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桃花那阵风》 一/二/三 那片桃花那阵风 一 这个十七岁的女孩在场院中一亮相,欢迎的人群立即乱了阵脚。双手执鼓捶的小伙子,鼓捶击在抬鼓人的身上;翩翩起舞的彩衣姑娘忘了挥动,红绸如柳絮飘落下来;吹唢呐的原本吹得酣畅淋漓,走了神,那曲调变成乌鸦的尖叫。 这女孩子叫朱丹丹,是这批插队知青中年纪最小的。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终于平息下来,朱丹丹松开了捂着双耳的手,咯咯地洒下一串银铃的笑。她中等个头,一身草绿色涤良军装打扮,却剪裁适度,紧紧地贴在身上,衬得她苗条的身段婀娜多姿;领扣松开,显出粉红色的衬衣,胸圆鼓鼓的饱涨,如大山耸立;嘴唇红得鲜艳,象是涂了胭脂;小口微张,洁白的牙齿晶莹亮丽;鼻子划一条优美的弧线;眼睛大而明亮,睫毛黑而细长,柳叶眉淡雅轻扬;瓜子脸白里透红,水一样明净;黑发扎成狗尾巴辫子,油亮光泽;头上插着一朵粉红的野花。一只蝴蝶翩翩飞来,落在那花尖上,翅膀合着忘了打开,开了忘了闭合;两只蜜蜂掠过来,绕着她团团打转。 朱丹丹惊惶不安地盯着绕身飞舞的蜜蜂,一只蜜蜂贴上了面颊,翅膀舞动的风把头发微微扇动,嗡嗡的鸣声如轰炸机的怪叫,冲击着耳膜。她尖叫一声,缩紧了脖子,两只手举到头上,想捂住脑袋却又不敢,身子慢慢蜷缩起来。 这时,吹唢呐的年轻人不疾不徐地走过来。这年轻人叫卢方,一身的本事,二胡拉得好,唢呐吹得响,初中毕业的他,还能写一手好文章。他是果园的果农。本来他这个中农子弟是没资格进来的,果园场长杨庭宽见他头脑灵活,肯钻肯动手,有过硬的种植技术,坚持要了他。他二十三岁了,同龄的人早抱上了孩子,他虽一表人才,却因为成分高,没有姑娘敢和他好。 卢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瓶盖,立即溢出一股蜜香。他养过蜜蜂,了解蜜蜂的习性,经常带瓶蜂蜜。果园里花气袭人,暖睛天气蜜蜂野蜂成群结队,被蜂螫的事时有发生,这瓶蜂蜜倒也经常派上用场。 果然,蜜蜂闻香就飞了过来,卢方快步走出场院,蜜蜂如影随形,他把蜜蜂诱到桃树下。虽是早春,但桃树上已有点点桃红,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蜜蜂划个弧线,扑了上去。 朱丹丹回过神来,心里充满感激。她直身抬头,没看到那年轻人的影子,不觉有点怅然。卢方一进场院,她的目光就盯上了。这是个儒雅倜傥的年轻人:身材颀长,腿长腰细;平头,皮肤黝黑;脸型见方,额窄颌宽;眼睛细长,眉毛疏淡。正打量,卢方的目光投了过来,四目对接,朱丹丹心神一荡,脸上微微一热,忙侧过身子…… 这一幕被廊檐下一个中年人尽收眼底。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朱丹丹。这个人叫王长贵,是长岭大队党支部书记,抗美援朝老兵,退伍后就一直在大队任职,从民兵连长到大队书记,任职十几年。他个头魁梧,黑炭脸带着煞气,不怒自威。快五十了,却精力充沛,喜欢往女人堆里扎。很多人对他又恨又怕。 卢方的举动让王长贵很恼火,这个准五类的崽子,竟敢在美女面前献殷勤,抢了他的风头,王长贵气得直咬牙。由不得狠狠瞪了卢方一眼。 王长贵坐不住了,想想也该表示点什么,就走下廊檐,笑嘻嘻地凑到朱丹丹跟前,关切地问:“小姑娘,没吓着吧?” 朱丹丹看他一眼,觉得他糁糁的有点吓人,尤其那双圆圆的眼睛,钩子一样似乎要扎进肉里,有些厌恶。她不知道王长贵的身份,但见他的架式,知道是个有权人,也不敢开罪他,就轻轻地说:“没有。” 王长贵盯着她笑。“你叫朱丹丹对吧?你真的太漂亮了。” 朱丹丹有点诧异。其实在接到县里的通知后,王长贵就对这些人了如指掌,那通知上把这些人都做了介绍,尤其是三个女的,什么年龄,家庭背景都默记在心。把他们送到果园来,也是他一句话说了算。 这夸奖如果是卢方,朱丹丹一定满心欢喜;从王长贵的口里出来,朱丹丹有点反胃,心里骂了一句,老不正经!她冲王长贵轻轻点个头,移步到李琳的身后。 王长贵怔了怔,脸上有点下不来,悻悻地回到廊檐上。 这时,策划这场联欢会的团支部书记姚春林宣布下一个节目:由知青派代表表演。 这批知青共八个人,五男三女,领头的叫王剑平。王剑平心里有底,把目光投向三个女孩子,走过去笑道:“听说你们的舞都跳得好,你们来个节目怎么样?” 王长贵立即鼓掌叫好。姚春林上前邀请。三个女孩子落落大方,欣然应诺。朱丹丹指着卢方说:“要我们跳舞行,就让他伴奏吧。” 姚春林立即向卢方招招手。卢方走过来,嘿嘿一笑说:“我吹的曲子你们不一定跳得了啊。[百鸟朝凤]怎么样?” 朱丹丹笑靥如花,拍着手说:“好啊,就百鸟朝凤吧,我们成不了凤凰,扮只山鸡也行。” 人群中一阵哄笑。朱丹丹的活泼可爱,卢方很欣赏,王长贵很失落,两个同伴有些嫉妒。人们都觉得这女孩子不仅漂亮,更天真无邪。 卢方举起唢呐,腮帮一鼓,那曲调如行云流水,宛转悠扬。朱丹丹左手拉着李琳,右手拉着尹玉芳,轻柔地趟入场院中间,扭动起来。乡下人很少看跳舞的,她们跳的究竟是凤凰的舞还是山鸡的舞,都搞不清楚,不过这些女孩子脚步轻柔,姿态优雅,倒是让不少人大开眼界。 王长贵反坐在椅子上,倾身向前,眼睛一眨不眨。他脑子里念头不停地闪动。这个朱丹丹,水女敕水女敕的,胸大圆,哪象十七岁的小女孩?面相更没得说,全大队找不出比得上她的;那个苹果脸的李琳,小巧玲珑,跟吴国安老婆有几分象,够味;椭圆脸的尹玉芳个子高大,腿长腰细,象刘爱国的老婆,更刺激。这城里的女孩子真不一般啊,个个皮肤赛雪,面如桃花,都是人间极品。 王长贵越看越来劲,脖子越伸越长,身子越来越前倾。王长贵体重一百七八十斤,那椅子后脚渐渐提起空悬,重心偏移,椅子晃了一晃,翻下廊檐。王长贵双手大张空中乱抓,身边的人想拉他却来不及了。王长贵被撂到廊檐下,跌了个嘴啃泥。 坐在他旁边的民兵连长朱福生赶紧跳下去,手忙脚乱地拉起王长贵。王长贵的脸上蹭破了皮,沁出一点血丝。朱福生赶紧用衣袖为他拭擦。扶着王长贵上了廊檐,把自己的椅子让给王长贵。 朱福生扶着椅靠,盯着舞动的女孩子,口角渐渐露出笑纹,他低头看着王长贵痴迷的神态,心中暗喜。他垂涎已久的副书记位子,仿佛离他又近了一步。 廊檐下还有一个人也在偷偷看王长贵,她是妇联主任李红英。李红英三十来岁,也有一副可人的面孔,是王长贵力排众议新提拔的。这当儿她坐立不安。她怨恚地盯了王长贵一眼,低低地咒骂一声:“一群妖精!”就悄悄地起了身,神色黯淡地出了场院。 联欢会持续了两个钟头后尽欢而散,姚春林安排人帮这些知青整理宿舍。王长贵吩咐其他干部各归岗位,自己留下来。他把姚春林叫到一边,说:“根据工作需要,我们蹲点的地方调一调。知青工作是件大事,县里都下了文件,我这个当书记的不带头抓谁抓?你就去我蹲的那个点吧。” 姚春林在果园蹲了三年点,有了些感情。但王长贵的指令他只有服从。他是王长贵一手提拔起来的,王长贵一贯颐使气指,谁敢不听?姚春林点点头。其实王长贵心里的小九九,姚春林一清二楚。王长贵拍拍姚春林的肩,笑道:“现在就交接一下吧,今天你还是这里的管事人,我跟你转转,有些情况我还是要了解的。” 姚春林领着王长贵在果场大院里转了一圈。 果园有两排红砖房,依山而建,一字排开,场里专门腾出一排,安顿这些知识青年。他们住的这排房子共四间,左间分给五个男的,右间分给三个女的,中间两间,靠女舍一间辟为娱乐室,靠男舍做会议室。 王长贵拉着姚春林进了女知青宿舍。宿舍的墙壁粉刷得雪白,墙上贴满了宣传画。左山墙居中位置上的宣传画,是一幅几个戴着红卫兵袖章的年轻人表情激动地站在头缠白毛巾的农民旁边,下方有两行流利的草书: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右山墙上居中的宣传画上也有两行字: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房间很大,依据人数摆好了床,连被子等也配了;每张床前放一个抽屉桌。尹玉芳和李琳对铺,朱丹丹靠门边那张床。三个人都摆好了物品,朱丹丹的东西最少,桌上几本书,其中一本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面小方镜,镶的是红边;一个白瓷杯,瓷杯里放进牙刷牙膏。黄布包挂在墙上。 王长贵看到朱丹丹,就停了下来,坐到她的床上,一团和气地望着她,说:“你们这些城里的女孩子,一个个如花似玉,到了我们这里,也不能叫你们受委屈。给你们配的东西够不够?不够就跟我说一声。从今天起,我就是这个点的负责人,什么事找我很方便。” 朱丹丹已经知道王长贵的身份,不想过份冷落他,淡淡一笑说:“王书记,这里什么都有,跟家里一样。” 王长贵开心地大笑,连连点头:“对,对,说得好,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就是家长。我这个家长一定要当得称职。” 王长贵忽然意识到姚春林在旁边,回头看他一眼,慢慢站起来,走到尹玉芳和李琳跟前,也仔仔细细地提了一些问题,两个女孩子都笑着作了回答。 王长贵凑近尹玉芳,笑道:“小尹哪,你个头那么高,我们比一比怎么样?”尹玉芳脸上一红,赶紧闪到李琳的后面,笑了笑。“王书记,您是什么身份,我哪能跟您比啊?” 王长贵嗅到淡淡的香气,就盯上了李琳小巧玲珑的身子,刚要开口,李琳咯咯一笑,拉着尹玉芳往外跑。朱丹丹也跟着跑了出去。 王长贵愣了一愣,悻悻地出了宿舍。姚春林暗暗好笑,把他送出果场。 二 王长贵出了果场,在十字路口呆立好一会儿。他感到身上有点燥热。虽然是早春,太阳也不炽烈,王长贵还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他解开两颗扣子,捋了捋粗硬的头发,想了想,转到六队的路上。 六队离果园不远,只有几分钟的路程。远远看见绿树掩映的村落,些许的新绿使村落春意渐浓;公鸡偶尔的啼唱杂着间断的狗叫,更让村落充满了生气。整个村落座西东向,三十多户人家,南北一字排开,南面接大队的公路,北边靠山。这当儿是午饭时分,炊烟冒过屋脊,柔柔地散开,缭绕着飘向山腰。 王长贵转进村子。村场少见人影,几只狗躲在屋檐下时不时叫上两声;偶尔碰到村民,都客气地和他打招呼。王长贵心不在焉,随口敷衍。走着走着,忽然一个拉长的声音喊他,王长贵顿了一下,定睛一看,是大队的护林员,绰号瘌痢头的。这瘌痢头五十来岁,身子单薄,干农活吃力,常找他要个轻松事做;为人亦庄亦谐。全大队不怕他的人只有两三个,瘌痢头就是其中一个。他口无遮拦,没大没小,没轻没重,王长贵让他住了不少的学习班,开了他不少的批斗会,可他似乎全无记性,批斗会前面结束,后面他就嬉皮笑脸找他。王长贵拿他没法,就安排个护林员的位子。 王长贵拖长鼻音嗯了一声,问他:“怎么还不回去吃饭?”瘌痢头家在一队,回家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瘌痢头扮个鬼脸,说:“我的书记大人啊,今天幸好你老人家看见了,你说我做事是不是尽心尽力?你不要听那些人乱嚼舌根。” 瘌痢头做事是不是很尽力王长贵不太了解,不过很多人垂涎这个位子,打他小报告是常有的。但他手握重权,他不表态,别人也只能是说说而已。 王长贵不想和他纠缠,忙点头称是。瘌痢头面有得色,扮了个鬼脸,哼着小调摇摇晃晃地走了。 不知不觉王长贵走到村尽头,那里有一个独门户,与村居间隔几十米。 王长贵走近这栋房子,看见门是敞开的,两个小孩伏在门前一张小木桌上做作业。王长贵犹豫了一下,转到屋角处,在屋旁的桃树下停了下来。 村民们喜欢种植桃李和梨这些果木,这几种果木要么花艳,要么来得快,还有就是气候比较适应生长,但种植的范围限于屋前屋后,因为土地都是集体的。 王长贵脑子里都是这家女主人水仙的影子,人却在桃树下打转。那桃树芽条青女敕,枝头密密的蓓蕾,已有几朵桃花茕茕孑立枝头。这粉女敕的红色让王长贵精神一振,他大踏步直入大门,喊道:“国安在家吗?” 吴国安正在灶下帮老婆烧火,听到声音赶紧出来,一看是王长贵,立即满脸堆笑。王长贵看着粗大身材的吴国安卑躬屈膝的样子,心里一阵冷笑。他坐在吴国安搬来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地说:“你老婆呢?怎么说上门是客,快叫你老婆出来倒杯水嘛。” 吴国安应了一声,进了厨房。一会儿一阵银铃的笑撞了过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王长贵眼前顿时一亮。 这女人三十不到,眉清目秀,腰上系了个围裙,却遮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段,那浑圆的臀部让王长贵拉直了眼。王长贵满面堆欢,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啧啧的说:“水仙哪,你真水灵,越来 越漂亮了,比那树上的桃花还要鲜艳哪。” 水仙面上一红,轻声道:“王书记,看你这话。我孩子都在看呢,” 王长贵咽了口唾沫,伸出手来:“水呢?“ 水仙忙说:“开水瓶放在房里,我这就去倒。“ 看水仙进了房,王长贵赶紧起身,也进了房。水仙见王长贵跟了进来,暗暗吃了一惊。王长贵的风流韵事她听得多了,水仙被他暗示了几次。去年春上他找水仙谈话,说可以提她当妇联主任,当时看他色迷迷的眼,水仙吓得躲开了。没多久李红英就当上了妇联主任。李红英是她的初中同学,长得也是百媚千娇的,她是怎么当上的,水仙不想知道,她只想堂堂正正地做个人,清清白地做个女人。 水仙一边倒水一边笑道:“王书记,你坐啊,这水就给你端来了。”王长贵见水仙那微微泛红的脸,真比桃花还美。他涎着脸凑过去,在水仙脸上模了一下,滑滑女敕女敕的。水仙大惊,身子晃了晃,端碗的手颤了一下,那开水溢出来,流到水仙的手上,烫得水仙尖叫一声,手一松,碗就掉在地上,咣啷一声碎了。 这声响不啻于春雷掠动,吓得王长贵赶紧缩了手。吴国安听到响声跑过来,看到水仙被烫红的手背,心疼地托起来放在口边呵气。水仙就势偎在吴国安的怀里。王长贵心里一阵醋意,瞪了水仙一眼。水仙没拿眼看他。王长贵惋惜地心里叹口气,回到了堂屋。心想这个女人尽吊他的胃口,想个什么法子呢? 王长贵四平八稳地坐着,没有走的意思。水仙也不好赶他,就进厨房炒菜。吴国安见状说:“王书记,中午就在我家吃饭吧。”王长贵点了点头。 饭菜端到桌上,王长贵坐在上席,侧身让个位子招呼水仙坐过来。水仙说:“你先吃,我还要给猪喂食呢。”夹了些菜进了厨房。 王长贵盯着吴国安,一边吃一边和他聊。王长贵打量着房子,说:“国安哪,这房子花了不少钱吧?” 吴国安嘿嘿一笑。王长贵很关切地问:“一定还有债,还清了没有?” 吴国安摇摇头。 王长贵笑了一笑:“男子汉操家立业,不要累坏了女人。水仙那鲜女敕鲜女敕的身子,你可不要糟蹋了啊。要不要给你安排个事情,让你多挣点钱,早日还了债?” 吴国安大喜过望,忙起身恭恭敬敬地问:“王书记,有这么好的事吗?” 王长贵用力点点头。“有,为了水仙,我就帮你一把。我们大队副业队在邻县水泥厂承包了搬运的活,想必你也知道,那些人的收入你听说过吧?你力气大,又能吃苦,我看这事适合你。那可是个好差事,很多人眼红。在那里,你不仅可以多挣些工分,还能捞点外快,你考虑一下?” 吴国安当然知道那是个肥差,带队的是王长贵的堂弟,副业队的几个人都是托人情进去的。吴国安傻笑着,平时想都不敢想,今天王长贵却主动提出来。吴国安使劲点头,忙说:“王书记,不用考虑了,我去,我去!” 王长贵吃饱了,放下碗筷,笑嘻嘻地说:“国安,我待你不错吧?去年你要这个屋基,大队干部都反对,说是占了地,我呢,看你是个老实人,做事又肯出力,拍着胸保了你。你看这地基多好,一个人占了那么大的空地,想栽什么种什么都行。你那点自留地,怕还没有这空地大。” 吴国安笑逐颜开,忙说:“王书记,您放心,您以后有什么差遣,我鞍前马后,决不推辞。” 水仙在厨房里一直竖着耳听,时喜时忧。建这房子确实欠不少的债,按现在的收入,好几年也还不清的。她弟弟那钱催得急,弟弟冬月结婚,这钱没法拖了,国安真的进了副业队,那笔钱还上就容易。但听说副业队的人一个月只能回一次家,国安一旦不在家,天知道这个该死的王长贵怎么纠缠她?水仙的心里很矛盾,忖度再三,水仙一咬牙:就让国安去吧,我带着孩子,开工下地,收工关门,想那王长贵也不敢明火执仗。篱笆扎得牢,野狗钻不进。 王长贵有一搭没一搭和吴国安聊,眼睛不时地看厨房的门,却一直没见水仙出来,连碗筷都是水仙吆喝孩子收进去的。王长贵暗暗发狠:你这个贱婆娘,等国安出了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离开了吴国安的家,王长贵轻轻哼着[外甥调姨娘]的小调,晃晃悠悠地朝大队部走去。他家在十二队,回去要半个多钟。如今饱了,就想到办公室休息。 到了大队部门口,他发现大门半掩着,知道还有人没回去。原以为是主办会计王小平。这王小平是他本房侄子,没辜负他的栽培,对他言听计从,忠实度比他家的大黄狗还可靠。办公室里所有的事,都通过王小平传到他耳里。 进了办公室,却发现只有李红英一个人呆在那儿,眼睛似有些红肿,神情很沮丧。看到王长贵进来,她扭过身子,背对着他。王长贵一看到她,心里那股刚压下的火又腾地窜了上来。他小心地四下看看,喊了一声小平,没人应答,又喊了两个人的名字,仍无回音。他的胆子就大了点,贴上李红英,小心地问:“怎么才你一个人哪,他们都回家了?”李红英不理他,见他凑过来,挪到另一张椅子上。王长贵心里有了底。李红英要是在办公室内对他这种态度,就说明办公室内没人。有人的时候,李红英很矜持,会声音很大笑着招呼。 王长贵拉开拦在他和李红英中间的椅子,扑上去一把抱住李红英。李红英蹭的站了起来,柳眉倒竖,喝道:“把你那双臭手拿开,老娘的身子不许你碰!” 王长贵哈哈一笑,把手举到鼻子下嗅了一嗅,涎着脸说:“我这手一点也不臭啊,倒是有些花香。”李红英啐了一口,“你到处拈花惹草,当然少不了花香。”王长贵呵呵一乐,把手按上李红英的胸部,柔柔的,很惬意。他搂着李红英的腰,笑道:“宝贝,是谁惹你生气了?” 李红英用力掰着王长贵的手,嚷道:“除了王大书记,谁还能欺负我呀?” 王长贵有点纳闷:“我今天没欺负你啊,昨天晚上倒是有的,可那是你情我愿,不算欺负吧?宝贝,是不是很想我,所有没回家。” 李红英脸上仍没一丝笑色,拍了王长贵一巴掌:“我还能想你?还敢想你?你看到了那些狐狸精,心还在我身上?你这个见异思迁的下作胚子,去年你把老娘哄上了床,说得天花乱坠,海誓山盟,现在来了一群狐狸精,是不是馋嘴的猫儿闻上了腥啊?” 王长贵总算明白过来,不禁开心地放声大笑。他盯着李红英寒若冰霜的脸,说:“你看哪个猫儿不爱腥哪?不过我可没食言,答应让你当妇联主任,现在你不是当了吗?我王长贵说话算数,尤其是对漂亮的女人,什么时候食过言呢?” 李红英白了他一眼,撇撇嘴:“只怕今日比不得当年。当年我们大队漂亮的女人不多,现在来了三个国色天香的城里妹,怕是你王大书记的魂早被她们勾走了。” 王长贵瞅着李红英薄怒轻嗔的样子,心旌摇动,就把李红英扭个身子面对着自己,伸长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嬉笑道:“放心,我的宝贝美人,我王长贵辜负谁都不会辜负你的,地老天荒,我都爱着你。” 李红英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挣月兑王长贵的手,扭着腰肢过去关了办公室的门。她靠在门上,慢慢地月兑了上身的夹衣,露出水红色的衬衣,向王长贵抛了个媚眼:“我这内衣鲜不鲜艳?不比那几个狐狸精差吧?” 王长贵瞪着圆圆的眼,忙点头:“不差,不差,你是最妖媚的狐狸精。” 李红英咯咯一笑,又月兑了那水红的衬衣,上身只剩一件亵衣,把大大的**突出来,雪白的肚月复分外耀眼。李红英懒洋洋地扭着身子,娇滴滴地问:“我这肤色有她们白吗?” 王长贵眼珠快掉下来,使劲咽了口唾沫,吐词有点不清了:“白,比雪还白。” 李红英捋了捋长发,手伸到亵衣里,把亵衣的边慢慢往上卷,渐渐露出弹性的胸脯,那肤色更是胜梅压李,尤为光女敕。李红英扭动腰肢,停着不掀了,那亵衣厚厚地包住**。李红英浅浅一笑:“我这身子比得过她们吗?” 王长贵的心咚咚直跳,快撞上噪子眼了,他扑过去伸出颤颤的手,搭在李红英光滑的肚皮上,轻轻抚模一下,就张开手臂搂抱。李红英忽然变了脸,怒形于色,叱喝道:“你给我滚远点,老娘的身子今天不许你碰!” 王长贵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错愕地张大了口,手僵在半空。李红英推开王长贵,飞快地穿好衣服,拉开门,冷笑一声:“今天老娘要侍候老公,不陪你了。你到处鬼混,以为老娘不知道?” 王长贵缓过神来。这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欲火,却引燃了他的怒火。他指着李红英声色俱厉:“你今天敢出这个门,明天你就不是妇联主任了!” 李红英头一扬,跨出门转过身,换了个脸色,嘻嘻地笑:“王大书记,我还没吃饭呢,今天我是不能陪你了,再挑个日子吧。您说过天长地久,何必急在一时。” 王长贵眼睁睁地看李红英一扭一扭的出了大队部,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这个女人给了他太多的回味,他也舍不得立即把她怎么样。他拍着脑袋叹了口气,今天怎么忘了她就在身边?这女人,吃起醋来,那可是天翻地覆啊。 王长贵拍了拍脑袋,眼前浮出朱丹丹那妩媚动人的模样,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他咬牙切齿地发誓:朱丹丹,看老子如何叫你就范,你这笼里的鸟,还飞得了不成? 王长贵在办公室呆坐了一会,心里憋得慌,就锁了门,往家走。 三 王长贵走到门口,看到大门紧锁,就有点奇怪。小孩上学了,可还没到开工时间,就是开工,她也用不着那么早去,她做的那点事情,有她没她一个样的。这队里的人,谁也不能拿她怎样。这婆娘,肯定又去串门了。 王长贵退伍时快三十了,他面相粗鄙,加上年龄偏大,没有姑娘看得上他。后来当官的战友给公社的张书记通个气,他就当上了民兵连长,他倚官仗势,把四队何国友的女儿连吓带骗地娶了回来。那何国友是个富农成份,一直人前抬不起头,女儿何小翠可丽动人,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很少有人上门提亲,却被王长贵盯上了。何小翠小王长贵十二岁,看不上王长贵。何国友经常挨批受斗,想想这个日子没法过,就劝小翠应了这门亲事。自从小翠嫁给王长贵,何国友的苦日子确实到了头,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指指点点。何小翠进了王长贵的门,渐渐模准了他的脉,一向温驯的她态度就慢慢强硬起来。王长贵到处寻花问柳,何小翠一清二楚,她隐忍不发,是因为怕他倒了台,这样她既无清闲日子过,又会使娘家重复苦难的生活。但闺房里收拾王长贵那就轻而易举了。只要王长贵的风流韵事传到她的耳里,那么至少三五天王长贵近不了她的身子。王长贵如想用强,她就以死相逼,看到小翠那风摆杨柳的样子,王长贵一来不忍心,二来也知道再没机会找这种女人味十足的老婆。 王长贵掏出钥匙,正想开门,忽然一阵轻微的喘息声传过来。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不觉血往上涌。他忙轻轻打开门,朝那发出声响的后房模去,那声音越来清晰,越来越粗沉。王长贵模过去,见房门半掩,拧眉咬牙,奋力一脚,那门咣啷大开, 王长贵不敢进去。何小翠那脾气他清楚,免得下不了台。他在门外凶凶地咳了一声。这声音一起,房里床摇被翻,杂乱一片。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持续几分钟后,又静得针掉下来都听得见。王长贵等了许久,不见人出来。王长贵喝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是哪个王八崽子,快给老子滚出来!” 房里的男人大气都不敢出。何小翠却恶狠狠地嚷了起来:“你就出去,怕他吃了你不成?他成天在外面攀花折柳,撇下老娘独守空房,只许州官放火啊?” 小翠话落人至,满不在乎地走到房门前,横眉怒目地瞪着王长贵。王长贵见她头发散乱,满脸潮红,怒气更炽,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小翠脸上立现五个大红指印。小翠放起泼来,抱着王长贵乱撕乱咬,把王长贵拉扯到一边,喝叫房里的人快跑。王长贵力大,把小翠挟在掖下,人就贴近了房门。这时从房里慌里慌张跑出一个人来,王长贵把腿一抬,绊上了那个男人的腿,那人趔趄几步,跌了个嘴啃泥。他知道跑不月兑了,忙爬起来,不敢抬头,跪在王长贵面前捣蒜似的磕头。 王长贵放开小翠,踢了那人一脚,喝道:“把头抬起来!” 那人瑟瑟着身子,好半天慢慢地抬起头。王长贵这一看,气得差点晕了。是后屋的王保生。这王保生还是自己未出五服的侄儿哪,竟狗胆包天和自己的婶娘行苟且之事!王长贵脸上青筋直跳,又踢了王保生一脚。小翠在一边冷冷地说:“踢吧踢吧,踢死了他,你就成了杀人犯。” 王长贵悚然一惊。他真恨不得一刀把王保生杀了,可真要是人死在自己家里,那不是引火上身吗?这赔本的买卖不能做,丢官赔命,不是便宜了这婆娘? 王长贵喘着粗气,饿狼一样地盯着王保生那张小白脸。王保生今年刚二十,去年高中毕业。难怪小翠近段时间总是提他,王保生也经常在他家出出进进。王长贵转面恶狠狠地扫了小翠一眼。他心里明白,王保生没那么大的胆子,一定是小翠主动的。 王长贵眼里充血,却拿小翠没法,小翠发起狠来,跟母老虎一样。 王长贵眼珠骨碌碌直转,好一会儿,他口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他又踢了王保生一脚,喝道:“给老子滚!” 王保生面如土色,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小翠揉着微微肿胀的脸,却冲着王长贵笑了笑,扭着身子进了房,砰的一声关了门。王长贵在堂屋里没头的苍蝇转了一会,一跺脚,往大队部走去。 进了办公室,王长贵扫了一眼,人基本到齐了,只有李红玉的位子空着。王长贵心里暗骂,这个骚婆娘,下午真的不来了。 办公室的人见王长贵铁青着脸,赶紧停止了说笑,大气都不敢出。朱福生知道王长贵的秉性,想不知道谁又触了他的霉头,只怕又没好果子吃了。这些人怕王长贵也是有缘由的。王长贵本人不怎么样,可他有几个战友是硬茬子,一个是地区副专员,一个在县里当局长,要是没有他们罩着,他这书记早就下台了,他的生活作风问题有不少的人告状,但都如泥牛入海。 王长贵见众人都看着他,就摆了摆手说:“今天下午不开会,你们都忙自己的吧,朱连长留下来,有事商量。“ 大队长刘向东狐疑地看了王长贵一眼。什么事情找朱福生而不找他这个大队长呢?朱福生受宠若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连忙走到王长贵身边。一会儿两个会计进了会计室,其他的人都到自己蹲点的地方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下王长贵和朱福生。 朱福生小心地问:“王书记,有什么事您指示?“ 王长贵指指椅子示意朱福生坐,朱福生就扶着王长贵,让他先坐下来。朱福生拿出个本子,倾着身子坐在王长贵的对面。王长贵思忖良久,缓缓道:“老朱,今天我发现一个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你说说,该怎么处理?“ 朱福生一听,立即情绪激动,他攥紧拳头挥了挥,大声说:“那就要坚决打击,批倒批臭,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好,那这个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吧,记住,一定不能留情,不管他是谁!” 朱福生张大了口。说了半天不知是什么人什么事,怎么下手? “王书记,我笨,没听明白,到底是谁呀?” 王长贵看了看朱福生,艰涩地笑笑,轻轻吐出三个字:“王保生。” 朱福生大惊失色。这可是王长贵的侄儿呀,去年刚毕业,能犯多大的事呢?他试探地说:“那我明天组织民兵把他游行批斗?” “不行!”王长贵断然拒绝。“他犯的罪罄竹难书,也是不能写出来的。你现在的任务是抓他一个错,把他关起来,狠狠拷打!” 朱福生吓了一跳,张着的口合不拢来。但看着王长贵凶狠的样子,他只好默默地点点头。 王长贵交代完后,起了身说:“记住,这事办得越快越好,抓住后通知我一声。审他时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政治任务。” 朱福生心里七上八下。他知道这是个很棘手的任务。 四 鸣凤山跌宕起伏,逶迤而来,在长岭山势陡落,形成丘状的小山岗,这就是长岭大队的果场。果园三面环山,千余亩面积,东坡是梨,西坡是李,两坡夹着一块冲地,是桃林。果树疏落有致,密密麻麻的望不到边。果林中还间杂了少量的板栗和柿树。 午饭过后不久,一声长长的哨音划破宁静的天空。场长杨庭宽扯起嗓子。吆喝开工。杨庭宽五十来岁,黑塔一样的块头,面上总是带着一丝笑意,是个很和善的人。他路过知青这栋房子,看他们也齐刷刷地站在场院中,笑着说:“你们刚来,先休息休息吧,城里人初来乍到,要慢慢适应。” 王剑平知道杨庭宽是好意,但这话听得却有点扎耳,忙说:“杨场长,从报名插队那天起,我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既然是响应号召来接受教育的,我们就不怕吃苦受累。你们能干的事,我们也能干好。城里人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 杨庭宽暗叫糟糕,一句不经意的话伤了他们自尊。他想了想,干咳一下说:“也好,这样吧,先让你们熟悉一下环境。我找一个人陪同你们看看。” 姚春林不在,王长贵又没来,杨庭宽挠挠头,忽见卢方走出来,忙喊了一声。卢方跑过来,杨庭宽指着王剑平等人说:“你带他们熟悉熟悉环境吧”。卢方看他们衣着光鲜,面有难色。还没开口。朱丹丹就嚷了起来:“怎么,你也瞧不起我们城里人?“ 卢方扫了朱丹丹一眼,嘻嘻一笑:“我有那么大的胆子吗?轻看谁也不敢轻看你朱大小姐啊。” 李琳不依了:“这么说,我们都是娇生惯养了?” 卢方闹了个大红脸,想城里的女孩子个个伶牙俐齿,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了。朱丹丹还要回敬,杨庭宽忙打个哈哈,瞪卢方一眼:“这是政治任务,你就服从吧。” 杨庭宽把卢方撂在场院里,捂着嘴乐,带着其余的人先走了。卢方扫视他们,板着脸说:“我陪你们行,但你们赶紧换了这身不合时宜的装扮。上山不是逛马路,荆棘多,挂坏了衣服,我可赔不起。鞋子要平底,爬坡过坎走得稳。“ 王剑平觉得有理,挥挥手,都回了宿舍。这些人动作快,很快就回到场院,那行头跟老农打扮差不多。卢方忍不住笑了笑。 卢方带他们上了西坡。西坡是李林。才趟入林中,这帮年轻人就撒着欢跑。那空旷处是油绿的麦苗,快拔节了。这群知青不认识,也不避开,在上面乱踩。卢方急得大喊:“快站住,地里全是麦苗!“ 朱丹丹一只脚刚踏在麦苗上,听到喊声,赶紧缩回。她蹲下来扶着麦苗左看右看,一脸迷茫。卢方见她的样子,走近前笑:“怎么,看不出来?“ 朱丹丹扭头看着卢方、“这就是小麦?“ “你说呢?“ “那馒头什么时候长出来?“ 卢方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眼泪都出来了。 “你什么时候想吃,它就什么时候长出来。” 看到同伴们都笑,她知道说错了,脸上有些发烫。朱丹丹的父亲解放前开了家纺织厂,产业不小,解放后虽然充了公,却还有些积蓄,朱丹丹一直衣食无忧。她根本不懂农事,所以象童稚一样天真。 卢方见朱丹丹尴尬的样子,忙伸手拉起她,笑了笑说:“馒头不是水果,不会挂在枝上,要收了麦子碾成面粉。“ 麦子的图片他们看过,但形状与韭菜实在太象了。 朱丹丹闹了个大红脸,心里却很甜。卢方伸手拉她,她感到那手很温暖,柔柔的语调,有如春风,那目光更象阳光一样透进她的心坎。她噘着嘴搡了卢方一把,赶紧闪开。 王剑平看着果园里零星的绿地,不解地问:“果园就是果园,怎么还种小麦?” 卢方笑了笑说:“寸土寸金哪。这果树不能太密,太密了,采光不足,直接影响收成,也不方便采收。所以间距大了,会有些空隙,间隙太大,就根据季节,种上些农作物。” 王剑平感慨道:“真是隔行如隔山,以后真的要你们好好指教了。“ 卢方摆摆手,说:“你们不熟悉农事,我们不了解工厂,到哪座山唱哪道歌。人这一生,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王剑平连连称是。他对这个农村青年有了些好感。 朱丹丹揪住卢方的话,白了他一眼:“你学问那么大,还有不了解的?现在到了这座山头,你唱什么歌?” 尹玉芳和李琳捂着嘴。,看着卢方和朱丹丹,想不通他们怎么拗上了。 王剑平也笑了,他岔开话题,问道:“这么大的果园,采摘量一定很大吧?就你们十来个人,忙得过来吗?” 卢方微微一笑:“所以说你们来得好啊。不过这果实成熟季节不同,桃子熟得最快,其后是李子,梨子最迟,板栗和柿子要到秋后。遇上大丰年,大队会临时抽调人手的。这倒不是主要的。遇上大丰年,我们是忧更多于喜啊。” 王剑平不懂了:“丰收为什么还要忧?” 卢方叹了口气。“大熟之年,销路反而成了问题。我们县的需求量只有那么大。有时烂掉的比卖掉的还多。” 王剑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行人逶迤上了山头,几个女孩子喘着粗气,头上星星点点的汗,软坐在草坪上。卢方双手叉腰,伫目凝视着重峦叠嶂的远山,山那边的世界,是怎样的精采?他深吸口气;羡慕地看这群城里人, 登高望远,让人心旷神怡。喜子张开手臂,长啸一声。王剑平翘首环视,良久,缓缓道:“可惜我不是诗人,这山乡景致真是别有洞天,太美了。” 尹玉芳卟地一笑:“你不是诗人,就不要说痴话。诗人也不一定处处留诗的。” 王剑平无可奈何地扫了尹玉芳一眼。卢方微微一笑。 阳光正炽,和煦的风挟着一丝花的幽香。果树枝芽柔柔伸展,枝头蓓蕾成簇,间或雪花片片,红霞点点。蜜蜂嗡嗡,在枝头缭绕,小鸟啾啾,在林间窜跃。 众人都陶醉了,默默地看。 转了两个山头,卢方就把他们带进桃林。桃花早发,有的树上已红霞飘动了。徜徉其间,香风阵阵,沁人心脾;红云轻漾,赏心悦目。 朱丹丹突然一声欢呼:“蝴蝶!好美的蝴蝶!” 朱丹丹身形一动,拔腿追那蝴蝶。那粉黄的大蝴蝶翅膀不疾不徐地扇动,仿佛戏弄朱丹丹,那蝴蝶飞得很低。朱丹丹跑得快,它就飞得急,朱丹丹追累了停下来,它就在低垂的桃枝上慢慢地兜着圈子。朱丹丹追了一程,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她泄了气,嚷了一句,伏在桃树的大桠上曲着身子大口地喘气。 喜子上前拉她一把,朱丹丹动都不动。众人一阵大笑。 喧闹声惊动了一只野兔。几米远的地头,刚泛绿的枯茅草丛中簌簌一响,一只褐色兔子箭一样窜了出来。也许急眼了,竟撞到了李琳的腿上,李琳吓了一跳,啊哟一下跌坐在地。那兔子一个趔趄,蹦了一下,调过头往山上蹿。一个陡坡把它挡住了,连滑下两次。几个男青年同时发声喊,围了上去。那兔子蹦得老高,腾的射上坡地。几个男青年扇形排开,撅着爬上坡地,穷追不舍。 卢方忍不住笑。这种事他也做了几次。那兔子的腿前短后长,下坡时打滚,上坡却如离弦的箭。 王剑平在校时是长跑健将,几个蹿跃连跃过几道坡地,把兔子迎头拦住。那兔子就调过头,斜里窜。喜子也不示弱,跑得也快,他那个位置刚好阻住了兔子的去路,兔子只得又调头,往山下跑。转得急加上慌不择路,竟在一个坡坎上滚了几滚,被后面的张小满和身扑上去按住了。众人围上去,乐得手舞足蹈。 卢方瞪大眼,暗暗喝采。这帮城里人,个个生龙活虎,是块好料。 喜子在兔子身上拧了两把,乐道:“今晚有餐加了,上好的美味。” 朱丹丹才直了身,闻听惊叫一声,扑上去抱住兔子,央求道:“把它交给我吧,你们看,这兔子多可爱。“ 喜子取笑道:“你办爱心收容站哪?” 朱丹丹爱不释手地抚模兔子,笑笑不答。喜子拉开朱丹丹,看了王剑平一眼,王剑平淡淡一笑,卢方盯着朱丹丹,心里很有感触。张小满料到这兔肉是吃不成了,拎起兔子一扬手,抛向朱丹丹。朱丹丹冷不防一团黑影扑面飞来,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侧过身子,那兔子擦着朱丹丹的腿滚落地上,就地一翻,跳起来没命地跑。 朱丹丹眼睁睁地看那兔子眨眼间没了踪影,气得抓一把土,狠狠地洒到张小满的身上。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快到桃园尽头,尹玉芳欢呼一声。 原来尹玉芳看到一口水塘,那水塘明镜一样嵌在桃林中,二亩大小。尹玉芳喜欢游泳,泳技也高。她分开李琳和朱丹丹,快步奔向塘边。 卢方情急中大喝一声,把众人吓了一跳。尹玉芳一愣。卢方快步上前,把尹玉芳拉回几步,冷着脸说:“什么地方你都可以去,池塘你不能靠近!这池塘又陡又深,下得去上不来,已有两人失水了。” 尹玉芳不以为然。这池塘一个猛子也扎得过的,大江大海都下过,这巴掌大的池塘算什么。 尹玉芳知道卢方是好意,红着脸笑了笑,她盯着池塘,露出不屑的神情,暗暗发誓:等着瞧吧。到时我露一手你们看看! 和他们相处了几个钟头后,卢方对他们的印象改观了。他把这些人带进了李树林中。 五 朱福生孤零零地坐在办公室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朱福生也懒得开灯。他想着下午王长贵交代的事,真不知如何下手。 正当朱福生一筹莫展的时候,灯突然亮了。朱福生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见王长贵不声不响地站在面前。王长贵脸上没有责备的神色,关切地问:“老朱,怎么不回家吃饭哪?” 朱福生撒了个谎。“我不饿。刚从四队的点回来。老陈家来了客人,请我吃了碗面条。” “那好。晚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朱福生吃了一惊。这么急,看来王保生那小子戳到了王长贵的痛处。这件事看样子拖也拖不下去了。他想不通王保生才出校门,又是王长贵的侄儿,平时也没有什么劣迹,跟王长贵哪来那么大的仇呢? 朱福生站了起来。王长贵拍拍朱福生的肩,郑重其事地说:“这样吧,我把民兵联防队的人都调给你,你就领着他们去执行,这样周密一点。” 民兵联防队是早几年成立的,在各小队抽调民兵,经过整合分班轮值。这些民兵只干半天的活,晚上巡查。碰上特殊情况,那是通宵不能睡觉的。按编制应该是他这个民兵连长管,可王长贵却攥在手上。今晚把民兵都调给他,看来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朱福生点点头。向几米外的大礼堂望去,那里已灯火通明了。朱福生跟在王长贵的身后进了大礼堂,看见三个年轻人斜挎着枪,排成了一行。这三个人,十一队的刘爱国年龄最大,快三十了,是这一组的组长,还有一个是二队的何大成,二十挂点零,是瘌痢头的儿子,个头却比瘌痢头高得多,还有一个是五队的卢小生,比何大成稍大。 朱福生看了王长贵一眼,心有点沉。这几个人喜欢充当急先锋,做事很莽撞。今晚王长贵调这批人来,王保生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王长贵上前拍拍刘爱国的肩,说:“今晚就听朱连长的,他叫你们怎么做,你们就怎么做。总之,我要看到成绩。” 刘爱国挺直身子,大声道:“王书记,我做事您放心,保证放不走坏人!” 王长贵满意地点点头,转脸看朱福生。朱福生就下令:“目的地,十二队,埋伏地点,在王保生房前屋后,只要他一露头,立即给我抓住。” 几个人有点诧异,看着王长贵。王长贵板着脸说:“朱连长的话就是命令,按他说的做,去执行吧。” 刘爱国一挥手,几个人就风一样出了门。 朱福生关了灯,锁上门,陪着王长贵往他家走。朱福生好几次想问王保生究竟犯了什么事,却又不敢开口。快到村口,王长贵停下来对朱福生说:“你们先守两个钟头,要是那小子不出来,你们直接进去把他绑了,不要听他解释。” 朱福生有点胆颤心惊,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就拐向后山坡。 朱福生模到后山坡上,刘爱国就凑了过来。朱福生盯着王保生的房子,有灯,有话音,还有锅碗碰撞声。看样子还没吃晚饭。王保生家与王长贵家隔几户人家。村民房子排得稀,间隔就有几十米距离。 “有什么动静?” 刘爱国摇摇头:“没有,一直没看到人出来。” “那两个人呢?” “我把他们分散了。何大成守在村口,卢小生安排在王保生的屋子后面。” 朱福生不再吭声,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石头有点凉。 王长贵推开虚掩的门,进了屋。堂屋没开灯。王长贵这栋房子大,有四个明间。左间是他夫妻俩的,右边有两重房,王长贵三个子女,老大是个女儿,在县城上班,一周回来一次;老二是儿子,去年托关系送到了部队;老三也是个女儿,在大队学校读初中,她住里重那间房。 屋里静静的。王长贵模到厨房,打开灯。灶台上空空的,模模锅,还有些微温,显见得她们都吃过了。 王长贵肚子一阵响,找遍碗柜也没找到可吃的东西,来了气,钻进了房里。何小翠靠在床架上,身子偎在被子里。她横了王长贵一眼,哼了一声。 王长贵一见她那张粉白微红的脸,气就消弥得无影无踪。何小翠虽然快四十了,因为保养得好,象个三十来岁的熟妇。她皮肤白女敕,柳眉星目,脸上艳艳的非常可人。王长贵赶紧关上门,月兑了外衣就要上床。何小翠把被子一掀,扭身坐到床沿,横眉怒目地吼了一声:“你敢上来,老娘和你拚了!” 何小翠胸衣半掩,只着一条单薄的衬裤,露出一截小腿,在灯下尤为耀眼。王长贵涎着脸说:“你今天做的事我都不追究,你还要我怎么样?” 何小翠冷笑一声:“你这个下作胚子,你做了多少丑事,还敢对老娘横挑鼻子竖挑眼?老娘这才开个头。你在外面风流快活,指望老娘给你守贞节,做梦吧。” 王长贵也不理会何小翠说什么疯话,张开手臂就搂她。刚刚凑近何小翠,蓦见寒光一闪,何小翠手上多了把明晃晃的剪刀。王长贵一吓,退了几步,那点欲火立消。他悻悻地穿好衣服,瞪着何小翠压低声音骂道:“要不是女儿在家,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贱婆娘,今天算你狠,我会让你守活寡!” 何小翠哧的一笑,扭着身子说:“凭老娘这副身材,这副面相,要招蜂惹蝶,怕是比你王长贵容易得多。你滚!” 王长贵眼里冒出一丝杀气,恶狠狠地瞪着何小翠,心里道:过了今晚,看谁还敢沾你的身子! 王长贵在堂屋里呆立一会,慢慢走进女儿的房里。女儿小芳十二岁了,个头高挑,面相很象她妈。这会儿她正伏在桌上看作业,见王长贵进来,撒着娇扑上来甜甜地喊了一声。王长贵满脸是笑,爱怜地抚着小芳的头,说:“作业要是不多,赶快睡觉吧,晚上冷,睡在被子里暖和。“ 小芳咯咯地笑:“作业我早做好了,就是等您回来看一看。“ 王长贵轻轻拧着小芳的鼻子,责备道:“我经常有事,有时很晚也不能回来,你不能等。没事就睡觉,听话,啊?“ 小芳忙收了作业本,飞快地钻进被子里。王长贵上前为她掖紧被子,关了灯,轻轻地走出来。 王长贵在漆黑的堂屋里转着圈子,眼前浮起了朱丹丹那几个女知青的影子,身上一阵燥热;又想起了李红英。这个贱婆娘,今晚肯定在老公的怀里,也是没得盼头了。正沮丧,那肚子又咕咕作响,王长贵跺了跺脚:老子堂堂一个大队书记,还要挨饿?还是到哪家弄点吃的再说。想到这儿,他甩手走了出去。 朱福生在后山坡上蹲了快两个钟头,眼睛都发花了,还没看到王保生的影子。这时家家户户都熄了灯,王保生的家也黑漆漆的。这小子今晚肯定不会出来了。朱福生想叫他们都撤了,又一想,王长贵有交代的,不出来也要闯进去拉出来。朱福生有点犯难,到底抓还是不抓呢?他觉得还是亲自请示一下,免得到时出了什么差错,王长贵怪罪他。 朱福生深一脚浅一脚地模到王长贵的家,喊了一声,没人应答。他走近大门,靠了上去,那门竟是虚掩的,人就随着门踉跄进去了,差点摔了一跤。原来王长贵一直在等他消息。朱福生暗暗庆幸识时务。 朱福生在堂屋里又轻轻喊了一声,一会儿看见房里有一线灯光透出来。接着小翠开了房门,嘻嘻地笑着迎了出来。朱福生头皮一紧,眼睛却一亮,赶紧移开视线,可眼角不争气,斜着看。何小翠看在眼里,捂着嘴笑,柔声道:“朱连长怎么半夜有时间到我家来呀?快关了大门,风大。“ 朱福生怕衣衫单薄的何小翠着了凉,赶紧关了门。没听到王长贵的声音,朱福生转身不是,不转身也不是,僵在那儿。何小翠娇笑一声,走上去轻轻拍了朱福生一下,抛了个媚眼。“老朱,我不是吃人的老虎吧?” 朱福生见何小翠眼波流动,忙小心地说:“我是来找王书记的。“ 何小翠又是一声轻笑,一把拽着朱福生,把他拉进房里。朱福生向床上一看,是空的,吓得赶紧要退出来。这时何小翠关了房门,靠在门上,搔首弄姿,瞅着他笑。 朱福生个头不高,但肥瘦适度,五官端正,那张脸更是乡下人少见的白净。何小翠早就盯上了他,只可惜一来没有机会,二来朱福生总是躲着她。今晚朱福生送上门来,正是天冷了送炭,天热了送风,何小翠如何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朱福生出不了门,就抬起头打量何小翠。平时王长贵在旁边,朱福生想看也只能拿眼角溜溜。这一打量,朱福生由不得血气上涌,呼吸困难,何小翠只着亵衣,使本来娇小的身子更加玲珑剔透。她头发散乱,留海半掩,面色潮红,大眼水灵水灵的,硕大的胸部随着呼吸颤颤悠悠。何小翠很少晒太阳,皮肤细腻白女敕,谁都看不出她是快四十的人,现在这身妆扮,比二十岁的少女更动人。朱福生脑子里灵光乍现,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即想到,那个粉面白晰的王保生,一定是和面前这个女人有了一腿,让王长贵逮了个正着,要不然,王长贵不会这样把他往死里整的。 自古红颜祸水,放在这个明艳可人的何小翠身上,最恰当不过。朱福生不由得担心起王保生的命运来。一念甫及,他忙颤着音说:“王书记约我谈事呢,他不在家,肯定在大队办公室,我去找他。” 何小翠满身欲火,见诱不了朱福生,有点恼了,立即柳眉倒竖,冷笑一声。“你朱福生做王长贵的狗当我不知道?你哪里是找他有事,一定是他叫你来监视我的。老娘今天破罐子破摔。本来老娘想放你一马,但现在老娘改主意了,你只要前脚出了这个门,我立马喊人。你朱福生调戏良家妇女,还是王长贵的婆娘,这一身脏,你想洗清,王长贵怕也是不答应的!” 朱福生打了个冷颤,腿一软,差点向何小翠下跪了。他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到了这个地步,不哄哄这女人开心,怕是更难月兑身了。想到这,他挤出一丝笑容,扑上去抱住何小翠柔软的腰肢,何小翠人就软软地倒在朱福生怀里,抱着朱福生的脖子亲了一下。 朱福生虚与委蛇,在何小翠脸上拧了一下,轻轻笑道:“你是长岭有名的大美人,我怎么不想啊?不过今晚真的有事,一会儿他就要回来了,你不想我落个王保生一样的下场吧?” 何小翠一个激凌,神色大变,放开朱福生,颤声道:“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朱福生一试成功,套出了实情,一股凉气从脚跟透上来。他顿了一下,说:“这事全由王书记一人做主,我们能把他怎么样?” 何小翠咬牙切齿,脸上扭曲变了形,她发狠道:“他王长贵要是敢动保生一根寒毛,老娘就和他拚了!” 朱福生看着面目狰狞的何小翠,头上沁出汗来。这女人面如桃花,心里却辣,以后千万不能碰她。不过朱福生知道,何小翠再狠,却是左右不了王长贵的。王保生在劫难逃,已是注定的命运。 他瞅着何小翠不注意,连忙跨出房门,招呼也不打,开了大门,撒开腿跑。何小翠听那疾风一样卷起的脚步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忍不住放声大笑。笑过后她失神地愣了一会,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老娘当你个活宝,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 六 王长贵出了门,一时想不出到哪儿好。他慢慢出了村口,看见人影一晃,喝了一声。那人走出来打了个招呼,原来是何大成。王长贵唔了一声,忽然想到了什么,叮嘱道:“待会儿告诉朱连长,今天晚上你们在大队部审那家伙,不能回家,要钉子一样钉在那里,明天你们可以全天休息。那家伙如要交代,就叫朱连长机灵一点,写份说得过去的材料。记住了?” 何大成连连点头。王大贵心里去了块石头,精神一振,快步向十一队走去。 十一队与十二队毗连,十来分钟就到了村口。微风扑面,一丝冷意挟着幽香;天空不甚明朗,月牙被薄云遮蔽;村落里树影婆娑,竹影里灯火忽明忽暗;偶尔一两声狗叫。王长贵紧紧衣服,迟疑了一下,拐进了路旁的竹园里。 约莫过了半个钟,王长贵站起身,看见村落里的灯渐渐少了,就转出竹林,蹑手蹑脚模到了刘爱国的门前。刘爱国的家在村落后排,门闩了,但室内还亮着灯。王长贵敲了敲门,一个女人问了一声,王长贵不答。一会儿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开门的是刘爱国的婆娘苏玉凤。 王长贵不待苏玉凤招呼,径直进了门。苏玉凤微微一怔,陪着笑脸转过身说:“王书记,爱国今晚巡逻,不在家。” 王长贵点点头。“我知道,是我安排的。” 苏玉凤小心地问,“哪您这是……” 王长贵打量着苏玉凤丰满的身子,嘿嘿一笑:“刚从十队回来,顺便看看你。”苏玉凤避开王长贵火辣辣的目光,脸上一热,双手绞在一起,不知所措。 王长贵大大咧咧道“玉凤啊,我走了好几里山路,这肚子咕咕叫呢,能不能做点吃的?听说你厨艺不错呀。“ 苏玉凤心里不乐意,可也不好拒绝,只得进了厨房,下了碗面条。王长贵狼吞虎咽地吃完,咂咂嘴,连连说香。 苏玉凤见王长贵吃过饭还没走的意思,局促不安,她提醒道:“王书记,要休息了,明天还要上工呢。“ 王长贵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不见声响,知道她两个孩子都睡了,眼珠子转了一转说:“我家今晚好多客人,没地方睡,跟爱国说好了,今晚在你家借宿。“ 苏玉凤大吃一惊,忙说:“这样不好吧,爱国不在家,那要惹人闲话的。“ 王长贵哼了一声:“还有人敢说我的闲话?“ “不是你,是说我的闲话。你还是回去吧“ 苏玉凤畏首畏尾的样子,让王长贵十分开心,征服这个女人,看来费不了多大的劲。王长贵脸色一沉,声音就透出威严。 “这么说,你是不欢迎我了?” 苏玉凤赶紧辩解,声如蚊蝇,王长贵一句也没听明白。他盯着苏玉凤涨红的脸,伸手在她脸上模了一把。苏玉凤惊恐地睁大眼。 “王书记,你……” 王长贵漫不经心地说:“我是看你一份才来的。要不是因为你,刘爱国早就被抓起来了。你还不知道吗?” 苏玉凤吓得颤声问:“爱国他,他做错了什么事?” 王长贵狠狠地盯着苏玉凤:“就前年那档子事,你也清楚的,他把人打得残废了,要不是我挑了担子,他是不是被关了起来?” 刘爱国见风就是雨,好动粗,只要有人指使,他就无所顾忌,不计后果,为这事苏玉凤提醒了不少次,可刘爱国根本不听。苏玉凤有点急了。 “王书记,你做人要凭良心,爱国那是听你的吩咐啊。” 王长贵哈哈一笑,大着胆子把苏玉凤拉到怀里。苏玉凤挣扎了一下,无奈被王长贵双腿紧紧地夹住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王长贵面有得色,象把玩一件玩物一样把苏玉凤模了个遍,叹了口气。 “玉凤啊,我是舍不得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独守闺房呀。今天晚上,爱国又做了一件捅天的事,我来找你,就是要堵那个天大的窟窿的。” 苏玉凤颤了一下,忙睁开眼心惊肉跳地问:“爱国他又做了什么错事?” 王长贵想这个时候他们该行动了,就刘爱国那个脾气,王保生肯定没好果子吃,不死也要掉块皮。想到这,王长贵怪笑一声:“结果你明天就会知道的。现在就看你的了。” 苏玉凤看着王长贵那张阴贽的脸,知道反抗也没用,何况是为了爱国,她只有屈从了。她低着头,眼泪汩汩地流了下来。王长贵顿时有了一种征服的快感,抱着苏玉凤进了房。 朱福生见人都齐了,就一挥手,几个人如狼似虎地堵上王保生的门。刘爱国飞起一脚,那门咣啷大开。何大成知道王保生睡觉的房间,第一个冲进去。刘爱国随后雪亮的灯光罩住了床上的王保生。王保生没睡着,见这阵势知道逃不过了,不由得惊恐万状,瑟缩着身子爬起来,才穿好衣服,卢小生和何大成就把他绑了。 王保生的父母听到声响赶紧过来,打着颤问缘由。刘爱国搡了王保生一把,哼了一声:“叫他告诉你,他知道他做的事。” 王保生面如死灰,一句话也不说。王保生的母亲放声大哭,叫老伴快去找王长贵。刘爱国冷笑一声。王保生的父亲几分钟后就回来了,喃喃地说:“长贵不在家,今天这事只怕凶多吉少了。” 朱福生一直站在门外,这阵势也让他头皮阵阵发紧。看到几个人押出了王保生,他就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行人把王保生押到大队部空置的仓库里,刘爱国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审问。 仓库里特别亮,大架上吊了一盏大功率的灯泡,灯光照到王保生的脸上,纸一样的煞白。王保生不停地发抖,衣服凌乱不堪。刘爱国带笑不笑地说:“现在装狗熊迟了,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保生垂头丧气缄口不答,刘爱国火了,吆喝着把王保生吊起来。何大成甩了根绳子挂在大架上,卢小生立即把绳头接上王保生的手腕。王保生是被反绑的,刘爱国拽着绳子,稍用力,王保生的脚就离了地,脸上立时大汗淋漓,发出痛苦的尖叫。刘爱国瞪着王保生吼:“你交不交代,再顽抗,我叫你半空中悬着!” 朱福生眼前浮现何小翠那欲火高炽的神情,觉得王保生有点冤。他想制止,却又不敢。这群人被王长贵教的,自己的一举一动王长贵必了如指掌。他不忍心看下去,起身说内急,躲到了一边。眼不见心不烦,朱福生想也只能这样了。 朱福生一出门,这几个毛头小子更肆无忌惮。何大成看见仓库角落有几根篾片,抽出一根长的,走上前拦腰一下,啪的一声响,王保生凄厉地惨叫一声,敞开的肚月复立现一条血印。卢小生甚觉好玩,也抽来一根,啪啪地甩了两下,王保生痛彻心肺地大叫,却还是只字不说。 刘爱国想这家伙死硬,只有来狠的。他使劲拉着绳子,王保生嚎叫起来,身子离开地面,在两尺高的空中晃荡。那裤腿往下滴水,一股骚臭。几个人捂住鼻子,刘爱国气得大骂:“你小子身子弱,嘴巴却硬!不说,还有更厉害的等你。” 王保生挺不住了,看这几个人凶神恶煞的,怕是难逃一劫。他心里叹了口气,大不了就是一死,还是少受些罪吧。想到这,他忙哑着声说:“我招,我招。” 刘爱国一口唾沫飞到王保生的身上:“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早点配合,也不会受这皮肉之苦了。”松了绳子,王保生跌在地上,散了架软软地倒了下去。 刘爱国示意何大成记录,何大成走到仓库门边的桌子前,拉开屉子,拿出纸和笔,面向王保生。 卢小生捂着鼻子抓起绑着王保生的绳头,拉着王保生歪歪扭扭的坐起来。 刘爱国趋前一步,恶声恶噪地问:“说,你犯了什么罪?” 王保生张张口,那话一时出不来。卢小生不耐烦地踢了一脚。王保生身上彻骨的痛,就不再坚持了。 “是,是和书记的老婆那个了。” 几个人愣住了,何大成手上的笔也险些掉下来。几个人死死地盯着王保生,大气都不敢出。 刘爱国凑上前,小心地问:“你把书记的老婆……睡了?” 王保生点了点头。 刘爱国回过头紧张地望了望,还没见朱福生的影子。他胆子大了一点,口角露出一丝邪邪的笑。 “你小子胆子不小,书记的老婆都敢睡?佩服。” 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卢小生看刘爱国诡异的样子,也大了胆子,饶有兴趣地问:“她**大不大?” 王保生面有难色,低下头。卢小生又是一脚:“人你都敢睡,话还不敢说?“ 王保生见他们都一脸的坏笑,轻轻点点头。 何大成觉得手痒,走上前扇了王保生一巴掌:“你哑巴了?我们问你就要答。说,那女人**是不是很大?” “大。” “身子是不是很白?“ “白。“ “那,是不是很舒服?“ 王保生的脸微微有些热,扫了几个人一眼,见他们饿狼一样盯着,想不说也不行,就点点头:“舒服。“ 几个人哄的笑了起来。刘爱国没好气地骂道:“想睡女人,就自己找一个,惦记别人的老婆,这就是下场。“ 几个人促狭地还想问,朱福生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朱福生看王保生,这一顿折磨,已是气息奄奄了。他附耳对刘爱国说:“既然招了,就松了绑吧,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王书记要的是材料。“ 刘爱国本不想给王保生松绑,他想王长贵的目的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但朱福生开了口,天塌下来有人扛着。他喊卢小生解了绳子,把王保生拉到桌前。 王保生浑身发抖,笔也拿不稳。好半天他在纸上写了一行字:我和书记老婆睡觉的交代书。朱福生看着有些刺眼,这份材料王长贵看了一定会发脾气的,就拉刘爱国一把,两个人转到旁边耳语了几句。刘爱国听了朱福生的分析,想当官就是当官的,想得周全,能保书记的面子。 刘爱国回到王保生面前,踢了他一脚,把那张纸撕了,喝道:“你写的是什么东西?你不要脸,书记还要面子呢。重写,写你干的反动事情。“ 王保生嗫嚅着:“我没干过反对的事,那要怎么写?“ “随便,只要是反动的就行,要上纲上线,游行批斗,能坐牢更好!“ 十一 那条长龙游进了场院。 被绑的男人身材委琐,其貌不扬,头上一顶纸糊的长尖帽子,胸着挂着木牌,何大成和卢小生一左一右地持着枪押送,王长贵指手划脚,一群刚放学的小孩凑热闹跟在后面,手舞足蹈地喊叫。 卢方的心直往下沉,知青们目瞪口呆。这场景杨庭宽见过不少次,他愣了愣,喟然一叹。 这人是刘长明,尖帽上的字让人怵目惊心:赫然是:现行反革命分子刘长明。牌子上也有几行字:打倒牛鬼蛇神;无产险阶级专政万岁;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 王长贵扫了李三强和朱丹丹等人一眼,面有得色。他一挥手。何大成和卢小生就把刘长明推到了场院中,一群人围成个大圈子。刘长明头发杂乱,眼里无神,面色憔悴,嘴角还有血迹。 看到刘长明满头大汗,杨庭宽默默地端来一碗温开水。王长贵眼睛一瞪:“老杨,你这是干什么?“ 杨庭宽忙凑到王长贵身边,小声说:”王书记,您看他快要虚月兑了,不给口水喝,怕是不行了,如果倒下,你既收不到批判的效果,出了人命,也不好交差哪。” 王长贵唔了一声,摆摆手。杨庭宽把水端到刘长明口边,刘长明几口就喝光了,深深吁了口气后,求助地看着杨庭宽,低声说:“我没有犯罪,我只是骂了书记几句。“ 杨庭宽不敢作答,慢慢地走到旁边。 卢小生踢了刘长明一脚:“想翻案哪?你反对书记,就是反对政府,反对党。你狗嘴吐不出象牙,竟敢污蔑书记是党的败类,你才是!“ 看到王长贵笑着直点头,何大成也不甘示弱,举起枪托要砸,杨庭宽忙拉住。“你把他打伤,他走不了,你不是要背着他游行吗?“ 何大成悻悻地缩了手。 几个女孩子惊恐地抱在一起;王剑平紧紧地攥住了李三强的手;卢方面无表情,挡在了朱丹丹的前面。王长贵冷笑一声,手一挥,锣就铛的响了一下。刘长明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来,乞求地望着杨庭宽。杨庭宽低下头,他没有这个能力保护刘长明。卢小生又踢了刘长明一脚,刘长明吓得赶紧喊:“我是现行反革命分子刘长明。”话音刚落,锣又铛了一下,刘长明又喊:“刘长明罪该万死,打倒牛鬼蛇神刘长明!” 锣铛一下,刘长明就照牌子上的词喊一句。 那些小孩嘻嘻哈哈跟着喊。 朱丹丹捂着脸啜泣起来,李琳和尹玉芳的眼圈也红了。杨庭宽赶紧送她们回宿舍。王剑平和张小满也把李三强拉进了房里。王长贵见他们躲的躲藏的藏,既恼火又得意。躲说明是怕,怕就对了,这书记的权威是你们轻看的吗? 杨庭宽出来后又轰小孩子回家。“都快回去吃饭,下午要上课。” 这些小孩子看了看杨庭宽,哄地就散了。他们不是怕他,是有一个幻想,杨庭宽是果场最权威的人,得罪了他,以后就吃不到果子了。原来这些孩子趁果子熟时,时不时模进来摘几个,杨庭宽抓到后只是呵斥他们几句,一般会每人发一两个,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要是惹他不高兴,以后抓住了,是不是也押着游行? 王长贵见人越来越少了,也没了兴致,哼了一声,命令把刘长明押到六队。 下午,杨庭宽接到王长贵亲笔签名的通知。明天大队召开现场公捕大会,他指定一个老头看场,其他人一个不能漏落。 杨庭宽心想刘长明这样的事竟闹到这个地步,有点小题大做。他既为刘长明惋惜,又觉得王长贵做得过火。想了想,也只得通知所有的人。 李三强接到通知后不怒反笑,这让杨庭宽捏了一把汗。他把王剑平拉到一边,商量给他撒个谎,就说病了不能来。他怕李三强不知深浅,招来大祸,要知道,那会可是有公安局的人镇场哪。王剑平对李三强实话实说,李三强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保证明天不说一句话。我就是去看热闹。”王剑平也不好再坚持。 第二天中午九点左右,一辆公安局的囚车开到了大队部,下来三个身穿草绿色公安制服的人,身上各佩了支手枪。两个是公安局的人,一个是公社的特派员。三人径直进了大礼堂。 能容纳一千多人的大礼堂挤得密不透风,按指令分队别站在一起。果场的人被分到台前正中的地方。三个女孩子一堆,王剑平和张小满,喜子等几个男的把李三强围在中间,杨庭宽也站在李三强的后面。 台口扯了一个大横幅:现行反革命分子刘长明公捕大会。大礼堂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震慑人心的标语,扩音机里播放着高亢激越的口号声。王长贵黑着脸,威风凛凛地在台上指手划脚,还不时拿眼扫着台下的人。 看到特派员一行走上了主席台,王长贵满脸堆笑,把他们迎到主席台中间坐下,吩咐关了唱片机,摆了摆话筒,然后一声厉喝:“把反革命分子刘长明押上来!” 人们屏气凝神,瞪着台上。只见主席台后侧的小房子门开了,卢小生和何大成端着枪,押出了五花大绑,头戴长尖纸帽的刘长明。刘长明神情木然,眼珠子半天也不转一下,人如傻子。 才一天的光景,刘长明苍老了许多。 特派员主持公捕大会。他拿出材料,宣读了刘长明的罪状,然后开始审讯。 他瞪着刘长明,声色俱厉。 “你必须老老实实交代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谁给你胆子,你为什么辱骂党的干部?” 刘长明避开特派员刀子一样的目光,浑身颤抖着,结结巴巴道:“我没有,是他先骂我,还打我……” 特派员脸色一沉,猛拍桌子,茶杯都震翻了。王长贵赶紧收拾。刘长明吓了一跳,腿一软,人就要倒下去。何大成和卢小生一人架住一个肩臂。 “你没有狡辩的权利!你只有回答是或不是。” 刘长明憋屈地哭丧着脸,眼里充满绝望。 “说,你是不是辱骂了党的干部?” 刘长明喉咙里咕嘟半天,看到特派员和王长贵凶狠的目光,艰难地点点头。 特派员又一拍桌子,“是不是?“ “是。“ “你说党的干部是败类?“ “……,是。“ “你还口出狂言,要打倒王长贵?“ “我……,是。“ “你要杀王长贵?“ 刘长明脸上汗珠大滴地掉,拚命叫着:“我没有,我没想杀他,我也打不过他,我冤枉呀!……“ “狡辩是没有用的,你敢想,就必然想去做。”特派员挥动着手上的材料,威严地说:“现在证据确凿,我们要对你公审公判。“ 会场里大部分人低着头,不忍心看下去。尹玉芳抱着朱丹丹和李琳,感觉她们在颤动。王剑平紧张地看着李三强,惊奇地发现他很平静,口角还有一丝笑意。杨庭宽也松了口气,看看卢方,他正紧张地望着朱丹丹。 台上的人表情也不一样。刘向东板着脸,看看刘长明又看看王长贵,口角一丝冷笑;朱福生低着头;李红英时不时看刘长明一眼,眼里有一丝泪光;刘大保轻轻起了身,看了看王长贵,又默默地坐下来。其他的人都面无表情。 刘爱国站在最后面,苏玉凤偎在他的怀里,半天睁一下眼。刘爱国瞪着王长贵,眼里冒出火来,他咬紧牙关,拳头攥得格格的响。 何小翠离刘爱国不远,不时瞅瞅他,又看看面色苍白的苏玉凤,心里叹口气。望着台上刘长明的可怜样,心里直骂王长贵造孽。 特派员这时宣布,对刘长明正式逮捕。人群中一阵哗然。两个公安局的人换下了何大贵和卢小生,把刘长明搡着押向台下。 突然礼堂上空响起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刀子一样锐利。这声音如鬼哭狼嚎,糁糁的让人毛发倒竖。王长贵愣了一愣,面色煞白。特派员赶紧掏出枪来,断喝一声,押着刘长明的公安人员架住了他。 那鬼哭狼嚎的声音随着特派员的断喝变成了歇斯底里的长笑。那笑声犹如一阵狂风扫过了会场,台上的人吓得都站了起来。 人们抬起头。一个披头散发,身形瘦削的女人不知怎么爬到铁架上面。她矫健地在大架上游走,几次差点跌落下来。所有的人紧缩着心,捏一把汗。 那女人看看刘长明渐渐的近了,突然纵身一跳。 人们惊呼一声,胆小的闭上了眼睛。 十二 那女人身形一动,下面的人怕被砸着,拚命挤出一块空间。 三米多高的铁架上,那女人纵身一跳,树叶儿一般飘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毫毛无损。 一连串的动作,让人们看清这个女人的面目,是刘长明的老婆周大妹。 周大妹身材瘦小,脸色黧黑,面形如同一颗黑枣核,眼睛一只大一只小,嘴唇有点豁口,牙齿却森森的白。这副本来使人毛骨悚然的面孔,如今更让人恐怖。 两名公安见势不妙,贴身挟紧了刘长明,特派员持枪在前面开路,费力地分开人群。人群中发出了切齿的骂声。王长贵神色大变,向何大成和卢小生使个眼色,两人忙护着他从后门离开了会场。 周大妹一个箭步,就要接近刘长明。特派员伸手就挡,周大妹一矮身子,鲇鱼一样从他腋下钻了过去;两名公安急张手左右齐抓向周大妹,周大妹逼急的母鸡一样,双掌变爪,向二人脸上抓去,咧开嘴,森森的白牙左右如啄,疾快地咬向那双手。两人急缩手侧身。周大妹咬了个空,牙齿对磕,格崩一声,嘴里磕出血来。周大妹张口一口唾沫,那沾血的的唾沫箭一样射在一名公安的脸上。 两人既羞又怒,却畏葸不前,吃惊地看这女人。 周大妹抓住刘长明的手,摇了摇,忽然伸手摘下刘长明头上的纸帽,戴在自己头上,拍手嘻嘻一笑。“好啊好啊,真好玩,我也跟你去,好不好?” 刘长明瞠目结舌,死死地盯着周大妹。周大妹双目无神,却现出童稚的神色。刘长明顿时如坠冰窖,从头到脚的凉。 两名公安也看出周大妹神情有异,互相递个眼色,架紧刘长明,想尽快离开会场。周大妹揪紧刘长明不肯松手,哭笑无度,骂天骂地。特派员叱开一条道,回身一掌下去。震开周大妹的手,胳膊一挽,把刘长明拦腰夹住,几个跨步出了会场。周大妹哦嗬作声,拍手嘻笑,尾随过去。两名公安撇了周大妹,窜到囚车后打开车门,特派员把刘长明扔进车厢,急忙锁了车门,钻进驾驶室里。警车跳了一下,转了个弯爬上公路,绝尘而去。 周大妹追了两步,眼看是追不上来,月兑下鞋子,用力扔过去,还哪有车的影子?周大妹愣了一愣,跌坐地上,捶胸顿足,大哭起来,身子前俯后合,歪戴在头上的纸帽掉了下来。她哭声立止,拾起纸帽,左看右看,桀桀怪笑,又戴在头上,爬起来手舞足蹈,喊喝不停,扭着身子跑几步退几步。转了几圈,跳过路边的小沟,张开手臂歪歪扭扭在田埂上跑,赤着的脚板,被荆棘扎出血来。 围观的人都看得傻了。响起了女人的叹息,男人的咒骂。 周大妹疯了。 李三强一连几个晚上饭后出门,半夜归寝,对人说是散心。王剑平起了疑,悄悄盯紧了他。李三强似有察觉,一连几个晚上又没有出门。 王剑平怕节外生枝,决定把娱乐室利用起来。这娱乐室是专门为知青们辟出来的,原是仓库。娱乐室里显眼的摆设就是一张乒乓球桌,靠墙两个空书柜,柜顶上有两副羽毛球拍,一筒羽毛球。这段时间,大家心情不好,很少活动……王剑平倡议捐书,把书柜充实起来,王剑平想只有这样,才能拢紧他们,互相有个照应。其实他也明白,这主要是针对李三强的,避免他单独行动,惹出事端。他拿出十多套书,卢方捐的最多,有二十多套。 很快有了一百多套书,把两个书柜快塞满了。娱乐室搞得象模象样,一到晚上,打乒乓的,看书的,还有吹吹奏奏,唱唱跳跳的,很热闹,吸引不少附近村落的年轻人加入进来。王剑平见都活跃,松了口气。 这天晚上,王剑平冲过凉洗好衣服,进了娱乐室,看其他人都在,只少了黄富贵和李三强。王剑平回到宿舍,黄富贵躺在床上,没李三强的影儿。王剑平问李三强哪儿去了,黄富贵说刚才还在。王剑平在场院里转了个遍,没找到李三强,赶紧到娱乐室悄悄拉了卢方一下,把他带到场院外。 “李三强又不见了。” 李三强这段时间不正常,卢方也有察觉,但他与李三强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也没怎么留意。但卢方很敬重李三强。听王剑平的口气,这种情况是时有发生的。卢方不禁担心起来。 “他会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来?” 王剑平点点头。“我怕的就是这一点。这个人公捕会场的表情让我一直揪着心,他火爆性子,那个场面我都来气,他却若无其事,我就知道他另有所思。” 卢方想了想,果断地说:“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下弦月挂在半空,远山朦胧,近处的景物却分明。卢方不走大道,把王剑平带上弯弯曲曲的小路,时而田埂,时而山腰,一路小跑。十多分钟后,就到了一个山岗上,看见一条白色的机耕道从山下经过,这条机耕道伸向不远处的村落。王剑平到过王长贵的家,这条路和那个村落看着眼熟,心紧缩一下。他还要往前走,被卢方一把拉住了。 卢方打了个手势,向坡下一指,几十米开外,离机耕道不远的坡坎上,有一棵大樟树,树冠葱郁如伞盖,浓荫下罩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侧靠在树身上,狼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机耕道,一动不动。 王剑平看看路上无人,碰了卢方一下,两人猫着身子,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围了上去。李三强觉察身后有动静,刚扭头,王剑平和卢方一左一右地逼过来。 李三强顺势坐在地上,嘿嘿一笑:“这野外景色真好,你们也有兴致?” 王剑平哼了一声:“是啊,文人雅士月下观花观月观美人,你我都大老粗一个,舍近求远,观这路径。” 李三强怔了一怔,指着卢方嬉皮笑脸说:“你问他,天天对着果园,花没少看,香没少闻,天长日久,也有些腻了,换个地方,岂不赏心悦目?” 卢方拍了李三强一掌,板着脸说:“李三强,我敬你服你,但这样的事我不赞同你。你的小九九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一个人,扛得了天翻得了地?我们都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你省省吧。” 李三强顿觉涌上一股暖流,他拉着王剑平和卢方的手,说:“你们想到哪儿去了?我真的觉得闷。出来转转的,不知不觉转到这里的。“ 王剑平冷冷一笑:“老马识途吧?每次都是不知不觉到了这里,你的欣赏水平也不怎么样。” 李三强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就沉默不语。 这时,卢方发现路上有个人影,忙推了王剑平一下。王剑平想躲躲闪闪更令人起疑,就拉着李三强和卢方,有说有笑地走上机耕道。 那人走近了,卢方认出是刘爱国,笑道打个招呼。 “老刘,这么晚了还没回家?” 刘爱国仔细地把三人打量一番,笑了笑:“你们好兴致哪,游到这儿来了。朱连长下午通知我,要我和他聊聊,这才刚聊完。” “啊,朱连长找你自然是公事了。” 刘爱国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说过再也不做王长贵的狗了,我不好驳朱连长的面子,见见他,还是申明我的观点。我就当个实实在在的农民吧,再不敢有争强好胜之心,否则刘长明的悲剧说不定那天落到我的身上。” 提到刘长明,李三强就颤了一下,拳头也攥了起来,王剑平狠狠瞪他一眼。 别过刘爱国,两人押犯人一样把李三强带回果场。快进场院时,王剑平低喝道:“李三强,你再敢往外跑,休怪我翻脸打人。” 李三强呵呵一笑:“你打不过我的,我也不想和你打。” 已是清明时节,果园里枝繁叶茂;青果成簇,从叶片中伸出毛茸茸的脑袋,招惹得蜂舞蝶狂,鸟雀蹿跃其间,呼朋引伴。 这季节,果园的事就少了许多。杨庭宽放了知青一天假。 王剑平要去镇里的邮电所,尹玉芳也有信寄。两人结了伴,尹玉芳问还有没有人同去。朱丹丹嫌路远,要尹玉芳带了信。她和李琳到大队的代销点看看。 供销社在每个大队设了点,特别是偏远的地方,这代销点确实方便了村民。 从果园下来,要经过大队部,代销点离大队部二百多米,靠近公路。 代销点里贷物比较齐全,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也多。朱丹丹买了一块香皂,两条绣上古代仕女图像的手帕。李琳也买了块香皂,还买了一盒润肤膏,跟年纪与她们差不了多少的女售贷员聊起来。 因是上工时间,代销点没什么人,偶尔进来人,买了东西就匆匆忙忙离开,女孩没事就坐着看报纸,很悠闲。李琳有点艳羡,看着女孩胜雪的肌肤,再看看自己原本白女敕的皮肤变得粗糙,肤色也黯淡下来,心里有点失落。 那女孩大概寂寞,倒是乐意和她聊。原来她是王长贵的侄女,叫王明玉,二十岁,初中毕业,毕业后就在这里做,已有三四年了。这里遮风避雨,太阳晒不着,比护肤霜的效果好多了。她情不自禁月兑口而出:“你有个好叔叔,所以才有做这样轻松事的本钱啊。” 门外突然传来粗犷的声音。“谁在背后这么说我?你想做,我也给机会。” 李琳吓了一跳,她忙抱着朱丹丹,扭过面。只见王长贵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面带喜色,目不转睛地盯上李琳,李琳脸上一红。 王明玉招呼一声,搬了张椅子给王长贵。王长贵责备着:“明玉,来的都是客,她们还是贵客呢,你怎么不给她们椅子坐,这不是待客之道啊。” 王明玉应了一声,搬出两张椅子,又每人递上茶水。王长贵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啜了一口,看看朱丹丹。把目光停在李琳的身上,哈哈一笑。 “两个美女,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 朱丹丹躲开王长贵的目光,把头倚在李琳的肩上。李琳笑道:“杨场长说我们辛苦了,放一天假。” 王长贵盯着李琳红扑扑的脸,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杨场长做得好。你们城里人,尤其是你们这些水蜜桃一样的女孩子,是得经常放松放松。” 王明玉听得有点脸红。这时进来一个老婆婆,她赶紧过去招呼。王长贵见店里时不时有人进出,起身招呼二人到王明玉的房里去坐。朱丹丹不想去,被李琳抱着往里拉,朱丹丹只好跟了进去。 房里摆设很简陋,只有一张椅子,一张床。王长贵关上房门,招呼二人坐。李琳溜了一眼,拉着朱丹丹坐到床上。王长贵笑嘻嘻地也凑上来,坐到李琳的身边。有点挤,王长贵一脸的笑,朱丹丹忙起来,坐到椅子上。 王长贵靠近李琳,李琳想动却不敢动,王长贵刚才的话让她动了心,她怕拂了王长贵的意,刚现出的曙光就被遮住了。听到王长贵的喘息有点沉,感到王长贵的手有意无意在碰她。她有点发毛,朝朱丹丹看,朱丹丹的目光却投向窗外。 王长贵大着胆子,抓起李琳的手,掌上已有薄薄的茧子,模了一下,手掌温软却有些粗糙。王长贵叹了口气,说:“这城里女孩子弄成这个样子,我见犹怜哪。这个场庭宽,我把你们交给他,就是要他好好照顾,可他怎么把你们折腾成这个样子?这该死的杨庭宽,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琳见无端地牵连上杨庭宽,急了,忙说:“这不是杨场长的错,他已经很照顾我们了,是个好人。” “这么说我就不是好人哪?” 李琳脸上一红。朱丹丹捂嘴一笑。 王长贵拍了下脑袋,自责地说:“是啊,我在你们果场蹲点,却很少去关心你们,怪我考虑不周。不过现在对你们来说,还是有机会的。” “真的?“李琳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攥住了王长贵的手。 这段时间,知青们憋了口气,做事相当卖力。别人受得了,李琳吃不消。她不仅个头小,力气也弱。太阳一天比一天发威,李琳担心自己熬得了多久。 王长贵溜了朱丹丹一眼,拍着李琳的小手,认真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现在学校缺教师,安排一两个人没问题,你们的水平,绝对可以胜任;这代销店的工作量大,明玉也早要求加个人手,只要你们愿意,我马上把你们调过来。” 李琳欣喜若狂。 “那太感谢您了,王书记。“ 王长贵瞅着李琳笑:“那我是不是好人呢?“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王长贵大喜过望,他知道这时候对李琳的任何举动她都会默许的,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她脸上模了一把,又把手伸向李琳的腰间。突然,窗外桀桀一声怪笑,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进来。 “好没真好,恶是真恶,天下人谁个都好,他王长贵只怕包藏祸心。” 这声音一起,王长贵立即变了脸色,电烙似的缩了手,跳了起来。 十三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朱丹丹听得耳熟,忙冲了出去。李琳喊了一声,也跟出来。王长贵愣了一愣,铁青着脸出了房门。 果然,一个身材瘦小,面目可怖的女人缓缓从窗户边移了过来,正是周大妹。 周大妹盯着两个女孩子,良久叹了一声:“你们真是屋檐下的麻雀,飞得不远,看得不全哪。” 周大妹样子很邋遢,朱丹丹奇怪她今天的话怎么说得这样睿智。原来周大妹得的是失心疯,当日一口气缓不过来,以致迷了心性。这病本可以诊治的,但当时限于环境和生存压力,找不到什么地方能治,也没那份钱治。因而这病时好时坏。周大妹也是命运多舛,她初中毕业,成绩还不错,就因为这副外表,她失去了很多机会,嫁给刘长明,也是无奈之举,她小刘长明十岁。刘长明兄弟多,家境贫寒,小学还没读完。他苦觅几年后,经人介绍,娶了周大妹。 王长贵缩在门里,想出去又怕撞上周大妹。现在他很怕这个女人,她的嘴巴刀子一样锋利,句句话直透心窝。也不知真疯假疯,王长贵总觉得她阴魂不散,稍不留神就撞上了,而且尽坏他的好事。 王长贵想躲也躲不了,周大妹走了过来,靠上店门,那张寒糁糁的脸差点碰上他的鼻子。王长贵吓了一跳,赶紧闪开。周大妹如影随形,飘了过去,把手伸向王长贵,呲着牙笑:“我的长明呢?把长明还给我吧,你不要藏着他了。” 王长贵边退边说:“好,好,过几天我把刘长明还给你。”挪了几下,翻过村屋的一道矮墙,也顾不得向朱丹丹和李琳打招呼,一溜烟跑了。 王明玉见周大妹还要追赶,喊她一声,递上两颗糖。周大妹一把抓在手上,喃喃地说:“给我儿子吃,我儿子又有好东西吃了。”一边说,一边却把糖果连纸塞进嘴里,再不理会她们,又疯疯癫癫地一边拍手,一边又跳又唱。 朱丹丹看得心酸,想给她点东西,却又怕她糟蹋了,只好摇摇头,拉着李琳往回走。一路上看李琳闷闷不乐,知道她还惦记着调动的事, “你真的信王长贵的话?” “他说的应该不假吧?” “假是不会假的,你看他那个样子,恨不得吞了你,绝对没安好心。你错了一步,就可能付出沉痛的代价啊。” 李琳何尝不知。可果场那栉风沐雨的日子更让她后怕。她也知道女人的本钱。这本钱要是投出去了,收回就难,蚀本在所难免;但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又怎么过得了眼前的难关哪?李琳看了朱丹丹一眼,没有回答。 朱丹丹也知道这个问题太尖锐,太残忍。女人是弱者,这道理亘古不变。两人各怀心事,竟好久没有话题。 王剑平和尹玉芳走了十几里路,到了镇上的邮电所,这时快晌午了。邮电所里人很多,要排队。王剑平好久没走这么远的路,双腿酸软,看尹玉芳,脸晒得通红,一头的汗。王剑平把她手上的信抓过来,叫她在一旁休息,自己去排队。尹玉芳感激地笑了笑,坐在大厅角落的椅子上。王剑平排了十来分钟的队,总算把信贴上邮票放进了邮箱。 这时感到饥渴难耐,王剑平把尹玉芳带进餐馆里,叫了两个饭,一盘青菜,一碗肉片汤,花了五角多钱。尹玉芳要出自己那一份,王剑平笑了笑,解嘲地说:“你觉得我这么窝囊,请一顿饭也请不起?” 尹玉芳脸红了红,不好意思跟出门。 骄阳如火。两人想早点回场,就冒着灼热的阳光赶路。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话题渐渐扯到同龄人身上。 王剑平问道:“你觉得卢方和朱丹丹两人的事有没有结果?” 尹玉芳愣了一下,这问题她从没深想过,只觉得他们相好就够了。沉吟一下,笑道:“朱丹丹虽然年纪小一点,但我看她比较成熟,不象心血来潮。卢方多才多艺,更重情重义,想必不会辜负朱丹丹的。” 王剑平扫了尹玉芳一眼,叹了口气。 “看来在你心中,我是比不上卢方了。卢方这小子,我真妒嫉他,人不怎么样,怎么有这么好的福气啊。” “你么?在我心中,没法跟他比。”尹玉芳嗔了他一下,笑容却灿烂。 “这么说,我是没人喜欢了。” 尹玉芳咯咯直笑。“你好象很委屈啊。你比他优秀吗?” 王剑平抢个鬼脸:“难道我比他差很多吗?你说,我俊不俊?” “呸呸,好不要脸。”尹玉芳脸上发热,避开王剑平火辣辣的目光。 “没人疼没人爱,当真是了无意趣的。” 尹玉芳横了他一眼:“你有没有人喜欢,关我什么事,你对着你喜欢的人说呀。” “我有喜欢的人,但她不一定听我说。” 尹玉芳心里一动,盯住了王剑平:“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你现在应该知道的。“ 尹玉芳的心紧缩一下,低头颤颤的小声问:“我不知道。她是谁啊?“ 尹玉芳半天没听到回答,抬起头,却发现王剑平直直地盯着她,眼里异样的光彩。她的心砰砰地跳,脸象抹了朱漆一样,扭过面。 王剑平痴痴地望着尹玉芳娇媚动人的脸蛋,心潮涌动。他心仪尹玉芳好久了,只是不敢贸然表白。尹玉芳漂亮大方,心胸开阔,又能吃苦耐劳,让他梦萦魂牵。他几次欲向尹玉芳表白,却顾虑颇多,既怕唐突了,以后相处难堪,又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机缘巧合,他要去邮电所邮信,没想尹玉芳跟他结伴,那一刻他欣喜若狂,难得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后来尹玉芳邀约人同行,他心里大急,想阻拦却也不敢明目张胆。最终无人应诺,让王剑平看到了希望。王剑平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此良机表明心迹,就是被她拒绝了,也胜于众目睽睽下汗颜。 其实尹玉芳何尝不是。王剑平的高大英俊,成熟稳重,这个形象早烙在她的心灵深处,相处越久,她越觉王剑平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其实那时他们对爱情的理解都不很透彻。那种特殊的环境,是相同的命运把他们连在一起。远离家乡和亲人,都想有心灵的寄托。陌生的环境和寂寞的时光,有一个知疼知热的人陪伴着,就能冲淡许多思念,慰籍孤寂的心情。这种感悟,是情,但不是纯粹的爱。只不过这种情很容易升华。 她出门前的邀约,不过是故做姿态罢了,她害怕有人同行。 两人窘得好久不敢开口。尹玉芳心里很甜,想能和属意的人在一起,慰平生之愿;王剑平也不平静,不时偷看尹玉芳,心说,有此美人陪伴一生,再无遗憾。 尹玉芳很想和王剑平说,其实她很在意,却不好开口,怕失了女孩子的矜持;心里直怨王剑平迂腐。世上只有藤缠树哪。 暮春的阳光火辣辣的,头上象顶了一盆碳火。两人满头大汗。王剑平左顾右盼,看到前边拐弯的地方有一片树林,那是高大的阔叶泡桐,树下一大片荫凉。他心念一动,忙招呼尹玉芳,闪进一块最大的树荫里。 正午时分,路上少见行人。 浓荫下,二人呆呆地坐着,偶尔对视一眼,却又急忙收回目光,听得见彼此的心跳。王剑平把目光投向高大的树上,看那阔大的叶片出神。突然王剑平现出喜色,猴子一样爬上树干,吓得尹玉芳惊呼一声。王剑平爬上树丫,折了一根树枝,冲尹玉芳笑。尹玉芳跺脚道:“你快下来。” 王剑平现出萎靡的神色。“我下不下来,与你何干?” “你……”尹玉芳脸红了红,想说又开不了口,又跺跺脚。 王剑平长长地叹口气。 “既然无人疼无人爱,这一身皮囊,惜之何益?” 听口气,王剑平似有厌世之心。尹玉芳大急,忙说:“谁说你无人疼无人爱?” 王剑平盯着尹玉芳。“这么说,你……” 尹玉芳赶紧打断王剑平的话。 “爱你的人很多,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 “还是没有你。“ 王剑平一边说一边缓缓地直了身,站在树丫上。那树丫离地有两米多高。 尹玉芳说:“怎么没有我,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王剑平摇摇头:“别人是,你不是。“ “那你要我做什么?”这话一出,尹玉芳立即大窘。 “我要你做我的一生一世。” 尹玉芳吓了一跳,四下张望,幸亏没有人。她又羞又恼,瞪着王剑平不答。 王剑平作势欲跳,尹玉芳花容失色,尖叫道:“王剑平,你混蛋!” “我怎么又成了混蛋?” 尹玉芳指着王剑平厉声道:“你要是跳下来,你就是混蛋。” “我跳下来是混蛋,不跳下来就是穷光蛋,总之是个糊涂蛋,干脆变成坏蛋。” 尹玉芳又忍不住卟地一笑,忙说:“你有喜欢你的人哪。” 王剑平眨眨眼,茫然的样子:“我还是弄不清楚那个人是谁。” 尹玉芳气坏了,骂道:“你不仅是混蛋,还是笨蛋!” 王剑平再也忍不住笑,长啸一声,纵身一跃,吓得尹玉芳闭上眼睛。王剑平稳稳落在地上。其实这个高度,对一般的人都没难度,何况王剑平? 尹玉芳胆颤心惊地睁开眼,发现王剑平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那脸快贴上她的脸了。尹玉芳恼了,双手如捶,在他胸前擂鼓一样捣了一会,红着脸跑过去倚在树上,大气不敢出。 王剑平嘿嘿一乐,把折下的树枝上的阔叶子,用茅草茎干缝起来,做成两个帽子。他悄悄凑近尹玉芳。尹玉芳回头看见,连忙缩身,王剑平拉着她说,“别动,这是送你的礼物。” 王剑平把树叶做成的帽子小心地戴在尹玉芳的头上,自己也戴上一个。尹玉芳看那滑稽的样子,吃吃地笑个不停。 “你还真别笑,太阳底下走路,它还是有作用的。” 尹玉芳噘着嘴道:“你就拿这个哄我呀?什么意思?” 王剑平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呸呸。谁说要做你的新娘?” “你说没说不重要,但我认定你是我的新娘。” 尹玉芳心里如同灌了蜜,脸上却下不来,烫得厉害。她紧张地四下张望。王剑平大声说:“你怕什么?我们光明磊落,爱是我们的权利,还不敢面对?” “不能这么张扬。” 王剑平把手搭上尹玉芳的手,紧紧地握着。“我就是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最美的新娘。” 尹玉芳顿觉身子发软,慢慢地把头靠上王剑平的胸前。 王剑平怜爱地捧着尹玉芳的脸,愧疚地说:“玉芳,我用这种方式向你求爱,太委屈你了。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公开我们的关系。” 尹玉芳眉眼里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她低低地说:“剑平,我不在乎,只要我们真心相爱,携手人生,就别无他求了。” 王剑平激动地张开手臂,刚要搂抱,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一个朗朗的声音如雷滚动。 “情如烈火,爱比江潮,古有董永与七仙女结缘槐荫树下,今见王剑平和尹仙姝挟情在泡桐树旁,莫非前世姻缘今生续?快哉快哉!不过有情人花前月下更有情趣,这一顶树叶帽,如何缘定终身?” 尹玉芳嘤咛一声,躲到了泡桐树后;王剑平呆了一呆。 十四 不远处的树干后,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是卢方。 卢方笑嘻嘻地走过来,扮了个鬼脸。王剑平又气又恼,狠狠地拍了卢方一掌。尹玉芳红着脸转出来,啐了卢方一口,拧着卢方的耳朵。 卢方连连赔不是,笑道:“我是无心之过啊;场长派我来镇里办事,没想返回的路上碰到你们。我想和你们打个招呼,奈何你们粘粘乎乎的,我看着也肉麻。我跟了你们很久,本不想惊动你们这对鸳鸯,可再不打个招呼,就有失朋友厚道。你们看,要不要他们成为宣传队啊?” 王剑平顺着卢方的手势,果然拐弯处结队而来十几个人,有说有笑。成群人行走动静不小,卢方察觉了,但王剑平和尹玉芳卿卿我我,沉浸在甜蜜中,对外界的反应就迟钝了。说起来,卢方算是解围的人。 尹玉芳瞪了卢方一眼,凶巴巴的样子说:“这事你可不许胡说。” 卢方装糊涂。 “什么事呀?” “就是刚才的事。” “刚才的事多着呢,是你拧我耳朵的事,还是王剑平打我的事?” “不是,还在前边的。” “啊,我知道了,是王剑平从树上跳下来,又做了树叶帽子的事?“ 尹玉芳气得直跺脚。“是大一点的事,有过程的事。“ 卢方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是你们一同来镇上的事,这事又大又有过程。” 尹玉芳踢了卢方一脚。王剑平一旁轻轻地笑。卢方哎哟一声,大叫道:“那就是你们谈恋爱的事罗,别的事我都不说,就这事我是一定要说的,哪有这样对待媒人的?” 尹玉芳脸上泼血般的红,赶紧去捂卢方的口,嚷道:“什么媒人,你算媒人吗?” “不是媒人,那就是证婚人。对,我是证人!” 尹玉芳拿卢方没办法,只好求助地看着王剑平。王剑平笑了笑。 “卢方,适可而止吧,要不要我把你和朱丹丹的事也抖了出来?“ 卢方一怔。他和朱丹丹的事,果场的人大都看出来了,只是没人捅破这层纸。这王剑平的话,倒也触到卢方的痒处,他嘿嘿一笑,低下头。 尹玉芳钦佩地看着王剑平,还是他厉害,一矢中的。抓到了卢方的软肋,尹玉芳也不轻饶了。 “行啊,大不了半斤八两,回去,我们都捅出来。“ 王剑平笑着做起和事佬来。三个人在路上追着闹,兴高采烈,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果场。 一边下了几天雨,把菜籽收购时间拖延下来。天刚放晴,粮站又下达了催缴通知。王长贵要求所有的包队干部蹲紧三天,力争提前完成任务。 王长贵的点在果场,果场没有菜籽上缴任务。本来王长贵是想呆在果场的,可那帮知青他有点怵心,特别是那个李三强。为李三强的事,王长贵亲自去了县里,找到了知青办主任陈明权。陈明权这人老谋深算,听说李三强的父亲是个副市长,现在虽然靠边站了,但他的人脉决非一般。现在运动缓了势头,说不定哪天李三强东山再起,这事办得稍有差池,他倒成了恶人。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是陈明权的为官法则。他的圆滑也使他受益不浅。现在他的官不是很大,但没有靠边站,相比之下,他还是幸运的。了解到李三强没把王长贵怎么样,就劝他不要纠缠了。 陈明权发了这样的话,王长贵也只能暂放李三强一马。没什么他认为重要的事,他尽量不去果场,免得去触霉头。 今天王长贵决定到果场走一趟。前几天李琳的口气有些松动,让王长贵着实高兴了一回,要不是去公社开了几天会,他想李琳早就被他搂在怀里了。 到果场要经过两个生产队,其中一个是李红英的八队。好几天没见李红英,王长贵怪想的。只有这个女人他可以当自己的老婆一样役使,她那个窝囊废的男人看到了也不敢说什么。李红英是女人,王长贵就照顾她包自己的队。 王长贵经过八队垛场,看到只有几个妇女在忙活,仓库的保管员是个老头,看到王长贵打了个招呼,进仓忙自己的事。王长贵溜了一眼,那女人堆里没有李红英的影子。 王长贵转身准备离开,忽然从油菜垛堆那边转出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来。王长贵眼睛一亮。这女人王长贵认识,是李红英的堂嫂,叫胡带弟,三十挂点零,长相平平,但今天穿了身红衣,还紧窄窄地裹着丰满的身子,显出几分妩媚。王长贵喜欢往女人堆里扎,这一道风景,让王长贵又有了兴趣,他就笑着凑了上去。 这八队的女人素来泼辣,闹出好多笑话,王长贵是听说的。王长贵今天兴致好,也想尝试一下。那几个女人用大筛子筛一堆菜籽壳。这堆菜籽壳是雨前抢收时来不及收尾遗下的,现在晴了,队长就安排这几个年轻一点有力气的女人,边翻晒边过滤菜籽。 王长贵近前一看,这些菜籽有的已长出女敕芽来,工作难度有点大。王长贵看看附近无男人,胆子大了一点,挑头说起了荦话来。这些女人果然不一样,月兑口而出的话比他的更刺激,而且脸上红都不红,显见得是随意惯了。王长贵看三保的女人**大,躬腰筛筛子时大**一晃一晃的,挺刺激,忍不住凑上去伸手在她**上模了一下。这下捅了马蜂窝。 三保婆娘咯咯一笑,把筛子一丢,吆喝一声,几个女人便围了上来,王长贵见势不妙,拔腿欲跑,但这帮女人精得很,动作也快,把王长贵团团围住。三保婆娘手如鹰爪,胳膊一抬,手就搭上了王长贵的肩膀,顺势一带,王长贵一个趔趄,感觉这女人力气极大;刚要直身,那几个女人章鱼一样,抓手的抓手,揪脚的揪脚,一齐使力,把王长贵仰八叉的悬在半空。都看着三保婆娘,就等她一声令下。三保婆娘眼转了转,对胡带弟说,“你男人个子小,肯定没见识大家伙,这次你就动手,扒了他的裤子,把菜籽壳塞进他的裆里。“ 胡带弟嘻嘻一笑,应了声,动手就扯王长贵的长裤。王长贵吓了一跳,他知道那菜籽壳进了裤裆,针一样的扎肉,忙大声求饶。三保婆娘怪笑一声,“你大书记只有号令,哪能求人,传出去不怕辱没了名声?” 这些女人疯惯了,她们最乐意看男人低声下气的样子,释放一回豪气。栽在她们手上的男人,哪个不是求饶赔不是,可机会难得,还能有商量? 王长贵见求饶无果,就拚命挣扎,奈何四个女人力气本大,现在把他手脚分开,王长贵纵有天大的力气也无法可使,眼睁睁地看着胡带弟解开他的裤带,把长裤褪到脚踝上。这个季节暖和,都穿着单衣,长裤扒下来,只剩条裤衩了。胡带弟也不含糊,抓一把菜籽壳,拉开王长贵短裤的松紧带,把菜籽壳塞了进去,一连塞了好几把,把王长贵的裆里灌得满满的才罢手,末了还把王长贵命根子捏了一下,很吃惊的口气喊:“哎呀,他那玩意儿,比我前天抓到的半斤乌龟还大啊。” 几个女人笑得前俯后合,把王长贵差点掉在地上。三保婆娘喊了声一二三,齐用力,把王长贵抛在菜籽壳堆上,还意犹未尽,捧着菜籽壳往王长贵身上扔。 王长贵呲牙咧嘴地爬起来,浑身扎了刺一样,哆哆嗦嗦的差点站不稳,稍一挪步,裆里火燎火辣的疼。他苦着脸,低着头把裆里的菜籽壳信外掏,也不敢过份露体。才抓出一半,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几个扛犁赶牛的男子汉往垛场这边走来。王长贵赶紧扯起裤子,胡乱地系了裤带,往村落里走。这步子不敢跨大,一挪步,王长贵觉得裆里千百根针一齐扎起来,又痒又疼,头上的汗不断线地往下流。王长贵蜗牛一样慢腾腾地挪着,半天出不了垛场。 几个女人笑得跌在地上,胡带弟笑得打滚。 那些男人都到了垛场,看几个女人疯癫的样子,又看看王长贵,都放声大笑。三保也在其中。三保听说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讲着事情的经过,就喊了起来:“王书记,我老婆**大不大啊?我们队还有几个大**女人,有兴趣再来模一模啊。” 几个女人扎了堆笑。 王长贵再也不敢轻看八队的女人了,这玩笑开得太没分寸,可又发不出脾气,算是吃了一回闷头亏。以后,他见了八队的女人就躲。 王长贵好不容易挪到李红英的家,李红英还没出门,见王长贵的样子,知道被那些女人捉弄了,也忍不住笑。王长贵叫李红英烧了热水,洗了个澡,换了内衣,这才觉得好受一些。 王长贵原想和李红英重温鸳梦,经过这番折腾,已是欲念全无。中午在李红英家吃了饭,休息了一个多钟,到了开工的时间,王长贵就赶往果场。 果场的人也上了工,只有厨师老五在剁白菜帮子准备猪食。他吩咐老五去喊杨庭宽。杨庭宽回来后,王长贵又叫他把李琳一个人叫回来,说有事和李琳谈。 杨庭宽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是开不了口,暗骂王长贵荒唐。 不一会儿李琳跑着回来了,面带喜色。看李琳高兴的样子,王长贵心里有了底,也是一脸的笑,招呼李琳进了宿舍。 王长贵进了宿舍后,再无顾忌,紧挨着李琳坐在床上,感到李琳身上温软的,身上还漾出阵阵体香。王长贵使劲吸了一口,把手搭上李琳的脸,捧着细细端详。李琳的脸被太阳晒得白里透红,但丝毫不减妩媚,细腻的皮肤触感极好,眼波水一样流动。当真是绝代佳人,王长贵越看越痴迷,手就慢慢下滑。 李琳身子有点颤动,微合着眼,任凭王长贵抚弄。王长贵把持不住,拦腰就抱住了李琳,李琳软绵绵的身子倒在了王长贵的怀里,令王长贵欲火高炽。王长贵伸手解了李琳衬衣一个钮扣,把手塞进了李琳的身子里。李琳突然睁开眼,推了王长贵一把,坐直了问:“王书记,你准备把我安排到什么地方?“ 王长贵看李琳娇慵无力的样子,色心大动,一手托着李琳的腰,一手急急解扣,边解边说:“你自己挑,学校和代销店都行。” 李琳捉住王长贵的手,想了一下。教师当然好,可自己没有经验,会走很多的弯路,再就是教师都成了臭老九,就是干出些名堂来,保不住还受歧视。还是代销店里更省心,就说:“那我去代肖店吧。” 王长贵点点头,又许了个愿:“我还放你长假,让你回去和家人团聚团聚。” 李琳眉开眼笑,闭上眼睛,任由王长贵解衣月兑鞋。渐渐李琳只剩下亵衣,大半个雪白的胸脯露出来。王长贵的呼吸粗沉了,猥亵地笑道:“心肝宝贝,你这个身子,迷死人了。“边说边把嘴巴拱上了李琳粉女敕的胸脯。…… 这当儿,门暴裂一声,整扇门斜着飞进房中间,一个高大的身影随门飙进,风一样旋到床前。那人大手一搭,就抓住了王长贵的衣领,顿觉一股劲道山一样压下来。王长贵头发根根竖起,面无人色。 十九 闯入房中的不是别人,正是王长贵。 王长贵掉了一份材料在家,开会要用,就急匆匆赶回来拿。刚进大门,就听到房里山摇地动的响。王长贵立知发生了什么事,抢步进来,正逮住吴国安和何小翠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王长贵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抡圆拳头,砸向吴国安。何小翠把吴国安掀下来,挺起胸挡着吴国安。硕大的**一晃一晃的,白得耀眼。王长贵愣了一愣,赶紧缩回拳头,既恼怒又无可奈何。何小翠柳眉倒竖:“你今天敢动他一根指头,老娘就跟你拚了!” 看何小翠雌威大发,王长贵倒退一步。心里叫苦不迭,这婆娘偷汉子还理直气壮,老子这乌龟当得太窝囊了。 王长贵怕何小翠,不敢动拳头,口气却不软:“你狗日的吴国安,没大没小,身份都不顾,不怕天打雷劈?“ 原来算起来,吴国安是他的远房表侄。 何小翠冷笑一声:“你还知道尊卑大小?”她徐徐躺下,抚了吴国安一下,冲王长贵道:“老娘和他在房里,头上有屋顶遮,还有更不要脸的下作胚子在树林里霸王硬上弓,树叶子遮不尽天光,怕是真要遭天遣了。” 王长贵倒吸一口凉气,脸上讪讪的下不来,知道吴国安什么都跟何小翠讲了。 何小翠感到吴国安在发抖,温柔地抚模他的脸,哄小孩一样的呢喃。“不怕,有姐给你撑着,天塌不下来。告诉姐,我这身子比水仙的好不好?” 吴国安偷偷看王长贵一眼,见他憋得满脸通红,却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知道何小翠说的不假,胆子就壮了一些,点点头:“比水仙还柔软。” 何小翠竖起眉毛,喝道:“王长贵,老娘的身子不比别的女人差,你天杀的馋嘴的猫死性不改,家花不折折野花!” 王长贵不敢回答,何小翠嘻嘻地和吴国安调起情来。 “国安,姐的**大不大?” “大。” “圆不圆?” “圆。” “身子白不白?” “白。” “那跟水仙比呢?” 吴国安心里一痛,呆了呆,忽然冲王长贵吼: “你以后再敢动水仙,我就来动你老婆。你动我老婆,我老婆恨你,我动你老婆,你老婆喜欢我。“ 何小翠笑得蜷成一团。 “说得好,国安,姐喜欢你。王长贵这乌龟王八蛋不敢拿你怎么样,他敢欺负你,你就来找姐我。“ 王长贵恨得直咬牙。他还真的不敢拿吴国安怎么样。上次王保生的事,何小翠差点和他拚了命。何小翠发出狠话:你在外面攀花折柳我管不了,老娘红杏出墙,你也没权管。如果有第二个王保生,这世上就不会有你王长贵了! 王长贵知道这几年何小翠脾气见长,儿女们都恨自己丢尽了脸面。自己把柄一大堆,拿她没法子。 王长贵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不再理会他们做什么,一跺脚出了房。王长贵退到大门时,轻轻地关紧了。他怕被人撞见房里的事。 得想个法子。我不敢对她怎么样,只有一个办法,不让别的男人接触她,这样她拿我就没办法了。王长贵思来想去,忽然眼睛一亮。何大成和卢小生现在搞专职巡逻,把他们用上,谁敢随便进我的门? 王长贵权衡再三,觉得卢小生更合适。卢小生身材魁梧,那股狠劲无人不知,把他放在村口晃荡,没我带着,谁也接近不了那贱人。 想到这儿,王长贵舒心地笑了起来,想象那贱人真成了馋嘴的猫,却是被圈在笼子里干瞪眼,心里无比快意。 王长贵把卢小生招到跟前,如此这般的吩咐一番。卢小生先是一吓,接着一喜。他把喜色藏了起来,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王长贵的家事闹得沸沸扬扬,卢小生和何大成最清楚不过。何大成有点艳羡,这种美差王长贵交给他却不交给我,太偏心了,想着想着,对王大贵有点恨意。 夜晚卢小生跟着何大成转一会儿,白天就守在十二队村口。后来王长贵见这样太显眼,叫他避开一点。这样的决定,就给了卢小生很大的活动空间。卢小生知道王长贵从此查不了他的哨。 卢小生惦记着王保生的话,总想找个机会亲自见识见识。何小翠确实迷人,他有时也发现何小翠逗引他,却惧怕王长贵,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现在,何小翠的性子烈了,王长贵管束不了她,卢小生也想趁机揩一把油。 卢小生开始躲在后山上远远的看,后来进了竹林,再后来溜到王长贵的后院里。他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时不时听到何小翠银铃似的笑声,那声音磁场一样紧紧地吸引着他,心痒得难受。 何小翠也不是省油的灯,卢小生鬼鬼祟祟的经常出现在村子里,这异乎寻常的举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大白天的不务正业,老在这里溜达什么?难怪这段时间很少有人上门。何小翠心里有了数,冷笑一声,开始悄悄观察。她发现卢小生每天很准时来,晚上却要王长贵回家后才离开,知道这一切都是王长贵搞的鬼。何小翠见王长贵贼一样防她,倒是激起了一腔豪气。她哼了一声。很快就想出了对付卢小生的主意。 其实何小翠很早就盯上了卢小生,卢小生是何小翠喜欢的那种类型。王长贵原想通过卢小生震慑别人,却万没料到给他们大开了方便之门。 有一天,何小翠发现卢小生又跳进了后院里,就关了大门,拎一桶开水到后房做出洗澡的样子。何小翠窗户不关,故意把水弄得哗哗的响。她在桌子上放了一面大镜子,斜对着窗户,窗外的动静一目了然。何小翠背对着窗户,水弄得很响,动作却慢。 何小翠要吊卢小生的胃口,那开水根本不能洗澡,她象钓鱼一样投个饵。何小翠慢慢弄着衣服,眼睛却盯住桌上的镜子,终于,卢小生的脑袋慢慢探了出来。何小翠这才开始月兑衣服。 卢小生在后院里屏息凝神好一会儿,听到房里的水声,心痒得难受,他靠着院墙偷听了半天,院外没有动静。这后院墙是砖砌的,有一人多高,里面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里面。外面没有声响,卢小生的胆子就大了,他模到窗户下,踮着脚尖踏在一块小石条上,扒上窗沿,慢慢抬起了头。 卢小生一眼看过去,鼻血差点流了出来,赶的正是时候。房里弥漫着雾气,有点朦胧。何小翠把紧窄的衬衣往下月兑,露出光洁的脊背,薄雾里隐隐地的显露,特别撩人。她腰肢纤细。扭捏得软柔,卢小生咽了口唾沫。何小翠把衬衣丢在床上,弯着腰开始褪下长裤,那撅起的又大又圆,卢小生感到喘不过气来。最后只剩一条红裤衩了,这裤衩何小翠欲月兑不月兑的,褪下一截又提了起来,只露出一小半,被裤衩勤紧的馒头一样饱满,卢小生直勾勾地瞪着,迫不及待地希望何小翠快点褪下。 卢小生看得忘了形,脖子越伸越长,重心就落在那单脚踩住的小石条上。小石条下面是空的,扛在檐沟中间,卢小生一百三四十斤的重量,小石条不堪重负,拦腰断了。卢小生措手不及,身子骤落,下巴磕在窗沿上,疼得卢小生眼泪都掉下来。 卢小生跌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何小翠故作慌张地惊叫一声,卢小生吓得爬起来就跑。那后院墙好进不好出,前几次心无所系,很容易爬出去,现在慌里慌张,卢小生连蹿几次都挡了下来,急出一身的汗,他急中生智,枪托撑地,借着倚撑,搭上墙头,滚落院外。 何小翠早穿好了衣服,来到后院转角处,她料定卢小生急切之间过不了墙,不时探头哨望,看到卢小生滚落墙下,灰头土脸地转过来,何小翠挺身而出,装作偶然相遇的样子,满脸堆笑地拦住卢小生。 “咦,小生,你这是有什么公干哪?既然到了门口,就进屋喝杯茶吧。” 卢小生心里有点虚,脸上微微发烫,正要拒绝,何小翠笑吟吟的问:“你来了多久,刚才我准备洗澡,听到后院有响声,就过来看看。你听到了没有?” 卢小生赶紧摇头。 “我,我没听到。” 何小翠捧着胸口,咯咯地大笑起来。 “那肯定是馋嘴的猫想偷我家的咸鱼。” 把自己比作猫,卢小生心里不舒服,赶紧说:“不是猫。” 何小翠心里好笑,脸上却现出惊恐的神情。 “不是猫,那就是鬼罗。这大白天的还有鬼?” 卢小生不敢回答。想再否认,自己就露了马脚。 何小翠有点着急地说:“糟了,水都快凉了。小生,要不你帮个忙好不好?“ 卢小生听说何小翠洗澡,要自己帮忙,心中大喜,口里却问:“小翠姐,帮什么忙啊?“ 卢小生嘴巴甜,何小翠听得很舒服。她说:“我怕鬼,你手上有枪,你就在堂屋坐着,帮我辟邪,我洗了澡,就给你做碗好吃的,好不好?“ 卢小生有点失望,但还是欣然应诺。 卢小生坐在堂屋里,听房里哗哗的水声,心里猫爪子在抓。他想着刚刚看到的白女敕的身子,感到莫名的燥热。终于忍不住轻轻放下枪,悄悄靠近房门。 那房门没掩严实,有指头宽的缝隙。卢小生躬着身子,不错珠地看。房里水汽弥漫,影影绰绰看一个纤巧的身子朦胧的白影。卢小生张大嘴巴,揉眼模腮,恨那雾气迷离了视线。 忽然何小翠喊他。 “小生,我忘了拿衬衣,就在堂屋的椅子上,你帮我拿来吧。” 卢小生一惊,不敢应答,赶紧退回去,拿起那件湖蓝色的衬衣,贴上门缝,举在手上。 桌上的镜子把门缝的情景反射出来,卢小生的动作何小翠一清二楚,她忍着笑。这时见卢小生拎着衣服靠在门上,她猛地打开门,卢小生一个趔趄,钻进了房里,一双手按住了何小翠的丰胸。 卢小生冷不防冲撞了何小翠,触手处柔软温热,一时呆愣住了。何小翠娇呼一声,扶住了卢小生。卢小生抬头一看,何小翠袒露着上身,只着条裤衩,脸上被撞得红云飞渡。卢小生看得痴了,何小翠这娇羞的模样,令卢小生春潮激荡,终于忍不住抢上一步,把何小翠紧紧地抱在怀里。 何小翠扭着身子,吃吃地笑:“小生,你不怕王长贵生吞活剥了你啊?” 卢小生不答,把何小翠掷在床上。 “那你一定是王长贵派来安慰我的吧?” 卢小生顾不上说话了。 二十 姚春林来到果场,他找到卢方和王剑平,要跟他们商量一件大事。 原来,每年的五四青年节,公社团委都要组织文艺会演,卢方的唢呐吹奏,都能拿一项奖回来。今年卢方因事没去。大队的几个节目全部名落孙山。 “我想成立宣传队,以你们为骨干,活动中心就定在这儿。” 姚春林开门见山就提出这个要求。 杨庭宽也在场,立即喊了声好。杨庭宽很同情这些城里青年,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但毕竟是新环境,体力消耗大,几个月下来,都瘦了黑了,杨庭宽很心疼。现在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能减少他们日晒雨淋的时间,杨庭宽很欣慰。 卢方也觉得姚春林很及时地解了个大难题。其实有些风言风雨早传到姚春林的耳里,姚春林与他们同龄,很虑及他们的感受,何况这些很少农作的城里青年,要他们一下子适应这个环境,那还真是有点强人所难。他一直在关注这些人。 卢方瞅着王剑平笑。 王剑平若有所悟,激动地说:“姚书记,感谢你对我们的爱护和支持,我代表全体知青向长岭人民表示真挚的谢意。” 姚春林摆摆手,笑道:“我不喜欢这些虚的,你们好好排练,争取在以后的大型活动中拿回好名次,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王剑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卢方向姚春林建议: “蛇无头不走,鸟无翅不飞,姚书记,宣传队成立了,就应该有个负责人。我提议王剑平当宣传队队长。” 王剑平连忙逊让:“不行,还是让卢方当这个队长。这里的风物人情他比我熟悉,何况单靠我们也是独木难支,所以他牵头更合适。” 卢方呵呵一笑:“你当这个队长是好大的官呀?我是果场的技术员,很多时间不能参加排练,到时误了姚书记的事,那个责任我就承担不起。” 杨庭宽附合卢方。“对,小王当这个队长最合适。” 姚春林想了想,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王剑平队长,卢方副队长,我呢,算是顾问吧。杨场长,你们近水楼台,就当最忠实的观众。” 杨庭宽搓着手说好。 姚春林和三人商议了些细节,最后说:“锣鼓我下午送来,需要什么道具列个表,我尽量补充。这事我跟书记打过招呼,你们安心筹办吧。” 姚春林下午真的送来了锣鼓和部分道具。 晚饭后,王剑平在娱乐室里聚齐了人,宣布成立宣传队的消息,都乐得蹦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商议排练的节目内容。当时样板戏占领了大部分文艺市场,朱丹丹就提议排练京剧[沙家浜]。王剑平觉得这个建议比较实在,因为这曲戏场景布置比较简单,且人物不多,故事情节也容易铺陈,就点头赞成。 说干就干,这是年轻人的性格。大伙都跃跃欲试,开始确定演员人选。李琳的京腔哼得好,这是公认的,就推她唱重头戏,出演阿庆嫂这个角色;沙女乃女乃的角色尹玉芳和朱丹丹互相推荐,争得不可开交,王剑平瞅瞅尹玉芳,笑道:“玉芳个子太高,扮沙女乃女乃与阿庆嫂同场,那不是把李琳比了下去,这样冲淡了主角的戏,不合适。还是朱丹丹扮演最好。” 朱丹丹笑笑,再不推托。胡传魁定为喜子,刁德一是张小满,李三强扮演郭剑光,其他人都是配角。大家觉得这样安排比较恰当,都没什么意见。 京剧里用不上唢呐,卢方改拉二胡。很少看到卢方拉二胡,王剑平让卢方试拉一曲,卢方胸有成竹。他们不知道二胡卢方拉得极好,他还会横笛口琴呢。卢方调了弦,拉了个长音,然后拉起京剧二黄。一曲下来,众人都傻了眼。朱丹丹的手掌都拍红了,她确实佩服卢方,什么都懂,真是太有才了。喜子瞅了朱丹丹一眼,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吐吐舌头:“你也不怕小手拍断了啊,不过你别得意,你现在身份与卢方不配,你是女乃女乃级人物,卢方不是沙大爷,他要么是儿子,要么是孙子,能娶你这个女乃女乃吗?” 喜子怪腔怪调,逗得满堂哄笑,卢方拿喜子没辄,瞪他一眼。 朱丹丹红着脸,踢了喜子一脚,还不解气,拿着鼓捶追喜子。喜子躲到卢方身后,做个鬼脸。 黄富贵司鼓,李三强和张小满的角色不同场,轮换敲锣,卢方专拉二胡。杨庭宽自报奋勇,跑堂。 排练开始了。这些城里青年平时喜欢艺术,功底不错,演起来象模象样。演到智斗那一场,胡传魁和阿庆嫂斗智斗勇时,李琳因辫子没扎牢,晃来晃去,这当儿松了,头发半披在脑后。李琳没有察觉。李三强有些着急。如今李三强因李琳快乐而快乐,看她现在活泼开朗,春风满面的样子,非常开心。他怕影响李琳的发挥,就绕到后面帮李琳拢辫子。不想喜子盯上了他。本来这戏演练得如行云流水,李三强凑上去,就破坏了场景的合谐。喜子古怪精灵,见此情形,就撇开台词,即兴逗乐。他指着李三强: “咦,这不是阿庆吗?” 众人一愣,样板戏里没这段台词啊。 李三强也愣了一愣,看众人望着他笑,顿起争强好胜之心。 “对,我是阿庆,刚从上海回来。” 喜子忍着笑,瞪了李琳一眼:“阿庆嫂,你八格牙路的有,你把阿庆藏在家里,怕我们忠义救国队伍拉他的伕子是不是?你阿庆嫂救过我的命,是恩人,但阿庆不是。我给你面子放他一马,但你必须说出新四军伤病员的藏身地点。” 众人哄的大笑,这台词正剧里没有,被喜子说起来却有滋有味。 李琳也不示弱。 “司令,冤枉啊,阿庆这个贱骨头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呀。”转脸冲李三强叱道:“阿庆,你真是个贱骨头!老娘想你时见不到你的影子,现在和胡司令商谈国事,你跑来凑什么热闹?” 李三强拉着李琳的手:“我发达了,这次专程回来是向你报告好消息的,黄金荣认了我做徒弟,把上海滩的地盘交一半给我,我阿庆雄踞一方,天天大鱼大肉,想你在乡下粗茶淡饭,我这心里疼啊。快把这个破茶馆关门算了,我带你到上海住洋楼,坐洋车,享洋福吧。” 喜子忙喊:“阿庆嫂,你不能去,去了只怕变成羊哪。“ 李琳飞红了脸,咯咯地笑,踢了李三强一脚。 “老娘才不跟你去呢。老娘是叫你去上海滩拉黄包车,挣良心钱,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竟认贼作父,跟黄金荣这个黑道老大混到一块,不是往老娘脸上抹黑?黑道中人个个心狠手辣,老娘哪天人老珠黄,你还不撇开老娘另觅新欢?阿庆,这日子没法过,老娘和你分了。” 喜子凑近李琳,嬉皮笑脸说:“阿庆嫂,你是和阿庆分家呢还是分手?快分了吧,分家分手都不是问题,本司令没娶老婆,正想找个押寨夫人哪。” 这戏词越扯越远,越说越不象话,可看的人都津津乐道,笑得前俯后合。正剧看多了,这段插科打诨倒是妙趣横生。尹玉芳拉着王剑平,朱丹丹伏在卢方的背上,都笑出眼泪来。 李琳啐了喜子一口,直跺脚。喜子转过身,装着惊诧的样子瞪着李三强。 “阿庆,你拜黄金荣为师了?那可是我们委员长的师爷呀,这么说你比委员长还高一辈,委员长要尊你为叔,你就是我的祖师爷了,我可真得巴结巴结你。” 李三强抬头向天,斜着眼说:“你这人德行不好,挑拨我们夫妻关系,是我的仇人。你手上有枪,我手上有人,等你到了上海滩,我叫上那帮兄弟用斧头砍死你。现在我惹不起你,就带我娘子逛大世界了。” 王剑平见他们即兴发挥,跑题太远,想是再排下去也没什么效果,就挥手说:“今天到此为止,都自由活动吧,明晚再练。” 李琳见散场了,气得捶了李三强几下:“我们排得好好的,你跑上来瞎掺和。” 李三强拢着李琳散开的头发,涎着脸说:“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看你披头散发的,哪里是阿庆嫂,分明就是个女疯子嘛。” 李琳模了模头发,真的散了。撒着娇踩了李三强一脚,扎好了头发。她看到杨庭宽在收拾东西,凑上去。杨庭宽忙推开她。 李琳拉着李三强出了场院,看到朱丹丹和卢方趟进了桃林,尹玉芳和王剑平上了山坡,就傍着李三强在路上散步。 喜子冲张小满叹口气:“看看,就剩我们几个光杆司令,我真成了胡司令哪。” 天空轻云蔽月,星星稀落;冲畈里蛙鸣如鼓。山乡之夜充满了诗情画意。 李三强和李琳挽着手喁喁轻语,沉浸在美妙的夜景中。夜风挟着凉意,李琳打了个冷颤。李三强月兑下外衣,披在李琳身上,李琳甜甜一笑,把头偎在李三强的怀里,李三强拥着李琳,坐在一个田埂上。 听着蛙鸣,看着月色,怀里美人亲昵,李三强很陶醉。他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忽生感慨。 “月圆的时候少,月缺的时候多,前天晚上月如轮盘,今夜却缺了一角,真是让人心生惆怅。” 李琳仰起头,看月亮在轻云里掠动,卟地一笑,指尖点着李三强的鼻子。 “要成诗人罗。苏东坡对月亮有独特的见解: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大自然的规律岂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李三强低头抚了抚李琳的脸,万分怜爱。 “诗人这词确是千古绝唱,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落寞。幸好收尾送一个祝愿。这一生有你相随,纵有万千苦累,也心甘情愿。” 李琳大受感动,痴痴地看着李三强,心如蜜甜。她喃喃地念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三强哥,只要我们天天在一起,相亲相爱,就没有遗憾了。” 李三强紧紧地拥住李琳。 “我们一定会天天在一起,相亲相爱,永远快乐。” 李琳象温驯的小猫一样在李三强怀里拱。“三强哥,和你在一起,真幸福。” 月色溶溶,蛙鸣更响。两人亲密地偎依着。 何大成看卢小生越来越不顺眼。这段时间,卢小生容光焕发,进进出出哼着小调,格外的兴奋。何大成隐隐约约猜到什么。本来对王长贵的安排他就有些怨怼,现在卢小生的样子,更使他火上加油。 他决定跟踪卢小生。 何大成晚上巡逻,卢小生只跟一程,就打着呵欠回去睡觉。何大成见王长贵这段时间很少找他,心里不平衡,赌口气,也不那么卖力。卢小生离开后,他就偷起懒来,上半夜找个地方躲起来睡觉,下半夜回大队部睡。 何大成和卢小生都在大礼堂里有小房间,两人隔壁而居。何大成存心跟踪卢小生,半宿都没合眼。天明不久,何大成听到卢小生起床的声音,也蹑手蹑脚地爬起来。等卢小生出了门,他就悄悄地跟上去。 大队干部上班时间迟,因此这时候大队部没人。何大成怕被卢小生发现,绕了个大弯子,从十一队的方向溜到十二队的后山,在一块茂密的黄荆丛中躲了起来。他知道卢小生活动的地方只有这么大,不怕他不进入视线。这片黄荆丛地势较高,王长贵房屋的前后路径看得一清二楚。 何大成来得太早了,蹲了一个多钟,才看到卢小生的身影,他探头探脑地转进王长贵院后的竹林里。看样子卢小生是吃了早饭的。 何大成暗骂自己笨,早饭没吃,这么早跑来挨饿。 何大成饥肠辘辘,只好忍着,他只想卢小生快点动作,抓他一个把柄好邀功。 又过了一会,何大成看到王长贵出了门,路过竹林时,向里边看了看,卢小生露出半个脑袋打了个手势。王长贵点点头,放心地走了。 等王长贵月兑离视线后,卢小生就贼头贼脑地走出竹林,溜到王长贵的屋檐下。人进了屋檐,何大成的视线就被挡住了。何大成赶紧钻出黄荆丛,跳进竹林,四处哨望,确信无人发现,就扒过院墙,贴上了王长贵的后门。 房子里隐隐传出卢小生和何小翠的调笑声。 二一 何大成听到这肉麻的声音,浑身燥热,恨得牙痒痒。这小子果然和那个风骚女人作对儿戏耍。何大成既羡慕又嫉妒。 何大成听出声音是后房传出的,扶着墙壁慢慢模过去。到了窗下,发现窗户紧闭,他踮起脚尖,极力想从窗缝里看,可窗缝太小,根本看不到。 看不到就不看了,何大成既失望又高兴。今天逮住了卢小生的尾巴,有这份功劳,王长贵一定不会小看他了,王长贵得到这个消息,只怕要气得半死,这戏就有得看。想到卢小生被王长贵折腾的情形,何大成舒了一口长气,几天的郁结一扫而空。 何大成翻出院外。走了几步觉得不解气,登了个高处,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那窗户。没想这一掷砸了个正着。何大成吓得转身就跑。 “砰”的一声响亮,薄木板做的窗门被砸了碗大的窟窿,房里光线骤明。 这一声爆响宛若晴天霹雳,把床上一对男女震懵了。卢小生吓得浑身哆嗦,翻下床,胡乱扯上衣服,一溜烟跑了。何小翠看着窗户的窟窿瞪大眼,想不出是谁来坏她的好事,气得骂了一句,唠唠叨叨地下了床。 王长贵开完碰头会后,带着姚春林向果场走去。姚春林建议成立宣传队,王长贵觉得也行。他不能让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天天日晒雨淋,那青春靓丽的容颜被风雨侵蚀,就会失去娇柔的风韵。他得意地想,都是笼里的鸟,好好供着,不怕她们飞得上天。 进了场院,只看到厨房老五在忙。王长贵溜了一圈,跟着姚春林进了果园。 姚春林把王长贵带到桃林中,喊来王剑平和卢方,问了杨庭宽的去向,就去找杨庭宽。王长贵看看王剑平,又望望卢方,想这份人情不如自己做足,就蹲下来嘘寒问暖,拍着胸脯做了一大堆承诺。王剑平深受感动。 “等杨场长过来,我给他下道指令,不是大忙季节,你们不用出工,专心排练。特别是那些女孩子,月兑产也行。但我有个要求,要多拿些奖项回来哦。” 王剑平喜出望外,赶紧表态:“王书记,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王长贵拍拍王剑平的肩膀,对卢方说:“和他们好好合作,有事找我。”卢方点点头。王长贵觉得达到了效果,站起来,向桃林里扫视。姚春林和杨庭宽还没来,王长贵就在林中溜达起来。 枝头青果成簇,被密叶轻蔽。王长贵分开叶片,两指箝着一枚青果,青果的茸毛酥酥的扎手。王长贵微微一笑,掐掉那枚青果。 王长贵把玩那枚青果,涌上一股快感。他发现朱丹丹独自一人锄一块约两分地的草,心里一喜,赶紧凑上去,打个招呼。朱丹丹微微一惊,礼貌地笑笑,扔下锄头往尹玉芳那儿跑。王长贵笑嘻嘻地跟过去。朱丹丹看王长贵色迷迷的样子,嚷嚷:“尹玉芳,王剑平给你什么定情礼物呀,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尹玉芳脸一红,正要驳朱丹丹无中生有,忽见王长贵直勾勾地瞅着她,恍然大悟,笑道:“那是剑平给我的,为什么要给你看?” 王长贵咯格一下,盯了尹玉芳良久,心里叹口气。没想到这几个女孩子都名花有主了,把她们弄到怀里,看来有不少的麻烦。他看到王剑平正走过来,讪讪地笑笑,转身往桃林深处。 正闷闷不乐,忽听咯咯的娇笑,循声望去,只在李琳靠在李三强的背上,低垂的桃枝掩住了他们的脸。王长贵气得变了脸色,象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他意兴全无,失神地出了桃林,也不等姚春林和杨庭宽,径直走了。 李三强和李琳经常泡在一起,感情发展得很快。果场的人都认为他们是天下最幸福的一对。二人毫不避忌亲昵的举动,众人都习以为常。 晚饭后,李三强悄悄离了果场到代销店去。果场离代销店有二里多路,李三强想趁此良辰美景,给李琳送点礼物表表心意。 夜风送爽,星星作伴,蛙鼓助兴,李三强心情愉快,哼着郭建光的唱段。这几天的排练,使李三强对郭建光这个角色有独特的见解,他的唱腔也越来越有韵味。 十几分钟后,李三强就到了代销店。晚上闲暇,代销店里人很多。李三强不急不燥,在柜台外仔细地目选,他要送李琳最喜欢的礼物。 店里的人越来越少,李三强还在默默地看。王明玉看到李三强举棋不定的样子,猜李三强买东西送人,笑着说:“你是挑送女朋友的礼物吧?我给你当参谋。” 一下子说中心事,李三强有点不好意思,王明玉冰雪聪明,知道所料不差,掩口一笑:“你一个大男人女孩子一样,有什么害臊的。送女朋友礼物,不在贵上做文章,要适合女孩子喜好。”王剑平脸上一红,想王明玉说得对,就点点头。 王明玉觉得李三强很有趣,捂着嘴笑。她推荐了几款小礼物。造型奇特的红木梳,背面心形图案的小圆镜,一盒香粉,还有一条红丝巾。 李三强觉得这几样礼物确实不错,付了钱,向王明玉连连致谢。王明玉痴痴地望着李三强溶入夜色中的身影,羡慕那个有福气的女孩子。 李三强沉浸在无限的喜悦之中,想象着李琳看到这些礼物的惊喜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星星满天,月亮还没升上来。夜色朦胧,不过近处的景物还能辨识。李三强走着走着,忽听前面的稻田里有嚓嚓的声响。他快步过去,发现一条大水牛在啃秧苗。这牛口大舌长,一口啃了一大片,李三强看着心疼,吆喝一声,伸手就抓。这牛的鼻子上没有绳子,显然是挣月兑后跑出栏,李三强抓了个空。那牛见有人抓它,纵身一跃,换了个地方,又低下头去啃。李三强来火了,赶上去,那牛跳起来就跑。李三强从没放过牛,不知道怎么制伏,一个劲地追。那牛被赶急了,往山上跑。牛钻进了灌木丛中,就如鱼入水中,再也看不到影子。李三强倔劲上来,就坐在那地方守,蹲了一个多钟,仍没看到牛的影子。李三强苦笑一声,知道自己抓不住那牛了,只好回场。 何大成一口气跑回大队部,溜到宿舍里蒙头睡觉。他知道这个时候大队部人多,说那件事不合适,耐着性子等天黑。 傍晚时分,卢小生还没有回来。何大成探头探脑地挨近办公室,发现里面只有李红英和王长贵。王长贵眼尖,看到何大成,走了出来。何大成向他招招手,王长贵一脸不悦地来到他面前,板着脸问:“什么事那么急?” 原来王长贵正和李红英调笑,何长成的出现,无疑是坏了他们的兴致。 何大成轻声说:“王书记,有重要情况向您报告。” 一听到有情况,王长贵就来了精神,眼里发光,忙抓着何大成的胳膊问:“什么情况?快报告!” 何大成向办公室里看看,有点踌躇。王长贵知是重大情况,使个眼色,进了何大成的宿舍。何大成贴着墙壁听,隔壁没有一点动静,估计卢小生还没回来。 王长贵见何大成小心翼翼的样子,不耐烦了:“你听卢小生的房干什么,他又不是外人。” 何大成说:“这事跟他有关系。” 王长贵一听,立即变了脸色。他恶狠狠地盯着何大成,不想他说出来,可心里又很想知道,喘着粗气。 何大成看到王长贵的样子,吓了一跳,想这话能不能说出来。不说又不甘心。 两人你瞪着我我盯着你,气氛有些紧张。 终于怨怼压倒了惶恐,何大成咬咬牙,说:“王书记,我今天看见卢小生他在你家后房里和……” 不等何大成把话说完,王长贵脸色铁青,狠狠地甩了他一个耳光。这一掌把何大成打得晕头转向,那脸立时肿了起来。何大成捂着疼处,吃惊地瞪大眼睛。 “谁叫你跟踪卢小生?” 王长贵骂了一句,甩手就走。刚出门,看见卢小生探头探脑地溜进大礼堂。王长贵眼里冒火,装作不见,进了办公室。办公室内空无一人,李红英也走了。他无名火腾地撞上脑门,冲出来,高声喝喊何大成和卢小生,打开了仓库的门。 何大成见这阵势,心知不妙,卢小生更是心惊肉跳。 王长贵开了灯,室内如同白昼。王长贵高踞在门边的桌子上,狼一样盯着卢小生。卢小生惊恐万状,脸色惨白,头上冒出冷汗来。何大成有些后悔了。 王长贵桀桀一笑,瞪着卢小生:“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 卢小生腿一软,卟嗵跪了下来,浑身颤动,不敢开口。 王长贵一拍桌子,吼道:“把他给我绑起来!” 何大成不敢不绑,拿起绳子看了看卢小生。卢小生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王长贵喝道:“上次你们怎么对付那个家伙,今天就照葫芦画瓢!” 卢小生想起王保生的惨状,面无人色。不想才几个月,那个场景又重现了。何大成不敢违拗,只得把卢小生反剪着手,捆了个结结实实,看卢小生难受的样子,心里一软。两人毕竟共事多年,相处久了,多少有些感情,后悔自己因妒生恨。王长贵见何大成迟疑,拉长音嗯了一声,何大成吓得赶紧把绳子抛到铁架上,王长贵跳下桌,扯起绳子,一下子就把卢小生悬到半空。卢小生疼得杀猪似的叫,却不敢发出高音。那汗水一样往下流。 何大成慢慢拿来一根篾片,在卢小生身上抽了几下。王长贵看出他没有使力,把绳子系在桌脚上,从何大成手上夺过篾片,狠狠地抽打起来。卢小生惨叫连连,身上血痕累累。何大成也吓得浑身发抖。 见卢小生快不行了,何大成忙哀求道:“王书记,不能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王长贵悚然一惊。卢小生是生是死他不在乎,他怕何小翠,上次王保生之事,何小翠得知真相,关起门来大吵大闹,拳头剪刀棍棒齐来,追得他东躲西藏,要不是小女儿跑出来拦着何小翠,真差点要了他的命,那女人发起狠来,比老虎还凶。王长贵想起何小翠癫狂的样子,有些心虚,悻悻地扔下篾片,回坐到桌子上。何大成见此情形,知道王长贵放过了卢小生,赶紧松了绳子,把卢小生放下来,松了绑。卢小生睁开眼,感激地笑笑。何大成心虚地扭过面。 “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王长贵见卢小生缓过气来,火又冒出来了,恶狠狠地问。 卢小生蚊子一样的声音说:“您叫我去盯她,没,没过两天我们就在一起。” “谁主动的?” 卢小生不敢说,也说不上来。他起了色心,但何小翠也很主动。 王长贵见卢小生不回答,更气了,抄起桌下的小板凳砸过去。卢小生不敢躲避,那凳子砸上了头,卢小生应声倒地。 卢小生侧面仆地,王长贵看得清楚,那额角砸了个窟窿,血汩汩地流出来。卢小生面色如同白纸,双目紧闭,身子抽筋地颤动起来。 二二 王长贵目瞪口呆。 何大成见势不妙,忙撕开卢小生的衬衣,拉下一大片,包住他大半个脸。用力扶起来。卢小生晕了半天,悠悠醒来。何大成把他扶到桌边坐下。 王长贵回过神来,闪到一边,厌恶地扫了卢小生一眼,眼珠子转了转。 “你这额头是怎么伤的?” 何大成愣住了,不相信地瞅着王长贵。卢小生忙说:“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碰在石头上磕破的。” 王长贵点点头,脸色稍霁。忽然,王长贵想起一个人来。他大声说:“不对,你这伤是被人砸的。” 何大成张大了口。卢小生也有些迷茫。 王长贵提醒道:“那天晚上,你们不是看到了有个知青叫李三强的,他在路上伏击我吗?” 何大成恍然大悟。 “对,是有那么回事,可他是和刘爱国打架呀。” 其实那件事王长贵后来回过味来,断定李三强是来袭击他的,不过被刘爱国发现,演了一场以假乱真的戏。 卢小生脑子转得快,马上顺王长贵的意思说:“是啊,今天晚上我们巡逻,发现李三强又躲在暗处袭击王书记,我们奋不顾身地上前阻止,李三强穷凶极恶,见我们人多,近不了身,就抛石头砸。那石头雨点一样飞来,我挺身护住王书记,被石头砸到头上。” “好,好,就是这样。”王长贵喜形于色,频频点头:“对,卢小生是掩护我受的伤,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我们决不手软。你们都是目击证人,记住了?” 卢小生和何大成相视一眼,点点头。王长贵缓和语气,说:“那个地点就是在我回家的路上。卢小生,你的事我不再追究,何大成也有功劳,但是这件事一定要办好,到时有人问起你们,就这么说。今天晚上不用巡查,你们休息吧。” 王长贵如释重负,没想歪打正着,轻松地逮住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一下置不了李三强于死地,活动一下,也可以把李三强抓起来关一段时间。李琳离群的孤雁,还怕她不找上门来?王长贵越想越兴奋。临行时,王长贵咬着牙对二人恶狠狠地说:“这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谁也不能说。若是泄露了风声,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都记住了?“二人吓得连连点头。王长贵又交代了几句,回了家。 何大成把卢小生扶到宿舍里。卢小生看着何大成说:“今天的事我知道是你向王长贵报告的,但我不怪你。今晚你担着风险护着我,我心里有数,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怪只怪我太贪心,没把好处分一点给你。” 何大成愧疚地说:“小生哥,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对不起你,以后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向王书记汇报的。” 卢小生艰难地笑了笑,侧过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王长贵起了个大早,坐上大队的东方红拖拉机,到公安局报案。 这次王长贵不找知青办了,他觉得陈明权老谋深算,胆小怕事,不是很支持他。到公安局报案,把这件事升级成刑事案件,让公安局处理李三强。 公安局刑侦队的李晓阳队长接待了他。听完王长贵报告的案情,李晓阳皱了皱眉头。上次刘长明事件,让局里的人很恼火,至今也没定上刘长明的罪。局里大部分领导主张放,但局长接到地区吕副专员的指令,不判刑,也要羁押一段时间,压压那些狂徒的气焰。原来,王长贵见公安局对刘长明的事不是很上心,就给他的战友吕副专员通了个电话,诉了一大堆基层干部的苦。吕副专员负责政法工作,觉得这些刁民不治一治,基层工作难以开展,就帮王长贵说项。但刘长明的问题确实够不上刑事立案标准,公安局既不能判他刑,又不敢立即放了他,就这么拖着。 如今刘长明的事没结案,王长贵又搞出这个上不了纲上不了线的名堂来。李晓阳盯着王长贵,心里很窝火。动不动就是反对党反对政府,你王长贵真要一手遮天啊?李晓阳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没有显露。他“唔”了一声,说:“这样吧,王书记,等局长回来后,我向他汇报一下,这件事,肯定会有一个处理结果的,你放心。” 得到这个模棱两可的答复,王长贵心里很不痛快,但他也不敢表示反对,临出门时又叮了一句:“李队长,无论如何你要杀杀他的威风,这样下去,基层的工作不好开展啊。”李晓阳点点头,把他送出门。 娱乐室里人头攒动。附近的村落来了很多好热闹的年轻人。娱乐室内挤不下,窗口也扒满了人。 排练的人就差李三强一个,李琳嗜着嘴,盯着门。王剑平也有点纳闷,李三强一贯都准时,今天怎么了?正欲出门寻找,忽见李三强扒开人群,喜笑颜开地钻了进来。他径直走到李琳面前,托出一堆小礼物,单腿跪地,吓了李琳一跳。旁边的人都看出来了,拍着手大笑。喜子喊道:“现在临时上演一个节目,李三强求婚记。” 李琳也看清楚了,羞得捂着脸,躲到朱丹丹身后。朱丹丹咯咯一笑,和尹玉芳一人搭着李琳一个肩膀,把她推到李三强面前。 李琳粉面含嗔,跺了跺脚,横了李三强一眼,轻声叱道:“就你喜欢标新立异,不害臊啊?” 李三强一本正经道:“我是诚心诚意向你表达爱慕之情,我就是要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公开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害臊的?” 李三强扫视众人一眼,然后盯着李琳,朗诵一首古诗词: “君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砣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喜子拍手大笑:“李三强,这首菩萨蛮你选错了,这是女子对男人的承诺,而且不是君前,是枕前。” 李琳臊得脸上通红,又往尹玉芳身后钻。尹玉芳拉住她,瞪了喜子一眼:“就你聪明,别人都不知道啊?李三强这首词改得好。” 朱丹丹笑骂一句,踢了喜子一下,喜子闪了闪,抓起红丝巾,搭在李琳头上,拿起小圆镜,举到李琳面前。李琳捂着眼睛,从指缝里看过去,只见一张明艳照人的脸红云飞渡,被红丝巾衬得如盛开的桃花。李琳心比蜜甜,想李三强虽然太张扬,却够浪漫。正陶醉,不防喜子凑近前,把掌掩住李琳的指缝,笑道:“你偷偷模模的看什么?要看就大大方方,反正这些东丁不是送给我的,也不是送朱丹丹和尹玉芳的,你就收了吧。“ 朱丹丹正想着要是卢方也这样张扬一回,那是多么有情调啊。喜子一下子喝穿了心事,窘得脸上发烫,拍了喜子两掌。众人都大笑起来。 李三强望着李琳,郑重地说:“请你收下我一片心意,你是我今生的最爱,“ 喜子扮个鬼脸:“你是我今生的最爱,收下吧。“ 李琳含情脉脉地看着李三强,虽然害羞,却也落落大方地接过礼物,笑道:“李三强,你要记住今天的话。“ 王剑平呵呵一笑:“我们都是证人,日后李三强敢对你半点不敬,我们都唯他是问。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轰然应答。 李琳见李三强还跪在地上,低声说:“你快起来吧。“李三强不动,笑着伸出手。李琳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又羞答答地拉他起来。娱乐室里掌声雷动。 王长贵等了两天,没见动静,沉不住气,决定自己动手。 他吩咐何大成找来几个民兵,扶着卢小生出了大队部。没走多远,一辆警车撵了上来,李晓阳带着一个警察赶来了。他看了一眼卢小生包着纱布的额头,问了几句。王长贵向何大成递过眼色,何大成就把几个人串好的词说了一遍。李晓阳一时也分不清真伪,就叫上他们挤进警车里,开进了果场。 王长贵留一个民兵陪着卢小生在场院等候,带着李晓阳一行直扑桃林。 果场的人远远就望见警车进了场院,都惊诧万分,什么事竟惊动了公安局?不约而同地聚到了桃林里。杨庭宽惴惴不安,凑近王长贵,王长贵不高兴地说:“不关你的事,一边去。”王剑平和卢方都纳闷地看着他们。 李三强和李琳站在人群后面,他们心无所虑,还在低低说笑。忽见王长贵领着两个公安和几个民兵直奔而来,呆住了。李三强正要开口,王长贵把手一指:“他就是李三强。“ 李三强大吃一惊,下意识扭过身,何大成和几个民兵已抄了他的后路。李三强定定神,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王长贵瞅着李琳瞬时煞白的脸,狞笑着说:“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 李三强无端被人指责,怒气填胸,他挥起拳头,欲打近身抓他的何大成,李晓阳跨步上前,箝住他的手腕。几个民兵一拥而上,反剪了李三强的手,把他押向场院。李琳放声大哭。 众人进了场院,看到卢小生一头的纱布,顿觉事情不妙。王剑平一头的雾水,和卢方面面相觑。杨庭宽硬着头皮走到王长贵身边,王长贵不等他开口,板着脸说:“老杨,你不要多管闲事,看着就行。“ 杨庭宽讪讪的退了回来,想不通李三强又在哪里招惹了王长贵。喜子和张小满等人冲王长贵怒目而视。 李晓阳把李三强带进了会议室,何大成扶着卢小生跟了进去,王长贵吩咐其余几个民兵守在门口,自己走到李晓阳身边,进不去的人都扒着窗户看。 李晓阳居中而坐,另一名公安做记录。李晓阳盯着李三强,尽量放缓语气。 “你叫什么名字?” “李三强。” 李晓阳指着卢小生:“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叫卢小生。” “那你说说六月二十日晚上在什么地方,干什么?” 六月二十?就是大前天。李三强理直气壮地说:“我到代销店买了几样小礼物,送给我的女朋友。代销店的王明玉可以做证。” 李晓阳点点头,看了王长贵一眼。 王长贵暗暗一笑。为了做到滴水不漏,王长贵也下了功夫,他调查到李三强那晚的确到了代销店买了几样小东西,但在晚上九点左右就出了门,而他回场院时将近十一点,中间近两个钟时间没有人证实他去了什么地方。当时王长贵获得这个信息,真是大喜过望,刚从公安局回来时,还担心难圆其说,还准备撒诉呢。 王长贵哼了一声,冷笑道:“李三强,你机关算尽,故意在代销店露露面,把你罪恶的复仇计划做得滴水不漏,没想到天网恢恢。我们已掌握了你确凿的证据,你说不出来,有人替你说。“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要复仇,我要复什么仇?“ 这一问,让王长贵始料不及。是啊,李三强复什么仇呢?王长贵眼里露出一丝慌乱。 李晓阳敏锐的目光把这细微的表情捕捉到了,暗想此事定有蹊跷。 “李三强,你好好想想,你是几点钟出代销店的门,是不是十一点才回场的?中间一个多小时你都做了什么?“ 李三强直视着李晓阳,高声道:“我确实是九点多离开代销店的,在路上我看到一条大水牛在吃秧苗,就赶它,那畜生跑到山林中去了,我在那里坐了一个多钟,后来不见它出来,我也回场了。“ 王长贵吓了一跳,这个细节他没有模清。他眼珠一转,又现喜色。这话没有人相信,就算赶牛进山,也不可能在那儿坐上一个多钟吧?傻子都不会那么做的。猜测李三强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不好说出来,找个托词。这样就对他有利了。 李晓阳觉得李三强这个证词也有点牵强,就算赶牛是实,也不可能在山上呆一个多钟啊。也猜有隐情。他哪里知道,李三强当时陶醉在爱情之中,坐在那里想开心的事,一个多钟很容易过去的。 李晓阳回过头问卢小生。 “你把当晚事情的经过说说吧。“ 卢小生看了王长贵一眼,王长贵铁着脸,卢小生不敢再看。卢小生想自己的事做得太荒唐,怕王长贵秋后算帐,现在骑虎难下,只有和盘托出编好的供词。 “六月二十日晚上,我和何大成象以往一样远远跟着王书记,护送他。早在一个多月前,李三强就在十一队的冲畈上袭击王书记,是十一队的刘爱国装着和他打架,骗过了我们。从此以后,王书记的安全就是我们的工作重心。大约十点多钟,我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扑向王书记,我们大喝一声,冲上去,那人见我们人多,就退到山上,用石头疯狂地砸我们。我看到一块石头飞向王书记,就冲上去挡,那石头就砸上我的额头。要不是王书记他们及时救治,恐怕现在我不在人世了。” 卢小生悲悲戚戚,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王剑平等人也愣住了。 李晓阳盯着卢小生:“你确定就是李三强?” 到了这个地步,卢小生只能硬着头皮。“是他,一定是他,两次都是同样的身影,一样的个头。他能做第一次,还不能做第二次?别人没这个动机。” 李晓阳转向李三强:“一个月前,你是不是袭击过王长贵?” 李三强盯着王长贵,眼里充满愤怒的光芒,咬牙切齿道:“是,这个老杂种,那晚要不是刘爱国拦着,我肯定打趴了他!” “你为什么对王长贵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李三强看着梨花带雨的李琳,话到口边又咽下去了,不答。 李晓阳暗暗点头,李三强这个样子,肯定是有难言之隐。看看时间不早了,这事情一时半会也弄不清的,就让几个人在笔录上签了字。 李晓阳起了身, 对王长贵说:“这样吧,李三强我先带回公安局,进一步调查。”又对卢小生说:“你要对自己的证言负责,有什么新情况,可以去找我们汇报。” 李晓阳挥挥手,那名公安就把李三强上了手铐,带出会议室。 忽然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震撼了所有的人。 二七 卢方和朱丹丹结对儿卖桃。 桃子共六筐,装在板车上,卢方在前面拉,朱丹丹在后面推。朱丹丹胸前挂了个黄布包。看这副扮相,朱丹丹忍不住好笑。 卢方把车拉到代销店门口。他不想在这里卖桃,想把这个地方留给其他的伙伴,但要换零钞。车子刚停下来,就围上来几个人。 朱丹丹正要进去换钞,忽见周大妹从店内走出来,手上托着一包盐。她见周大妹盯着桃子看了一会,眼里有渴望之色,心里一软,忙拿了个小袋子装了七八个,递给她。没想周大妹腼腆一笑,摇摇手,轻声说:“我没带钱,我不要。” 朱丹丹吃了一惊,正纳闷,王明玉走出来,笑道:“长明哥回来了,她的病就好了。她刚买了东西,没钱。” 朱丹丹听说周大妹的病好了,心里大慰,把桃子塞到周大妹怀里,说:“大姐,这是我送给你的,不收钱。你和长明哥劫后团圆,我向你们道喜,你拿着吧。” 周大妹千恩万谢,喜笑颜开地走了。王明玉问了价,掏出两毛钱。卢方从车厢里拿出秤来,看着王明玉笑:“你可不能做慈善哪,要不然我天天送到你这儿来。” 王明玉捂着嘴笑。她对卢方很有好感,也佩服卢方的多才多艺。现在她知道朱丹丹和他好上了,心里那一点爱慕之情就藏了起来。这些卢方全然不知。 王明玉拎着桃子进了店,朱丹丹跟在后面。她看到李琳坐在柜台里,神情很不自然,就笑着打了个招呼。李琳难为情地笑了笑,没说话。其实所有的同伴都没责怪她,觉得她为李三强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既感叹她有情有义,又深为惋惜。朱丹丹看着李琳憔悴的模样,心里有点不好受,换了零钞,赶紧出了门。 卢方把车子拉到一个叫两河口的小墟镇上,这是最近的墟镇,离长岭五里来路,两条小河汇于此处,因而得名。这个小墟镇,是几个大队赶集的中心点。 车还没停稳,就围上了不少的人。长岭的桃子大而鲜艳,吃起来又甜又香。早声名在外。两人忙得不亦乐乎,半个钟不到,就卖出了两筐。 第一拨人流过去,暂时闲了下来。朱丹丹忙着把乱塞入挂包里的钱清点扎叠,卢方从车上拿出唢呐,吹起了[百鸟朝凤]。 唢呐激越悠扬,欢快热烈,太阳的光芒照在卢方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卢方眯着眼,面向天空,沉浸在遐思之中。朱丹丹看得呆了,蹲下来,痴痴地望着卢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现出无比向往的神情。 “哟,这是哪来的小白脸,不,是小黄脸,倒是挺会勾妹子的呀。”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卢方收了唢呐,朱丹丹脸上一红,都不约而同地扫了来人一眼。 旁边围了不少的人。只见一个身材瘦削,约二十四五年纪的青年,蓄着长发,刀条脸上一双老鼠似的眼睛,他斜了卢方一眼,把目光投到朱丹丹身上,涎着脸凑上来。 认识那青年的人躲开他。他是本地人,是有名的惫赖,绰号惹不起。他仗着舅舅是副县长,生产队的活不愿干,成天游手好闲,在这墟集上晃荡,大队干部拿他没辄,就立个名目,让他做墟集的治安员。 惹不起至今孑然一身,他挑女孩子外表,图他家庭背景的女孩子他看不上,面容姣好的又看不上他,因而迁延至今仍然单身。今天看到朱丹丹,他惊为天仙,也不拿正眼看卢方,伸手就拉了朱丹丹一把。 “这个天仙妹妹,我是从没看到过的,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朱丹丹厌恶地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挪到卢方身边。 惹不起认得卢方,卢方的唢呐吹出了名气,不过他不怕卢方。卢方冷冷地看着惹不起,不动声色。 惹不起见卢方没有反应,就放肆起来,伸手在朱丹丹脸上模了一下,嘻嘻笑道:“小美人,你跟了我吧,这地盘全归我管,跟了我,你想怎么样都行。“ 朱丹丹恼羞地瞪了卢方一眼,见卢方仍冷冷地看,跳起来踢了惹不起一脚。惹不起动了气,扑过来作势要抱朱丹丹,朱丹丹转到板车另一边,抓起一个桃子,狠狠地砸过去,不偏不倚砸在惹不起的脸上。那是个熟透的桃子,砸在脸上破了,淡红的汁水溅得满脸都是。惹不起抹了一下脸上的水渍,恼羞成怒,见朱丹丹离得远,就飞起一脚,踢向一筐桃子。 惹不起跳起身子,这一脚用上了全力,那脚掌直指向竹筐。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卢方悠忽伸出唢呐,身子不动,那唢呐搭上惹不起的小腿肚,只一挑,惹不起脚掌抬高,感觉一股劲道触腿酥麻,重心失衡,咕咚一声,跌了个仰八叉。 朱丹丹一愣,旋即拍掌大笑。她料不到卢方竟有如此手段,不禁又惊又喜。 惹不起很少吃过亏,他不知道别人不想与他纠缠,让了他,还以为是天下无敌。这次当众出了丑,惹不起涨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觉怒从心里起,恶向胆边生,他跑到另一个卖桃子的摊上,抓起一条扁担,挥舞着扑过来。 朱丹丹吓得尖叫一声,旁观的人也紧张起来。 卢方本不想与惹不起结怨,他纠缠朱丹丹,卢方只是冷眼。卢方知道朱丹丹精灵古怪,吃不了亏。但惹不起拿桃子泄愤,那桃子如被踢到地上,就会摔烂。这桃子在果场里过了秤,如被摔烂,就要他们掏钱。卢方也不全是心疼钱,惹不起太过器张,卢方却是不能容忍。 卢方见惹不起舞动扁担,气势汹汹地扑过来,把唢呐递给朱丹丹,站了起来。 卢方指着惹不起,厉声喝道:“别人怕你惹不起,我卢方不怕。你敢明火执仗,就休怪我手下无情,有胆你试试。“ 惹不起离卢方只有两米来远,被卢方一喝,心里有点发虚。他模不清卢方到底有何能耐,愣了愣。没想到围观的人受够了惹不起的气,见有人敢跟他叫板,都忍不住喝了声采。 这一声采喝得惹不起脸上无光,逞强斗狠的心气全被激发出来,他看着朱丹丹望着卢方眉目含情的样子,那神色既钦佩又痴迷,不禁涌上一股醋意。他咬着牙狠狠地发誓,一定要让这美人对他刮目相看。 卢方惦量双方,心里有底。他看出惹不起脚步虚浮,显然是个空架子,他横行惯了,以为让他的人都怕他,都打不过他,沾沾自喜有一身骄气;卢方长年干活,臂力大,身子结实,腾挪敏捷,手疾眼快,所以不把惹不起放在眼里。 惹不起怪叫一声,那扁担劈头盖脸地砍下来,卢方扭身一闪,那扁担砸在地上,震得惹不起手都麻了,惹不起反应也快,就地抄起扁担,横扫过去,拦腰劈向卢方,卢方急退两步,那扁担又落了空,一股劲道牵着惹不起转了半圈,差点挥到旁观人的身上,众人发声喊,退出一大片空间。卢方不想纠缠,纵身扑上,一把攥住惹不起手中的扁担,用力一拧,惹不起只觉握着扁担的手快扭断了,赶紧松手。卢方扔了扁担,趁势箝住惹不起的双手,往后一拉,反剪过来。惹不起听到骨头格崩一响,疼得大叫,弯下了身子。卢方又抽出右手,一掌拍到惹不起肩膀,惹不起被大力一震,倒在地上。 惹不起坐在地上,呲牙咧嘴,试着抬起胳膊,并无异常,知道卢方手下留情。他错愕地盯着卢方良久。这惹不起逢强怕逢弱欺,如今领教了卢方的身手,深为折服,他嘿嘿一笑,爬起来诚惶诚恐地喊了声大哥,把卢方也愣住了。 惹不起拍着身上的尘土,看着朱丹丹说:“这位一定是未来的嫂子吧?你跟了大哥这样的英雄,一定花开逢时,小弟赔礼了。“ 朱丹丹脸上飞红,笑骂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却是欢欢喜喜地躲到了卢方身后。卢方细察惹不起神情,不象虚诈,不觉失声而笑,他拉着惹不起的手说:”兄弟,没伤着吧?“ 惹不起蹦了几蹦,甩甩手,说:“我又不是女人,哪来这么娇贵。我惹不起遇上大哥,从此要改名惹得起了。大哥日后有什么要卖的东西,尽量拉来,兄弟给你留个好位子。“ 卢方哈哈一笑,摆手道:“别大哥长大哥短的,叫我卢方吧,我不是黑道中人。” 众人都料不到事情有这样的转机,都佩服卢方的胆识和度量。 惹不起缠着卢方,要他教唢呐。卢方笑道:“我现在忙,没时间教你,我教你基本手法,你多练练就可以了。这唢呐我就送给你吧。“ 惹不起喜出望外,忙道了谢,卢方耐心地教了一些要领,惹不起试了两下,能奏几个音符,就起身,拿着唢呐喜孜孜地走了。 朱丹丹惋惜地说:“这唢呐很贵啊,你怎么说送就送他了?“ 卢方轻轻一笑:“音乐能陶冶人的情操,惹不起愿学唢呐,说明其心向善了。再说我刚才也整得他丢尽颜面,算是补偿吧。人变好难,唢呐随处可买的。” 朱丹丹点点头,对卢方又多了一分敬爱。 风波平息后,又围上一群买桃的人。卢方见桃子越卖越少,知道今天的任务能提前完成,冲朱丹丹笑道:“托你福,美人相伴,确实事半功倍。” 朱丹丹从没听过卢方油腔滑调,脸红了一红,骂他:“跟着好人学好,如今结拜了惹不起这个兄弟,也轻浮了。” 卢方哈哈大笑。朱丹丹拣了个烂桃,砸在卢方的脚上…… 尹玉芳和王剑平结对,张小满和喜子结对,剩下李三强一人,杨庭宽知道场里的人和他交流不多,为免他一人孤单,就叫他选择两组中的任何一组。李三强想了一下,就跟上了王剑平。 喜子和张小满先出发,在代销店换了零钞,问了卢方的去向,拉起板车向另一个方向走了。尹玉芳换了零钞后也要走,王明玉赶出来,建议在代销店门口卖。这里人流较多,也不乏需求桃子的。王剑平看了李三强一眼,李三强倒是很渴望能留这里。尹玉芳知道李三强的心思,向王剑平递了个眼色,王剑平笑了笑,接过王明玉递来的小凳子,坐下来吆喝。 李琳溜见了李三强,她心里十分矛盾,想见又怕见,她知道李三强对她没死心,王剑平和尹玉芳都想撮合他们,但是她真的不想连累李三强了。 王明玉见李琳呆呆的样子,笑着说:“你朋友在外面,也该送上一杯水啊。” 李琳低下头。她也想递上一杯水,却没那个勇气出门。李琳一门心思想用什么办法彻底破灭李三强对自己的幻想。 零星有买桃的人。尹玉芳出出进进,拿算盘送算盘,换钱数钱,眼睛不时偷看李琳。李琳偶尔抬起头和她对视一下,脸上一红,又低下了头,尹玉芳不好开口,心里叹气。她知道这次李琳和李三强重合的机会几乎为零了。 李三强离板车一米多远的地方坐着,低着头呆呆的出神,既不吆喝也不动手,纯粹是看客。王剑平怜悯地看着他,轻轻摇头。这个僵局看来他和尹玉芳都打破不了,李琳不肯出门,说明她已下了决心,李三强再怎么惦记李琳,也只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王剑平莫可奈何。 这时候王长贵走了过来,他和王剑平打了声招呼,瞅了尹玉芳一眼,没注意到一边的李三强,径直进了代销店。李三强听到王长贵的声音,霍地起了身,追进店里。王剑平吃了一惊,和尹玉芳急忙撵了上去。王长贵才和李琳打了个招呼,忽听身后一阵粗沉的喘息声,扭头一看,李三强恶狠狠地盯着他,眼里透出怨恨的火焰。王长脸色邃变,抽身欲走。不想李琳快步出了柜台,拉住王长贵的胳膊,撒娇地说:“王书记,我有点事要和你谈谈,我们进房去吧。” 李琳看都不看李三强,拉着王长贵进了里间。李三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猛然他一拳狠狠地砸在柜台上,蹦了起来。 二八 王剑平大惊失色,伸手就去拉李三强,岂料李三强歇斯底里怪叫一声,蹦起来冲出店门,狂风一样飙得无影无踪。 王剑平和王明玉都愣了,尹玉芳的泪流了下来。 李三强那声凄厉欲绝的叫声传进李琳的耳里,李琳浑身颤动,随即泪水溢满眼眶,她知道,这一次彻底伤了李三强的心。 李琳心意已决,不想自己脏污的身子接触李三强。她知道李三强不会对自己死心,王长贵进了店,她就导演这曲戏,果然收到了效果,却是把她和李三强的心全撕碎了。李琳悲痛欲绝。 王长贵不识趣,他料不到李琳今天这么主动热情,还沾沾自喜。现在见李琳满脸的泪水,伸出手来,想为她拭擦,口里肉麻地说:“心肝宝贝,我王长贵比那个狗屁李三强不知好上多少倍哪,我能给你想要的,他不能……” 李琳勃然大怒。王长贵的话还没说完,李琳推开他的手,啪的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倒竖眉头厉声喝道:“王长贵,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王长贵被这一掌扇懵了。他吃惊地看着李琳,李琳脸上狰狞的怒色,指向他的手不住地抖,身子也颤得厉害。他吓了一跳。女人的歇斯底里一直使王长贵心悸。他也明白过来,李琳刚才只不过利用他演了一曲戏。 王长贵讨了个没趣,脸上下不来,心里却喜,知道这个让他着迷的女子暂时离不开他了。他不敢逗留,转身出门。 李晓阳来到了长岭。 这一次,他绕开王长贵,直接找到卢小生和何大成。 看到卢小生和何大成从大礼堂的宿舍里带出来上了警车,王小平心里一惊。待警车离开大队部向果场驶去时,他赶紧往外跑。 王小平一口气跑到了王长贵的家,王长贵不在。何小翠见王小平一头的汗,知道有重要的事情,给王小平倒了杯茶。王小平只喝一口,就放下杯子,着急地说:“二婶,二叔到哪里去了?现在公安局来人带走了卢小生和何大成,肯定有人整了二叔的黑材料。” 何小翠一听,身上汗毛根根竖起。她想起了刘向东的话,估模这事八成和他月兑不了干系。何小翠有点后悔。何小翠不是怜惜王长贵的人,是舍不得他那个位子,知道那个位子一大堆人盯着。这位子刘向东离得最近,他的**最强烈。何小翠心念一转,想到另一个人。 “小平,你找到二叔后,立即去找刘大保。这事一定是刘向东搞出来的!前两天他给我报信,说有人整你二叔的材料,想借机占我的便宜,我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一定怀恨在心,要不李三强没那么快放出来。都是你二叔这个下作胚子,到处寻花问柳,惹事出一大堆麻烦!” 何小翠不避王小平,因为她知道王长贵一倒,王小平也就没戏了。今天他冒着风险来报信,说明他是全力维护王长贵的,不觉对他另眼相看。 王小平不解地问:“这事找刘大保有什么用?” 何小翠心里叹了口气。王小平人太迂腐,忠心是有,却没见识。 “大队的十来个干部中,只有你跟你二叔一条心,李红英资历浅,又是女流,派不上用场。现在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有三个:刘向东,刘大保,还有朱福生。朱福生胆小怕事,原也跟你二叔紧,这段时间弄不清什么原因,离你二叔远了。不过这人做事小心,没十成的把握,他不会倒向刘向东。刘大保是副书记,整垮你二叔,书记的人选就是他和刘向东争了。刘大保暂时还没见投靠刘向东的迹象,我请他来,就是给他吹吹风,他要是能为你二叔说句话,你二叔挺过这场风浪胜算很大。不是我算计人,是他们先算计你二叔的。” 听了何小翠的分析,王小平佩服得五体投地,何小翠的形象忽然在他心里高大起来,不再是那个只会卖弄风骚,红杏出墙的浪荡女人了。 何小翠轻咬嘴唇,沉吟着说:“他蹲点虽在果场,那几个年轻人他看得心悚,一般不会在那里,如在那里更好。我估计在李红英家里,他的魂就是丢在那儿的,你赶快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王小平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到了李红英的门前,发现门关着,屋里传出令人心旌摇动的调笑声。王小平张大嘴喘着气,一时说不出话来,用力敲门。房里的调笑声戛然而止,一会儿传来王长贵不满的喝声:“是谁?” “二叔,是我,我是小平。” 王小平无力地应了一声,人软坐在门槛上。王长贵打开门,见王小平的样子,大吃一惊。他拉了王小平一把,忙问出了什么事。 王小平指着果场方向,急切地说:“快,公安局李队长把卢小生二人带到了果场。” 王长贵如遭晴天霹雳,神色大变,愣了一愣,拔腿就走。 李晓阳把卢小生和何大成带进了果场。还是那间会议室。李晓阳居中而坐,同来的警察摊开记录簿。李晓阳指指椅子,示意卢小生和何大成坐下。两人对视一眼,惴惴不安地落下半个。 李晓阳发现老五在窗外探头探脑地看,喊了一声,把老五吓了一大跳。李晓阳招招手,老五进了门。李晓阳要老五把李三强找来,老五应了声,飞也似的跑。 李晓阳紧绷着脸,盯着卢小生,良久不开口。卢小生坐立不安,额上沁出汗来。他抑着狂跳的心,低着头不敢和李晓阳对视。 “卢小生!” 李晓阳冷不防喊了一声。卢小生一个激灵,赶紧起立:“到!” 李晓阳忍着笑,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知道我们今天找你什么事吗?” 卢小生面色煞白,他想回答知道,却潜意识地摇摇头,轻轻说:“不知道。” 李晓阳冷冷一笑,把目光投向何大成。何大成立如锋芒在背。 李晓阳采用心理战。室内静得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两人感到透不过气来。 这时李三强满头大汗地跑进会议室,待他坐下,李晓阳盯住卢小生。 “你认识李三强吗?” 卢小生对李三强心存愧疚,瞥了一眼赶紧低头。“认识。” “六月二十的晚上,你看清袭击你的人就是他?” “好象是,天太黑,没看清楚。”卢小生声如蚊蝇。 李晓阳加重了语气。 “到底看没看清楚?是,还是不是?” 卢小生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话来。李晓阳转向何大成。 “那天你和卢小生在一起?“ “是。“ “你看清没有?” 何大成声音打颤。“我,我不知道。” “那就是没看到!”李晓阳脸色铁青,目光如炬,声色渐厉:“你那份供词还在,当初你是怎么说的?你当时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 何大成看看卢小生,也低下了头。 李晓阳猛地一拍桌子,两人吓得跳了起来。卢小生赶紧说:“我这伤不是李三强砸的,是我,是我……” “到这时候你还心存侥幸?告诉你,指使你的人我们也知道!” 看着王长贵都没在场,卢小生的心里防线完全崩溃了,他哆嗦着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李三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听完卢小生的供述,李三强怒不可遏,猛跳起来,狠狠一拳砸在卢小生背上。卢小生晃了晃,差点倒了下去。 李晓阳赶紧喝止。 “李三强,你这样做是违法的。我查阅你的案情,知道你是冤枉的,所以提前把你放了回来。今天我们请你来是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请你节制。” 李三强捂着头,号啕大哭起来。他伤恸欲绝,就因为这天大的谎言,使王长贵有机可乘,心爱的人离他而去。他心里挣扎着要不要把李琳的遭遇说出来,想想那事关李琳的名节,李三强又压下了念头。 李晓阳同情地看着李三强,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叫卢小生和何大成在笔录上签了字。李晓阳痛斥二人:“你们自身不检点,被人挟制,不仅害己,还要害人,这是你们一生的污点!你们的事我们暂时记录在案,需要时你们要出庭作证。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何大成和卢小生满面惭愧。李晓阳收拾好案宗,正要出门,王长贵进来了。 王长贵满脸堆笑地招呼李晓阳,李晓阳厌恶地看他一眼,理都没理,走出会议室。王长贵赶紧跟了出去。李三强看到王长贵,眼里冒火,跳起来,卢小生赶紧把他拉住,连打自己几个耳光。李三强被拽着跨不动步子,看着卢小生和何大成失神落魄的样子,又怨恨又无奈。 李三强下午没出工,他来到知青办,力求调出长岭。陈明权听完他的叙述,同情地点点头。两天后,李三强就离了果场。王剑平等人都很难受,尹玉芳和朱丹丹哭成泪人。李琳听说后,躺在床上两天不吃不喝。 二九 风柔柔地吹在脸上,刘大保感到很惬意。 刘大保想不明白何小翠今天怎么突然请他上门。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难道耐不住寂寞?刘大保轻轻摇头。何小翠再张狂,也不至于通过第三者去请他,这么急着找他来,只怕是有大事。 刘大保不是权欲强的人,他能在王长贵身边呆那么久,就因为他比较淡泊,王长贵不重用,但也不排斥,刘大保的地位因而稳固。其实刘大保很精明,他把这段时间的事情串联起来,立即猜到何小翠的用意。刘大保由不得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不仅花容月貌,还深谋远虑。看来王长贵率性胡为,她不是不闻不问,而是进行了利益权衡。 “这个女人真是不寻常!”刘大保哼了一句[沙家滨]里刁德一的唱段。刘大保且惊且喜。看来自己要被何小翠拉入漩涡中了,但何小翠的美艳却是他难以抗拒的。不管怎么说,今天得以一睹芳颜,也不枉走这一趟。 刘大保还没进门,就见何小翠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何小翠今天妆扮得特别妖艳。头发挽在脑后,蓬松的发髻插一朵翡翠绿的珠花,,眉毛淡淡而弯,脸上红霞轻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她上身一件水红暗花衬衣,紧紧地束着纤细的腰肢,领扣未扣,显见雪白的,只着一条软缎般的蓝色短裤,肥女敕的大腿一大截,白得耀眼,浑圆的绷得圆滚滚的,硕大而弹性十足。 这真是极品女人哪!刘大保心里赞叹。他从没这么近距离这么仔细地欣赏过何小翠,如今看上去真觉得天上少有,人间仅存。其实何小翠不是绝色佳人,不过比起刘大保的婆娘,那倒是用得上天上人间这个词,何况何小翠骨子里透着媚气,把她的美艳发挥得淋漓尽致。刘大保行事谨慎,除了老婆没沾别的女人,所以何小翠这种妆扮,顿令他如遇仙姝。 看着刘大保目不转睛,何小翠嘻嘻一笑。 “刘书记,我是不是很老相啊?“ 刘大保看得气短心促,忙说:“嫂子哪里话,你比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水灵哪。” 何小翠娇羞的模样,捂着口轻轻一笑,她把刘大保让进了屋里。 刘大保溜眼在屋里睃巡着,轻声问:“王书记呢?” 何小翠撇撇嘴:“他呀,嫌我人老珠黄,早就把我冷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嫂子这么娇女敕,身子拧得出水来,什么人老珠黄,离你远着呢。” 刘大保这句是真心话,他深叹何小翠善于保养,快四十的人了,却还那样有魅力。何小翠很少参加集体劳动,这容颜保养得比城里人还娇艳,王长贵竟舍近求远,白白浪费了这可人的身子,倒让别人溜了空子,沾了芳泽,真是不值。 何小翠格格一笑:“刘书记真风趣,还没听说哪个女人的身子能拧得出水。要不你帮我拧拧,看能不能出水。” 何小翠媚眼如丝,面色酡红,把刘大保看得痴了。何小翠也觉得刘大保很可意,见他呆呆的说不出话来,袅袅娜娜扭过去,靠在刘大保身上,半个胸脯压到刘大保的肩头,刘大保浑身震颤,感觉半个肩膀都酥软了,气息渐沉,扭头看了何小翠一眼,何小翠含情脉脉,呵气如兰,刘大保只觉心速骤快,气息不畅。他此刻顾忌全无,心里那点防线早九霄云外。难怪古人慨叹,宁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美色当前,刘大保再也把持不住了,跳起来一把搂住了何小翠,抱着往房里走。刘大保朝思暮想,今日遂愿,真是喜从天降。何小翠现在就是指着火坑,他也会往下跳。 何小翠在刘大保怀里,喜忧参半。刘大保也算是意中人,能雨露承欢,倒也遂了心愿,不过刘大保素来谨慎,是否为她所用?她哪里知道,刘大保如久旷的旱田得遇甘霖,早神迷意乱,莫有不从。 何小翠扭捏作态,刘大保大刀阔斧,很快何小翠衣衫尽去。两人**,缠绵悱恻如胶似漆。激情过后,何小翠贴着刘大保的胸膛,幽幽地说:“大保,以后你想和小翠亲热,只怕也是有缘无份了。“ 刘大保一惊,忙托起何小翠的脸,大急:“心肝宝贝,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何小翠轻轻啜泣,哽咽着不说。 王长贵把卢小生和何大成带回大队部,细细盘问,得知李晓阳已经掌握了李三强被陷害的全部内情,顿感如临深渊。他无心责怪二人,呆呆地发愣,一时不知怎么弥补上这天大的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王长贵安慰二人几句,使二人颇觉意外。王长贵不是傻子,二人知道他很多隐秘,稳住他们很重要,再说二人也是出于无奈才招了那件事,其余的只字不提,也算是守口如瓶了。这两人日后少不了被盘问,拢住他们的心,就多一份安全。 到底是谁把这事捅上去的呢?王长贵怀疑几个人:刘向东,刘爱国,还有一个卢方。这三个人他拿不定是哪一个。从利益上讲,刘向东疑点很大,但他一向唯唯诺诺,会一下子跳出来?刘爱国复仇心切,但对整件事情并不完全知情,只能是臆测;卢方算是知情,却一向淡泊,就算李三强为他出了一回头,这其中利害,他也能惦量。王长贵想来想去,惦量不出谁是真正的举报者。 王长贵无心工作,垂头丧气地往家走。 到了门口,见大门洞开,却不见何小翠人影,心知有异。正踌躇,忽听房里有动静,悄悄挪过去,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声音。王长贵勃然大怒。王长贵顺风顺水惯了,突遭打击,就萎靡不振,心里有火,如何见得何小翠滥情?不禁怒从心生,太阳穴上青筋凸显。这个贱婆娘,老子大难临头,你却有闲情逸致,红杏出墙!王长贵咬牙切齿,溜进厨房,提起菜刀,守在门口。只要那个男人露头,就要手起刀落了。 房里的人浑然不觉。 刘大保心疼地抚着何小翠光滑的背脊,顿生豪气:“小翠,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你给了我无限的快乐,我刘大保为你火里来水里去,决不退缩!” 王长贵愣了。刘大保一贯谨言慎行,如今怎么和何小翠滚到一起了? 何小翠伏在刘大保的身上,挽着他的脖子,悲悲切切地说:“大保,老王大难临头了,有人告了老王的刁状,如今公安局在调查老王,他的位子朝不保夕。” 刘大保一惊:“谁敢告老王的刁状?” “最可疑的是刘向东。那个天杀的,前两天他偷偷来找我,说手上有很多老王的证据,要我跟他好。我心里只有你,哪里肯委身于他啊。” 刘大保百感交织,一把抱紧何小翠,呸了一口:“刘向东什么东西,猪一样的模子,也想要你如花似玉的身子?赶他走!” “我给了他两巴掌,把他赶跑了,可那是个小人,翻脸无情,就去害老王了。” 王长贵心里一动。想不到这婆娘危难之时竟挺身而出,握紧菜刀的手不觉有点松了。 刘大保忽然笑道:“你不是一直恨老王吗?怎么替他设身处地了?” 何小翠纤纤的指头点了刘大保一下,嗔道:“你脑子也不开窍啊。我和老王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老王失了势,我也要跟着遭殃。你不心疼我了么?老王下了台,我就没有遮风蔽雨棚,太阳底下阳光毒,我这水一样的身子就要晒黑,就要去层皮;我吃不了那种苦,人就会瘦。到那时,我没有桃花一样的容貌,没有杨柳一样的身段,就是你想和我好,我也没脸见你。大限来时各自飞,还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何小翠说完,又放悲声。 王长贵暗暗佩服,这女人很会演戏,并且相当老练。 看着何小翠梨花带雨的样子,刘大保一阵绞心的疼。何小翠这么迷人的身段,不能让她承受狂风暴雨!这玉一样的身子,如有半点毁损,那才叫暴殄天物。刘大保坐起来,捧起何小翠的脸。 “那你要我怎么做?” 见刘大保松了口,何小翠破涕而笑。她知道如何稳住男人。何小翠把刘大保按在床上,光滑的身子不停地摩挲他的胸月复。 “我估计还会有人来调查老王的,到时候你出面为老王说些好话,做个硬证。大队现在的局面我比我更清楚,能与老王争这个位子,只有刘向东和你。刘向东人面兽心,他要是坐上去了,我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他想把我怎样我也不敢和他对抗,你想和我好就没机会了。与其便宜了那畜生,不如你坐了去,到时你和我好,老王就是有气,也恨不起来。我知道,只有你能保护我和老王。” “我不想要那个位子。”刘大保这话半真半假。 何大翠心里大喜,低下头又甜甜地亲了刘大保一下。 “我就知道你是个忠厚的人,你不会算计老王,所以我甘心情愿和你好。你不愿坐那个位子,就要帮老王压住刘向东,老王坐稳了,也不会亏待你的。” 王长贵忽然感到这个女人真不简单。自己与她朝夕相处,原以为她只会撒泼使刁,没想到竟有如此见识,如此心机。自己解不开的难题,竟被她轻松化解了,不觉对何小翠心存一份感激。 刘大保得美人眷顾,豪气顿生,他拍着胸脯说: “你放心,于公于私,我都要鼎力帮衬老王。刘向东那个杂种,不怕他单人匹马能翻天。老朱前几天也跟我透露过,刘向东想从他口里套出王保生的事,老朱没理他。这话老朱只跟我一人说过,你不要泄露出去。”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老朱也是个好人。” 从刘大保口里意外得知朱福生的态度,让何小翠大为欣慰。 王长贵也心里一宽,暗想风头过去,自己如没落马,该给朱福生一点甜头。 房里何小翠和刘大保喁喁私语,门外王长贵呆愣出神,心里如打翻的五味瓶。 刘大保觉得时候不早了,耽搁太久,被人发现,反为不美。他恋恋不舍地在何小翠的丰乳上吮了几下,何小翠痒痒的格格笑。刘大保爬起来,穿好衣服。何小翠也心满意足。两人穿戴整齐,依偎着迈出房门,忽见王长贵立于门边,手上一把明晃晃的刀,刘大保吓得魂不附体,脑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三十 何小翠大惊失色。 何小翠搀着几近瘫软的刘大保,横眉怒目地瞪着王长贵。刘大保一口气岔过去,何小翠轻抚慢揉,刘大保悠悠醒来,浑身筛糠,脸色苍白, 王长贵并无动作,呛啷一声,手上的刀掉落地上。他也才缓过神来,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有气无力地说:“我站了好一会儿,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大保,你不要怕,你,你很好。你和小翠的事,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刘大保见王长贵神色淡然,大为诧异,听了王长贵的话,心里稍安。他满面羞愧,低下头,心里想,现在只能是王长贵手里的棋子了。 何小翠面上飞红。王长贵的平静倒是令她颇为意外。她拚命地勾男人,就是要以牙还牙,王长贵跳得越高,火气越旺,她也越觉痛快。现在王长贵的举动,让她有些失望。看来王长贵对权力的**胜过。 刘大保连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刚要说什么,王长贵轻轻抓住他的手。 “大保,我和小翠有约在先,我们互不干涉对方的事,小翠喜欢你,我也当做没看到,你这人有情有义,能为我们分忧,我感谢你。” 刘大保狐疑地看着王长贵,忧喜参半。 “王书记,你放心,不管谁来找你的茬,我刘大保第一个站出来帮你!” 王长贵点点头。他扫了何小翠一眼,缓缓道:“有些话小翠跟你说过了,你现在为小翠,为我,都要义无反顾地挺身出来。你给我盯紧刘向东,他有什么动作,赶紧来跟小翠说。另外你出面做做老朱的工作,要他给刘爱国疏导疏导,刘爱国只要没过分的要求,我也答应。卢方那个人很深沉,也要留意一下。” 刘大保一一答应。最后王长贵让何小翠把刘大保送出门。 何小翠送走刘大保,刚踏进门,王长贵就砰的一下关上了。何小翠吓了一跳。紧张地看着王长贵。王长贵嘻嘻一笑,双手抄上何小翠的腰,轻轻抱到床上。何小翠踢了他一脚。“你疯了,刚刚我才……” “我这么好的老婆,不能都便宜了别人。”王长贵涎着脸模着何小翠的身子:“亲亲宝贝,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何小翠好久没有得到王长贵这样的温柔,不觉潸然泪下。 “你这个下作胚子,你早这样对待老娘,老娘何苦做那些败了门风的丑事啊。” 王长贵拢着何小翠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小翠,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喜欢,你想怎么做,我都没看到。只要你有这个家就够了。” 何小翠说不出是辛酸还是懊恼。 女人就怕嫁错郎。当初我不肯答应嫁给你,除了你年纪比我大许多,相貌粗鄙外,你有一种强势,我就知道你有朝一日权在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那个家庭,因为有你的庇护,确实从地狱回到人间,可我却成了摆设,你想摆就摆,想扔就扔。看样子你是回不了头的,天性如此,我空虚寂寞,走到这一步,也是你逼的,我也不必歉疚。不过你大难临头,我不伸手也不行。 何小翠挡开王长贵解她衣服的手,轻喟一声。 “现在不是你寻欢作乐的时候,要想想如何化解这场风波。“ 王长贵凛然一惊。他缩回了手,望着何小翠。 “我是当局者迷。以前我真是低看了你,你就是我的女诸葛。“ 何小翠轻轻一笑。 “承你高抬。我何小翠跟了你十几年,你算尽机关,我还能不受惠一二?你不是没有招术,是现在志得意满,顺风顺水了,忘了危机,耽于。你要能把用在女人身上的心思拿一半出来,这局面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女诸葛,快教我怎么做吧。“ 何小翠确非等闲之辈,她生于儒雅之家,受祖父影响,怀怜悯之心,知民间疾苦。虽然后来受王长贵影响纵情声色,却也未敢忘忧。她想了一会,说:“你今天问到我了,我就指点一二。你这人做事太刚,现在要收敛锋芒。施惠于人,是你现在急需要做的事,而且越快越好,只有这样才能收卖人心。拢络人心,韬光养晦,是帝王之术。尤其要拢络你平时看不顺眼的人。” “我看不顺眼的人还要讨好他?”王长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何小翠认真地点点头。 “你听没听过汉高祖势急封将的故事?” 王长贵摇摇头。他知道汉有张良韩信,汉高祖是谁就不知了,三国还有一个诸葛亮,那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何小翠如今说得头头是道,王长贵深为钦佩。 何小翠娘家富农,祖上并非贪恶之辈。他的祖父做过私塾先生,积了些钱,向往殷实生活,节衣缩食,置了十几亩薄田,土改时划了个成份。其实她根本不知剥削是什么回事。何小翠幼年深受祖父熏陶,祖母早逝,祖父孤寂无伴,就和她这个长孙女撇古。何小翠冰洁聪明,装了一肚子的故事,因此也有些见识。 “你说,你说。“ 何小翠见王长贵忽然间变成顽童一样,不觉莞尔。 “汉朝大业初成,局势未稳,一些功臣觉得立有功劳,应得封赏,见汉高祖迟迟不封,心里失衡,就不那么勇敢去冲锋陷阵。可天下未平,分封为时尚早。谋士张良问高祖平生最讨厌谁人,先封侯拜将。高祖依言封了几个很不顺眼的人,却令人心大平,所有将士从此甘冒矢石,不惧凶险,结果很快平定了天下。” 王长贵不解了:“喜欢的人不封,却封讨厌的人,这是为什么?” 何小翠咯咯一笑,点了点王长贵的额头。 “你呀,真是养不精的猪。高祖当时也不乐意,张良见识高。张良说,你把不喜欢的人都封赏了,那些既有功又深得你喜爱的人,不是心里更有把握吗?高祖这人虚心纳谏,所有才有汉朝四百年基业。“ 王长贵似懂非懂,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说的那个汉高祖就是那无赖刘邦吧?他是上应天星的帝王,遇难事都猪脑袋一个,何况我这凡夫俗子?你就是我的女张良,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这一段时间,你做了很多激起民愤的事。现在趁风头未劲之前,赶紧扎好口子,最主要是那些对你怀有怨恨的人,和你作对的人,这些都是危险的源头。那些平平淡淡的人,一般谨小慎微,没有明显的利益驱使,他们不会跳出来。“ 王长贵面有难色。 “象刘长明这样的人好办,可有些人,我恐怕是有心无力了。“ 何小翠咯咯一笑,白了王长贵一眼。 “你这个下作胚子,急色鬼,你是污了别人的老婆,怕她男人不好说话吧?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王长贵不敢吭声。看着王长贵急切的眼神,何小翠甩了他一掌。不过这一掌落下来很轻,王长贵把头伸到何小翠面前,何小翠瞪大眼,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长贵涎着脸笑道:“你这巴掌扇得好舒服,再来几下吧。“ 何小翠又气又笑,踢了王长贵一脚,骂道:“你不仅下作,还下贱。“ 王长贵看何小翠轻松的神态,知道她已成竹在胸。忽然发觉何小翠红晕未消的脸别样的风韵,忍不住又扑上去抱住了。 何小翠欲推开王长贵,身子却已软了,就任由王长贵月兑衣解带。 两人正缠绵,忽听有敲门声。何小翠推开王长贵,赶紧穿衣下床,开门一看,是杨庭宽。 杨庭宽满头大汗,拎着两个袋子,钻进屋来。何小翠看看那袋子,会心一笑。 “杨场长辛苦了。上次你送来一袋子,我女儿特别喜欢吃,今天又劳你送这么多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杨庭宽嘿嘿一笑:“王书记为果场操了不少心,送几个果子你们尝尝,也是场里人的一片心意。” 杨庭宽话讲得很得体,何小翠盯着他,突然眼睛一亮,忙喊道:“老王,杨场长来了。杨场长坐,我去给你倒杯茶,你和老王好好聊聊吧。” 王长贵干咳一声,从房里走出来,看着杨庭宽满脸堆笑,拉过一把大板椅,扶着杨庭宽坐下。杨庭宽大惑不解,一贯骄横的王长贵今天怎么如此礼贤下十啊?刚落座,何小翠就奉上一杯茶。杨庭宽接过茶,冲何小翠笑笑。他对何小翠还是有好感的,何小翠除了经常冒出些风流韵事,心地却不错,有一副怜悯心肠。 杨庭宽道了声谢,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何小翠向王长贵使了个眼色。王长贵心领神会,缓缓开口,语气有些自责。 “老杨,果场的事近段时间因为忙,很少关照,让你辛苦了。” 杨庭宽想,果场的正事你是没关心,你在那里瞎乱搞,闹得人心惶惶,你若是不去,倒是天下太平了。现在你问我,我正要找你说事呢。 “我一个人能做啥,都是大家做的,特别是卢方带着那些知青,做得更好。今年的桃子和李子销路大开,就得益于他们这些年轻人。这些年轻人,不简单哪,不仅有文化,还是实干家,脑子也转得快。往年这个时候我们急得不行,现在好了,都卖光了,下午我准备放他们的假。” 放假这个信号放出来,杨庭宽有点紧张,他要看王长贵的反应,因为他还有话要说。 何小翠不经意地靠在王长贵身上,手指在他肩上戳了戳,王长贵连连点头。 “很好,很好,都辛苦了,放一天也没问题。” 杨庭宽一试见效,见王长贵心情甚好,大着胆子趁机说道:“王书记,这些年轻人你可要表彰一下啊。前几天一个小孩掉进果林里的水塘中,尹玉芳那姑娘硬是把他从水底捞了上来,那塘水你是知道的,又深又冷,那姑娘把孩子救了上来,身子都僵硬了。了不起啊,为了别人,差点把命搭上。” 何小翠惊叫一声,啧啧称奇。王长贵也瞪大了眼。 “她一个女孩子,敢下那水塘救人?” “要不是亲眼看到。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奇迹,奇迹呀。” 王长贵扭头看了何小翠一下,何小翠眨眨眼。王长贵打了个哈哈,表情凝重地说:“要表彰,一定要表彰!这样吧,你回去跟尹玉芳说,为表彰她的见义勇为,大队决定调她到学校当教师。象这种典型,我们就要大张旗鼓地表扬。” 杨庭宽心里暗喜,趁热打铁。 “果场三个女孩子走了两个,剩下一个朱丹丹,是不是太落单了?” 王长贵眼前浮起朱丹丹秀气迷人的脸蛋,心里一动,忙说:“行,学校正缺两名老师,就一起去吧。” 杨庭宽此次特来说项的,他很心疼那些年轻人,特别是两个女孩子,果场里风风雨雨,真是太委屈她们了。杨庭宽原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王长贵如此爽快,杨庭宽赶紧站起来答谢。 王长贵亲热地按着杨庭宽坐下来。他看了何小翠一眼,觉得这女人确实了不得。这么轻描淡写,就让人感恩戴德。他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算计人,何小翠旁观者清,现在危难关头,王长贵和她开诚布公,她就因势利导。 “老杨,你说卢方怎么表彰?”王长贵沉吟一下,开了口。 杨庭宽本想说说卢方的事,可因为王长贵接连答应了两个女孩子的事,怕一下子要求太多了,引起王长贵的反感,反为不美。杨庭宽正犹豫不决。现在王长贵主动提出来,倒令他满心欢喜。不过杨庭宽挺奇怪,王长贵今天怎么那么大度了,他一直看卢方不顺眼哪。 “这个卢方更没得说。你知道,我们都老了,没年轻人的朝气,果场如果没有卢方,一定没有现在的兴旺局面,你如嘉奖卢方,那就是雪中送碳哪。” 杨庭宽也不知道这个词用得妥不妥当,不过意思却是表达出来了。王长贵大手一挥:“这样吧,让卢方做你的副手,明天就下个通知,任命他为副场长。” 杨庭宽就象天上落下金饼,乐得眉开眼笑。何小翠一直没吭声,这时插话了。 “其实老王一直惦念着卢方呢,他平时给卢方压力,是让他多担些风雨,让他成长得更稳健一点。这段时间他常跟我念叨,要把卢方提起来。” “是啊是啊,我跟小翠提过几次了。因为这段时间你们采收的任务重,我不便打扰。我本来想亲自去跟卢方谈话,现在免了,托你捎个话,我会马上宣布的。” 杨庭宽心满意足,站起来,把那杯冷了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王长贵把杨庭宽送到门口,又补充道:“果场为我们大队创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我会对所有的人都嘉奖的,叫他们好好干,安心干。” 杨庭宽就差点跪地叩拜了。 看着杨庭宽走远了,何小翠撒娇着拍了王长贵一巴掌。 “你这个榆木脑袋,今天算是开窍了。“ “有你这个女张良,我就象灯下的金元宝,照也照出光亮来。“王长贵三块心病去其二,心里大慰,不觉对何小翠大为叹服。他看到何小翠脸泛红光,甚觉俏艳,不禁张开手臂,又要搂她。 何小翠嘻嘻一笑,闪开了,瞪着王长贵嗔道:“你真是没阉的公猪呀?不和你闹了,孩子快放学了,我要去做饭。“ 王长贵开天劈地,第一次进了厨房,帮何小翠烧起火来。 三五 那个人是卢小生。 卢小生便急,起来上厕所。厕所在大礼堂的前边,卢小生从宿舍出来,要绕过大礼堂。 刘向东猛省这是个机会。卢小生和何大成跟王长贵那么紧,一定知道很多的事。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刘向东暗暗高兴,起身贴近会计室,听到里面算盘珠子敲得噼啪啪的响,知道王小平他们在忙,就悄悄溜到大礼堂,开了大礼堂的门,等卢小生回来。 卢小生睡眼惺忪地转回来,见大礼堂的门开了,就走了进来。大礼堂屋顶较高,空间很大,卢小生顿觉一股凉意,他伸了个懒腰。忽然一个声音轻轻地喊他,定睛一看,是刘向东。 刘向东很少和他交谈,他觉得刘向东的架子大,也不怎么理他。现在刘向东面带微笑向他招手,卢小生精神一振,顿生受宠若惊的感觉。 卢小生忙凑了过去。 “你一个人在宿舍吗?” 刘向东觉得大礼堂不时有人经过,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何大成这几天都没在宿舍住,白天只有我一个人。” 原来,卢小生为了报答何大成,白天叫他回去休息。他知道这种事无关痛痒,王长贵就是知道了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何况王长贵这段时间象是遗忘了他们一样。卢小生颇感落寞。 刘向东大喜,忙拽着卢小生的手,进了他的宿舍。 房里很乱,散发着霉味。刘向东皱皱眉头,但立即轻松地笑笑。 “没个女人还真不行哪,你看这房里乱七八糟的。今年多大了?” 卢小生想不到刘向东言辞及此,脸上红了红,轻声答道:“二十一岁满了。” 刘向东点点头,看着卢小生和蔼地笑道:“我有个侄女,是我老婆娘家的,今年十九,人温柔大方,面相也算是百里挑一。她母亲托我给她物色一个好人家,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最合适。那个何大成也不错的,可惜年纪小了一点。” 卢小生听说是这样的好事,喜出望外,对刘向东充满感激。难怪刘向东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做媒来了。他暗暗庆幸自己大度,让何大成回家休息,要不然刘向东碰上何大成,还不把侄女说给他了。 “是啊,何大成年纪轻,做事不稳重,个头也没我高。” 利害面前,卢小生没有了哥们义气,还不忘踹上一脚。 刘向东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带笑。 “我知道何大成比不上你,我也不能委屈了我侄女。你这人忠厚老实,为人直爽,我侄女跟了你,受不了委屈。” “那是,那是,我这人心疼女人,刘大队长,我保证您侄女嫁给我,不会受半点委屈。” 刘向东盯着卢小生的额头,久久没有开口。卢小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模着那处疤痕,难为情地笑了笑。 “你额上这块伤疤是怎么回事呢?好象是不久前才有的啊。” 王长贵栽赃陷害李三强,只为卢小生头上这块伤疤,这事刘向东知道,可卢小生这伤疤怎么来的,刘向东一无所知。他隐隐觉得揭开卢小生头上伤疤的谜,就会牵扯出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来。 卢小生吭吭哧哧一笑,不做回答。 刘向东有点嗔怪。 “你是个诚实的人,你也知道做媒人的难处,如果有什么藏着掖着的,我如何面对我那侄女?年轻人谁没错啊?我也做过年轻。男人嘛,没结婚前偷点腥儿,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刘向东来了个大胆猜想。他估模这事与王长贵的家事月兑不了干系,要不然卢小生被李晓阳审了个竹筒倒豆子,王长贵不可能还用上他们。 “您,您年轻时也做过……偷腥的事?“ 刘向东心里骂了一句:你他妈的老虎头上敢捋须,我再怎么蠢也蠢不到这个份上,差点搭上性命,值吗? 刘向东看卢小生的表情,坐实了他和何小翠有一腿,王长贵恼羞成怒,破了他的相,却也借此导演一曲嫁祸于人的鬼把戏,拆散了那对鸳鸯,把李琳搂到怀里。刘向东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王长贵机关算尽,真够心狠手辣的! 刘向东呵呵一笑。 “我是有贼心没贼胆,跟你比不上哪。“ 卢小生象被人甩了一巴掌,脸上一阵发烫。他觉得刘向东太阴了,不显山不露水就套出了自己心里的话。 刘向东看到卢小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点后悔,怕激出变故来,忙安慰道:“你放心,这事我不会跟我侄女说的。媒人么,尽量扬长避短。哪个人要是挑,都会有一身的毛病,都那么干净,那这世上还有你争我斗吗?“ 卢小生微微安了心。 “你是怎么和那女人搭上的呢?“ 卢小生脸上又发烫了,支吾着:“和哪个女人?“ 刘向东哧地一笑,心里骂,你真以为自己貌赛潘安哪,除了那个下贱的何小翠,你这德行还有谁看得上眼呢?想起何小翠,刘向东的心里就冒火。那个贱婆娘,连卢小生这样的人都让他上,偏偏给老子吃闭门羹!有朝一日,老子要你在我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向东嘿嘿一乐:“何小翠啊。你不能无情无义,才从她身上得到乐趣,转个身就忘了。你要是这样待我侄女,我就不好向她交差了。“ 卢小生窘迫得呼吸也沉了起来。 “你还没有说你是怎么和她好上的呢。“ 刘向东步步紧逼,卢小生觉得胸口有点闷。看着刘向东和蔼可亲的样子,卢小生想他长者一个,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刘向东能把侄女撮合给我,做媒的要了解一些事实,那是理所当然的。卢小生患得患失,沉吟一会。终于说了出来。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象是王书记上了吴国安的老婆,吴国安找王书记算帐,王书记那天不在家,何……那个女人就把吴国安引上床,被王书记抓了现场。王书记觉得没面子,就叫我去监督她,没想到……“ 刘向东放声大笑:“没想到你也被她弄到了床上,王长贵知道后气得砸破你的头,然后嫁祸给李三强。不简单,一石二鸟哪。“ 刘向东大喜过望,这事扯出了吴国安,那可是个浑人,要不然怎么敢上王长贵家讨说法呢?有这个吴国安,也算是奇货可居了。 刘向东心里估算了一下,估模吴国安这两天会回来的。因为那个副业队的人每月有两天假,轮流放的,现在轮到吴国安了。 刘向东安慰了卢小生几句,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为他提这门亲事。说完起身出门。把卢小生撂在房里,美滋滋地遐想了许久。 吴国安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水仙见吴国安拎了一大袋子东西回来,满脸是笑。两个儿子叫着喊着,围了上来。吴国安一人给了一把糖和两个饼子,轰他们进房做作业,然后把水仙拉进房里,拿出一块大红花布,披在水仙的身上。 水仙眉开眼笑,把那块料子捧在手上,左看右看。吴国安笑嘻嘻地贴上水仙,一把搂住她,作势要抱。水仙拍了吴国安一掌,嗔道:“你干吗这么性急,还没吃饭呢。你看我这满身的汗。” 水仙刚从厨房出来,身子象从水里钻起来一样。吴国安掀着水仙的衬衣,那衣服象粘在身上一样,扯得滋滋有声。吴国安看着露出的腰身,大手在上面拍拍,把水仙手上的布料接下来抛在床上,拉着水仙进了厨房,帮水仙烧火。 水仙从灶台上拿起自己刚扇的扇子,塞到吴国安手上,把他拉起来,轻嗔道:“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又累又热。厨房里的事就不要你瞎操心。你去休息吧。” 吴国安还想赖着,水仙笑着踢了他一脚,推着出了厨房。 吴国安心里暖暖的,回身瞅着水仙笑。“今晚我一定要喂饱你。”把水仙脸上羞得桃花纷呈,她举起火钳撵过来,作势要打,吴国安口里求饶,抱着头呵呵大笑,赶紧跑到堂屋。 堂屋的灯没开,吴国安才走两步,忽见大门人影一闪,接着一个声音爽朗地响起来。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哪,扰了你们打情骂俏的兴致。” 吴国安赶紧拉了开关。堂屋一下子明亮起来。吴国安看清来人是刘向东。 刘向东这两天有意守在吴国安回家的必经路上,今天总算逮住了他。刘向东不敢紧随其后,怕人发觉其企图。他借着夜色。没走大道,从后山梁模下来,转到屋角时,听到二人的嘻闹声,不觉又惊又喜。 其实刘向东也是个之徒,他对水仙也垂涎已久,只是没得到机会。吴国安和水仙感情甚笃,就象在他面前竖起一堵墙。不过刘向东现在攥住吴国安的把柄,假以利害,只要吴国安妥协,把水仙弄到怀里不是问题。王长贵侮辱了水仙,她还开开心心地活着,说明这女人也不那么看重贞节,那么这事就没什么风险了。刘向东盘算已定,就冲吴国安嘿嘿一乐。 水仙闻声出来,见是刘向东,忙打了声招呼,心里却有些纳闷。刘向东从不登自己的门,今天晚上来做什么?心里有了些警觉。 吴国安也模不透视是向东的心思。刘向东是官,自己是平头百姓,平时刘向东看到他都爱理不理的,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吴国安搬了条凳子,请刘向东坐下。刘向东看到水仙端来一杯水,愣愣的出神。水仙脸上红霞未褪,如艳艳桃花,衣服紧紧地粘在身上,把小巧玲珑的身段包裹着万般妖娆。刘向东只顾盯着水仙,手上忽然一烫,忙收回目光。水仙的杯子托过来,碰到他的手上了。 刘向东忙道了声谢,接过水杯,目送水仙袅袅娜娜进了厨房,拉着吴国安的手,进了房,回身就掩上房门。 这一连串的动作,刘向东反客为主,把吴国安弄得发愣,惴惴不安起来。 房里只有一条小板椅,床前有一条木踏板。刘向东按着吴国安坐在踏板上,自己拉过小板椅,坐到吴国安对面。刘向东没开口,只是盯着吴国安。 吴国安被盯得心里发毛。他局促地站起来,又被刘向东按住了。吴国安脸上渐渐变色,汗也流了下来。 终于吴国安憋不住了,微微的颤音,竟然有点沙哑。 “刘大队长,您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刘向东长叹一声,轻轻点头。 “我就知道你蒙在鼓里,你呀,惹出大乱子来了!” 吴国安心里砰砰直跳,脸色煞白。 “我,我没做什么啊,能惹什么乱子?” 刘向东见火候已到,一脸严肃地说:“有人告你!” “什么?”吴国安火烙似的跳了起来。 三六 “我没有!”吴国安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刘向东拍拍吴国安的肩膀,又把他按在踏板上。 “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可王长贵不这么想。他说是亲自抓了现场。我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不会做那样的事,你说对吗?” 吴国安嗫嚅着,想说,却发不出声。 刘向东肚子里笑,脸上却乌云密布。 “这就麻烦了,你不敢点头,那就是说你真的把何小翠按在床上了?” 吴国安低声辩解道:“不是我按着她,是,是她我拉到床上的。” “哦,她那么骚,那味道一定很好吧?” 刘向东话才出口,立觉不妥。不过吴国安却没心思咀嚼他的话。他不停地抹头上的汗,还紧张地不时瞅着房门。刘向东心里有数,知道水仙还不清楚吴国安和何小翠那档子事。刘向东心里大喜。 “你知道,王长贵有大背景的,没有的事他都能坐实一个罪名,你这事说不清道不明的,怎么捏弄,你都有口难辩。你五大三粗,论力气何小翠当然敌不过你,告你一个罪,常人忖度,那也是顺理成章的。这罪行大着呢,少说要判个十年八年的。” 刘向东继续施加压力,吴国安面如死灰。 “这事水仙还不知道吧?” 吴国安大急,忙拽着刘向东的手,轻声央求道:“你千万不要让水仙知道了,她是个好女人。” 刘向东忽然冒出一句恶毒的话。 “她能算个好女人吗?王长贵上了她,也也没什么表示,照样活得有滋有味,倒是把你逼进何小翠的怀里,如今惹上牢狱之灾。你在牢里受苦,她还不在外面风流快活?” 吴国安的心紧缩起来,象有一把刀子在剜。他突然攥紧刘向东的手,急切地说:“刘大队长,您救救我!” 刘向东冷冷一笑:“我今天来就是要救你的,就看你怎么配合。” “您说,我该怎么做?” 刘向东盯紧吴国安,一字一顿地说:“我得到确切的消息,明天公安局有人下来收集王长贵的犯罪证据。你要抢先出手,告他你老婆。这样王长贵就是想反咬你一口,也是挟恨报复,你的罪也会由大变小,还有我在后面撑着,帮你说些好话,疏通疏通。只有这样,才能保你平安无事。” 吴国安面色灰败,咬着牙点点头。 “我去,我去,告那狗日的!” 刘向东见目的已经达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一磅重型炮弹,王长贵怎么也想不到我竟找上了吴国安,吴国安会蹦出来揭发他,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哪。你王长贵平时眼高于顶,现在要你尝尝我的厉害,你有千方,我有百计,你有铜锣,我有棉絮,不信你王长贵能金蝉月兑壳,全身而退。想着想着,刘向东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声笑,惊动了吴国安,他狐疑地望着刘向东。刘向东猛省自己得意而忘了形,忙拍着吴国安的肩说道:“我这是替你高兴哪。王长贵树敌太多,墙倒众人推,如今你助上一臂之力,这一次他肯定倒霉,你大仇得报,我能不高兴吗?” 吴国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刘向东起了身,瞅着吴国安意味深长地一笑:“过了这个难关,你可要好好报我的恩哪。” 吴国安不知刘向东这话是何所指,陪着笑脸站起来。 刘向东看看时候不早了,怕言多有失,忙告辞,拍着吴国安的肩膀连连叮嘱。他把房门拉开,愣了一愣;吴国安察觉有异,扭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 水仙神情恍惚,脸色煞白,泪挂腮帮,身子分明在颤动。 刘向东讪讪地招呼一声,侧着身子出了门,一溜烟走了。 水仙扑进房来,拽着吴国安又撕又咬。吴国安忍着痛,一声不吭。水仙累得气喘吁吁,见吴国安木然不动,扑到床上,低声抽泣。她不敢大声,怕惊了儿子。 原来水仙一直在门外。她见刘向东鬼鬼祟祟,料无好事,听到吴国安被何小翠诱到床上。水仙又恼又伤心。自己是被迫无奈,男人却被那妖精勾上了床。 水仙哭了一会,起身抹了把眼泪,瞪着吴国安。 “你明天真的要去作证?” 吴国安手足无措,脸上却现狠色。 “王长贵那畜生弄了你,这口气我咽不下!” “你不是和他老婆也有一腿吗?” “他老婆是个破鞋,我是被她勾上的。你不是,你冰清玉洁,是被那畜生强行霸占的。那破鞋不能跟你比。” 吴国安状若童稚,说得认真,还可怜巴巴地望着水仙。 水仙忍不住卟的一声,又板起脸,啐了吴国安一口。 “你看你这德行,破鞋你也要穿?“ 水仙一直在门外想原不原谅吴国安。她心里很矛盾,王长贵污了自己的身子,让国安受了奇耻大辱,国安上了王长贵的老婆,也是个报应。可心里总觉酸溜溜的。但国安心疼自己,这却是不争的事实。水仙慢慢缓过气来。 “你不能去告,你这一告,我就没脸见人了。“ 吴国安懵懂,水仙却精明。刘向东的话分明在恫吓威胁。那个狐狸精的风流韵事全大队无人不知,要坐实吴国安这种罪名,恐怕无人肯信。刘向东嘴上说得好听,却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吴国安看着水仙愁眉紧锁,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痛一阵怜一阵,吴国安挠挠头,觉得水仙说得有理,不能再在水仙的伤口上撒盐了。 “好,水仙,听你的,不告了,便宜那畜生一回。“ 水仙把头拱进吴国安的怀里。 “你也没吃亏,你不是也拣了回便宜吗?“ 吴国安不敢吭声。他轻轻地揽着水仙。 良久,水仙幽幽地叹口气,仰起脸问:“那个女人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让你也把持不住?“ 吴国安看着水仙复现娇艳的脸,知道她原谅自己了,不禁心神一荡。 “我,我也不知道,就觉得那身子白,那扭扭捏捏的样子挺诱人。”吴国安忽然搂起水仙,抱到床上。“她再白再女敕,也没有我的女人水灵。“ 水仙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蹬了吴国安一脚:“你疯了,门都没关,饭也没吃,让孩子看见怎么办?” 李晓阳这次来长岭一无所获,几份举报信上罗列的事情被当事人一一否定了。李晓阳从当事人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举报信上的事情属实,只是这些人羞于颜面,不敢作证。李晓阳和刘向东轮番做工作,却无济于事。李晓阳只有心里叹口气。时下什么罪都容易取证,就是这男女之间那档事,勇者廖廖。 这次取证,刘向东和朱福生全程陪同。朱福生看着脸色灰败的刘向东,心里忍不住笑。刘向东看错了气候,平时又不善结人缘,这个结果是意料中的。朱福生心里更明白,王长贵也是人心尽失,但何小翠那个女人太不简单了,利诱色诱双管齐下,且不显山不露水,为王长贵真的立了汗马功劳。 刘向东本想把李晓阳带到吴国安家里,可那时他不知情,没有写进举报信里去,如果这时带人上门,岂不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刘向东只有苦等。李晓阳来时说过,上午按材料举报的逐个取证,下午坐镇办公室,看有没有人来检举揭发。 刘向东和朱福生陪着李晓阳一行二人吃了午饭后,坐在办公室里等。 为保护检举人的**,李晓阳要求办公室及旁边房子里不留闲杂人员,因此会计室里也没人。 大概一个多钟后,李红英的男人何国生慢慢地走了进来。刘向东大喜,忙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其实刘向东也知道,王长贵和李红英的关系算不上罪,但却是要受纪律处分的。扳不倒王长贵,给他个下马威也行,总是聊胜于无。 李晓阳自然不认识何国生,冲他和颜悦色地点点头,问他有什么话讲。何国生见室内除了两个公安和两名干部外,没一个局外人,就吭哧一下。 “我是来找我老婆的。” 李晓阳哭笑不得,看这人谨小慎微,知道是个老实人,不经意地问一句:“你老婆是谁?“ 何国生还没有回答,刘向东赶紧接了话。 “他老婆是妇联主任李红英,王长贵去年一手提起来的。”回头对何国生道:“现在估计和王长贵在一起,你快去找找。“ 刘向东这话等于说李红英和王长贵在一起行苟且之事。 何国生木讷老实,但绝对不傻。他本是来观观风向的,如果揭发王长贵的人多,他也要捅一刀子。现在办公室内一个揭发的人都没有,何国生早打了退堂鼓。他看到刘向东虎视眈眈的样子,加上他这句把自己的老婆和王长贵绑在一起,忽然心窍大开。他说找老婆其实是个托辞,李红英今天一直没出门,自己出门时她还在睡觉呢,如何跟王长贵在一起?他明白想倒王长贵的人就是刘向东。何国生暗暗庆幸没有莽撞行事。王长贵倒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老婆的身子已经赔了进去,王长贵一倒,自己的老婆跟着遭殃,岂不是蚀了把米? 何国生想到此处,忙起身要走。刘向东拉了一把没拉住,李晓阳在看着,他也不敢发火,恨得牙齿痒痒。 看着太阳渐渐西斜,再没进来一个人。李晓阳觉得没必要再等了,和同行的公安耳语了几句,直起身来。 刘向东望穿双眼,却一无所获。吴国安那边说得好好的,不想也临时变卦,踪迹全无,看来又是在哪一着上失了算。刘向东思前想后,不禁透心凉了下来,知道这个回合自己大败亏输了。这风头一过,王长贵肯定没好果子他吃的。 看到李晓阳出了门,刘向东赶紧跟上,他瞅见朱福生坐在办公室内未动,凑近李晓阳小声地试探说:“王长贵……书记他没事吧?“ 李晓阳盯了刘向东一会,坐实了举报人就是面前这个人的猜测。他知道举报全部属实,可举报人却动机不纯,纯粹的功利目标。不过,既是犯罪,他们还是要管的,现在这个局面,他也有心无力。 李晓阳淡淡地说:“没有证人及证言,王长贵就是真的犯了罪,也拿他没法。这事暂时就搁置起来,如果有充足的证据,我们还会来调查的。“ 刘向东象斗败的公鸡,脸色铁青,呆呆地望着吉普车绝尘而去。 三七 谷子黄了,满冲满畈镀上一层金色。 双抢如大军团压境,排山倒海般推过来。 大队召开双抢动员大会,布置双抢相关工作,所有干部及各单位负责人全部列席,一共三十余人,办公室内座无虚席。 王长贵重申了大队干部包队的具体对象:王长贵学校和果场,因学校放假,果场也部分放假,王长贵坐镇办公室,全盘掌控双抢进度,处理突发事件;刘大保三队和畜牧场;刘向东二队和七队;朱福生四队和五队;姚春林九队和十队,王小平十一队,财经主任王进林一队;保管主任叶大毛六队和十二队;李红英八队。王长贵要求各包队干部务必每天现场巡查,有什么情况立即汇报。 王长贵宣布决定:“机务队必须全力以赴,人员与机器包干。三条机耕船,两台拖拉机,六台抽水机,要百分之百保证机器性能完好,大干快干,加班加点,歇人不歇机。何队长,你听清楚了?” 机务队长何东平点点头。 “所有机器都进行了大保养,保证不会误事。” “你要作好后勤供应。为保证进度,我临时来机务队蹲点。” 何东平知道事关重大。王长贵逃过一劫,看样子是要大开杀戒了。 王长贵面色冷峻,扫视全场,继续说: “林场留场长李昌明守场,护林员不能撤,其余的全部下;果场三个知青和两个场长,保证把还未摘尽的梨子销售一空;学校的公办教师要放假,就留罗明义校长和新调入的两名女教师值班;畜牧场留罗大军主任及两名饲养员。其余一律到双抢一线,谁不服从指挥,撤职或调离岗位!各生产队队长请注意,回去后召开生产队干部会议,把副队长,记工员,保管员排班轮值,做到白班夜班都有人监督。我会逐队检查,如果达不到要求,立即停职!“ 与会者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王长贵咄咄逼人。风波过去后,王长贵胆气又壮了。他觉得自己是不倒翁,几个宵小之辈还能泥鳅掀大浪?他时不时地瞥了刘向东一眼,暗笑他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刘向东看到王长贵志得意满,盛气凌人的样子,差点鼻子都气歪了。这次输得太惨,好不容易拉的几个人,察风辨向,现在都疏远了他。刘向东没听清王长贵具体说了些什么,心里却在盘算如何东山再起,与王长贵一较高低。他知道,现在自己出不出手,王长贵都会视他眼中钉。与其引颈受戮,不如奋起还击。 刘大保见王长贵故态复萌,暗暗着急。他现在对王长贵死心塌地了。何小翠待她痴心,王长贵不加干涉,刘大保当这是份情。王长贵不能倒,倒必有难。 朱福生轻轻叹口气。他算是王长贵一派了,不是不行,利益攸关。可王长贵才遭霜露,遇阳又强,这不是好兆头。 “大家有什么要求和建议,提出来,能解决的立即解决。” 林场场长李昌明见无人搭茬,谄媚地笑道:“王书记高瞻远瞩,未雨绸缪,面面俱到,我们万分佩服。没意见。” 李昌明被刘向东撺掇,差点站到王长贵的对立面。幸好畜牧场罗大军提醒了他,要不然,今天坐在这里开会的就不是他了。李昌明后怕地看了刘向东一眼,心里非常轻视他。没有金钢钻,不要揽瓷器活。你倒了不要紧,不要连累了我们。 王长贵其实已闻风声。现在李昌明转了向,王长贵还是很高兴的。他知道孤立能更好地打击。刘向东的位子他是不会留得太久的。 散会后,刘大保把王长贵拉到一边,小心地说:“王书记,您好不容易熬过难关,有些措词是不是斟酌一下?” 王长贵盯了刘大保良久,哈哈一笑。“不怕,有你们在,这船翻不了。” 王长贵来到机务队,何东平陪着他在院内巡看了一圈。王长贵问:“晚上你留了多少人值班?” 何东平不知王长贵这话何所指。他原计划就他一人值班,今天王长贵的态度使他有些惴惴不安,忙月兑口而出:“留了三个。” 王长贵瞪了他一眼,不过没有发火,很温和地说:“都去第一线,一个都不需要留。你的任务很艰巨,晚上多巡查。这些大牌机手,我知道,稍微放松,他们就会偷懒。这机务队的事情我考虑了很久。现在代销店有两个人,她们的宿舍后墙圈在机务队大院内,我今天就叫人在院内开个门,让她们在院内进出,这样就等于给你们值了班。我呢,也会时不时来看一看。这段时间,你要全身心地投入双抢之中,其它的事我给你担着。” 何东平脸上现出感激的笑,心里却明白王长贵的小九九。 王长贵立即派人找来泥匠,把代销店的宿舍在机务队院内打开一个门,装上弹子锁。锁有三把钥匙,王长贵悄悄留了一把,另两把给了王明玉和李琳。 看看一切如愿,王长贵嘿嘿一笑。 王长贵心情很好,在机务队的办公室与何东平聊了很久,把很小的细节也给何东平指了出来。 刘大保见劝说不了王长贵,就去找何小翠。 何小翠听了刘大保的话,不禁咬了咬牙。 “这个作死的王长贵,真以为天下太平了啊?” 何小翠心机敏捷,她知道风波既起,绝不会平息,盯着王长贵的人不会就此罢手。王长贵不知危机四伏,现在就高枕无忧,真不如妇人见识。 “大保,你很好,能为老王担一份风险。” 刘大保看着何小翠可人的粉面,伸手在她腰上搭了一把。 “小翠,我主要是为了你。老王如有事,你就受苦了,你若受苦,我这心就痛。我真怕老王重蹈覆辄啊。” 何小翠知道刘大保说的是真心话,心里很感动。看来这个男人没有白疼他一场,比王长贵可靠。何小翠叹息当初怎么没嫁给他。 何小翠贴上刘大保,把他的手握着环在自己的腰上,踮着脚尖亲了刘大保一口。刘大保看着何小翠渐渐潮红的脸,分外的明艳,不觉心神一荡,用力地箍住她的腰。何小翠软软地靠在刘大保的怀里。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两人赶紧松开。 声到人到,刘长明走了进来,他手上拎了一条三四斤的大鲤鱼。 何小翠见刘长明脸色不错,人也显得精神,心里稍安,忙招呼他坐。刘长明有点别扭,不自然地看着刘大保,把鱼往身后挪了一下。 刘大保微微一笑,冲刘长明点头说:“我也是刚给王书记送了东西。王书记操心全大队事情,苦了累了,送点礼物慰劳慰劳,也在情在理。” 刘长明心里一宽,把鱼递向何小翠。 “大姐,感谢你帮我说了好话,让我进了林场。这算是我一点心意。” 何小翠忙挡住刘长明的手。 “兄弟,你哪来的钱买这东西!大姐不图你什么,只要你好就行。” 刘长明笑了笑:“大姐,这鱼我没花钱,是我早上在河港里挑水浇菜地时,看到一个汊子里翻着浪。我在那里面模了七八条,就挑了一条送给大姐。” “难为你记得大姐。” 何小翠咯咯一乐,忙从刘长明手里接过鱼,踮着脚尖挂在墙上。 “这份情我领了。兄弟,今天怎么有空在家?“ 刘长明拘谨地笑了笑。 “场长说,过两天我们要回队里搞双抢,今天放了我的假。“ 何小翠明白了。她看着刘长明单薄的身子,板起面孔问刘大保。 “今天开会都定了?“ 刘大保点点头。 “林场只留李昌明和瘌痢头,其他人都放了。“ 何小翠看着刘大保,轻嗔薄怒,责怪道:“你好歹也是个副书记,也不帮老王参谋参谋!这双抢大事,放谁不放谁,也要量体裁衣。你看长明兄弟身子骨那么单薄,这肩挑背扛的,是他能做的么?怎么也得留场啊。“ 刘大保被何小翠责骂,心里不气反喜。何小翠莺声燕语,这责骂的话听起来都那么悦耳。他盯着何小翠桃花绽放的秀面,想如能天天聆听娇音,,是三生福气。 “是,是,回头我跟王书记建议一下。“ 何小翠眼一瞪,“还什么建议?“转面对刘长明柔声说:”大兄弟,你回去吧。放心,你就留在林场里,不用回队搞双抢。“ 刘长明欢天喜地,连连作谢,笑逐颜开地走了。 刘大保惊讶地看着何小翠。 “你就这么拍板了?“ 何小翠嘻嘻一笑,抓起刘大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月复上。 “我大个的人都给了你,王长贵都不敢说半个不字,刘长明这点小事,他还会说啥?“ 刘大保猛然省悟,何小翠已经成为长岭呼风唤雨的人了。 何小翠放开刘大保的手,在刘大保脸上掐了一下,笑道:“刘长明这个人也长心眼了。这鱼还真肥。大保,不要走,中午我就熬了鱼汤,给你补补身子吧。“ 刘大保心里顿甜,鼻子一酸,差点落泪。 何小翠伸手取墙上的鱼。那鱼挂上去容易,取时被钉帽套着散麻丝,几次不成。何小翠踮起脚尖,紧窄的小衣拽了起来,大半个雪白的肚月复白得耀眼,整个身子绷得丰满性感。刘大保看得意乱情迷,缓缓凑过去。 何小翠听到粗沉的喘息声,回头见刘大保逼近了她,嫣然一笑:“快,帮我取下来,我够不着。” 刘大保张开手臂,一把抱住何小翠。 “我这身子还没淘空,先泄后补吧。” 何小翠佯作挣扎,被刘大保抱进房里。 三八 罗明义刚宣布了留校人员名单,会场里立即诽声四起。 “凭什么把我们赶回生产队?平时教学那么辛苦,他们来安慰了一下吗?” 何国良第一个跳起来。他面红耳赤,就差点没掀桌子。 如果在平时,何国良留不留校无所谓,去年暑假他就是高高兴兴回去的。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有两个大美女,给暑期的校园添一道亮丽的风景,若能置身如此风景中,岂不人生乐事?他更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和她们套近乎。这两个美女任何一个都那么的娇媚,如艳艳的桃花分外迷人,他不信假以时日,俘获不了她们的芳心。不管她们有没有男朋友,最主要的是现在于他来说是天赐良机。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她们没嫁出去,这机会就有。 教导主任周新生也有意见。他每年都留校,没想今年没他的名字。他知道是两个新来的女孩子挤了他的名额,不禁有点恼怒,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 “去年还有四人留校,今年教师增加,怎么反而减少了?” 罗明义很为难,一下子也开不了口。他知道都是拿工分的,谁都希望有一份遮阳避雨的好差事。 罗明义对公布留校名单一事犹豫不决。现在期末考试结束,学生放假了,这留校的事情不公布也不行。 会议室内气氛很凝重。两个公办教师已回家,坐在会议室内清一色的民办。有些人知道反正自己不能留校,看这阵势反倒高兴,就悠闲地品着茶。 尹玉芳见场面很尴尬,就举起了手。 “罗校长,我回果场去吧,你另外留人。” 朱丹丹也跟着尹玉芳表态,回果场。 罗明义艰涩地笑了笑:“他们都是生产队的人,所以返家搞双抢,也是天经地义的。你们是知青,况且也不是果场的人,王书记不会答应。” 罗明义是好好先生,周新生也不想为难他,想想罗明义说得有道理,无论如何这两个知青是不会下队搞双抢的,自己是王长贵一手提拔上来,不能扫了他的面子,就率先表态服从。其他的人见周新生都没意见,也不好说什么。 何国良的心里难受得很。他教龄不长,资历不深,人微言轻,说话也没作用,只能在心里憋一口气。他的家就在学校附近,想相还是有机会的。也不再说什么。 罗明义看事情基本圆满解决,舒了口气,招呼大家吃本学校最后一顿团圆饭。 大家进了饭堂,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 餐桌是方形的,用餐的人连厨师十二个,刚好每方三人。何国良抢先坐到尹玉芳身边,尹玉芳和朱丹丹坐在一起。何国良坐到两个美女身边,有些沾沾自喜。 兼职事务长的卢全胜老师抱来一箱香槟。每方发了两瓶。何国良当仁不让,开了瓶盖,起身给两位美女倒酒。 朱丹丹藏起杯子,推说不喝,何国良道:“大家难得一聚,如今暂时分离,怎么说也该为我们饯行吧?” 朱丹丹推不过,只好放下杯子。何国良倾身倒酒,故意挨紧尹玉芳。何国良斟得很小心,酒慢慢地往杯里流,身子却时不时在尹玉芳的手臂上蹭一下,甚觉柔软。何国良恨不得那杯子是一个大水缸,这样把酒斟上半天,身子就会多感受美女的温柔。 尹玉芳不以为意。何国良的姿势恰到好处,也没人看得出来。 大家一齐举杯。何国良拿眼看着朱丹丹,盯着她喝了小半杯,然后笑道:“我们先来算是师兄,还有罗校长他们算是长辈,叫声师叔不为过。你们两个美女师妹,是不是该敬杯酒啊?” 大伙轰然叫好。酒场就得有点气氛,这倒是大家都乐意看到的。 尹玉芳落落大方,站了起来。她先把酒杯举到罗明义面前。 “罗校长,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不是太懂,你可要多多指教。我先干为敬。” 尹玉芳一饮而尽。何国良带头鼓掌。罗明义赶紧说:“大家共同学习,谈不上指教。好,我也干了。”罗明义也一口喝干了。 尹玉芳又举起杯子,看着周新生说:“周主任,我深感惭愧,连累你今年要回队双抢,这一杯是谢罪酒。“ 周新生一下子被人点破心事,面红耳赤,觉得这个秀气的女孩子真不简单,忙站起来说:“哪里话,大家是同事,能维护的,我们当尽力维护。“ 尹玉芳和周新生碰了杯,都喝了。 尹玉芳酒量不大,想就此作罢,举起杯说:“这一杯共同敬各位师叔师兄……” 言犹未尽,何国良跳起来说:“不行,张老师言传身教,他一杯你是不能少的。” 尹玉芳看了张国平一眼,张国平只是笑。卢全胜说:“这话有理,我们不要你敬酒,但张老师这杯你该敬。” 尹玉芳想想也是,就敬了。 轮到朱丹丹,朱丹丹不敢站起来。她红了脸,小声说:“我不会喝酒,能不能免了?” 罗明义点点头。何国良不依。他走到朱丹丹身边,笑道:“你如不喝,我就要灌了。怎么说,有几个人你该敬。” 朱丹丹看了尹玉芳一眼,尹玉芳搡了她一把:“少喝一点,样子是要做的。” 朱丹丹想是逃不过了,只好站起来。他和罗明义喝了半杯,剩下半杯与周新生喝了。一杯香槟下肚,朱丹丹的脸红扑扑的,显见是朵朵桃花绽放。 朱丹丹的瓜子脸潮起红晕,秀眉小嘴就显得格外明艳,几个没成亲的老师看得砰然心动,何国良更是痴了。 何国良还想加一把火。 “丹丹老师,你是教音乐的,可是跟全校的老师都要打交道啊。你得一个一个地敬,大家都会给你的音乐课大开绿灯。” 几个年轻人鼓掌叫好。朱丹丹酒劲上来,逞强好胜的心也起了。罗明义本想阻止,转念一想,这香槟酒精度很低,再说又是娱兴节目,就是醉了,现在也没课,有尹玉芳照料她,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就笑着不语。 这种劣质香槟酒入口是甜的。朱丹丹先前喝半杯,喝着喝着就满杯了。一连饮了五六杯,这头就晕沉沉的。她无力地靠在尹玉芳身上,嚷着还要喝。尹玉芳赶紧把她扶进宿舍里。 大家继续推杯换盏。何国良中途推说便急,溜出饭堂。厕所操场边有一个,刚好经过朱丹丹的宿舍。何国良回头见无人出门,就模到朱丹丹的宿舍前,推了推门,却是锁上的,想必尹玉芳怕有什么意外,故而上了锁。何国良又模到窗户前。因要通风,窗户没关。朱丹丹仰八叉躺在床上,单薄的白衬衣裹在身上,胸部挺得高高的。衬衣也没掖好,露出巴掌大小的肚皮,白得耀眼。何国良咽了口唾沫,怕有人出来,看了两眼就走了。 这顿酒喝醉了两人,还有一个是周新生。 饭毕,大家都各自散了。 何国良回到家里,已是下午三点多钟时光,家里大人全出工了,只有一个小侄女伏在桌上做作业。何国良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眼前不停地出现朱丹丹桃花似的脸和圆鼓鼓的胸。他爬起来,悄悄模回学校。 他家离学校百米不到,很快就转到学校墙角。这时听到脚步声,赶紧藏起来,探头看,是厨师拎了个包出了校园。何国良大喜。厨师走了,学校就再无闲杂人员。估计罗明义也在午睡。 校园里静悄悄的。他先贴上罗明义的房,房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又模到尹玉芳的宿舍,里面没有动静。最后他蹑手蹑脚地来到朱丹丹的门前,那门有一丝缝,没关严。何国良狂喜,谨慎地四下看看,没有人影,探头往房里看,朱丹丹换了个姿势,向里侧卧。房里没有其他的人。 何国良胆子大了一点,压抑着砰砰狂跳的心,轻轻推房门,忘了没掩。他挪近朱丹丹,发现她脸上红霞渐隐,呼吸顺畅,只是一头的汗。何国良试着轻轻喊了一声,没见朱丹丹有反应,眼睛就盯上了朱丹丹丰满的胸脯和浑圆的。他颤抖地伸出手来,在朱丹丹浑圆的上轻轻揉了一下,一阵快感传遍全身。何国良呼吸立时窘迫起来。 忽然,身后一声低喝:“你跑进来干什么?” 何国良面色大变,身子僵硬,慢慢地转过身,看到尹玉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原来尹玉芳放心不下朱丹丹,饭后就留在她房里。俯靠了一会,忽感内急,去了厕所。不想回转后却见何国良待在房里。 何国良讪讪一笑,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走路无声无息?我今天愧对朱老师,明知她不会喝酒却逼鸭子上架,致她醉酒,于心不安。我是放心不下,特来看看。” 尹玉芳看两人都衣着整齐,况且宿舍门也没关,就不虞他想,信了何国良。 尹玉芳卟哧一笑:“你大男人一个,却这么胆小。” 何国良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说:“你是不知道,这校址原是一个乱坟冈,有的人白天都看见鬼,你悄没声息的进来,不吓人才怪呢。” 尹玉芳脸色大变。她没见过鬼,但听人谈过,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传言,想起来头皮就发紧。 何国良指着尹玉芳站立的地方说:“就你这儿还取出一口棺材呢。” 尹玉芳浑身的鸡皮疙瘩,尖叫一声,蹿起来,差点撞到何国良身上。何国良伸手拉住尹玉芳,但觉肌肤柔滑,却是冰凉。他趁机捏了一下,笑道:“你这么胆小呀,还好意思说我。你这手凉得象冰,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说着又抚了一下。 尹玉芳心惊胆颤,没在意何国良的抚弄。 尹玉芳请何国良坐下来,自己坐在床上,盯着何国良刚才指的地方,心有余悸。她看了一下扭过头。扭过头后又忍不住看一眼,越看心里越发虚。何国良暗暗好笑,作势要走,尹玉芳忙扑上去揪住何国良,要他多陪一会。何国良接连和美女肢体接触,那份快感无法形容。 这时朱丹丹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到两人呆在房里注视着她,拍拍有点疼痛的脑袋,终于记起自己喝多了酒。脸一红,不好意思笑了笑。尹玉芳一把抱紧她,笑骂:“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喝不了就不要充好汉,现在怎么样?” 朱丹丹小声说:“我饿了。” 尹玉芳瞪了何国良一眼,“现在不留你了,你忙吧,我带丹丹到代销点买点吃的。” 何国良恋恋不舍,却莫可奈何地出了门。 四三 何大成一眼望去,面红耳赤,喘息渐粗,鼻血都要流出来。 何小翠笑靥如花,身子。她上身只一块湖蓝色亵衣,兜住丰胸,挺拔的乳峰呼之欲出;一条红裤衩,仅裹着肥臀;那曲线从脖项流泻下来,光滑细腻,皮肤白得耀眼。 何大成猛地起身,差点摔了一跤。他作势欲扑,却又顿住,双臂大开虚张。望着何小翠发愣。 何小翠格格一笑,纤手轻抬。 “你过来呀。你不是朝思暮想吗?” “你,你不怪我?” “叫我姐。”何小翠轻叱一声。“我当然怪你,现在看你怎么表现。” 何小翠风情万种,扭捏作态,何大成的**如洪水奔涌,火山一样喷发出来。他虎吼一声,蹿跃上前,紧紧搂住何小翠。 何小翠陡觉腰身一紧,呼吸顿滞,浓烈的男性气息让她昏眩。她身子颤粟起来,无力地倒在何大成的怀里。 “你小子,看不出来,虎狼似的威猛!姐喜欢。” 何小翠懒洋洋的酥软在何大成的怀里。 房里,两人喁喁轻语。 “你毁了姐的东西,姐没怪你,伤了姐的心,姐依然疼你。现在姐的身子都给你了,你说,你该给姐做些什么?” “全听姐的吩咐。” “那好,从今天起,你给姐盯紧王长贵,他有什么举动,立即来告诉我。” “可是,他有好多事不让我知道。” 啪的一下,巴掌击鼓般的声音。何小翠哼道:“你傻呀,他能偷鸡模狗,你就不会贼头贼脑?我没叫你过问他的公务,只要监视他的行藏。只要他离了大队部,你就给我盯紧点。” “那卢小生知道了怎么办?” “他如知道,就叫他来见老娘,老娘会教训他的。” 何大成心里一动。千万不能让卢小生知道,更不能让卢小生来见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迷人了,不能再让他横上一腿。他们只要见了面,还不旧情复炽?何大成起了独占之心。 “你至少三天要来向我汇报一次。” “是,姐,每天一次都行。” 听得出,何大成的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 操场上,尹玉芳身着蓝色运动衣,脚蹬回力鞋,绕着石灰洒出的跑道线上转圈。跑了几圈后,尹玉芳娇喘吁吁,停了下来,做了几个体操动作,仰脸向天。 东方天际一抹鱼肚白,苍穹深邃的蓝,几片轻云游弋;远山峰峦重叠,林木如黛;近处的山岗洼地,绿树掩映的村落隐约其间,修竹绵密;冲畈早现人踪,割稻扶犁,闹闹嘈嘈,山歌悠扬,遐迩动听;鸡鸣狗吠,声闻数里;鸟儿出巢,掠过田间原野。 尹玉芳心旷神怡,但觉空气清新,微风拂面,倍感精神。 正陶醉,忽然身后细微的声响,尹玉芳回头一看,朱丹丹浑身披红,也是一套运动衣。尹玉芳微微一笑。她们这身衣服,是昨天到县城买的,穿在身上,颇为合体。尹玉芳搡了朱丹丹一把:“你呀,真是个大懒虫。” 朱丹丹嘻嘻一笑:“你偏心,还有个懒虫在你身边,怎么不招呼?” 原来李琳至今未起床。尹玉芳笑道:“我们有约定,要晨练。她晚上睡得迟,不入僧门不念经,提她干什么?” 两人甩手踢腿,正欲练身,忽见罗明义扛着锄头,走进操场。 尹玉芳甚为奇怪,问道:“罗校长,你拿着锄头干什么?” 罗明义没想两个女孩子比他更早,指着操场笑道:“这假放了一个多月,地上的草铺天盖地的长,趁幼苗的时候锄掉,省得以后费大力气。” 两人看那地面,密匝匝的草尖上露珠晶莹,轻轻的晃动。 “啊,这就是留校的人要做的事。” 罗明义憨厚一笑:“不关你们的事。我老了,要不也和你们一起锻炼锻炼。这点事我做得过来。” 尹玉芳天性勤快,看到有做的事,就不愿闲着。她拉着朱丹丹的手,正要去找锄头,却见何国良笑嘻嘻地拦在面前。 “哟,两位小师妹,今天可真是别有韵味哪。” 何国良陡见尹玉芳和朱丹丹的打扮,心神一荡。这运动衣穿在身上,绷出玲珑的曲线,那优雅的身材更见妩媚。何国良砰然心动,瞅得更紧。 朱丹丹不习惯被这样盯着,脸上一红,骂道:“没见过美女呀?要不你墙上多贴几张美女,天天有得看。” 逗得罗明义也笑了起来。 何国良被喝破心事,有些赧然。他嬉皮笑脸道:“美女画像是静止的,哪有真身的优雅动感。你们带我一起练,好不好?” “臭美!你现在是没资格在这里混哪。” 何国良拿眼看着弯身锄草的罗明义,很是羡慕。这糟老头子暴殄天物,放着这么好的风景不欣赏,却去锄什么草!要是自己换上他,那该多美。 何国良很沮丧,一时说不出话来。 尹玉芳盯上何国良的脸,那脸上有几道划痕,结了痂。尹玉芳心里一动,问道:“你这脸上怎么回事?“ 何国良有些窘色,模了模疤痕。 “干活时不小心弄的。“ “这好象是荆棘划破的呀。“ “是啊,是啊。田头地角到处是荆棘,所以都向往城里人的生活嘛。“ 忽然一个粗声大嗓的声音响起来。 “城里人的生活这辈子就不要想了,好好做眼前的事,也许还有前程。“ 王长贵从校院大门走了进来。 王长贵自从轻薄了王明玉,一连几天不敢回家,躲到了李红英那儿。这两天双抢进度比较顺利,他有了空,想到李琳害他做出那样的事,既恼且恨,来兴师问罪了,不想却撞上了何国良,见他在这里和两个女孩子套近乎,心里有些醋意。 “双抢那么忙,你倒有闲情逸致,不干活了?“ 何国良当两个美女面前被王长贵责难,又羞又恼,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冒出恶毒的念头:你狗日的王长贵,倚官仗势,到处寻花问柳,老子孤家寡人,却不能拈花惹草。有朝一日,老子把你老婆都弄了,让你多戴一顶绿帽! 其实何国良也起得早,准备下田,在门口发现尹玉芳晨光里纤柔的身影,一时心潮涌动,忍不住凑了上来。 “我是来上厕所的,这就去。“ 何国良的家就在校园旁边,不过几十米远,平时也常来。王长贵原也见过,可美人当前,那却是一山容不得二虎。 朱丹丹捂着嘴笑,眼光在王长贵和何国良脸上睃巡,忍不住卟的一声。王长贵的脸上也有两道疤痕,比何国良的还宽,也结了痂,尹玉芳也注意到了,扭过面搭上朱丹丹的肩膀,抿嘴一笑。 何国良恋恋不舍扫了二位美女一眼,不情愿地转了身,匆匆忙忙地离开。 罗明义过来打了个招呼,拿起锄头,去了操场下边的菜地里。 “这么早练功啊?”王长贵去了心病,脸色骤睛。尹玉芳和朱丹丹这副扮相,令他暗暗叫绝。 朱丹丹避过王长贵钩子般的眼光,挽着尹玉芳的腰,尹玉芳点点头。 “李琳还在你房里吧?“王长贵盯上尹玉芳的胸部。 尹玉芳躲避不过,脸上微微一红。 “我叫她来的,聊聊天。”尹玉芳听出王长贵的话外音。李琳把王长贵的行径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就知道今天王长贵要找李琳的麻烦。 “那你们忙吧,我找她有点事。“ 王长贵不想耽搁,快步进了前重校舍。尹玉芳愣了一下,怕李琳吃亏,赶紧跟了过去。 宿舍的门是虚掩的。王长贵知道这是尹玉芳的宿舍,用脚轻踢一下,门开了。李琳还在睡觉,听到声响,翻身坐起来,发现是王长贵,花容失色。她忙抓过衬衣。王长贵眼疾手快,左手扯住李琳的衣服,右手就去掀覆在李琳身上的被单。被单掀起,李琳的**就显露出来。 李琳和尹玉芳睡在一起,心里安稳,穿得极少。她上身只一件紧窄的小亵衣,只一条小裤衩,如今去了遮盖,春光泄露,王长贵心花怒放。 “小美人,看样子你是等不及了。好,好,这样更方便,更刺激。“ 王长贵说着,就把手伸到李琳的腰上。李琳恐惧地蜷缩到床里边。王长贵一抓不着,扑到床上,逮小鸡一样按住李琳。 尹玉芳跨步进房,刚好看到这一幕,不觉脸红心跳,急忙喊道:“王书记,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能这样?“ 王长贵没料到尹玉芳跟了进来,松开李琳,回身有点恼怒地盯住尹玉芳。李琳赶紧穿了衣服,一溜烟跑了。 王长贵喘着粗气,死盯着尹玉芳。王长贵那火无处渲泄,气恨难平。 “她走了,你就得顶上。”王长贵恶狠狠地想。 看这样子,王长贵如同饿狼。尹玉芳被王长贵盯得发毛,赶紧转身。王长贵哼了一声,猱身而上,伸左手拦住尹玉芳,右手横里一插,揽住尹玉芳的腰,用力拽到床边,双腿紧紧地夹着她。 尹玉芳一挣不月兑,恼羞成怒,啪的一记耳光。王长贵冷不防尹玉芳有此举动,躲闪不及,捂着发烫的脸,盯着尹玉芳高耸的胸部,桀桀怪笑。 “看不出你够辣的。我王长贵就喜欢这类型,越辣越好。“ 尹玉芳奋力撑住王长贵伸向胸前的手,说:“王书记,你不能这样。你不要破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 王长贵一愣,手缩了回来。尹玉芳趁机挣出王长贵的怀抱。 “我是什么形象?“ 尹玉芳定了定神,拢着散乱的头发。她知道被王长贵盯上,那就如王八咬上猎物,死活不肯松口。尹玉芳是个女人,也有一份虚荣心,也希望过这种舒适的生活,得罪了王长贵,现时的一切都没有了。面对王长贵的盯问,尹玉芳字斟句酌地说:“王书记,在我心里,你是个长者,慈父。你关心我们,我很感激。“ 王长贵心里骂,什么狗屁长者慈父,老子只要风流快活。他嘿嘿一笑。 “你知道我给你的好处就行。我不要你扣的那些高帽。王明玉是我的侄女,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照样把她上了。我这脸上的疤痕就是劳她所赐。“ 尹玉芳这一惊非同小可,张大的口合不上,脑子里嗡嗡作响。王长贵脸上的疤痕霎那间变成面目可憎的蛇形。这个人用衣冠禽兽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王长贵不怕丢面子,甚至不顾王明玉的感受,说出这种事来,无非是给尹玉芳压力,要她别存幻想,他要得到的东西,会不择手段。 见尹玉芳傻子一样,王长贵暗暗得意,起了身慢慢凑过去。正欲故伎重施,忽见窗外人影一闪,王长贵吃了一惊。谁吃了豹子胆,敢盯他的梢? 四四 王长贵面色铁青,狠狠地瞪了尹玉芳一眼。他脑里飞快地跳出几个人来,李琳?朱丹丹?罗明义?都不象。那么肯定是何国良那个小杂种。妈的,敢虎口夺食,不要命了? 王长贵快步出了宿舍,转到后面,却是人影皆无。 他气恼地返身回来,尹玉芳的宿舍已紧锁了。王长贵好事未成,气得踢门。心里恶骂:臭娘们,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 可是已无人踪,王长贵无可奈何,只好去了大队部。 尹玉芳拉着朱丹丹,躲在校舍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王长贵出了校院,,两人才吁了口气,进了朱丹丹的房。 尹玉芳面色煞白,不住地拍着胸脯。 “现在被王长贵盯上了,如何是好?” 朱丹丹也茫然失措。 “原以为王长贵放了我们,谁知道他贼心不死,看来我们是难逃一劫了。” “要不我们快嫁了吧。” 朱丹丹看着尹玉芳,忽然笑了起来。 “想王剑平了,这么几天就难舍难分哪?” 尹玉芳捣了朱丹丹一拳:“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那总比愁眉苦脸好啊。这话朱丹丹没说出来。尹玉芳需要安慰,但没有具体的办法,空洞的说教没有用。 “你以为嫁了就没事呀?他这种人,除非……” “除非怎么样?” 朱丹丹不答,凝眉。良久,朱丹丹脸现坚毅之色,斩钉截铁地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王长贵若是纠缠上我,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 尹玉芳心里砰砰乱跳。 “你不会做傻事吧?” 朱丹丹沉吟一会,轻轻叹口气。 “傻不傻,自己心里有数。我但求完美,不遐其余。” 尹玉芳佩服朱丹丹的胆识,却又不苟同她的想法。人要好好活着。 卢小生忽见何大成进了宿舍,有些诧异。他赶紧跟了过去。何大成刚要关门,看到卢小生撞了进来,讪讪一笑。 “你怎么还没睡觉?” 卢小生没有答话,却盯着何大成的裤子。何大成的裤脚湿了一尺来高,解放鞋也湿透了,还有些草针插在上面。 “你这是从哪里来的,不走大路趟草丛?” 原来尹玉芳窗外的人影是何大成。何大成记住了何小翠的话,昨晚陪卢小生溜了一遭,就偷着回去睡觉。今天早晨他很早就躲在大队部旁,看到王长贵转了一圈进了校园,就悄悄跟上。何大成不敢现身,猫着腰在学校的菜地里走。不防罗明义下了菜园,吓得他半天不敢动。幸好一块上了架的黄瓜地藤蔓如帘,挡住了视线。何大成小心翼翼地避开罗明义,从校舍后重模上去。刚进中排,听到王长贵的声音在尹玉芳的房里响起。他原本想偷听,刚溜到窗边,忽见王长贵起了身,差点发现了他,吓得赶紧跑了回来。 他哪里知道卢小生昨晚也没转多久,溜回来睡了个囫囵觉。 两个人各怀鬼胎。卢小生一时弄不清何大成究竟为何事所来,正要开口,忽然门口人影一动,王长贵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在这里嘀咕什么?” 两人吓了一跳。这段时间王长贵从没到过这里,怪事,今天竟也来了。 “没,没说什么。我是看王书记您天天那么辛苦,和大成商量怎样为您分点忧。”卢小生支唔着。 何大成赶紧点头称是。 王长贵从学校回来,总感觉有人在盯他的梢,是来找二人试探一下,必要的时候让他们跟在后面。 王长贵狐疑地四下看,眼光落到何大成的身上。何大成的裤子和鞋是湿的,王长贵暗暗心惊,他眉毛拧起,喝道:“你这裤子是怎么回事?刚才到哪里去了?” 何大成脸上变了色。王长贵盯着更紧,狼一样的虎视眈眈。卢小生突然在脸上拍了一下,说道:“王书记,您别难为大成,都是我鬼迷心窍。昨晚我们巡查了一夜,天亮回来,感到肚子饿,是我怂恿大成去偷黄瓜。都怪我。” 何大成瞪大眼,想不到卢小生为他圆了这么一个谎,不由对卢小生充满感激。 王长贵转向卢小生,脸上有点红,却是刚才巴掌拍上的地方。他看两人在一起,应该是真话,鼻子里哼了一声,抛出十元钱。 “没出息的东西!那黄瓜有什么味道?拿出买几个西瓜。” 轮到何大成和卢小生吃惊了,王长贵从来没这么大方过。 “王书记,这……” “拿着吧。”王长贵口气温和下来,坐到床上,露出笑色。 “我待你们不薄吧?” “是,是,简直是重生父母。” 王长贵满意地点点头。 “我也是把你们当心月复。你们知道,我什么事都不瞒着你们。刚才我到学校找尹玉芳老师谈话,不知哪个杂种在盯我的梢。又有反动分子蠢蠢欲动,这可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啊。现在又要辛苦你们了。你们好好休息,一有动静,我马上来找你们。” 何大成心里咒了百遍千遍。狗日的王长贵,你到处欺男霸女,却冠冕堂皇地上纲上线,你是真杂种!还要我们为虎作伥,做梦吧。老子现在不吃你这一套了。 卢小生却是满心欢喜。王长贵要他跟得紧,他就能获得更多刘向东想要的东西。刘向东一高兴,那侄女很快就会和他见面。 王长贵见二人神色有异,都不回答,有点恼了,重重地嗯了一声。 “怎么,翅膀硬了,指挥不动了?” 卢小生暗骂自己混蛋,竟忘了对答。他立即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把手按在额角的伤疤上。 王长贵不虞卢小生心机如此深沉,只以为他有后顾之忧,忙安慰道:“我说过,以前的事我不怪你,以后我也不管你们怎么做。这段时间没去我家?” 何大成眼里差点冒出火来。真是个大王八,竟唆使人上门。卢小生如去了那儿,我怎么办? 卢小生惶然失措的神色:“王书记,打死我也不敢再上你的门。我卢小生对不起天地,也不能对不起王书记您的大人大量。“ 王长贵嘿嘿一笑,再不提那件事,何大成放下心来。 “王书记,只要您吩咐的,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决无二话。“ 王长贵最喜欢别人表忠心,甚觉快慰。 “你们跟着我没有错。你们都看到了,那么多人想整我下台,我王长贵不是等闲之辈。谁也没那个能耐整垮我的。当然,你们鞍前马后的跟着我,我也不会亏待你们。我这人恩怨分明。” 卢小生差点笑出声来。这个大王八,如今被送上火炉上还不知道,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何大成不是这么想的。他只要帮何小翠控制住王长贵,那他就有机会多接近那个女人,在温柔乡里美美地享受。 两人各怀心事,王长贵见他们似乎没精打采,以为晚上巡逻累了。 “那好吧。这段时间你们不要走远了,晚上可以少巡逻或不巡逻,除非我叫你们去。你们休息吧。“ 王长贵哪里知道,他视为心月复的两个人,都背叛了他。这也难怪,恶有恶报。王长贵心术不正,教的人如何能有忠心。 看王长贵出了门,何大成蹑手蹑脚地跟出去,直到王长贵进了办公室,这才返身回来,抓起床上的钞票捂着嘴笑。 卢小生弄不明白何大成为什么这样高兴。其实心里他比何大成更得意。 “兄弟,这钱都给了你吧。” “不,小生哥,今天你帮了我的大忙,这钱我不要。” 卢小生想拉拢何大成,给他甜头;何大成想卢小生为他解了围,还他个人情。两人推来推去,都不肯收。 卢小生把钱塞进何大成的口袋,“那就真的都买了西瓜吧,解渴也好。” 看何小成放好了钱,卢小生嘻嘻一笑。 “大成,今天我帮你解了什么围啊?” 何大成一惊,想这事不能说出来,说出来这小生一定动心,何况王长贵刚才都点破了,他比我去得更理直气壮。我这事王长贵还不知道,要不头上添一块伤疤,那才不值呢。 卢小生见何大成不肯说出来,隐约猜到一点。他笑道:“我马上要娶媳妇了,那个女人再也提不起我的兴趣。我要的是一辈子的女人,不是偷鸡模狗的那种。” 何大成脸上刷地一红。卢小生扫了一眼,坐实自己的想法。他心里暗喜,何小翠那个女人无意中也帮了我一把。我既模准了何大成的脉门,他这个莽夫就不怕不为我所用了。现在可以说是结成了同一阵线,王长贵这狗日的一举一动,再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卢小生也不点破,不想让何大成难堪,胡扯了几句,就回房休息。 卢小生心里一松,瞌睡真的来了,一会儿鼾声如雷。 {亲们,路过看过,烦请收过。我这厢有礼了。} 四五 听到卢小生的鼾声,何大成恨不得早点出去。但这时候还没过早饭时间。何大成忽觉肚子有点饿,把枪放在房里,空手去了代销店。 何大成这段时间老往代销店跑,其实有点念想。现在代销店两个女孩子,都没说婆家,他原看不起李琳,认为被王长贵睡了,是个破鞋,现在在何小翠身上得到了满足,心态有些变了。觉得没吃亏,要是李琳能跟上他,也是件美事。 何大成不敢想王明玉,他跟何小翠有一腿,现在打王明玉的主意,何小翠肯定不会答应的,婶娘和侄女一齐上,这不是光彩的事,见了面也不好意思。 何大成见王明玉没精打采的样子,乐得不看她。今天李琳和王明玉柜台对调了一下,刚好方便和李琳套近乎。 要了半斤饼干,打了二两烧酒,何大成把王长贵给的那张十元钞递给李琳,现出很大气的样子。 “妹子,你想吃不?何哥我今天有钱,请得起客。” 李琳接过钱,找了零,甩到何大成面前,没搭理他。 何大成见李琳很冷淡,尴尬地笑了声,趴在柜台上,喝一口小酒,啃一块饼干。吃得啧啧有声。李琳怕酒味,瞪了何大成一眼,挪到一边坐。 代销店人不多,偶尔进来一两人,买了点东西匆匆忙忙走了,不比他闲来无事。何大成吃饱喝足,怡然自得地伸个懒腰。其实何大成也没酒量,今天他是想显摆一下。这头微微有点晕,脸红得象关公。这酒劲一上来,何大成就有点意识不清,他踮起脚尖,挪上水泥柜台。 “妹子,你长得很象我表妹。” 何大成没话找话。李琳从学校跑回来,惊魂未定,没心情搭讪。何大成这副酒鬼样子,更令她生厌,嗤了一声。 “你笑起来的样子更象。我表妹也是一口齐整的牙齿,特白。” 李琳抬起头来,见何大成死皮赖脸地盯着自己,说些疯话,起了气,不客气地回敬他。 “你表妹那么好,怎么不把她带在身边?” “她呀,”何大成摇头晃脑,“可惜了,一朵鲜花插进牛粪里去了。” 李琳忍不住咯咯一笑。 “比你还牛粪哪?” 何大成愣了一愣。 “你说我是牛粪?” 李琳鄙夷道:“你若不是牛粪,那你表妹怎么宁可插进牛粪里也不插在你这狗粪上啊?” 对面的王明玉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大成讨了个没趣,不甘心地叮问一句:“我在你心里那么差劲呀?” 何大成的坐相确实不雅,抱着双膝盘在柜台上,裤脚一边高一边低,上面歪歪斜斜地插满草针,鞋带一条系上一条散开,脏兮兮的。这种粗鄙的形状,李琳看得实在不舒服。 “你看你这德性,象个人样吗?一点形象都没有。” 何大成恍然大悟,赶紧跳下柜台。这时涌进一大批人,早工收工了。 李琳忙起来了,没空理何大成。何大成记起要做的事,赶紧出了代销店。这当儿路上少有行人,先模到王长贵的后山上躲藏一会,待人出工了,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何小翠的门。 何大成一口气跑到何小翠家的后山上,躲在黄荆丛中。头还是有些晕,满嘴酒气。不想这酒气引来蜜蜂,嗡嗡地在头上转。何大成吓了一跳,既不敢喊也不敢逃,把头埋进裤裆里。蜜蜂数寻无缝,落到何大成的脖子上。何大成感到痒痒的难受,伸手模了一把。后脑勺没长眼,把指头按在蜜蜂的身上。蜜蜂这种小动物,不碰它没事,碰上了以为受到攻击,不要命地螫了一口。何大成一阵剧痛,嗷了一下,一掌把蜜蜂拍扁了。 好容易熬了一个多钟,村子里静了下来,只有孩童偶尔的嬉闹。何大成连忙钻出来,飞也似的进了何小翠的门。 何小翠正在后院洗衣服,看到何大成风一样刮进来,笑了一笑,湿手在围裙上揩了揩,取下来丢在小板椅上,拉着何大成进了堂屋。 “今天就有情况了?” “有。” 何小翠见何大成脸上红红的,有一股酒味,却弄不明白他怎么老是模着脖子,转到身后一看,肿出指头大小的疤,知道是蜜蜂螫的。伸手帮他揉了揉。何大成被何小翠柔荑抚过,心气大平,觉得不枉受这遭苦了。 “王……长贵早上跑到学校里去了。” 何小翠并不震惊,淡淡地问,“他又盯上谁了?” “尹玉芳。那个女人好漂亮啊,个子高,胸脯大,又圆。” 何小翠格格一笑,拧了何大成一下。 “看你这个样子,怕是也迷上了哟。” 何小成嘿嘿一笑,挠挠脑袋,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何小翠凑上何大成,胸在何大成手上蹭了蹭,“看样子姐是比不上罗。“ 何大成猛觉失言,忙扇着自己的耳光。“我该死,胡说八道的,那女人如何比得上姐。姐皮肤比她白,比她圆,**比她大……“ “够了够了,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是怎么跟上的?“ “姐说的话,我能不上心吗?我五更就起来了,躲在大队部后墙外,看到他从八队那边过来……“ “是从八队那边过来的?“ 何小翠知道王长贵又和李红英粘在一起了。 何大成点点头,继续说:“我跟在他后面,看到他进了学校,直接上了尹玉芳的房。后来好象听到巴掌声,是他打了那女人,还是那女人打了他,不清楚。“ “行,这就够了。八成是那下作胚子挨了打,活该,不要脸。“ “臭不要脸。“ 何小翠又笑了。“大成,你很上心啊,很好。“ 何大成哭丧着脸:“姐,这苦可吃大了,觉没睡好,五更蚊子咬,天亮又被蜂螫,如果不是姐,给个金饼我也不干。“ 何小翠看到何大成眼珠子在自己的胸前滴溜溜转,知道他在想什么,抿嘴一笑。“那你想怎么补偿?“ 何大成憋红了脸,突然扑了上去:“姐,我要吃女乃!“ 何小翠吃吃地笑,被何大成紧箍着动弹不得。骂道:“你是吃了药啊,那么有精力。“ 王长贵坐在办公室内正无精打采,忽见王小平进了门。他刚要开口,王小平压低声音说:“二叔,二婶要我来找你,说你再不回去,她拿刀来砍。“ 王长贵吓了一跳,想那疯女人真的做得出来,只好忐忑不安地跟在王小平后面,回了家。 王长贵见何小翠立在门边,拿眼扫着他,爱笑不笑的样子,心里如打鼓。王小平把王长贵送上门,转身欲走,王长贵一把拉住。 “小平,你等一下,一会儿你二叔交代了事,要和你去大队部商量事情。” “有什么事这里说,老娘不干涉你的公事!“ 王长贵看这阵势,是场疾风暴雨了,鼻尖上都沁出汗来。 “这事,在这里不方便说。“ 何小翠柳眉倒竖:“那就是见不得光的,偷鸡模狗的事了。小平,你回去,今天不办公!“ 王小平向王长贵使了个眼色,不敢说什么,一溜烟跑了。 王长贵紧张得脚也抬不起来。何小翠看他这个熊样,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拧住王长贵的耳朵,使劲地拽进了房,关上门,叉起腰。王长贵这时心一横,反正到了这一步,你想怎样就怎样。 “这些天,你风流够了吧?“ 王长贵小声道:“我也没管你的事啊。“ 何小翠踢了王长贵一脚。 “那我还感谢你宽宏大量是不是?你这天杀的,你如果正经过日子,我用得着提心吊胆做那种事吗?“ 王长贵一直怕何小翠知道他强占王明玉的事,见现在还没提出来,想她是不知情了,心里一宽。和别的女人的事,何小翠也懒得费那么多的神。 王长贵盯着何小翠丰满的身子,那点念头蠢蠢欲动。他涎着脸嘿嘿一笑,作势要扑上去。 “我知道你寂寞,现在就给你支千年人参。“ 何小翠闪过身子,骂道:“还千年呢,你那根小葱怕是一个时辰的功力都没有了。“又一脚上去,踢到王长贵的腿弯上。何长贵站立不稳,跪了下去。何小翠咯咯大笑:”看是不是,淘空了不是?小葱也经得起三五天的霜打呢。“ 何小翠一边说,一边疾步上前,肥大的坐上王长贵的肩头。 “昨天我见到了明玉。“ 何小翠这声音不大,王长贵脑里嗡了一声。该知道的事情这女人全知道了,今天这关难过。他原想翻身起来,现在却一动也不敢动。 “你把明玉怎么了?“ 王长贵吭吭哧哧道:“这完全是个误会,我以为是李琳那个臭娘们……” 何小翠弯下腰,勾着头盯住王长贵。 “你真的不知道?“ 王长贵不敢再编了。王明玉究竟说没有说出那些细节他模不准,现在不开口是最好的办法。 “你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连亲侄女也敢下手。“ 何小翠越说越气,跳起来双手左右开弓,不歇气地一连甩了十几巴掌。王长贵的脸霎时又红又肿。 王长贵两眼直冒金星,火腾腾地窜上来。他攥紧的拳头动了动,又松开了。这女人心机敏捷,以后少不了用着她的地方,是遮阳挡雨的屏障。 何小翠见王长贵瘟猪一样,任她撒气,更恼了,大叫一声:“我去拿刀来,割也要割个窟窿教你开口。“ 王长贵爬起来,死死地抱住了何小翠。 “姑女乃女乃,你要打要罚都行,千万别破我的相,那可是本钱哪。” 何小翠啐了一口:“老娘不稀罕!你就会拿这本钱寻花问柳啊“ 王长贵急道:“我可是要见上面那些当官的,问起来我怎么说?“ 何小翠原也是吓唬王长贵的,王长贵这么一说,何小翠也觉得有理。这一击正中她的要害。是啊,王长贵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了这位子,否则,她也没有今天的风光了。 何小翠咬了咬牙,恶狠狠地喝道:“那你向我保证,从今以后,只要明玉没嫁人,就不准你踏入代销店半步!” 王长贵愣了一愣。这样一来李琳也被保护起来,我就再也不能沾她的身子,白白丢了块到嘴的肥肉。 王长贵忽然感到一疼,何小翠又踢了一脚。王长贵赶紧叫起来:“我保证,从今再不去代销店了。” {亲们,路过看过,烦请收过。我这厢有礼了。} 四六 “你们这是绑架!“ 王剑平和卢方一人架住喜子一条胳膊,喜子用力地挣扎。两人对视一笑,攥住的胳膊一点也不放松。 “这是要到哪里?“ 喜子挣不月兑,只好顺从了他们。天色渐晚,喜子估模着将去的地方。 王剑平笑道:“绝对是你愿意去的地方。“ 喜子嚷道:“你们这是去学校,要我去当电灯泡啊?不去!“ 卢方也乐了:“还美了你啊,想当电灯泡。” 王剑平哼了一声。“算你聪明。不过去与不去,不是你能做主的了。“ 很快把喜子带进了学校。 李琳和朱丹丹都在尹玉芳的房里。原来为了促成这段姻缘,几个人商量,今天晚上给李琳和喜子创造一个机会。至于他们能不能走到一起,那就要看缘份。 喜子被推着进了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李琳,心里一震,明白了。难怪他们说是想去的地方,早说呢,能和心仪的人见面,当然一万个乐意。 看到王剑平和卢方押犯人一样把喜子挟进来,朱丹丹哎呀一声,忙起身:“我忘了还有事没做呢。“拉着卢方出了门。 李琳没料到喜子被带了进来,脸上一热,心砰砰地跳,既激动又胆怯,低下头,不停地掐着手指。 看着两人傻愣的样子,尹玉芳卟的一笑,知道有戏。她用肩膀轻轻碰了碰王剑平。王剑平斜了一眼,搭上尹玉芳的肩,走出教室。尹玉芳忽然想到了王长贵。这家伙无头的苍蝇一样乱窜,要是这会撞进来,岂不坏了好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挂在门上的锁,拉上教室门,上了锁。 房里静了下来。李琳抬头一看,只有喜子站在门边,紧张地看着她。李琳也明白是尹玉芳等人热心的撮合,有点难为情。她对喜子印象不错,特别是他无拘无束的天性。李琳既想和喜子独处,又自怜身世,非常矛盾。她冲喜子嗯了一下,低着头走向教室。 这个细微的动作,其实是试探。喜子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试便知。李琳的心中那块抹不去的阴影使她自卑。 李琳走近了喜子,没见动静;经过喜子的身边,也没有动静;李琳的前脚踏进了教室,泪就流了下来。一时万念俱灰。我是个不祥的人,今生今世怕难有真爱了。我只有清心寡欲,了此残生! 正当她悲痛欲绝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喜子这一瞬间也心绪难平。李琳起了身,他一喜,却不是冲他来的,一惊,眼睁睁看她从身边擦过,一时心如江潮:我哪里做得不好,让李琳对我失望?李琳的步子跨出房门,喜子的身子颤抖了。这是我朝思暮想的人,这机会稍纵即逝,再不把握,将永远失去!我是男子汉,有责任,能担承。喜子除去羞怯这心,猛然不顾一切地跃上一步,飞快搭上李琳的胳膊,把她拽进怀里。 “李琳,你不要走!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这粗鲁的动作,这火热的话语,如暖流涌进李琳那颗即将冷却的心,霎时如春风拂过全身。李琳哇的一声,抱着喜子哭了。 “李琳!” 喜子心里大痛,捧起李琳的脸。 一段时间不见,李琳变了,皮肤月兑去浅浅的黝黑,白女敕细腻,脸颊红润,如今更是桃花灿烂,眼里如清澈的湖,嘴唇薄而湿润。灯光下,李琳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她头发篷松,瀑布一样披在肩上,白色短袖衫衬得皮肤格外耀眼。俨然冰雕的玉人。 “你真美。” 喜子砰然心动,月兑口而出。李琳大窘,含着笑把头藏进喜子的怀里。 “我好幸福。” 轻轻的喟叹。是枯木逢春的欣慰,还是大旱得甘霖的喜悦? “我会为你守护这份幸福。”喜子用手蹭着李琳脸上的泪花,柔柔地说:“你不要再流泪了,你流泪,我心痛。” 李琳娇羞地一笑,柔荑拍着喜子的胸膛。“傻瓜,我这是高兴。” 喜子凑到李琳的耳边。 “知道吗,我一直暗暗喜欢你,可我不敢表白。梦里千回,都和你在一起。” 李琳嘤咛一声,掐了喜子一下。 “真是个懒汉,不务实,只会做梦。” 喜子抓住李琳的手,放在胸口上。 “如今美攀成真。那梦真是美啊。”喜子一脸的陶醉,。“就在那片盛开的桃花林中,我们手牵着手,在林间徜徉。阳光和煦,春风轻柔,蜂舞蝶飞。桃花映面,你,比桃花更美……” “喜子!”李琳又羞又喜,捂住了喜子的口。喜子这梦是真是假不重要,我感受到那种绮丽,我只要这份真情。 幸福来得太快,李琳一时不敢相信。自从被王长贵玷污后,李琳一直不敢存此幻想,虽然尹玉芳有心撮合,她却自形惭愧,不敢开启这扇门。如今喜子的肺腑之言,真如拨云见日。哪个女子不怀春。看到尹玉芳和朱丹丹都成双成对,她羡慕,她感伤。如今幸福就在眼前。李琳如身浮空中,那份快慰无以言表。 她忽然想起了李三强,他们那段刻骨铭心的爱,就这样被时光的流水冲淡了吗?人为什么是这样,爱一个人可以为他去牺牲,远离了,却又重寻燃烧的爱火?哲人说,人活着就要坚强,要勇于面对。那么忘了伤痛就是坚强,背弃了曾经的真情就是坚强,重新的选择就是坚强? 也许这就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则。现实就是现实,不是虚无的幻想。人要是一味地沉溺于过去,除了永久的痛,就没有对生活的渴望。 三强哥,如今我这心里装进了喜子,真的只有和你来世结缘了。 喜子默默地察看李琳复杂的表情,理解她此刻的感受,不发一语,只是紧紧地攥住她的手。现在他要担一份责任了,他要成为一座山,给心爱的人一道屏障;是一棵参天的树,为心爱的人遮阳光挡风雨;更要浓荫一片,让心爱的人万绿丛中更鲜艳。他是男人,爱一个人,收获是一份心,付出甚至是生命。 李琳伤痕虽掩,却难以释怀,幽幽地说:“喜子,如今我不是璧人,不配……” 喜子捂住了李琳的口。 “那不是你的错!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 “喜子!“李琳泪涌如泉。 喜子轻轻地摩挲李琳的脸。 “我懂,你什么也不要说。珍惜现在的拥有,让我们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李琳,你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 夜风扑窗,凉爽宜人。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窗外一个人影伫立良久,怅然若失地轻叹一声,垂头丧气地溜了。 朱丹丹把卢方拉进自己的房里。 早上的事情,她很想对卢方讲,可是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王长贵还没动手,尹玉芳也只是受了惊吓。何况她心里早有主意。她决定还是不讲出来,免得分了卢方的心。 卢方没有注意到朱丹丹这细微的表情,心里却挂记着李琳和喜子的事。 “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朱丹丹笑着在他额头点了一下:“你傻呀,还能怎么样?郎情妾意,**,这会儿不定怎样的如胶似漆昵。” 卢方舒了一口气:“这种结果,真是再好不过了。李琳熬过了那段艰难的心路历程,我们真该祝福她。“ 朱丹丹心里却莫名地涌出一丝忧郁。 李琳是走过了那段艰难的心路,可是我们呢?也许我们将面临更大的风雨。王长贵是个人渣,也许他不会让我们幸福地渡向爱的彼岸。 朱丹丹秀眉紧蹙,卢方一时弄不清她心里所想。但觉朱丹丹清丽可人,忧郁的神情更显妩媚,禁不住心神一荡,情不自禁地把朱丹丹揽在怀里。 朱丹丹小鸟依人,忽然问道:“卢方,如果有一天我有什么意外,你怎么办?” 卢方不虞朱丹丹有此一问,愣了一愣。 “你胡说些什么。” 卢方把手搭上朱丹丹的额头,感到有点烫,忙说:“你是不是病了?” 是病,但不是你能医治的。朱丹丹轻轻摇摇头。 “我只是随口说说,我担心,有一天我离开长岭,再也不能见到你,心里的苦只怕百倍万倍于李琳;我更不敢想象你失去我的日子。” “不会有那一天。除非是你选择的,我会为你祝福;只要你心里有我,真的有那一天,就是等上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愿意。” 朱丹丹掂起脚尖,轻轻吻上卢方的唇。 “我不会离开你,你才华横溢,是我永远的偶像,。不过真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不要等。只要你心里有我,记着我们一起快乐共度的时光,我就很满足。” 卢方听出朱丹丹话里有话。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忧郁呢?朱丹丹不说,卢方也不敢问。他想,也许是李琳的事刺激的吧。 卢方忽然感到心情沉重,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夜空渐渐笼上乌云,星星渐稀,风也刮得紧了。 尹玉芳和王剑平没地方去,来到操场边。 夜风挟着露气,湿湿的沁入肌肤。尹玉芳偎在王剑平怀里,久久没有说话。她心里很矛盾。王长贵的魔掌伸出来了,她能不能保住清白,心里也没底。一个多月的教学经历,使她钟爱上这个职业。自私地说,学校这个环境,真不知比果场要好上千百倍。她是女人,也有一份虚荣。也许真有那一天,她将如何面对?自酿的苦酒自己喝,不能伤害王剑平。一边是爱,一边是舒适,尹玉芳难以权衡,她无法逾越心里的藩篱。 女人哪,真的是弱者。 “你的手好凉。”尹玉芳久久没有说话,王剑平抓起她的手,却触手冰凉。 “我心里有点堵。” 王剑平咦了一声,抱紧尹玉芳。“你怎么了?” 尹玉芳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笑。 “感怀身世啊。李琳和喜子终于走到一起了,真好,喜子真是个男子汉。” 王剑平轻拍尹玉芳的手:“我不是男子汉么?” “你,也是,喜子襟怀宽阔,更是。” “是啊,喜子自己也许不知道,他在拯救一个人的灵魂。” “灵魂?”尹玉芳身上一丝颤粟。 “是灵魂。“王剑平附上尹玉芳的耳,轻声道。 王剑平隐隐后怕,他能感觉尹玉芳的孱弱。尹玉芳一定遭遇到什么,可她不肯说出来,王剑平也不愿难为她。爱她,不需要理由,不管担承多大的痛苦,他就是男子汉,就要为她撑起一片天。 王剑平更紧地抱着尹玉芳,没有说话。 夜风渐紧,凉意逼人。两人如铜浇铁铸,一动不动。 忽然一束强光射过来,罩住了两人。 五一 卢小生懵了。 这一眼看过去,卢小生的心如同掉进了冰窖。 这女子身姿绰约,服饰也惹火,五官倒也端正,却是一脸的雀斑,皮肤黧黑,小眼睛,厚嘴唇,还有两颗暴牙。难怪这个年纪还没有婆家。 卢小生心里拿她与何小翠比较,真是一个仙女,一个夜叉。何小翠的身子如柔柳,这女子的身子如竹竿,何小翠的脸如桃花,这女子的脸如粪渣;何小翠的乳峰是高山,如大鼓,这女子呀,横看竖看都是一块搓衣板!狗日的刘向东,老子以为你是转世菩萨,没想到却是狼子野心,竟如此羞辱我!你当老子收废品的,开杂货店呀?老子堂堂一表人才,就和这种女人过一辈子?刘向东,种瓜得瓜,你如今种的是苦果,老子就要你尝尝苦味。你所做的勾当,老子要向王长贵告发!你不仁,就别怪我无义了。 那女子见卢小生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不喜,不觉又羞又愧,捂着脸起身要跑。姨娘的女儿拉住了,狠狠地瞪了卢小生一眼。 卢小生不理会她的眼神,没精打彩地走出房门。刚要离去,忽见刘向东拎了一袋东西,大步走了进来。 刘向东一眼就看到卢小生失望的神情,挡住了卢小生,冲里屋喊了一声。 姨娘闻声跑出来,接过刘向东手上的袋子,一连迭声地说:“大哥,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啊,你来是客。” 刘向东溜了卢小生一眼,淡淡一笑。:“我费尽心血,倒贴肉和面,恐怕还没人念我一句好。” 卢小生想想也是,刘向东百忙之中劳心劳神,还捎了礼物来,这一点倒是诚心诚意。不觉有点愧意,低下了头。 刘向东拍拍卢小生的肩膀,热情地把他拉进左厢房,关上门。 “嫌我侄女长得不好是不是?”刘向东劈头就问。 卢小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你不要拿她和何小翠比。”刘向东加重了语气。 卢小生一惊。这刘向东倒成了他肚里的蛔虫。 “你喜欢何小翠这种拚命往男人头上扣绿帽子的女人是不是,我也有一个,要不要我介绍给你?那身材,那面相,只怕比何上翠更出色。不过我保你不出一年,头上至少要扣百儿八十顶绿帽子。” 卢小生脑里浮出何小翠那风骚勾魂的模样,想到自己的女人真的象她那样,那才叫哑巴吃黄连呢。 刘向东看出卢小生有点心动,把他拉着坐下来。 “你再想想,王长贵大书记一个,什么都能满足那个女人,你呢,就是找了个漂亮老婆,你拿什么满足她的**?大凡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稍有不如意左挑右比,烦都烦得死你。象我,地位不算很差吧,我就是挑你姑姑那张不招蜂蝶的面相。你看我多省心。” 卢小生想刘向东说的是,不禁轻轻点点头。 刘向东感叹道:“家里放个黄脸婆,她觉得比你差,就把你当祖宗。若是你娶了个狐狸精,那你就得当她是祖宗,值吗?别的不说,你看何国生,李红英给他戴了绿帽子,却还要对王长贵点头哈腰,这是没刚性的。有刚性的又如何?刘爱国的老婆被王长贵惦记上了,抓了现场又如何,虽然痛打了王长贵,吃亏的还不是自己,那绿帽戴在头上,是能取下来的?” 卢小生暗暗一惊。原是隐隐的觉得刘爱国与王长贵有恩急,现在被刘向东说出来,顿时恍然大悟。刘向东以为卢小生早知道这件事,哪里料到卢小生竟蒙在鼓里。 “姑爷,我听您的。” 刘向东进来那么久,卢小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现在喊了他姑爷,刘向东顿时松了口气。 “听姑爷的没错,姑爷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娶老婆吗,主要看她三点,一是能生孩子,二是能持家,三是会侍候男人,其它的都不重要。”刘向东忽然凑近卢小生,笑道:“如果你娶了我侄女,你占了多大的便宜?家里有一个实心实意挂念你的,外面你去招蜂惹蝶,她想管也管不了。连何小翠你都上了。这是我侄女呢,换上别人,你没这个福气。再说我侄女哪点比不上别的女人,要身材有身材,要灵性有灵性,脸上几颗麻子怕什么,熄了灯,女人都是一样的。” “姑爷,您不要说了,我听您的。“ 刘向东哈哈一笑,站起来开了门,喊了一声:“翠花,你过来。“ 翠花正靠在表妹肩上暗暗垂泪呢,听刘向东喊她,慢慢地走过来。刘向东笑道:“你看你,事情都没弄情楚。这个小生哪,脸皮薄,见到女孩子手都不知那里放,他哪敢那么主动啊?你们现在好好聊聊。“ 翠花有点不相信地看了卢小生一眼。卢小生被刘向东洗了脑,现在看上去,觉得翠花不再那么令人生厌了。他点点头,轻声说:“你坐。“ 翠花大喜过望,嗯了一声,忙离卢小生远远的,坐到床上。 刘向东笑着出房,关上了门。 “你也是属兔的吧?“ “是,你怎么知道?我姑爷告诉你的?“ 卢小生其实是闻音推测的,没想到歪打正着,笑道:“我觉得你跟我有缘份。我也是属兔的。“ 这缘份二字一出,翠花脸上现出淡淡的红晕。卢小生瞅着呆了。原来女孩子娇媚之时,那点红晕就一俊遮百丑哪。 卢小生忽然发现,翠花脸上的麻子也好看起来,暴牙有一种特别的美。 翠花去了心结,瞅着卢小生英俊的脸,非常感谢刘向东这个堂姑爷。 两人王八看绿豆,对上眼,言谈甚欢。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响了,刘向东喊道:“都出来吃饭吧,以后有的是时间,想怎么聊都行哪。” 五二 舞台上的演出越来越精采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排练,这些业余扮演者渐渐进入角色,模仿着电影里的人物造型和唱腔,几可以假乱真。 一曲未终,台下就响起了狂热的欢呼声,尖叫声,有的人还吹起了口哨,荡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何小翠忽然出现在人群之中。 何小翠自己也说不清来这里的目的,找人?排解寂寞?凑热闹? 不过浓妆艳彩的何小翠却是一道风景。 何小翠笑意盈盈,面如桃花,大大的眼里秋水漾动;红色的短袖衬衣,紧紧地裹着纤细的腰肢,黑色府绸裤包着浑圆的大腿和,格外迷人,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香气。 何小翠才入大礼堂的门,立即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这是一个奇异的女人,一个让男人痴迷,却又似乎唾手可得,但不敢贸然亲近的女人。 这女人的青春靓丽,堪称人间尤物;她养尊处优,却又不安本份;与王长贵生活二十来年,却没被他完全同化,算是个奇迹。 何小翠因为王长贵而地位尊荣,看到她的人频频点头招呼。其实人们更多的是冲她而来的。王长贵待人刻薄寡恩,何小翠却为人随和,更兼桃色绯闻,使她名满长岭。何小翠每走一步,人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但是何小翠没有停留的意思,她用笑脸回答行注目礼的人,在台下转了一圈后,何小翠进了大队部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亮着灯。只有三个人坐在里面,没见王长贵的影子。刘向东看到何小翠进来,讪讪地打个招呼,托辞出了门。剩下朱福生和刘大保。 刘大保见何小翠盯上自己,脸上微微发烫,轻轻打了个招呼,低下头忙自己的事。朱福生发现他们的神情有异,笑了笑,也起了身。 何小翠笑意盈盈,挡住了朱福生。 “老朱,怎么看到我来也要走啊?怕我吞了你?” 朱福生大窘,忙扫了刘大保一眼,刘大保并没抬头。 “嫂子,哪里话,王书记交代我一个任务,大礼堂排练,人员良莠不齐,要提高警惕,防止有人破坏,所以我时常要巡查的。” 朱福生随意撒个谎,但听起来却象王长贵的口气。何小翠瞪着朱福生。 “王长贵呢?不是有他巡查吗?” 朱福生挠了挠头。王长贵哪里去了,他还真的不知呢。 “那么多的人,王书记一个人如何看得过来?还有何大成和卢小生,加上我才四个人。巡查的地方也不止大礼堂一个地方,还要对周围看一看呢。” “哦?那学校倒是值得去的。” 朱福生一时没弄明白何小翠的意思,嘿嘿一笑。 “是啊,是啊,学校离大礼堂近,怕有人去捣乱,所以是重点巡查地段。” 何小翠想了一下,有点提不起劲,摆摆手:“去吧去吧,忙你的,” 朱福生如释重负,快步出了办公室。 朱福生刚出门,何小翠就傍上刘大保,拉过椅子贴着他坐下来。 刘大保局促不安,轻声道: “小翠,这样不好,要是王书记撞见了……” 何小翠咯咯一笑,把手搭在刘大保的大腿上。刘大保颤了一下,欲起身,何小翠把他按住了。 “那个下作胚子,他当着男人的面弄他的女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你对王长贵有恩,他不是默许了吗?” “这个场合不妥。” 何小翠瞅了刘大保良久,哀怨地说:“那要什么场合?这段时间你一直不去看我。你是怕了还是讨厌我?” 刘大保看何小翠失神的样子,心里有点怜悯,那轻愁薄怒的神情别是一股媚态。刘大保忍不住在何小翠的腰肢上轻轻捻了捻。 “怎么会呢?我疼你还来不及呢,这段时间确实忙,有了闲空,我一定去看你。” 何小翠欣慰地笑了笑,忽然面色凝重起来。 “大保,我觉得这段时间有点不正常,太风平浪静了,会不会有更大的风雨?” 何小翠凭女人特有的感觉,嗅出不寻常的气味。王长贵归家的时候少,就是回来也很晚,仿佛很疲惫,敷衍她一会就呼呼入睡;刘大保不去见她的面;何大成原来是隔三五急着往她那儿跑,现在也很少露面;卢小生更是如鱼入海。 “不会吧?”刘大保虽然也觉得有点异样,却没何小翠想得那么深。 何小翠盯了刘大保良久,忽然发出轻轻的喟叹。 “男人哪,都靠不住的。” 刘大保吃惊地望着何小翠。毕竟何小翠是专职的家庭妇女,有空闲,刘大保以为她在胡思乱想,附合着笑笑。 何小翠搡了刘大保一下,站起来,慢慢出了门,到了门口,向刘大保抛了个媚眼。 何小翠现在目标明确了,她要找这几个人,那种不安的感觉愈来愈觉重了。 她从小门转到了后台。一帷巨型幕布把大礼堂的主席台分隔开来。前面在表演,后面在调配。 罗明义在整理杂物,朱丹丹和李琳在化妆,幕角处,看到卢方等人在击鼓奏乐。没有王长贵,好象还少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呢?何小翠脑里转了一下,忽然记起了一个人名。 “罗校长,那个叫尹玉芳的女孩子呢? 大队的人何小翠都认识,李琳不用说,那个朱丹丹年轻粉女敕的脸也看过。三个女知青。如今只见两个,另一个叫尹玉芳,是女儿小芳的数学课老师,女儿描述过她的外貌,所以何小翠心里有点底。 罗明义闻声抬头,见是何小翠,有些惊讶,忙走近何小翠。 “小尹哪?王书记安排她值班,在学校里。“ 罗明义如何知道何小翠的心里,这句话无疑把王长贵心里所想和盘托出了。 何小翠眼里冒火,却转瞬即逝。李琳和朱丹丹听到声音,扭过脸,看到了何小翠。何小翠含笑地向她们点点头。 朱丹丹从没见过何小翠,这一眼看上去,不禁深为叹服。这个女人真的漂亮,王长贵狼心狗肺,活活糟贱了这个如花一样的女人。 何小翠看着朱丹丹,也是非常的震惊。 这女孩子个头应该与自己不相上下,却浑身充满了朝气,身段玲珑,容貌超俗,真是绝世的美人胚子。 两人痴痴对望,互生惺惺相惜之心。 何小翠最后柔柔地冲朱丹丹一笑,来到卢小生宿舍前。 卢小生和何大成的宿舍就在这舞台后面。何小翠推了推门,锁上的,敲敲门,半天也没动静。罗明义见状走过来说:“他们天刚黑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 何小翠哦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 她想到了一个地方。 五三 何国良老老实实呆了两晚,这两个晚上虽然他没进校园,却是躲在房里偷偷地观察。他那间房子的后窗口能看到半个校园。两个晚上,都没发觉异常。 按不住心猿意马,何国良又悄悄模进了校园。 夜幕降临,月亮不现,天上只有稀落的星星,几米开外就难辨景物。空气如同巨大的屏障,堵得人喘不过气来。 大礼堂那边传来激昂的鼓乐声和喧闹的喝采声;校园里显得有些静谧,砖缝和草丛里偶尔传出虫子的叫唤。 看样子,校园里又只有尹玉芳单人留守了。 何国良心里大喜,悄悄攀住中排宿舍的墙,慢慢往尹玉芳的宿舍靠近。 何国良象机警的狼一样,竖起耳朵,极力搜索着些微的声响。几分钟后,确信别无他人,快速接近尹玉芳的窗口。 风微微地刮了起来。 何国良白天趁无人之机,在窗户上做了点手脚,不留意,一般是发现不了的。 校舍坐西向东,受太阳蒸烤,木质的窗体变了形,不太规则的玻璃与窗体有了缝隙。何国良用铁片撬住玻璃一方,使玻璃挤到另一边,这样缝隙就大了许多,贴着窗户眯起眼,能看到室内三分之一的空间。 何国良有时也在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下贱了。人家名花有主,已是可望不可求,这样偷窥有何意义,徒增烦恼而已。但是何国良却是怎么也抹不去心里的魔念。得不到的东西,连看一眼都不行吗? 房里的灯亮着,透过玻璃窗,光影朦胧。 何国良把眼睛贴上玻璃,那撬大的缝隙,果然能看清尹玉芳的身形。 尹玉芳灯下的倩影实在太美了,白衬衣衬着白晰的脸,格外靓丽,微微上扬的口角红润而鲜亮。何国良心头掠过一丝痛苦。玉人,触手可及,却可遇不可求! 尹玉芳这段时间心情格外郁闷。她是一个既胆小,又好热闹的女孩子,如今好象被深锁牢笼,听着大礼堂传来的喧闹声,心痒难耐。其实她也知道这校园的值班,有她没她一个样。她连门都不敢出,如何听到动静敢挺身而出? 窗户不敢打开,白炽灯散发着热气,蒲扇用力的摇,却没什么效果。尹玉芳衣衫尽湿,却不敢松开。也许窗外有一双剔骨剜肉的眼盯着她呢。她极力压抑着躁闷,打开教科书,却是看不进一个字,耳朵支愣着,一点响动都能吓她一跳。何国良那番鬼话一直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突然教室里一阵响声,尹玉芳吓着缩紧了脖子。一会儿吱吱声起,尹玉芳松了口气:该死的老鼠! 这种恐惧,要等到李琳回来后才得以释放。尹玉芳只希望排练早点结束。 空气似乎凝固了。窒息得令人难受,身上的汗粘住皮肤,衣服象包裹一样缠着身子。太热了。尹玉芳站起来,决定打点水,不洗澡不行。 尹玉芳拎着胶桶,开了门。刚走出教室,天空忽出掣了一道闪电。闪电掠过黑漆漆的校园,高大的树木幻成一个个怪影,狰狞恐怖。尹玉芳吓得尖叫一声,赶紧缩回教室,砰的一声着上门,钻进了房里。 何大成和卢小生早藏在校园左侧的黄瓜架旁。 王长贵下了死命令,这一次如果让那个黑影逃跑了,唯二人是问。至于是什么处罚,王长贵没说,但二人知道绝对不好受,因此都打起精神。 天气闷热,蚊子和小咬却异常活跃,的胳膊和面部,不断地被叮咬,又疼又痒,却不敢拍打。有时候一模,肉鼓鼓的满手,还有液体,知道是血。 卢小生估计时候差不多了,轻声对何大成说:“我到后操场去,你蹲在这里。要是那个人出来了,一定会往这边跑。到时怎么对付,你看着办。” 何大成也想出去,那样移动身子,蚊子就不敢叮着咬。但是卢小生比他年纪大,王长贵什么事都对他讲,算是准上级,何大成只得服从。 看到卢小生身形一晃,人影就不见了。何大成干脆坐在地上。一丝凉气从地底透出来,倒是有了一丝清凉。何大成挪了挪身子,胳膊忽然碰上一个软物,伸手一模,是条黄瓜。何大成暗骂自己傻,现成的东西不吃,干渴。 卢小生从后面操场模上去,躲在后排的校舍转角处,看到有一个人趴在尹玉芳的窗口上。卢小生既恼又喜。狗日的,今天总算逮住你了,看你往哪儿跑! 忽然一道闪电,照得校园如同白昼。趴在窗前的那个黑影下意识地扭过脸,卢小生瞬时看清了,是何国良。 怎么会是他呢?这小子一表人才,又有个教书的好职业,为人师表,也会做出这种事来?看来王长贵的推测真的不假。 听到教室的门砰的一声响,何国良怔了一怔,双手松开了窗棂。看样子要下雨了,这闪电更会把隐秘的行为昭于大白。如果此时有人过来,自己就百口莫辩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何国良迅速离开窗户,回身扫了一圈,抬起了脚。 想跑,今晚没门! 卢小生取下枪,枪口向天,扣动板机。 砰! 枪声比惊雷更震慑人心。 何国良吓得啊了一声,很短促,扭头就往菜地跑。 尹玉芳吓得一哆索,不过胆子却大了,有枪声就说明有人。尹玉芳扑向窗户,扯开插把,拉开窗页,一缕灯光射向空旷的场地。 微弱的光线里,尹玉芳看到一个人影从后排蹿跃过来。 突然又一道闪电,一个炸雷随之劈下,轰的一声,震耳欲聋,大雨哗哗地浇了下来。 五四 何大成一条黄瓜还没啃完,一道闪电让他心惊肉跳,紧接着一声枪响。何大成象弹簧一样跳了起来,抓起地上的枪,冲上了中排的屋角处。 刚靠上墙角,就见一个人影从旁边嗖地窜了过去。何大成头发竖起,有点胆怯。他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大喝一声:“站住!” 那人影仍往前蹿。这时一道强烈的闪电,把暗夜照得如同白昼,何大成盯紧了那个人影,举枪瞄住那人的腿部。一个炸雷当头劈下,何大成震得身子颤了颤,手指一哆索,枪响了。 连何大成自己也觉得打偏了,不料歪打正着,那个人影在将熄灭的闪电光影里踉跄一下,仆倒了。 何大成几个虎跃,冲了过去。 何小翠刚进校园,风就刮了起来,不大,却带着一股潮意。她穿过操场,借着黯淡的夜色,闪到前排校舍的过道里。 何小翠虽然匆忙,却是穿着软底布鞋,加上她轻盈的步子,几乎没有声响。何小翠只顾盯着中排校舍,没留意旁边,一下子撞在一个软软的物事上。有体温。何小翠仔细打量,分明是个人,贴在墙上,也在盯着中排校舍。 天太黑,何小翠一下子没辨认出是谁,正要开口,那人在她胸上用力抓了一抱,接着飞快地把手抄住她的腰,紧紧地揽住,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这人力气足,膀大腰圆,霎时象蛇一样,把何小翠越箍越紧。 何小翠既不挣扎,也不叫唤。她想不出谁这样色胆包天。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王长贵。 王长贵比何小翠先到不久。他今晚把卢小生和何大成都安排到校园,下了死命令,想借这个机会一举除去眼中钉。 王长贵正屏气凝神,盯着尹玉芳的教室门,久久没见动静,心里正窝着火,不防一个人突然撞上他,更觉气恼,右手往后猛抓,却触上一团软物。王长贵触手便知这是女人的**,弹性十足,断定是个年轻的女人。暗夜里王长贵一下子也辨不出是谁,心头那把火腾的就如浇了油的干柴,他双手横插,死死地抱住了怀里的女人。正好老子没地方消遣,你撞上了,就是天意。 他哪里料到是何小翠,而且鬼使神差地撞在他的身上。 王长贵把何小翠搂抱着进了厨房。王长贵来过不少次,知道厨房的门一直没锁,那里面有很大的空间,可以恣意妄为。 何小翠被王长贵挟进厨房,脑子里转得飞快。浓烈的男性气息掺和着汗气味,让她有点眩晕。何小翠阅人无数,却从来没感受过这种粗暴的动作,潜藏的**也升了起来。她放弃反抗,很温驯地让王长贵为她去衣解带。忽然一道闪电从窗户中透了进来。何小翠看清王长贵那张粗糙的黑脸,又气又急又好笑,王长贵也认出地上的女人是何小翠,头皮阵阵发紧。两人都愣了。 忽听后面一声吆喝,接着一声枪响。都吓了一跳。何小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王长贵心里雪亮,放开何小翠,冲出厨房。 听到教室门砰的响了一声,王长贵没停步,转过校舍的墙角,向后跑去。 又是一道闪电,一声惊雷。大雨唰地浇了下来。王长贵缩在屋檐下,雨溅在身上,湿透的凉爽。卢大成扑了过来。 卢大成只见到个黑影,不知是王长贵,枪横着摁住王长贵的胸口。王长贵一下子被压得不过气来,肋骨隐隐作痛。他扬起手甩了卢小生一掌,喝骂道:“瞎了眼啊,连我也认不出来?” 卢小生听出王长贵的声音,三魂掉了两魂,赶紧收回枪。刚要开口,左角处砰的又是一声枪响。王长贵这时才打开手电筒,推了卢小生一把,撒腿便跑。 闪电又亮了起来,没那么炽烈,雨也小了一点,雷声隆隆,却在天边滚动。看来这是一场阵雨。 卢小生拽着王长贵的手腕,半搀着王长贵,下了校舍旁的土坎。雪白的灯光扫过去,只见何大成呆立在雨中,他的脚下躺着一个人。 王长贵快步上前,灯光牢牢地罩上那人的脸:不是何国良是谁? 何国良的脸扭曲着,已经惨白,惊恐地瞪着眼,右腿上一片暗红。 王长贵下意识地模了模挨打的额角,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哼了一声,狠狠踢上一脚,踢在何国良的上。何国良呲牙咧嘴,却没有发出声。 何国良知道,今天是彻底栽了,王长贵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的人生从此要改写了。本来农村人大都淳朴,最看不起的是这种偷鸡模狗的行为,尤其是调戏妇女的勾当。何国良亲事没有一撇,这个丑闻传出去,再没有哪家的女孩子看得上他。何国良绝望地闭上眼睛。 何小翠顶了一个蛇皮袋子,也来到了现场。 看到躺在地上的何国良,何小翠心里狠狠地唾骂:不上进的东西,不长眼的东西,年纪轻轻,这样不自重身份! 看到卢小上抬起了脚,何小翠厉喝一声。 “你们想把他折腾死是不是?他中了枪伤,还不送去止血,都想背上人命债哪?” 何小翠的声音响起,何大成和卢小生转过了面。 闪电象萤火一样晃动,不甚亮,却很频繁。何小翠站在厨房的屋檐下,虽然头上顶了个蛇皮袋子,身子却已被雨水淋湿,窄紧的衣服象透明的纸一样贴在身上,玲珑凸凹,格外诱人。 王长贵也看得痴了。 何国良正万念俱灰,作好了任人宰割的准备,突听有个女人喝止了他们,不禁感激地睁开眼,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雨已经停了,王长贵的灯光也扫上了何小翠的身。何国良看到何小翠如出浴的仙子,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把心思用在何小翠身上,哪里有今天的厄运! 何国良真是死不改悔。先痴迷朱丹丹和尹玉芳,现在大难临头,却又动了何小翠的念头。 “还不把他送到医疗室!”何小翠又叱了一声。 何大成和卢小生看了看王长贵,王长贵苦着脸,摆了摆手。两人又瞅了何小翠一眼,却见何小翠横眉厉目,两人不敢抗拒,不情愿地一人一边架起何国良的胳膊,蹒跚地往大礼堂方向走。 王长贵正欲离开,何小翠喝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