。
高升、韩滔都没有作声,皇帝目光亦转至道:“你们暂代皇甫兄弟之职,一定要尽力而为,别让刘公公太失望。”
“皇上恩宠,微臣定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高升、韩滔只有这样回答。
刘瑾原要提点另外两个心腹手下,但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亦无可奈何。
违有一件令他苦恼的事就是银狼的出现,完全由天地双尊安排,那些失踪的童男、童女现在都是因在他私邸的秘室中,高升、韩滔再聪明,也绝不会怀疑到他身上,换句话银狼一案是没有可能破的了,那皇甫兄弟如何才能够从高升、韩滔手中将职权取回?
现在他只有寄望天地双尊的魔功能够早日练成,一切迎刃而解。
第五章 秘密
在傅香君的悉心照料下,南偷的伤势很快复原,对傅香君的医术他自然赞不绝口,对傅香君约为人他更加欣赏。
小子对他这个师父也是非常尊敬关心,只是这几天显然忙得很,大清早便没了踪影。他没有理会,很多时一个人呆坐着,好像有很多心事,看见傅香君他们进来,立即又摆出玩世不恭的神态,完全是两个人似的。
这天大清早小子又没了踪影,南偷自顾发呆,一直到傅香君进来替他换药,神态才又有了变化,终于问道:“小子跟陆丹是不是又跑去探听刘瑾方面的消息?”
傅香君点头道:“前辈放心,他们答应了小心,不会出乱子的。”
“这样探听实在起不了多大作用,我总要替他们想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一会我会到安乐侯府一趟,看看钟大先生。”
“又是为了我的事,我这个老头儿给你的麻烦也实在太多了。”南偷摇摇头道:“其实我并不害怕这个人,只念大家都是一条路上的朋友,否则那天夜里也有他好受的。
“既然是误会,应该说清楚。”
“不说清楚,遇上又是麻烦。”南偷嘟喃道:“事隔这许多天,他应该冷静下来的了。”
语声未落,外面已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兰兰小心,别要摔倒。”
傅香君目光一转道:“这么巧啊。”
南偷也已转出是钟大先生的声音,叹了一口气道:“所谓冤家路窄就是真的了。”
大红葫芦后背一搭,半身了缩,闪进了屏风后。
“老前辈!”傅香君明也叫不住。
“先别说我藏在这里。”南偷一探头又缩回去。
门随即敲响,兰兰娇笑着问道:“香君姐姐是不是在这里头?”
傅香君应一声道:“是兰兰么?”
兰兰推门雀跃着跑进来,一头偎进傅香君怀中,傅香君招呼了钟大先生坐下,支开了兰兰才道:“今天我原是要到安乐侯府一趟,想不到老前辈却已带了兰兰到这儿来,幸好还没有动身。”
“兰兰是几天没有见你,心里牵挂着,一定要跑这一趟。”
“除了看兰兰,我还有一个难题请教老前辈。”
“傅姑娘言重了,不知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若是有人出于误会,冒犯了老前辈,老前辈会怎样做?”
“那不是我会怎样做的问题,是他应该找机会来跟我说清楚。”
南偷在屏风后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怔,也正当此际,兰兰突然从一例探头进来,看见南偷,吓了一跳,南偷连忙示意她不要声张。
“这里有贼!”兰兰反而大嚷。
钟大先生应声弹起身子,一个箭步来到兰兰身旁,暴喝道:“什么人?”
南偷叹了一口气,抓耳挠腮,尴尬地从屏风后转出来,钟大先生一眼瞥见,冷笑道:“是你这个老匹夫,这一次倒要看你还能够跑到什么地方去?”
不等他动身,南偷已急忙溜到傅香君身后,钟大先生要阻止哪里还来得及,只有急呼道:“傅姑娘小心!”
傅香君摇头道:“我说的就是这个人。”
“这个人!”
“老兄,我这个老头儿已经一大把年纪,又怎会去调戏你的女儿?其中误会!”
钟大先生截口道:“那就算是误会好了,当日你当众调戏那两个少女,我亲眼目睹,难道也是误会?”
南偷叹息道:“光天化日,当众调戏少女,那个人若不是白痴,定必色胆包天,目中无人。”
“你不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我若是这样的一个人,傅姑娘又会跟我在一起,你老爷子就是不相信我,也得相信傅姑娘。”
钟大先生目光转到傅香君脸上,终于点头道:“好,反正你是跑不了,就听你怎样说话。”
“那天晚上我其实是想追踪一个跟我有瓜葛的女人,正遇令千金,见她行动鬼鬼祟祟,也就以为是那个女人。”
“所以你乘机调戏她?”
“我只是追踪,到发觉弄错对象,险些就伤在萧三公子剥下。”
“萧三公子?”钟大先生脸色采变。
南偷摇头道:“令千金也是一番苦心,苦劝萧三公子忘记过往,振作做人。”
钟大先生无言,南偷接道:“至于我有没有调戏令千金,只要找令千金一问,便有一个明白。”
傅香君插口道:“我也可以担保,他真的不是一个坏人。”
钟大先生沉吟道:“但看他的武功也不像出身名门正派,我还是有点怀疑。”
傅香君目光一转,没有作声,事实她也不清楚南偷的来历,南偷接触两人的目光,心中有数,一声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
他的目光只落在钟大先生脸上,傅香君鉴貌辨色,立即找个借口,将兰兰带出去。
钟大先生与南偷随即闭户长谈,到门户再打开,南偷将钟大先生送出来,神态已轻松很多,一面拱手一面道:“这件事就麻烦锺兄了。”
“小弟一定会全力而为。”钟大先生不但神态语气,连称呼也改变了。
傅香君听着看着当然奇怪,但虽然不知道,料明白他们口中的那件事一定不会是小事,甚至可能是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她没有问,因为她明白那件事她若是有必要知道,一定会知道的。
也许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相信了命运。
小德禄匆匆赶到刘瑾的私邸的时候,刘瑾正在与皇甫忠、义兄弟、殷天虎、常胜等心腹商讨如何解决“银狼!”这件案子。
看见小德禄那种神态赶来,刘瑾便知道皇帝方面又有好消息给他偷听到,当然亦知道这所谓好消息未必是好消息,往往是皇帝特别让他听到的。
皇帝绝不是一个那么愚笨的人,他若是仍然不知道,愚笨的就是他,也绝不会有今日的地位了。
“恭喜九千岁!”小德禄劈头就是这句话。
“何喜之有?”刘瑾一脸笑容,回答的也是一句老话,语气平淡。
“奴才方才偷听到皇上与众大臣商议准备将九千岁监管的东西厂十五个部属连升三级。”
“是么?”刘瑾说话的语气一点也没有改变。
皇甫义问哼一声接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殷天虎亦道:“皇帝也可谓知情识趣的了。”
刘瑾等他们说完了才问道:“皇上准备怎样提升他们?”
“大都是调职户部吏部……”
“什么?”刘瑾脸色大变,喝问道:“原来的大都督又由什么人来替代?”
“璃说是王守仁的属下!”
“岂有此理!”刘瑾拍案而起道:“这其实是剥夺他们的兵权,转交王守仁手上,皇上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常胜猜测道:“相信又是王守仁的意思,这个人屡次与九千岁作对,不及早将之消除,后患无穷。”
“这还不是时候。”刘瑾冷静下来道:“这个时候动手,不难刺激宁王改变初衷,因小失大。”
“难道就由得他胡作非为?”
“当然不是。”刘瑾冷笑着坐下道:“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九千岁的意思是……”
“先杀高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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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查,高升终于找到了线索。
失踪的童男、童文年纪都是八岁,失踪之前不约而同都是遇上一个造泥偶的中年人,那个中年人纤说就叫做泥人张,很喜欢小孩子,做好的泥人玩偶全都是送给小孩子的泥人张仍然在京城中出现,绝无疑问非常机警,发觉被追踪立即躲避,最后躲进了一幢废屋。
那幢废屋随即被高升的手下监视起来,接到消息,高升也立即率领大批手下赶到。
他们破门而入,泥人张却冲破瓦面逃出来,高升毫不考虑,跟着冲破瓦面追上去,他那些手下轻功好的也一一掠上瓦面,其余的也不怠慢,分从大街小巷追前。
追不了多远,他们便发觉前路被堆满了柴草的木头车子截断,那些柴草而且迅速燃烧起来,截断了他们的去路,到他们绕过去,高升、泥人张已经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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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人张的轻功实在好,除了高升,其它人根本追不上,他也不是一直线往前走,高升那些手下不但被越抛越远,甚至连方向也迷失。
高升没有在意,一心追踪泥人张,他虽然武功高强,身为大内五大高手之一,到底是富贵人家出身,从未涉足江湖,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
否则,最低限度他也会留下暗记,让他的手下知道方向,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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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一个山坡,泥人张才停下来,一股烟雾突然从脚下冒起,迅速裹住了他的身子。
高升看在眼里,身形三个起落,创出鞘,那柄剑的剑锋犹如一湖秋水,剑柄上镶着宝石,绝无疑问是一柄好剑,出鞘带着一声龙吟,刺向那股烟雾。
烟雾中毫无反应,剑刺了一个空,急风一阵,随即将烟雾吹散,哪里还有泥人张的踪影。
高升仗剑四顾,喝一声道:“有种的出来!”
泥人张没有出现,旁边的两株高树上却突然出现了一蓝一白两个灯笼,冉冉下降。
还未到地上,那两个灯笼突然爆开,高升眼前不由得一花,随即发现灯笼爆破的地方站着两个中年人,一个儒生装束,手摇折扇,另一个孝子打扮,拿着一根哭丧棒。
儒生装束的其实是白莲教五灯使者中的蓝灯使者蓝定儒,孝子打扮的则是五灯使者中的白灯使者崔命。
高升不认识这两个人,这两个人却不但认识高升,而且是有计划在这里出现,等候高升到来,也有绝对的信心将高升当场击杀。
“富贵剑高升?”崔命哭丧棒指着高升,语声森冷。
高升一怔,终于明白,道:“泥人张其实是一个饵?”
“对,等你上钓!”蓝定儒摇着折扇。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高升喝问。
“果然是富贵中人,对江湖上的一切完全陌生。”蓝定儒笑了道:“也只有皇帝才会这样做,要一个对江湖完全陌生的人管江湖上的事?”
“书生,太多废话了。”崔命哭丧棒再指高升,身形突然掠前。
蓝定儒比他更快,抢先凉到折扇刀一样切向高升的咽喉,高升剑一档,那边哭丧棒便攻到,他立即回剑,但蓝定儒的折扇随即抢进空间,崔命的哭丧棒也同时扣住了他的剑,另一只手紧接一掌拍到。
高升硬接一掌,身形被震退,但剑势未乱,崔命哭丧棒接连几下抢攻都被他的剑接下,蓝定儒一个身子凌空掠过,折扇划向他的肩膀。
他闪开,蓝定儒一掠而过,到了他身后,从后抢攻。
崔命配合蓝定儒的攻势,也从前面展开猛烈的攻击,他们显然已不是第一次合作,配合得恰到好处,高升身形接连几个变化,都不能够摆脱两人的前后夹攻,一个闪避不及,裂帛一声,后背已然被蓝定儒的折扇划开了一道血潜。
伤虽然不重,高升心头却已震惊,也知道不是两人联手的对手,目光及处,不见有手下向这边追来,心念一转,便要开溜。
蓝定儒仿佛看透高升心意,即时一声道:“要走?哪里有这么容易?”
高升接一声道:“你们的眼中还有王法?”
“若是有根本就没有银狼这件案子发生!”蓝定儒折扇一收一开道:“今夜这里便是你葬身之所!”
语声一落,与崔命前后一齐抢攻,高升连接七扇十三棒,左肩又被蓝定儒的折扇划破,折扇余力未尽,再斜切他的咽喉,他回剑欲救,剑却被崔命的哭丧棒缠住。
他只有奋力斜里闪开,蓝定儒的折扇却犹如毒蛇般纠缠追至,仍然是切向他的咽喉。一闪再闪,高升实在再闪不开的了,一柄长剑却就在这时候一旁刺来。
眼角瞥见剑光,高升不由一阵心寒,然后突然又暖起来,那柄长剑只是替他挡开了蓝定儒的折扇。
剑在一个黑衣蒙面人的手中,飞灵巧幻,一连再十七剑,便硬将蓝定儒迫退,回身再一剑,直取崔命的面门,迅急如流星。
崔命哭丧棒急挡,高升乘机一剑刺到,迫得崔命只有倒退,蒙面人剑势未竭,与高升的剑势融合在一起,化成一道剑墙,撞向崔命!
蓝定懦一眼瞥见,喝一声道:“小心!”折扇从后面抢上,攻向高升的后背。
蒙面人即时一掌反拍,迫住了折扇的来势,右手剑势亦未因此而断绝,剑墙依然排山倒海般迫前!
崔命急退,连返七步,倒踏上一株大树的树干,猛一个盘旋,倒纵列了树上。
蒙面人没有追上去,剑势一引,回攻蓝定儒,高升的剑势亦被带动,同时向蓝定儒攻去。
蓝定儒倒退,亦倒跃上一株树上,与崔命打了一个暗号,正要如何反击,已瞥见那没灯笼火光闪动,高升的手下终于有所发现,同这迸涌来。
“书生,如何?”崔命身形上移。
“走!”蓝定儒飞掠向另一株大树。
高升要追,才追前几步,突然发觉蒙面人向相反的方向掠去,急忙停步高呼道:“这位!”
“穷寇莫追!”蒙面人截断了高升的话,三个起落,消失在黑暗中。
高升只有留在原地。
“不见面目,连姓名也不肯留下来,这到底是什么人?救我又有何目的?”高升想不透。
来到了紫竹院外,出手救高升的那个蒙面人才将蒙面的黑市拿下,现出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庞,嘴角尚带着一丝笑意,目光一抬,身形紧接拔起,翻过高墙,掠进了紫竹院内。
这个年轻人当然是南宫世家的人,也是南宫世家唯一的男丁南宫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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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鼎中烧着檀香,香烟线绕中的佛像看来既庄严又带着神秘。
老太君闭目盘膝坐在佛坛前的蒲团上,默数着佛珠,南宫博才来到门外她便已察觉,眼睛张开,突然间道:“可是博儿?”
南宫博应声走进来,跪下道:“孩儿向娘亲请安。”
老太君挥手叫道:“起来。”才问道:“我吩咐你留在家中,你怎么来了?”
“孩儿实在放心不下,思而想后……”
“既然来了,也就算了。”老太君轻叹一声,目光一转道:“怎么这个装束?”
“孩儿路上发现白莲教徒要暗算朝廷命官高升,不能不出手。”
老太君一怔道:“你竟然!”
“高升是一个好官,孩儿又岂能见死不救?”
“好不好也不能只看表面。”
“但白莲教徒!”
“算了!”老太君摇摇头道:“又是白莲教势力庞大,你败坏了他们的好事……”
“娘亲放心,孩儿是蒙上脸庞才出手。”南宫博随又补充道:“孩儿不是害怕,只恐影响所及,坏了大事。”
“你懂得小心娘亲便放心了。”老太君又摇摇头道:“看你也已有点累,还是休息去吧。”
老太君语气神态都是那么慈祥,一直到南宫博退出,目光才有了变化,变得那么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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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定儒、崔命看不出南宫博的武功路子,只凭他们的描述,天地双尊当然也推测不到什么。
能够击退两灯使者的绝无疑问必是一个高手,而有心破坏他们的行动的也必是朝廷中人,具备这两个条件的只有一个徐廷封,这是刘瑾的推测。
然后他决定走一趟,试探皇帝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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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升回去复命,皇帝随即召见徐廷封,在他们当中也只有徐廷封熟识江湖上的情形白莲教的出现徐廷封早已知道,也早已肯定银狼一案是白莲教的所为,只是并不反对皇帝与王守仁利用这件案子来削除刘瑾的势力。
刘瑾已经够他们应付,再来一个自莲教也闹到京师来,徐廷封当然有点担心。
对于那个帮助高升击退两灯使者的蒙面人,徐廷封一样猜测不到。
那个蒙面人高升却能够肯定不是徐廷封,这他当然不会对刘瑾说出来,所以刘瑾到来,也试探不到什么,却利用高升的受伤,攻击高升的办事能力。
皇帝早有准备,但口才还是通刘瑾一筹,终于被迫决定在镇海楼以武功再送五军大都督。
刘瑾的理由其实也很充分,五军营乃是由太祖皇帝制定,当时任职大都督的不是别人,就是中山王徐达,以高升的身份实在不足以担此重任。
皇甫忠、义兄弟当然也不够格,之前刘瑾却是一力抬举他们的才能,到银狼一案才无话可说,现在高升无功而还,并且受伤,他又怎肯错过这个机会?
刘瑾走后,皇帝又陷入苦恼中,王守仁、徐廷封也一样,他们都清楚刘瑾手下不乏高手,若是以武功来决定,他们这方面实在大成问题。
一直到王守仁摩下副总兵江彬插口,他们才发觉事情其实大有转机。
江彬是旁观者清,直接指出刘瑾是有备而来,纵然有人能够击败刘瑾座下的高手,到时刘瑾必定又以出身官阶不足以得众望为原因,加以否决,除非那个人武功出身都非常好,才能够令刘瑾无话可说。
皇帝一直都没有留意江彬这个人,现在总算留意到了,到他怀疑到朝廷中是否有一个这样理想的人选,江彬并没有回答,目光只是落在徐廷封脸上。
不但皇帝,连王守仁也不例外,目光随着一转,不由都脱口“哦!”一声,他们实在一直都没有考虑到徐廷封可以做这件事。
在他们的心目中,徐廷封一直淡薄功名,但绝无疑间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否则也不会插手这件事,提供这么多的帮助意见。
徐廷封与他们的目光接触,只有苦笑。
江彬按着又道:“微臣还有一件事必须补充!”
“你说你说!”皇帝龙颜大脱道:“朝廷正当奋发固强之际,有话只管直说,就是说错了我也不会怪责你。”
江彬“谢皇上!”之后才道:“镇海楼中事无大小最好就不是由皇上或者侯爷提出,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令刘总管不知不觉走入圈套。”
“好,是所谓请君入瓮,作法自毙!”皇帝大笑道:“实在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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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安乐侯府,徐廷封第一件事便是找师父钟大先生。只看他的表情,钟大先生便知道又有事发生,可是徐廷封提出的要求仍然大出他意料之外。
“皇上明日在镇海楼设案,有意请师父走一趟。”
钟大先生一怔之后才回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应酬富贵之人,何况是当今天子。”
“师父这件事……”
“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师父难道不明白,我看你还是直说清楚的好。”
徐廷封只有直说皇帝要请钟大先生做评判,主持镇海楼的比武,也随即将前因后果细说一遍。
钟大先生脸有难色,一直到徐廷封将皇帝的密函拿出来,那是皇帝写给钟大先生的,词句极为尊重,一片诚意溢于字里行间。
读罢密函,钟大先生不由沉默下来,徐廷封等了一会才问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怎样?”
“以他九五之尊,竟然对一个江湖人如此器重,为师又如何拒绝,只好破例一次了。”钟大先生叹息道:“官场险恶,有甚于江湖,为师虽然不惧险恶,只恐从此永无宁日。”
“师父放心。”
“放心不放心倒是其次,能够做几件有意义的事情,总是好的。”钟大先生拈须微笑。
徐廷封听到钟大先生这样说,一颗心倒是完全放下来。
第六章 镇海楼
钟大先生的出现,刘瑾方面当然是有点意外,他们虽然知道钟大先生在京城,却是想不到钟大先生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出现。
听说钟大先生只是做评判,皇甫兄弟、殷天虎、常胜等全都松了一口气,刘瑾看在眼里,却是不由自主地一声叹息,他是知道钟大先生在江湖上举足轻重,也知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皇甫兄弟等既然是江湖人出身,对一个钟大先生这样的江湖名人难免会有些避忌,但竟然完全想不到钟大先生既然只是一个江湖人,绝不可能参与争夺大都督的职位,最多也不过是一个评判而已。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并没有错误。
“既然是以武功来决定,总该找一个武林高手来做评判的,是不是?”
对于皇帝这样说话,刘瑾当然也只有赞成,然后他考虑到皇帝找来钟大先生,未必只是做评判这么简单,也居然考虑到钟大先生可能会面授机宜,指点皇帝方面的高手如何对付他那方面的高手。
皇帝方面事实也有这个主意,却是早已实行,也因为事先得到钟大先生的提点,锦衣卫都指挥使韩滔一上来便看准刘瑾手下常胜的弱点,轻易将常胜理败。
常胜之后是殷天虎,看过韩滔的出手,殷天虎放弃小巧功夫,与韩滔较量内功。
韩滔所以能够轻易击败常胜,完全是因为知道常胜以小巧功夫见长,以静制动,出其不意,这下子与殷天虎硬碰硬,打来当然辛苦得多,以他所知,殷天虎内外功兼修,徐廷封所长,则是内功在外功之上,只较内功,则是钟大先生经验如何丰富,徐廷封事前又提点清楚,韩滔在这种情形下除了硬拼亦无他法。
两人的动作已经不快,越来就越慢,到最后四只手掌合在一起,就更动也不动了。
钟大先生也就在这时候出手,飘然凉到两人身前。
殷天虎勃然色变,韩滔却觉得意外,那边刘瑾看见便要大喝,但最后还是没有这样做。
皇帝有言在先,公平较量,钟大先生突然这样必有原因,刘瑾索性静观其变,若是钟大先生真的要出手助韩滔,纵然韩滔胜了,他也乐得一个推翻的借口。
钟大先生身形落下,右手轻抬,袖子一块铁板也似地切向韩滔、殷天虎两人相抵的四掌当中。
那四只手掌原是黏在一起,紧紧的,可是袖子插进来,不由便分开,钟大先生袖子随即左右一拨。
韩滔在左,当先被震开,然后是殷天虎,两人都不由一脸惊讶之色,钟大先生内力的深厚实在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不明白钟大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相顾一眼,但都没有开口。
明白的人在场相信只有一个徐廷封,也没有作声,只等钟大先生解释。
“今日的较量点到即止,两位又何必大认真?”钟大先生摇摇头。
刘瑾插口道:“怎能不认真?”
钟大先生自顾接道:“两位这样以内力硬拼,纵然分出胜负,胜负两方只怕亦难免付出相当代价,要是伤及内腑,三五年间,犹如废人一个,于事何补,眼下正当用人之际,这种较量,要不得。”
“要不得。”皇帝接上口。
刘瑾立即问道:“然则以钟大先生所见,他们两人的内力何者为高?”
“看不出。”钟大先生拈须微笑道:“高手较量内力,除非非常接近,否则不容易立即分出高下,而任何的因素亦是可以影响胜负的。”
“这个我听不懂。”刘瑾冷笑。
徐廷封接上话道:“家师的意思是,他们两位的内力相差无几,苦斗之下,难保两败俱伤。”
殷天虎立时一声道:“未必!”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下面的话再也接不上来,皇帝也这才问道:“然则以钟大先生的意思,这件事如何解决?”
钟大先生道:“还是请他们暂歇片刻,以其它方式再较高下。”
“好!”.酌帝当然没有异议。
刘瑾目光一转道:“若是其它方式地分不出胜负,最后也难免两败俱伤?”
钟大先生沉吟道:“应该有高低的。”
刘瑾又道:“钟大先生能够肯定一定公平?”
钟大先生只是笑了笑,刘瑾也立时知道说错了话,若是钟大先生不能肯定,环顾周围,又还有什么人能够肯定?
他考虑了片刻,才接道:“其实分出高低也没有什么意思。”
皇帝奇怪道:“这句话又是怎样说?”
刘瑾道:“大都督必须智勇双全,武功差一点儿其实不要紧,智谋大可以补其不足皇帝点头道:“那是说要找一个题目考验一下他们的智谋武功了。”也不等刘瑾接上口,转向钟大先生接道:“方才的较量无疑紧张,就是不够精彩,难得钟大先生到来,若是不见识一下昆仑派的武功,岂非可惜得很?”
刘瑾正要找一个时间考虑清楚,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即道:“难得皇上有这个雅兴。”
皇帝再向钟大先生,不等他说话,钟大先生已一揖道:“是皇上的意思,草民只好献丑,只是一个人独自表演,无甚趣味。”
韩滔上前道:“韩滔愿意讨教。”
“好!”不但皇帝叫好,连刘瑾也心里叫好,只要韩消消耗气力,殷天虎要取胜还不容易?哪里知皇帝随又道:“单打独斗也是无甚热闹,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不若都一齐上去向钟大先生讨教一下。”
皇帝既然开口,刘瑾也只好点头,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亦无异议,相顾一眼,不约而同都有意联手尽力,希望能够击倒钟大先生。
皇甫兄弟判官笔随即在手,常胜轻功展开,从钟大先生头上掠过,落在地上,正好在钟大先生后面,殷天虎双掌盘旋,脚踏七星步,亦到了钟大先生右侧。
韩滔只好抢到钟大先生左侧,钟大先生怎会看不出刘瑾手下四个高手打的什么坏主意,仍若无其事,反问常胜、殷天虎道:“两位的兵器?”
殷天虎傲然一笑,道:“我一向不用兵器。”
常胜亦道:“该用兵器的时候我是会用的。”
钟大先生没有再说什么,再向皇帝一揖,左手捏剑诀,右手并成剑指。
殷天虎等亦一齐向皇帝施体,暴喝声中,分从不同的方向攻向钟大先生,除了韩滔,其它四人一出手便全力施为,企图一下子将钟大先生击倒。
钟大先生的表演当然不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其实是计划的一部分,刘瑾的反应,殷天虎等人准备采取的行动,早已在皇帝徐廷封、钟大先生意料之内,也所以韩滔一开始便第一个上前来讨教。
韩滔的存在,其实就是避免钟大先生腹背受敌,对于殷天虎四人的实力,钟大先生早已在资料中计算清楚,甚至考虑到四人若是联手将会采取一种怎样的攻势。
他也是存心一挫刘瑾的锐气,所以一出手便是天龙八式的变化,一个身子飞舞在半空,极尽变化之能事,伸拳探爪,抢制先机。
攻击的对象当然是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四人,韩滔反而成为他借力的助手,旧力将尽他使扑向韩滔,双掌接触,新力一生,立即飞离,再扑击殷天虎四人。
韩滔配合得也实在恰到好处,在钟大先生未扑到之前使姿势多多,吃喝连声,出手也极其迅速,在众人眼中反而是最卖力的一个。
钟大先生有韩滔借方,天龙八式施展至极限,用到第三式,便将皇甫兄弟的判官笔夺去,第四式抢进常胜空门,常胜千叠掌虽然变化甚多,一被抢进空门便什么也变不出来,钟大先生夺在手中的判官笔随即送进他掌里,他也不由自主地握住,一个身子同时被钟大先生震开半丈。
韩滔依计行事,立即从皇甫兄弟身前抢过,正挡在常胜身前,双掌击向钟大先生。
钟大先生身形一个翻滚,正好落在那个位置,双掌与韩滔相接,又往上拔起来,韩滔即时轻呼一声,一个身子倒翻出去。
殷天虎也抢前来,却快不过韩滔,到韩滔被震退,钟大先生已飞扑而下,他双掌盘旋三匝,内力尽透在双臂上,全力击出。
钟大先生一扑突然倒翻开去,身形着地才又扑前,所取的角度全无后顾之忧,也无须兼顾左右,着地同时内力已透到双臂上,每移前一步,内力便加重一分,九成功力撞向殷天虎。
他的九成功力已高出殷天虎何止三筹,殷天虎硬接这一击立时被震得血气翻腾。
钟大先生也甚有分寸,一发出内力立即收回两成,双掌顺势一分,殷天虎同时被震退,也正好返到皇甫兄弟、常胜之间,一张脸不由沉下来。
韩滔不等他们再有所行动,已上前抱拳道:“钟大先生果然武功高强,晚辈等败在钟大先生手下,无话可说。”
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拱袖向五人连声道:“承让承让。”
殷天虎四人只有怔在那里,皇帝也就在这时候鼓掌笑赞道:“钟大先生不愧是一派宗师,精彩精彩,佩服佩服。”
连皇帝也赞不绝口,其它人如何不鼓掌叫好,刘瑾无可奈何,只有强装笑脸。
钟大先生这才道:“雕虫小技,皇上见笑了。”
长乐郡主朱菁照一直呆在一旁,她到底没有忘记曾经挑战钟大先生,当时虽然知道技不如人,却是想不到钟大先生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
呆到这下子她才忍不住道:“我看还是不要再比试下去了。”
刘瑾不以为然的道:“长乐郡主何出此言?”
朱菁照看看殷天虎他们,摇头道:“他们五个人加起来也不是钟大先生的对手,比试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哪里一个对他们还有信心?”
“不错啊。”皇帝点点头。
刘瑾怔了一怔,方要说什么,朱菁照又道:“以我看,倒不如就请钟大先生做大都督算了。”
“好主意!”皇帝一顿摇摇头道:“可惜钟大先生世外高人,未必习惯官场“皇上明见。”刘瑾立即接上口。
朱菁照随即问钟大先生道:“你真的没有兴趣做官啊。”
钟大先生一笑,道:“不是兴趣问题,是我这个老头儿不配做这个大官。”
“以你的武功难道还有人不服?”
“江湖上不认识我这个老头儿的大概没有多少个,可是官中却可以肯定绝大多数都陌生,再加上一介村野之夫,又如何服众?”
“有道理有道理。”皇帝目光一转道:“我们总要考虑到各方面的反应。”
朱菁照突然嚷起来道:“有一个人一定合适的。”
刘瑾立即想到是哪里一个,不等他开口,朱菁照已手指徐廷封道:“安乐侯!”
“他?”皇帝有些意外的。
“安乐侯是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武功方面肯定是绝不会差的了,他既是中山王之后,又是侯爷身份,由他来做这个大都督,有谁会反对?”
刘瑾听着一颗心沉下去,皇帝却笑了,笑着竟然道:“我!”
朱菁照一怔,皇帝笑接道:“这个人太麻烦,三年前我勉强他做一个兵部侍郎,哪里知道任职不到三个月他使挂官而去,要我在群臣面前无可交待。”
王守仁亦道:“年前微臣一力保荐他做北京兵部尚书,又何尝不是左推右卸?”
徐廷封只是笑,皇帝随又道:“一个人不喜欢做官,勉强不来的。”
徐廷封这才道:“微臣是明白根本不是做官的材料,勉强做做得不好,皇上脸上不是更难看?”
皇帝摇头道:“你这个性格的确不宜做这个大都督。”一顿转问刘瑾道:“他事实也未够份量是不是?”
刘瑾看看徐廷封,道:“这倒也不是,说才干出身,没有比安乐侯更好的了。”
徐廷封笑应道:“总管言重,我这个人天性懒惰,事实是难当重任。”
“这实在是国家的损失。”刘瑾佯叹了一口气。
王守仁接上口道:“刘总管一向知人善用,连他也赞不绝口,可见侯爷是最佳人选。”
“众望所归,侯爷却是提不起这个兴趣,未免令大家太失望了。”刘瑾一心只想着徐廷封不肯做这个大都督,说话自然也漂亮得多。
徐廷封苦笑道:“想不到总管也站在皇上那边,这样来迫我。”
刘瑾“哈哈!”一笑,道:“这怎能说是迫?侯爷实在是一个人才,只可惜没有时间,否则我总要找齐所有的大臣,一齐在皇上面前联保你上任。”
“总管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徐廷封仍然是谦谦虚虚的,完全一副不肯接受模样。
刘瑾不觅连声道:“可惜可惜!”接道:“连皇上与我都请不动侯爷啊。”
王守仁又道:“总管从来未这样抬举一个人,侯爷又何妨考虑清楚?”
徐廷封微笑道:“我已经考虑清楚的了。”
刘瑾又一叠声的“可惜可惜!”
哪里知道徐廷封突然道:“为了报答刘总管的知遇,我答应做这个大都督就是。”
刘瑾脸色大变,到这个时候才知道上当,却哪里还有可能来得及反对?
徐廷封随即长身而起,走到皇帝面前拜倒道:“难得刘总管推荐,微臣愿任大都督之职,为陆下效犬马之劳。”
皇帝笑逐颜开道:“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可不要反悔。”
“绝无反悔。”徐廷封转向刘瑾道:“总管好意,无以为谢,只有尽忠职守。”
刘瑾脸色很难看,但很快露出笑容道:“好,很好,我这里借花敬佛,先敬侯爷一杯。”
徐廷封悠然举杯,仰首而尽,刘瑾喝得更爽快,心头那股怒火却不但没有被这杯酒浇熄,反而更激烈,可是他仍然能够压抑下来。
徐廷封放下杯,转对皇帝道:“微臣久离官场,军中事务更不熟悉,还请陛下恩准,让微臣选取一个合意的助手。”
“你看中了哪里一个?”
徐廷封目光转向王守仁道:“王大人属下参谋军事,副总兵江彬智勇双全,最是适当。”
“你意下如何?”皇帝转向王守仁。
王守仁沉吟着道:“江彬追随微臣多年,微臣一向倚为左右手,再说他在江南多年,来到京师,只怕未能熟悉,难展所长。”
徐廷封见他说得认真,也不由着急起来,刘瑾把握机会,立即进言道:“王大人说得也是道理,难得一个好助手,随便让与他人总是不舒服,不似我座下多的是人才,可以任由侯爷调动。”
王守仁佯叹一声道:“总管言重了,既然侯爷开到口,我也只有割爱,免得一个没有器量的笑话。”一顿接喝一声道:“江彬!”
江彬应声奔出,王守仁随即一句道:“还不多谢侯爷提拔之恩?”
刘瑾看到这里,知道又上当,明知道王守仁存心戏弄,亦只好忍着不发作。
“大都督一事能够如此完满解决,实在太好了,全赖刘总管一力推举,安乐侯才肯答应,我们且敬刘总管一杯。”皇帝也不分上下的,率先举杯敬向刘瑾,他也实在太高兴,难免忘形。
刘瑾再饮这一杯,心头简直要爆炸开来。
张永这时候连忙走去吩咐上菜,安乐侯府的管家徐福也就在这时候来到安乐侯徐廷封身旁,附耳说了几句话。
徐廷封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两条眉毛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皱起来。
徐福第一件告诉他的事是傅香君与南偷在镇海楼外要见他却被厂卫截下,不得已只有找他这个管家。
他没有忘记傅香君曾经到安乐侯府找他,要他帮忙陆丹找机会对付刘瑾,原以为傅香君知道刘瑾在镇海楼,又来求他这件事,到徐福说出傅香君的要求,才知道原来不是这回事,不但意外,而且大吃一惊。
傅香君要徐福告诉他知道的是小子与陆丹混进了镇海楼,准备行刺刘瑾,成功的机会极小,希望他能够从中协助,让二人得以逃出。
徐廷封又怎会看不出成功的机会极小?他绝不以为小子、陆丹能够完全清楚镇海楼的环境,知道刘瑾在附近安排了多少厂卫,甚至刘瑾身旁的禁卫又如何森严。
他们除非能够一击中的,否则要逃出镇海楼,简直难比登天。
可是他仍然相信傅香君要徐福转告他的最后一件事,傅香君、南偷已经作好安排,只要他愿意帮忙,小子、陆丹要离开绝不会是一件难事。
他绝对肯定傅香君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一定已经有一个妥善的安排,也考虑到小子、陆丹这一次的行动,傅香君、南偷事先未必会清楚,在清楚之后才匆匆赶来镇海楼,也所以才会往这个时候来讲他帮忙。
这个忙如何帮?徐廷封心念一转再转,目光落在江彬脸上,以手暗中示意。
江彬果然聪明,有意无意走到徐廷封身旁,徐廷封面露笑容,笑语中总算交待了他要交待的话,而江彬也能够保持镇定,带笑找个借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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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香君其实是知道陆丹与小子行刺刘瑾的计划,陆丹、小子本来是不想任何人知道操心,却又不能够不告诉傅香君,他们弄来了两具小巧的花装弩,可以藏在发髻内,准备看稳机会,暗算刘瑾。
那样的两支小巧弩箭要射杀刘瑾,他们也知道是绝没有可能的事,除非弩箭上悴有剧毒,见血封喉。
他们都不懂得炼毒淬毒,不得不找傅香着想办法,傅香君通晓药性,在她来说当然不是一件难事,经不得两人苦苦哀求,再看两人的计划也算周详,才答应下来。
整件事都瞒着南偷,到箭淬好了,小子、陆丹出发,傅香君思而想后,才考虑到两人暗算成功后要离开的问题。
这是她从来没有考虑到的,而小子、陆丹显然也没有考虑到,然后她终于明白两人这一次的行动是下着必死的决心,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南偷问到,她不由和盘话出,南偷原就觉得三人的动态有些奇怪,却怎地想不到事情已闹到这么大,一问之下,大吃一惊,连忙与傅香君到镇海楼附近的小山坡作好安排,冉设法与徐廷封取得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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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才吩咐江彬如何作好安排,酒菜已开始送上,他知道小子、陆丹就是混在送酒菜的人当中,看着难免有些魄动心惊。
酒菜送到堂外使由太监接过,镇海楼的人根本进不了内堂,这稍为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小子、陆丹两人却是被题儿第一趟,以为酒菜可以直接送进堂内,能够进去就可以找机会暗算刘瑾,到发免不是这回事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想办法应付了。
眼看酒菜被太监接过,陆丹心?胰缏椋∽拥降资怯幸坏阈〈厦鳎哪钜蛔笕碌溃骸坝写炭停 ?br />
给他这一嚷,镇海楼立时乱起来,但乱的只是堂外,大堂的进口禁卫反而更森严,那些锦衣卫都是经过长久的严格训练,处变不惊,一切以皇帝的生命为重。
小子一看那些锦衣卫的移动便知道没有可能混水摸鱼,而他想到的也是另一个办法旁边一群锦衣卫立即包围上来,为首的一个千斤跟着喝问小子道:“刺客在哪里?”
小子竟然手指陆丹道:“就是他!”
这一着连陆丹也竟想不到,方自一怔,双臂已然被锦衣卫扣着,那个千斤接喝一声道:“搜!”
小子不等他们动手已嚷出来道:“兵器藏在腰带内!”
另外两个锦衣卫应声抓向陆丹的腰带,陆丹完全明白小子绝不会是出卖朋友的那种人,所以这样做必然有目的,却是想不透,唯有听其发展,任由处置。
他藏在腰带内的是一柄软剑,只看这柄软剑,那些锦衣卫便已确定。
堂内即时传出刘瑾的声音道:“到底什么事?”
“回九千岁,有刺客混进来,已给抓起来了。”为首的千户兴奋地回答。
“带进来!”刘瑾满腔怒火正无处发泄,知道抓到了刺客,便考虑到发泄在这个刺客身上,而事实他亦考虑到刺客偷进镇海楼来要暗算行刺的是什么人。
除了他刘瑾,还有哪里一个?
徐廷封本待要出去处理这件事,但刘瑾话已出口,也只有静观其变。
皇帝也是徐廷封这个意思,连他都猜测到刺客要行刺的对象是刘瑾,其它人又如何不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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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给带进来的果然是小子与陆丹,徐廷封不由心中苦笑,小子那么做的目的他当然心中有数,只希望自己的计划顺利,能够令他们逃出,当然他也希望小子两人的计划成功,一举击杀刘瑾,落得干净。
小子、陆丹看见徐廷封、钟大先生都在座,也是浑身不自在,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们只恐被刘瑾瞧出破绽,不约而同都避开钟大先生与徐廷封的目光。
钟大先生比徐廷封更显得镇定,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徐廷封一眼。
小子很自然的跪倒,陆丹却是要两个锦衣卫按着才跪倒地上。
皇帝细看各人脸上的表情反应,知道刘瑾绝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刺客,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却仿似怪责的口吻道:“镇海楼之内禁卫森严,怎么竟然有刺客混进来?”
“这是微臣失策,惊扰了皇上,总要有一个水落石出的。”刘瑾的眼神显得有点阴险。
“那交给你了。”皇帝要说的其实是这句话。
刘瑾转笃那个千户道:“大胆奴才,皇上设案镇海楼,你负责镇海楼的安全,竟然让刺客混入,该当何罪?”
“奴才该死!”那个千户连忙跪倒。
“刺客呢?”
千户战指陆丹,刘瑾目光转向小子道:“这个又是什么人?”
“是揭发那个刺客的身份的。”那个千户接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好,事情证实,自有赏赐。”刘瑾目光回落在陆丹脸上道:“你暗藏兵器偷进镇海楼,目的何在?”
“杀你!”陆丹眼中尽是怨毒之色,语声奔雷也似直击进刘瑾的心坎。
所有的目光不由都集中在刘瑾脸上,刘瑾脸上实在过不去,厉声道:“我与你有何仇恨?”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刘瑾更怒,皇帝虽然听着痛快,脸上并无表示,徐廷封双眉皱得更深了,只有钟大先生若无其事,仿佛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又仿佛胸有成竹,早已预测到事情的发展,无须太操心。
刘瑾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但当着这许多人,到底是忍受不了,拍案大骂道.“你到底是何人指使,快快从实招来,或者念你年少无知,放你一条生路!”
陆丹冷笑道:“少说废话,少爷今日落在你手中,要杀便杀!”
刘瑾冷笑,旁遏皇甫兄弟突然上前,皇甫义抢着道:“这个是陆迁的儿子陆丹!”
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刘瑾已大笑道:“是你啊,你的父亲不是铁打的,难道你是?
陆丹正要说什么,皇甫忠已道:“还有一个是南偷的徒弟,这所谓告密揭发……”
话说到这里,小子、陆丹已一齐向刘瑾叩头,小子一面还大呼道:“九千岁饶命藏在他们发髻中的弩箭同时射出,一向刘瑾的面庞,一向刘瑾的胸膛。
小子所以选择刘瑾的胸膛是因为目标大,不容易闪避得开,这个人虽然有时粗心大意,做起事来倒是肯花一点儿心思,除了考虑到毒箭见血封喉,只要射中便可以,还考虑到陆丹所选择的目标,两个人目标若是相同,一齐落空便心血尽费。
皇甫忠、义兄弟果然手疾眼快,眼睛一瞥见暗器,手立即探出,不约而同扣住了射向刘瑾面门那支毒箭,小子那支却同时射中刘瑾胸膛。
小子、陆丹不由雀跃而起,只要有一支毒箭射中他们便成功。
那却只是刹那,他们的笑容便凝结。
刘瑾虽然胸膛中毒箭,脸上却只是一阵惊讶的表情,并没有痛苦的反应。
皇甫兄弟也是一阵惊恐,急问道:“九千岁!”
刘瑾怒喝道:“捉刺客!”胸膛不由的一阵起伏,那支毒箭立即脱出:“叮当!”
落在桌面上,箭卵裂开的官服内隐约金光闪耀。
小子也可谓见识多广,脱口一声道:“金丝甲!”
殷天虎应声扑落道:“九千岁洪福齐天,有惊无险!”双掌霹雳有声,撞向陆丹,常胜亦同时凌空扑向小子:“千叠掌!”漫天掌影缤纷。
小子方待扑向刘瑾,常胜已扑到,不得不应战,陆丹的情形也是一样。
镇海楼内的锦衣卫不由自主涌前去,却被徐廷封喝住道:“保护皇上!”
那些锦衣卫如梦初免,纷纷挡在皇帝座前,他们原是经过严格的训练,明白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事,但好像这种事在他们来说还是第一次遇上,一时间难免乱了手脚,却仍然能够迅速恢复正常。
部分属于刘瑾,忠于刘瑾的锦衣卫也很自然地挡在刘瑾面前,长刀出鞘,组成了一道耀目的刀墙。
徐廷封身形行云流水,亦护在皇帝身旁,只有钟大先生,若无其事,端坐原位。
最兴奋的相信就是长乐郡主朱菁照,不但离开了座头,而且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然后她终于认出了小子,不由嚷出来道:“是你这个小子啊?”
小子看了她一眼,连接常胜数十掌,身形一动,挡在陆丹身前,脚踢殷天虎下盘,一面暴喝道:“快走!”
“走不得!”陆丹竟然乘机从殷天虎旁边抢过,扑向刘瑾。
三个锦衣卫挡在他面前,他才将一个踢翻,殷天虎已从后面一掌劈来。
刘瑾同时一声道:“上!”双手左右一堆皇甫兄弟。
皇甫兄弟应声双双扑出,从那些锦衣卫头上掠过,落地滚身,施展地趟身法,判官笔左右插向陆丹的双肋。
陆丹回身硬接殷天虎三掌,后面锦衣卫长刀已斩至,才闪开长刀,皇甫兄弟判官笔使到了。
小子看出陆丹处境危险,可是被常胜千叠掌苦苦纠缠着,只有暴喝一声道:“小心!”
陆丹的反应也可谓敏锐的了,双掌与殷天虚的双掌接触,顺势一印,立即往上倒翻,但仍然快不过皇甫兄弟的判官笔,皇甫义的判官笔虽然没有皇甫忠的快,仍然在陆丹左腰上划了一道口子,皇甫忠的判官笔却在陆丹的右肋下一直划至腰际。
鲜血迸射,陆丹忍痛翻身,从殷天虎头上翻过,再忍痛倒踢一脚,疾踢向殷天虎后脑。
殷天虎右掌一挥,挡住了陆丹踢来那一脚,身形一震,倒退一步,陆丹却被震得倒翻出丈外。
小子这时候已经一轮拳脚将常胜迫退,挡在陆丹身前,一肘将旁边一个锦衣卫撞飞,顺手夺了一柄长刀,连劈七刀,截住了皇甫兄弟一双判官笔,一面问道:“怎样了?
陆丹摇头道:“没什么,我断后,你走!”
他半边衣衫已然被鲜血染红,但仍然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不想小子担心,这却又如何瞒得过小子,回一声道:“我断后,你走……”
刘瑾即时一声道:“两个都留下来,别给走了。”
众人齐应,声势当然甚大,殷天虎、皇甫兄弟、常胜当先迫前,后面一群锦衣卫,刀光闪亮。
小子看看周围,再看看陆丹道:“你再不走,没有机会的了。”
陆丹道:“我已经受伤,能走得多远,你若是不走,死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小子摇头道:“你不走便算了,少说废话。”
这个人有时也实在固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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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香君、南偷离开了镇海楼便跑到南面的一个山坡上,南偷挨着一株大树,面前捂着一柄自制的大弓,旁遏三支大前,也是自制,没有箭铢,相连着一串弹丸也似的东西,看他的神态,已知道他的心情非常紧张,目不转睛,盯稳了镇海楼那边。
傅香君也是,不时伸手轻掠被风吹散的头发,心情的紧张眉宇之间毕露无遗。
镇海楼那边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一股红烟疾射上半天,傅香君看在眼里,脱口惊呼道:“他们失手了。”
“意料中事。”南偷应来懒洋洋的,动作却是前所未有的敏捷,弯弓搭箭,一连三箭射向镇海楼的方向。
第三箭射出,那柄大弓便“啪!”的断折,南偷扔在地上,叹息道:“生死有命,现在只有看他们两个的造化了。”
傅香君安慰道:“侯爷会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再说,钟大先生也在。”
“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小不忍则吼大谋,莫教为了这两个小子坏了大事才好南偷仰首向天,完全是听天由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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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支大箭不偏不倚,先后破窗而入,落在大堂正中,系着的弹丸纷纷爆炸开来,全都是烟丸,爆开了一股股烟雾,整个大堂迅速烟雾迷漫。
小子冲出大堂,正过江彬率领一群锦衣卫向这边涌来,他举刀方要劈下,江彬已把手一挥,喝一声道:“快走!”
也不用他开口,那些锦衣卫便左右分开,腾出了一条空路。
小子一怔,江彬已到了他身旁,接道:“我们是侯爷的人。”
小子不再犹豫,身形一动,掠进了那条空路,那些锦衣卫随即将空路堵塞。
殷天虎紧接从烟雾中窜出,看见江彬,连忙问道:“江将军可见刺客。”
江彬一声“不见!”,才道:“方才见人影一闪而过,只是太快,分辨不出。”
殷天虎也不再问,身形一转,掠向东面,他这边身形才消失,那边小子又从锦衣卫丛中探头出来。
江彬一眼瞥见,顿足道:“傅姑娘他们在南面山坡上等候,你还不快走等什么?”
小子苦笑道:“我那个朋友?”
江彬截口道:“到处有我们的人接应,绝不会有事的。”
小子看他说得认真,也不再多说,身子倒窜,眨眼不知所踪。
徐廷封心里明白,立即大呼道:“保护皇上!”
锦衣卫当中随即爆出一句道:“保护九千岁!”
给那些烟雾一闹,不但那些锦衣卫,就是皇甫兄弟、殷天虎、常胜亦大受影响,虽然考虑到小子、陆丹可能是利用烟雾逃走,亦不能不考虑到两人之外另有援手,可能会乘乱闯进来暗算刘瑾。
殷天虎当机立断,挥手示意皇甫兄弟保护刘瑾,一面示意常胜追向小子、陆丹逃走的方向。
忠于刘瑾的锦衣卫这时候亦已纷纷退下,将刘瑾重重围绕起来,刘瑾神态虽然保持镇定,内心仍难免有些惊惧,烟雾迷漫中不由自主低头坐下来,惟恐被刺客发现所在,再予袭击。
他们当然都没有在意那一句“保护九千岁!”是发自江彬的属下,目的就是要他们退开,好使小子、陆丹有机会逃走。
小子、陆丹当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烟雾中双双抢出包围,他们原要走在一起,可是烟雾中接殷天虎、常胜几招,不由便迷失。
这几招下来,烟雾激荡,殷天虎、常胜亦同样迷失,只是耳听衣袂破空声响,追在小子、陆丹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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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彬松过一口气,吩咐道:“我们到处看看。”
那群锦衣卫左右散开,有条不紊,看他平日所受训练的严格显然尤在刘瑾所属之上江彬也绝不担心他们不懂得如何见机行事,只担心刘瑾的人比他们先找到陆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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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丹的运气其实也不太坏,雾中穿窗而出,一按窗橱,立即翻上了瓦面,瓦面过瓦面,掠向镇海楼后面的树林。
他这边翻过高墙,掠进了树林内,那边常胜亦因为附近找不到人,掠上了瓦面,居高临下,四顾不见,终于怀疑到树林那边,疾凉了过去。
才翻过高墙,一个人便从树林中掠出来,常胜一声吃喝,却没有出手,刹那间已认出来人是长乐郡主朱菁照,连忙施体。
朱菁照挥手截住道:“刺客呢?”
“不是走向这边?”
朱菁照摇头道:“我也以为是,哪里知道等到现在才见有人向这边掠来,却是你。”
“郡主金枝玉叶!”
“你是说我没有捉拿刺客的本领了?”
“奴才不敢。”
“也不问我是哪里一个的徒弟,总不成达一个刺客也对付不了。”
常胜当然知道她是华山派萧三公子的徒弟,也知道这个女孩子出了名任性,一个应付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哪里一个不知道是华山派萧三公子的高足,刺客若是遇上,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朱菁照洋洋得意地把手一挥道:“还不到其它地方去看看?”
常胜应声倒掠回去,他有刘瑾撑腰,怎会害怕一个长乐郡主,只是害怕惹麻烦,在这个时候,捉拿刺客要紧,其它倒是其次了。
朱菁照目送他背影消失,才回身走进树林内,伸手拨开了一丛灌木,陆丹也就倒在这丛灌木中,已昏迷过去。
看着陆丹,朱菁照突然笑起来,笑得很奇怪,熟悉她性格的不难看出她又有了一个刁钻的主意。
陆丹跟她并不认识,这个刁钻的主意又是打在什么人身上?
没有酒,酒早已被南偷喝光,也就因为没有酒在手,小子要讨好南偷也不知从何着手。
南愉铁青着脸,却不看小子,小子要看他的时候他立即便将脸偏开。
傅香君看在眼里,要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到陆丹的安危,黛眉不禁又轻蹙起来。
“师父!”小子到底忍不住再开口。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师父吗?”南偷终于回头瞪着小子。
“这么大一件事也不跟我这个师父商量一下,你真的还知道这个师父?”
小子虽然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无可奈何,只有应一声道:“徒儿知错了。”
傅香君连忙帮上口道:“他既然知道,你老人家就原谅他这一次……”
“下不为例!”小子发誓。
“一次还不够?你有多少条性命?”南偷冷笑道:“刘瑾座下多的是高手能人,皇帝又是在镇海楼中,你们也不想想这个镇海楼今日会是何等禁卫森严,就凭你们两个小孩子就能够杀得了刘瑾,杀得出重围?”
“事实我……”
“要不是安乐侯帮忙,你能够这么容易逃出来?”
“侯爷的人告诉我,有他们接应,陆丹绝不会出事……”
“那早便该回来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南偷当头又是一飘冷水。
“以我看可能……”
南偷不等小子将话说完又截住道:“可能已被刘瑾抓起来,现在正被煎皮拆骨。”
“师父,陆丹吉人天相……”
“你什么时候懂得看相的?”南偷冷笑道:“我若是知道,根本就不会让你们去冒这个险。”
“我们就是担心师父阻止所以才……”
“若是有一个周详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你以为我会阻止你们?”南偷目光一转道:“幸好香君及时跟我说,又能够找到安乐侯里应外合。”
小子垂下头去,傅香君插口道:“事情到这个地步责怪他们也没用的,还是想一个办法,看看如何将陆丹……”
南偷反问道:“你知道陆丹现在在什么地方?”
傅香君苦笑,南偷叹了一口气,道:“现在就只有希望真的像这个小子说的,陆丹他吉人天相。”
小子突然跳起来,动身还未举步,已经被南偷喝住道:“又要到哪里儿去?”
“去打探陆丹的下落……”
南偷“呵呵!”一笑,道:“你这个人没有什么不好,就是冲动,偏偏陆丹也是这样,两个人合起来不闯祸才奇怪。”
“祸已经闯出来了。”小子一脸正色道:“徒弟这一次去打探一定会很小心。”
“你就是不想想给你们这一吓,刘瑾已经在城内外遍布眼线,这个时候你现身不就是自投罗网?”
小子如梦初觉,急问道:“那应该怎样才……”
南偷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抓起那个大红葫芦,身形一动,窜到大门旁边。傅香君、小子的反应也不慢,小子一个跟斗翻上构梁,傅香君亦窜到大门的另一边。
“老前辈,是我!”
傅香君转出是徐廷封的声音,仍然待南偷点头才将门打开,果然看见徐廷封一个人站在那里。
徐廷封门身而入,反手把门掩上,小子同时从横梁上跃下来道:“侯爷!”
徐廷封四顾一眼道:“陆丹呢?”
小子震惊道:“他不是你救去的?”
徐廷封摇头,傅香着急问道:“侯爷方面也没有他的消息?”
徐廷封苦笑道:“我的人到处也不见他,还以为他已平安回来。”
南偷叹了一口气,手一拍小子肩膀道:“还不快快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小子方身一揖已经被徐廷封伸手截下道:“不必拘礼。”一顿一叹道:“你们也可谓胆大包天了。”
小子苦笑道:“我们原以为可以成功,哪里知道刘瑾身上竟然穿上了金丝甲。”
“这个已不是秘密。”徐廷封摇头道:“你们事前若是跟我说一声!”
傅香君插口道:“若非钟老前辈,我们还以为你也害怕刘瑾,不敢跟他作对。”
“刘瑾眼线到处潜伏,说话不能不谨慎小心啊。”徐廷封道:“这一次设案镇海楼幸好是皇上的主意,否则内外都是刘瑾的手下,就是我也无计可施,只是经过这一次,刘瑾一定会更加小心,以后要对付他更加困难了。”
南偷盯着小子道:“你现在明白后果有多严重了。”
小子方待答话,徐廷封已道:“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刘瑾以后也不敢再怎样放肆,知道到处也有要刺杀他的人。”
小子听说便待要威风一番,可是一看南偷的脸色,忙又将话咽回去。
徐廷封接道:“眼下要做的还是如何找到陆丹下落。”
傅香君沉吟着问道:“会不会已落在刘瑾的手上?”
“相信不会,刘瑾方面完全没有这种消息,以他的为人,若是抓住了刺客,一定不会暗中囚起来,甚至曾在我们面前将刺客处置,以炫耀他的威力。”
傅香君一想也是道:“那我们现在……”
“不宜现身,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一百消息,我立即来通知你们。”
“有劳侯爷。”
“傅姑娘言重了,之前因为刘瑾耳目众多,不便直言,得罪的地方,万勿见怪。”
傅香君轻叹一声道:“侯爷高瞻远瞩,香君无知,才有这误会。”
徐廷封叹息道:“刘瑾深谋远虑,势力庞大,对付他不容易,也不能不小心。”
“我们以后会小心的了。”
徐廷封接道:“陆丹的事包在我身上。”随即一拍小子肩膀道:“以我看陆丹绝不是短命之相,你放心好了。”
小子看看徐廷封,苦笑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学会了看相的。”
南偷听着忍不住大笑,到底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心情不大好,仍然保留着那份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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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丹于昏迷中醒来,随即发现卧在一张锦榻上,伤口都被好好地包扎妥当,再看周围的摆设非常华丽,自己绝不像被拘押囚禁,放心之余却仍然不由讶异。
“醒来了?”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
陆丹一惊回头,终于看见朱菁照手托香腮,靠坐在锦榻后面的椅桌上,神态带有七分娇憨,三分淘气。
“是你!”陆丹立时想起窜进镇海楼后面的树林中便遇上这个少女,也就被这个少女出手封住穴道,昏迷过去。
“不就是我了。”朱菁照随即问道:“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人?”
“不是刘瑾的人?”陆丹试探着间。
“当然不是了。”朱菁照“哈哈!”一笑道:“否则我怎会将你救到这里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宁王在京师的别邸。”
陆丹一怔脱口道:“你是长乐郡主?”
朱菁照一怔,道:“哪里一个告诉你的?”
“小子……”陆丹终于松一口气,以他所知,这个长乐郡主虽然淘气一点,并不是刘瑾方面的人。
朱菁照摇头道:“那个小器鬼,是不是还记着我打破了他拿来玩杂耍的碟子?”
陆丹笑了笑,道:“他只是说那种生意不怕做,郡主给他的银子足以买十倍的碟子。”
朱菁照“哈哈!”一笑,道:“我原是要再给他添些麻烦的,可是一直都没有空。”
陆丹想抱拳,可是一动双肋便剧痛,仍然道:“陆丹有幸,得遇郡主,救命之恩。”
朱菁照截口道:“你给我封住穴道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想的?以为我是刘瑾的人?”
陆丹点头道:“现在想通了,要不封住穴道,我现在只怕已血尽而死。”
“你倒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朱菁照又笑,仍然笑得那么的豪爽。
“只是不明白我与郡主素未谋面,郡主竟然会救我,不惜与刘瑾作对。”
“我喜欢救哪里一个便救哪里一个,谁管得了。”朱菁照玉手轻捧道:“这儿给你准备了一点白粥,看你也饿了。”
她接将那碗白粥捧起来,走到陆丹面前道:“你尽管放心,刘瑾的人绝不会找到这里来的,养好伤再离开也不迟。”
陆丹看着她,不由又添了三分好感,竟看得有些呆了,她等了一会,看见陆丹仍然在发呆,一皱鼻子道:“你怎么了,还不快将粥吃掉,我手也捧得累了。”
陆丹忙凑近去,朱菁照突然又一皱鼻子道:“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这样侍候人,你是第一个。”
陆丹伸手便要将碗接过,双肋又是一阵剧痛,双手不由落在朱菁照的双手上,一触连忙松开,却已痛得额上冷汗直冒。
“这个时候充什么硬汉。”朱菁照白了他一眼,眼睛落在双手上,面颊居然红起来,看来也就更加漂亮了。
入夜仍然没有小子、陆丹的消息,殷天虎、常胜等固然面目无光,刘瑾的怒气难免更盛。
“一个刺客你们也找不到,明日早朝你们叫我如何有面目向皇帝说话?”刘瑾一气便坐立不安。
众人的目光随着转动,常胜第一个开口道:“九千岁,镇海楼地方虽然宽敞,但禁卫森严,刺客竟能够来去自如,其中必然有内奸接应。”
“哪里一个不知道,但找不到刺客,如何能够将内应找出来?”刘瑾闷哼道:“你们也实在太令我失望,连一个受伤的陆丹也抓不住。”
殷天虎沉吟着道:“属下实在有点怀疑江彬他们其实是看见刺客,却不但并没有将刺客截下,而且将刺客放走。”
“现在才怀疑有什么作用?”刘瑾冷笑道:“有哪里一个瞧不出刺客是针对我而来?
“幸而九千岁洪福齐天,有惊无险。”殷天虎一脸奉谀之色道:“那两支毒箭其毒无比,见血封喉。”
刘瑾打了一个寒噤,殷天虎接道:“虽然说陆丹是来报父仇,只怕不会这样简单。”
常胜亦道:“幕后必有人指使。”
“最大嫌疑的便是安乐侯。”殷天虎沉吟着道:“江彬是他的人,掩护刺客离开理所当然。”
“没有真凭实据,不要胡乱说。”刘瑾喝住。
众人怔住,刘瑾接道:“今日镇海楼一事,可见安乐侯不比一般,连我也不觉踏进了他的圈套,将他捧上了大都督的位子,你们若是胡来,反被他抓住了证据,到时候只怕连我也无计可施。”
众人齐都静下来,刘瑾冷静地再吩咐道:“由现在开始你们更加要留意徐廷封的行动,但未得我许可,切莫自作主张,打草惊蛇。”
对徐廷封他终于重新估计。
到第二天中午,徐廷封仍然没有陆丹的任何消息,镇海楼一带可以藏人的地方他都已着人找过,一点线索也没有。
朱菁照就在这个时候找到来,三言两语,吓跑了兰兰,接将钟大先生也请了出去。
徐廷封也想找个借口离开,可是朱菁照一句话便令他不由自主地留下来。
“你这个安乐侯不想安乐下去的了?”朱菁照说这句话眼睛不住的眨,说不出的狡黠。
“这句话怎样说?”徐廷封试探着。
“找不到那个刺客的下落,刘瑾固然心里不舒服,你这个安乐侯相信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哦?”徐廷封只有装作不明白,让朱菁照说下。
“看你的样子,像完全没有兴趣知道那个刺客的下落。”朱菁照按着竟然这样说话道:“你若是不想知道,我只好跟刘公公说了。”
“说不得!”徐廷封再也装不下去道:“陆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个很安全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地方。”朱菁照娇笑。
“到底在哪里?”
“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比我住着的地方更安全?”朱菁照口快,原想不说的也说了出来。
“他怎会往你那儿的?俊?br />
“不就是我将他救回去的了。”
徐廷封才松一口气,朱菁照又道:“我也不知道刘公公对这个人这么要紧,什么时候将陆丹送到他那儿,保管他老人家一定会开心得要命。”
“送不得!”徐廷封连连摇头道:“他若是落在刘瑾手上,刘瑾一定会将他千般折磨……”
“真的会这样?”朱菁照眼睛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神色。
徐廷封总算发现,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哪里一个跟你开玩笑,你若不答应我的条件,我便将人送到刘瑾府上。”
“什么条件?”徐廷封一个头仿佛要爱成了两个,他知道朱菁照向来淘气,要他答应的一定是一件极为难的事。
朱菁照目不菁睛地盯着他,忽然问道:“你是否很讨厌我?”
徐廷封摇头道:“没有这种事,一直以来我对你不是很好?”
朱菁照接问道:“那我要你答应什么你怎会想不到的?”
徐廷封皱眉道:“我实在想不到,你说好了。”
朱菁照半转身子,一张脸居然羞红起来,沉吟道:“你真的要我自己说?”
徐廷封领首,朱菁照一踝足,终于说出来道:“要我放陆丹,除非你答应娶我为妻。”
“什么?”徐廷封脱口叫出来道:“你又来开玩笑了。”
“哪里一个跟你开玩笑。”朱菁照身子霍地转回道:“我这样喜欢你,你就是瞧不出来。”
徐廷封呆了一会才道:“你将陆丹放出来再说。”
“不成,不答应休想我将人放出来。”朱菁照态度显得非常强硬。
徐廷封一声叹息道:“陆丹他现在怎样了?”
“很好,死不了的。”
“到底伤得怎样?”
“只是外伤,叫你放心便放心。”朱菁照追问道:“你还未答复我。”
徐廷封沉吟着道:“让我考虑一下。”
朱菁照咬咬嘴唇道:“也好,我给你五天,五天之后你还没有答复我便将人交给刘瑾。”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不管!”朱菁照叮嗒道:“记着,我只等五天。”语声一落:“叹嗤!”一笑,穿花蝴蝶般飞舞着离开。
徐廷封看在眼里,只有叹息的份儿,心头当然是一片混乱。
这边朱菁照离开,那边钟大先生便进来,徐廷封看见,顺口间道:“师父,兰兰跑到哪里儿去了?”
钟大先生笑了笑,道:“我教了她几招,在后院练着。”
“又要师父操心了。”
“什么话?”钟大先生目光一转道:“长乐郡主又来给你添麻烦了?”
徐廷封苦笑道:“陆丹给她救去了。”
“哦!”钟大先生随即笑了笑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落在刘瑾手中可就麻烦了。”
徐廷封只是苦笑道:“弟子只想请师父走一趟白云观跟他们说一声,陆丹现在在宁王京师的则邸,非常安全。”
钟大先生毫不犹豫地道:“这个容易,你若是有空,也无妨走一趟。”
“刘瑾的手下日以继夜监视着这个地方,镇海楼被刺一事相信是怀疑弟子安排,弟子一个不小心给他们跟踪到白云观可就麻烦了。”
钟大先生点点头,道:“这个时候小心一点儿总是好的。”
“辛苦师父了。”
“你我师徒也来这种说话?”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
徐廷封摇头接道:“还请师父告诉他们放心徐廷封,千万勿轻举妄动,陆丹绝对安全。”
钟大先生笑容一敛道:“听你的口气,陆丹虽然在宁王别邸中,情形并不乐观。”
一顿接问道:“是长乐郡主在我你麻烦?”
“也不太麻烦。”徐廷封强笑。
钟大先生看着他,一会才淡然道:“有些事师父也帮不了忙的。”
这个老人家其实也非常明白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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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陆丹在宁王别邸平安无事,南偷、小子傅香君三人都非常高兴,只是南偷、小子在高兴之余,难免有些儿奇怪。
“这个丫头居然会救人?”小子不由又想起朱菁照将碟子摔破,跟他们捣蛋的事。
南偷白了他一眼道:“你总不能否认她的心肠其实并不坏,否则根本不会赔偿我们的损失。”
小子冷笑道:“这是说只要有钱什么事也可以干的了,对这个丫头我就是没有好感,以我看,这一次她出手救陆丹,一定有什么企图,!”
“有什么企图?”南偷反问。
小子又是一声冷笑道:“我虽然猜不到,总之就是觉得不妙。”
南偷淡然道:“你却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丫头的心肠其实也不错。”
小子抓着那把乱发道:“不错是不错,就是不会太好,总之我就目不放心陆丹在她那儿。”
钟大先生挥手截口道:“大家放心,不会有事的,否则廷封也不会放心让陆丹留在她那儿。”
小子看看钟大先生,终于无话可说,傅香君也是到这个时候才道:“我只是不放心陆丹的伤。”
“那只是外伤,傅姑娘放心好了。”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神态看来并无异样。
傅香君看在眼里,也终于放下心来,钟大先生接道:“廷封原是要亲自走一趟,可是刘瑾的人日以继夜监视,只好暂时避开。”
就是他不说,傅香君他们亦已心中有数,徐廷封、钟大先生在镇海楼袖手旁观,必定会引起刘瑾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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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徐廷封那种狼狈的神态,手足无措的样子,朱菁照便忍不住失笑,一直以来,原是只有她着急生气的份儿,难得有机会令徐廷封也着急生气一番。
她实在想告诉每一个人这件事,然后她突然发觉这并不是一件怎样有趣的事,知道的人未必会笑徐廷封的狼狈,说不定只会笑她的强人所难。
就是她不说,徐廷封说了,结果也是一样。
徐廷封会不会告诉别人这件事?她实在有些怀疑,终于发觉她并不太了解徐廷封,接而又发觉她也并不是那么喜欢徐廷封,非嫁徐廷封不可。
若是徐廷封真的说了?
她只知道她一定会痛恨徐廷封,也越想心头越乱,一直到看见陆丹才平静下来。
陆丹怔怔地看着她进来,深皱的双眉逐渐地松开,看见朱菁照,他使连伤口的痛苦也忘掉。
朱菁照不由一笑,道:“怎样了?”
陆丹这才想起,双眉又皱起来道:“没有什么。”
朱菁照盯着陆丹道:“怎么你一脸汗珠,很辛苦?”
“也不太辛苦。”陆丹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朱菁照移步走到陆丹身旁道:“左右伤口都是那么痛?”
“是右边……”
话未完,朱菁照的右手已按在他右肋下,他双眉立时紧蹙起来,额上冷汗迸涌,口虽然张开,却没有呼叫。
朱菁照慌忙松手道:“怎会这样的?”
她到底是急性子,也不等陆丹答话便抽出配剑,割开裹着陆丹伤口的布条。
陆丹右肋下的伤口赫然一片紫黑,而且开始腐烂。
“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伤在淬毒兵器下?”朱菁照一面嚷一面急得团团乱转。
“那应该没有淬毒的。”陆丹语声突然一顿,他终于想起皇甫忠、义兄弟伸手扣住了他射出的那枚毒箭后,皇甫忠在将毒箭抛开同时,曾经以判官笔将毒箭击飞窗外。
难道就是这一击,判官笔上沾了毒箭的毒?他不由苦笑起来。
那种昏眩的感觉随即又袭至,他眼中的朱菁照逐渐变得模糊,连朱菁照的语声转来也是那么的遥远。
“师父一定有办法的!”朱菁照这句话出口,陆丹已昏迷过去,他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的了。
朱菁照啷里还敢怠慢,急急地倒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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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萧三公子的头巾衣袂无风自动,他推剑直立,目光与剑光同样锐利,落在丈外的一丛枝叶上。
剑终于在吃喝声中划出,萧三公子没有移动脚步,右掌挥剑划出,一划即收:“呛!”的回剑入鞘,姿势之美妙,实在罕见。
剑尖一副间,距离丈外那丛枝叶仍然有差不了一丈距离,那丛枝叶却在剑一划之后散飞,落到地上已没有一片完整,那截树枝在叶落后不久亦断落,断口参差,只是并不怎样明显。
嫦三公子目光落在树枝断口上,摇头叹了一口气,忽然问道:“菁照,来找我什么事?”
朱菁照应声从假山后转出来道:“师父,你知道我躲在这里?”
萧三公子淡然一笑,道:“要是这也不知道,怎配做你的师父?”转过身子,又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想请师父去救一个人。”
“哪里一个?”萧三公子目光闪这里,仿佛要照进朱菁照心深处。
朱菁照沉吟着道:“其实我也不大清楚。”
“又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不是我打伤他的。”朱菁照连忙否认。
“现在他在什么地方?”
“西厢客房……”
“不是你打伤的怎会留在这儿的客房?”
“是我将他教到这里来。”
“到底是什么人?”萧三公子追问。
“就是在银海楼行刺刘瑾的两个刺客其中一个,据说姓陆名丹,是铁御使的儿子。
!”朱菁照终于说出来。
“这还不够清楚啊?”萧三公子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窝藏钦犯。”
“他是一个好人……”
“你虽然是郡主身份,窝藏钦犯,死罪纵使可免,活罪难饶。”
“皇上好像无意追究这件事。”
“刘瑾追究,不是一样?”
“给他找到了又怎样?我这个徒弟就是有罪,你这个师父只怕也脱不了关系。”
萧三公子不由一怔,朱菁照狡黠的一笑,接道:“他现在毒发昏迷,只怕只有师父你才救得了……”
萧三公子看着她,叹了一口气,对这个徒弟,有时除了听从他实在没有其它的应付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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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西厢客房,陆丹仍然在昏迷中,萧三公子细看了他的伤口一遍,两条眉毛便自打结,朱菁照看在眼里,慌忙问道:“怎样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有!”萧三公子叮了一口气道:“总算是发觉得早,再晚,只怕华陀扁鹊重生,也束手无策。”
“现在师父是有策还是无策?”
萧三公子笑了笑,道:“连这你也看不出,我实在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徒弟了。”
“多谢师父!”朱菁照雀跃着跳起身子。
陆丹也就在这时候苏醒,看见萧三公子,目光暴缩,挣扎着便要坐起来。
“这是我师父。”朱菁照连忙解释道:“我请他来替你解毒疗伤的。”
“不……不用了……”陆丹又要坐起来。
萧三公子淡然道:“死有重于泰山,这个道理我以为你应该明白的。”
陆丹犹如被当头棒喝,恍然道:“有劳前辈了。”
“不知道你是否受得起这个苦?”萧三公子打开旁边案上放着的锦盒,拿出一柄碧玉尖刀。
朱菁照插口道:“很痛苦的?”
萧三公子道:“毒已入肋骨,非刮骨难以疗伤。”
朱菁照一惊道:“没有其它的办法?”
萧三公子冷冷地道:“刀又不是用在你的骨头上,你慌什么?”
朱菁照苦笑,目光转向陆丹,陆丹若无其事地接道:“请前辈用刀!”
萧三公子点头道:“我用刀同时,你若是能够运行真气,事半功倍,但你若是吃不得这个苦,先对你穴道再用刀,亦无不可。”
陆丹只是再一声道:“请前辈用刀!”
萧三公子一声“好!”,左手一探,灯上的一团火焰使到了他掌中,不住的流转,越转越明亮,也似乎越转越灼热,旁观的朱菁照甚至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那团火焰转动着落在陆丹右肋的伤口上,立时一阵“滋滋!”声响,腐烂的肌肉翻卷脱落,白烟枭枭,焦臭扑鼻,朱菁照实在看不下去,偏开脸。
这种痛苦当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禁受得住,但陆丹居然能够忍受下来,甚至连“哼!”也没哼一声。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滚滚落下,他紧咬牙关,目光竟然就落在伤口上,看着伤口腐烂的肌肉脱尽,鲜红的鲜血冒出来。
萧三公子手中的碧玉刀终于落在他的肋骨上,一刮动,朱菁照便不由伸手掩住了耳朵,那种声响也实在恐怖,听着令人不由得毛骨栋然。
那到底过了多久,朱菁照也不知道,一直到萧三公子暴喝一声道:“菁照!”才如梦初觉。
“师父!”她应声松开双手,已听不到刮骨声,仍然不敢回头望。
“还不拿药来?”萧三公子接吩咐。
朱菁照这才回头望去,只见那团火谈仍然在萧三公子掌中盘旋,却已变成青紫色,萧三公子脸色亦变得苍白如纸,额上汗珠纷落,一身衣衫亦被汗水湿透,只看这样子,已不难想象,这疗伤看似简单,其实已耗去他相当的内力。
“什么药?”朱菁照有些手忙脚乱。
萧三公子目光落在案上的另一个锦盒内,那之内放着一个白玉瓷瓶。
“是这个瓷瓶?”朱菁照语声也在颤抖。
“给我一个杯子。”萧三公子再吩咐。
朱菁照忙将瓷瓶的蜡封以指甲挑开,拔开塞子,将瓷瓶所装的药末倒在旁边的小玉杯内。
药末是血红色,一阵刺鼻的辛辣气味,朱菁照几乎忍不住一个喷喽。
“小心,这种药末有限。”萧三公子嘴里说话,目光不离陆丹伤口道:“倒在我左掌内!”
“可是!”朱菁照看着萧三公子左掌内滚动燃烧着的那团火焰。
“倒下去!”萧三公子断喝。
朱菁照只有将玉杯盛着的药末倒下去,那团火焰立时“蓬!”地爆开,变成血红色的一团,萧三公子及时掌一翻,那血红色的一团正好怕在陆丹的伤口内。
陆丹浑身的肌肉显然都痛得抽搭起来,可是他仍然忍受着没有呼叫,牙关却已紧咬得冒出了鲜血,终于身子一仰,昏倒床上。
“他!”朱菁照反而嚷出来。
“放心!”萧三公子松了一口气,取过干净的布条迅速裹好陆丹的伤口。
朱菁照左看右看,团团乱转,要帮忙,却又不知道如何帮忙,看着萧三公子将伤口包扎妥当,忍不住叫道:“师父,你还不将他救醒?”
“救醒了难免又昏倒,干脆让他在昏迷状态,反而舒服。”萧三公子又呼了一口气道:“你放心,毒已经去尽调养一段日子便会复原的了。”
“是真的?”朱菁照好像仍然有点疑惑。
“师父什么时候欺骗你了?”萧三公子语声仍然是冷冷的。
朱菁照点点头,看看陆丹又道:“这个人也真奇怪,分明痛苦不堪,叫出来会舒服一些,但他就是不肯叫,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哑巴哩。”
“你知道什么。”萧三公子眼中露出了嘉许之色,道:“这才是铁汉。”
“莫非他父亲所以叫铁御使,也是这个铁脾气?”
“也所以刘瑾容忍不了。”萧三公子长身而起,收拾东西。
朱菁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道:“这个人也真有趣。”
萧三公子目光一转,眉头一皱道:“菁照,我看你还是将这个人快快送走。”
“为什么?难道刘瑾会找到这里来?”朱菁照一笑道:“我才不担心。”
萧三公子目光再一转,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举步走出去,他是看出朱菁照对陆丹已经有好感,这种好感如果不立即制止,不难又惹出麻烦,他所以看出,只因为他是过来人,可是这种话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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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宁王府大部分的人已入睡,除了萧三公子,相信就只有值夜的卫士仍然在送巡。
那卫士才从后院走廊走过,后院高墙上人影一闪,一个人便翻越高墙跃进来。
是小子!他跃下立即窜进一丛花木中,动作敏捷,眼观四面同时耳听八方。
他听到箫声,幽怨的箫声从那没假山上传来,如泣如诉,循声望去他使看到了坐在假山上的萧三公子。
萧三公子半句这边,面对一轮明月,相距虽然有十数丈,小子仍然看得清楚。
“坏鬼书生,三更半夜,也不怕扰人清梦。”小子心里暗骂,从花木中窜出,走向那边走廊。
走廊一折再折,一路是并无人在,小子高兴之余又难免有点不高兴,他正要抓一个人迫问陆丹在什么地方。
像他这种性格,既然怀疑朱菁照不怀好意,又怎会不走来看看陆丹才能放心。
再一折,前面突然有箫声传来。
“这里的人实在莫明其妙,一个个都是喜欢在夜里吹箫。”小子暗骂着探头一看,目光暴缩。
吹箫的那个人正坐在前面拦杆上,不是别人,正是萧三公子。
“难道人有相似?”小子倒退而回,翻过栏杆,蹑步走向那边厢房,一路以花木掩护,极尽小心。
还未走近去,箫声突然又从那没传来,小子看一眼,以为是眼花,看清楚,萧三公子赫然是坐在厢房门前拦杆上次着箫。
“不妙!”小子心头一凛,转身方欲举步,箫声突然一顿,眼前人影一闪,萧三公子已然凌空落下,挡在面前。
“好身手好身手!”小子硬着头皮拍手。
萧三公子目光落下道:“彼此彼此,阁下由什刹海玩到这儿来,不但身手好,而且胆子也不小。”
小子“啊呀!”一声道:“原来是相识的,好说话了。”
“阁下夜探宁王府,目的何在?”萧三公子脸带着笑容道:“可是要找你那个朋友?”
“爽快!”小子大笑道:“我也不瞒你,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宁王府中。”萧三公子一笑道:“能够有一个你这样够义气的朋友,姓陆的也不枉此生。”
“他现在到底怎样了?”
“伤势无碍,要回去的时候他自然会回去。”萧三公子手中箫接往外一指道:“请回。”
小子没有移动脚步道:“我要贝他一面。”
萧三公子淡然道:“每一个地方都有每一个地方的规矩,你越墙而入,念在初犯,我不再追究,也该心满意足了。”
“要是一定要……”
“当然得先过我这一关。”萧三公子横萧当胸。
“今夜我可没有这个兴趣。”小子挥挥手道:“后会有期。”语声一落,身形展开,往外掠去,他是看出不容易闯过萧三公子这一关。
萧三公子目送远去,目光一转道:“看,麻烦来了。”
朱菁照从假山后转出来,苦笑道;“我人在哪里儿,总是逃不过师父耳目。”
“这个师父可是不容易做。”
“师父怎么不让他将人带走?”
“人是你救回来的,如何处置,还是看你的意思。”萧三公子轻叹道:“你好自为之。”
朱菁照沉吟着脱口嚷出来道:“好,不管怎样,到时一定要他给我一个清楚明白。”
“什么?”萧三公子有点奇怪。
“没有什么。”朱菁照只恐萧三公子问下去,急步离开。
萧三公子也没有将她叫住,只是摇摇头,到底他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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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长亭会
接连四天都没有刺客消息,刘瑾当然心里不舒服,却也没有再采取什么行动,只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置,这天大清早便从后院秘密上了马车,一行人秘密从后门离开了府邸。
到了城外,他仍然不忘再吩咐道:“今日古长亭之会,沿途要小心,切勿张扬,我要见的这个人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已经进京。”
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连声“知道!”,刘瑾又吩咐道:“你们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给这个人一点好印象。”
殷天虎等人自亦是连声“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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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长亭在城南十里高坡上,朱漆剥落,已荒废多时,但无论在什么场所,宁王也仍然有他不凡的气派。
他原叫朱宸濠,是太祖第十七子朱权的后人,世袭宁王,原只是一个小小的藩王,但近年招兵买马,已经成为一个强藩,举足轻重,也所以才成为皇帝与刘瑾争取笼络的对象。
这一次他进京当然是有所为而来,心腹护卫,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雪漫天“四季杀手!”都带来了。
这“四季杀手!”都是文士、书生装束,雪漫天之前曾经以郎中模样出现在刘瑾门外,叫卖心药,现在也已恢复文士打扮,与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三人比较,并无多大分别。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好些护卫武士,奇怪的是还带有一头奇大的黑熊。
刘瑾来到的时候,宁王正在拿水果餵着那头大黑熊,这看在眼里任何人相信都难免奇怪,连刘瑾也不例外。
一正声“九千岁到!”中,宁王将手中水果放下,迎出亭外。
“王爷一路上辛苦了。”这种客套语刘瑾早念得滚瓜钢熟,现在出口,难免有些生硬。
“要总管到这里来,我实在过意不去。”宁王拥着刘瑾臂膀道:“请进亭内用酒菜酒菜早已经准备好,亭子虽然残旧,椅桌却是新的。
敬过酒,又一番客套说话,宁王才道:“日前镇海楼中总管受惊了。”
“托王爷洪福,有惊无险。”刘瑾一点也不意外,早知道宁王在京中密布眼线,消息灵通,又何况当日长乐郡主也在场?
“听说刺客至今仍然没有下落?”
“刺客虽然还没有抓到,线索却已经有了,只是避免打草惊蛇,时机成熟,定当一网打尽。”
“很好!”宁王看来完全相信。
“想不到王爷身在江南,对京中事情了如指掌。”刘瑾这句话终于出口。
“只可惜未能替总管分忧。”
“日前送来的心药,已经足够了。”
“那是小意思。”
“今日长亭之会,可见王爷热心,我当然更加放心了。”刘瑾再举杯。
这顿酒无疑不简单,这两个人的诚意有多少也不容易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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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同时,傅香君在钟大先生陪伴下,又来到了安乐侯府,她是打探消息而来,也顺便告诉徐廷封,小子曾经夜探宁王府,无功而还。
徐廷封有些意外道:“他太鲁莽了,有萧三公子在,要将人带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夜他是遇上了萧三公子,只是萧三公子没有留难他。”傅香君笑了笑道:“而且告诉他陆丹伤势无碍。”
钟大先生轻叹一声道:“萧三不坏。”
徐廷封却有些担心的道:“菁照不知道是否知道,若是知道,事情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傅香君忍不住问道:“长乐郡主这一次可是另外有目的?”
“怎会?”徐廷封摇摇头。
“我们只是担心陆丹,侯爷若是有空,可否带我们去一见?”傅香君一面说一面留心徐廷封的表情变化。
“这个……”徐廷封沉吟着正不知如何回答,一个声音便传来道:“哪里一个要见陆丹?”
一听这声音徐廷封便头大如斗,他到底没有忘记限期已经到了。
进来的果然是朱菁照,傅香君一见连忙道:“是我们,不知道可否让我们见陆丹一面?”
“我对他没有恶意,完全是一番好心将他救到我那里,怎么你这样说话?”
傅香君不由一怔,徐廷封目光落在朱菁照脸上,叹了一口气,道:“陆丹留在你那儿有害无益……”
“我不管!”朱菁照盯着徐廷封道:“要我将陆丹交出来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
徐廷封又叹了一口气,傅香君听着奇怪,试探着问徐廷封道:“到底是什么条件?
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徐廷封尚未回答,朱菁照已目注傅香君,一声冷笑道:“有你在,事情只有更糟。”
钟大先生插口道:“也许我这个老头儿……”
“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他,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才能够解决。”朱菁照又盯着徐廷封道:“你到底考虑清楚没有?”
“没有!”徐廷封脱口一声,话出口要收也收不回,只有呆望着朱菁照。
朱菁照冷笑道:“你忘了今天已经是最后限期了?”
徐廷封一连几声道:“我……我……”下面的话就是接不上来。
朱菁照又一声冷笑道:“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啊?”
“是……”徐廷封苦笑。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再给时间?”
“要!”这一次徐廷封应得很爽快。
“好,那我再给你一天,要是还没有答复……”朱菁照恶狠狠地连声冷笑。
“怎……怎样?”
“我将陆丹交给刘瑾,你跟他谈条件算了。”朱菁照斩钉截铁的。
傅香君一听着急起来道:“不成,陆丹落在刘瑾手上,必死无救。”
“那是他的事。”
“郡主到底要侯爷怎样,无妨直说,我们一定会帮忙你说服侯爷。”傅香君接近哀求的。
朱菁照斯然道:“你们少管这件事。”
傅香君转向徐廷封道:“侯爷!”
徐廷封挥手止住,正要说什么,朱菁照已道:“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应该清楚,言出必行,绝无反悔。”
语声一落,转身举步,徐廷封看似要叫住,话到底没有出口,叹了一口气,目送朱菁照离开。
钟大先生也这才问道:“廷封,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廷封只是叹气,傅香君温柔地接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
徐廷封摇头道:“这件事……”
钟大先生截口道:“即使是你个人的事,又何妨说出来,难道连为师你也不信任?”
“她是要我娶她为妻。”徐廷封终于说出来。
傅香君听说当然尴尬,钟大先生却笑道:“这可是一件好事,你觉得这个长乐郡主怎样?可有娶她的意思?”
徐廷封苦笑道:“弟子为人怎样师父难道不清楚?”
“你喜欢她与否跟你的为人有什么关系?”钟大先生又笑了。
“这个时候师父还跟弟子开玩笑?”徐廷封目光不由往傅香君脸上一转。
钟大先生目光亦转到傅香君脸上道:“傅香君,这件事看来我们的确帮忙不了。”
傅香君点点头,偷眼看看徐廷封,徐廷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等我的好消息好了。”
钟大先生、傅香君奇怪地看着他,奇怪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徐廷封却没有说,从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却不难看出他满怀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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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方面仍然没有陆丹的下落,陆丹竟然是藏身宁王府中,实在他意料之外,他的人也没有考虑到一探宁王府,而事实,对于追查陆丹的下落已没有那么起劲,在他们的意念中,陆丹若不是已经高飞远走,必定藏身一个很秘密的地方。
他们甚至不知道陆丹中毒这件事。
刘瑾的目标却已转移到宁王身上,长亭宴罢回来,脸色阴沉得就象是暴风雨前夕,阴霾密布的天空。
殷天虎、常胜他们都已感觉到,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也不敢胡言乱语,只等刘瑾先开口。
“宁王这个老匹夫也算得狡猾了,这次突然进京,四季杀手部出动,若说他没有目的,哪里一个相信?”刘瑾终于开口了。
没有人敢说不是,常胜冷眼看见皇甫义好像要说什么,知道他为人好大喜功,说话却大都不经斟酌,这个时候说错了,不难令刘瑾大发雷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连忙抢在他前面道:“镇海楼的事他这么快便得到消息,可见他在京城附近已安排了不少眼线。”
“这个当然了。”刘瑾淡淡地回答。
皇甫忠一旁突然插口道:“除了九千岁,宁王在京中会不会另外还有其它人在照应?”
刘瑾目光一亮道:“有也不奇怪,这个老匹夫以我看城府极深,只怕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着闲棋。”
“原来九千岁早已看透了宁王的为人。”皇甫忠马屁总是拍得恰到好处。
“这个老匹夫相信亦早已看透我的心意,我们之间,应该会有一场好斗。”
“九千岁英明神武,宁王又如何是敌手?”皇甫忠也不怕肉麻,接下来这种话。
刘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当然大家能够最好就是避免正面冲突,以免伤了大家的元气。”
“是极是极!”皇甫忠方要再说什么,外面已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刘瑾一皱眉头,不等他开口,常胜已奔出去,很快便又奔回来,面露喜色。
“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刘瑾鉴貌辨色,试探着间。
“陆丹已经有下落。”常胜急着道:“根据属下座下一个千户调查所得,刺客极有可能藏身宁王府中。”
“什么?”刘瑾双眉一扬道:“到底!”一顿突然又沉默了下去。
常胜接禀告道:“长乐郡主在镇海楼事件之后曾经到回春堂买下大量的金创药,又两次进出安乐侯府。”
“哦!”刘瑾双眉不觉又一扬。
“还有,属下当日追到镇海楼外的树林,也曾遇上长乐郡主,只是想不到以郡主金枝玉叶,竟然会替刺客掩饰,更将刺客收藏起来。”
“这的确想不到!”刘瑾连声冷笑道:“事情果然与徐廷封有关系啊。”
皇甫义应道:“我们以后一定会加派人手,小心监视安乐侯府。”
刘瑾自顾沉吟道:“宁王进京,长乐郡主收藏刺客,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殷天虎插口道:“既然有线索,我们无妨偷入宁王府一探究竟。”
刘瑾道:“这说来容易。”
“九千岁放心!”
“宁王府中高手林立,四季杀手外还有一个萧三公子,如何能够放心?”刘瑾一声微叹。
“进去调查清楚无论如何都是好的。”刘瑾按着又吩咐道:“只是千万小心,不要将事情闹大,惊动宁王。”
“这个属下必定小心。”
刘瑾沉吟着接道:“徐廷封与宁王方面我自有妙计安排。”随即笑起来。
看到他这种笑容,有谁会怀疑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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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宁王府,朱菁照什么人也不打招呼,高视阔步,一冲而过,这位郡主是怎样性格,宁王府上下都已清楚,一个个有意无意一旁回避。
朱菁照看见他们这样子,心中暗忖道:“总算你们知情识趣。”也没有故意上前去找麻烦,冷不防一声巨吼,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那边石柱下一头大黑熊曳着链子在团团地转来转去。
雪漫天也就坐在石柱上,朱菁照一见没好气地道:“是哪里一个叫你将这头怪物带进来的?”
雪漫天尚未回答,一个声音已应道:“是我!”
朱菁照声音入耳为之一某,目光一转,脱口叫出来道:“爹!”
宁王正立在那边石阶上,笑看着朱菁照奔过去,将朱菁照拥入怀中。
“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不就是因为牵挂着你这个宝贝女儿。”宁王的眼神充满慈爱道:“瘦多了,不习惯这儿?”
“是牵挂着爹。”朱菁照这句话当然不是真话。
宁王竟以已看出,笑接道:“我看是牵挂别人……”
朱菁照不由自主嚷道:“别说了,那个徐廷封!”
到她发觉说漏了要将话收回,哪里还来得及,宁王“呵呵!”地笑应道:“徐廷封怎样了。”
“他欺负我!”
“有这种事?来,告诉爹他怎样欺负你。”宁王轻拍朱菁照肩头,往里走。
萧三公子也就在这时候由堂内转出来道:“王爷既然有事,在下告辞了。”一面偷偷地向朱菁照打了一个眼色。
朱菁照看在眼里,先是一怔,按着一惊,宁王没有在意,笑顾萧三公子迫:“萧老师又不是外人,又何须回避?”
“王爷这样说,在下只好叨陪末座了。”萧三公子看准了,又同朱菁照打了一个眼色。
朱菁照再也待不住,找个借口道:“爹,我先去换一件衣服。”
“也好。”宁王带笑举步。
朱菁照看见他转身,立即一溜烟也似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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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内院,朱菁照远远便看见柳飞絮、夏清风二人对坐在花木中的八角亭子里,却只当作没有看见,哪里知道二人远远便看见朱菁照走来,待她走近,一齐站起来,一揖道:“见过郡主。”
朱菁照无可奈何地应一声道:“你们也来了。”
“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朱菁照快步走过,头也不回,直走向收藏陆丹那个厢房。
“陆丹!”朱菁照推门轻声呼唤,但没有反应。
纱帐低垂,看似无人,朱菁照走到床边将纱帐拉开,事实无人。
哪里去了?朱菁照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原是要找萧三公子问清楚,转身第一句辽是叫道:“香梅!”
春梅是她留在这里照料陆丹的丫环,应声走进来道:“什么事?”
朱菁照看看她身后没有其它人才问道:“他怎样了,是否是给我爹的人发现了?”
香梅摇头接解释道:“婢子就是看见他们东张西望,到处乱闲,恐怕被他们发现,所以看准机会,将那位公子送进小姐的房间了。”
朱菁照松了一口气,轻打了春梅肩膀一拳道:“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差一点没有给你吓死。”
香梅笑了笑,道:“小姐才回来,婢子也这才有机会说呢。”一顿又道:“没有地方比小姐的房间更安全的了。”
“糟!”朱菁照突然咬起来道:“要是爹知道我将一个男人留在房间内!”
“婢子很小心,小姐也尽管放心,婢子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香梅说得很认真。
“要是你告诉别人知道,看我会不会将你的舌头割下来?”朱菁照笑骂着。
香梅不由吐了吐舌头。
宁王第二天便进宫见皇帝。虽然在偏殿,皇帝又声声不必拘礼,仍然以大礼叩拜。
皇帝随即将小德禄巧计支开,只留下张永侍候,张永其实也只是把风,以防小德禄或者刘瑾的其它人突然闯进来。
目送小德禄嫦开,皇帝才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说话了。”
“那个小太监……”
“是刘瑾的心腹,刘瑾却以为我看不出来。”
“皇上英明。”
“你知道这一次我召你进京的目的了?”
宁王点头,皇帝叹息着接道:“刘瑾这条老狐狸也实在厉害,中山王府已经在他严密监视下,我要找廷封商量一下也成问题,这件事也只好交给你。”
“皇上想必已经有一个周详的计到。”
皇帝不觉站起身子道:“刘瑾势力口大,现在再不除去,没有机会了。”
“皇上的意思!”
“京城的兵马大都在他控制下,我想调用山西大同的二十万大军。”
“哦!”宁王看似十分意外的。
“九月我会找机会出巡山西大同,离开了刘瑾的势力范围,再会同你在南昌的大军,一齐举事。”
“山西大同的总兵尉迟岁有勇无谋……”
“这我知道,所以先派王守仁去掌握兵权,再深入了解当地情形。”
“这件事……”
“你是担心刘瑾不会这么容易让王守仁调职到山西大同?”
“朝廷的大部分官员不是都在刘瑾的控制下?”
“我自有妙计。”
“这我就放心了。”
“外面的一切,交给你与廷封办。”
“皇上也请放心,到时南昌大军一定会全面出动,协助皇上诛除刘瑾。”
皇帝龙颜大悦,一声“好!”,接道:“事成之后,我加封你为楚王,长江以南,划地百里为报。”
“谢皇上!”宁王拜倒在地上。
皇帝待他站起来才再道:“这件事劳烦你与廷封说一说,廷封是昆仑派高手,又有钟大先生相助,应该可以应付刘瑾座下的江湖败类。”一顿按着问道:“听说你在南昌也请来了一群武林高手。”
“那是小儿君照喜欢练武功请来的,算不上是什么武林高手。”
“君照这一次可有随来?”
“没有,她比菁照听话多了,菁照不让她来,她可是不管那话私自偷出来,没奈何只好让她来了。”
“我已经见过她,是任性一点儿,却也真够讨人欢喜。”皇帝好像想起了朱菁照,笑了笑。
宁王并没有留意到皇帝的笑容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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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菁照也实在任性,萧三公子要她练剑,她一句心情不佳,就是不肯练。
萧三公子也不勉强,只是问道:“武功今天不练,明天可以练,就是留在你房间内的那个陆丹,你打算怎样处置?”
“还没有考虑清楚。”
萧三公子不由叹息道:“你刁蛮任性不要紧,只要不伤害别人也就罢了,但这样藏着,也总该有一个方法来处置才是。”
“师父平日不是教我身为侠义中人,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
“也要看情形,要是让刘瑾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朱菁照笑了笑。
“你爹方面?”
“除了师父、香梅,就只有我知道,我们都不说,别人又怎会知道,既然没有人知道,又何必惊动我爹?”
萧三公子只是叹息道:“总之你小心一点就是了。能够早一点送走还是早一点的好。”
那要看安乐侯是否答应了,朱菁照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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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话是说已经有一个好办法,其实并没有,只要想到朱菁照便不由头大如斗,听说有人到访便心惊胆颤。
来访的不是朱菁照,只是刘瑾的心腹陈全,却是在徐廷封意料之外。
陈全是送帖子到来,宁王进京,刘瑾要替之洗尘接风,徐廷封当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他到底与宁王有亲戚关系,待陈全递上帖子说明来意,倒不免得是怎么回事了。
刘瑾拉拢权贵已不是一朝一夕,何况与宁王之间本来有来往?
他并不知道刘瑾与宁王早已在城邦的长亭会过面,即使知道,也只以为刘瑾目的在掩人耳目,想不到刘瑾另有目的。宁王也一样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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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随即走了一趟白云观,主要是告诉傅香君他们这件事。
南偷听罢没有立即表示意见,只是笑了笑,看在眼里,徐廷封亦笑,苦笑。
傅香君没有察觉,陷入沉思中,小子却不但察觉,而且忍不住问道:“你们在打什么机锋?”
“机锋?”南偷目光一转,有点奇怪地道:“想不到你居然懂得这样说话。”
“白云观是什么地方,住久了多少也懂得一点的。”小子冷笑道:“师父不是一向心直口快?”
南偷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其实不是,否则怎会不明白?”
“明白什么?”小子追问。
徐廷封叹息接道:“老前辈是笑我昨天夸口有一个好办法,其实没有。”
南偷道:“现在却有了。”
傅香君随即说出来道:“刘瑾设席狮子搂,夜宴宁王,连侯爷也请到了,长乐郡主她当然也不例外,萧三公子也是必侍候一旁,要进去宁王府救人,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时机了。”
小子点头道:“萧三公子不在,事情的确是简单得多,只是宁王府这么大的地方,怎知道人藏在哪里儿,胡乱找只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南偷拍案道:“原来你还是一个聪明人。”
小子转问徐廷封道:“侯爷平日进出宁王府,对宁王府的情形应该比我们熟悉的。”
“好不了多少。”徐廷封摇头道:“唯今之计是我亲自再走一趟,试探一下陆丹的下落。”
“好!”南偷当然同意道:“却莫要露出马脚,让那位长乐郡主加倍提防才好。”
傅香君接道:“还要小心刘瑾的耳目。”
徐廷封笑了笑,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安全出入的办法。”
小子耸了耸肩道:“这一次你没有强调是好办法。”
“好办法不是好办法,不是好办法也许反而是好办法。”南偷打了一个“哈哈!”道:“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了。”
“只希望陆丹现在还没有给那位长乐郡主弄成残废。”小子有些悲观的。
傅香君立即替长乐郡主分辨道:“她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
小子看看傅香君道:“看见陆丹不就清楚了。”
徐廷封插口道:“怎么你对她这样没有信心?”
“不知怎的我就是位得这个长乐郡主很麻烦,什么也干得出来。”
“以我所知她本性还是善良的。”
“以我所知像她那样性子的女孩子一不如意便会迁怒别人身上……”
南偷又笑了,笑罢截口道:“以我所知那样性格的女孩子到现在为止你就只遇上这一个。”
小子怔住,南偷随即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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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菁照事实没有迁怒陆丹身上,只是担心在徐廷封答应她的条件前陆丹伤势已经痊癒,要离开宁王府,陆丹也事实已经有过这种表示。
她知道要找借口将陆丹留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也找不到一个比较好的借口,但苦思之下,仍然给她想到了一个她以为是好办法的好办法。
那是一帖药,也是买自回春堂,煎好了,她亲自送到陆丹面前。
陆丹不喝也不成。
药很苦,味很怪,陆丹喝一口,不由眉头大纤,试探问道:“不喝成不成?”
“为什么不喝?”
“很苦!”陆丹说的也是官话。
“苦口良药,男子汉大丈夫,这个苦也怕?”
陆丹只有再喝一口,随又皱眉道:“喝下去不大舒服。”
“那是说你的伤还未好,连吃药也觉得不舒服。”
陆丹也不是没有经验,却不知怎的,总免得朱菁照所说的很有道理,朱菁照再来道:“这个药是我亲自弄的,你若是不喝光,我一定很生气!”这种话,陆丹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将那碗药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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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梅等在门外,看见朱菁照拿着空碗走出来,吓了一跳道:“他真的喝光了?”
“我开口,他怎敢不喝?”朱菁照洋洋得意的。
“回春堂的大夫说,这种药喝下,筋骨会爱得酸软无力,最凶的狗也会变得服服贴贴的。”春梅压着嗓子道:“那位公子喝了这么一大碗……”
“管他变得怎样。”朱菁照冷笑道:“只要他以为自己仍然未痊愈,没有力气离开这儿。”
香梅无可奈何地摇头,接过空碗方要离开,突然想起道:“侯爷来了!”
“在哪里儿?”朱菁照急着追问。
“现在在书房跟王爷……”
“不成是……求亲来的?”朱菁照心念一转,转身举步疾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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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到来当然是另有目的,除了要打探陆丹的藏身所在,还要听听宁王的意见,宁王见过皇帝已经不是秘密,但皇帝是否有什么秘密交待,则不但刘瑾,连他也想快些弄清楚。
他来到宁王府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了。
皇帝竟然已作好安排,已有了一个那么周详的计划,他当然意外,不由将陆丹的事情暂放下,静心听宁王细说清楚,反复思量。
“计划若是能够实行,刘瑾的末日应该快到了。”这是他转来的意见。
“我只是担心一点。”宁王有点忧虑地道:“王守仁能否顺利到达山西大同?”
“应该没有问题的。”
“至于到达山西大同后能否顺利取得兵权……”
“阳明先生足智多谋,只要他能够到达山西大同,其它的事更加简单。”徐廷封对王守仁显然满怀信心。
宁王点点头,转问道:“听说你那座侯府已经被刘瑾的手下严密监视,进出都成问题。”
徐廷封一笑,道:“姨丈忘了这个外甥也有几下子,不是刘瑾的人看得稳的。”
“你是昆仑派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啊。”宁王终于想起来。
“再说,我这个外甥到来拜访姨丈,也是理所应该。”
“只怕刘瑾不是这样想……”
“所以我只好悄然进来,想不到皇上果然已作好了决定。”
“事关重大,你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了?”
徐廷封点点头,方要回答,外面已传来朱菁照的咬叫声道:“我要进去,哪里一个敢阻止?”
一听朱菁照的声音,徐廷封便不由大皱眉头,宁王目光一转一笑,道:“这个长乐郡主虽然是任性一点,本性并不坏,还是善良的。”
“王爷有命!”按着是夏清风的声音,随即被朱菁照截断道:“是你要阻止我进去?”
宁王即时一声道:“让她进来!”
朱菁照冲进来,一见徐廷封,娇笑道:“你果然来了。”
宁王轻喝一声道:“好没规矩。”
朱菁照没有理会,转问道:“你们在谈什么?”话出口,娇靥便羞红起来。
宁王不知道那许多,沉声道:“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别管那许多。”
“不是小孩子了。”
“那怎么不懂得规矩,到处乱闯。”
朱菁照没有璃进耳内,自顾问徐廷封道:“你们方才在谈什么?”
“国家大事。”徐廷封直说。
朱菁照露出失望的表情,怀疑地问道:“只是国家大事?”
徐廷封笑了笑,道:“现在谈完了。”
“那!”朱菁照一个字出口,徐廷封已接口道:“那就像心头暂时放下一块大石。”
宁王也知道朱菁照的性格,反正要谈的都已经谈完,乐得让徐廷封陪伴朱菁照,接道:“难得廷封来一次,你就带他到处看看。”
徐廷封随即道:“就是不知道菁照可有空?”
“有!”朱菁照下面的话还末接上,宁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了,前些时唐寅给我画了一幅十美图,很不错,菁照高兴,留在她那儿,你应该看看。”
“我那儿?”朱菁照立时想起陆丹,脱口道:“不成!”
“廷封不是外人,怎么不成?”宁王笑了笑。
徐廷封亦道:“唐寅的字画天下知名,难得有机会看到。”
宁王催促道:“还不带廷封去?”
朱菁照不觉又道:“真的要待他去看?”
宁王道:“你若是没有空,爹带他去就是了。”
朱菁照连忙道:“我怎会没有空?”也不再说什么,急急跑出去,她是担心再留下来,宁王真的会动身带徐廷封走一趟,果真是这样,她就是怎样也难以避免宁王将徐廷封带进房间去。
陆丹藏在她房间内,宁王徐廷封进去,发现了陆丹,宁王势必雷霆震怒,徐廷封则不难找一个借口将陆丹弄出去。
只剩下徐廷封一个人,当然容易应付,再说徐廷封根本就不知道陆丹藏在她房间里,只要她处理得当,徐廷封根本就不会进去。
她当然不知道徐廷封到来原就是要试探陆丹的下落,鉴貌辨色,多少已猜到陆丹就藏在她的房间,只是没有说出来,装作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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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朱菁照几次要将徐廷封骗到错误的地方,哪里知道徐廷封对宁王府的情形也颇为熟悉,朱菁照枉费心机,最后还是不免来到房间门前。
“这儿百花盛开,倒不如我们赏花去。”朱菁照作最后挣扎道:“花到底是活的,图画是死的,生花总比死美人好看,还是不要看那幅十美图了。”
徐廷封心中暗笑,表面却若无其事道:“唐伯虎昼也是一绝,美人昼来栩栩如生,难得有这个机会,又怎能错过不看?”
朱菁照冷笑道:“这种话你也相信?”
徐廷封道:“一个说好,未必是好,可是这么多人都说好,那是真好的了。”
朱菁照道:“这你是肯定比美人比生花好的了。”
徐廷封笑了笑,道:“生花死美人可是两回事,怎能够混在一起说?再说,花到处都有,就是今年错过了,明年重生,还是有机会,这幅十美图不看,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朱菁照恶狠狠的。
徐廷封摇头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只是担心,姨丈会将这幅十美图逸给别人。”
“我不让他送就是了。”
“到底先睹为快。”徐廷封笑问道:“你怎么总是不让我看?”
朱菁照心里一慌,但眼珠子一转,立即又计上心头道:“我哪里是不让你看,只是想你先教我剑法,练完了再看。”
“教你剑法?”徐廷封一怔道:“你可是华山派的弟子。”
“华山派的弟子难道就不能够学习昆仑派的剑法?”朱菁照一把拉着徐廷封的手道:“我不管,就是要学你们昆仑派的剑法。”随即往院子那遏跑。
徐廷封忙道:“也得先问问你的师父。”
徐廷封一挣不脱,只有跟着跑,一面道:“其它事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必须先得到你师父的同意。”
朱菁照立即停下来道:“你是说,你答应娶我做你的妻子了。”
徐廷封忙道:“那件事也是例外。”
“限期不是到了。”
“今天还未过。”徐廷封仰首看看天色。
朱菁照一皱鼻子道:“今夜刘瑾设宴狮子楼,少不了你我一份,到时候看你又怎样说?”
徐廷封叹了一口气,朱菁照目光一转道:“到现在你还没考虑清楚。”
徐廷封反问道:“难道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朱菁照瞪着徐廷封道:“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是假的?”
徐廷封微叹道:“我只是以为很多事你都应该考虑一下。”
朱菁照冷笑道:“你说,有哪里一件事我没有考虑清楚?婆婆妈妈的,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徐廷封闭上嘴巴,春梅也就在这时候走来,朱菁照立即叫住道:“你到我房间挂好那幅十美图,一会我们这位安乐侯爷要仔细欣赏。”
“十美图?”春梅怔了一怔。
“挂得好好的,若是我们这位安乐侯爷看得不舒服,有你好受的。”朱菁照一面说一面找机会,看准徐廷封不在意,对春梅眨了眨眼睛。
香梅如梦初觉,恍然大悟,急步离开。
朱菁照随即推徐廷封一把,道:“不跟你说那些闲话了,到那边教我昆仑剑法。”
“一定要问清楚你师父,若是不赞成……”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麻烦,好了,我不学你们昆仑派的剑法,只舞一趟华山派的剑法给你看,请你指点一二,总可以的了。”朱菁照说着又往前跑。
“不怕我偷学了去?”徐廷封追在后面。
“华山派的剑术博大高深,你偷学得了?”朱菁照身形展开,蝴蝶般飘舞,落在院子空地上,双手比划,已是华山派剑法的起手式。
徐廷封眼在看,心却飞到了朱菁照的房间,他几乎已能够完全肯定,陆丹一定藏在朱菁照的房间内,反而担心自己不小心露出马脚,引起朱菁照的怀疑,将陆丹转藏到别的地方去。
心念一转再转,他一面偷眼看那边房间,一面不得不细看朱菁照部分的招式变化。
看见香梅进去朱菁照的房间后没有走出来,他心先放下一半,等到朱菁照一套剑法舞罢,连忙上前去,仔细地一番分析,再以指作剑,依样昼葫芦施展出来。
以他的经验,要找到招式变化的破绽当然简单,何况朱菁照心不在焉,一套剑法练来,招式没有破绽也练出破绽,只是她没有太在意,但一经徐廷封提点,立即在意,也所以完全看不出徐廷封在装模作样,也以为徐廷封根本没有生疑,没有发觉她神态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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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狮子楼
回到朱菁照的房间门外,香梅已等在那里,见面使问道:“十美图已经挂好了,是王爷要看啊。”
说到“王爷!”二字:她特别加重语气,朱菁照一听立即省悟春梅必定是以宁王要进来为借口,骗得陆丹同意,躲藏起来,话其实是说给陆丹听的。
她只差一点没有开口大赞香梅聪明,随即笑应道:“画挂在哪里儿?”
徐廷封举步走过去,细细欣赏,目不旁视,完全是被那幅十美图吸引的样子。
那幅十美图事实也是画得栩栩如生,难得一见,徐廷封只恐朱菁照怀疑他别有用心或者已瞧出房间大有问题,就更是一面看一面一叠声的赞好。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也是一步一回头,看着那幅十美图,依依不并。
朱菁照完全没有怀疑,不知道徐廷封不但从她的言谈举止瞧出破绽,而且还嗅到了房间内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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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徐廷封回到房间,朱菁照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将挂在墙壁上的那幅十美图拿下来,吩咐春梅道:“将这幅画拿回去给我爹。”
“小姐不是很喜欢这幅画,一定要王爷留下来?”
“我现在巴不得将这幅昼撕掉,方才差一点就给它坏了大事。”朱菁照怪生气地道:“也不知有什么好看,那个徐廷封,眼睛也没眨一下,就不见他这样子看我。”
春梅连忙换过话题道:“幸好我机尝,总算没有给侯爷发现这个大秘密。”
“是了---!”朱菁照终于想起了陆丹道:“你将人藏在哪里儿?”
“那边的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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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丹蹲在柜子里,看见朱菁照,居然还笑得出来道:“王爷走了。”
“走了。”朱菁照目光转到陆丹脸上道:“你还不多谢香梅,不是她机警将你藏起来,你现在已给发现抓去砍脑袋。”
“多谢春梅姑娘。”陆丹挣扎着要起来施体。
春梅伸手半掩着嘴巴,好容易忍着没有说出来,朱菁照一把按着陆丹的肩膀道:“我爹这一次到这里来随行还有好些高手,所以你最好留在房间内,不要到处跑,等到你伤势完全痊愈,我总有办法将你送出去的。”
陆丹点点头,道:“伤口现在已没有那么痛的了,就是不知道怎的,筋骨有些酸软无力---!”
香梅听着忍不住又要笑,一看朱菁照的脸色,连忙别过脸去。
陆丹没有发现,一顿又道:“连带影响,内力也很难用得出来……”
朱菁照冷笑道:“你这样说是怀疑我给你喝的药有问题,怀疑我在谋害你了?”
陆丹连忙摇手道:“郡主千万不要误会,我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那又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余毒未清,在开始发作?”
“连我师父的医术你也怀疑到了?”
陆丹苦笑,朱菁照接道:“你这样怀疑也怪不得你,我师父到底不是学那门的,不过略懂一点,但绝对肯定他不会存心害你。”
“我明白……”
“你明白最好,他近日老是忙着,待他忙完了我再找他来替你看一遍。”
“我看也没有什么不妥,没有必要还是不要惊动你师父。”陆丹不大好意思的。
朱菁照心里明白,口头却道:“我也不明白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陆丹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只说了两个字又闭上嘴巴,心情显然已变得沉重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便直说,吞吞吐吐,叫人看着也不痛快。”
“我只是担心功力不能够恢复,不能够手刃仇人。”陆丹这是心里话。
“这你放心好了,刘瑾所作所为,天怒民怨,人人得而诛之。”朱菁照这番话随口说来,倒也不错道:“只要有人杀掉他便是了,不一定要自己动手才开心啊。”
陆丹沉默了下去,他也知道朱菁照说得很有道理,只是到现在为止除了小子与他,还没有看见其它人放胆公然对刘瑾采取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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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赴宴的时间,轿子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是不见朱菁照出现。
宁王一面着人去催促,一面吩咐四季杀手到外面再打点一番,然后目光落在萧三公子的脸上道:“刘公公设宴狮子楼,帖上也有先生的名字,以他在京城中的地位,亦可以算得是低声下气,也看在我的面上,萧先生千万不要介意。”
只听这番话,已知道他对萧三公子的尊重远远在四季杀手之上。
“王爷吩咐,萧三焉敢不从。”萧三带笑回答,这些日子下来,他的心情显然已好转了很多。
“先生言重了。”宁王打了一个哈哈道:“菁照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样,催促多次,这时候还不见她出来。”
“以她的性格,是不会去的了。”萧三公子沉吟着道:“不去我看也无妨。”
宁王也在沉吟,尚未答话,已传来朱菁照的叫嚷声道:“我说不去便不去,哪里一个再来废话,送到院子里给那头黑熊作点心。”
话说完,人已到了大堂,宁王看着她笑问道:“连爹也不例外?”
朱菁照一皱鼻子道:“总之我就是不去。”
“刘公公乃当朝显贵,难得请到,怎么不去?”
“我就是不喜欢看到那个男不男,女不女,阴阳怪气的老怪物。”
“放肆---!”宁王板起面庞道:“幸好是在这里,否则就是你这几句话,已足以招致杀身之祸。”
“你是王爷,我是你的女儿,看样子他还要借助你的大力支持,怎敢对我怎样?”
朱菁照笑了道:“有话在先,一定要我去,席上说错了什么,我可不负责。”
宁王怔在那里,萧三公子笑了笑插口道:“菁照不去,刘公公相信也不会见怪的。
宁王摇摇头,挥挥手,朱菁照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跑,一面沉吟着道:“我就是不到狮子楼去,看你徐廷封怎样?”
她是考虑到徐廷封势必又顾左右而言他,面对刘瑾她除非真的要将陆丹交出,否则被徐廷封看出她没有这个心意,便功亏一篑,与其如此,倒不如就不现身,让徐廷封根本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在狮子楼空着急。
事实她多少对陆丹也有点好感,不忍将陆丹送到刘瑾那儿,虽然刁蛮,她到底还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女孩子,忠奸好坏还是分得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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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宁王与四季杀手、萧三公子一齐来到狮子楼、刘瑾便打从心底笑出来,徐廷封却相反,一颗心不由沉下去,他到底是一个聪明人,已考虑到刘瑾设宴狮子楼的用心,宁王府高手尽出,无疑有利于小子他们救陆丹,但同样对刘瑾方面亦一样有利。
“怎么不见长乐郡主?”刘瑾不忘提出这个问题。
“小女有些不适,所以未能到来,刘公公幸勿见怪。”宁王客客气气的。
“王爷言重。”刘瑾笑容更盛道:“既是不适,便该好好休息一下,王爷回府,莫忘了替我问候一句。”
“要刘公公挂心了。”宁王随即举杯道:“我先敬刘公公一杯,事事如意。”
几杯喝下来,话亦渐多,宁王没有考虑到那许多,喝来了无牵挂,自是痛快,刘瑾一心要将宁王留下,自然费尽唇舌,卖力得很,徐廷封看在眼里,也就更加肯定了。
话说多了无论说的听的当然都会觉得很吃力,刘瑾早已考虑到这个问题,另外还安排了歌舞杂技助兴。
宁王在刘瑾陪伴下吃吃喝喝,到处坐坐走走,看看歌舞杂技,完全不觉得时间难过,徐廷封却已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终于找到机会将萧三公子拉到一旁,指指点点,表面上好像在引导萧三公子欣赏歌舞、杂技的构妙地方。
萧三公子怎会看不出,看看没有人在意,随即问道:“侯爷到底有什么事?”
“萧兄,我们都是侠义中人,不会见死不救。”
萧三公子含笑道:“侯爷有话无妨直说。”
“只请萧兄立即赶返王府。”
“哦?”萧三一公子有点奇怪。
“我有几个朋友今夜要偷进王府救一个人。”
“陆丹?”萧三一公子反问。
“萧兄也知道这件事?”
萧三公子沉吟着应道:“劣徒胆大妄为,但动机还是好的,不是她,陆丹早已落在刘瑾的手上。”一顿接又道:“其实侯爷大可以放心。”
“萧兄有所不知。”徐廷封叹了一口气。
“多少还是知道的。”萧三公子亦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情的确勉强不来,所以侯爷要将人救出去,我也不反对。”
“萧兄---!”
“侯爷难道突然又改变了心意,要我阻止这件事?”
徐廷封摇头,萧三公子接又道:“菁照虽然留在王府中,本领有限,要阻止侯爷的朋友将人救出去相信不容易,侯爷还担心什么?”
徐廷封沉声道:“我是担心刘瑾也知道陆丹的所在,狮子楼之宴原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萧三公子脸色一变,点点头,道:“这不无可能。”
徐廷封接道:“我是走不开的了……”
萧三公子挥手截口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刘瑾的人对我的行动并不大在意。”
“陆丹方面…:!”
“留在王府并无好处。”萧三公子这句话说完便带笑踱了开去。
徐廷封一颗心立时完全放下来。
宁王府的高墙当然阻挡不了南偷、小子与傅香君三人,他们要避开在王府内游巡的侍卫当然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小子之前已曾经偷进来,再加上徐廷封画下地图,要找到朱菁照房间的所在并不困难。
傅香君留在院子把风,南偷、小子双双直扑朱菁照的房间,看见房间有灯光,小子大感奇怪道:“不是说长乐郡主去了狮子楼?怎么房间有灯光?”
南偷笑骂道:“就是长乐郡主不在,也可以亮着灯的,这等王侯府第难道连灯油也要省?”
小子不肯不承认这也是道理,可是再走近,房间里传出朱菁照的笑语声,南偷不由傻了眼。
“若是我没有听错,这应该就是那位刁蛮郡主的声音。”小子话出口,身形一动,上了飞檐,再来一个“倒挂金钩!”,南偷差不多同时出现在他身旁,同一个姿势,探头从窗户往内望。
陆丹与朱菁照正在房中屏风前面对奕,他是看着让着朱菁照,取胜的朱菁照自是难免笑语连珠。
小子看了一眼,身子一翻,回到瓦面上,南偷的动作一样。
“这个小子倒是快活,难为我们在为他担惊受怕。”小子有点啼笑皆非的。
“看他的情形,要离开这里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可是他不但不离开,而且连消息也不给我们,难道真的乐不思蜀?”南偷抓耳挠腮,实在想不透。
“他应该不是这种人。”小子大皱眉头道:“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妥,只是表面上我们瞧不出来。”
“废话---!”南偷语声甫落,突然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个身子同时伏倒瓦面上小子的反应也相当敏捷,随即伏倒,循所指望去,只见一条倏黑影正从那边翻过墙头,向这边掠来。
“那是什么人?”小子轻声问。
“总之不会是我们的人。”南偷说得很肯定。
“他们向这边迫近,目标难道也是陆丹?”小子嘟喃道:“那是刘瑾的人了。”
“夜宴狮子楼只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南偷摇摇头道:“侯爷想到利用这个机会,刘瑾没有理由想不到的。”
“那我们应该怎样?”
“当然是混水摸鱼。”南偷这句话出口,身形一翻,又来一式“倒挂金钩!”,右手同时抓起了一块瓦片,往房间内抛进去。
那块瓦片不偏不倚,正落在陆丹、朱菁照身旁,落地开花,片片碎飞。
朱菁照、陆丹正在聚精会神对奕,冷不防突然飞来这块瓦片,耳听风声,才回头望去,瓦片已碎裂地上,齐皆吓了一大跳。
朱菁照的反应也相当敏捷,一跃而起,凉到那边墙下,拔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
陆丹亦站起身来,方要有所行动,朱菁照已经喝一声道:“没有你的事。”.“到底什么事?”陆丹奇怪地追问。
“我看是有人要来抓你。”朱菁照冷笑道:“你躲到那边屏风后面,除非我叫你,否则不要跑出来,也不要作声。”
陆丹一声道:“我---!”才出口,朱菁照已喝道:“叫你怎样做便怎样做,还说什么?”
陆丹苦笑一下,也不再说什么,返到屏风后面,在朱菁照面前,他完全就变了另一个人的。
朱菁照提剑接奔向门那边,一面骂道:“要将人带走,哪里有这么容易,先问问我的剑答应不答应。”
刹那间她的情绪变得很激动,思想也变得很混乱,不知何故,第一个就想到徐廷封,想到徐廷封日间到来一定要进入这个房间看那幅十美图。
那幅十美图有什么好看,他其实就是来打探陆丹的藏身所在。
徐廷封进入房间前后的言谈举止一一在朱菁照脑海里闪现,当时一点也不觉得可疑,现在想来则可疑的地方处处都是,思想一阵纷乱,终于整理出一个结果来。
在她的印象中,徐廷封并不是这样狡滑的人,想到徐廷封竟然用这种手段,也就更生气了。
门拉开,两个中年人正好从石阶左右花树丛闪出来,正好与她打了一个照面。
那个中年人一个儒生装束,手摇折扇,一个孝子打扮,抓着一根哭丧棒,正是白莲教五灯使者中的蓝灯使者蓝定儒与白灯使者崔命,冷不防朱菁照突然开门出来,要闪避已经来不及,索性就站在石阶上。
除了他们,还有一群蓝灯杀手,白灯杀手,看见头儿现身,亦纷纷冒出。
朱菁照盯着他们,冷笑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蓝定儒摇着折扇,笑了笑,若无其事地道:“这里不是宁王府?”
朱育照一点地不意外道:“是徐廷封给你们的胆子?”
蓝定儒反而一怔,朱菁照冷笑着接道:“他虽然是个侯爷,也不见得就可以在王府中肆意胡来。”
蓝定儒崔命相顾一眼,正要说什么,朱菁照又道:“回去告诉他,除非他答应我的条件,否则人今夜是留在这里,明天早上便送到刘瑾那儿去。”
蓝定儒、崔命又是一怔,崔命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她在说什么?”
蓝定儒苦笑摇头道:“我看是有点误会了。”
崔命再问道:“那我们应该怎样做。”
“当然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蓝定儒目光回到朱菁照脸上,道:“天晓得她说的是不是事实。”
朱菁照插口道:“你们原定的计划是什么?”
蓝定儒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人带走。”语声突然变得异常阴沉。
朱菁照有点奇怪道:“这是徐廷封的主意?”
“我看大家是有点误会了。”蓝定儒折扇打开又台上道:“我们的目标虽然也是在陆丹,却不是徐廷封的人。”
崔命接道:“徐廷封与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们也不清楚,陆丹这个人却是要定了。”哭丧棒一伸,身形随即拔起,飞扑上前。
蓝定儒配合得恰到好处,从另一个方向扑上,折扇点向朱菁照的眉心,既快且准。
朱菁照一声娇叱,剑势展开,左手捏剑诀,右手舞剑,穿花蝴蝶般,姿势美妙,也很赏用,居然将蓝定儒、崔命的攻势都接下来。
蓝定懦“哈哈!”一笑,道:“华山派的剑术果然不错。”
崔命接道:“萧三教得好弟子。”
他们到底是称赞还是讥讽,朱菁照听不出,剑势不绝,反攻崔命、蓝定儒。
接连七剑,蓝定儒、崔命竟然被迫退两步,他们不是不敢,只是受命不得伤害宁王府的人,一身本领不能够完全施展开来。
他们一心只想找一个空隙,封住朱菁照的穴道,可是朱菁照的剑施展开来,竟然是先将所有的空隙封闭才出击,那也是萧三公子针对朱菁照的粗心大意而特别教给她的一套剑术。
朱菁照并不知道那许多,也缺乏临阵的经验,剑势展开便继续下去,完完整整地施展开来。
蓝定儒崔命看得出朱菁照缺乏经验,可是面对一种这样的剑术一时间也是不知道如何破解,而最主要当然就是不能够伤害朱菁照。
他们当然也没有忘记示意那些杀手冲进房间去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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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丹一心牵挂着朱菁照的安危,又怎会甘心藏在屏风后面,偷眼瞥见朱菁照与人大打出手,便要冲出去,南偷、小子已穿窗而入,正好落在他面前。
“是你们?”陆丹自然是意外。
南偷、小子左右抓着陆丹的臂膀,小子随即一声道:“还不快走?”
“门外来的不是你们的人?”陆丹不忘问这一句。
“我们若是有这多人,还会这样偷偷摸摸,索性直闯进来抢人了。”小子打了一个“哈哈!”。
陆丹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人?”
南偷脱口道:“白莲教的人。”
陆丹嚷出来道:“我要去救她!”
“你?”小子大摇其头道:“我看你连站也站不稳,如何去救人?”
陆丹叹了一口气道:“那,两位---!”
他下面的话尚未说出来,南偷已截口道:“这个女娃子虽然麻烦,到底不是坏人,我们总不能够见死不救,小子,郡主交给你,我揹陆丹离开,与香君会合---!”
小子皱眉道:“还是我揹陆丹离开的好。”
南偷叹息道:“师父已经一大把年纪,如何跟这么多人动手?”也不等小子有反应,急急将陆丹揹起来。
小子抓着那把乱发道:“这个女娃子可是麻烦得很,就是救了她,也未必会有一声多谢,说不定反过来会拿剑追斩。”
“你明白便好了。”南偷也知道说漏了嘴,揹着陆丹急一个老虎跳,落在那边窗下小子方要呼唤,南偷已穿窗而出,三四个白莲教的杀手同时从门那边扑进来,他们并不认识陆丹,只当小子就是陆丹,一齐扑前。
小子身形一弓一弹,一条野豹也似窜前,闪三刀,一脚将一个杀手踢翻,反手一拳将另一个杀手击飞,腰身一折,接连三个跟斗,落在旁边窗下。
两个白莲教杀手正破窗而入,小子先发制人,左一拳,右一脚,将那两个杀手踢打飞开,翻手正好将紧接穿窗窜入的另一个杀手抓住,反掷出窗外,身形一缩,紧接着窜出窗外。
五六个白莲教的杀手聚在窗外,看见有人飞出来,便要上前扑击,发现是同伴,连忙让开,小子跟着窜出来正好在这个空隙,也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呼喝声中,身形盘旋,连环踢出亡脚,踢翻了三个杀手,身形并没有停顿,脚尖沽地,身形便借势拔起,翻越拦杆,落在院子的花木丛中。
一个杀手立即高呼道:“陆丹在这里---!”
其余杀手立时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小子花树丛中穿插,向?燧颊漳潜呓咏且燧颊找槐壑Γ墒谴艿揭话刖嗬耄蝗灰欢伲蛳喾吹姆较虻勾芑厝ァ?br> 一条人影也就在这时候天马行空般越过墙头,向这边掠来。
两个白莲教杀手迎前去,还未出手,便被那个人一掌击中,飞摔开去。
那个人也没有理会其它杀手,花木树上飞越,落在朱菁照身旁,创出鞘,封住了蓝定儒的折扇。
剑是断剑,蓝定儒目光及处,一声道:“萧三公子---!”身形一旁掠开。
崔命原已向小子那边掠去,这时候连忙掠回,落在蓝定儒身旁,哭丧棒截住了萧三公子的断剑追击。
萧三公子剑势一断即收,喝问道:“什么人斗胆在宁王府闹事?”
崔命阴阴一笑,道:“原来萧三公子,有幸相会,可惜我们今夜有事在身,日后有缘,再付领教。”也不等萧三公子回话,哭丧棒一收,身形便倒退开去。
蓝定儒折扇领后一插,亦退下,那些白莲教杀手当然亦不会留下来。
朱菁照要追,被萧三公子截下道:“穷寇莫追!”
宁王府的侍卫这时候亦已听得声响四面八方向这边涌来,以他们的身手,当然拦不住白莲教的人,要追的,萧三公子也随即喝住。
朱菁照还是追过去,一面高呼道:“陆丹---!”
陆丹当然不会回答,被那些白莲教杀手误会为陆丹的小子亦早已在混乱中逃去。
一切都已经事先计划妥当,南偷迅速与傅香君会合,到后出,等不了多久,小子亦到来。
陆丹实在担心,一见小子便问道:“郡主怎样了?”
“萧三公子赶回来,王府的侍卫亦四面八方赶到,你说她还会怎样?”
陆丹呼了一口气,小子冷冷地睨着他道:“我们还以为你落在她手上一定吃尽苦头,哪里知道却是如此快活,早知道在观里睡觉,落得舒服。”
“郡主是一个好人……”
小子冷笑道:“你以为她将你留下来完全是一番好意,没有其它的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陆丹不以为然。
小子摇头道:“现在跟你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的了,老实话,要不要我们将你送回王府?”
陆丹摇头苦笑道:“白莲教徒既然已知道我藏在王府内,我还是离开的好,否则不难又再给他们添麻烦,再说这一闹,给王爷知道我也留不下去的了。”
“听你的口气,好像巴不得继续留在王府内。”小子接问道:“是因为那个什么长乐郡主?”
陆丹方要分辩,南偷已截口道:“你们还在胡说什么?”
小子亦已有所觉,目光及处,只见一盏黄金的大灯笼飘然从那边小树林中出现。
那盏黄灯笼后面跟着一个黄衣中年僧人,肥肥胖胖的,步高步低地,好像随时都会摔一跤,但来到了四人面前仍然没有摔倒在地上。
“蓝灯使者?”南偷冷冷地问一声。
“阿弥陀佛---!”黄衣僧人笑了道:“贫僧无心---!”
他不笑的时候好像一个佛祖,一笑却不但不再慈祥,而且显得奸恶了。
“你的心有谁不知道早已拿去餵了狗?”南偷对小子一挥手。
小子会意道:“师父处事最爽快就是这一次了。”
南偷冷冷地道:“这种佛门败类,你以为我还会大开方便之门,说也是废话,干脆干掉他算了。”
“阿弥陀佛---!”无心一声佛号,双掌合十,原在他掌握的那盏黄灯笼便飞上了半天,随即爆开。
南偷四人的目光不由往上望,灯笼爆碎,眼神亦难免一阵纷乱,到看见那一排从树林中冒出来的黄灯笼,不由都有一种错觉,以为那排黄灯笼是由那盏奇大的黄灯笼爆出来的。
那排黄灯笼都是跟着挂插在树上,每只黄灯笼下一个身穿黄架装的年轻僧人,手执戒刀,身形一动,便左右弧形将南偷四人包围起来。
陆丹看在眼里,大呼道:“三位,你们别管我,将我留下来好了。”
小子霍地回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废话的?”
“骂得好---!”南偷仰天打了一个“哈哈!”,喝一声道:“闯---!”揹着陆丹直向无心冲去。
“我佛慈悲,请恕弟子大开杀戒!”无心居然来一句这样的话,手往后一探,两个年轻僧人便将扛着的一条奇重的禅杖交到他手上。
“横扫千军!”他一声暴喝,禅杖拦腰疾扫,风声大作,声势惊人。
南偷转身忙退,无心禅杖挥舞,迫在后面,那么重的禅杖在他手中简直轻如无物,盘旋飞舞着往南偷穷打猛砸,一时间劲风呼啸,沙尘翻滚,灯光也因而变得迷蒙。
小子、傅香君在旁上前要救护,才动身便分别被七八柄戒刀包围起来。
傅香君剑在手,以一敌七,虽然轻松,但要一下子闯出去,还是困难,小子出其不意,三拳击倒了一个黄灯杀手,夺过一柄戒刀,要冲出包围也是没有那么容易,更多的黄灯杀手已经掩杀前来。
南偷轻功也实在高强,虽然揹着一个人,仍然能够在无心的禅杖下穿来插去,不为所伤,一番闪避,就躲进树林中去。
无心一连砸倒了三株大树,反而阻碍了前进的身形,无可奈何,只有绕着树木,追在南偷身后。
南偷当然轻松起来,说话也多了,尽情嘲弄无心,只等无心怒火上涌,遮了眼睛,抽冷子来一个反击,将无心弄倒在地上。
无心却不怒反笑,越笑越大声,好像难得有一个这样追追逐逐的机会,南偷却不是这样想,他早已知道这个和尚非常阴险,越怒便越装得若无其事。
所以他完全不担心,一直到无心的笑声突然停下,笑容也消失。
以他所知,这个和尚不笑的时候反而就是最开心的时候,循目光回头望一眼,果然看见数十盏蓝白两色灯笼左右向这边涌来。
不等那些灯笼涌到,他便从树林里退出,才退出,蓝定儒、崔命早已双双掠到他方才置身的地方,若是他不退出来,此刻便身陷三灯使者的包围下,这种情形下以一敌三,后果不堪设想。
蓝定儒、崔命、无心紧追而至,南偷不等他们追到,抢先闯进那组黄灯杀手群中,横冲直撞,那些黄灯杀手要对付傅香君、小子二人已经吃力,给南偷这一闯,立时乱成一片,南偷的目的也就是在制造混乱。
无心三人当然瞧出南偷的用意,一面吩咐蓝、白二灯杀手布下阵势,一面发出暗号,让那些黄灯杀手退下。
南偷原是要迫在他们后面,继续制造混乱,哪里知道小子、傅香君却双双来到了他身旁,用意当然是在保护他与陆丹,是好的,但给傅香君、小子这一阻,南偷又如何还追得上去。
“好了,我们现在等死就是。”他索性停下来。
黄、白、蓝三灯杀手那片刻已经连结成一个大阵,包围着南偷四人。
陆丹目光及处,又一声道:“三位---!”
才说了两个字,小子已截口道:“又来废话了。”
陆丹叹息道:“他们要的是我一个人,又何必为了我一个人……”
“这个时候你还来这种废话,是要摧毁我们的斗志,好让他们容易将我们砍倒?”
小子看着陆丹,接问道:“刘瑾指点你这样做的?”
陆丹只有闭上嘴巴,小子这才问南偷道:“师父,这一次我们逃生的机会有多少?
“也不多,九成总有的。”南偷轻描淡写地回答,好像完全不将敌人放在眼里。
无心“呵哈!”一声,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以贫僧看来,四位逃生的机会,一成也没有。”
语声甫落,惨叫声突起,包围着南偷的那群杀手一阵纷乱,露出了一个空隙。
那个空隙在树林的方向,原立在那儿的四个杀手突然全都浴血倒地。
他们倒下,四个黑衣蒙面人便现身,幽灵也似,各仗利剑,外露的眼睛全都是晶莹透彻,明亮而美丽,却不知怎的令人有一种感觉,好像不是人的眼睛,细看甚至有点心寒。
无心目光及处,脱口道:“那是什么剑阵?”
四个黑衣蒙面人俱都是双脚不下不入地站着,背向,左手捏剑诀,右手仗剑成水平伸出,剑诀也是平按在剑柄上,动作一致。
蓝定儒摇头道:“看不出,但有点儿像四象剑阵。”
无心沉吟着道:“只是有点儿。”
崔命叹了一口气,道:“两位懂得这种玩意儿的老兄也看不透,我这个外行的更看不出什么。”
蓝定儒双眉疾扬道:“再试一下!”折扇一指四个蓝灯杀手,再指那四个黑衣蒙面人。
四个蓝衣杀手一齐扑上,长剑全力出击,那四个黑衣蒙面人若无其事,一直等到他们接近才身形一动,交错一退一进。
一退将攻来的长剑让开,一进将四个杀手的长剑封在外面,到他们突然一转,手中剑便攻向四个杀手的要害,四个杀手挥剑封挡已来不及,急退,那四个黑衣蒙面人这才追杀上前,却是交错着位置互易,眼睛稍慢也瞧不清楚,到瞧清楚的时候剑已经到了。
四个杀手只有一个反应比较敏锐的及时避开,咽喉却已经开了一道口子,虽然幸保性命,已经吓出一身冷汗,其余三个当场倒毙地上,都是咽喉中剑,一剑致命。
蓝定儒、无心、崔命齐皆动容,方才他们瞧不到,现在瞧清楚,才知道厉害。
“四位到底是哪里条道上的朋友,何以跟我们白莲教作对?”蓝定儒折扇指着那四个黑衣蒙面人。
四个黑衣蒙面人视若无睹,置若罔闻,蓝定儒等了一会,冷笑道:“四位虽然瞧不起蓝某人,蓝某人还是要领教的。”语声一落,身形掠出,崔命与他合作已惯,身形亦动,从另一个方向掠上。
四个黑衣蒙面人身形同时移动,交错纵横,异常灵活,剑光与身形移动同时飞闪。
蓝定儒、崔命还未掠到眼神已经被剑光扰乱,四个黑衣蒙面人竟然瞧出了十六个来,不约而同,一声道:“不好---!”折扇、哭丧棒不求伤敌,只求自保,脚尖着地,立即倒纵回去,他们的反应虽然敏锐,右臂仍然被剑尖割伤。
两人心头骇然,倒掠同无心身旁,目光落在右臂伤口上,没有作声,那一份震惊已经在眼神中表露无遗。
无心看在眼里,一声叹息道:“此地不宜久留---!”禅杖一引,喝一声道:“退那些杀手应声退下,无心接一声佛号道:“后会有期---!”与蓝定儒、崔命一齐退开。
四个黑衣蒙面人毫无反应,一直到白莲教的人完全消散,剑才入鞘。
小子立即上前道:“多谢四位相助,不知道四位可否以真面目相见,或者将姓名下,好让我们日后拜谢?”
四个黑衣蒙面人一齐摇头,身形突然倒掠回树林内,小子要追,被南偷喝住道:别做这种自讨没趣的事。”
小子反问道:“师父可是已看出他们的来历?”
南偷摇头,若有所思,小子沉吟着又道:“奇怪这么巧在这里出现,及时将白莲教的人惊退。”
“应该是朋友---!”傅香君仍然望着那边。
“亦不无可能另有目的。”南偷笑起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多谢他们,若非他们出现,三灯使者还有杀手我们就是应付得来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小子目光转向陆丹道:“看来你这个小子的运气实在不错,到处都有贵人扶持。”
陆丹除了苦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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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傅香君都考虑到再回去白云观,难掩刘瑾的耳目,刘瑾势必早已在宁王府附近布置了足够的眼线,但在这种情形下,无论他们到什么地方也是一样,反而利用白云观,还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他们也考虑到白云观现在只怕也已经不再成为秘密。
回到白云观,他们第一件事便是撤走观中的武当派弟子,要他们夜动身,远离京城,暂时避开。
那群武当派弟子动身同时,南偷、傅香君四人亦动身,悄然折回城内,经由秘道,进入安乐侯府。
刘瑾果然在宁王府附,安排了相当的眼线,一部分追踪那群武当派弟子,剩下的一部既然已现了行踪所在,要避开他们的注意在南偷他们来说当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进入安乐侯府,他们随即与钟大先生联络上,由钟大先生引进后堂的一个地下秘室内。
徐廷封没多久也回来了,知道立即赶到秘室,他并不奇怪四人的到来,倒是奇怪那四个黑衣蒙面人的身份,当然也想不透。
傅香君这时候亦已找出陆丹的病源。
“软骨散?”陆丹实在难以相信,其它人都觉得很意外。
“这个人---!”徐廷封大摇其头。
“我早就说过,这个女娃子什么都干得出。”小子咬牙切齿地道:“有机会我总要好好地教训她一顿,叫她知道厉害,以后不敢胡来。”
“算了……”陆丹替朱菁照分辨道:“可能连她也不知道那是软骨散。”
小子冷睨着他道:“我看软骨散之外一定还有什么迷药,叫你迷了心智,这个时候竟然还替她说好话。”
陆丹尴尬地苦笑,小子接嚷道:“这个女娃子以我看也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不……不会的……”
“你说,她这是救你还是在害你?”
陆丹说不出,小子又道:“这种软骨散再喝下去,你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陆丹不难想象得到,没有作声,小子接对徐廷封道:“还是侯爷够眼光,明知道这种人招惹不得,怎也不答应……”
南偷推了小子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小子还是说下去道:“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老话可真不错,幸好我对女人完全提不起兴趣---!”
“是真的?”南偷接一句。
小子立时想起了南宫明珠,一连打了两个“哈哈!”才道:“当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是这样,好像傅姑娘,又美丽又善良……”
傅香君笑了笑,道:“你怎么说到我这儿来了。”
小子又打了一个“哈哈!”,话方要出口,南偷已冷笑着道:“幸好那个女人没有在这里。”
小子连忙岔开话题道:“那四个黑衣蒙面人可真厉害,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徐廷封接问南偷道:“老前辈可有印象?”
南偷一正脸色道:“也许是南宫世家的人。”
“他们用的是南宫世家的武功?”徐廷封追问。
“那个剑阵前所未见,看武功实在看不出来,只是看他们的身形应该不是男人,附近一带武功好的女人只有南宫世家一伙,所以才有这个念头。”
小子奇怪地问道:“南宫世家的人为什么要救我们?”
“也许就因为他们也是侠义中人,亦不无可能,完全是因为你的关系。”
“师父又来说笑了。”小子尴尬地一旁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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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菁照笑不出来,陆丹的失踪是一个原因,宁王铁青着面庞也是。
她说话仍然是那么多道:“这件事爹你一定要作主,王府什么地方,怎能够容许那些人公然进来闹事?”
宁王没有作声,萧三公子鉴貌辨色已知道不妙,眨眼示意朱菁照不要再说话,朱菁照却没有在意,又道:“那些人简直将这里当作街道,我原是要教训他们一顿,哪里知道武功那么高,幸好师父及时赶回来,师父也真是神机妙算,是不是?”
她转问萧三公子,原是要将萧三公子也拖进这淌浑水来,萧三公子却一声不发,只好转对宁王道:“爹你怎样说也是个王爷,这件事可不能够就此罢休,一定要将那些人找出来,重重惩戒一番---!”
“你还未说够啊?”宁王终于开口,脸色更加难看。
朱菁照总算看出不妙,仍然有恃无恐地撒娇道:“爹,我难道说错了?”
“放肆---!”宁王拍案而起道:“菁照,爹是宠坏了你,到处去生事,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什么时候到外面生事了,好好的留在王府里,那些人不知道怎的竟然闯进来。
!”朱菁照还要分辩道:“爹你可以问……”
“住口---!”宁王声色俱厉道:“你好不知进退,你做过什么事以为爹完全不知道?”
“我做过什么事?”
“你身为郡主,竟然私藏钦犯,与刘公公作对?”
朱菁照脸色一变道:“哪里有这种事?”
“还要分辩?”宁王摇头道:“你一举一动,所作所为,我完全了如指掌,所以不揭穿,只望你不过一时寻开心,很快将人送出去,哪里知道你---!”一顿一叹道:“可知道你差一点便闯下弥天大祸?”
朱菁照垂下头,宁王又道:“这里可不是南昌,若是给刘瑾的人公然在这里将钦犯找出来---!”
他没有说下去,朱菁照嗫嚅道:“他就是不敢肯定才用这种手段……”
“幸好他不敢肯定……”宁王又一声叹息。
萧三公子插口道:“以在下所见,来的人并非刘瑾手下,极有可能是白莲教徒。”
“天晓得白莲教徒是否与刘瑾勾结?”宁王这句话出口眉头便深皱起来。
萧三公子心头一动道:“不无可能。”
宁王沉吟接道:“狮子楼之宴绝无疑问是调虎离山之计,刘瑾也总算知情识趣,留给我几分薄面。”
“他的人这样闯进来……”朱菁照又嚷了。
“王府中并无伤亡,这你也不明白?”宁王摇摇头。
朱菁照眼珠子一转道:“这是说,刘瑾也要避忌爹你的了---
“你懂得什么,还不快快进去静思过错。”宁王接喝道:“以后没有我许可休得踏出王府大门半步。”
朱菁照一呆,一跺脚,疾奔了进去,宁王目送女儿消失,转顾萧三公子道:“萧先生,辛苦你了。”
萧三公子微叹道:“经过这件事,菁照相信会收敛一下,亦未尝不好。”
“希望如此了。”宁王苦笑道:“只怪我自幼宠坏了,才闹出这许多事情来。”一顿又问道:“那个陆丹可是已经给廷封的人救走了?”
“应该是了。”
“刘瑾只怕又要生气。”宁王拈须微笑道:“一个陆丹其实用不着那么紧张的。”
萧三公子没有作声,他看出宁王是别有用心,却看不透,毕竟是一个江湖人,不是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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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的确很生气,但没有发作,甚至语声也能够保持平静道:“陈全,说你的---!”
他那个心腹大监陈全一听便由心慌起来,蹑嚅道:“那些人证实是进了白云观,可是到我们大举出动杀到,白云观已经空无一人,走得一干二净。”
刘瑾淡然道:“传我命令,负责这件事的人降职三级,再派人去烧了那座白云观。”
陈全由牙缝中应一声,急急退下去。
刘瑾这才问无心、崔命、蓝定儒道:“三位呢,可是已想到那四个黑衣蒙面人的来历?”
无心叹息道:“请九千岁降罪。”
“算了。”刘瑾笑了道:“我其实是不应该这么执着的,陆丹又算得了什么?”
“九千岁---!”
刘瑾截口道:“两位教主什么时候可以出关?”
无心三人脸色一变,刘瑾这差不多是说他们无甚作用,只有请天地双尊出关才能够解决一切。
“也快的了。”无心硬着头皮应一声。
“很好。”刘瑾躺下去。
陈全突然又匆匆走进来,一面连声道:“九千岁---!”
“又发生了什么事?”刘瑾心里虽然很紧张,表面仍然是那么冷静。
“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不知好歹,竟然上书说皇上的不是!”陈全显得很起劲。
“哦?”刘瑾接问道:“本子呢?”
陈全急急递去,刘瑾接在手中,沉吟道:“这个匹夫就是书呆子臭脾气,这一次,有他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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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计
刘瑾随即着陈全去请皇帝到武英殿,皇帝这时候正在豹房尽情享受人生,陈全如何请得动,又不敢违抗皇帝命令,回去请刘瑾到豹房来。
这早已在刘瑾意料之中,也不坚持,从而带了王守仁的本子到豹房见皇帝,至于说什么话,在陈全来往间亦大都已拟定。
也不用他怎样说话,一看王守仁的本子皇帝便已雷霆震怒,王守仁说他的不是什么,正是他的沉迷女色,荒废朝政。
刘瑾侍候了皇帝多年,又怎会不清楚皇帝最讨厌就是别人过问他的私生活,看见皇帝果然一如所料,大发雷霆,又怎肯错过这个机会,煽风点火惟恐皇帝不降罪王守仁皇帝看似真的怒火中烧,刘瑾所说的无一不认同,一切也听由刘瑾安排,随即召来王守仁,当场杖责八十,革去南京兵部尚书之职。
刘瑾原是要乘此机会置王守仁于死地,皇帝却念在王守仁一向尽忠职守,屋建奇功,免去死罪,这也是刘瑾最感遗憾的一件事,但看见王守仁被打得死去活来,心里亦好生痛快。
皇帝按着下令将王守仁逐出京城,贬往山西大同做一个总兵。
刘瑾并没有考虑到那许多,只要王守仁不留在京城再跟他作对,对皇帝的决定当然极表赞成,不予反对。一路上得意洋洋,一直到他回到私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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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等知道消息,无不替刘瑾高兴,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去掉这根眼中钉,从此可以安枕无忧。
刘瑾听着心头大乐,忍不住放声大笑,他已经不止一次要将王守仁弄倒,今日总算得偿所愿,难得又如此的顺遂。
“看你这个小小的山西总兵以后如何再与我作对。”这句话出口,刘瑾的笑脸突然僵结道:“山西---!”他喃喃自语地接道:“皇帝下个月出巡太原,山西……太原……”
“周瑜打黄盖,好一条苦肉计!”他大叫出来,到底想通了。
皇甫义一旁听得奇怪,接问道:“什么苦肉计?”
“是啊---!”殷天虎亦道:“将王守仁贬到大同,对我们应该是有利而无害。”
“好毒也---!”刘瑾自顾沉吟道:“我就是看不出其中的利害。”
“是什么利害?”皇甫义不觉追问下去。
“你们有所不知,皇帝下个月出巡太原,只要他离开了京师,我们便不能够直接威胁他的安全。”
“那与王守仁有何关系?”
“大同与太原相距有多远,皇帝到了太原,要与王守仁会合又有何困难?王守仁人在大同,必先掌握当地的兵权,加上他的旧属,为数在二十万以外,回师反攻京城,我这个九千岁如何应付?”
“九千岁有宁王相助……”
“只怕到时候那个宁王犹如墙头之草,说不定反过来投向皇帝那边,莫忘了他也毕竟是姓朱的。”刘瑾叹了一口气道:“之前皇帝与他在宫中相聚,故意将小德禄调阅,就是早已达成协议,亦未可知。”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样做?”
“当前之计,当然是先去将王守仁截下来。”刘瑾接喝道:“殷天虎!常胜!”
“九千岁有何吩咐?”殷天虎、常胜反应是那么敏锐。
“追上去,杀了!”刘瑾右掌做了一个砍杀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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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天虎、常胜立即动身,同去还有二十个内厂的高手,挑的又是百中选一的健马,一路上马不停蹄,出城十八里,终于追上了王守仁一行。
根据得到的消息,王守仁匆匆离开京城,轻车简从,一行不足三十人,殷天虎、常胜自问一身本领,再加上二十个内厂的高手,应该便足够应付有余。
可是现在迫近了,二十二骑上了一个山坡,原是要抄捷径赶在前头,出其不意,迎头痛击,但居高临下看清楚,殷天虎、常胜却不由怔在那里。
王守仁一行不但不是不足三十人,而且数十信这个数目,左右还有两队铁骑护送,为首的两个赫然就是韩滔与高升。
单就是这两个已经不容易应付,那两队铁骑与随行数百个侍卫显然都是训练有素,以他们二十二人冲杀前去,又何异以卵击石。
常胜目光转回殷天虎脸上,叹了一口气,道“.“九千岁这一次又估计错误了。”
殷天虎淡然应道:“也许他现在已经考虑到皇上插手这件事。”
常胜只是问道:“我们应该怎样做?”
殷天虎以行动答复,勒转马头,往来路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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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果然已经考虑到,但没有派人去接应常胜、殷天虎,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派了多少人护送王守仁,没有兴趣打这种没有把握的仗,只等殷天虎、常胜回来证实,听说护送的是高升、韩滔,仍然有点意外。
“高升、韩滔不在左右,我们要对付皇帝是不是方便一点?”殷天虎随即问,追杀王守仁无功而还,他实在希望其它方面有所表现。
刘瑾听说却笑了。
“高升、韩滔就是在左右,要对付皇帝也是很方便的。”
殷天虎一言惊醒,苦笑退下,刘瑾笑接道:“他们也不会将王守仁一直护送到大同,但纵然他们半途折回,以王守仁的狡滑,必然早已作好安排,另有接应,事既至此,只好作罢。”
常胜大急道:“九千岁的意思……”
刘瑾目光一转,挥手截住。
“我说的作罢只是王守仁这件事,皇帝方面,嘿嘿---!”冷笑两声他才接下去道:“我自有分寸,那个皇位他是坐不了多久的了。”
常胜等虽然不清楚刘瑾准备采取什么报复行动,听他说得这么肯定,亦知道他胸有成竹,全都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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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并没有立即采取行动,除了心腹手下也不作任何透露,皇帝没有得到任可的消息,徐廷封等人亦不例外,只是发觉刘瑾派在安乐侯府附近严密监视的手下已逐渐松懈下来,却并不奇怪,以为一直以秘道出入,刘瑾的手下久候没有收获,终于疲态毕露,他们也没有加以利用,事实也没有这种需要。
府中多了傅香君、南偷、小子,最高兴的当然就是忆兰,整天缠着南偷、小子,变这个玩那个的,南偷原就是一个老顽童,小子也其实一个大孩子,忆兰又是那么的可爱,他们当然乐于令忆兰高舆一番。
之前忆兰天天嚷着要到什刹海,主要也就是要看他们表演,百看不厌,但现在看了几遍便完全提不起兴趣来,她虽然没有说出口,又怎瞒得过南偷、小子的眼睛,也知道不是他们表演得不精彩,乃是环境不同,没有什刹海那种热闹的气氛,以致忆兰没有了那份看表演的心情。
对此他们当然束手无策,也所以亿兰提出要到外面去看热闹,他们完全不加以反对不但忆兰,就是他们地想到外面瞧瞧逛逛,散散心头那股郁闷,只是风声既紧,南偷心里牵挂的事又多,小子亦只是想着如何与南宫明珠取得联络,虽然有到外面跑一趟的念头,一时间还是提不起那个劲儿来。
忆兰也竟以看出他们的心意,没有问他们,只求傅香君,之前当然先向父亲徐廷封请示。
徐廷封平日有空也习惯了带忆兰到外面去看看,在他来说原就不是一回事,只是近日他正如南偷一样,牵挂的事太多,腾出了身腾不出心来,将忆兰交给徐福照顾又放心不下,难得傅香君答应回去,又怎会反对?
他原就不以为忆兰会有什么危险,所以放心不下只是一种父女关怀,而对徐福的不放心,也只因为徐福的老迈,一向的大意粗心。
与刘瑾的冲突在他的意念中完全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完全拉不上关系,有一个傅香君那么细心,武功又好的保镖,又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刘瑾的不择手段,连小孩子也不放过赏在在他的意料之外,傅香君也是。
也就因为她的没有考虑到刘瑾会对付忆兰,刘瑾的阴谋进行得来才会那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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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刹海并未因为没有了小子、南偷而失色,游人仍然是那么多,忆兰一路雀跃着走来,笑得合不拢嘴,一双手部是吃的玩的。
徐廷封虽然疼爱忆兰,到底是一个男人,又何况傅香君仍然有一份童真,知道忆兰的心意,忆兰跟她走在一起,又怎会不开心?
傅香君一路走来一面指指点点,同一件事物出自徐廷封口中与出自她口中很多是两回事,忆兰不但听得很明白,也听得很高兴。
徐福跟在她们后面听得很清楚,藏在心灵深处的一份童真也逐渐被牵引出来,终于也插上嘴了。
傅香君若不是耳目敏锐,在这种情形气氛下,一定不会再留意到那条胡同里发生的事情,那么刘瑾的一番心血纵然不至于完全白废,也必须再花费一些安排才能够达到预期的目的。
那条胡同非常静寂,突然被一声尖叫声惊破,傅香君也就是听到这一声尖叫才留意,随即看见一个猎人装束的汉子牵着一条奇大的白狗从胡同中的胡同转出,匆匆奔向那条胡同的另一端。
那条白狗一身银白色,胡同里虽然没有阳光仍然很触目,傅香君一眼瞥见,第一个念头是一个猎人牵着一条狗,然后突然有一个牵着一条狼的感觉。
---银狼!她随即想起了一直悬而未破的那件银狼案,想到了那些神秘失踪的童男、童女。
她心念才动,那个猎人已牵着那条白狗在胡同的另一端转过去,一个中年妇人随即从胡同中的胡同奔出来,一面尖叫道:“小安!小安---!”
傅香君心念再转,吩咐徐福道:“你看着兰兰,我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身形紧接展开,掠进胡同内,截着那个中年妇人道:“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妇人神态仓皇,语声在颤抖道:“小安方才好好地在玩着,转眼便没了踪影,姑娘,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子跑过?”
傅香君没有回答,同胡同另一端掠去,她是担心再迟便追不上那个牵着白狗的猎人“姑娘,姑娘---!”中年妇人嚷着亦追前去。
忆兰在胡同外看着奇怪,问徐福道:“傅姐姐到底怎样了?”
“我也不明白。”徐福往胡同内看了看道:“过去看看好不好?”
忆兰当然不反对,这一老一小便走进胡同内,以他们的速度,实在很难追得上傅香君跟那个中年妇人,可是到了胡同的另一端,他们却看见傅香君菁华他们在左面的那条小胡同中走着,那个中年妇人反而不见了。
“姐姐---!”亿兰嚷着迫着徐福追前。
傅香君恍如未觉,自顾往前走,到徐福、忆兰迫近了才停下,缓缓地转过身来。
不是傅香君,只是一个穿了与傅香君同样衣衫的女人!
徐福并不认识这个女人,其实她就是白莲教五灯使者的青灯使者,但接触青灯使者的目光亦不禁由心寒起来,这也是他最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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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香君自问轻功不弱,可是胡同中一折再折三折,仍然追不到那个牵着白狗的猎人,一阵不祥的感觉也就在这时候袭上她心头,不由自主地往来路奔回。
那个中年妇人原是哭嚷着迫在她身后,可是一路奔回并没有再遇上。
她绝对肯定没有走错,而事实亦没有第二倏路,刹那间却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走错了的感觉。
一直到看见徐福靠立在一例墙壁下,她的一颗心才放下来,但立即又高悬。
忆兰并不在徐福身旁。
“忆兰怎样了?”她问,但徐福没有反应。
到她转到徐福面前,才发觉徐福的咽喉已经被切断,那绝无疑问是一柄很薄很利的刀,所以血流得并不多。
徐福的双手部拿着东西,右手是一盏青色的灯笼,左手是一封信。
看见那盏青色的灯笼,傅香君不由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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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白莲教五灯使者给徐廷封的,很客气的一封信。
忆兰已落在自莲教五灯使者的手中,徐廷封要见忆兰,必须在三日后子夜到城北郊野猪林,五灯使者到时必在野猪林恭候,他们素仰徐廷封的武功身手,想讨教几招,只要徐廷封能够击败他们,他们一定会将忆兰平安送返安乐侯府。
徐廷封本来很紧张,看过信,反而平静下来,按着将信递给傅香君,然爱钟大先生、南偷、小子也都看了。
“我应该想到那是一个陷阱。”傅香君一脸歉疚之色。
徐廷封当然很明白她的心情,摇头道:“换作我也一样会上当的。”
“可不是---!”钟大先生插口道:“有谁想到他们竟然会这样卑鄙,主意动在忆兰的身上。”
傅香君微叹道:“我是考虑追下去可能会有危险,才将忆兰留下来。”
徐廷封挥手截口道:“忆兰不会有危险的,他们若是要伤害忆兰,根本不会将忆兰带走。”
钟大先生接道:“你以为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真的只是要向你讨教几招?”
“师父应该知道绝不会这样简单。”徐廷封苦笑。
钟大先生捋着长发道:“当然,他们既不是那种醉心武学的人,又怎会做讨教武功这种无聊的事?”
徐廷封沉吟着道:“也许是刘瑾的主意。”
南偷“嗯!”一声,接道:“刘瑾与白莲教勾结,已经不用怀疑的了,他接连几次的阴谋都被侯爷破坏,难免怀恨于心,找机会来报复。”
徐廷封点头道:“这是意料中事,我们也一直在小心着。”一顿一叹,欲言又止。
“侯爷---!”傅香君话尚未接上,已被徐廷封截下道:“他们立心要将忆兰抓起来,总有办法的,事情到这个地步,我们还是想想---!”
“还想什么?”南偷截住道:“三日后子夜侯爷不免要走一趟野猪林。”
“不去不成。”徐廷封完全同意。
“到时候五灯使者一定会给侯爷一个清楚明白,这若是刘瑾的主意,刘瑾是要跟侯爷谈条件的了。”南偷的头脑显得出奇的清醒,与平日简直判若两人。
徐廷封不由呆看着他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侯爷若是不愿意与刘瑾合作,使得在这之前将忆兰救出来。”
徐廷封点头道:“只是不知他们要将忆兰藏在什么地方?”
“当然是一个他们心目中最秘密的地方。”南偷两条眉毛突然一齐扬起来道:“刘瑾那儿当然少不了秘室什么的……”
“当然---!”徐廷封苦笑道:“只是要找出来也不容易,何况刘瑾那儿禁卫森严?”
南偷闲徐廷封道:“你有没有到过刘瑾那儿,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的?”
徐廷封一声“没有!”出口,南偷两条眉毛立时垂下来,双手一摊道:“逼我也没有办法了,连刘瑾那儿的环境也不清楚,如何将秘密找出来?”
傅香君轻叹一声插口道:“刘瑾势必也会考虑到我们将会采取什么行动---!”
南偷拍案道:“这也是我要说的,所以我们倒不如先去弄清楚野猪林的环境,到时候见机行事。”
小子道:“只怕野猪林现在已经在白莲教徒的监视之下。”
南偷笑骂道:“凭我们师徒的身手经验,难道还没有信心躲开白莲教徒的耳目?”
小子的胸膛很自然地挺起来,南偷沉吟着接道:“若是只得五灯使者,应该不太难应付。”
徐廷封目光回到信笺上道:“信末只署五灯使者应该就只是他们五个人。”
“到目前为止,除了五灯使者与所属青灯杀手,的确不见其它人出现。”傅香君接道。
“你是说天地双尊?”
傅香君领首道:“教主不老神仙去世,人尊不知所踪,五灯使者之上便只有天地双尊了。”
南偷脱口道:“这两个人最好还未能够现身,否则有他们插手这件事……”
他没有说下去,傅香君接道:“天地双尊的武功当然在五灯使者之上。”
“理所当然---!”南偷好像还有话要说,但嘴唇一动便闭上,没有说出来。
傅香君没有在意,又道:“不老神仙上崆峒之前曾经召开大会,透露教中有人危言恐吓,强迫无知村民奉献童男、童女,借以修练白骨魔功……”
徐廷封没有忘记,接道:“银狼案中失踪的也是童男、童文,若是真的与白莲教有关,天地双尊到现在仍然不见现身,只怕就是在苦练白骨魔功的了。”
南偷看着他们道:“果真是这样,他们还是不出现的好。”
徐廷封沉吟道:“白骨魔功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武功?”
“不老神仙也关心的武功当然是一种很可怕的武功。”南偷笑了笑。
“老前辈也不知道?”傅香君接间。
“我怎会知道?”南偷又笑了。
傅香君、徐廷封都没有看出南偷的笑有点特别,钟大先生也就在这时候突然道:“交手几次五灯使者都是处于下风,这一次还敢公然挑战,除了忆兰在他们手上,有恃无恐,我们地无妨考虑到天地双尊的出现可能。”
南偷目光与钟大先生目光接触,点点头,他们之间显然有某种默契,傅香君、徐廷封却瞧不出来。
小子也瞧不出,对南偷这个师父他知道的其实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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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双尊的眼睛终于张开,他们一开始练功眼睛便闭上,时间便越来越长,这一次由闭上到张开已经整整三日三夜。
眼睛仍然是白多黑小,只有极留意的人才能够发现其中的变化。
平日敢与他们对望的人并不多,即使是五灯使者,他们若是接触天地双尊的眼睛,一定会发现其中的不同。
天地双尊的眼睛现在才真的是妖异,真的命任何人接触也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
眼睛黑的部分仍然是黑色,之前令人感觉就象是两颗没有生命,毫无感情,又仿佛随时都会迸射出来,射杀对方生命约两颗铁珠,现在却象是两个深渊,能够一瞥之间将对方的魂魄慑进去,深不可测的深渊。
黑瞳外的血环仍然存在,只是变得更红亮,更夺目,仿佛喷射开来。
他们灰白的头发已变成银白色,那双沾满了童男童女鲜血的手却是青白色,身体其他部分肌肤也是,不同的只是那双手的肌肤除了青色,还干瘪收缩,紧裹着骨头,骤看来就像是一截白骨。
他们相顾一眼,不约而同将白骨也似的双手举起来,目光落下,一齐纵声狂笑。
密室中的灯火狂笑声中飞扬,他们也就在飞扬的灯火中站起来,步向密室的出口。
密室的出口石门关闭,天地双尊来到石门的前面,不约而同双手齐出,按在石门上,那扇石门立时蛛网般四分五裂,片片剥落,
天地双尊狂笑不绝,那扇石门也就在他们的狂笑中完全剥落,碎散地上。
他们从容穿门而出,笑声在石几碎裂同时已经传了出去,侍候在密室外的白莲教徒也早已察觉,这时候已经分开两行,跪倒在门外。
“莲花净土,光明极乐,弥勒降世,普渡众生。”一见双尊现身,那些白莲教徒立即齐声高呼。
“恭喜教主,功成出关——!”五灯使者也迅速赶到,看到那扇碎裂散落在地上的石门,面上无不露出了兴奋之色,
他们虽然知道天地双尊已到了功成出关的阶段,但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关,非独他们,就是双尊也不敢太肯定,只能够估计在这一个半月之内,他们甚至不以为双尊来得及参与野猪林一事。
双尊竟然在预期之前,在这个时候出关,野猪林一事当然大受影响。
这种影响对刘瑾方面来说,当然是好的,相反对徐廷封方面却是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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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徐廷封毫无头绪,南偷小子外出了几趟也没有什么消息带回来。
正午,徐廷封呆在内堂,傅香君钟大先生南偷小子,连陆丹也来了。
“抱歉,我们两师徒到现在仍然找不到丝毫线索。”南偷面上居然还有笑容,众人却早已知道,这种笑容并非开心高兴的象征。
徐廷封完全没有怪责的意思,摇头道:“伤害忆兰对他们并无好处,忆兰既然一定安全,大家又何须太担心?”
小子道:“我们只是担心今夜——!”
“今夜我当然要赴约。”徐廷封若无其事的。
“敌暗我明。”钟大先生沉吟着:“我们纵然已经熟悉野猪林的环境,也还是处于下风。”“这个约却是不能不赴。”徐廷封长身而起。
傅香君叹了一口气,方要开口,徐廷封目光已落在她面上,摇头:“这是刘瑾有计划的行动,我们既然没有考虑到刘瑾会卑鄙到打小孩子的主意,忆兰始终不免会落在他的手。” 傅香君知道这是事实,也知道徐廷封是好意安慰,不想自己太难过,只有将话咽回去。
陆丹听着亦自叹了一口气:“可惜我的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帮不了多大忙。”
南偷挥手截道:“这并不是武功可以解决得来的事,白莲教徒诡计多端,忆兰又在他们的手上,投鼠忌器。”
小子截道:“师父向来足智多谋,怎会想不出应付的办法——!”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南偷已经一巴掌打来,慌忙避开,话也跟着断了。
钟大先生也就在这时候插口道:“我考虑过了,白莲救与我们昆仑派并无恩怨,讨教武功也不是他们这种人会做的事,要对付廷封亦似乎用不着这种手段,其中是不是另有阴谋?”
小子道:“也许是目的在对付我们,要将我们引出安乐侯府,一网打尽。”
南偷冷笑道:“你以为我们在刘瑾的心目中是这么重要?”
陆丹道:“刘瑾欲得我而甘心。”
“要对付你什么时候不可以?”南偷语声一沉:“而且干脆要侯爷拿你去交换忆兰就是。”
陆丹怔住,钟大先生沉吟着突然叫出来:“难道他们是要将廷封引出城外,好得对付皇上?”
徐廷封摇头:“他们不敢公然对皇上采取什么行动的,还不是时候。”
钟大先生道:“我以为你还是去看着皇上,看看是怎样情形。”
“已经看过了。”徐廷封微叹:“弟子今晨进宫,被皇甫兄弟挡在宫外,转而要见刘瑾,又说他抱病在身,精神欠佳,不便见客。”
“怎会这么巧?”钟大先生长眉深皱:“看情形皇上已经受制刘瑾,唯今之计,只好先救忆兰,再作打算。”
南偷笑问:“你是已经计上心头的了。”
钟大先生微笑点头,徐廷封大喜,但随又担心的问:“忆兰既然在他们手上——!”
南偷笑截:“这个你放心,我们保证忆兰绝对安全。’
“我们?”钟大先生诧异地:“你知道我那是什么……”
“难道你不会对我细说分明,难道这件事没有我这个老头儿的份儿?”南偷挤眉弄眼的。
钟大先生不由得失笑。
夜色中,野猪林经已够阴森的了,再多了五色灯笼,更增添几分诡异。
五灯使者分立在五色灯笼下,红灯使者青灯使者都是女人,也都非常漂亮迷人,不同的是红灯使者一身血红色的衣裳,红灯照耀下面色亦一片娇红,看来更妩媚,青灯使者则青衣复在青灯照耀下,仿佛面无血色,漂亮得有些妖异。
黄灯使者无心一串佛珠在手中轮转,嘴唇不住在颤动,仿佛在默诵着什么经文,又仿佛在咒诅着什么。
白灯使者崔命倒提着哭丧棒,白灯照耀下本来已经苍白的面庞更有如涂上一层白雾。
蓝灯使者蓝定儒一身儒生装束,手中一柄折扇打开,漫不经意的轻摇,姿势固然是潇洒,相貌也其实并不难看,可是蓝灯照耀下,难免亦变得阴森森起来。
红蓝黄白青五盏奇大的灯笼下就只有白莲教这五个使者,徐廷封钟大先生却知道除了这五灯使者,野猪林内还藏有很多白莲教徒,黑暗中再加上枝叶掩护,他们实在看不清楚,但他们还有一对敏锐的耳朵。
陪同徐廷封到来的也就只有钟大先生。
五灯使者待他们下了马,走近来,才迎前一步,黄灯使者无心一声佛号:“昆仑派的掌门人也来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钟大先生淡然道:“贵教的教主何在?”
红灯使者娇笑着应道:“就在林中高坡上。”
钟大先生原是要试探天地双尊的下落,听说竟然就在林中,难免有些意外,但仍不动形色,接道:“请引路——!”
红灯使者笑得花枝乱颤的:“那得先闯过我们五灯使者的五灯迷魂阵。”
“布阵——!”红灯使者把手一挥。
林中应声亮起了红蓝黄白青一排排的灯笼,四方八面向钟大先生徐廷封包围过来。
灯笼五色交错,掌灯涌上前来的五灯杀手也是分穿着五种不同颜色的衣服,灯光摇动,人与灯纵横移动,已经是令人为之目眩。
“慢着——!”徐廷封猛喝一声。
“侯爷有什么赐教?”红灯杀手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盯稳了徐廷封。
“在动手之前,我可否先见小女一面?”
“侯爷怀疑令千斤并非在我们手上?”红灯杀手扬手一支烟花火箭射出,半空中爆开了。
与之同时,五盏不同颜色的灯笼在那边亮起来,照亮了那边的一株大树,忆兰赫然就是被绳子捆缚着,悬在那株大树的一条横枝下。
大树长在一个水潭当中,忆兰也正就在水潭的上空。
潭面平静如镜,烟飘袅袅,五色灯笼倒映水中,显得扑朔迷离。
徐廷封目光及处,一声:“兰兰……”便要冲上去,一群红灯杀手即时凌空落下,挡在他身前。玉手纷挥,一柄柄短剑曳着红绳子飞射。
徐廷封长剑出鞘,急划向前,叮叮铛铛一阵珠走玉盘似的声响,短剑纷纷被拨开,那些红灯杀手面将剑收回,一面倒掠上树上,在她们的腰间赫然都缚着一条红绳子,另一端相连着一个铁钩子,钩挂在树干上,也因而倒掠的势子特别迅速,再下来扑击也是。
钟大先生看在眼内,只等她们再下扑身形才动,凌空飞射:“天龙八式!”展开,剑同时出鞘,与身形环飞一匝同时将那些红灯杀手悬着的红绳子纷纷削断。
那些红灯杀手不由纷纷摔下来,虽然个个身手敏捷,没有受伤,也够狼狈的了。
手执戒刀僧装束的黄灯杀手紧接补上,三个三个一组,刀阵展开,三三不尽,六六无穷,极尽变化。
红灯杀手随即穿插其中,剑不时偷袭,白灯杀手青灯杀手蓝灯杀手亦混进来,纵横交错,阵势更复杂,也更凌厉了。
徐廷封钟大先生沉着应战,双剑台璧,都是天龙八式的变化,将天龙八式的变化,将天龙八式的威力迅速发挥。
南偷小子这时候已经来到那个水潭的附近,他们是树梢飞越树梢到来,以他们的身手经验,果然没有惊动树林内的白莲教徒。
水潭的周围一片平静,南偷小子倾耳细听,又用了两种方法试探,一些反应也没有。
“这附近居然没有藏着人,奇怪不奇怪?”南偷完全肯定了才这样说。
小子急不及待的:“那我们一下子跃过去,解决了那五个五灯杀手,将忆兰救走就是。”
大树下有两块巨石露出水面,那五个五灯杀手就守在巨石上,南偷再看看他们,嘟囔道:“白莲教五灯使者阴险毒辣,怎会只派五个杀手在那边看守?其中必定有安排。”
小子道:这个水潭有多阔?他们又能够弄出什么机关陷阱?”
“以我看,水谭便已经大有问题。”南偷半眯着眼睛:“你没有留意潭面飘浮的烟雾?”
“不过是夜雾,有什么奇怪?”
“树林里没有,偏就是凝聚于这个水潭上,若是我推测没有错误,只怕已经下了化骨散之类的药物。”
小子一怔:“幸好这个水潭不太阔。”
“就这样一跃而过当然答易,但不要忘记,忆兰是悬在半空,要在半空中一下子将她解下再带着她飞越潭面,也许你可以,我就无能为力了。”
小子抓着乱发:“那可以先跃落在树干上。”
“你没有看见绳子的另一端在那五个五灯杀手的旁边,他们要将那条绳子弄断还不容易,若是赶不及抓着,忆兰丢进水潭,捞起来变了骨头, 如何向侯爷交待?”
“这个——!”小子只有问南偷:“师父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小子看着他无可奈何,只有干着急。
钟大先生徐廷封天龙八式用到了第四式,已经将五灯迷魂阵冲开一个缺口,双双冲出了阵外,五灯使者已经在等着,兵器齐出,一心要将两人迫回阵内,但还是被双剑迫退,正要再上,两盏金灯已经在那边高坡上亮起来。
五灯使者一眼瞥见,立即收招退下,那些杀手亦纷纷散开,分别在五灯使者后排成五列,齐诵:“莲花净土,光明极乐,弥勒降世,普渡众生——!”
钟大先生冷笑,步向高坡,徐廷封横剑相随;白莲教徒迎着他们两旁退下。
金灯下一张长案摆开酒菜,天地双尊酒杯在手,浅斟低嚼,无视钟大先生徐廷封的前来。
钟大先生终于止步,朗声道:“昆仑派掌门人率徒徐廷封今夜应约到来,未知道两位哪一位才是白莲教的教主?!”
“都是——!”天地双尊齐应一声。
钟大先生并不意外,接问:“这一次的事——!”
天尊笑截:“原是与昆仑派无关的,但掌门人既然来了,无关便变有关。”
地尊接道:“昆仑与武当少林恒山华山江湖上向称五大派,今夜看来,果然不错。”
钟大先生随即问:“敝派与贵教并无过节……”
“江湖人只管江湖事,昆仑派竟然效命朝廷,我们兄弟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难免要管一管,只请两位回江湖去,莫坏了江湖规矩。”地尊振振有词。
徐廷封冷笑:“贵教难道不是一直在为朝廷中人奔走?”
地尊一怔,但立即恢复镇定:“有这种事?!”
徐廷封接道:“保国安邦,匹夫有责,只要同心无愧,为朝廷效命,又有何不可?”
“好一句问心无愧。”地尊干笑了两声。
天尊随即一声:“不谈朝廷也罢。”
“江湖上怎样了?”馀廷封问。
“长久以来,动落无止,只有一统,才能安定,敝教早有此意,或若能够得到昆仑派的拥护支持,事情当然就更容易,也更有意思了。”
徐廷封摇头:“正邪有别,昆仑派不与邪教为伍。’
天尊目光转向钟大先生。
“他说的也就是我说的。”钟大先生仰首打了一个“哈哈!”。
地尊转顾水潭那边:“侯爷好像忘一个人。”
徐廷封面色陡沉:“你们掳去我的女儿,就是要以她要挟我加入白莲教?”
地尊自顾拿起了案上一个酒壶,满满的倒了两杯酒:“为了表示两位的诚意,请两位喝了这两杯洒。”
他完全不问徐廷封钟大先生是否同意。
酒色呈五色,不住在流转,虽然瑰丽,看来却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徐廷封钟大先生相顾一眼,没有做声,地尊笑接道:“这个酒叫五毒离魂,喝下不会立即就毒发身亡,每隔三个月,我们会给你们一帖解药。”
徐廷封冷笑:“你们是要用毒药来控制我们?”
“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办法,可惜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地尊叹了一口气:“你们可以考虑,一炷香的时间应该足够了。”
他挥手,一个白莲教徒随即亮起了一根火炬,燃着了早已插在地上的香枝。
水潭那边也同时亮起了一根火炬,一支同样长短的香枝也同时燃着了。
“你们不妨慢慢考虑清楚。”地尊目光转向水潭那边:“可不要等香枝燃尽,否则那个女娃娃掉进化骨潭,华陀扁鹊重生,也无可救药的了。”
徐廷封钟大先生沉默了下去,这种情形下他们只有等,希望南偷小子能够及时将忆兰救走。
香枝越烧越短,南偷已急得团团乱转,只差一点没有从树上掉下来,小子瞪着他,脑筋也不住在转动,就是想不出办法,只有不住的提醒南偷,时限已迫近。
香技的用意他们又怎会不明白?
南偷转着转着突然停下,呆望着那边不远处的竹枝,脱口一声:“我们可以利用竹枝的弹力!!”
小子一言惊醒,反手一掌拍在后脑上:“早该想到的!”
“废话,还不动身——!”南偷语声一落,猿猴般向那边竹枝窜去。
香枝已将燃尽,天地双尊若无其事,继续喝酒,看也不看徐廷封钟大先生。
徐廷封双眉深锁,目光终于从燃烧着的香枝转移到钟大先生的面上,钟大先生原以为南偷一定有办法,但等到现在,心头亦不禁发凉,他叹了一口气,终于伸手拿起了面前那只满载五色液体的酒杯。
徐廷封看在眼内,亦只有将面前的那只酒杯拿起来,一颗心同时沉下去。
“师父——!”他的语声亦很沉重。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钟大先生笑道。
“说得好。”天尊目光这才转过来:“两位,请——!”
徐廷封毅然举杯,正当此际,一下急激的破空声突然响起来。
众人应声回头,只见那边水潭上空小子有如离弦之箭飞射而过。
也只有利用竹枝的弹力他的身形才能够这样迅速,南偷以竹枝为弓,将他射出,身形同时掠前,一柄短刀疾掷了出去。
刀势比小子的去势更快,不偏不倚,将悬着忆兰的绳子削断,忆兰的身子立时往下堕,小子却正好这个时候射至,探手正好将忆兰接住,去势未绝,也就抱着忆兰飞越水潭,再飞身出丈外才落在地上。
守候在谭中树下那五个五灯杀手的反应不能说不快的了,那刹那最少有两柄刀斩在绳子上,比起南偷的刀,小子的身形却仍然慢了半分,他们一见小子将忆兰救走,不敢怠慢,纷纷从石上拔起来,飞越潭面追去。
身形还未着地,南偷已然一支大鸟般凌空飞扑而至,半空中踢出两脚,不偏不倚,正踢在青灯杀手白灯杀手的身上,将两人踢回去,却不是踢回那边石上。
那两个也想倒掠回石上,却没有这份本领,吃了南偷一脚,身形根本控制不住,扎手扎脚的往潭中堕下。
还未堕进水潭他们已不由脱口惨叫,堕进了水潭内惨叫声更加凄厉,肌肤也迅速消蚀。
“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南偷大笑着一个“凤凰单展翅!”,又将那个蓝灯杀手撞堕水潭内。
剩下的红灯杀手黄灯杀手看见南偷这般身手,不由倒退了一步,南偷也不恋战,一声呼啸,身形倒翻,倒掠进树林内。
那两个杀手相顾一眼,还是追进去,这种情形下,他们怎能够退缩?
到他们追进去,南偷经已不知所踪。
徐廷封钟大先生的反应当然敏锐,也不约而同,反手将杯中五毒迷魂酒向天地双尊面上泼去,天地双尊的反应一样迅速,身形倒射开去,将毒酒避开,事出仓促,难免有些狼狈。
他们的身形同时停下,双手一探,迅速转变成青白色,鸟爪也似的五指间竟仿佛有烟雾冒出来,不约而同都有意以徐廷封钟大先生二人一试刚练成的白骨魔功的威力。
徐廷封钟大先生并不知道他们已练成白骨魔功,只是早已决定,一将人救走立即撤退。
酒泼出,杯掷掉,两人身形一齐倒掠,双剑合璧,倒刺进那些白莲教徒体内。
那些白莲教徒当然想将他们截下来,但以他们的武功,又怎阻挡得住他们的去势,迅速被迫出了一条去路,五灯使者要上前阻截,反而被那些白莲教徒挡下来,天地双尊也不例外。
天地双尊大怒,齐喝一声:“退下——!”
语声并不怎样响亮,却每一个人都昕得清清楚楚,也听得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慌忙退下,天地双尊当中越过,直迫徐廷封钟大先生,五灯使者紧跟在天地双尊之后,也追上前去。
徐廷封钟大先生毫无恋战之意,那些白莲教徒退下,他们的去势更急,离弦箭矢般疾射向前,身形一落立即又往前射出。
天地双尊身形亦尽展,五灯使者与他们的距离越来便越远。
前行半里便出了野猪林,再过大河奔流,一条铁索桥横跨在大河上。
徐廷封钟大先生来到铁索桥上,天地双尊亦终于追到,双爪未到,腥风己扑鼻。
钟大先生长眉一皱,脱口又一声:“不可恋战——!”接喝一声:“第五式——!”
徐廷封的剑与之配合得恰到好处,天龙第五式展开,双剑交织成一道严密的剑网洒向天地双尊。
天地双尊四手同时相靠,腥风大作,中人欲呕,馀廷封钟大先生腥风以外只觉一股强劲的内力撞来,剑网虽然没有被撞散,却已被迫得倒卷而回。
徐廷封钟大先生早有默契,顺势倒拔而起,铁索上翻过,往桥下大河堕去。
天地双尊的反应也不慢,双双抢上,地尊一抓落空,天尊一抓住了钟大先生的一角衣衫,却未能阻止钟大先生的下堕之势,裂帛声中,只抓得一角衣衫在手。
傅香君一叶轻舟早已等在铁索桥下,看见徐廷封钟大先生跃下来,一条竹竿抖起,先后点在二人脚下,泻去了二人下堕之势,二人也就借着脚尖往竹竿上一点,凌空翻身,正好落在小舟上。
傅香君竹竿同时挑开固定小舟的另一条竹竿,小舟立时顺流而下,迅速去远。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动,有惊而无险,徐廷封钟大先生这时候才松过一口气。
天地双尊看在眼内,却非独心头冒火,眼瞳中也仿佛有火焰射出来。
五灯使者纷纷掠至,看见这种情形,怎敢再说什么,天尊呆望着河面,一会才转过头来:“那个女娃子给救走了?”
红灯使者大着胆子应了一声:“属下无能。”
天尊淡然道:“算了,他们就是将那个女娃子救回去也没用的。”
地尊接一声冷笑:“到最后还是要回来求我们。”
五灯使者陪着笑,他们都清楚天地双尊好大的性格,而事实,忆兰亦经过特别处理,没有天地双尊的解药,与死人并无分别。
第十章 五毒离魂
徐廷封、钟大先生、傅香君三人回到安乐侯府,南偷、小子亦带着忆兰回来,看见忆兰,三人才安全放下心。
南偷目光落在钟大先生的衣衫上,不由问道:“钟大先生没有受伤吧?”
钟大先生打了一个“哈哈!”道:“只差一点儿,白莲教的武功果真诡异莫测。”
徐廷封接问道:“忆兰还好吧?”
小子将忆兰放在床上道:“到现在还未醒来,看情形有点不妙。”
徐廷封急忙走到床边,只见忆兰脸色青白,双目紧闭,一副痴痢迷迷的表情。
傅香君亦上前来,伸手轻轻翻开了忆兰的眼盖,细看了一遍,再细探脉膊。
南偷等着忍不住道:“我看他们早有防备,先给忆兰吃了什么东西。”
“是毒药。”傅香君应道。
“什么毒药?”徐廷封惊问。
“我前所未见,但显然不是一种,也所以脉膊才会这么混乱,奇怪这几种毒药混在一起,引起的反应各有不同,而竟然不起排斥作用。”
徐廷封、钟大先生听说齐皆心头一动,想起了天地双尊要他们喝下的五毒离魂酒。
南偷同时脱口一声道:“一定是那种,五毒离魂---!”
所有的目光一齐落在他脸上,除了钟大先生,其它的都有些诧异,特别是徐廷封。
南偷自顾接道:“那种毒药奇烈无比,即使内功怎样深厚的人吃下了也会变成活死人一样,没有解药,很难活得过三个月。”
钟大先生闷哼一声道:“难怪方才那两个老怪物一定要我们喝下那杯酒。”
“你们喝了?”南偷大吃一惊。
钟大先生摇头道:“他们是以亿兰的性命要挟,忆兰既然被你们师徒救走了,我们又怎肯喝下去?”
南偷松了一口气,目光回到忆兰脸上道:“想不到他们这样阴险狠毒,连一个小孩子也不肯放过。”目光突然转向傅香君道:“傅姑娘可有解救方法?”
傅香君沉吟道:“除非知道五毒是哪里五种。”
南偷脱口道:“这个倒不是问题。”
除了钟大先生,其它人都不禁又投以奇怪的目光,小子更忍不住道:“师父怎么知道这许多……”
“你以为这个师父是容易做的?”南偷冷笑。
徐廷封虽然怀疑,这种情形下也不便细问,只是道:“老前辈费心,也有劳傅姑娘了。”
傅香君方要说什么,南偷已笑骂道:“你说这种话是不将我们当作朋友。”
徐廷封苦笑,一个心腹家人也就在这时候奔进来禀告道:“圣上下旨,说侯爷图计造反,即日抄家!”
“什么?”徐廷封脸色骤变道:“钦差何在?”
“大堂内,同来还有殷天虎、常胜,无数厂卫,请侯爷马上由秘道离开。”
徐廷封咬牙切齿道:“这必定是刘瑾的阴谋,圣上果然已落在他手上,不得不言听计从。”
他显得很激动,转身便要冲出,却被钟大先生截下道:“这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师父---!”
“刘瑾势必已作好安排,你这样出去何异送羊入虎口,忆兰现在又毒伤未。”钟大先生寒着脸道:“我们先离开这里,看清楚形势再作打算。”
徐廷封当机立断,一声道“好---!”目光一转道:“陆丹呢?”
那个心腹家人应道:“府中有奸细卧底,要引刘瑾的人向秘室这边搜来,为陆公子所杀,陆公子正将刘瑾的人引开去。”
“好---!”小子拍案道:“我总算没有看错这个小子。”
他随即跳起来,南偷一把抓住道:“你这个时候冲出去,是要告诉刘瑾的人我们在这儿?”
小子怔了一怔道:“那陆丹---!”
“他要死早就死掉了,到现在还没有死掉,可见福大命大,担心什么?”
口里说不担心,南偷其实很担心,只是这个时候,也兼顾不了那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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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的确早已作好了安排,也作好了再坏的打算,所以消息传来天地双尊并没有成功,为徐廷封将忆兰救走逃去,立即进行第二步计划,下令殷天虎立即抽调一百个厂卫赶去大同刺杀王守仁。
“王守仁人多势众---!”殷天虎脸现难色。
“到时他既无兵又无权,你担心什么?”刘瑾胸有成竹的。
“属下不明白。”
“当年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如今皇帝在我们掌握,难道不可以照办煮碗?”
“只是王守仁向受重用,又并无过犯,要加罪于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就是要给他一个勾结安乐侯,固谋造反的罪名,将他们一网打尽,免留后患。”刘瑾得意洋洋的。
“九千岁圣明,属下这就去抽调厂卫。”
“慢着---!”刘瑾冷笑道:“既然王守仁无兵无权,你随便找几个亲信去解决他便是,无须亲自前往,我另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解决。”
“什么事?”殷天虎想不透。
“一会我进宫丢要皇帝下旨即日将安乐侯徐廷封抄家,你与常胜这就去召集厂卫随时准备出动。”刘瑾转吩咐道:“皇甫忠、义---!”
皇甫兄弟应声急上前。
“我会同时要皇帝下旨罢免江彬掌管五军的权力,五军交还你们兄弟掌管。”
皇甫兄弟大喜拜倒,口呼“九千岁万万岁!”,刘瑾也不再犹豫,立即动身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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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事实也将刘瑾迫得太急,一再成功,以为抽去刘瑾心腹手下的权力,刘瑾便无力反击,只有坐以待毙的份儿,忘了刘瑾在宫中仍然有一定的势力,这下子什么也豁出来,轻易使控制了禁宫,直接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这种情形下他只有顺从刘瑾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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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侯府的秘室无疑秘密,但日子久了,仍不免被刘瑾安排的奸细探出来,知道殷天虎、常胜率领厂卫抄家而来,立即现身与他们会合。
也是徐廷封等人命不该绝,陆丹久候他们未见回来,忍不住出了秘室,以便必要时可以立即接应,看在眼里,马上动手将那个奸细斩杀剑下,他功力虽然还未完全恢复,要斩杀那个奸细还不是一件难事,但要避开殷天虎、常胜的追杀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也是考虑徐廷封等人是否已由秘道回来秘室,一心将殷天虎、常胜引开,斩杀了那个奸细便离开,也仗着比较熟悉周围环境,左插右捂,居然被他逃到了后花园,翻越围墙。
殷天虎、常胜看见是陆丹,一心只想着抓住了送到刘瑾面前领功,穷追不并,双双追出了围墙外,随来的厂卫都已被他们抛离。
陆丹翻过围墙,立即往巷子里窜去,殷天虎、常胜一个地上追,一个瓦面上飞越,追了三个巷子,终于前后将陆丹截住。
常胜才从瓦面上跃落,挡在陆丹前面,陆丹便往上拔起来,手足并用,上了瓦面,却当然快不过常胜、殷天虎二人,才站稳,殷天虎、常胜已然前后上了瓦面。
“姓陆的,这一次若是再让你跑掉,我这双手掌也就是白练了。”殷天虎仰天大笑,双掌一台,霹雳暴响,接一分,直取陆丹。
常胜也不慢,千叠掌展开,配合矫捷的身形,凌空飞扑,封住了陆丹的退路。
陆丹接不了十招,已经手忙脚乱,他自忖落在刘瑾手上也是死路一条,丢了性命,索性硬拼硬接,只求拼倒一个,死也瞑目。
常胜、殷天虎看出陆丹的企固,也看出陆丹功力大不如前,必胜无败,也不退避,硬拼下去,这样子拼下来,陆丹当然吃足了苦头,一个不留神,右肩吃了常胜一掌,飞摔瓦面上。
常胜紧接扑上,殷天虎也不慢,陆丹贴着瓦面翻滚,闪过口掌十六击,翻过屋脊,眼看是闪避不下去的了,屋脊后阴暗处突然跃出一个蒙面女子,手中一支长剑展开,截住了常胜、殷天虚的攻势。
殷天虎、常胜再接三招,已看出蒙面女子的剑路,常胜一声冷笑道:“原来是华山派的高手---!”
“宁王府的人。”殷天虎接一句道:“郡主好身手。”
那个蒙面女子一怔,反手撕下蒙面黑市,果然是朱菁照道:“是我又怎样?”
殷天虎笑了道:“我们本来不敢肯定,你若是有本领将陆丹带走,即使我们有这个怀疑,跑到宁王府,只要你一声否认,我们亦无可奈何。”
“现在可好了。”常胜接上口道:“九千岁大可以到宁王府要人,到时候不知道令尊又如何解释。”
“这可是我的事。”朱菁照有些慌了道:“刘瑾要人,找我就是。”
殷天虎摇头道:“还是找令尊的好。”
常胜笑接道:“九千岁对令尊推心置腹,发生这种事,令尊对九千岁应该有一个合理的交待。”
殷天虎随即偏身让开道:“郡主请---!”
“陆公子也请---!”常胜洋洋得意的。
朱菁照怔在那里,陆丹问到这下子才道:“怎么请你走你也不走?”
朱菁照目光一转道:“都是你,功力还未完全恢复就跟他们动手,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来---!”
“我的功力到现在还未能够恢复,都是拜郡主的软骨散所赐,说来尚未向郡主道谢。”
朱菁照脸上露出尴尬之色,却是这样说道:“一个人闷在王府你知道日子是怎样难受,我只是希望你留下来陪伴我一段日子,哪里知道你整天都嚷着走,一急之下,我才胡乱想出一个那样的办法来。”
陆丹显然还未知道朱菁照利用他向徐廷封迫婚那件事,听说一颗心不由软下来,朱菁照鉴貌辨色,立时有了分寸,委屈地接道:“我也知道那样做不好,可是没有其它的办法,总之都是我不好。”
陆丹随即有一阵很过意不去地感觉,同道:“那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真的不怪我?”
“郡主若是对我有恶意,今夜也不会到来救我。”陆丹叹了一口气道:“到这个地步,郡主还是请回,以免节外生枝。”
“我是这种见死不救的人?”朱菁照有些生气。
“当然不是。”另一个声音应道:“只是殷、常两位大人一番好意,却之不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三公子一只孤鹤也似背着一轮明月立在那边不远的屋脊上。
“师父---!”朱菁照脱口叫出来。
萧三公子应声双臂一振,身形拔起,飞舞着落在朱菁照身旁道:“你们怎么还不走?”
朱菁照方要说什么,萧三公子又一声道:“快走---!”
朱菁照跟了萧三公子也有一段日子,如何不清楚萧三公子的性格,知道他必已有打算,也就不再说,推了陆丹一把道:“快走---!”
陆丹沉吟着还未有反应,朱菁照已抓着他的一角衣袖奔出去。
常胜、殷天虎看在眼里,似乎要有所行动,但结果还是停下,殷天虎目光一转落在萧三公子脸上道:“萧兄可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萧三公子悠然道:“两位不跟刘瑾说,刘瑾又怎会知道?”
殷天虎大笑道:“箫兄忘记了我们是九千岁的人?”
常胜接问道:“不知道萧兄有什么办法可以要我们不回去告诉九千岁?”
“办法很简单。”萧三公子冷笑道:“两位相信都知道有一种人是绝不会说话的。
殷天虎不觉追问道:“什么人?”
“死人---!”萧三公子这一声出口同时,常胜一声道:“小心---!”亦出口。
也与之同时,萧三公子长剑出鞘,断去三寸剑尖的那柄断肠剑一道闪电也似刺向殷天虎的咽喉。
殷天虎的反应相当敏锐,双掌一拍,将来剑夹在双掌当中。这个人方才的反应看似比常胜要迟钝,实际不是,已看准了萧三公子剑势是自己可以应付的也用双掌去接。
常胜如何不知道殷天虎的为人,那一声小心其实是说给萧三公子听的,也因为合作已惯,配合殷天虎的行动,一旁抢上:“千叠掌!”展开,一掌紧接一掌的向萧三公子的要害。
殷天虎双掌若是能够控制萧三公子的剑势,常胜双掌配合绝无疑问恰到好处,那萧三公子便非要叶剑不可,只惜殷天虎看得虽然准确,双掌亦如此迅速,萧三公子却更准确。
看他的出剑,刹那间是不可能再有变化的了,可是刹那间他的剑偏偏又还有一个变化,剑锋突然间扭转。
殷天虎双掌若是继续拍下去使得怕在剑锋上,他虽然自夸双掌坚硬如铁石,到底不是铁打的,一拍下去,不难断成四截。
他居然也算到可能会有这种变化,双掌及时一翻,还是要怕在剑脊上。
“叭!”的一声,他双掌终于怕在一起,果真有似两块铁石相撞,却不是拍在剑脊上,而是互拍在一起。
间不容发刹那间,萧三公子的剑还是能够从殷天虎双掌之间闪出,闪射向常胜双掌。刹那间的变化完全在常胜意料之外,发觉有变,常胜身倒翻,右掌已齐腕给削断。
萧三公子的身形再动,身形翻滚同时剑自下削上,削进了常胜的咽喉。
常胜闷哼,一个身子倒飞开去,倒摔在瓦面上,当场丧命。
萧三公子断剑一转,随即封住了殷天虚的掌势,这一连串的动作他用得很准,也很险,险中求胜,稍有差迟,便不胜反败的了。
殷天虎掌势被封住,惊怒之下还是不由脱口大赞一声道:“好---!”
这一个“好!”牢出口,他一个身子便裹在萧三公子绵密的剑网下。
萧三公子一心速战速决,全力施为,殷天虎被困在剑网中,左冲右突都破不了剑网,反而被剑网连伤了六处。虽然不在要害,亦吓出了一身冷汗,一想这样下去,剑网收紧便是死路一条,暴喝一声,十成功力运在双掌上,便要拼命。
他双掌才击出,剑网便散开,千锋化回一剑,萧三公子仗剑倒退半丈,突然又迫回,剑光同时大盛,一剑雷霆万钧之势劈出。
这实在出乎殷天虎意料之外,双掌击空,身形变化亦尽,再要闪避萧三公子一剑反击已经来不及,只有拼着牺牲一只左掌,往上迎去。
他自问手掌运足功力,开碑裂石,但萧三公子一剑亦是全力施为,手掌到底是血肉之躯,迎剑而断,这一断实在迅速,殷天虎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也就因为太迅速,他原要乘空反击的右掌尚未拍到萧三公子身上,萧三公子的断剑已挟着破竹之势,劈进了他的面门。
入肉不到一寸,但剑上注满内力,便是一分亦足以致命,殷天虎的剑被撞飞丈外,脸庞几乎分开了两边,倒毙瓦面上。
萧三公子一剑劈出,身形便停下,断剑顺势垂指瓦面,剑锋上只有一缕鲜血,到殷天虎倒毙,这一缕鲜血亦滴尽,他回剑入鞘,带着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拔起身子,掠进迷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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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朱菁照到底忍不住问陆丹道:“怎么只得你一个人在安乐侯府?”
“侯爷他们应白莲教五灯使者之约到野猪林去……”
“又是什么事?”
“兰兰落在白莲教徒的手上,侯爷不去也不成。”
“不是说白莲教徒与刘瑾勾结,这当是刘瑾的主意了,怎么刘瑾又要皇上下旨抄家?”
陆丹沉吟道:“看来侯爷他们已经将兰兰救出来,刘瑾是恼羞成怒,狗入穷巷,反咬一口。”按着又笑道:.“我总算没有做错。”
“你又说到哪里去了?”
“侯爷他们这时候势必经由秘道回来,若是给刘瑾安排在府中那个奸细将殷天虎他们带到秘道所在,后果便不堪设想。”
“侯府中有秘道?”
陆丹点点头,道:“侯爷他们现在势必已有所发现,由秘道离开。”
“秘道的出口在哪里儿?”
陆丹手一指道:“我们赶到那儿去,说不定还来得及与侯爷他们会合。”
语声甫落,萧三公子便如飞掠至,朱菁照一眼瞥见,一面扬手一面迎前去道:“师父,那两个奴才怎样了。”
萧三公子淡然道:“他们不会追上来的了。”
“还是师父本领高强,将他们都打伤?”
“伤了回去告诉刘瑾这件事,不是一样麻烦?”萧三公子若无其事的。
朱菁照一怔,随即一声欢呼道:“早知道我们也不用跑得这么急。”一顿又嚷道:“还是要急的。”
“你们到哪里儿去?”
陆丹应道:“去会合侯爷钟大先生他们。”
萧三公子脸色一沉道:“也好!”转向朱菁照道:“路上要小心。”
“师父不去?”
“不去!”萧三公子转过身子,身形展开,又迅速掠进夜色中。
朱菁照知道萧三公子与钟大先生有宿怨,只要萧三公子不阻止她去见徐廷封便已满足,哪里还会多说什么,与陆丹匆匆再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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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安乐侯府秘道的出口,朱菁照、陆丹便已被小子截下。
秘道的出口当然并不是安全的地方,徐廷封他们随即离开,只留下小子在附近接应,小子原就是牵挂陆丹的安全,等候着正要折回安乐侯府一探究竟,便看见陆丹向这边走来,自是喜出望外。
对朱菁照他本来没有多大好感,但知道陆丹是朱菁照救的,亦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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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他们一方面是考虑到城中到处都是刘瑾的奸细,一方面也实在没有其它安全的地方藏身,出了秘道,立即躲到城外白云观去。
那原是武当派的地方,陆丹、傅香君部曾经寄住在那里,到被刘瑾发现,武当派的弟子总算能够及时离开,白云观也随即被查封。
刘瑾的人没有留下来,只是在门外贴上封条,对徐廷封他们来说,这反而是一种保障。
白云观的围墙在他们来说就更不是一回事。
傅香君随即替忆兰仔细检验,弄清楚了毒性才下药,这本来不是一件容易事,南偷对那种毒药的成份特性却竟似了如指掌,省却了傅香君许多工夫。
“都是家兄生性护短,大过纵容,明知道狼子野心,还是要将他们留下来,否则又怎会有这许多事发生?”南偷有意无意还有这番话。
众人听着奇怪,正要问,忆兰已醒转,睁开眼,呆呆地望着他们。
“兰兰---!”徐廷封连忙冲上前。
忆兰呆望着徐廷封,没有多大的反应,徐廷封慌了,摇着忆兰的肩膀道:“忆兰,是爹啊,你不认识爹了。”随又问傅香君道:“傅姑娘,怎会这样的?”
傅香君还末答话,忆兰已“哇!”的突然哭出来,扑入徐廷封怀中。
陆丹、朱菁照也就在这时候找到来,却不见小子,一间原来是留在城中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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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回到白云观已经正午,众人也这才知道刘瑾同时迫皇帝下旨要江彬交出兵权,江彬看出是刘瑾的诡计,当机立断,拒绝将兵权交出。
刘瑾派去做这件事的除了皇甫兄弟,还有白莲教的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幸好南宫世家的人倾巢而至,才将他们击退。
南宫世家为什么插手这件事谁也猜不透,小子却肯定南宫世家是名门大派,武林正道,除非不知道,既然知道了这件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由于南宫明珠对南宫世家小子份外有好感,事实南宫世家中也只有一个姜红杏令他产生反感。
“刘瑾是赶狗入穷巷,疯狂反扑的了。”徐廷封叹了一口气道:“看情形他是不会轻易放过江彬。”
小子很放心地道:“有南宫世家的人在江将军旁边,还不够安全?”
徐廷封沉声道:“我只是担心白莲教天地双尊。”
陆丹、朱菁照不知道天地双尊的厉害,当然没有什么反应,小子却不由怔住在哪里钟大先生接道:“合我们之力,纵然不能够击倒天地双尊,要将他们截下来大概还不成问题。”
南偷摇摇头,通:“我们虽然都有一身本领,却不能够连成一气,他们随时可以将内力汇合在一起,全力一击,这一击却不是我们任何一个所能够禁受得住。”
钟大先生道:“我也知道白骨魔功乃是白莲教的秘传绝技,匪夷所思,威力奇大。”
南偷嘟嚷道:“也不是全无破解方法。”
钟大先生追问道:“如何破解?”
南偷沉吟道:“以我所知,白莲教有一块碧玉令,乃是教主的传物,破解白骨魔功的方法据说亦是记载在其中。”
“碧玉令?”钟大先生目光转到徐廷封脸上道:“徐廷封,你放在哪里儿?”
徐廷封道:“弟子本是藏放家中,但想到是教主信物,受人所托,万一失落刘瑾手上,不堪设想,所以近日一直带在身上。”说着随即将那块碧玉令从怀中拿出来。
南偷目光落在碧玉令上,脱口道:“不错,就是这块碧玉令,怎会落在你手上?”
徐廷封道:“嵩山一战,不老神仙败在云飞扬手下,受伤性命垂危,只恐碧玉令落在天地双尊手里,不可收拾,交给晚辈保管。”
南偷笑了笑,道:“这也许真的是天意,天地双尊恶贯满盈,难逃此劫。”
徐廷封目光一转道:“晚辈可是看不透这块碧玉令有什么特别。”
南偷从徐廷封手中接过那块碧玉令,走到窗前,将碧玉令迎向日光。
目光正照在窗棂上,南偷索性坐上窗棂道:“你现在看到了。”
徐廷封走前仰首望去,只见碧玉令烈日下变得更晶莹透彻,隐隐约约现出蝇头大小的字来。
“以神适则劲透体,以气适则适全身,以力过偏刚不柔,人不能离气,气不能离神。”徐廷封摇头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南偷尚未有反应,钟大先生已经叫起来道:“不错,就是这样子。”
南偷接道:“白骨魔功乃吸取童男、童女精华,神、气、力亦得以贯通,三合为一,但人不能离气,气不能离神,虽然是邪魔外道,终究是凡品。”
“若以道为体,神气为用,才是仙佛之品,以仙佛之品,便纵是邪魔外道,亦不难将之扫荡清除。”钟大先生拈须微笑。
徐廷封有点明白地道:“师父的意思是要大家修练仙佛之品?”
“仙佛之品又岂是人力随便所能够修练,何况我们亦没有足够的时间。”
“那如何是好?”
“破他们凝神聚气的所在。”钟大先生双眉疾扬。
南偷补充道:“也就是所谓死门。”
钟大先生沉吟道:“问题只是在人身穴道这么多,哪里一个穴道才是他们的死门所在?”
南偷接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练成了白骨魔功的人死门虽然只得一个,却是能够随意移动。”
“什么?”钟大先生大吃一惊。
“但也不用太担心。”南偷随又道。
“纵然移动,不出灵台、太阳、中府三处。”
“也是说,死门也就在这三个地方的了?”
“若是运气好,一击而中,事情便简单得多。”南偷叹了一口气道:“到现在为止,我们的运气不也是很不错?”
没有人作声,他们的运气其实都不很好,不很好是不是等于很不错?
徐廷封的推测并没有错误,刘瑾跟着的行动果然就是刺杀江彬,派去做这件事的也果然就天地双尊。
老太君也早已考虑到有这个可能,与江彬说清楚明白,商量如何应付。
他们推测考虑到的天地双尊一样考虑到,却没有改变初衷,依照原来的计划采取行动。
以他们现在的修为,的确已无须畏惧什么,也无须避忌任何人,他们的计划很简单,只是要出其不意,突然杀进去,结果掉江彬。他们原是要从大门直杀进去,不过不想太麻烦,才改为突袭。
江彬的房间所在他们早已调查清楚,以他们的身手要避开辽巡的军兵又是何等简单。居高临下,他们清楚看见一个装束上应该就是江彬的人正在背窗伏案细读,偶然摇头,状甚感慨。
他们也提不起兴趣等待机会什么,半身一靠,一左一石出掌相抵,从藏身的屋背后飞出,飞越一片瓦面,直扑入那个窗户内,另一掌伸出,拍向江彬。
那份迅速连他们自己也甚为满意,与之同时,衣袂猎然作响,破空声也大作,但江彬竟然没有多大的反应,他们便知道大有问题,只是人既已在房间内,自恃本领,那一掌仍然拍出去。
那个江彬中掌飞去,飞撞在一面墙壁上散开数截,赫然一个稻草人,不过头部系连着绳子可以摇动。
天尊身形一顿,打了一个“哈哈!”,再一声道:“中计---!”
地尊笑接道:“这又如何?”
“当然是走为上着。”话是这样说,天尊的动作却毫不起劲,懒洋洋的。
地尊也是,当然自恃已练成白骨魔功,任何陷阱埋伏都不放在眼里。
房间外这时候已经灯火通明,除了江彬,还有韩滔与一众军兵,南宫世家五个媳妇都在,天地双尊那样子若无其事地推门而出,令他们多少也有点意外。
南宫世家五个媳妇立即采取行动,一齐跃上前去,天地双尊看看她们,又笑了,天尊笑着摇头道:“我们只是对小孩子有兴趣。”
地尊接问道:“哪里一个是江彬?”
江彬挺身而出道:“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
天地双尊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放声大笑,举步向江彬走去。
唐月娥当先发难,暗器出手,射向天地双尊,天地双尊也是存心卖弄,连起白骨魔功,那双仿佛只剩下白骨的双手只是随随便便的一抓,便将射来的暗器尽抓在手里,抓成了一团废铁。
谢素秋、姜红杏、梅傲霜、钟木兰相继身形射出,兵器齐动,要将天地双尊截下,她们都看出要将天地双尊击倒不是一件容易事,仍然尽力而为。
天地双尊轻描淡写的,几招便将南宫世家五个媳妇迫退,直追向江彬。
那些军兵还未上前去阻挡,老太君便在南宫明珠与南宫博侍候下凌空跃落,挡在天地双尊面前。
天地双尊身形一顿,天尊又打了一个“哈哈!”道:“老太君也来了。”
老太君龙头杖摆开,冷冷地道:“天地双尊在白莲教中高高在上,何必为虎作伥?
天尊反问道:“南宫世家独霸一方,又何必跑到这里来卖命?”
老太君道:“刘瑾祸国殃民……”
“人各有志,各为其主,又何必多说这种废话?”天尊接道:“我们目的在江彬,若有人阻止我们做这件事,那是他们自讨没趣,自寻死路。”
“那的确不必多说了。”老太君龙头杖一沉一顿,地面为之震动。
南宫博一旁抢出道:“这件事交给孩儿就是。”
老太君尚未答话,天尊已接上道:“听说南宫世家这一代兄弟五人,死了四个,尚余一个,就是你?”
地尊接问道:“你就是南宫博?”
不等南宫博说话,天尊又问老太君道:“南宫世家这一代已经四个寡妇,还不够?
老太君沉下脸道:“废话---!”
南宫博剑同时出鞘,明珠也不慢,仗剑抢到南宫博身旁道:“四叔,我跟你一起,杀掉这两个老怪物。”
南宫博才一声道:“好---!”老太君龙头杖已然将他们截下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南宫博、明珠清楚老太君的脾气,只好退下去,老太君接向天地双尊道:“两位既然不肯罢休,我也无话可说。”
“早就该动手了。”天尊一掌拍出。
老太君龙头杖划起一道金虹,回环一区,杖尾射向天尊的掌心,未触及便已一变,龙头砸向地尊的面门。
地尊双掌暴翻,一齐拍向砸来龙头,天尊配合,从另一个方向扑上,老太君“神龙摆尾!”,身形凌空,龙头杖横扫两人的头颅。
两人的身形也随即拔起来,四掌齐出,迎向老太君的龙头杖。
好一个老太君,年纪虽然一大把,龙头杖又是沉重的兵器,在她的手中飞舞自如,仿佛变成了活生生的一条神龙,飞舞半空,而她的身形竟然一点也不受影响。
接连七招,老太君都是避重就轻,天地双尊也竟然都被她挡下来。
天地双尊相顾一眼,身形倒翻,各出左右掌相抵在一起,便要下杀手,钟大先生、徐廷封、南偷、小子已从瓦面上跃下来,挡在江彬面前。
江彬喜动形色,天地双尊一张脸却沉下来道:“又是你们?”
钟大先生拈坊微笑道:“野猪林来去匆匆,未及领教两位的白骨魔功,不得不再来。”
天尊冷笑道:“野猪林幸免于难,我以为你们便知道死活,夤夜离开京城。”
地尊摇头接道:“他们既然一心来送死,我们索性就成全他们好了。”
天尊随即挥手道:“你们有多少人,一齐上来好了。”
钟大先生跨前一步,正要向老太君说什么,老太君已道:“我跟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
徐廷封插口道:“不敢再劳烦老太君,当夜野猪林原该有一个胜负分明。”
天尊扬眉截口道:“不错,是你们师徒必败。”
“错了。”钟大先生摇头道:“当夜既要救人,又在贵教两位与五灯使者,还有众多杀手包围下,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得不走。”
天尊冷笑道:“是这样啊?”
地尊接问道:“也是说,这一次你们也只是两师徒的了。”
“已经足够。”钟大先生成竹在胸的,悠然拔创出鞘。
地尊再问道:“若是败了?从此退出江湖?”
“又有何妨?”钟大先生笑了笑道:“但败的若是两位,两位是否也一样?”
天地双尊听他说得认真,心里疑惑,对望一眼,天尊冷笑道:“现在说什么也是废话,分出了胜负再说。”
钟大先生带笑摇头道:“到底是邪魔外道,不似正道武林中人言出无悔,光明磊落。”
“胡说!”天尊白骨魔功随即提起来,地尊也不慢,与天尊同时掠前,齐喝一声,攻向钟大先生与徐廷封。
钟大先生左手捏剑诀,喝一声道:“天龙第一式---!”徐廷封应声仗剑靠到钟大先生身旁,钟大先生与徐廷封身形齐动,双剑齐展,剑诀迎向来掌,长剑迎向另一掌,剑掌还未接触,身形又变,弃地尊,斜刺里只攻天尊,钟大先生剑截天尊掌势,徐廷封一剑随即乘隙攻向天尊的中府穴。
天尊脸色一变,身形一缩,双掌暴翻,截向徐廷封的剑,应变之迅速,连钟大先生的剑也追截不及,钟大先生也没有追截,身形一动,从徐廷封身旁绕过,长剑再展,亦是刺向天尊的中府穴。
地尊的动作绝不慢,可是钟大先生这一绕,实在他意料之外。
天尊也一样意料之外,这一次却没有再缩,也不理会钟大先生,双掌连消带打,扑击徐廷封,钟大先生立时醒觉天尊已然将死门从中府穴移开,剑势立变,转刺向天尊的左太阳穴,他是考虑天尊已然将死门移到太阳穴,只是不能够肯定左右。
“咦---!”天尊身形不由一顿,双掌弃徐廷封,转让向左右太阳穴。
钟大先生剑势不绝,一剑接一剑,左右交替,刺向天尊左右太阳穴。
天尊闷哼了一声,双掌连接十二剑,又由守转为攻,急攻向钟大先生。
徐廷封那边已经被地尊截下,他的剑势展开,守中也带攻,一有空隙,剑立即攻向地尊的中府穴,灵台穴,左右太阳穴,他能够找到的空隙虽然不多,但剑势一展开,一抢入空门,立即能够给予地尊相当的威胁。
地尊显然不习惯,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天尊的情形一样,他们绝无疑问已然将白骨魔功练成功,也知道死门所在,却是未考虑到对方也知道。
钟大先生虽然年纪一大把,但内力之深厚却是少有人能及:“天龙八式!”在他施展开来,那一份矫捷迅速,绝不在徐廷封之下。
天龙八式的变化也是任何方向都兼顾到,他身形凌空,居高临下,长剑更能够接连攻击天尊的“灵台穴!”,天尊在下应付,也显得很不习惯,能够身形凌空,连连居高临下攻击的也到底不多。
钟大先生一口真气尚未用尽,天尊已然将死门从灵台穴移开,钟大先生也没有继续飞舞半空,身形倒翻,已凌空落在天尊身后,正好与徐廷封背靠在一起,双剑随即合璧,天尊、地尊却被他们隔开。
双尊结合,白骨魔功才能够发挥最大的威力,也等于天龙八式,双剑合璧,威力更大,现在不但双剑合璧,而且将双尊分开,双剑不但能够此消彼长,相互配合,而且专攻向死门的所在,天地双尊应付得来也当然吃力得多。
他们一再要靠拢在一起,但始终不能够冲破钟大先生与徐廷封的双剑阻截,开始也只是怀疑,到这个地步,已完全肯定徐廷封钟大先生是知道白骨魔功的秘密。
天尊忍不住脱口一声道:“是哪里一个告诉你们白骨魔功的---!”
钟大先生冷冷截口道:“天下间还没有一种武功是毫无破绽的,念在你们一身本领练来不易,今夜到此为止。”
地尊摇头道:“哪里有这么容易?”
“再不走,我们师徒只好下杀手。”钟大先生一口真气运行,衣衫猎然作响,手中长剑也仿佛更明亮。
徐廷封一身衣衫亦同时无风自动,配合钟大先生,同时摆开天龙第五式的开手式。
说话间天地双尊亦随着钟大先生、徐廷封的剑势缓下,听钟大先生说得认真,一颗心不由十五个吊桶也似的,七上八落。
南宫世家、南偷、小子等人看见钟大先生、徐廷封占尽上风,亦蠢蠢欲动,天尊看在眼里,不由一声道:“老二,好汉不吃眼前亏。”
地尊一听亦发觉形势不妙,点点头。
钟大先生即时又是一声道:“还不快走---!”
地尊闷哼,天尊冷笑道:“好,我们兄弟走,只希望两位一路平安,让我们兄弟好好的算清楚今夜这个帐。”
语声一落,二人身形齐动,斜刺里拔起来,到掠上瓦面,正好会合在一起,身形再展,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江彬看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急奔上前道:“侯爷,何不就此将他们解决,免留后患?”
“进去说话。”徐廷封转身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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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堂座下,江彬劈头便说道:“天地双尊今夜的行动不待言一定是刘瑾主意。”
“毫无疑问。”徐廷封一顿一叹道:“所以我不能不担心---!”
“侯爷担心的是……”
“皇上!”徐廷封又一叹。
江彬摇摇头,正要说什么,老太君已奇怪地问道:“方才看侯爷与钟大先生双剑合璧,天地双尊白骨魔功无所施其技,何不乘此机会一举将他们杀掉?落得干净?”
徐廷封目光在钟大先生脸上一转,微叹道:“实不相瞒,我们并无把握将他们杀掉。”
“哦?”老太君有点怀疑。
徐廷封解释道:“破解白骨魔功的秘诀我们乃是从碧玉令中得来,事实无疑有效,但时间仓猝,无暇练习,方才虽然能够将他们分开,却未能够乘机将他们击倒。”
“是这样---!”老太君点着头道:“老太婆还以为你们真的是一点恻隐之心。”
钟大先生笑道:“双尊所为,天理不容,难得有机会将他们杀掉,替天行道。”
南偷插口道:“幸好你们当时没有将碧玉令的秘密说出来,否则双魔又哪里会走得这么容易?”
钟大先生沉吟道:“一再失败,刘瑾面前,倒要看他们怎样交待。”
南偷打了一个“哈哈!”道:“以我看,他们是绝不会回去刘瑾那儿的了。”
徐廷封截口道:“不管怎样,我们与刘瑾这一战是难免的了。”
“皇上---!”江彬有些犹豫。
“这个地步只有将刘瑾杀掉才能够救皇上,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点起兵马,天亮出发,杀刘瑾一个措手不及。”
“侯爷明见。”江彬完全没有异议。
“兵马是刘瑾方面强大。”
“富贵剑!”高升忍不住插口。
“顾虑不了这许多的了。”徐廷封双拳紧握,视死如归的。
然后他突然想到了兰兰,他不知道刘瑾的势力到底强大到哪里一个地步,是否叫所有人对刘瑾都是一片忠心,也当然不知道生还的机会有几分,战场上的嘶杀并不同武林道上的搏斗。
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知道战场的凶险。
第十一章 今夕何夕
忆兰在傅香君、陆丹保护下亦进入五军大都督府,到底是小孩子,又怎会看出大都督府里的紧张,只是日前的遭遇尤有余悸,难免作恶梦,睡得并不好。
一惊而醒,她不由脱口大叫道:“爹、爹!”
徐廷封才部署好一切到来,一听连忙冲进房间去,忆兰一看见,扑进他怀中。
“爹,那两个老怪物又来了。”忆兰泪流披面。
徐廷封知道是怎么回事,安慰道:“有爹在这里,不用害怕。”
忆兰看看周围,随又道:“我要回家去。”
徐廷封一怔,道:“今天太晚了,就留在这里!”
“我现在就要回家去,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不留也得留,我们暂时还不能够回去。”徐廷封叹了一口气道:“爹也必须留在这里处理一点事情,事情完了,立即就与你回去。”
“我一定要现在。”忆兰跺足大嚷。
徐廷封心烦意乱,脱口大喝一声道:“住口!”
忆兰一某,随即放声大哭起来,徐廷封一颗心立时又软下来,低声道:“兰兰,你听爹说!”
忆兰偏过脸去,不理会徐廷封,继续哭,徐廷封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傅香君已走进来,她是路过听到忆兰的哭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兰兰!”她停在房间门外。
忆兰应声抬头,破涕为笑道:“姐姐,我要回家去。”
傅香君立即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看徐廷封。
“傅姑娘!”徐廷封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兰兰,姐姐在这里陪伴你。”傅香着走前去将忆兰抱起来,一面替她抹干眼泪。
徐廷封看在眼里,摇摇头,道:“傅姑娘,我心情不大好,不免又吓着兰兰,还是到外面去。”
“兰兰交给我好了。”傅香君一笑。
刹那间,徐廷封心头突然悴然震动,怔怔地望着傅香君,傅香君却若无其事,也没有在意,抱着忆兰走到床前面。
徐廷封突然惊觉,苦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去。
“在这里睡觉会作恶梦的,我要回家去。”忆兰还是念念不忘回家。
“兰兰,你不喜欢你爹了?”
忆兰摇头,傅香君再问道:“你爹有烦恼,不快乐,你会不会帮助他解决?”
忆兰沉吟道:“可是我又没有多少气力。”
“不用气力的,只要你跟他说的做,让他安心去做要做的事情,已经是在帮助他的了。”
“只是这样?”忆兰到底是一个颇为懂事的小孩子,冷静下来也已发觉自己不对。
傅香君看见忆兰这样子一颗心亦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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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一直呆在院子里,好不容易等到傅香君出来,立即迎上前去道:“忆兰她“已经睡着了。”
“又要你费心。”徐廷封叹息道:“我们父女欠你太多了。”
“侯爷言重!”
“香君!”徐廷封脱口叫出来。
傅香君一怔,徐廷封连忙分辨道:“我这样称呼你,只是不希望你再侯爷前,侯爷后的称呼我。”
“这!”傅香君沉吟起来。
徐廷封截口道:“彼此江湖中人,又何须这样拘束?”
傅香君躬身道:“侯爷什么时候又回到江湖上了。”
“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心情的。”徐廷封苦笑了一下。
傅香君一正脸色,点头道:“我明白。”
徐廷封立时又高兴起来,情不自禁地突然抓住傅香君的手,道:“香君,你答应我“答应你什么?”傅香君想不透,目光一落,看似要将手抽回,但到底没有。
徐廷封话到了口边又咽回道:“明天一战,你最好还是不要去。”
傅香君很奇怪,徐廷封随即解释道:“阵上交锋不同比武,实在太危险了!”
傅香君摇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其实不是。”
“哦!”徐廷封不明白。
“我若是一定要去,你会不会阻止我?”
徐廷封又是一怔,脱口道:“不会。”
“这不是已经解决了?”
徐廷封苦笑道:“若是我能够像师父那样了无牵挂便好了。”
“你身为朝廷中重臣,食君之禄,焉能放弃责任,不担君之忧?”
徐廷封仰首向天道:“这件事之后,我实在想带着兰兰离开京城,笑傲江湖,不再过问朝廷中事。”一顿,霍地望着傅香君道:“你可否愿意跟我在一起?”
话说到这样实在很明白的了,傅香君要装作不明白也不能,摇头一声叹息道:“一切还是留待明天事了之后再说。”
“明天事了!”徐廷封苦笑道:“若是我有什么不测,兰兰便会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孤儿!”傅香君有点感触,自言自语道:“我认识一个孤儿,最后不也是成为一个大侠,名扬天下?”
“你说什么?”
“没有。”傅香君目光一转道:“我还是回房间去看看兰兰可睡得安稳。”
“也好。”徐廷封只有同意。
目送傅香君的背影消失,徐廷封也只有叹气。
他没有追进去,随即走去南偷的房间。
南偷还没有入睡,也正在与钟大先生闲聊,看见徐廷封进来,立即道:“客气话你这个师父全都说光了,你最好就不要再多说。”
徐廷封一笑,道:“这一次若不是老前辈告诉我们碧玉令暗藏破解白骨魔功的秘诀,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又是这种话。”南偷摇摇头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清楚我到底是哪里一个?”
徐廷封正要说什么,南偷已接道:“白莲教教主不老神仙本姓盖名霜天,我叫盖啸天,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徐廷封震惊,钟大先生却若无其事,显然早已经知道这个秘密。
“老前辈原也是白莲教的人?”徐廷封追问。
“现在也是的。”
“只是不满白莲教现在的行事作风耻与之为伍?”
“多少也有一点。”南偷仍然一脸笑容道:“却不是现在,我没有跟他们走在一起已经有数十年。”
“那是与不老神仙老前辈意见不合?”
“我说既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只好躲了。”
“老前辈现在应该考虑清理门户了。”
“我已经一把年纪,只有看小子的造化。”
“不老神仙老前辈临终也有悔意,所以将碧玉令交给晚辈,要晚辈代觅传人,现在可好了。”徐廷封从怀中取出那块碧玉令,双手送到南偷面前。
南偷没有立即接下来,只是问道:“你也觉得小子是一个理想的人选?”
徐廷封不假思索地道:“他是的,只不过尚欠成熟,这不是问题,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南偷这才将碧玉令接下,小心翼翼地藏进怀中,徐廷封接问道:“小子现在在哪里儿?”
南偷笑了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势必与南宫明珠那个小丫头在一起。”
“明珠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南偷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来道:“说起来,我也该去跟老太君陪个不是。”
“去也无妨,不去也无妨。”钟大先生有点感慨道:“当然还是去的好。”
对南宫世家、钟大先生是另有一种感受,既感慨女儿木兰的遭遇,也感慨南宫世家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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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这时候果然与南宫明珠在一起,在南宫明珠面前,小子连说话也变得有些迟钝,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句,明珠却没有觉得怎样。
说到最后,话题还是落在明天的一战。
“明天你也一定要去的?”明珠随即问。
“怎能够不去?”小子的胸膛不觉挺起来道:“刘瑾祸国殃民,难得有这个机会跟他拼一个明白。”
明珠垂下头道:“我却是不能去,老太君说我经验不足,起不了作用。”
小子反而开心起来道:“这我就放心了。”
“什么?”明珠冷睨着小子道:“你也不要我去,我的武功是真的那么槽?”
小子立即摇头,心意急急不住转动,总算转出一个理由来道:“南宫世家总该有一个人留下来打点的。”
明珠道:“我可是没有处理那种事的经验。”
小子连忙道:“战场上更需要经验,没有经验,就是有十分本领也便不出三分来。
明珠道:“那最低限度也有三分……”
小子接问道:“你可曾杀过人?”
“没有。”明珠看着小子道:“战场上一定要杀人?”
小子道:“不杀不成,不管对方是不是坏人。”
明珠点头,她没有忘记帮助江彬解围的时候,南宫世家的人都不得不大开杀戒,只有她,跟在老太君身后,狠不了下手。
“你总算明白了。”小子呼了一口气,从腰间取出一个相连着链子的小飞铊道:“这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明珠接在手里,有点奇怪。
“救命飞铊,不难使用,护身救命,多少也有一点帮助。”小子态度很诚恳。
“你这样关心我!”南宫明珠话说到一半,娇靥已羞红起来。
小子感慨得随即叹了一口气,道:“明天之后,又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看到你了。”
南宫明珠沉吟着道:“我会在紫竹院等你的。”
“只要我活着,一定会到紫竹院找你。”
明珠领首,心头突然一阵极其苍凉的感觉,鼻子也随即一酸,只差一点没有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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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偷道歉的时候也当然收起笑脸,老太君听着连声言重,南宫博与谢素秋、唐月娥、梅傲霜、钟木兰也是客客气气的,只有姜红杏记恨在心,听南偷到道:“我也是老糊涂,居然怀疑到南宫世家的,实在该罚!”立即接上口道:“这你说,应该怎样罚?”
老太君立即喝住道:“对前辈怎能这样无礼?”
姜红杏方自一怔,老太君又喝一声道:“还不跪下来?”龙头杖按着一顿。
姜红杏不由自主跪下来,老太君摇摇头,转向南偷道:“南宫世家家教不严,倒教你老人家见笑了。”龙头杖再一顿,喝令姜红杏道:“还不叩头陪罪?”
姜红杏不敢违命,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南偷阻止不及,只有避开,连忙岔开话题道:“这是小事,大家也不要记在心上了,倒是明天一战!”
“南宫世家定当悉力以赴。”老太君义正词严地道:“刘瑾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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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也知道危机迫近,久候天地双尊不见回来,白莲教五灯使者一样没有消息,坐立不安,终于召来皇甫兄弟,还有北盗。
他吩咐北盗安排人手,小心看守豹房,不要让他人进入,待北盗离开,才吩咐皇甫兄弟坐下。
皇甫兄弟到底追随了刘瑾多年,一看刘瑾这个样子便知道有困难解决不来,却不敢多问,刘瑾也不用他们问,一声叹息道:“我实在很担心。”
皇甫忠连忙追问道:“九千岁担心什么?”
“天地双尊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白莲教的五灯使者亦不知所踪,事情势必有变。”
“九千岁其实大可以放心,两位教主白骨魔功天下无敌,怎么连一个江彬也对付不了?”
刘瑾摇头道:“没有事当然好,但为防万一真的有变,万事还是小心为上。”
“九千岁明鉴。”
“我有一种预感,总觉得事情很快便有结果。”刘瑾又叹息一声。
皇甫义随即接上一句道:“这是说九千岁很快便成为万岁,君临天下的了。”
“希望就是这样。”刘瑾乾笑道:“以你们看,要是来一场明刀明枪的争夺战,我们这方面胜算如何?”
“九千岁早已稳操胜算。”皇甫兄弟异口同声。
“未必!”刘瑾的语声更阴沉道:“我一向做事都喜欢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以防万一。”
“九千岁的意思是……”
“你们立即挑选一批心腹手下,将这儿值钱的东西搬上我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内,一见形势有变,立即护送我离开京城,再作打算。”
皇甫兄弟相顾一眼,皇甫忠怀疑地道:“九千岁真的认为江彬那方面……”
“江彬不足为患,我顾虑的只是徐廷封这个人!”刘瑾一拳击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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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今夜却是在豹房内显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侍候他的妃嫔固然奇怪,张永这个心腹太监也不例外。
“皇上驾幸豹房以来,以奴才记怀,好像从未这样子开心。”张永到底忍不住试探:“我怎能不开心?”皇帝却是这样回答。
“奴才不明白。”
“一切可能就在明天有一个清楚明白,到底会变成怎样,虽然不能够肯定,但能有一个清楚明白总是好的。”皇帝目光一远道:“我现在人在这里,心可不是。”
“奴才看得出,只是皇上如何肯定就是在明天?”
“这些日子以来,刘瑾留在豹房监视我的人不足三十个,那是他信心十足,根本不将我放在心上,可是今夜突然多了十倍也不止,可见他在外面的行动并不顺利,而且一定又有重大变化,不得不小心防范。”
“难道安乐侯已经采取行动?”
“绝无疑问。”
“皇上神机妙算。”
“又说这种话了。”皇帝苦笑了一下道:“明天以后我的命运会变成怎样,我还未算得出来呢。”
“皇上圣明,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张永跪拜地上。
皇帝只是笑。
恶战终于在清晨爆发,当然惨烈,尤其是到巷战。
忠于刘瑾的人也实在不少,也所以刘瑾才放胆,才不惜决一死战,但到底理亏,是以人数虽然比徐廷封方面为多,却未能够发挥应有的威力。
也就在这个时候,宁王的亲兵在萧三公子与四季杀手的带领下,从城中杀出,里应外合,刘瑾的人腹背受敌,立时阵脚大乱。
宁王一直都表示站在刘瑾那边,却在这个时候这样子采取行动,对刘瑾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消息一直都有探子迅速报进,刘瑾也一直都无动于衷,可是接到宁王出手助徐廷封方面的消息,还是不由得勃然大怒。
“好!”他咬牙切齿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我唯有用这最后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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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随即带着皇甫兄弟直闯豹房,看见刘瑾这样子闯进来,皇帝心中有数,虽然更高兴,表面上却若无其事,不露形迹。
刘瑾马上将一件平民衣服抛到皇帝身上,喝一声道:“换上这衣服。”
皇帝怔住,下意识将衣服抛下道:“为什么我要穿这种衣服?”
“因为是我要你穿。”
“大胆!”皇帝脱口一声。
刘瑾挥手道:“皇甫兄弟,替皇上更衣!”
皇甫兄弟应声上前,在他们二人的手下,皇帝不换上衣服也不成。
刘瑾也不再逗留,带着皇甫兄弟挟持皇帝从秘道离开。
他们进来的时候北盗知道,离开的时候却没有跟北盗说,北盗也只以为他们仍然在豹房内,到徐廷封等人杀进来仍然负隅顽抗,他虽然一身本领,但连南偷也不敌,又怎能够抵挡得住徐廷封等人。
徐廷封他们也因而以为皇帝仍然在豹房内,解决了北盗一伙,进去才知道皇帝已经在刘瑾的威迫下换上平民衣服,被刘瑾带走,不敢怠慢,立即分头前往追寻。
陆丹、小子是一组,也是他们二人先打听到刘瑾上了马车,往西而去。
他们往西一路上打听,出城十里,只见拖车约两匹健马都已力竭倒地,马车弃置在路旁,再追,到了河边,终于看见皇甫兄弟保护刘瑾,挟持皇帝,正要登上一条小船。
若不是去弄水下那几箱子的珠宝,刘瑾这时候早已经上了船,顺流而下远去。
那几箱珠宝不但令皇甫兄弟往来奔走,浪费气力,也令他们延误了上船的时间。
小子也可谓机灵,先跳进水里,将船底弄破了一个洞,断了刘瑾的去路。
皇甫兄弟来不及阻止,到这个地步也只有拼命一战,希望先将陆丹与小子击杀,再寻生路。
陆丹看见刘瑾,也是怒火中烧,一心要冲杀过去,找刘瑾算帐,自然奋力出击,小子虽然没有陆丹那股冲动,但天性刁钻,寻瑕伺隙,也不是容易应付。
皇甫兄弟单打独斗,原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应付陆丹,虽然还不成问题.但多了一个刁钻的小子,不时声东击西,难免手忙脚乱。
小子陆丹将皇甫兄弟击杀当然也不容易,可是弄翻了皇甫忠之后,联手再对付皇甫义。实在轻松。
刘瑾看在眼里,脸上不免露出了惊惶之色,仍然不肯罢休,一柄匕首在手,架在皇帝的咽喉上,厉喝道:“哪里一个再动手,我先将皇帝杀掉!”
小子、陆丹不由怔住,刘瑾目注陆丹,又喝道:“你那个做老子的三番四次与我作对,你这个做儿子的竟然也是一样,不要命了。”
小子冷笑道:“你这个老匹夫,死到临头,还是这样嚣张。”
刘瑾咬牙切齿地道:“皇帝在我手上,有什么损伤你们承担得了。”
陆丹也是咬牙切齿,要冲上,脚步举起又放下,小子亦无计可施,嘴巴却不肯饶人道:“好,倒要看你能够支持到什么时候,我们能够找来,其它的人也一样能够,就是你,除了皇甫兄弟,还有什么手下?”
陆丹不由接上口道:“殷天虎、常胜都已死在萧三公子剑下,难道白莲教的人这个时候还会来救你?”
刘瑾试探着问道:“天地双尊又怎样了?”
“他们败在钟大先生与安乐侯师徒剑下,只有逃命的份儿,连他们也不是对手,五灯使者更加不是,又怎敢再多管闲事。”小子大笑。
刘瑾虽然心中有数,但知道事实才真的绝望,紧张之下,冷汗迸流。
“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小子目光一转道:“说不定皇上一下高兴起来,将你的死罪免去。”
刘瑾不由得偷看皇?垡谎郏实勖嫖薇砬椋卜路鹈挥刑健?br />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小子还有话。
“住口!”刘瑾断喝道:“若是你再废话……”
“千万不要冲动。”小子摇摇头道:“看你啊,满头冷汗,手脚颤动,连匕首也快拿不稳的了。”说着他将手中短刀抛高又接下,动作是那么轻捷。
“将刀丢下!”刘瑾喝令。
小子笑问道:“一定要丢下?”
“快!”刘瑾双手一紧,皇帝不免又是一阵辛苦,不由得一声呛啷。
小子连忙将刀丢掉,去得远远地,刘瑾冷笑道:“算你知情识趣。”霍地转向陆丹道:“你的剑!”
陆丹看看小子,闷哼一声,反手将剑远远的丢开去,刘瑾这才松过一口气,移动拿匕首的手,举袖擦掉额上的汗珠,在他的心目中,陆丹、小子没有兵器在手便没有那么危险。
也正当此际,小子一枚飞铊从袖中飞出,闪电般理在刘瑾右腕上:“磬!”地骨碎声响,刘瑾的右掌虽然没有被击断,匕首再也把持不住,脱手飞开。
陆丹配合得恰到好处,一个箭步离弦箭矢也似射前,探手扣住了刘瑾的左腕,硬硬将刘瑾从皇帝身旁拖开,连忙一阵拳打脚踢。
他盛怒之下拳脚并没有用上内力,但已经将刘瑾踢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死去活来。
小子一眼看见,连忙上前一把拉住道:“你这样将他打死,不是便宜了他?”
陆丹总算冷静下来,看看一堆烂泥也似倒在地上的刘瑾,脚举起又放下。
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与之同时随风吹来。
皇帝惊弓之鸟,移步到小子、陆丹身后,小子眼利,目光及处,雀跃高呼道:“侯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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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徐廷封、钟大先生等,还有宁王、萧三公子与四季杀手,军兵多人。
皇帝脸上这才有笑容,目注刘瑾道:“你也有今天。”
刘瑾突然爬起来,一面叩头一面泣声道:“奴才该死,皇上开恩!”
“你也知道该死了。”皇帝笑起来。
“奴才该死。”刘瑾突然又叫道:“一切都是宁王指使,奴才只是听命行事。”
“哦!”皇帝目光一转,目注宁王。
“皇上恕罪,微臣救驾来迟,逼不得已。”宁王跪下来道:“刘瑾在京中只手遮天,微臣几次要北上,都被他截下,为了能够顺利入京接近皇上,不得假意奉承他……”
“好,做得好,我完全明白。”皇帝笑顾刘瑾道:“这时使用这条狡计不是已经太迟了。”
刘瑾转顾宁王,眼中露出了怨毒之色,宁王却只是笑。
皇帝也在笑,谁也看不出这一笑之前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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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这边事败,那边六科给事中,十三道监察御史便纷纷上奏,力数刘瑾大罪三十余款,皇帝也没有空理会谁是谁非,着锦衣卫将刘瑾交付廷讯。
廷讯存午间,问官是六部尚书及一班大臣,刘瑾一见便大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他是自知难逃一死,什么也豁出来了,众人见他说话奇怪,无不呆住。
“是你们啊。”刘瑾再环顾一眼道:“你们全凭哪里一个才有今天的地位?”
众人又是一怔,刘瑾语声一沉道:“好,我人在这里,哪里一个来问我,是你?还是你?”
他手所指,被他指着的都不由垂下头来,刘瑾气焰更盛,仰天大笑道:“满朝公卿,都出自我门下,哪里一个有资格来问我?”
“我来问你!”徐廷封应声走进来。
这一次到刘瑾怔住了,徐廷封接问道:“我与你并无任何关系,应该可以有资格审讯你的了。”
刘瑾无话可说,徐廷封接道:“其实也不用再多问什么。”一顿抖开了一道手谕道:“你看皇上是什么意思?”
刘瑾目光落在手谕上,脸如土色,几乎立即昏倒在地上。
大罪三十余款,一款款审问明白,颇费功夫,皇帝是急性子,哪里有这个耐性,随即写了六个字的手论交给徐廷封。
毋复奏,凌迟之!
既然不用复奏,且下了处决的命令,审问也是多余,一见这手谕,刘瑾如何不心胆俱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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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死刑,却有分轻重,最轻的是“绞!”,在狱中施行,照例三收三放,死而后己,其次是“斩!”,再次是“枭首!”,斩与枭首同样是杀头,不同的是斩后准许家属收尸,拿头颀去请皮匠缝合,勉强还可算是落得一个全尸。最重的就是凌迟,俗称为“剐!”,又名“脔割!”,要将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若是创子手受了贿嘱,动手之际先在要害处一刀,所剐的只是一具尸体,当然了无痛苦。
刘瑾这样的一个重犯,刑部的创子手如何敢受贿赂,也不敢卖人情,何况凌迟之日,万人空巷,众目昭彰,又有监斩官在?
刘瑾善哭,这时候已吓得半死,根本哭不出来,半拖半扶地被送到刑场中央,头发随即被紧系在木桩的铁环上。
创子手跟着抖开一张绳网,将刘瑾赤着的上半身连木桩都罩在渔网里,抽绳子使劲勒紧,一块块肌肉便从网眼里凸出来。
行刑的时间照规矩午时三刻,一刻不许早,一刻不许迟,不许单是怕临刑之际突然有恩旨到,刀下留人,早动手了人死不能复生,监斩官就得受重大处分。
午炮一响,行刑在即,除了刘瑾,还有亲属男子一共十五人,一律都要处斩,刑场上一字排开,面北而跪,不死心的仍然痴痴盼望,希望突来一骑快马,送来皇帝恩诏,赦免死罪,发配充军。
类似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所以痛恨刘瑾的人那片刻当真是度日如年,深恐突生枝节。
眼看时刻接近,宫城那边真的有一骑快马奔来,所有人齐皆怔住,连监斩官亦翘首以待,等到那马上锦衣卫冲入刑场,滚鞍下来,取出文书,方始松了一口气。
送来的并非恩诏,乃是准许行刑的驾帖,一时间围观众人争相传告,欢呼雷动。
一声令下,刘瑾的亲寓当先被斩,十五颗人头滚地,那是要让刘瑾目睹亲属尽皆丧命,先要他心如刀割。
然后到刘瑾,先割眼皮,再从双臂剐起,费了半个时辰才脔割至尽,最后割下刘瑾的脑袋,都放在盆内,送到监斩官面前复命。
接下来便是创子手的买卖,三文钱一片卖刘瑾的肉,顷刻卖尽,虽然受过刘瑾迫害的人都嚷着要吃他的肉,但肉到了手还是拿去狗,或者抛在地上踩两脚出气,真的吃掉的人只怕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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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双尊没有回刘瑾那儿,这时候也没有出现刑场内,对他们来说刘瑾已经完全没有利用的价值,行刺江彬不遂,再败在徐廷封、钟大先生剑下,他们侥然丢不起这个颜面,回去向刘瑾复命,亦知知刘瑾气数将尽,索性连五灯使者也召返,看情形如何,再作打算。
刘瑾兵败被擒的消息传来,他们便作好撤出京城的准备,这也是他们留在京城的最后一天。
人尊竟然在这时候找来,实在大出双尊意料之外,若是先经过通传,他们还可以先行商量一下,也最低限度有一个心理准备,现在却只有惊愕的份儿。
人尊一身银衣,仍然是三尊身份的装束,只是头上也用一个银布袋罩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天地双尊却完全没有怀疑人尊的真假,事实也只有人尊才会这样子找来。
“三尊总管再聚在一起。”天尊打着“哈哈!”,只看人尊的反应。
“还是三尊?”人尊反问。
地尊立即道:“上一代教主聚开大会,你应该到的。”
人尊接问道:“现在你们已经是白莲教这一代的教主?”
“难道还有人反对?”地尊大笑道:“不会是你吧?”
“我?我怎会反对?”
“那你这一次来……”
“只是要知道你们有何打算。”
天尊突然插口道:“这是说,之前我们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也不大多。”人尊的语声突然一变,变得苍老而威严。
天地双尊入耳惊心,脱口一声道:“原来是你---!”目光凝结在人尊头罩着的银布袋上。
“知道与否对你们来说其实并没有分别。”
“我们还以为是哪里一个这样清楚白莲教的行事作风,原来一直是你从中作梗。”
“凭你们两个就想称霸武林,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难道你可以?”
“可以不可以,现在还是言之过早。”
“你就是也有意称霸武林,也用不着将我们白骨魔功的秘密泄漏出去,让外人知道。”
人尊反问道:“我怎会知道白骨魔功的秘密?”
天地双尊一怔,人尊接又道:“白骨魔功又算得了什么,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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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尊冷笑道:“我们兄弟一定能够在武林中称霸。”
人尊淡应一声道:“有志气。”
地尊插口道:“你若是愿意跟我们在一起……”
“他不会的。”天尊挥手截住道:“我们这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先走一步!”人尊飘然转身。
天地双尊没有拦阻,脸色凝重,心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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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的心情原是很轻松的,可是一入紫竹院,不由便沉下去。
紫竹院一片寂静,人踪全无,人到大堂,只见打扫得乾干净净,所有的东西都盖上布块。
拍门没有人理会,小子已经奇怪,但仍然找千百个理由来自我解释,到这个时候却再也按捺不住,由心底慌起来,大堂也找不到人,立即扑向南宫明珠的房间。
门虚掩,小子连呼几声“明珠!”也没有反应,推门进去。
明珠不在房间内,却在显眼的几子上留下了一封信,她显然很清楚小子的性格,算准了小子一定会这样闯进来。
信中说老太君要赶返江南,不能留下来,后会有期。
小子看罢怔在那里,心头那一份惘伥难以言喻,但亦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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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世家的南宫博这时候却出现在安乐侯府,将一张帖子送到钟大先生手上,客套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开。
目送他消失,钟大先生才叹息一声道:“这便过去三十年了。”
傅香君一旁看着奇怪道:“老前辈,到底什么事?”
南偷插口道:“是不是南宫世家请你到百花洲论剑?”
钟大先生领首道:“盖兄印象中还有这件事?”
“三十年前南宫世家一心要广交天下英雄豪杰,设宴百花洲,席间天下英雄豪杰竞出绝招,相互切磋,叹为观止,老太君看见各人兴致勃勃,也就订下十年之会,每隔十年的八月初七邀请各派用剑高手论剑百花洲,一而再,再而三,没有印象也不成。”
“大家目的若是真的在切磋剑术,倒不是一件坏事。”
傅香君插口道:“老前辈决定到江南走一趟?”
“这里生活太紧张,走一趟江南总是一件好事。”钟大先生拈须微笑。
“原来有这么大的好处,那还等什么,我这个偷儿拔头筹,先走一步了。”南偷话说完,一个身子便倒翻开去。
“老前辈!”傅香君要追,却被钟大先生叫住道:“他是早已打定了主意,话只是说给我们听的。”
“那么小子……”
“他怎会去了小子不顾?”钟大先生接问道:“小子又跑到哪里儿去了?”
“南宫世家!”傅香君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钟大先生仿佛亦知道小子到南宫世家是为了什么,微笑道:“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敢作敢为,希望他赶得及,就是不能也不要太失望。”
傅香君道:“他不会的。”
钟大先生微叹道:“我看也是,他不像陆丹!”
“陆丹其实也不错。”徐廷封插口道:“他只要皇上替他的父亲平反,不肯接受皇上的赐封。”
“我欣赏他的也只是这一点。”钟大先生又一声微叹道:“抛弃功名富贵不要紧,竟然由此两万念俱灰,要到武当山当道士未免就过份一点。”
傅香君道:“也许不是万念俱灰……”
钟大先生摇摇头道:“年轻人应该振作一下,为僧人道都是不大适合的。”
徐廷封追问道:“他已经动身回去了?”
傅香君道:“会先到宁王府向长乐郡主道谢顺带辞行。”
“我以为他会多留两三天的。”徐廷封叹息道:“看来真的只因为刘瑾,我们这些人才有机会聚在一起。”
目光转落在傅香君脸上,徐廷封心头更沉重,欲言又止。
傅香君到现在为止虽然还没有向他辞行,但估计也不会再逗留多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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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回来的时候已经夜深,知道南偷已经离开,又是一阵徘徊,一直到看见南偷留下来的书信才转忧为喜。
书信留在房间的桌上,简单的几句,只说他这个师父有急事下江南,要小子跟着路上留下的记号前去会合。
小子知道明珠回江南,便已经有心要追到江南去,难得有这个机会,如何不高兴,匆匆别过徐廷封,星夜上路,赶赴江南。
钟大先生第二天才从徐廷封口中知道这件事,不由得摇头苦笑道:“这师徒二人都是这种急性子,说走便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徐廷封道:“盖老前辈虽然游戏人间,但这样突然赶赴江南只怕亦真的有什么事必须要立即赶去解决。”
“应该是的。”钟大先生沉吟道:“距离百花洲论剑的日子亦没有多久的了。”
“师父亦是要离开京城?”
“京城并不是一个令我们这种人觉得舒服的地方。”
“那么师父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越快越好。”
“弟子也希望能够走一趟。”
“你已经是朝廷中的重臣,又怎可以……”
“明天一早弟子就去见皇上,交还兵权,相信皇上一定会明白弟子的苦心,不会加以留难。”
“你决定了……”
“正如师父所说,京城并不是一个令我们这种人觉得舒服的地方。”
钟大先生笑道:“你以为皇上会让你离开?”
“大局已定,弟子愿意交出兵权,皇上正是求之不得。”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
“能够放下的时候还是放下的好。”
“很好!”钟大先生想了想道:“去百花洲之前,为师会走一趟庐山,看看医、毒、药世外三仙。”
“几十年的朋友了,底山之行也是早已经约好。”
“三位老前辈名满天下,弟子若是有幸得见,亦是人生乐事。”
“既然如此,只要皇上没意见,我们便立即动身好了。”
徐廷封并无异议。
皇帝也正要找徐廷封,看见徐廷封到来倒是有一点喜出望外,劈头便叹息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徐廷封一怔,道:“是刘瑾余党未清,又有所行动?”
“不是,问题是发生在宁王身上。”
“宁王忠君爱国,皇上还担心他什么?”
“你忘了刘瑾被抓住那天,一口咬定是宁王指使他……”
“当日宁王不是已经表明心态?若是事实,也不会出手相助,现在相信还不知道是什么局面。”
“我始终觉得,宁王的确是心有反意。”皇帝接问道:“你也许不知道,刘瑾伏诛之后,他曾经来找我,要我让他在江南可以自行课税征兵,不受朝廷管制?”
“听说这是皇上在刘瑾伏诛之前已经答应他的?”
皇帝一怔,道:“当时我是迫不得已,果真让他这样做,不是坐视势大,养虎为患?”
徐廷封没有作声,皇帝又道:“宁王的祖先,先太祖第十七子朱权亦曾经有反叛,被先太祖废为庶人,如今宁王欲效先人,不无可能。”
“然则皇上的意思……”
“我想软禁他在京城,使他无从作乱。”皇帝目光霍地大亮道:“江南那边则由你去打点。”
“我?”徐廷封大感意外。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难道你不会答应?”
“皇上有所不知,微臣一向习惯逍遥自在,不惯拘束,这一次到来正是要交还兵权,跟随师父到江湖上见识见识。”
“什么?”皇帝实在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一次宁王亦可算立下大功,皇上其实也不必太过虑。”
“防人之心不可无。”
语声甫落,张永匆匆奔进来,神色紧张,一面大呼道:“皇上!皇上!”
“什么事?”皇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张永这样子,心头亦难免一阵的不舒服。
张永目光落在徐廷封脸上,欲言又止,皇帝看在眼里,闷哼一声道:“安乐侯府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是。”
“是关于宁王的……”
“他怎样了?”皇帝心头已自不觉一沉。
“已经星夜动身走了。”
皇帝一张脸也沉下来,半晌才道:“我也实在大大意,竟然想不到他会这样做。”
“奴才看一定是回江南去了。”
“哪里儿去还不是一样。”皇帝把袖一拂道:“也罢!”
“不追回来?”张永急问。
“追?叫哪里一个去做?你以为他路上没有安排?”皇帝摇头道:“近来就是没有一件事情顺意。”一顿再问徐廷封道:“你真的要交还兵权?”
“是真的。”徐廷封一正脸色。
“朝中个个都希望做这个五军大都督,手掌兵权。你却是毫不在乎。”
“微臣原就不是一个做五军大都督的材料,当日只是迫不得已。”
“没有你在身旁,我总是不放心,再说宁王现在……”
“微臣倒有一个主意…:!”
“你说。”皇帝盯稳了徐廷封。
“只要将王守仁调返南京,由他来监视宁王,应该是胜任有余。”
“不错!”皇帝一言惊醒。
“微臣去意已决,请皇上恩准。”徐廷封把握机会。
皇帝终于一声叹息道:“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打点好一切微臣便立即动身。”
“也是说,我们又有一段日子不能见面了。”皇帝一顿,按着吩咐张永道:“还不去准备?”
张永应声退下,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问道:“那个傅香君又怎样了?”
“微臣还没有问她……”
“你觉得这个女孩子怎样?”
“很好。”徐廷封这是由衷之言。
“可有绩弦的意思?”
“皇上又来说笑了,微臣已经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徐廷封这当然不是心里话。
“哦?”皇帝突然笑起来,笑得很奇怪道:“你既然对她没有意思,我就放心了。”
“皇上的意思……”
“宫中虽然美女如云,毕竟是那样子,犹如山珍海味,吃得太多也会无趣,这个江湖上的美女,应该是别有情趣。”皇帝随又问道:“她还在你那儿啊?”
徐廷封心里一沉,方待说已经不在,皇帝已经转向张永吩咐道:“传旨到安乐侯府召傅香君进宫!”
徐廷封要阻止如何来得及,事实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阻止。
这顿酒也当然喝得并不舒畅,徐廷封不得已只有装作量浅,皇帝不知道是否想着傅香君,也没有再留下,让他离开。
一路上,徐廷封一颗心就象是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希望当然就是傅香君没有给张永找着,若是给找着了也希望能够在路上遇上,看机会如何将张永支开,将傅香君带走。
傅香君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他又怎会不清楚,到了皇帝面前一定不会屈服,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皇帝主意竟然动到傅香君身上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也令他感到啼笑皆非,他原以为经过刘瑾这件事,皇帝多少也有些改变,哪里知道刘瑾一事方了,皇帝又故态复萌。
也所以对于自己的选择他不但毫不后悔,反而因此而庆幸。
来到了安乐侯府,仍然没有遇上张永、傅香君,他并没有放下心,只恐张永接了傅香君从另一条道路离开,一直到看见张永仍然在大堂等候,才真的放下心来。
一问知道傅香君带了忆兰外出游玩,徐廷封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找个借口先避人后堂,找着师父钟大先生,将事情先说一个清楚明白。
听说皇帝要召傅香君进入豹房,钟大先生亦是又惊又怒,立即从后门离开,赶去拦截傅香君。
第十二章 余波
张永的耐性实在很不错,可是到看见送忆兰回来的是钟大先生还是按耐不住,急急迎前去道:“怎么不见傅姑娘?”
钟大先生应道:“傅姑娘有事在身,出城去了。”
忆兰接嚷道:“她说过不会走的。”
张永接问道:“到底是什么事非走不可?”
忆兰摇头,张永随即又试探道:“那她是由哪里个方向走的?”
“安定门!”
张永立即吩咐随来的八个大监道:“我们快追!”随即向徐廷封告辞。
看着他们走远了,忆兰到底忍不住笑出来,徐廷封目光一转道:“兰兰!”
钟大先生笑截口道:“兰兰果然聪明伶俐,装得也很像,也只有她才能够令张永相信。”
徐廷封急问道:“那么香君她---!”
“在这里---!”傅香君应声从屏风后转出来道:“侯爷,要你费心了。”
安乐侯一颗心也这才真的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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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永追出了安定门三里,不见傅香君,也打探不到傅香君的下落才不得不回豹房复命。
皇帝听罢只是笑,一会才喃喃一声道:“虎父无太子,忆兰果然是聪明伶俐。”
张永立即明白道:“奴才再到安乐侯府看看。”
“不用了。”皇帝又打了一个“哈哈!”道:“安乐侯如此紧张,可见对这个傅香君情有独钟,我怎会为了一个女人令他对我生反感?”
“哦?”张永装作不明白。
“将来我还有很多地方要他帮忙,难得一个这样的人才,怎能够随便放弃,不好好加以利用?”皇帝话说到这里笑容更盛。
张永偷偷地看一眼,不由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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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忆兰睡着傅香君才从房间出来,徐廷封在院子里,却与傅香君呆对着一会话才出口道:“我们明天使到江南去。”
“我要回恒山。”
“你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
傅香君摇头道:“我另外有事要做。”
徐廷封呆看了她一会,微叹道:“不管怎样都希望你记着我们是朋友。”
傅香君领首道:“到哪里都好,要小心兰兰,别让她再受惊吓。”
“我会小心的。”徐廷封目光转向房间那边道:“只是你这样一走,我实在不知道如何跟她说。”
“你还是不大明白,她事实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
徐廷封一征,傅香君接一声道:“我回去房间收拾一下。”转身离开。
徐廷封欲言又止,到底还是以目相送,怔住在那里。
忆兰这时候也竟然就躲在门边,看着傅香君离开,眼泪盈眶。
“兰兰不会哭的。”她喃喃自语着,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淌下来。
南偷南下其实是追踪姜红杏,对这个女人他始终怀疑,同老太君道歉也原是一种手段,目的在要姜红杏放松戒备,好使他找到破绽。
南宫世家入住云来客栈当夜他便找来,虽然几天下来都并无收获,可是他并不气馁,也所以终于有所发现,难免是有点兴奋。
谢素秋、姜红杏竟然是一条线上的却令他大感意外。
他看着姜红杏悄然从房间出来,怎也想不到竟然是到院子里跟谢素秋会面。
一条细长的铜管随即在他手里出现,越拉越长,穿过枝叶伸到谢素秋、姜红杏站立的地方附近。
北盗偷听别人说话也是用这种东西,到底是南偷偷学自北盗还是北盗偷学自南偷,相信只有他们两人才清楚。
谢素秋、姜红杏显然并没有发现南偷在偷听。
“那个接头人可是已经联络到了?”话是谢素秋说的,也是南偷偷听到的第一句。
姜红杏回答得很爽快道:“已经联络,一个时辰后在客栈北半里的树林里会面。”
“要不要我也走一趟?”
“不用了,只是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话说完姜红杏便离开。
到底是什么事?要知道南偷当然只有跟踪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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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树林子到处都是参天古树,姜红杏才来到树林子前面,一个黑衣蒙面人便幽灵般出现。
南偷跟踪到来,躲在不远处的一丛楼树中,正要将那条铜管伸出去,那个黑衣人已然附耳将话说完,姜红杏不住的点头,听罢立即转身往来路掠回。
黑衣人目送她远去才转身举步,走得并不快,正合南偷心意,悄然跟踪前去。
黑衣人一直走到树林子深处才停下,缓缓转过身子,突然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南偷在他回身之前已经操到一株树木后,听说仍然不由一某。
“还不出来?”黑衣人抬手正指向南偷藏身的地方。
南偷想不承认行藏已经败露也不成,也是艺高人胆大,硬着头皮从树后转出。
“你知道我是哪里一个?”黑衣人接问。
“声音好像在哪里儿听过。”南偷居然还笑得出来。
黑衣人挥手剔着了一个火折子,燃着了插在旁边的一条松枝火把。
南偷到现在才知道那是火把,知道对方早有准备,知道中计,仍然一脸笑容地道:“老兄到底是……”
黑衣人反手撕下了蒙面的黑市,竟然就是南宫世家的老太君!
“是你?”南偷当真作梦地想不到。
老太君冷冷地接问道:“你一再追踪南宫世家的人,查探南宫世家,目的何在?”
“老太君是误会了。”南偷嬉皮笑脸道:“老偷儿只是无意偶然路过,这么巧遇上你老人家。”
“到这个时候你还狡辩?”老太君把袖一拂。
衣袂声接响,谢素秋、唐月娥从左右大树上跃下,姜红杏也在南偷身后不远的树丛中冒出来。
南偷目光一转道:“三位也来趁热闹啊。”
谢素秋三人脸上毫无表情,老太君一张脸已沉下,冷笑道:“我们无意与江湖上的朋友过不去,江湖上的朋友却总是不肯放过我们,处处与我们作对。”
“哎----!”南偷摇着手道:“老太君言重了,我……”
“你只是打探消息的。”老太君叹了一口气道:“南宫世家一门已经有五个寡妇,你们还不肯罢休啊。”
南偷心头一凛道:“大家的确是有点误会……”
“事情不是已经很清楚?”老太君探手取过插在旁边树后的龙头杖。
“好男不与女斗。”南偷嘟喃一声。
“到底还是轻视欺负我们妇道人家啊。”老太君手持龙头杖,感慨地又一声叹息。
“该死,又说错话了。”南偷反手往脸上掴了自己一巴掌道:“怎么不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要走?”老太君接问。
“打的是什么主意怎能够说出来?该死!”南偷又是一巴掌,一个身子随即倒翻开去。
姜红杏怎会错过这个机会,一双袖剑当先扎出,凌空一个翻滚,按着踢出一着裙里脚,那三寸金莲的顶端赫然嵌着一截利刃,一弹而出,若是踢中,伤得绝不会轻。
唐月娥的软剑紧接刺到,谢素秋凌空一掌亦向南偷天灵盖印下。
南偷一个身子半空中腾挪,从容不迫避开,却已不能不落下来,谢素秋三人紧接攻到,招式都用得很险很凶,仿佛与南偷有深仇大限。
南偷何等经验,交手几招便已察觉,心中奇怪,只道是什么地方发生了误会,要解释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够解释得来,也看出没有解释的机会。
以他的身手要应付谢素秋三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狠不起心下杀手,打起来难免有点吃力。
他也知道不能够恋战,看准机会,抓稳刹那间空隙:“鲤鱼倒穿波!”,从掌创下翻滚穿出,跃向旁边一条树木横枝,老太君一直旁边看着,也就在这个时候才出手,天马行空般一跨即至,龙头杖击的不是人,是那条横枝。
这一击南偷实在意外,身形才落下便被那条横枝受击的一震弹开,他的反应绝无疑问很敏捷,凌空再翻身,商往上拔起。
老太君亦已借那一击反震之力弹起来,凌空再一杖挥出,正抓稳了南偷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刹那间,无论角度速度也都是南偷意料之外,所击的部位也怪,不是要害,只是南偷的左膝。
骨碎声响,南偷的右膝迎杖而碎,他居然忍得住没有痛嚷出来。
老太君龙头杖还有变化:“神龙摆尾!”,杖尾接戳在南偷的左膝上,南偷的左膝亦迎杖而碎,一个身子终于“蓬!”地摔在地上。
“好本领!”他双手支地,挣扎着便要爬起来,老太君龙头杖已到了他面前。
“好身手!”再一句,他一个身子便倒翻。
龙头杖更快,一探撞在他胸膛上,只撞得他一个身子飞摔了开去,倒飞丈外再撞在一株树干上:“蓬!”然有声,贴着树干摔下来。
他一口鲜血喷出,左手立即拉下了腰间的一个皮囊,右手随即探进去。
“小心暗器!”唐月娥脱口一声,到底是从唐门暗器世家出来,第一个念头便想到了暗器。
南偷探手抓出来的却是一只灰鸽子,手一扬,那只灰鸽子便飞出去。
老太君四人无不一怔,要截击的时候那只灰鸽子已经在黑暗中消失。
“倒要看哪里一个能够赶得及到来救你一命!”老太君抓着龙头杖迫前去。
南偷吐着血一笑,道:“我只要消息能够送出去,怎还敢奢望有人来救?”
“消息送给哪里一个?”老太君追问。
“你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南偷笑应。
“死到临头还是口不择言。”老太君龙头杖一送,撞在南偷的胸膛上。
南偷的胸膛立即塌下去,一口鲜血狂喷,气绝身亡,他一向小心,经验又丰富,这一次却阴沟里翻船,不但看不出是一个陷阱,连性命也因此而送掉了。
唐月娥、谢素秋不由自主地偏开脸,不忍卒睹,老太君龙头杖收回,叹息道:“他们连孤寡也不肯放过,我们若是还狠不下心肠,便只有赔上性命。”一顿喃喃接问道:“南宫世家又还有多少条性命?”
姜红杏咬牙切齿地应一声道:“先下手为强,莫教他们看低了南宫世家。”
“还不是时候。”老太君摇头。
到底到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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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第二天正午才跟着那只灰鸽子找到树林里,灰鸽子身上垃没有字条什么,只是额上挂着白莲教的教主信物碧玉令。
南偷最为放心不下的就是这块碧玉令,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落在南宫世家的手上,还是要送出去他才能够安息,也幸好他随身带着那只灰鸽子。
那只灰鸽子绝无疑问是稀有品种,接近道灵,将小子引到这个树林子来。
南偷的尸体并没有给弄走,也没有被毁去,看见南偷的尸体,小子当真是晴天霹雳,还以为作梦,到完全肯定,不由得肝肠寸断。
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虽然不停的相互捉弄调笑,到底是父子一样。
小子不习惯流泪,这时候到底忍不住泪流满面,痛哭失声,一面疯狂地摇撼着南偷的尸体,嘶声悲坪是哪里一个下的毒手。
死人当然不会回答,那只灰鸽子也不懂得说话,到小子完全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他挖了一个深坑,将南偷的尸体葬下,叩过头才带着那只灰鸽子离开,他相信人死入土为安,却不在乎其它的形式,这当然也是南偷平日教导他的。
在他的心中现在就只有两件事,一件是追查凶手,还有一件就是那块碧玉令,南偷并未对他提及碧玉令的重要,但临死之前仍然不忘要那只灰鸽子将那块碧玉令送出去,可见那块碧玉令的重要。
凶手在哪里?碧玉令有何秘密?虽然只是两件事已足以令小子头昏脑胀,出了树林,不由得有天地之大,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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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在云来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小子并不倦,疲累的只是一颗心。
一步才跨进,店小二便将他截下道:“你进来干什么?”
“这间不是客栈?”
店小二上下打量着小子道:“你不是进来行乞的?”
小子这才在意自己一身泥污,懒洋洋地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道:“这个难道还不够我住宿一宵?”
店小二眼睛一亮,随又摇头道:“你就是肯付钱也没用。我们这个客栈已经全给包起来,不招呼别的客人。”
“你这是故意为难我?”小子的心情已经不大好,怒火这下子就更不由自主地冒起来,当胸一把揪住那个店小二。
“事实是这样!”店小二急嚷。
“什么事?”南宫博就在这时候走出来,一眼瞥见小子,一怔,脱口一声道:“是你?”
小子一样奇怪,方要说什么,那个店小二又嚷道:“南宫公子,你来得正好,这个人怎也不相信你们南宫世家已经将我们这闲云来客栈包起来,一定要入住……”
南宫博淡应道:“这位公子是我们南宫世家的朋友。”按着笑顾小子道:“进去说话---!”
店小二怔怔,小子也没有再为难他,松手将他推到一旁,跟着南宫博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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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素秋、唐月娥、梅傲霜、锺木兰、明珠都在客栈的大堂内,看见小子,无不奇怪,从小子口中知道南偷被杀,更露出惊讶之色。
谢素秋、唐月娥虽然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亦不得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明珠第一个接上话道:“以南偷老前辈的武功经验,杀他的一定是一个高手。”
“不管他有多大本领,除非不给我找到,否则我一定跟他拼一个死活。”小子咬牙切齿的。
谢素秋眉头一皱道:“你心目中有什么人是值得怀疑的?”
“没有。”小子抓着那一把乱发。
“那可有什么线索留下?”南宫博接问。
小子摇着头从腰悬皮囊中取出那只灰鸽子道:“只有这只灰鸽子,是牠叫我找去,相信也只有牠看到凶手的真面目。”
谢素秋、唐月娥看见那只灰鸽子,再听小子那样说不由都心头一凛,有意无意地相顾一眼。
那只灰鸽子也不知是否真的认出了谢素秋、唐月娥,眼珠子不住转动:“咕咕!”的叫着。
谢素秋、唐月娥也有一种被那只灰鸽子盯着的感觉,谢素秋还能够装作若无其事,唐月娥却已不由自主地偏过脸去,不敢正视那只灰鸽子。
谢素秋亦可谓反应敏锐,有意无意横移两步,正好挡在唐月娥身前,一面道:“可惜鸽子不懂得人言,也没有人转得懂鸽语。”
小子叹了一口气,道:“师父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只灰鸽子,留着也没用,我正要将牠放走,让他喜欢飞到哪里儿去使到哪里儿去,有空便飞到师父坟前伴着师父。”
“好主意。”谢素秋看着那只灰鸽子也实在浑身不舒服。
小子随即一挥手,那只灰鸽子飞起来,从谢素秋、唐月娥身旁飞过穿窗飞进夜空中。
谢素秋这才真的放下心来,接问小子道:“你现在又有什么打算?”
“在京城这些日子师父跟钟大先生往来甚密,也许在钟大先生口中能够知道,多一些有关师父的事,对追查凶手多少也许会有点帮助。”小子的眼中闪现出希望的光辉。
明珠插口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当然是越快越好。”小子站起来道:“反正这附近只有这一间客栈,我……”
明珠挥手截口道:“这么晚了,你还是在这里借宿一宵,明天再作打算。”
也不等小子答复,明珠转问南宫博道:“四叔,你看怎样?”
南宫博仿佛在考虑着什么,一直都没有再说什么,听得明珠问,如梦初觅地应道:“好!”
小子沉吟道:“就是怕打扰!”
南宫博截口道:“我看你也不是这种斤斤计较的,大家都是江湖人,又何必客气,我们若是有什么线索,也会立即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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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那样说,南宫博并没有那样做,安置了小子,立即往见老太君。
谢素秋已经侍候在那里,看见南宫博进来,好像知道南宫博有话要对老太君说,找个借口离开。
老太君目光落在南宫博脸上道:“听说你答应了让小子留下来?”
“只是住宿一宵。”
“听说他的师父给人杀了。”
“不错,我还答应了想办法替他追寻凶手。”
“哦!”老太君笑了笑道:“这几天你为南宫世家也够辛苦的了,娘亲已经一把年纪,百花洲论剑之后,也该退隐,南宫世家也该交给你打点了。”
“孩儿经验不足,有很多事情,有心无力。”南宫博长叹一声。
“你说到哪里去了?”
“这么多年,孩儿仍然找不到南宫世家的仇人。”
“总会找到的。”
“就是因为孩儿无能,要娘亲滥开杀戒,错杀许多无辜。”南宫博显得有点冲动。
老太君一征,道:“你是说……”
南宫博道:“南偷!”
“你以为南偷是我杀的?”
“孩儿斗胆,胡乱推测。”
老太君笑了笑,道:“有一个你这样精明的儿子,我其实应该非常高兴。”
南宫博征征地望着老太君。
“不错,南偷是我杀的。”老太君脸色一沉道:“虽然有些冲动,但这个人屡次偷入南宫世家,显然意图不轨,事实亦是死有余辜。”
“可是!”
“你心地太善良了。”老太君叹息道:“江湖险恶,有时候你就是不开罪别人,别人也会来找你麻烦的。”
南宫博无言垂下头,老太君接道:“也罢,娘亲答应你以后手下留情就是了。”
“孩儿也只是为了南宫世家……”
“我明白。”老太君转问道:“那个小子是你留下来的?”
南宫博心头一凛,脱口一声道:“娘亲!”
老太君双掌一拍,谢素秋应声推门造来。
“传我的话,任何人也不得为难小子。”老太君这样吩咐,待谢素秋离开了才再问南宫博道:“这你满意了。”
“多谢娘亲。”南宫博一颗心这才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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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没有留在房间内,才进去不久便给明珠悄悄地叫出去,京城一别他原以为总有好一段日子不会遇上明珠了,哪里知道这么快便又相见,若不是南偷的死,绝无疑问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明珠当然很明白他的心情,但要问的还是问道:“找到了杀师父的仇人你会怎样?”
“杀掉他为师父报仇。”
“之后又怎样?”明珠追问。
“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小子信口回答。
“没有其它的事了?”
“将武功练好,看如何在江湖上闯出一个名堂来。”
“没有了?”明珠已开始有点不高兴。
小子没有在意,摇头,还要说什么,明珠已经背转身去,他也到底是一个聪明人,立即明白,紧接道:“有空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探望你。”
明珠打过身来,幽幽地看了小子一眼,轻叹一声道:“你难道没有考虑到我们这样见面,始终不是办法?”
“那应该怎样?”
“这样好不好,你拜我娘亲为师,不就可以留在南宫世家了。”明珠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道:“娘亲一向疼我,一定会答应的。”
“这个!”小子突然摇头道:“我暂时还是不能够……”
“又是什么原因?”明珠大发娇填道:“你是不是高兴跟我在一起?”
小子慌忙解释道:“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先解决。”
“是什么事?”
“现在我还是不清楚。”
“你就是要欺骗我也该找一个比较好的借口。”明珠又背转身子。
“这是事实,师父临终将白莲教的碧玉令挂在那只灰鸽子颈子上送来给我,一定有原因的。”小子探怀拿出那块碧玉令道:“你看!”
明珠回头看一眼,那块碧玉令一看便知道不简单,她虽然不知道是白莲教的碧玉令,也看不出有什么作用,却也不能不相信小子的话。
“既然你真的有事在身,那先去将事办妥好了。”明珠也到底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小子松过一口气,将碧玉令放回怀中,他一心只在明珠,并没有发现姜红杏躲藏在一旁花木丛中偷窥。
看见那块碧玉令,姜红杏目光大盛,看样子便要扑出去抢了,但到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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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明珠与小子幽会的还有锺木兰,明珠回到房间,锺木兰赫然就坐在床上等着。
“五婶。”明珠很奇怪。
“将门关上再说话。”
明珠依言将门关上,来到锺木兰面前,锺木兰这才问道:“你方才到哪里儿去了?”
“只是到外面走走。”明珠显得有点儿害羞。
“明珠,难道连我你也相信不过?”锺木兰轻叹了一口气。
“我去找小子。”明珠垂下头,终于说实话道:“我们什么也没有,只是……”
“不用说五婶也明白,五婶是过来人,又怎会不明白你的心情?”锺木兰叹息着道:“只希望你不会重蹈五婶的覆辙。”
明珠怔怔地听着,突然道:“小子可是一个真正的好人。”
“你们的家世看来却未免有些悬殊,老太君一定会反对。”
“难道连见面说话也不可以?”
“做女人无论如何都是吃亏的。”锺木兰又叹息一声。
明珠沉吟着轻声问道:“那我应该怎样做才好?”
“能够避免最好避免,万不得已,只好看上天怎样安排。”
明珠垂下头,锺木兰接问道:“方才你去找小子,可有让别人看见。”
“应该不会的。”
“以后更加要小心了,给我知道不要紧,要是给她知道……”
“她是哪里一个?”
锺木兰没有说是哪里一个,只是道:“总之你记着,南宫世家上下这么多人,不一定都会是好人的。”
明珠也没有再问,也许她明白锺木兰的为人固执,也许已心中有数。
这一夜绝无疑问是明珠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夜,思前想后,好不容易才等到天明。
小子大清早便向南宫博告辞离开,明珠虽然赶得及送行,但碍于南宫博在旁边,亦无话说,那一份依依不舍在眼神中却已表露无遗。
南宫博没有再挽留,对小子他是有一份歉疚,他虽然知道杀南偷的凶手,总不能对小子说出来,至于小子以后是否能够追查到南宫世家,到时候又有什么变化,固然不能够肯定,也是他能力以外,不是他阻止得来。
小子并不知道昨夜与明珠一别之后,还有那许多事情发生,一步一回头,看着明珠,心头虽然有一份怅惘,到底还是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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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影响,小子走得并不快,可是到中午,亦已远离云来客栈,也觉得有些疲倦,正要在路旁树荫下休息片刻,便听到了一阵很奇怪的声音。
他分辨得出那是什么声音,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在那边的另一株树下摇着纸扇,那个人竟然是白莲教五灯使者中的蓝灯使者蓝定儒却是他意料之外。
他一个身子立即弹起来,身后即时一声道:“阿弥陀佛!”
应声回头望夫,黄灯使者无心手抓禅杖赫然正立在他身后,按着一声娇笑,却是从树上传下来,仰首上圣,那坐在树干上的不就红灯使者?
小子目光一转再转,身子滴溜溜地打了一个转,蓝定儒看在眼里,这才道:“你放心,五灯使者只来了我们三个,这难道还不足够?”
小子冷笑道:“你们要替刘瑾报仇?”
蓝定儒摇头道:“刘瑾已经伏诛,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又怎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红灯使者笑接道:“我们也是因为各为其主才结怨,大局既定,这个怨当然亦一笔勾消。”
小子一怔,道:“你们不是告诉我只是凑巧路过,不是专程在这里等我?”
红灯使者应道:“这里其实不大合适,既无椅也无桌,但既然你在这里停下来,也就在这里解决算了。”
“没有过节。”无心一声佛号道:“我们只是想问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小子一时间的确想不起来。
“碧玉令!”蓝定儒手摇折扇道:“这东西对你并无用处,一场相识,你又何不做这个顺水人情?”
“碧玉令。”小子不由自主地手探腰间皮囊道:“是哪里一个告诉你们碧玉令在我这里?”
“只要你承认碧玉令在你身上,哪里一个说的还不是一样?”红灯使者“哈哈!”失笑小子随即问道:“是你们杀死我的师父?”
无心一声佛号道:“白莲教敢作敢为当然也敢认,可惜不是。”
“你们多少当然也知道一点。”
“可惜不知道。”蓝定儒笑了笑道:“碧玉令你留着并无好处,何不送给我们?”
小子也笑道:“你们要动手,可以动手了。”
“书生,是不是---!”红灯使者笑骂道:“敬酒总是没有人喜欢喝的。”
蓝定儒摇头道:“这也是和尚同意。”
无心“啊呀!”一声,突然一把抄起禅杖,同小子拦腰扫去,禅杖既重,也有一段距离,可是他语声甫落,人与禅杖便到了。
小子更快,无心“啊呀!”一声出口,他身形便已展开,箭也似一旁射出,禅杖随即击到,正好将他方才靠着的那株树击断。
断树倒下,截住了蓝定儒的身形,红灯使者凌空欲追,亦为断树所阻。
小子与陆丹可以说完全是两种人,陆丹就是明知道拼不过也要拼到底,小子则是坚持好汉不吃眼前亏,万不得已一定要吃才吃下去。
他算得这么准不但无心意外,就是蓝定儒、红灯使者也一样,三人一定神,小子已远在十丈之外。
无心一声“追!”倒提禅杖追出,蓝定儒、红灯使者应声从无心左右追上。
对方若是只得一个人,小子一定毫不考虑地躲进树木丛中,但对方三个人而且都是高手,要瞒过他们的眼睛谈何容易,所以小子索性什么也不管,尽力往前奔。
蓝定儒、红灯使者轻功很不错,无心虽然提着那么重的一条禅杖,亦没有落后多少,可是要追上小子,三个人都不免要花上一番气力。
小子吃亏在已经赶了一段路,周围又大都是平地,否则要将追来的三个人抛下,也应该不是一件大困难的事情,现在则不但不容易,而且逐渐被迫近了。
四个人的额上都已冒出汗珠,力气不住的消耗,完全没有补充的机会。
再穿过一个林子,一面峭壁挡在前面,小子暗叹一声道:“天亡我也!”正要回身拼命,突然发现右侧不远处的峭壁上有一条裂缝,心念又是一转道:“天无绝人之路!”向那条裂缝窜过去。
那条裂缝也有丈许宽阔,前进三丈,当中一个丈许高下的石刻猴子,双手捧着一个石盘,上放石桃送前,就像要送给来客品尝似的。
小子看也不看,一跃从石猴头上跃过,继续往前奔。
蓝定儒、红灯使者、无心三人相继追到,看见那个石刻的猴子,先后都停下脚步。
“这莫非就是仙桃谷?”蓝定儒一面想一面细心打量那处石刻的猴子。
“别管那许多,碧玉令要紧。”红灯使者举步从那个石刻的猴子左侧奔过。
一阵怪啸声即时客起来,千百块石头同时凌空掷落,红灯使者手疾眼快,探手接下了要掷到身上的几块,一个身子连忙倒掠回去。
那些石头暴雨也似一阵渡过便停下,三人抬头望夫,只见峡道左右悄壁上大大小小的都是猴子,也不知有几千百只,手上都抓着石块,金晴火眼地瞪着他们。
蓝定儒看着摇头苦笑道:“我以为只是传说,原来真的有这个地方。”
红灯使者目光一转道:“我们总不成怕了这些猴子?”
无心一声佛号道:“这些猴子有多大能耐?牠们的主人才叫麻烦。”
蓝定儒打了一个“哈哈!”道:“江湖上传说,仙桃谷的猿长老一身本领,不容易应付,但到底如何本领,可是没有人知道。”
无心也打了一个“哈哈!”道:“那是你孤陋寡闻。”
“和尚到底知道多少?”
“其它人不说,少林派的心禅长老提到这个人据说也是大摇其头,可惜到底是如何厉害,谈到他的除了摇头并没有人进一步说明白。”无心一声佛号道:“不过以贫僧所知心禅长老并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其它谈到这个人的亦大都耐性很好。”
蓝定儒摇着折扇道:“心禅长老的厉害,两位教主却是清楚的。”
无心接问道:“书生的意思是我们最好回去请示一下?”
“最好当然是我们三个人随便一个先进去看看,先知道到底是如何厉害,可惜我们三个人都不会这样做。”
红灯使者笑了笑道:“我本来会的,但现在听你们这样说,还是放弃了。”
无心连声“可惜!”又问道:“不知道那个小子跟猿长老是什么关系?”
蓝定儒沉吟道:“多少应该有点关系的,总不成只是这么跑到了这里来。”
“管他那么多?知道他人在这里,两位教主面前有一个交代便是。”无心转身使走。蓝定儒、红灯使者亦举步,那些猴子没有再掷石块下来,也没有任何的表示,那个石刻的猴子好像就是牠们的标识,只要来人不越过那个石刻的猴子他们亦不会采取任何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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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峡道,豁然开朗,是一个谷地,到处都种着桃树,也不知几十万株,高大得出奇,结满了桃子,也攀着不少猴子,不少攀着树藤飘来荡去。
小子几曾见过这样的地方,正觉得奇怪,一团东西便迎面涌来,看动作与猿猴无异,到他看清楚那是一个穿着衣服的老人,已被那个老人抓起来,往桃林深处荡去。
那个老人身材短小,双手却奇长,过膝几及半尺,尖嘴削腮,怪模怪样,令人有滑稽、却并无邪恶的感觉,出手的迅速更令小子叹为观止,他虽然看出那个老人并无恶意,却也不愿意被人当小鸡般抓着,可是才要抵抗,便已给抓起来。
老人五只手指将他抓着,其中的两只手指却是那么巧正趴在他的穴道上,只觉得酸酸软软,说不出的舒服,一点也不免得难受,也就索性放松身子。
过尽了桃林,前面一幅高出很多的平地,之上一幢以树木架成的屋子,形状很特别,老人也就在屋子前落下,将小子抛在地上。
小子一下子“骨碌!”爬起来,随即一声道:“多谢老前辈救了小子一命。”
“江湖上的人都叫我猿长老。”
小子显然并无印象,嬉皮笑脸地道:“江湖上的朋友都是叫小子做小子。”
“好小子!”猿长老绕着小子一转道:“根基不坏啊,是哪里一个门派的?”
“哪里一个门派也不是,只是在街头卖艺的。”
“是么?”猿长老有点怀疑。
“要是你老人家不相信,小子这就表演给你看。”
“哪里一个要看你表演?”猿长老“咭咭!”地笑着道:“管你是哪里一个门派,老天将你送上门来,就是我的。”
“我不明白!”
“那用心听着,我这个老头儿练的乃是大圣神功,身形步法本来只得六十四个变化,经我加以研究改进,现在变化已经有二百八十四种,但只要你按着三三虚实相隔,六六阴阳互配的方式攻守,应该可以支持一段颇长的时间。”
“我更加不明白了。”小子摇着头道:“你老人家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作用?”
“就是要你可以支持多一会,若是几下子便给我打翻在地上,有什么趣味?”
“你是说要跟我动手过招?”
“天下之大,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我这个老头儿既然懒得外出,要找一个动手的对象又谈何容易,难得送上门来。”猿长老“咕咕!”的又笑起来,乐不可支的。
小子反顾猿长老,摇头道:“你已经这么一把年纪,又救过我的命,打伤了你我于心不忍,何况我还有要事赶着去做,就此说过,小子告辞走了。”
说走他真的举步便走,一步才跨出,猿长老双手一抖,那一直提在手中,借以飞越林木的树藤便毒蛇也似向小子飞红过去。
长藤数丈,看似要红向小子的双脚,可是到小子拔起身子,那僚长藤“啪!”的从地上一弹而起,便缠住了小子的脖子,小子反手正要将藤圈解开,一个身子已被猿长老拉飞回去,脖子虽然没有给拉断,也绝不好受。
“明知道我这个老头儿手脚痒痒,要找人打架,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见死不救?”
猿长老怪生气地道:“你若是不跟我动手,我这便要你的命。”
他随即双手交替,那条长藤迅速绕着小子几匝,将小子綑了一个结实。
小子不禁啼笑皆非道:“将我放开再说。”
“你是肯动手了?”
“若是我将你打倒怎样?”小子喘着气问。
“你喜欢怎样便怎样,难道我还有本领阻止?”猿长老笑了。
“若是打败了?”
“当然留下来,天天与我这个老头儿过招,到你打倒我这个老头儿为止。”猿长老笑说着将长藤松开。
小子苦笑道:“这是让不得你的了。”
“好小子,好大的口气。”猿长老抛开长藤。
小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呼喝喝,几个姿势,先将筋骨松驰一下,随即扑上,他也知道这个猿长老不简单,所以一出手便是师门绝技,只想一个出其不意,几下子将猿长老弄翻在地上,好离开。
他也知道正如他的师父南偷盖啸天,这等武林中的奇人异士脾气虽然古怪,但却极有信用,也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够真的将他弄翻,一定不会再留难。
他打的是如意算盘,事实却是两回事,才扑上,猿长老仿佛便化身千百,前后左右的绕着他,又是拳,又是脚的,四面八方袭来。
他明白是幻觉,也明白这种幻觉完全是由于猿长老身形变化的迅速再配合巧妙的角度,影响到他的眼睛。
猿长老方才的话他虽然没有忘记,可是到这个时候,哪里还分得出虚实阴阳,连猿长老的存身方位也不能够确定,这个架又如何打?
他苦笑,凭听免勉强分辨,出拳攻击,他的听觉很敏锐,可是猿长老的身形变化实在迅速,根本不是他的动作所能够追得及。
那不过片刻,他已经挨了好一顿拳脚,那一顿拳脚也竟不轻,只打得他一个身子左摇右摆,手脚固然大乱,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横来突然又一脚,终于给踢翻在地上。
他索性躺在地上,猿长老身形即时一收,蹲在他面前,招手道:“继续、继续---!”
小子摇头喘气道:“我承认不是你的对手了。”
“还是要打下去。”
“我跟你无怨无仇,给你打伤了,你又于心何忍?”
“放心,伤了你我会替你医好,起来起来!”猿长老不管那许多,强拉小子起来小子乘机出拳,可是拳未到猿长老已松开手掠开,小子如影随形追击,追不了多久,猿长老便又化身千百,然后一顿拳脚又把小子打翻地上。
小子的脾气也来了,一个“鲤鱼打挺!”,随即跃起来,南偷教给他的压箱底的本领也使出来了。
“这才是!”猿长老大乐,吵来跃去,对折了有百招,小子还是给他打翻地上。
这一次小子手脚伸开,闭上眼睛,不再见爬起来,猿长老身形停下,探手一拍小子的脸,看见没有反应,不由摇头叹息道:“这么快便完了。”
他随即走向那边屋旁的水缸,看样子还不肯罢休,要用水将小子浇醒,这边他才转身,小子便睁开了一只眼睛,候的一弹而起,同那边桃林掠去,猿长老立即察觉,一个翻滚,手一抖,弃在地上那僚长藤便飞射出去,拦腰将小子缠了一个结实,猿长老手虽然没有在长藤上,但身形再一个翻滚,探手还是将长藤抓住,往后一带,小子立时倒飞回来,摔翻地上。一口气尚未喘过猿长老的拳头便击到,他不由自主招架,还击。
猿长老这一次是让着他,但小子已差不多筋疲力尽,一身本领根本施展不出多少,而让着也实在没有趣味,打得性起,还是将小子打翻地上。
小子挣扎欲起又倒下,猿长老亦看出他不能再打下去,一把将他掀起来道:“好,今天就到此为止。”
小子没有反应,昏迷过去,猿长老抱着他一面走向树屋一面嘟喃道:“这个小子虽然比不上那一个,也实在不错,以后有你们两个轮流来侍候,才叫快活。”
语声一落,他手臂一振,将小子从树屋的窗户扔进去。
树屋内空悬着一张以树藤织就,奇大无比的吊床,一个长发披散的男人背卧在那里,小子正好摔落在他身旁,他却是毫无反应。
小子也很快便醒转,昏迷中依稀还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身旁那个人,亦有些奇怪,伸手推去,那个人还是没有反应,用力摇撼结果也一样。
“绝无疑问,一定是给那个老怪物折磨成这样子,看来我这个小子也挨不了多久的了。”
小子嘟喃着又倦极昏过去。
到他再醒转,已经是夜深,身旁多了一个木盘子,载着几个肥大的桃子,居然还有半边烤热的山鸡,他也不客气,饱餐一顿,看看身旁那个人,还是老样子卧在那里,一探鼻息,气若游丝。
小子正是泥菩萨过江,想到师父南偷的被杀,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细看树屋内没有其它人,便爬过藤床,爬到窗前。
窗外一片静寂,冷月下只有一只小猴子蹲在一块大石上,小子又倾耳细听了一会才窗穿跃出去。
那只小猴子立即圆瞪着一对小眼睛向他望来,他随手作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蹑着脚步往前走去。
小猴子看似奇怪地瞪着他,突然尖叫起来。
这一声尖叫响起,周围便尖叫声大作,小子这才发觉到处都睡着不少猴子,再看,猿长老抱着一头小猴子从树屋的一例转出,要躲避哪里还来得及。
“好啊,你是休息过了,要跟我这个老头儿月夜过招?”猿长老一见小子便眉飞色“你老人家误会了,我只是出来欣赏一下月色。”小子随即一个跟斗倒翻回树屋内,在藤床上卧下。
猿长老的笑语声紧接传来道:“少花脑袋,你是跑不了的,好好的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再跟我老头儿过招。”
小子没有回答,猿长老也没有再说什么,那些猴子的尖叫声亦同时停下来。
另一种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赫然是发自背卧在藤床上的那个人。
他轻轻地喘息着,越来越剧烈,不象是人的喘息,倒象是某种怪兽。
“你怎样了?”小子惊问。
那个人只是喘息,转来很辛苦似的,小子束手无策,心念一转,想起猿长老,树屋的门突然打开,走进来的也赫然就是猿长老。
“这个人!”小子方要说什么,猿长老已然翻身掠上,正好落在那个人身旁,探手连点了那个人后背十多处穴道,将那个人的身子翻过来,又再点了十多处,才呼了一口气道:“没事的了。”
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举步往外走,反手将门关上。
那个人也就在这时候挣扎着爬起来,小子连忙伸手一把扶住道:“怎样了?”
“没什么!”那个人抬起头来,月光正落在他的脸上,不是别人,正就是云飞扬小子不认识云飞扬,只觉得这个人不象是坏人,云飞扬也没有多说什么,盘膝坐下,连功行气。
小子看得出,没有骚扰他,想到明天还要跟那外猿长老动手,索性卧下来,痛痛快快地再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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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大克,小子醒来的时候,云飞扬亦运功行气完毕,张开了眼睛。
“你真的没什么了?”小子随即问。
“有劳关心。”云飞扬微微一笑道:“你也是给猿长老抓来的?”
“那个老怪物,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小子伸了一个懒腰。
“高姓大名?”云飞扬接问:“我是个弃婴,无名无姓,师父叫我做小子,其它的人都是这样叫。”一想到师父,小子心头又一阵苍凉。
“哦?”云飞扬有些感慨地望着小子道:“我叫云飞扬。”
“云飞扬?”小子一怔,随又笑起来道:“可惜只是同名同姓,你若是我认识的那个武当派的,又何惧那个老怪物?”
“我们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认识?”
小子又是一怔道:“难道你就是武当派的那个云飞扬?练成了天蚕功,泰山败独孤无敌,嵩山挫不老神仙的那个云飞扬?”
云飞扬微叹道:“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子打着“哈哈!”道:“我其实并不认识你,可是最近认识的两个新朋友跟你却是好朋友,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你是怎样的一条好汉所以也以认识你为荣,胡乱拉上点关系。”
“那两位是……”
“一个是陆丹!”
“陆丹?”云飞扬立即想起来道:“这个人是一个天才,可惜未能够留在武当山好好学艺。”
“另外的一个你应该更熟悉。”小子嚷出来道:“傅香君---!”
云飞扬浑身一震道:“他们现在在怎样了。”
“因为诛刘瑾有功,陆丹已经替他的父亲洗刷了谋反的罪名,可是他对于做官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跑回武当山,听说要出家入道,苦练武功,为武当派尽心效命。”
“难得。”云飞扬追问道:“傅香君又如何?”
“很好。”
“已经找到心上人了?”云飞扬跟着这样问一句。
小子也居然没有考虑到云飞扬这样问的动机,甚至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应道:“这可是不大清楚,但那个安乐侯对她可真的不错。”
“安乐侯徐廷封?”
“你们也是认识的?”
云飞扬点头,再问道:“那她对安乐侯又怎样?”
“也不错!”
云飞扬一笑,苦涩中带着安慰,喃喃自语道:“若是她能够忘记以前的事,才真的安乐。”
小子没有听入耳,接问道:“是了云大哥,你武功盖世,威震江湖,大家都希望你能够主持正义,怎么你跑到这里来?”
云飞扬深注小子一眼道:“这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当日泰山玉皇顶一战,我虽然击败独孤无敌,亦伤在他天魔解体大法之下,是安乐侯慨赠‘千年断续’,又得少林无我大师金针度穴,接通断去经脉,才能够恢复七八,再战白莲教不老神仙七煞琴音,不得不全力施为,经脉又再被震断,若非无为大师易筋经,依照内中心法自疗,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虽然初见面,对小子他不知怎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好感,说话也自然多了。
“所以你躲起来?”
“易筋经是否有作用就是无为大师也不敢肯定,果真是无可救药非要离开人世不可,一个人悄然离开就是了,又何必惊动朋友,要他们难过?”云飞扬淡然一笑道:“我原是要找一个没有人骚扰的地方,哪里知道地方还没有找到,猿长老已经找来。”
“那个老怪物找你干什么?”
“这个人练武成痴,整天要找高手切磋过招,江湖中人看见他便头大如斗,远远避开,少惹麻烦,既然知道有我这个高手,又怎会轻易放过。”
“你败在他手上?”
“我内伤未癒,连他三招也接不到便吐血倒地,他却是不肯放过,将我送到这儿来,每天夜里以大圣神功替我打通经脉,再配合我从易筋经学到的自疗心法,性命才能够延续到现在。”
他目的就是要你跟他过招?”
“现在一天总难免一次。”
“还是他得胜。”
“这个人一身武功事实并不在独孤无敌不老神仙之下。”云飞扬由衷之言。
“我看他不将人弄到筋疲力尽不肯罢休,你内伤未癒,每天势必吃足了苦头。”
“也得益不少。”
“可是这一来你完全没有静养的时间,内伤什么时候才能够痊愈?”
语声甫落,门已被推开,猿长老一脸笑容地探头进来,咭咭地笑问道:“我又要找人过招了,你们两个,哪里一个先上?”
“我!”小子应声毫不犹豫地扑出。
云飞扬一把拉不住,小子已跳越藤床,冲到门前,迎面就是三拳,猿长老一面接一面倒退,返到了屋外空地才还击。
小子得势不让人,三拳之后连环一顿拳脚,看见猿长老不住后退更加精神抖擞,拳脚也就更快了。
猿长老大声叫“好!”,跳跃翻腾,完全就象是一头猿猴,见招拆招,倒也轻松快活,却到底是急性子,大圣神功随即便展开开来,虚虚实实,移形换位,小子不由又眼花撩乱,到他分清楚虚实已经连续了三着,给打翻在地上。
他“鲤鱼打挺!”一翻跃起来,拳脚立即又施展,猿长老“咭咭!”怪笑声中,身形再次飞旋。
小子看着不由苦笑,正准备什么时候再挨一顿打翻地上,云飞扬的语声已传来道:“中宫、走洪门、丹凤朝阳、猛虎伸腰!”
小子反应也实在敏捷,应声移动,眼前幻象骤失,打到猛虎伸腰一式,双拳正好攻向猿长老胸膛,猿长老左挡右封,一个翻腾,到了小子身后,小子翻身踢脚,踢了一个空,回身一看,幻象又生。
云飞扬急喝道:“懒驴打滚,玉带围腰,乌龙摆尾!”
前两招正好封住了猿长老的攻势,后一招一脚横扫,又将猿长老迫回去。
“好,高手提点,果然不同。”猿长老大笑着身形一变再变,越变越迅速。
云飞扬虽然眼明口快,小子到底跟不上,再接几招,又给打翻地上,猿长老打得性起,一脚将小子踢起来,双拳接连打出,云飞扬及时掠至,接下了猿长老这两拳。
猿长老放声大笑,身形变化也就更加迅速,云飞扬绝不比他稍慢,小子看着不由目瞪口呆,再看下去,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云飞扬、猿长老身形招式的变化已迅速到不是他的眼睛所能够追得及。
那种变化的迅速与复杂可以说已到了人力的极限,两个人的身子就象是没有骨头似的可以随心所欲向任何方向作任何转动。
到小子逐渐可以看清楚他们的身形动作变化,并不是他的眼睛已能够追得上,只是他们的身形动作变化已逐渐缓慢下来。
豆大的汗珠从云飞扬的额上滚下,他开始喘息,动作也是由他开始逐渐缓慢。
猿长老相应缓慢下来,笑容也由盛极趋于平淡,终于消失,一声叹息,倒退开去。
云飞扬也就在此际倒下来,小子如梦初觉,口呼“云大哥!”急忙扑上前去,一把将云飞扬扶起来。
“没什么!”云飞扬喘着气苦笑。
猿长老即时大摇其头道:“痛快是痛快了,可惜还不够痛快,今天到此为止,明天我再来找你们,但最少也要有今天的表现,不要令老人家太失望。”
小子不由怒骂道:“总有一天我要将你这个老怪物煎皮拆骨,要你跪地求饶。”
猿长老不怒反笑道:“果真有这样的一天,我这个老头儿才叫快活,不枉此生。”
语声一落,他又再大笑三声,接连三四个跟斗,眨眼间也不知道翻到哪里儿去了。
云飞扬看着只有苦笑,小子亦只有乾瞪着眼睛,好一会才嘟喃一声道:“到那么一天,倒要看你是不是真的快活。”
小子还要说什么,云飞扬已经盘膝坐下,真气运行,身上的汗水随即化为一缕缕白烟,飘飞开去。
也不过半灶香时间,云飞扬便行功完毕,神采飞扬,从容站起来。
小子奇怪地看着他道:“你现觉得怎样了?”
“跟猿长老过招之前并没有分别。”云飞扬笑了笑道:“易筋经的自疗心法无可否认是非常奇妙。”
“幸好你学会了这种自疗心法,要不早已给那个老怪物弄成残废。”
云飞扬摇摇头,道:“他虽然嗜武成狂,并不是坏心肠的人,这一点倒可放心。”
“还不是担心将你打成残废,没有了过招的对象?”小子对猿长老显然并没有多大好感。
“也许!”云飞扬明白小子的心情,没有分辩。
“这可就够你麻烦的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离开这里。师父的仇,还有明珠!”
小子气恼地一拳痛击在地上。
“生气并不是解决的办法。”
小子目光一转道:“云大哥,你的天蚕神功,独孤无敌不老神仙也不是对手,难道这个猿长老较他们还要厉害?”
“天蚕神功应该在大圣神功之上,只是我的内伤一直都未能够复元,真气断断续续,不能够发挥全部的威力。”
“这是说易筋经也没有作用的了。”
“易筋经的疗伤心法一共三十八种,到现在我只能够参透其中三十六种,还有两种仍然茫无头绪,也许参透了这最后两种能够有所改进。”
“一定能够的。”小子对云飞扬满怀信心。
云飞扬打量着小子道:“方才我看你跟猿长老过招,绝无疑问是一块练武的好材料,只要肯下苦功,假以时日,必定会有相当成就。”
小子有些尴尬地抓着那一把乱发,到底还是不惯被赞赏,云飞扬接道:“由今天开始,我也会每天跟你切磋一下,交换彼此的心得。”
这其实就是指点,小子不由得喜出望外道:“我可是没有什么……”
云飞扬笑道:“每一个门派都有每一个门派的武功特色。”
“多谢云大哥成全。”小子便要拜倒在地上。
云飞扬伸手扶住道:“你也得留意猿长老大圣神功的身形招式变化,好像那样子灵活敏捷的相信没有哪里一家的了。”
小子点头道:“这样说我还得多谢那个老怪物。”
云飞扬微叹道:“其实他应该将时间花在弟子身上的,可惜肯拜他为师的人只怕绝无仅有。”
“我就是没有见过他那样难缠的。”
话未完,那边猿长老已然从桃林中冒出来,双手捧着大盘桃子,送到云飞扬小子面前放下,三个跟斗又倒翻开去,消失不见。
云飞扬、小子只有苦笑。
第十三章 世外三仙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是苏东坡的话,有人说这其实不是说庐山,是寓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然亦不无可能,苏东坡是真的没有见过庐上的真面目。
庐山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曾经有人认为是飞泉,也即是瀑布,这未尝没有道理。
在天下名山中,庐山的飞瀑疯狂得简直像千万条醉汉,疯疯癞癞地叫人无法来形容。被誉为匡庐绝胜的青玉峡飞瀑就更是罕见,飞瀑从双剑峰和鹤鸣峰之间的高望中奔流下来,在高插云霄的两面峰峦间匹练也似时而蜿蜒,时而垂直,怪石纠松中春雷怒吼的奔泻下万丈悬崖,直投进深渊,气势是何等惊人。
深渊的旁遏一座平台,也不知是哪里一个时候哪里一个天神什么原因突发神威,以神力巨斧,砍去了这座山峰的上半截,留下了这座奇大的平台。
一座石屋子建在平台的一例,屋前的一株苍松,石几旁边这时候正盘膝坐着三个高冠羽服,仙风道骨的老头儿。
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世外三仙每隔三年都要较量一次,却绝少人知道是每隔三年的这一天,较量的地方也就是在这个地方。
三仙分称医仙、药仙、毒仙。
医仙以医术见长、药仙遍尝百草,药古病除,毒仙则是精研毒药,以毒攻毒,亦收奇效。
这三个人不打不相识,十五年下来已成莫逆,但虽然如此,仍然是各持己见要三年一较高下,一定要分出高低才肯罢休。
每隔三年,三人都各自有所新发现,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医仙却显得有些疲倦,才坐下便叹了一口气,道:“前后我们已经较量了五个三年,还未分出胜负啊。”
药仙笑接道:“所以还是要较量下去,难道你打算退缩?”
毒仙随即道:“十五年后的今日退缩,就是死也难以瞑目啊。”
医仙点点头,道:“就是这个原因,我们这三个老头儿今日又相聚。”
“这一次应该可以分出胜负的了。”药仙胸有成竹的。
“老兄每一次都是满怀信心。”医仙打着“哈哈!”道:“可惜十五年下来胜负还是未分得出来。”
毒仙接道:“我们还是先看看他这三年下来的惊人成就。”
药仙笑道:“难得相聚,我先敬两位老兄一杯。”随即从囊中取出两个小玉杯,分别放在毒仙、医仙面前,按着取出一个小小的酒瓶,拔开塞子,分别在两个小玉杯内小心翼翼地各斟下一杯“酒!”。
那种酒清碧色,酒香扑鼻,医仙一嗅笑了笑道:“还是这个玩意儿。”
毒仙笑接道:“能够将七种至毒至圣,性质不同的药物混在一起,变成这种七绝散,实在很了不起的了。”
药仙淡然道:“这番话三年前你不是已经说过?”
“你既然拿出三年前的旧东西,我只好重复三年前的旧话。”
药仙反而笑出来道:“你们明知道不是三年前的旧东西,故意说这种话要我生气,我就是不上当。”随即一摆手道:“两位,请!”
医仙举杯一饮而尽,一声道:“好东西,其中最少涨了两种新药。”
药仙拈须微笑道:“不错是两种,多了这两种新药,毒性最少增加一倍,幸好解毒的药物我及时弄出来,只要你服输,我立即双手捧上。”
说话间医仙的脸色已经变成青紫色,他若无其事的取出一个玉盒打开,拈起了一根银针,反手连扎在咽喉至胸膛十七处穴道上,到他将银针放回玉盒内,那十七处穴道的肌肉便开始有规律地收缩起来。
收缩不到十次,一缕缕青紫色的液汗便从针孔冒出来,迅速流尽,再流便是鲜红色的血液,医仙仿佛心中有数,从容以出一方白布抹去,接一笑道:“也不过如此。”
“好!”药仙由衷称赞道:“你先以内力将经脉封闭,阻止毒液旁移,再以银针将毒液引出,果真直截了当,神乎其技,佩服佩服。”
毒仙亦说道:“分毫之差银针误引他便非要认输不可,现在该到我的了。”
他也是一饮而尽,随即撮唇轻吹了一下,一条金银钱相间的小蛇应声从他的袖子里爬出来,跟着在他的手腕上咬一口。
药仙看在眼里,叹息道:“以毒攻毒,也亏你想得到,但若是对毒药认识不深,又怎敢用这种办法?”
毒仙按着叹息一声道:“我看老兄你是有些走火入魔了,你原是以研究活人的王道圣乐为主,现在竟弄出毒药来,不是要救人,是要害人了。”
毒仙乾笑道:“我本是以毒药出奇制胜,可是我用以破解你那种毒药的这条蛇却是药仙反问道:“老兄又如何?”
拿王道圣乐养出来的,与你那种毒药异途同归,严格说来还是同一样东西哩。”
药仙接摆手道:“现在要看你的本领了。”
毒仙一笑,道:“已经看了。”
药仙一皱鼻子道:“莫非是无形之毒,已经散发在空气中。”
毒仙又一笑,道:“以你的经验修为若是也毫无所觉,我岂非已经稳操胜券?”
医仙随即道:“你要卖弄的其实就是那条毒蛇?”
“还是你这个医仙心清。”毒仙笑了笑道:“看来你势必有所发现,稳操胜券,才能够如此镇定,不为所惑。”
医仙只是笑,药仙即时恍然大悟,目注毒仙道:“难怪你不卖弄了,我这种毒酒既然与你那条毒蛇相生相克,你以那条毒蛇来咬我,我只须将这种毒酒喝下便能够化解,而他既然能够以银针引出我的毒酒,你的毒蛇对他当然不会起任何乍用,也自然不用多此一举。”
毒仙领首道:“道理就是这样简单,只是老兄求胜心切,没有在意那条毒蛇,以为我心必然另有高招。”
药仙目光转落在医仙脸上道:“现在我倒是有点心急,要看看老兄的本领了。”
“岂独是你?”毒仙接问医仙道:“你老兄还等什么?”
“请跟我来!”医仙从容站起身子向那边石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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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当中放着一具棺材,医仙将棺材盖拿开,让毒仙、药仙清楚的看见棺材里卧着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
毒仙、药仙细看几眼,疑惑地转顾医仙道:“这到底什么意思?”
“你们仔细审察判断,再告诉我这个人是否还有生望?”
“有又如何?”药仙追问。
“只要能够令他恢复生机,便算我输了。”医仙完全是稳操胜算的表情。
毒仙接问道:“若是我们不能够,你也不能够又如何?”
“也当然是算我输。”
“这个倒也公平。”药仙探身下去,毒仙亦不慢。
他们这无疑是第一次合作,亦各尽所能,仔细审察了接近半个时辰,终于一齐退下来。
药仙摇头道:“这个人半数经脉破裂,穴道十有八九闭塞,绝无疑问乃是年事过高,仍然纵欲所致,即便大罗神仙,也无可救药的了。”
“你意思怎样?”医仙接问毒仙。
“生机尽绝,就算华陀、扁鹊重生,也要束手无策。”毒仙一面说一面斜睨着医仙“十五年的今日,我总算可以尝到得胜的滋味。”医仙开怀大笑。
毒仙摇摇头道:“若是你真的能够救活这个人,我也是败得心服口服。”
药仙接道:“我也是这样说。”
医仙从容不迫地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了一颗金红色的药丸,放进躺在棺材中的那个老人的口中,按着一握口角,一扣一压咽喉,强迫那个老人将药丸吞下去。
那个老人四肢僵直,眼神涣散,虽然还有气,已气如游丝,可是咽下了那颗药丸不久,胸膛竟然开始有起伏,呼吸声也逐渐可以听得到。
药仙、毒仙相顾失色,到看见那个老人四肢在颤动,毒仙再也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医仙拈须微笑道:“暂叫续命金丹。”
“不可思议。”药仙大摇其头道:“这个人怎可能再有这种反应?”
毒仙由衷的接向医仙道:“我们世外三仙,到底还是数你第一,小弟佩服到五体投地。”
药仙亦道:“老兄才称得上是奇才天才,小弟虽然败了,却是心服口服。”
毒仙又道:“若是公诸于世,一定天下轰动,到时,还不是当你活神仙一样,我们这两个结拜兄弟,也与有劳焉。”
药仙想得更远道:“献给皇上,必然又是重重有赏,光宗耀祖。”
他们越说越兴奋,没有留意医仙竟然笑容逐渐消失,没精打采地坐下来。
“这三年以来你消息全无,原来就是躲起来弄这种续命金丹。”毒仙随即建议道:“我看是事不宜迟,大量制造,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不会再制造了。”医仙突然这样说。
“什么?”毒仙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是不是这种药丸有什么不良效果?”药仙这一次反而比毒仙心清。
“太可怕了。”医仙一声长叹。
“我们不明白!”
“在给人服食之前,我曾经拿垂死的家禽野兽试验,不错是可以延续生命而且活力充沛,但神智迷乱,有些甚至伤残自己,却是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哦?”毒仙、药仙都有点奇怪。
“这种续命金丹若是不幸落在邪恶之徒手上,你们想有什么后果?”
语声甫落,卧在棺材里的那个老人当即弹起来,疯狗也似地扑向医仙,同时从咽喉间发出一阵接近野兽的吼叫。
医仙显然是意料中,反手一拳正中那个老人的胸膛,将他打翻在棺材内。
“你们看到了。”医仙再一拳,那个老人棺材内甫弹起来又给他打翻。
毒仙、药仙也这才留意到老人的眼神不但恢复了光彩,而且光亮得令人寒心,完全就不象是人的眼神,倒真的与野兽接近。
他倒下立即挣扎着又要爬起来。
毒仙奇怪道:“他好像完全不觉痛苦。”
“这是最可怕的地方。”医仙打了一个寒噤。
药仙接道:“他这样急着爬起来干什么?”
医仙苦笑道:“你不动,吃他一顿拳脚便清楚了。”
“是要跟人打架?”
“是要杀人!”医仙反手将棺盖抄起来,送到棺材上,半身一缩,随即坐了上去。
棺材内立时传出一阵阵疯狂的吼声,医仙叹息着道:“这个老人并未学武功,否则现在只怕够我们麻烦的了。”
药仙不由领首道:“我完全同意,这种绩命金丹还是到此为止,不要再制造了。”
“这个老人怎样处置?”毒仙苦笑着间。
医仙亦苦笑道:“除了将他杀掉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杀掉?”毒仙打了一个“哈哈!”。
“天下间我看没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了。”
医仙只有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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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大先生、徐廷封来到这间石屋子是三个时辰后的事情,一路上他们也赶得颇急,惟恐错过了药、医、毒三仙的精彩较量。
看见平台苍松下石九上的那两个小玉杯钟大先生便知道到底还是赶不及,可是怎也想不到事情的变化远在他意料之外。
他原以为三仙这一次较量必然又没有结果,即使有,也不会弄出什么祸事来,哪里知道还未踏入石屋便已嗅到血腥味,入门一看,更惊见屋中的陈设碎的碎,破的破,药仙、毒仙一身血污,横尸地上。
钟大先生变了脸色,扑前一探毒仙的鼻息,更加吃惊,徐廷封那边亦已迅速的检视了药仙一遍,看见钟大先生望来,摇头一声叹息。
他不说钟大先生亦知道药仙必然与毒仙一样,已经气绝身亡。
“是哪里一个下的毒手?”钟大先生看不出。
“总不成是较量下来,变成这样。”徐廷封四顾一遍,神色更加诧异。
钟大先生摇头道:“他们三个情同手足,这种较量又不是第一次,十五年下来,都是好好的,又怎会弄出人命?”
徐廷封沉吟着道:“弟子也是这样想,奇怪的就是不见医仙,只见毒、药二仙。”
钟大先生目光一转道:“看看那边的棺材?”
棺材仍盖着,打开一看,只见一个老人仰卧在那里,眉心插着一枚光芒耀目,令人寒心的银针。
徐廷封立即道:“不是医仙。”
钟大先生探头看一眼,也不认识道:“这个到底是什么人?”
徐廷封手一探,嚷起来道:“他还有气息。”
“不可能,这支银针正中眉心要穴,难道他竟然还能够活下来?”钟大先生正在奇怪,那个老人已经挣扎着在棺材里爬起来。
“问他!”徐廷封伸手抓着那个人肩膀道:“也许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语声末已,那个老人已伸手抓向他的咽喉,徐廷封挥手拨开,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人伸手又抓来,徐廷封伸手再拨开,老人竟然张口咬向他的手,钟大先生看在眼里,脱口一声道:“他的神智有问题。”
徐廷封应声道:“看来就是了。”让开了老人那一咬,双掌一套一扣,扣住了老人再抓来的双手腕脉。
老人完全没有痛苦甚至麻木的反应,疯狂地挣扎,神态与疯子狂人并无分别。
钟大先生身形即时凌空掠至,一个倒竖靖挺,头下脚上,双掌“双锋贯耳!”拍在老人的双耳上,老人立时如遭电极的,浑身一震,所有的动作停顿。
钟大先生双掌按着一松,猛提一口真气,身子不住下沉反而向上升起来,右掌一收一落,正压在老人头顶“百汇穴!”上,一股内力随即透进去。
老人猛叫起来,疯狂的神态反而在叫声中散去,列叫声化作呻吟,目光也散涣,喃喃着道:“穿粉红色衣服的女人,粉罗刹!”
语声甫落,七孔涌血,当场绝命,钟大先生立即觉察,收掌翻身落下。
徐廷封亦松手,老人仰天倒下,七孔血流不绝,脸色迅速变得惨白。
钟大先生看在眼里,不由一声惊叹道:“好霸道的药物。”
“药物?”徐廷封有些奇怪。
钟大先生点头道:“相信只有药物才能够令一个这样的老人变成这样子,在药、医、毒三仙聚集的地方发现一个这样的老人,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徐廷封目光一转道:“毒、药三仙的情形也非常接近,到底是药物令他们变成这样,还是……”
钟大先生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为师在药物方面认识不多。”
徐廷封目光随即落在老人眉心插着的那支银针上道:“这支银针师父可又知道是哪里一门派的暗器?”
“这方面为师虽然见识过不少,也是未见过一支这样子的。”钟大先生沉吟着道:“要弄清楚却也不是困难。”
“师父的意思是……”
“天下武功兵器暗器南宫世家部曾经分门别类,加以仔细研究,跑一趟南宫世家,问题也许会迎刃而解。”钟大先生叹了一口气道:“世外三仙与世无争,只有找到杀他们的人,才知道目的何在。”
徐廷封目光转落在钟大先生充满忧虑的脸上道:“师父到底在担心什么?”
“只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钟大先生接又叹了一口气道:“每一次这种感觉出现却很巧都总是有灾祸发生。”
徐廷封追问道:“这一次到底又是哪里一方面?”
“若是我能够说得出便知所如何防避,灾祸也就不会成为灾祸了。”
“也许就因为世外三仙与别人不同,师父才会想到这么远。”
“亦不无可能毒、药工仙临终之际将灾祸的讯息留下来。”钟大先生摇摇头道:“这样说你也许不明白。”
“我明白!”徐廷封立即想起来道:“忆兰出事的时候,我也有类似的感觉。”
“在我们修道的人来说,这就是所谓通灵。”
将尸体带下庐山在徐廷封、钟大先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们随即买了三副棺材载了尸体,再雇了一辆马车,黄夜赶赴南宫世家。
虽然已无当年威风,表面看来,南宫世家并没有多大改变,庄院修饰得仍然那么美观:“江南第一家!”的金漆横额也仍然高挂在大门上。
那是第一次百花洲论剑,南宫世家技压群雄,各大门派送给南宫世家的东西,横匾上还有各大门派掌门人的署名,可以说是南宫世家荣耀的象征。
看见这块横匾,徐廷封道:“都难免有点感慨。”
南宫博立即迎出来,老太君带着五个媳妇还有南宫明珠也跟着出来了,钟大先生一派掌门,徐廷封又是侯爷身份,无论站在江湖人抑或一般百姓立场,都是不能够怠慢的,虽然徐廷封以昆仑派钟大先生的弟子自居,他们也还是以侯爷称呼。
说清楚了来意,徐廷封、钟大先生立即被老太君请进南宫世家后院的禁地,老太君一声“南宫世家百无禁忌!”,也没有人反对将那三具棺材抬进去。
老太君对那个眉心插着银针的老人当然一样陌生,事实那个老人与江湖毫无关系,只不过被医仙试药,搬到庐山那间石屋里。
那支银针老太君也一样看不出来历,以暗器见长的唐月娥看在眼里亦只是摇头。
再细看三具尸体,老太君更加诧异,那个眉心插着银针的老人可以说是死在银针下,但毒、药三仙却显然有中毒的迹象。
“世外三仙对用药、医术的认识天下间相信再找不出第四个,若说竟然还有人能够以毒药算计他们,那才是奇怪。”老太君按着问一句道:“医仙到现在不知所踪?”
钟大先生听得出老太君弦外之音,也是这样回答道:“世外三仙情同手足,应该不会彼此算计的。”
“逼我也知道。”老太君转回话题道:“要清楚他们的死因得惊动求知堂那位老人家了。”
“有他老人家帮忙,问题便简单得多了。”钟大先生精神一振,他此来南宫世家,目的也就是在请求知堂那位求知老人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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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知堂可以说是南宫世家中一个既特别又神秘的地方,里面收藏着南宫世家对本门以及武林中各门派的武功心得,武功以外,遍及各种兵器、暗器、药物、以至使用那些兵器、暗器、药物的人,高手不待言,即使只得一技之长,这一技又并不见得高明的也收罗在内,传说中甚至认为可以与当年“玉骨销魂!”龙飞相公的名人谱相提并论。
这种工作不容易做,所费的人力物力实在难以估计,因而知道这个秘密后江湖上的朋友都不由推测南宫世家这样做的动机。
南宫世家唯一的解释也就只是“求知!”二字,江湖上的朋友据说亦不了了之,事实南宫世家一直在江湖上排难解纷,这么多年来莫说恶行,就是行差踏错也鲜见。
像一个这样的门派,江湖上的朋友又还有什么话好说,又怎还不心服?
负责求知堂的,开始的时候是一个叫做求知老人的老人,这个老人与南宫世家是什么关系,没有人知道,只南宫世家上上下下对这个老人都非常尊重,所以江湖上的朋友很多都相信这个老人其实是南宫世家的长辈。
求知堂的存在已差不多一百年,但现在求知老人仍然存在,一个人能否活到这么老无疑是一个疑问,也所以江湖上的朋友都认为现在的求知老人已非当年的求知老人,求知老人只不过是一个称呼,正如南宫世家这四个字一样。
当然他们都不敢肯定,见过求知老人的人虽然有,但见过两次的人却是绝少。
每一个口中的求知老人也就是一个须发俱白的老人,并无任何的特征。
钟大先生、徐廷封现在见到的却是例外,虽然也是须发俱白,却是一个驼子,而且还是一个哑巴,要说话的时候只有笔写。
求知堂地方极其宽广,一排排都是木架子,分门别类地放着卷宗册子,只看这许多卷宗便已经令人头昏眼花,纵然已清楚类别,要找出要找出的内容也绝不容易。
求知老人却是手到拿来,对这个地方的熟悉绝无疑问了如指掌,大半生的青春也绝无疑问都花在这些卷宗册子上,徐廷封、钟大先生看在眼里,不由都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封存放卷宗册子的熟悉还是其次,求知老人对各种药物武功暗器也绝无疑问有相当认识,记性方面就不用说了,细看了那个插着银针的老人一遍,随即在两个距离颇远的木架子上一阵翻动,抽出了其中两册,在案上放下,走笔如飞,写下了要写的。
徐廷封接过一看道:“原来这叫做兰花针,乃宋末女盗刘王蜂的独门暗器,寒铁所铸,针管中空,可藏毒液,专破内家真气。”
钟大先生问道:“那么现在针管内所藏的又是什么毒药,那个老人又可是因为这种毒药丧命?”
徐廷封取过另一张纸,一面看一面道:“毒药是由北天山的长命兰提炼出来,可是这种长命兰八十年前已经绝种,不再见出现。”
钟大先生摇头道:“恕我孤陋寡闻。”
徐廷封接道:“那个老人的体内除了长命尔的毒,还有另一种……”
“也是毒药?”
“这位老前辈也不能够肯定。”徐廷封脸上露出奇怪之色道:“这两种药物并不能够混在一起。”
“那应该就不是毒药了。”
“奇怪的是毒、药、三仙的体内也有这种药物的反应。”
钟大先生一征道:“果真奇怪。”
“师父可知道女王蜂这个人?”徐廷封接问。
“若是知道,又怎会不知道兰花针,这种毒药暗器宋末已经存在,流传到现在原也不值得奇怪,只是这期间竟然不见出现,这时未免出现得太突然。”钟大先生沉吟道:“难道才找到不久?”
老太君终于插口道:“不管怎样,凶手对药物与暗器都有相当的认识。”
钟大先生点头道:“医仙以我们所知虽然熟识医术药物,对暗器并无多少认识,武功也普通。”
老太君笑了笑,道:“看来这个凶手是有意留难。”
钟大先生领首道:“我们应该由医仙的失踪着手追查起。”
徐廷封道:“师父是怀疑庐山方面可能留有线索,只是我们走得匆忙,未及发现?”
“可惜现在离开百花洲论剑的日子已无多,来回往返已是没可能的了。”钟大先生微叹。
老太君又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两位何不就留在这里,百花洲论剑事了再作打算?”
钟大先生方要答话,老太君又道:“说不定那个凶手已知道两位在追查这件事,已留意两位的行动,随时会找来。”
钟大先生拈须微笑道:“若是这样,倒省却许多麻烦。”一顿转问道:“论剑的请柬,老太君都送出去了?”
“大都早已送出,只是萧三公子一份,京城中未能送到,日前才送去宁王府。”老太君说来轻描淡写,若无其事的。
钟大先生听着却是心里一阵不安,对萧三公子这个人他并无多大好感,也并无多大恶感,只因为女儿钟木兰的关系,总觉得有点不知怎样的,能够不见面还是希望不见面。※※※
帖子送到萧三公子手上的时候,萧三公子正在宁王府后院指点朱菁照练剑,京城跑一趟回来,朱菁照切身体悟到人上有人,自己的本领实在不足够在江湖上行走,已变得卖力很多。
萧三公子送去了送帖子到来的南宫世家使者,回到后院,朱菁照仍然在苦练着,并没有乘机偷懒。
看见她这样用心,萧三公子也觉得欣慰,对她没有察觉有人在旁偷窥,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若非他的眼耳这样敏锐,亦很难发觉那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一身墨绿色的衣衫,藏身在横跨高墙上的树木横枝上,与枝叶混成一片,不动声息,若非萧三公子心细如尘,连枝叶的浓密也留上心,根本就不会再留意到其它方面。
萧三公子也觉得奇怪,一直到那个绿衣蒙面人现身才心中释然。
绿衣人目标是在朱菁照,现身便一声吃喝,同朱菁照扑击,人在半空,一柄倭刀出鞘,剑光一闪,当头向朱菁照劈下,去势极其凌厉。
朱菁照应声抬头,挥剑急挡:“呛嘟!”一声,运人带剑被震退一步,绿衣人抽刀同时,身形翻滚落下,又是一刀劈出,更加凌厉。
朱菁照剑势立即展开,但随即被劈散,绿衣人乘势追上,倭刀十七刀连斩,迫得朱菁照步步后退!
“师父……”朱菁照不由脱口叫一声,也就这样一分神,绿衣人的刀已削向剑柄,不由她不松手弃剑。
绿衣人一声狂笑,刀一挑,那柄长剑便被挑飞半空,再一引,乃来到了朱菁照面前。朱菁照大惊失色,要退,后背已抵着墙壁。
萧三公子身形终于动了,却只是飘身探手,接下半空中落下的那柄长剑。
绿衣人也没有伤害朱菁照,乃到了面前半尺收回,又是一阵狂笑。
朱菁照惊魂甫定,绿衣人刀已指向萧三公子“到你了……”语声非常怪异,令人听来很不舒服。
“师父,给我杀了他!”朱菁照嚷起来。
萧三公子淡然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纵然看见师父在旁边,也不要将师父放在心上,精神要集中,才能够应付敌人的攻势,化危为安。”
朱菁照尚未答话,萧三公子将长剑向她抛来,再叮嘱一声道:“记稳了……”
“师父!”朱菁照接剑大嚷。
萧三公子缓缓地转过身子,一面问道:“什么人?”
一个穿着架裟也似的衣衫,脚踏木屐的秃头中年人在他后面的一丛花木中转出来,左手抓着一柄带稍的倭刀,随即插在身前的地上。
“念流一刀轩!”秃头中年人说的也是汉语,虽然腔调怪异,仍然不难听得懂。
“扶桑来的?”萧三公子语声平淡。
“不错!”一刀轩接问道:“有何赐教?”
“久闻华山萧三断肠剑一绝,一刀轩一心到来,一心要领教一番。”
朱菁照突然插口道:“你可知道未经许可,私自闯入宁王府,要砍脑袋的。”
一刀轩并不理会,盯稳了萧三公子,一声道:“拔剑!”双手拔刀出鞘。
闪亮的刀光犹如闪电一样,萧三公子目光落在刀上道:“好刀!”
一刀轩霹雳再喝道:“拔剑!”左脚一个箭步便已是挥刀劈杀之势。
萧三公子右手终于落在剑柄上,正当此际,一声暴喝传来道:“住手!”
四人应声望去,只见宁王在四季杀手陪伴下急急奔来,一面又道:“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要动手相斗,伤了哪里一个都不好。”
朱君照连忙奔过去,手指那个绿衣蒙面人道:“爹,那个人……”
“连他你也不知道是哪里一个?”宁王笑截。
绿衣人随即拉下蒙面的绿布,下面是一张年轻的面庞,朱菁照一眼瞥见,叫出来道:“哥哥!”
绿衣人大笑,他正是宁王的长子朱君照。
“你好啊,一回来便欺负妹妹。”朱育照接嚷。
“是你学艺不精。”朱君照有意无意看了萧三公子一眼,又是一阵大笑。
萧三公子若无其事,朱君照大笑着又道:“我早就说过东瀛的武术直截了当,实用有效,不似中原武林门派的招式繁复,花拳锈腿,不切实际。”
“胡说!”朱菁照转向萧三公子道:“师父!”
萧三公子把手一挥道:“算了。”
宁王随即目注朱君照与一刀轩道:“你们刚回来,赶了这许多路也累了,先去好好的休息一番,晚上我再为你们设宴洗尘。”
朱君照大摇其头道:“我们一点也不累,不过既然还不是时候,也就算了。”
有意无意的他又看了萧三公子一眼,萧三公子听着奇怪,却也没有追问。
目送朱君照与一刀轩离开,朱菁照再也忍不住将萧三公子拉到一旁道:“师父,怎么你不出手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好教他们不敢再这样目中无人。”
“你哥哥不是说这还不是时候?”萧三公子仍然是懒洋洋的,仿佛提不起多大兴趣※※※
朱君照果然并没有去休息,一折绕到了书房,宁王也才在书房坐下,随手拿起一刀轩送给他的一柄倭刀,细意的欣赏。
“这柄刀怎样?”朱君照看见父亲爱不释手,也觉得高兴。
“不错,虽然装饰没有我们的华丽精巧,但可以肯定绝对是一柄好刀。”
“东瀛那边重实用,装饰倒是其次,他们的冶剑铸刀技术实在比我们高明得多,宝刀什么的,随时随地都可以买到。”
“是么?”宁王放下刀道:“久闻那边盛行武士道,武术一枝独秀,你去了这三年,相信已学会了不少本领。”
“这个不在话下。”朱君照得意洋洋地道:“能够将师父也请到才见孩儿的本领。
!”一顿又道:“当今天子儒弱怕事,荒淫无道,刘瑾被诛,局势更见混乱,爹你要做皇帝,是机会了。”
“大胆!”宁王一怔,厉声道:“幸好这里是我们的地方,才容得你胡言乱语,否则传进皇帝耳中,罪诛九族。”
朱君照反而笑了道:“爹你是怕势孤力弱,师父已经答应我,可以代我们招兵买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君照你千万不要打这个主意。”宁王声色俱厉。
“爹!”朱君照还要再说什么,又给宁王喝住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分寸。”
朱君照多少也知道父亲的脾气,不敢再多说,悄然退出去,可一点也不觉得失望。
他始终认为宁王只是表面态度强硬,最后还是会接受自己的建议。
他东瀛三年,除了武功,还感染了岛国民族偏激与自负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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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除了朱君照以为是推测,其它人实在莫测高深。
他口里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那个来自东瀛的一刀轩却是表现得非常尊重,夜宴除了四季杀手,还请来萧三公子做陪客。
萧三公子仍然表现得若无其事,四季杀手到底按耐不住了,借敬酒为名,存心要一刀轩出丑,敬酒都是以内力送上,一刀轩一一接过,不但没有出丑,反而借此机会令四季杀手杯碎在手中,狼狈退下。
萧三公子没有去敬酒,以他的身份,当然不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一刀轩也自恃身份,没有到萧三公子面前敬酒,朱君照旁边一再挑拨,也并无作用。
萧三公子又怎会看不出朱君照的用心,就是不为所动,反而四季杀手、朱菁照着急起来,只希望萧三公子大发神威,一挫一刀轩气焰。
在他们的心目中,萧三公子已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只有萧三公子才能够将一刀轩击倒。
到酒阑人散,萧三公子“一刀轩!”还是没有大打出手,四季杀手与朱菁照固然失望,最失望的却还是朱君照,他原要借此机会,让一刀轩大显威风,一来树立一刀轩的英雄形象,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博取宁王的信任与欢心。
看到萧三公子一再隐让,他不免暗自揣度,几乎已肯定萧三公子也不过如此,自知不敌,不敢应战。
萧三公子后院徘徊了一会才回到房间,朱菁照、四季杀手已经等候在那里,看见萧三公子围拢上去。
这早已在萧三公子意料之内,他甚至知道他们会说什么,也果然不出他所料,他们果然是怂恿他找一刀轩,好好的教训一刀轩一顿。
这也是四季杀手自萧三公子入住宁王府以来对他最亲切的一次,他到底有多少份量,四季杀手虽然一直没有说,表面不服,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他们追随宁王多年,突然来了这个一刀轩,令他们颜面无存,这种心情萧三公子并不难明白。
“师父,你没有听到方才席中那个一刀轩夸言中原武术,浪得虚名,东瀛武术天下无敌?”朱菁照一旁推波助浪,惟恐天下不乱,事实她也是看不惯那个一刀轩的狂妄态度。
“东瀛武术,源出中土,只因为环境气候不同,再加上数百年下来的演变,多少总难免有些分别,高低视乎个人的修为,不能说哪里一种可以天下无敌。”萧三公子显得异常冷静。
“那个一刀轩就是那样说,大家都听到的。”朱菁照目光转向四季杀手。
四季杀手方待表示意见,萧三公子已笑接道:“师父又不是聋子,怎会听不到?”
“你却是一点也不生气?”
“岛国民族见识短少,偏激自负,又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萧三公子还是懒洋洋地道:“大家还是暂时忍耐一下,再说,他到底是小王爷的师父,是小王爷请回来的,万一出事,王爷面前,如何交待。”
朱菁照奇怪地看着他道:“我实在不明白怎么师父你突然变得这样怕事?”
“师父不是怕事,只是不想大家为难。”萧三公子沉吟道:“百花洲之约已经接近,师父留在这里也没有多少时候的了。”
“什么百花洲之约?”朱育照追问。
“那是南宫世家主办的论剑大会。”柳飞絮插口。
“师父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朱菁照又追问。
“明天。”萧三公子接到帖子的时候显然便已作好了打算。
“我不会让你去的。”朱菁照不由又使性子。
“南宫世家帖子既然送到来,又怎能够不去?”
“那么那个一刀轩……”
“我看他也不会太放肆的。”萧三公子随即伸了一个懒腰道:“也不早的了。”
这等于下逐客令,四季杀手只好告辞,朱菁照此他们走得更快,是跺着脚很生气走的。
朱菁照走不了多远,四季杀手便已从后面追上,亦步亦趋,她没有在意,突然在意,霍地停步,回转身来,盯着他们道:“你们别再惹我生气。”
柳飞絮竟然一脸笑容道:“你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这是什么意思?”朱菁照听着奇怪。
“他提到恐怕王爷脸上难看,那是考虑到不让王爷难做,而且还兼顾我们与那个一刀轩日后相处……”
“干脆将他打败赶回东瀛去便是了。”
“小王爷一定会极力挽留,看他对那个一刀轩的态度便知道……”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若是我推测没错,你师父一定已想到了办法,用另外一种方式去教训那个一刀轩!”
朱菁照看看四季杀手,回头看看萧三公子的房间,脸上终于出现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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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轩睡得并不好,他原是打算教训完了四季杀手,再教训萧三公子,好让宁王府上下都知道他的厉害,树立他的威信,方便日后行事。
萧三公子始终不为所动,除了令他感到很不痛快,也令他不能不重新估计,在他的心目中是认为萧三公子城府深沉,早已看出他的动机与武功深浅,明知道不敌所以不肯出手,转在心计上打主意,他虽然身负武功头脑都高人一等,到底是初来乍到,环境没有萧三公子的熟悉,一个不留神不难便为所算。
就是没有心事已经睡着,他的感觉反应也比一般人敏锐,这种情形下就更不用说,所以那块瓦片才从窗外飞进来,他使立即察觉,迅速拔刀在手,只一刀便将瓦片劈为两半,身形条动,穿窗掠出。
一条人影同时在院子花木上掠过,上了那边的高墙,回身把手一招。
一刀轩冷笑,身形再展,亦翻越高墙,追在那条人影的后面,艺高人胆大,也自负反应敏锐,见识多广,任何的陷阱埋伏都能够应付。
对方是哪里一个他也已多少猜到,也果然不出他所料,真的是萧三公子。
来到了王府半里外的一个小山坡,萧三公子才停下,悠然转身,静候一刀轩到来。
一刀斩人到刀落,插在地上,盯稳了萧三公子,冷笑道:“果然是你!”
“阁下这样的聪明人又怎会猜测不到?”萧三公子从容不迫地背负双手。
“你又何尝不是一个聪明人。”一刀轩冷笑道:“今夜你诱我到这里来,是求情还是找死?”
“都不是!”
“那你安排了什么陷阱,多少帮手?”一刀轩目光一扫,以他的经验,到现在仍无发现,而从朱君照中日所得,萧三公子也不是这种人。
“这里没有陷阱,我也只是一个人。”萧三公子仰首向天道:“在到来找你之前我曾经找过王爷。”
“那当然你已经知道小王爷向王爷建议,拜我为剑师,也即是由我取代你的职位。
“我知道!”
一刀轩截住了萧三公子的话道:“所以你不服气,找我出来一较高下。”
“我找王爷正是要辞去剑师的职责的。”
一刀轩大笑,萧三公子不以为意,很冷静地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到底是一个江湖人,接到南宫世家的帖子,明天便要赶赴百花洲论剑。”
“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刀轩摇头道:“你明知道难以下台,勉强一战,更只有当众出丑,所以找我出来谈条件,可以的!”一顿,他笑接道:“只要你跪下来向我叩三个响头,我一定会让你走得风风光光,舒舒服服。”
萧三一公子淡然道:“我找你出来,主要是请你明白一件事。”
“我已经很明白。”
萧三公子自顾接道:“中原的武功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中看不中用。”
“话哪里一个也会说。”一刀轩目光陡亮道:“莫非你真的要在这里与我一较高下?
“只是切磋。”
“我们那儿没有切磋,也只有生死决斗,才能够发挥一个人所有的潜能与本领。”
萧三公子淡然道:“胜负不一定要到生死才能够决定的。”
“强弱太悬殊的确是的。”一刀轩放声大笑道:“你放心,只要你跪地求饶,我一定会饶你一命。”
萧三公子目光落在一刀轩脸上道:“说得太远了。”
一刀轩手落在刀柄上,猛一拔刀出鞘,高举,接喝一声道:“拔剑!”
萧三公子剑终于出鞘,月光下断剑的缺口闪动着残缺的光芒。
一刀轩目光及处,摇头道:“这不是一柄好剑,好剑绝少会断折。”
萧三公子淡然道:“本来就不是一柄好剑。”
一刀轩傲然将刀一转道:“连一柄好剑也没有的根本就不配称为好手,你们不是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萧三公子笑了笑,道:“本该是这样的。”
一刀轩接问道:“难道在中原要找一柄好剑也这么困难?”不等萧三公子回答,又道:“好像我手中这样的宝刀,在东瀛地方俯拾皆是。”
“是么?”萧三公子并无太大反应。
一刀轩矮刀抖落道:“我让你三剑。”
萧三一公子笑问道:“东瀛岛国也有这种规矩?”
“没有……”
“既然没有,又何必多此一举?”萧三公子断剑一翻,指向一刀轩,这一动之下,地上的青草便波动起来,他一身衣衫亦同时无风自动。
一刀轩亦同时感到了断剑透来的寒气,一皱眉,脸上的笑意随即僵结,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好像他这样的高手,当然有一定的判断力。
萧三公子也是有意显露实力,他原是可以借一刀轩三让的机会,全力将一刀轩击败,但如此一来,一刀轩一定不会心服,只有在绝对公平的情形下,才能够令一刀轩心服口服。
他也绝对有这个信心,一刀轩有多少斤两,他其实心中有数的了。
一刀轩双脚随即移动,绕着萧三公子缓缓移动了一区,倭刀的位置也跟着不住地转动,他是要找到一个适当的角度以适合的速度斩出必胜的一刀。
萧三公子脚步没有移动,断剑也没有,一个身子就像已变成化石。
一刀轩一区移动下来,却竟然找不到他心目中要找到的破绽,他的刀终于还是斩出,从萧三公子后面斩士,后脑斩下,电光石火般迅快。
萧三公子这才动,剑同时一划,正好接住了一刀轩劈来的一刀,这一刀当然还有变化,一共十三个变化,每一个变化俱足以致命。
萧三公子的剑跟着转动变化,每一刀都接过正着,到一刀轩刀势变化已尽,他的剑竟然还在变化,剑锋上一搭一转一挑,一刀轩只觉得一股内力从剑锋上透来,双手不由都一紧,抓稳了刀柄,一个身了却不由随势往上升起。
他暴喝抽刀,萧三公子那股内力却千县万缕般将他的刀裹起来,不但抽不开,身形也因而被牵制,随着萧三公子的身形变化而变化。
萧三公子的剑势也随着身形而变化,纠缠着一刀轩的倭刀,内力一股接一股透去,不住的透过倭刀撞理一刀轩的双手。
一刀轩终于双手一阵麻痹,那柄倭刀再也掌握不住,脱手飞上了半天。
他人也在半空,身子一弓,探手便要将倭刀接回,那柄倭刀却已被萧三公子的剑抢先接下,一挑,不偏不倚,插回他腰间的刀鞘内。
这判断何等准确,与之同时萧三公子的断剑亦入稍,飘然落下。
一刀轩跟着落下来,刹那间他不免有一种错觉,以为那柄倭刀会飞射进腰间的要害,到发觉只是插进鞘内,还是不免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绝对明白,萧三公子若是有意杀他,易如反掌。
他的右手仍然迅速落在剑柄上,却没有再拔刀出稍,只是狠狠地盯着萧三公子。
“中原的武功不重于杀人,只重于如何止杀,今夜我送你忍、恕二字,你回去好好地斟酌一下,也不枉我一番苦心。”话说完,萧三公子便转身离开。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一刀轩的眼瞪中方露出狠毒的光芒,这一败他也实在败得太惨,也幸好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否则宁王府中如何还有他立足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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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很清楚萧三公子的脾性,没有强留,只是隆而重之,设宴送行。
一刀轩、朱君照、四季杀手都来了,却不见朱菁照,对这个宝贝女儿,宁王亦束手无策。
萧三公子也并不在意,他完全明白朱菁照不希望他离开,不能够挽留便只有使性子朱君照原就瞧不起萧三公子,所以到来除了看父亲这样,还要看看萧三公子失意的样子,在他的心目中,萧三公子是因为看出不是一刀轩的对手,不敢应战知难而退,但看见萧三公子神态从容,若无其事,仍难免有些奇怪,最令他奇怪的却还是一刀轩,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份豪气,说话也少了。
四季杀手一直在留意一刀轩的神态,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虽然不知道,但看见一刀轩这样子,多少亦猜到了几分,知道自己并没有推测错误,萧三公子昨夜果然找上一刀轩,而且将一刀轩击败,不由得相顾发出会心的微笑。
一刀轩看在眼里,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只是没有发作出来,却并非已领悟到萧三公子送给他的那个“忍!”字,不过技不如人,无可奈何。
他也不以为四季杀手是猜度得来,只以为萧三公子已经将击败他的事告诉其它人知道,对他在宁王府立足,当然大有影响,唯一解决的办法也就是公开挑战,当众将萧三公子击败。
但现在来说他却是连一分把握也没有。
佳肴美酒之外还有金银百两,宁王虽然没有挽留,却是不忘叮咛道:“百花洲事了,你千万记着要回来,宁王府少不得你。”
萧三公子连声道:“一定一定!”
“菁照就是那样子,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宁王说到菁照,不由一笑道:“这个女儿我实在管不来。”
“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更加管不了。”萧三公子移步走向一刀轩道:“剑师的事情,交给先生了。”
一刀轩辕咳一声,也不知如何答话,萧三公子按着又道:“王府上下能够学到东瀛的上乘武功,也是拜先生所赐。”
这只是客气话,萧三公子随口说来,并没有多大的意思,一刀轩听在耳里,却以为他是有心讥笑,虽然没有当场发作,内心那份怨毒又已加重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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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杀手一直送出王府门外,认识萧三公子以来,这是他们对萧三公子表现得最热情的一次。
“我们早知道萧兄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了。”柳飞絮眉飞色舞地道:“看他方才的样子昨夜一战必定败得很惨,那份不可一世的气歆才会荡然无存。”
夏清风接道:“只怪萧兄不给大家一个通知,以致大家都错过了这精彩绝伦的一战。”
“这也是萧兄厚道的地方,否则干脆在酒宴间教训他,省得麻烦。”花别离随即替萧三公子分辨。
雪漫天抚掌接道:“托老三说得不错,这个倭奴也到底是小王爷的师父,经此一战他也应该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在中原地方不敢再那样放肆的了。”
萧三公子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怎样也好,小王爷引进这个人,必有所谋,大家小心一点。”
四季杀手心念一转,亦都收住了笑脸,萧三公子按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只要王爷不同意,问题还是不会太大的。”
四幸杀手齐皆点头,萧三公子也没有再说什么,举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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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十里,圭在山路上,萧三公子终于发觉有人在后面跟着,他最初只是怀疑,但再走一段路终于确定。
他停下脚步,那个人立即闪进路旁的一株树后。
“是什么人,还不出来?”他盯着那株树。
那个人知道被发现,躲不下去,唯有走出来,赫然就是朱菁照,一身劲装疾服,提着一个小包袱,望着萧三公子,伸了伸舌头。
“是你?”萧三公子一征。
“师父!”朱菁照有些害怕的。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跟着你来的。”朱菁照例也坦白。
萧三公子摇摇头,再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到百花洲见识一下。”
萧三公子恍然道:“原来今天老早你便已偷出王府,难怪找不着。”
朱菁照笑了道:“你以为我这个徒弟真的那样没有人情味,师父要走了也不送行。”
“你立即回去。”萧三公子一张脸沉下来道:“这样偷出王府给你爹知道,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我已经留下字条在房间,说清楚是自己的主意。”朱菁照仍然一脸笑容。
“你---!”萧三公子气得偏开脸。
朱背照移步上前,收起了笑脸哀求道:“我留在王府,一个人已经不好受的了,还要跟那个倭奴学剑,如何受得住。”
“你是什么身份,怎能够随便在江湖上行走?”
“师父不说出来,有哪里一个知道?”朱。”朱菁照牵着其它的衣袖道:“我最多什么也听你的,保证绝不会胡乱闯祸生事。”
“江湖险恶,你毫无经验再加上刁蛮任性!”萧三公子想到她刁蛮任性的地方,不由得又摇头。
“我一定会改好的。”朱菁照例也懂得说话,接道:“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能够改过,现在我自动自觉愿意改了,应该给我机会才是。”
萧三公子苦笑了一下道:“你一定不肯回去的了。”
朱菁照点头道:“师父一定不许我跟着,我只好一个人上路,有什么……”
“这是要挟师父了?”萧三公子冷截口道:“好,话是你说的,我跟你约法三章,路上若是你不听吩咐,胡作妄为,我便立即将你赶回去。”
“一言为定!”朱菁照高兴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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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这时候已经发觉朱菁照的偷走,当然勃然大怒,这个女儿他明白自小便被宠坏,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值得奇怪,但好像现在这种事情总该跟他说说。
“以我看,一定是萧三从中唆使。”朱君照又怎会错过这种攻击萧三的机会。
“萧三不是这种人。”宁王到底是一个明白人,道:“都是我平日疏于管教,太过纵管……”
“菁照娇生惯养,如何行走江湖,我以为还是立即将她追回来,否则!”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宁王不忘吩咐道:“将菁照带回来便是了,千万不要对萧三无礼。”
朱君照一口答应,示意一刀轩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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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下大堂,朱君照一张脸便沉下来,一刀轩随即问道:“小王爷的意思可是要我走一趟?”
“除了师父,没有更适合的人了。”朱君照一顿接道:“蜡斋他们若是没有其它事,最好也能够同去。”
“将郡主截回来不难,只是她身旁那个姓萧的!”
一刀轩盯稳了朱君照。
“干脆杀了!”
一刀轩立时双眉齐扬,眼瞳中杀机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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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王府,一刀轩直奔城东,出城三里,来到了一座草亭旁边,四顾无人,据唇吹出了一声鸟叫。
一个黑衣人应声自旁边的一株高树上跃落,着地无声,装束绝非中原武林所有,说的也不是中原的言语,看他的神态,对一刀轩是非常尊重。
一刀轩吩咐了几句,那个黑衣人连连点头,转身奔出。
雪漫天都看在眼里,他是看见一刀轩形迹可疑,由王府跟出来,以他对周围环境的熟悉,没有被一刀轩发现,追踪到这里来。
那个黑衣人动身,他亦动身,远远地绕开草亭,追在那个黑衣人后面。
黑衣人快步如飞,雪漫天的身形也不慢,一样是起落敏捷,不动声息。
黑衣人没有察觉,越过荒野,奔进了一个树林内,雪漫天亦追进去。
树林的地上遍布枯枝落叶,黑衣人虽然脚步轻快,落在枯枝落叶上仍难免发出声响来。
雪漫天也知道环境特殊,脚步起落更加小心,但到底还是被那个黑衣人发觉。
黑衣人脚步一顿,霍地转身,雪漫天身形方落,及时闪到一株树后,还是被那个黑衣人看在眼里。
黑衣人喝问,雪漫天听不懂,移步走出,自顾喝问道:“你们到底有多少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黑衣人一样听不懂,回喝了几句,拔刀出鞘,雪漫天大笑道:“好,看你们也不会安什么好心,我就见一个杀一个,落得干净。”
那个黑衣人一个身子立时凌空拔起来,手一翻,一连串暗器射向雪漫天,再滚身,半空中挥刀斩至。
雪漫天偏身一闪,暗器都打在树干上,风车也似,杀伤力显然甚大。
雪漫天闪避同时暗器亦出手,既疾且劲,黑衣人挥刀回档,身子凌空再一翻,倒跃上一条树木的构枝上,才站稳便又俯冲而下。
雪漫天袖子里寒光暴闪,两枚暗器分射黑衣人要害,一双短刀随即从袖子里亮出来,手掌中风车般一转,紧接迎前去。
黑衣人半空中回刀挡开两枚暗器,身形顺势倒翻回去,虽然未能够倒翻回原来那条横枝上,亦能够在从那条横树上翻过去的刹那,双脚一件,以脚尖勾住了那条横枝,蝙蝠般倒悬下来,暗器同时射向雪漫天。
雪漫天双刃将暗器挡开,身形继续向前欺进,也就在此际,霹雳一声,一股浓烟在那条横枝上爆开,迅速扩散,黑衣人随即在浓烟中消失。
雪漫天没有追进浓烟中,身子往下一例,脸贴在地上,倾耳细听,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
第十四章 断剑门倭刀
出树林北面两里,便看见一座古寺建在山坡上,不太大,但也颇具气势,那个黑衣人没有走正门,从墙头上翻过,掠了进去。
雪漫天远远地看在眼里,身形加快,迅速追近去。
古寺横匾的金漆已经大半剥落,但隐约仍然可以分辨出“普济寺!”三字。
门大开,一个矮小枯瘦的老和尚立在当中,头顶疏疏落落的白发只怕不到百根,一袭灰灰白白的僧袍既宽且长,山风中飘舞,骤看来有几分出尘的味道。
他的相貌慈祥中见威严,似笑非笑的,完全就象是一个得道的高僧。
雪漫天待要冲进去,却被他截下,合什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贫僧蜡斋。”
“走开!”雪漫天轻喝一声,手中双刀又风车般一转。
“佛门清净地,施主持刀到来,莫非敝寺弟子有什么得罪之处?”蜡斋语声异常之阴柔。
“我乃是追踪一个倭奴,看着他逃进这里。”雪漫天原要一把推开,看见蜡斋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才忍着没有出手。
“有这种事,贫僧与你追去找。”蜡斋转身举步,走来虽然有些滑稽,但也不慢。
雪漫天亦步亦趋,蜡斋这么巧等在门外,他多少也已有些怀疑,只是看到现在还是看不出这个老和尚什么地方不妥。
绕过对门那块刻着“佛!”字的石屏风,进入院子,到处颓垣断壁,野草丛生。
再进佛堂,蛛网尘封,一片瓦面崩塌,阳光从缺口射下来,更觉诡秘。
雪漫天目光一转,随口问一句道:“这里多久没有打扫了。”
“不清楚。”蜡斋摇摇头。
“后面是什么地方?”
“禅房。”蜡斋接问道:“施主要进去看看?”
雪漫天点头,尚未说话,蜡斋已又道:“以贫僧看,不必多此一举了。”
“哦?”雪漫天一怔。
“你要找的人不是躲在那儿?”蜡斋手指着坛上金漆剥落,残缺不全的佛像,喝了一句雪漫天听不懂的话。
雪漫天又是一怔,与之同时,那个黑衣人从佛爷后闪出,一跃而下。
蜡斋接着又大骂,雪漫天看出他是在大骂,亦转出语气中带着的怒意,骂的是什么却听不出来,但蜡斋与那个黑衣人、与一刀轩是一伙则完全肯定了。
蜡斋大骂一顿,才回顾雪漫天。
“你在说什么?”雪漫天不觉问这一句。
“骂他没用,竟然被你追踪到这里来。”蜡斋语声未落,已经出手。
雪漫天已经在提防,反应也不算慢的了,一双短刀立即刺出,哪里知道蜡斋用的竟然是虚招,双掌插到一半身子便倒下,踢出了一脚,正踢在雪漫天右膝上。
雪漫天一闪不开,膝盖便被踢碎,一个身子倒飞了开去,撞在墙壁上。
蜡斋同时探手,拔出了那个黑衣人腰间的倭刀掷向雪漫天,这一掷正掷向雪漫天空门,雪漫天空有双刀在手竟然封挡不及,一刀直入小腹,硬生生被钉在墙上。
他惨叫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蜡斋!”话出口,蜡斋已到了雪漫天面前道:“念流的忍者,你知道什么是忍者?”
不等雪漫天接话,他又道:“一种受过严格训练,擅长暗杀,刺探消息的人。”
“你不是一个武士。”雪漫天手中双刀掷出。
蜡斋从容接下道:“所以无论用什么方式杀你,你也应该瞑目。”语声一落,双手一翻,接在手中的双刀进雪漫天的要害。
雪漫天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仍然睁大,这样子死在这里他又怎能瞑目?
那到底过了多少天,小子没有记着,云飞扬也没有,自入仙桃谷以来,他便已没有时间观念,尤其是开始的时候,往往一昏迷便是三四天。
小子则是在云飞扬的指点下苦练武功而废寝忘餐。
猿长老风雨无间,每一天都到来找他们过招,非到他们筋疲力竭不肯罢休。
小子即学即用,进步得特别快,他到底是一个练武的天才,何况教他的磨练他的都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猿长老当然快乐,云飞扬看见小子进步神速,亦非常高兴,小子本来也很高兴的,但冷静下来,便高兴不来,牵挂的人和事实在大多了。
云飞扬一面钻研易筋经,一面督促小子练武,并没有在意,但终于在意。
小子已开始坐立不安。
“你有很多心事?”云飞扬终于开口。
“也不很多。”小子有点歉疚地道:“我该到外面去,那便不会骚扰你练功了。”
“你要离开仙桃谷?”
“云大哥,你也一起走,我们联手一定可以击倒那个老怪物闯出去的。”
“若是可以,我们根本就不会再留在这里。”云飞扬微叹道:“这位老人家内外功兼修,内力深厚,招式变化又已臻化境,凭你我现时的功力,单打独斗与联手并无多大分别。”
小子一阵失望道:“那看来要离开这里得待云大哥你的功力完全恢复,可以再施展天蚕神功的了?”
云飞扬沉吟着道:“易筋经上最后的两种心法到现在仍然末能够领悟,若是真的要到参透之后功力才能够完全恢复,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子追问道:“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云飞扬笑了笑,道:“可能穷此一生亦茫无头绪,一无所得,可能是若有机缘巧合,立即便融汇贯通。”
小子苦笑,云飞扬沉吟着双眉陡一扬道:“但你要离开仙桃谷,办法还是有的。”
“什么办法?”
“先诱猿长老进来……”
要诱猿长老进去树屋并不困难,云飞扬深夜假装内伤发作,一阵痛苦的呻吟,再加上小子一阵叫嚷,便是以将他惊动,走进来一看究竟。
小子本来不同意,但正如云飞扬说的,留在这个地方对他并没有多大好处,想到南偷对他恩重如山,他还要将凶手找出来,问清楚明白,无奈只有答应了。
“怎么突然又发作了。”猿长老看见云飞扬痛苦地在藤床上打滚,也觉得有点奇怪,以他计算,云飞扬应该好了很多,就是内伤再发作,也该在半月之后,而且也不会这样痛苦。
小子一见他呆在那里,立即催促道:“你还等什么,万一云大哥有什么不妥,哪里一个再陪你过招?”
猿长老看看小子道:“我当然会救他的,你们两个倒下,第一个我还是救他。”
“我以为你应该先救我的,最低限度我没有受过那么重的内伤,第二天立即又可以生龙活虎地跟你过招。”
猿长老冷笑道:“你算是什么龙什么虎,那几下三脚猫的本领,怎比得上云飞扬?”
他随即走近去,看看云飞扬,摇头道:“你这个人就是麻烦一点。”
“还不去救他?”小子不由又催促。
“我自有数,你少在旁边嗦。”猿长老瞪了小子一眼道:“滚开!”
小子返到窗下,猿长老没有在意,一股内力透在双臂上,十指便要按向云飞扬的穴道,云飞扬也就在这下子半身疾转,双手闪电般扣住了猿长老双腕,大喝一声道:“快走!”
“云大哥,后会有期!”小子应声穿窗倒窜出去。
猿长老的反应也实在敏锐,云飞扬双手才扣上,他双腕的穴道便已移开,十只手指就象是没有骨头的,反弹云飞扬双腕的穴道。
云飞扬立即松手,双掌紧接拍出了二十八掌,猿长老居然被他迫退了三步。
“云飞扬,你竟然使诈?”猿长老勃然大怒,招式展开,既狠且辣。
云飞扬全力应付,一面应道:“人家有要事在身,你又何必强留他在这里?”
“你懂什么,只是你这个只得半条人命的,如何满足得我老人家。”猿长老一面出手一面大喝道:“还不快快滚开,让我将那个小子抓回来?”
云飞扬笑应道:“我正要他离开,又怎会这么容易将你放过去?”
“你是不要命了?”猿长老更加生气,招式果然狠辣了许多。
“我若是死在你老人家手下,你老人家以后岂不是寂寞得很?”云飞扬仍然一脸笑容。
“好小子,要是给那个小子跑掉了,你这个小子每天最少要暗我过招两次,有你好受的。”猿长老语气已经软下来,但仍然奋力抢攻,要攻过去。
云飞扬尽全力封挡,怎也不让开,树屋到底窄小身形不容易展开,又是在藤床之上动手,猿长老空有一身超卓的轻功,也施展不出来。
只要他稍慢,云飞扬便能够追上他的动作,他必须要挣脱云飞扬的纠缠才能够追出树屋外,当然不是立即可以解决的事情。
他也试用虚招,企图引开云飞扬的注意,从旁边窜过去,可是以云飞扬的临敌经验与智能,又如何看不出,就是纠缠着不肯让开。
百招一周,猿长老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越焦急便越难将云飞扬击倒,以小子的身手,这时候应该可以逃出仙桃谷的了。
这一逃天空海阔,他如何去将人抓回来,而且以小子的身手也引不起他多大兴趣。
想通了这一点他反而平静下来,招式的变化越来越怪异,攻向云飞扬必救之处。
云飞扬对猿长老招式的变化绝无疑问早已经滚瓜烂熟,甚至猿长老触类旁通,可能会悟出来的新变化他多少也能够揣测得到,只是内力末能够接续得上,精妙招式都施展不出,才被猿长老抢尽先机。
他终于被猿长老打翻在地上,猿长老没有追出去,只等云飞扬站起来,再将云飞扬打翻。
云飞扬昏迷过去的时候,嘴角仍然有笑意,猿长老看着心里生气,亦无可奈何。
这个人当真是嗜武如狂,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小子离开了仙桃谷,原是要北上进京找钟大先生,但一入江湖便知道百花洲论剑的消息,也知道钟大先生在邀请之列,打消原意,转下江南。
他到底是老江湖,消息特别灵通,竟然很快便被他打听到武当派应邀的弟子不但已动身,而且那个弟子竟就是他认识的陆丹。
要找陆丹在他来说当然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陆丹却意外之极。
他果在客栈里,听到拍门声,以为是店小二,开门见是小子,不由得呆在那里。
“怎么,不认识我了。”小子脸上还是那种懒洋洋的笑容,也许苦难中成长,习惯了,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老朋友,他仍然能够保持笑容。
也许他是不希望朋友担心,而他的朋友也并不多。
“是你这个小子,你怎么找来的?”陆丹嚷出来,脸上也立即展露出笑容。
小子坐下了才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是老江湖,要找你还不容易。”
陆丹连声道:“不错!不错!”
小子上下打量了陆丹一眼,到现在他才留意陆丹身穿道袍,头上还蓄了一个道士髻。
“你怎样了,真的出家入道了?”他仍然有点怀疑。
“贫道黑石。”
“你就是入道也应该拣一个好的道号才是,黑石什么难道你不觉得难听?”
陆丹苦笑,小子接道:“我可不管你叫做什么,只知道你叫做陆丹。”
陆丹叹息道:“你一定要叫我陆丹,我总不能勉强你的。”一顿接问道:“你师父在哪里儿?”
小子的笑容立即消失道:“他老人家已死了。”
“怎么会?”陆丹大吃一惊。
“一个人要死便死了,有哪里一个能够阻止?”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白莲教的人做的,最近我们也只是与白莲教的人有过节。”
“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这件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火里去水里去,不要忘记我这一份。”
小子伸手拍了拍陆丹的肩膀,没有说什么,陆丹接问道:“你现在要到哪里儿去?”
“走一趟百花洲,希望能找到钟老前辈,师父生前与他很谈得来,也许他知道多一点。”
“那一起上路好了。”
“你是代表武当派的?”
陆丹不禁又苦笑道:“武当派屡遭劫难,人才凋零,以我的武功实在不够这个资格。”
小子不由亦叹息一声,陆丹的武功如何他是知道的,与钟大先生这等高手根本就难以相提并论。
陆丹接道:“云大哥若是在,百花洲论剑武当派就是不在乎,也不致令人轻视。”
小子突然沉声道:“即使是你去论剑,也没有人会轻视武当派的,除非你要令别人有轻视之心。”
陆丹的胸膛立时挺起来,小子的话并不难明白,一个人要别人重视必须先重视自己的。
小于沉吟着接道:“师父他老人家生前总是这样教导我,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出身寒微,武功不好便轻视自己,出身寒微乃上天安排,没有人也没有办法能够改变,武功不好却只要苦练,总会变好的。”
陆丹一面听一面点头,小子却突然一声叹息道:“话是这样说,一个人出身寒微,难免有许多避忌,自己就是不在乎,也得看看对方的反应。”
“哪里一个?”
“南宫明珠!”小子话出口要收回已经不可能,要分辩又不知如何分辩,刹那间窘极了。
陆丹没有在意,点头道:“你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不是对你很好?”
“不错是很好。”小子乘机转过话题道:“你年纪比我大,想必也已有意中人。”
陆丹一怔道:“贫道黑石我已经出家入道,又怎会再涉足儿女私情?”
“又是贫道又是黑石又是我,你就是说得不辛苦,我听来也不舒服。”
“慢慢总会习惯的。”
“我就是不明白做道士有什么乐趣,要是我,只要哪里个女孩子对我是真的好,今天出家,明天我便还俗。”小子盯稳了陆丹道:“你说不会再涉足儿女私情,那是曾经涉足儿女私情的了。”
“也不能这样说。”
“那该怎样说?”
“我承认的确有一个女孩子令我曾经一度险坠情网,也因此我才急急离开。”
“你也是担心高攀不起?”
“有一点……”
“我知道是哪里一个了。”小子叫出来道:“长乐郡主朱菁照!”
陆丹没有否认,苦笑,小子嘟喃接道:“这个丫头虽然有点泼辣,不知道天高地厚,本性还是善良的。”
陆丹只有苦笑。
朱菁照这时候正在一间古庙内,抓着一支竹签迫问解签的庙祝道:“你清清楚楚的给我再解说一遍。”
“这支签乃是姜太公八十遇文王,八十这么老了才找到归宿,求姻缘,当然就是下下签。”庙祝还是这样说。
下面的话还末接上,朱菁照手中的竹签便抵在他的眉心正中道:“胡说八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这一次要是还不能够令我满意,有你好看的。”
“姜大公八十遇文王可是不能够改变的事实。”庙祝叹了一口气道:“姑娘若是不满意,再求一支就是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什么签也只能够求一支。”朱菁照大喝道:“这支签你好好地给我解说一遍!”
庙祝又叹了一口气道:“姻缘上天注定,岂能强求?”
话未完他便被朱菁照当胸抓起来,朱菁照正要将他扔出去,萧三公子已到来,喝住道:“菁照不得无礼!”
“师父,他!”
“哪里有你这样蛮不讲理的,还不将人放下?”
朱菁照冷哼一声,将手一松,那个庙祝落回椅子上,连人带椅,倒翻开去。
萧三公子看着直摇头道:“我不是吩咐过路上你不要惹是生非。”
“是他惹我生气。”
“还说!”萧三公子沉下脸道:“菁照,你怎样答应我的?”
“一天到晚在荒野赶路,闷都快要闷死了,难得到有人烟的地方,又来这个不知情趣的,好好的一支签,偏偏要解说成下下签,也不怕我不高兴。”
“要高兴要不闷你可以回去。”
“我不回去!”朱菁照嚷起来。
“不回去也不成,你曾经怎样答应我,路上绝不会刁蛮任性,否则便自行回去。”
“你这是赶我走?”朱菁照有点委屈。
“有言在先。”
“下一次我不会再这样的了。”
“这句话你先后说了多少次?每一次都有下一次,还是到此为止,省得麻烦。”
“你其实是讨厌我,因为我武功不好,什么忙也帮不上。”朱菁照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我没有讨厌你,就是有也都是你自己一手做成,怪不得哪里一个。”
“你是认真的?”朱菁照声音更大。
萧三公子点点头,朱菁照也不再说什么,一跺脚,转身疾奔了出去。
萧三公子要叫住,但最后还是忍着没有叫出来,目送朱菁照远去,消失在长街弯角。
他再呆了一会,方要离开,朱菁照突然又奔回来。
“师父!”来萧三公子面前停下,朱菁照垂着头,看来十分委屈。
“你回来干什么?”萧三公子偏开脸,爱理不理的。
“是我错了。”朱菁照低声下气道:“我脾气坏,路上不时生事,给师父你添麻烦。”
“你不要回去?”
朱菁照竟然摇头道:“我原是又要偷偷地跟着师父,但考虑清楚,这样只有令师父分心,因而影响到师父在百花洲论剑,那就不好了,所以最后决定,还是回去王府。”
“哦!”萧三公子当然意外,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朱菁照说这种话。
“不过师父你可以放心,以我的武功,只要不去惹是生非,路上是绝对会平安的。”
萧三公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他早已习惯了朱菁照那种又叫又嚷的脾气,突然来这一个改变,倒也不易适应。
“师父保重,我走了。”朱菁照还来这一句才转身举步。
“路上小心!”萧三公子追前一步,叮嘱一句。
“我会小心的。”朱菁照脚步放开,头也不回。
萧三公子不由又怔在那里。
转了两个弯,回头一望萧三公子并没有追来,朱菁照才真的死了心,一跺脚,恨恨地道:“我早就猜到你是有意不让我到百花洲去的了,你不让我去我偏偏就要去,先到那儿等,到时候看你又能拿我怎样!”
立定了主意,她脸上?婕从钟辛诵θ荨?br />
第十五章 遭伏
长街,小子、陆丹走在人丛中,陆丹目不斜视,小子却不但东张西望,一双眼睛忙得很,嘴巴也是,吃吃说说的,难得停下,他自小追随南偷浪迹江湖,到处卖艺,走的大都是热闹的地方,也所以对热闹的地方特别有好感。
他没有忘记陆丹,走了一会,到底忍不住一拍陆丹肩膀道:“看见你这样子,我实在难以相信你是京城里长大的。”
陆丹反问道:“你说什么?”
“这个地方这么热闹,怎么你完全提不起兴趣?”
“也许就因为在热闹的地方长大。”陆丹接问道:“有什么地方比京城的什刹海还要热闹?”
一提到什刹海,小子不由便想到南宫明珠,不觉应道:“我看没有的了。”
“这还不简单,怎么你还要问是什么原因?”陆丹淡淡地一笑。
“可是你对迎面走过来的女孩子也不多看一眼,跟我也难得说一句话。”
“要说的时候还是要说的,至于迎面走过来的女孩子,多看一眼少看一眼又有什么分别?”
“居然跟我打起机锋来了,难道你真的要做道士?”
“我现在已经是道士。”
“不打算还俗?你真的想陆家后继无人?”小子连这种话也说上了。
陆丹摇头轻叹道:“又说这些了。”
小子立即转过话题道:“还有三四天我们使到南宫世家,你以为会不会看到她?”
“哪里一个?”陆丹有点奇怪。
“当然是萧三公子的徒弟。”
“你就是喜欢说这些废话。”陆丹又摇头道:“她人既然回到宁王府,又怎会出现在南宫世家?”
“谁敢说不会?”小子随即问道:“要是你们再会面,以你看会怎样?”
陆丹沉默了一会,突然道:“我看我们是不会再会面的了。”
“话怎能说得这么肯定,人与人总是讲缘分的。”小子不由又想到南宫明珠。
陆丹方要说什么,一个大汉便凌空飞下来,小子手疾眼快,探手一把抓住了陆丹,那个大汉也就摔翻在陆丹身前,鼻青脸肿的,打了两个滚才连滚带爬地爬起来。
小子、陆丹仰首望去,只见“状元楼!”老大一个招牌,酒楼上一片混乱,随即又一个大汉被扎手扎脚地飞出来。
陆丹伸手要接,给小子接住,任由那个大汉摔翻地上。
“看他的相貌装束,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管他那许多干什么。”小子说得倒也肯定。
话未完,一个少女便出现在栏杆上,一面破口大骂道:“你们这两个无赖若是再给我遇上,要你们的命!”
陆丹、小子一听这声音不由都一呆,再抬头望去,出现在栏杆上的少女果然就是朱菁照。
“陆丹!”朱菁照也看见了,一个翻身跃下。
那两个大汉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逃开去,朱菁照也不理会他们,雀跃着一下子跳到小子、陆丹面前道:“小子,你也在!”
小子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不会记得我这个人的。”。
“我的记性这样坏?”朱菁照接问道:“怎会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你们的?”
“这就是缘分了。”小子瞟了陆丹一眼。
陆丹难免有些尴尬,还末开口,朱菁照已上下打量了他一遍道:“你是什么时候做了道士的?”
小子替陆丹回答道:“不是闷着无聊便是要掩人耳目故意装扮成这样子,你不用担心,只要时机成熟,他随时都会变回原来那个样子的。”
陆丹只有苦笑。
知道小子、陆丹也是到南宫世家,朱菁照当然高兴,她不怕单身上路,但有两个伴儿总是比没有的好,毕竟她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朱菁照瞒着萧三公子暗赴南宫世家,小子、陆丹毫不意外,这位长乐郡主的敢作敢为他们早已见识过,就是闯出什么大祸来也一样不觉得奇怪的了。
当夜他们在一间客栈要了两个房间,饭后朱菁照却一直留在陆丹、小子的房间内,话就像说不完似的,连小子也奇怪她竟然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小子靠坐在墙角,好让陆丹有机会畅所欲言,哪里知道陆丹在朱菁照面前就像个傻瓜,只是听,一句话也不说。
朱菁照也不管,自顾说话,由回去宁王府开始一直说到被萧三公子赶走。
“我以为跟着师父是最闷的了,哪里知道一个人上路更闷,幸好遇上你们,有你们做伴,好得多了。”
“我可不见得有什么好。”小子看看陆丹、朱菁照,嘟嚷了一句。
朱菁照没有在意小子,也好像到现在才发觉陆丹一直都没有说话,突然问道:“怎么你总是不说话的?”
“我在听你说。”陆丹有点手足无措。
小子看在眼里忍不住又嘟喃道:“哪里有连话也不敢说的。”
朱菁照这一次终于在意,霍地回过头来道:“小子,你在说什么?”
“没有什么?”小子反应倒也敏锐。
“你怎么不坐过来这边?”
“这是恐怕妨碍你们说话。”
“你是不想跟我说话的了?”朱菁照冷睨着小子道:“还记着在什刹海那儿我打破了你拿来玩耍的碟子?”
“谁还记得那些小事?”
“我就是记着。”朱菁照接道:“你也不像那么没记性。”
小子听她这样说,连忙走过来道:“为了表示我已经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只好过来了。”
朱菁照一笑接问道:“以你们看这次百花洲论剑安乐侯会不会也到来凑热闹?”
小子沉吟道:“侯爷是钟大先生的嫡传弟子,在情在理,应该会到来一看。”
朱菁照雀跃而起,随即发觉失态,掩饰道:“太好了,到时候我们这一群在京城认识的朋友又可以畅聚一番。”
小子不由想到南偷道:“可惜我师父等不到这一天。”
陆丹、朱菁照沉默了下去,就是朱菁照对南偷的印象也不坏。
这一阵突然的沉静却令陆丹听到了有人在瓦面移动的声响,心头一凛,脱口道:“你师父到底怎样了?”
小子一怔,目光落在陆丹脸上,陆丹眼睛往上一翻,小子到底是聪明人,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同时有所发现,漫应道:“已死了!”
语声甫落,陆丹剑已出稍,脱手往瓦面飞去,穿破瓦面,小子身形同时展开,穿窗而出。
窗外是客栈的后院,小子着地身形又起,掠上瓦面。
一股烟雾正从瓦面上弥漫开来,小子双掌护住了要害,身形再展,凉到另一块瓦面,目光及处,只见烟雾迷离,不见人在。
陆丹、朱菁照很快掠土来,剑已回到陆丹手中,一泓秋水般,不见血迹,显然方才那一剑虽则突然,并未能够伤着瓦面上那个人。
朱菁照经验浅,但看见那股烟雾亦明白方才的确是有人在瓦面上。
“是什么人?”朱菁照急问。
小子摇头道:“我上到瓦面的时候就只见这股烟雾,但除了白莲教徒,还有什么人要找我们麻烦?”
“不错。”陆丹目光一扫道:“以后我们得小心了。”
“我们不找他们算帐,他们倒先找来,不碰上倒还罢了,否则有他们好看的。”小子咬牙切齿。
“好啊,路上我们这才不愁寂寞。”宋菁照一想到有机会打架,立即便兴奋起来。
到他们发现那并非白莲教的人是第二天正午的事。
烈日当空,这个时候圭在树林中绿荫下无疑是最舒服,也所以陆丹、小子、朱菁照三人一进树林中的道路,脚步便放慢下来。
清风阵阵,小子走在前面,胸膛衣衫敞开,尽量让清风入怀。
清风中吹来暗器当然例外,一瞥见暗器,小子一声道:“小心!”身形便掠上了旁边一株树上。
暗器有的像十字,有的像风车,四面八方而来,集中射向小子、陆丹两人。
陆丹拔剑在手,剑势展开,一面对挡暗器,一面退到朱菁照的身旁,他目的原是要保护朱菁照,哪里知道还未退到朱菁照身旁暗器便已停下来。
小子却没有这么幸运,暗器紧追着他的身形,一直到他三个翻滚,身形落在一株大树前面,那株大树的一片树干却立时飞脱出来,撞向小子的后背。
纵然没有云飞扬的悉心教导,武功又精进许多,以小子的机灵敏捷,那片树干也未必能够撞在他身上,但接来的一刀便难说了。
树干赫然已经被挖空,一个忍者藏在其中,将那片树干撞向小子后背同时,倭刀亦出鞘,闪电般一刀劈下。
小子方自那片树干旁边闪过,倭刀便已劈到,他脚步一错,间不容发间闪开,这步法原是猿长老所创,经云飞扬消化改进,更见巧妙。
那个忍者怎地想不到这一刀居然会劈空,不由一怔,小腹即时挨了小子一脚,飞摔开去。
草丛中随即滚出另一个忍者,一滚即至,倭刀削向小子双脚,小子踏着碎步,连让三刀,那个忍者才一滚而起,凌空翻身,又是一刀劈下。
小子短刀已在手,一刀挡开,被他踢开的那个忍者已然从后面扑回来,挥刀袭击,他毫无惧意,但目光及处,还是从双刀下窜过,扑向朱菁照、陆丹这边。
陆丹并没有小子的反应身手那么敏捷,根本应付不了那突然穿土而出的一刀。
这一刀在另一个忍者的手中,他藏在路旁草地上预先挖好的一个土洞中,看准机会,突然跃出,一刀砍来。
陆丹一闪不开,大腿挨了这一刀,伤得虽轻,多少也有一点影响,旁边树上再扑下一个忍者,双刀夹攻下不由得手忙脚乱。
朱菁照一旁当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耶两个忍者却总能够移动到她长剑不及的方位,集中攻击向陆丹。
一看他们的装束朱菁照便知道来自东瀛,不由想到那个继萧三为剑师的一刀轩,一连几剑不见作用,立即喝道:“是谁叫你们来的?”
那些忍者也不知是否根本听不懂她的话,毫不理会,继续向小子、陆丹攻击。
小子向陆丹这边掠来,那两个忍者亦追杀过来,配合攻击陆丹的两个,此消彼长,轮流攻向小子、陆丹,兵器之外,还有暗器,配合得非常紧密,眼中却完全没有朱菁照这个人的存在似的,攻击集中向小子、陆丹二人。
朱菁照也竟然完全帮不上忙,拿着剑空着急。
四个忍者攻击的方法绝无疑间与中原武林各派截然迥异,时隐时现,可以说神出鬼没,小子要保护陆丹、朱菁照,应付得实在很吃力。
在他的眼中,那四个忍者的倭刀不时向朱菁照身上招呼,与朱菁照的感受完全不同,这当然是错觉,那四个忍者刻意制造这种错觉,目的也当然在令小子与陆丹分神。
刀、暗器之外还有飞索,那两条飞索突然在其中两个忍者手中飞出,毒蛇般缠上了陆丹的一手一脚,他们随即将飞索拉紧,陆丹的行动便大受影响。
小子一见情势危急,便要转身抢救,却被一个忍者截下,那个忍者绝无疑问是存心阻止小子出手抢救陆丹,暗器接展,硬硬将小子挡在一旁。
朱菁照同时被另一个忍者截住。
那两个全力对付陆丹的忍者一手控制飞索,一手挥刀袭向陆丹的要害。
陆丹身形一乱,剑势亦乱,无论如何是躲不开这两刀的了,把心一横,只得拼命拼掉其中一个,眼前寒光突然一闪,那缠着他手脚约两条飞索一齐被削断,一个灰衣老尼同时一只灰鹤也似落在他身旁。
飞索一断,那两个忍者的身形亦一乱,不约而同,脚步一顿,倭刀一转,指着那个灰衣老尼。
灰衣老尼长眉飞扬,冷笑道:“东瀛倭奴,竟然斗胆在中土惹是生非。”
那两个忍者也不知听得懂听不懂,齐喝一声,另外两个亦向这边掠来,弃小子、朱菁照不顾,倭刀一齐指向灰衣老尼。
他们显然都看出灰衣老尼是最强的一个。
灰衣老尼目光一扫,转落在陆丹脸上,突然喝一声道:“滚开!”
陆丹不由自主退下,小子一旁上前,低声问道:“你认识这个尼姑?”
“不认识。”陆月摇头,目光倏地凝结。
小子看在眼里,循目光望去,亦是一阵愕然。
傅香君赫然就站在那边,带笑望着他们,不说他们也知道那个灰衣老尼与傅香君必然有关系。
四个忍者也就在这个时候暴喝挥刀,斩向灰衣老尼,刀光才闪亮,剑光便划至,那四柄倭刀竟然无一例外,被灰衣老尼的剑削断。
那种倭刀肯定绝非一般打就,竟然就这样被削断,灰衣老尼手中的剑不用说也就是传说中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宝剑。
四个忍者一惊急退,灰衣老尼长身一剑,退得最慢的那个忍者断刀一挡不及,自脑袋而下便挨了一剑,一个身子几乎分开两片。
另外三个忍者这刹那已跃入右侧林子内。
灰衣老尼紧接追进去,已经没有了那三个忍者的踪影,两条眉毛又扬了起来,倒提宝剑,脚步不停。
走不了三步,一条飞索突然从头顶枝叶丛中飞下,眼看便要落在她头上,她左手一探,便变了落在她手里,一抓一带,那个在枝叶丛中手抓飞索企图暗算的忍者便被她硬硬拉下来,摔向地面。
他着地即起,灰衣老尼却已凉到他身旁,倭刀尚未斩下,咽喉已中剑,曳着一股血虹倒飞了开去。
与之同时,灰衣老尼脚旁的草地翻开,一个忍者长身而出,拦腰便是一刀。
虽然断去,这截断刀若是劈中,一样足以致命。
这一刀连他也以为必然斩在灰衣老尼身上,哪里知道斩下去却是斩在那柄宝剑上,又断去一截。
他的反应也可谓敏捷,身形立即倒窜开去,灰衣老尼没有追,只是手中剑脱手飞出,一道闪电也似追着那个忍者的身子。
那个忍者且听风声,倒窜三丈,身形欲变末变,剑已然射进心胸,将他撞出一丈,钉在一株树干上。
灰衣老尼没有追,目光落在一丛矮树中,躲在矮树里最后那个忍者知道藏不住,一把暗器打出,身形随即从矮树中窜出来,一股烟雾紧接在身前爆开。
灰衣老尼立时又一只灰鹤也似掠过那股烟雾,追在那个忍者身后。
那个忍者穿林而出,冷不防一头险些撞在走在路上的一个老和尚身上,一怔发现是蜡斋,正要开口说什么,蜡斋手中的一条木杖已然敲在他头顶上。
那条木杖看似不大结实,一敲即断,可是敲下去,木杖没有断,那个忍者的脑袋反而碎了,一声惨叫,倒毙地上。
灰衣老尼看在眼里,脚步一顿,怔在那里。
蜡斋随即合十一声佛号道:“我佛慈悲,请恕弟子大开杀戒,这帮东瀛倭奴,胡作非为,死不足惜。”
灰衣老尼上下打量了蜡斋一遍,冷冷地一笑,道:“你又是什么人?”
“出家人。”蜡斋又一声佛号道:“师姐难道不见贫僧穿的是僧袍,挂的是佛珠,诵的是佛号?”
“出家人慈悲为怀,怎忍杀生?”
“彼此彼此!”
灰衣老尼闷哼一声道:“这等倭奴为祸中土多时,不让遇上倒还罢了,否则自是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贫僧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斗胆出手,让师姐省一点力气。”蜡斋说得似模似样。
“好,杀得好!”灰衣老尼接问道:“师兄是哪里一个门派的……”
“贫僧游戏人间,早已忘记了有所谓门派。”蜡斋伸了一个懒腰道:“贫僧有事在身,不能多留,就此告辞。”
“不送!”灰衣老尼亦显得懒洋洋的。
蜡斋一声佛号,身形一动,快步离开,灰衣老尼没有阻止,目送消失。
陆丹远远看着,也这才上前,冲着灰衣老尼一揖道:“武当陆丹,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灰衣老尼一拂袖道:“不必多礼。”
小子接上前道:“小子大胆请教前辈的……”
“恒山绝——。”
“绝师太——!”小子、陆丹齐皆脱口叫出来。
恒山一苦一绝,绝师太的名气一向在苦师太之上,不是因她的武功,主要是她的行事作风,心够狠,手够辣,疾恶如仇,不在乎别人非议,也绝不言悔。
傅香君、朱菁照这时候亦走过来,绝师太方才掷出的那柄宝剑已然被傅香君拔回,双手捧着送到绝师太面前。
剑锋上并无血迹,杀人不沾血,原就是这种削铁如泥的宝剑另一特色。
“好剑!”陆丹信口一声。
绝师太接剑在手道:“好剑若是落在庸手手中与一般并无分别,只有高手才能够发挥它的威力。”
陆丹尚未答话,小子已接上口道:“看前辈方才仗剑砍杀那三个倭奴,实在痛快。”
“也不太痛快。”绝师太尤有余憾。
陆丹明白是最后那一个忍者并非死在她剑下,沉吟道:“那个和尚的出现实在可疑。”
“不错,若是我没有看错,那个和尚也不是中原人氏,与那四个倭奴只怕原是一伙,只不过杀人灭口。”
“看他的本领也不小。”
“话虽说突然,能够将那个倭奴一杖击杀,总要有几斤力气。”
“前辈何以不将他留下来?”小子追问下去,也只有他这种什么也不放在心上,毫无拘束的人才敢在绝师太面前这样说话。
绝师太绝无疑问也是一个爽快的人,应道:“就是因为那个和尚杀气迫人,太不简单,剑不在手中,我空手并无必胜把握,他要走只好让他走,日后遇上,才让他知道厉害。”
“晚辈却未必有这个眼福了。”
“你身手也不弱啊。”
“只是那几下子,跟前辈相差得太远了。”小子居然也懂得说这种客气话,仙桃谷猿长老、云飞扬显然影响至大,他已经很明白人上有人,自己实在没有多大本领。
绝师大一听这话又平添三分好感,点头道:“只要你肯努力,假以时日,应该有一番作为的。”
朱菁照看看那个倒毙在地上的忍者,这下子忍不住嚷起来道:“幸好没有跟着师父,否则哪里有这么热闹?”
绝师太目光一转道:“你师父是哪里一个?”
“华山萧三公子。”
“不过是我的后辈!”绝师太淡然一笑,转问小子道:“那些倭奴为什么袭击你们?”
“不清楚。”小子目光转向朱菁照。
之前朱菁照曾经提及一刀轩的事,那些忍者与一刀轩是否有关系?小子不能够肯定。
朱菁照毫无反应,她是不喜欢绝师太那种说话与态度,情绪一来,就是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一样不会再说话的了。
小子如何不明白她的为人,没有问,绝师太也没有理会,自顾道:“也许这些倭奴又有什么野心,要与中原武林为敌。”
也不知是不是有绝师太在旁边,一路上都再没有忍者出现,其它事也没有发生,平静得很。
这样一来,朱菁照反而觉得很没趣,更令她没趣的就是在她到达之前,萧三公子已经到达了,对她的出现,萧三公子也没有多大反应。
萧三公子显然才到达不久,大堂坐下,旁边几子上那杯香茶尤自有热气升上来,看见绝师大,连忙站起来施礼。
绝师太看见萧三公子这样,也大感脸上光彩,笑逐颜开道:“萧三,你还得多谢我一路上照顾你这个徒弟哩。”
“要前辈费心了。”萧三果然来这一句,恭恭敬敬的。
“师父——!”朱菁照无可奈何,硬着头皮上前招呼一声。
萧三公子淡淡地望朱菁照一眼,淡淡地应一声道:“嗯!”
朱菁照立时一阵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萧三公子若是恶言厉色叱责她反而知道如何应付。
绝师太也就在这时候问接待他们的南宫博道:“太君何在?”
“在后花院与安乐侯、钟大先生赏花,晚辈已着人去通知的了。”
“很好!”绝师太冷笑的一笑,那片刻好像突然省起了什么。
在后花院陪伴安乐侯钟大先生的除了老太君,还有南宫世家约五个媳妇与南宫明珠,也不是在赏花,是在说百花洲论剑的往事。
“当年我们做后辈的一提到百花洲论剑都无不肃然起敬。”钟大先生说得很远:“大家都公认能够参与其事乃是毕生至高无上的荣誉。”
“这一辈的年经人还记得有百花洲论剑这件事的只怕不多了。”老太君却是非常感慨。
“独孤无敌为祸江湖多少有点影响。”
“南宫世家的一代不如一代亦是。”老太君一声长叹道:“第一次百花洲论剑不错为南宫世家独占鳌头,但之后便没有再出过比较杰出的用剑好手。”
徐廷封插口道:“除了剑术,南宫世家不是还有很多方面都凌驾江湖上各大门派之上?”
“都是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老太君言重了。”徐廷封很认真地道:“江湖上的朋友提起南宫世家哪里一个敢有半点轻视之心,这一次的百花洲论剑晚辈有幸得睹,亦不枉此生。”
老太君展颜一笑,道:“侯爷就是会说话。”
徐廷封接道:“晚辈深感可惜的只是武当派的云飞扬正当如日中天,却竟然退出江湖,未能够参与这一次的百花洲论剑。”
钟大先生颔首道:“这个年轻人既胜独孤无敌于前,又败不老神仙于后,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若是他参与,这一次的论剑固然是生色不少,也无须怎样细论便知道结果的了。”
徐廷封接道:“他这样退出,实在是武林中的一大损失。”
老太君淡然笑道:“武林中人才辈出,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就拿侯爷说,他日的成就不无可能在云飞扬之上。”
“老太君说得太远了。”
“近的还用说?”
“百花洲论剑尚末开始呢!”
“虽然还未开始,胜负早已分明。”
“哦?”徐廷封接问道:“老太君以为——!”
“独占鳌头的不是绝师太便是钟大先生。”老太君说得很肯定。
钟大先生笑道:“老太君忘了华山派萧三公子,武当派陆丹……”
老太君截口道:“陆丹年纪太轻,经验不足,武功怎样大家也应该心中有数,话虽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但除非奇迹出现,否则我们还是不能够期望太高。”一顿她又道:“至于华山派萧三公子,断肠剑不错一绝,到底还未足,遇上钟大先生绝师大两位炉火纯青的高手,估计也占不到什么便宜的了。”
徐廷封脱口道:“老太君说的是。”
钟大先生摇头道:“你这样说话无疑是兜圈子奉承师父,也不怕老太君笑话。”
老太君与其它人都笑起来,姜红杏随即接上口道:“萧三公子其实已尽得华山派的剑术真传,可惜杂念太多,为情所困,木兰妹子,你以为我说的可对?”
钟木兰不由一怔,讷讷地道:“我对剑术懂的并不多,剑术的奥妙,又岂是我所能够了解?”
“我说的与剑术的奥妙可没有关系。”姜红杏笑问道:“木兰妹子听到哪里儿去了?”
钟木兰脸色微变,姜红杏眼波流转,斜睨着,看样子还要迫问下去,非要钟木兰出丑不可。
钟大先生看在眼里,方待替爱女解围,下人便先后报进来萧三公子等人已到了。
老太君随即吩咐出迎。
钟大先生、徐廷封师徒也跟了出去,钟木兰很自然地走在钟大先生身旁,徐廷封道:“一看钟大先生的神情便知道他有话要跟钟木兰说。”脚步加快,走在前面。
“木兰!”钟大先生果然有话说道:“萧三跟你以前的一段情,南宫世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早在女儿嫁入南宫世家之前这段情已经断去了。”
“若真的是这样最好不过,姜红杏方才的说话态度相信你也留意到,若是有什么错失,你一生清白的声名便没有的了。”
“爹,你相信女儿。”
“有你这句话,论剑的时候爹也放心很多。”
钟木兰垂下头,眼撞中泪光闪现,她话是叫钟大先生相信,却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老太君圭在最前面,也有话暗中吩咐谢素秋道:“你立即到求知堂走一趟,飞鸽传书,报告宁王,长乐郡主来了南宫世家,请求请示应当如何处置。”
谢素秋应声退过一旁。
南宫世家竟然暗中与宁王有来往,这当然也是一个秘密,其间当然又必然有什么利害关系。
看见老太君,萧三公子、傅香君等都是客客气气的,只有绝师太,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老太君几遍,一声冷笑才问道:“老太君还记得我这个老相识?”
“恒山派剑术超凡入圣,人才辈出,百花洲论剑如何少得了。”老太君一剑笑容。
“我这么一把年纪,原是不该再好勇斗狠,但老太君既然请到,又怎能推辞,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再请老太君指点几招?”
老太君乾笑一声道:“百花洲论剑始自南宫世家,这一次南宫世家亦只是循例做个主人,略尽绵力,至于我这个老婆子剑早已放下多时,也无力与各位争高下的了。”
绝师太冷笑道:“老太君不出手,南宫世家还有什么人?”
南宫博脸色一变,一步跨出来道:“晚辈不才,但为了南宫世家,一定会悉力以赴。”
“很好!”绝师太点点头,回向老太君道:“老太君若是真的不肯出手,我可是失望得很。”
老太君笑了笑,道:“师大这样说,是认为钟大先生、萧三公子都不配与师大论剑的了?”
绝师太一怔,目光一远道:“老太君忘记了三十年前的那件事了?”
老太君没有作声,绝师太接道:“你我当年洞庭湖畔的一战,我学艺不精,败在你剑下,手中剑脱手,飞坠湖中的情景,今时今日仍然仿佛在眼前。”
老太君淡然应道:“那都是师太有心相让,师太也岂非因而得传恒山派的青虹宝剑?”
“老太君当时怎样说?”绝师太语声一沉道:“叫我回去嫁夫生子,莫再涉足江湖,惹人笑话。”
“那!”老太君一声叹息。
绝师太接道:“你那一招“拨云见日!”果然厉害,我苦思五十七天才找到破解之法,老太君可有兴趣再与我切磋一番?”
老太君摇头道:“当日我年少气盛,想不到事隔三十年师太仍然耿耿于怀。”
“恒山派玉女剑法第四十四式是什么?”
“玉女剑法江湖一绝,这一次,做后辈约有机会一开眼界了。”
“你何必顾左右而言他,瞧不起恒山派,瞧不起我这个手下败将,不屑与之一战又何妨言明?”
“师太言重了。”
“江湖上老一辈有哪里一个不知道老太君当年心狠手辣,目中无人?”
“所以这三十年来我深居简出,念经拜佛,你身为出家人,应该更看得透才是。”
“我出家为尼,目的正是在洗清前生冤孽,你不愿踏足江湖,难道还做过什么亏心事?”
“师太!”老太君沉下脸。
“南宫世家今日人丁单薄,你有多少关系?”绝师太接问。
博香君听到这里,也觉得实在过份,脱口一声道:“师叔,你!”
钟大先生那边适时道:“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我建议到后山去欣赏一下江南有名的水色山光。”
绝师太冷截口道:“一路上已经看够了,远道前来赴约,我们还以为南宫世家早已打点妥当如何安顿客人。”
老太君立即接上口道:“房间的确早已打点妥当,木兰,你给师太引路。”
钟木兰正在躲避萧三公子的目光,听得老太君如此吩咐,正是求之不得。
由始至终她也没有正视萧三公子一眼,目送远去,萧三公子不由一声微叹,目光转落在朱菁照脸上,朱菁照却在看着徐廷封,没有在意,突然在意,倘脸条地羞红。
“师父!”她随即展开笑脸道:“师父要怪责我早便怪卖了,到现在还没有这个意思,当然是不会再怪责的。”
萧三公子摇头道:“你也实在太任性,这样子下去总有一天会闯祸。”
“在这里就是闯祸也不怕,有师父,有表哥,还有表哥的师父……那么多高手,总不成全都袖手旁观,看着我被人欺负。”
萧三公子只是问道:“你是存心在这里闯祸的了?”
“当然不是。”朱菁照一伸舌头,看她这样子说的是否真心话实在令人怀疑。
老太君也就在这时候提议道:“各位远道而来,其实是应该先请去好好的休息一下。”
没有人反对,绝师太方才那么一闹,也实在使得大家都有点尴尬。
对钟木兰绝师太倒没有什么,也当然是因为钟大先生的关系,却仍然待她离开,绝师太才说出心里话。
“她怎会变成这样?”
“师叔是说老太君?”傅香君问一句。
“这个女人三十年前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绝不是今日所见这样。”
“三十年是一段颇长的日子。”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会变得这么厉害的,方才我一再故意说话留难,她竟然能够若无其事。”
“老太君现在乃是南宫世家一家之主,肩负重任,怎能够不收敛自己的脾气?”
绝师太沉吟着道:“我却是到现在还是这个脾性,难道我真的比不上这个女人?”
傅香君无言,不是怕开罪绝师太,而是绝师太、老太君两人当年的恩怨她固然不清楚,就是两人的性格她也不大了解。
老太君回到房间也仍然不动气,沿床上坐下,目光自唐月娥、姜红杏脸上掠过,落在谢素秋的脸上。
房间内只有她们四人,其中坐立不安,心神恍惚的也就是谢素秋。
“到底什么事?”老太君单刀直入,追问究竟。
“明珠跟那个小子走在一起。”谢素秋很担心的。
“这个小子倒真是眼光独到。”姜红杏一声冷笑。
“他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追查他师父的死因?”唐月娥担心的却是这件事。
“不会的,我已经问清楚,他原是跟武当派的陆丹一起的。”谢素秋处事果然精细,只是不知道其实并没有问清楚。
老太君接问道:“明珠对这个小子怎样?”
“我看要立即阻止他们继续来往了。”
老太君轻“嗯!”一声道:“明珠到底还年轻,你说话方面不要太重。”
谢素秋点头,姜红杏随又插口道:“小子倒还罢了,那个绝师太才厉害。”
唐月娥亦道:“实在太放肆了。”
老太君目光一转道:“我是主,她是客,又当着这么多人,何妨让她三分,到时机成熟,嘿嘿!”
她没有说下去,谢素秋她们也没有追问到什么时候才时机成熟,仿佛都已心中有数。
第十六章 疑点
距离论剑的日子仍然有七天,但为了表示对这个论剑大会的重视,也为了有足够的时间熟悉环境,每一个参与论剑的都不约而同提前到来。
他们未必都着急争名,只是既然代表所属的门派,就不能不全力以赴。
也所以安定下来他们一有空便打坐练功,希望无论精神情绪身手部能够保持最佳的状态。
只有绝师太例外,她要熟悉的只是南宫世家的环境,由到南宫世家的第一天晚上她便已盯稳了老太君。
这实在大出老太君意料之外,她既然没有在意,以绝师太的身手,要发觉绝师太在追踪自是更困难。
侍候老太君的只有谢素秋。
南宫世家占地极广,只看庄院的结构不难想象全盛时期的气势,现在很多地方显然空着。
转过了后山,环境更幽静,老太君、谢素秋随即分开,一往左,一往右。
绝师太很自然的追踪老太君,在她的心目中谢素秋没有追踪的价值。
事实却不是。
谢素秋去的也不是什么地方,正是被称为南宫世家中最神秘的求知堂,却不知要找那个求知老人追查什么。
她推开了堂中右壁的一个木架子,那之后有一扇暗门,连接一条秘道,通往一个地牢。
秘道并不长,地牢却非常宽阔,四面张挂着幔幕珠帘,层层迭迭,走进去,一个疏忽便会迷失方向。
地牢的正中放着四具棺木,分向着四个不同的方向,谢素秋先后将棺盖推开,往里仔细地看一眼,才将棺盖小心翼翼地推放回原位。
然后她分开珠帘,走进去,那面珠帘后放着另一具棺木,与外面的四具表面看来并无分别,但谢素秋移动这具棺木的棺贝却显然更小心。
她看得也更仔细。
棺内卧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衫的少女,很漂亮,肌肤也是微现粉红色,无论怎样看也不像一个死人,却闭着眼睛僵卧在棺内。
若是傅香君、云飞扬看见这个少女,一定会恨意外,她与傅香君是结拜姐妹,与云飞扬更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不是别人,她正是独孤凤,当日傅玉书一心要生擒她,要挟云飞扬交出天蚕诀,她却宁死不屈,跳下万丈断崖。
连傅玉书也不以为她还有生存的希望,她却不但活下来,而且这样子留在南宫世家。
由棺盖打开到关上,她一点反应也没有,看谢素秋的神态,却显然很满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然也就只有南宫世家的人才明白。
这个地方在南宫世家也就叫做销魂牢。
进入求知堂,任何人也会被求知堂丰富的卷轴藏书吸引,又有哪里一个会想到求知堂的下面还有一个更神秘的销魂牢?
老太君走的路虽然越来越幽静,却绝不神秘,绕过一个山坡,来到了一个水池前面。
水池当中一座水轩,相连九曲飞桥,老太君走上飞桥,一折再折,四折之后才停下,缓缓回过身子,问道:“是哪里一个?”
绝师太知道藏不住,池边柳树下转出道:“是我!”
“师太跟着我到这里来,不知道有何指教?”
“这样跟着你,有欠光明磊落,但若非如此,又怎能够找到这样一个适当的地方,请太君指点几招?”
“你还是这个意思?”
“当年一败的耻辱若是没有一个了断,我就是死也不会暝目。”绝师太步上飞桥道:“我的性格你应该很明白。”
老太君一声叹息。
“你变成这样子却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但无论如何,这一你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老太君摇头道:“我是不会跟你动手的。”
“哪里由得你?”绝师太身形一动,飞越飞桥上空,凌空一掌拍到。
老太君倒退闪开,绝师太半空中翻身,一招七个变化,继续攻击,老太君仍然闪避,龙头杖最后一顿,身形倒飞出丈外。
绝师太紧追在后面,长剑紧接出鞘,夜色中一道闪电也似飞击。
老太君身形三个变化,闪开那一剑,绝师太剑势不绝,一面大喝道:“用你当年击败我的那一招“拨云见日!”。”
她事实已经想到了破解的方法,也肯定必定能够破解,但除非那一招“拨云见日!”
再由老太君施展出来而被她即时破解,否则她是绝不会有丝毫的快感。
老太君却仍然只是闪避,虽然有点狼狈,还是闪避开去,绝师太更怒,剑指一引,又攻出一招,这一招只有三个变化,每一个变化却都是那么绝,也同时封住了老太君的去路。
老太君终于还手,龙头杖在不可能变化的情形下出现变化,破解了绝师太那一招,身形接倒翻,掠上了后面水轩的瓦面。
绝师太怔住,正要问,老太君已摇头道:“师太的玉女剑法已臻化境,今夜我败得心服口服。”
“你这是什么意思?”绝师太怒问。
老太君接道:“这一次百花洲论剑师太必定能够技压群雄。”
“你在胡说什么?”
“太晚了,失陪!”老太君身形紧接翻过瓦面,倒掠开去。
“站着!”绝师太大叫道:“你根本没有输……”
老太君头也不回,身形展开,迅速的去远,绝师太看在眼里,没有追前去,也没有再叫,眼瞳中尽是疑惑之色目送老太君消失,陷入沉思中。
绝师太、老太君的交手其它人显然并不知道,第二天,南宫世家还是那么平静,完全没有事发生过的。
也所以,大清早傅香君奉绝师太之命前去请南宫博,除了意外,南宫博并无其它反应。
他也没有问傅香君,只是傅香君也不知道绝师太找他是什么事,说过话便自离开。
绝师太是要单独接见南宫博。
以绝师太对老太君及南宫世家的态度,南宫世家的人对绝师太应该不会有多大好感,南宫博多少亦有一点这种感觉,可是并没有拒绝前往。
在礼貌上也是应该这样。
来到了绝师太的房间门前,南宫博也是先敲门,恭恭敬敬地一声道:“晚辈南宫博求见师太。”
“进来!”绝师太在房间内应一声。
南宫博将门推开走进去却不见绝师太,正觉得奇怪,绝师太突然从门后闪出,双掌随即袭向南宫博要害,南宫博的反应也算敏锐,虽然狼狈,仍然接下。
看见绝师太,他实在奇怪,待要叫住,绝师太掌势又展开,迅疾绵密,完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有施展浑身解数应付。
绝师太连攻十八招,最后一招将南宫博迫退十步,迫坐在一张椅子上。
南宫博手脚再也施展不开,脱口一声道:“师太!”
绝师太在他开口之前身形已倒退,反手拂袖,将门关上,随即在南宫博对面椅子坐下。
“你不用惊慌,我绝无恶意。”绝师太一正脸色道:“目的只是在看清楚南宫世家的身形步法,以你的身手,已可以跻身高手之列。”
“哪里,晚辈只想知道师太要看清楚南宫世家的身形步法,目的何在?”
绝师太不答接问道:“你的武功是哪里一个传授的?”
“先父!”
“还有呢?”
“南宫世家有例男子六岁起便一定要修练祖传武功心法,十岁起可以修练剑术,大都是自学悟化。”
“若是悟化不来,可否请教长辈?”
“可以的。”南宫博有问必答,一点也不象是在敷衍。
“你是请教哪里一个?”
“先是先父,先父不在,改问大嫂。”
“没有问太君?”
“问大嫂是老太君的主意。”
“老太君可有教你什么武功心法?”
“没有,也从来不过问我们的武功进度。”
“哦?”绝师太沉默下去。
南宫博等了一会,终于忍不住追问道:“师太到底发现了什么?”
绝师太反问道:“你怎么这样问?”
南宫博一怔,欲言又止,绝师太淡然一笑,道:“你不必回答我,现在我也不能够告诉你什么,到我可以告诉你什么的时候总会告诉你的。”
“多谢师太。”南宫博长身一揖。
“我总算没有找错人。”绝师太深注南宫博一眼,转问道:“香君到哪里儿去了?”
“她离开的时候遇上安乐侯。”
“很好!”绝师太口里说好,却叹了一口气,这个老尼虽然急性子,但显然也只有仔细的一面,什么事都好像心中有数。
傅香君也有对徐廷封提及绝师太找南宫博,徐廷封到底是一个值得她信赖的人。
徐廷封没有追问绝师太找南宫博到底是什么事,只是道:“师太这个年纪应该知道收敛的。”
傅香君点头道:“我也是怀疑她那样对老太君是另有目的。”
“南宫博忠厚谦虚,师太找对人了。”
傅香君笑道:“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徐廷封摇头道:“但相信应该不会是个人的恩怨。”
傅香君有点诧异道:“你好像认识我师叔已经有一段日子。”
徐廷封笑了笑,道:“我只是相信一个出家人道多年的人绝不会胡乱使性子,正如我师父。”
“钟老前辈现在哪里去了?”
“在后山练剑。”徐廷封收起笑脸道:“对这一次百花洲论剑他显然很认真。”
“以他老人家的修为,这一次应该是稳操胜算。”
“师太的玉女剑近年来岂非未逢敌手?”
“哪里一个胜哪里一个负其实有什么要紧,只怕万一因此而伤了和气。”傅香君有点担忧道:“是了,兰兰怎样了?”
“我将她留在京城,带着她行走江湖,到底是有点不便。”徐廷封微叹道:“若非她娘亲早死,我更加放心。”
“原来你们在这里。”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徐廷封一听便知道朱菁照来了,回头望去,果然看见她翻越栏杆,向这边奔来。
“怎么你不来找我?”朱菁照一上来便抓着徐廷封的衣袖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几经辛苦偷出王府,只是因为知道你可能会来百花洲。”
徐廷封有点尴尬地道:“我们都是南宫世家的客人,实在不方便到处跑。”
朱菁照立即手指傅香君道:“那她却是方便来找你。”
徐廷封忙道:“我们是凑巧遇上。”
朱菁照道:“偏就是这么巧。”冷冷地睨着傅香君。
傅香君苦笑道:“师叔那儿还有事找我,先走一步了。”转身使举步。
徐廷封待要叫住却给朱菁照截下道:“好,总算你知情识趣。”她随即拉着徐廷封向那边亭子走去,一面又说道:“你可知道路上多么危险,差一点儿我便给那些倭奴杀掉……”
徐廷封听着只有苦笑的份儿,无可奈何。
傅香君回到绝师太的房间,南宫博已经不在,只剩下绝师太一个人呆在那里,却不等她开口,绝师太已自开口道:“你知道我找南宫博来是为了什么?”
傅香君摇头,绝师太接通:“我是要从他的身上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
“老太君的武功。”绝师太一顿才继续道:“昨夜我曾经找着老太君迫她出手。”
傅香君一怔,绝师太又道:“她不想出手,被我迫紧了才勉强过几招,我发觉她的武功路数学三十年前有很大分别,用的招式身法不象是南宫世家所有。”
傅香君不免也有点奇怪,她绝不怀疑绝师太的眼光推测。
“事实证明,南宫博所用的招式身法与她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最后脱身施展的那一招更加诡异,前所禾见,还有更奇怪的,以她的心高气傲,昨夜竟然就此服输,匆匆离开。”
傅香君沉吟着问道:“那么师叔打算再……”
“在未找着真凭实据之前,我是不会再采取什么行动的。”绝师太神色凝重,接吩咐道:“这件事你也不要随便封别人说,明白吗?”
傅香君点头,心头也不由凝重起来。
收到朱菁照在南宫世家的消息,宁王也并不怎样诧异,这早已在他意料之内,也生气不起来,反而因为知道朱菁照平安到达,放下了心。
“这个丫头!”他将信放下,摇头苦笑。
“妹妹她素来胆大包天,你老人家其实地无须动气。”朱君照旁边随口一句。
“总该说一声,幸好我们与南宫世家素有来往,才清楚知道她的下落。”
“可要我立即去将她抓回来?”
“她人在南宫世家,又有萧三公子一旁照顾,应该不会出事的。”
“萧三公子?”朱君照心头一股怒火冒起来,回头看一眼一刀轩。
一刀轩面露诧异之色,他也是以为蜡斋在萧三公子到达南宫世家之前已采取行动,而以蜡斋的身手当无失手之理。
宁王没有在意,接道:“昆仑派钟大先生还有徐廷封都在,也不用担心她没有伴儿,南宫世家所以这么快通知我目的也当然不是在菁照的安危。”
朱君照恍然道:“他们又是要那种东西?”
宁王缓缓点头,朱君照接问道:“给不给?”
“给当然要给,虽然还没有多大收益,我们不是一直都合作得很好?这样好了,你走一趟南宫世家,看看百花洲论剑,也算是取个经验,顺便将东西带去。”
“也好!”朱君照并不反对,事实也想去看看蜡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宁王随即吩咐柳飞絮、夏清风道:“你们两个好好的侍候小王爷,路上千万小心,别像雪漫天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雪漫天的尸体是被装进棺木送回宁王府的,自然是引起一番骚动。
蜡斋所以这样做,既是一刀轩,也是朱君照的主意,目的正在要其它的人知道厉害。
柳飞絮望一眼夏清风、花别离,笑应道:“我们跟小王爷走在一起,托小王爷的齐天洪福,不会有事的。”
他们绝无疑问都是聪明人,宁王看看他们,点点头,转头向一刀轩、花别离道:“你们两位就留在这里,负责王府的安全。”
一刀轩既无异议,花别离当然也不会有。
“什么时候动身?”朱君照随即问。
“当然是越快越好,否则如何赶得及百花洲论剑?”宁王站起来道:“你与我进去拿那些东西。”
东西放在秘室内,用檀木箱子载好。
“依足份量给他们?”朱君照并无特别用意,只是住口问一句。
宁王双眉应声一扬,打开箱子,拿出了一个玉瓶道:“这个暂时留着。”
朱君照有点意外道:“我还以为爹会将部分东西留下。”
宁王摇头道:“那东西与这个玉瓶装着的东西比较,还是玉瓶里的东西贵重。”
“看份量却是以那东西为主,倒不知道他们要这许多东西干什么?难不成有人吃出了瘾头?”
“也许。”宁王笑了笑道:“这个人若是老太君。事情便简单了。”
控制了老太君也就等于控制了整个南宫世家。
他们所说的“东西!”,其实就是鸦片,那时叫“福寿膏!”。
在朱君照到达南宫世家之前,南宫世家又出了一件事,却是好事,钟大先生、徐廷封看出了小子对明珠的痴心,一齐替小子出头,同南宫世家提亲。
小子正是因为没有机会接近明珠而失魂落魄,不知道是谢素秋阻止明珠跟他见面,当然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师父南偷是死在南宫世家的手下。
谢素秋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阻止明珠与小子来往,她没有对明珠说清楚,也所以连明珠也以为主要是因为小子的身世。
小子亦难免这样想,要知道他的心意当然不困难,而除了那个原因徐廷封也想不到其它原因,也所以以巧计安排,使得钟大先生收小子为徒,再认作义子,然后以师兄的身份去替小子做媒。
谢素秋第一个反对,唯一的原因就是明珠尚还年幼,但出乎意料,老太君竟然一口答应。
谢素秋虽然是明珠的母亲,在南宫世家一切却是以老太君为主,老太君既然答应,她亦无话可说,多少当然猜到老太君所以这样必有目的。
她当然不希望利用明珠来达到任何目的,可是老太君的安排她亦无可奈何,反对不来。
有老太君答应,小子哪里还不放心,那份喜悦又如何掩饰得住,随即变成了众人取笑的对象。
众人只想着如何庆祝一番,朱菁照却是例外,冷言冷语,只问徐廷封何以不替自己打算,只顾别人,徐廷封当然明白朱菁照的话,却装作不明白,顾左右而言他,朱菁照一气之下,走了出去。
徐廷封也是当作没有看见,众人亦没有在意,就只有陆丹在旁看见。
旁观者清,到这个时候陆丹多少亦已经看出朱菁照对徐廷封的情意,难免有些茫然若失。
朱菁照才走出去又走回来,躲在萧三公子后面,随即央求徐廷封、萧三公子作主,不要让朱君照将她带回去。
朱君照常着柳飞絮、夏清风到了,徐廷封、萧三公子也是以为他是奉宁王之命来找朱菁照,看见朱菁照那样子慌张,再想朱菁照人既然已在南宫世家,无妨做个顺水人情,替她讲情留下,等百花洲论剑事了。
萧三公子说话虽然未必起得了作用,徐廷封总该可以,再加上其它武林的前辈,看在他们的脸上,朱君照多少也会卖个薄面,答应让朱菁照留下来。
朱君照完全不提这件事无疑在他们意料之外,而到来也竟是代表宁王参与百花洲论剑的盛事,也一样令人意外。
南宫世家当然不会反对,索性请朱君照届时出席作个嘉宾。
这表面并无可疑也并无不妥,唯一令各人尴尬的只是朱君照一直色迷迷地盯着钟木兰。
他也是真的瞧上了钟木兰,只是钟木兰并不是人尽可夫的那种女人,不像姜红杏。
姜红杏看见朱君照那样子,心中有数,以朱君照的潇洒与身份她怎会不盛兴趣?
最担心的就是萧三公子,不全因为他喜欢钟木兰,还因为他清楚朱君照的为人。
当夜萧三公子总算找到钟木兰,除了提醒她小心朱君照这个人,还再次透露他的爱意,只求钟木兰在百花洲论剑之后随他远走高飞,退隐山林。
钟木兰又怎不清楚萧三公子的一片痴心,那片刻心情混乱之极,最后还是逃回去。
萧三公子没有追,他知道身在南宫世家,能够有?岫灾幽纠记闼甙馑丫恪?br />
他应约来南宫世家的目的也是在一见钟木兰,对百花洲论剑并没有多大兴趣,自念必输。
肠断剑断,连断剑也不肯换去,他的剑术就是怎样苦练也难得完善,又如何与钟大先生、绝师太这等高手一争长短?
与之同时朱君照将檀木箱子送到老太君的房间,只是他一个人。
房间内也只有老太君一个人。
打开坛木箱子看见那些福寿膏,老太君笑逐颜开道:“福寿膏炼制困难,若非王爷的财雄,要得到这许多福寿膏真还不容易。”
“嗯!”朱君照淡应一声。
再细点盒子内的药物,老太君的笑容却逐渐消失,终于问道:“还有一样龙涎香怎么不见?”
“龙涎香?”朱君照佯装不知。
“龙涎香的重要尤在福寿膏之上,也只有王爷才有……”
“这个并未有提及。”
老太君冷截口道:“怎会的,难道王爷到这个地步,仍然不信任南宫世家?”
“太君言重!”
老太君冷笑道:“要事情早点解决,大家就必须忠诚合作。”
“家父这样做,目的相信也只是在多一重保障,龙涎香迟早送到南宫世家。”
“王爷未免太多疑了。”老太君连声冷笑。
“家父事实上也从来没有过问南宫世家要这些药物的用途。”
“那是开始双方便已经协议不得过问。”
“不错!”朱君照笑了笑道:“总之龙涎香一定会送到,而只要大家齐心合力,达到目的,到时南宫世家又岂止天下第一,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老太君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送走了朱君照,老太君便悄然独自离开房间,带着那个檀木箱子走到求知堂,将盒子交给那个求知老人。
他们随即经由秘道下去,先进入销魂牢旁边的另一个秘室,这个秘室满放药物以及鼎炉等工具,其中两个鼎炉在烧着,秘室中药烟氤氲,散发着一种极其怪异的气味,令人嗅来懒洋洋的,提不起劲,老太君就是有这种感觉。
相反,那个求知老人一进入这个地方却变得精神奕奕,浑身是劲的,迅速将箱子内的药物分配妥当,与已有的调合起来,再以熟练的手法搓成红白两种丸子,放进鼎炉内。
老太君眼神看来有点紧张,求知老人则驾轻就熟若无其事的。
他们离开这个秘室进去销魂牢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求知老人的手中多了红白两个瓷瓶,也就是分载着红白两种药丸。
来到那四个棺木前面,老太君才停下来,以龙头杖的杖尾将棺盖挑开。
每一具棺木内都仰卧着一个少女,样子绝不难看,脸色却苍白得犹如涂上一层白垩,紧闭双目,卧在那里与死人无异。
求知老人分别将她们的口捏开,将一颗红色的药丸放进去。
那不过片刻,四个少女的脸色都逐渐转成粉红色,也有了光彩,求知老人终于转向老太君,点点头。
老太君悠然拿出了一支碧玉造的哨子吹了一下。
哨声不太响,却非常清楚尖锐,尖针也似仿佛要进心窝里。
那四个少女应声张开了眼睛,都是那么的晶莹透彻,明亮美丽,却不知怎的,令人有一种不象是人的眼睛的感觉。
小子、陆丹、傅香君若是看见,一定会立即省起,当夜他们从宁王在京城的别邸溜出来,陷入白莲教的包围,替他们解围的那四个黑衣蒙面人。
眼睛张开,那四个黑衣蒙面人便自棺中弹起来,到老太君再吹一下那支碧玉哨子,她们便从棺中跃出,两两相对,再交错转换方向,后背一靠,剑出鞘,组成了一个剑阵。
剑招紧接展开,凌厉狠毒有甚于当夜砍杀那些白莲教徒的时候。
老太君那支碧玉哨子再次吹了两次,四个黑衣少女的剑阵应声又变动了两次,每一次变动都保持灵活,而一次比一次凌厉狠毒。
老太君看着连连点头,最后吹出了极其短促的一声,那四个黑衣少女才停下来,到老太君拂袖,身形齐起,跃回棺内,仰卧下来。
求知老人也这才上前,从白色的那个瓷瓶中倒出了四颗白色的药丸,分别放进那四个少女的口内。
她们的脸色这时候已变成火红,可是白色的那颗药丸咽下去,脸色便逐渐转白,却已不是抹上白垩那样子,苍白得来透着光泽,多少总算有些生气。
老太君将棺盖挑回原位,目光转向那边珠帘道:“看看粉罗刹怎样?”
她口中的粉罗刹也就是独孤凤,肤色原已是粉红,吃下求知老人的那颗红色的丸子,迅速转成火红色。
老太君将那支碧玉哨子倒转,向着独孤风吹出了另外一种哨声。
独孤凤应声从棺材中扑出来,那种速度远在方才那四个黑衣少女之上。一扑出随即扑向老太君,鸳鸯刀出鞘,疯狂斩出。
老太君慌忙闪避,连退两丈,龙头杖才能够抢进空隙,点在独孤凤腰间穴道上,独孤凤若无其事,继续扑击,老太君只有再闪避,很狼狈。
求知老人终于出手,后面掠上,连点了独孤凤后背双肩几处穴道,独孤风的动作才缓下来,老太君随即以龙头杖封住了独孤风的双刀,求知老人也及时将一颗白色的药丸放进独孤凤体内。
看着独孤凤的脸色改变,求知老人才解开独孤凤被封住的穴道。
老太君再坎那支碧玉哨子,拂袖间独孤凤卧回棺木内,才喃喃一声道:“好厉害。”
求知老人摇摇头,老太君没有在意,接打了一个“哈哈!”道:“没有龙涎香,药物还不是一样成功?宁王你这个老匹夫也未免多此一举。”
“何尝成功?”求知老人突然开口,他原来并不是一个哑巴,不过装成那样。
装聋作哑都绝不容易,这个人装哑装了这么多年,不说别的,就是这份耐性已经够可怕的了。
“哦?”老太君一怔道:“她们不是一样服从哨子的指挥?”
“是啊!”
“方才你也看到的了,服食药物后,她们的功力激增,尤其粉罗刹,迫得我几乎全无招架之力。”
“这九九天霸王丸作用原就在迫出一个人的潜能,看方才的情形,她们的潜能并未完全给迫出来,至于粉罗刹,不错连封住穴道也不能够令她的行动完全停顿下来,但却已变得缓慢,理想的情形应该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也懂得分清敌我,不相信你可以再试试,就是你有空吹响哨子,粉罗刹也不会停止攻击的。”
老太君沉默了下去,求知老人接一声叹息道:“还有,在事了之后,她们又必须缤命金延续机能,这种续命金丹虽然经过我加以改良,她们的神智不至于太混乱,但坏反应还是存在的。”
“龙涎香果真缺不得?”
“缺不得。”求知老人斩钉截铁的。
“那我便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取到手。”
“药物完全成功,四个女杀手任何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粉罗刹更足以打遍天下。”
老太君只是恨恨地道:“好,宁王,就看你阴险还是我毒辣。”
求知老人笑了笑,老太君目光转到他脸上道:“论剑期间南宫世家内多了几个高手,你也要小心一些。”
“什么时候我都会小心。”
“幸好其它人都不像绝师太那么好管闲事,我已经着人日以继夜监视着她的了。”
老太君一顿龙头杖道:“总有一天要她知道厉害!”
就因为知道绝师太今夜留在房间内,老太君行动上也放心不少,除了绝师太,老太君亦想不出还有哪里一个会对她的行动感兴趣。
今夜追踪她的竟然是南宫博,任何人相信也会感到意外。以南宫博对南宫世家的环境熟悉,追踪起来当然比绝师太轻松。
目送老太君远离求知堂,南宫博一脸疑惑之色,老太君的行动在他来说当然是神秘。可是他没有再进去求知堂,这到底还不是适当的时候。
老太君回到内院,正遇姜红杏出来,姜红杏瞥见老太君便一旁躲开,却又怎能瞒得过老太君的耳目,一喝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从花木丛中走出。
这个时候她竟然抹上胭脂刻意装扮,只看表面使知道非常不妥的了。老太君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摇头道:“这个时候还到哪里儿去啊?”
“只是随便走走。”姜红杏知道瞒不过,但除了这种话还有什么话好说?
老太君只是道:“南宫世家内藏龙卧虎,论剑期内你还是收敛一下,检点一些的好。”
姜红杏有点尴尬地垂下头,老太君也没有再理会,自回房间,她显然不但明白姜红杏的为人,甚至已猜到姜红杏要到什么地方去,只是并没有禁止。
也所以姜红杏只当作没有听到,待老太君入了房间,还是继续去做她一心要做的事,去勾引朱君照。
以朱君照的好色,当然不会让她失望的。
百花洲论剑原本少不得少林派、腔恫派,只是腔恫派一音大师横死,唯一的传人管中流亦丧命,还没有弟子出来整顿,在武林中可以说暂时消失。
少林派经不起不老神仙一闯亦元气大伤,回函婉拒,甚至没有派弟子来百花洲观战。
应约前来的只有武当、昆仑、华山、恒山四派,同来也没有多少弟子,说热闹是绝对说不上的。
后面又还有这许多人事纠缠,气氛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代表南宫世家的南宫博也一样显得心事重重。
第二天日间他出现在求知堂,老太君、求知老人昨夜在求知堂消失已令他考虑到秘室的存在,也就装作要翻查什么,其实在找寻进口。
也不过片刻,求知老人便出现在他面前。
“我只是随便看看。”南宫博惟恐求知老人起疑。
老人却是示意有人要找他,看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看得懂老人的手语。
待他走出了求知堂,老人的脸才沉下来,看来他已经看出南宫博的意图。
找南宫博的是绝师太,就等在当夜她与老太君交手的九曲飞桥上。
“师太怎会在这里?”南宫博当然奇怪。
“我原是要到求知堂去的。”绝师太深注南宫博。
“求知堂?”南宫博更奇怪道:“到求知堂有何事?”
“你到求知堂叉有何事?”绝师太反问。
“想弄清楚一件事。”
“我也是,昨夜我也是在求知堂附近,很清楚你的行动,只是不方便招呼。”
南宫博一怔,绝师太笑接道:“老太君虽然派了人日夜监视我居住的地方,但以那些人的能耐要不被我看出来,要阻止我的行动,还是不足够。”
一顿绝师太又问道:“之前我对你说的你已经仔细考虑过了?”
南宫博颔首接问道:“师太怀疑什么可否详细点说出来?”
绝师太微叹道:“出家人没有真凭赏据总算难以启齿,这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师太以为能否找得到?”
“天下无难事,而不管怎样,在离开南宫世家之前,我总要跟你详谈一遍。”
“一定!”南宫博叹了一口气道:“明日百花洲论剑我只是身为南宫世家子弟凑个热闹,以找的武功造诣又如何配与一代宗师论剑?”
“你到底还年轻,看你的资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绝师太接一句道:“南宫世家有待你发扬光大哩。”
南宫博虽然听出这是安慰的话,胸膛仍然不觉挺起来,在他的体内流的到底是南宫世家的血。
绝师太回到房间,傅香君已等在那里,她没有立即说什么,坐下来闭目沉思了好一会才张开眼睛,一声道:“香君,你过来!”
“师叔有什么吩咐?”傅香君多少也看出绝师太要交代的必是很重要的事。
绝师太慎重地拿起了案上放的青虹宝剑道:“这柄青虹剑是二十五年前师父传给我的,与我一起经过大小战役不下三百次,人与剑幸保无损,剑削铁如泥,我疾恶如仇,所以二十五年下来杀人无数,青虹剑屡次以血清洗,人剑虽都自问无愧天地,但难免遭人非议,唯是人生在世,能够做到无愧于心,又何须介意别人说什么?”
傅香君应声道:“弟子明白。”
“这几天我总算觉得心神恍憾,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是吉是凶,却是难以肯定。”绝师太神态更凝重道:“这柄青虹剑百花洲论剑之后打算传给你,你要好好珍惜。”
“弟子如何担当得起?”傅香君诚惶诚恐。
“叫你要你就要。”
“弟子……”
“我将这柄剑传给你并非表示我特别喜欢你,只是希望你能够将恒山派发扬光大。
!”绝师太神态开始有点激动道:“老实说,我跟你死去的师父虽然一齐入门学艺,到现在,对她仍然没有多大的好感,始终讨厌她那种优柔寡断的性格,你虽然不至于像她那样,亦是偏于柔弱一面。”
傅香君没有作声,绝师太接道:“这一次我带你到南宫世家参与百花洲论剑,就是要找机会跟你说这番话,人在江湖,越是柔弱便越是失败,你要为恒山派争一口气,必须先学会坚强。”
“弟子可以坚强做人,这柄青虹剑却不可以……”
“你以为这柄青剑有什么了不起?剑只是一种工具,最重要的还是用剑的人,同门中以你天份最高,不传给你传给哪里一个?难道你要离开恒山派?”
“弟子不敢。”傅香君惶然。
“那便不要再多说了。”绝师太眼皮一阵颤抖道:“这几天我的确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难道这一次的百花洲论剑暗藏陷阱?”傅香君话说出口又摇头道:“应该不会的。”
“我也是这样想,也许刀剑无眼,虽然有剑点到为止,但还是难免伤和气。”绝师太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你死去的师父在下面太寂寞,要我下去陪伴她。”
“师叔!”傅香君心头一阵不祥的感觉。
“总之你好好地保管这柄青虹剑。”绝师太又叹了一口气,那样子完全就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钟大先生也在看着剑,呆看着。
出鞘的利剑灯光下犹如一泓秋水,虽然比不上绝师太的青虹宝剑,也肯定绝对是一柄好剑。
徐廷封、陆丹看在眼里,很奇怪,徐廷封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这柄剑怎样?”
“这一次来南宫世家我实在有点后悔。”钟大先生竟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师父的意思……”
“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一次的百花洲论剑有一股煞气,欠了一份祥和。
!”钟大先生回剑入鞘。
陆丹插口道:“晚辈见识少,没有这种感觉,倒是技不如人,实在不该来献丑。”
钟大先生目光落在陆丹脸上道:“武当派人才辈出,天蚕神功就更是一绝,云飞扬虽人说机缘巧合,仍然不能够抹杀个人的努力,而终于扬名天下,你这么年轻,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这一次论剑,何妨就当作吸取经验教训?”
陆丹听着不由得点头,钟大先生一声叹息,接道:“天下第一剑,人往往就是因为一个虚名,做出一些平日根本不会做的事情。”
徐廷封笑问道:“师父好像没有多大的信心?”
“这不是信心问题,只是我已经这么一把年纪,还争什么虚名,这一次论剑应该由你代表昆仑的。”
“师父地无非为了昆仑……”
“为昆仑也为了自己,数十年苦修,想不到还是受不了这种虚名的引诱,这大概也就是所谓心魔了。”钟大先生苦笑道:“连我也尚且抛不开,又何妨年轻人?不怕说,我现在甚至尚且有点紧张。”
他随即笑出来,徐廷封、陆丹只有陪着笑。
“小子又跑到哪里儿去了?”他接问。
陆丹道:“去看如何找机会接近明珠。”言下之意,显然极赞成小子这样做。
“这是一件好事,能够了解多一点总是好的,反正也不会再有人阻止他们会面。”
不知何故,钟大先生突然又想起了女儿木兰。
钟木兰这时候正在南宫世家北面半里的一座山神庙内,捧着三灶香跪倒在山神的塑像下。
这座山神庙是南宫世家建的,每个月的初一十五总会派人来打点一下,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在这个时候当然更不会有人留在庙内,所以钟木兰大胆将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小女子钟木兰诚心向菩萨祷告,求菩萨提点迷津。”她拜倒,接道:“我嫁入南宫世家是父命难违,到底已经是南宫世家的人,本不该再想那些事,只是他对我情深一片,而南宫学与我虽则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她叹息一声才接下去道:“我是否应该答应他,与他高飞远走?”
然后她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她当然看出面对祷告的只是一个泥塑的神像,未必有什么反应,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六神无主,但求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得个舒畅。
到她将头抬起来,却突然发觉在她的面前已站立着一个人。
以她的修为竟然来人到了面前仍然毫无所觉,情绪的混乱固然有影响,朱君照的一身忍术已经有相当造诣亦不无关系。
“是你!”她一只受惊的兔子也似跳开。
“真是天姿国色。”朱君照盯着她道:“也不枉我一番苦心追踪到这里来。”伸手随即抱去。
钟木兰一闪避开道:“你要干什么?”
“干要干的事。”朱君照露出一脸淫邪的笑容道:“今夜的月色这么好,这里又这么幽静,绝不会有人骚扰,亦可谓天赐良缘了。”
“小王爷最好尊重一点。”
“一次秽两次也是秽,方才你说什么我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钟木兰脸色大变,朱君照笑接道:“我怎么也是一个小王爷,难道还配不上你?”
他伸手又再抱去,钟木兰再避开,一避再避,后背已抵着墙壁。
正当此际,衣袂声急响,萧三公子穿门而入,正挡在钟木兰面前,探手按住了朱君照的手。
朱君照目光一转,将萧三公子的手拨开,沉声喝道:“萧三,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萧三公子正要回答,朱君照已恍然大悟,大笑道:“她说的那个人原来是你啊。”
萧三公子一怔,朱君照已转向钟木兰道:“不过是宁王府一个剑师,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不顾一切?”
钟木兰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萧三公子只有勉强替她分辩道:“小王爷,南宫世家的人一向规规矩矩,你说话放干净一点。”
“规规矩矩?”朱君照放声大笑道:“你问她方才在这里说什么?”
钟木兰的脸色再变,朱君照继续说下去道:“她说你对她情深一片,与南宫学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不知是否应该答应与你远走高飞,求菩萨指引!”
萧三公子听着脸上的肌肉一阵颤动,目光转向钟木兰。
钟木兰再也忍不住,掩面疾奔了出去,朱君照要追,却被萧三公子截下。
“滚开!”朱君照一掌拍出。
萧三公子伸手架开,朱君照立时被震开二步,脸色一变道:“你竟然敢跟我动手?”
萧三公子缓缓地道:“萧三已经辞去宁王府剑师之职,没有什么不敢的了。”
朱君照又是一怔,瞪着萧三公子道:“既然是这样,以后我知道怎样做了。”
萧三公子淡然一笑,道:“小王爷不是早已经知道怎样对付萧三?”
朱君照脸色再变,铁青,一顿足,转身往庙外走,这一次萧三公子没有再阻止,只是看着他离开。
一会萧三公子才从山神庙走出来,仰首向天,脸上一抹如痴如醉的笑容。
他绝对可以肯定朱君照在方才那种情绪环境下所说的必然是事实,到今夜,钟木兰对他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总算明白了。
虽然钟木兰在求菩萨指引,还未有一个决定,但只要钟木兰有这个意思,他便还有希望。
此前他几乎绝望了。
朱君照并没有立即回去南宫世家,他走的另一个方向,走出了一里,才在一株大树前停下来。
大树下有一个三尺高的石佛,一看便知道随意以石块削刻出来,这种随意当然不是一般人随意能够做得到的。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来这个石佛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在高手眼中,最少可以从佛像削刻的痕理中看出削刻这个佛像的人必然是一个高手。
朱君照却是先听到一阵奇怪的鸟叫声停下来才留意到这个佛像,愤怒的脸上立时露出了喜悦之色。
他虽然知道往这个方向走一定会找到他要找的人,但这么快便能够找到,难免有一些喜出望外。
半身一转,看过后面没有人追来他才挥动双手,先往左面拍两下,再往右面拍两下,然后当中再拍两下。
蜡斋也这才从树上掠下来,他整个身子贴着树干,就像与树干混为一体,落到了地上才分开。
他身上仍然是穿着一袭灰白色的僧袍,与那株树干一起应该很容易分辨出来,可是在他末落到上面之前,朱君照也竟然是那种感觉,人与树混成一体。
忍术练到了这个境界,亦可谓登峰造极的了。
落到了地上蜡斋才问道:“小王爷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
朱君照一会才问道:“萧三怎么会活着来南宫世家?”
蜡斋摇头道:“我们的人以长乐郡主为追踪目标,长乐郡主突然离开萧三公子自行上路,难免有失误。”
朱君照挥手道:“菁照你们不必再理会,萧三!”
“一定要杀掉?”
“非杀不可!”朱君照咬牙切齿道:“不杀掉这个人我实在难以咽下那口气。”
“什么时候下手?”
“当然是越快越好。”朱君照心念一转道:“他到来乃是参加百花洲论剑,必然有一番恶斗,等到他筋疲力竭再下手,岂不是事半功倍。”
“有这种便宜,和尚当然不会轻轻放过的。”蜡斋打了一个哈哈道:“这件事就包在和尚身上。”
朱君照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
蜡斋手一挥,一股烟雾在身上散开,迅速将整个身子裹住。
烟雾完全消失的时候,蜡斋已经不知所踪,朱君照也没有等到烟雾消失,自顾走向南宫世家那边,一面狰狞的神态,仿佛已看到萧三公子呻吟惨叫,倒在他面前。
南宫世家今夜表面上是非常平静,明珠留在房间内,一颗心却动荡不安,她以为是因为小子的关系。
之前一有机会小子便溜进来看她,或者在窗外敲响窗户,约她到外面倾诉心事,今夜到现在,小子仍然未见出现。
也所以窗户一声敲响她立即整个人跳起来,但推开窗户一看,站在外面的竟然是南宫博。
“四叔!”明珠一怔道:“你怎样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南宫博一跃而入,将窗户掩上。
明珠立即道:“一定是很重要的。”
“当然了。”南宫博一笑,是那么苦涩道:“这件事关系你的终生……”
“是小子闯出来的?”明珠急起来。
“不是。”南宫博坐下来,一声叹息。
“总不成是我?”
南宫博摇头,明珠催促道:“四叔,你别卖关子成不成?”
“你知道小子的师父是哪里一个杀的?”南宫博考虑了片刻才问出这一句。
“四叔已经查出来了?”明珠显得很高兴道:“我这就去告诉小子,他就是因为师父的死心里不舒服。”
南宫博挥手止住道:“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小子知道。”
“为什么?”明珠大惑不解。
南宫博沉吟着没有立即回答,明珠脸上的笑突然僵住道:“难道这件事与我们南宫世家……”
南宫博叹息着重下头道:“是我们南宫世家的人杀的。”
明珠脸色大变道:“怎会这样的?”
“其中也许有点误会,但不管怎样,杀他师父的到底是南宫世家的人。”
明珠呆在那里,南宫博接道:“我不知道老太君怎会答应小子与你的婚事,也许是碍于钟老前辈与安乐侯爷的面子,而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以为总该跟你说清楚,要是隐瞒着,等到你与他成亲之后,让他查出来,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怎么会这样的?”明珠不住地摇头道:“小子的师父怎会是我们南宫世家的人杀的?”
“连四叔的话你也不相信?”南宫博不由又叹息一声。
明珠呆望着南宫博道:“四叔,你说我应该怎样做?”
“你考虑清楚,应该知道怎样做的。”南宫博站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纵身跃出去。
明珠呆望着,等到窗户掩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百花洲在一个大湖中央,是南宫世家所有,经过多年的修茸点缀,犹如世外桃源,据说南宫世家的第一代主人就是在这个小洲上领悟出剑道的真谛,也所以南宫世家的后代在武功上每有疑难的时候,都是走到这个小洲上苦思,而每每有奇迹出现。
选择这个地方论剑也是南宫世家第一代主人的主意,原来是武林中一大盛事,到今时今日这般冷落,当然没有人意料得到。
江湖上长久以来难得安宁,武林中终年动荡不休,除南宫世家,其它门派亦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无敌门逍遥谷的崛起,牵连极广,争斗不绝,各大门派无不元气大伤,有待培养。
论剑大会终于开始,仪式简单而隆重,由朱君照主持,这一带到底是宁王势力范围,南宫世家也总要给几分薄面这个小王爷。
朱君照心里虽然很不舒服,在这种场合亦不得不收拾心情,慎重其事,不敢苟且。
参与这次论剑的高手到底有高手的气势。
签盖在朱君照面前案上的红布下,第一阵抽出来的是南宫世家的南宫博对恒山派的绝师太。
这一阵尚未开始大家便已心中有数,以南宫博的剑术造诣又怎会是绝师太的对手?
到绝师太青虹宝剑出鞘,就是南宫博也不由一阵心寒,任何人相信都可以看出那柄剑非同小可。
表面上他仍然若无其事,右手拔剑出鞘,左手剑指压在剑脊上,恭恭敬敬地道:南宫世家南宫博领教前辈高招。”
绝师太面无表情,把手一招,南宫博也不再客气,出剑攻去,绝师太立即还击,剑势既狠且辣,一剑紧一剑,排山倒海?阌可稀?br />
南宫博碍于绝师太所用的是宝剑,不敢以剑硬碰,这已经打了一个折扣,再加上功力有一段距离,交手十招,便开始被迫得倒退。
徐廷封看在眼里,喃喃地说:“南宫博只怕三十招也挨不到。”
钟大先生旁边颔首道:“绝师太用的即使不是宝剑,以南宫博的造诣也未必挨得过三十招。”
徐廷封奇怪道:“南宫世家剑术武林中向称一绝,难道南宫博末尽全力?”
钟大先生摇头道:“是他尚未能够发挥招式的威力。”语声一顿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不出五招,南宫博必败!”
果然到再过三招,南宫博已被迫得不得不以剑封架绝师太的宝剑,一档之下:“呛!”的立时被砍为两断,他不退反进,以断剑继续向绝师太进攻。
绝师太冷笑,剑展“丹凤朝阳!”,挑开了南宫博的断剑,一引一沉,一剑划在南宫博的右腿上。
虽只是不到半尺,浅浅的一道血口,但到这个地步,胜负已不但可以分出,而且很清楚了。
一下锣声即时响起来,绝师太应声收剑,傲然一笑,青虹剑上,一滴血也没有。
梅傲霜、谢素秋那边双双抢出,左右扶住了南宫博,朱君照同时宣布道:“第一阵恒山派绝师太胜!”
语声甫落,小子便嚷出来道:“不公平!”
“什么?”朱君照目光一转,厌恶地盯着小子。
“绝师太用的是削铁如泥的宝剑,南宫博用的只是一般凡铁。”
朱君照冷笑道:“大会并没有规定用什么剑,南宫博也可以用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的。”
小子一愕,又道:“可是大会有言在先,点到即止。”
谢素秋接通:“不错,师太已经断剑取胜,又何必再出手伤人?”
朱君照方待分辩,绝师太那边已然应道:“这要怪便要怪南宫博明知道剑断必败还要进攻。”
梅傲霜脱口道:“以师太的身手,难道一定要伤人才能够化解攻势?”
绝师太一声冷笑道:“我喜欢怎样化解便怎样化解,所谓速战速决,这个时候哪里个还有兴趣玩耍?”
小子摇头道:“总之是不公平……”
“你若是不服气,只管出手!”绝师太目光闪电般落在小子的脸上。
小子的胸膛反而挺起来,一声道:“好!”便要上前去,老太君却就在这时候龙杖一顿,通:“回去!”
小子转向老太君道:“绝师太!”
“绝师太说的不错,要怪只怪博儿学艺不精,不知进退!”老太君龙头杖接指南宫博道:“还不退下?”
小子听着一跺脚转身便走。
绝师太目光亦转向老太君,冷笑道:“当年南宫世家以剑术扬名天下,想不到一代不如一代,到这一代竟然连我二十招也接不住。”
南宫世家的人几乎同时盯着绝师太,绝师太若无其事,接通:“老太君,你何不亲自动手,偏偏叫这些不成气候的后辈出来献丑?”
老太君双眉一扬道:“师太,胜负既然已决定,还请暂且退下……”
“这一战可以不算。老太君亲自动手好了,省得别人说我欺负晚辈。”绝师太咄咄迫人。
老太君淡然一笑,道:“师太要跟我较量可以另择日子,百花洲论剑,还是依照一向的规矩的好。”
“一言为定!”绝师太剑入鞘,终于退下。
老太君目光转向朱君照,一声道:“小王爷请!”
朱君照接高呼道:“第二阵武当派陆丹对华山派萧三!”
萧三公子的功力绝无疑问在陆丹之上,这一阵照理又是胜负分明,哪里知道结果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萧三公子与陆丹竟然各以剑同时挑破对方的衣服,打成平手。
谁也看得出萧三公子有意相让,但萧三公子的无意争夺第一剑名,知道的人却相信不多。
第一天的论剑也就在到此为止,随即抽取第二天的次序。
第一阵抽到的是钟大先生与萧三公子,第二阵是绝师太与陆丹。
朱君照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他虽然不知道钟大先生有多少斤两,却多少可以肯定绝不会比萧三公子弱,这一战除非又是萧三公子、陆丹那样打成平手,否则无论胜负萧三公子那必然消耗相当的体力,蜡斋只要能够把握机会,乘虚而入,要杀萧三公子应该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萧三公子与钟大先生之间却不难看得出并不友善,也所以朱君照很放心。
第十七章 论剑
南宫博伤得并不重,敷过药已能够行动自如,只是三十招不到便败在绝师太剑下难免有些耿耿于怀。
老太君完全没有怪责之意,亲自替他敷上药,安慰了几句,待他睡着了才与各人离开,梅傲霜要留下来,也被她叫了出去。
来到内堂,老太君坐下,沉吟了好一会才道:“今日博儿伤在绝师太剑下的情形相信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众人只等她说下去。
“恒山到底是名门大派,绝师太对晚辈却不但使用削铁如泥的宝剑,而且出招既狠且辣,完全违反点到即止的原则,大家是否有些奇怪?”老太君一面说一面环顾众人。
梅傲霜应道:“太君的意思,绝师太是有意取相公性命了。”
老太君微微颔首道:“若不是博儿身手敏捷,只怕性命保得住,亦难免断掉一条右腿。”
“绝师太出手禾免太毒辣了。”梅傲霜怒形于色。
“说话尤其是刻薄。”老太君一顿龙头杖道:“若非在论剑……”
明珠截口嚷道:“这个人总要教训她一顿,别让她因此而轻视我们南宫世家。”
老太君笑了笑,道:“她武功高强,青虹宝剑又削铁如泥,要将她击倒可不容易。”
明珠接问道:“怎么她这样针对我们南宫世家?”
“还不是因为当年惨败在我剑下?”老太君叹息道:“想不到这个人心胸那样狭窄,到今日仍然在想着如何向我报复。”
谢素秋摇头插口道:“即使这样,也不该拿南宫世家的后辈来发泄。”
唐月娥接道:“可不是,名门正派印证武功输了怪自己功力不足便是,怎能够怀恨在心?”
姜红杏冷笑道:“名门正派其实与邪魔外道有什么分别?南宫世家的男子不是一个接一个死在名门正派的阴谋陷阱下?”
这番话入耳,除了南宫明珠,全都露出了厌恶之色。
唐月娥是急性子,随即道:“我们去杀掉那个贼尼姑!”
梅傲霜当然赞成,移步走到唐月娥身旁,老太君目光转向她们,摇头道:“这件事是绝师太不对,你们这一去却是南宫世家的不对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只要你们记着所谓名门正派的恒山派绝师太是怎样蔑视羞辱南宫世家。”
“君子复仇,三年未晚。”老太君再来这两句,便吩咐各人回去休息,只留下谢素秋姜红杏。
明珠也想留下来,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南宫世家的大多数人与她之前所见的显著的不同,她开始相信南宫博的说话。
小子的师父南偷若是真的的死在南宫世家的人手上,那若是给小子知道会怎样?她不由又陷入迷惘中,也就在逃惘中离开。
待各人都离开,老太君才问谢素秋姜红杏道:“明天的一战你们看怎样?”
谢素秋不假思索道:“以绝师太的行事作风,陆丹只怕亦难免血溅剥下,若是她说话今天那么刻薄,恒山武当两派日后相信亦不免势成水火。”
“有这个绝师太到来,可谓天助南宫世家,只要稍为挑拨一下,他们便会自伤残杀,省却许多工夫。”老太君转问道:“钟大先生、萧三公子方面是否更简单?”
姜红杏应道:“还不是为了钟大先生将木兰嫁入南宫世家,以我看,木兰与萧三公子藕断丝连,余情尚末了。”
“很好,明天钟大先生与萧三公子若是因此而动了真火,弄出死伤的局面,昆仑与华山两派不难成为世仇。”
“可以利用一下木兰。”姜红杏的坏主意又来了道:“只要安排木兰与萧三公子会面,给钟大先生看见,要不动真火也不成。”
谢素秋有点犹豫,谢素秋有些犹豫,老太君却毫不考虑地完全同意。
姜红杏立即去找钟木兰。
钟木兰才回到房间,再加上牵挂着明天的一战,她又怎会这么快睡着,看见姜红杏找来,只以为老太君有什么吩咐,哪里知道姜红杏劈头第一句便是问道:“牵挂着明天的论剑?”
钟木兰不觉点头,姜红杏接问道:“你心里希望哪里一个得胜?”
“结果还不是一样?”钟木兰冲口而出。
姜红杏点点头,道:“最好当然就是随便切磋一下,打成平手,像萧三、陆丹那样,和气收场。”
钟木兰苦笑,最理想当然是这样,但她却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事。
“这我看不大容易。”姜红杏留意着钟木兰的表情变化道:“以我看,论武功经验,当然是令尊胜一筹,萧三公子却是年轻力壮,持续下去,只怕令尊气力不继,那便会伤在萧三公子的剑下。”
钟木兰摇头道:“不是说点到即止?”
“剑没有长眼睛,而且受制于人,你也看到了,四叔与绝师太并无仇怨,尚且那样!”一顿,姜红杏才再说道:“你也不想他们任何一个受伤的呵。”
“以你看我应该怎样?”钟木兰脱口问。
“令尊那边我看你是很难说话的了,到不如请萧三公子容忍一下。”
钟木兰沉默下去,姜红杏随即突然发觉失言似地嚷出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然后她便走出去,她知道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也知道钟木兰一定会放在心上。
与之同时,谢素秋去找萧三公子,但知道萧三公子与小子在一起,立即回头走,先找明珠。
明珠当然也睡不着,谢素秋并不知道南宫博已告诉明珠,怀疑南偷死在南宫世家的人的手下,看见明珠那样子,以为她只是在想着小子,心里虽然不高兴,以大事为重,也只好替明珠拿主意,索性着丫环去请小子到来。
明珠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拒绝,她的心情不但矛盾,而且混乱一片。
小子所以找肃三公子,其实也是为日间南宫博伤在绝师太剑下的事,他也是一番好意,希望萧三公子明天与钟大先生的一战像与陆丹的一战那样,和气收场。
他也看出钟大先生与萧三公子并不友善,也知道开门见山直说,一个说不好反而会将事情弄僵,所以转弯抹角,东拉西扯,好一会才转入正题。
“明天对钟老前辈的一战你有几分把握?”
“一分也没有。”萧三公子毫不考虑的。
“未战先怯,你已经输了气势,凡事做人,对自己应该有信心才是。”小子立时忘记了要说的。
萧三公子淡然道:“昆仑派天龙剑法攻守俱备,极尽变化,我就是尽全力也未必能够打成平手。”
“可是你年轻力强……”
“钟老前辈也岂非老当益壮?”
“幸好是点到即止,你们任何一个受伤我也是不希望的。”小子终于说出心里话。
萧三公子笑了笑,并没有表示意见,也就在这时候丫环到来请小子到明珠房间走一趟。
“现在?”小子当然意外道:“马上就要去?”
“你不去?”丫环反问。
“去,怎么不去?”小子接问道:“不知道有什么事?”
他抓耳挠腮的,丫环看着好笑,道:“你去不就知道了。”
“不错!不错。”小子就像个傻瓜的,突然省起萧三公子。
他目光才转回萧三公子脸上,萧三公子已笑道:“难得佳人有约,我是绝不会将你留下来的。”
待小子随着那个丫环离开,萧三公子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一阵难以言喻的寂寞猛袭上心头。
他呆了好一会,一直到钟木兰推门造来才突然惊醒,脱口一声道:“什么人?”
然后他发现是钟木兰,不由又怔住,钟木兰看着他,亦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启齿。
“你找我?”还是萧三公子先开口,说的话却等于没有说。
钟木兰点头。
“你终于考虑清楚,愿意跟我离开了?”萧三公子喜出望外的。
钟木兰却摇头,萧三公子到底是聪明人,心念一转,试探着问道:“那是为了明天的论剑?”
“不错!”钟木兰经叹一声道:“你可否剑下留情,不伤害家父?”
萧三公子淡淡地反问道:“怎么你不去代我向令尊求情,请他到时候高抬贵手?”
“我以为没有这个必要。”
“难道你以为以我的修为能够伤害令尊?你太高估我了,我还没有这个本领。”
“这是你谦虚。”钟木兰又是一声叹息道:“不管怎样他到底是我唯一的亲人,这么一把年纪了我实在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若是我伤在他剑下呢?”萧三公子盯着钟木兰。
钟木兰沉默下去。
老太君这个时候却在钟大先生的房间内。
钟大先生当然看出老太君突然找来一定有要事,却仍然耐着性子等老太君说出来,他这个年纪,这点耐性是有的。
“木兰嫁入南宫世家都有几年了。”老太君终于打开话题。
钟大先生淡应道:“不错啊。”一听是关于木兰的,他心里便一阵不舒服。
“南宫世家也是家门不幸,木兰入门不久,学儿便横死……”老太君叹息。
“莫非木兰做出丁什么丧德败节的事?”钟大先生到底忍不住这样问。
老太君脸上没有变化,摇头道:“南宫世家一门五寡妇,难免会有闲言闲语,钟大先生千万不要轻信谣言。”
“当然了。”钟大先生一正脸色道:“我也绝不容许木兰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来。”
“木兰一直都恪守妇道,钟大先生可以放心。”老太君语声一顿道:“只是萧三…
…!”
“萧三怎样了?”钟大先生不由得紧张起来。
“听说萧三公子当年曾经向大先生提亲,被大先生拒绝!”
“是有这件事。”钟大先生长眉一扬道:“莫非萧三他……”
“他没有什么,只是我有些担心。”
“担心?”钟大先生奇怪。
“听说大先生与萧三公子都因为这件事心里不舒服。”
钟大先生一笑不语,老太君接道:“百多年来华山昆仑两派并无过节!”
钟大先生笑着截口道:“老太君放心,我们不是小孩子,绝不会因为私人恩怨而有失两派的和气。”
“萧三公子若是也这样想便好了。”老太君这句话当然是有意。
钟大先生只是笑,老太君也只是再客气几句便离开,鉴貌辨色,她已经看出钟大先生必定会将话放在心上,一会必定会去找萧三公子。
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你就看在我面上,答应好不好?”钟木兰说到这句话,眼中已然有泪光。
“印证武功,应当各展所长,互相谦让便没有意思的了。”萧三公子话出口便不由苦笑,他到底没有忘记日间与陆丹打出平手的事。
钟木兰没有想到,只是道:“我是担心你们会意气用事,真的打起来。”
“怎么你只是来跟我说?”
“家父已经一把年纪……”
“你果然是一个孝顺女儿。”萧三公子苦笑道:“其实你也应该为自己想一想。”
“你真的不肯答应我?”钟木兰的眼泪终于流下来。
“也罢,我答应你好了。”萧三公子一声叹息,举袖印去钟木兰的泪水。
“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锺木前破涕为笑。
“看你这样子。”萧三公子抬手托着钟木兰的下巴,摇摇头。
四目交投,钟木兰的娇靥不由一阵羞红,也不由自主地轻偎进萧三公子的怀中。
萧三公子轻拥着钟木兰,情不自禁一声轻呼道:“木兰!”
门即时被撞开,钟大先生一冲而入,萧三公子、钟木兰惊呼中连忙分开,却已经来不及。
钟大先生目光及处,须发皆颤,先问道:“木兰,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钟木兰回答,他已按着喝骂萧三公子道:“姓萧的,你竟然斗胆勾引我的女儿?华山派竟然会有你这种无耻之徒?”
“爹,不关他的事!”钟木兰慌忙分辩。
“那是你的主意了?”钟大先生更怒道:“爹对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听不入耳,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卑贱行为?”
“爹!”钟木兰悲呼。
“我没有你这种女儿,滚!立即给我滚出去!”钟大先生往门外一指。
钟木兰失声痛哭,掩面疾奔了出去,萧三公子要追,却给钟大先生截住。
“想不到以阁下的精明,一样不分青红皂白。”萧三公子冷笑。
“你还说,我亲眼目睹!”
“我们可是光明正大……”
“孤男寡女深夜一室相拥在一起还说是光明正大?”钟大先生连声冷笑。
萧三公子一怔,道:“你有所不知……”
“我什么都清楚!”
“你若是清楚木兰又怎会有今日?”
“我若是将木兰许配给你这个无耻之徒,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姓锺的,你说话放干净一点,否则莫怪我!”
“你怎样?”钟大先生霍地一抬手道:“今夜不好好地教训你一下我看是不成的了。”
“要教训我明天是大好机会,周不着急在这一时半刻。”萧三公子仰首冷笑。
“好,明天!”钟大先生咬牙切齿的。
徐廷封、傅香君、朱菁照、陆丹等这时候已听得喝骂声赶来,一拥而入。
“师父,什么事?”徐廷封立即问。
“没有什么,我只是冒昧来找他谈一些武功上的心得,哪里知道他目中无人,所以我打算就在今夜好好的教训他一顿。”钟大先生到底已经冷静下来,考虑到家丑不可外扬。
朱菁照却嚷出来道:“我知道不是这回事,一定是师父!”
下面的话还示接上,她嘴巴已给傅香君掩住,傅香君轻声道:“不知道别胡说。”
也不等朱菁照有反应,拉着她急急往外走。
徐廷封毕竟也是聪明人,连忙道:“太晚了,明天还要论剑,大家还是回去休息的好。”
钟大先生冷笑转身,一步跨出又回头道:“姓萧的,明天我一定会替华山派的前辈长老好好地教训你一顿。”
萧三公子只是冷笑。
明珠、小子并不知道这一次会面乃是被人利用,这时候正走在后院的花径上。
一路走来明珠都无话说,小子到底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
明珠摇头,欲言又止,小子笑接道:“我考虑清楚了,等我找到仇家,替师父报仇之后便跟你成亲。”
明珠头垂得更低,眼泪已流下来。
“你说这样好不好?”小子随即问。
明珠用力的摇头,转身掩面狂奔,小子冷不提防,急呼道:“明珠!”
明珠头也不回,脚步更快。
“这也等不了?”小子想到另一面,叹了一口气道:“你应该明白事理的。”
他相信明珠一定会,所以并没有追上去。
也就因为心情不佳,回到房间,小子也显得没精打采的,陆丹看见,原是要跟他说说钟大先生与萧三公子的事的,结果也没有说,反问他道:“你又怎么了?”
“女孩子实在不容易侍候,不过不要紧,一会儿她便会心平气和,知道是自己不对,不会再不高兴了。”小子眉宇一开,回问陆丹道:“明天你跟那个绝师太论剑,一定要给些厉害她看。”
“我有多少斤两你应该很清楚的。”陆丹摇摇头道:“绝师太不但武功高强,用的又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你也可以用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的。”
“到哪里儿找?”
“这个问题你大可以放心,包在我身上。”小子成竹在胸,以他的个性当然不会信口开河,只是要陆丹暂时开心一下。
陆丹感激地望着小子,有没有宝剑,明天的一战如何他并不在乎,有这样的一个朋友他已经心满意足。
一夜过去,论剑终于又开始,百花洲今日仍然是天朗气清,但论剑的气氛此昨日却是更加恶劣。
钟大先生、萧三公子才上前便已怒目相向,剑虽仍然在鞘内,杀气已经毕露在眉梢眼角。
“你看他们就像在生死决斗似的。”连朱菁照都看出来了。
“希望平安无虞。”徐廷封只有这样希望。
剑终于出鞘,出手便是狠毒的招式,萧三公子着着制造攻势,绵绵不绝,看来似乎要速战速决,几下子将钟大先生砍倒。
这当然是一厢情愿,钟大先生天龙剑法展开,攻守俱备,虽一看见萧三公子心里便有气,但仍然能够保持冷静,身形步法与全法丝毫不乱。
萧三公子也果然是年轻力壮,越战越勇,剑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钟大先生却犹如中流砥柱,屹立在江河中,始终不为所动。
反复一而再,再而三,钟大先生施展的都是天龙剑法的前五式,攻中有守,守中带攻,每施展一遍,威力便仿佛大了一点,也越来越严密,将萧三公子的攻势完全封拒在外面。
萧三公子的攻势由急而缓,屡攻不入,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间终于出现了空隙,钟大先生的剑立即抢人,直取萧三公子的咽喉。
这一剑无论速度角度都在萧三公子意料之外,要闪避对挡已经来不及,眼看剑便要刺入咽喉,刹那间突然一偏,刺在萧三公子的左肩上,入肉虽然不过一寸,剑上的内力已震得萧三公子五脏翻腾,一个身子不由倒退出三尺,一股鲜血随即箭也似喷射出来。
他惨笑垂手,一声道:“昆仑派天龙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钟大先生冷笑道:“这一剑本来可以取你性命,但我目的只是要教训你,不是要救你。”
“我一定会稳记着这一次的教训。”萧三公子冷应,转身举步离开。
没有人阻止他,钟木兰就更垂下头来,老太君当然高兴,但最高兴的还是朱君照。
“第二阵恒山派绝师太对武当陆丹。”朱君照随即以兴奋的语声宣布。
与绝师太步出同时,朱菁照悄然退下,追在萧三公子的后面。
小子也同时擒一柄剑捧到陆丹面前道:“拿着这柄剑,你应该放心的了。”
陆丹目光一落,转顾徐廷封,他看出这正是徐廷封平日所用的龙吟剑。
徐廷封与他目光接触,点头微笑,虽然没有说什么,那份关怀与鼓励已然在眼中表露无遗。
他心里一阵激动,走前去,拔剑出鞘朗声道:“武当弟子陆丹请前辈指教。”
绝师太目光落在龙吟剑上?湫Φ溃骸昂媒v挥性诤檬值氖种胁拍芄环11油Α!?br />
“晚辈一定会尽力而为。”陆丹仍然是恭恭敬敬的。
绝师太对陆丹也并无多大恶感,可是天性偏激,一想到以陆丹的修为根本不配用那样的一柄宝剑,心里不舒服,说话便冲口而出道:“百花洲论剑既是一份荣耀,也关系一派的声誉,武当派难道真的后继无人,不得不派一个无名小卒来献丑?”
陆丹虽然已知道绝师太的脾性,但话说到这样,亦难免有点生气,不再说话,左手捏剑诀,绕着绝师太移动脚步。
绝师太若无其事,背负双手,冷冷地看着陆丹。
朱菁照追到湖畔才追上萧三公子。
“你追来干什么?”萧三公子冷然回头,左肩以下半边衣衫已然被鲜血染红。
“我替你包扎伤口。”朱菁照便要撕下衣袖。
“不用了。”萧三公子伸手按住。
“你伤得怎样了?”朱菁照关心地问。
“不重,他应该一剑刺进我的咽喉,也省得我冉在人世间受活罪。”
朱菁照听着心里也难过,方待说什么安慰的话,萧三公子已挥手道:“你还是回去好了。”
“我就是不放心……”
“少许皮外伤,算得了什么?”萧三公子身形接动,掠上了湖畔的一叶轻舟,桨一扬,荡开去。
“师父,你保重!”朱菁照无可奈何地挥手。
萧三公子凄然一笑,催舟远去,朱菁照看着摇摇头,转过身,眼角便瞥见另一叶轻舟从柳树下穿过,荡向萧三公子的方向。
坐在上面的赫然就是那个蜡斋。
朱菁照没有忘记这个和尚,心念一动,立即奔回去。
陆丹的剑终于刺出,龙吟剑在握,他放心施展,武当派约两仪剑法到底是一绝,虽然他尚未到家,施展开来仍然有可观之处。
他的剑迫近,绝师太的剑才出鞘,当然是艺高人胆大,一面拆解,一面指点陆丹的破绽所在,听她说来,由第一招开始陆丹便已受制。
陆丹心中有数,明白绝师太所说的都是事实,这一战下来,得益不浅,却亦同时不免有一种面目无光的感觉。
他实在想绝师太几下子便将自己击倒,但绝师太显然并无此意,而他也竟然没有能力迫命绝师太这样做。
这已经是一种悲哀。
武当派难道真的已衰微到这个地步?在拜别掌门,启程前赴百花洲的时候,陆丹已经有这种疑问,到现在不由不承认是事实。
然后他想到了云飞扬,精神立时一霞,索性抛开一切杂念,尽展所长,但求虽败,只要尽了全力,亦无负武当派所托,亦相信只要云飞扬重出江湖,一定会再为武当派扬眉吐气。
无论他怎样施展,对绝师太来说并没有多大分别。应付得仍然是那么从容。
一直等到陆丹的两仪剑法施展至尽,绝师太才采取攻势,一剑抢进空隙,剑上内力一透,立时将陆丹震翻在地上,事实到这下子陆丹的力气已差不多消耗至尽了。
南宫世家的老太君就象是恐怕绝师太会再补一剑似地随即离座凌空跃落在陆丹身旁,龙头杖一横道:“胜负已分,师太手下留情。”
绝师太剑却已入鞘,冷笑道:“这般晚辈教训过便算了,哪里一个要伤害他?”
老太君一笑,携杖倒退,陆丹跃起来,抱剑向绝师太方待要说几句客气话,绝师太已冷笑道:“当年枯木道人以两仪剑法扬威天下,被列为武当派六绝之首,原来也不过如此。”
“晚辈学艺不精……”
“还不是一样,仿以为枯木重生,便可以将我打败?”
“人死不能复生……”
“难道武当派还有什么高手能人?”
“若是云飞扬云大哥在这里,晚辈相信战果一定会重写。”陆丹说得很肯定。
“云飞扬?”绝师太冷笑道:“简直就是一场胡涂,一时是武当派的叛徒,一时又被公认是武当派最有本领的弟子,说到一些与妹妹成亲,就更是笑话。”
“你知道什么。”陆丹不禁有气。
“江湖上人尽皆知,这难道不是事实?”
“我们只谈武功……”
“武人没有武德,谈什么武功?武当派消沉至此,应该好好的检讨,青松的风流成性,以至日后的儿女那样,根本就是报应。”
陆丹气得一个身子不住在发抖,老太君即时插口道:“师太,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经得胜,又何苦再逞一时口舌之快,揭人阴私?”
“你又看不过眼了?”绝师太盯稳了老太君。
老太君只是道:“江湖传言未必……”
绝师太冷截道:“无风不起浪,武当派丑事频传,总不成都是江湖上的好事之徒捏造出来的?有这种事,他们就是有这个闲情也未必有这个胆量。”
“不管怎样,这都是武当派的事,与恒山派一点关系也没有。”陆丹忍不住插口。
“这是说我多管闲事了?”绝师太摇头道:“我只是替枯木道长难过,武当派到了这一代,人才凋零,派出弟子又是如此不争气。”
“你再说!”陆丹手一翻,剑指着绝师太。
“不得无礼。”老太君伸杖将陆丹的剑压下。
陆丹一抽不开,一顿足,转身离开,老太君没有再阻拦,只是摇头。
轻舟泊岸,萧三公子仍然坐在舟中,蜡斋的一叶轻舟也相继泊岸,一样坐在舟中不动。
“阁下是南宫世家的人?”萧三公子第一个开口。
“不是!”蜡斋悠然回答。
萧三公子转过头来,目光及处,有点意外地接问道:“小王爷要你来的?”
蜡斋打了一个“哈哈!”道:“我虽然已经很小心,你还是一眼便瞧出我来自东瀛。”
“小王爷要你杀我?”
“非杀不可!”蜡斋抓着木杖缓缓站起来。
萧三公子点点头,道:“我明白……”
“你明白与不明白并无分别。”蜡斋左手一扬,一股烟雾半空中爆开,涌向萧三公子面门,萧三公子当机立断,飞身离舟,跃在岸上。
那股烟雾迅速扩散,蜡斋突然当中穿出,木杖插向萧三公子的咽喉。
萧三公子断剑已在握,挥剑挡开,蜡斋身形一翻倒掠回烟雾内,消失不见。
只是刹那间,蜡斋又从另一个方向窜出,木杖击向萧三公子的后背,萧三公子虽然意外,但仍然及时挥剑接下,方待反击,蜡斋便已又消失在烟雾中。
这一次他倾耳听,哪里知道烟雾中衣袂声此起彼落,四面八方响起来,木杖破空的声响也紧接响起,也是此起彼落,与衣袂响声竟然不一致。
他虽然不知道蜡斋怎样弄出这许多声响,却知道蜡斋存心分散他的注意力,以便袭击。
衣袂木杖破空声不绝,蜡斋到底置身在哪里一个方向?他竟然不能够分辨得出来,一双耳朵完全起不了作用,眼睛所见也只是翻腾的烟雾。
那只是片刻,在他却仿佛已过了很久,整个人仿佛已迷失,到蜡斋那条木杖击在身上才突然惊醒。
木杖烟雾毫无声息地突然击来,萧三公子发觉要闪避,已击在后背上,他虽然真气护体,及时将木杖上大部分的内力化开,仍然被击得五脏翻腾,一个身子往前倒栽。
木杖紧接再来三击,他断剑招架,虽然狼狈,还是完全接下来。
蜡斋烟雾中再次现身,浑身上下烟雾弥漫,手樟木杖飞舞着追击。
萧三公子一面招架一面倒退,到他退出烟雾的包围,身上已又挨了三杖,身形步法以至剑势都开始乱了。
钟大先生那一剑虽然不在要害,对他的影响也实在不轻,好像蜡斋这种杀手,这种攻击的方式他也到底没有经验,应付得来自然辛苦得多。
蜡斋得势不让人,存心要取萧三公子的性命,一杖急一杖,口一张,一股烟雾突然从口中喷出来,直喷向萧三公子面门,萧三公子一怔急翻身,接拍出一掌,将烟雾迫开,蜡斋的木杖与之同时压在他的断剑上,顺着剑脊往上敲向他握剑右手的脉门。
他不得不弃剑,蜡斋大笑,木杖一顿,将断剑扫过一旁,再攻前,杖端突然弹出尺许长的一截利刃。
这又是意料之外,萧三公子右掌方待硬接来杖,发觉杖端暗藏着利刃,急忙闪避,右臂便被划了一道血口。
蜡斋继续进攻,三十六杖过后,萧三公子身上又开了四道血口,再来一枚将萧三公子扫跌地上,按着一枚刺向胸膛!
萧三公子避无可避,左掌迎前,右掌蓄势待发,准备牺牲一条左臂,与蜡斋拼一个你死我活。
蜡斋看在眼里,看出其它的意图,仗势并没有停下来,他有绝对的信心先断萧三公子左臂,再取萧三公子性命。
也就在这刹那,一块石头横里飞来,正打在那截利刃上,蜡斋耳听风声,可是那块石块的速度仍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力道也是。
木杖被震开,蜡斋一脚便踢向萧三公子的咽喉,萧三公子双掌挡开,翻身跃起来,蜡斋木杖又插到,徐廷封的剑也同时到了,挡开蜡斋的木杖。
朱菁照也不慢,紧接掠来,抓起萧三公子弃在地上的断剑,挡在萧三公子身前,她的剑已给徐廷封拿去。
那剑虽比不上徐廷封本来用的龙吟剑,但蜡斋所用的杖剑亦不是绝师太所用的青虹剑那样子,能够削铁如泥,而天龙剑法展开,蜡斋难越雷池牛步,就是没有朱菁照挡着,要伤害萧三公子也没有机会了。
萧三公子当然看得出,在朱菁照手中接过断剑,只看如何将蜡斋截下来。
蜡斋杖剑一轮急攻,迫不开徐廷封,知道遇上对手,也到底在南宫世家地方,打下去惊动南宫世家的人并无好处,蜡斋无心恋战,再急攻三杖,身形倒退,一蓬烟雾随即在脚下爆开来。
徐廷封看出蜡斋的意图,没有追,静候烟雾消散,蜡斋也果然不知所踪。
朱菁照终于忍不住奔到徐廷封身旁道:“你怎么不将那个老头儿留下来?”
徐廷封笑了笑,道:“他要离开总有许多种方法,又岂是容易留得住的。”接走到萧三公子面前。
“萧兄你……”
萧三公子截口道:“不碍事,昆仑派天龙剑法果然名不虚传,方才论剑输给令师已不由我不服了。”
“我们还是回去南宫世家再说。”
“侯爷怎么还说这种话?”
徐廷封淡然一笑,朱菁照一旁插口道:“可是你的伤……”
“算得了什么?”萧三公子乾笑一声道:“师父也是老江湖的了,难道还照顾不了自己?”
朱菁照也不是不知道萧三公子的脾性,没有再劝说,月问道:“那么师父以后有什么打算?”
“上天既然注定我孤独一生,自是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萧三公子微叹。
徐廷封感慨地道:“能够傲游四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有机会我也……”
萧三公子笑截口道:“侯爷系社稷安危于一身,又怎以我这种山泽草民,了无牵挂?”
“师父,你真的要走?”朱菁照嚷出来。
“要走的时候到底还是要走的。”萧三公子笑了笑。
徐廷封目光转向朱菁照道:“人各有志,只是你师父带伤在身,走动不便……”
萧三公子笑截口道:“生死有命,今日我也死不了,应该有一段好日子的,只是那些倭奴入中原必定有所作为,侯爷日后要小心了。”
徐廷封沉吟不语,萧三公子虽然没有说清楚,从他那句话他已经心中有数。
百花洲论剑第二天下来情形较之第一天更恶劣,钟大先生剑伤萧三公子,绝师太不但羞辱陆丹,甚至于整个武当派。
昆仑派、华山两派也许不至于因此而成为世仇,恒山、武当两派恐怕在所不免的了。
绝师太似乎并不在乎,傅香君却不免闷闷不乐,放开她与武当派的交情不说,恒山、武当都是名门正派,自相残杀,绝不是一件好事。
事情变成这样,可不是她能够阻止得了的。绝师太对陆丹的态度也实在在她意料之外。
她的心情怎样当然瞒不过绝师太,仍然等到晚饭后才问道:“你非常不满师叔日间对陆丹的态度?”
“弟子不敢。”傅香君也只有这样回答。
“你认为师叔那样做很过份?”
傅香君大着胆子应一声道:“师叔不觉那有一点过份?”
“不是那样武当派的弟子如何知道发奋?”绝师太摇摇头道:“你心肠也实在太软。”
“弟子……”
“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说来干什么?”绝师太冷截道:“现在倒是有一件事情要你立即去做的。”
“请师叔吩咐。”
“你去找南宫博,问他那件事怎样?”
“哪里件事?”傅香君诧异地问。
“我要他做的只有一件事。”绝师太沉吟着道:“难得有今日这个机会,应该有所作为的。”
傅香君也希望是这样。
南宫博一个人呆在房间内,对傅香君的找来完全不觉得意外,知道了来意,考虑了一会才回答道:“事情已经有一点头绪,只是未能够确定。”
博香君再问道:“是不是确定了你才能够说出来。”
“最好当然是这样。”南宫博又考虑了一会通:“请你回去告诉师太,今夜三更到后花院水轩走一趟。”
傅香君奇怪地看着南宫博。
“现在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样说。”南宫博长叹一声,无可奈何的。
老太君这时候也正就为南宫博指责姜红杏道:“我已经吩咐你小心的了,怎么你给跟踪到销魂牢也懵然不知?”
“怎会有人跟踪?”姜红杏大惑不解道:“当时大家都去了百花洲,不在南宫世家。”
“你就是忘了一个人。”
“南宫博!”姜红杏立即想起来道:“可是他被绝师太伤了脚,行动不方便。”
“你也是老江湖的了,难道看不出他伤的其实并不重?”老太君叹息。
事实连她这个老江湖在未得到消息之前也看不出来,否则她早已吩咐小心的了。
“太君的意思是他与绝师太串谋……”
“不无可能。”老太君冷笑道:“幸好他离开的时候被求知那个老东西发现,否则秘密给泄漏出去,功败垂成,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我们应该怎样做?”
“一不做工不休!”老太君面露杀机道:“那个绝师太也不能放过。”
姜红杏面露难色,绝师太的武功怎样她是知道的,老太君鉴貌辨色,又一声冷笑道:“今日绝师太当众揭武当派阴私,陆丹有杀她之意,可以加以利用的。”
“陆丹?”姜红杏不由苦笑。
在她的心目中陆丹经验武功俱都不足,即使她们能够利用他,对绝师太亦起不了多大作用。
老太君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意,冷笑着接道:“这个人虽然本领有限,但只要善于利用,却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够置绝师太于死地的武器。”
姜红杏一怔道:“太君已经有……”
老太君微一颔首,招手示意姜红杏走近来,附耳说出她拟好了的计划。
房间内只有她们二人,她仍然这样吩咐,可见是一个怎样小心翼翼的人。
姜红杏随即去找陆丹。
陆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有一段时间,绝师太对武当派的羞辱又岂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所能够忘记。
大家都明白他的心情,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话是好,劝慰了几句便自散去。
陆丹也实在希望自己能够冷静下来,可是到现在他仍然不能够。
姜红杏的到来当然令他很意外,他虽然不喜欢这个人,但既然找到来亦不能不招呼,何况姜红杏第一句便是这样说道:“是老太君叫我来问候你的。”
“老太君有心。”陆丹客客气气地回答。
姜红杏叹了一口气道:“绝师太也实在过份了一点,以她的身份!”
陆丹截口道:“事情已经过去,不要再说了。”
“不说便不说。”姜红杏转问道:“绝师太那柄青虹剑削铁如泥,怎么对你那柄剑完全不起作用?”
陆丹道:“那柄剑不是我的,乃是皇上赐给侯爷的龙吟剑,也是侯爷瞧得起,借给我暂用。”
“原来是皇上赐给侯爷的,那当然绝非凡品,不知可否给我见识一下?”
陆丹没有想到其它,拔剑出鞘,灯光下剑锋一泓秋水也似,一看便知道是一柄宝剑。
姜红杏接剑在手,一面看一面大赞道:“好剑!”左手拇食捏在剑脊上,一抹至剑尖,接弹了一下。
剑锋“嗡!”的给弹出了一声龙吟,姜红杏倾耳细听,又是一声道:“好剑!”才将剑还给陆丹。
剑脊至剑尖姜红杏拇食指捏过的地方已多了一抹淡碧色,可是陆丹并没有察觉,也的确不易察觉。
陆丹还剑入鞘,接问道:“没有别的事了?”
“没有了。”姜红杏一笑道:“胜败乃兵车常事!”
陆丹淡然道:“我明白。”
姜红杏终于离开,才出房门便与小子撞一个正面,她一笑,小子无可奈何地回以一笑,待她走远了,立即跳进陆丹的房间。
“那个女人到来干什么?”小子连忙间陆丹,一面上上下下的打量,恐怕陆丹已经被姜红杏怎样了。
“是老太君叫她来问候我。”
小子松了一口气,转问陆丹道:“怎么?还记着日间论剑的事?”
陆丹恨恨地道:“我能够不记着?”
小子点头道:“换是我也一样不能够,有机会总要教训她一顿。”
陆丹叹息道:“只可惜技不如人。”
小子目光一转,道:“得看明天的了。”
“你是说钟老前辈?”
“以我看,钟老前辈一定能够将她击败,这个绝师太的性子,给打败便已够她受的了。”小子目光落在龙吟剑上道:“这柄剑要还给侯爷的了,明天论剑,钟老前辈少不得这柄剑。”
陆丹看看他道:“你还是叫他钟老前辈?”
小子一怔,道:“我应该叫师父,不,应该叫义父的。”
语声甫落,他一个跟斗倒翻了开去,眨眼间便跑得不知所踪,陆丹看在眼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在他的感觉,小子的运气好得多了,走这一趟南宫世家,不但找到一个好师父,还得到一位如花美眷。
他上前正要将门关上,一个人便出现在他面前。
“是你!”他实在想不到朱菁照会找来。
“日间论剑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朱菁照一步跨进来道:“绝师太说什么让她说好了,不要太认真,气坏了身子,千万要保重。”
陆丹虽然不同意,但看见朱菁照这样关心自己,心头亦一阵温馨感觉。
朱菁照随又摇头叹息道:“这样子论剑好处没有,坏处到是显而易见。”
陆丹忍不住问道:“令师怎样了?”
“我看他以后也不会再出现的了。”朱菁照有点伤感。
陆丹吃了一惊道:“难道他!”
“他的伤不要紧,只是要浪迹天涯。”朱菁照叹息道:“师父远走,你又做了道士,以后你们都不可能再陪伴我的了。”
陆丹没有作声,心头矛盾,不知道应该如何说。
朱菁照也没有再说什么,摇着头,转身离开,陆丹心头一阵冲动要追前,但到底没有。
钟大先生也是闷闷不乐,徐廷封一旁也是不知道如何说话,小子将龙吟剑送回来,看见钟大先生这样子,不敢多说话,悄然退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大先生才长叹一声,嘟喃道:“木兰心里一定在恨我,也许我是做得过份了一点,但只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相信她清白又有什么用?别人可不是这样想。”
徐廷封听着心里一阵感慨道:“弟子也许看不透,但总觉得萧三公子不是那种人,再说他人已经离开,你老人家又何妨将这件事放下,准备应付明天的一战呢?”
钟大先生摇摇头道:“这两天下来大家都不开心,明天只怕也不会例外。”
徐廷封有些担心地道:“绝师太有时候说话也实在太重,你老人家别放在心上。”
钟大先生微叹道:“她说的若是事实,自是由得她说,出家人应该不会信口开河,胡乱说话的。”
徐廷封无言点头,钟大先生的目光突然又变得很遥远,又想起钟木兰。
钟木兰的心情当然不会好,她甚至连一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所以朱菁照找来,难免有点喜出望外的感觉,何况她知道还能够从朱菁照的口中知道萧三公子的下落?
朱菁照反手将门掩上,看着钟木兰,神态很奇怪,也不说什么。
钟木兰等了一会,忍不住问道:“你师父怎样了?”
朱菁照冷冷地反问道:“你问来干什么,他是生是死跟你又还有什么关系?”
钟木兰脸色一变道:“他又出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伤在你爹剑下之后,又被一个来自东瀛的和尚追杀。”
“到底怎样了?”钟木兰急急追问。
“只是伤上加伤,死不了。”朱菁照冷笑着道:“幸好我跟表哥及时赶去。”
“都是我不好。”钟木兰的眼泪流下来。
“是你害他的?”朱菁照嚷起来道:“昨夜你到底找他干什么?”
“不什么……”
“一定有什么的,你最好坦白说出来,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钟木兰终于说出来道:“我只是求他不要伤害我爹。”
朱菁照恍然道:“看来你爹是误会你们了。”
“过去的别再说了,你快告诉我你师父在哪里儿?我很想再见他一面……”
“依我看他是不会再见你了。”
“不管怎样我都要再见他一面。”
“好,我告诉你!”朱菁照一顿,盯着钟木兰。
“在哪里儿?”钟木兰着急的。
“他决意浪迹天涯,以后我们都不可能再看见他的了。”朱菁照语声一落,转身拉开房门,奔出去。
钟木兰颓然坐下来,泪流更多。
好一会她才站起来,移步到案旁,取过文房四宝。
泪痕已乾,她的心意已很坚定,决定留书出走,离开南宫世家,不惜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萧三公子。
第十八章 探密
字条由丫环送到钟大先生手上,钟大先生仍然未入睡,拆开信封抽出字条一看,一张脸立时变成铁青色,反手一掌拍在案上。
字条粉碎,那张木案亦碎塌地上,只吓得那个丫环一个身子不住发抖,差一点没有摔倒。
“贱丫头!”钟大先生双拳接紧握,咬牙切齿的。
徐廷封就在隔壁房间,立即被惊动,匆匆赶过来,一看这情形,先吩咐那个丫环道:“没有你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那个丫环急忙离开,徐廷封轻叹道:“恕弟子……”
“你我师徒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钟大先生颓然垂下头道:“家门不幸,木兰她走了。”
“走了?”徐廷封意外的一怔。
“萧三萧三!”钟大先生恨恨地道:“我与你到底有什么过不去你要这样害我?”
“木兰去找萧三啊!”徐廷封不觉脱口一声道:“也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说什么?”钟大先生霍地抬头,瞪着徐廷封。
“弟子失言……”
“难道你认为他们这样没有错?”
“师父这样问,弟子只好直说了。”
“好,我正要听听你的意见。”
“南宫世家富甲一方,老太君威震江湖,少师妹一个侍候不为少,何况师妹这样年轻,以后数十年岁月可不是容易过的。”
“话是这样说,我也是一直为这件事替木兰难过,但这也是命运……”
“虽然命运能够左右一个人,但人亦未尝不能够扭转命运,师妹既然有这个勇气,你老人家又何妨网开一面?”
“别的人你以为会怎样说话?”
“谁人背后无人说,师父又何必放在心上?”
“不管怎样,事先她也应该找我商量一下。”钟大先生尤有余恨的。
“师妹怎敢这样做?”徐廷封笑了笑道:“就是她有这个胆子,你老人家难道就会当场点头答应?”
钟大先生没有作声,徐廷封接道:“老太君方面相信也很快便会接到消息,木兰应该不会忘记给她知道一声的。”
“她来了。”钟大先生目光转向房门。
一阵脚步声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钟大先生并没有猜错,老太君果然接到丫环送去的字条,带了谢素秋,在两个丫环侍候下,匆匆赶来见钟大先生。
打过招呼,老太君随即问徐廷封道:“侯爷还未休息啊?”
言下之意是要请徐廷封暂时回避了。
待徐廷封退出房间,老太君才问道:“大先生知道了?”
钟大先生无言颔首。老太君接道:“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要阻止也阻止不及,还请大先生多多包涵。”
“都是木兰不好!”钟大先生长叹。
“话可不是这样说,南宫世家治家不严,应该负绝大部分责任。”老太君摇摇头道:“其实木兰年纪这么轻,要她这样留在南宫世家也说不过去,只是总不能够公然着令她离开南宫世家再嫁他人。”
“老太君这样说……”
“我只是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也就算了,只要不外传……”
“这是迟早的问题……”
“不错,我们也只是尽人事,能够遮瞒到什么时候便什么时候。”老太君无可奈何的。
“难得老太君通情达理,我们父女感激不尽。”钟大先生这句话出口,亦是无可奈何。
徐廷封没有回房间,才离开便遇上柳飞絮、夏清风,这也并非巧合,他们是奉朱君照之命到来请徐廷封前往一众。
这一聚徐廷封也知道朱君照一定有目的,只是猜不透,暗忖地无妨走一趟。
侍从斟下酒,纷纷退下,夏清风、柳飞絮也不例外,徐廷封虽已心中有数,仍然故意道:“菁照又跑到哪里儿去了?”
朱君照笑了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子说也不懂,今夜你我这一聚,原就没有她份儿,请!”随即举起了酒杯。
三杯下肚,朱君照才打开话题道:“以你的文才武功,本该步步高升的。”
“我无意功名,世袭安乐侯已经心满意足。”徐廷封这是心里话。
“诛刘瑾一役,你出力最多,论功行赏,第一个理应就是你,皇上却是并无任何表示。”
“这其实是我的主意,连五军大都督的职位我不是也辞掉了?”
“区区一个五军大都督,你当然不放在心上,若是封你为宰相!”一顿,朱君照随即摇头道:“宰相这个职位还是低一些。”
“还能够再高?”
“怎么不能够?”朱君照笑问道:“你真的不明白?”
徐廷封心念一转,脸色一沉道:“这句话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姨丈叫你说的?”
朱君照脸色大变,猛打了一个酒呃道:“你看我,酒量不好偏偏要喝,醉了便胡乱说话。”
“还好你是对我说这些话,既然酒量不好,以后还是少喝为妙。”徐廷封站起身来,随即往外走。
朱君照目送远去,眼撞中露出了恶毒的神色,这一聚他现在实在有些后悔。
徐廷封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应该很清楚,用不着再试探的了。
钟木兰的出走南宫世家的人很快便全都知道,除了明珠,最感慨的便是梅傲霜。
来告诉她这件事的也就是姜红否,说罢当然不忘补充对这件事的意见。
“看她啊,平日老老实寅的,哪里知道竟然是这种人,要是传出去,南宫世家的声誉……”
南宫博一旁听着,终于忍不住,截口道:“人都跑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姜红杏打了一个“哈哈!”,梅傲霜接问道:“太君已经知道这件事的了。”
“我就是在她那儿知道的。”
“有没有叫人去追回来?”
“没有,只是去见过钟大先生,大家都同意着不说。”姜红杏大摇其头道:“以找看她老人家心情很激动,没有回房间休息,独个儿往求知堂那边去了。”
南宫博听着心头一动,却装作若无其事,姜红杏看了他一眼,接道:“我要走了。”
南宫博巴不得她立即离开,梅傲霜也没有意思将她留下来。
到了门旁,姜红杏不忘回身吩咐一句道:“记着,这件事千万不要对别人说。”
待她走远了,南宫博才冷笑道:“除了她还有哪里一个到处胡乱说话?”
梅傲霜轻叹一声道:“木兰知书识礼,想不到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南宫博沉吟着道:“我倒是有些同情她。”
悔傲霜很奇怪地看着他。
“她嫁给五弟的时候已经有心上人,只是父命难违。”
“但最终嫁了,现在她可是南宫世家的寡妇……”
“寡妇也是人。”南宫博有些激动道:“做父母的其实是应该考虑到儿女的终生幸福,又何况嫁入南宫世家的大都难免变成寡妇……”
梅傲霜伸手掩住南宫博的嘴巴道:“不许你这样说话。”
南宫博激动地推开梅傲霜的手道:“这是事实,上一代是这样,到了我们这一代也还是这样。”
梅傲霜微叹道:“近日你可是遇上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怎么总是这样子激动?”
南宫博无言点头,也到底冷静下来,梅傲霜追问道:“到底什么事?”
“还末能够确定,但很快便会水落石出,到时我再跟你说,希望自此南宫世家的命运会改变,后继有人。”
“我看已经在改变的了。”梅傲霜娇羞地垂下头。
南宫博看在眼里,有些奇怪,梅傲霜背过身子,一会才说道:“我已经有了……”
“有了?有了什么?”南宫博更奇怪,一问再问,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叫起来道:“你真的有了!”
“你嚷什么?”梅傲霜伸手又去掩南宫博的嘴巴。
南宫博顺势将她拥入怀中,紧张地道:“太好了,以后行动可要小心一点,武功也别再练了。”
“看你啊,这样紧张!”
“怎能不紧张。”南宫博将梅傲霜搂得紧紧的。
好一会梅傲霜才能够从南宫博的怀抱中抽身出来,喘着气,道:“我给你炖了参汤……”
“你喝好了。”
“你要我保重,自己也保重才是。”梅傲霜笑了笑道:“我这就去看看,可以了便给你拿来。”
“这种事以后叫下人做便可以,别再这样操劳了。”
梅傲霜点点头,含笑走出房间,南宫博的笑容随即僵住,移步到案旁,挥笔匆匆就写了一封信,折好,放在枕下,取过佩剑,推窗四顾无人,跃了出去。
他这边离开,姜红杏那边便溜进来,要找到那封信在姜红杏来说当然并不是一件难事,她也一直没有离开,留在房间外监视着。
南宫博并不知道,否则他的心情一定会更沉重。
有过日间的经验,要偷进求知堂下面的销魂牢在南宫博来说已变和很简单。
日间他是看着姜红杏进出,若不是求知老人留在堂中,时间又来不及,早已愉进去一看究竟。
求知老人现在已经回到旁边的小室睡觉,堂中并没有其它人,他细看一遍,依样画葫芦,弄开秘道的暗门,悄然窜进去。
秘道亮着长明灯,销魂牢却一片黑暗,他倾耳细听,并无发现。
老太君难道已经离开?他又等了一会,终于举步走进去,走进黑暗中,手探处,触着珠帘,轻轻地分开,再往前移动。
销魂牢的石门也就在这时候“轰!”地关上。
他一惊,下意识回头望去,所见只是一片漆黑,连方向刹那间也似已迷失。
也只是刹那间,牢中突然亮起了灯光,南宫博往灯光处望去,珠帘重迭,晶莹耀目。
老太君的语声即时传来道:“你到底来了。”
南宫博心头一凛,老太君又道:“既然藏不了,还不走过来?”
南宫博只好硬着头皮分开珠帘走过去。
老太君也就坐在那四具棺木当中的一张椅子上,神态安详。
那四具棺木的棺盖都已被打开,四个少女闭着眼睛,分别仰卧在棺中,脸色呈现粉红,灯光下看来极迷人。
老太君慈祥的随即笑顾南宫博道:“日间你还没有机会偷进来,现在大可以仔细看清楚了。”
南宫博绕着那四具棺木走了一圈,摇头道:“孩儿还是不明白。”
“你进来目的不过是要查清楚一件事。”
“不是一件事,是很多件事。”
“这没有分别。”
南宫博恍然道:“娘亲说得对,只要一件事清楚,其它的都会清楚的了。”
“现在已经很清楚的了?”
“还只是有些眉目。”
“就此罢手如何?”
“孩儿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老太君摇摇头道:“还是罢手的好,人生不过数十寒暑,何必这样认真?”
“孩儿要对娘亲说的也正是这话。”
“你我是有分别的。”
“母子连心,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我所作所为,是要保持南宫世家在江湖上的声名地位。”老太君语声仍然是那么详和。
“那的确是有些不同了,孩儿的目的,只是要挽回南宫世家先祖辛苦挣来的声名地位。”
“我是不会放弃的,你呢?”
“孩儿与娘亲一样。”
“我一定会成功。”老太君的神态语声充满信心。
南宫博应得有些无可奈何道:“我也是!”
“有成功便有失败,你就此回头,还有一条生路。”
“南宫世家的人不会回头走。”
“好,不愧是南宫世家的人,我成全你就是了。”老太君取出竹哨吹了一下。
仰卧在棺中那四个少女应声睁开一双晶莹透彻的眼睛,一齐站起来。
“你打败我梅兰菊竹这四个杀手,才有机会见识一下我的得意杰作粉罗刹!”老太君再次一下竹哨。
那四个小妖女立即扑向南宫博,利剑一出便是不要命的招式,南宫博也看出那四个少女不简单,看见她们这样攻来,更不敢怠慢,右手剑尽展所学,一掌双脚也配台展开,以图速战速决。
他打得如意算盘,可是一交手便知道并不是这样简单,再打下去更不禁由心寒起来,几次他的拳剑掌脚打在那四个少女身上,那四个少女竟然毫无反应,甚至眉头也不皱一下:“哼!”也没一声,给打翻地上,立即便跳起来,力气更仿佛用之不尽的,而且越来越强劲。
南宫博由上风迅速转立于下风,由攻而逐渐变为只有招架的份儿。
老太君到这下子才再问道:“博儿,就此罢手如何?”
“不成!”南宫博一口真气运行,守中再反攻。
他的攻势迅速被那四个少女击溃,那四个少女再一阵不要命的疯狂攻击,终于将他砍倒地上。
竹哨声即时传来,四个少女不约而同收剑暴退,南宫博已经浑身浴血,挣扎着爬起身子,老太君已策杖来到他身前,他抬头,接触到的是一种极陌生,又极其阴险的目光,心头不由又是一阵恶寒。
“连四个普通杀手你也应付不了还说什么?”老太君连语气也变得恶毒。
“她们简直不是人……”
“不错,她们可以说徘徊于人鬼之间,与你现在并无分别。”
南宫博闷哼一声,老太君接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南宫世家到今时今日,还是不免要绝后!”
南宫博心头一动,脱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太君一笑,通:“你到底怀疑到了。”
“虎毒不食儿!”南宫博嘶声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对你来说,还不是一样?”
南宫博没有再问,长身暴起,挥剑全力劈向老太君,他自知已无生望,唯有并命作最后一击!
老太君龙头杖一挥,将南宫博人带剑扫飞,身形一长,龙头杖再一探,正击在南宫博后心上,南宫博惨叫,七孔鲜血狂喷,仆倒地上,当场丧命,一双眼睛却仍然睁大,他当然死不暝目。
老太君只是一笑。
虎毒不食儿,她既然不是真正的老太君,到底又是什么人?
从暗门走出来,姜红杏已经在等着,老太君看看她道:“又有什么事?”
“他应该没有对傲霜说清楚,否则就不会留下那样的一封信。”姜红杏很得意的。
“信傲霜已经看到了?”老太君追问。
“已给我抢先偷到手。”姜红杏接将信送到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抖开看了一遍,笑了道:“你果然聪明伶俐,我总算没有挑错人。”手再一搓,那封信便化成碎片。
姜红杏给老太君一赞,眉飞色舞道:“幸好没有给傲霜看见,否则可又麻烦了。”
老太君笑了笑道:“你这倒是救了她一命。”
姜红杏接问道:“我们可否就利用这个机会,伪造一封信,嫁祸于别人?”
“当然可以。”
“只是字迹要近似,否则不难弄巧成拙,这方面又要劳烦你老人家了。”
“小事一件,算不了什么。”老太君傲然一笑。
这个人的本领显然不少。
三更已经过去,绝师太不由在水轩中来回踱步,她的耐性原就不太好,何况今夜不知何故,一颗心总是不舒服。
“难不成出了事?”这念头一起,绝师太再也按不住,身形一动,掠出水轩。
梅傲霜在房间内也是坐立不安,她将参汤捧回来便发觉南宫博不在,以为只是到外面走走,很快便回来,哪里知道等到现在仍然不见踪影。
她的心也是很不舒服,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便传来绝师太的呼唤声道:“南宫施主!”
“是哪里一个?”悔傲霜将门拉开,看见是绝师太,一张脸便沉下来。
“南宫博在什么地方?”绝师太立即问。
梅傲霜反问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他约我三更在水轩会面,有事相告,可是到现在仍然不见到来,我才到这儿一看究竟。”
“有这件事?”悔傲霜奇怪的。
“出家人不打诳语。”
“他原是在的,我去拿参汤来给他喝,可是回来便不知所踪……”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更之前……”
“一个多时辰,他跑到哪里儿去了?”,师太一顿足道:“不要出事才好。”
“出事?”梅傲霜一惊。
“我实在有些担心。”
“有心了,你以剑伤他在前,我才不相信你的话。”梅傲霜随即将房门关上。
绝师太一口气往上涌,一掌便要怕在房门上,才举起还是放下,一顿足,疾掠了出去。
悔傲霜随即又打开房门走出来,她说的其实是负气话,但对绝师太到底是有点不信任,所以她还是不追向绝师太,走去找老太君。
当然她是怎么地想不到老太君并非真正的老太君,而且已经是她的杀夫仇人。
老太君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梅傲霜找到来,知道了来意,也还是若无其事的。
“二更左右,博儿来见我,说是看见一个夜行人潜进了我们南宫世家,似有所图,同我请求要不要追查一下。”老太君而且竟然这样说话。
梅傲霜一颗心放下来道:“你老人家让他追查去了?”
“论剑期间,南宫世家总要尽地主之谊,莫教惊扰了客人。”
“现在已经三更了……”
“你放心,以博儿的身手,能够击败他的人,亦不过绝师太、钟大先生有限的几个高手,也许他只是追查下去,未能够这么快弄清楚事情回来。”老太君语气详和。
“可是那个绝师太……”
“出家人不打诳语?”老太君笑了笑道:“你忘了她怎样说南宫世家,怎样说武当派,又怎样伤博儿?”
悔傲霜不由也笑了。
绝师太不但笑不出,一张脸更就是罩上一层寒霜似的,连傅香君看见也不禁打一个寒噤。
她恨恨地坐下,拔剑出鞘又入鞘,傅香君看着不由试探一句道:“又是哪里一个开罪师叔了?”
“我在追查一个阴谋。”
“已经有头绪?”
“若是有也不用这样子,那个南宫博,也不知道找到了什么线索,应该跟我说清楚再追查下去的。”
“他没有赴?迹俊?br />
“没有,也不在房间,我就是担心他出事。”
“不会的,到底是南宫世家的地方……”
“就是在南宫世家的地方才容易出事,那个老太君,我越看就越是不舒服。”
“师叔是记着当年的事?”
“胡说!”绝师太闷哼一声道:“你应该很明白,南宫世家若是没有问题,南宫博又怎合同意与我分头去调查?”
傅香君不能不同意,绝师太又沉吟了片刻,才无可奈何地道:“也罢,看明天论剑之后怎样再说。”
事实也实在太晚了。
第三日,也是论剑的最后一日,大家都提早赶到百花洲,惟恐错过钟大先生与绝师太的一战,这两个都是当今武林道上有数的高手,可以肯定必然是精彩百出。
陆丹也没有例外,他虽然讨厌绝师太的行事作风,却还是佩服绝师太的身手,希望看下来能够从中有所领悟。
偏就是这么巧,他还未踏出南宫世家便遇上绝师太,心里尽管不喜欢他还是上前招呼。
“你还留在南宫世家啊?”绝师太冷冷地看着他,语声也是冷冷的。
“百花洲论剑今日是最后一日。”
“还有你的事?”
“能够从两位老前辈的切磋当中领悟到剑术的奥妙是晚辈的福气。”陆丹耐着性子,说话也仍然很客气。
“以你的修为看得懂?领悟得到?”绝师太却是绝不客气。
连傅香君地想不到绝师太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要劝止哪里来得及。
陆丹一口气往上涌,转身离开,一声不发。
绝师太刹那间也似乎觉察说话过份,目光随着一转,好像要将陆丹叫住,再说什么,但结果并没有出口。
傅香君没有留意到绝师太这种神情,目光从陆丹身上转回,一声叹息道:“师叔!”
!”!”
“不管怎样,今日别惹我生气!”绝师太冷截,举步往前走,今日她的心情实在太恶劣。
南宫博怎么还不见出现?到底出了什么事?绝师太的心情如何又能够安定下来。
钟大先生的心情也不好,但拔剑在手,便立即平静下来,他所以能够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剑客就因为一剑在手整个人整颗心都能够完全投入,剑简直就已是他的生命。
他尊重自己手中的剑,也尊重敌人手中的剑,并非因为敌人是绝师太,用的是青虹剑。
他深知道做一个剑客的不容易。
当然面对绝师太这样的一个用剑高手他难免更加兴奋,棋逢敌手,这种反应并不难理解。
绝师太也是很兴奋,尤其到看见钟大先生拔出来的就是那柄龙吟剑。
钟大先生振剑作龙吟,客客气气的一声道:“师太,手下留情!”
绝师太冷笑道:“我会留情的,女儿出走,你心情当然恶劣,本领未必能够完全施展出来,胜之不武。”
钟木兰出走的事她竟然也知道了。
这虽然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但出口竟然是这种话钟大先生也难免有些措手不及,他的脸色不觉沉下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绝师太反问道:“我说的不是事实?”
钟大先生沉着气道:“你一定要这样刺激我,令我不能够尽全力与你一战,我亦无计可施。”
绝师太又是一声冷笑道:“现在开始我什么也不说,应该不会有多大影响的了。”
钟大先生淡然应道:“我们是论剑,不是斗口。”
“看剑!”绝师太的立即刺出,一剑接一剑,一剑紧一剑,剑势排山倒海的。
钟大先生一皱眉,剑势亦展开,以守为攻,一道严密的剑网迅速织起来,让住了整个身子。
绝师太看着连声冷笑,剑势更急劲,而且剑气逐渐聚在一起,凝聚成一幅墙壁也似地压向钟大先生。
不但钟大先生,在场的高手部发觉那股压力的存在,也知道以钟大先生的造诣,绝不难攻出一剑,将那幅剑墙攻破,他们也希望钟大先生能够攻出这样的一剑。
那股压力甚至令他们有窒息的感觉。
钟大先生的反应却是令他们大出失望,他没有反击,反而往后倒退。
要推动那样的一幅剑墙当然不容易,绝师太虽然随即迫前,移动得极缓慢,也所以钟大先生不用倒退得很快,当然退得也并不轻松。
他若是退得太慢,便需要消耗相当的内力与那幅剑墙相抗,但若是退得太快,那幅剑墙便曾迅速压下来,雷霆万钧之势,绝不是他所能够禁受得住。
这快与慢之间实在不容易选择。
小子的耐性没有那么好,看着忍不住问徐廷封道:“师兄,师父为什么不还击?”
徐廷封笑了笑,道:“绝师太是有去无回之势,师父若是在这个时候反击,一定会两败俱伤。”
“师父当然不希望这样,可是只是退避也不是办法。”
“绝师太的攻势总有转弱的时候。”徐廷封目不转睛道:“师父若是能够支持到那个时候,反守为攻,胜负便很快分出来的了。”
小子好像明白,一面点头一面道:“难得看见两个顶尖高手较量,陆丹应该走一趟,不应该这样轻轻放过的。”
徐廷封点点头,微叹道:“我若是他那个年纪,说不定也会那样的。”
小子嘟喃道:“那个绝师太就是喜欢那样说话,也不管别人难堪。”
徐廷封只是叹息,懂得人情世故的人绝无疑问绝不会像绝师太那样说话,但也绝无疑问绝不会有绝师太那种快感,那样说话是对是错,当真是见仁见智。
陆丹这时候一个人正在走廊上徘徊,周围一片静寂,他的心情却动荡不安,很想赶去百花洲一看究竟。
绝师太、钟大先生的一战势必精彩百出,从中说不定能够领悟到一招半式,终生受用不尽。
对自己的冲动他开始有点后悔。
也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下细长的竹哨声,循声回头望去,便看见身后走廊转角缓缓转出了一个一身粉红色衣宴的女人。
那个女人的头上也罩着一个粉红色的布囊,只露出一双晶莹闪亮的眼睛。
“什么人?”陆丹奇怪的喝问。
若是看到面貌,他应该认出来的就是独孤凤,现在他甚至不知道这也就是南宫世家最秘密最厉害的杀手粉罗刹。
竹哨声即时一急,粉罗刹身形应声飞掠上前,双刀接出鞘,陆丹的剑也迅速出鞘,一剑刺出,粉罗刹双刀同时落在来剑上。
剑刀交击,发出一下惊心动魄的响声,火星迸射,陆丹只觉得一股强劲的内力由剑上透来,震得握剑右手虎口一阵麻痹。
她正要抽剑,粉罗刹双刀已盘旋着一绞,将他那柄长剑绞飞,双刀的刀柄按着撞在他胸膛上,只撞得他一声闷哼,一个身子倒飞开去。
求知老人也就在这刹那花木丛中冒出,接住了他脱手飞出的长剑,身形一转,正好落在他后面,迎住了他的身子,随即封住了他后背十三处穴道。
钟大先生终于反攻。
绝师太的内力也终于接续不上,剑墙不由出现了裂隙,要支撑到这个时候当然不容易,也只有钟大先生才能够立即发现这裂隙的所在,抓准这刹那的机会。
一口气他攻出了十七剑,每一剑都正击在剑墙的裂隙上,一剑重一剑。
那道裂隙越击越大,整幅剑墙终于溃散,钟大先生引剑一冲而入,一声道:“弃剑!”再一剑划向绝师太握剑右手的手腕。
绝师太闷哼一声,右手握剑不放,反腕企图一剑将来剑挡开,她若是松手将剑放弃,应该可以在间不容发间让开那一剑,就因为她不肯弃剑,多了那柄剑的重量,不能够将来剑让开。
剑父在她的手腕上划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一股剑气疾涌进去,以绝师太的修为亦不由得五指被迫得一松,长剑终于“呛啷!”坠地!
绝师太脸色惨变,没有动,钟大先生也没有再出击,倒退半丈,一声“承让!”回剑入鞘。
绝师太瞪着他,正要说什么,朱君照那边已然高呼道:“钟大先生胜!”
语声未落,傅香君已然飞身掠至绝师太身旁,急问道:“师叔!”
“一点儿皮外伤,算得了什么?”绝师太将傅香君扶前来的右手拂开。
老太君那边亦走到钟大先生身旁道:“恭喜大先生,武林第一剑这个荣誉今后十年都是大先生所有的了。”
钟大先生淡应道:“太君言重。”
老太君半身一转,拂袖道:“南宫世家按照以往论剑的规矩,早已准备好金剑一柄,尚请大先生笑纳。”
那边四个锦衣侍女随即将长案上的一幅锦缎移开,之下一个锦盒,载着一柄金光夺目的小剑,刻“天下第一剑!”五个篆字。
绝师太、傅香君以外,所有人立时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谢素秋也就在掌声中捧着那个载着金剑的锦盒移步到老太君面前道:“请老太君赠剑!”
老太君尚未接过,钟大先生已然摇头道:“姓锺的一生淡薄名利,这一次到来只是本着切磋的心意,什么武林第一剑,实在不敢当,这柄金剑还是留在南宫世家,到下次论剑,赠与得胜的剑客。”
“大先生又来客气了。”老太君打着哈哈,一时间也还是客气说话。
正当此际,一声怪笑划空传来道:“他不肯接受,我接受好了!”
老太君、钟大先生循声望去,只见一条人影天马行空般凌空飞来,直扑谢素秋,两人不约而同,眉头大皱,左右各出一掌拍去。
那个人须发俱白,身材短小,双手却长得出奇,尖嘴削腮,完全一只猿猴也似的,不是猿长老是谁?
他人在半空,一个跟斗便着地,双手齐出,分接老太君、钟大先生的一掌。
四掌双接,竟然一点声响也没有,老太君、钟大先生随即被震开一步,猿长老也不理会他们,身子一旋,左手一抄,便将那柄金剑趴在手中,谢素秋虽然看见,竟然连退避的时间也没有。
徐廷封那边看在眼里,脱口一声道:“是哪里一个功力这么厉害?”
小子旁边一声苦笑道:“不就是那个猿长老。”
钟大先生亦同时一声道:“是你啊?”
猿长老目光落在他脸上道:“你这个老小子竟然敢自称武林第一剑?”一顿,接转向老太君道:“你这个老太婆又凭什么资格封他做武林第一剑?”
钟大先生淡然道:“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就凭我这几下子,怎敢自称武林第一剑?”
猿长老大笑道:“这样说还差不多。”再问老太君道:“你又怎样说?”
老太君悠然道:“百花洲论剑这也不是第一次的了。”
“这原来就是百花洲论剑啊。”猿长老突然兴致勃勃也道:“你们到底是怎样论的?用口还是用手?”
“当然是以手用剑!”
“太好了!”猿长老大乐道:“我也不知多少天没有跟人交手了,难得遇上这个机会来,我跟你这个可能是武林第一剑的高手论一论。”
他随即以手中那柄小金剑指着钟大先生。
“抱歉!”钟大先生语声更冷淡道:“十年后再……”
“怎么要等到十年后?”猿长老大摇其头道:“我就是活得到,也没有这个耐性。”
老太君插口道:“这一次的百花洲论剑已经完满结束了。”
“我还未出手便结束,这分明不给我面子。”猿长老金剑手中盘旋,问老太君道:“你真的不将我放在眼里啊?”
老太君一声道:“岂敢!”
猿长老立即截口道:“那你便给我让开。”目顾钟大先生道:“来,只是玩几招。”
钟大先生摇头尚未答话,老太君已替他道:“猿长老,大先生既然不愿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猿长老语声一沉道:“你说话这么多莫非是很感兴趣,要跟我动手?”
老太君苦笑,摇头叹了一口气,猿长老是怎样的性格她显然早已很清楚。
“你这个武林第一剑客是一定不肯跟我论剑的了。”猿长老随又瞪着钟大先生追问。
钟大先生一笑不语,猿长老怒火立时冒起来道:“我一定要论哪里由得你?”
语声甫落,他金剑一挥便向钟大先生削去,这一剑既突然又迅速,钟大先生反应虽然敏锐,一角衣衫仍然被金剑削下来。
钟大先生脸色一沉道:“你这是!”
“你可以不还手的。”猿长老怪笑道:“看我金剑一展开,一不做,二不休,将你的衣衫全都削下来,到时候倒要看你这个天下第一剑客如何面对天下剑客!”
一面说他手中金剑一面向钟大先生攻去,由缓而急,到话说完,一连十二剑,又削下了钟大先生三角衣衫。
钟大先生剑终于出鞘道:“长老未免欺人太甚。”
“正是要欺你太甚,看你又如何。”猿长老连声怪笑。
“只好得罪了。”钟大先生剑势展开,封住了猿长老攻来的金剑。
猿长老大乐,金剑划出无数金虹,配合翻飞的身形四面八方攻向钟大先生。
钟大先生一口真气运行,长剑展开攻势,匹练也似的剑光闪动,迎向飞舞并纠缠而来的金虹,这与他应付绝师太完全不同,以攻为守。
绝师太看在眼里,笑道:“钟大的运气看来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才夺得天下第一剑的荣誉便遇上猿长老这个老怪物。”
傅香君有些诧异地问道:“师叔认识这个猿长老?”
“这个老怪物十多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练武成痢,最喜欢找人较量,出了名的难缠,退隐了一段时日,想不到今日竟然曾往这里出现。”
“看他的出手,应该有几下子的,这样不住的凌空飞扑,幸好钟老前辈以攻为守,否则不难落尽下风。”
“钟大这是迫不得已。”绝师太冷笑。
“哦?”傅香君一怔。
绝师太接道:“钟大与我一战,内力已消耗得差不多,再以守为攻,只怕支持不了多久,他现在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尽快将猿长老击倒。”
“师叔的意思是钟老前辈这一战是输定了。”傅香君很担心的。
绝师太颔首道:“若是这也看不出,这半生我是白活了。”
徐廷封亦看出有些不妥,即时问小子道:“猿长老的内力怎样?”
小子犹有余悸道:“这个老怪物的内力简直就用不尽的,就是打上三日三夜他也是应付得来。”
“这可就麻烦了。”徐廷封忧形于色。
“师父的内力不是也很深厚?”
“问题在他才与绝师太较量,消耗的内力还没有时间补充,也所以现在才会以攻为守。”
“这可是不公平。”小子随即苦笑道:“可惜在这个老怪物的心目中根本没有不公平这回事。”
徐廷封不由叹了一口气。
老太君亦是大皱眉头,内心却是巴不得猿长老替她除去钟大先生,省得以后麻烦。
她这个念头方起,那边猿长老与钟大先生已然分出了胜负,裂帛声中身形一下子分开来。
猿长老左手中指绕着一络被钟大先生长剥削下的白发,怪笑道:“好,好身手,不愧是昆仑派的掌门人。”
钟大先生龙吟剑低垂,摇头道:“何必这样说,我承认技不如你。”
猿长老随亦摇头道:“能够将我的头发制下这许多的你是第一个。”
“你也不必用这种话为我遮羞。”钟大先生一振衣衫道:“方才你下手若是再重一点,我左右双肩势必被金剑洞破,从此休想再用剑。”
他左右双肩的衣衫上果然被划开了两个破洞。
猿长老听说立即竖起了大拇指道:“以你的身份,当着这许多人也毫不犹豫地当众认输,可见得真的是一个高手,就是这一份毫气已经非我莫及,我是服了你了!”
一顿,他双手将金剑奉上道:“金剑奉还,武林第一剑客还是你。”
“长老又何必再说这些废话?”钟大先生倒提龙吟剑走回徐廷封这边。
老太君即时上前来道:“长老果然好武功,这柄金剑自非长老莫属。”
“废话,你以为我没有见过金子?在乎这一柄金剑?钟大先生不要,我也没有兴趣,还是还给你,下一次拿去骗别的人。”猿长老真的将那柄金剑抛给老太君。
老太君不得不接下,神态当然尴尬。
猿长老目光接一转道:“出来!”
小子要躲避哪里还来得及,猿长老怪笑着接道:“我一到便看见你了,这个百花洲四面皆水,你还能够跑到哪里儿去?”
“老前辈!”小子只有硬着头皮打一个招呼。
“苦着脸干什么,有机会侍候我老人家是你的福气。”猿长老老气横秋的。
小子掩笑道:“由早到晚,日以继夜,拳打脚踢,不是口青脸肿便是腰酸脚痛,这种福气小子我受够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到现在你还是不懂?”猿长老有些生气。
“我还是做一个下下的小子算了。”
“好没志气!”猿长老走过来。
小子一面后退一面道:“不管你怎样说,再要我侍候你是休想。”
“过招的时候我放经手脚总可以的了。”猿长老挤出一脸笑容。
“不可以!”小子斩钉截铁的。
“那你将云飞扬交出来!”猿长老突然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所有人齐皆一怔,特别是傅香君,只差一点没有嚷出来,追问猿长老云飞扬到底在什么地方。
小子亦很奇怪,脱口问道:“云大哥不在你那儿了?”
“要是在我怎会东奔西跑到处去找?”猿长老又露出了气恼的表情。
“云大哥真的跑了?”小子试探地追问。
“我老人家什么时候说过谎话?”猿长老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小子人看来老老实实,其实也是个小滑头,自己已经参悟出疗伤的方法,行动自如,竟然不跟我说,乘我外出,立即开溜。”
小子大乐,冲口而出道:“上天开眼,菩萨有灵,云大哥终于脱险了。”
“什么?”猿长老大怒道:“他住在我那儿,不愁吃住,还有我老人家跟他切磋武功,别人求之不得,身在福中,何险之有?”
小子看见他生气,连忙道:“是我说错了,云大哥这么有本领,正是你老人家的最佳伴侣,你老人家还不快去找他回来?”
猿长老可不是地想的那么笨,听说面容反而一宽,大笑应道:“这是说你根本不知道他的下落了,看来要找他回来也真不容易,暂时还是由你来侍候我老人家。”
小子大惊失色,摇手道:“我本领不好……”
“不好可以练到好!”
“那样再练下去我就是不死也会残废,还是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
“不识抬举!”猿长老一拂胡须道:“却也由不得你!”身形暴长,疾扑过去。
小子挥掌便要反抗,徐廷封一掌已抢在他之前,截住了猿长老的来势。
猿长老身形一顿,瞪着徐廷封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昆仑门下徐廷封。”
第十九章 大阴谋做成了
“徐廷封?”猿长老一皱眉道:“没听过江湖上有你这个人。”
徐廷封不以为意道:“晚辈只是江湖上无名之辈,老前辈当然没有听过。”
“对老人家有礼貌,有前途!”猿长老接问道:“你要替小子出头?”
“只是代小子向老前辈讨一个人情,到此为止,不要再为难他。”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猿长老反问。
“没有,我们……”
“你又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猿长老接问道:“你是昆仑门下,钟大先生是你的什么人?是你的师父?”
“正是!”徐廷封仍然很有礼貌的。
“你没有看见我将你的师父打得落花流水?”
“我只是看出有些不公平,老前辈胜之不武。”
“什么?”猿长老嚷起来道:“我们一对一,如何不公平,怎会胜之不武?”
“家师与绝师太一战消耗不少内力,尚未有时间补充……”
“那是他本领有限,我连战连胜,从来就用不着时间充实内力……”
“是么?”徐廷封淡淡地应一声。
“喏,我才跟你那个师父狠狠地打了一场,你有本领便占这个你以为是的便宜。”
“正要领教高招。”徐廷封上前一步,小子要阻止如何阻止得住。
“有勇气。”猿长老大笑道:“想不到昆仑门下也有这么豪气的弟子。”
徐廷封淡然一笑,道:“老前辈若是轻敌,还有更多想不到的事情会发生。”
“那非要看看是什么事情不可了。”猿长老“呵呵!”大笑,懒洋洋地一拳击出去。
徐廷封看准来势,双掌全力击出,一招两式,都是昆仑派武功的精华,哪里知道猿长老动作虽然懒洋洋的,也好像没有什么劲但变化之诡异,远在他意料之外。
他也没有想到一击便得手,攻势一顿又展开,将天龙八式的剑术化在身形步法中,拳掌虽然没有剑的锋利,仍能够发挥强烈的杀伤力。
猿长老从容应付,一面道:“剑术不错可以化在拳掌内,但也要兼顾剑的长度硬度,攻守因而使大不相同。”
徐廷封听说心头一动,到底是天资过人,立即便有所领悟,出手也接而不同。
“好聪明的孩子!”猿长老大乐,说话也就更多了。
傅香君听着看着,不由道:“怎么象是教徒弟的。”
绝师太没有作声,只是看着猿长老,一颗颗汗珠开始在她的额上冒出来。
傅香君没有在意,心神已被猿长老、徐廷封的动作吸引。
徐廷封显然一面在过招一面细思猿长老的说话,潜移默化,动作越来越怪异,变化由缓慢而迅速,由简单而复杂,猿长老完全感觉到,越打越兴奋,眉飞色舞,说话同时越来越多,每一句都正中要害,不但徐廷封,连钟大先生也听得胆战心惊。
昆仑派武功竟然有这许多破绽,钟大先生也这还是首次知道,虽然败在猿长老手下,到现在不由心服口服。
猿长老接尽天龙八式身形突然再一快,三个变化已到了徐廷封身后,一掌突然落在徐廷封的脑门上,一股内力同时涌进去。
徐廷封刹那间只觉得“轰!”地一阵震荡,半身一矮,一脚不由得跪倒在地上。
钟大先生脱口惊呼道:“手下留情!”
猿长老一声怪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聪明的受用不尽,愚蠢的一无所得。”
钟大先生立时明白,一笑。
朱菁照却是不明白,她最是担心徐廷封的安危,一跃上前,却被钟大先生截下,她到底也不笨,虽然猜不透,还是站在那儿,静观其变。
任何人她不相信,也总得相信钟大先生。
绝师太看到这里,也再忍不住,叹息道:“这个老怪物也真的怪,竟然不惜消耗这许多内力,替别人的徒弟打通任督二穴。
傅香君本来也有些担心,听得说,不但放下心来,而且替徐廷封高兴。
任督二穴一遍,内力便可以循环不绝,生生不息,一般内家高手苦练数十年,摸不透门径,至死也禾必能够将任督工穴打通,就是找到了门径等闲也要花上十数年,才能够将内力凝聚冲向任督二穴。
借助别人的内力当然是一条捷径,但要找到一个这样的助手却实在不容易。
这个人不但要内功已臻化境,而且要熟悉对方的内功路子,予以适当诱导才能够达到目的,一个不好,误导歧途,后果不堪设想。
钟大先生剑术已臻化境,内力却还未到这个境界,连自己的任督二穴也末能够打通,更就没有把握替徐廷封打通二督二穴,现在看见猿长老这样做,当然是既惊且喜,不知不觉,一旁暗替二人护法,恐怕旁来骚扰,功亏一篑。
徐廷封也是福至心灵,一口真气运行,顺其自然,与猿长老透进来的内力汇合在一起,直上十二重楼,运行一周天,终于冲开了任督二穴。
猿长老这才将内力收回,松手倒退三步,胸膛起伏,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
徐廷封真气内力再运行一周,才一声长啸,站起身子,一身衣衫无风自动,半晌才停止,神采飞扬,完全就脱胎换骨,变了另一个人似的。
钟大先生看著者怀大慰,立即喝道:“廷封,还不上前去多谢猿长老?”
徐廷封正要拜倒,猿长老已拂袖一股内力将徐廷封拜倒的去势托住,瞪了钟大先生一眼道:“我玩我的,要你来废话。”
钟大先生一怔,猿长老接道:“你这个徒弟是天生的练武材料,以后你可要倾囊传授,莫要糟踢了。”
钟大先生颔首道:“一定的。”
猿长老接顾小子道:“今天玩到这里为止,我们要走了。”
“我们?”小子苦着脸。
猿长老冷笑道:“你自己上路抑或让我老魔抓小鸡的抓着走任由选择。”
“没有第二一个选择?”
“吃我一顿拳脚,由我扛着走当然也可以。”猿长老摇头道:“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了。”
小子不由偷看明珠一眼,明珠有意无意,偏过头去,不由他叹了一口气。
猿长老接挥手道:“走!”
“慢着!”徐廷封突然插口。
“你又要怎样了?”猿长老也有点奇怪。
徐廷封长揖道:“小子既然不愿蕙,晚辈又身受老前辈大恩,由晚辈侍候老前辈好了。”
猿长老怔住,小子嚷出来道:“你知道这个老怪物平日怎样折磨人?”
徐廷封淡然道:“相信我支持得住的。”
小子摇头道:“我知道你够朋友……”
“我也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小子无言点头,猿长老好像也明白,大笑道:“想不到你这个臭小子也有这样的朋友。”
小子方要说什么,猿长老又问道:“你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
“当然是真的了,否则我也不会由你那儿偷跑出来。”
“你偷跑出来已经一段时间,事情还末完全解决啊。”
“哪里有这么容易解决?”
“就凭你那几下三脚猫的本领,当然不容易。”猿长老怪笑连声。
小子不由又怔住,徐廷封接道:“老前辈!”
“不用多说了,这个小子我是怎也不放过的了。”猿长老恶狠狠地道:“我最讨厌就是别人的徒弟。”
小子立即道:“我已经拜了他的师父做师父!”
“什么?”猿长老突然一巴掌打去,将小子打得一个跟斗摔翻地上。
小子的动作反应也不算慢的丁,及时伸手架住,却不敌猿长老的内力深厚。
猿长老接喝问道:“你什么时候得到我的许可。”
小子苦笑尚未答话,猿长老已大骂钟大先生道:“你这个老小子已经有一个徐廷封那么好的徒弟,还要跟我老人家抢这个小小子。”
钟大先生亦只有苦笑,猿长老转顾徐廷封道:“你虽然很不错,就是不台我脾胃,怎样看也还是这个小小子看来舒服,既挨得揍,说话又多,有他在旁边,最低限度已不愁寂寞。”
小子大摇其头道:“我说话这也叫多,你不知怎样了。”
“不错,今天我话是说多了一点,到此为止,我们走!”猿长老探手抓住小子的肩膀,既突然,又迅速。
小子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徐廷封看着一声道:“抱歉我帮忙不了。”
小子摇头道:“说过话,打也打过了,这条老柴就是不要你侍候,有什么办法。”
“什么老柴?”猿长老怒瞪着小子。
小子反问道:“你算不算老了?”
“我从来就不会不认老的。”
“那你算不算骨瘦如柴?”小子再问道:“合起来不是老柴是什么?”
猿长老目光一落,闷哼道:“废话。”一把推着小子往外走。
明珠终于忍不住越众而出道:“你这个猿长老为什么不讲道理?人家不愿意就以武力强迫。”
小子一听立时心头大乐,猿长老目光一转道:“黄毛丫头,懂得什么?”
明珠正要反驳,老太君已挡在她面前道:“小孩子不懂事,长老万勿见怪。”
“哪里一个见怪了?”猿长老身形接展,抓着小子飞掠而去。
众人怔在当场,目送猿长老与小子去远,然后被绝师太一阵狂笑声惊动。
绝师太狂笑着猛一声道:“好痛快!”一个身子便往下倒去,额上豆大的汗珠纷落,脸色不知何时已变得灰灰暗暗的,异常难看。
傅香君急忙扶住道:“师叔,你怎样了?”
绝师太挣扎着站起来,又放声大笑,钟大先生、徐廷封左右上前,看见奇怪,钟大先生不由问道:“师太什么事这样好笑?”
“一是笑你这个天下第一剑客做不过片刻便已被猿长老击倒。”绝师太的语声已变得嘶哑。
钟大先生淡然道:“比武论剑必然有胜负,不过平常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绝师太又大笑道:“你若是不放在心上又怎会在剑上淬毒,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好的?”
“淬毒?”钟大先生怔住。
“好厉害的毒药,但若非我内家真气被剑气所破,一时间不能够凝聚,要将之迫出来还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绝师太将右手扬起来,只是右腕上那道三寸长的血口已变成紫黑色。
她放声再大笑三声,七孔突然紫血迸流,笑声一断,气亦断绝。
“怎会这样的?”钟大先生大惊失色,随即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
傅香君也没有例外,探手一探绝师太脉膊鼻息,目光转落在钟大先生倒提着的龙吟剑上。
钟大先生脱口道:“傅姑娘对药物至为熟悉,且看我剑上!”语声突然一断,他说着将剑扬起,阳光下剑尖至剑脊一道淡碧色的光虹。
好像他这种老江湖又怎会看不出这是淬了毒的痕迹?
“毒!”他随即尖叫起来道:“剑上怎会有毒的?”
傅香君接过来,阳光下细看,那边姜红杏已冷笑一声道:“这要问钟老前辈了。”
钟大先生沉声道:“姓锺的一生未尝用毒害人。”
朱君照插口道:“凡事总有第一次的。”
钟大先生闷哼一声,正要说什么,傅香君已奇怪地道:“怎会是这种毒?”
徐廷封追问道:“是哪里一种毒?”
“碧螺春!”
“这是茶叶的一种。”
“这种毒药的形状与之差不多一样,所以也叫这个名字。”
“从未听说。”徐廷封微叹道:“恕我孤陋寡闻。”
“事实上这种毒药已差不多绝种,我也只是在武当山后出的寒潭附近见过。”
“武当山!”徐廷封悚然动容。
老太君随即问道:“侯爷这柄龙吟剑昨日不是借给了陆丹?”
徐廷封皱眉道:“老太君的意思……”
老太君不答又问道:“除了陆丹,侯爷莫非还曾将这柄剑借给什么人?”
“没有!”徐廷封脱口应一声。
朱君照立即道:“那还用说,一定是陆丹下的毒。”
徐廷封反而替陆丹分辨道:“陆丹不是这种人。”
朱君照道:“绝师太昨日对他的态度那么恶劣,他怀恨在心,假手钟大先生这样报复有什么奇怪?”
老太君截口道:“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大家还是心平气和,别太偏激。”
朱君照接问道:“陆丹现在在什么地方?”
徐廷封道:“小子提过,他留在房间。”
朱君照冷笑道:“钟大先生、绝师太一战谁也知道必定精彩。学剑的人又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傅香君插口道:“到来之前他遇上师叔,言语上又发生冲突……”
“旧恨新仇,不在剑上下毒才奇怪。”朱君照惟恐天下不乱的。
傅香君、徐廷封方待再替陆丹分辩,老太君已然道:“陆丹既然还留在南宫世家,找他一问不就清楚了?”
“希望他还留在南宫世家。”朱菁照冷笑道:“以我看他怎也不像这么笨的人。”
陆丹当然已经不在房间内,连行李也已给拿走,这既然是一个阴谋,求知老人又怎会不兼顾到这方面。
老太君当然也懂得怎样做,随即吩咐南宫世家的所有人到处去找寻陆丹的下落。
钟大先生、徐廷封等没有袖手旁观,分头追寻,相约找到了陆丹便送回来南宫世家。
傅香君也相信陆丹不是那种卑鄙小人,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亦不知道如何替陆丹解释,看见众人散去,亦没有留下来,带了绝师太的棺木离开南宫世家,上路赶去恒山。
百花洲论剑结果这样,大家都觉得很可惜,只有南宫世家的一些人例外,尤其是老太君。
除了姜红杏,老太君的真面目却就是南宫世家的人也不清楚。
到黄昏,南宫世家派出去追寻陆丹下落的人陆续回来,并没有陆丹的消息,却找到了南宫博的尸体。
老太君其实就是要他们去将南宫博的尸体找回来,尸体给安排放在一座破庙中,南宫世家的人除非过门不入,否则一定会发现。
看见南宫博的尸体,老太君当然装得很激动,最激动的一个也当然就是梅傲霜。
她冲到尸体旁边,想哭,还没有哭出来便已昏倒,明珠、唐月娥急忙扶住。
老太君随即策杖上前,一掌抵在梅傲霜后心,一股内力随即透进去。
梅傲霜浑身一震,悠然醒转,看看南宫博的尸体,再看看老太君,嘴唇哆嗦,就是说不出话来。
“南宫世家的媳妇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软弱的?”老太君这句话出口,眼泪已不禁流下来。
梅傲霜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好一会,大家的心情才平静下来,老太君以袖印乾泪水,沉声吩咐道:“解开博儿的衣衫,我要看清楚他的伤口。”
伤口在心窝,尚插着半截断去的剑尖,老太君以杖尖将剑父挑出,目光一落道:“是他?”
梅傲霜脱口问道:“是哪里一个?”
“这是武当派弟子所用的剑,到这儿来的武当派弟子只有一个。”老太君一字一顿道:“陆丹!”
“怎会是他?”梅傲霜很奇怪。
“怎不会是他?”老太君反问。
“武当派是名门大派。”梅傲霜叹了一口气。
老太君尚未答话,那边姜红杏已嚷起来道:“衣服内藏着一封信。”
“拿来!”老太君喝令,梅傲霜也不由移目望去。
一看信笺上的字迹,悔傲霜不由脱口一声道:“是相公的字……”
“你读来听听!”老太君将信交给梅傲霜。
梅傲霜双手颤抖着接过。
“这个人我不认识,非常狡猾,而且显然是早已作好准备,我继续追查下去,若有不测,追问陆丹。”梅傲霜一口气读罢,咬牙切齿道:“真的是他?”
“难怪他不来参加论剑,走得这么急。”姜红杏这是扇风点火的了。
“陆丹,我一定要找到你,血债血偿!”梅傲霜牙龈紧咬,有血消下来。
“又岂是找陆丹一个?”老太君龙头杖一顿,插入地面道:“你们一定要南宫世家继后无人,绝子绝孙,南宫世家就是拼着一门尽灭,也要向你们讨一个公道。”
“老太君,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珠忍不住追问。
“到这个地步,我也不再瞒你们。”老太君恨恨地坐下来道:“百花洲论剑始自南宫世家,也是南宫世家技压群雄,独占鳌头,哪里知道却由此引起各大门派的妒忌,表面上虽然客气,暗中却开始与南宫世家作对。”
明珠奇怪道:“怎么没有听说过?”
老太君沉声道:“这就是他们狡猾的地方,南宫世家的人也因此一直都没有在意,甚至引为知己,每有所得,都去印证一番,不知道连番印证下来,便深种祸根,乃至于今日。”
“我不明白。”明珠这是心里话,唐月娥、悔傲霜显然也是同样反应。
“你爷爷你是知道的了。”老太君接道:“到现在也没有人否认他的博闻强记,对各门各派的武功了如指掌,而且能够融汇买通,可以说前无古人。”
“大家都是这样说,后来跑到哪里儿去了?”明珠追问。
“你们跟我来。”老太君拔起龙头杖。
“到哪里儿去。”明珠又问。
“南宫世家的祖坟!”老太君刹那间仿佛苍老了很多。
南宫世家的祖坟占地广阔,建筑得气派甚大,老太君等人来到最大的一座陵墓前面,求知老人已然等候在那里,他不但清楚自己的职责,而且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
他立即将陵墓的一扇暗门打开,一道石阶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下面是一个极大的石室,燃着两行长明灯,对着石阶的石壁前面一排整整齐齐的放着十多具石棺。
老太君率先带着各人一番跪拜,才吩咐明珠道:“你过去将爹棺前几上的石匣打开。”
明珠依然过去将石匣打开,里头放着一块已变黄的白布,上面以血写了不少字。血迹显然已经过一段颇长的时间,也变了另一种颜色。
“这是你爷爷临终写下的血书,你读来大家听听。”老太君的语声有些激动。
“六派掌门人见余参透六派剑法,融汇买通,惊?逯嗑谷淮蠖被治Чビ嘤诰耄嗌硎苤厣耍灾痪靡樱舸搜椋ㄍ瞎兰业茏友袄吹眉榔渲芯烤梗曳17梢跄薄!泵髦橐蛔肿侄晾矗亩恰?br />
各人听着,无不动容,老太君尤其悲愤。
“爷爷怎会跑到苍龙岭的?”明珠接问。
“那是他融汇贯通六派的剑法之后,喜不自禁,亲自去拜访六派的掌门人,准备将领悟所得,送赠六派,哪里知道竟然一丢不返。”老太君长叹一声道:“我久候没有消息,放心不下才叫了求知前往找寻,几经辛苦,在绝龙岭下找到尸体与血书……”
明珠道:“那时候便应该找六派讨一个公道的了。”
老太君摇头道:“片面之词,实在难以取信天下,而六派人多势众,亦不是南宫世家独力能够抗拒,所以我只是暗中派了五个儿子去搜集证据,到证据足够才公诸武林同道,哪里知道一个接一个横死,到博儿,稍有眉目了,又立即为陆丹所算,一直以来我都已严禁博儿在外面太过招摇,想不到留在南宫世家也一样难逃毒手。”
明珠垂下头,老太君目光落在她脸上道:“这件事你母亲早已很清楚,就只是你与你四婶、五婶不知道。”
明珠低声道:“我应该知道的。”
老太君一声叹息道:“事情到底如何还未有一个水落石出,我不希望你的心中有太多的仇恨。”
明珠又沉默下去,老太君转顾梅傲霜道:“你则是因为博儿的关系,博儿不想你太担忧。”
梅傲霜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老太君接道:“至于木兰,可是名门正派昆仑钟大先生的女儿。”
姜红杏一声冷笑道:“名门正派的女儿不也是一样做出见不得人的事情。”
老太君挥手止住道:“她这一走未尝不好,我们从此不可以放开手脚算清楚这笔帐?”
梅傲霜担心地道:“我们只是这些人……”
谢素秋插口道:“这你倒不用太担心,为了复仇,南宫世家已经秘密训练了一些杀手。”
梅傲霜、明珠齐皆一怔道:“杀手?”
“不怕死的女杀手!”谢素秋精神一振,再补充了这一句。
明珠追问道:“怎会不怕死的?”
“因为我们找到了一种药物,可以令她们迷失本性,忘记恐惧……”
“这不太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们原就是我们救回来的,为我们卖命,两不相欠。”谢素秋说来若无其事,显然已根深蒂固,认为这是很合理的了。
明珠仍然有点不乐意的,梅傲霜忍不住问道:“难道你不想为你的爷爷、爹报仇?”
“不是不想,只是还末能够肯定六大门派……”
“住口!”谢素秋喝住明珠道:“你这是怀疑你爷爷说谎的了?”
明珠垂下头,不敢作声,老太君挥手止住道:“算了,明珠年纪还小。”一顿接道:“杀手之外,我们还训练了一个杀手中的杀手,可惜宁王不肯合作,未能完全成功。”
“宁王?”梅傲霜很奇怪,她是御史梅方的次女,对于朝廷中的事情当然多少都知道一些,知道宁王是怎样的一个人。
老太君淡然道:“有求于南宫世家,而为了早日达到目的,我们不得不暂时依附宁王,这其实是相互利用,各有好处。”
梅傲霜沉吟道:“难怪小王爷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这一次百花洲论剑,原是要借此机会,一看六派的实力,哪里知道博儿一个不小心,落得这个下场,南宫世家实在得不偿矢,但因此更加肯定六派当中仍然有人虎视眈眈,等候机会算计南宫世家。”
“陆丹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梅傲霜接问。
“若是知道便好了。”老太君沉吟接道:“陆丹今日不肯到百花洲,留在这里,必有所图,大家以后出入小心一些就是。”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快的了。”老太君冷笑道:“百花洲论剑,昆仑派华山派已经有心病,绝师太死于毒剑之下,武当派恒山派势必亦势同水火,只要他们不再合作,我们便可以个别击破,达到目的。”
话是这样说,老太君其实早已经作好了安排,随时准备采取行动。
她主要的目标是钟大先生,也所以对钟大先生的行动了如指掌,知道钟大先生落单而且为她派出去的人所愚,就更完全放下心来。
这一次她还要试清楚粉罗刹的威力。
钟大先生绕了一个大弯,又回到南宫世家附近,只是他并不知道。
他一路追查,沿途打听陆丹的下落,果然追查到一个与陆丹一样装束相貌的人经过,却是不知道打探的对像完全是老太君安排的人,正在一步步将他引进一条绝路。
这一带他并不熟悉,老太君细意安排下,令他也没有在绕圈子的感觉,老太君这样做,目的也就是在消耗他的气力。
先战绝师太,再与猿长老苦战,钟大先生的真气内力已经消耗不少,一心要找到陆丹弄清楚剑上淬毒的真相,就更没有考虑到休息,得知陆丹在前面不远,自然急急的赶去。
到他有些奇怪陆丹为什么跑到这种地方,夜已深,他也已来到了绝路的尽头。
前面是一面峭壁,笔直如削,左右也是壁立如削,这条路的尽头根本就是一个包围在峭壁中的绝地。
他由一条峡道追进来,完全没有上当的感觉,只因为他看到前面有火光。
现在他总算看清楚火光是来自一堆篝火,也看清楚火光照耀的峭壁。
篝火堆在峭壁下,峭壁上刻着斗大的八个字。
!”!”钟大先生绝命于此看到这八个字,钟大先生终于有被欺骗及上当的感觉,却仍然以为是陆丹使诈。
“陆丹!你给我滚出来!”他大声呼喝,激荡起惊心动魄的回声。
陆丹没有给他喝出来,竹哨声响,四个一身黑衣的少女两两分开左右从峭壁上掠下来,正是梅兰菊竹四个杀手,身形飘忽,犹如四只奇大的黑蝙蝠。
钟大先生目光及处,一皱眉道:“武当派哪里来的女弟子?”
他也看不出那四个杀手的身法是属于哪里一个门派所有,待她们站稳了才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四个黑衣少女毫无反应,晶莹的眼睛盯着钟大先生,杀机毕露。
看见这样的四双眼睛,钟大先生不由心头一寒,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一种感觉,那四个不是人,是四头野兽。
等了一会不见答复,钟大先生忍不住再问道:“你们要怎样?”
竹哨声即时急响,四个黑衣少女利剑一齐出鞘,身形接展,一齐冲向钟大先生。
“再不说话,莫怪我手下无情!”钟大先生长剑亦出鞘,左手拇食指剑诀一引,指着冲前来那四个黑衣少女。
没有回答,四个黑衣少女人到剑到,剑刺向钟大先生的要害。
钟大先生心头冒火,剑展开,一出也是杀招,只是实中藏虚,目的在将她们的剑击下来,将她们制住然后追问究竟。
几剑交接,他已经估计得到那四个少女的功力,虽然奇怪以她们的年纪竟然有这么深厚的功力,但仍然有绝对的信心将她们的剑从手中震脱。
他的内力再增,透进剑中,以他的估计,已不是那四个所能够禁受得住。
五柄剑迅速的再交击:“呛啷!”声中,那四个少女的虎口一一被震裂,鲜血迸流,可是她们的剑仍然紧握,继续向钟大先生进攻。
四柄剑刹那间就象是剪子一样将钟大先生的长剑锁起来,这实在钟大先生意外之外,一击不能够将她们的剑击脱,已经是意外,这一个意外使他不能够及时将长剑抽离,那交剪的意外就更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粉罗刹也就是在钟大先生的第二个意外中出现,哨声中闪电般从钟大先生身后峭壁上落下,鸳鸯双刀齐攻向钟大先生的要害。
钟大先生耳听风声,知道要抽剑纵然来得及,但一抽身形必然后移,后果不堪设想,危急当中身形不退反向前进,半身接一旋。
那四个少女一齐被他迫退,不由自主的被带动,随着一旋,一个踉跄。
钟大先生却也是只让开要害,后背仍然挨了两刀,这在他来说也是意外,也不知多少年他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
他暴喝一声终于将剑抽出,回剑三劈,都被粉罗刹挡下,握剑右手的虎口竟然被震得裂开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句话出口,四柄长剑已然从他身后刺来。
粉罗刹没有作声,鸳鸯双刀迎面斩到,钟大先生刹那间实在后悔再说那句话,虽然不问那句话他未必能够立即自四剑两刀当中脱出,但要挡下来应该还可以,就是这刹那的迟钝,四柄剑已有两柄刺进了他的后背。
这两剑并不致命,致命的是粉罗刹的双刀,乘隙而入,直取要害。
他挥剑身形要转动,却被刺进后背约两剑锁住,粉罗刹的长刀随即削进了他的心窝。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钟大先生这两句话出口,气使断绝,无论粉罗刹与那四个杀手会不会回答,对他来说也没有分别的了。
徐廷封找到这条绝路,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
钟大先生沿途都有暗记留下来,再加上南宫世家所安排的人刻意指引,徐廷封不能够发现暗记的存在,不能够找到去才是奇怪。
老太君大可以借此机会连徐廷封也杀掉,却顾虑到徐廷封的身份,也考虑到徐廷封还有利用的价值。
看见钟大先生的尸体,徐廷封当然震惊,再看见指下的四个字,又添了三分疑惑。
!”!”陆丹杀我钟大先生以指在地上留下了这四个字,到“我!”字,指头已破裂,还有血留下。
徐廷封实在难以相信,但之前他已经接到南宫世家的消息,南宫博因为追踪陆丹惨遭暗算。
陆丹怎会是一个这样的人?徐廷封苦思不通,只好带着钟大先生的尸体离开。
傅香君也是想不到这么快便再遇上徐廷封,看见徐廷封跟她一样,带着一辆载着棺材的马车,尤其意外,知道钟大先生遇害身亡,凶手竟然是陆丹,就更惊讶。
“陆丹怎会做出这种事?”傅香君也是这样怀疑。
“龙吟剑上淬的毒,南宫博的被杀到家师的遇害,所有证据都是指向他。”
傅香君苦笑道:“他有这种本领?”
徐廷封摇头道:“这倒不是问题,他也许还有其它的人帮助。”
“你是有些相信了?”
“我只是相信事实。”徐廷封叹了一口气道:“事实到底是怎样,总会有一个明白的。”
“只希望我们明白的时候还不太迟。”傅香君伸手轻抚着绝师太的棺木道:“这一次前来参加百花洲论剑,家师暗卜了一课,是不吉之光,已经一再叮嘱师叔小心的了,师叔就是不放在心上。”
“就是放在心上也没有用的,家师不是一向都小心得很?”徐廷封叹了一口气。
傅香君点点头,沉吟道:“师叔跟家师一向不怎样合得来,但师叔也只是性情刚烈,疾恶如仇,当然,口没遮拦还是惹人反感的。”
“有时她看人倒是看得很不错的。”傅香君苦笑道:“可是她并不觉寻陆丹怎样,只是认为武当派不该派一个本领这样的代表到来。”
徐廷封微叹道:“性情刚烈的人大都难免口没遮栏的了。”
“武当派还可以派什么人来?”
傅香君无言,武当派的情形她是很清楚的,连遭劫难,实在已没有什么高手剩下来的了。
“百花洲论剑不在输赢,我这一次陪同家师到来,目的也只是在见识一番。这也是家师的主意。”徐廷封一下子想得很远道:“当初若非他老人家认为我可以造就,将我带去昆仑,如今也许我只是一个在官场中打滚,庸俗不堪的官场中人。”
傅香看看着他道:“师叔这一次要我到来,也是要我见识一番,哪里知道竟然发生这许多事,我实在有些接受不来,回去也不知道怎样交待。”
“令师既然一向处事平淡,要向她交待应该不会太困难,倒是我,师叔断虹子知道这件事,真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
“断虹子?就是那位性如烈火,一怒斩天虹的断虹子老前辈?”傅香君有些吃惊道:“不是说他在闭关……”
“有十八年了,算算日子,这时候便会出关。”
“武当昆仑的关系自此相信一定会非常恶劣。”傅香君很担心的。
“下一次我们会面,可能就是在武当山上。”
“武当山?”傅香君目光条地凄迷起来道:“每一次上武当山我的心情都不一样,但总是壤的多,这一次相信也是。”
“事情总要有一个水落石出,师叔虽然性烈如火,相信也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
!”徐廷封沉吟着道:“我实在想不透陆丹为什么要这样做,其中也许是另有别情,但他实在不像这种人。”
“要是不能够将他找出来,武当山上到时候真的不知道又有什么变化。”傅香君长叹盘中,挥手让车把式驱车维续往前行。
徐廷封很想追前去,可是他要走的是另一条路,这么快便能够再遇上他其实已经很满足的了。
不但徐廷封、傅香君,就是朱菁照也不相信陆丹是那种人,在朱君照面前一再替陆丹分辨。
朱君照却是一口咬定陆丹是杀人凶手,他与陆丹之前不认识,并没有什么过节,就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朱菁照也没有替陆丹分辩下去,乘众人不在意,悄然一个人溜出去,赶赴赴武当山找陆丹,问一个清楚明白。
陆丹是否回去武当山她并不清楚,也没有考虑到其它问题,她就是这样的急性子,要干什么便去干什么。
朱君照发现她失踪的时候,不但来不及阻止,追也追不及的了,却没有想到她是去找陆丹,反而想到徐廷封。
朱背照对徐廷封的一片痴心朱君照多少也知道一点,事实朱菁照也从来没有掩饰。
第二十章 断肠剑断肠人
徐廷封当夜入佳云来客栈,睡得并不好,到听到窗外传来那阵萧声,更不由披衣外出。
萧声凄怨,仿佛在什么地方听过,徐廷封虽然想不起那个地方,却突然想起了萧三公子这个人。
在院子里吹萧的果然就是萧三公子,脸色很难看,大病初的样子。
徐廷封走近萧三公子才察觉,回头一看,不由得脱口一声道:“徐兄!”
“果然是萧兄你。”徐廷封目光落在萧三公子的脸上道:“别来无恙?”
萧三公子凄然一笑,道:“还好。”接问道:“徐兄应该在百花洲的,怎么跑到这里来?”
“萧兄看来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萧三公子显然真的并无所知。
“百花洲论剑……”
“若是我推测没有错误,应该令师取得最后的胜利。”
“到底是不是,又有哪里一个能够肯定?”徐廷封有些感慨。
“怎会这样的?”萧三公子很奇怪道:“莫非中间又横生枝节?”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徐廷封心念一动,转问道:“我师妹又怎样了?”
“你问我木兰?”萧三公子更奇怪。
“她不是跟你在一起?”
萧三公子一怔,道:“她怎会跟我在一起?”
“这就奇怪了,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
萧三公子突然伸手抓住徐廷封的肩膀道:“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要说清楚这件事并不困难,徐廷封连带将近日发生的事情也细说了一遍。
听说木兰离开南宫世家萧三公子既紧张又激动,到听说南宫博、钟大先生、绝师太先后死于非命,震惊之余难免又一阵感慨。
“想不到一日之间两位一等一的剑客竟然先后丧命。”萧三公子叹着气道:“令师虽然对我有成见,但他的武功造诣我还是打从心底的佩服。”
“家师与萧兄之间其实只是误会……”
“现在说来也不全是误会的了。”萧三公子苦笑道:“木兰的出走多少我都有责任。”
“这实在不是时候,木兰若是嫁入南宫世家之前使拿出这股勇气,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萧三公子无言点头,徐廷封接道:“相信她还不知道百花洲论剑之后还有这许多事情发生。”
“到底她跑到哪里儿去了?”萧三公子又是担心又是感慨,一顿一叹又问道:“你们都相信是陆丹行凶杀人?”
“表面看来,的确这样。”
“我与他总有数面之缘,以我看他不是这种人。”
“武当山之会,应该有一个解决的。”徐廷封接问道:“你的伤又怎样了?”
“还好!”萧三公子苦笑道:“看来我的运气真还不错,也许真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哦?”徐廷封一听这样说便知道萧三公子另有际遇。
萧三公子接道:“当日你们离开后我才发觉钱囊在搏斗中被削去,身上只得少许碎银,伤累之下实在狼狈,幸而投进这座客栈。”
“这座客栈有你的朋友?”
“没有,只是客栈的老板胡大叔实在是一个老好人,不但让我住进舒服的房于,还给我请来大夫,更兼顾食补,一定要我完全康复才让我离开。”
“这倒是难得的老好人。”
“只不知日后如何报答。”
“钱银方面倒不是问题,只是这一份人情小弟也不知道如何替萧兄偿还。”
“徐兄……”
“你若是将我当作朋友就不要再说客气话。”
萧三公子笑了笑,突然又一声叹息道:“木兰不知道又怎样了。”
“她既然有勇气离开南宫世家,总会来找你的。”徐廷封话出口,心头一动。
别过萧三公子,徐廷封并没有回自己房间,立即去找客栈的老板胡大叔。
萧三公子叫得做大叔的年纪也不会轻的了,这位胡大叔须发俱白,但仍然精神奕奕,徐廷封找去的时候他正在帐房中算帐。
到底是老经验,看见徐廷封那一身装束他已经知道是一个花得起钱的客人,听说是萧三公子的好朋友更加眉飞色舞。
“那位公子真的是相识满天下,非富则贵啊。”胡大叔笑得台不拢嘴道:“不知道这位公子又有什么吩咐?”
“我想立即雇一辆马车。”
“只要公子肯花钱,这是一件容易事。”胡大叔好奇心显然也不小心道:“公子这么晚雇马车不知道有什么……”
徐廷封截口道:“我就是要载那位萧三公子回家去好好的医理。”
胡大叔一怔,嚷起来道:“不成!”
“不成?”徐廷封故意奇怪的盯着。
胡大叔讷讷地道:“那位公子有病在身,长途跋涉可是没有好处的。”
“这个我自会小心,他是我的好朋友,让他留在这儿我如何放心?”
“有我照顾绝不会有事的,公子……”
“他一共欠你多少银两,我替他还你。”
“这个不要紧,只是这个时候,哪里儿有马车?”
“方才你不是说只要肯花钱绝不成问题?”徐廷封随即取出一两银子,塞进胡大叔手里道:“我这就去打点,你给我找马车去。”
语声一落,也不等胡大叔说话,转身便走,胡大叔要叫如何叫得住,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团团打了几个转,看看帐房外没有人,终于溜出去。
来到客栈后院一座偏僻的房间前,客栈老板胡大叔左右一看没有人才举手轻敲了三下。
房间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道:“哪里一个?”
“是小人。”胡大叔又往后看看,还是没有人。
房门打开,一个女人探头出来,正是钟木兰,黛眉轻蹙道:“我不是跟你说过,没有必要别来找我?”
胡大叔忙道:“姑娘吩咐我照顾的那位公子遇上了一个朋友,他要将那位公子接回家去。”
钟木兰一怔,脸色一变道:“你上当了。”随即将房门关上,接一个翻身,到那边窗下,将窗户推开,疾掠了出去。
窗外是院子,徐廷封负手站在院子当中,正迎着木兰,摇摇头道:“这又何苦呢?”
木兰目光及处,脱口一声道:“侯爷!”
“应该叫师兄的。”徐廷封微叹道:“人在江湖啊。”
“师兄怎会跑到这里来?”
徐廷封道:“只是路过抽空,想不到萧三公子也住在这里。”
一提到萧三公子,钟木兰不由得四顾一眼,徐廷封随即道:“我只是一个人来找你。”
木兰松了一口气,徐廷封接道:“胡大叔若是那样的大好人,怎会卖给客人掺了水的酒?”
“师兄就是因为喝了渗有水的酒而生疑?”
“那只是更加肯定,这是一间怎样的客栈,老板是个怎样的人,一进来其实便应该清楚的了。”徐廷封又摇摇头道:“连我在这种心情下也瞧得出来,萧三公子这样的一个老江湖却竟然一无所觉。”
木兰一声叹息道:“师兄不是跟我……”
她突然想到钟大先生,徐廷封立即截住了她的话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木兰鉴貌辨色,追问下去。
徐廷封没有回答,将木兰引往停棺的地方。
看见钟大先生的棺木,钟木兰终于痛哭失声,一路走来,徐廷封已经将近日发生的事情对她说一遍,她虽然相信徐廷封绝不会说谎,但到底太过突然,实在很难一下子完全接受。
待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徐廷封才安慰她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用太伤心。”
木兰流着泪道:“我实在太不孝了。”
“事情也实在来得突然。”徐廷封感慨得很。
木兰喃喃自语道:“不听父命是不孝,离开南宫世家必被视为不贞,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身?”
徐廷封沉吟道:“以我看老太君也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没用的,南宫世家的其它人可不是这样想,但不管怎样,了却了我的心愿,我总会回去的。”木兰的眼泪又流下来。
“你是说萧三公子?”
木兰无言,徐廷封又问道:“一路上你都是在暗中照顾着他?”
“我不能让他知道。”
“又何苦?”徐廷封摇头叹息。
“你是不知道的了,我既然不能跟他一起,可是又不忍心在他这个失意伤病的时候袖手旁观。”
“你却是没有考虑到你这样离开南宫世家,无论怎样做,别人也是认定你是跟萧三公子一起的了。”
“他们怎能够……”
徐廷封截口道:“他们是胡乱猜测,与其如此,你何不与萧三公子向世人坦言真心相爱。”
“我可是一个……”
徐廷封挥手截口道:“萧三公子所以这样消沉大半是你的关系,既然分开两个人都痛苦,何不抛开一切,放开怀抱……”
“师兄的意思?”
“我只是心里有一句说一句,应该怎样做,还是由你自己去决定。”
木兰沉吟不语,徐廷封突然回头道:“萧兄何不进来?”
“什么?”木兰不由一惊。
门开处,萧三叹息着走进来,目注徐廷封道:“我其实也不太笨。”
徐廷封淡然一笑,道:“你到底看出我对那个老板的怀疑了。”
萧三公子微一颔首,目光转向木兰,就像个傻瓜也似的,木兰有意无意避开了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徐廷封看看二人,悄然退出,反手将门掩上。
萧三公子仍然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我应该怎样多谢你?”
木兰凄然摇头,萧三公子上前方待将她拥入怀中,她已然倒退到一角。
萧三公子停下脚步道:“你既然离开了南宫世家便不要回去了,我一定会照顾你的,以后我们也不要再分开……”
木兰摇头道:“你知道这是没有可能的事。”
“你却是一路上照顾我?”
“那是我不忍心……”
“难道你忍心盲着我们两个人一生一世都痛苦下去?”
“要是不认为那是痛苦又怎会有痛苦的感觉?”
萧三公子一怔,木兰接道:“这些日子以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实在太多,也所以我想得也很多,虽然未能想透,到底已想通了一点,不再介意别人再说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
“那你我之间……”
“虽然不可以长相厮守,但总可以做一双能够坦诚相对的好朋友。”
“好朋友!”萧三公子沉默了下去。
“你不妨想想,若是你认为这样不可能,我也不会勉强的。”木兰说话态度很认真。
萧三公子茫然望着她,好一会,终于点头。
第二天早上,徐廷封、萧三公子、钟木兰一齐离开云来客栈,来到了路上才停下来。
木兰一直走在钟大先生棺木的旁边,这时候不由一声叹息道:“师兄,你看我真的不适合上昆仑?”
徐廷封道:“一来萧兄需要人照顾,二来这个时候你实在不适宜在江湖上出现,师父是一个明白人,在天之灵,是不会怪责你的,你既然已经想通想透,又何需再拘束于俗礼?”
木兰颔首,浅然道:“要孝顺生前便应该孝顺,死后是谈不上的了。”
“在师父生前你不是已经做得很好?”徐廷封沉吟接道:“对于师父的死我一定会查清楚,列水落石出为止,有消息!”
萧三公子接道:“华山后山有一间再生草庐,有消息送到那儿去好了。”
“振作一点。”徐廷封这句话说完,吩咐起行。
目送马车去远,萧三公子、钟木兰才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朱菁照的偷走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于她的胆大妄为,身为父亲的宁王虽然生气,但到底已经习惯,何况另外有一件事情更加严重。
那是南京兵部尚书王守仁的突然到来。
与王守仁同来的还有一道圣旨,皇帝以南蛮作乱,着王守仁领兵讨伐,而为了方便调兵遣将,千旨请宁王暂时让出三省的兵权。
他尽管心里愤怒,表面仍然装作若无其事,王守仁表面看来,也看不出宁王的心意,待读过圣旨,问道:“这是皇上的旨意。”
“我知道。”宁王极力装作毫不在乎的。
“南蛮屡犯边境,皇上所以这样做,也是逼不得已,王爷当然明白。”
“我明白。”宁王浑挥手道:“食君之禄,解君之忧,皇上既然是这个意思,我当然也要尽力而为。”
“王爷是完全同意的了?”
“朝廷中人又岂能不以国事为重,我怎会反对?”
“王爷深明大义,实在社稷之福。”
“跟着就要看你的本领了。”
“王爷言重。”王守仁随即站起来道:“如此下官先行告退。”
“我也不送了,三省的兵权到时自会移交。”宁王难得脸上居然还露出笑容。
待王守仁远去,宁王脸上的笑容才消失,朱君照一直在屏风后偷听,这时候才转出来。
宁王也这才冷笑道:“我已经避返江南,你竟然还派人到来找麻烦,苦苦相追,未免欺人太甚。”
朱君照接道:“这分明是要削弱爹你的实力。”
“当然了,这三省在我势力范围,也是我兵马最多的地方,由王守仁接管,无疑断我双臂。”
“这个皇帝也可算费煞苦心。”朱君照摇摇头道:“爹其实应该早就听从孩儿的劝告,挥军北上。”
“你知道这是作反!”
“却不是出于爹你的自愿,爹你一向忠于社稷,但朝中有一个只知玩乐的昏君,为了天下百姓,不能不取而代之。”
宁王亦自摇头道:“可惜太迟了。”
“还不是太迟。”朱君照鼓其如簧之舌道:“现在开始立即安排一切仍然来得及。”
“是么?”宁王显然心动。
“不过有一点不可不知。”朱君照一字一顿道:“欲除正德,先杀安乐。”
“先杀廷封?”宁王有点诧异。
“当日刘瑾就是因为低估安乐侯的实力以至被乘虚而入,一举击破。”
“要杀他可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爹又忘了南宫世家了。”
“不错,南宫世家!”宁王扬眉大笑道:“这便先杀安乐侯,除却心腹大患,再取天下。”
朱君照看在眼里,再听这说话,肯定宁王真的有这个心意,亦为之大乐。
钟大先生的棺木送到昆仑,派中已经有弟子听到江湖上的消息赶回来,大家本来都有点怀疑,到看见徐廷封与钟大先生的棺木,知道是事实,无不震惊。
一方面由于未能确定,一方面对断虹子深存畏惧,他们并没有告诉断虹子这件事,也顺理成章地交由徐廷封去通知。
徐廷封意料之中,换转是他也一样这样做,以断虹子的脾性,若是知道钟大先生遇害,又怎会再留在昆仑山上,早已经杀奔下山,追查究竟,那会闯出什么祸来赏在不敢想象,除非他完全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湖上的传说大都是比较失真,他们正准备下山调查的时候,徐廷封已经回来。
也应该没有人比徐廷封更清楚这件事的了,而对徐廷封断虹子一直都颇有好感,这还有什么人去见断虹子比徐廷封更适合?
徐廷封却才要动身,弟子便来报有两个锦衣卫举着圣旨找来。
对锦衣卫消息的灵通徐廷封并不奇怪,只奇怪皇帝又有什么事情找他找得这么急。
圣旨上并没有说明白,只是要徐廷封立即回京有事共商。
徐廷封也没有问那两个锦衣卫,他清楚皇帝的行事作风,圣旨上若是不能够说明白也不会要那两个锦衣卫转告,那也一定是要事。
一问之下,派出去找他的锦衣卫也果然不是这两个,皇帝找得他这么急,当然也不会是小事了。
所以他随即表示昆仑山上的事情解决后立即便赶回去,让那两个锦衣卫先回去告知皇帝。
那两个侍卫却是要与他一齐回去,徐廷封知道这是亦皇帝的旨意,并不反对,着派中弟子替他们安排住宿的地方,自行往见断虹子。
断虹子闭关的地方是接近山顶的一个古洞,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事实上闭关与否对断虹子也没有什么关系,在闭关期间他一直接见派中的弟子,替他们解决武功上的疑难,只是大家都知道他性子刚烈,耐性并不好,可以不骚扰他还是不骚扰。
徐廷封才来到古洞前面他便已知道,从洞内问一声道:“是廷封回来了?”
“师叔耳力果然厉害。”徐廷封一面应一面住内走。
断虹子笑应道:“这算得什么,从一个人的脚步起落轻重最容易听辨出一个人的功力深浅,本派弟子中有这种功力的,只有你一个了。”
到这番话说完,徐廷封已来到断虹子面前。
断虹子也就坐在古洞当中,须发雪白,长几及地,骤看来就象是一头怪物,一双眼睛精光四射,稍为懂得的都应该看出这是一个内家高手。
看见徐廷封,断虹子的目光更这里,突然一声大笑道:“好小子,当真是不见三日,要刮目相看。”
徐廷封恭恭敬散地施体长拜道:“师叔安好。”
“哪里有你的好,这个年纪便已打通了任督二穴。”
到底是内家高手,只看徐廷封的外表便已经看出这一点,徐廷封由衷佩服,方要说什么,断虹子又道:“我也总算没有看走眼,昆仑派弟子中以你的成就最大。”
“师叔言重了!”
徐廷封一怔,正要考虑怎样说话,断虹子已追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快说!”
!”!”
他果然是急性子,一看出徐廷封脸色不妥便追问下去。
“百花洲论剑之后,师父不幸已!”
“什么?”断虹子拍案而起,那张石案霹雳一声,在他掌下立时四分五裂。
徐廷封一惊,方要说什么,断虹子便问道:“快快告诉我,你师父是哪里一个暗算害死的?”
徐廷封还未答话,断虹子又道:“百花洲论剑,点到即止,以你师父的造诣,若不是阴谋诡计,如何会送命,你快快给我说来。”
徐廷封只好将事情说一遍,断虹子居然有耐性等到他将话说完?旁倏诘溃骸耙阅闶Ω冈嘉耍比痪辉诮i舷露镜模跃μ纳硎郑哺静皇悄闶Ω傅亩允郑怯耍趾涡朐儆谜庵直氨墒侄危俊?br />
“大家都是这样说。”
“连你师父也跟着遇害,可见得事情跟他完全没有关系,倒是那个武当派的陆丹!”
!”!”
“大家都认为他嫌疑最大。”
“但以你所知,陆丹又不像那样的人,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有谁敢肯定。”
徐廷封没有作声,有点奇怪地看着断虹子,事实断虹子给他的感觉,已收敛太多。
闭关这许多年对一个人的脾性多少总会有些影响的。
断虹子接道:“绝师太侮辱武当派,他自问不是毒手,放毒剑上借你师父的手报复不难理解,可是连你师父也算计,打的是什么念头却就令人费解了,所以找可以肯定这一定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肯定是一个大阴谋,是关系整个武当派,整个武林。”
他一连两个肯定,只听得徐廷封大皱眉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替武当派分辩,断虹子随又道:“武当昆仑两派一向情如手足,这一次竟然用到这种手段,我这个老头儿总要跑一趟武当,找姓陆的问清楚,要武当派还一个公道。”
徐廷封皱眉道:“这件事牵连甚广,连南宫世家唯一的男子亦遭横死,大家已经约好了一个月后,一齐上武当山解决。”
“好,就让那个姓陆的多活一个月。”
徐廷封无言叹息,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明显,除非能够及时将陆丹交出来,又有一个令大家满意的交待,否则武当派的命运实在不堪设想。
徐廷封才下昆仑便已在南宫世家的人监视中,消息也紧接送到谢素秋与姜红杏手上,她们是负责这一次行动的人。
这说来简单,其实飞鸽传书,快马急讯,其间已经二十多个接送,来到谢素秋、姜红杏手上也已经是五天后的事。
姜红杏显得很兴奋,谢素秋却有些犹豫。
“安乐侯除非不进京,否则一定经过这里,我们也就在这里等他,以逸待劳,再出其不意取他性命。”姜红杏面颊浮现红晕,越说越兴奋。
“老太君为什么一定要杀安乐侯?这件事给别人知道可是对南宫世家影响很大。”
谢素秋这样忧虑也不是没有理由,徐廷封到底是侯爷的身份。
“我们为了得到宁王的药物供应,要我们怎样做只有怎样做。”
“这也是。”谢素秋无可奈何的。
“姓徐的事实也是死不足惜。”姜红杏接来这一句。
“何以见得?”
“你忘了他是昆仑派,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有没有参与对付我们南宫世家的人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再说他高高在上,在朝廷中也不知做过多少损人利己的事情。”
“看他不像那种人。”
“做官的有哪里一个是好的。”
谢素秋沉吟不语,姜红杏又道:“朝廷方面不管他,他拜在昆仑门下那么多年,若说他没有参与对付南宫世家,只怕是没有可能的事。”
“不错。”谢素秋也终于动了杀机。
姜红杏的推测没有错误,徐廷封与那两个锦衣卫果然经过这里,她们远远地正要追踪前去,一阵嘈杂的人声便从后面传来,循声望去,一群人疾杂着走向这边,再听当中传来的几下怪笑声,两人不由回避一旁。
猿长老的笑声实在很容易分辨得出,也只要听过一次印象便会非常深刻,很难会忘记的了。
好像他那样子的人也是很少有,经过的地方怎会不引起注意围观,他显然并不在乎,但心里到底怎样想又有哪里一个知道,说不定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隐居在仙桃谷,与猴子为伴。
他走得并不快,手抓绳子,拖着一辆木头车子,那辆木头车子上放着一个木笼子,四面却以席子裹着,也不知放着什么东西。
谢素秋、姜红杏躲在一角,待猿长老经过了才走出来,姜红杏好奇怪地望着猿长老的去向,一面嘟喃道:“这个老怪物跑到这里来你说他干什么?”
不等谢素秋回答,她又问道:“那辆木头车子一定是载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他不会这样拖着走,你说那会是什么东西?”
谢素秋叹了一口气道:“我只知道这个老怪物很麻烦,武功又高,少惹为妙。”
“这倒是事实。”姜红杏耸了耸肩,她其赏地无意去惹猿长老,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猿长老一直将木头车子,到荒郊的一座破庙内才放下,随即将裹着木笼子的席子拿开,大笑道:“你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木笼子内卧着一个人,也就是他在百花洲带走的小子,他也不知是那里来的灵感,竟然想到一个这样的办法,将小子这样带着上路。
小子没精打采的,睁着一双眼,看看猿长老,并没有回答。
猿长老等了一会,看见小子什么反应也没有,又嚷道:“连这是什么地方你也瞧不出?”
小子到底忍不住,没好声气地应道:“什么地方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猿长老大摇其头道:“就是庙,不也是有很多种,每一种都有它特别的地方。”
“我只知道无论去到什么地方都是被囚在这个笼子里。”小子冷笑。
猿长老反而更开心道:“这可是没有办法的事,你这个人一肚子坏水,实在太狡猾,不是这样,如何能够将你带回去仙桃谷。”
小子闷哼道:“跟你怎样说也没用的,你这个人长得既不是人样,也不懂人性。”
“又来跟我说人性这一套了。”猿长老又大笑起来道:“我若是不懂得人性,怎会用席子将笼子裹起来,就是担心让别人看见你这样给囚在笼子里,令你难受。”
“我看你是担心给别人瞧见我这样,告到官府里。”
“好像我这种人会害怕官府?”猿长老一头白发飞扬道:“从来就只有官府中人看见我大皱眉头,惟恐我跟他们过不去。”
“话是这样说,官府中人总有官府中人的麻烦,你不是不怕麻烦的那种人。”
“胡说,我这个人最喜欢找麻烦。”
“应该说,你最喜欢替别人找麻烦。”
“胡说八道。”猿长老骂一句,突然笑起来道:“但细想之下,的确又有些是这样子。”
小子冷笑道:“认识你这许多日子,若是连你是什么性子也看不出来,才是奇怪。”
“别人就是瞧不出来,由此可见,我们不但合得来,而且很快便会变成知己好朋友。”猿长老摇头摆脑的。
小子听着突然瞪大眼睛,就像好像瞧见另一个猿长老似的,接问一句道:“这些人话是哪里一个教你的?”
“什么?”猿长老好像听不懂。
“我们会变成知己好朋友?”小子盯着猿长老,突然大笑三声,笑得一听便知道是故意。
“难道不会?”猿长老反问。
“当然。”小子又大笑三道:“你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朋友。”
“谁说的?”
“就是我说的。”小子摇摇头道:“你若是将我当作朋友,怎会这样对待我?”
猿长老一怔,道:“你是肚子饿了?好,我立即去替你弄一些吃得的。”
“不说了。”小子索性偏过脸去。
猿长老立时移身到小子脸向的方向道:“我明白你又是说将你囚在笼子里的事了,这如何怪得我,若非你一再溜走,肯乖乖地跟我回仙桃谷去,怎会有这种事?”
小子道:“仙桃谷也什么好?终日呆在谷里,闷也要闷死了。”
“那许多猴子伴着,怎会闷?”
“我又不是猴子,只会说人话,哪里像你?”小子这又是在转弯技抹角骂猿长老。
猿长老却是不以为意,反而道:“那慢慢就会懂的了,一点地不难。”
小子闷哼,闭上嘴巴,猿长老忽然问道:“那个云飞扬到底在什么地方?你没有理由不知道的,他离开了仙桃谷也没有理由不去找你。”
“跟你这种不讲理由的人说话当然什么也都是没有理由约了。”小子不由又应一声。
猿长老不知又想到什么地方去,抓耳挠腮的,好一会才道:“那个姓云的,再给我抓着,总要他知道厉害,也叫他尝尝这样给囚在木笼子里的滋味。”
小子立即道:“是不是,连你也承认囚在木笼子里的滋味是不好的了。”
“我没有说过经过人多的地方也用席子将笼子裹起来,是不是?”
小子没有作声,猿长老接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小子冷笑道:“好人?哈哈!”
猿长老忽又道:“你是不是想我将你放出来?”
小子一怔,道:“不想。”
猿长老道:“陪我过几招也不成?”
“不成。”小子毫不考虑的。
猿长老反而笑了,一看他露出这种笑容,小子不由叹了一口气,也果然不出他所料,猿长老随即道:“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笑说着他将木笼子的门打开,一手取过旁边的一条破木,方要捣进笼子里,小子已嚷道:“这不是出来了。”
他弯着身子无可奈何地爬出木笼子,懒洋洋地道:“请指教。”
猿长老失笑道:“你这个小子,别以为我忘了封着你几处穴道,不解开根本施不出内力来。”
小子道:“就是不用内力也一样可以过招的。”
猿长老道:“那就不是过招,是玩耍了。”
小子冷笑道:“你这不是玩耍又是什么。”
猿长老也没有分辩,探手解开了他被封着的穴道,迫不及待地招手道:“来,快来!”
小子伸了一个懒腰道:“穴道才解开,内力还末能够运转,你着急什么?”
猿长老摇头道:“你就是借口多多。”语声一落,双手齐出,疾攻过去。
小子慌忙招架,他深知道猿长老的性格,一出手便是来真的,不招架准得吃苦,吃亏的还是自己。
猿长老拳脚紧接展开,招式变化之多之复杂,江湖上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比得上。
小子见招拆招,见式破式,应付得似乎并不大吃力,那是他应付惯了,已摸清猿长老招式变化的路数,自然而然知道如何应付。
猿长老也自然而然的打得性起,招式变化更多更复杂也更快,小子双手也不由快起来,这也是经验,若是不能够应付,总要挨几下重重的才能够脱身。
每一次跟猿长老过招他都已很小心观察其中变化,不求能够找出破解的方法,击败猿长老,只望能够招架得住,不用吃太多的苦头。
开始的时候他也以为猿长老的招式变化总有用尽的一天,可是应付到现在,他已经知道,这一天也许有,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会降临。
猿长老几乎每一次都有新的招式变化出来,而且越变化越诡异,最要命是顺手拈来也似的,完全没有迹象可寻,除非你的变化反应也有他的灵活迅速,又或者能够阻止他变化,否则实在不容易招架。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猿长老一轮急攻击不倒小子,新招式又变化出来,小子勉强拆解了几招,终于被攻入破绽,连挨了几下,被打翻地上。
猿长老打得性起,跳着脚大呼道:“起来起来,再来再来。”
小子躺在地上,道:“不来了,我支持不了。”
猿长老摇头道:“年纪轻轻的,怎会这么快便支持不住?”
“这还叫做快。”小子苦苦脸道:“你知道我已经拆解了多少招?”
“多少招有什么关系?”
小子知道这个人不可理喻,立时转过话题道:“你也忘了我整天给囚在笼子里,手脚施展不开,血气都大受影响,能够支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猿长老一怔,道:“这真的也有影响?”
“你若是不相信,不妨给我囚进笼子里。”
猿长老大笑道:“好小子,居然用这种诡计来诱我进笼子里去,你以为我是这么笨的人?”
小子耸了耸肩,猿长老沉吟接道:“这个问题我总会想办法解决的,但现在想不到。”
“那你想到了再告诉我。”小子目光一转道:“我可要休息了。”
“好,今天到此为止,回笼子里去。”
小子耸了耸肩,转身走向木笼子,才转身,猿长老探手便又封了他几处穴道。
“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小心的?”小子只有装出很洒脱的样子。
猿长老笑应道:“还是小心一点好。”
等小子走进木笼子,他使将席子围上去,小子叹了一口气,道:“让我好好的透透气,看看天日也不成?”
猿长老带笑摇头道:“这地方虽然偏僻,还是有人会经过,看见你这样在木笼子里,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有你看守着,难道还有人能够将我弄出笼子外?”
“我若是看在这里当然不用担心,可惜我要外出找吃的。”猿长老突然又出手,封住了小子的哑穴。
小子完全考虑不到他有此一着,如何闪避得了,猿长老随即拍掌大笑道:“这你就是发现有人经过,要呼救也不可能的了。”
小子怔住在那里。
猿长老也没有再说什么,怪啸一声,一个跟斗倒翻出庙外,又跃又跳的,眨眼间不知所踪。
小子在木笼子里只有苦笑的份儿。
这样给囚在木笼子里实在不是一件乐事,小子的心情很坏,木笼子里闷着,难免思潮起伏,想到师父南偷的死,到现在仍然一点线索也没有,再想到明珠,不知何日才能够看见,而当日明珠对他态度的转变,更令他大惑不解,有这许多心事,又怎能不为之大感烦躁。
过了多久,小子不知道,他坐也不是,站也不成,到发觉有脚步声,到底忍不住拉开一角席子往外望去。
木笼子放在窗前,往窗外望,果然看见三个女人向这边走来,左右两个一身劲装疾服,当中一个一身粉红色的衣衫,连脸庞也是用粉红色的布蒙着,只露出一双晶茔闪亮的眼睛。
左右两个女人亦是蒙着脸庞,只露出眼睛,所以小子根本看不出那就是谢素秋与姜红杏,却已觉得这三个女人不寻常,尤其当中那个粉罗刹,与她的目光接触,小子不知怎的竟不禁由心底寒出来。
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冷酷凌厉的目光。
谢素秋、姜红杏带着粉罗刹来到庙外停下,随即左右分开,掠上旁边的高树上,只留下粉罗刹。
粉罗刹双刀已经在手,半身一转,盯着来路。
小子也不由自主往来路看去,好一会,终于看见三个人向这边走过来,左右两个锦衣卫装束,中间的那个一看清楚,小子的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那不是别人,正是徐廷封。
小子也是聪明人,思而想后,多少也猜测到那三个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眼看徐廷封三人越来越接近,要出去警告他们,内力却周不上,双手不能够将木笼子折断,要呼叫,哑穴又给封住。
徐廷封这时候已发现粉罗刹的与众不同,奇怪她挡在路心之余亦考虑到可能是冲着自己而来,但来到了粉罗刹面前,粉罗刹仍然毫无反应,也只有装作若无其事,从粉罗刹身旁走过。
他没有发现躲在树上的谢素秋与姜红杏,小子却看见谢素秋探头出来,将一支青碧色的管子放在嘴唇中。
小子不知道那是控制粉罗刹的哨子,只以为谢素秋要以什么暗器暗算徐廷封,一急之下,不由自主伸手去摇木笼子外那扇已残破不堪的格子窗。
一摇之下,那扇格子窗便碎裂,徐廷封立时察觉,与之同时,哨子声亦响起来。
粉罗刹应声出刀,斩向徐廷封后背,徐廷封听得窗碎声回头,正好看见双刀斩来,偏身连忙让开。
他的反应绝无疑问非常敏锐,但若非小子及时弄出声响引起他的注意,要闪开这双刀偷袭还是有问题。
两个锦衣卫亦闻声回过身来,目光及处,不约而同一声喝叱道:“住手!”拔刀出鞘。
一个接喝道:“大胆女子,竟然敢!”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粉罗刹双刀已砍到,他们连忙挥刀挡开。
徐廷封看在眼里,急喝道:“退下!”
以他的武功修为,经验判断,又怎会看不出这两个锦衣卫不但不是粉罗刹的对手,甚至连粉罗刹这两刀能否接得下也可虑。
他的剑也同时拔出来。
两个锦衣卫却哪里知道厉害,到徐廷封喝令他们退下的时候已经迟了。
粉罗刹双刀盘旋,一刀一个,将两个锦衣卫斩杀刀下,当真是干净俐落。
徐廷封虽然看出粉罗刹厉害,可是到这个地步,还是意外,要抢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粉罗刹收刀转身,盯着徐廷封,她的眼睛很美丽,徐廷封绝对承认,却也有一种那不是人的眼睛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开始留意粉罗刹的时候其实便已经有多少,只是现在更强烈,也肯定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他没有出剑,粉罗刹也没有出刀,连杀两人,她的杀意也似乎淡下来。
“你是什么人?”徐廷封喝问。
哨子声随即传至,粉罗刹应声挥刀,徐廷封一剑连忙招架,一面又问道:“是哪里一个指使你的?”
粉罗刹一声不发,双刀不停攻击,徐廷封连接几刀:“天龙八式!”便展开。
任督二穴一通,他的内力绵绵不绝,天龙八式更能够发挥其中精妙。
粉罗刹的刀势却是简单而有效,不接便得送命,她也同时准备赔上命,徐廷封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对手,天龙八式施展不到一半变化便已被粉罗刹的双刀砍散。
粉罗刹紧接迫进,双刃无论速度角度都是在徐廷封意料之外,不由被迫得步步后退,一身轻功也没有空闲时间施展得出。
一退再退,后面已经是被庙的墙壁,徐廷封也知道退向这边是自寻末路,但却无计可施。
粉罗刹继续迫前,双刀齐出,徐廷封后背已经抵着墙壁,退无可退,剑只有硬接,在剑上同时三个变化,截住了砍来的刀。
粉罗刹双刀随即一绞,徐廷封只觉得一股奇怪的内力涌来,右臂一霞,五指而被震开,剑竟然把持不住,脱手飞上了半天。
他身形方待拔起将剑追回,粉罗刹双刀已斩到,眼看他便要伤在这双刀之下,十多个梨子突然横里飞来,两个打在粉罗刹的变刀上,其余的却往粉罗刹身上打到。
粉罗刹双刀被撞开,但随即转回,刀花滚处,那打向她身上的十多值梨子尽被削飞。
与之同时一声怪笑,猿长老从天而降,一手抓着半边梨子咬了一口,一面挥手示意徐廷封走开。
“老前辈!”徐廷封当然奇怪猿长老的出现。
“这个小姑娘可是我的。”猿长老将手中梨子抛开道:“这儿没有你的事了。”
“她!”徐廷封下面的话还末接上,猿长老已挥手截道:“她是什么人也没有关系,只要武功好便成。”
徐廷封苦笑,猿长老随即转向粉罗刹道:“小姑娘好身手哇。”
粉罗刹没有作声,盯着猿长老,眼瞳中杀机毕露,猿长老接触她的目光,一皱眉道:“好重的杀气。”一顿接又道:“你要杀他这个安乐侯,得先杀掉我这个猿长老。”
粉罗刹双刀立即斩至,猿长老“哈哈!”一笑,身形翻腾,在双刀中左插右穿,看来倒也轻松,却只是片刻,便已轻松不起来,粉罗刹刀势之绵密,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要将双刀用得那么急劲,非要足够的内力不可,粉罗刹不但内力充足,而且仿佛用之不竭似的,几个回合下来,猿长老不由被迫退。
再来几个回头,猿长老双手终于空手招架不住,连忙折过旁边一条树干抵挡。
那条树干也不过片刻便已被双刀斩开几截,猿长老双手各拿着短短的一截一面招架,一面闪避,已有些狼狈,口里却连呼道:“痛快痛快!”
他也不知有多久没有被人迫得团团乱转,以至有狠狈的感觉了。
谢素秋看在眼里,暗呼不妙,她知道猿长老内力深厚,粉罗刹却只靠药物支持,到药力消失,后果便不堪设想,当机立断,随即吹哨子着粉罗刹离开。
粉罗刹应声人刀倒翻,疾掠了开去。
“哪里走!”猿长老大叫着追上道:“我这个老头儿还未过足瘾哩。”
粉罗刹充耳不闻,只顾往前掠,猿长老穷追不并,一面又笑嚷道:“难得遇上一个你这样的对手,不将你抓回仙桃爸去,如何对得起自己?”
说话间,两人已远去数十丈,徐廷封如梦初觉,正要追前去,又听到庙里有声响传出来,心里奇怪,抓起地上的剑,向庙内走去。
那是小子看见徐廷封要离开,一急之下,抓了一条破木往笼子上乱敲。
徐廷封到庙里,看见那个木笼子已经奇怪,到将席子弄开,看见囚在笼子里的竟然是小子,就更惊讶。
“小子?你怎会往这里的?”徐廷封急问道:“是哪里一个将你囚在笼子里的?”
小子用手指着哑穴,徐廷封立即明白,伸手替他解开了对着的哑穴。
“侯爷,不,师兄!”小子吁了一口气。
徐廷封又问道:“到底是!”
“除了那个老怪物还有哪里一个这样无聊?”小子接嚷道:“等会再说,目前我们最重要的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要是那个老怪物回来,可就麻烦了。”
徐廷封忙将锁着笼子木栅的铁链子弄开,小子一步跨出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地上。
“你怎样了?”徐廷封一把扶住。
“还不是给那个老怪物封住了穴道,一身内力完全施展不出来,否则这个木笼子如何能够将我困着。”
“是哪里几处穴道?”
小子指指点点,到穴道解开,立即拉着徐廷封急急离开破庙。
第二十一章 中伏与脱困
粉罗刹全力飞掠,猿长老也是全力追赶,但始终不能够将距离缩短,他却是越追赶越开心,也深信追下去也一定会追上,也一定能够将之抓起来,带回去仙桃谷,每日过招。
这个人也真的是嗜武如狂。
粉罗刹一直奔到一个断崖边缘才停下来。
那个断崖笔直如削,下临无底,烟雾弥漫,猿长老追到这里;也停下来,往下看一眼,怪笑道:“前无去路,看你还能够逃到哪里去?”
粉罗刹只是看着那个断崖的下面。
“不用看了,连我也没有把握下去,你如何能够下去?”猿长老笑接道:“听我说,乖乖地随我回去仙桃谷,当然,你要跟我再大打一场,心服口服了才动身也一样可以的。”
笑说着他移步迫前,一步才跨出,粉罗刹一个身子便拔起来,往断崖下跃落。
猿长老阻止不及,要叫也叫不住,要跳下去,可是探头一看,又缩回来,跳着脚团团的打了几个转,看样子实在想不到什么办法的了。
“学武的人难得有这个机会,有我老人家指点一番的啊。怎么总是这样害怕的。”猿长老抓耳挠腮。
这个道理他若是想得通也根本就不会迫别人过招,甚至于囚起来,日以继夜。
以他的修为,要找一个可以陪他过招过足瘾的对手实在不容易,老一辈的他完全提不起兴趣,那多少是还有一点栽培后辈的心态。
后辈之中他还要感到兴趣,也所以遇上云飞扬他怎也不肯罢休,退而思其次,就轮到小子了。
徐廷封他不是提不起兴趣,但总觉得年纪固然大了一些,也不是他那一类洒脱的人。
打了几个转,他再看看那个断崖,终于摇摇头道:“不识抬举,算了,幸好我还有一个小子。”
想到小子他突然一呆道:“不成,那个小子若是给徐廷封发现,一定会救了去,徐廷封会有这个胆子?不会有的吧?万一有?”
心念一转再转,他再也呆不住,怪叫着一个跟斗倒翻,往原路疾掠回去。
x x x 那么高的地方跃下去无疑危险,但只要身手好,反应敏锐,不一定会死亡,最重要的还是勇气。
粉罗刹当然不会有恐惧的感觉,药力影响下,本身的潜力也能够尽量发挥,千百丈断崖跃下来,竟然没有受伤,只是衣衫肌肤被划损了少许。
她也就呆在断崖下。
谢素秋、姜红杏过了一段时间才寻来,看见她这样子姜红杏不由伸伸舌头道:“我实在难以相信。”
谢素秋微叹道:“又有哪里一个会相信一个人竟然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跃下来?”
“难怪那个猿长老也不敢追下来。”
“那个老怪物虽然古怪得不近人情,到底还有人性,这个粉罗刹却根本没有的了。”谢素秋说着不知有什么感触,叹息一声。
“这一次就算徐廷封走运,下一次,不会这样幸运的了。”姜红杏冷笑。
谢素秋只是淡然一笑,对杀徐廷封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反而安下心来。
x x x 猿长老这时候正暴跳如雷,木笼子在他盛怒下已经被他击碎。
“你这个臭小子竟然又溜了?没有人可以两次由我手上溜走的,这一次再给我抓着,我一定寸步不离,有你好看的。”
大嚷一顿他才无可奈何地离开。
x x x 小子的心情也不好,从徐廷封口中知道钟大先生遇害,嫌疑最重的又是他的好朋友陆丹,虽然摆脱了猿长老,心情又如何好得起来。
他既拜钟大先生做师父,又认作义父,虽然是因为明珠的关系,也没有南偷那么感情深厚,对钟大先生这个老人家他到底非常有好感。
他也是不相信是陆丹所为,相交日子虽然并不多,对陆丹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而武当派的人他也没有恶感,那当然是云飞扬的关系。
徐廷封很明白他的心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开解,事实徐廷封的心情也不好。
小子一时间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也就依从徐廷封的话,随他到安乐侯府。
想到家,徐廷封也自然想到爱女亿兰。
x x x 忆兰无疑很懂事,到底是小孩子,想到爹,难免会使起性子来。
侍候她的丫环小翠每当这个时候便费煞思量,想办法看如何博得她开心。
这一次她是装作徐廷封的声音道:“兰兰,爹昨天教你的木兰词你都明白了?”
忆兰头也不回,冷应道:“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紧,前天教你的剑术可要爹再施展一遍给你看?”
“不要。”忆兰应得更冷。
小翠乾咳一声,又是一句道:“兰兰!”
忆兰终于回过头来道:“你装得一点也不像,一听便听出来了。”
小翠苦笑道:“那你要怎样才开心?”
“我要爹。”忆兰嚷起来。
“侯爷外出未回来,可就快回来的了。”
“骗人的。”忆兰牵着小翠的袖子道:“你替我立即找爹回来。”
小翠摇头道:“别的什么也可以答应你,就是这件事做不到。”
“那你告诉我,爹在什么地方?”
“也是不知道。”
忆兰放开手,翻身伏在桌子上哭起来,小翠乱了手脚,忙劝道:“兰兰听话!”
“不听,爹就是不疼兰兰,去了这许多日子也不回来看兰兰。”忆兰哭得更伤心。
小翠正不知如何是好,眼角突然瞥见徐廷封带着小子从外面走进来,她正要叫,徐廷封已示意她不要作声。
小翠心里明白,一揖让开,徐廷封在忆兰身后停下,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抚忆兰的头发。
忆兰反手拨开,哭嚷道:“你走开!”
徐廷封笑了道:“连爹也赶了,好,那爹只好走开了。”
忆兰一怔,回头一望,一呆,叫出来道:“爹!”一下扑进徐廷封怀中。
“兰兰!”徐廷封紧搂着。
好一会忆兰才抬起头来,破涕为笑,却埋怨着道:“爹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不要兰 兰了。”
“那是爹要带一个好朋友来看你。”徐廷封接问道:“你猜是哪里一个?”
忆兰视线被徐廷封遮着,看不见小子,想想,摇头道:“猜不到。”
“真的猜不到?”小子应声一个跟斗翻出,倒竖蜻蜓似地立在忆兰面前。
“小子哥哥!”忆兰喜出望外,扑向小子。
小子不停地翻跟斗,一时在桌上,一时在椅上,忆兰连抓几下也抓不着,向徐廷封大嚷道:“爹,你看他多么顽皮,东跳西跳的。”
话口未完,小子已翻到她身后,将她抱起来。
忆兰随即抓稳了小子道:“你答应过有空便带我到什刹海去的。”
“这么久了你还记着?”
“当然记着。”
“好,看你这样还记着,一会儿带你到街上去。”
忆兰拍手叫好,突然想起了什么的停下来,问徐廷封道:“爹,香姨呢?”
徐廷封一怔,忆兰又问道:“怎么香姨不来看我?爹,你替兰兰找香姨回来,兰兰要香姨。”
徐廷封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说话,小子连忙插口问一句道:“那不要小子的了?”
“小子也要。”忆兰笑嚷。
徐廷封立即接上口道:“香姨有事在身,未能够跟我们一起回来,先要小子也不成。”
“成!”忆兰看看徐廷封,突然又问道:“是不是爹令香姨不高兴了,所以不来看兰兰。”
“哪里有这种事。”徐廷封微叹。
小子随又道:“侯爷,不,师兄,我带忆兰到外面看看。”
“好!”徐廷封笑了笑道:“反正我也要进宫去。”
小子也不再说什么,抱着忆兰跳跃着离开,忆兰不由欢笑起来。
皇帝在豹房,知道皇帝的所在,徐廷封不由心里叹息,到底是江山易改,品性难移,皇帝还是喜欢以前的胡闹日子,喜欢在豹房留连。
张永侍候在豹房外,看见徐廷封,连忙上前招呼道:“侯爷安好。”
“张公公安好。”徐廷封接问道:“我离京之后,宫中可有什么特别事发生?”
张永显然意料到有此一问,立即应道:“特别事没有,只是!”一顿没有说下去。
徐廷封追问道:“是皇上方面。”
“皇上方面,很好。”张永欲言又止,举步往前引路。
徐廷封没有追问下去,也看出张永的意思是不用说也会看出来。
到了承恩殿门外,徐廷封便看见两个番僧侍候在门左右,那两个番僧似乎也知道来的是什么人,没有阻拦,而伸出手请进。
徐廷封心里奇怪,脚步不停,到进入承恩殿就更奇怪了。
那座承恩殿已然重新装饰,到处都是欢喜佛,当中一座檀木法坛上盘膝坐着皇帝,动作怪异,双目紧闭,仿佛在修练着某种内功。
徐廷封拜伏,三呼万岁,皇帝才张开眼睛,瞟了徐廷封一眼,挥手示意坐在一旁,才闭上眼睛继续打坐。
徐廷封只有等。
好一会,皇帝才长长地吐一口气,在坛上站起来,步下法坛,一面道:“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可知我如何牵挂?”
徐廷封迎前去,应道:“皇上!”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已被皇帝截口道:“既然回来也就不必说了。”伸一个懒腰,转道:“国师的密宗吐纳果然不凡,我浑身上下现在舒畅极了。”
“国师?”徐廷封目光不由四下一转。
“就是天河上人,我从西藏请回来的。”皇帝目光亦一转道:“这座承恩殿也是出于他的设计,你看是否非常特别,别有风味?”
徐廷封淡应道:“与之前的确不同。”
皇帝笑接道:“天河上人乃密宗第一高手,那儿的人都将他当作活佛。”
“是么?”徐廷封脑海中并没有这个人。
皇帝随即吩咐张永道:“你去请天河上人到这儿来见见我倚为左右手的安乐侯。”
张永应声退下,皇帝接又道:“天河上人不但武功高强,尤擅练丹之术,我就是欣赏他这个本领,将他请来。”
x x x 也没有多久,天河上人便来了,由四个藏女以肩舆抬来,那四个藏女身裁相貌都非常好,那种媚态更不是寻常可见。
皇帝看着眉飞色舞,那四个藏女将肩舆放下,随即移步到皇帝身旁,看样子皇帝便要来一个左拥右抱,但显然碍着徐廷封在旁边,看看徐廷封,还是轻搂着那四个藏女作罢。
四个藏女却是旁若无人,怪亲热地偎倚着皇帝,张永看看她们,看看徐廷封,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天河上人也没有理会,他一身藏僧装束,相貌神态祥和,看年纪总有五六十,手结佛印闭目盘膝坐在肩舆上,到四个藏女将肩舆放下才张开眼睛,精光四射,闪电也似仿佛要射进别人的心里。
徐廷封接触这目光也不禁心头一凛。
天河上人向皇帝施过礼目光才转到徐廷封脸上,不等皇帝说话便笑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皇上时常提到的安乐侯爷了?侯爷安好!”
“国师安好。”徐廷封信口应一句。
皇帝接问天河上人道:“我着你炼的补药怎样了?”
“已经炼妥,只等皇上到沐恩殿享用。”
“好极了,我一会使去试试密宗的补药是否传说中那么神奇。”皇帝眉飞色舞。
徐廷封忍不住问道:“国师所炼的到底是什么补药呢?”
“那是绝世的十全大补丸,以七七四十九副紫河车为主药,再佐以……”
徐廷封截口道:“紫河车可就是胎盘?”
“正是,这得来不难,却必须佐以七十二种飞禽走兽的内脏丹元为副药才能够发挥功用,服之既可以固本培元,转弱为强,而且还有说不出的神奇功效。”天河上人洋洋得意的。
徐廷封面露不愉之色道:“国师人称为活佛,对佛经必然深有研究。”
“这个自不待言。”
“敢问五戒,第一戒是什么?”
“戒杀生。”
“取紫河车与飞禽走兽的内藏丹元,国师就是不以为破戒啊?”
天河上人一怔,大笑道:“皇上乃真命天子,能够延年益寿,就是天下万民之福,我为皇上效命,一切自当别论。”
徐廷封语声一沉道:“就因为皇上乃九五之尊,身系社稷安危,更加不宜轻试药物。”
“侯爷的意思是我那些药物是有害无益的了。”
“历代帝王多半死于丹药之下,前车可监。”徐廷封语声更凝重。
天河上人终于面露微笑,皇帝却就在这时候大笑道:“有两个这样关心我的臣子,真是我的福气。”接顾徐廷封道:“服食丹药我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徐廷封摇摇头道:“恕臣直言,宫中御医三百,个个精通医术,皇上要进补,大可以吩咐他们。”
天河上人接上口道:“侯爷的意思是他们的医术远在我之上了。”
徐廷封淡然道:“自神农尝百草,中原医术代有奇才。”
“可惜侯爷不懂医术,否则真想与侯爷一较高下。”
“这实在可惜得很。”
“据知侯爷的武功却是京中第一人。”
徐廷封方自说什么,皇帝已说道:“安乐侯乃昆仑派的高手,在江湖上也是有数的名人。”
天河上人立即道:“如此微臣非要见识一下不可了,请皇上下旨。”
徐廷封冷然道:“国师果真有这个意思,本侯随时奉陪。”
皇帝突然挥手截口道:“你们都是我宠信的重臣,又何必因一点小事令我为难?”
“微臣不敢!”徐廷封、天河上人不约而同应上这一句。
“那我们一齐到沐恩殿去。”皇帝一手笼一个举步。
x x x 丹药皇帝还是吃下,四个藏女随即替皇帝按摩,皇帝一面享受,一面问徐廷封道:“你可知我这一次急召你回来是什么事。”
“近日沿海倭寇为患……”
“这只是小事。”皇帝终于说出来道:“王守仁曾有密函送来,说他在南京宁王不但不与他合作,而且处处为难。”
徐廷封没有作声,皇帝接着又道:“还有一个消息是宁王的儿子由扶桑回来,带来了一群倭奴,一个个本领高强。”
“这个微臣也知道。”
“中原高手能人不少,朱君照却要到扶桑拜师学艺,这是否有些奇怪?”
“可能这个扶桑高手武功有独到之处。”
“我看是没有这么简单,以我看,宁王也许已经与倭奴勾结一起。”
徐廷封一怔,不由想起当日萧三公子临别时的话,皇帝接下去道:“这一次我召你回来,就是要你陪我到江南走一趟。”
“皇上要下江南?”徐廷封又一怔。
“我是要借欣赏江南的景色为名,打探宁王的行动虚实。”
“江南乃是宁王的势力范围,皇上这样下去未免是冒险一些。”
“以你的意思应该怎样?”
“还是不动声色,让他疏于防范,一方面着王守仁严密监视,到时机来临便一网打尽。”
皇帝考虑一会,终于点头,徐廷封信口一句道:“皇上明察。”
“又来这种话了。”皇帝笑接道:“你离京之后我日子过得也不知何等没趣,现在你回来,大可以每日进宫,跟我过几招,好使我舒舒筋骨。”
“这个……”徐廷封有些为难的。
“你有话便说,用不着吞吞吐吐。”
“微臣尚有一件事未了,必须再离京一趟。”
“是江湖上的事?”
“不错,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又是一场武林浩劫。”徐廷封忧形于色。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不明白,富贵荣华你毫不在乎,却去管江湖上的事情。”
“皇上对微臣一番好意,微臣已感激不尽,不敢再奢求什么的了。”
皇帝摇摇头,道:“人各有志,我也不想大勉强,只是江湖事了,可一定要立即回京来。”
徐廷封当然答应。
x x x 徐廷封离开了沐恩殿,两个番僧便追上来,将一封信恭恭敬敬地交到他手上。
信是天河上人写的,字句也很客气,却是约徐廷封子时到城东日坛一会,请徐廷封指点几招。
徐廷封没有拒绝,随即着两个番僧回报天河上人准时候教,他也是一心要将天河上人击倒,好让他知道中原武林不简单,莫再胡作非为。
他当然明白,天河上人也是有这个意思,而人称活佛,又敢胆受聘进宫,当然有几下子,绝非庸手可比。
只是他仍然有信心将天河上人击倒。
x x x 离开了皇宫,徐廷封很自然地走一趟什刹海,看看能否遇上小子与忆兰。
也没有失望,却是看见小子抱着忆兰神色慌张地走来,给他出其不意的截下,小子几乎没有失声惊呼,转身便要跑的。
徐廷封一把拉住道:“出了什么事?”
忆兰替小子回答道:“他说看见了一个老怪物,我也看见了,就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猿长老?”徐廷封试探着问。
“这个老怪物,不知怎的竟然跑到这里来。”小子叹了一口气道:“幸好及时发觉,也没有给他看见,否则可又麻烦了。”
“说不定他是追着你来的,我看你还是暂时留在侯府里,京城虽大,好像今天这样,凑巧还是会遇上的。”
“这唯有希望他在京城闷着没趣,很快便离开。”小子无可奈何的。
x x x 回到安乐侯府,知道徐廷封与天河上人约战日坛,小子反而不怎样担心,对徐廷封的武功他有极大的信心。
皇宫方面,天河上人这时候亦已将这件事禀知皇帝,皇帝并不反对,只是问道:“中原的武功与密宗比较,国师以为如何?”
“中原武功渊远流长,博大精深,只可惜门户之见大深,私心又重,可以说今非昔比,至于密宗,虽然只得大手印扬名,但不断改善,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足以独步天下的了。”天河上人分析中原武功倒还很中肯,但提到了密宗,便自然骄态毕露,目空一切。
“今夜一战,国师是胜券在握的了?”皇帝接问。
“微臣自问必胜。”
“不胜又如何?”
“微臣立即离开中原。”
“胜呢?”皇帝一脸笑容的再问这一句。
“可是要安乐侯爷亲口承认中原武功不及密宗。”天河上人语声一顿,转顾皇帝道:“皇上的意思!”
“依你的意思做好了。”皇帝笑了笑道:“我也想借这个机会一挫安乐候的锐气。”
“微臣一定不负所托。”天河上人精神大振。
“只是有一点你要记着。”皇帝的语声一沉。
“请皇上吩咐。”
“今夜一战不管胜负,不能伤安乐侯分毫。”
“皇上!”天河上人脸有难色。
“这是我的旨意。”皇帝笑问道:“你不能够做到?”
“皇上吩咐,微臣焉敢不尽力而为?”天河上人忙应。
“天下未定,少不得安乐侯。”皇帝这句话没有说出口,经过刘瑾的叛变,他已经懂得有所保留,无论是对什么人。
天河上人当然看不透皇帝的心意。
x x x 徐廷封当夜准时赴约,轻骑上路,出到城东,周围一片寂静,蹄声尤其显得响亮。
他没有考虑到这会惊动什么人,更想不到惊动的竟然是猿长老。
猿长老卧在一株高树上,被蹄声惊动,也有些着恼,近日来总是找不着小子,他的心情已经不大好的了,但探头一看,月光下看得清楚,是来的竟然是徐廷封,立时转怒为喜。
徐廷封一骑迅速奔过,猿长老也立即从树上跃下来,跳跃着大笑道:“找到你,我倒要看你跑到哪里去,那个臭小子也一定就躲在那儿。”
他随即追向那边,以他的一身轻功,要追上徐廷封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既然立心追踪,自然就保持一定距离。
x x x 天河上人已经与四个番僧等在日坛前面的广场上,看见徐廷封一骑奔到,滚鞍下马,立即迎前。
“侯爷果然是信人。”
“国师岂非也是?”
“看见侯爷我才放下心头大石。”
“国师担心我失约?”
“赴我约的人之前不多。”
“令我不敢赴约的人之前却是一个也没有。”徐廷封目光一转道:“国师是一个人出手还是五个人一起来?”
天河上人把手一挥,四个番僧急忙退下,他合十道:“侯爷请。”
“国师请!”徐廷封蓄势待发。
“昆仑派以剑术扬名天下,我是要领教侯爷的剑术。”天河上人双掌一翻,霍霍有声。
“恭敬不如从命。”徐廷封拔剑出鞘。
“好剑。”天河上人脱口大赞。
“国师的兵器?”
“在这里。”天河上人双掌向徐廷封一登,一股内力疾涌了过去。
徐廷封衣衫一阵飞扬,知道对方有意显示威力,内力也果然深厚。
天河上人大喝一声,身形迫前,双掌攻向徐廷封,招式很简单,却实用,徐廷封长剑连随开展,攻中有守,守中带攻。
眨眼间已过百招,天河上人身形突然倒退三丈,徐廷封没有追击,一声“承让!”方要出口,天河上人衣衫无风自动,双掌刹那转变成淡金色,膨胀起来。
徐廷封看在眼里,脱口一声道:“大手印!”
“正是大手印!”天河上人应声飞扑回来,双掌交击,发出金铁之声,一分左右向徐廷封攻去。
徐廷封龙吟剑无坚不摧,但天河上人双掌却不与剑锋接触,连环十数掌,将徐廷封迫出了丈外。
徐廷封天龙八式立即施展出来,翻腾于半空,到底是一派绝学,天河上人一时间如何看得透其中的变化,也碍于龙吟剑锋利,不由被迫回来。
密宗大手印却也是威力奇大,徐廷封连攻数次也攻不入,到天河上人抓住天龙八式变化间的空隙,便又被迫回去。
天河上人得势不放松,步步进迫,徐廷封先机一失,只有退避的余地,他也明白若非龙吟剑利,一定更狼狈,这个天河上人的武功事实在他之上,但却也有信心五七百招之内仍然可以支持得住,其间天河上人若是内力不继他便有反击的机会。
要支持到那个时候当然很吃力。
天河上人也显然看透徐廷封的心意,招式由快而慢,只等再抓住空隙,一下子杀人,迅速将对方击倒。
他的功力也不止这样,大手印只是用出八成,惟恐十足之下,自己也控制不住,将徐廷封击伤,皇帝面前不知道如何交待。
徐廷封也终于发觉天河上人有余力未尽,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到底不能不佩服这个天河上人的武功造诣。
一退再退,他越来越感吃力,所以看见两个梨子飞来,知道猿长老又找到要插手,还是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两个梨子直飞天河上人脑后,天河上人的脑后仿佛长着眼睛,左手一翻,将两个梨子拍碎,一面暴喝道:“什么人?”
猿长老翻着跟斗从天而降,四个番僧要阻挡,几下子便被他打翻地上。
徐廷封趁机会收剑,天河上人没有追击,目光一转,又回到徐廷封脸上,冷笑道:“是你找来的帮手?”
“不是。”徐廷封冷应道:“但这个人到来,你一定有麻烦。”
“他是什么人?”天河上人目光转向猿长老。
徐廷封应道:“猿长老!”
天河上人又一怔,对于这个人他显然多少也有些印象道:“他就是猿长老?”
“如假包换。”猿长老随即一把抓住徐廷封道:“你这个老小子,宁愿跟别人打架也不来找我打架,可算得忘恩负义的了。”
徐廷封苦笑一下,没有分辩,猿长老又问道:“那个小子是不是你救了去?人现在给你藏在什么地方?”
也不等徐廷封回答,他目光已转向天河上人道:“你这个和尚看来好本领,难得遇上,指教几招如何?”
他问尽管问,把手一松,将徐廷封推过一旁,便向天河上人招手。
天河上人摇摇头道:“我与安乐侯这一战关系重大,待我们分出了胜负再说。”
猿长老听说便自大摇其头,可怜兮兮地道:“老兄你有所不知,一看见高手我两只拳头便发痒,一直痒到骨子里去,说不出的难受,你还是先跟我过几招,到我过足瘾,两只拳头不痒了,才跟安乐侯过招去。”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我们还是不要说道理的好。”猿长老忽然妙想天开地道:“你若是不喜欢在这里动手,可以随我到仙桃谷去,那是个好地方,保管你一定会喜欢。”
不等天河上人答话他又道:“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高手在那儿,我老人家才叫快活哩。”
天河上人沉聱道:“你最好还是立即离开。”
“出家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猿长老大笑道:“生气却也好,最低限度我们这一架是免不了。”
天河上人挥手道:“废话!”
“我也不喜欢说废话的。”猿长老这句话出口,身子便翻腾起来,迎头袭向天河上人。
“好没由来。”天河上人不得不出手,一见他出手猿长老眉飞色舞,手脚也就更迅速更敏锐。
徐廷封看在眼里,心念一转,倒退开去,天河上人看在眼里,心里一急,大手印展开,只道速战速决,哪里知道猿长老身形灵活,反应敏捷,内力又强劲充沛,既闪又躲,既接又档,紧紧纠缠着,完全不让他有抽身的机会与空间。
看见他越焦急猿长老便越高兴,一面怪笑一面抢攻,极尽招式变化。
天河上人招架得倒也不易,看见徐廷封上马远去,更加焦急,到底忍不住向随来四个番僧,一招手喝道:“一齐上!”
四个番僧方才被猿长老打翻地上,心里有气,听得吩咐,立时齐声呐喊、全力扑上。
猿长老既要应付四个番僧,又要应付天河上人,当然是吃力得多,显然已没有方才的轻松快活,但仗着反应敏锐,身手灵活,竟然仍能够纠缠着天河上人。
眼看徐廷封去远,一骑迅速消失在黑暗中,天河上人到底忍不住,再喝一声道:“杀了!”
那四个番僧齐声暴喝,内力都聚在双掌上,身形同时交替移动,准备配合天河上人的行动,全力一击。
猿长老却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翻滚从四个番僧头上越过,落在他们身后。
天河上人很自然地喝一声道:“哪里走!”
猿长老也没有立即走,出其不意,打翻了那四个番僧,指着天河上人,大摇其头道:“看你一身武功,就是没有武德,又是围殴又是什么的,完全没有高手的风范,太令我失望了。”
天河上人冷笑道:“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对你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一顿猿长老又道:“还是那个姓徐的好玩。”
语声一落,接连三个跟斗倒翻开去。
四个番僧怒吼着要追,却被天河上人喝住,只看猿长老的去势他便已知道绝不是四个番僧所能够追得上,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信心,而即使追上,也没有信心将猿长老击倒,一个不小心反而给猿长老弄翻,后果更不堪设想。
四个番僧还待说什么,但看见天河上人一脸凝重之色,连忙飞回去。
天河上人的心情实在很不好,他自问密宗大手印已练到第九重,天下间少有敌手,哪里知道对付一个徐廷封已经不容易,再出现这个猿长老就更是令他信心大失。
中原武林藏龙卧虎他早有所闻,现在就更是不相信也不能的了。
第二十二章 被困
小子还没有睡觉,他虽然相信徐廷封必胜,但不知何故,就是牵挂着这件事一点睡意也没有。
看见徐廷封这种神态回来,小子虽然猜到了几分,还是问道:“到底怎样了。”
徐廷封直言道:“我不是那个天河上人的对手。”
“你败在他的手下?”小子仍然有些怀疑。
“虽然还没有分出胜负,事实他的武功是在我之上。”
“还没有分出胜负他岂肯罢休?”
“那是因为在胜负关头,猿长老来了。”
“他来了!”小子吃了一惊道:“幸好我没有去……”
“你就是在场也不要紧,看见天河上人他便什么也忘掉,只顾跟天河上人过招。”
徐廷封微叹道:“若不是这样,我如何脱身?”
小子打了一个“哈哈!”道:“遇上这个老怪物,也够那个天河上人受的了,那个老怪物也可谓神通广大,知道哪里儿有高手便找到哪里儿去。”
“我看他是追踪到这里来,目的还是在找你。”
小子呆一呆道:“幸好有那个天河上人。”
“对那个天河上人我看他也没有多大兴趣,到头来,还是要找你。”
“那如何是好?”
“反正我们要上武当山,为免生枝节,还是立即便起程。”
“皇帝那儿没有你的事了?”
“应该没有。”徐廷封却一声叹息。
“只是兰兰方面!”小子显然看出徐廷封的心意道:“你才回来又离开,她一定会很不高兴。”
徐廷封苦笑一下道:“你去打点一下,我这就去看兰兰,她已经懂事的了。”
话虽然这样说,徐廷封仍难免心头闷闷不乐。
小子亦苦笑道:“忆兰就在你后面。”
徐廷封一怔,回头果然看见忆兰站在后面不远处,瞪着一双大眼睛,好像要哭。
“兰兰!”徐廷封走过去道:“你听爹说!”
“小子哥哥已经告诉兰兰,师公被人杀死了,爹要去查清楚这件事。”忆兰很懂事的样子。
“你是不会怪责爹的了。”徐廷封将忆兰抱起来。
“可是爹一定要答应,事情完了立即便回来。”忆兰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来。
徐廷封不由叹息。
x x x 徐廷封、小子天未亮便起程,一路上马不停蹄,到中午,人马都疲倦了才停下来休息。
马系在树下,徐廷封、小子也就坐在不远处溪旁的石上,一面吃着干粮,一面喝着山溪清水,倒也轻松快活。
吃罢了,小子就更将整个头浸在溪水里,好一会才抬起来,一面痛快地将头甩着,一面大笑道:“幸好我们大清早上路,否则让那个老怪物找去,现在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徐廷封接道:“我就是什么也不希望,只希望顺顺利利赶到武当山,又能够顺顺利和将事情解决。”
“事情开头顺利,一定会顺利下去的。”小子又大笑道:“没有那个老怪物从中作梗,又还有什么不顺利?”
笑语声甫落,那边便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不由得回头望,只见两匹坐骑的缰绳不知何时已松脱,长嘶着往来路疾奔了开去。
两人不约而同,一齐跃起来,往那边追去,追到树下,那匹坐骑已去远,追也追不上了。
“好好的缰绳怎会松脱?”小子很奇怪。
徐廷封脸色突然沉下来道:“我看是人为!”
“哪里一个有这个胆子?”小子嚷起来。
“当然是我了。”猿长老应声从树上跃下。
一听这声音小子便已变了脸色,看见真是猿长老,就更倒退了三步。
猿长老只是看着他大笑道:“你轻功没有我的好,马又给我放掉,还能够跑到哪里儿去?”
小子怔住,猿长老转顾徐廷封,笑骂道:“你也不是好东西,昨夜我替你解围。你却是不告而去,幸好我还有几下子,才没有给那个贼和尚弄翻。”
“晚辈有事在身,万不得已。”徐廷封一揖道:“我们现在必须赶赴武当山,远望老前辈网开一面,让我们离开。”
小子接道:“最多事情完了,我们立即赶去仙桃谷,侍候你老……老人家过招。”
“不是老怪物了?”
“怎也是一句,你老人家不会介意的。”小子打蛇随棍上道:“一言为定,我们这就赶赴武当山。”
“我可没有答应什么。”猿长老双手张开,挡住去路道:“难得找到你们,若是轻易放过,又如何对得起自己?”
徐廷封一正脸色道:“老前辈也是武林中人,武当派现在又面临一场浩劫,怎能够见死不救?”
“武当派跟我有什么关系?”猿长老把手一招道:“你们两个快快跟我离开。”
“老前辈一意孤行,晚辈只好冒犯了。”徐廷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开架势。
小子架势随亦摆开,一面道:“今时不同往日,合我们两人之力,一定能够将他击倒。”
猿长老大笑道:“要打架,好极了。”双拳一轮,第一个出手。
徐廷封、小子左右齐上,知道猿长老厉害,所以也不客气,出手便全力抢攻,各尽所长。
小子的武功绝无疑问已有很大的进步,徐廷封打通任督二脉内力循环不绝,当然亦有一定的帮助,他们的招式变化却在猿长老的意料中,猿长老的招式变化则是层出不穷,内力又在他们之上,而他们虽然要拼命,彼此间到底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如何拼得出来。
他们虽然通力合作,也只是支持多一段时间,结果还是给猿长老打翻地上。
猿长老随即封了他们的穴道,小子破口大骂,连哑穴也给封住了,看见猿长老这样,除了叹气,徐廷封亦无计可施。
他们也就被猿长老送到仙桃谷,一路上猿长老兴致一来便解开他们的穴道,找他们过招。
眼看武当山之约越来越近,说尽了好话,猿长老还是一意孤行,不但小子,连徐廷封也变得没精打采,提不起劲也提不起兴趣跟猿长老过招。
猿长老当然很不是味道,却是坚信徐廷封、小子迟早总会引起兴趣来,也不着急。
徐廷封、小子倒是快要急坏了。
x x x 仙桃谷就连徐廷封也不能不承认实在是一个好地方,只是心情太坏,完全提不起兴趣欣赏,终日与小子呆在屋子里。
很快便是三天,一算距离武当山之约已只剩七天,再算行程,徐廷封不由长叹道:“再不去便来不及的了,难道武当派到这个地步还要再遇上这个劫难?”
小子跳起来道:“都是那个老怪物,我这就出去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徐廷封伸手挡住道:“别意气用事,他武功那么高,我们拼了命也不是他的对手。”
“难道就呆坐在这里?”
徐廷封又是一声长叹道:“此时此地,我跟你一样难过,可是又能够怎样?”
小子坐下来,徐廷封长叹接道:“先父自幼教导我长大成人,一定要忠君爱国,先师收我为弟子,传授我昆仑派的武功绝学,也是希望我学成之后,能够为江湖正道做一些事。”
小子插口道:“这没有什么不对。”
“现在武当有难我不能够加以援手,皇上方面眼看又被天河上人摆布,而我竟然都束手无策,实在有负先师先父的厚望。”
“这如何怪得你?”小子大摇其头道:“天河上人武功在你之上,至于武当派,不是你不去,只是那个蛮不讲理的老怪物从中作梗。”
“这个人实在不可理喻。”
小子突然站起来道:“没有办法只好这样了。”
“怎样?”徐廷封精神一振。
“一会他到来,我们两个人答应他一齐出手跟他过招,到他将我们的穴道解开,我拼命挡着他,你出其不意全力逃出仙桃谷。”
“这一来他一定会很生气。”
“那最多狠狠地将我打一顿,那个老怪物,总不成会将我杀掉。”
徐廷封沉吟道:“却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将你救出来。”
“不出来也不要紧,只要你能够替我解决两件事。”小子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你说。”
“一定替我追查杀我师父的仇人。”
“我一定尽力而为,还有的一件事呢?”
小子好一会才吃吃地说出来道:“就是替我去看看明珠,告诉她我暂时不能够找她。”
徐廷封点头还未回答,小子又叮嘱道:“可是,千万不要告诉她我现在的处境。”
“放心!”徐廷封紧握着小子的手道:“武当山事了,我一定会回来,看如何将你救出去。”
小子苦笑了一下,事实他一点信心也没有。
徐廷封方待再说什么,一阵怪笑声突然在窗外响起来,一个人同时倒挂金钩自窗外倒吊下来,正是猿长老。
“我怎样叫你们的?”猿长老笑骂道:“好好的睡觉,这样才有精神跟我过招,你们这个时候却仍然在东家长西家短的,我远远的一看便知道有古怪,走近来一听,果然在阴谋对付我老人家。”
徐廷封、小子怔在那里,他们实在想不到猿长老竟然在这个时候找来,又正好听到他们的说话。
“这就是所谓心血来潮了。”猿长老得意忘形,一面翻跟斗一面大笑。
小子脱口骂道:“偷听别人说话你就是一点也不觉得卑鄙。”
猿长老摇头道:“你们这样背后阴谋暗算别人却不是卑鄙的啊。”
小子破口大骂道:“你不是这样将我们囚起来我们才不会动这种脑筋。”
猿长老竟然又笑道:“这你们应该感激我老人家才是,脑筋动得多么灵活。”
小子气得又怔住,徐廷封忍不住道:“老前辈,我们这个念头也是为了武当派……
猿长老笑截口道:“好像你们这种聪明人一定会想到第二个办法的,再动动脑筋。”
笑语声一落,他三个跟斗便倒翻开去,迅速消失在黑夜中,徐廷封要叫住,却被小子截下道:“求他是没用的,这个老怪物根本就不可以理喻。”
徐廷封苦笑道:“那我们真的得另想办法了。”
小子扒着那一头乱发,好一会才道:“难道天下间真的没有一种武功可以对付这个老怪物的大圣神功?”
徐廷封沉吟着道:“我问过师父,他老人家说过可与大圣神功一较高下的,除了武当派的天蚕神功相信便只有我们昆仑派的天龙第九式。”
小子立即问道:“你没有练过天龙第九式?钟老前辈、不、师父知道,怎么不传授你这一式,好得对付猿长老这个老怪物?”
徐廷封微叹道:“天龙第九式早已失传,我只是学得天龙八式,但师父说过,第九式是由前八式参悟变化出来,可惜到现在我仍然茫无头绪。”
“怎会这样的?”
“就是没有足够的时间,朝廷事太多……”
“那现在不是机会?你快快趁这个机会好好的参悟一下,若是真的参悟出来,打翻了那个老怪物,你我才叫痛快哩。”小子立时又眉飞色舞。
徐廷封心念一动,精神一振道:“好,反正是闲着,正好趁这个机会思索一番。”
“你只管参悟,那个老怪物由我来应付。”小子咬牙切齿地道:“只要能够将他弄翻我就是怎样吃苦也不要紧。”
徐廷封摇头道:“我看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小子立即道:“你可以装病的,反正这个老怪物只要有人跟他动手便成,也不会深究。”
x x x 在猿长老面前装病赏在不容易,但小子跟南偷行走江湖多年,多少也懂得一些易容化装的伎俩,果然将徐廷封弄得看上去有病的样子。
那却不是大病,只是肠胃方面,小子接又不住埋怨猿长老只是供应生果,总算将他瞒骗过去。
小子也为了不想猿长老骚扰徐廷封,竭尽全力去侍候、讨好猿长老,以他的身手经验,全力而为,要讨好猿长老其实也不是一件难事。
他也就顺其自然,与猿长老过招同时,一面向猿长老请教招式的变化,目的在拖延时间,却正合猿长老脾胃,以为是孺子可教,倒令他得益不浅。
三日下来小子吃尽了苦头,徐廷封苦思之上却并无所得,他并不气馁,小子也没有出言埋怨,反而加以鼓励,但看徐廷封那样子,再听他的说话,亦知道希望并不大,除非是有奇迹出现,否则要赶到武当山,是绝没有可能的事。
奇迹却竟然出现了。
第四天早上,徐廷封醒来,便已听到猿长老与小子在屋外过招的声音,然后他突然发现地上多了无数脚印,骤看来一片混乱,但细看之下,纵横交错,竟然是按照五行八挂排列。
他心念一动,跨进去按照脚印次序移动,自然而然,天龙八式先后施展,到第八式施尽,一变竟然变出另一式来,这一式隐含天龙八式的变化,却是八式变化的精华所在,合而为一,另生变化,威力显然在那八式之上。
地上的脚印竟然能够引导徐廷封领悟出天龙第九式的变化,实在大出徐廷封意料之外,刹那间他当真是既然惊且喜,天龙第九式不由自主反复施展,只差一点没有放声笑出来。
小子显然并没有发觉地上的脚印,与猿长老过招下来,筋疲力竭,拖着脚步,东倒西歪,一个踉跄,只差一点没有摔翻地上。
徐廷封一把扶住,看见他脸上那种笑容,小子也不由精神一振。
徐廷封随即问道:“你看地上的脚印。”
小子目光一落,反问道:“是你弄出来的。”
徐廷封摇头,小子苦笑了一下道:“我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你可是要告诉我这就是天龙第九式的步法,你已经练成了?”
徐廷封兴奋地道:“我正是要这样说。”
小子一下子跳起来道:“你真的练成了?”
徐廷封点头道:“却不是我领悟得到的,我早上起来便看见地上这些脚印,跟着走,第九式便变出来了。”
小子一征,道:“是哪里一个弄出来的?”
徐廷封道:“我原以为是你,但细想又没有可能,这个地方,除了猿长老又还有哪里一个?”
“他怎会这样做。”小子大摇其头道:“难道他不怕你练成了第九式将他打翻。再说,以他那种怪脾气,一定会当面指点你,知道你在装病,不将你抓出去先揍一顿才奇怪,又怎会不动声息地溜进来留下这些脚印?”
“不错,但又是什么人,在打什么主意?”徐廷封沉吟着道:“只有高手才能够看出我苦练天龙八式的动机,只有朋友才会帮助我启发我领悟天龙八式的变化。”
“什么人也好,你既然练成了天龙第九式,还等什么,出去找那个老怪物,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徐廷封点头,小子却又道:“现在不成,你还是好好的休息一下,我也趁这个机会调息一遍,必要时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这也好。”徐廷封盘膝坐下道:“若是在最佳的状态不充分发挥天龙第九式的威力,也不能够将他击倒,我们也只有认命了。”
小子笑道:“你施展天龙八式,他也要一番力气才能够破解,再来第九式如何抵挡得住?”
话是这样说,他心中也在怀疑,徐廷封看得出小子的心意,虽然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却已立定主意,全力一战。
猿长老显然并不知道天龙第九式与那些脚印的事,看他看见徐廷封之后那种兴奋的样子便可以看出来。
“你肚子已经好了?”他搓着双手道:“早便该好了,以你的功力,怎会连这个也治不好。”
徐廷封方待说什么,他话又来了道:“也算你知情识趣,事没了立即来侍候我,这几天只是一个小子,什么趣味也没有。”
小子一听立即冷笑道:“你这个老怪物就是没良心,我这样侍候你,竟然还说什么趣味也没有,昨天你又是怎样说的。”
“今天是今天,还说昨天干什么?”猿长老随即招手道:“来,最好两个一齐来。”
小子看看徐廷封道:“我先消耗他的部分内力。”
猿长老听在耳里,大笑道:“你这个小子能够花上我多少内力?”
小子没有答话,一扑而上,全力施为,猿长老见招拆招,眉飞色舞,果真练武成狂,只要有人跟他狠狠地动手便兴奋。
经过这些日子来的磨练,小子已经有很大的进步,猿长老要将他击倒,其实也不容易,也的确要花上一番力气。
小子一倒便跃起,日久见功,真的已变得皮坚肉厚,要将他打到一倒不起,就是猿长老也要很费力气的了。
徐廷封没有让小子再被击倒,揉身急上,一出手便是天龙八式,急攻猿长老,既狠且劲。
猿长老更兴奋,也是很认真的招架,连接两招便转守为攻,徐廷封天龙八式才用完已经被他迫退了半丈。
第九式立即变化出来,徐廷封身形步法飞灵巧幻,以指为剑,划起连串急劲的破空声响。
猿长老眼睛一亮,脱口一声道:“这是什么武功?”
一句话出口,已经被徐廷封迫退七步,不等徐廷封答话他反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哪里儿学来的,厉害厉害,不得了不得了!”
话还未说完,他已经挨了三记,若是别人早已经被击倒,但猿长老身手敏捷,反应又敏锐,一个身子半空中翻腾,又懂得利用身形变化卸去大部分的内力,那三记对他来说其实犹如搔痒一样。
徐廷封天龙第九式才练成,内力还未能够迅速贯注进去,未能够恰到好处将内力撞击到猿长老身上,接连三记虽然击实,也知道起不了多大作用,但能够击中猿长老,仍然大感兴奋。
小子看在眼里就更兴奋得拍掌,一面大叫道:“将他打翻地上。”
猿长老居然还笑得出来道:“哪里有这么容易?”
话未完他又挨了一记,一个身子半空中翻腾,才要着地腰身一拍又再扑向徐廷封,小子看在眼里,到底按耐不住,一旁扑上,扑猿长老。
这一扑没有扑空,可是双拳才要打到猿长老身上,手腕便已被猿长老抓住,接被猿长老一抡,不由自主地撞向徐廷封,看样子他的举动早已在猿长老意料之中,才能够这么准确地抄住他的手腕,加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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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跟着倒翻在徐廷封身旁,知道自己坏事,要跳起来,才发觉身上的穴道已然被封住。
徐廷封吃那一脚同时穴道亦被踢中,看看小子,有气无力地叹息道:“我们太心急了。”
小子道:“都是我不好。”
徐廷封摇头道:“我的内力还未能够与招式配合,再打下去也没用。”
猿长老立即问道:“方才你用的是什么招式?”
小子接口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猿长老狡滑地笑道:“你们不说也不要紧,反正再多打几次,我总会找到其中奥妙。”
小子冷笑一声道:“我们就是不肯再跟你动手,看你又能够找出什么来。”
猿长老大笑道:“不跟我动手也可以的。”
小子闭上嘴巴,猿长老接顾徐廷封道:“你这个老小子也算狡滑的了,将自己关起来几天,目的原来就是在苦练新招式,其实你大可以坦白说出来,我老人家不但不会阻止,而且会助你一臂之力。”
小子忍不住又开口道:“我们就是不喜欢你这种人帮忙。”
“我是哪里种人?”
“连自己是哪里种人也不知道?”徐廷封冷笑。
“你说你说!”猿长老追问。
“自私自利。”徐廷封又一声冷笑道:“说帮助什么还不是为自己打算。”
“我可是帮助你将武功练好。”
“目的是什么?”徐廷封不屑的。
“还不是要我们侍候你打架?”
“你原来喜欢纸上谈兵。”
“我只是知道我们现在必须赶去武当山,这个时候侍候你打架毫无意思。”
“我可是没有这种感觉。”
“这不是自私自利是什么?”徐廷封还待说什么,一看猿长老那嬉皮笑脸的样子,知道多说地无用,索性偏过头去。
猿长老竟然若无其事,又问道:“你还没有说那到底是什么武功。”
小子插口道:“我告诉你!”
猿长老笑应道:“在洗耳恭听。”
“这一次武当派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除非你将我杀掉,否则我一定杀掉你这儿所有的猴子。”小子很激动地挥着双拳。
徐廷封一把按住道:“别这样激动,也许这是天意,武当派该遭此劫,我们即便赶到去情形亦一样。”
“天意!”小子苦笑。
徐廷封一声叹息道:“当然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尽最后一点心力。”
小子狠狠地盯着猿长老道:“只有你这个没有人性的老怪物才会无动于衷。”
猿长老却道:“我就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对一个练武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练好武功更要紧?”
小子回头徐廷封道:“我是怎么也不会再跟这个老怪物说道理的了。”
徐廷封长叹一声道:“不说也罢,可惜知道武当派有麻烦,也不能够稍尽绵力。”
一个声音也就在这时候传来道:“武当派到底有什么麻烦?”
不但徐廷封、小子,就是猿长老也一样意外,回头望去,猿长老、小子几乎同时叫起来:“云飞扬!”
云飞扬从树木丛中转出来,神采飞扬,只是眉宇间透着三分忧虑。
小子、徐廷封一齐迎上前去。
“云大哥!”小子的语声又激动起来。
云飞扬伸手拥着小子的肩膀,徐廷封接问道:“老弟,你怎会在这里?”
小子亦问道:“不是说你早已经逃出仙桃谷的了。”
云飞扬笑了笑,道:“我根本没有离开,一直留在仙桃谷。”
小子忍不住大笑起来道:“那个老怪物却是以为你已经逃出去,只顾往外找。”
猿长老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全都是狐狸一样。”
云飞扬没有理会他,只是问小子道:“武当派出了什么乱子?”
徐廷封微叹道:“百花洲论剑,绝师太死在毒剑下,陆丹涉嫌下毒,南宫世家唯一的男丁南宫博亦遭横死,凶手亦是以陆丹嫌疑最大。”
“陆丹不是这种人。”云飞扬接问道:“他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所踪,也所以大家相约到武当山大举问罪之师,同武当派要人,甚至有怀疑是武当派的阴谋。”
云飞扬苦笑,小子随即道:“我们得立即赶去武当山,再迟便来不及的了。”
云飞扬点头,那边猿长老已摇头大笑道:“哪里走得这么容易。”
云飞扬没有理会他,目注徐廷封、小子道:“两位为了武当派……”
徐廷封立即截口道:“老弟这样说便太见外了,指点我悟化练成天龙第九式的……
“那些脚印是云大哥留下来的?”小子接嚷起来。
徐廷封由衷接道:“我苦思多时一无所得,人说老弟是天下第一人果然不错。”
“侯爷干万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旁观者清。”
“云大哥现在已经完全没事了?”小子关心地随即问。
“还差一点儿。”云飞扬轻吁了一口气。
“那是说还未能够将这个老怪物打死。”小子有些失望,但随即双眉一扬道:“我们可是有三个人,侯爷的天龙第九式又已练成功。”
他兴奋得立即振臂高呼,云飞扬看着他,目光回到猿长老脸上道:“我本来想完全没事了才跟他好好地切磋一下的。”
“我可等不及了。”猿长老乐不可支地道:“有你们三个轮流侍候,我老人家以后可不愁寂寞了。”
云飞扬无可奈何地道:“老前辈一意孤行,只好得罪了。”
“什么叫做得罪,我老人家求之不得哩。”猿长老把手一招道:“来!”
云飞扬目光一转道:“换一个方式怎样?”
猿长老笑道:“你喜欢怎样便怎样,我老人家难道还会害怕?”
云飞扬身形一动,横移三丈,抄起了屋旁两根两丈多高的竹竿,手一挥,那两根竹竿飞插在空地上。
猿长老自光一转道:“我们在竹竿上过招?”
云飞扬道:“哪里一个离开竹竿便是输,输的那一个必须顺从赢的那一个。”
“你是输定了。”
“输的若是我,我们三个人都留在这里,每天早午晚各与你过招一次。”
猿长老眉飞色舞道:“我若是输,让你们离开。”
“一言为定!”
“我老人家一向信用昭著,一言即了,驷马难追。”猿长老侧着脑袋,看看云飞扬道:“看样子你这个小子其实已经复元得七七八八,口气才这么大的了。”
“请!”云飞扬手一挥。
猿长老“哈哈!”一声,身子拔起,一个跟斗落在竹竿上,连续几个既惊且险的姿势。
云飞扬目光往徐廷封、小子脸上一转道:“离开了竹竿便算输的了。”
徐廷封、小子都明白过来,云飞扬随即飘身掠上竹竿,接一声道:“请指教!”
猿长老信口道:“让你三招。”
云飞扬笑道:“是你说的。”
猿长老不由紧张起来,他当然明白这种情形下让三招除非实力悬殊,否则实在很吃亏。
云飞扬也是摸准了猿长老的性格,知道必然有这种反应才那样说。
徐廷封、小子听着相顾一眼,立时都有了主意,小子随即道:“那个老子物让云大哥三招,三招不过,他若是还手也算输了,我们还不趁这个机会开溜?”
徐廷封故作猜疑道:“好是好的,可是这一来……”
“管他那许多,武当山的事要紧。”小子这话说完,转身往外走。
猿长老听得清楚,立即嚷起来道:“你们两个打什么主意,还不停下来。”
徐廷封笑道:“难道有这个机会,不好好利用岂非笨蛋?”
猿长老大嚷道:“云飞扬可是已经答应!”
徐廷封笑截口道:“我们可没有说过不回来,要是他输了,武当山事了我们一定回来侍候你老人家。”
笑语声一落,他亦转身举步,猿长老一急,喝问云飞扬道:“你还不动手?”
云飞扬淡然道:“我正在考虑先出哪里一招。”
“还考虑什么,快快出手。”猿长老急得真跳脚。
“先来一招‘白蛇吞信’?”
“好极了,快来快来。”猿长老急着催促。
“不好不好,还是一招‘独臂华山’!”云飞扬随又摇头。
说话间,徐廷封、小子已到了树林边,猿长老急了,脱口道:“你慢慢想清楚,我抓住了那两个小子,再跟你动手。”
语声一落,他半身便已倒翻开去,云飞扬即时一声道:“白蛇吐信!”一掌插出。
猿长老已经是有去无回之势,接连三个跟斗,落在徐廷封、小子面前,大喝一声道:“哪里走!”
徐廷封笑了笑,道:“还不是一样。”
猿长老笑骂道:“哪里走还是要问准我老人家。”
徐廷封道:“你已经败下竹竿,我们跑到哪里去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猿长老道:“谁说我败了,我跟云飞扬还没有交手,哪里来的胜败。”
小子插口道:“你没有听到云大哥那一声‘白蛇吐信’?”
猿长老道:“他叫他的!”
“你没有看见他跟着一招‘白蛇吐信’施展出来,好一招‘白蛇吐信’,连你也不敢招架,从竹竿上溜下来。”小子大笑道:“云大哥果然是天下第一高手,名不虚传。”
猿长老一声“什么!”出口,那边竹竿上云飞扬已经一声道:“承让!”飘然跃下。
猿长老这时候又怎还不明白是什么回事,叫起来道:“你们是阴谋诡计,陷害我!”
“千万不要这样说。”小子可得意了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好像你这种江湖上的名人,武林中的老前辈当然不会出口反悔的。”
“我!”猿长老气得话也说不出来。
“云大哥一招击败猿长老,武林中一定传为佳话。”小子只怕气不死猿长老的。
“胡说!”猿长老大喝。
“不是说好了,哪里一个被迫下竹竿便算输?”小子接又问道:“你不是一招也未接下便已离开了竹竿,落到地上来。”
“全是你们两个!”猿长老戟指徐廷封、小子。
“可没有说过不许我们说什么。”小子又打了一个“哈哈!”道:“云大哥,你还在竹竿上等什么,还不快快下来,起程赶赴武当山?”
云飞扬飘然跃下,猿长老立即掠到他身旁道:“姓云的,我看你也不是那种狡滑小人。”
云飞扬应道:“老前辈当然也不是那种言出无信的小人。”
猿长老怔住,好一会大笑起来道:“好,算你们三个聪明,骗着我老人家,只此一次,下一次,要我老人家上当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事非得已。”云飞扬一抱拳。
猿长老偏身让开,冷冷地揪住云飞扬道:“我一定会再找你的。”
云飞扬道:“武当山事了再说。”
小子接道:“合我们三人之力,不一定会败在你手上,你最好再找到来,不将你狠狠地揍一顿,如何泄得了我们心头那一口气。”
猿长老跳着脚大骂道:“你这个臭小子现在就是懂得说话,有种的立即跟我过招。”
“我可没有这个闲情。”小子大笑,一面挥手道:“后会有期。”第一个大踏步走出去了。
云飞扬、徐廷封相继举步,猿长老看着他们,没有阻止,只是呆立在那里,一直到云飞扬三人消失在树林中他才胡乱的在空地上踱步打圈子。
好一会,他突然着魔也似地叫起来,一面猛翻跟斗一面大叫大嚷,那些猴子也叫嚷起来,本来静静的仙桃谷立时一片混乱。
x x x 出了仙桃谷,小子立即建议去找三匹马好得赶赴武当,云飞扬当然不会反对,随即一声叹息道:“正派武林中人已经不多的了,还要自相残杀,这样下去,还有什么希望?”
徐廷封亦叹息道:“若是找不到什么证据证明事情与武当派无关,这一战只怕在所难免。”
云飞扬点头道:“所以我想想,还是请少林派的无为大师前去主持公道。”
“这也好!”徐廷封稍作沉吟道:“武当山少不得你,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也不等云飞扬答话他已经疾掠了出去,时间实在很紧迫的了。
第二十三章 狮子吼
日以继夜,马不停蹄,他们赶到武当山的时候,昆仑、恒山两派的弟子已经在断虹子与静师太的率领下闯上武当山。
南宫世家却是没有人到来,只是有一封信,告知断虹子、静师大,南宫博死后南宫世家只剩一门孤寡,妇孺之见,未足用事,武当山一事还是交由他们作主,绝无异议。
事实南宫世家的人早已到来,只是躲在一旁看热闹,断虹子、静师太如何知道,同情南宫世家之余更加激愤。
陆丹根本就不在武当山上,武当派当然不能够将人交出来对质,断虹子、静师太立即要搜山。
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的了,掌门玉石立即吩咐摆下七星剑阵,与断虹子、静师太相约,只要他们能够破得了七星剑阵,便任由搜山。
武当派的七星剑阵名震江湖,但要发挥七星剑阵的威力,布阵的弟子也要有相当的造诣,现在武当派人才凋零,又如何再找到七个有相当造诣的弟子?
除了七星剑阵,武当派在这个时候却已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了。
剑阵的七个弟子绝无疑问已经是最好的弟子,但也绝无疑问尚未能够掌握其中的变化,断虹子一剑入阵,不到十招便已将剑阵破解,七个弟子剑脱手,全都是被震翻地上。”
“这就是七星剑阵?”断虹子显得有些失望。
玉石只有苦笑,断虹子目光回到他脸道:“七星剑阵已经破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玉石还未答话断虹子又道:“若是没有,我们可要搜山了。”
“慢着!”玉石横剑挡住去路。
“你是要反悔?”断虹子冷笑。
“一言即出,哪里会反悔。”玉石叹了一口气道:“只是贫道身为掌门,不能够维护武当派的尊严,只有一死以谢武当派的则祖列宗。”
“这是你跟武当派的事。”
“两位一定要搜山,请先杀贫道。”玉石仰首向天道:“贫道绝不会还手。”
“你这是以死要挟的了。”断虹子又是一声冷笑道:“掌门也是这样子,难怪武当派沦落到这个地步。”
玉石沉声道:“要杀便杀,前辈何必说这种话?”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断虹子一声暴喝,一枘剑疾扬起来。
玉石瞪着断虹子,脸无惧色,断虹子怒气上涌,剑便要劈下。
云飞扬也就在这时候飞掠而至,断喝一声道:“住手!”
武当派弟子回头看见是云飞扬,不由自主一声欢呼,拥上前去。
玉石心头亦一阵激动,却没有移动,仍然挡着断虹子和静师太。
心头最激动的当然是站在静师太身后的傅香君,虽然没有走上前去,但已经望眼欲穿。
断虹子目光一转,口问静师太道:“来的是什么人?”
静师太摇头,那边云飞扬已经走过来,先向玉石一揖道:“掌门师兄!”
玉石挥手道:“不必拘礼。”一顿一叹道:“你总算回来了。”
云飞扬转向断虹子、静师太道:“晚辈云飞扬,见过两位前辈。”
“云飞扬?”断虹子、静师太齐皆一怔。
云飞扬随即向傅香君微一颔首,傅香君樱唇微张,欲言又止。
断虹子上下打量了云飞扬一遍道:“你就是被称为武当第一人天下第一人的云飞扬?”
“前辈言重。”
“看来武当派的事还是要听你的。”断虹子接问道:“你要怎样才肯将陆丹交出来?”
云飞扬回顾玉石道:“掌门师兄,陆丹在不在?”
“不在!”玉石微叹道:“我叫他到百花洲,到现在还未见回来,两位前辈说他是杀人凶手,但以他的武功,又怎会是钟老前辈与绝师太的对手?”
“你若是不相信他是凶手,怎么不肯将人交出来?”断虹子又来这种话。
“人事实不在。”玉石长叹。
“事实也不是杀人凶手。”小子插口道:“我与他是好朋友,他是怎样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
“你又是什么东西?”断虹子不屑地望着他道:“又是武当派的什么人?”
小子方要骂出口,云飞扬已将他按住道:“两位前辈,晚辈敢以性命作保证,陆丹绝不是那种人。”
“就凭你这句话就要我们罢手?”断虹子打了一个“哈哈!”道:“你以为你又是什么东西。”
云飞扬淡应道:“晚辈只相信两位前辈侠义中人,对这件事一定会秉公办理。”
“这是说我们现在是蛮不讲理的了?”断虹子瞪着一双眼。
“不敢。”云飞扬心中叹息,他已从徐廷封口中知道断虹子是什么脾气,现在接触下来,果然不错。
静师太接道:“你既然肯定陆丹是怎样的一种人,怎么不将他交出来。”
这其实重复断虹子的话,静师太也竟然是这样蛮不讲理,云飞扬实在有点意外,却仍然心平气和地道:“晚辈虽然才回来,但掌门师兄已经说得很清楚,陆丹并没有回来。”
“既然这样,怎么不肯让我们搜山?”断虹子又回到这个话题。
“一派到底有一派的尊严。”云飞扬很冷静。
“废话。”断虹子下面的话尚未接上,小子已大嚷道:“都是蛮不讲理的老顽固。”
断虹子、静师太脸色一变,云飞扬立即将小子按住道:“这是武当派的事。”
小子点点头,随又戟指断虹子、静师太道:“你们若是再冤枉陆丹,下了武当山我便要跟你们拼一个明白了。”
静师大冷笑道:“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的小子。”
小子正要争执云飞扬已然截住,同断虹子、静师太一揖道:“两位请宽限一段时间,我们找到了陆丹,一定还一个公道。”
断虹子摇头道:“又何必拖延时间?”
“我们不是有心延迟,路上我已经拜托了安乐侯徐廷封赶去嵩山,请少林派无为大师前来主持公道。”
断虹子一怔,道:“你认识廷封?”
“认识多年。”
“无为大师真的会到来?”断虹子再问。
“如无意外,三日后必到。”这句话出口云飞扬便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就是有什么意外亦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断虹子果然立即道:“好,三日之后,我们再到来。”
“无为大师若是不在又如何?”静师太接问。
“晚辈只好领教两位的高招。”云飞扬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断虹子打了一个“哈哈!”,道:“天蚕神功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我正要领教一下。”
云飞扬臼无言叹气,傅香君看着他,亦轻叹一声,一路上她都在想办法看如何帮助武当派,只是怎地想不到一个好办法,云飞扬的出现无疑令她放下心头大石,可是另一种顾虑又涌上心头。
无为大师若是未能够在限期内赶到来,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局面?任何的伤亡她都不想发生。
x x x 无为大师与徐廷封赶赴武当山,南宫世家又怎会没有消息,知道他们已接近,老太君的面容便变得阴沉起来。
“还有三天他们便赶到了。”姜红杏按着禀告道:“云飞扬就是等无为大师前来主持公道。”
“绝对不能够让无为大师上武当山。”老太君龙头杖力顿在地上。
“太君的意思?”
交给梅兰菊竹四个杀手去解决他们你以为怎样?”老太君试探着问。
姜红否娇笑道:“以她们的本领要对付徐廷封、无为绰绰有余。”
老太君点点头,又顾谢素秋道:“她们四个是你们一手训练的,本领怎样,你们应该很清楚。”
谢素秋应声道:“老太君放心。”
姜红杏接道:“即使心禅再生,我看也不是她们四个的对手。”
“这件事交给你们了。”老太君很放心地靠坐在椅子上。
姜红杏随即吹响哨子,梅兰菊竹四个杀手应声鬼魅般转出。
“要不要试试她们?”姜红杏接问。
“不必了!”老太君摇头道:“我看还是不要让她们妄动真气,无为到底是有数的高手,再加上徐廷封,要解决他们也不是一件易事。”
姜红杏颔首道:“我们会小心的。”
“出发前再添一次药,以防万一。”老太君接吩咐。
x x x 徐廷封无为大师并不知道危机迫近,事实,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
马已累,荒郊周围没有人,要换坐骑是没有可能的事,徐廷封、无为大师都跳下马来,牵马步行。
“辛苦大师。”徐廷封不忘说这一句。
“出家人原该刻苦耐劳,贫僧一路上以马代步,已经是罪孽的了。”无为拈须微笑道:“但若是步行而来,赶不及上武当山,误了大事,罪孽岂非更加深重?”
“大师慈悲为怀,弟子佩服。”
“出家人不少被人讥笑为食古不化,拘泥固执,其实也要看情形,有些时有些事明知道罪孽深重,还是要做的。”无为大师忽然停下脚步,一声佛号。
徐廷封听着奇怪,亦停下脚步,一声道:“大师!”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无为大师又一声佛号。
徐廷封这时候亦有所觉,手不由按在剑柄上,无为目光一转道:“好重的杀气。”
徐廷封不由一声道:“弟子总算觉察了。”
无为大师摇头道:“对方无疑是存心杀我们而来,所以才有这么重的杀气。”
徐廷封道:“大师绝足江湖,来人绝无疑问是冲着弟子到来。”
无为大师接道:“目的可能就是要阻止我们上武当山。侯爷不是说过,武当派可能被陷害?”
徐廷封动容道:“不无可能。”
说话间竹哨声响,梅兰菊竹四个杀手应声在树木丛中冒出来,无为大师目光及处,又是一声佛号道:“你可认识她们?”
徐廷封心头一动道:“那种哨子声弟子曾经听过,她们莫非是一伙?”
他突然省起了粉罗刹,眼前那四个女人若都是粉罗刹那种本领,只怕不容易应付得了。
“大师小心!”他不由提醒无为大师。
无为大师一声佛号道:“这四个人绝不简单,侯爷也千万小心。”
梅兰菊竹四个杀手继续迫近,徐廷封目光转回,客客气气地道:“四位是那条路上的?”
当然没有回答,徐廷封再问道:“四位是要阻止我们上武当山?”
回答的是四柄剑,一齐刺来,徐廷封剑立即出鞘,无为大师禅杖亦抡动,捋四柄剑挡开。
交手只一招,徐廷封、无为大师都知道遇上劲敌,禅杖与龙吟剑展开,与那四个杀手恶战起来。
那四个杀手奋不顾身,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打法。神态更接近疯狂。
徐廷封越战越心寒,眼前四个女人虽然没有粉罗刹的厉害,但绝无疑问与粉罗刹同一伙,悍不畏死。
无为大师亦看四个女人神智有些问题,取得空隙插进,击在一个女人的左肩上,那个女人竟然若无其事,奋勇反扑,令他更肯定,急忙避开,一面大呼道:“她们不是正常人,不要跟她们硬拼。”
说话间他已不能不硬拼三招,两个女人才被震开又扑上,徐廷封亦同时被另外两个女人,迫得向这边倒退过来,天龙第九式他虽然已练成,可是对方那样子拼命的纠缠不休令他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
四个女人将徐廷封、无为太师迫在一起,剑阵立即展开,此消彼长,威力更强劲。
徐廷封、无为大师剑禅杖要施展开来已经有些困难,剑阵展开,简直犹如排山倒海的。
哨子声这时候又传来,四个女人的内力一齐催动,剑势越来越凌厉。
徐廷封、无为大师都开始有窒息的感觉,无为大师心念一转再转,猛喝一声道:“先将她们迫退!”
语声一落,十成内力透在双臂上,禅杖横扫,徐廷封一剑亦全力劈出。
霹雳声中,四个女人连人带剑被震开半丈,齐皆一呆,哨子声即时传至,她们应声立即又扑上,刹那间无为太师禅杖已然往地上一插,双掌接连几个提气的姿势,一口真气提起来,身上袈裟无风自动,突然间鼓起。
“侯爷掩耳!”无为语声一顿一提,张口大吼。
这一吼当真是风云变色,轰轰烈烈的响彻云霄,哨子声被盖过,周围树木不少树叶亦被震落:“簌簌!”的飞激狂舞放天地之间。
四个女人应声如遭雷殛,浑身一震,拔起的身子凌空落下,重重地撞在地上。
无为大师继续吼叫,旁边的徐廷封虽然双掌掩耳,一口真气亦提上来,仍然觉得双耳震荡,整个脑袋仿佛要爆开的。
那四个女人脸上紧接露出痛苦的表情,凌厉的眼神开始涣散,仆倒地上,呻吟滚动起来。
姜红杏手中哨子吼叫声中已被震得脱手坠地,谢素秋虽然没再脱手,但勉强再次一下,便已被无为大师的吼叫声震裂,两人不由都脸色大变。
无为大师吼叫声刹那一顿,但立即又暴吼一声,这一顿再一吼声势更惊人!
谢素秋、姜红杏霹雳也似的吼叫声中双双被震得从树上掉下来,那四个女人吼叫声一顿那挣扎从地上爬起,应声又仆倒。
无为大师再一顿再吼。
谢素秋、姜红杏浑身又是一震,咽喉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来,不敢再怠慢,急掠了出去,那四个女人亦口吐鲜血跌跌撞撞地跟着奔出。
无为太师接连三吼,脸色由赤红而变得纯白,双手一沉,抓着插在地上的禅杖,一个身子才稳定下来,满头汗珠纷落,不住喘气。
徐廷封好不容易张开眼睛,只是满地落叶,再看无为大师,一惊脱口道:“大师!”
无为大师逐渐平复,回顾徐廷封道:“侯爷受惊了。”
徐廷封这才放下心来道:“大师施展的莫非就是佛门狮子吼神功?”
“侯爷见笑。”无为大师微叹道:“贫僧苦练二十年,不过六成火候,幸好对方的功力亦不过如此。”
“辛苦大师!”
“这四个人已经失去人性,与疯子无异,狮子吼以外,贫僧亦无计可施。”
“她们显然是由哨子声控制。”
“那势必服食了什么药物,神智不清,才会受哨子控制,也因而才会悍不畏死,施展出那种不要命的招数。”
徐廷封目光落在地上的血迹上道:“她们已经伤在大师狮子吼神功之下,我们追上去,将她们抓起来,不难追查出指使她们的人。”
“事情无疑与武当派的事有关,若是能够将她们抓起来,武当派的事当然可以迎刃而解。”无为大师扶着禅杖缓缓站起来。
徐廷封看在眼里,惊问道:“大师怎样了?”
无为大师吁了一口气道:“狮子吼消耗贫僧内力不少,侯爷也不必理会,将人抓起来要紧。”
徐廷封摇头道:“敌暗我明,弟子怎能弃大师不顾?”
无为仰首苦笑道:“贫僧只怕因此而耽误行程,赶不及上武当山。”
语声甫落,无为大师又趺坐下来,不住喘息,狮子吼消耗他的内力果然不少。
x x x 谢素秋、姜红杏也以为徐廷封、无为大师一定会随后追来,狂奔了一程,回头只见梅兰菊竹四个杀手追在后面,才松过一口气。
她们相顾一眼,拔起身子,掠上路旁边的树上,居高临下,看得很清楚,的确只是梅兰菊竹四个杀手。
还未来到树下,四个杀手便已不支倒下,无一例外,都是七孔流血,脸色赤红。
谢素秋不由变了脸色,跃下树一探鼻息,四杀手无一列外,俱已气绝。
“她们怎样?”姜红杏跃下来,吃惊地问。
“都死了。”谢素秋苦笑。
“好厉害的老秃驴。”姜红杏打了一个寒噤道:“那到底是什么本领?”
“若是我推测没有错,应该就是佛门神功狮子吼。”谢素秋果然是见识广博。
“狮子吼?”姜红杏呻吟一声道:“我们现在应该怎样?”
“回去复命,看老太君有何指示。”谢素秋苦笑一下,转身举步,疾掠了出去。
姜红杏身形紧接掠出,不忘回头望一眼,不见徐廷封、无为大师现身,一颗心才放下来。
又是一天过去,夜深三更,云飞扬仍然未入睡,傅香君也就在这时候找到来。
开门看见是傅香君,云飞扬很意外,但神态立即镇定下来。
“这个时候怎么你还未睡觉?”他的语声也尽量保持平静。
“我睡不着。”傅香君反问道:“嵩山一别……”
云飞扬截口道:“你还在怪我?”
傅香君深注着他道:“过去的不要再说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求上天,让你的内伤尽快复原,好重振武当派的声威。”
“香君!”云飞扬有点激动地道:“我也不知道怎样说,总之!”
“什么我都明白,可惜我不能够帮助你什么,就好像陆丹这件事!”
“你以为怎样?”
“我很清楚他约为人,只是每一件事都对他不利,而他又不知所踪。”
云飞扬轻叹一声道:“就是这样才麻烦,限期一到,无为大师若是赶不及到来,一战在所难免的了。”
“以你的天蚕神功,白莲教主都不是敌手,我师伯与断虹子前辈相信亦不会例外。”
“你是担心我击败他们?”
傅香君无言垂下头,云飞扬看着他,又是一声轻叹道:“你的处境我很明白,只是武当派数百年的基业亦系在这一战之上。”
“云大哥!”傅香君摇摇头道:“我只是希望你手一下留情,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
“这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云飞扬笑了笑道:“我已经不再年轻,已经不会再那么冲动的了。”
傅香君听着却不由一阵心酸,她眼中的云飞扬表面仍然是那么年轻,心境却已变得这样的苍老。
是什么令他变成这样?傅香君知道,却不知道如何去劝解,而她的心境又何尝不已是变得苍老?
x x x 与之同时,老太君正在大发雷霆。
谢素秋、姜红杏回报无为大师施出狮子吼神功,她听说也吃了一惊,但听到她们仓皇逃走,便怒形于色,知?烂防季罩袼母錾笔治抟恍颐猓6崩做鹋恕?br />
“佛门狮子吼消耗内力至巨,未到生死关头也不会施展,无为全身真气内力势必都聚在那三吼之内,三吼之后,无异常人,非调养十天八天不能复元,你们应该趁这个机会出手,取他性命才是。”老太君说到最后,龙头杖不觉连顿三下。
谢素秋只是道:“媳妇无知,以至错失良机。”
姜红杏接道:“那个老秃驴相信也走不了多远,我们现在追上去……”
“算了!”老太君挥手截住道:“以你们的功力,也未必是是安乐候的对手,反正他们未必赶得及,武当山上始终难免一场血战,只是梅兰菊竹死在狮子吼之下,粉罗刹又还差一点才能够复元,我们也未必赶得及占上多少便宜。”
他毫不在乎梅兰菊竹的性命,只在乎能否在武当一战之后能否检上多少便宜,可见是如何冷酷无情。
x x x 时限终于到了。
断虹子、静师太早已带着两派的弟子等候在大殿前的空地上。
立竿正午不见影,断虹子目光从地上移到云飞扬脸上道:“云飞扬,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飞扬一声叹息道:“两位请出手。”
断虹子摇头道:“你这是要陷我们于不义,天蚕功就算真的天下无敌,我们还是一个一个的来,同武当派讨一个公道。”
“贫尼第一个。”静师太随即上前。
“晚辈万一侥幸得胜 !”
“我们当然无话可说,下山回去,不伤武当山上的一草一木。”静师太与断虹子之间显然早已有默契,所以才会这样说话。
断虹子接道:“若是你败了,可不得再有借口,阻止我们搜山。”
云飞扬道:“当然!”
断虹子目光转向玉石道:“包括你们那位掌门人,也不要再来那一招以要挟了。”
玉石不由得一声长叹,云飞扬很明白他的心情,伸手一拍他的肩头。
静师太三步跨前,拔剑道:“你可以动手了。”
云飞扬一声“得罪!”,半身一探,身形凭空掠出,虚拍一掌,虽然没有用内力,静师太仍然看出他的动作无懈可击,天衣无缝,也不敢大意,虚接一招,以示不占云飞扬的任何便宜,恒山派的玉女剑法随即施展开来。
云飞扬赤手空拳接下,避重就轻,很快便找出玉女剑法的变化。
对恒山派的玉女剑法他并无所知,这追查剑路的本领完全是从猿长老那儿学来,在仙桃谷的一段日子,猿长老不停迫他过招,多多少少都学到了一些。
猿长老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懂,消化后再变出来,虽然已不太相同,但多少仍然保留一些,这一些不但是精髓,也往往变化的根源,掌握了变化的根源,又如何不能够找出其它的变化?
这说来容易,其实并不容易,以猿长老招式变化的迅速,不是云飞扬目光那么锐利,临敌经验又丰富,根本不能够领略得到。
静师太到底也是老江湖,打下来立即发觉云飞扬每一击都正中变化的关键,玉女剑法根本完全起不了作用,她的招式立即改变,将恒山派另两种剑法混入其中,一面喝叱,一面狂攻。
云飞扬以退为进,再接三十招,身形欺进,一掌七个变化,最后一个变化印在静师太的右腕上。
静师太心头一惊,以为云飞扬内力必然继续迫进,一口真气方要提起来,拼命反击,哪里知道云飞扬半身一缩,竟然倒掠了回去。
他完全是为静师太设想,不想令静师太出丑,静师太却毫不领情,反迫云飞扬,一剑刺向要害。
云飞扬暗叹一声,身形迎着静师太的变化之后又是一掌印在静师太的右腕上。
这一次力道是重了一些,静师太右腕一阵麻痹,剑再也抓不住,脱手坠地,她的反应也相当快,右脚一提,已然将剑挑起来,随又抓住。
云飞扬一个身子已然倒掠出三丈,抱拳一声道:“承让!”
静师太要追前去也不成,一顿足,回剑入鞘道:“好一个云飞扬,果然好本领。”
云飞扬道:“晚辈学艺不精,已尽全力,侥幸险胜一招。”
他这是客气说话,静师太一听却变了脸色道:“贫尼不错是学艺不精,你何不直说?”
云飞扬苦笑一下,没有作声,静师太目光转向断虹子道:“老道士,要看你的了。”
断虹子沉声一喝,三步上前道:“云飞扬,你出手!”
云飞扬从容一声道:“请指教!”
断虹子出剑,三尺青锋“嗡嗡!”的震动,内力已然贯注在上面,人剑随即凌空,一直线似地刺向云飞扬,尘土同时被剑气激荡得疾扬起来。
他看出云飞扬不但招式身形变化灵活,内功造诣也不是寻常可比,所以一出手便是昆仑派的天龙八式,但求速战速决,不知道在仙桃谷,云飞扬已因为帮助徐廷封,对天龙八式了如指掌。
连天龙第九式他也能够领略悟化出来,天龙八式对他根本已不能够构成威胁。
断虹子不知道这许多,只以为云飞扬果然是一个练武的天才,立即看出他招式的变化,八式一尽,对云飞扬毫无作用,不再施展,身形倒退,一声道:“我们在内功上见过高低!”
语声甫落,他手中剑便发出耀目的光华,一个身子仿佛有烟雾散出来,逐渐变得迷迷蒙蒙的。
云飞扬不知道这就是昆仑派的绝技“玉石俱焚!”,全身的内力都会集中在这一击之上,但也看出绝不简单,心中慨叹同时,天蚕功亦聚起来。一头散发无风自动,衣衫亦波浪般飘荡。
没有人知道这一击的胜负,却都不难想象到势必石破天惊。
傅香君看着一声叹息,偏过头去,脸上随即现出了喜色。
那个方向也就在这时候传来一声佛号道:“大家同道中人,何必伤了和气?”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徐廷封推着一辆木头车子远远走来,无为大师也就坐在木头车子上,脸色蜡黄,说过话,才松一口气。
云飞扬亦松过一口气,迎上前去,断虹子、静师太相顾一眼,亦迎前,论辈份,无为大师到底在他们之上。
木头车子停下,无为又是一声佛号道:“贫僧迟来半步,可幸总算来得及时,并未铸成大错。”
断虹子、静师太各自一揖,一声道:“大师有礼。”
“不必多礼。”无为大师目光转向云飞扬,微笑道:“施主别来无恙。”
云飞扬长揖道:“不是大师,云飞扬活不到今日,武当派的事,又要大师亲自走一趟,更过意不去。”
“施主宅心仁厚,出家人慈悲为怀,又怎能够袖手旁观?”无为大师慈祥地一笑。
徐廷封这时候亦不忘向断虹子一揖道:“师叔!”
断虹子“嗯!”一声,看似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无为大师目光一转,悠然道:“今日的事贫僧很清楚,大家只怕都中了别人的圈套。”
断虹子截口道:“云飞扬与武当派上下将陆丹藏起来,不肯让他与我们当面对质,大师千万要主持公道。”
“贫尼绝师姐与钟大先生的死,关系两派的声誉,而杀人凶手更加不能够放过,任由逍遥法外。”静师太接上这番话。
无为大师目光落在静师太脸上道:“贫僧深知云飞扬的为人,陆丹的失踪应该是事实,而传言到底是传言,只有找到陆丹,才能够有一个水落石出。”一顿接问云飞扬道:“你要多少时间才能够将陆丹找出来?”
云飞扬尚未回答,断虹子已截口道:“大师只凭云飞扬片面之词!”
无为大师笑了笑,道:“安乐侯爷与贫僧途中被袭,险些上不了武当山,已经是很好的证据。”
断虹子、静师太目光一齐落在无为大师脸上,一怔,他们早已看出无为大师有些不妥,却是想不到是因为这件事受伤。
无为大师目光转回道:“飞扬,你还未回答呢。”
云飞扬沉吟着应道:“三个月之内,我们即使不能够找到陆丹,将人交出来。也一定有一个交代,让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
无为大师一声佛号道:“好,贫僧就以少林一派的声誉作保。大家认为怎样?”
断虹子脱口道:“三个月太多了,昆仑派可没有这个耐性。”
无为大师轻叹了一口气道:“令师之所以一定要你闭关,到底是什么原因?”
断虹子一怔,不由亦叹了一口气,他没有忘记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性情太刚烈。太没有耐性,不停闯祸。
静师太看在眼里,苦笑道:“既然无为大师肯主持公道,我们就多等三个月好了。”
断虹子当然也只有同意。事实他亦没有足够的信心将云飞扬击败。
冷静下来,断虹子、静师太也终于动疑,无为太师与徐廷封的被袭,到底是事实。
之后他们终于怀疑到南宫世家这一次的不出现,却只是以为别有苦衷。
x x x 知道无为大师、徐廷封及时赶到,老太君当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最令她痛心的还是梅兰菊竹四个杀手的死亡,再要训练四个那样的杀手固然不容易,时间是一个问题,人选也是的。
也就在这时候,宁王的密函送到来,要她们速回江南。
x x x 送走了断虹子、静师太以及昆仑、恒山两派随来的弟子,无为大师亦下山,由徐廷封护送一段路,然后徐廷封自回京城,小子、傅香君则赶赴南宫世家,借口小子提亲,一探究竟南宫世家之内是否有奸人潜伏,南宫世家这一次不上武当山又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
武当派的弟子亦纷纷下山追寻陆丹的下落,云飞扬却留下来。
漫无目的去找大家都知道是万不得已,无可奈何的情形下,一种积极的方法,若是云飞扬也投入其中,绝无疑问是一种浪费,大家都宁愿云飞扬在这个时候找寻火阳果,恢复本来的功力。
易筋经以外,必须这种火阳果,才能够令云飞扬的伤势完全痊愈。
傅香君的判断,当然不会有人怀疑,而以她所知,火阳果长于不在亚寒之地的至寒之地,之前曾经在武当山上出现,却是因为武当山上有一个寒潭。
起初发现火阳果也就在寒潭附近,却由于这种火阳果亦是至毒之物,被当作毒果除去,到如今已经完全绝种。
谁也想不到这种青果在若干年后的今日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
好像云飞扬这种症状也当然是绝无仅有。
傅香君唯一寄希望是在寒潭的源头仍然长着这种火阳果,事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找到寒潭的源头所在,武当派的弟子以及历代的记载也没有提及。
寒潭的源头理应就在武当山上,但到底在武当山的什么地方却是无从稽考,是否能够找到,只有看云飞扬的运气了。
大家都希望他的运气继续好转,也明白事态不寻常,实在需要一个本领高强的人去应付,有这种本领的人,目前来说,只有云飞扬了。
内伤一日不痊愈,云飞扬的内力一日不能够持续,这个秘密云飞扬没有隐瞒,而到这个田地,留在武当派的弟子都绝无疑问一片忠心,绝不会将这个秘密泄漏出去的了,他们也绝对相信,只要他们团结努力,武当派一定会再次强大起来。
事实有武当派以来还没有一个比云飞扬更出息的弟子,也难怪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云飞扬身上。
x x x 傅香君也很想留在武当山上陪伴云飞扬,以她对药物的熟识,多少都必定有些帮助,只是云飞扬没有开口,小子对提亲方面又没有经验,来到武当山便已现出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总要有一个细心的人提点,环顾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帮忙,所以她只有这样做。
她很希望云飞扬能够完全复元,而等到要与小子下山去江南了云飞扬仍然没有出一言挽留,难免是有些失望。
也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云飞扬与她之间现在已经有一些距离,有一些隔膜。”
小子看不透傅香君的心事,一半是因为他知道的并不多,另一半当然是因为牵挂着明珠的关系,不错提亲只是一个借口,他仍然希望能够成为事实。
他们以这种借口找到来,南宫世家当然是有些意外,他们首先遇到的是谢素秋。谢素秋很自然的借辞推搪,只是不敢太明显,到底还要问清楚老太君的意思。
老太君却是一口答应,谢素秋只有提醒她百花洲事件未了,一方面又有事要她们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太君不以为然,以南宫世家正要人用,小子的武功,也未尝没有不可以加以利用的地方。
也所以她甚至同意让小子入赘南宫世家,吩咐谢素秋传话,将小子留下,一个月之后,将明珠嫁给他。
小子哪里知道这许多,高兴得手舞足蹈,谢过谢素秋,不由翻起跟斗来。
傅香君看着一时间也忘记了此来的目的,只替他高兴,看见他没有停的,忍不住一句道:“看你呀快要成家立室的还是这样子。”
“现在不这样子成家立室之后还有机会这样子?”小子的话也不无道理。
门也就在这时候敲响,小子一个跟斗翻过去,将门打开,站在外面的赫然是明珠。
“是你!”小子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也当然更加高兴展开了一面笑容。
明珠却扳着脸,冷冷地一声道:“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傅香君正要插口。明珠已又道:“我知道,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不要嫁给你。”
语声一落,她转身便走。
小子怔住,傅香君亦怔住,好一会,小子才呆呆地喃喃自语道:“怎会又变成这样?”
傅香君不由问道:“你可是什么地方惹恼了她?”
小子立即摇头道:“这之前我们根本没有遇上,又怎会令她生气?”
傅香君心念一转道:“也许她就是怪你事前,未曾跟她说一声,先见她一面。”
“也是道理。”小子打了一个哈哈道:“到底是女孩子,明白女孩子。”一顿接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样做才能够使她消去这口气?”
傅香君想了想道:“若只是这个原因,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去惹她,待她气过了,就不会有事的了。”
小子当然不会反对,也完全同意傅香君的推测,不愧傅香君是女孩子,明白女孩子的心事,还因为事实并没有开罪明珠。
傅香君也是这样以为,不知道明珠是因为南宫博的一番说话,知道小子的师父南偷是死在南宫世家的人的手下。
x x x 明珠随即跑到老太君那儿。
老太君与谢素秋、姜红杏、唐月娥、梅傲霜都在,那是姜红杏发现明珠去找小子,先跟老太君说了。
老太君也正要找明珠到来说清楚明白,也算是有一个交代,让明珠有一个心理准备,一个月后便要成为小子的妻子。
明珠到底是什么原因跟小子那样说?老太君当然是有些怀疑,但也都以为,明珠是因为小子不失去跟她说一声,在使小性子。
看到明珠一脸愁苦表情地走进来,老太君才重新考虑明珠的动机。
明珠看着老太君,呆了好一会,仍然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明珠,到底是什么事?”老太君到底忍不住。
“我不要嫁给小子。”明珠终于说出来,神态显得很激动。
“也不是小孩子的了,还要使小性子。”老太君笑着说,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
“我是不想伤害他。”明珠在语声在颤动。
“这句话怎样说?”老太君追问。
明珠沉吟着,摇头道:“我就是不要嫁给这个人。”
“之前你不是说过很喜欢他的?”老太君语声仍然是那么轻柔。
“明珠!”做母亲的谢素秋忍不住插口道:“你越来越放肆了,长辈面前怎能够用这种态度说话,南宫世家的家规你都忘掉了?”
明珠眼中有泪,嚷起来道:“我没有忘记,只是想问一句!”她没有立即问,只是盯着老太君。
“你要知道什么?”老太君是那么镇定。
“骨肉相残,杀人灭口,是不是南宫世家的家规…!”明珠简直是叫出来。
众人齐皆一征,目光一下子全都转落在老太君脸上,老太君也是很奇怪的,目注明珠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谢素秋接道:“有话便说出来,别藏在心里啊?”
明珠的眼泪流下道:“四叔未死之前曾经找我,告诉我小子的师父是你们杀死的,是不是?”
众人齐皆变色,老太君摇头一道:“不错是我们杀的,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明珠追问。
“他一直在刺探南宫世家的秘密,我们这样完全是为了南宫世家。”
“南宫世家有什么秘密?”
老太君咬牙切齿地道:“雨宫世家男了尽丧,各大门派多少都有点关系,我们一直在追查原因,不惜用任何方法,南偷就是在刺探我们这个秘密。”
明珠仔细地听着,随即问道:“那么四叔的被杀……”
“可以说是我害死他的。”老太君垂下头来。
听说不但明珠,就是悔傲霜也不由自主地望着老太君。
“若不是我令他追查陆丹,根本就不会出事。”老太君长叹道:“我根本就不该告诉他事实真相,否则他就是怀疑南偷是我们杀的,也只会跟在一旁,又怎会找到陆丹那儿去,遭遇不幸?”
话说到这里,老太君的眼泪已流下,众人不由乱了手脚,一个个急忙上前,方待要安慰,明珠又问道:“四叔真的已知道是怎么回事?”
谢素秋忍不住喝骂道:“你疯了,老太君跟四叔是什么关系,你竟然怀疑四叔的死是老太君杀人灭口?”
明珠连忙摇手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
老太君挥手止住谢素秋,叹道:“虎毒不食儿。明珠眼中,我这个老怪物可是比虎狼还要凶残恶毒呢。”
明珠不由自主跪下来,方待叩头认错,老太君已经用龙头杖阻止道:“明珠,你是否愿意嫁给小子自己决定好了,我是不会勉强的,南偷的死亡我们迟早也一定还小子一个公道。”
老太君话说到这里,明珠又还有什么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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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东声击西
谢素秋随即找一个借口到小子那儿,一面问小子什么话惹恼了明珠,害得她说尽了好话才令明珠化为喜,一面说话间有意无意暗示明珠不过小孩子脾气,对这门亲事其实一直都没有反对。
有傅香君的说话在先,小子再听谢素秋这样说,真的以为女孩子都是那样子喜欢闹小性子,待谢素秋走了,忍不住欢呼失笑,翻起跟斗来。
傅香君也就在这时候进来,目睹谢素秋进出,再看见小子这样兴奋,多少已猜到是什么回事,仍然问小子道:“明珠可是我说的那样子?”
小子一个跟斗翻到傅香君面前道:“可不是,我还以为她真的不要嫁给我呢。”
说着他抓耳挠腮的,忍不住又由小笑出来。
傅香君没有笑,怔怔地看着小子,心事重重的,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小子突然发现,停下来道:“傅姑娘,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傅香君一笑,道:“我只是担心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小子竟然完全想不起来。
“在武当山上你答应了云大哥什么?”
小子如梦初觉,反手一拍自己的脑袋道:“我就是没用,只顾儿女私情,连这么重要的事也忘掉,是了,我现在应该怎样做?”
“你可以找明珠问问,还有,我看她当口拒绝你的样子应该是有些难言之隐,你也不妨旁敲侧击,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子立时想起明珠当日的态度,多少不由都有点怀疑道:“只怕明珠不肯说,要见她相信也不容易。”
事实那一次之后,明珠对他们一直都是避不见面,这也是傅香君对谢素秋的话不太相信的一个原因。
“天下无难事,最怕有心人。”傅香君突然说出这句话来。
小子听着连连点头,不知道傅香君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何等感慨。
x x x 徐廷封这时候亦已赶赴江南。
无为大师内力恢复了五六成便自行上路,不用徐廷封再护送,他早就已是这个意思,正值用人之际,徐廷封在他身旁,对大局一点都无好处。
别过无为大师,徐廷封原是要折往京城,但未接近京城便已给锦衣卫截下,告诉他皇帝已经下了江南,有命令要他前往会合。
侍候皇帝的除了天河上人,还有张永、高升、韩滔与一群锦衣卫。
知道皇帝这样调动,徐廷封已推测到目的在对付宁王,不敢怠慢,夤夜赶赴。
皇帝的确是这个意思,但为了掩人耳目,南下扬州便住进丽春院,那是一间妓院。
丽春院当然给整座包下来,皇帝也极尽享乐。
宁王方面也当然立即接到消息,知道皇帝微服南下,而且是住进妓院,果然上当,以为皇帝是玩乐到来,朱君照随即怂恿宁王趁机造反,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并表示带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三个杀手前往丽春院见皇帝。
宁王还以为是要对皇帝不利,朱君照却表示乃是声东击西之计,先要令皇帝动疑。抽调南京方面的高手保护,而南宫世家的高手也就趁这个机会前往刺杀王守仁,只要王守仁一死,一切的问题便迎刃而解,虽然他们在皇帝那儿,皇帝亦不敢对他们不利,要回京城也是没可能,到头来还是要向宁王屈服。
看见朱君照,皇帝果然很意外,也果然将朱君照与三个杀手留下来。
皇帝的反应完全在朱君照意料之中,也以为目的在软禁他,然后对宁王有所行动,哪里知道皇帝早已约好了王守仁,准备一举攻下南京,生擒宁王。
徐廷封这时候也到了,知道朱君照与三个杀手在一起,也是以为在查探皇帝南下的真正目的,伺机行事,想不到朱君照目的乃是在王守仁。
朱君照给自己安排在丽春院附近的大方客栈,皇帝随即吩咐韩滔率领锦衣卫暗中监视,那些锦衣卫都是百中选一的高手,久经训练,朱君照的行动都落在他们的眼中,送出去的密函也落在他们手上。
那封密函配合朱君照预先安排好的小二与小贩,可以说是很安全,若非那些锦衣卫日夜严密监视,经验又丰富真还不容易发现。
密函中字句显然经过审慎雕琢,骤看下只是向宁王诉说一切平安,顺带一提皇帝的所在,随同而来的又有什么人,皇帝、徐廷封一看却变了脸色,以这无疑让宁王知道他们的实力。
朱君照是否还有其它安排将类似的密函送出?谁也不敢肯定,皇帝与徐廷封、张永等仔细商量下立即飞骑通知王守仁,调派神机营前来护驾。
这也就正中朱君照的圈套,那封密函原就是要给皇帝看的。
神机营高手尽出,南宫世家的人要对付王守仁当然就易如反掌,王守仁一死,军心必太乱,一切便变得简单的了。
x x x 南宫世家的人当然亦配合得恰到好处,动身前往,借口小子、明珠的婚事要大事铺张,去购买所需要的东西。
小子并没有怀疑,傅香君却是总觉得有些不妥,主要是她几次夜间外出到处走动,总被南宫世家的人截下,但虽然没有看见什么,却已嗅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气味。
那其实是毒药的气味,南宫世家在炼制一种兰花毒针,以配合刺杀王守仁的行动。
到众人动身,傅香君看在眼里,更加怀疑,每个人的身上显然都带着兵器,她们要办的是喜事,却如临大敌似的,给傅香君点醒,小子亦不由动疑,决定当夜再到傅香君嗅到怪气味的地方,看能否偷进去探察究竟。
x x x 那其实就是求知堂的所在。
小子、傅香君四顾无人,正要接近,便听到哨子声响,入耳惊心,小子不由伏下来,傅香君之前亦听小子提起,忙亦一旁躲起来。
然后他们看见粉罗刹随着姜红杏从求知堂掠出来,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看见粉罗刹,小子就更是由心寒起来,这个女杀手的厉害他是知道的。
傅香君也知道小子说的女杀手就是这一个,连徐廷封也不是对手,这个女杀手有多厉害,不难想象。
小子要追上去,却被傅香君按住,傅香君只怕打草惊蛇,而且追上去,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她只是考虑南宫世家大举出动的目的,突然想起徐廷封跟她说过皇帝有意南下,要他陪伴。
那个女杀手的自的难道就是在皇帝?在徐廷封?
这个念头一动,傅香君不敢再怠慢,连忙要与小子动身离开南宫世家。
小子却是要傅香君立即赶去,自己则留下,一方面照顾明珠,一方面调查是否只是内奸,南宫世家的人是不是并不知道这个秘密。
傅香君细想也是道理,一再叮嘱小子一切要小心,夤夜离开了南宫世家。
x x x 送走了傅香君,小子一夜辗转反侧,到天亮,终于决定将发现的秘密告诉老太君,之前他所考虑的也只是惟恐老太君已经一把年纪,受不住这个打击,怎地想不到老太君不但一切了如指掌,而且是策划整个计划的人。
老太君也当真是老奸巨猾,一面听一面露出惊讶的样子,然后大发雷霆,痛骂姜红杏的不是,更表示痛心南宫世家竟然出了这种败类。
最后她要小子好好地助她一臂之力,而家丑不可外传,小子既然是南宫世家的人,知道固然不要紧,却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明珠方面年轻不懂事,也一样不要让她知道,让她太担心。
小子虽古灵精怪,但到底年纪轻,如何是老太君的对手,也幸好傅香君早已离开。否则已因为小子这种举动,难逃一死。
x x x 回到房间,小子很意外的竟然发现明珠就在房间里,明珠其实是要来告诉小子、南偷的死亡与南宫世家有关系,看小子的反应,但看见小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子又何尝不是,一双小儿女都希望对方开心,话说到最后,都是要对方听着舒服。
然后他们一起到街上散心。
他们的行动鄱在老太君眼里,随即到求知堂下面的销魂牢,吩咐求知老人将一具棺材打开。
躺在里面的竟然就是陆丹。
在药物的影响下,陆丹与梅兰菊竹等四个杀手一样已经迷失自我,丧失理智,唯一不同的是时日还短,未到梅兰菊竹的地步。
老太君原是看见他的资质不错,要想将他训练成梅兰菊竹那样的杀手,但这种情形下,亦只有将之加以利用,到大街上刺杀小子。
小子若是在大街上被陆丹暗算,无论是生是死,消息传出去,陆丹的罪行势必更加难以洗脱。
x x x 陆丹被安排由后院离开,走的是捷径,赶在明珠与小子的前面。
大街上突然出现一个呆子也似的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街中心,难免引起路人围观。
小子、明珠也留意到了,只道有人在卖艺,走近去一看,不由得又惊又喜。
“陆兄怎么你跑到这儿来。”小子立即走前去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可知道我们找你找得多么辛苦?”
陆丹一点反应也没有,乾瞪着一双眼,小子来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摇动.也仍然没有反应,明珠看在眼里,也很奇怪。
一阵哨子声也就适时响起来。
小子入耳惊心,回头张望,就是想不到这一次受哨子支配的不是别人,而是陆丹。
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刀,当头劈向小子,眼看小子是避不过去的了,明珠及时一掌拍在陆丹的手臂上,将那一刀拍向一边。
陆丹半身一转,又是一刀,劈向明珠,这一刀既快且险,明珠一闪不开,手臂上吃了一刀,虽然不重,但鲜血飞激,小子看着也吓了一大跳,大喝冲前。
“你疯了!”小子一脚踢出。
陆丹视如不见,听若罔闻,一柄刀上下翻飞,又快又狠,小子那一脚根本没有空隙踢进去。
围观的人看见这种情形,哪里还敢逗留,纷纷四散,求知老人也混在其中,溜进巷子,他的动作绝无疑问非常迅速,却也就因为太迅速了反而引起了明珠的怀疑,细看一眼,心中有数。
求知老人的身形有异于常人,事实是不难认出来。
他开溜同时又吹响哨子,陆丹应声收刀,倒掠开去,也迅速倒掠进人丛中。
人丛自然又一阵混乱,小子要追,被混乱的人群阻拦住去路,看见明珠臂伤血流不止,也没有心情追下去,回身扶着明珠。
明珠的眼泪流下夹,小子看不出明珠眼瞳中的悲哀,只以为明珠娇生惯养,抵受不了伤口的疼痛,想到明珠是因为自己受伤,更平添了三分歉意。
明珠也没有将心事说出来,回到家中,送走了小子,思而想后,到底忍不住,一个人悄然跑到老太君那儿,质问老太君。
x x x “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明珠单刀直入,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老太君反问,完全是不知情的样子。
“方才陆丹在大街上要暗算小子,分明是求知堂那个哑巴在背后以哨子声支配,不是你下令,哑巴怎敢这样做了!”
老太君没有作声,明珠接着又嚷道:“以后你怎样说我也不会相信的了,小子若是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一定不会原谅你。”
老太君缓缓站起身子,眼瞳中掠过一抹凶光厉色,但一闪即逝,她轻拍明珠的肩膀道:“你听我说!”
“我再也不听你的鬼话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南偷、绝师太、钟大先生都是你们杀的,陆丹完全是身不由己。”明珠越说越激动。
老太君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龙头杖一探,霹雳一声,将椅子击碎,厉声道:“不错,都是我做的,还有你娘亲,南宫世家的上上下下!”
明珠先是一惊,然后怔住,老太君老泪纵横,接道:“要不是为了保持南宫世家的声誉,要不是南宫世家连遭不幸,只剩下一门孤寡,我们又怎会这样做?”一顿她又喝问道:“你是不是南宫世家的人?”
明珠一时间也不知道怎样回答。
“这件事等你娘亲回来,一定有一个交代,你问她好了。”老太君也不再多说,背转身子。
“我只是求你们,不要再伤害小子。”明珠这句话出口,掩脸奔了出去。
老太君没有叫住她,一个身子缓缓转回来,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x x x 半盏茶之后,老太君出现在求知堂下面的销魂牢,一路上她都很小心,进入求知堂,更不忘叮嘱求知老人小心巡视四周。
她没有怪责求知老人,只因为他知道事情到这个地步,怪责亦没有用处。
求知老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却看出老太君心情很恶劣。
销魂牢内等着两个人,也赫然就是失踪多时,不知下落的英海双妖,白莲教中的天地双尊。
老太君也就在双尊之前坐下,目光一转道:“你们两个躲着苦练白骨魔功,练得怎样了?”
天尊看看地尊,摇头道:“还不是那样子,比起你人尊,可差得远了。”
老太君一个“哈哈!”道:“我这副懒骨头难得有一天练功,还不是你们对手。”
天尊挥手阻止老太君说下去道:“武功不过其次,你那些药物炼好了,单就是一个粉罗刹便足以纵横天下。”
地尊接道:“所以说到底,我们兄弟还是甘拜下风。”
“所以看见你老人家的灯号,我们还是匆匆赶来会合。”天尊一顿又笑。
之前他们与人尊分手,仍然胸怀大志,可是在江湖上闯下来,不但闯不出什么名堂,武功方面亦没有寸进。
事实替刘瑾做事,他们也已知道权势的重要,对闯荡江湖什么再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除了依附老太君,暂时来说他们也没有第二条途径入官场的了。
老太君听着心头大乐,颔首道:“这才是,我们三尊合一!”
天地双尊接道:“天下无敌!”
“不错,天下无敌,一切依计划成功,自然可以为所欲为。”老太君一顿一叹。
天尊突然问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什么事解决不来?”
老太君道:“我看我的秘密不能够再保留多久的了,粉罗刹的事,连明珠也已知道。
“她跟你并无关系,干脆杀掉算了。”天尊接道。
“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南宫世家仍然有利用的价值,杀掉她不怕别人怀疑?”地尊却提出这个疑问。
“有谁会怀疑祖母会杀孙女?”老太君反问。
天地双尊一齐笑起来,老太君接道:“这些年来我先后杀了南宫世家八个人,又何尝出过乱子?”
天尊叹息道:“我也真服了你,扮这个老太君这么多年竟然未露出破绽。”
“也实在不容易。”老太君无限感慨地道:“为了假扮她我也实在付出了不少代价,最初做了她两年的贴身丫环,将她的一举一动一切生活习惯都熟悉,这块人皮面具也是由她的脸上剥下来,一戴这么多年,换是别人,闷也快要闷死了。”
老太君随即将人皮面具剥下来,那之下是一张看来不过二十七八,非常妖媚的脸庞。
天地双尊看在眼里,齐皆怔住。
“想不到你这个年纪仍然这么漂亮。”天尊叹息道:“童颜妙法果真如此奇妙?”
人尊点头,这个女人原就是白莲教三尊之一,失踪了这许多年其实就一直躲在南宫世家,剥下南宫世家老太君的脸皮,制成面具,戴着假装至今。
地尊看着人尊,变声叹息道:“就是这样奇妙,我们也没有这个耐性去练的。”
天尊笑接道:“幸好我们是男人,看样子老一点也不要紧。”
人尊笑顾天地二尊道:“这样的一张脸庞藏在老太君的老丑脸庞下当然是浪费一点,但若非假借老太君的身份,又哪里来这许多高手以及庞大的财富调动,又如何弄得出粉罗刹那样的高手?”
天尊点头道:“人尊不愧是人尊,我们比起来是差得太远了。”
人尊又笑道:“刘瑾不是一个人才,你们依付他不去控制他,难免失败。”
天尊忍不住问道:“宁王又如何?”
人尊道:“也不是人才,所以我一直都是在利用他,若是能够一举而得天下,不枉一番苦心。”
“人尊深谋远虑,大事必会成功,只是不知道我们两个应该怎样做了!”
人尊沉吟道:“你们召集所有白莲教徒在附近布下天罗地网,将所有跟我们作对的人一网打尽。”
天地双尊双眉齐扬,都显得很兴趣。
傅香君要找到徐廷封,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丽春院是一座妓院,而且戒备森严,幸而她的运气实在很不错,正值徐廷封外出。
看见傅香君、徐廷封当然很奇怪,从傅香君口中知道粉罗刹乃是南宫世家的杀手,理所当然极为震惊。
南宫世家的赶赴南京,也随即令徐廷封考虑到王守仁的安全,朱君照此来乃是声东击西之计。
神机营的高手尽被调到扬州来,南宫世家便可以乘虚而入,王守仁若是有什么不测,后果不堪设想。
细思之下,徐廷封终于决定往南京走一趟,皇帝知道这个消息,当然同意,一面想办法看如何对付朱君照。
那边朱君照却完全不知情,只等差不多时间便找机会脱身。
他也早已作好安排,借口射猎,引起皇帝的兴趣,到了城郊,接应的心腹手下随即将预先安排好的一只白额老虎放出。
皇帝一见大为兴奋,以白额老虎罕见,一心要将之射杀才显得自己威风,连朱君照也忘掉,只顾追那头白额老虎,韩滔、高升只恐皇帝有失,带着一众锦衣卫只顾追上去,到皇帝将那头白额虎射后,想起朱君照的时候,哪里还有朱君照的踪影。
皇帝立时大怒,下旨立即出兵进攻宁王。
x x x 徐廷封方面也总算来得及赶到通知王守仁戒备,虽然不知道南宫世家的人什么时候采行动,亦尽全力去部署好一切。
当夜南宫世家的人便已杀进来,粉罗刹如入无人之地,直入大堂,将坐在堂上身穿官服的王守仁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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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廷封早已考虑到每一种可能,连火枪也调来,集中在大堂的进出口,虽然不能够阻止南宫世家等人进去,也到底来得及阻截他们离开。
唐月娥首当其冲,死于乱枪之下,她虽然出身唐门,一身暗器,与火枪的速度杀伤力仍有一段距离。
粉罗刹也身中数枪,却毫无感觉,仍然冲杀上前,一入火枪队中,那群火枪手便束手无策,南宫世家的其它人立即冲杀出来。
徐廷封、傅香君双双出手,力战粉罗刹,仍然不敌,谢素秋、姜红杏以王守仁已死,不敢恋战,以粉罗刹断后,急急逃去。
粉罗刹挡者披靡,徐廷封、傅香君也有心无力,那些军兵就更不用说,到最后还是只有目送着粉罗刹离开。
事实粉罗刹一出包围,身形展开,亦没有人能够追得及,重伤之下还这样厉害,正常情形之下可想而知。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些军兵惊魂未定,再看眼前这种环境,就更不禁由心底寒出来。
徐廷封、傅香君亦涅一把冷汗,突然想起了小子,傅香君第一个变了脸色。
南宫世家事败,小子仍然留在南宫世家,将会有什么遭遇?
傅香君随即赶去南宫世家照应,徐廷封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冒险。
王守仁并没有阻止,圣旨这时候才来,不敢有慢,立即点起兵马,直追南昌。
x x x 皇帝到达南昌的时候,王守仁大军亦到达,皇帝原准备立即攻城,却被王守仁劝止,以大动刀兵,死伤必然惨重,有伤天理,建议先烧宁王的军粮。
高升、韩滔受命率领精兵混入,果然成功将宁王的军粮烧去。
宁王得悉,不得已只好征取民间存粮,一时间南昌城中人心惶惶,未战已先自乱了。
朱君照这时候才赶来,看见南昌被围,只有从水路偷进去,发现王守仁未死,才知道计划完全失败。
宁王已经没有了主张,朱君照一样没有,只看皇帝跟着会有什么行动。
x x x 计划失败,人尊这个老太君一样很生气,尤其是知道傅香君、徐廷封在一起,以她的聪明,又怎会猜想不到是傅香君有所发现,所以才暗中离开南宫世家赶去通知徐廷封小心防范。
傅香君知道的,小子当然亦知道,所以仍然留下来,势必要继续调查南宫世家的秘密。
然后她考虑将小子杀掉。
姜红杏完全同意,人尊也只是与她商量,在南宫世家的人当中,姜红杏显然是例外的一个,知道的事情比任何一个都要多,也甚得人尊信任。
她们随即发觉有人在偷听,但推门一看,只是谢素秋远远行来。
谢素秋其实是知道被发现,先退出去然后再走回来。
她是来找老太君,只因为才回来便被明珠追问,也不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明珠到底知道了多少,希望老太君能够有一个明确的指示,好让她懂得怎样应付,哪里知道有意无意却听到老太君与姜红杏商量要杀害小子。
她的心很矛盾,小子与明珠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若是死在南宫世家,明珠一定不会原谅南宫世家的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会例外。
人尊看出谢素秋必然听到了什么,只是谢素秋不必说也不去拆穿,若无其事的只请谢素秋前去府看能否将药物偷出来。
她并非单刀直入,只是话说得恰到好处,使谢素秋自愿答应去偷药,接又叫姜红杏去侍候谢素秋准备一切,其实是要姜红杏去监视谢素秋,以免跟明珠接触,将杀害小子的消息泄漏出去。
谢素秋也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来,却不动声色,费尽苦心,终于还是将一张字条交到明珠的手上。
明珠很想问清楚谢素秋要到什么地方去,也以为字条就是告诉她这件事,发觉不是,谢素秋已然不知所踪,她也不敢再怠慢,急急找到小子,要小子夤夜离开南宫世家。
小子很奇怪,追问明珠,明珠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要小子立即离开,小子却是那么的固执,一定要明珠跟他一起走,甚至怀疑明珠在说谎,其实是不喜欢他,所以想办法要他离开南宫世家。
明珠最后只有跟他一起走,意思是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才回去南宫世家。
他们才离开便已被在附近监视的白莲教徒发现,红灯、蓝灯、白灯三个使者随即现身截击。
小子、明珠不是敌手,奋力突围,且战且退,小子立即要明珠回去南宫世家,这一次却轮到明珠不肯丢下小子,怎也不肯离开的。
三灯使者受命格杀勿论,连明珠也不肯放过,小子一被分开,立即陷入白灯使者蓝灯使者与大群白莲教徒的包围中,要保护明珠也成问题的了。
明珠虽然有一身本领,到底不是红灯使者的对手。临敌经验就更不用说,若非徐廷封、傅香君及时赶到,便得丧命在红灯使者手下。
徐廷封任督二穴已通,内力真气源源下绝,天龙第九式展开,就更是如入无人之境。
三灯使者看见阵势有些不对,又不知道徐廷封以外还有什么援手,连忙撤退。
徐廷封没有追赶,小子也没有,看见明珠平安无恙才放下心来。
明珠已伤心欲绝,她怎么地想不到,南宫世家与白莲教竟然勾结在一起。
徐廷封一样想不到,但此刻到底在南宫世家势力范围以内,不敢逗留,连忙上路,明珠难免犹豫,在傅香君半推半拉之下,也只好跟他们一起走。
当夜在客栈投宿,大家仍然想不透,白莲教若是与南宫世家合作,明珠是南宫世家的人,何以都要对她下毒手。
小子却不知怎的突然怀疑到南偷的死也可能与白莲教南宫世家有关,要与南宫世家白莲教讨一个公道,他虽然不能肯定,明珠却心中有数,听着难免心烦意乱,坐也坐不下去,托词太累,回自己房间去。
小子要追上去,被傅香君叫住,提醒他明珠是南宫世家的人,小子也这才如梦初觉的,说到双方大打出手,明珠应该站在那一边,大家都不由苦笑,说到后来还是听天由命。
翌日再上路,明珠没有出现,找到房间去,只留下一张字条,也没有写什么,只是说要离开,叫小子以后不要再找她。
小子也知道昨夜的一番话令明珠很难过,可是到这个地步亦无计可施,唯有与傅香君去看如何将明珠找回来,徐廷封则不得不赶赴南昌了。
x x x 南昌方面局势越来越紧张,城中由于粮食短缺,人心惶惶,一片愁云惨雾。
宁王原是有意与皇帝决一死战,但行刺王守仁不但失败,而且大军压境,心早已凉了一半,军粮被烧,士气更大受影响,他非常明白这种情形下出击,必定一败涂地,要守也是大成问题。
更令他头痛的是赶程回来的朱菁照竟然不慎落在王守仁的手中。
消息是由高升送来,有朱菁照佩带的一对碧玉耳环为证,高升这个使者还带来皇帝的圣旨,着令宁王立即开城出降。
宁王没有答应,也以使者善待高升,没有难为高升,接派朱君照随高升回去见皇帝,与皇帝好好的谈谈条件。
这个朱君照却不是真正的朱君照,乃是蜡斋易容改装。
易容也是忍术的一种,蜡斋已练至化境,看来与朱君照并没有太大分别。
没有人看得出,连天河上人这种高手也一样看不出来,皇帝虽然知道朱君照也有一身武功,但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谅他也不敢怎样,得意之下,不由自主走近去,幸好在这个时候徐廷封回来了。
当真是旁观者清,徐廷封一眼看见便感觉朱君照有些不妥,也只有他时常有机会接触皇帝与朱君照,两人站在一起,高度距离明显的与平日是有点分别。
也所以徐廷封特别留上心,一面盯着一面移步走近去。
蜡斋与徐廷封目光接触便知道徐廷封已经动疑,心头稍乱,眼神便变得狡黠起来。
皇帝这时候已经很接近,蜡斋知道只要徐廷封再接近,下手便更加困难,当机立断,身形一动,疾窜向前,探手扒向皇帝的咽喉。
侍候在一旁的天河上人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徐廷封若不是已练成天龙第九式也一样来不及。
蜡斋一动同时徐廷封身形亦动,姿势的巧妙助长了身形的速度,一掌伸出,正好挡住了蜡斋那抓向皇帝咽喉的手。
蜡斋跟着一脚踢到,徐廷封的另一只手却已将皇帝送出了半丈。
那一脚踢在旁边的一张几子上,将那张几子踢成碎片,皇帝看在眼里,不由得变了脸色。
天河上人随即挡在皇帝面前,蜡斋看在眼里,知道没有希望,身形倒退。
皇帝立时大呼道:“大胆朱君照,来人,将他抓起来!”
徐廷封截住了蜡斋道:“他不是朱君照。”
“不错,我不是!”蜡斋反手撕下朱君照的面具,身形一缩,竟然从衣服中缩出来,一身忍者装束。
天河上人一群立即劈到,那只手掌刹那间仿佛大了很多,正是密宗的秘技“大手印!”。
蜡斋不敢接,手中衣服与倒退同时抛出,霹雳一声,爆开了一蓬烟雾。
天河上人双掌轮转,那股烟雾尚未散开便已被他的内力束起来。
蜡斋原是要施展烟遁雾隐这一招,看见这种情形只有硬闯出去。
徐廷封上前截击,可是蜡斋半身一转,便向那些锦衣卫当中闯去,那些锦衣卫兵器早已在手,可是蜡斋一上前便夺了一柄刀在手,跟着杀进人丛中,乱成一片。
徐廷封、天河上人双双抢上,却被那些锦衣卫阻止住,眼看便要给闯出去,萧三公子突然出现,断肠剑出其不意将蜡斋砍杀地上。
蜡斋怎么地想不到锦衣卫当中竟然杀出一个萧三公子这样的高手,发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萧三公子那一剑也是全力施为,断肠剑的精妙所在,就是在平时,蜡斋要化解也不容易。
“想不到中原武林的高手也会用这种卑鄙暗算手段!”蜡斋倒伏地上,恨恨地瞪着萧三公子。
“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萧三公子冷应。
蜡斋惨笑,围堵上前来的锦衣卫这时候又散开,皇帝在徐廷封与天河上人左右保护下大步走至。
“大胆倭奴,竟然敢与宁王勾结来行刺?”皇帝这个时候自然眉飞色舞。
“算你命大!”蜡斋喘着气,双手掩着胸腹,他的肠已断。
“皇上乃九五之尊,自然洪福齐天。”天河上人不忘奉承这一句。
皇上大乐,大笑,也就在这时候蜡斋的口张开,一枚毒针喷出,射向皇帝的咽喉。
徐廷封、天河上人都想不到有此一着,要阻挡已经来不及,萧三公子的断肠剑却及时挡在皇帝面前,将那枚毒针挡去。
蜡斋大怒,一个身子疾挺起来,天河上人的大手印即印在他的在灵盖上,连印三下,蜡斋就是有三条命也给印掉了。
皇帝惊魂甫定,上前一拍萧三公子肩膀,大笑道:“你杀刺客功劳已经不少,方才又替我挡去暗器,功劳更大,要做什么官,快快说来,我一定不会令你失望。”
萧三公子跪倒道:“草民萧三,只求皇上一件事。”
“莫说一件,就是百件,我也答应你。”皇帝这话出口,自己也一呆,他是一时口快,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
君无戏言,若是其它真的有什么难题提出来,可就头痛了。
“如此萧兄直说好了。”徐廷封心念一转。已知道萧三公子所求何事。
萧三公子连忙道:“草民只求皇上将草民的徒弟朱菁照交给草民,恕她死罪。”
“朱菁照?”皇帝一怔,心底叹了一口气,他原是什么血统关系也不管,南昌事了,便将朱菁照收入宫中。
徐廷封随即接道:“菁照不过一个女孩子,放了她也不会有什么后患,天下百姓更因而会颂赞皇上的宽宏大量,皇上无妨三思。”
“既然你也是这样说,我又有言在先,还思什么?”皇帝索性大大方方的一声道:“就这样好了。”
萧三公子连忙叩谢,皇帝连忙叹息道:“我却正要以朱菁照要挟宁王投降,如此一来,又要另想办法的了。”
徐廷封接道:“皇上乃是体恤上天好生之德,不想大动刀兵令生民!”
萧三公子截口道:“草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还请皇上派一队身手敏捷的高手随我到南昌城西的水灞走一趟。”
皇帝奇怪道:“这有什么用?”
萧三公子道:“草民知道在没有办法之下,王爷必定会毁坏水灞,到时江水涌进,南昌固然难免水淹,周围十里亦不例外,双方军兵断无幸理,两岸民居相信亦一样,遗患就更不堪设想。”
皇帝悚然动容,他就是怎地想不到会有此一着,连忙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萧三公子道:“唯今之计乃是先一步攻占水灞,而王爷方面军心一动,南昌城不攻自破。”
“好!”皇帝眉飞色舞,却又问道:“你乃是宁王府的剑师,何以会背叛宁王?”
萧三公子叹息道:“王爷其实并无大志,只是小王爷与倭奴为伍,野心勃勃,才有今日的事发生,草民并无他念,只是不忍见千万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很好很好。”皇帝笑了笑道:“你却是不肯做官,否则一定是一个好官。”
他说来一番热诚,其实心意并不是这样,也只因为萧三公子对这一战很有帮助才会说这种话。
萧三公子不为所动,他早已立定主意,连江湖也准备退出的了。
徐廷封对皇帝固然很了解,对萧三公子也是,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x x x 宁王的确并没有什么大志,朱君照却仿佛感染了倭奴的习性,哪里管什么百姓死活,为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知道蜡斋行刺失败,立即着令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三人带人赶赴水灞,要将水灞毁去。
徐廷封、萧三公子亦带人同时到达,柳飞絮三个当然不是对手。
朱君照以时辰已至,仍然毫无动静,亦知道事情有变化,而同时王守仁亦开始城攻,挟雷霆万钧之势,守城的军兵未战便已心怯。
守将怠报看宁王如何定夺,来到王府才发觉宁王父子已经离开。
蛇无头不行,南昌不攻自破,王守仁知道消息,立时绘其图形,追缉宁王父子。
他的判断没有错误,宁王父子果然混在人潮中,乘乱要混出去,但都作下人装束,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遇上截查的军兵,也只是看看便将他们放走,但两个与图形相貌这样接近的人走在一起,到底还是很容易引起注意,到了第八次截查,终于被军兵截下来。
朱君照人急智生,抢先告诉那些军兵宁王化装成下人,宁王怎地想不到出卖自己的竟然是亲生儿子,惊怒之下便要夺路逃走。
那些军兵立时一拥上前,倒将朱君照忘记了,朱君照又怎肯放过这个机会,与一刀轩随即混进人群中。
宁王看在眼里,没有嚷出来,到底是虎毒不食儿,何况他并不是毒虎,一个人却已完全崩溃。
被带到皇帝面前他也是没精打采的,任由宰割,皇帝也是立定了主意杀一儆百,当场下旨将他杀掉。
连朱菁照他也不想放过,有意反悔,只是徐廷封早已防到有此一着,水坝事了,立即着萧三公子将朱菁照带走,以免节外生枝。
经此大变,朱菁照完全变了另一个人的,明白事理,知所取并。
这是徐廷封最感安慰的一件事。
第二十五章 南宫鹤
南昌城被攻破间接也帮了谢素秋一个大忙,她入宁王府偷药原是没有那么容易,但宁王父子出走,其它人亦作鸟兽散,没有人敢留在府中,以免招惹杀身之祸。
谢素秋在这种情形下要找到秘密所在,将药偷出来,当然是简单。
混乱当中要离开南昌一样容易,何况还有求知老人的接应。
求知老人其实是受命来监视谢素秋的,不知道谢素秋一心在南宫世家,无论如何也会将药送回去。
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没有发现老太君有可疑之处。
药到手,老太君当真笑逐颜开,药与火阳果配合,粉罗刹内力何止增长一倍,那不但能够发挥所有潜力,而且更狠毒。
火阳果也是来自武当山寒潭的源头,也所以云飞扬的出现以及在找寻火阳果,老太君早有消息,也就正要以粉罗刹去对付云飞扬,看粉罗刹的威力到什么地步。
若是云飞扬也不敌,那么粉罗刹便真的可见横扫江湖,全无敌手的了。
x x x 寒潭的源头在群山深处的峡谷里,通往峡谷的峡道非常狭窄,上望只见天空一线。
火阳果遍谷俱是,云飞扬酌量服食,一面运行内力真气,将药力化开,依照易筋经上的方法将之牵引,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内伤终于痊愈,功力而且又再造一层,他感觉得到。
也就在他满怀喜悦,准备离开的时候,粉罗刹出现了。
云飞扬知道有这个杀手的存在,却是怎么地想不到这个杀手粉罗刹竟然就是自己的妹妹独孤凤。
也幸好他不知,否则胡里胡涂上前去相识,粉罗刹出其不意下毒手,后果不堪设想。
只感觉杀气,他便已知道粉罗刹的厉害,不敢大意,蓄势待发。
粉罗刹没有反应,在药物的影响下她早已迷失本性,只知道要杀她有敌意的人,她感觉得到对方的敌意,却分辨不出对方是什么人。当然,她还要在听到哨子声之后再采取行动,在经过长久的训练后,这已经成为习惯。
哨子声终于响了,她微动应声飞掠上前,双刀出鞘,刹那间便已化成两个刀轮,滚斩向云飞扬。
刀轮闪亮夺目,就象是两个光球,尚未滚斩到,杀气已迫人眉睫。
云飞扬目光及处已知道赤手接不下,身形倒退,目光及处,探手抓起了一块大石。
粉罗刹迅速追到,那块大石也迅速在刀轮下变成粉屑,飞激散开。
石屑打在双肩上,云飞扬竟然有疼痛的感觉,一惊之下,不由脱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粉罗刹双刀追斩,云飞扬身形上拔,再问一句道:“是哪里一个要你杀我?”
回答的仍然是双刀,破空之声尖锐刺耳,惊心动魄,云飞扬听着也很不舒服,更令他惊讶的还是以他的轻功造诣,竟然不能够将粉罗刹摆脱,这也是他练成天蚕功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粉罗刹简直犹如附骨之蛆,紧缠着云飞扬,若非云飞扬内伤已经完全痊愈,只怕已经被她追上,接不下那滚转的刀轮,便得伤在双刀下。
云飞扬内力真气运行不息,身形迅速往上倒窜,中途并没有停顿,峡壁虽然不怎样陡峭,也到底不容易立足,能够做到这样的人可以说并不多。
粉罗刹也竟然做到了,她双刀不住滚转还能够做到这样,若是不用刀追刺,一定会快上很多,但云飞扬若是不用闪避她双刀追斩,身形也同样会快上很多。
若换是猿长老,难得遇上一个这样的对手,一定会拼一个清楚明白。
云飞扬却只想出将之摆脱,再寻求真相。
峭壁的顶是一块平地,云飞扬尚未弄清楚环境如何已经被粉罗刹追到一角,然后他才发现那之后便是一个天堑,下面烟雾迷茫不知有多深远,而笔直如削,更显得凶险。
他要避开走向另一个方向已经来不及,粉罗刹双刀在平地上威力更大,突然化作一幅刀墙也似迫来。
他暴喝双掌疾推,天蚕功聚在双掌之上,双掌之前刹那间仿佛多了一种蚕丝也似的,出现了白蒙蒙的一团,这重天丝也似的东西却在粉罗刹刀轮中缓缓分开,云飞扬也被迫得步步后退,裂帛也似的一声急响中,整个人被震得倒飞了出去,向那深不可测的天堑坠蛙下。
粉罗刹没有多大反应徐徐地收刀入鞘,眼瞳一片空无,什么感情变化也没有。
x x x 云飞扬并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关头,但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却是第一次。
刹那间他的思想亦几乎接近空白,但只是刹那间便恢复正常,天蚕神功继续运行,双臂同时鸟翅般抽动起来,不时空发一掌击在旁边的岩石上,身形也因而一缓,十数掌击下来,下坠的身形已经可以控制得住。
也幸好是日间,而且阳光正射,天堑虽然烟雾迷离,云飞扬仍然可以看见周围的环境。
那下坠了几百千丈云飞扬算不出,也不知道已过了多久,目光及处,总算看到了地面。
那其实是一片嶙峋怪石突出在一个水潭中,水潭也不深,潭水清澈见底,群鱼可数。
云飞扬未等身形落尽便已翻滚起来,一面发掌,一掌紧接一掌。
潭水掌风中激荡,云飞扬的身形也因而一缓一缓地渐渐降下,落在那片嶙峋怪石上,竟然并没有受伤。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就坐在那片嶙峋怪百中,满面胡子,披头散发,穿着一袭破旧的衣衫,虽然这样,仍然风采照人,一看便知道绝不是一般人。
他怔怔地看着云飞扬落下,没有作声。
云飞扬惊魂稍定,又等了一会,才问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那个人置若罔闻,云飞扬接道:“在下云飞扬,为人所算,被击坠下来,未知阁下高姓大名?”
那个人只是听着,没有回答,云飞扬也没有再问,仰首望去,只见峭壁笔直如削,望不到巅,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块绝地。”那个人终于开口道:“若是有别的路我早已离开。”
云飞扬目光一转道:“那只好试试能否爬上去了。”
“你应该试试的。”那个人微叹道:“这么高掉下来毫无损伤,可见你身手不凡。”
云飞扬不由问道:“阁下何以不试一试?”
那个人淡然道:“我没有你的身手,掉下来虽然幸保性命,却没有了两条脚。”
语声一落,他右掌一抹,衣衫荡起,露出了两条脚,都是齐膝而断。
云飞扬目光一落一转道:“阁下也是给暗算掉下来的?”
“不错@。”那个人感慨的一叹道:“这里环境幸还不错,游鱼吃之不尽。”
云飞扬道:“阁下却还是要上去的。”
“能够上去当然最好。”
“可惜我要赶去百花洲,待百花洲事了,我一定回来准备绳子将你救上去。”云飞扬说来很认真的,完全不像在信口开河。
那个人一怔,突然问道:“百花洲出了什么事,南宫世家又做出了什么坏事?”
云飞扬奇怪地反问道:“阁下与南宫世家莫非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催促云飞扬道:“你快快说给我知道,南宫世家到底怎样了?”
云飞扬心念一动,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那个人越听越激动,最后仰天惨笑起来。
“老妖怪,你到底还要害多少人才肯罢休?”笑声一落,那个人随即叫出这句话来。
云飞扬更奇怪,忍不住问道:“哪里一个老妖怪?”
“你们眼中的老太君。”那个人咬牙切齿的。
云飞扬心念又是一动道:“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老太君?”
“可惜我发觉得太晚,否则也不会给她打下这块绝地来。”那个人突然探手抓着云飞扬的衣衫道:“老弟,你无论如何也要将我弄上去,好让我及时去揭穿她的真面目。”
“阁下到底是!”
“南宫鹤!”那个人仰天惨笑道:“她若是真的老太君,又怎会狠心杀害她这个亲生长子?”
云飞扬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道:“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白莲教天地人三尊中的人尊。”
“江湖上传说人尊精于易容化装,果具是如此了得,南宫世家这许多人,没有一个分辨得出。”
“连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分辨不出,其它人怎会例外。”南宫鹤凄然一笑道:“但蛛丝马迹,多少必然是有些怀疑,也所以才会一个个的被她杀害。”
“这是说,南宫世家的男丁其实都不是死在各大门派的手下的了?”
“南宫世家并无争霸武林的野心,否则各大门派早已群起而攻之,等不到今时今日。”
南宫鹤接问道:“江湖上果真那样传说?”
云飞扬道:“也不是太多,大都是好事之徒穿凿附会胡乱推测。”
南宫鹤叹息道:“亦未尝不可能是那个老怪物的阴谋诡计,不但要利用南宫世家的钱财,还要利用南宫世家的人力。”
云飞扬仰首上望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峭壁笔直如削,要离开又谈何容易?
x x x 人尊这个老太君当年也就是追火阳果来到那个地方,一时得意忘形,引起了南宫鹤的怀疑。她发觉后索性将南宫鹤诱到天堑的边缘,出其不意将他打伤,再将他打下去。
那个天堑有多凶险她当然清楚,也所以才着求知老人将粉罗刹带到那儿去对付云飞扬,也只道云飞扬必死无救,接到报告,为之笑逐颜开。
少了一个云飞扬,对她将来的大计当然大有好处,而最令她高兴的,还是证实了粉罗刹的厉害。
有这样的一个杀手在身旁,又还有什么事情解决不来?
想到开心的地方,人尊忍不住放声大笑,却是回到自己的房间才敢这样得意忘形,南宫世家在她到底还有利用的价值。
虽然得意忘形,她仍然保持一定的警觉,也所以立时察觉房间内的杀气。
她看着那柄倭刀突然从门后伸出来,也看出那柄倭刀目的并不在杀她,没有闪避。
倭刀果然在她的颈旁停下,一刀轩双手控刀,盯着人尊,沉声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杀掉我对你们并无好处。”人尊目光一转道:“小王爷既然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朱君照应声从屏风后转出来道:“老太君果然耳目灵敏,可惜反应还没有我这位师父的刀快。”
“果然是小王爷,有失远迎啊。”人尊若无其事的。
“还说这种话干什么?”
“那只问小王爷还有什么差遣了。”
“南昌城破,南宫世家袖手旁观,我还敢有什么差遣?”
“那这一次到来!”
“只是要请南宫世家帮一个小忙。”
“南宫世家上下静候差遣。”
“人我是不敢再劳动的了。”
“小王爷要钱?”
“南宫世家富甲江南,十万两黄金,只不过一个小数目,老太君相信也不会放在眼里。”
人尊一皱眉道:“我只想多问一句,小王爷要这十万两黄金,有什么用途?”
“到东瀛招兵买马。”朱君照目光大亮,满怀希望的。
人尊放声大笑,朱君照一听这笑声心头便不舒服,断喝一声道:“你笑什么?”
“笑小王爷并近图远。”人尊笑接道:“中原武林多的是奇人异士,要助你争霸天下何等简单,又何须远走东瀛投靠借助倭奴?”
一刀轩脸色一沉道:“你在说什么?”
人尊扬眉道:“在说你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知天高地厚。”
一刀轩沉声喝道:“你莫要忘记,你的性命现在就在我手上。”
“你以为你可以杀我?”人尊目光落在倭刀上,抬手突然中指一弹:“铮!”的正弹在刀脊上。
那柄倭刀立时被弹起来,一刀轩反应也算快的了,半身一转,挥刀便要劈下,人尊即时踢出一招裙里脚,正踢在龙头杖上,龙头杖急起,毒蛇也似撞在一刀轩的小腹上。
一刀轩只顾人尊的双手,冷不防有此一着,一个身子被撞得倒翻开去。
人尊龙头杖紧接击前,一刀轩身形接连几个变化都闪不开,胸门一开,连吃三杖,鲜血狂喷,倒毙地上。
朱君照触目惊心,他虽然也有一身很不错的本领,这种情形下,如何敢出手。
人尊龙头杖一收一顿,缓缓回过身子,看着朱君照道:“小王爷,你看到的了,是不是中原武功始终远胜东瀛倭奴…!”
朱君照苦笑,人尊接策杖上前,仍然是一面笑容。
这种笑容朱君照看着却不寒而栗,倒退了几步,坐倒在一张椅子上。
“老太君高抬贵手。”朱君照连语声也变了。
“放心,我是不会杀你的。”
“老太君!”
“今日你虽然落难,毕竟是金枝玉叶,只要你听我说话,莫说东山后起,卷土重来,说不定大好江山有一天都会为你所有。”
“我不明白。”
“会明白的。”人尊龙头杖抵在朱君照身上。
“你要利用我招兵买马争夺大明天下?”朱君照到底也不是一个笨人。
人尊笑了,绝无疑问她的确有这个心意。
百花洲大会的日子终于降临,南宫世家一早加以布置,并不比当日的论剑大会稍逊。
武当派恒山派昆仑派的人也一早便以来,还有一些闻风而至,存心看热闹的江湖朋友,其中四个由始至终都蒙着面庞。
这四个人其实就是萧三公子、钟木兰、南宫明珠、朱菁照,都是未便露面的。
萧三公子救了朱菁照途中又遇到明珠,知道钟木兰所在,明珠亦跟着回到华山,事实人在江湖,她亦不知道何去何从。
听说南宫世家发生的事,钟木兰又如何还有心情留在华山,萧三公子当然陪着她,朱菁照虽然性格大变,对于江湖上的事到底还是有兴趣的。
他们没有入住南宫世家,直接到百花洲,虽然蒙面,虽然有奇怪的目光,也没有人过问,江湖中人什么都有,蒙面并不是一件太值得奇怪的事情。
当然,他们也不会去招呼别人,悄然静坐在一旁,静观其变。
人尊这个老太君终于由谢素秋、梅傲霜相伴,这样子出现,也实在令人有一种南宫世家的确在没落的感觉。
人尊当然绝不会有这种感觉,一路走来,一路与各人招呼,神态安详,若无其事。
姜红杏是负责接待的,这时候连忙迎上前来。
“人都来了?”人尊这个老太君第一句便问这件事,今日百花洲大会,最重要的也就是这件事。
“云飞扬、无为大师都未见。”姜红杏目光一转道:“此外来了四个蒙面人。”
人尊目光及处,顺步走过去。
萧三公子看见,伸手轻按明珠与钟木兰,惟恐两人太紧张,被人尊看出来。
他们四个也都是一身长袍,男装打扮。
人尊果然在他们面前停下来道:“四位!”
“江湖中人。”萧三公子沙哑着声音。
“江湖中人当然是对江湖中事很感兴趣的。”人尊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老太君是否欢迎我们这四个不速之客?”
“百花洲这件事既然是江湖中事,南宫世家当然不会拒绝江湖中人到来的。”
“多谢老太君。”
“四位也无须蒙面的。”人尊迫视四人。
“无名小卒,不露面又何妨?”萧三公子说话早已准备好的了。
“既是如此,当然不能相强。”人尊脚步移动,走向断虹子、静师太那边。
二人一齐迎上,人尊随即问道:“时辰既至,人都已到了齐了,无为大师、云飞扬两个当事人怎么还未见到来?”
这说来关心,其实在煽风点火,断虹子、静师太已经有些不耐烦,一听果然上当。
静师太随即道:“还不是在拖延?”
断虹子接道:“我们最多再给半个时辰,若是仍然不见,那就当他们默认,陆丹就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不错,到时候无为若是再阻止,就是不是对手,贫尼也要跟他拼一个明白。”静师太说这番话,目光落在玉石的脸上。
断虹子又道:“也好教江湖上的朋友知道少林派何等无理。”
玉石到底忍不住,长身道:“陆丹是武当派的人,就是有什么不对也是武当派的事,与少林派无关,两位要算帐,应该算在武当派头上。”
静师太随即一声冷笑道:“那么武当派又何必找少林派出头?”
玉石想不到以静师太的身份也竟然会强词夺理,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得怔住。
断虹子盯着他接道:“玉石,你若是有骨气,立即将陆丹交出来,当面说一个清楚明白。”
玉石微叹道:“贫道已经再三说清楚,陆丹失踪多时,不知下落。”
断虹子冷笑道:“那何不让我们上武当,找一个清楚?”
玉石笑道:“前辈还是这样说话,我们只好等无为大师到来了。”
断虹子大笑道:“无为半个时辰内不到,看你又如何说话。”
语声甫落,一声佛号便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无为大师在十八个少林僧人侍候下向会场走来,还有徐廷封。
玉石精神大振,断虹子静师太却一齐扳起脸庞,无为大师既然到来,一时间自然狠不下去的了。
徐廷封随即走到断虹子面前,一声道:“师叔!”
断虹子闷哼一声,看见徐廷封跟无为大师又走在一起他心中便有气,却又不能够痛痛快快地表露出来,不因为徐廷封侯爷的身份,又是昆仑派潜质最厚,最有前途的弟子,主要是因为徐廷封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做错。
他虽然脾气大,到底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只是脾气一来,有时候连他也控制不住。
无为大师一一招呼过,看见云飞扬仍然未到来,原是要再等一会,断虹子、静师太却已急不及待的一再催促,唯有坐下,示意徐廷封开口。
大家都非常奇怪,人尊却已猜到了几分,徐廷封果然先不说陆丹,只说南宫世家与宁王勾结,暗中训练杀手,派出粉罗刹刺杀王守仁的事。
然后他再提到上次无为大师赶程上武当山被梅兰菊竹四个杀手袭击的事。
所有人齐皆震惊,人尊看见众人动疑也不觉得怎样,她早已准备妥当,必要时准备怎样做的了,她也没有阻止徐廷封,等徐廷封说完了才淡淡地问道:“侯爷说了这许多,可有什么真凭实据?”
徐廷封意料之中道:“当日南宫世家行刺失败,遇上我与一队火枪队,南宫世家的三媳妇唐月娥丧命当场,有尸体为证。”
人尊摇摇头道:“唐月娥虽然是南宫世家的媳妇,在外面做什么事未必与南宫世家有关。大家在谈陆丹,候爷又何必说到其它人?”
静师太不觉接道:“对,武当派将陆丹交出来才是道理。”
她败在云飞扬手下,对武当派自然有一份偏见,说着目光转向断虹子。
断虹子随即点头道:“陆丹不出来作一个交代,说什么也是废话。”
“说得好!”一个声音划空传来道:“既然是废话,那还多说什么,动手便是。”
一听这声音,徐廷封眉头便大皱,说话的那个人紧接一个起落,从众人头上翻过,凌空落在徐廷封面前,正是惟恐天下不乱,一心只要打架的猿长老。
傅香君、小子紧接双双掠到,他们找明珠,却遇上猿长老,还幸傅香君懂得随机应变,小子才没有被猿长老抓回去仙桃谷,而且将猿长老诱到百花洲这里来,必要时借助猿长老的一身武功,看如何将事情解决。
知道百花洲又有一场武林盛会,猿长老当然大感兴奋,但仍然要小子答应百花洲之后,陪他到仙桃谷玩上一年半载,小子没有异议,那是他知道不答应也不成。
他们也总算来得及时。
“老前辈!”徐廷封仍然恭恭敬散地朝猿长老施礼。
猿长老上下打量他一遍,兴致勃勃地接问道:“什么时候有空跟我过几招?”
“有空再说,我们现在正在为陆丹的事情大伤脑筋。”徐廷封事实如此。
小子连随道:“陆丹我是遇上了。”
徐廷封急问道:“在哪里儿遇上的?”
小子随即将他在街上遇袭的事情说出来,接补充一句道:“他的反应与那个粉罗刹并没有分别。”
傅香君随即道:“若是我推测没有错误,必定是服食了某种药物,以致迷失本性。”
徐廷封点头道:“不错,若非迷失了本性,以陆丹的性格,绝不会躲起来。”
断虹子、静师太听着不由都露出疑惑之色,人尊这个老太君却又笑了。
“小子,你还是这个性子。”人尊笑顾小子,摇摇头道:“之前你为了要跟明珠成亲,不顾一切,现在为了救一个女朋友,又不惜编出这个故事,这样感情用事,对人对己并无好处。”
小子嚷起来道:“你这是说我说谎的了。”
人尊微叹道:“朋友有难,当然不能够袖手旁观,但也要分清是非黑白。”
小子冲口而出道:“当时明珠也在场?”
人尊一怔,接问道:“那明珠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你不与她一齐到来?”
小子叹了一口气,道:“明珠本来与我一起的,后来不知跑到哪里儿去了。”
人尊笑了笑,道:“你就是知道明珠不在南宫世家,所以才说明珠也知道?”
小子怔住,猿长老一旁听得不耐烦,大嚷道:“你这个老东西,小子这么老实的人说的话你也不相信?”
人尊笑问道:“他真的老实啊?”
猿长老叫起来道:“我说他老实就是老实,你这个老东西还要跟我顶嘴,那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要跟我狠狠的较量一下了。”
“有机会一定奉陪。”
“现在不就是机会了?”猿长老伸拳踢腿的。
人尊摇头道:“这儿的事还未解决啊。”一顿又道:“你既然不知道来龙去脉,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的好。”
也不管猿长老有什么反应,人尊接对小子道:“口说无凭,你还是拿一些真凭实据出来的好。”
小子着恼道:“当日只是我与明珠看见他,明珠不在,还有谁能够证明?”
人尊淡然道:“那难道我们在这里等明珠出现?”
断虹子立即道:“谁有这个空,这件事无论如何今天总应该有一个解决。”
“不错!”人尊笑笑。
小子恨恨地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一定会后悔。”
断虹子只是问道:“有谁能够证实你的话是真的?”
“我!”一声声音突然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四个蒙面人之一站起了身子,缓缓将蒙面的黑布揭开,赫然就是明珠。
小子大喜,谢素秋脱口亦自一声道:“明珠!”
她正要迎上前去,已被人尊喝住道:“回去!”
谢素秋积威之下,不敢说什么,怯生生地倒退回来,人尊随即笑顾明珠道:“这些日子你跑到哪里儿去了,什么消息也没有,也不怕我担心。”
“多谢关心,孙女儿有幸,总算还保得住性命。”
“你应该明白我的苦心的。”
“我却是不明白怎么你会变成这样子。”明珠激动她看着人尊。
“我看你是太倦了胡乱说话。”人尊摇着头道:“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番。”
“我没有胡乱说话,你那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明珠的眼泪流下来。
“我怎样做了?”人尊还是若无其事的。
谢素秋接唤道:“明珠,你过来!”
明珠摇头道:“请恕女儿不孝,事情我怎也要说清楚,以免更多的人死在她手上。”
“我们到底是一家人。”谢素秋长叹了一口气。
“果真是这样,她怎会着人杀我?”明珠越来越激动。
谢素秋怔住,梅傲霜脱口道:“怎会有这种事的?”
明珠大嚷道:“事实是这样,南偷是她杀的,四叔告诉我这件事,跟着便不知所踪!”
梅傲霜看着人尊,心头一阵疑惑,明珠接着又嚷道:“陆丹分明一直她藏着,那天暗算我跟小子,是求知老人暗中以哨声指使。”
徐廷封目光转落在人尊脸上道:“明珠我看是不会说谎的,陆丹既然是你藏起来,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要我们自相残杀,坐收渔人之利?”
人尊竟然还笑得出来道:“明珠年纪轻不懂事,受人唆使说出这种话,大家却都相信了。”
徐廷封冷笑道:“哪里有这种事?”
“侯爷光明磊落,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是这两位可就难说了。”人尊戟指蒙面的另外两个人道:“萧三公子别来无恙?”
萧三公子、钟木兰知道躲不过去,索性一齐将蒙面的黑布拿下。
人尊目注他们,摇头叹息道:“你们双宿双栖也就罢了,何必怂恿明珠与南宫世家作对?”
萧三公子淡然道:“我们不错一齐住在华山,但彼此以礼相待,兄妹相称,于心无愧,至于别人怎样说,可是计较不了那许多。”
明珠接道:“我方才所说都是事实,并未受任何人唆使。”
人尊道:“他们若是光明磊落,又何须蒙面到来?”
断虹子、静师太似乎又有些动摇,一个声音也就在这时候传来道:“老妖怪,你还在胡说八道?”
说话的是南宫鹤,坐在轮椅上,由云飞扬推着如飞奔来。
看见这个人,人尊知道利用南宫世家到此为止,不能够再利用下去的了。
谢素秋看见,更就是惊喜交集,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明珠亦脱口叫出来道:“爹!”
萧三公子等人的目光亦集中在云飞扬、南宫鹤脸上,云飞扬环顾一眼,高声道:“在下为找火阳果,追寻到寒潭的源头,被粉罗刹袭击,打下万丈深渊,侥幸未死,而且遇上之前被打下那里的南宫鹤前辈。”
南宫鹤接道:“什么人大家都可以不相信,我南宫鹤说的大家总不会怀疑的了。”
谢素秋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鹤戟指人尊道:“这个人其实是白莲教天地人三尊中的人尊!”
这句话入耳,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目光全都集中在人尊脸上。
“天下间本来就没有永久的秘密。”人尊若无其事地道:“百花洲事了,我原就准备还我真面目,现在无疑是早了一点,但事既至此,亦无可奈何。”
语声一落,她缓缓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剥下来,众人虽然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但看着仍然不免心惊肉跳,南宫世家的老太君在江湖上到底有一定的地位,一定的影响力,竟然是白莲教的人尊易容,又怎能不为之震惊。
云飞扬可以说是最冷静的一个,随即问道:“你这样混造南宫世家,目的是不是挑拨离间,好教各大门派互相仇视敌对,坐收渔人之利?”
人尊笑了笑道:“这只是其中这一,最主要是没有南宫世家的财力物力、我要制造梅兰菊竹、粉罗刹那样的杀手,是没有可能的事。”
“你到底承认了。”云飞扬长叹一声道:“那么多死在你手下的人竟然一个也没有怀疑?”
“只有一个南宫博。”
人尊这句话出口,梅傲霜不由咬牙切齿,她正要扑上,谢素秋已经伸手将她接住道:“你别这样激动,小心肚里的小孩子。”
人尊一怔,南宫鹤即时放声大笑道:“上天总算对我们南宫世家不太薄。”
“薄不薄未免言之过早。”人尊一笑,龙头杖突然脱手飞出,掷向南宫鹤。
这一掷全力而为,出其不意,云飞扬探身一掌截不住,龙头杖便穿胸而过,将南宫鹤击杀。
谢素秋看在眼里悲呼声中身形拔起,凌空向人尊双掌击下,她叫悔傲霜不要激动,可是目睹南宫鹤被杀,如何还按耐得住。
人尊若无其事,双掌迎去,霹雳一声,谢素秋倒飞出三丈,口吐鲜血,滚倒地上。
明珠惊呼扑前去,小子身形亦动,双双扶起谢素秋。
“娘亲做错了很多事……”谢素秋也有很多话要说,只是一句出口,鲜血狂吐,气绝身亡。
第二十六章 尚有余祸
明珠悲呼,回头一看人尊,正要扑上,云飞扬、断虹子、静师太、徐廷封、无为大师已抢出。
哨子声同时响起来,陆丹哨子声中凌空飞掠而至,迎头向众人袭下。
静师太接了一群,竟然被震退一步,玉石目光及处,脱口一声道:“陆丹!”
陆丹毫无反应,眼中凶光杀气毕露,反手拔剑,疾向断虹子刺去。
断虹子连接十三剑,倒退三步,旁边两个武当派弟子急上,原是要将陆丹的剑截下来,哪里知道一截不住,反而被震开,陆丹再一剑,右边的一个闪避不及,立时被腰斩为两截!
陆丹正要追杀其它一个,云飞扬已然凌空扑至,天蚕神功运起来,一掌将陆丹的剑抄着,另一掌迎住了陆丹的左掌。
陆丹抽剑不开,抽掌也抽不开,无为大师乘机扑上,探手连点了陆丹后背七处大穴,云飞扬也不慢,反手亦对了陆丹胸前七处穴道,与无为大师配合得恰到好处。
断虹子剑一转,立即喝一声道:“杀了这个杀人凶手!”
无为伸手截住道:“要杀该杀这个该死的白莲教人尊!”
语声未落,那边又是一声哨声传来,众人回头望去,只见粉罗刹如飞掠至!
静师太首当其冲,并没有退缩,一剑疾削了过去,粉罗刹双掌一堆,一股强劲的内力追出,竟然将静师太的剑势迫开,再一掌抢入空门。
云飞扬、无为大师左右齐上抢,已经来不及,静师太左掌一截不及,胸膛中一掌,惨叫声中,一个身子倒飞出丈外,口吐鲜血,当场丧命。
静师太到底也是一个内家高手,竟然连粉罗刹一群也挨不住,就是云飞扬、无为大师也为之动容。
云飞扬一声“大家小心!”出口,粉罗刹已扑来,双掌连忙击出,无为大师双掌亦同时击出。
以他们两人的内功造诣,联手这一击,能够接得下的可以说绝无仅有,粉罗刹却显然是仅有的一个,不但接下来,而且硬是将两人震退半步。
无为大师终于变了脸色,云飞扬虽然在寒潭的源头已领教过粉罗刹的厉害,但现在一掌接下来,赫然又厉害了几信,亦不由面色大变。
粉罗刹紧接着冲前,云飞扬、无为大师再接一掌,又被震开一步,粉罗刹身形竟然没有因此而停顿,当中穿过,一支箭也似射入人丛中,双掌乱击狂劈。
昆仑恒山派的弟子迎过正着,当者披靡,一个接一个,倒毙在粉罗刹掌下。
徐廷封、猿长老忙上前抢救,云飞扬、无为长老也不慢,粉罗刹双刀即时出鞘,一团亮光闪电般袭向各人。
徐廷封龙吟剑勉强挡了三招,那边云飞扬已抄起了地上的一柄长剑迎上来,无为大师佛号当中禅杖亦出手了,猿长老也不吃亏,亦抄起了地上的一枘长剑,挥舞着杀奔粉罗刹!
这四个都可以说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围攻一个粉罗刹,仍然被粉罗刹震的东倒西歪。
人尊看着冷笑,手挥处,天地双尊与白莲教的青灯使者,还有一群白莲教徒一齐涌现,杀奔过来。
云飞扬一见这个情形,知道人尊早有准备,有意在百花洲将正派的高手一网打尽,当机立断,大喝道:“大家快离开这里,侯爷、小子与萧三公子、断虹子前辈掩护,我与猿长老、无为大师断后!”
“难得有机会打得这样兴高采烈,你们只管退,我可是怎么也不退的。”这番话却是猿长老说的,他本来就拼劲十足,现在简直就在拼命,施展平生所学,纠缠着粉罗刹。”
云飞扬就是这样才有空说话,一面抽身挡住了冲杀过来的天地双尊。
徐廷封眼看对方有准备,类似粉罗刹那样的杀手也不知还有多少个,再留在百花洲,只有增加死伤,而且影响云飞扬等人,所以与萧三公子打了一个招呼,立即喝令各人退开。
那些来看热闹的江湖人也死伤几个,看见这种情形,也很自然地联合起来,且战且退。
小子、朱菁照双双抓着梅傲霜、明珠退下,明珠目睹父母双亡,悲愤交集,但在梅傲霜、小子、朱菁照劝说下,亦以大局为重,收起悲愤,且战且退。
追随无为大师到来的十八个少林僧人也不敢怠慢,十八罗汉阵展开,挡住了冲杀前来的白莲教徒。
少林十八罗汉阵名重天下,威力的确也不小,只可惜白莲教徒为数众多,里外夹击,再加上人尊突然偷袭,才成阵便被击散,一个个仍然奋勇死战。
萧三公子、徐廷封、断虹子要应付五灯使者当然绰绰有余,玉石亦不甘人后,与断虹子并肩作战。
有他们掩护,小子等人总算退出来,然后是徐廷封、萧三公子一批。
他们退得并不顺利,人尊突然偷袭,玉石冷不提防,便被她一掌击杀地上,断虹子本来已经震怒,看见玉石倒下,更加激动,挥剑猛地砍向人尊,将人尊迫得步步后退。
徐廷封、萧三公子阻止不住,五灯使者又已冲杀过来,那边云飞扬一再大喝急退,不敢怠慢,一面断后,一面退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够保留元气,敌众我寡,实力显然又有距离,留下来只有增加无谓牺牲。
他们才退到安全的地方,断虹子已然被人尊击伤,但仍然死战,而且将五灯使者也挡下来,却只是挡了几招,便被击杀。
猿长老这时候左跳右跃,纠缠着粉罗刹,无为大师要参与帮忙也不能,云飞扬一旁又被天地双尊挡着,虽然天蚕神功施展开来,天地双尊、白骨魔功根本不是敌手,但合二人之力避重就轻,加上云飞扬无意恋战,一时间二人亦支持得来。
猿长老狂打硬接,连接粉罗刹百击,筋脉尽断,终于被粉罗刹击倒地上,七窍冒血,但仍然再挡三击,一面大呼道:“痛快!”
一连三呼,他已被击成烂泥一样,无为大师禅杖立即展开,挡住粉罗刹,一面大喝道:“云飞扬快走!”
云飞扬一下返到无为大师身旁,道:“大师先走!”
无为摇头道:“你若是不走,死在这里,又有什么作用,什么好处?”
“都走不了!”人尊应声掠至,还有天地双尊,五灯使者。
十八个少林僧人已无一幸免,五灯使者原要追下去,但都被人尊喝回。
只要将云飞扬杀掉,其它的人暂时走脱又有何要紧?求知老人、姜红杏也上前来。
人尊挥手示意吹哨子暂时令粉罗刹停止攻击,然后笑顾云飞扬道:“你的运气一向不错,却相信亦是到此为止,这儿即使有百丈断崖,我也不会将你再打下去,不看着你倒毙面前,是绝不会罢休的了。”
云飞扬冷笑道:“我就是倒下,也不会一个人倒下。”
人尊笑了笑,道:“拼掉一个粉罗刹,我可以再制造一个,能够练成天蚕神功的武当弟子,除了你又还有什么人?”
云飞扬不由得心头一寒,好像他这样机缘巧合,无须苦练天蚕神功也能够无意练成天蚕神功的人的确是有武当以来绝无仅有。
若是循第二条途径去苦练,武当派一时间还没有这样的内家高手。
人尊仿佛看透云飞扬的心意道:“将你除掉,就是没有粉罗刹,三尊合一,又还有什么人是对手?”
云飞扬方待说什么,无为大师已附耳道:“把握机会,快走!”
人尊目光及处,心念一动,挥手,求知老人、姜红杏双双吹响玉哨子。
无为大师即时一声“狮子吼!”。
这一吼,当真是惊天动地,粉罗刹身形欲动,刹那间亦不由得一呆。
天地人三尊亦一样,五灯使者、姜红杏、求知老人就更不用说,连云飞扬也不例外,却总算把握机会,身形立即疾射了出去。
三尊首先有反应,要追,无为大师又作狮子吼状,三人连忙收摄心神,只恐云飞扬乘他们一呆,从后袭击,哪里知道无为大师这一次竟然一点声响也吼不出来。
那一吼已经将他的内力完全吼尽,连咽喉也吼破了,鲜血这时候才从他的嘴角淌下。
人尊这时候亦想起无为大师三吼才能够将梅兰菊竹震毙,以粉罗刹及他们三尊的功力,若是也为所动,无为大师必然已拼劲全力!
也不用她吩咐,粉罗刹已经扑上,一连三掌,将无为大师击倒地上。
再看那边,云飞扬已经不知所踪。
天地双尊要追,人尊却阻止道:“穷寇勿追,以他的身手,你们就是追上去,若是照应不及,并无好处。”
天尊立即道:“那叫粉罗刹追去。”
人尊摇头道:“粉罗刹虽然厉害,却是不能够离开哨子声控制的范围,否则失去控制,闯祸胡乱杀人不要紧,只怕就此一去不返。”
地尊点头道:“这可就不要冒险了,这个粉罗刹若是失掉,再要训练一个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尊苦笑了一下道:“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宁王留下来的药到底并不多。”
天尊道:“那我们非要加以好好利用不可。”
人尊四顾一眼道:“今日既然走脱了好些人,也总算大有收获,经此一战,江湖上如何还有人敢看轻白莲教,昆仑、恒山两派元气大伤,华山、武当不足为虑,少林派少了一个无为,亦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天尊大笑道:“那么我们称霸江湖岂不是指日可待?”
人尊看看天尊,转问地尊道:“以你看,我们是否立即去那样做?”
地尊很兴奋道:“能够立即去,当然是最好不过,也正所谓打铁趁热!”
人尊摇头一声长叹,天地双尊相顾一眼,天尊立即问道:“莫非还有什么不妥?”
地尊接着问道:“难道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解决那个难题?”
人尊摇头道:“我是叹息你们胸无大志,称霸江湖有什么大不了?”
“这不是白莲教一向的目标?”天地双尊奇怪的望着人尊。
“是白莲教的,可不是我的。”人尊反问道:“你们真的完全看不透我的心意?”
“江湖以外!”天尊突然一声狂叫道:“你莫非要称霸天下才肯罢休?”
人尊只是笑,地尊看在眼里,沉吟道:“难怪你依附宁王,可惜宁王这一次造反并不成功。”
“这虽然并非意料中事,也未令我太失望,若非他帮忙,粉罗刹不会成功。”人尊摇摇头道:“但他也其实不太合作,否则,梅兰菊竹以外应该还可以增添许多杀手,今日百花洲便应该一网打尽。”
“你既然目的不在江湖!”
“这些江湖入不除,始终是心腹大患。”人尊冷笑道:“尤其是徐廷封这种江湖人。”
天尊点着头,忍不住又道:“宁王已经伏诛,你准备带他们投靠哪里一个?”
人尊只是问道:“除了宁王,天下间还能够与皇帝一较高下的还有什么人?”
天尊沉吟道:“以前勉强有一个刘瑾,现在应该不会再有的了。”
地尊随即自以为明的接上口道:“我们兄弟对这方面知道不多,以你看!”
“也看不出还有哪里一个。”
“那我们可就不明白了。”天地双尊这也是由衷的老实话。
人尊又问道:“你们真的不明白啊?”
天地双尊给她这一问就好像开了窍的突然省悟过来,天尊脱口一声道:“莫非是当今天子?”
人尊仰天大笑,地尊等她笑罢才怀疑地问道:“这可是不容易。”
“我早已部署好一切,百花洲事了,立即便带着朱君照赶赴京师。”
“朱君照?”
“这个人到底是王侯之后,也甘于做我们的傀儡,但求日子过得快活。”人尊又笑了道:“难得他送上门来,启发了我的灵机。”
“就是有这个人,一时间只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加上另一个人就差不多的了。”
“哪里一个?”天地双尊不由得一齐追问,只恐那个人会影响到他们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天河上人!”人尊一字一顿。
“那个密宗老怪物?”天地双尊一齐嚷出来,对天河上人显然并不陌生。
人尊微笑点头道:“现在他已深得皇帝宠信,拜为国师,由他做桥梁,与皇帝接触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天地双尊不能不同意,人尊接道:“只要能够与皇帝接触,其它的事情便非常简单。”
“什么时候动身?”
“当然是现在,你们以为南宫世家对我们还有什么作用?”人尊仰天大笑,天地双尊不由一齐点头,到这个地步他们对这个人尊总算口服,莫说深谋远虑,各方面都显然在他们之上,他们绝不怀疑皇帝落在她手上是否会由得她支配。
若是天下在他们手中,又是何等光彩的一回事?天地双尊想得快活处,亦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姜红杏当然陪着笑,事实她才是白莲教真正的红灯使者,她当然已不太在乎做这个使者,侍候了人尊这么多年,她的野心也大了很多。
朱君照在人尊的安排下,绝不难取代皇帝的地位,虽然是傀儡,但能够贵为这个傀儡的皇后,到底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人尊好像已看在眼里,目光一转,忽然问道:“你还有兴趣再做红灯使者啊?”
姜红杏一怔失笑道:“这么多年了,红灯使者既然已另选他人,又何必令这个人失意?”
“你终于懂得替他人设想了。”人尊又一笑道:“放心,我是不会跟你争夺朱君照的。”
姜红杏只有陪着笑,人尊的目光锐利准确,见微知着,她早已很清楚的了,也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多大的野心。
人尊却绝无疑问野心勃勃,有天河上人做内应,要进行她的计划,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又何况徐廷封现在仍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到现在为止,徐廷封也仍然以为这只是一场江湖浩劫。
离开百花洲,再退出数里,徐廷封等人才停下来,守在一座荒废的古庙内。
沿途他们留有记号,可是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云飞扬等到来,难免忧心,小子到底按耐不住,要回去一看究竟,徐廷封也没有阻止他。
小子才准备动身,云飞扬便到来了,看见只是云飞扬一个人出现,神态哀伤,众人亦知道无为大师、猿长老他们凶多吉少。
“云大哥!”小子、傅香君一齐迎上前道:“猿长老他怎样了?”
“你们应该很清楚他的性格。”云飞扬叹了一口气道:“遇上对手不分清楚胜负他又怎肯罢休。”
小子嘟喃道:“这个老怪物就是要死缠烂打,现在如愿以偿了。”
“他的确是笑着倒下的。”云飞扬垂下头道:“若非他这样,我们又如何阻拦得住粉罗刹的追杀?”
“这倒是一件好事,我们用不着再到仙桃谷去侍候他过招。”话是这样说,小子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是我们将他诱到百花洲的。”傅香君痛哭流泪。
徐廷封接问道:“无为大师呢?”
“他以狮子吼全力一吼助我抽身离开。”云飞扬颓然坐下来。
“那个粉罗刹是否抵受不住?”徐廷封并未忘记狮子吼的威力道:“你大可以乘此机会将之除去。”
云飞扬摇头道:“粉罗刹只是略受影响,我看反应与我一样,到我心神恢复镇定,她也恢复了,天地人三尊也是,无为大师相信心中有数,只要我把握机会离开。”
徐廷封长叹一声,傅香君随即问道:“他们却为何不追下来?”
云飞扬沉吟着道:“粉罗刹不能够远距离控制的范围我看是最主要的问题。”
傅香君一想点头道:“她到底是要哨子来控制的,而且药力持续的时间相信也有一个限定。”
云飞扬接道:“若非他们已经很清楚今日的战果,那他们必然另有一个更重要的计划要实行。”
傅香君叹道:“这样的战果他们也应该很满足的了。”
小子恨恨地道:“他们若是追上来,我们便跟他们拼个明白。”
云飞扬摇头道:“已经很明白的了。”
傅香君道:“以你看,那个粉罗刹的功力到底已达到哪里一个地步?”
云飞扬沉吟道:“本来合我与猿长老、无为大师的功力,应该可以应付得来的。”
徐廷封不由接道:“那我与萧三公子应该可以应付天地双尊,其它人应付人尊与五灯使者大概也不成问题。”
云飞扬道:“大家全力合作应该是的,但猿长老一上来,我与无为大师根本没有出手的余地。”
博香君微叹道:“他就是这个脾气,认定了粉罗刹是他的,根本不容许别人插手,还有无为大师也太过仁慈了,到底是佛门子弟,不肯乘人之危,那只有给粉罗刹个别击破的机会。”
“粉罗刹以外,是否还有类似的杀手,我们也不能不顾虑。”徐廷封苦笑道:“人尊深谋远虑,应该不会将实力完全显示出来,除非她有足够的把握将我们一网打尽。”
云飞扬不觉点头道:“以她的行事作风,应该就是这样。”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样…!”萧三公子插口问。
徐廷封毫不考虑地道:“以我看,还是暂时避进京城,静观其变,谋而后动,一方面通知各门各派,小心防备。”
云飞扬长叹道:“武当、昆仑、恒山、南宫世家伤亡惨重!”
萧三公子接道:“华山派亦没有什么人了。”
“少林派根基深厚,弟子众多,除非白莲教一心在消灭少林派,否则应该不会闹到嵩山少林本寺去。”徐廷封两眉深皱道:“那还有什么地方?”
“其实以他们目前的声势,已足以在江湖上称霸了。”云飞扬目注徐廷封道:“所以通知各门各派,我看是没有必要,他们目的若是在称霸江湖,日内也总该有一个表示。”一顿突然又道:“大家迁入京城也是好的。”
徐廷封脸色微变道:“你是担心他们又要在朝廷闹事?”
云飞扬道:“你其实也是在这样担心的。”
徐廷封苦笑道:“有一点,所以我才会不知不觉地提出要大家迁入京城。”
“天地双尊之前与刘瑾勾结,人尊则投靠宁王,若说他们目的只是在江湖,那实在难以令人置信。”云飞扬接问道:“朝廷中还有什么人会与他们勾结的。”
徐廷封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应该不会有的了。”
“不管怎样,大家且随侯爷进京。”云飞扬目光一转,落在梅傲霜脸上,再?蛎髦橛胄∽印?br />
明珠、小子尚未开口,萧三公子旁边的钟木兰已然道:“为了保存南宫世家的一点血脉就是拼了命,南宫世家的人也不会在乎。”
明珠不由得点头,小子亦道:“云大哥,这不用担心。”
他早已以南宫世家的女婿自居的了,明珠明白他的心意,白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梅傲霜看看他们,眼泪淌下来,明珠、钟木兰不由自主左右上前扶住,三个女人也不由自主哭成一团。
云飞扬目光回到徐廷封脸上道:“侯爷,都交给你照顾了。”
徐廷封不由问道:“老弟要到哪里儿?”
云飞扬目光一远道:“我准备再去一探南宫世家,若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若是碰上机会,杀掉他们几个。”
“好主意!”徐廷封一拍云飞扬肩膀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要妇人之仁。”
云飞扬只是道:“我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了。”
x x x 也所以云飞扬夜间才偷进南宫世家,他并不懂得易容,即使懂得,除非是易容改装成五灯使者之类而且又机缘巧合,否则要混进南宫世家的重地还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以他的身手,夜间偷进去当然是轻而易举,但一路进来,还是觉得太轻易。
他的目光固然锐利,听觉亦超越常人很多,虽然未至于传说中所谓天视地听的地步,百丈之内,除非对方也有相当的功力,而且早已有防备,否则在他凝神静气,小心追查下,竟然都一无所觉,似乎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一路进来他却犹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他实在有些怀疑,这是否一个陷阱,所以他在求知堂附近绕了一个圈才移近去。
整个南宫世家犹如鬼域,灯火全无,求知堂也不例外,云飞扬小心走进去,肯定了里头没有人,才开始摸索秘室的所在。
这在他来说当然也不是一件难事。
销魂牢内也是没有灯光,云飞扬却感觉到人的存在,他没有再移动,只是凝神静气,看能否发现其它人。
那个人给他的感觉是受了伤,连移动也成问题。
好一会,还是毫无发现,云飞扬这才剔着火折子,将牢中的灯火点燃起来,然后他看见牢中几具空棺材,一个老人双手捧剑,挨靠着一具棺材坐在地上,一个身子不住在颤抖。
云飞扬发觉的也就是这个人。
剑从这个人前胸插入,后胸穿出,流出来的血经已凝结,这个人却居然还活着,当然是奇迹。
云飞扬移步走近去,这个人也居然还有知觉,突然张开眼睛,看着云飞扬。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云飞扬忍不住问。
“世外三仙!”
“你是医仙?”云飞扬早已从徐廷封口中知道药仙与毒仙已经死去。
“好,你知道我是医仙,可知道必定是一个有心人,我总算等到了。”医仙脸上露出了笑容。
云飞扬手落在剑柄上,想将那枘剑拔出来,但细看一眼,还是没有这样做。
医仙目光所及,面上一阵紧张的表情,看见他没有动手将剑拔出来,才松一口气,喘息着点头道:“很好,若是将剑拔出,我非要立即气绝不可。”
云飞扬道:“我看得出。”
“这种环境仍然能够保持冷静,难得。”医仙接问道:“你是要找人尊他们?”
“可是都跑了?”
“还有作为的他们都也已带走,再没有利用价值如我之类的当然难逃一死。”医仙随即一阵呛咳。
云飞扬一掌抬起道:“我助你一口真气。”
医仙摇头道:“不用了,我运服了三服续命金丹,已经足够。”
“续命金丹?”
“人尊将我抓到这里来也就是为了要我提炼这种药物,我明知道他们要用这种药物来训练一批杀手,可是三心穴为他们所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有替他们将药物提炼出来。”
“那到底有什么作用?”
“人尊发现了一种药物,可以将一个人的意志控制,而且令那个人的潜力完全发挥至尽,但那种药物过于霸道,一发不可收拾,到筋疲力尽以至于死亡。”
云飞扬心念一动,脱口一声道:“粉罗刹!”
“粉罗刹就是因为服食了那种药物才变得那么厉害,但没有续命金丹补助,不但不能够将潜力完全发挥至尽,而且可一不可再……”
“就是因为要续命金丹,人尊才将你弄到这里来,粉罗刹现在这样子厉害,当然已经完全成功了。”
医仙摇头道:“人尊虽然对药物熟悉,还未到我这个境界,但以她的总明,不出三个月,必然能够将我的续命金丹与她那种药完全混和在一起,到时候粉罗刹必然更加厉害。”
“现在还不是最厉害的境界?”
“还不是!”医仙长叹了一口气道:“到时候无人能够制止,武林中也不知道会变成怎样?”
“现在要阻止她也已经不容易的了。”
“也不是……”医仙的语声逐渐微弱。
“老前辈可是有什么办法?”云飞扬急问。
“人尊那种药物乃是白莲教所有……”医仙的语声更微弱。
“化解的办法?”云飞扬一股真气连随变进医仙体内。
“解铃还须系铃人!”医仙这句话出口,真气便断绝,药力到底已尽了。
云飞扬再一口真气度进去,毫无反应,再探医仙的脉膊气息,不由叹了一口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云飞扬实在不大明白,他只是想起在少林寺养伤的时候,曾经听无非说过白莲教徒的始祖彭和尚,出身少林,人尊的药物若是由白莲教徒传下来,与少林派会不会有多少关系?”
要清楚彭和尚的底细,也只有到少林寺一趟。
云飞扬也是这样打算。可是离开了销魂牢,周围找一遍,又改变了主意。
南宫世家赫然一个活人也都已没有,云飞扬找到的全都是死尸,那绝无疑问,都是真真正正的南宫世家的人,人尊离开,索性斩草除根,一个不留的了。
白莲教徒这么快走得一个不剩,当然是有计划的行动,他们会不会亦是前往京城。
就是因为有这个疑念,云飞扬索性先走一趟京城,与徐廷封等人会合,再行打算。
x x x 徐廷封等人赶赴京城。也不算慢的了,可是比人尊的行动仍然慢了半分,在他们接近京城之前,人尊已经和天河上人取得联络,开始了第一步行动。
他们先以迷魂大法迷惑皇帝。下旨将徐廷封抄家,罪名是徐廷封与宁王勾结,阴谋造反。
迷惑一国之君,当然多少都有些避忌,也为了避免其它人怀疑,他们的行动都是适可而止,只是皇帝也实在有对付徐廷封的心意,自然而然生出了这个念头,不用天河上人费多少口舌唆使,便下令将徐廷封抄家。
事实刘瑾伏诛,宁王的势力亦冰消瓦解,在皇帝来说,徐廷封已没有多少利用价直的了。
也总算江彬与高升当机立断,一接到消息,立即暗中去通知徐廷封的家人,先行溜出,将忆兰也送走。
消息是由韩滔那儿得来,韩滔已然被天河上人收卖,甘心被利用,高升、江彬幸好机灵,才没有被韩滔看出破绽。
高升也随即带了心腹手下到城外,四面散开,终于发现了徐廷封的行踪,及时将徐廷封截下来。
徐廷封自是震惊,知道爱女亿兰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白莲教会打朝廷主意他虽然意料中事,但人尊竟然早与天河上人勾结,利用天河上人接近皇帝,却太出他意料之外。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亦无计可施,徐廷封只有将忆兰交给朱菁照照料,与各人暂时留在城外的一座庄院内。
那座庄院也是徐家的物业,只是无大用处,一直都由两个忠心的老仆人打点。
徐廷封随即与小子夤夜偷入禁宫,仗着环境熟悉,找到皇帝的所在,却发觉皇帝神志恍惚,只知道吃药胡混,细看他的眼神,与粉罗刹显然有几分相似,知道是人尊施术,并不是他们能够破解,悄然退出去。
他们进入没有惊动任何人,退出却被天河上人发觉了,随即率领大群喇嘛追杀。
两人且战且退,东躲西避,还是不能够摆脱,被迫到一面高墙的前面,一群喇嘛纠缠不放,那边天河上人已知道消息,向这边飞掠过来,合他们两人之力虽然不惧天河上人,但再要脱身是没有可能的事,三尊与白莲教徒接到消息也必然杀奔前来,后果不堪设想。
小子眼看不对,已准备拼却一死,让徐廷封有机会掠过高墙离开,云飞扬却也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他翻越高墙,天蚕功展开,就像有一种无形的丝状物由他的身上散放出来,将他与墙壁连结在一起,也所以他如履平地,由高墙上步行下来,探手扒住了徐廷封、小子,随即倒掠上去。
那些喇嘛不由看呆了眼睛,以他们的身手也没有一个能够掠上那幅高墙。
天河上人当然例外,到他掠上高墙,云飞扬已将徐廷封、小子放下,腾出双掌击去。
他是存心要击杀天河上人,但天河上人也知道厉害:“大手印!”运起来,凌空硬接云飞扬双掌。
云飞扬原是要以天蚕功将他的双掌缠着,再以十成内力将他的内腑震碎,却双掌才接实,他便已倒翻开去。
到底是经验丰富,一触之下天河上人已知道不是云飞扬对手,当机立断,立即倒避。
饶是如此,他仍然被震得五脏翻腾,身形着地,踉跄倒退了三步才站稳。
徐廷封旁边看得清楚,不由一声叹息道:“可惜!”
他是可惜错过了除掉这个番僧的机会,也不敢再逗留,立即与云飞扬、小子离开。
x x x 三尊当然很快便接到消息,天地双尊便要动身前去,却被人尊截下,人尊的理由很简单,天河上人若是能够抓得住,用不着他们前去,若是抓不住,到他们赶去,对方必然已离开。
事实的确如此,到天河上人回来,天地二尊对人尊自然是更加佩服,他们也早已甘于听命于人尊的了。
知道云飞扬也到来,人尊一点惊惧的反应也没有,只是笑了笑。
“这个人名满天下,果然是有几下子。”天河上人很少会这样称赞一个人。
人尊淡然道:“天蚕神功天下第一,若是单打独斗我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连粉罗刹也不是?”天河上人有点担心的。
人尊笑了笑,道:“云飞扬若是拼命一战,粉罗刹应该也不是,到底只凭药物支持,药力一过,便犹如废人一样,但只要安排得当,云飞扬终究还是不免要丧命在她手下。”
天河上人摇头道:“我不明白。”
“这是因为你对粉罗刹所知有限,对中原武林的情形也知道得不多。”
天河上人沉吟着道:“可否说清楚一点。”
“你知道粉罗刹本来是什么人?”
“不知道。”天河上人接问道:“莫非与云飞扬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人尊沉着道:“她叫做独孤凤,本来是独孤无敌的女儿。”
“无敌门的独孤无敌,这个人我知道。”
“独孤无敌练的是灭绝魔功,绝子绝孙,根本不可能有独孤凤这个女儿,独孤凤其实是他的妻子沈曼君与武当派掌门人青松苟合生下来的私生女。”
“云飞扬是武当派的人……”
“他也是青松的私生子。”
“独孤凤与他是姐弟的关系?”
“是兄妹,他却是以为独孤凤已死亡,不知道独孤凤坠崖未死,被我救了。”人尊笑问道:“你以为独孤凤突然在他的面前露出真面目他会有什么反应?”
天河上人点头道:“一定会很意外,独孤凤若是仍然受控制,到时候突然出手,他一定躲不开。”
“正是这样。”人尊冷笑道:“云飞扬这一次到来其实是自寻死路。”
天河上人接触她的眼神,不由机伶伶打一个寒噤,天地双尊亦一样,他们一向自夸心狠手辣,可是与人尊比较起来,才发觉仍差一大截。
人尊看看他们,随即放声大笑。
第二十七章 查根觅源
云飞扬作梦地想不到粉罗刹竟然就是独孤凤,怎么地想不到人尊竟然会用这样卑鄙的手段,一连两次与粉罗刹交手,他却也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都是迅速消逝,粉罗刹的凶悍令他只考虑到这是有生以来最可怕的对手,并没有考虑到这个对手是什么人。
徐廷封以及其它人也是这样,在他们的印象中粉罗刹是人尊以药物弄出来的一个杀手,必然是天性凶残的黑道中人,连傅香君都没有感觉独孤凤的存在,其它人就更不用说了。
从云飞扬口中知道医仙的遭遇,徐廷封才省起当日与钟大先生在世外三仙聚集的地方所发现的蛛丝马迹,知道人尊短期内有可能将两种药物调合,粉罗刹将会更厉害,大家都无不震惊。
经过一番商量,云飞扬还是决定留下来帮助徐廷封,转由小子赶赴少林寺,看能否找到医仙口中解铃还须系铃人的秘密。
小子临危受命,得传碧玉令,已无疑是白莲教的教主,这件事交由他去做当然也合理。
送走了小子,云飞扬他们也是闲着,看见白痴也似的陆丹,惊于白莲教徒的迷魂大法之余,大家都希望能够想到一个方法来恢复陆丹的神智。
这若是对陆丹有效,对皇帝亦必然起作用,只要皇帝恢复神志,最低限度可以先将白莲教逐出京城,若是对粉罗刹也生效更加理想,那即使不能够将粉罗刹的功力完全散去,散得部分,也容易应付。
傅香君先以金针度穴,以她对医术的研究,当然不会随便下针,完全是有根有据,恰到好处,陆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连试用了十多种方法,还是毫无作用,傅香君不能不承认失败。
再还有一个方法就是以内力看能否将陆丹被药物封闭的经脉打通,将药力追出体外。
众人当中当然以云飞扬内力最深厚,云飞扬也早有这个意思,哪里知道内力度进去,陆丹不错是有反应,却狂性大发,一个身子突然箭也似拔起,撞破屋顶,疾射了出去。
没有人能够来得及阻止,连忙追出去,陆丹已经消失在黑暗,大家只有分头找寻,相约天明才回来庄院聚集。
他们这边离开,那边天河上人已查得徐家这处产业所在派人来搜索。
由于未能够肯定徐廷封是否藏身在那里,也为免打草惊蛇,天河上人只带了有限的几个高手以及一队火枪队,还有粉罗刹到来。
入到庄院,并无人踪,但却的确有人居住过的迹象,天河上人以为徐廷封等人已经撤走,唯有离开,走到一半突然又改变主意,将粉罗刹留下来,看静候一宵,仍然毫无发现才再来将之带回去。
这其实是姜红杏的主意,她急于有所表现,任何机会也不肯错过,与粉罗刹留下。
天河上人当然不反对。
姜红杏也不以为会有多大收获,只是闲着无聊,寄望于万一,哪里知道误打误撞,竟然被她撞盯个正着。
到天亮,出外找寻陆丹的人开始回来,第一批就是萧三公子与钟木兰、明珠三人。
看见钟木兰、明珠,姜红杏心中便有气,在南宫世家的时候他与两人便没有多少感情,杀掉这两人再加上萧三公子自然是大功一件,她又怎会错过。
明珠、钟木兰功力逊一筹,并无所觉,萧三公子一接近粉罗刹所在便已感觉到杀气,立即伸手将二人截下。
“什么事?”钟木兰嘴里问,铁琵琶已蓄势待发。
明珠看在眼里,剑也随即出鞘,萧三公子即时喝一声道:“快走!”
他已经感觉杀气排山倒海涌来。
语声未落,厅堂那面屏风便碎了,粉罗刹当中穿出,一股旋风也似卷至。
萧三公子断肠剑立即出鞘,挡在钟木兰与明珠前面,出手便是断肠剑法的精华,不求击杀粉罗刹,只求将粉罗刹暂时挡住,好让钟木兰、明珠有机会逃生。
“快走!”他很自然的又一声喝叱。
钟木兰应声转喝明珠道:“你快走!”
明珠当然不肯走,在钟木兰铁琵琶出手同时,长剑亦刺出。
萧三公子急喝道:“粉罗刹在这里,其它人难保亦在,你还不快去将侯爷他们截下来,难道要大家都死在这里,快走!”
他急怒之下,声色俱厉,钟木兰到底是明白事情的,知道这样下去,不但起不了作用,说不定萧三公子为了兼顾她们,放不开手脚,反而更危险。
萧三公子那样说当然也是道理,钟木兰铁琵琶一引,立即喝令明珠道:“快走!”
明珠这时候亦明白钟木兰的意思,引剑急退。
两个人才翻过墙头,萧三公子已被粉罗刹排山倒海的攻势追到墙下,手中断肠剑在粉罗刹的内力催迫下终于脱手,飞上了半空,也就在半空中断成了两截。
粉罗刹双掌紧接印到,萧三公子退无可退,也没有闪避的余地,只有硬着头皮抬起双掌硬接。
霹雳声响,萧三公子整个身子猛撞在墙壁上,将墙壁撞开了一个人形的大洞,他惨叫着一个身子也就紧贴着那块人形的墙壁疾飞了出去。
那面墙壁随即龟裂,轰然倒下,紧贴着萧三公子后背的那块却在萧三公子倒地同时变成了粉碎,疾扬开来。
粉罗刹随即在倒塌的墙壁上飞越,追向明珠、钟木兰离开的方向。
萧三公子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双眼瞪大,却已丝毫神采也没有,他的五脏肺腑已经被粉罗刹的内力摧成片片碎裂,气绝命丧当场。
钟木兰、明珠都听到萧三公子的惨叫声,眼泪从钟木兰的眼眶冒出,滚滚滑下,她想回头跟萧三公子死在一起,但为了大局,还是继续往前掠。
明珠的心头同样难受,看见钟木兰低头往前狂奔,亦只有跟着。
然后她们都感觉到杀气排山倒海的从后面涌来,回头望去,粉罗刹已经很接近了。
“明珠,你走!”钟木兰双手紧抓铁琵琶,迎向粉罗刹,准备并命一拼。
“五婶,走不了。”明珠这也是实话,连萧三公子拼命也阻拦不了粉罗刹,钟木兰又如何阻挡得住。
说话间,粉罗刹已经迫近,双掌一出便是要命的招式,而内力奔腾,双掌未到,已然令钟木兰、明珠有窒息的感觉。
双方尚未接触,云飞扬便天马行空般掠到,双掌全力击出,迎住了粉罗刹的双掌。
他正好回来,远远听到萧三公子的惨叫声,知道出事,立即全力赶向这边,正好赶上。
粉罗刹只知道要杀人,哪里管是云飞扬还是哪里一个,都是全力施为。
双方连击十掌,云飞扬被震退了三步,粉罗刹若无其事,继续扑击。
徐廷封也就在这时候从天而降,袭向粉罗刹的后背,粉罗刹的反应出奇的敏锐,分出一掌迎住徐廷封的攻势,力战两个高手,绰绰有余。
哨声却也就在这时候响起来,粉罗刹一听立即抽身后退,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姜红杏看见云飞扬,心头已自一阵惊惧,再看见徐廷封也来到,惟恐粉罗刹有失,连忙吹响哨子,将粉罗刹召回,随即与粉罗刹离开。
杀掉一个萧三公子她已经很满意了。
看见粉罗刹离开,钟木兰、明珠俱已知道,庄院内并没有其它人,但即使她们留下来,与萧三公子一齐应付粉罗刹,亦于事无补。
以粉罗刹的武功,萧三公子再加上她们二人一样不是对手。
徐廷封、云飞扬一样不知道粉罗刹怎会在这里突然出现,却可以肯定庄院已不能再住下去。
傅香君这时候亦回来,还带着陆丹,她是用一辆木头车子以杂物将陆丹藏着,由两个武当弟子将木头车子拉回庄院的。
陆丹又已是傻瓜一样,看见他,众人不免又一阵感慨,若不是要找他,都留在庄院内,也不知有什么结果。
他们立即动身离开,带着萧三公子的尸体迁到安全的地方。
走了一半路,由于心情沉重,并没有留意钟木兰、明珠悄然离开,到他们在意的时候,已经找不到行踪。
要离开的其实是钟木兰,却被明珠发现,也跟了上去,钟木兰虽然发觉,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只好让明珠跟着。
危机解除,钟木兰便考虑到为萧三公子报仇,她知道说出来,大家一定会阻止,所以索性一句话也不说,悄然离开。
这之前她已打探到一个消息,就是禁宫征聘一群擅烧江南南菜的厨子,她当时已想到一定是人尊的主意。
人尊原籍江南,易容为老太君多年,也绝少离开江南,平日甚为随和,就是对饭菜非常挑剔,稍为不合意便要更换。
这也是人尊与老太君性格上最接近的地方。
地道的江南小菜当然要老江南才烧得好,也当然要讲求天份。
钟木兰在这方面可以说是高手中的高手,人尊的饭菜也一直是由她打点,每每赞不绝口,数年下来,对人尊的口味她也已一清二楚,若是她去应征,饭菜进口,人尊一定会将她留下,那她在饭菜上弄手脚,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但要混进去,已经不容易。
钟木兰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乘明珠不觉,深夜吞下烧红的木炭,先毁坏嗓子,再以药物毁坏面部与双手的肌肤,然后容易化装为一个男人。
明珠醒来,发现钟木兰变成这样子,难免心伤,但既然已成为事实,亦只好接受,两人也就以父女的身份去应征。
她们也懂得重金贿赂负责的人,但因为应征的人多,也总要待上一段日子。
x x x 小子赶到了少林寺,因为有徐廷封、云飞扬的信物,加上同仇敌忾,合寺的僧人尽皆出动,全力协助他找寻有关彭和尚的记载。
藏经阁藏书万卷,但有这许多人相助,亦不难一一翻阅,却并无所得,大家正感到徘徊之际,一个长老终于想起,将小子带到退思堂去。
退思堂乃是少林僧人忏悔静思己过的地方,收藏着历代僧人留下来的忏悔录。
彭和尚彭形玉乃太祖皇帝的师父,当年出家少林,发觉寺中的佛理太过迂腐,乃离开外出另创白莲教,助太祖平天下,及至太祖又施行暴政,才突然省悟,以暴易暴,并非善策,于是重返少林,当时已经七十九岁,在佛祖面前长跪七日七夜,将创立白莲教以及有关一切完全写下来。
忏悔录中记载着白莲教的所有武功心法,七煞琴音与迷魂大法也竟然在内,最令人意外的也竟然就是要破解迷魂大法唯有七煞琴音。
医仙多少势必已经有一些心得才会在临终对云飞扬说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
知道了这个秘密,众僧随即诵经百遍,挖开不老神仙的坟墓,将陪葬的七煞魔琴挖出来。
琴弦虽然已尽断,要续回也不是一件难事,小子不敢再多留,带着忏悔录上的琴谱与七煞魔琴夤夜起程,赶返京城。
x x x 皇帝在天河上人、人尊的侍候下一直在半昏迷的状态中,却又不是完全失去自我,在应该让他表现自我的时候,人尊与天河上人一定让他有所表现。
他们到底知道皇帝绝不是其它人所能够取代,只有尽量扩充巩固自己方面的势力,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将朱君照捧出来,再令皇帝将帝位传给朱君照。
皇帝半昏迷之间只知道享受,人尊也费尽了苦心,药术并施,与皇帝狂欢七日七夜。
在皇帝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事,难得在七日七夜之后,仍然了无疲态,一样生龙活虎,自然龙颜大悦,下旨对人尊为圣母,并大兴土木,建造圣母庙。
这时候,徐廷封等人已经与张永取得联络,准备里应外台,乘三尊前往圣母庙接受万民膜拜之际,偷入宫中,先将皇帝救出来。
他们却是不知道张永早已经被人尊收买,威迫利诱之下,不得不为人尊效命,一切都是人尊的主意,安排好火枪陷阱,只等徐廷封等人上当。
与之同时,钟木兰烧的饭菜已送进去,人尊一吃之下,大为赞赏,却以这个厨子烧的饭菜如此对胃口,奇怪之余,一面吩咐再烧来,一面着令亲自将饭菜送上,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她虽然知道烧饭菜的是一个男人,还是要看清楚才放心,到底是一个疑心很重的女人,即使是饭菜小事,一有怀疑便得要一个清楚明白。
钟木兰等的正是这个机会,以目前自己的样子,人尊无论如何是认不出来,也就将毒药粉下在饭菜中。
只要人尊认不出,一定会将饭菜全都吃下,那是人尊的习惯,毒药调配得恰到好处,人尊一点一点的吃很难会吃出来,到全都吃下,发现不妥的时候,势必已无可救药,就即使吃到一半便察觉,要将毒药迫出来也不容易,那便是要不了人尊的命,亦不难将人尊弄成一个废活人。
要配制一帖那样的毒药并不容易,钟木兰乃是途中从傅香君那儿学来,傅香君也只是闲着无聊,原意也只是让大家知道毒药的配制,必要时或者会派上用场。
钟木兰当时并未想到会有机会配制这种毒药,只是她记性本就不差,心思又缜密,傅香君说的她完全都记下来,大抵擅于烹饪的人都具备这种条件。
知道人尊征聘厨子的消息,钟木兰其实便已有这个打算,但想到人尊必定能够将她认出来,才没有对傅香君、徐廷封他们提出来,又怎想到竟然有毁容吞炭的一天。
人尊果然不能够将她认出来,却也许徐廷封等命不该绝,与天地二尊提及火枪陷阱一事。
钟木兰入耳惊心,乘三尊不在意,悄然溜出去,人尊与天地二尊笑语一番,才想起要与那个厨子一谈,追问之下,知道已急急离开,当然起疑,仔细以银针试探,到底被她发现饭菜中已下了毒药,立即下令将入抓起来。
x x x 徐廷封那边看见三顶轿子在锦衣卫簇拥下从禁宫出来,往圣母庙那边走去,还是有点不敢肯定,一直到张永的心腹来接应,告知三尊已离开禁宫,才放下心来,与云飞扬、傅香君高升以及一群本领高强且又忠心的锦衣卫直闯禁宫。
钟木兰与明珠也总算来得及时,在徐廷封等人接近陷阱之际及时现身阻止。
火枪队发现有人喝破秘密,立即乱枪射击,钟木兰奋不顾身,一面大喝一面挡在徐廷封面前,终于倒在乱抢下,血肉横飞,当场丧命。
她易容改装成这样子,徐廷封、云飞扬、傅香君无一认得出来,惊怒之下固然奇怪,到明珠一旁现身,带泪狂呼五婶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们也明白被张永出卖,立即撤退,天河上人与一众喇嘛杀到,被云飞扬挡下。
云飞扬立即喝徐廷封他们离开。
徐廷封、傅香君知道留下来起不了作用,反而变成云飞扬的负累,亦知道以云飞扬的武功,要摆脱天河上人等人易如反掌,当机立断,立即退出。
天河上人看见又是云飞扬,一面吩咐座下喇嘛包围着云飞扬,一面着人立即去通知三尊赶来。
也是徐廷封他们命不该绝,人尊很本就没有将张永放在眼里,不以为徐廷封这么容易上当,只因为往圣母庙时辰未到,乐得待在宫中。
及至接到消息,徐廷封果然上当,赶出来一看究竟,正好接到天河上人的消息,连忙吹响哨子,将粉罗刹召来。
云飞扬并不知道危机迫近,连毙喇嘛八个,便要离开,却被天河上人截下。
天河上人知道云飞扬厉害,到底未曾真正较量,还是要一试才甘心,也不敢轻敌,一上来双掌便运起大手印的功力,刹那膨胀起来。
云飞扬连接数掌,身形一面倒跃,由高墙而掠上宫殿瓦面。
天河上人紧追不并,双掌功力不停聚增,只等云飞扬一个不提防,将之击杀。
云飞扬看出天河上人的心意,心中也有了主意,天蚕神功运起来,无形的内家真气仿佛变成有形,一束束丝线也似交替落在天河上人的双掌上,再以左掌探住这股真气,将天河上人的双掌束在一起。
天河上人发觉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缩手,一抽不开,再抽也不开,云飞扬的右掌已落在他面门上。
天河上人不但窒息,甚至有整个头颅要爆炸的感觉,这也是他最后的感觉。
云飞扬右掌落下,天河上人整个身子犹如电殛,猛地一震才倒飞出去,一飞三丈,七窍鲜血狂喷,然后烂泥一样倒毙在瓦面上。
云飞扬轻吁了一口气,身形便要展开,离开这地方,却未动便已感觉到一股杀气排山倒海也似袭来,这样的杀气他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也立时想起了粉罗刹。
他转身,粉罗刹果然站在后面,衣衫无风血动,杀气烟雾般笼罩着整个身子。
“又是你!”云飞扬知道粉罗刹已迷失本性,但仍然不由说出这句话。
粉罗刹自然是毫无反应,哨子声一响,立即凝聚全身内力迫前。
云飞扬一心以对付天河上人那种方法对付她,天蚕神功运起来,一出手便要将粉罗刹的双掌束住。
粉罗刹功力到底在天河上人之上,一被束住马上挣开,而且一挣即开。
天蚕神功绵延不绝,粉罗刹的内力亦是,两人的动作虽然慢,但内力真气激荡,武功差一点的人这时候若是迫近来,一定会被两人的内力活活震死,即使武功好的亦不难被震成重伤。
周围的瓦面眼看着一块块翻起,那些瓦片就象是飞舞在狂风中的落叶,漫天飞舞。
云飞扬的天蚕神功到底胜一筹,他的左掌虽然被胶着一样,右掌已能够缓缓抽出,缓缓举起,再向粉罗刹的脑门缓缓落下。
这一掌若是落下,不难将粉罗刹的脑袋震碎。
粉罗刹眼瞳中一派冷酷,毫无惧色,她事实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
人尊也就在这时候出现了,笑顾云飞扬道:“这一掌你若是拍下去,一定会后悔。”
云飞扬不由问道:“为什么?”
人尊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先将她蒙面的布揭开,看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到底是什么人?”云飞扬口里问,右掌还是不由自主一拂,一股内力将粉罗刹蒙面的布揭去。
粉罗刹就是云飞扬的妹妹独孤凤,这对人尊他们并不是秘密,对云飞扬却是的。
云飞扬实在作梦地想不到,独孤凤的面庞入眼,不由一呆,脱口一声道:“凤!”
独孤凤一点反应也没有,只顾挣开天蚕神功的束缚,云飞扬目光转向人尊道:“你们这样做,不觉得卑鄙?”
人尊一笑,发?隼吹娜床皇切i耸巧谧由?br />
独孤凤应声张口,一枚毒针同.时从口中射出来,射进了云飞扬的咽喉。
云飞扬目光及处,一口真气已然涌向毒针射向的部位,那枚毒针却是专破内家真气,仍然射进去,但也立即被真气束住,毒药并未能够发散。
云飞扬真气紧接运行,便要将那枚毒针迫出来,也就在这刹那,人尊已一股旋风也似迫近来。
云飞扬当机立断,右掌便向左掌前划落,原是要割断束着独孤凤双掌的那股真气,与之同时,一个身子亦往上拔起来。
他大部分的内力真气都用来应付独孤凤,咽喉又被毒针射中,影响所及,反应当然没有平日的敏捷,而影响最大的当然是粉罗刹竟然是独孤凤。
刹那间出惊而喜,感情犹如浪涛般奔腾,然后与那枚毒针一样,汇成一支尖针也似利入他的心窝里。
到他省觉独孤凤根本失去自我,已来不及闪避由独孤凤口中射出来的那枚毒针。
这一慢与被毒针射中后的影响就更成了他的致命伤。
人尊身形展开,天地双尊亦同时采取行动。
地尊在云飞扬分心之际已然窜到云飞扬脚下的瓦而下,在人尊身形展开同时,双手穿破瓦面,抓住了云飞扬双脚和足踝。
天尊同时一头大鸟也似凌空扑落,双掌印向云飞扬的脑天。
足踝被扣,云飞扬的身形立时受制,人尊双掌随即扣住了他的双掌,天尊凌空击落的双掌旅客无阻碍,直接击印在云飞扬的脑门上。
云飞扬狂叫,身形往上疾窜,瓦面碎裂,地尊亦被他的自形带动,穿破瓦面出来。
人尊、地尊以至粉罗刹的身形亦被曳上两丈高左右才落下。
“凤!”云飞扬悲痛地盯着独孤凤,再呼唤一声。
这也是他的最后一声,脑门的一击,他真气尽破,天地人三尊的内力一涌而入,将他的五脏完全震碎,就是华陀扁鹊重生,也无可救药的了。
他仍然兀立在瓦面上,没有倒下去。
独孤凤也没有任何的反应,事实也根本没有任何的记忆,只是一个活死人。
三尊这才将手松开来,然后不约而同,仰天大笑。
徐廷封他们回到藏身的地方,小子亦找来,知道小子已找到破解迷魂大法的方法,七煞魔琴又已在手,太家都非常高兴,可是久候云飞扬未回,难免都有点担心,但大家都坚信以云飞扬的武功身手,就是不敌,要离开绝不是一件难事。
到天亮,云飞扬还是未见,大家不知怎地心里突然都感到一点不妥。
朱菁照带着忆兰就在这时候找来,她原是要带忆兰上华山暂避,到底放心不下,半途还是折回来,凭着街道上的暗记,终于找来这里。
忆兰对她本来没有多太好感,到发觉她完全变了另一个人,还是跟她相好,对她要回去的建议,当然极力赞成。
经过大变,朱菁照不但性格改变,处事也审慎许多,一路上都没有出事,也没有生事。
看见她带着忆兰回来,徐廷封心情原已不佳,心里再生气,便要责骂,却还未出口,朱菁照已掩脸哭起来。
“我还未骂你,怎么便哭起来了。”徐廷封也以为她是怕被责骂。
“云大哥他!”朱菁照四个字出口便已接不下去。
这四个字入耳,所有人齐皆色变,傅香君上前一把抓住朱菁照的肩膀,急问道:“云大哥到底怎样了?”
“他夜阑禁宫,企图行刺皇帝事发被杀,尸体被缚在木头车子上,游街示众!”
朱菁照这番话出口,所有人无不大惊失色,傅香君的眼泪不由自主掉下来。
小子随即冲出去,徐廷封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另一手同时将要冲出去的傅香君拉住。
三个人你眼看我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徐廷封、小子都热泪盈眶。
最后还是徐廷封开口道:“去一定要去看清楚,但大家不能意气用事,这绝无疑问又是三尊的陷阱,我们若是现身被他们发觉,相信也不用离开的了。”
小子竟然变得很懂事,点头道:“我们只有这些人,不能够再作无谓牺牲。”
余廷封松了一口气,轻拍小子的肩膀。
x x x 他们也就躲在尸体必经街道一间客栈的房间内,这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
看见云飞扬的尸体,傅香君泣不成声,小子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徐廷封紧抓住他们的手,一个身子也不由颤抖起来。
到木头车子去远,傅香君终于忍不住伏在徐廷封怀中痛哭失声,小子亦双手抱头,蹲跪在地上,这之前,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
回到藏身的地方,大家对坐着呆了好一会,才收拾心情整理云飞扬的遗物,那只是一个包袱,放着无为大师送给云飞扬疗伤的易筋经以及云飞扬多年来的武功心得,还有一封接近遗言的密函。
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写下这封信,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写下这封信。
或许一个人大限将至,总会有一些特别的感觉,不知不觉做出这种事。
信中慨叹武林中门户之见太深,以至不能够各取其所长,归纳起来另途径,而各门派对本门派的武功不但不传外人,甚至本门的弟子亦不肯轻易传授,乃至逐渐消失,一代不如一代。
有监于此,云飞扬乃在交手或其它场合,尽心观察,看透各门派的武功,加以参详,希望能够将其长处揉合起来,另创高峰。
猿长老的出现更加强他的信心,在融合各门派武功长处这件事方面猿长老对他的帮助也最大。
然后他更发现徐廷封所练的天龙八式无疑是最好的药引子,不难以之将各门派武功的长处归纳起来。
第九式并不是最后的一式,只是时间所限他当时未能够完全参悟得透,只能够指点徐廷封那么多。
到如今八式以外已能够千变万化,也就以“天龙诀!”为名,希望徐廷封、小子能够将之练成,发扬光大。
信最未还提及他一件未了的心事,就是他生来命苦,每每好事多磨,不敢太奢望,而旁观者清,徐廷封人中之龙,与傅香君乃天作之合,只是未能够撮合这段姻缘,为平生至大憾事。
读罢这封信,众人不由得怔在那里,云飞扬胸襟的广阔,抱负之大,实在他们望尘莫及。
徐廷封看着傅香君,尤其感慨。
到大家的心情完全稳定下来,徐廷封亦拟好一切的行动步骤,一方面与王守仁取得联络,一方面与小子苦练天龙诀,杀粉罗刹则寄望于那张七煞琴。
解铃还须系铃人,迷魂大法果真七煞琴音能够破解,消除了粉罗刹的威胁,其它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容易应付得多。
想到七煞琴他们自然想到陆丹,七煞琴能否破解迷魂大法,由陆丹身上可以证实。
明珠精通音律,乃依照曲谱调理好琴弦,可是一弹之下,内力竟然不能够聚在十指之上,越弹内力也就在体内越乱,游窜不定,那阙曲谱竟然影响到她体内的内力运行,而内力散涣,当然就难以再弹下去。
她将感受说出来,大家都非常奇怪,然后傅香君、朱菁照、徐廷封相继一试,结果都一样。
最后到小子,对音律小子一窍不通,由众人一番指点才能够依照曲谱弹出来,却是越弹越清响,与众人弹出来的显然不同,但也弹不了三段,便弱下来,一问小子,可不是内力涣散,而是越弹所需的内力便越多,竟然接续不上,无以为继。
众人也这才明白,曲谱乃是配合白莲教的内功心法才能够发挥威力,南偷与前白莲教的教主不老神仙乃是兄弟,原是白莲教出身,所学所授,当然是白莲教的内功。
也虽然只是弹了三段,陆丹呆木的脸上已然有了变化,但是到众人发现,琴声已弱了下来,陆丹脸上的表情变化亦相继消失。
要在短期内增强内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云飞扬的遗书中却记载着这样的一种方法,方是借助少林易筋经内记载的内功心法,再导入本门的内功心法。
万法归宗一少林,更何况白莲教源出于少林,内功心法原就是有许多互通的地方。
易筋经乃无为大师赠与云飞扬,而云飞扬亦答应伤愈之后送返少林寺,在情在理,应该在得到少林派的同意后方可以翻阅,但权衡轻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x x x 在小子、徐廷封苦练易筋经、天龙诀同时,人尊亦开始进行她的阴谋,皇帝在他的迷惑下首先下旨恢复朱君照的爵位,随又在早朝宣布身体多病,禅位朱君照。
满朝文武百官无不震惊,要反对却哪里反对得来,皇帝接着又下旨选择吉日良辰,设坛祈福。
这当然又是人尊的主意,设坛祈福,只是借口,目的在将异己一网打尽。
手脚也就动在祭天所用的三牲之内,一般诸侯王公祭天所用的三牲,有猪羊,另外配搭鹿或鸡鸭,就是不可用牛,是为少牢,皇帝祭天则用猪牛羊三牲,称为太牢,人尊打的也就是那条牛的主意。
她的计划是将那条牛的血以有毒的血完全换去,到祭天之日,那条牛当众屠杀,只要牛仍然是活生生的,一定不会有人怀疑,那自然会毫不犹豫的将混有毒牛血的酒喝下,解药在手中,不由他们不唯命是从。
而为防万一,由白莲教徒组成的一队心腹锦衣卫亦准备临场监视,三尊再加上一个粉罗刹,应该就万无一失的了。
一切计划都是秘密中进行,徐廷封虽然知道设坛祈福必然是人尊的主意,却想不透有何不妥,要阻止文武百官前去,亦是有心无力。
设坛祈福既然目的在祈求上天保佑皇帝龙体早日康复,除非摆明要跟皇帝过不去,否则还是要去的,王守仁亦是身不由己,唯有将兵符交给徐廷封,待机行事。
江彬、高升方面亦探到白莲教徒调动的消息,徐廷封更加肯定设坛祈福是一个陷阱,亦唯有调兵遣将,看能否及时找到证据,又能否及时制止。
x x x 日子终于到了,在时辰将到之前,文武百官已齐集天坛,徐廷封亦整装出发,傅香君随行,会合江彬、高升与所属赶到附近。
小子行功却是到了最后一关,由明珠与朱菁照护法,准备行功完毕立即动身,闯入皇宫,以七煞琴声将皇帝震醒,再赶到天坛。
只要皇帝及时醒转,局势便可以扭转,小子身负重任,也早已收起平日的嬉笑心情,依照易筋经上记载的内功心法,诱导本身的内力真气,终于将任督二天打通,一时间内力真气循环不绝。
小子一连运行三遍,肯定没有错误,任督二穴确实已通,并非错觉,那份喜悦实在难以言喻,不由自主地高兴得跳起来。
他易筋洗髓,内力真气充沛,一跳便上了梁,也就像一只猴子也似地在梁上连翻了好几个跟斗,风车也似地转动,连藏在怀中那块碧玉令也转得飞出来。
明珠与朱菁照被小子这一下突然而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再看见小子这种举动,知道是怎么回事,也都很高兴。
她们也都看见那块碧玉令,不由自主伸手去接,小子却后发先至,抢在她们前面,将碧玉令接下,一面大嚷道:“你们看我练成了。”
朱菁照立即问道:“内力真气怎样了?”
小子道:“要多少有多少。”
朱菁照大喜道:“那是可以弹完那阙七煞琴音的了?”
“应该可以的。”小子满怀信心地移步到案前,碧玉令往琴旁放下,双手随即按在琴弦上。
他虽然没有明珠那样的一双巧手以及天赋,但这些日子下来勤学不倦,且又是只弹一阙,正所谓熟能生巧,弹起来不但流畅,也很动听,只是说不出的诡异。
越弹所需要的内力也越多,小子内力循环不绝,琴声贯彻始终。
陆丹呆木的面容琴声中又开始有了变化,一时喜,一时怒,朱菁照看在眼里,不由自主走近去。
“你怎样了?”朱菁照到底忍不住开口。
陆丹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变化越来越迅速,也越来越复杂,朱菁照、明珠甚至小子都以为这是醒转时必然的变化,到他们发觉不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挽救的了。
明珠、朱背照越听便越觉得琴声妖异,四面八方袭来,整个脑袋逐渐为琴声占据,除了琴声以外什么也听不到,想不到,然后血脉开始贲张,眼前所见一片血红。
当梭立巧,连忙收慑心神,也就在这时候,一只老鼠从梁上掉下,浑身冒血。
小子立时惊觉,一看明珠、朱菁照的情形,双手不由停下,与之同时,陆丹狂叫一声,口吐鲜血,仆倒地上。
明珠、朱菁照狂叫声中亦惊醒,一看这种情形,左右伸手一齐将陆丹扶起来。
血继续从陆丹的七窍中流出来,他的眼珠还在转动,目光落在朱菁照的脸上,突然脱叫一声道:“郡主!”
朱菁照又惊又喜,方待说什么,陆丹目光已转向小子道:“小子!”
“我!”小子一样是又惊又喜。
他一个“我!”字才出口,陆丹七窍鲜血突然一阵狂涌,身子同时一挺,也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朱青照、明珠立即发觉,伸手一探,发觉脉膊已断,气也没有了,朱菁照不由抓着陆丹的手摇撼起来,陆丹的尸体立时倒下去,连带朱菁照也倒了下去。
朱菁照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狂涌而出,明珠看看朱菁照、陆丹,走到了小子面前道:“你可是胡乱来弹!”
“哪里有这种事?”小子连连摇头道:“除了这阙曲谱我根本不会别的,弹了这么多遍,又怎么会错误。”
“你弹来却是听得人很不舒服。”
“我却是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其中一定有问题!”明珠焦急起来道:“这我们应该怎样?就是人到皇宫,找到皇帝,一弹将他弹死了,还不是天下太乱?”
“没用的东西!”小子一股怒气上涌,便要将琴抓起来掷碎在地上。
明珠手急眼快,一把将琴拿过,小子只有将碧玉令抓起来掷出,他气在上头,根本没有考虑到碧玉令的重要,明珠要接住哪里还来得及。
眼看那块碧玉令落在地上,一开为二,当中飞出了薄薄的另一片碧玉,正飞向明珠身上。
明珠伸手接住,细看一眼,脱口嚷道:“你看!”
小子奇怪的接过,只见那片碧玉上刻着十六个字。
“倒转阴阳,左右易位,正则断魂,反则醒魂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以你方才那样子弹出来的乃是斯魂之音,倒转来才是醒魂。”明珠随即将琴左右调转,放在小子面前案上。
小子怀疑地看着道:“之前我不是试过这样,你却是说我一窍不通,连琴如何摆放也不懂。”
“根据碧玉令的指示,现在可是要这样弹才能够将离魂弹回来。”
“天晓得碧玉令指示的是否这回事?”
“除了这回事还有哪里一回事?”明珠一面推动小子的手一面催促道:“你还不弹来看看?”
小子无可奈何地伸手弹去,在明珠的意念中,这样弹出来的琴声一定会更怪异,哪里知道恰恰相反,竟然一反方才的妖异,变得异常的柔和悦耳,甚至令她有仙乐飘飘的感觉。
明珠越听心里便越舒服,不由脱口嚷出来道:“应该就是这曲子的了。”
小子停下手道:“是又怎样?陆丹可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人死当然不能够复生。”回答的竟然是朱菁照道:“既然已经找到真正的破解方法,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你!”小子怔了一怔。
“陆丹不死,根本不知道其中错误,所以他死得并不是全无价值。”朱菁照擦干眼泪站起来道:“我们再不赶去,也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明珠点点头,拾起那分成两边的碧玉令,合起来,递给小子道:“我们走!”
“该死的白莲教祖宗,玩这许多伎俩。”小子一面骂一面还是将碧玉令收起来,再挟起那具七煞琴,与明珠、朱菁照动身离开。
x x x 小子、明珠、朱菁照都曾经进出禁宫,再加上有高升的心腹手下接应,并不难进入豹房的承恩殿。
三尊俱已外出,五灯使者亦只剩下红灯使者以及所属一群女杀手留下,都换了宫装,与姜红杏侍候监视皇帝,人尊并不是没有考虑到可能再会有人偷进来,只是不以为能够有什么大作为,明知道皇帝给救出去必死,她绝不相信徐廷封还会这么笨做这种事。
天坛祈福谁都会想到必然有阴谋,徐廷封一定会全心全意去找出阴谋所在,全力解决,所以人尊也全力集中在天坛附近,准备将敌对的一方一网打尽。
醒魂曲的出现当然是她所料之外。
红灯使者原就不是小子的对手,小子也知道时间无多,动了杀机,经过云飞扬的指点,再又有徐廷封教予天龙诀的招式变化,他武功的高强,绝不在徐廷封之下,红灯使者三剑刺他不中,已被他夺得空隙一冲而进,连环三脚都踢在红灯使者的身上,将那个红灯使者踢飞丈外,当场吐血身亡。
他接又夺刀在手,一连劈倒了七个女杀手,掷刀再杀一个,便冲到姜红杏面前。
姜红杏短刀在手,一刀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娇笑道:“你若是走近来,我便将皇帝杀掉。”
剩下来的女杀手不约而同向姜红杏靠近,明珠、朱菁照以及高升的心腹手下眼看这种情形,只有停下手。
小子目光一转,冷笑道:“我又不是朝廷中人,你将皇帝杀掉,与我何干?”
语声一落,他一步便跨前,姜红杏听他这样说不由一怔,忙又喝一声道:“那我杀掉他好了。”
她的手同时一紧,朱菁照、明珠齐皆脸上变色,小子却若无其事道:“这许多人看着,你只管将皇帝杀掉,看有什么结果?”
姜红杏不由又一怔,小子即时五指一弹,七煞琴霹雳一声惊心动魄,弹的正是醒魂曲。
皇帝应声混身一震,姜红杏亦不由心头一荡,明珠把握机会一个飞铊射出,正中姜红杏的手腕。
这是小子教给她的绝招,这时候用作救人一样有效,她与小子也已有默契,才配合得恰到好处。
姜红杏冷不提防,短刀脱手,眼前人影一花,小子亦踏着天龙步窜至,接连三脚将她迫退。
明珠、朱菁照立时左右上前,护在皇帝左右,小子没有后顾之忧,身形展开,飞扑姜红杏,几个女杀手上前阻挡,都被迅速击倒。
姜红杏也接不了十招便两次给打翻地上,花容失色,她知道不是对手,也就索性不抵抗,展开一脸楚楚可怜的表情,半敞衣襟,胸膛迎着小子,突然娇呼一声道:“你这样狠心,就杀死我好了。”
小子一怔,姜红杏乘机一掌插向小子的咽喉,她快,小子更快,猛起一脚,将姜红杏踢飞丈外,撞在一条柱子上,小子天马行空般紧接跨至,再一脚,姜红杏再也禁受不住,口吐鲜血,一个身子贴着柱子烂泥般倒下。
剩下来六个白莲教的红灯女杀手立时大乱,四散逃命,但随即被高升的心腹手下截住,先后死于乱刀之下。
小子不敢怠慢,将琴左右倒置,放在皇帝面前,急急弹奏起来。
原是犹如白痴一样,口中念念有词,都是一句道:“传位朱君照!”一直到琴声霹雳般一响,才犹如电殛一样,浑身一震,然后脸上逐渐现出疑惑的表情。
一阙醒魂曲未尽,皇帝的神智已然完全清醒过来,目光一转,疑惑地突然问一句道:“我怎会这样的!”
高升的心腹手下连忙跪下,高呼万岁,小子却站起来道:“我们得赶去天坛了。”
语声一落,他也不管皇帝什么了,身形展开,往外疾掠出去,明珠、朱菁照左右跟上。
皇帝要叫住,却哪里叫得住,眨眼间,已失去了三人踪影。
“你们随我快快赶去天坛!”皇帝随即吩咐。
看情形他不但已经恢复自我,也恢复记忆,甚至已知道这期间发生什么事。
第二十八章 伴君如伴虎
祭天的仪式简单而隆重,自然是由朱君照主祭,一直到屠宰三牲,都没有事发生。
徐廷封、傅香君一旁看着,实在奇怪。
“仪式到喝下牛血为止,他们还不采取行动,到底在等什么?”徐廷封想不透。
傅香君听着心头一动,脱口道:“莫非就是那些牛血有问题?”
徐廷封脸色一变,再望去,只见朱君照将杯高举,正在请文武百官将混有牛血的酒喝下,再也忍不住,一面从藏身的地方跃出来,一面大呼道:“喝不得!”
傅香君眼见这种情形,亦只有跃出。
这一下来得实在突然,不但文武百官吓了一跳,人尊亦一样意外,她怎地想不到徐廷封竟然会这样子与傅香君闯进来。
朱君照到底心虚,一惊之下竟然不懂叫人将徐廷封截下,也竟然说一句道:“这个酒何以喝不得?”
人尊看着听着,心里有气,方喝一声道:“来人!”那边王守仁已把握机会大声问道:“是了侯爷,这个酒到底有什么问题?”
徐廷封一看朱君照的反应便更加肯定,振吭回答道:“酒中有毒!”
“胡说!”朱君照急喝。
傅香君随即娇呼道:“是否有毒,大家拿银器一试便清楚。”
这也是最简单的方法,朱君照忙又大喝一声道:“这是为皇上祭天祈福之酒,哪里一个
!”
他话还未说完,文武百宫已有人拿银器放进酒杯内,随即齐皆色变。
人尊看见这种情形,不由一声道:“罢了!”
也就在这时候,一阵琴声传来,天地二尊一听,脸上变色道:“七煞琴音!”
人尊细听,摇头道:“可不是断魂曲,即使是,对我们也没有影响,我们练的是白莲教的内功,除非教主那种功力,否则不必担心,当今天下,又哪里有人练得白莲教的内功又有教主那样的造诣?”
天地二尊齐皆点头,人尊虽然那样说,脸上也毫无变化,心里却总有点不舒服。
那并非断魂曲,却肯定由七煞琴奏出来,而且听着总是有点不知怎么的。
朱君照却在这时候走近来道:“圣母,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没用的东西!”人尊怒骂一声,扬手射出一支烟花火炮。
埋伏在附近的白莲教徒立即站杀出来,喊杀连天,高升、江彬亦同时指挥军兵从较远的地方赶来抢救。
人尊早知道徐廷封这样现身早有防备,摇头一声冷笑道:“徐廷封,你坏我大事,我饶你不得。”
她哨子已在手,接着一吹:“粉罗刹!”独孤凤离弦箭矢也似射至。
人尊也是有意示威,指令独孤凤杀入文武百官当中,五六个武士自恃孔武有力,立即迎上,徐廷封叫也叫不住,一面掠前,一面大呼道:“让开!”
天地双尊左右上前阻截,徐廷封天龙诀身法展开,一绕而过,还未来到粉罗刹身旁,那五个武官已被粉罗刹击杀地上。
粉罗刹半身一转,再杀二人,徐廷封、傅香君已到了,天地二尊反而退到人尊身旁,他们都知道粉罗刹除了控制她的人尊外,不分敌我,只知道见人就杀。
他们也乐于看徐廷封如何倒在粉罗刹手下。
粉罗刹一遇上强手,果然便放弃其它人,猛向徐廷封扑击。
徐廷封任督二穴早已被猿长老打通,真气内力循环不绝,又经云飞扬指点,再参透天龙诀的变化,功力倍增,身形变化的巧妙,抵销了粉罗刹强烈的攻势。
粉罗刹久攻不下,迹近疯狂,哨子再催促,动作更迅速,徐廷封连闪带避,再接十七击,到底闪避不了,只有运起十成功力,硬接粉罗刹双掌的疾击。
霹雳暴响,徐廷封倒退了一步,也只是一步。
强劲的内力在两人之间流窜,粉罗刹蒙面的布亦被卷去,傅香君一眼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由怔住。
“凤姐姐!”她脱口一声,便要扑前去,徐廷封急忙拦住。
独孤凤连忙又扑攻,徐廷封再接一击,这一次竟然倒退三步,心中吃惊,不由忙问傅香君道:“她到底是什么人?”
“云大哥的妹妹!”
“什么?”徐廷封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独孤凤接又袭至,徐廷封的内力不觉已收回很多,连连被迫退十多步。
人尊眼见机不可失,狂吹一下哨子,示意独孤凤全力出,与之同时,七煞琴音漫天而至,竟然将哨子声盖过,独孤凤也显然大受影响,双掌抬起又放下。
徐廷封若是这个时候出手,不难将独孤凤击倒,他当然没有这样做。
人尊当然更奇怪。循声望去,只见小子在明珠、朱菁照保护下盘坐在天坛的瓦面上,双手鼓琴,她也知道琴音必定有问题,急喝天地双尊道:“杀人毁琴!”
天地双尊双双掠出,朱君照也不慢,夺过旁边一个锦衣卫的佩刀,一面叱喝道:“菁照,你还不滚开?”一面挥刀杀前。
人尊接又吹响哨子,独孤凤却完全没有反应,随着琴声眼神杀机尽散,也逐渐明郎起来。
徐廷封看在眼里,知道琴音生效,精神一振,身形展开,不攻独孤凤,反截天地二尊。
他天龙诀身法迅速而灵活,人在半空,双掌两脚便分击天地二尊。
人尊一见更怒,一口真气提起来,再吹那个哨子:“波!”的一声,哨子却被她的真气震碎了。
独孤凤同时一下子醒过来,目光转动,最后落在傅香君脸上。
“香君?”她的语声充满了疑惑。
傅香君尚未回答,独孤凤目光又转动,目光落在人尊的脸上,瞳孔一下子收缩,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这片刻,她显然想起了很多事。
“是你!”她好像要问人尊很多事,但两个字出口,便没有说下去。
“是我在悬崖下救了你的命。”人尊仍存着一线的希望,暗中取出了第二个哨子。
“我杀了哥哥!”独孤凤突然又说出这句话。
人尊心中一阵绝望,放下哨子,蓄势待发。
傅香君也发觉独孤凤神色有异,尖声急呼道:“凤姐姐!”独孤凤身形已拔起来,扑向人尊。
“你恢复神智,如何是我的对手?”人尊一笑,十成功力运起,准备一击将独孤凤击杀。
她当然没有忘记独孤凤体内的药力并未消退,但仍然有信心应付得来,最主要的是她太清楚独孤凤的武功,知道破绽所在,她却是忘记了独孤凤满腔悲愤,已决定跟她拼命。
这种情绪下,独孤凤不但会全力出击,而且会并生忘死,情形与受制于哨子的时候并无分别。
人尊的判断果然准确,左掌封住了独孤凤的攻势,右掌紧接插进独孤凤的要害,一连七下。
独孤凤却毫不理会,忍痛不退反进双掌同时插进人尊的体内,人尊连插七下,独孤风的双掌亦深深地插入她体内,所有的内力同时迫进去。
人尊的五脏肺腑立时被独孤凤强劲的内力摧碎,独孤凤紧拥着她倒下,脸上残留悲苦的神色。
傅香君看着心都要碎了。
天地双尊看见人尊倒下,不由一阵慌乱,徐廷封知道白骨魔功的死门所在,再配合现时的武功造诣,原就已稳占上风,看见天地双尊攻势一顿,露出破绽,立即抢入,双掌连印天尊灵台、太阳、中府三处穴道。
天尊死门一换再移,还是被截个正着,中府穴上挨一掌,脸色骤变,当场气绝。
地尊一见阵势不对,转身便走,徐廷封身子翻腾,半空中倒击而下,双掌连环疾击,只攻向地尊灵台、中府、太阳三处穴道。
地尊身形盘旋,一面招架,一面闪避,没有天尊,白骨魔功厉害的招式根本施展不出来,徐廷封全力抢攻,他如招架得住,不过七招,灵台穴便中一掌,他的死门立即移到太阳穴。
徐廷封经验所得,身形翻腾倒挂而下,一式“双锋贯耳!”,将地尊的死门封在太阳穴内,再一压,地尊不由口吐鲜血,倒翻地上,呻吟惨叫。
散功的痛苦,原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抵受。
徐廷封连毙天地二尊,回顾独孤凤与人尊那样子同归于尽,心头一阵怆然,再看小子那边,那种感觉更加强烈。
朱君照挥刀砍至,目标是小子,却被朱菁照挡住,一喝不退,挥刀便砍。
朱菁照一面怒喝,一面仗剑抵挡,她意思是要劝朱君照将刀放下,束手就擒,皇帝说不定还能够网开一面,饶他一命。
朱君照却是执迷不悟,一心只想着朱菁照帮助外人来破坏自己做皇帝的好梦,一怒之下,乱刀狂劈。
朱菁照原就不是他的对手,被迫得连连后退,明珠急上,合她们二人之力,也是抵挡不住。
小子全力鼓琴,一曲未终,焉能罢休,眼看朱菁照、明珠二人还可以应付片刻,收拾心神,将最后一章迅速弹完,长身而起。
朱君照一刀即时劈在朱菁照的要害上,他原是要杀明珠,却被朱菁照横来截下。
明珠挡不了这一刀,朱菁照也是一样,这一刀已是有去无回之势。
朱君照看见朱菁照倒下,也是一怔,但随即一声道:“该死!”挥刀斩向明珠。
小子不由一声暴喝,手挥五弦,转弹断魂曲,霹雳琴声中,明珠心头震荡,踉跄倒退,朱君照亦不由一阵茫然,小子乘机出手,接连三脚,将朱君照踢得倒飞三丈,摔在地上,当场命丧。
明珠连忙将朱菁照扶起来,朱菁照已经是奄奄一息,凄然一笑,死在明珠怀中。
徐廷封这时候亦跃上来,看见朱菁照死去,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哥哥!”小子心中仍有气道:“这样踢死他,是便宜了他。”
徐廷封摇头道:“算了!”目光转向独孤凤那边,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小子亦不由追问道:“那个粉罗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反而转助我们杀人尊?”
“她是云飞扬的妹妹。”徐廷封这句话出口,头不由垂下来。
“该死,人尊这种人就是什么也做得出来。”小子垂头丧气的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以云大哥的武功……”
他没有说下去,眼中泪光涌现,徐廷封的心情与他并没有分别。
再看下面,三尊俱死,剩下来的白莲教徒自然无心恋战,但被军兵重重包围,如何冲得出去,到头来还是难免一死。
禁宫那边,这时候亦杀声震天,皇帝亲自率领锦衣卫杀奔前来了。
x x x 到所有都平静下来,皇帝不免要论功行赏,文武百官感于徐廷封救命之恩,也清楚他的为人,平日与他作对的都一反常态,极表亲热,在皇帝面前对他推崇备至,以他居功至高。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徐廷封却仍然以他一贯作风,谦谦虚虚,但称赞的话排山倒海般涌来,听得多了,亦难免心头一阵飘飘然,也有点觉得自己的确是大明栋梁,朝廷中少不得自己的了。
皇帝听着却不是滋味,他也很明白这一次自己能够死里逃生,全凭徐廷封,但看见徐廷封如此这般深得人心,亦不由动了杀机。
功高震主,总不是一件好事,皇帝虽然年少气盛,但连遭祸劫,亦已变得城府深沉,表面若无其事,而且大加赞赏,下旨设宴镇海楼,论功行赏。
x x x 安乐侯府虽然曾经被抄封,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出钱出力,慨赠多珍,很快便恢复旧观。
徐廷封应酬忙不过来,到静下来,见堂中只剩下傅香君、小子、明珠,心头不免又一阵感慨,叹息一声。
明珠随即亦一声叹息道:“我们这许多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了。”
傅香君明白她的心事道:“他们都死得很有价值,九泉之下,定必瞑目。”
“事情都过去了,还说来做什么?想想以后,不是更好。”小子始终是最洒脱的一个,目光一转,突然一把抓住明珠道:“我们到外面看看,今夜的月色,应该不错的。”
“什么日子了,哪里来的月色!”明珠话出口亦醒悟,跟着小子快步走出去。
徐廷封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微微一笑,转向傅香君道:“他们是提醒我,给我机会说话。”
傅香君轻叹道:“你要说什么?”
“白莲教乱定,我也已经恢复侯爷的爵位,以后应该可以平静的过日子了。”
傅香君听着眼中闪过失望之色道:“朝廷中的确需要你这种人。”
徐廷封不以为意,接道:“皇上的确需要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来扶助。”
傅香君一笑,道:“经过这许多变乱,不知怎的对名利我看得更淡薄。”
“名利这种东西很奇怪,处心积虑去找未必找得到,但要来的时候亦无处躲避。”
“我以为是要看一个人的决心。”
徐廷封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是劝我急流勇退,功成身退?”
傅香君微叹道:“能够功成身退可是不容易。”
“徐家多年的基业总不成毁在我手上,况且朝廷又正当用人之际。”
“我明白。”傅香君抬手一掠秀发道:“朝廷中人到底是朝廷中人,正如江湖人始终是江湖人一样。”
“江湖险恶!”
“朝廷又何尝不是?我无意江湖,也不惯住在京城之内。”傅香君的态度很坚决。
“香君!”徐廷封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人各有志。”傅香君凄然一笑,转身往外走。
徐廷封待要拦阻,手伸出去一半还是停下,呆呆地看着傅香君的背影消失。
x x x 由于心事重重,镇海楼中,徐廷封难免有点失态,也没有在意皇帝以外,便是江彬、高升以及一众太监锦衣卫,其它人并未在场。
席开,皇帝笑顾徐廷封道:“廷封,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徐廷封如梦初醒,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
“没有最好,来,我敬你一杯。”皇帝挥手示意。
酒早已斟下,皇帝取过一,另一杯随即送到徐廷封面前。
“皇上言重,微臣受不起。”徐廷封还是半杯取过举起来。
酒杯沾唇,尚未喝下,高升已忍不住抢出来道:“侯爷且慢。”
徐廷封一怔,高升已将酒杯抢在手。
“高升,你这是什么意思?”徐廷封不由问。
“这一杯高升喝了,以报答侯爷多年提拔之恩。”高升仰首一杯饮尽。
皇帝一见大怒,拍案而起道:“大胆高升!”
高升掷杯在地,惨笑道:“皇上,忠义既然难以两存,微臣唯有以死来赎对皇上不忠之罪!”
语声未已,他的嗓子已嘶哑,七孔突然冒血,他跪倒,也就那样子毒发身亡。
“好毒的酒!”徐廷封探身伸手将高升扶倒地上,目光移到皇帝脸上。
皇帝半身一缩,乾笑一声道:“廷封,你文才武功一直都在我之上。”
“若非如此,又岂能三番三次救你于危难之中?”徐廷封语声沉重道:“想我徐家历代效忠朝廷,正所谓没有功也有劳,却竟然受到如此对待。”
“有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你的死我早已替你安排好一个很好的理由,而在你死后,我一定会追封为王,教天下万民景仰。”
徐廷封摇头道:“我实在不明白。”
“狡兔尽,走狗烹,飞鸟绝,良弓藏,这个道理其实并不难明白。”皇帝笑了笑道:“功高震王,为主者难免魄动心惊,这其实你也应该知道。”
徐廷封垂下头来道:“我现在只是有些难过。”
“因为我竟然要杀你?”
“徐廷封并非贪生怕死的人,我只是为天下的黎民难过。”
“这到我不明白了。”皇帝打了一个“哈哈!”。
“由一个你这样的皇帝来统治,天下黎民又哪里来好日子。”徐廷封戟指皇帝道:“可叹到现在我才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一向我只以为仍然不过沉迷酒色,疏懒朝政,想不到你还是一个阴险狡诈,恩将仇报,绝情负义的卑鄙小人。”
“住口!”皇帝一张脸沉下来。
“我实在有些后悔。”徐廷封突然想起了傅香君的话。
“你现在才后悔不是太迟了?”
“你一定要这样做?”徐廷封迫视着皇帝。
“君无戏言,我决定了的事也从来绝不会更改。”
“有没有考虑过再有刘瑾、宁王或者白莲教之类的人为祸,你自己能否应付得来?”
“此时此地,除了你,还有哪里一个有能力来造反?”
徐廷封打了一个“哈哈!”道:“我并不怕死,可是不想这么快死,我还要活着看看你这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昏君的下场。”
“我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皇帝摇摇头。
徐廷封破口痛骂道:“你荒淫无道、疏懒朝政,就是对天下万民不忠,颠倒伦常,败坏朝纲,就是对先王不孝,枉杀忠良,陷害异己,就是对群臣不仁,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就是对我不义!”
“住口!”皇帝额上的青筋蚯蚓般突起来。
徐廷封继续骂下去道:“有你在世,天下永无宁日,我要看着你如何被正义之师推翻,如何被天下万民唾骂!”
“来人!”皇帝忍无可忍,掷杯在地道:“杀了!”
江彬第一个抢出,徐廷封目光一转道:“是你啊!”
“侯爷提拔之恩没齿难忘,今日各为其主,万不得已。”江彬把手一翻,接着喝一声。
两队火枪手从藏身的地方涌出,手中火枪对准了徐廷封,皇帝果然是作好了安排,不杀徐廷封不罢休。
徐廷封目光及处,不由心头一寒,他虽然武功高强,到底是血肉之躯,在这种环境之下,要闪避火枪的轰击也甚成问题。
只要江彬手一落,火枪便齐发,也就在刹那间,霹雳也似的琴声轰鸣,正是七煞琴音弹的断魂曲,不但那些火枪手,皇帝以及江彬等高手,就是徐廷封亦心头一阵茫然,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当机立断,身形拔起,撞破瓦面,掠了出去。
小子也就拥琴盘膝坐在瓦面上,看见徐廷封掠出来.松了一口气道:“侯爷先走一步,我以七煞琴音震碎他们的魂魄。”
徐廷封一声叹息道:“算了,这时候他们死掉,又是一番变乱,受苦的只是天下百姓?!?br />
小子看看徐廷封道:“我就是不明白你。”
徐廷封又是一声叹息道:“你怎么跟到这里来?”
“明珠跟我说,傅姑娘要回去苦修庵剃度出家,所以我立即赶来。”
“什么?”徐廷封心头一阵怆凉,他明白傅香君选择这个时候离开,又选择这个目标,对自己实在是已完全绝望。
“也总算我来得及时。”小子摇摇头道:“傅姑娘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不错。”
徐廷封轻拍小子肩膀道:“我去追她回来。”
小子开怀大笑道:“我早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做,所以已叫了明珠准备马车,带着忆兰在城外等候。”
“好!”徐廷封感激的一笑,与小子双双掠出,头也不回,对朝廷他终于彻底绝望,再无留恋。
江彬神智恢复,便要带火枪手追出去,皇帝却叫住道:“让他走!”
“皇上,放虎归山……”
“他死在这里与死在山中并没有分别。”皇帝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微臣不明白!”
“杯中酒固然毒,涂在杯上的毒液却更毒,他双手与嘴唇既然都触及,毒自会渗进去,逐渐进入血液,散发全身,到他发觉的时候,就是扁鹊、华陀重生,也无药可救的了。”
皇帝笑声出口,这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江彬不由心寒起来,跪倒道:“皇上妙计巧安排,万无一失,微臣佩服,五体投地。”
皇帝笑着坐下来道:“天河上人到底是炼药的能手,无论什么药都有惊人的贡献,我已经试用过,的确奇妙,万无一失,当之无愧。”
“皇上英明!”江彬除了这种话,还能够说什么?
皇帝接却叹了一口气道:“可惜的就是我不能够看着他倒在面前,看见他毒发的模样,廷封啊廷封,你看不见我的下场,我也看不见你的,两皆遗憾啊。”
江彬听着,由心又再寒起来。
x x x 出了城外,小子仍然是心有不甘,嘟喃道:“什么时候再遇上那个皇帝,总要他好看。”
徐廷封笑了笑,道:“其实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小子一怔,道:“你暗中已下了手脚?”
徐廷封摇头道:“进入镇海楼之前,我与他把臂同行,无意触及他的经脉,发觉甚为虚弱,大抵是纵情色欲,药物服食太多,离死不远。”
“这可是大快人心。”
“我原要告诉他,叫他小心,只是心念香君,完全提不起心情。”
“幸好你没有告诉他,叫他防备。”
“就是告诉他也没有用,像他这种人,要他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比要他死还难。”
说话问,已到了马车旁,明珠探头出来,一见徐廷封,立即嚷出来道:“香君姐姐有一封信留给侯爷你。”
徐廷封还未答话,小子已大叫道:“怎么不告诉我还有这件事?”
“告诉你有什么用,信是给侯爷看的。”明珠接将信递前。
忆兰也就在这时候探头出来道:“爹,我要香姨。”
徐廷封目光一转道:“好,爹就是拼了命也要替你将香姨抢回来。”
“香姨要出家,那是要怎样?”忆兰接问。
“就是回师父家去。”徐廷封笑了笑道:“放心,爹现在就与你到那儿。”
“爹没有骗兰兰?”
“什么时候爹骗过兰兰了。”徐廷封一面迫不及待地将信拆开。
在少林寺那儿无为大师曾经跟我说过,有缘无缘,上天注定,若是无缘,强求也无用,当时我仍然是有些怀疑,到现在,我实在不能不相信,也终于考虑清楚,苦修庵才是我真正的归宿……
看到一封这样的信,徐廷封心头更难过,他并不难想象傅香君写这封信时候的心情。
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徐廷封不知道,却已下决心全力挽救,阻止傅香君出家,将傅香君夺回来。
x x x 又是夜深,雪已经下了有两个时辰。
雪还未开始下的时候傅香君已跪在苦修庵前院的地上,上一次也是这种天气,这一次她的决心却更大,心情也当然比上一次凄凉得多。
知道她回来,接掌苦修庵的师太仍然在雪下了两个时辰后才推门出来,她已从苦师太的遗训中知道傅香君的事,也知道如何处置。
大雪纷飞,傅香君浑身沾满了雪花,看见师太,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师太移步到傅香君面前,一声叹息道:“痴儿,你怎么又回来了。”
“要回来的时候总要回来的。”傅香君的语声很平静,仿佛完全没有感情的存在。
师太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接问道:“上一次你跪了三日三夜,这一次你又准备跪上多久?”
“到师太答应为止。”
师太再问道:“风雪这么冷,你完全不怕?”
“弟子的身不怕寒冷,可是总不及心那么寒冷。”傅香君的语声无可奈何的。
师太深注她一眼,又一声叹息道:“痴儿,你果真已经四大皆空。”
“多谢师父。”傅香君拜伏雪地上。
“好,你随我进去,明天吉时我为你剃度。”师太伸手扶起了傅香君,往里走去。
傅香君脸上并无喜色,一点表情也没有,师太看着她,不禁又想起自己初入苦修庵时情形。
她绝对相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误,傅香君的回答也事实在她的意料之内。
苦师太遗言说过,傅香君若是再回来若是那样子答话,则势必万念俱灰,不必再要她在雪地上再多跪了。
她不知道傅香君的遭遇,也不想细问,一心要出家的人总有她辛酸的往事。
正如她又何尝不是?
x x x 第二天正午,雪仍然下过不停,遍地银白,便看着心也为之冷起来。
苦修庵中梵唱不绝,仪式之后,师太终于举起剃刀,割下了傅香君一绺秀发。
忆兰的声音也就在这时候传来道:“香姨、香姨!”
傅香君垂下的眼盖应声张开来,平静的眼神同时变得激动。
师太看在眼里,一声叹息道:“罢了!”放下剃刀。
傅香君目光一转,看见忆兰一股劲儿冲进院子,来到阶下,失足一下子摔倒地上。
“兰兰!”傅香君不由长身而起,奔出堂外,一把将忆兰扶起来。
“香姨不要去了兰兰。”忆兰紧抱着傅香君道:“兰兰要香姨!”
傅香君心头一阵激动,轻抚着忆兰的头,耳边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香君!”
她抬头望去,徐廷封打着伞,正立在那边雪地上,怔征地看着她,眼瞳中充满了悲哀。
“廷封!”她的心不由又一阵激动。
忆兰随即牵着她的手走过去,一面嚷道:“爹也要香姨,香姨不要离开爹。”
忆兰实在很懂事,走近了,将傅香君推给徐廷封,自己却转向那边走进来的小子与明珠。
苦修庵大堂的门也就在这时候关上,梵唱也停下来,天地间一片寂静。
“香君!”徐廷封再呼一声,语声也充满了悲哀,而且嘶哑。
傅香君入耳惊心,再看徐廷封苍白的嘴唇,满布红丝的眼睛,死气沉沉的苍白面孔,就更由心发起抖来。
她扑近去,抱着徐廷封,有意无意,触及徐廷封的脉门,更是心惊。
徐廷封叹息着道:“我实在后悔没有听你的话,狡兔尽走狗烹,飞鸟绝良弓藏,功高震主!”
傅香君追问道:“是皇帝!”
“伴君如伴虎。”
“你怎么这样不小心?”
“若是你在我身旁,一定会看出来,不!”徐廷封摇头道:“我若是听你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幸好你还是找来。”
“总算及时,听着那梵音,我心也碎了。”徐廷封语声衰弱道:“答应我,别再做这种傻事。”
“你既然来了,我又怎会再这样?”傅香君很温柔地道:“我也不会丢下兰兰不理会。”
“兰兰可以跟随小子、明珠,你这么年轻,又这么聪明美丽,总会遇上一个更好的。”
傅香君轻抬玉手,掩着徐廷封的嘴巴道:“你怎么说这种话?”
“香君!”
“天下间难道还有比你更好的?”
“香君,你听我说……”
“你难道不知道我精研药物,天下间没有我解不了的毒,治不好的痛。”
“哦!”徐廷封的眼瞳突然又有了神。
“一会毒解了,我们便下山,带着忆兰,还有明珠、小子,笑傲江湖。”
“好!”徐廷封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
“名山大川,我们很多都没有到过,这里走走那里走走,你想想多快活?”
“不错啊!”徐廷封听得如痴如醉地道:“我们最好连江湖上的事也不管。”
“江湖凶险,我们还是不做江湖人为好。”
“当然了,我们还是过普通人的生活来得快活。”徐廷封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游罢了名山大川我们便选择适当的地方住下来,选择最舒畅快活的方式生活。”傅香君温温柔柔的说来,也是一脸如痴如醉的表情。
“你不会厌倦?”
“怎么会,我原是喜欢那样的生活,你呢?”
“有你在身旁,我已经很满足,何况还有神仙也似的生活方式?”徐廷封笑容更盛,眼瞳中却透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奈与苦涩,一路上他已经发觉中毒,只是在他发觉的时候,毒性已进入心脉。
他虽然一股真气内力将毒性迫着,也知道不能够再维持多久,也只是一股意志支持着,才能够来到苦修庵,及时阻止傅香君的落发剃度。
然后他阻止不让毒性继续侵入的那一点内力亦消耗至尽,他也知道以傅香君的精研医术,绝没有理由看不出他身中剧毒,无药可救,所以那样说,只是要让他开开心心的离开这人间。
他不知道傅香君对自己的感情怎样,但能够这样死在傅香君身旁他已经无憾。
至于忆兰,他相信小子、明珠、傅香君都会有一个妥善的安排。
最后他突然发觉自己实在太自私,不应该因为要开开心心的离开人间再加重傅香君心头的压力,可是到他要说一点别的话的时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血从他的手冒出,滴落在地上,他掌着伞的右手亦感觉乏力,那柄伞终于亦脱手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滚转开去。
他的头乏力地落在傅香君的肩膀上,风雪飘洒下来,可是他一点感觉也都已没有。
傅香君感觉到肩头的压力,亦看到那柄伞滚转开去,她想低头看看徐廷封,只是连这一点勇气也已消去,然后她感觉徐廷封整个身子从她的身旁滑倒。
她伸手想扶住,一双手却僵硬了也似的,不但便不出气力,甚至连移动也有问题。
她的目光终于落下,却看不见徐廷封,什么也看不见,眼眶早已被泪水充满,连串的泪珠紧接坠下。
忆兰、明珠、小子的惊呼声传来,在傅香君转来,却是那么的遥远,她的思想也变得遥远。
云飞扬、独孤凤……太多太多的回忆,有喜有悲,可是到头来,还是悲哀痛苦的多。”
这难道就是人生?傅香君不知道,她尽往欢乐事想,欢乐的事却全都是那么短暂。
到她恢复自我,才发觉忆兰哭倒在她怀中,小子、明珠亦相拥而哭泣。
他们都还有眼泪,傅香君的眼泪却已经流尽,眼瞳中一片迷蒙。
何去何从?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