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甲-秋水寒》 第一章 车幅山是一座小山,但在它边上却有一条官道,北通峄县,南通宿迁,因此每天就有不少车马行人,从这里经过。 但这里只是一个中间站而己,老於商旅的人,算准了路程,何处打尖,何处投店,事前都有周详的安排,车幅山应该只是他们打尖的地方。 因此中午时光,山下一家卖茶水酒饭的小店,几张板桌都坐得满满的,但一到傍晚,就鬼影子也没一个,那是因为这里不是落脚的地方。 这家小店没有招牌,只在松林前面挑着一个“酒”字的布帘。 小店就在林下,靠近大路,左首是两间瓦屋,右首一片空地上搭了一个松棚,放上四五张板桌板凳,如此而已! 这个小店是两老夫妇开的,以卖酒出名,现在天色渐渐接近黄昏,平日这时候早就打烊了,但今天却和往常有些不同。 卖酒的田老爹依然蹲坐在屋角一张圆凳上吸着旱烟。 他好像有着心事,但又得装作出没事儿一般,坐在那里像在等人,因为他眼光不时的盼向远处,而又关切的朝屋内回顾。 今夭果然有点特别,平日这时候已经没有行人的大路上,这时正有一个人踽踽行来,现在已经走近松棚,在一张板桌旁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身穿湖绉棉袍子的年轻人,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唇红齿白,顾长的个子,英俊而潇洒! 这人当然不是经验丰富的出门人,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打尖了。 田老爹等候的大概就是他了,赶忙站起,倒了一盅茶送上,含笑问道:“客官要些什么吗?” 敢情天气冷了,上了年纪的人抵抗不了暴冷,弯着腰的身子有些抖索。 那少年抬目道: “掌柜的,你给我下一碗面,再切些卤味就好。哦,在下还想请问一声,这里可有宿头?” “老爹”。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屋中传出,随着俏生生走出一个布衣荆钗的少妇来,接着道: “水开啦,你老去切面吧,这位相公还是由女儿来招呼吧!” 这少妇约莫二十五六岁;有一双弯弯的柳叶眉毛,一双灵活得挤得出水来的眼眼,红馥馥的脸颊,红菱般嘴唇,笑起来微微露出两排洁白的手齿,虽然是一身布衣,却掩不住她款段而苗条的身材! 田老爹两夫妇在这里住了二十几年,没有人知道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娇滴滴像盛开花朵般的女儿! 田老爹唔了一声,只得回身退下。 这少妇手中拿一双竹筷、酒杯、调羹,在少年面前放好,才笑盈盈的道: “相公还有什么吩咐吗?” 那少年似是不惯和女人打交道,俊脸微红,说道: “在下刚才是向掌柜打听,这里不知有没有宿头?” 少妇格的一声轻笑,才望着他说道: “相公大概是初次出门吧?打从咱们这里经过的行商,多半只是中午打尖,在这里落脚的,可说少之又少,所以咱们这里并没有客店,有时也有贪赶路程的客官,错过宿头,这里也有几户人家,可以腾出房间来给过路的行客方便,相公不用操心,待会用过酒食,我会领相公去借宿的。” 那少年被她说得俊脸一红,忙道: “如此就麻烦……麻烦你了。” 他不知该称呼她大嫂还是姑娘?是以有些嗫嚅。 “不用谢。”少妇瞟着他,俏生生的转过身去,一会工夫,端来了一盘卤味,一小壶酒含笑道: “相公先喝杯酒,暖和暖和而还没有下好,要稍待一回。” 那少年忙道:“在下不会喝酒。” 少妇朝他嫣然一笑道:“相公没吩咐要酒,老爹才只给相公打了四两,这酒是老爹亲自酿造的,足五年陈,在这数十里,小店酿的酒是最出名的,行旅客商,一坐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叫老爹烫酒,现在天气寒冷,相公如果不会喝酒,那就少喝些,四两酒,包你不会醉。”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出一双又白又嫩的纤纤玉手,取起酒壶,替他斟满了一杯。 那少年当着女娘们面前,不能再说:“不会喝了、何况人家已替他斟满了酒,只得说道:“多谢你。” 少妇又道:“相公尝尝看,这盘里除了卤牛肉,牛筋、蛋、豆腐干,还有糟鸡,这是用阉鸡糟的,是老爹最拿手的下酒好菜,一年之中,只有冬天才有。” 正好田老爹在屋内叫道: “面下好了,你来拿吧!” 少妇答应一声,一阵风般往里行去,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面出来。眼波一溜,那少年正在低斟浅酌的喝着酒,她不由得会心一笑,俏笑道: “相公,面来啦!” 玉笋似的双手把面碗放到桌上,就转身朝屋里走去。 那少年喝完了四两酒,就把下酒吃剩的小半盘卤菜倒入面中,然后把一碗面吃了,再喝一口茶,才站起身来,叫道:“掌柜的,多少钱?” 他是不会喝酒的人,虽然只喝了四两酒,一张俊脸几乎已红到耳根,这一站起身,就有点晕淘淘的感觉。“来了!来了!”应声走出来的依然是那少妇,她扭动着蛇一般的身材,款步走到少年身边,娇声道: “一共是一钱八分银子,相公怎么不多坐一回呢?” 那少年从身边取出一锭三四钱重的碎银,放到桌上,说道:“不用找了。” “唷,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就谢谢相公了。” 少妇接着回头道: “老爹,你来收银子吧,女儿领这位相公去王大娘家投宿了。”眼波一抬,朝那少年腼腆道: “相公请随奴家来吧!” 说完,低着头朝棚外走去。那少年跟着她走出松棚。 少妇就走在前面,一面娇声道: “真对不住,我们没有灯笼,天又这么黑了,相公没走过夜路,还看得见吧?” 那少年道:“没关系,在下还看得到。” 少妇又道: “王大娘家就在前面,幸亏不太远。” 那少年跟在她身后,一阵又一阵的脂粉香气,朝他鼻孔里直钻,他喝了酒,本来头脑已经有些晕陶陶,再从她身上吹来香气一闻,更觉得迷迷糊糊,只是一脚高,一脚低的走着。 “到啦!”少妇走近一家人家的门口,伸手推开木门,回头道: “相公请进。” 那少年口中只是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 少妇抿抿嘴,轻笑道: “相公只喝了四两酒,就醉成这个样子,还是奴家扶你进去吧!” 伸过一双手来,搀扶着他,那少年确实已经醉得跨不开步,半个身子几乎就倒在她身上。 “家家扶得醉人归”,她就像他妻子一样,半抱半扶的从小天井跨上走廊,走了几步。 一手推开房门,扶着他进入房中,然后把他扶上了床,轻声道: “相公你真的醉了?” 那少年一躺到床上,就已睡熟,没再作声。 少妇在床前点起了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直勾勾只是盯着他,瞧得心头一阵跳动,粉脸也红馥馥的发热。 忍不住伸出一双白嫩的纤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了一把,俯下身附着他耳朵轻轻说道: “相公要不要喝口茶,茶是可以醒酒的。” 那少年睡熟的人自然不会再听到,也不会再作声。 少妇依然附着他耳朵低声道: “相公要睡,也该把长袍宽了,奴家给你脱下来吧!” 口中说着,双手迅快的替他脱下丝棉袍子。一双手悄悄的从他内衣中伸了进去,抚摸着他前胸,心中暗暗“咦”了一声,忖道: “难道他会没穿在身上?” 就在此时,房中微风一飒,床前已经多了一个身穿黑袍的独目老道,沉声道: “徒儿,东西可是不在他身上吗?” 少妇赶紧直起腰来,说道: “好像不在他身上。” “嘿嘿!”黑袍老道阴笑道: “他老子没死,当然不会传给他的了,此事早在为师意料之中。” 少妇目光一抬,说道:“那么?” 黑袍老道嘿然道:“为师自有道理。” 说完,蓦地跨上一步,伸手把那少年从床上提了起来。 少妇吃惊的道:“师傅……” 黑袍老道已把少年挟在肩下,说道: “你随我来。”大步往外走去。 少妇一路跟在师傅身后,不敢多说一句话。 黑袍老道奔行如飞,不过半个多时辰,已经赶到利国驿,脚下方自一停。 少妇早已奔得粉脸通红,鼓腾腾的胸脯起伏不停,眼波朝四处一溜,问道: “师傅,这是什么地方了?” 黑袍老道道: “利国驿。” 少妇又问道: “你老人家把他带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黑袍老道放下少年,忽然右手一伸,一只乌黑的手掌迅快朝少年右胸按下。 少妇吃了一惊,颤声叫道:“师傅……” 黑袍老道阴森一笑道: “为师只用了两成力道,这小子死不了的。” 少妇心头暗暗一震,故意娇声问道: “师傅只用了两成力道?那为什么呢?” 黑袍老道伸手一指道: “此处离柳泉已是不远。” 少妇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听不懂师傅这句话的意思,但又不敢多问。 黑袍老道深沉一笑道: “因为柳泉住着一个伤科圣手,好了,咱们走”。 初冬,天气已经相当寒冷。 入夜之后,天空洒着毛毛细雨,西北风刮得更紧。 这时差不多已是两更光景,乡村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一黑,早就关上门睡觉,村子里静悄悄没有一点人声。 有之,那就是不时传来几声狗吠,点缀着这个村子。 这是房山湖南首的一个小村落——柳泉。 此刻从利国驿通向柳泉的一条泥路上,正有一点灯火在路上浮动,由远而近! 那是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一手提着灯笼朝村里走来。 这老者约莫七十来岁,腰背都有些弯了,身上穿一件老布棉大褂,扎脚裤,敢情已经赶了一大段路,连嘴里都在阿着白气。 就当他走近村口,忽然口中“咦”了声,脚下一停,提起手中灯笼往路边照去,黯淡的灯光,照到的赫然是一个人,仆卧在地上! 棉褂老者身上背着药箱,当然是个郎中,活了几十岁的郎中,当然见多识广,灯光虽然黯淡,但他目光一瞥,就已看到这人年纪不大,身上穿的是一件湖绉丝绵长袍,很可能还是富家子弟。 他可以断言这人绝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但奇怪的是富家子弟怎么会躺卧在村口的地上。他蹲下身,用手指去探探那人的鼻息,呼吸极为微弱,不像是喝醉了酒,也不像是生了急病! 莫非是负了伤?看他样子,好像还伤得不轻。 棉褂老者放下药箱,把这人翻过身来,那是一个面目清俊的少年,最多不过二十二三岁,他提着灯笼略为检查了一番,一时看不出他伤在哪里?但凭他的经验,已可肯定这少年人昏迷不醒,是中了极重的内伤,可能还奔行了不少路,支持不住,才倒下来的。 棉褂老者背起药箱,然后双手抄起那少年,挺挺腰骨,急步朝村中泥径走去,到得一幢瓦屋门口,就急着叫道:“凤仙,快来开门。” 一般小村子里居住的人家,通常都是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东一家,西一家,并不连贯的。 因此就是叫得大声一些,也不会吵扰到邻居,何况这时候整个村子里,还有灯光的也只有这一家了。 门内响起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应道: “来了,来了,爷爷怎么这样晚才回来?” 木门呀然开启,迎出来的是一个姑娘家。 她当然就是棉褂老者口中的凤仙了,看去不过十八九岁,一身青布棉袄裤,胸前梳了两条乌油油的发瓣,眨着一双大眼睛,当她看到爷爷手里抱着一个人,不由吃惊的道: “爷爷,这人是谁?” 棉褂老者跨进门,就一脚朝左首房中走去,说道: “这人伤得不轻,你关上门,去给爷爷把治伤夺命丹拿来,再倒半碗酒来,要快。” 凤仙答应一声,关上门,就朝有首房中走去。那是棉褂老者研药配方的房间。她匆匆在壁架上取下治伤夺命丹药瓶,又转身进入厨房,倒了小半碗酒,才朝左首房中走来。 这时棉褂老者早已把少年放到木床之上,解开衣衫,目光一注,不觉攒起眉头,自言自语的道:“会是黑沙掌……” 凤仙刚跨近房门,就问道: “爷爷,黑沙掌很厉害吗?” “唔!”棉褂老者口中“唔”了一声,指指床上少年说道: “他还算不幸中的大幸,只被黑沙掌击中右胸,若是伤在左胸,可能连心脏肺腑都受到内伤,这条小命就难保了。” 凤仙走近床前,看到那少年白皙的胸膛偏右,果然印着一个乌黑的手掌印,不觉睁大眼睛,啊了一声,急急问道: “爷爷,他还有救吗?” 棉褂老者从她手中接过药瓶,倾出一颗糖衣药丸,另一只手从孙女手中接过酒碗,右手三个指头一捏,就把一颗药丸捏碎,和入酒中,然后伸手捏开那少年牙关,把半碗酒和药灌入他口中,再替他合上牙关,拉过一条棉被替他盖上。才转过身道: “这治伤夺命丹,已经是爷爷最好的伤药了,他伤势如此沉重,能否有救,那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凤仙抬眼问道:“这人是谁呢?” 棉褂老者道: “不知道,他倒卧在村外,爷爷遇上了,总得设法救他,这人不像是本地人,可能还是世家子弟。” 凤仙偏着头道: “他很可能遇上了仇家,哦,爷爷不看他怀里有些什么东西吗?也许可以知道他的身份了?” 棉褂老者微微摇头道: “他怀里只有二十两银子,什么也没有,倒是他束腰带上,佩着一方王佩,是上好的汉玉,雕刻精细,不是普通人家所有,因此爷爷说他是世家子弟,大概也错不了。” 木床右首一张木柜上,果然放着一条用天蓝丝线织成的束腰带,那是棉褂老者替他检查伤势时解下来的,带上果然系着一方色呈紫红的王佩,哪是一只似狮非狮的兽类,雕刻精细,栩栩如生,通体晶莹,隐泛宝光。 凤仙拿在手里,把玩着,一面问道: “爷爷,这刻的不像狮子,是什么呢?” 棉褂老者道:“这叫狻猊,是狮子的一种,能生裂虎豹……说到这里,哦道: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凤仙道:“我不累,爷爷跑了一天,你老人家累了,还是你去休息吧!” 棉褂老者蔼然道: “这少年伤势这般重法,刚服了药,一时不会醒的,你只管去睡吧!” 凤仙粉脸一红,低着头道: “爷爷,我真的不累,你老人家快去歇息吧!” 棉褂老者只好点点头道: “好吧,那么爷爷就去睡了,记着,不论他是否醒来,到了子时,就得喂药,中了黑沙掌的人,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并进,除了治伤夺命丹,还得加五钱人参虎骨培元散,你不可忘了。” 凤仙道:“孙女记得,你老人家只管放心。” 棉褂老者含笑点头道: “爷爷交代你,自然放心。”说完,就举步走出房去。 现在屋中只有凤仙姑娘一个人了! 一灯如豆,萤萤火光照在木床上躺着的少年脸上,虽然他脸色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但浓浓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弧形的嘴唇,和清秀白皙的脸颊,就已显示出他是一个英俊少年。 她从小跟着爷爷,从没和别个男子一室相处过,虽然他负了伤,人还昏迷未醒,但总是陌生男子。 她目光落到他脸上,不由得心头小鹿一阵跳动,粉颊蓦地红了起来。心中却只是暗自付着:“他不知叫什么名字?看他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怎么会和人结仇?听爷爷的口气,“黑沙掌”是十分霸道的武功,爷爷平时连重伤得只有一口气在的人都救得活,但今晚看到他胸口的黑手印,都不禁变了脸色,可见“黑沙掌”何等厉害了,他……不知要不要紧?” 她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只觉心头一紧,忍不住又朝他脸上望去。 她连他姓甚名谁都还一无所知,却无端的关心起他来! 时间渐渐过去,凤仙姑娘一个人枯坐着渐渐有了倦意,但她可不敢阖眼,这是爷爷交代的,到了子时,就要喂他服药,不能错过时辰。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呻吟。 凤仙急忙回目看去,躺在木床的少年上眼皮抬动,居然缓缓睁开眼来。他胸头虽有黑手印,但穿黑袍的独国老者只用了两成力道,伤势就不会太重,棉褂老者看他中的是“黑沙掌”,以为伤势很重了。 “黑沙掌”击中人身,色呈乌黑,那是已练到十二成火候了,有十二成火候的人一掌击中人身,岂会只用两成功力? 少年服了棉褂老者专治重伤的夺命丹,但身上只有两成伤,自然好得很快,这时就能醒过来了。 凤仙姑娘心里一喜,急忙站起身,说道: “你……醒过来了!” 那少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前站着一个并不认识的少女,心中不禁大奇,口中发出一声轻“咦”,上身抬动,似是要坐起身来;但他这一动,陡觉胸前沉痛欲裂,“啊”了一声,额角上立时绽出黄豆大的汗珠来。 凤仙吃了一惊,急忙说道: “你快躺着别动,你身负重伤,挣动不得!” 那少年缓缓纳了口气,望着凤仙姑娘惊奇的道: “在下负了重伤?在下怎么会负了重伤呢?” 凤仙眨着俏眼,问道: “你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少年茫然道:“在下不知道。” 凤仙又道:“你没和人家动过手?” 少年摇摇头道:“没有。” “这就奇了!” 凤仙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说道: “这会是什么人把你打伤的呢?” 少年望着她,问道: “在下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呢?” 凤仙道:“你是我爷爷在路上遇到的,你昏死路旁,爷爷抱着你回来的,那时你已经昏迷不省人事,爷爷解开你胸口衣衫,发现有胸有一个乌黑的掌印,爷爷说:你是被‘黑沙掌’击伤的。” “黑沙掌?” 少年吃了一惊,说道: “在下胸口被‘黑沙掌’击中,十有九死,在下这条命原来是令祖救的。” 凤仙道:“对了,你已经醒过来了,现在差不多是子时了,该服药了。” 她迅快转过身去,从桌上取起准备好的一颗药丸,送到少年嘴边,纳入他口中,说道: “你先把伤药嚼碎了,要用酒吞下去。” 然后端起小半碗陈酒,侧身在床沿上坐下,又道: “你躺着别动,爷爷说你伤势未愈,挣动不得,我用汤匙舀着喂你好了。” 话未说完,一张粉脸,早已飞起两片红云。 少年果然不敢再挣动,依言把药丸嚼碎。凤仙用汤匙舀着陈酒,一匙又一匙的喂他把药丸吞服下去。 她放下酒碗,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放入碗中,倒了小半碗温开水,用汤匙把药粉调散,又道: “这是培元散,爷爷说的,你中了黑沙掌,伤在内腑,必须培元和疗伤同时并进,喝下这半碗药,就要好好静养,不可再说话了。” 她依然用汤匙一匙一匙的喂他服下。 少年望着她,低低的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 凤仙飞红着脸,伸手替他拉好盖在身上的棉被,说道:“服药之后,你该好好休息了。” 少年问道: “请问姑娘,不知今祖如何称呼?” 凤仙道:“爷爷姓丁,大家都叫他老人家丁药师。” 少年轻啊道; “原来令祖就是伤科圣手丁药师!” 凤仙眨眨眼问道: “你认识爷爷?” “不认识,只是听人说过。” 少年喝下小半碗酒,本来没有血色的脸上,就红了起来,望着她问道: “姑娘芳名如何称呼呢?” 凤仙脸色更红,忙不迭避开他的眼光,低低的道: “我叫凤仙。”她不让他再说话,忙道; “你不可再说了,爷爷说的,话说多了会伤神,还是快些睡吧!” 少年又道: “姑娘也该休息了。” 丁凤仙道: “我不累,你再和我说话,我不理你了。” 她心里巴不得和他多交谈些,也问问他姓甚名谁?但他伤得很重,不能多说话,她话声一落,故意背过身去。 那少年没人和他说话,何况他伤势虽然好了许多,究竟尚未痊愈,服药之后,药力渐渐发散,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丁凤仙回身看去,他已经睡熟了,也就在床边一张木椅上坐下。 先前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子时要喂他服药,连眼睛都不敢阖一下,现在他已经服过药了,心中也就没有事了,坐在木椅上不知不觉的打起盹来。 过了半夜,后半夜就很快的过去,现在天色已经快要黎明。 上了年纪的人,睡眠相对的会减少,丁药师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已起来,平日他起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整理药箱,准备一天所需的九散药材,才洗脸、吃早餐,就要出门了。 今天,他因家里有一个中了“黑沙掌”,身负重伤的病人,需他治疗,就不打算再出门去。 不出门,当然就不用再整理药箱,这就到厨下舀水洗了把脸,看看天色也随着透现出鱼白。 丁药师跨进右厢,看到孙女凤仙倚着木椅睡着了,这就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低声叫道: “凤仙” 丁凤仙一下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叫道: “爷爷,天亮了吗?” “嘘!”丁药师轻嘘了声,压低声音道: “你一晚未睡,快回房去睡吧!” 丁凤仙站起身,轻声道; “爷爷,你出来一下。” 举步走出房门。 丁药师跟着走出,问道: “你有什么事?” 丁凤仙站定下来,说道: “爷爷,昨晚子时,他醒过来了。” 丁药师听得一怔,不信的道: “他伤势极重,子时怎么会醒过来的?” 以他估计,中了“黑沙掌”的人,内腑受创,纵然服了自己的救伤丹药,至少也要昏迷上一两天才会清醒。 丁凤仙道: “我说的是真的咯,他醒来之后,还说了许多话,我喂他服药之后,才睡熟的。” 丁药师心中觉得奇怪,问道: “他说了些什么?” 丁凤仙道: “他说,他并没和人动过手,也不知道自己负了伤……” 丁药师道: “他不知道什么人打了他一掌?” 丁凤仙道: “他说一点也不知。” 丁药师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 “这不可能。” 丁凤仙道: “但人家真的不知道咯!” “好,就算他不知道。” 丁药师蔼然笑道: “你快去睡吧!” “好嘛!”丁凤仙用手背掩着小嘴,打了个呵欠,就翩然朝屋后房中走去。 丁药师回身跨进右厢,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大亮,他走近床前,凝目看去,这少年的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好转了许多,再听他呼吸,也已极为轻匀。 他是江淮一带极为著名的伤科圣手,对治伤一道,可说积数十年的经验;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少年人被“黑沙掌”击成重伤,居然会好得如此快法,真是大出意外之事! 这是他依一般常情而言,须知“黑沙掌”乃是外门重手法功夫,被击中胸口,又有这般乌黑的掌印,已是十有九死,能保住性命,该是不幸中之大幸,这少年人仅服了他两颗“救伤夺命丹”,就会好得如此神速,岂非奇迹?但他怎知独眼黑袍老者下手之时,其实只用了两成掌力? 这原是独眼老者有意要在少年右胸留下这个乌黑掌印,因此在吐出两成掌力,震伤少年内腑之后,再用掌力击伤少年肌肉,所留下来的掌印。 因为仅仅使出两成掌力,留下的掌印,就不会有如此乌黑,掌印有如此乌黑,就该伤得极为沉重。又有谁会知道他“黑沙掌”留下的乌黑掌印,仅是肌肉受伤而已! 要使受伤的人,肌肉留下乌黑掌印,而内腑所受的震伤,仅只两成,此人掌力自是已达收发由心之境。但以他的功力,这两成黑沙掌力,也已经非同小可,被掌力所震伤的内腑,也绝非轻伤,不是伤科圣手丁药师的“救伤夺命丹”,也绝不会好得如此快法。 一个爱好古董的人,看到人家稀世奇珍,就恨不得掠为己有。一个练武的人看到人家的武功秘笈,就会心生觊觎,恨不得让他看上一遍,这并不一定是贪,心之所好,多半出之好奇使然! 丁药师是著名的伤科圣手,他看到这少年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的伤势,竟会好转得如此快法,自然也会心生好奇。 他把木椅移近床前,坐了下来,缓缓伸过手去,三个指头搭在少年左手脉门之上,他要仔细切切少年脉象,伤势是否真的好转了? 当他手指落到少年腕脉上的时候,少年忽然惊醒过来,倏地睁开眼睛,口中“啊”了一声,望着丁药师说道;“这位老人家,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伤科圣手丁药师了?” 丁药师含笑点头道: “老朽正是了某,圣手二字,愧不敢当,小兄弟重伤初愈,且莫说话,让老朽先切切你的脉象。” 少年听说他正在替自己切脉,就不再说话。 丁药师也没有去理他,缓缓闭上眼睛,专心切起脉来。过了好一回,才松开指头,取过少年右手,又闭上眼睛,仔细切了一回,方始收手,一言不发,站起身,揭开棉被,轻轻翻起少年胸口衣衫,目光一注,少年右胸,那个黑沙掌掌印,依然乌黑如故,并未稍褪,(伤在肌肉,自然不易消退)。 一时不禁大惑不解,掌印未褪,显然是伤势并未减轻。但从少年的脉象上诊察所得,他伤势却显著的好转甚多,口中忍不住沉吟道: “奇怪!” 少年睁大双目望着他问道: “丁老人家,在下伤势不知如何了?” 丁药师用手指轻轻在他胸口乌黑掌印上按了按,问道: “痛不痛?” 其实他不用问,就已看出少年脸上神色,如果伤势沉重,手指轻轻一按,他就会痛得冷汗直冒。如今他只是咬牙忍受,可见痛虽痛,但还能忍受,那就痛得并不厉害了。 果然。少年等他收回手指,就吁着气道: “很痛。” 丁药师替他掩上衣衫,再盖好棉被,才颔首笑道: “小兄弟内伤,已好了十之三四,外伤反而较重,老朽本以为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可痊愈,如今看来,大概有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可复原了。” 少年感激的道: “丁老人家救命之恩,在下不敢言谢……” 丁药师没待他说下去,莞尔一笑道: “小兄弟快不可如此说法,老朽学的是医,救伤是老朽份内之事。”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 “老朽还没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少年道: “不敢,在下徐少华,世居云龙山。” 丁药师听得双眉矍然一动,问道; “原来是徐少侠,不知少侠是云龙寨徐大侠的什么人?”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说的正是家父。” 丁药师欣然道: “原来少侠乃是徐大侠的哲嗣,老朽失敬之至!”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原来认识家父。” 丁药师呵呵一笑道: “令尊人称江淮大侠,名满武林,老朽只是走江湖卖药的老头,只是久闻徐大侠大名,并不相识。”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言重,在下也久闻你老大名,在黄淮之间,行医施药,简直是万家生佛……” “哈哈!”了药师掀髯大笑道: “这是少侠给老朽脸上贴金,哦!”他目注徐少华,问道: “老朽听小孙女说:少侠昨晚并未和人动手,也并不知道身负重伤?” 徐少华道: “是的,昨晚……在下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醒来之后,听丁姑娘说的,在下是被‘黑沙掌’击伤右胸……” “这就奇了!” 丁药师望着他问道: “那么少侠昨晚可曾遇上什么事吗?” 徐少华想了想道: “这个月十六,是家父六十寿诞,在下从马陵山赶回家去给家父拜寿,昨日傍晚,路经车幅山,天色已晚,就在山下一家卖酒饭的小店打尖,因车幅山是一处山野小村,没有客店可以过夜,由酒店中的一位大嫂领着在下到一家姓王的人家借宿……后来就没有了。” 丁药师道: “你是说后来就想不起来了。” 徐少华道: “是的。” “车幅山和这里相去已有七八十里……”丁药师攒着花白眉毛,沉吟道: “这事果然大有蹊跷……” 徐少华望着他,问道: “丁老人家,你老认为……” 丁药师凝重的道: “此事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是记错了日子,或许是在小酒店就遇上仇家,你并不认识他,还可以说是偶发事件;但此事发生在少侠身上,就颇不寻常……” 徐少华道: “在下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呢?” 丁药师道: “因为少侠乃是江淮大侠哲嗣,此事究竟有何种阴谋?老朽不得而知,但此事至少有两点可疑之处。” 徐少华道: “丁老人家说的是哪两点呢?” 丁药师道: “第一、少快被人用‘黑沙掌’击伤右胸,按说胸上留有如此乌黑的掌印,伤势已是十分危险,纵有老朽的救伤夺命丹,能否治得好,老实说老朽也只有一半把握,那就是生死各半……”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 “但少侠服下老朽一颗夺命丹,半夜子时就醒过来了,老朽听了小孙女的话,还以为少侠本身内功火候精深,才能很快醒来,方才老朽切你脉象,少快内功修为,最多不过十年,火候尚浅,但伤势却确实好了十之三四……” 徐少华只是望着他,听他说话。 丁药师接下去道: “经老朽仔细诊察,才发现少侠所中‘黑沙掌’,内伤较轻,外伤较重,这和‘黑沙掌’伤人的情形,恰好相反,因为被‘黑沙掌’所伤,外面印有如此清晰的乌黑掌印,内伤必然更为严重,而少侠的伤势,却全在肌肉,内伤不过两成而已!” 他果然不愧是伤科圣手,一言就道破了。 只听他接着道: “此人能把黑沙掌运用到使你伤势轻重由心,可谓已臻上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就是疑窦之一。” 他不待徐少华发问,又道: “他向你下手之后,又把你从车幅山连夜送来利国驿,那是算准老朽早出晚归,看到了自然会把你抱来施救。他既要伤你,又要老朽救你,这是为什么呢?” 徐少华瞠目道: “在下不知道。” 丁药师莞尔笑道: “如果老朽猜测得不错,此人必然是令尊昔年的仇家,以少侠的伤势,向令尊示威而已!” 徐少华道: “依丁老人家的说法,这人很可能是家父的仇家了,但在下听家父说过,他老人家一生从不妄杀一人,纵是黑道凶徒,也本与人为善之心,劝其改过自新,应该不会有什么仇人。” “唉!”丁药师轻喟一声道: “令尊在江湖上人缘一向极好,但江湖上人,多半暴戾成性,令尊本与人为善之心,遇上凶徒,纵或贷他一死,但惩罚在所难免,甚至一掌之仇,认为毕生奇耻大辱,这等事也在所难免,令尊认为已是法外施仁,对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一个人只要在江湖上,若说没有仇人,那是不可能的事。” 徐少华点头道: “丁老人家说得极是。” 丁药师道: “少侠伤势尚未痊愈,话多伤神,你还是再睡一回的好,等到该吃药的时候,老朽自会叫醒你的。” 徐少华看他这么说了,只得闭上眼睛养神,渐渐便自睡去。 丁药师回出厢房,在后面一间药室,取了几种药草,来至厨房,取出一个瓦罐,注入清水,用文火煎煮。 快近已刻,丁凤仙梳洗整齐,翩然走入,说道: “爷爷,你在煎药?” 丁药师道: “那位徐少侠内伤已是不重,目前伤在肌肉,须得用药把它内消才行。” 丁凤仙眨眨眼睛问道: “爷爷问过他了,他姓徐?” “爷爷自然问了。” 丁药师含笑道: “你当他是谁?” 丁凤仙撒娇的道: “爷爷既然问了,就干脆告诉我咯,孙女又不是神仙,怎么猜得着?” 丁药师笑了笑道: “说起这位少侠,可是大有来路的人,他就是云龙山云龙山庄庄主,人称江淮大侠徐天华的公子,徐大侠苏鲁皖豫四省,名头之高,说得上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黄、淮、长江上下游,徐大侠一言九鼎,黑白两道的人,都对他十分尊崇……” 丁凤仙道: “那他怎么还会中人暗算,伤在黑沙掌之下?” 丁药师道: “这很难说,就是圣人,也一样会有人批评,人在江湖,难免会有仇人。” 丁凤仙问道: “他叫什么名字呢?” 话声出口,想起昨天晚上人家还没有说出姓名,自己就把名字都告诉他了,粉脸不禁酡红了—— 第二章 丁药师正在注视着瓦罐中的药汁,没有回过头去,只是随口道: “他叫徐少华。” “徐少华”,丁凤仙暗把这三个字记在心里,一面说道: “爷爷,你该歇一回了,还是孙女来吧!” 丁药师道: “已经煎好了,要趁热敷,你去给爷爷做个帮手吧!” 丁凤仙口中哦了一声,问道: “爷爷,他伤势快好了,要不要替他熬一锅稀饭呢?” 丁药师道: “不用,他内伤虽然好了三分之一,总是还未痊好,可以喝水,不能进食。” 说话之时,伸手取起瓦罐,举步朝前面行去。 丁凤仙在火炉中放好一壶水,急忙跟在爷爷身后走出。 丁药师推门走入厢房,叫醒徐少华,说道: “徐少侠,你胸口这个掌印,伤及肌肉筋骨,不是光凭眼药可以痊愈,老朽熬了一罐药汁,要趁热给你敷伤,你躺着不可动,也要忍耐一些。” 徐少华道: “麻烦丁老人家,在下会忍的。” 丁药师没有多说,揭开棉被,再翻起他的胸前衣衫,然后揭开罐盖,用一条新面中蘸着热气腾腾的药什,回过身来,说道: “药汁很烫,少侠务请忍耐。” 话声甫出,右手蘸了药汁的面中,朝徐少华胸口乌黑的印掌上按落。 徐少华胸口伤势,本已疼痛欲裂,再加面中上蘸着滚烫的药汁,丁药师按落之后,就按着不动。 这一下根本分不清是伤口疼痛,还是被药汁烫痛?反正两者都有,他几乎大叫出来;但因有丁药师嘱咐在前,不好大叫,但也轻啊了一声。 丁药师手掌一直按着不动,而且缓缓闭上了眼睛,看情形正在默运功力,催动真气,从掌心透入伤处。 徐少华胸口如同火烧,全身发烫,连一张俊脸都胀得通红,额上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水,愈来愈密! 丁凤仙不待爷爷吩咐,早已用清水绞了一把面中,替徐少华轻轻拭着汗水。 徐少华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连想跟姑娘家说声“谢谢”都迸不出来。 丁药师按了一回,就收回手去,面中再向罐瓦中蘸了药汁,又乘热按上。 徐少华这回有了准备,但还是轻“哼”了一声。 这乘热敷伤,不但徐少华汗出如淋,就是丁药师额头也见了汗水。 丁凤仙手里拿着面中,不停的替徐少华拭着汗水。她知道爷爷正在运功疗伤,不能给他拭汗的,是以并未替爷爷脸上拭汗。 这样足足敷了一顿饭的工夫,丁药师才收起面中,舒了口气道: “好了,现在可以稍事休息,就该服药了。” 徐少华如释重负,也吁着气,声音微弱的道: “多谢老人家,多谢丁姑娘。” 丁药师道: “少侠此时不宜说话。” 回头道: “风仙,咱们出去,让徐少侠休息一回。” 丁风仙一双清澈的眼中流露出关切之色,看了他一眼,才随着爷爷退出房去。 徐少华看她脉脉含情的凝注自己,心头不觉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情意,恨不得她留下来,好和自己说话,有她和自己说话,好像可以解除疼痛一般。他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就显得十分岑寂了。 好在过没多久,丁凤仙翩然推门而入。 徐少华急忙叫道: “丁姑娘。” 丁凤仙口中嗯了一声,抬起一双清澈大眼,问道: “徐少侠可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徐少华脸上一红,嗫嚅道: “在下只是问你用过午饭了没有?” “还没有。” 丁凤仙冰雪聪明,自然看得出徐少华看到自己推门走人,他脸上喜孜孜的模样,脱口叫了出声来。 这不是他盼望着自己进来吗? 姑娘家脸颊微微一热,扭头道: “爷爷正在做呢,现在已是午刻了,你该服药了。” 接着轻哦一声,含笑着:“你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想必肚子饿了,爷爷说的,你内伤还未全好,只能喝水,不能进食,这样伤会好得快些,你只好忍着些了。 徐少华道: “在下不饿。” 丁凤仙取起一颗药九,纳入他口中,要他嚼碎了,然后端起小半碗陈酒,侧身用汤匙喂着他把药吞下。 徐少华躺着的人,只是睁着眼睛,一霎不霎的看着她。 丁凤仙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啐了一声,站起身,又从桌上取过一包药粉,用开水调开,又端着侧身坐下,娇嗅道: “你闭上眼睛,我才喂你服药。” 徐少华轻声道: “姑娘连看都不让在下看吗?” 丁凤仙开始喂他服药,晕红了脸道: “哪有像你这样看人的?” 徐少华道: “在下发现伤势好得这样快法,一定和姑娘有关。” 丁凤仙眨眨眼,问道: “怎会和我有关呢?” 徐少华望着她道: “因为姑娘像是仙女,有仙女喂药,在下伤势自然好得快了。” 丁风仙很快喂他服下药汁,抿抿嘴,笑道: “下次我要爷爷喂你,你好得一定更快,因为爷爷是伤科圣手咯!” 说完拿起碗,像一阵风般闪了出去。 一连三天,徐少华在丁药师祖孙的悉心照顾之下,伤势好得很快,现在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这三天之中,他和丁凤仙的感情,爱苗也在暗暗滋长。 那时候的青年男女,都比较含蓄,见了面,谁也不敢从口里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来;但心有灵犀一点通,唯一的一点,就是从两人的神情之间,可以体会得出来。 风仙姑娘早已从他口中,知道了关于他的情形,他是江淮大侠徐天华的独子,拜在他师叔闻天声的门下学艺。 闻天声和徐天华是同门师兄弟,他们同是淮扬派的名宿。古人易子而教,所以闻天声是他师叔,也是师傅。 闻天声淡泊名利,隐居马陵山,人称马陵先生。 徐少华母亲过世已有三年,这次他从马陵山赶回家去,因为十月十六日是爹六十大庆,给爹拜寿去的。 徐少华也从风仙姑娘口中,得知她双亲早故,从小就跟着她爷爷,祖孙两个人相依为命。丁药师一向行走江湖,飘泊无定,直到五年前才在柳泉定居下来。 三天来,丁药师也发现了! 他是老江湖,小孙女自从徐少华来了,就显得活泼起来,不时像穿花蝴蝶般从右厢进进出出,对这少年人特别关切,他怎么看不出来? 徐少华少年英俊,人品好,家世好,真是打着灯笼走遍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 只是自己是个江湖走方郎中,徐少华的父亲虽然也是江湖人,但人家却是大名鼎鼎的江淮大侠,云龙山庄,在江湖上更是声名显赫的武林世家,论身世,双方简直有天壤之别。 他身为祖父,当然希望小孙女有个好的归宿,徐少华当然最理想也没有了,但使他担心的是双方地位悬殊,自己孙女实在高攀不上。 这话他当然无法跟孙女明说,眼看两人谈得投缘,小孙女又鲜蹦活跳,一团高兴,老药师心里可是一半儿喜,一半儿忧,暗自替小孙女担心。 这是第四天的傍晚时分,冬天日子较短,这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 小客厅里早已点起灯盏,一张八仙桌上。也放好了三付碗筷,凤仙姑娘正在厨下忙碌着。 因为徐少华明天一早,就要走了,这一餐是丁药师祖孙替他饯行。 徐少华伤势虽然好了,体力尚未复元,他急着要走,那是因为明天已是十月十四日,离爹寿辰,只有两天了,他自然非赶回去不可。 丁风仙心里虽然放不下,不原意他去,但这是无法挽留的事。她在厨下忙着做菜,今晚当然要让他好好吃吃自己做的菜,自然也要精心烹任。 但另一个原因,她躲在厨房里不敢出来,乃是一双本来明亮清澈的眼睛,为了他要走,偷偷哭过,眼泡还红肿着,如何能见人?只有等天黑了,才不易看得出来。 偏偏丁药师并不知情,早就和徐少华坐在堂屋里聊天,这时大着嗓门叫道: “凤仙,你还在做什么呢?鸡早就炖好了,冬笋烧肉也早已焖好,只要热一下就可以端出来,剩下只要炒一个肉丝白菜、煎一条鱼、切一盘冻猪皮、猪耳朵、和卤蛋了,你平日手脚俐落,今晚怎么做不出来了?” “来了,来了。” 丁风仙在后面埋怨道: “孙女刚切好卤菜,酒还没烫呢,总要烫好了才能一起端出来呀!” 徐少华站起身道: “在下帮丁姑娘端菜去。” 丁药师一手按着他肩头,呵呵笑道: “少侠只管坐着,凤仙今晚要露上一手,连老朽都不让进去,你进去,一样会被她撵出来,还是坐着等的好。” 正说之间,丁凤仙已托着一个木盘走出,说道: “酒还没烫好,爷爷和徐少侠先吃些菜吧!” 木盘中是一锅清嫩鸡、一锅冬笋烧肉、一盘猪皮冻、一盘猪耳朵、另一盘是卤牛肉和卤蛋的拼盘,一一放到桌上,又迅快的转身往里走去。 徐少华道: “一共只有咱们三个人,做这许多菜作甚?” 丁药师呵呵一笑道: “这是小孙女的几个拿手菜,今晚是给少侠饯行,自然全出笼了,来,来,少侠先尝尝小孙女手艺如何?” 徐少华道: “丁姑娘大概也快好了,等她一起来吧!” “你们只管先用。” 丁风仙随着话声走出,手中捧着一壶酒,送到爷爷面前,说道: “酒来了,爷爷和徐少侠可以喝酒了。” 放下酒壶转身又匆匆走入。 丁药师拿起酒壶给徐少华杯中斟满了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含笑道: “来,老朽先敬少侠一杯。” 徐少华连忙举杯道: “不敢,在下应该先敬丁老人家,借花献佛,谢谢你老的救命之恩。” 说完,一口喝干。 丁药师和他对于了一杯,呵呵笑道: “老朽看少侠光风弄日,乃是性情中人,咱们忘年论交,以后切莫再说什么救命之恩这一类话,朋友本有互助之谊,老朽只不过用了几颗药丸而已,何足挂齿,来,来,我们喝洒吃菜。” 他替徐少华和自己面前又斟满了酒,举筷连连指着菜肴说道: “少侠随便吃。” 徐少华夹了一条猪皮冻,放入口中,嘴嚼了两下,但觉入口便化,鲜美无比,他从未吃过,不觉赞不绝口。 丁药师看得大笑道: “这是用猪皮熬成的冻,少侠出身世家,当然没有吃过了。” 接着丁凤仙又端上来一盘肉丝炒白菜,和一盘红烧鱼。 徐少华道: “丁姑娘,你也该来了。” 丁凤仙低着头道: “还有一个汤。”转身飞快的进去。 丁药师道: “弄好了,她自会来的,少侠不用去理她。” 两人连喝了两杯,徐少华尝了几个莱,虽是家常菜看,却做得色香味俱佳。 正好丁凤仙端着一锅笋干汤走出。 徐少华望着她说道: “在下真没想到姑娘还有这一手,烧的菜无不色香味俱佳,精美无比。” 丁凤仙粉脸一红,嫣然道: “少侠那就多吃一些咯!” 她在爷爷的横头坐下,正好和徐少华对面,伸手取过酒壶,给爷爷斟了一杯,站起身来给徐少华斟酒。 徐少华慌忙也站了起来,速说:“不敢。” 丁凤仙敬了爷爷一杯,然后抬起一双清澈大眼睛,朝徐少华道: “徐少侠,我……敬你……” 徐少华举杯道: “不,这一杯酒应该在下敬姑娘的,一是四日来多蒙姑娘照顾,这份隆情,在下永远也不会忘记。二是今晚菜肴如此丰盛,姑娘辛苦了,所以在下要聊表敬意。” 一口把酒喝了。 丁凤仙红着脸道: “本来是我敬少侠的,你很会说话,我……说不过你,但还是我敬你的,我不会喝酒,平日从不喝酒,敬你就该把这一杯喝完。” 说完,也干了一杯。 徐少华看着她,说道: “谢谢你。” 丁凤仙看他当着爷爷一霎不霎的看着自己,急忙避开他的目光。 丁药师呵呵笑道: “大家不许再说客气话了,来,吃菜吧!” 丁凤仙只喝了一杯酒,已是晕生两颊,娇红欲滴。 徐少华陪着丁药师喝了几杯,他平日不善喝酒,一张俊脸也红了起来,这就拱手道: “丁老人家,在下平日很少喝酒,刚才喝了几杯,已经不胜酒力了。” 丁药师看他果然不会喝酒,点点头,含笑道: “你们那就用饭吧,小孙女平常难得像今晚这样,把拿手本领都拿出来了,老朽总得把这一壶酒喝完才行。” 丁风仙站起身,装了一碗饭,送到徐少华面前,说道: “少侠请用饭。” 徐少华说了声“谢谢”,赶紧伸手去接,手指碰上了丁凤仙的纤纤玉指。 丁凤仙羞得慌忙缩回手去,心头小鹿忍不住一阵跳动。她给自己装了一碗饭,回身坐下,只是低下头用筷拨动着碗中饭粒,不知怎的竟然食不知味。 丁药师喝完一壶酒,凤仙姑娘给爷爷装了饭。 丁药师也只吃了一碗,反而徐少华伤势复元,又有满桌嘉肴,胃口大开,连吃了三碗。 饭后,丁凤仙给爷爷和徐少华沏了两盅茶,她收拾碗筷,到厨下洗碗去了。 丁药师上了年纪的人,喝下一壶酒,已有六七分醉意,喝了口茶,就站起身道: “少侠请慢慢喝茶,老朽已经不胜酒力,想去躺一回了。” 他因徐少华明天一早就要离去,是以借酒装醉,给小孙女一个和徐少华单独相处的机会。 徐少华站起身忙道: “丁老人家不用客气,只管进去休息好了。” 丁药师道: “老朽那就失陪了。”举步朝左厢房走去。 不多一回,丁凤仙从厨房走出,看到徐少华一个人在屋里喝茶,不觉轻咦一声道: “爷爷呢?” 徐少华起身道: “丁姑娘请坐,令祖喝了酒,先回房休息去了。” 丁风仙脸上有些腼腆,举手掠掠鬓发,就在边上一把木椅坐下,说道: “爷爷一向睡得很早,起来的也很早。” 姑娘家这话只是随口敷衍而已,她冰雪聪明,徐少华是客人,爷爷纵是多喝了一口,也不会不陪徐少华多坐一回,这明明是因为徐少华明天一早要走,才故意推说喝了酒要去休息,好让自己和他有说话的机会。她心里当然十分感激爷爷,但正因如此,就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是默默的坐着了。 徐少华道: “令祖是伤科圣手,姑娘对医学一道,也一定学得不少了?” 丁凤仙道: “爷爷教过我一些,我笨死啦,只能说懂得一点皮毛罢了!” 徐少华道: “两天前令祖父替在下运气疗伤,内功极为精纯,丁姑娘自然也练过内功?” 丁凤仙道: “内功我更不成,那是讲究火候的,就算练上十年,都未必有什么成效,我性子急,不见功效,就不练了。” 徐少华笑道: “练内功哪有一贼即成的?” 丁凤仙眨着眼道: “你也笑我?” “不!”徐少华道: “在下怎么会笑你呢?老实说,内功我也练不好,师傅时常责备我心浮气躁,没有毅力。” 丁凤仙抿抿嘴笑道: “爷爷也时常这样说我咯!” 直到此时,她才渐渐减少拘泥,和他有说有笑起来,目光一抬,接着道: “我听爷爷说你们淮扬派最厉害的是擒拿手,叫做‘云龙十八式,,你会不会?” 徐少华道: “在下刚学会,只是初学乍练,会而不精,哦,姑娘也练过武?” 丁凤仙道: “我是跟爷爷练的,没有门派,爷爷说:他练的是江湖把式。” “江湖把式?” 徐少华道: “这话怎说?” 丁凤仙唁的轻笑道: “一般没有门派的,叫‘庄稼把式’,爷爷行走江湖,到处卖药,所以叫做江湖把式咯!” 徐少华笑道: “原来这江湖把式四个字,是令祖自谦罢了,丁老人家内功精纯,岂会是江湖把式?” 丁风仙忽然目光凝注,低低的道: “你明天回去之后,以后……会不会来看我们……” 徐少华道: “在下这条命是令祖相救的,这份大德,在下岂敢或忘,这次在下是给家父拜寿去的,家师给我半个月假;就要再回马陵山去,自当再来拜望丁老人家。” 丁凤仙道: “你是看爷爷来的了?” 徐少华道: “看丁老人家,自然也可以和姑娘见面了。” 丁凤仙问道: “你十天之后就会来?” 徐少华道: “差不多,最多也不过迟上一两天。” 丁凤仙问道: “以后呢?” 徐少华愕然道: “什么以后?” 丁凤仙道: “我是说,以后你还来不来?” 徐少华哦道: “以后在下当然也会来,只是要等几个月之后了?” 丁凤仙问道: “为什么呢?” 徐少华道: “因为一年之中,家师只准在下回四次家。” 丁凤仙道: “是哪四次?” 徐少华道: “清明、中秋、冬至、过年,其中只有过年有一个月假期,其余都只有半个月。” 丁凤仙偏头问道: “那你会来几次呢?” 徐少华道: “自然可以来四次了。” 丁凤仙轻哼一声道: “可见你不是真心要来了。” 姑娘家口气显然很不高兴。 徐少华惊讶的望着她说道: “在下怎么会不是真心想来的?” 丁凤仙披披嘴道: “你明明可以来八次,却只来四次,不是不想来吗?” 徐少华急道: “在下一年只有四次假期,平常没有正当理由,家师是不准在下请假的。” 丁凤仙哼道: “谁要你请假了?” “那……”徐少华搓搓手道: “在下……不请假,怎么能够来呢?” 丁凤仙看他急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不觉嗤的笑道: “你一年不是有四次假期吗?回家以前,可以弯到这里来,难道从家里回马陵山去,不可以弯到这里来吗?这样不就是可以来八次了?” “哦!”徐少华失笑道: “姑娘说得对,这里正好是在中间,在下早一天动身,就可以弯到这里来了。” 丁风仙道: “你说了要算数!” 徐少华点着头道。 “姑娘放心,方才只是没想到这一点,在下一定会来的。” 他这“姑娘放心”四个字,听到丁凤仙耳朵里,粉脸不禁一红,放心,岂不是说他不会变心的? 她心里感到甜甜的,一面低声说道: “我叫凤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爷爷就是叫我名字的,你……也叫我名字好了,姑娘、在下,听了多别扭。” 徐少华道: “这个……在下……” 丁凤仙嗔道: “瞧你,凤仙本来是我名字咯,前天爷爷就和你说过:少侠不用和风仙客气,就叫她名字好了,你怎么忘了?我……不要你叫我丁姑娘。” 徐少华心头一阵跳动,俊脸也红了,点着头道: “好,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这是你说的。” 丁凤仙幽幽的道: “你以后再叫我丁姑娘,我就不理你了。” 徐少华嗫嚅长道: “风仙,你……对我真好……”他大着胆子,伸过手去,一把握住了她的纤手。 丁凤仙不敢作声,迅快的朝左厢房门偷看了一眼,并没缩回手去,任由他握着,只是两颊有如火烧一般,胀得通红! 徐少华还是第一次握住姑娘家的玉手,入握柔荑软似绵,心头既紧张又兴奋,一时哪里肯放? 这一瞬间两人好像通上电流,心有灵犀一点通,堂屋中登时静了下来,静得堕针可闻! 不,两人都感到心跳气促,不敢作声。 过了好一回,丁凤仙才轻轻挣脱他的手掌,幽幽的道: “时间不早了,你明天一早就要赶路,早些去休息吧!” 徐少华痴痴的望着她,低叫一声:“凤仙……” 丁凤仙胀红着脸,幽幽的道: “只要你不忘记我就好!” 话声一落,飞快的朝屋后逃了进去。*** 云龙山徐家庄,并不是因江淮大侠徐天华而出名。 徐家庄名震武林,应该从徐天华的祖父徐鸣歧说起。 徐鸣歧是当时名震淮扬的掌门人,尤精放擒拿手法,晚年从本门的一百单八手“擒龙手”,去芜存精,简化为十八式,因他世居云龙山,就称之为“云龙十八式”,替淮扬派在武林中大放光彩,七十岁那年,被推为武林盟主。 云龙山庄从此和黄山万松山庄,同被武林中人尊称为武林两大世家。 这一代淮扬派的掌门人宋天寿,年已八旬,生性恬淡,两个师弟,老二就是徐天华,老三是隐居马陵山的闻天声,(徐少华的师傅) 三人中,以徐天华的名头最响,交游也最广,江湖上人称他为江淮大侠。 十月十六,是徐天华花甲大庆,他虽然不欲铺张;但因平日交游广阔,许多朋友都已不请自来。 今天已是十月十六了。 赶来向徐天华贺寿的,已有:少林俗家南派的仲清和,他虽然没有掌门人的名义,其实即是少林南派的俗家掌门人。 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形意门名宿祝士愕。 这几位都是江南武林中顶尖人物,和徐天华都有几十年交情的人,有的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来了。 师弟闻天声两天前也赶到的。他要徐少华早他三天先赶回来,怎知师傅迟来的已经到了,徒弟却仍然没到。 闻天声难免感到奇怪。 反而徐天华含笑道: “师弟,不用替少华担心,他不是贪玩的孩子,也许顺道到骆马湖他姑丈家去了,这两天诸亲好友,纷纷赶来,你替愚兄招待招待客人吧!” 但今天已是十四了,中午时分赶来的有洪泽湖凤尾帮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和骆马湖太极名家杜浩然。 杜浩然还是徐天华的姐夫,年已八旬,生得红光满面,腰干笔直,声若洪钟。 闻天声眼看杜浩然来了,却没见徐少华和他同来,心头不禁暗暗嘀咕,忖道: “少华到现在还没有来,莫要在路上出了事不成?” 徐天华口中虽然不说,爱子要比师弟早三日回来,迟至今日尚未到家,心中也难免暗自担忧。 快近傍晚,徐少华才从寨外匆匆走入,一脚朝爹书房快步行来,刚跨进书房,口中叫了声:“爹,孩儿回来了……” 闻天声没等他说完,就沉喝道: “少华,为师要你早三天回家,你怎么到今天才回来?” 徐少华听到师傅的喝声,心头吃了一惊,赶忙走上几步,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一礼,才道: “师傅在上,弟子在车幅山附近,被‘黑沙掌’所伤,在柳泉养了四天伤,以致今天才赶回家来。” “被黑沙掌所伤”这几个字听得闻天声猛然一怔。 眼看徒儿比五天前果然消瘦了许多,脸色一弄,点头道: “你且起来,去见过二师兄和诸位前辈,再说不迟。” 徐少华站起,口中应了声“是”,就走过去朝爹行了礼道: “孩儿拜见爹爹。” 然后朝姑丈杜浩然和仲清和、祝士愕等人一一见了礼。 杜浩然一手抨着银髯,问道: “少华,你是被什么人‘黑沙掌’打伤的?” 徐少华道: “侄儿不知道。” 杜浩然道: “你不认识他?” 徐少华道: “不是的,侄儿根本不知道被什么人打伤的。” “会有这等事?” 徐天华攒攒眉道: “你把经过情形,说出来给为父听听。” “是!”徐少华恭敬的应了声是,就把自己因急放回家,贪赶路程,在车幅山借宿,醒来之时,已被丁药师救回柳泉,说是在利国驿附近发现自己的,右胸有一个乌黑的掌印,显系“黑沙掌”所伤。如何给自己治疗,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没说出丁凤仙和自己的私情来。 徐天华道: “丁药师号称伤科圣手,不是他,换一个人,只怕未必四天就能治得好‘黑沙掌’的伤势。” 闻天声沉吟道: “你在车幅山民家借宿,但中掌昏倒在利国驿附近,相去少说也有七八十里,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徐少华道: “弟子这就不知道了。” 徐天华挥挥手道: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徐少华应了声是,就回身退出。 杜浩然道: “天华老弟,以老夫看来,此事大有蹊跷。” 凤尾帮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沉哼一声道: “不错,此人胆敢在徐州脚下伤人,伤的又是徐少兄,分明有意寻衅了,咱们江苏地面上岂容狂徒如此欺人?天华兄,这件事你不用管,交给兄弟来查。” 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道: “江湖上练‘黑沙掌’的人不多,能练到收发由心,只伤肌肉,内伤才不过两成,而能留下乌黑手印的人,就更少了,除了保定三手真人季尚谦,真还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但季尚谦一向为人正直,绝不会偷袭后辈,何况他和天华兄也毫无过节可言。” “不错!”少林俗家南派掌门仲清和道: “三手真人虽非名门正派出身,但他却是个正人君子,除了他,江湖以‘黑沙掌,成名的就不多了。” 黑面龙王贺天锡道: “不论他是什么人,既在咱们地面上滋事,行动又如此鬼祟,若不把他揪出来,咱们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徐天华含笑道:“好在小儿伤势已愈,此人既以小儿向兄弟示警,应该不会不来,贺帮主若是派人去查,岂不显得咱们重视他了,依兄弟之见,还是见怪不怪,等他来了再说吧!” 形意门掌门人祝士愕道: “天华兄这见怪不怪,确是高论,他故意掌伤徐少兄,咱们淡然处之,正因此辈不足重视。” 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也道: “黑沙掌外门功夫,本不足道,只要内功修为到了十成火候,就不足为患,所以就算他‘黑沙掌’练到最精,对咱们这些人并无多大威胁,倒是徐少兄年纪不大,火候不足,以后还得小心为是。” 徐天华听得心中一动,点头道: “子惕兄说得极是。” 说话之时,只见云龙山庄管事徐建章走了进来,垂手道: “庄主可以请大家到花厅入席了。” 徐天华站起身道: “诸位道兄请吧!” 大家纷纷站起,由徐天华和闻天声两人陪同众人来至花厅。 这时天色已经全黑,花厅中早已点燃起四盏琉璃灯,灯光柔和,通明如同白昼,中间一张圆桌上,银盏牙著,早已摆好了八式拼盘。 两名青衣使女手执银壶,伺立左右两边,静候众人入席。徐天华抬手肃客,大家自有一番谦让,才行入席。 两名青衣使女不待吩咐,各自手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满。 左首那个使女给坐在左上首少林甫派俗家掌门仲清和面前斟酒之际,手里捧着的银壶竟是空的,连一滴酒也斟不出来。 一时之间吓得她脸色剧变,口中不觉轻“咦”一声,慌慌张张的往后退下。 她手中只是一把空壶,斟不出酒来。 坐在主位上的徐天华自然看到了,耳中听到那使女的轻咦,不觉问道: “琴儿,是怎么一回事?” 那使女正待回出去装酒,闻言不由得胀红了脸,急得几乎要哭,赶紧屈膝道: “回庄主,小婢明明装满了一壶酒的,怎么会没有酒了。” 徐天华也觉得奇怪,他深知琴儿、剑儿一向在书房侍候,心思细密,绝不会捧着一把没有装酒的空酒壶出来。何况空酒壶和装酒的酒壶,重量也不同,她早就应该发觉了。心念转动,左手一抬,说道: “你快去装酒吧!” 琴儿答应一声,站起身,匆匆往外行去。 本来琴儿、剑儿分立左右,由两人斟酒的,现在琴儿去装酒,剑儿就手捧银壶,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徐天华朝大家举杯道: “兄弟敬诸位道兄。” 正待喝酒。 黑面龙王贺天锡道: “天华兄且慢,这几天你是寿星,大家应该先敬寿星的。” 大家经他一说,纷纷站了起来,举杯向主人敬酒。 徐天华连说“不敢”,和大家干了一杯,说道: “诸位道兄快快请坐。” 大家落坐之后,徐天华举筷道: “来、来,诸位道兄请用菜。” 这时琴儿早已装了一壶酒出来,伺立在侧,因大家面前酒杯已空,就举壶给大家斟满了酒。在她替大家斟酒之际,剑儿发现自己捧着的酒壶已经空了,急忙退出去装酒,徐天华又向黑面龙王贺天锡、少林俗家仲清和、形意门祝士愕、六合门陆子惕、武功门高步云、姐夫杜浩然、闻天声等人一一敬酒。 大家也各自干了一杯。 琴儿伺立在侧,及时替他们斟酒,等剑儿装了酒走出,琴儿手中的一壶又已空了,就退出装酒。 咱们自古称礼义之邦,这一点,可以从宾主互相敬酒上,表现得最突出。 主人敬了你的酒,你一定要还敬主人,某甲向某乙敬了酒,某乙也一定非回敬某甲不可。礼尚往来,这样敬来敬去,吃菜就变得次要了。 这可忙了斟酒的琴儿、剑儿两人,你去我来,频频添酒,大有接应不暇之感,琴儿、剑儿两人心中暗暗感到怪异不止! 她们手中捧着的银壶,虽然只装得半斤酒,平常至少可以斟上两三次,但今晚一壶酒最多只能斟上七八杯,就壶底翻天了,必须进去添酒,不知其余的酒到哪里去了?任你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什么道理来? 酒壶空了,自然就得再去装酒,琴儿刚装了出来,剑儿又要去装酒了。 这一情形,如果只有一两次,徐天华也不会发现,但她们两人,此去彼来,不停的装酒。 身为主人的徐天华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他依然没有作声。 今晚这席酒菜,因为在座的都是武林知名人士,自然特别丰盛,八大拼盆之后,热炒也陆续由庄丁送上——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章 上菜的庄丁端上一盘菜看,总得把吃剩下了的盘子撤下。 这回一名庄丁刚把一盘滚油还在滋滋有声的炒鳝背端上之际,有人把一个空盘递给了他,一手就把炒鳝背接了过去。 庄丁接过空盘,就回身退下。 徐天华和在座众人明明看到庄丁端上来的是一盘炒鳝背,大家耳中也都听到盘中滚油发出来的滋滋轻响,但目光一注,桌面上哪有什么炒鳝背? 那是庄丁刚端上来,又端走了。 因为大家都看到那庄丁手中端着一个盘子退下去的。 徐天华这回忍不住了,喝道: “你回来。” 那庄丁端着空盘刚退到门口,听到庄主的喝声,急忙脚下一停,又回身走上,躬躬身道: “庄主有何吩咐?” 徐天华目光一注,那庄丁手上拿着的只是一个空盘,而且盘中还有一小堆鱼骨头,分明是方才不翼而飞装熏鱼和蒸瑶柱的那个盘子了,心中更觉惊奇,问道: “方才你端上来的是什么菜?” 那庄丁觉得奇怪,躬身回道: “是炒鳝背。” 徐天华又道: “你手中这个盘子哪里来的?” 庄丁道: “是桌上撤下来的。” 徐天华又道: “是你从桌上拿走的吗?” 庄丁道: “不是,是一位贵宾递给小的。” 徐天华一挥手道: “没你的事,下去吧!” 那庄丁被庄主问得一头雾水,口中应着“是”,躬身退下。 杜浩然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真是怪事!” 徐天华道: “方才桌上明明摆了八个拼盘,其中有一个是熏鱼和蒸瑶柱的拼盆,但在咱们第一次敬酒,大家都站起身来,再落坐之际,忽然不翼而飞……” 少林仲清和瞠目道: “会有这等事?” 可见大家都没有注意了。 徐天华接着道: “刚才送上来的是炒鳝背,大家总听到滚油发出来的滋滋轻响了?但炒鳝背呢?”大家自然都看到桌上没有炒鳝背,是以大家都没有出声。 徐天华道: “兄弟因看到庄丁端着盘子退下,还以为他把炒鳝背端下去了,所以把他叫了回来。怎知他手上那个盘子,并非炒鳝背,而是方才不翼而飞的那个拼盆,兄弟问他空盘是从哪里拿走的?他说是咱们席上一位贵客递给他的,试问诸位道兄谁把空盘送给他了?” 杜浩然听得一呆,说道: “这倒确是怪事,莫非……” 他话声未落,徐天华突听耳边有人细声笑道: “你这主人也真小气,老朽只不过喝了你七八斤酒,一个拼盘,一个热炒鳝背而已,好了,老朽谢了。” 徐天华慌忙站起身,向空连连拱手,一脸虔敬的道: “前辈高人莅止寒庄,徐天华诸多失敬,还望前辈留步,现身一见,再畅饮几杯如何?” 话声一落,神色恭敬的站着等了一回,但那细声说话的人,再也没有说话,敢情他已经走了。 大家听他口气,似是来了一位前辈高人,因此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徐天华眼看那人没再作声,就朝大家抬抬手道: “诸位道兄请坐,这位前辈大概已经走了。” 杜浩然问道: “天华老弟,这位前辈是谁?” 徐天华道: “兄弟也不知道。” 他把刚才听到有人在耳边说的话,说了一遍。 琴儿忽然惊啊道: “启禀庄主,方才小婢两人每次装来一壶酒,只斟了七八杯,壶里就没有酒了,大概就是这位老人家喝的了,但小婢两人怎么会没有看见有人喝酒呢?” 徐天华道: “今晚之事,你们两个不准张扬出去。” 琴儿、剑儿同声应了声“是”。 少林俗家掌门仲清和讶异的道: “这位前辈在咱们这些人面前,喝酒吃菜,咱们居然连人影都没有看到,此人岂不已是仙侠一流?这会是什么人呢?” 杜浩然道: “前辈高人目前虽然还有几位;但要如此神乎其神,实在屈指也算不出一个来。” 武功门高步云道: “这叫做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咱们今天虽没看到这位前辈,总算也增长了一次见闻了。” 徐天华举杯道: “这位前辈已经走了,咱们还是喝酒吧!” 席间谈论的当然还是这位神奇莫测的前辈高人,但大家始终想不出这位高人是谁来? 这一顿酒菜,大家自然吃得尽兴,才各自回到宾舍休息。 徐天华回到书房,管事徐建章也跟了进来,垂手道: “庄主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他是庄主的远房侄子,年纪不大,精干老成,深得徐天华的器重,名虽管事,实为庄主的左右手。 徐天华道: “你去叫少华进来。 徐建章答应一声,回身退出。 不多一回,徐少华走了进来,垂手道: “爹叫孩儿,不知有何吩咐?” 徐天华站起身道: “你随为父来。” 说完,举步往里首一间行去。 书房的里首一间,是徐天华的卧室,他三年前丧偶,就没有续弦,一直住在书房里。 徐少华跟着爹走入卧室,徐天华就掩上了房门,脱下长袍,往椅背上一搭,接着又脱下棉衣、内衣。 现在他只剩下贴身穿着的一件金色的长袖衣衫了。 徐天华继续把那件金色长袖衣衫脱了下来,然后迅快的穿上内衣和棉衣,再穿上长袍,一手取起金色长袖衫,抬头朝徐少华道: “少华,你把这件衣衫贴身穿上了。” 徐少华望着爹问道: “爹,这是什么衣衫?” 徐天华含笑道: “这件金缕衣,还是你曾祖父昔年在京师估衣铺无意中发现的,很可能是前朝大内之物,流入民间,也许商人不识货,只当它是普通金绵线制的,其实它的正式名称应该是金缕甲,穿在身上,不惧刀剑,就是最厉害的内家掌功,也伤不到内腑,另外还有一个好处是冬暖夏凉,可以说是一件宝衣。” 徐少华道: “那爹为什么要脱下来呢?还是你老人家穿着的好。” 徐天华蔼然笑道: “你祖父是在为父二十岁那年传给为父的,今年你也正好二十岁了,为父自然也该传你了。” 徐少华道: “不,孩儿年纪还小,还是……” 徐天华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 “这件金缕衣从你曾祖父传到为父手里,已经三代,你曾祖父也是在你祖父二十岁那年传给你祖父的,这也成为我家父子相传的规矩,为父如果早些日子让你穿了,这次就不至放伤在‘黑沙掌,之下了。那是因为你的生日是在十一月,为父本来想等你生日那天再传给你的,不料你竟会被‘黑沙掌’所伤,因此为父决定提前让你穿了。” 徐少华道: “孩儿听丁药师说,此人虽以‘黑沙掌,击伤孩儿;但分明意在示警,其实孩儿内伤并不很重,据他推测,这人很可能是爹的仇人,所以孩儿的意思,还是……” 徐天华忽然大笑一声道: “少华,你连为父有多少能耐都并不清楚?” 徐少华被爹说得脸上一红,不好作声。 徐天华又道: “此人功力如何,为父虽没见过;但他以‘黑沙掌’向为父示威,那就大小觑为父了。 ‘黑沙掌’虽是外门功夫中极霸道的掌功,专震敌人内腑,那仅对一般江湖武师而言。就以今天在庄上作客的几位来说,像你姑爹、师傅、和少林南派的仲伯父、洪泽湖贺伯父,还有三位掌门人,哪一个不是内家高手。就算他‘黑沙掌’练到了十二成火候,又能伤得了谁? 所以为父一再叮嘱你要勤练内功,这件金缕衣,对你来说,可以使你不为外门功夫所伤;但对为父来说,哈哈,穿不穿已是并不重要了。” 说到这里接着又道: “你伤势初愈,文赶了一天路,快穿上了,早些去休息吧!” 徐少华听爹这么说了,只得依言脱下长袍、棉衣、内衣,取过金缕衣,贴身穿好,然后又穿好衣衫。 觉得这件金缕衣质料十分柔软,居然可以刀剑不入,这话要不是爹说的,自己怎么也不会相信。 徐天华等他穿好长袍,就挥挥手道: “好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徐少华向爹道了晚安,才返身退出。刚跨出书房,踏上长廊,就听到有人低低的“喂” 了一声。 徐少华脚下一停,举目四顾,并没有人,心中正感奇怪,刚才明明有人“喂”了一声,怎会连人影都没有? 心中想着,又听有人“喂”了一声,说道: “我老人家蹲在墙头上,你没有看到吗?” 徐少华抬目朝墙头看去,果见有一团黑影蹲在三丈外的墙头上。 只是在夜色之下,看不清此人面目形状,正待开口喝问!那黑影伸手朝自己招了招,就往墙外跳了下去。 徐少华从小由爹扎下练武的根底,十岁那年就拜在三师叔门下学艺,从师十年,本门武功,又得乃师倾囊传授,在年轻的一辈中,可说很少对手了。 他发现那黑影向自己招手之后,就跳下墙去,岂肯不追,当下立即双手一划,纵身扑上墙头。凝目看去,那黑影就站在数丈之外,好像正在等候着自己,这就提气飘落地面,要待发问。 那黑影没待他开口,拔足就跑。 徐少华虽觉此人可疑,但少年气盛,自然要追上去问个明白,也就纵身朝他追掠过去了。 那黑影敢情不会轻功,只是颠着脚尖跑路。 徐少华使出来的可是轻功提纵术中的“八步赶蟾”,身发如风,轻快已极,是以数丈距离,不过一回工夫,就渐渐赶上了。 现在两人相距,已不过丈许光景,徐少华只要再是一个箭步,就可以追上。因此也已可看清那人是个瘦小个子的老头,弯腰弓背,跑起路来,双肩扛头,活像一只大马猴! 这一阵工夫,早已追出庄外,那黑影忽然舍了大路,朝山上跑去。(云龙山庄是在云龙山麓) 云龙山,徐少华小时候就跑惯了,就算闭上眼睛,一样不会走错。哪里有一块突出大石,哪里有一棵合抱的大树,都可以如数家珍,记得丝毫不爽,眼看那黑影朝山上跑去,不由暗暗冷笑,也提气紧迫不舍。 那黑影在平地上跑得并不快,但这一踏上山径,当真更像一只大马猴了,颠着足尖,一跳一蹦,居然起落如飞。 徐少华施展轻功提纵,竟会迫不上他,本来双方相距已只有一丈光景,现在却一直保持着一丈左右,再也无法拉近距离。 云龙山本来就算不得很高,不过片刻工夫,前面那黑影已像猴子般一弓身蹦了上去。 徐少华和他相距不过一丈,自然也很快有跟纵掠到。哪知目光一注,山顶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心头方自一怔! 只听一个沙哑声音喘着气道: “小伙子,你把我老人家追得走投无路,这到底为啥?” 徐少华又是一怔,急忙抬头看去。 只见一丈开外的一棵老松树丫杈上,蹲着一个黑影,正是方才那人,原来他掠上山顶,就上了树,无怪自己四处都找不到人。 只是此刻夜色正浓,树影婆娑,根本看不清对方人影,只觉此人生得十分矮小,听他口气,似乎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 徐少华朝他拱拱手道: “方才是你老蹲在墙头上,朝在下招手,在下才一路跟着你老来的,在下和你老素不相识,怎么会追着你老呢?” 那黑影忽然笑道。 “哦,你小伙子这误会可大了,我老人家只是举手搔着头皮,你就认为是我老人家朝你招手,万一你小伙子被人拐走,我老人家岂不是脱不了干系?”他不待徐少华开口,又哦了一声,问道: “小伙子,你住在徐家庄?” 徐少华点头道: “具的。” 那黑影忽然蹦的跳了下来,一下落到徐少华面前,霎着两颗豆眼,朝徐少华一阵打量,问道: “那么你是江淮大侠徐天华的什么人?” 他在打量徐少华的时候,徐少华当然也在打量着他,此刻夜色虽黑,但徐少华练过十年内功,这一面对着面,自可看清楚了。 这人是个矮小老头,头上盘一条只有泥鳅大小的花白辫子,眼小如豆,酒糟鼻,下已下面有几十根疏朗朗的花白胡子。 现在正在耸着双肩朝自己微笑,他本来生相极为狠琐,笑起来就更觉滑稽。 看他须发都已花白,少说也该是七十左右的人了。 这一接近,只觉他满口酒气,敢情是喝醉了酒。 徐少华因他问到了爹,拱拱手道: “老人家说的正是家父。” 矮小老头忽然嘻嘻一笑,问道: “淮扬派以‘云龙十八爪’出名,小伙子,你练过没有,会不会使?”徐少华道: “在下只是刚练会,初学乍练,会而不精。” 矮小老头摇摇头笑道: “精了也没用,不练也罢!” 徐少华听他口气,好像瞧不起本门的“云龙十八式”,心中不禁微有怒意。 要知“云龙十八式”乃是他曾祖父根据本门一百零八式“擒龙手”去芜存精,研创而来。百年来淮扬派名震黄河长江流域,就是仗着这“云龙十八式”,可以说是淮扬派的镇山秘技,他居然说出“精了也没用”的话来!这就轻哼一声,问道: “怎么会精了也没用?” 矮小老头笑嘻嘻的道: “就算你把‘云龙十八爪,练到最精,也只能在江湖上混个字号而已,一生不遇强敌,算你运道,一旦遇上强敌,就一点也不管用。” 徐少华少年气盛,忍不住道: “老丈算不算强敌?” 矮小老头摸摸酒糟鼻,嘻的笑道: “我老人家只会喝酒,哪是什么强敌?不过像你们使的‘云龙十八爪,嘛,就是我老人家伸出手腕来,让你拿也未必拿得住。” 徐少华道: “你可要试试看?” 矮小老头忽然伸出一双枯干的手爪,送到徐少华面前,缩着头笑道: “不信,你就试试!” 人家已把手腕伸到面前,徐少华自然非试不可,口中说了声:“好!”右手疾发,五指如箝,一下扣住矮小老头的脉门。 矮小老头发出嘻的一声轻笑道: “这是‘云龙十八爪,的第几爪”? 在他说话之时,徐少华突觉对方手腕一滑,不知怎的,自己脉门已被矮小老头的三个指头扣住。全身力道顿失,再也使不出力气来,心头方自一惊! 矮小老头已经松开指头,笑嘻嘻的道: “这一记不算,你太轻敌了,来,咱们重新来过。” 说完,果然手腕一伸,又朝徐少华面前递了过来。 徐少华方才使的是一记“赤手缚龙”,原是“云龙十八式”中最具威力的一记擒拿手,对方手腕明明已被扣住,居然反被矮小老头拿住手腕,心头自然不服。这回暗暗劲运手指,五指疾落,使的是记“云龙攫珠”,一下又扣住了矮小老头的脉门。 他有了上次的经验,五指一落,扣得极牢。他选用这招“云龙攫珠”,就因为这记手法,就像云龙攫住了珠,极不会放松之故。 哪知事情和上次一样,你正在运劲之际,突觉五指一滑,紧接着自己脉门一紧,又被矮小老头三个指头攫住,全身麻木,几乎动弹不得! 在他扣住矮小老头脉门之时,为了要看看矮小老头是如何挣脱的?自然睁大双目,一霎不霎,全神贯注。 但直到自己脉门被对方拿住,不但没有看清矮小老头如何挣脱自己五指?甚至连自己如何会被对方扣住脉门,也同样没看清楚。 这好像变戏法(魔术)一样,令人看得目瞪口呆,还莫名其妙,心头不禁大为凛骇! “如何?”矮小老头五指很快松开,笑嘻嘻的道: “小伙子,你要不要再试一试?” “不用了。”徐少华道: “在下早已说过,只是初学乍练,会而不精,技不如人,再试也没用了,在下告辞。” 双拳一抱,正待转身! “慢点!”矮小老头嘻的笑道: “小伙子,你知不知道你们这套‘云龙十八爪,谁练得最精?” 徐少华道: “在下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云龙十八式”要数爹练得最精。 这一代淮扬派掌门人,是他大师伯宋天寿,宋天寿虽是徐天华的大师兄,但因“云龙十八式”是徐天华的曾祖父所创。他生性恬淡,当年学艺之时,就把“云龙十八式”让给师弟徐天华去练,而他却专攻淮扬派的另一种武学“打穴手法”。 当然同门师兄弟,本门武学谁都能使,只是各人精专的各有不同罢了! 徐少华因两次被矮小老头拿住脉门,心中有气,所以回说“不知道”的。 “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你当然不知道。” 矮小老头续道: “百年来,淮扬派中‘云龙十八爪,练得最精的要算你祖父。” 徐少华确实不知道,忍不住问道: “在下祖父?” “不错。”矮小老头点头道: “云龙十八爪虽然是你曾祖父所创,但等他研创十八爪的时候,已是晚年,当然再不会去勤加练习,你祖父是你曾祖父的独子,自幼得你曾祖父耳提面命,精微之处,无不悉心指点,试想从小练一套武功,练了几十年,火候自然十分精纯。” 徐少华道: “你老怎么知道的?” 矮小老头嘻的笑道: “他虽然火候精纯,只可惜‘云龙十八爪’出手之际,花式大多,总嫌不切实际……” 他不待徐少华开口,接着说道: “我老人家今晚喝了你爹八斤陈年花雕,一个拼盘,一盘炒鳝背,总是人情,所以约你到这里来的……” 原来他刚才就是朝徐少华招手,并不是搔头皮。 徐少华知道爹今晚在花厅宴客,闻言不觉喜道: “原来你老人家是爹的朋友!” 矮小老头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说道: “小伙子,你知道我老人家约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徐少华道: “在下不知道,还请老人家明白见告。” 矮小老头笑了笑,才道: “我老人家要传你云龙第十九式。” 徐少华奇道: “云龙十八式,还有第十九式?” 矮小老头耸耸肩笑道: “我老人家方才使的就是第十九式,这一式除了我老人家,连你爹都不会哩!” 徐少华听得大为惊奇,“云龙十八爪”,居然还有十九式,连爹都不会,那么他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心念转动,忍不住问道: “在下还没请教你老人家……” 矮小老头没待他说下去,就摇着手道: “我老人家没有姓名,你不用多间。” 徐少华又道: “那么这一招‘十九式’,你老人家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你不嫌烦?” 矮小老头摇着头,不耐烦的道: “告诉你吧,我老人家和你们淮扬派的一位掌门人是老朋友,我时常看他练习‘云龙十八爪’,总嫌它有破绽,而且出手也不够快速,那是因为花招大多了。因此我老人家日思夜想,终于给我创出了一记擒拿手法,我老人家这一派从不使用擒拿手法,所以干脆把这记手法送给你们淮扬派,叫它‘云龙十九式’,你们那个掌门人也同意了。可惜的是他在回家途中,溘然长逝,没把我老人家研创的‘第十九招,传给他儿子……差点失传,我老人家的心血岂非白费了……” 徐少华听得吃了一惊,望着他失声道: “你老人家说的就是先祖了?” “你别管这些。” 矮小老头道: “时间宝贵,快听我老人家传你这招手法。” 说完,立即伸出右手来,五指朝前一转,就一把扣拢。手法就这么简单;但他却不嫌其烦的解说了几乎快一顿饭的时光。 徐少华愈听愈觉惊奇,心中暗道: “原来这记手法,看来十分简单,其中竟有如此奇奥的变化!” 他对本门“云龙十八式”,已经练了三年,可说早已练得滚瓜烂熟,每一式虽然也有几个变化,但却没有一式,可以和这一记手法相比。 其中道理,他虽是说不出来,至少这记手法出手简单,却又内涵奇奥变化,绝非普通擒拿手法所可相提并论。 他人本聪明,再经矮小老头详细解说,一面随着解说,伸手抡指,做着示范动作,自然心领神悟,一一牢记在心。 矮小老头要他演练了几遍,这样简单的手法,徐少华还以为一学就会,哪知等你出手之时,不是伸出去的部位高低不对,就是五指转动的太快,一把又扣得太慢,总之这里做对了,那里就做得不对。 矮小老头随时加以纠正,这样足足练了半个多时辰,才算依样葫芦,渐中规矩。 矮小老头嘉许的点着头道: “不错,你天份果然极高,这记手法居然半个时辰就学会了。” 徐少华听他口气,这招手法好像很难,一面说道: “你老已经指点了半个时辰,在下再要练不会,岂不是太笨了。” “哈哈,你以为这招手法简单吗?”矮小老头接着道: “那是因为你对‘云龙十八式,只会不精,如果精了,一脑门子都是花招,如何改得过来?譬如写文章吧,你整天在入股里打转,成了习惯,如何还写得出韩文杜诗来、就拿你祖父来说,我老人家足足和他讲解了一个多时辰,才算说通……” 徐少华问道: “你老人家究竟是谁呢?” “嘻嘻!”矮小老头笑了笑道: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现在你大致已经会了,功夫就是要下工夫去苦练,才能纯熟精到,得心应手,这就要靠你自己,我老人家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好了,我老人家可要走了,不过有一点,你必须记住,就是我老人家传你的这一手,在目前,不准向任何人提起,就是你爹,暂时也不可告诉他!” 徐少华一怔,忖道: “不可告诉爹,岂不是要自己瞒着爹?这……”他不觉抬起头来,口中叫了声:“老人家……… 这一抬头,他底下的话竟然说不出来。 刚才明明站在自己面前说话的矮小老头,眨眼之间,竟然走得无影无踪,自己连他如何走的,都会一无所见,一无所觉! 心知这位老人家准是前辈高人无疑,这就向空遥拜,说道: “你老人家的嘱咐,在下自当牢记在心。” 既是前辈高人要自己暂时不可告诉爹,想来必有深意,那就只好暂时瞒着爹了。 第二天中午,连袂赶到的是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选青和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 万选青不过四十出头,是黄山世家的第四代庄主。他年事虽轻,但当年各大门派大破太阴教,他以黄山少庄主的身份参加,论年纪不过二十来岁。 宋天寿是个瘦高个子,面貌清瘦,年逾八旬,除了白发、白须,你真看不出他是八十老翁。 这两人刚到大门口,早有庄丁飞也似的进去通报。 徐天华率同师弟闻天声和徐少华急步迎了出去,连连拱手道: “选青兄久违了,侠驾光临,真是不敢当。” 万选青爽朗的笑道: “天华兄花甲初度,你是者大哥,兄弟替你拜寿也是应该的了。” 徐天华又朝宋天寿行礼道: “小弟见过大师兄。” 闻天声和徐少华也随着和两人见了礼。 宋天寿呵呵一笑道: “师弟六十大寿,只能说是七十大寿、八十大寿、九十大寿、百岁大庆的第一步,算不得什么,倒是你这孩子,英华俊发,是个好孩子,三师弟,你要好好调教,将来一定可以替咱们淮扬派光大门户,蜚声武林。” 徐天华道: “大师兄过奖。” 万选青早已一把拉过徐少华的手,含笑问道: “少华,你有二十岁了吧?” 徐少华道: “小侄今年正好二十。” 万选青道: “马陵先生大概已把一身所学都传给你了?” 徐少华道: “小侄愚鲁,学会了也练不精。” 说话之时,已经走近二门,折入长廊,来至书房,陆子惕(六合门掌门人)、仲清和(少林南派俗家掌门)等人一起迎了出来。 万选青放开徐少华的手,低低的道: “几时到黄山去,万叔叔欢迎你去住上几天。” 大家都是熟人,见了面自有一番寒暄,不必细表。 午餐之后,闻天声把徐少华被“黑沙掌”所伤,幸经丁药师救治一节,详细禀告了掌门人。 宋天寿听得一呆,说道: “竟会有这等事!” 他一手捻着垂胸白须,沉吟道: “此人能把‘黑沙掌’拿捏得轻重由心,应该已是功候极深,纵然当面对敌,要伤少华也是轻而易举,但他却要在少华睡梦之间以‘黑沙掌’印上右胸,这只有一个解释,是他不想让少华看到他的面貌…… 闻天声道: “大师兄说得是,小弟也是如此猜测。” 宋天寿又道: “他掌伤少华之后,又把他从车幅山送去利国驿,那是算准了丁药师早出晚归,看到了必然会出手施救,他既要伤人,又要让丁药师施救,这也只有一个解释,他是以少华的伤势,向二师弟示威而已!” 闻天声点头应“是”。 宋天寿长眉微拢,又道: “此人正当二师弟花甲大庆的前几日,掌伤少华,这并不是偶然之事。” 闻天声道: “小弟也这么想,此人分明是有意寻衅,冲着二师兄来的……” 宋天寿目注三师弟,面色郑重的道: “明天是二师弟的寿辰,他是主人,也是寿星,不好出手,你要多注意些,若是让人在云龙山庄闹事、伤人,咱们师兄弟脸上都不好看。”闻天声点头道: “大师兄就是不关照,小弟也会留意的,昨天小弟已要管事徐建章挑选了二十名身手俐落的庄丁,分班加强巡逻。明天正日,各处来的贺客较多,如果发现不熟悉的陌生人,要特别注意,随时和小弟联络。” 宋天寿颔首道: “如此就好。”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还有一点,明天你要少华跟在身边,没事,最好不要走开。” 闻天声道: “小弟省得。” 十月十六日,是云龙山庄庄主江淮大侠徐天华的花甲寿辰。 徐天华交游广阔,人缘极好,在苏鲁皖豫四省,是首屈一指的第一号人物。 这一天赶来云龙山庄祝寿的人,可说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云龙山庄中,更是济济一堂,尽是祝福之声。 江湖朋友,有许多都是多年难得一见的朋友,在此地不期而遇,正好一叙阔契。因此从寿堂到客厅、到书房,连走廊和大天井中,都是一片寒暄谈笑! 正因江淮大侠交游较广,这些贺客之中,三山五岳,黑白两道的人都有,自然把负责接待宾客的马陵先生闻天声忙坏了。徐少华跟着师傅身边,进进出出,寸步不离。 直到中午寿筵开出,所有贺客人以类聚,分别坐了下来,马陵先生才稍稍舒了口气。 寿筵散后,一般贺客,也陆续离去,留下来的,自然只是徐天华的几位友好。 宋天寿一直担心在寿辰当天,可能会有人上门寻衅,至此总算放下了心。 凤尾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在晚宴上洪声笑道: “如何?兄弟早就料到没有人吃了熊心豹胆,敢到云龙山庄来寻衅的。” 翌日,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仲清和、形意门名宿祝士谔、以及凤尾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太极门名宿杜浩然等人也纷纷告辞。 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因师兄弟难得聚会,多留了一天,第三天清晨也要走了,临行,还谆谆嘱咐徐天华、闻天声两人:“少华中掌一事,绝非偶然,两位师弟今后仍须多多留怠才好!” 徐天华、闻天声唯唯应“是”。 寿辰已过,闻天声本待让少华在家多待几日,他要先回马陵山去的;但因徐少华中掌一事,让徐少华单独上路,不大放心。因此在云龙山庄多留了三天,好和徐少华一同回马陵山去。 徐少华心里不大愿意,这几天他一直惦记着丁凤仙姑娘,希望师傅先回去,自己就好到柳泉去探望丁姑娘;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来。 这是寿辰后的第四天。 徐天华因丁药师替少华疗伤,特地吩咐管事徐建章准备了八式礼物,随同少华前去,并要三师弟闻天声代表自己去向丁药师致谢。 徐少华听爹要师傅和自己同去柳泉,虽然碍着个师傅,不好和丁姑娘多说,但至少可以见到姑娘家,却也聊胜于无,总比不见面好——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章 这一天清早马陵先生就携同徐少华,别过二师兄,管事徐建章率同两名庄丁,携带八式礼物,一起骑上牲口,离开云龙山庄。 中午在茅村打了个尖,未牌时光,就已赶到柳泉。 马陵先生命徐少华走在前面领路,五匹马转入小径,来至一幢瓦屋门首,徐少华当先下马,马陵先生、徐建章和两名庄丁也相继下马。 徐少华跨上两步,举手在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提高声音叫道: “丁老人家在家吗?” 乡下村落里,难得有马匹经过,五匹马的蹄声,杂沓而响亮,早就惊动了屋里的丁凤仙姑娘。此刻再一听到是徐少华的声音,心头禁不住一阵猛跳,急急忙忙的打开大门,正待开口叫出:“少华”来。 但当她美眸抬处,看到徐少华身后还有三四个人,到了口边的话,赶忙刹住,四目相投,姑娘家芙蓉般的脸颊上,蓦地飞起两片红云,轻启樱唇,低低的说道: “原来是徐公子,爷爷一早就出去了,请到里面坐。” 徐少华日思夜想的倩影,如今亭亭站在面前,一时之间,也禁不住俊脸微红,连忙拱拱手道: “丁姑娘,这是家师,特地来拜访令祖丁老人家的。”接着回身朝马陵先生道: “师傅,她是丁老人家的令孙女凤仙姑娘。” 丁风仙听说来的是徐少华的师傅马陵先生,不觉眨动美眸,慌忙捡袄道: “小女子听家祖父说起过马陵先生闻大侠的大名,快请到里面坐。” 马陵先生呵呵一笑道: “姑娘不可多礼,令祖号称伤科圣手,闻某也是闻名已久,只是未曾见过面,今天是代表敝师兄云龙山庄徐庄主特来向令祖面致谢意的。” 说话之时,丁姑娘已领着马陵先生师徒走进堂屋,绯红着脸道: “闻大侠,徐公子请坐,小女子烧茶去。” 马陵先生含笑道: “姑娘不用客气,令祖既然不在,闻某坐坐就走,不用烧茶了。” 丁凤仙道: “闻大侠,徐公子远来是客,怎好连茶水都不烧?” 徐少华道: “丁姑娘,真的不用客气。” 这时徐少华已领着两名庄丁手捧八式礼物,走了进来,把礼物放到上首的板桌之上,便自退出。 马陵先生含笑道: “丁姑娘,小徒中人暗算,幸蒙令祖赐救,这八式薄礼,只是敝师兄聊表谢忱,不成敬意,请令祖哂纳。” 丁凤仙脸又红了,急道: “爷爷不在,这样的厚礼,小女子怎么好收?爷爷时常说:行医志在济世,并不是为了敛财,徐公子,这…” 徐少华忙道: “丁姑娘不可误会,令祖救伤之德,并不是区区薄物,所可言谢,这是家父的一点意思,所以要家师代表前来,向丁老人家当面致谢,姑娘不可客气了。” 丁凤仙看了他一眼,娇急的道: “你是知道的,爷爷不在,我若是收下了,爷爷不骂我才怪!” 马陵先生含笑道: “不会的,令祖替人治好了病,病家为了感谢起见,总得送点礼吧!” 丁凤仙道: “但……这份礼太重了……” 马陵先生道: “这是敝师兄的意思,敝师兄认为这些礼物,还是太轻了,才要闻某代表前来致谢,令祖回来,姑娘只要说是闻某亲自送来的,他就不会责怪你了,好了,闻某不多打扰了,请姑娘代为向令祖致意吧!” 随着话声,已经站了起来。 徐少华因师傅站起来了,也只好跟着站起,一双眼睛还是望着丁姑娘。 丁凤仙不好挽留,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去,说道: “闻大侠、徐公子远来,怎好连茶水也不喝一口,就要走了,这礼物……” 徐少华道: “家师方才说了,丁老人家回来,你只要说是家师亲自送来的,你不好不收,丁老人家就不会怪你了。” 两人说话之时,又互相对看了一眼,这一眼,当真包含了不知多少情意,所谓两情相悦,尽在不言中了。 马陵先生当先跨出大门,徐少华跟着师傅走出。 丁凤仙跟在两人身后,一直送出门口。才裣衽道: “家祖不在,劳动闻大侠、徐公子的侠驾,真不好意思,小女子那就代家祖谢谢了。” 两名庄丁早已牵了牲口在门外伺候。 马陵先生笑道: “丁姑娘请回吧!”随即跨上马背。 徐少华也跟着上马。徐建章和两名庄丁随着一跃上马,五区马立时洒开四蹄,沿着小径得得驰去。 丁姑娘还站在门口,一直等他们转出小径,看不见人影了,才黯然回进门去。 徐建章和两名庄丁要回庄覆命,出了柳泉,就别过马陵先生师徒,回云龙山庄而去。 现在只有马陵先生和徐少华两匹马却沿着大路,继续朝马陵山进发。 他们因在柳泉耽搁了一回工夫,赶到车幅山,已是傍晚时光,马陵先生在马上含笑道: “看来咱们今晚也得在车幅山借宿了。” 徐少华只应了声是,没敢多说。 两匹马缓缓在一片松林前面停住,这里有一家酒店,是两老夫妇开的,平日这时候早就不做生意了。 今天因为店堂里还有一位客人,正在喝着酒,不好上牌门板,没有想到居然又有人来了! 这两位客人就是马陵先生和徐少华。师徒两人在靠近路口的一张板桌旁坐下。马陵先生目光朝坐在里首的那个酒客望了一眼。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道袍,头椎道髻的独目老道,看年龄当在六旬以上,踞坐上首一张板桌,面向着外面;但自己师徒进来之时,他连瞧也没瞧上一眼。 只是自顾自剥着花生,引壶独酌,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马陵先生虽然很少在江湖走动;但眼光还是相当锐利,只朝对方看了一眼,就已看出这独目老道该是江湖上人,而且并非寻常之辈! 这时正好卖酒的田老爹倒了两盅茶送上,含笑问道: “客官要些什么吗?” 马陵先生道: “你给我们烫一壶花雕,切一盘卤味,再下两碗面来就好。” 田老爹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徐少华记得上次自己在这里打尖,除了田老爹老夫妇两个人,还有一个布衣荆钡但生得像盛开花朵般的少妇,今天却不见她的踪影。 不多一回,田老爹送上两副杯筷,接着端来一盘卤菜,和一壶花雕,徐少华接过酒壶,给师傅面前斟满了一杯酒。 马陵先生含笑道: “少华,天气寒冷,你也喝上一盅,暖和暖和。” 徐少华道: “师傅喝好了,弟子喝上一盅,就会头昏,还是不喝的好。” 马陵先生喝了一口酒,举筷夹起一块卤鸡,一面说道: “那你先吃些卤菜。” 马陵先生是徐少华的师叔又兼师傅,平日对门人不苟言笑;但今天出门在外,就不像在家里那样严峻。 徐少华在师傅面前,还是十分拘谨。师傅要他吃卤莱,他夹了一块卤猪肝,慢慢的咀嚼着,吃相十分斯文。 好在没多一回,田老爹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送上桌来,徐少华就开始低着头吃面。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马陵先生喝下一壶花雕,吃完面,已经微有酒意,取出一锭碎银,正待要田老爹算帐! 坐在上首的独目老道恰在此时发出沙哑的笑声,说道: “贫道为了恭候大驾,已经在这里一连喝了三壶酒,这笔酒帐,总该算在你们一起吧?” 马陵先生进来之时,早已看出这独目老道不是寻常之辈,此时听他说出在等候自己的话来,不觉一怔!连忙站起身,拱拱手道: “道长酒资,在下自当一起会了,道长果然是一位高人,在下还未请教道号如何称呼?” “高人二字,在马陵先生面前,贫道可不敢当。”独目老道站起身,续道: “贫道俗家姓苗,江湖朋友都叫贫道苗道人,这样够了吧?” “原来是苗道长。”马陵先生把一锭碎银放在桌上,回头朝田老爹道: “这位道长的酒资,和我们一起算,多的就不用找了。” 田老爹取过碎银,连连称谢。 马陵先生这才回身朝苗道人抱抱拳道: “苗道长在此相候,必有见教了?” 苗道人独目闪动,阴恻恻一笑道: “见教不敢,贫道是跟马陵先生讨教来的。” 马陵先生又是一怔,这话不是说冲着自己来的吗?自己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也从未和人结过怨。他要在这里等候自己,究竟有什么过节呢?心念转动,还没开口。 苗道人已经呵呵一笑,朝他摇着手道: “马陵先生幸勿误会,贫道并不是冲着贤师徒而来的。” 马陵先生听得更觉奇怪,忍不住问道: “苗道长的意思……” 苗道人深沉道: “贫道和你马陵先生并无过节可言,只是素闻贵派‘云龙十八爪’是武林中所有擒拿手法之冠,仰慕己久,此次云游江淮,难得遇上淮扬名宿马陵先生,好讨教几手,马陵先生不吝赐教才好。” 马陵先生是什么人?对方明明打听清楚自己行踪,才在这里等候着自己,自非偶然遇上的。那么此人找上自己,必有目的,他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慕名想见识淮扬派的“云龙十八式”而已! 他目的究竟何在呢? 马陵先生淡淡一笑道: “苗道长好说,武林各大门派尽多绝艺,敝派擒拿手法并无特别之处,怎敢说是武林擒拿手法之冠?道长幸勿轻信人言。” 苗道人独目之中冷芒闪烁,脸色更显得阴沉,口中咯咯笑道: “贫道既然说出来了,马陵先生总得露上几手给贫道瞧瞧吧?” 马陵先生微微拢眉道: “苗道长这不是使人为难吗?我们之间毫无过节可言,而且在下已经说过,敝派几手擒拿手法,并无特别之处,道长看了,也许会大感失望…… 苗道人阴笑道: “马陵先生那是秘技自珍,不肯见教了?不过贫道一向言出如山,马陵先生纵然不肯赐教,也非赐不可,除非……嘿嘿……” 他“除非”之下,就一阵嘿嘿阴笑,没说出除非什么来。 马陵先生一生耿直,听他口气不善,心中不觉有气,微哼道: “苗道长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不知除非什么?” 苗道人冷森一笑道: “贫道只是想见识贵派的‘云龙十八爪’,并无恶意,马陵先生竟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如果贵派的‘云龙十八爪’真要是徒有虚名,见不得人的话,贫道也并不勉强,只要你闻天声从此取消马陵先生这个名号,贫道就让你过去。” 徐少华听得剑眉一剔,怒声道: “我师傅只是忍让为先,并非怕你…… 马陵先生听苗道人说出“云龙十八爪”徒有虚名,见不得人,又说要自己取消“马陵先生”这四个字的名号,前看辱及淮扬派声誉,后者辱及自己,对方此话,虽是有意激将;但辱及本门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心头不禁极为怒恼,沉声喝道: “少华,你不准多说。” 接着仰首发出一声清朗长笑,目注苗道人,朗声说道: “闻某一向很少在江湖走动,隐居马陵山,朋友遂戏以马陵先生相呼。这马陵先生四字,既不是间某自己取的别号,闻某也从未以马陵先生自许,取消与否,不是闻某之事,道长要闻某取消马陵先生名号,无非是想对闻某激将而已,闻某一生也从不好名,辱及闻某,闻某并不在乎…… 苗道人独目炯炯,望着马陵先生,似有不信之色,当面要他取消马陵先生名号,他居然并不在乎? 只听马陵先生续道: “至于敝派‘云龙十八爪’,创自师祖,虽无特别之处,从不敢以擒拿手法之冠自诩,但敝派创立迄今,已逾百年,道长这徒有虚名和见不得人,这两句话,只要是淮扬派的人,谁都无法容忍。闻某不愿得罪道长,是和道长毫无梁子可言,但道长出言辱及敝派,闻某岂能再忍让下去?道长不是要和闻某切磋武功吗?闻某不才,说不得只好奉陪了,道长要如何见教,那就请划道好了。” 他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口气软中带硬,极为得体。 苗道人听到这里,不觉怪笑一声道: “贫道说过,只是为了想见识贵派‘云龙十八爪’,并无恶意,马陵先生不愧是淮扬名宿,令人心折,贫道就领教你几招擒拿手法,咱们且到外面去吧!” 马陵先生抬手说了声:“请”,率同徐少华,当先退出小酒店。 这小酒店面临大路,此刻早已没有车马行人。 苗道人随着师徒退出酒店,两人相距数尺,对面站定。 马陵先生因对方目的是为了要领教本门擒拿手法,可说对自己知之甚捻,但自己除了只知对方叫苗道人之外,就一无所知,兵法上有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的说法,这一着自己岂非已落了下乘? 因此颇想先看看对方的招式路数,不愿先行出手,站定之后,就示意徐少华退后数步,一面朝苗道人抱抱拳道: “苗道长请赐教。” 苗道人阴笑一声道: “贫道那就不客气了。 左足倏然跨进,直逼中堂,右手一圈疾发,五指如钩,朝马陵先生当胸就抓。这一招当然是诱敌手法,否则出手第一招哪有如此笔直抓来之理? 但尽管如此,马陵先生已可看出对方不但一身功力极为深厚,而且也精擅擒拿手法,实是罕见的劲敌,当即身形一侧,左手翻腕下压,右手随着朝对方左肩拿去,避招进招,手法迅疾无俦。 苗道人身形轻轻一转,就转到了马陵先生背后,手爪如风,又朝后心抓来。 两人进退盘旋,不过数步,避招进招,各出奇招,也各不相让,瞬息工夫,业已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马陵先生在这十几招之中,发现对方出手,不论他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出手所取部位,几乎记记不离前胸、后心、腰肋等处。心中不禁暗暗生疑,仔细观察,更可发现苗道人使的虽是擒拿手法,但分明是从虎爪手变化而来,并非真正的擒拿招术。 暗自忖道: “此人要以擒拿手法和自己动手,莫非志在觑探本门手法不成?” 一念及此,手法身法突然加快,出手如风,展开一片反击。 苗道人一身武功,确非等闲,你出手加快了,他双爪抡飞,也相对的加快,双方连拿带打,拆解攻势,两条人影在夜色笼罩之下,不仅很难分辨他们的手势,就是连人影也几乎分不清了! 徐少华自然看得津津有味,师傅使的“云龙十八式”,他本已学会,但在师傅的手中使出来,自然变化精微,有许多招式变化,平时几乎连想都想不到。 苗道人使的虽以虎爪手为主,但其中杂以擒拿手法,也变化繁杂,记记不离胸背,也是他平日所想像不到的招式。 一时自然全神贯注,默默记忆,但时间稍久,他再把新近学会的一招“云龙十九式”,加以揣摹,渐渐发现师傅和苗道人两人的攻势,都有缺点,这一缺点,就是出手虽快,其中却多了一些花招。 明明可以直截了当一把拿住对方的,却偏偏在擒拿之前,不是扬腕作势,便是在翻起手指之时,先划上一个觚形,看起来固然姿势美妙,却并不实用,以致坐失良机,被对方消解了。 他有了这一发现,心中不禁大为惊奇,再仔细一想,那是因为自己用新学的一招擒拿手法来和两人出手比较,所获的启发。如果自己出手,只要把新学的擒拿手法稍加变化,师傅使出来的“云龙十八式”和苗道人使出来的虎爪手擒拿手法,几乎每一招都可以把他们拿住。 心中不由得又惊又喜,暗付道: “难道矮小老人家教自己的一招手法,还胜过本门的‘云龙十八式’不成?” 就在此时,突听苗道人敞笑一声道: “马陵先生请住手,贵派‘云龙十八式,原来也不过如此,贫道领教了。” 倏地住手,纵身后跃,这话当然是说淮扬派徒有虚名,没有什么了不起。 马陵先生听他出言讥笑本门,心头虽然怒恼;但自己使出全力,未能赢得人家一招半式也是事实。他平日淡泊名利,原无争强好胜之心,闻言淡淡一笑道: “道长高招,闻某佩服得很。” 徐少华究是年轻人,他已经看了半天,苗道人每一招手法,他只要使出“云龙十九式” 来,都能把对方拿住,自然忍耐不住。口中轻哼一声道: “你少在我师傅面前卖狂,我就可以把你拿下来。” 身形一晃而前,右手朝前一探,一把就扣住了苗道人的手腕,再一抬手,把苗道人一个人朝前摔了出去。 苗道人稀里糊涂,连看都没看清楚,就被摔出去寻丈开外。他究是久经大敌之人,身不由己的被人摔了出去,但到了寻丈开外,力道已消卸了大半,双足还没落地,身形一挺,翻了一个筋斗,呼的一声又倒飞回来,落到徐少华的面前。目芒飞射,沉笑道: “名师出高徒,小施主果然要得!” 五指勾曲如同虎爪,掌根吐力,霍地朝徐少华当胸印来。 马陵先生看得吃了一惊,沉喝道: “少华速退!” 哪知他话声未落,只见徐少华右手五指一拢,又扣住了苗道人当胸印来的右腕,再一抬手,苗道人一个人居然又呼的一声,朝前摔了出去。 先前徐少华抢出去,一把扣住苗道人手腕,马陵先生并没看清楚,只当苗道人不曾提防,才为徐少华所乘。 这回他眼看苗道人以虎爪印向徐少华胸口,他在出声之时,自然十分注意,哪知徐少华一伸手就扣住苗道人脉腕,一抬手就把人摔了出去,依然没看清楚徐少华是如何出手的?心中不禁大为惊异! 知徒莫若师,徐少华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徒儿有多少能耐,师傅自然最清楚也没有了。以徐少华的武功,根本连苗道人一招都接不下来。 第一次,也许是苗道人骤不及防,但第二次苗道人应该有了准备,绝不可能会被徐少华擒住。 以自己所学,连使十数招“云龙十八式”,还无法拿得住他,才和他交手了三十余招,还分不出胜负来,如今苗道人居然连着两次被徐少华扣住脉门;岂非奇迹? 苗道人两次被他拿住、摔出,还是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被人拿住?又怎么会被人摔出去的? 两次。他所能感觉到的只是手腕一紧,随着有一股大力把他摔了出去如此而已!这股大力似有制住自己经脉的功能,不等它力道消失,你无法与之抗衡,所以必须摔出去快到寻丈光景,你才有挣动的机会。 这是苗道人第二次凌空翻着筋斗,又飞了回来,落到徐少华的面前,独目精光暴射,盯住着徐少华,怪笑一声道: “小施主刚才使的是‘云龙十八爪’了?” 徐少华道: “是又怎样?” 苗道人回眼一掠马陵先生,又是一声怪笑,说道: “马陵先生果然秘技自珍,不肯赐教了。”一面朝徐少华道: “咱们再试一招,你能再把贫道摔出去,贫道就服你了。” 徐少华微晒道: “这个何难之有?你准备了!” 苗道人道: “你只管使来好了。” “只管使来。”表示他已经准备妥当,双掌化爪,悬提胸前,独目炯炯凝注着徐少华一霎不霎,自然要对徐少华的手法,看看清楚。 不仅苗道人如此,连身为徐少华师傅的马陵先生,也双目凝注,紧盯着徐少华,他虽没看清楚徐少华两次出手的手法,但他可以断言徐少华这一记擒拿手法,绝非本门的武功,是可以肯定的。少华从小就跟自己学武,他这记怪异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徐少华朝苗道人微微一笑道: “事情一不过三,但道长既然说出来了,在下就让你再见识一下!” 马陵先生眼看徒儿从容说话,颇有二师兄的风度,心里着实嘉许,因此也特别注意他如何出手: 徐少华话声甫出,右手也随着朝苗道人右手腕抓去,就是这么简单。 站在他对面的苗道人这回自然看清楚了,心里还在暗暗冷笑:“好小子,这算什么擒拿手法……” 右手一圈,五指钩曲,正待翻起朝徐少华反扣过去!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突觉脉门一紧,全身力道再也用不出来! 不,身不由己的随着徐少华抬腕扬手,一个人又稀里糊涂的腾空飞起,被摔出寻丈之外: 马陵先生这回当然也看清楚了。他精研本门“云龙十八式”,积数十年经验,对擒拿手法自是极为精湛,但这回也看傻了眼,这样简单的手法,竟能扣住苗道人脉门,毫无反抗的被直摔出去,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 但他毕竟不失为擒拿手法的大行家,依稀之间,只觉徐少华这一记简单的手法之中,似是含蕴了极为精微莫测的变化,只是想不出如何变化?也说不出它的玄奥之处来。 苗道人在摔出寻丈光景,便已施展千斤坠,双脚落到地上,独目放光,口中发出一声阴笑,稽首道: “小施主果然绝艺惊人,贫道甘拜下风!” 徐少华还并无所觉,马陵先生忽然大喝一声:“苗道长岂可暗箭伤人?” 挥手一掌朝徐少华身前斜劈过去。 苗道人大笑道: “贫道只是试试这位小施主的内力如何而已,贫道失陪了。” 双足一顿,一道人影腾掠而起,疾如流矢,眨眼已在十数丈外,瞬即消失无踪。马陵先生一言不发,跨上马背,循着大路驰去。徐少华眼看师傅神色有异,不敢作声,跟着上马,只是默默的跟在师傅马后行去。两匹马驰了将近三里来路,徐少华忍不住问道: “师傅,我们不跟附近民家借宿吗?” 马陵先生冷然道: “前面有一座山神庙,咱们只要坐息一宵即可,何用去打扰民家?” 徐少华应了声“是”。 约莫又走了半里多路,一座小山脚下,果然有一座小庙。 马陵先生一马当前,驰近庙门,首先一跳下马,拴好马匹,就推门而入。徐少华相继下马,把马匹拴在一起,就跟着走人。 山神庙多数是没有庙祝的,总共只有一进大殿,小天井中草长没腔,马陵先生已在殿前石阶上坐下来,看到徐少华走入,就沉声喝道: “少华,你刚才扣拿苗道人的一招擒拿手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马陵先生平日对门人虽然不假词色,但也从无疾言厉色,今晚他因徐少华使的手法,不是本门招式,心头自是十分气恼,这句话,口气就问得很重。 徐少华心里一害怕,慌忙双膝一屈,跪到地上,嗫嚅的道: “弟子使的这一招,是一个矮小老人家教给弟子的。” 马陵先生道: “他是什么人?” 徐少华道: “弟子不知道。” 马陵先生沉哼一声,又问道: “他一共教了你几手?” 徐少华道: “那位老人家只教了弟子一招。” 马陵先生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少华道: “就是爹生日前一天的晚上。” 二师兄生日前一天的晚上,马陵先生心头突然一动,不禁想起那晚大家喝酒之时,曾经发生过一件怪事。 二师兄的两个侍女琴儿、剑儿手中捧着的酒壶,接二连三的斟上几杯就没有酒,甚至连放在桌上的拼盆和一盘炒鳝背都会不翼而飞,而且还有人在二师兄耳边说话,莫非教少华一招擒拿手法的,就是这位高人不成? 因为徐少华刚才使出来的这招手法,实在太奇妙了,绝非出于普通高手。心念这一动,就颔首道: “你站起来,把经过说给为师听听。” 说话之时,神色已经稍霁。 徐少华站起身,只好把那晚自己从爹书房走出,听到有人在墙头“喂”了一声,有人朝自己招手,自己跟踪追上山顶说起,矮小老头如何传自己一招手法,一字不漏的详细说了一遍。 这一段话,马陵先生愈听愈觉惊奇,他现在证实这位矮小老头就是在二师兄晚寿宴上拿去拼盘和炒鳝背的那位高人。 第二、他(矮小老人)说的:“我老人家和你们淮扬派一位掌门人是老朋友。” 又说:“我看他练‘云龙十八爪’总嫌它有破绽,才创出一记擒拿手法……送给你们淮扬派,叫它‘云龙十九式’,你们那个掌门人也同意了,可惜的是他在回家途中溘然长逝,没把我老人家创的第十九式传给他儿子……” 他口中的本派掌门人,该是师傅无疑了。(徐少华祖父)师祖(少华的曾祖)研创出“云龙十八式”,传给师傅,也只有师傅是从黄山回来,在返家途中急病死的。 这么说,传少华这招擒拿手法的矮小老人,会是师傅的朋友! “哦……”马陵先生几乎惊叫出声,他在这一瞬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听师傅说过,他老人家曾和一位风尘异人结为忘年之交,那时师傅才不过三十出头,而那位异人胡子已经花白,少说也有六十几岁,生性嗜酒,自称黄山不醉翁,难道少华遇上的竟会是这位老人家? 徐少华眼看师傅听完自己诉说,只是口中“哦”了一声,就没再开口,好像陷入沉思之中,一时自然也不敢开口。 过了好一回,马陵先生忽然点着头道: “一定是这位老人家了!” 徐少华问道: “师傅认识他吗?” 马陵先生神色庄重的道: “你遇上的可能是你师祖的忘年之交,这位老人家如论年龄,还高出你师祖甚多……” 徐少华惊奇的道: “师傅,你说他是祖父的朋友?” “唔!”马陵先生颔首道: “这位老人家自称黄山不醉翁,是师傅年轻时游黄山遇上的,当时已经有六七十岁了,据说他嗜酒如命,滑稽突梯,游戏风尘,和你所说,一模一样,不是他老人家还会是谁?” 徐少华道: “师傅,弟子把这一式练给你老人家看看……” “不!”马陵先生立即手掌一竖,截着说道: “这位老人家既然要你连二师兄都不可告诉他,自然是只传你一个人的,为师自然更不能看了,记着,你得蒙这位老人家垂青,传你一招手法,这是天大的福缘,可遇而不可求,你要好好用功,把这招手法研练纯熟,据为师看,这记手法虽然只有一招,但其中含蕴着很多精微变化,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尽悟,唯有勤加练习,慢慢的才会领会它的奥妙,不可等闲视之。” 徐少华应了声“是”。 马陵先生道: “时间不早了,你也坐下来,咱们就在这里坐息一宵,等天亮了,就好上路。” 师徒两人这就在石阶上盘膝瞑坐,渐渐入定。 马陵先生一觉醒来,头脑还有些发胀,但他立时感到不对! 他明明记得自己师徒两人是在山神庙过夜,如今自己竟然躺卧在一张软绵绵、香喷喷的锦褥上,绣帐流苏,嵌贝镶玉的红木雕花大床之中! 自己怎会睡在如此豪华的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呢? 他迅速翻身坐起,目光还未转动,就已听到一个娇脆悦耳的女子声音说道: “马陵先生醒来了吗?” 马陵先生急忙举目看去,只见一个长发披肩,双肩如削,一身薄罗轻纨,曲线玲球隐约可见的女子,俏生生站在床前! 这女子有一双弯弯的眉毛,灵活得挤得出水来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红菱般嘴唇,和红馥馥的粉红脸,这时正笑面如花,凝眸睬视着自己! 马陵先生只目光一注,像这般活色生香的香艳镜头,他可不敢多看,赶紧移开,问道: “姑娘是什么人?这又是什么地方?” 那女子抿嘴一笑,说道:” “小女子叫柳飞絮,至于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见到主人,自会知道,小女子可不敢说。” 马陵先生举足跨下木床。 柳飞絮立即柳腰一弯,娇声道: “小女子给你穿靴。” 她这一弯腰,就有一股非兰非麝的甜甜幽香,冲进马陵先生的鼻孔,直沁心肺,你就是不想闻,也不可能拒绝。 马陵先生今年不过五十出头,看去不过四十许人,一生从未娶妻,平日不苟言笑,是个以君子自命的人。 凡是这样的人,都会谨守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的教条,偏偏这时候竟会有此艳遇! 他说了句:“不用,闻某自己会穿的。”迅快的取过薄底软靴,伸脚套入,站了起来。 柳飞絮娇声道: “小女子是奉命伺候马陵先生来的,应该由小女子给你穿才是,怎好让你自己穿呢?” 随着娇滴滴的话声,也直起腰来。 马陵先生这一站起,就和柳飞絮对了面,虽欲勿看,也不可能躲得开。 这回马陵先生是穿好靴才直起腰来的,目光正好由下而上,看到的先是她洁白光致而修长的玉腿,绯红肚兜,和被包裹得鼓腾腾的胸脯,虽然只是目光一瞥,亦足以令人销魂蚀骨。 马陵先生别过脸去,一脸正经的道: “姑娘请出去,请你贵主人来。” 柳飞絮一怔,幽幽的道: “马陵先生可是嫌小女子丑陋,不堪侍奉君子吗?” 马陵先生没有看她,只是仰着头道: “不是,闻某用不着人来伺候,所以请姑娘出去。 柳飞絮道: “马陵先生大概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了,小女子奉命而来,进来了,不到时间,是出不去的。” 马陵先生听得奇道: “这是什么所在?” 柳飞絮朝他嫣然一笑道: “马陵先生如果不相信,可以过去看看,这扇房门是不是打得开?” 马陵先生听得更奇,暗道: “难道她进来之后,房门外面反锁了不成?”举步走近房门,伸手拉去。这一拉,才发现这扇髹漆光亮的木门,竟然是一道厚重的铁门! 马陵先生不禁一呆,凛然道: “会是铁的!” 柳飞絮柔声道: “你不妨再看看四周墙壁?” 马陵先生没有作声,伸手朝附近一堵墙壁上摸了一把,漆着白色的粉墙,果然也是铁壁!这回他不再躲避,而作刘桢平视了,目光直注在柳飞絮的脸上,冷然问道: “柳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飞絮朝他嫣然一笑道: “小女子说出来了,只怕马陵先生也不一定会相信……” 马陵先生道: “你不知道?” 柳飞絮点点头道: “事实如此,小女子只是奉命来伺候你的,主人没有交代,我怎么会知道呢?” 马陵先生道: “柳姑娘的主人到底是谁?” “其实主人是谁,我也不知道。”柳飞絮怕他不信,接着又补充道: “我是奉师傅之命,到这里来的。” 马陵先生道: “那么柳姑娘的令师又是谁呢?” 柳飞絮眨动水汪汪的美目,偏头问道: “你一定要我说出来吗?” 马陵先生道: “如果令师没有交代柳姑娘不准说,柳姑娘说出来又有何妨?” 柳飞絮娇媚一笑道: “马陵先生,你很会说话,就是因为师傅没有交代我不准说,我才敢说出是师傅要我来的,不然,你追根究底的问下去,教我怎么说呢?” 她和他相距不过数尺,说话之时,口脂微闻,芳泽暗度,煞是撩人! 马陵先生道: “柳姑娘那就请说吧!” 柳飞絮轻嗯一声,眼波一抬,说道: “我师傅……就是黑煞神苗飞虎……”——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章 “黑煞神苗飞虎?” 马陵先生从未听说过,自然不会和自己有什么梁子。 但此人外号“黑煞神”,会不会就是用“黑沙掌”,暗算徐少华的那人呢?尤其姓苗,不由使他想起坚要领教自己“云龙十八式”的苗道人来。 这就问道: “令师是一位道长?” 柳飞絮喜道: “马陵先生果然认识师傅,无怪师傅曾说:“他和你并不陌生!” 马陵先生哼道: “这么说来,果然是令师出的花样了,他把闻某劫持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柳飞絮道: “不,这不是师傅的主意,我听师傅说,是这里的主人要见你。” 说到这里,不待马陵先生开口含笑道: “好了,马陵先生且请宽坐,小女子给你沏茶去,顺便要他们给你准备酒菜。” 说完,翩然朝右首靠壁的木橱走去。 她这一转身,薄纱如云,纤腰丰臀,款段多姿,悉呈眼底。 只见她打开橱门,一手拉开下首一只抽屉,取出纸笔,很快的写了几个字,又把抽屉推上,才回过身来,浅浅笑道: “我已经要外面的人替你去沏茶了,另外也要他们整治酒菜,大概再过一回,马上就可以送来了。” 马陵先生道: “你既可以传递消息出去,就告诉他们,闻某要见此地主人,酒菜不用准备了。” “唷,那怎么成?”柳飞絮娇声道: “这抽屉外面,只通厨房里的下人,如何能和主人说话?再说,主人要什么时候接见你,只怕连师傅也无法预料,酒菜已经去准备了,你已有三天没进饮食了,自然要填饱肚了再说。” “什么?”马陵先生一怔,问道: “闻某已三天没进饮食?难道我昏睡了三天,今天刚醒过来吗?” 柳飞絮道: “是啊!师傅把你送到这里来,光是路上,就赶了两天一晚。” 马陵先生心中暗道: “赶了两天一晚的路,这会是什么地方了?” 心中想着,只听木橱中响起叮叮响声。 柳飞絮娇声道: “好了,是茶沏来了!” 她迅疾走近木橱,拉开抽屉,端起一个茶盏,俏生生的走近几前,把茗碗放到几上,轻启樱唇,说道: “马陵先生请用茶了。” 到了此时,马陵先生也只好暂时忍耐,依言在一把红木雕花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目光一抬,说道: “柳姑娘,你也请坐下来。” 她如果站着,看来岂不更是诱惑?所以才要请她坐下。 柳飞絮嫣然笑道: “小女子是奉命伺候你的,哪有坐下来的道理?” 马陵先生道: “你只管坐下来,我想和你谈谈。” 柳飞絮看他正襟危坐,连看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她自然知道,他坐下来之后,目光如果平视,岂不正好看到自己小腹之上?她粉脸不禁微微一红,低头道: “小女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告坐了。” 侧着身子,和他隔了一张茶几坐下,才道: “不知马陵先生又要问我什么了?小女子知道的实在不多。” 马陵先生道: “柳姑娘不知道的事,闻某问了,也是多此一问,闻某问出来的,自然是柳姑娘知道之事,只不知柳姑娘肯不肯说?” “马陵先生请用茶!”柳飞絮眨着眼睛,淡淡一笑道: “小女子知道的,自然会说的了。” “好!”马陵先生随手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才道: “姑娘随令师傅有多少年了?” 柳飞絮举手理了下披肩长发,说道: “我从小是师傅抚养长大的,好像从七八岁就跟着师傅了。” 马陵先生道: “令师外号黑煞神,那一定精擅‘黑沙掌’一类功夫了?” 柳飞絮水样眼波神光不禁一动,点着头道: “是的。” 马陵先生获得证实,接着问道: “柳姑娘可知十天前令师以‘黑沙掌,打伤我徒儿的事吗?” 这话单刀直入,问得柳飞絮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微微摇头道: “我没有听师傅提起过。” 马陵先生是什么人?她的神情哪会看不出来?颔首道: “柳姑娘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口中虽说“算了”,但却接着问道: “柳姑娘既然跟随令师多年,平日是否听令师说过,和什么人有仇呢?” 柳飞絮道: “我不详细,师傅不喜门下弟子问东问西,所以谁也不敢多问。” 马陵先生道: “令师门下有好几个徒弟吗?” 柳飞絮道: “两个,我还有一个小师妹……” 刚说到这里,木橱中的铃声又响了! 柳飞絮迅快站起身来,说道: “酒菜来了!” 她走近木橱,拉开抽屉,端出一把银壶,和一盘盘的莱肴,用一个银盘托着,走近中间一张小圆桌,一一放到桌上。然后放好杯筷,拉开一张椅子,娇声道: “马陵先生请来这里坐,小女子给你斟酒啦!” 手捧银壶,在杯中斟满了酒。 马陵先生确实感到肚子饿了,也就不再客气,站起身走近小圆桌,在椅上坐下,柳飞絮手捧银壶,就伺立在他左边。 马陵先生看她雾一般的轻纱中,裹着几乎全裸的洞体,不觉攒眉道: “柳姑娘我看你应该是一个好女子,为什么要穿上一袭轻纱呢?” “应该是一个好女子”,这几个字钻进柳飞絮的耳朵里,比重重的掴她一掌还要厉害! 她从没想到过自己是一个“好女子”,心头不禁一酸,娇躯忍不住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一双挤得出水来的美目之中,也不由起了一层雾水!不自觉的低下臻首去,幽幽的道: “小女子是奉师傅之命,伺候你来的,你如果喜欢……小女子就……就可以侍候你……” 马陵先生勃然作色道: “闻某不喜女色,令师要想用女色来诱惑闻某,那是他打错算舟了” 柳飞絮郝然道: “小女子早就看出马陵先生是一位正人君子,只是师命难违,才……才……” 她说了两个“才”字,竟然说不下去。 马陵先生忿然道: “柳姑娘是令师从小抚养长大的,名虽师徒,情同父女,他怎么可以如此作践你呢?” “作践”这两个字又像针一般刺痛了柳飞絮的心,两行珠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沿着粉腮流了下来,她急忙别过身去,用衣袖轻轻抹了一把。 马陵先生目光一注,讶异的道: “柳姑娘,你哭了?” 柳飞絮娇躯一颤,轻笑道: “没有呀,小女子只是敬佩先生而已,哦,你请用酒了,菜快凉了呢!” 马陵先生心中暗道: “看来此女心地善良,大概只是迫于师命罢了!”一面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又举筷吃着菜肴,问道: “柳姑娘,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 柳飞絮道: “这时候大概已快近初更了。” 马陵先生道: “那你该去休息了。” 柳飞絮螓首微摇,幽幽的道: “方才小女子不是说过吗?我是奉命来侍候你的,不到时间是不能出去的。” 马陵先生哦了一声。 柳飞絮又道: “如果我这时候就要出去,那就是表示你对小女子的姿色并不欣赏,或者是小女子伺候不周,那么小女子就会受到极严重的处罚了。” 马陵先生为难的道: “哦,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柳飞絮喜形于色道: “马陵先生……你……” 马陵先生正容道: “闻某让你留下来,只是免你受到处罚而已,我并不需要你来侍候。” 柳飞絮粉脸微酡,感激的道: “小女子知道你是一位君子,但……” 她忽然捧起酒壶,给马陵先生杯中斟酒,两人身子当然会靠近些,她一面压低声音说道: “先生目前处境,你大概也可以想得到一点,小女子不便多说,只有一句话,希望先生记着,那就是逆来顺受。” 马陵先生一怔,口中晤了一声,点点头道: “这个我知道。” 柳飞絮又道: “主人几时接见先生,还不知道,小女子认为先生应该吃饱睡足,打起精神,才能应付。” 马陵先生喝了几杯,就停下筷来,说道: “酒已差不多了,有没有饭?” 柳飞絮道: “这时候只是给你准备的宵夜,只有点心,大概不会准备饭的,我去看看。” 她转过身走近木橱,拉开抽屉,捧出一个热气腾腾的蒸笼,端了过来,说道: “只有点心,先生不知够不够呢!” 掀开蒸笼,里面是一笼蒸饺。 马陵先生道: “够了。” 他把一笼蒸饺吃了。 柳飞絮收拾蒸笼、杯盘,送回抽屉,又沏了一盏茶送上。 马陵先生道: “谢谢你。” 柳飞絮道: “时间不早,先生喝完茶,该可以休息了。” 马陵先生问道: “你呢?” 柳飞絮道: “先生是正人君子,小女子衷心不胜敬佩,我在椅上随便坐息一回就好了。”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说道: “只是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马陵先生道: “你说。” 柳飞絮低低的道: “明日一朝,小女子出去,就说先生对小女子的侍奉极为满意,继续要小女子侍候你,这样小女子就可以再来伺候你了。” 马陵先生为难的道: “这……” 他是个君子,当然不愿意承认根本没有做的事,如果答应了,岂不有玷他的清名? 柳飞絮俯首道: “小女子知道这样说会有损先生清名;但如果小女子不这样说的话,他们就会另外换一个人来伺候你,一定要使你满意为止,如果先生依然和今晚一样,无动于中,他们会不择手段,非让你就范不可……” 马陵先生哼道: “如何不择手段?” 柳飞絮道: “手段当然不止一种,譬如在先生酒菜中暗下催情药物,使你不知不觉堕入他们彀中。” 马陵先生怒声道: “他们竟然如此卑鄙!” 柳飞絮失色道: “你说话小心一点。” 接着又道: “小女子说的乃是实情,小女子无力能够报答先生高谊,只有稍尽小女子的一点心意,把知道的透露给先生罢了。” 马陵先生迟疑一下,终于点头道: “好吧,就照你方才说的去说吧!” 柳飞絮欣然的道: “谢谢你。” 马陵先生道: “既蒙姑娘坦诚见告,闻某还想问你一句话。” 柳飞絮道: “先生只管请说,小女子知无不言,只怕小女子知道的不多,那就无法奉告了。” 马陵先生问道: “小徒少华,是不是也被你们劫持来了?” 柳飞絮吁了口气道: “幸亏你问的,小女子还知道一二,我是听师傅说的,主人邀请的只先生一人,令徒自然没请来了。” 马陵先生放心了,颔首道: “如此就好。”*** 日上三竿,徐少华是被刺眼阳光刺激醒的。 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卧在石阶上,自己昨晚明明坐着的人,怎么会躺下来睡的,要是给师傅看到了,就非挨骂不可! 他赶紧翻身坐起,揉揉眼睛,觉得昨晚似乎没有睡好,此刻头脑昏胀欲裂。 噫,师傅呢? 徐少华知道师傅一向起身很早,抬头看看天色,已是辰己之交,心中暗暗吃了一惊,该死,自己怎么睡得这样熟法? 急忙走出山门,到溪边掬水洗了把脸,回到庙门口,就站停下来,看看两匹牲口悠闲的在草地上啃着青草。不禁暗自嘀咕:“师傅会到哪里去了呢?” 站了一回,依然没见师傅回来,他重又回入山门,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时间慢慢的溜走,现在己是晌午时光了,师傅还是一点影子也没有! 徐少华心中暗暗奇怪,忖道: “师傅平时为人谨慎,如果有事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何况马匹还留在这里,显然不会走远,那么去了一个上午,怎么还不回呢?” 他开始有些坐立不安,而肚子也越来越饿了,站起身,走出庙外,四处眺望,也望不到师傅的影子。 眼看午牌已过,徐少华有些耐不住,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瓦片,在石阶上写了:“弟子到附近村落买些吃的,马上就回来。” 急匆勿奔行而去。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个大纸包,里面有馒头、卤味,准备和师傅一起吃的,跨进山门,目光抡动,师傅依然没有回来,他只好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吃了。 把剩余的包了起来,然后又去溪边用手掬水,喝了两口,再回到山神庙,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这一等,直等到天黑,始终不见师傅回来,心头更是焦的不止,但师傅没有回来,自己自然不能离开,总得在这里等候才是。 一晚过去,现在天色已经黎明,还是不见师傅回来。 徐少华心头忽然起了一丝不安的忧虑:“师傅会不会出事呢?以师傅的为人,不可能不告诉自己就走了。” 而且师傅连马匹都没有骑走,可见事出仓猝,不但来不及通知自己,也来不及骑马,由此推测,师傅至今未回,一定是出了事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现在他不得不作决定,暗道: “对,自己必须尽快赶回家去,禀报爹才是。” 想到这里,立即奔出山门解开马缓,翻身上马,牵着另一匹马一同上路。 他昨天一整天都在心神不定的盼望着师傅,并未注意及自己,这回坐在马背上驰行,忽然觉得寒风吹来,身上有些寒飕飕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是说自己怕冷,而是少穿了一件衣服似的! 心中感到奇怪,忍不住伸手朝怀中摸去。这一摸,不由使得徐少华猛地一惊,爹要自己贴身穿在内衣里的金缕衣,竟然已经不翼而飞! 贴身穿在内衣里面的金缕衣,怎么会不见了呢? 不见了,自然是被贼偷走无疑,但穿在身上的衣服被人偷走,自己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的呢? 师傅大概就是追踪贼人去的了。 他发现金缕衣失窃,心头更是惶急,不住的策马疾驰,朝云龙山赶去。 云龙山渐渐接近,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 此刻该是上灯时分了,但云龙山庄借大一片庄院,看不见一点灯火,远望过去,只是黑压压的一片! 徐少华骑在马上,心中不禁暗自纳罕:“今晚庄里怎么会都不点灯的呢?” “不点灯火,只有一个可能,莫非是来了强敌?” 这种想法,平常人是不会有的,徐少华出身武林世家,他纵然没有江湖经验,但听也听得多了。 一念及此,手中组绳一领,双腿一夹马腹,催马急驰,后面跟着的一匹马,也随同加快奔驰! 青石板铺成的大路,登时响起一阵杂沓而紧密的蹄声。 这一阵急骤的蹄声,庄里的人应该听到了,但徐少华驰近庄院前面,栅门敞开着,依然不见有人迎出来。 这和平常的情形有异,徐少华已是感到不对,他纵马驰进栅门,瞥见栅门两边地上,依稀躺卧着人影。 心头蓦然一动,也不勒住马缰,身形一侧,左手在马鞍上一按,便自腾身跃起,一个筋斗凌空倒翻出去,落到栅门左首。 凝目看去,只见躺卧地上的人正是两个身穿青衣劲装的云龙山庄庄丁,口流鼻血,业已死去多时。 显然是伤在内家重手法之下,急忙向右掠去,栅门右首也有两名庄丁同样是被内家重手法击毙的。 徐少华自然知道看守栅门,正好是四个人一班,心中暗道: “看来果然来了强敌!” 他无暇多想,急匆匆奔进大门。大门也敞着,目光所及,门内左右两边,同样倒卧着四个青衣劲装的庄丁,他们每人腰间都佩着刀,但没有一个人刀出鞘的,足见此人出手何等迅疾毒辣,庄丁们几乎措手不及,就中掌殒命。 徐少华心头一阵狂跳,脚步加快,由二门进入大天井,再转向东首长廊,一片黑暗之中,所看到的尽是横七竖八倒卧的人影! 整座庄院,几乎已经静寂如死! 徐少华的心情,也随着越来越激动,胸口好像压上了沉铅一般,几乎要大声嚷出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像一阵风般奔出东首一座圆洞门,奔向爹的书房。 这本是他从小走惯的一条最熟悉的路了,如今竟有跌跌撞撞的感觉! “爹……爹……” 他已看到爹的三间书房,同样没有一点灯火,口中却已惶急的叫出声来。 书房中没人回答,徐少华闪身奔入,目光迅速一转,又发现右首地上,也有两个人躺卧着。 他自可认得出那是伺候爹的两名丫环琴儿和剑儿。 他无暇再去察看她们是死是活?口中只是颤抖着自言自语的道: “爹呢?他老人家会到哪里去了呢?” 随着话声,一脚跨进里首一间,那是江淮大侠徐天华的卧室,自从三年前丧偶之后,他就一直独宿在书房里。 卧室南首一排花格子窗并未开启,依稀可以透进一点星光,靠北首的一张卧榻上,此刻正有一个人倚枕靠在床栏上。 这人徐少华自然最熟悉了,那不是爹还有谁来?他心头一阵狂跳,暗道: “爹莫非负了伤?” 急步掠近床前,叫道: “爹,你老人家怎么了……” 徐天华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微闭眼皮,斜靠在竖立的枕头上。 徐少华只觉心在收缩,他俯近爹面前,伸出颤抖的手,渐渐碰近爹的鼻孔,才发觉爹呼吸早已停了! “爹……”一声悲呼,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一下扑在爹的身上,尸体也早已僵冷了! 他突然遭遇到这样惨痛的事故,一个人几乎要昏厥过去,但强自忍着悲痛,暗自说道: “爹明明是被仇人害死的,自己应该先找出爹致命的所在,将来也好给爹报仇。” 一念及此,连忙用衣袖拭干泪水,然后仔细的检查起来。他解开爹的衣衫,目光一注,只见爹左胸上,赫然印着一个色呈乌黑的掌印! “黑沙掌” 徐少华对“黑沙掌”最是熟悉不过,十天前,自己就是被“黑沙掌”打伤的,差幸遇上丁药师,才救了自己性命。 爹如果不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怎么会伤在“黑沙掌”下?想到这里,不觉抱着爹尸体,放声大哭。 “哦!”突然问,他止住了悲哭,心中暗自付道: “这贼人先用‘黑沙掌’击伤自己,又把自己送到丁药师附近,那是明知丁药师遇见了一定会替自己治疗的,他这是为什么呢?现在就有了答案。 这贼人要向自己下手,并不是向爹示威,而是让爹知道了,会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爹身上穿了金缕衣,贼人就无法伤得了爹,所以要迂回施展诡计,先用‘黑沙掌’打伤自己,让爹把金缕衣脱给自己穿了,才好向爹下手!” 想到这里,不觉仇怒涌心,目毗欲裂,咬牙切齿的道: “我若不手刃仇人,替爹报仇,就誓不为人!” 他已可从自己一路进来,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整座云龙山庄不见一点灯火,就想得到仇人心狠手辣,云龙山庄四十余口,可能全遭毒手,除了自己,大概已无一个幸存之人了! 要为爹报仇,要为云龙山庄四十余口讨还血债,就全在自己一人身上了! 徐少华忽然间腰骨一挺,心志也随着坚强起来,迅速替爹扣好衣衫,用被褥裹好,含泪拜了下去,说道: “爹,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不论天涯海角,孩儿一定会把凶手找出来的。 哭拜完毕,双手托起爹的尸体,一步步走出书房,一直来至后园。他走到假山前面,找到一把锄头,挖掘了一个大坑,又去水榭卸了四扇朱漆木门,在坑中铺好,把爹的遗体放好,上面再加了一块木门,才把士堆上,四周踩平了,看看已无痕迹。心想:“庄中还有四十余具尸体,也应该把他们埋了才好……” 就在此时,耳中忽然听到一阵细碎的“劈啪”之声,不觉回身看去,只见前面房屋,在这顷刻之间,已经笼罩在浓烟之中,火舌四窜! “有人纵火!” 徐少华心头仇怒之火陡生,唰的一声拔出长剑,立即纵身掠起,朝前面赶去,口中大声喝道: “什么人到云龙山庄来杀人放火,还不给我出来?小爷在这里。” 偌大一座云龙山庄,转眼工夫,已被猛烈的火光所吞灭,崇楼书栋,到处都是乱卷的火舌!徐少华无法走近,绕着庄院,搜索了一遍,连半个人影也没找到。 明明有人纵火,怎么会找不到纵火的贼人呢? 那只有一个答案,此人纵火之后,立即离开现场,自己从后园赶来,已是迟了一步! 差幸自己已把爹的遗体埋到后园,不然连爹的尸骨都保不住了。 他怔怔的望着火势越来越大,心中却在默默的祷告着道: “堂叔,(管事徐建章)和所有的庄丁们,你们安息吧,总有一天我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的。” 他把长剑纳入剑鞘,含着满眶泪水、满腔仇火,回到庄前,自己骑来的马匹,还在木栅前面,他一跃上马,顺着石板大路驰去。 他乍遭大故,心头虽然悲痛纷乱,但路程却已想好。 爹的遇害,云龙山庄的被毁,和师傅的无故失踪,自己应该立时去找两个人,一个是住在骆马湖的姑丈杜浩然,另一个是住在扬州的淮扬派掌门人大师伯宋天寿。 论路程,是骆马湖较近,自然该先去姑丈那里,然后再赶去扬州,因此他一路上沿着大路,纵马急驰。 赶到许集,天色已经大亮,路旁已有不少赶集的人围着豆浆摊吃早点,徐少华一晚未进饮食,又疲又饿,这就跳下马背,让牲口在小河旁喝水,自己就在摊旁坐下,要了一碗豆浆,两个馒头,正在吃喝之际。 只见一名胁下挟着青竹捧的老丐蹩近过来,伸出一双颤抖的手,说道: “这位少爷,请布施些吧!” 徐少华看他年事已老,探怀取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那老丐说了声:“多谢。”就颤巍巍的走开。 徐少华也并不在意,取出几文钱,付过帐,就牵过马匹,继续上路。 中午赶到碾庄,这里虽然并不是一个镇集,但为甫北、东西的交通孔道,有的是客店、饭庄。 徐少华奔驰了一夜,觉得极为疲累,赶到碾庄,就在一家饭庄门口下马,交代小厮给牲口上料。 自己就一脚登上楼梯,找了个位子坐下。跑堂的问了要些什么酒菜,便自退去,不多一回,就送来了饭菜。 徐少华正在吃喝之际,忽见左首一个育衣少年叫着:“堂倌。” 声音甚是清稚,徐少华不觉转脸朝他看去,那是一个十六八岁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极为俊美! 跑堂的赶紧跑了过去,问道: “相公还有什么吩咐?” 那青衫少年给他一问,不觉胀红了脸,嗫嚅说道: “我出来忘了带钱了,这里一共多少钱,能不能先挂上一挂,改日我经过这里,自当加倍奉还。” 听说要挂帐,跑堂的一张脸立时就拉长了,冷冷的眼光打量着青衫少年,说道: “相公身上没带钱,怎好上楼来白吃……” 青衫少年道: “你说什么?” 跑堂的道: “你难道还不算白吃?没带银子,就把你身上的长衫脱下来……” “啪!”青衫少年一抬手,就掴了跑堂的一个耳光,哼道: “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敢胡说八道?” 那堂信一手捂着脸,大声道: “你白吃白喝,还敢出手打人?” 青衫少年气红了脸,说道: “我只是出门时忘了带银子,谁白吃来了?你再敢说我白吃,我就再赏你一个耳光!” 堂倌大声嚷道: “你不付钱白吃东西,难道还不是白吃……” 他话声未落,又是“啪”的一声,这回右首脸颊上挨了一记重的,把他一个人打得头重脚轻,向左冲出去了三步,口中哇哇叫道: “好哇,你真敢打人,大家来呀,没钱吃东西,就剥下他的衣衫来。” 他一嚷,楼上三四个跑堂一起赶了过来。 徐少华眼看那青衣少年要吃眼前亏,连忙站了起来,说道: “大家有话好说,这位相公一共多少钱,算在我的帐上好了。” 那堂倌道: “公子,你都看到了,他……他没钱上什么饭店来,吃了东西不给钱,还出手打人!” 青衣少年听得气道: “这位兄台,我只是一时忘了带银子,你都听到了,这个跑堂的居然一口一声说我白吃,还要剥我衣衫,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敢情很少出门,受了一肚子委屈,眼圈一红,几乎气得掉出泪来。 徐少华取出一锭一两多重的银子,塞到被打的堂倌手中,说道: “做生意和气生财,这位相公也不是白吃的人,得罪客人,都是你的不是,好了,这位相公的帐,和我算在一起,多的不用找了。” 那堂棺手中一掂,这锭银子少说也有一两五六钱,两人东西吃的不多,最多也不过几钱银子,人家公子等于赏了一两银子的小帐,挨了两个耳光,一个耳光岂不等于五钱银子,这样贵的耳光,当真可以多挨几个!一面连忙道: “公子爷说了,自然算了,小的多谢公子。” 徐少华没和他多说,一面拉着青衣少年的手,说道: “好了,兄台也不用多说了,我们走吧!青衣少年任由他拉着手,一同下楼,跨出饭庄门口,才轻轻挣脱徐少华的手掌,感激的道: “这位兄台给小弟解围,小弟十分感激,只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徐少华道: “在下徐少华,兄台呢?” “我……”青衣少年道: “姓史,史记的史,单名一个元字,元亨利贞的元。” 徐少华摸摸身边还有十几锭银,这就取出十两来重的两锭银子,递了过去,说道: “史兄身边忘记带银两,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这十两银子,请史兄收了。” 史元脸上一红,迟疑的道: “徐兄这份高谊,小弟永不会忘记的,小弟……” 徐少华道: “区区之数,何足挂齿,史兄快请收下了。” 史元伸手接过,低低的道: “多谢徐兄。” 饭庄小厮给徐少华牵着马匹走来。 徐少华接过缰绳,取出一锭碎银,赏了小厮。 史元低声道: “徐兄后会有期,小弟要先走了。”急匆匆的回身就走。 徐少华觉得他举止有异,心头感到奇怪,只见迎面人丛中走来一个胁挟青竹棒的老丐,目光锐利的看了自己一眼,从身边过去。 徐少华心中不禁一愣,付道: “这老丐不是早晨在许集摊上吃早点时,向自己讨钱的那个老丐吗,看他眼神充足,分明是个会武的人,史元走得匆忙,是不是看到他才避开去的呢?” 事不关己,也就无暇过问,牵着马匹,来至一家招商客店门口。 一名伙计迎了出来,问道: “客官可是要住房吗?” 徐少华点点头道: “昨晚赶路错过宿头,要一间上房休息。” 伙计连声应是,伸手替他接过缰绳,招呼店里的小厮牵过马,一面哈着腰道: “客官请随小的来。” 他把徐少华领到上房,又巴结的打脸水,沏茶。 徐少华等伙计退出,就掩上房门,脱衣上床,他遭遇大故,一晚未睡,连夜赶路,自然十分疲倦,这一觉直睡到天色昏黑。 听到伙计轻轻叩着门道: “客官,已经上灯了,小的替你老送脸水来了。” 徐少华打开房门,伙计端着一盆脸水走入,点上了灯,陪笑道: “客官请洗把脸,要上街去用饭,还是小的吩咐厨下替你老准备酒菜?小店厨司手艺着实不错,客官吃过就知道了。” 徐少华道: “好吧,我不喝酒,你要厨房里做几式下饭的菜就好了。” 伙计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不多一回伙计端来了四菜一汤,一桶白饭,在房内一张小圆桌上摆好碗筷、菜肴,陪着笑道: “客官请用饭了,尝尝这几样菜,还可以吧?” 徐少华不愿他多打扰,点头道: “你放着就好。” 徐少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装好一碗饭,举筷吃了几口,觉得菜看果然做得十分可口,正在低头吃饭之际! 只听隔壁房门被人推开,似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走入房中,接着店伙替他们沏来了茶。 伙计退出之后,只听有人说道: “听说金长老已经到了淮北?” 另一个人道: “目前江湖上认识那老魔头的人不多,帮主要金长老南来,就是因为只有金长老认识这魔头……” 说到这里,口中大喝一声:“什么人?” 接着只听房门砰然开启,那人一下掠了出去,口中咦道: “房门外明明有人,怎会连鬼影子也没有?” 先前那人冷笑道: “会不会有点子冲着咱们来的。” 另一个人回入房中,返身坐下,说道: “有此可能,来,先喝点茶,分舵主又不在,咱们又不能露了身份,才到这里来落店的,没想到竟会被盯上了。” 先前那人又道: “方才你会不会听错了,其实咱们这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岔眼的人物。” 徐少华听了几句,事情和自己无关,也就不再聆听,自顾自的吃饭。 饭后,伙计进来收拾盘碗,又冲了茶水,才行退去。 徐少华因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就提前熄灯就寝,第二天天色刚朦朦亮,徐少华就会帐出门。 这时路上还没有行人,他策马疾行,驰了约莫三里来路,瞥见路旁左首一棵大槐树下,躺卧着一个人! 只一眼徐少华就认出他就是昨晨在许集跟自己讨钱,中午在饭庄门口跟踪史元(姑且说他跟踪史元吧)的老化子! 只要看到他仰卧在地上的姿势,决不是在睡觉。 而且那根青竹棒也摔在离他身子一丈远的地方,显而易见他和人动过手,还负了伤!此刻胸口起伏,喘得很厉害,看去伤得一定很重!—— 幻想时代扫校 第六章 徐少华慌忙一跃下马,走到老化子身边,俯下身去问道: “老丈,你可是负了伤吗?” 那老化子两眼神光已失,只是张口喘气,但听了徐少华的话,双眼眨动,忽然间有了神光。 他盯着徐少华只看了一眼,凝聚的一点眼神又渐渐散去,张了张口,似乎要想说话! 徐少华俯着他耳朵问道: “老丈,你伤在哪里?” 老化子吃力的抬起右手,颤巍巍指了指他胸口,口中用力迸出:“拜托……” 底下的话,已经模糊不清,几乎气若游丝! 徐少华不知他“拜托”自己什么?他既然指着胸口,可能伤在胸口了,这就迅快的解开他大褂。 这一瞧,不由看得徐少华目皆欲裂! 原来这老化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胸口,赫然印着一个色呈紫黑的手掌! 这掌印几乎和害死爹的掌印极为相似! “黑沙掌”! 他心头不禁一阵激动,暗道: “难道杀害这位老化子的人,竟会和杀害爹的是同一个凶手不成?” 就在他一楞之际,猛然看到从老化子怀中跌落一片手掌大的牛皮夹子,里面夹了一页对折发黄的纸张,随手取出,打了开来,纸上画有一个一手举天,一手平推的人形,写着“擎天第三式”五个楷书,和十几行小字,字行之间,还有绳头大的朱字,好象是一式掌谱。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徐少华把纸张依旧折好,放入皮夹之中,心想“他拜托自己,莫非是这个皮夹了?”心念一转,又俯下头去,问道: “老丈,你托在下……” 话未说完,目光一注,发现老化子双目已阖,脸如死灰,敢情已经咽气了!心中不由一阵犹豫:“他拜托自己,当然不会是要自己看他伤势,他指的一定是怀中这个牛皮夹子了,因为里面记载的是一式武功。那么他拜托自己应该是把这个夹子送给什么人,但他只说了。 拜托,两个字,底下的话,就没有说得出来,自己该怎么办呢?” 但继而一想:“老化子不顾重伤将死,拼着最后一口气,拜托自己,可见这一式武功,必是秘传绝技无疑,自己受他重托,不如先收下了,慢慢再查访他有没有后人,再作道理。” 当下就把牛皮夹子收入怀中,心想:“他已经咽了气,自己要不要替他掩埋呢?” “不,自己若是给他掩埋了,就再也不知道他是谁了,不如让他躺卧在这里,只要有人认识他,自会传说开去,什么人中了‘黑沙掌’,自己就可以知道他是谁了。” 这么一想,索性连大褂也不再替他掩上,好让过路的人看到他胸口掌印,就会很快的传开去了。 当下朝老化子抱抱拳道: “老丈,在下不知你是谁?只好把你遗骸留在这里,让大家看了传开去,只有这个办法可行,清老丈在天之灵,恕我不能替你老埋葬,至于你老的仇人,只要和爹是一个凶手,在下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说完,就回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天,他急着赶路,好在从碾庄往骆马湖是一条大路,可以纵马急驰,只有中午在路旁打了个尖,傍晚时分,就赶到骆马湖了。 骆马湖杜家,可是大族。 太极名宿杜浩然在江湖上名头极响,年逾八旬,红脸银髯,因他髯长垂胸,大家都称他杜髯翁。 徐少华的姑母已经去世多年,孙子、玄孙、四代同堂,各有事业。 杜髯翁不愿意在家纳福,当老大爷,却在骆马湖起了一座别庄,门前遍植杨柳,号为“烟柳小筑”除了伺候他的老管家杜福,还有几个门人,以传授太极拳剑为乐。 烟柳小筑,徐少华自然很熟,他驰到湖边,就沿着石板路,在绿杨浓阴中一直到得门口。 在石板路上骑马而行,得得蹄声,就特别显得响亮,因此他刚到门口,杜福早已听到马蹄声。 两扇漆得可以鉴人的黑漆大门呀然开启,杜福就迎了出来。他原是杜髯翁的书童,如今也七十开外的人了。他一生跟着主人练拳,看起来腰骨挺得笔直,一点没有老态,差不多只有五十出头。 徐少华看到杜福,连忙一跃下马,拱拱手道: “福老爹,你好。” 杜福目光炯炯的看着徐少华,问道: “徐少爷,你脸色不对,是不是太累了,快到里面休息。” 徐少华问道: “姑爹是不是在书房里静坐?” 杜福道: “老主人到云龙山庄去,还没有回来,前天着人捎来口信……” 徐少华没待他说下去,急着问道: “姑爹去了哪里?” “徐少爷有什么急事吗?”杜福打量着他,接下去道: “老主人是凤尾帮的黑面龙王贺帮主坚邀他到洪泽湖作客去了。” 徐少华站停下来道: “那我就不打扰了。” 杜福问道: “徐少爷到底有什么急事,天都快黑了……” 徐少华黯然道: “爹死了……” 杜福猛地一楞,急急问道: “徐少爷,你说什么?” 徐少华道: “我爹死在仇人‘黑沙掌’下,连庄院都被毁于火,我才赶来找姑爹的。” 杜福呆住了,江淮大侠死在仇人‘黑沙掌’下,连云龙山庄都被人放火烧了,江湖上会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人?一面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徐少华道: “就是前晚的事。” 杜福道: “徐少爷,就是身遭大故,也要节哀顺变,今晚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就在这里住宿一宵再走不迟,” 徐少华心道: “今晚赶了路,明天中午也是要找宿头的?不如就在这里住宿,明日一早再赶路的好。 这就点头道: “如此也好,只是太麻烦福老爹了。” 杜福笑道: “徐少爷这话就不对了,你和老主人是至亲,还客气什么?快到里面坐,马匹就拴在这里好了,我会叫人照料的。” 他引着徐少华来至杜髯翁的书房,回出身去,打了一盆脸水送上,说道: “徐少爷先洗把脸。” 徐少华洗过脸。 杜福就沏了盏茶送上,含笑道: “我已经关照厨房,给徐少爷做几个拿手的菜送来。” 徐少华知道姑爹平日精干饮食,烟柳小筑厨子手艺,是极有名的,当下说道: “福老爹,要他们不用费事,随便的家常便饭就好。” 杜福道: “徐少爷,这你不用管,他们会做的,哦,舅老爷过世,你是不是还要赶去扬州,找宋掌门人?” 徐少华道: “我因姑爹住在骆马湖,较为近便,所以先到这里来,再去扬州。” 杜福含笑道: “这么说,徐少爷只要去一趟洪泽湖,就不用再赶到扬州去了?” 徐少华道: “怎么?宋师伯也在洪泽湖吗?” “正是。”杜福连连点头道: “是给老主人捎信来的人说的,好像还有几个掌门人,都被邀上洪泽湖去了。” 徐少华忖道: “那是形意、六合、武功三派的掌门人了。” 说话之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杜福点上了灯,过没多久,两名小厮提着食盒走入,在书房外面的起居室中摆好碗筷,端出莱看来。 杜福忙道: “徐少爷请用饭了。” 菜肴虽然只有五式,也都是家常饭菜,但却十分精致可口,徐少华一连吃了三碗饭。 杜福还要给他再添,徐少华连忙摇手道: “福老爹,够了,我已经吃饱了。” 杜福笑道: “徐少爷,你是武林世家出身,还是斯文了些,我在你的年纪,哈,每餐最少也得吃上五六碗。有一次,我和邻居的王大虎比吃饭,他一口气吃了十三碗,我吃到十一碗半,就再也装不下去,王大虎现在也抖起来了,就在洪泽湖凤尾帮当上了副总管,比老汉有出息得多了!” 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徐少爷到凤尾帮去,一定可以见到他的,他和我是小时候的磕头弟兄,他比我小了五岁,我还是他的老哥哥,少爷跟他提起老汉,他一定还会记得。” 徐少华道: “我见到他,一定会替福老爹问候他的。” 杜福道: “谢谢徐少爷。” 他把书房右侧一间客房收拾停当,说道: “徐少爷,你明天还要赶路,早些去休息吧!” 说完,就转身退出,随手带上了门。 这一晚徐少华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朝,起身开出门去,杜福早已给他备好了早点。 徐少华吃过早点,向杜福再三致谢。离开骆马湖,由宿迁一路南行,上灯时候,就赶到临河。 这里只是一个小镇,但却有一家叫做碧梧园的茶馆,兼卖酒菜,后面也有几间客房,乃是凤尾帮招待来往过客之所。 这是杜福告诉他的,要他找钱帐房,说明来意,自会给他准备船只。 天色已经昏黑,徐少华放缓马匹,沿着一条小街行去,这时小街上几家店铺,差不多十有七八上了牌门板,只有零零落落的灯火。 碧梧茶园是在大街南首,快到底了,这时候门口挂着两盏风灯,一盏写着“茶”字,一盏写着“酒”字。 楼下几乎已经没有茶客,但楼上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原来楼上乃是赌场,呼喊喝雉,极为热闹。 徐少华驰近茶馆门首,刚跨下马鞍。 就有一名青衣汉子走了过来,朝徐少华身上打量了一眼,问道: “朋友是从哪里来的?” 徐少华看他歪着头,吊而郎当的模样,分明是个地痞,心头不觉有气,反问道: “你是碧梧茶馆的人?” 那青衣汉子道: “不错,我问你是哪里来的?” 徐少华道: “我是喝茶来的,你管我从哪里来?” 青衣汉子挡在前面,冷冷的道: “朋友不交代来历,咱们茶馆恕不招待。” 徐少华心中暗道: “贺怕怕为人正直,领导凤尾帮,在江湖上声名久著,没有人把他看作黑道人物,他底下的人,怎么会是这些地痞混混?一面冷笑一声道: “这是你说的。” 青衣汉子道: “当然是大爷说的。” “好!”徐少华道: “我是找钱帐房来的,朋友该给我去通报一声了吧?” 青衣汉子哈的笑出声来,轻蔑的道: “好小子,你从哪里听来钱帐房三个字?钱老爷子会认识你……” 徐少华听他叫自己“小子”,心头不由大怒,喝道: “你敢……”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有人接口道: “这个瞎了眼睛的东西,该打!” 话声入耳,徐少华突觉右手执着的马鞭被人从手上夺了过去,人影一闪,啪啪两声,皮鞭已经抽在青衣汉子的头脸上。 那青衣汉子冷不防被人没头没脑的抽了两皮鞭,痛得怪叫一声,往后跃退,一手掩着头颈,厉喝道: “好小子,你敢到碧梧茶馆来撤野,来呀……” 他根本没看清人影,只当出手的是徐少华。 徐少华先前也没看清楚这人是谁? 直到那青衣汉子挨打后跃,那人才回过脸来,笑道: “徐大哥,你没有想到会是我吧?” 原来他就是在碾庄饭馆没钱付帐的史元! 徐少华喜道: “原来是史兄……” 那青衣汉子这一嚷,从茶馆里立时涌出七八个汉子来,有人喝道: “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到这里来惹事?” 青衣汉子伸手一指,忽然看到有两个人,而且史元手中拿着皮鞭,这就说道: “就是这两个小杂种!” “好哇,你口出污言,那是要找死了!” 史元手中长鞭一指,又回头笑道: “徐大哥,你只管站着,我来对付他们这些瞎了眼睛的该死东西!” 话声甫落,人影一闪,忽然直欺到先前那个青衣汉子面前,冷声喝道: “我先得教训你!” 他身法如电,话说得快,手法更快,长鞭一抖,一下就圈住了青衣汉子的脖子,向右挥出。青衣汉子只觉脖子一紧,两眼发黑,口中“呃”了一声,一个人猛向右首一名汉子撞了过去。 其余几个汉子经青衣汉子指点着说过:“就是这两个小杂种”,大家立时分头朝两人欺来…… 好个史元,身手奇快,他一出手就用青衣汉子撞向另一个汉子,两人经这猛力一撞,同时撞倒下去。他一转身,皮鞭再扬,这回出手又快又重,但听“啪”“啪”连响,又有三个汉子被他皮鞭抽在头上,痛得“啊唷”出声。 另外三个汉子原是朝徐少华欺去的,但脚步堪堪迈出,史元像一阵旋风般已经欺到他们身后,又是一阵“啪”“啪”连响,有的抽中头顶,有的被抽中脖子,只要挨上一下,就一个个跌倒在地。 但马鞭究竟不是铁棍,这边三个刚被击倒,他身后已有人站了起来。 史元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你刚刚站起,他身形如同鬼魅,已经欺到你的身边,人到鞭到,“啪”的一声,又已抽落。 八个青衣汉子,谁从地上爬起来,谁的脑袋瓜上就被马鞭重重的抽中。 一个人当头挨上两三皮鞭,虽然不至送命,但没有不头破血流,鼻青眼肿的。 这些人本是当地的青皮混混,平日欺善怕恶,这一顿皮鞭打得他们忽然聪明起来,只要赖在地上,不爬起来,岂不是就少挨一下吗? 因此八个人全都躺在地上,不敢稍动。 史元一手抡着皮鞭,站在八人中间,朝徐少华展齿一笑,得意的道: “这些该死的东西,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真以为什么人都好欺侮的呢!” 只听有人沉声道: “两位是何方高人,恕钱某招待不周,但也用不着跟这些兄弟们生气。” 随着话声,已从茶馆门首走出一个身穿长袍,嘴上留着小胡子的中年人来。 这人跨出店门,他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彪形汉子,虽然手中没亮出家伙,但每人腰间都佩着扎红布的单刀,一手按在刀柄上,只差没有出鞘而已! 此人才一出现,躺在地上的八个人赶忙爬了起来,朝他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正待开口。 那人只摆了下手,八个汉子赶紧分两边站开。 徐少华听他说出“钱某招待不周”的话来,再看气派非凡,敢情就是钱帐房了,心中暗道: “一个帐房,居然也有如此气派!”一面抱抱拳道: “这位想必就是钱帐房了?” 钱帐房当地人莫不称之为“钱老爷子”,可没有人敢直呼他“钱帐房”的,这也是方才青衣汉子出口不逊的原因之一。 钱帐房心里纵然不悦,但他一双眼睛可着实有些眼光,这一眼就看出徐少华不是普通年轻小伙子,口中哈了一声,说道: “在下正是钱有德,两位如何称呼,从哪里来的?” “在下徐少华,”徐少华拱着手道: “从云龙山庄来,要去洪泽湖找贺伯伯的,是骆马湖的福老爹告诉在下,先来这里找钱帐房,自会给在下准备船只,不想在下一到这里,就引起一场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钱帐房这下听得连头皮都发炸了,云龙山庄庄主江淮大侠徐天华,这少年叫徐少华,岂不就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他要去洪泽湖找“贺伯伯”,这贺伯伯岂不就是帮主了? 这一想,本来还托着下巴的右手,登时垂了下去,本来拉长的脸孔,刹那之间,出现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滔笑,连连抱拳道: “你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钱有德该死,没想到徐少庄主会光临敝地,真是失迎之至,还望徐少庄主恕罪,嘿嘿,恕罪。” 没待徐少华回答,倏地回过头去,脸色一沉,喝道: “你们这些不长眼睛的东西,如何会开罪徐少庄主的,还不快去跟徐少庄主赔罪?” 先前那个青衣汉子听说来人竟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也着了慌,方才自己对他傲慢无礼,出口伤人,若是他告诉了钱老爷子,自己吃不完兜着走,那还得了?一时吓得面无人色,仆的跪倒地上,以膝行路,连连叩头道: “徐少庄主在上,小的有眼无珠,冒犯虎威,但望少庄主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小的给你叩头。” 史元冷笑道: “方才我大哥要你通报钱帐房,你不是说钱帐房会认识你臭小子?还要叫你几个同伙一起上,指着大哥和我,说是两个小杂种,你现在怎么不发横了呢?” 钱帐房越听越有气,怒喝道: “你真是该死的东西,徐少庄主来了,你竟敢不赶快通报,还口出污言,这要给帮主知道了那还得了,你……真该死!” 飞起一脚,朝青衣汉子当胸踢去。 徐少华左手一探,把那青衣汉子一个人提了开去,一面说道: “钱帐房,他已经知错了,以后要他改过也就是了,这是误会,说过算了。” 钱帐房是老江湖,他已经说了:“这要给帮主知道了,那还得了。” 这话明明是说给徐少华听的了,这一脚虽然踢得很猛,他也早就料到徐少华一定会劝止的。如此一来,徐少华当然不会再在帮主面前提起这件事了。 但他还装作怒气冲冲的模样,喝道: “今晚若不是看在徐少庄主的金面,你这样胡作非为,得罪本帮贵客,我非毙了你不可,还不给我快滚!” 那青衣汉子早已吓破了胆,听到这个“滚”字,有如皇恩大赦,赶紧爬了起来,忙不迭的往茶馆中溜了进去。 史元撇撇嘴,哼了一声。 钱财房又换了一付馅笑,连连拱手道: “少庄主的这位贵友,还没请教如何称呼?” 史元没待徐少华回答,抢着道: “我叫史元,我爹也在洪泽湖作客,这次我是和徐大哥一起来的。” 在洪泽湖作客,那自然是帮主的贵客。 钱帐房只知道帮主这次从云龙山庄回来,邀请了不少贵宾,到湖上盘桓,他可不清楚贵宾中是些什么人?反正帮主的贵宾,自然都是江湖知名人物了。这就连忙抱拳道: “原来是史公子,钱有德失敬之至。” 说到这里,连忙弯着腰,抬手肃客,说道: “徐少庄主、史公子,快请到里面奉茶,请,请。” 徐少华道: “钱帐房请。” 钱帐房陪着两人进入茶园,一直进入第二进。 迎面一排三间,围着雕栏,院落中放着两排盆栽花木,颇为清静。 钱帐房把两人让入中间一问精致客室落坐,立时有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银盘,送上香茗。 钱帐房坐在下首作陪,含笑道: “两位请用茶,这茶叶是真正黄山云雾茶,还是徽州的茶商特别送给帮主的,一共只有两斤,帮主说,咱们这里开的是茶园,若是有贵宾来临,茶园里不可没有好茶奉客,所以留了一斤在小店里,在下特地吩咐她们沏上来的,两位试试就知道了。” 徐少华道: “钱帐房太客气了。” 伸手取起茶盏,喝了一口,只觉人口有些苦,但立即变得满口清香,还带着甘甜,令人有润喉、沁肺,颇为舒畅的感觉。放下茶盏,说道:“果然是好茶。” 钱帐房陪笑道:“徐少庄主武林世家,好茶喝得多了,自是赏鉴行家,得到徐少庄主的称许,在下深感荣幸之至。” 徐少华只觉这人俗不可耐,但也不得不敷衍着道: “钱帐房好说。” 史元也举起茶盏喝了一口,说道: “徐大哥,你喜欢喝茶,我几时叫人送半斤四川的猴茶来,那种茶叶是生在插天峻峰的峭壁上,人是攀不上去的,采茶得由训练过的猴子去采,连总督进贡给皇帝老子,一年也不过七八两。我爹也喜欢喝茶,有人送了爹一斤,我喝过一次,茶一进口,就有一缕浓馥的香味,直透心脾,比这黄山云雾茶还香得多呢!” 四川总督进贡给皇帝老子,一年不过七八两,有人孝敬他爹,却有一斤之多,他爹岂不比皇帝老子还大了? 钱帐房当然听得出这位史公子的口气,他爹显然不是寻常人物。这就连连点头道: “史公子说得是,四川猴茶,乃是茶中极品,在下只是听说过,黄山云雾茶,虽然也是上上之选,还可以卖得到,四川猴茶,明定为贡品,那就不是寻常人所能喝得到的。” 徐少华微微一笑道: “多谢史兄,品茗是文人雅士的事,咱们是江湖人,哪有这种闲情逸致?” 史元道: “江湖人为什么不能有闲情逸致?” 他说话的口气,显然有些不高兴。 徐少华心中暗道: “我和你不同,我有血海深仇在身。”但这话他没说出口来。 就在此时,两名青衣使女已在客厅左首一问摆好杯筷,并肩走入,躬身道: “钱老爷子,可以请两位公子入席了。” 钱帐房点点头,站起身,陪笑道: “徐少庄主、史公子,两位远道责临,在下无以为敬,命厨下准备了几色粗肴淡酒,稍尽地主之谊,两位请入席了。” 徐少华、史元两人也不再客气,由他陪同入席。两名青衣使女手执银壶,替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钱帐房站起身,举杯道: “徐少庄主、史公子难得光临,在下敬两位一杯。” 徐少华忙道: “不敢当,钱帐房快请坐下,在下前来打扰你,应该在下敬你的,只是在下不会喝酒,还请钱帐房原谅。” 他不是不会喝,而是新遭父丧,哪有喝酒的心情? 史元跟着道: “钱帐房,我也不会喝酒,你自己多喝几杯吧!” 钱帐房谄笑道: “没关系,两位那就吃菜吧,来,请,请!” 碧梧园既是凤尾帮接待宾客之处,厨司手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端上来的每一盘热炒都是色香味俱佳,这一顿饭,自是吃得极为舒服。 饭后,使女又沏上香茗来。 钱帐房道: “敝园一共有八间宾舍,四问单铺,四间双铺,两位公子既是一起的,是不是要他们收拾一个双铺房间,两张床相对,可以对面讲话,还是一人一间,比较清静?” 徐少华道: “在下随便,史兄呢?” 史元脸上一红,忙道: “兄弟在家一人一间睡习惯了,还是一人一间的好。” 钱帐房就朝一名使女吩咐道: “那就东首的两间好了,快去收拾一下,两位公子路上鞍马劳顿,也好早些休息。” 那使女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回,回身走人躬着身道: “钱老爷子,两位公子的宾舍已经收拾好了。” 钱帐房立即站起身,陪笑道: “两位公子可以去休息了,在下替两位带路。” 徐少华、史元同时站起,由钱帐房陪同,转过长廊,来至东首宿舍。这是毗连的两个房间,收拾得十分干净。 钱帐房陪笑道: “这里只是敝帮招待来往宾客权宿一宵的,因陋就简,两位公子还需要些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徐少华道: “已经很好了,在下两人多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时间不早,钱帐房请回吧!” 钱帐房连连说着:“这是应该的。”随即告退。 徐少华、史元两人进入房间。 史元道: “徐大哥,你住这一间,小弟住隔壁一间好了。” 徐少华道: “好吧,史兄要不要坐一回?” 史元展齿一笑,说道: “小弟跟你进来,自然要坐一回,和大哥聊聊的,否则我早就回房去了。” 青衣使女跟着走入,重新给两人沏了茶,才行退出。 史元取起茶盏,托在手上,轻轻喝了一口,抬目道: “徐大哥,小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徐少华道: “史兄要说什么,只管请说。” 史元放下茶碗,说道: “好,那小弟就直说了。” 他目光直注徐少华,说道: “我们萍水相逢,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只有你帮助我,使我心里十分感激……” 徐少华笑道: “些许小事,史兄还提它作甚?” 史元道: “不,我要说,大哥对我好,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他口气一转,接着又道: “我在家里没有兄弟姐妹,只有我一个人,你年纪比我大些,所以才叫你徐大哥的,心里自然是想认你做大哥,不知你肯不肯认我这个兄弟?” 徐少华含笑道: “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有史兄这样一个英俊兄弟,自然愿意的了。” 史元道: “那我叫你徐大哥,你还叫我史兄、史兄的?” 徐少华看他说得稚气,点着头,笑道: “好,我以后叫你史兄弟好了。” 史元不依道: “不,我叫你大哥,你要叫我兄弟,我们不许再带上姓。” 徐少华道: “好吧,愚兄就叫你兄弟。” “这样才对!”史元得意一笑,取起茶碗又轻轻喝着,侧脸问道: “大哥,你到洪泽湖去,有什么事吗?” 徐少华道: “愚兄是找我姑丈和大师伯两人去的。”接着又补充道: “我姑丈就是杜髯翁,大师伯姓宋,名天寿,是淮扬派的掌门人。” 史元偏头间道: “你找他们有事?” 徐少华神色一黯,说道: “愚兄是给两位老人家报讯去的,我爹……死在仇人掌下……” 史元吃惊道: “大哥是说伯父死在仇人掌下,这是最近的事?” “就是前天的事。” 徐少华就把自己和师傅一同回去,师傅无故失踪,自己赶回云龙山庄,发现爹和庄中四十余口,都已遇害,以及庄院也在转眼之间,毁于大火,大概说了一遍。 史元眼珠转动,惊异的道: “这会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呢?” 徐少华切齿道: “不知道,但我一定会查得出来的,云龙山庄四十余口血债,我要把他碎尸万段,方雪心头之恨!” 史元缓缓走到他身边,说道: “大哥,我会帮你的,帮你把仇人找出来,你不会孤单的。” 徐少华心头激动,一把握住史元的手,说道: “谢谢你,父仇不共戴天,愚兄要手刃亲仇,不要有人相助。” 史元被他握住了手,脸上有些惊怯模样,但并没抽回去,说道: “大哥要手刃亲仇,并没有错,但一个人总是人单势孤,小弟说的帮你,只是从旁相助,何况我们是兄弟了,大哥的事,自然也是小弟的事呀!” 徐少华握着他的手,摇动着,感激的道: “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史元轻轻抽回手去,笑道: “本来就是咯!”他忽然望着徐少华说道: “大哥,你要、保重身体,明日一早就要起身,还是早些睡吧!”说完转身住外走去。 徐少华也因明日一早就要上洪泽湖去,也就熄灯就寝。 翌日,天色堪堪黎明,徐少华刚披衣起床,一名青衣使女已经端着脸水进来,等他盥洗完毕。 只听史元的声音在门口叫道: “大哥起来了吗?” 徐少华接口道: “自然起来了,不过贤弟比我还早。” 史元一脚跨人,笑道: “你不知道呢,钱帐房不但吩咐她们早已给我们准备好了早点,而且连船只也安排好了,只等大哥起来之后,用过早点,就可以上船了。” 徐少华点着头道: “这位钱帐房真是能干,难怪贺伯伯要派他在这里接待来往的宾客了。” “不敢,不敢!”门口出现了钱帐房,一脸谄笑,拱着手道: “徐少庄主夸奖,在下愧不敢当,这些小事,都是在下份内之事,徐少庄主见到帮主时,如果能替在下美言几句,在下就感激不尽了。” 徐少华忙道: “在下见到贺伯伯,自然要说:这次多蒙钱帐房招待,到了碧悟园,使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钱帐房连连拱手道: “多谢徐少庄主多多提拔。” 接着抬手肃客,领着两人进入起居室。 落坐之后,两名青衣使女立即端来一锅稀饭、四碟小菜和两笼肉包子,然后替三人装上稀饭。 钱帐房道: “从这里前去总舵,坐船最快也要一天光景,所以早餐之后,两位公子就要下船了,这时候动身,大概上灯时分,就可以赶到了。” 徐少华一怔道: “要这许多时间?那么如果不坐船呢?” 钱帐房笑道: “这里只有坐船才可以到达总舵,走陆路,那就更慢了,恐怕要走上三天时间,因为有许多地方都是湖泊,没有桥梁可渡,只好迂回着绕过去,所以没有人走陆路的。” 接着又道: “在下已要厨下做好了菜,送到船上去,中午一餐,就要在船上用,只好委屈两位公子将就些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七章 用过早点,钱帐房亲自陪着两人来到码头,水手早已搭好跳饭。 钱帐房陪同两人进入中舱,就拱着手道: “两位公子请坐,船就要开了,恕在下不送了。” 徐少华道: “多谢钱帐房,你请上岸吧!” 钱帐房连连拱手,才行退出,水手们等钱帐房上岸之后,立即抽去跳板,船头就缓缓离岸,钱帐房依然站在岸上,拱手相送。 中舱相当宽敞,两边有窗,除了两把木椅,中间还放了一张小圆桌,桌上早已放好一把瓷茶壶,和两个茶碗,另外还有一个九宫盒,盒内装着瓜子、松子、核桃、杏脯、和几式甜点。 徐少华道: “这位钱帐房设想倒是周到得很!” 史元撇撇嘴道: “一副小人嘴脸,我讨厌这种人,连话都懒得和他说。” 这艘船,敢情是凤尾帮专门迎送宾客之用。 船舱前后共有八名划桨的水手,驶在波平如镜的湖面上,划行得很快,也极为平稳,坐在中舱,毫无坐船的感觉。 史元磕着瓜子,一面问道: “大哥,你见到了令姑丈和宋掌门人之后,还要到哪里去?” 徐少华道: “这个愚兄也说不出来,要看姑丈和大师伯如何决定了,因为家师失踪,和先父遇害,看来虽然是两件事,但据我想不可能会是巧合。” 史元道: “大哥的意思认为同是害死伯父的贼人干的了?” 徐少华道: “不错,这是早有预谋的,在先父遇害的半个月前,愚兄曾被‘黑沙掌’击伤过。” 史元一怔,吃惊的道: “大哥也被‘黑沙掌’击伤过?我听说‘黑沙掌’很厉害,打中人身,会产生一种震力,专伤内腑,大哥怎么没负伤呢?” “谁说我没负伤?”徐少华道: “伤得还并不轻……” 史元眼中闪着焦急和关切的神色问道: “大哥,你快说出来听听。” 徐少华就把自己负伤经过说了出来,只是没有把和丁凤仙的一段恋情也说出来;但说到自己负伤这段经过,不禁使他想起丁姑娘来。 史元偏着头道: “这人既要把大哥打伤,却又老远的把你送到丁药师回家必经的路上,这又为什么呢?” 徐少华想着心事,并没听到。 史元看他望着舱板怔怔的出神模样,叫道: “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啊……”徐少华道: “没……有……” 史元嗤的笑道: “大哥,你是不是在想念那位丁姑娘?” 徐少华俊脸一红,说道: “贤弟别瞎猜。” 史元神秘一笑道: “八九不离十,我猜的不会离谱大远,哦,大哥,那位丁姑娘一定生得很美,对不?” 徐少华道: “贤弟不许胡说,愚兄只不过在丁药师家中住了三天。” 史元眼珠转动,说道: “这可说不定,也有一见钟情的……” 他话声未落,忽然脸一红,就没有再说下去。 徐少华也不在意,只是说道: “贤弟,我们换个话题好不。” 史元道: “你要换什么话题呢?” 徐少华道: “我们结了兄弟,我连贤弟几岁都还不知道呢?” 史元脸上又是一红,说道: “我……十八。” “贤弟小我两岁。”徐少华又道: “你怎么会一个人出来的呢?” 史元道: “我是跟爹一起来的,爹被贺帮主邀到洪泽湖作客,我要一个人玩,就没跟爹去,没想到身上忘了带钱,后来就遇上大哥了。” 徐少华道: “贤弟令尊一定也是江湖上的知名之士了?” 史元道: “爹已经息隐多年……嗯,大哥见到了爹,自会知道。” “好吧!”徐少华道: “那么贤弟到了洪泽湖以后,打算如何呢?” 史元道: “我只是去跟爹说一声的,我并不想一直跟在爹身边,那有多无聊?大哥不是要去找仇人吗,我说过要帮你的,所以我还是和大哥做一路的好。” 徐少华道: “有贤弟和我作伴,自是好事,只怕令尊不会同意呢!” 史元笑道: “没关系,爹一向很少管我,我爱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徐少华道: “看你样子,就是一个被娇惯了的人,也只有娇纵惯了的人,才会在外面乱跑,像一匹没缰的野马。” 史元轻笑道: “是啊,爹也这样说我的,但我就是不喜欢待在家里,尤其在爹的身边。” 说话之时,一名小厮提着食盒推门而入,说道: “两位公子请用午餐了。” 他把饭菜一一放到小圆桌上,就躬身退出。 钱帐房为了巴结云龙山庄少庄主,特别要厨房准备的菜肴,自然都是厨司的拿手好菜。 两人用过午餐,小厮进来收拾过碗筷,又提来一壶开水,冲好了茶,才行退去。 史元虽没在江湖上走动过,但对江湖上的掌故,却十分熟悉。这时倚窗而坐,一边喝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和大哥谈论着武林人物。 本来这趟水程,要在船上枯坐上一天,该是最无聊的了;但两人谈谈说说,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因为逐渐接近凤尾帮总舵,湖面上不时发现梭形快艇横掠而过,有时也可以看到较大的巡逻船,船头站一个领头的,中舱则是八名劲装汉子,乘风破浪,雄纠纠的好不威武。 徐少华心中暗道: “凤尾帮在大江南北声势极盛,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这样又过了一顿饭的时光,船就缓缓靠近埠头,等船停妥,一名小厮推开船门,躬着身道: “两位公子可以上岸了。” 徐少华、史元两人跨出舱门,只见码头上灯光明亮,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子鹊立岸上,拱着手道: “在下风尾帮管事田大年,奉帮主之命,恭迎徐少庄主、史公子而来的。”徐少华朝史元道: “贤弟,我们快上去。” 两人跨过跳板,登上码头,徐少华才拱手道: “有劳田管事久候了,请!” 田管事连说了两个“请”,接着道: “在下替两位公子带路。”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史元问道: “田管事,你们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大哥到总舵来的?” 田管事道: “昨晚初更,帮主就接到钱帐房的报告,知道两位公子要来了。” 史元奇道: “消息有这么快?” 田管事陪笑道: “敝帮传递消息,都是用飞鸽传书,所以百里外发生的事,敝帮差不多当天就可以知道了。” 徐少华心中一动,问道: “敝庄发生的事,贵帮大概也知道了?” 田管事点点头道: “是的,云龙山庄毁于大火,这是震惊江湖的一件大事,敝帮昨天一早就已得到消息,好像庄上的人全数罹难,徐大侠也没有消息,直到目前,江湖上传说纷纭,帮主接获报告,已命青鸟堂范堂主火速查报,如今少庄主来了,就可知道真相了。” 徐少华目含泪水,感激的道: “贺伯伯这份盛情,在下感激得很。”接着问道: “江湖上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田管事道: “有,丐帮左护法金长者前天在碾庄附近重伤身死,据说前胸有一个乌黑掌印,是被‘黑沙掌’所伤。” 徐少华心中暗道: “原来那老化子还是丐帮的左护法。”一面问道: “金长老是丐帮的左护法,身份一定很高了?” 田管事道: “是的,丐帮除了帮主,就是左右护法长老了,这两位左右护法长老,还是老帮主的左右手,也是丐帮的托孤重臣。” 史元忽然插口问道: “托孤重臣?” “是的。”田管事道: “丐帮老帮主王三元,五年前去世,那时现任帮主韦凌云还只有十五岁,老帮主临终之时,自然要向两位护法长者托孤了。”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山麓间一座大宅院的面前,院前是一片宽广空地,两边有浓密的树林,一道木栅栏,正好拦在两边树林之间。 木栅门敞开着,也高悬了八盏气死风灯,栅门两旁站着八名持刀汉子,看到田管事领着两人走近,一齐举刀为礼。 越过广场,大门前也雁翅般站着八名持刀汉子,也一齐举刀为礼。 徐少华心中暗道: “凤尾帮总舵,看去只像是一所大庄院,连凤尾帮三个字都没有。” 进入大门,走了十几步,里面又是一个大天井,中间矗立着一支三丈多高的旗杆,悬一面绣有金线凤凰的大旗,左右两廊各有十几间房舍。 田管事领着两人从左廊穿行过两处院落,再进入一道月洞门,门外花木扶疏,假山小池,景色清幽,中间一条白石铺成的路面,两边每隔一丈,就有两盏六角风灯,迎面树丛间,出现一幢五间楼字,灯光明亮!田管事回身低声道: “到了,这里是帮主接待贵宾客的三友轩,几位掌门人都在里面。” 三人行近楼字,阶前站立着两名青衣汉子,左首一个抱抱拳道: “帮主已经等候多时了,田管事快请两位公子进去。” 田管事点点头,引着两人走人,中间是一间大客厅,左首壁间有一个圆洞口,垂着一道红绒门帘。 门口站立着两名青衣使女,看到三人,立即躬身为礼,一左一右撑起了门帘。 田管事脚下一停,抬手道: “两位公子请进,在下不进去了。” 徐少华举步跨入,史元紧跟他身后走入。两名使女立即放下了门帘。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上面是一张长形的紫檀雕花坑床,两边各有两排太师椅几,正中间放一个白沙火炉,炉上搁一把白铜大水壶,正在冒着袅袅热气,是以一跨进门,就有一阵暖呼呼热气迎人而来。 坐在上首坑床上的是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和银髯飘胸的杜髯翁。 此外还有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仲清和、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形意门名宿祝士谔、黄山万选青、和主人黑面龙王贺天锡等。 这些人正是从云龙山庄祝寿之后,被黑面龙王邀请来洪泽湖作客的。 他们正在围炉取暖,也是在等候徐少华听消息的。 徐少华一进门,黑面龙王贺天锡霍地站起身来,迎上两步,一把抓住徐少华的手,双目直注,急急问道: “徐贤侄,你来得正好,令尊可有消息?” 徐少华只叫了声“贺伯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嗯声道: “爹遇害了……” 宋天寿坐着的人身躯一阵猛颤,说道: “少华,你说什么,二师弟遇害了,被什么人害死的?” 杜髯翁虎的站起,说道: “天华会遭人毒手,这人是谁?” 黑面龙王拉着徐少华的手,一面说道: “宋老哥、髯翁,且请坐下,徐贤侄远道赶来,且让他坐下来再说。” 徐少华没有坐,走到宋天寿面前,扑的跪了下去,垂泪道: “大师伯,爹是被人用‘黑沙掌’击中前胸死的,师傅他老人家也失踪了……” 杜髯翁道: “少华,你站起来,慢慢的说。” 宋天寿昨天已经得到云龙山庄被毁的消息,但却没有二师弟遇害的消息,心里总希望二师弟能平安无事。 如今听了徐少华的话,证实二师弟确已遇害,心头这份悲痛,自不待言,一手擦着老泪,点头道: “不错,少华,你起来,慢慢的说。” 在他们的说话之时,史元朝黑面龙王抱抱拳道: “贺帮主,我爹不是在洪泽湖作客吗?他老人家是不是已经走了呢?” 黑面龙工望着他,拱拱手,哦道: “这位就是史公子了,令尊是……” 史元脸上一红,说道: “我爹就是……” 他忽然压低声音低低说了一句。 黑面龙王忽然轻哦一声,笑道: “原来……哦,令尊此刻正在静室之中。”他朝送茶进来的一名使女招招手道: “你领史公子到迎旭楼去。” 那使女答应一声,欠身道: “史公子请随小婢来。” 史元朝黑面龙王拱拱手道: “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随同青衣使女朝外行去。 徐少华依言站起身,就在大师伯左侧站停,接着就把师傅如何失踪,自己穿在身上的金缕衣也在当晚不翼而飞。 赶回云龙山庄,一路看到庄中武士悉遭毒手,赶入爹的书房,发现爹已经死在床上,前胸留下一个乌黑的掌印。后来自己如何抱着爹的遗体,埋到后园,突然发现庄中起火,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宋天寿听得一呆,切齿道: “如此说来,老三已遭人劫持无疑,此人劫持老三,又从你身上取去金缕衣,和以‘黑沙掌’暗算你爹,这一连串的事情,显系有计划的行动,老夫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动,原打算过了今年八十生辰,把这掌门人也交给你爹,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如今事情落到我头上,拼着这几根老骨头,也要把这个万恶凶手抓到不可。” 杜髯翁点头道: “兄弟也算上一份,咱们不把凶手抓到,誓不为人。” 黑面龙王道: “当日在云龙山庄,兄弟就主张立即侦查掌伤徐贤侄的人,还是被天华兄搁下来的。如今想来,贼人早就计算好的,可惜天华兄没加注意,终于上了贼人预先布置的圈套。” 杜髯翁一手捻着垂胸银髯,问道: “贺老哥此话怎说?” 黑面龙王道: “天华兄身上穿了金缕衣,‘黑沙掌’是不是伤不了他?他如果穿了金缕衣,是不是没有人从他身上脱下来?这两个问题,答案是不是只有一个‘不’字?” 他口气一顿,接着道: “贼人所以要用‘黑沙掌’先伤徐贤侄,再把他送到丁药师那里,让丁药师治好徐贤侄的伤势,主要就是好让天华兄在寿辰之后,把金缕衣传给徐贤侄,贼人从徐贤侄身上取去金缕衣,自是易如探囊取物。但徐贤侄是和马陵先生一起回马陵山去的,要取金缕衣,自非先把马陵先生引开不可,这就是马陵先生无故失踪的道理了。再说,此人武功也许差胜天华兄,天华兄身上既然没有金缕衣,他的‘黑沙掌’就足以制天华兄于死地了。” 他不愧是一帮之主,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推断事理,如同目视。 宋天寿颔首道: “贺者哥所推测的,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还有一点,仍然有疑问。此人‘黑沙掌’纵然练到十二成火候,二师弟纵然不穿金缕衣,要想伤他,也不是易事。何况据少华所说,书房中并无打斗发生,二师弟中掌之后,死在床上,可见在未中掌之前,似是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这一点真教人百思不解……” 杜髯翁双目矍然一睁,问道: “少华,是不是庄中的人,全遭毒手,一个也没有和人动手的迹象吗?” 徐少华含泪点头道: “是的,侄儿看到他们横七竖八的躺卧地上,根本没有一点打斗迹象。” 杜髯翁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说道: “这就对了,贼人所以放火烧了云龙山庄,就是怕人看出蹊跷来!”说到这里,回目朝黑面龙王问道: “贺老哥,咱们都是老弟兄了,老夫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黑面龙王洪笑一声道: “杜老哥,你不是说,咱们都是老弟兄吗,有什么话不该说的?” “好!”杜髯翁道: “老夫那就直言了,贺老哥领导风尾帮,结交了不少黑白两道的人,也可以说,在座诸位之中,没有一人交游比你广的了,尤其是黑道人物,和你贺老哥大都也有些交情,不知黑道中,有没有什么人惯使某种药物,可以使人失去动手能力的?” 凤尾帮虽然不是名门正派,江湖上大家也不把它看作黑道,但总是介乎黑白之间。杜髯翁这话,若在平时,就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黑面龙玉微作沉吟,说道: “用毒数四川唐门,用迷药数岭南温家,都可以使人失去动手的能力,另外,还有散功散、迷迭香等一类药物,至于天华兄究竟是否被人下了某种药物,以致失去应战之力,目前已是很难下断语了。” 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仲清和攒着眉道: “兄弟怀疑天华兄是不是死在‘黑沙掌’之下的。” 黄山万选青接口道: “仲老哥说得极是,‘黑沙掌’就是练到十二成,总归是外门功夫,天华兄内功精湛,像‘黑沙掌’一类外门功夫,应该不至于受伤,就拿丐帮护法金长老来说。不但在丐帮是一等一的高手,就是在武林中,也算得是内外兼修的顶尖高手,绝不是‘黑沙掌’所能伤得了他,但他也死在‘黑沙掌’下,方才就是仲老哥不说,兄弟也在怀疑,这伤人致死的‘黑沙掌’,到底是不是‘黑沙掌’,抑或是某一种厉害掌功,伤人之后,和‘黑沙掌’颇相近似?” 这话,由少林俗家掌门人仲清和和黄山世家的万选青两人提出来,大家都听得不期一怔!但谁也说不出这和“黑沙掌”外形颇相近似而厉害远超过“黑沙掌”的掌功,究是什么功夫?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门外接口道: “诸位都是武学大师,怎么忘了五煞掌呢?” 门帘掀然,只见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人,一手携着一个青衫少年,缓步走了进来。 这人约莫五十出头,生得修眉凤目,脸色红润,颏下留着五绺飘胸黑须,身穿紫色团花长袍,仪表清逸,神情和蔼,面上带着微笑。随他一同进来的青衫少年,正是和徐少华同来的史元。 这人大家从未见过,但只要看他气度雍容,声音清朗,决非常人!尤其他说出“五煞掌”三个字,更是惊人之语! 武林中确有“五煞掌”这一名称,但“五煞掌”指的并不是一种武功,而是五种不同的煞掌。 这五种煞掌,是以颜色分类的;第一种是“紫煞掌”,其实“紫煞掌”并不叫“紫煞掌”,它是玄门极厉害的降魔神功,正式名称叫做“紫灵掌”,掌功出手,整双手掌色呈紫色,据说“紫灵掌”出手,天下没有能和它抗衡的武功。 因为它色呈紫色,江湖上才把它称作“紫灵掌”,列为五种煞掌之首,但这种掌功,失传已久,不是老江湖,只怕连“紫灵掌”的名称都没听说过。 其次是“赤煞掌”,又名“火灵掌”。是离火门的最上乘功夫,再其次是“青煞掌”,出手之际,色若靛青,这种掌功,也久已失传。 再其次是“白煞掌”。“白煞掌”也是江湖上人把它凑人五种煞掌而这样称呼的,其实它的真正名称叫做“白骨掌”,是白骨门最厉害的掌功。再其次才是“黑灵掌”。 五种煞掌中,只有“黑灵掌”练的是毒功,中人无救,而且毒气不散,被击中的人,身上会留下乌黑掌印。 如果以“黑沙掌”和“黑灵掌”相比,那么“黑沙掌”简直只像是三岁的小儿而已! 这五种煞掌,只有“青煞掌”和“黑煞掌”才是真正叫做煞掌,其余三种,不过因颜色不同,被后人凑成了五煞之名。 但这五种煞掌,也有一点唯一相同之处,就是不论你遇上哪一种煞掌,都是死数,无可抗拒,所以才有煞掌之名。 作者不嫌其烦的介绍这五种煞掌,就是因为本书中以后都会陆续出现,闲言表过。 却说黑面龙王贺天锡看到紫袍人走了进来,慌忙站起身,拱着手道: “史老哥来得正好,大家只怕没有见过史老哥,兄弟正好给大家引见。” 说到这里,就抬手指着紫袍人说道: “这位史老哥,大名是其川两字,是青城派的名宿,一向隐居青城,很少在江湖走动,这位是史老哥的令郎,单名一个元字。 接着又替在座众人一一引见了。 青城派的人,注重修真,从不涉足江湖,大家自然连连抱拳,说着“幸会”。 史元朝徐少华招招手道: “徐大哥,你来见见我爹。” 徐少华是晚辈,等大家寒喧过了之后,才走上前去,恭敬的作了个揖,说道: “晚辈见过史老伯。” 史元在旁道: “爹,他就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徐少华,孩儿在路上,多蒙徐大哥照顾……” 史其川目光打量着徐少华,爽朗的笑道: “小兄弟不可多礼,元儿路上蒙你照顾,老夫还该谢谢你才是。” 黑面龙王抬着手道: “史老哥请上坐。” 史其川目光环顾,大笑道: “在坐的都是武林彦硕,兄弟草野之人,怎好上坐,贺老哥不可客气。” 他这一环顾,目光清澈如电,大家都是行家,自然看得出来,此人看去不过五旬左右,但内功修为,只怕还在众人之上,分明是一位奇人! 宋天寿拱拱手道: “咱们都是多年熟朋友,只有史老哥远从青城山来,也是难得见面的稀客,自然应该上坐了。” 黑面龙王连连点头道: “是、是,史老哥远来是客,不用客气,快请上坐。” 万选青心中暗道: “黑面龙王对此人似是十分恭谨,看来此人果然是大有来头,只是怎么会从未听人说过呢?” 史其川眼看情不可却,就举步走到上首雕花坑床前站定,拱拱手道: “诸位老哥如此盛情,兄弟那就盾坐了。” 说完,大马金刀的在坑床上落坐。 万选青看得心中暗暗点头,付道: “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光凭此人的气势,就已凌驾在座的众人之上。就是一举一动,都似有一种说不出慑人威仪,虽然他脸含笑容,对人十分和蔼,但这种慑人威义是自然流露出来的,此人到底会是什么身份呢?” 这时一名青衣使女给史其川父子送上茶来。 宋天寿朝史其川拱手道: “史老哥方才提到‘五煞掌,,想必知道江湖上有什么人会‘五煞掌’的了。” “哈哈!”史其川发出一声嚎亮大笑,说道:“五煞掌中,除‘紫灵’、‘青煞’,失传已久,‘火灵掌’出离火门,‘白骨掌’出白骨门,‘黑煞掌’出千毒谷,并未失传,自是尚有传人。” 宋天寿听他说出千毒谷,不由微微一震,拱手道: “多承指教。” 史其川含笑道: “宋掌门人太客气了。” 杜浩然一手捋着银髯,问道: “宋老哥,这位史老哥说得极是,‘黑沙掌’极难伤得了天华老弟,看来他果然是丧在‘黑煞掌,之下,咱们要不要去一趟千毒谷?” 宋天寿苦笑道: “江湖上虽有千毒谷之名,但谁也说不出千毒谷在哪里?茫茫天涯,又到哪里去找呢?” “唔!”杜浩然看了徐少华一眼,点点头道: “不错,千毒谷只闻其名,究在何处,倒确实没有人说得出来。” 徐少华站起身道: “大师伯、姑丈,爹死在‘黑煞掌’下,小侄和凶徒有不共戴天之仇,小侄要立誓手刃仇人,替爹报仇……” 宋天寿没待他说下去,就摇着手道: “少华,此人杀死你爹,但你爹是老夫的师弟,老夫身为淮扬派掌门人,岂能坐视不管。 江湖上人,虽然把千毒谷视作畏途,进去的人,从无一人生还,老夫又岂是怕事之人? 不过,你年纪还小,不宜涉险,而且你爹究竟是‘黑沙掌’所伤?还是‘黑煞掌’所伤?尚须查证,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自是不可妄动,且等老夫查清楚了再说。” 杜浩然接着道: “少华,你大师伯说得不错,你爹是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目前尚难断言,此事不如先由你大师伯和老夫两人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作道理。” 两人这一说法,无非是因千毒谷非同小可,不想徐少华涉险。 徐少华道: “但……” 宋天寿拦着道: “你不用说了,父仇当然要报,但你年纪还小,凭你这点武功,不但父仇报不成,还白白送了小性命,何况事情没弄清楚,你去找谁报仇?老夫之意,你不如暂时留在这里,好好用功练武,贺老哥这里消息灵通,只要一有确实眉目,老夫自会派人通知你的。” 一面朝黑面龙王拱拱手道: “贺帮主,咱们淮扬派只有这个传人了,暂时留在你这里,务请老哥多加照拂。” 黑面龙王连忙拱手道: “宋掌门人言重,兄弟和天华兄数十年交情,少华贤侄留在这里,兄弟义不容辞。” 接着朝徐少华含笑道: “宋掌门人要贤侄暂时留在这里,一来因贤侄年纪还小,江湖经验不足,对方既敢对令尊下手,自然也会对贤侄下手。古人说得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宋掌门人和杜老哥既要调查令尊死因,如果带着贤侄同去,又要照顾贤侄,势必多一份顾虑。 贺伯怕和令尊多年老友,昨日已派青鸟堂范堂主赶去调查此事,你留在这里,只要一有消息,自可赶去和宋掌门人、杜老哥会合,报仇之事,一时是性急不来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徐少华暂时留在凤尾帮中。宋天寿和杜浩然第二天就离开了洪泽湖。 其余诸人,六合掌门人陆子惕、武功掌门人高步云、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仲清和、形意门名宿祝士谔和黄山万选青等人,也因在洪泽湖已经打扰了多天,也纷纷告辞,一同离去。 徐少华就住在东花园的一幢精舍里,这是凤尾帮招待贵宾的宾舍,每幢楼宇,自成院落。 后院还有一片铺了细沙的场子,供住在这里的贵宾,早晚练武之用。 清幽安静,没有人来打扰你,如果没有事,住在这里当真舒适得很,但徐少华新遭大故,又碍着掌门大师伯之命,不敢不遵,不得不留下来,内心教他如何安静得下来? 傍晚时分,一名青衣使女掌上灯来,不久,送来了晚餐。 凤尾帮招待贵宾的菜肴,自然极为丰盛精致;但徐少华却有食不下咽之感,勉强吃了两碗饭。 青衣使女进来收过盘碗,又沏了一盏茶送上,才行退出。 徐少华喝了口茶,就起身上楼,掩上房门,熄了灯火,脱下长袍,就在床上盘膝坐定,准备运功。 哪知坐下之后,只觉思潮起伏,一会想到爹的遇害,到底是“黑沙掌”还是“黑煞掌”? 一会又想到师傅马陵先生无故失踪,会不会是被贼人劫持去的? 越想越是无法澄心净虑,索性不再运功,正待就寝,只听门上起了极轻的剥啄之声! 徐少华披衣下床,问道: “是谁?” 门外响起史元的声音说道: “大哥,是我。” 徐少华过去打开房门,说道: “贤弟,这时候还没睡吗?” 正待取火点灯。 “嘘!”史元口中轻嘘了一声,低声道: “大哥快别点灯。” 徐少华道: “你好像很神秘,究竟有什么事?” 史元悄声道: “大哥想不想报仇?” 徐少华道: “杀父之仇不井戴天,我自然要报此仇。” 史元道: “那就快走、我知道千毒谷在哪里。” 徐少华一怔道: “这时候就走?只怕不行吧?” 史元在黑暗之中霎着像星星的眼睛,说道: “为什么不行?” 徐少华道: “我们要走,总得和贺怕伯说上一声……” “唉!”史元道: “大哥,你这人真迂,和贺帮主说了,还想走得成?大丈夫说走就走,有什么好婆婆妈妈的,来,你快跟我走就是。” 徐少华迟疑道: “但……我们没有船只,如何……” 史元嗤的笑道: “我的少庄主,你真没出过门,这里是老子山,出去就是陆路,还坐什么船?” 徐少华道: “但……这样走总不太好。” “别这样那样了。”史元急道: “你到底走不走?” 右手拉住了他的左手,蓦地一转身,往房外就走。 徐少华被他拉着奔下楼梯,奔出楼宇,史元依然没有放手,拉着他一路急奔,一面回头叫道: “大哥,快点跑啦!” 说话之时,已经奔近一道围墙,徐少华跟着他点足飞起,两道人影越过围墙,刚落到地上。 只听有人喝道: “来的是什么人?” 史元右手一扯,两人身子朝前疾冲过去,口中应道: “我们出来走走的。” 黑暗中那发话的人连人影还没看到,史元左手一指已经点了出去。 徐少华问道: “贤弟把他怎么了?” 史元道: “放心,我只点了他的昏穴,快走。” 这里已是山麓,史元拉着他只顾急奔,这一路上,就遇上了三次岗哨,都被史元点了他们穴道。 徐少华道: “这样跑到几时去?” 史元侧脸道: “快了,我们至少要跑出凤尾帮总舵的范围,才能歇足呀!” 也不知奔出了多少路,前面田贩间已经有了房舍。 史元朝他回头笑了笑道: “大概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坐下来歇憩再走。” 两人在路旁一棵大树底下并肩坐下。 徐少华道: “贤弟,我们这样不告而别,对贺伯伯真是不好意思。” “管他呢,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史元扭着头说了一句,忽然又笑道: “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来,贺帮主一定会去告诉爹的,你猜猜看,爹会怎么说呢?” 徐少华道: “史老伯怎么说,愚兄如何猜得出来?” 史元笑道: “爹一定会说:‘随他们去好了’因为我时常一个人偷偷的出来玩,有人去告诉爹,爹总是这样说的。爹这样一说,贺帮主就不会派人来找我们了。” 徐少华不禁笑道: “你真顽皮。” 史元笑了笑道: “你到现在才知道。” 徐少华问道: “贤弟真的知道千毒谷在哪里?” 史元得意道: “我自然知道。” 他不待徐少华再问,就接着道: “这是昨天晚上,我跟爹打听来的,我怕爹猜到我的心思,故意问爹:‘爹,千毒谷真有这样神秘,没人知道他们在哪里吗?’爹只是笑着没有说话,我又道:‘爹还说武林中的事,你老人家没有不知道的,千毒谷爹就说不出来了’。” 徐少华问道: “史老伯怎么说?” 史元道:“爹忽然大笑一声道:‘为父怎么会不知道?你跟为父激将,是不是想替姓徐的小兄弟打听千毒谷?那宋掌门人和杜髯翁并不是不知道千毒谷在哪里,只是不想让徐小兄弟涉险而已,你问了为父,又去告诉徐小兄弟,那可不得了。’我急忙说:‘爹,你老人家就是和我说了,我不会去告诉徐大哥的,我只是好奇罢了,爹,你快和我说嘛!,爹考虑了下,才道: ‘好,为父告诉你,但你不可告诉徐小兄弟,更不可和他两个人偷偷的去涉险!’我点头道: ‘我一定不告诉徐大哥就是了。’爹才笑着把千毒谷说给我听了。” 徐少华急着问道: “千毒谷在哪里呢?” 史元微微摇头道: “我答应过爹的,怎么能告诉大哥呢?” 徐少华道: “但你约愚兄出来,说知道千毒谷在哪里,怎么又不肯说了?” 史元道: “我心里也很想告诉你,只是我在爹面前从没说过谎话,我说过不告诉你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徐少华一把握住了史元的手,说道: “贤弟,愚兄身负血海深仇,你却不肯告诉我千毒谷在哪里,真急死了人了……” 史元轻轻挣脱被他握着的手,偏头笑道: “大哥,你急什么呢?” 徐少华道: “贤弟,你把千毒谷的所在告诉愚兄,愚兄会感激你一辈子。” 史元调皮的道: “我不告诉大哥,大哥就会恨我一辈子,对不?” 徐少华道: “恨倒不至于,只是……贤弟用尽心思去向史老伯问了来,不告诉我,岂不是白问了吗?” “怎么会白问?”史元眼光斜睨着他,低笑道: “大哥,你这人也真是的,我不是和你一起出来了吗?我只要不亲口告诉你,就不是对爹失信了,但我并没有答应过爹不领你去呀,有我和你一起去,不是不用告诉你了吗?” 徐少华大喜过望,不觉双手抓住了史元的双手,一脸感激的道: “贤弟,你真好。” 史元脸上忽然有些忸怩之色,赶快缩回手去,说道: “好了,我们已经休息了一回,该上路了,万一贺怕伯派人来找,那就麻烦了。” 徐少华站起身道: “好,那我们就去吧!” 两人一路奔行,天色大亮,已经赶到盯眙。 史元道: “大哥,我们这样走法,不是太累了吗?” 徐少华道: “那怎么办?” 史元道: “我们到城门口去买头牲口代步,总比步行要好得多。” 徐少华摇摇头道: “第一,像这样的偏僻小城,只怕没有牲口市场,第二……纵然不……” 史元眨着眼睛间道: “大哥,你怎么啦?第二怎样,你怎么不说下去呢?” 徐少华苦笑道: “我身边只有七八两银子了,也不够买两匹牲口。” 史元轻笑一声道: “我有。” 徐少华道: “你有银子?” 史元伸手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在徐少华面前扬了扬,得意的道: “这回出来,我已经准备好银子,路上还怕没银子花?” 徐少华问道: “你哪里弄来的银票?” 史元道: “大哥,你这人也是的,没有银子要发愁,有了银子又追根究底,反正我又不是偷来的。”一面催道: “好啦,快些走吧!” 两人匆匆赶到城南,只见一个庄稼汉子手里牵着一红一白两匹马,站在路旁,看到两人走近,就含笑问道: “两位公子,可要买牲口吗?” 史元喜道: “大哥,这可巧得很,这两匹马看来不错。”一面问道: “你要多少银子?” 那汉子道: “我家老爷在客店生了急病,不然还不会把牲口卖掉……” 史元道: “我问你要多少银子?” 那汉子忙道: “这两匹牲口,都是百中选一的好马,本来是……” 史元攒攒眉,不耐的道: “你干脆说个数目,不用噜嗦。” 那汉子接连应了两声“是”才道: “我家老爷说,能卖六十两银子就好。” 史元取出一张银票,却是一百两的,随手递了过去,说道: “你家老爷生了急病,这是一百两的银票,我们没有零的,你就拿去吧!” 那汉子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就千恩万谢的塞入怀中,一手就把两匹马的缰绳递了过来。 史元用手抚着白马,说道: “这两匹牲口真还不错,大哥,你骑枣红的一匹,我骑这匹白的。” 徐少华出身武林世家云龙山庄,自然也认得马的好坏,这两匹马身上没有杂毛,毛色光润,看去甚是神骏,平常就是两三百两银子,也未必买得到,心中自是十分高兴,点着头道: “好吧” 史元递过缰绳,说道: “我们还得赶路,那就上马啦!” 两人跨上马背,就一路驰了出去。 史元在马上回头笑道: “大哥,我现在才真的放下了心。” 徐少华道: “你是怕被贺伯伯派人追上来?” “谁说不是?”史元道: “凤尾帮飞鸽传书,快得很,盯眙距老子山不过几十里,我们跑得再快,也没有鸽子飞的快呀!” 徐少华道: “那就快点赶路吧!” 中午,赶到一处镇集,只打了一个尖,又继续上路。 徐少华道: “贤弟,我们一晚未睡,总得找个地方休息才好。” 史元道: “要休息也得赶完这一程才行,大哥要是累了,那就下来坐一会也好。” 徐少华道: “我倒不累,贤弟是不是累了?” “我才不累呢!”史元笑了笑道: “那就再赶一段路,前面就是嘉山了,到嘉山再休息吧!” 两人赶到嘉山,已是黄昏时候。 两匹马刚驰到一一家招商客店门口,一名伙计就匆匆奔出,哈着腰问道: “两位公子要落店吗?” 史元道: “不落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是、是!”店伙连忙上前接过马缰,陪着笑道: “两位公子请进。” 两人跨下马鞍,徐少华问道: “有没有上房?” 店伙连声应道: “有、有。” 另一名店伙赶紧迎了出来,说道: “两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他把两人领到楼上,推开一间房门,说道: “两位公子请进。” 徐少华、史元跟着走入,那是一个双铺房间,窗下放着两张木床,对面相向。 史元一怔,问道: “还有没有房间?” 店伙道: “这是双铺……” 史元道: “我问你还有没有房间?” 店伙道: “有是有,也是双铺的。” 史元道: “有就再要一间。” 徐少华道: “贤弟,这是双铺,我们只有两个人,一间也就够了。” 史元道: “我们一个人一间,不是更舒服吗,我会打鼾,怕吵了大哥。” 徐少华笑道: “我不要紧。” 史元急红了脸,说道: “但……但我也怕大哥打鼾,我听到别人的鼾声,就会睡不着觉。” 店伙忙道: “这位公子,那就多开一间房好了,隔壁一间,正好没有客人。” 他当然希望两位公子住两间房。 “好!”史元挥挥手道: “那我就住隔壁一间,你快去送洗脸水来。”店伙唯唯应是,退了出去。徐少华摇摇头笑道: “贤弟,你真难伺候,要是没有房间了,看你怎么办?”史元笑一笑道: “真要没有,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但既然有总是睡得舒服些的好,我们不是已有一个晚上没有睡了吗,今晚就得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还得继续赶路呢!” 说话之时,店伙已经端着脸水进来,一面说道: “这位公子的脸水,已经送到隔壁房去了。” 史元转身往隔壁房中走去,不多一回,两人盥洗完毕。 店伙送来了茶水,一面问道: “两位公子,可要小店厨房准备酒莱吗? 史元没待大哥开口,就吩咐道: “我们不想上街去了,你去关照厨房做可口的送来就好。” 店伙应着“是”,退了出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八章 史元倒了两盅茶,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说道: “大哥,你替怕父报仇,自然要手刃仇人对不?” 徐少华切齿道: “这还用说?我云龙山庄四十余口血债,自然要亲手把仇人诛杀,方雪我心头之恨。” 史元道: “但我们只有两个人,对方人手众多,古人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一旦进去了,报不成仇,那怎么办?” 徐少华道: “贤弟只要领我到谷口,就不用进去,报仇是我个一人之事……” 史元没待他说下去,就摇着手道: “不对,不对!我们是口盟兄弟,义同生死,大哥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哪有让大哥一个人进去,我回头走之理?这还要结什么兄弟?如果倒过来,我遇上仇人,大哥会袖手不管吗?” 徐少华道: “那么依贤弟之见呢?” 史元朝他神秘一笑,说道: “方才我和大哥说这句的意思,就是最好找两个帮手一起去,大哥只管找仇人报仇,如果他有羽党,就可以交给我们了。” 徐少华道: “愚兄初入江湖,没有朋友,这帮手到哪里去找?” 史元朝他笑笑,说道: “只要大哥同意了,这找帮手的事,自有小弟会安排的。” 徐少华看了他一眼,说道: “贤弟……” “大哥!”史元拦着道: “我说不用你操心,你就不用再问咯!” 徐少华觉得这位兄弟很刁蛮,这就应着道: “好,我不同。” 过没多久,店伙送来酒菜,两人在房中用过晚餐。 史元坐了一回,就起身道: “大哥,早点睡吧,我也要回房去了。” 转身往外行去,跨出房门,又替大哥掩上了门。 徐少华一晚未睡,也就熄灯就寝。 也不知睡了多少时间,朦胧之间,忽然听到一阵兵刃交击之声,从远处传来。 一个练武的人,就算是在睡梦之中,也是十分警觉的,徐少华突然清醒过来,一下坐起侧耳细听,又寂然无声! 自己明明听到一阵兵刃交击之声,怎会…… 只听又是一声吃喝,传了过来,但声音已在很远之处!徐少华一跃下床,推开窗户,仔细谛听,又没有了声音,心中暗道: “这是追杀某一个人!” 一时无暇多想,点足穿窗而出,掠上屋詹,举目四顾,又一无所见! “那声吆喝,似是来自西首,自己且赶去看看!” 心念一动,立即长身掠起,一连越过几处民房,已是一片菜畦,地势已极荒僻! 正在打量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呻吟传了过来。 徐少华闻声寻去,但见一处瓦砾堆中,躺着一个人影,正待举步! 突听身后有人叫道: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一听口音,就知是史元了。 徐少华回头道: “贤弟也出来了?” 史元道: “我在睡梦中听到一阵兵刃交击之声,打开窗户,就看到有一条人影从屋脊掠过,我就赶紧追了下来,原来却是大哥。” 徐少华一指瓦砾堆,说道: “那里躺着一个人,好像伤得不轻,我们过去看看。” 史元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过去,那是一个黑衣人,扑卧地上,不再听到呻吟之声。 徐少华蹲下身去,才发现此人右肩有一道刀伤,正在流血,目光一注,口中不觉轻咦一声,说道: “血会是黑的!” 史元道: “那是中了淬毒的刀。” 徐少华把他翻了过来,用手探探他鼻息,已经十分微弱,不觉攒攒眉道: “看来他已经中毒昏迷,人还未死,不知还有没有救?” 史元道: “大哥要救他吗?” 徐少华正容道: “我们既然遇上了,岂能见死不救?我看还是先把他抱到客店里去再说。” 史元道: “中了淬过毒的刀,本该见血封喉,他血流得不多,可见他内功相当不错,及时闭住了穴道,但把他抱回客店去,只怕来不及了。” 他在说话之时,已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瓷瓶,倾了六颗药丸在掌心,伸手递了过来,说道: “大哥,这是爹炼制的解毒丸,你先拨开他牙关,把三颗纳入他口中,再用三颗咬碎了敷在他伤口,只要没有断气,大概可以没事了。” 徐少华喜道: “贤弟身边原来还带了救急药物。” 他一手接过药丸,一手捏开黑衣人牙关,迅快把三颗米粒大的药丸纳入他口中,然后把另外三颗在口中咬开。一手撕开黑衣人肩头衣衫,连口水一齐抹在他的伤口上,一面皱皱眉道: “这药丸好苦,只是太小了,他这道刀伤,足有三寸来长,这么小的药丸,三颗够了吗?” 史元道: “爹的解毒药丸,专解天下剧毒,最多只能用三颗,不信,大哥再等上一会就知道了。” 徐少华道: “他马上会好吗?” 史元道: “中毒和中伤不一样,负了伤要等伤势好了才会复原,中毒只要剧毒一解,不就没事了吗?大哥只要看着,他伤口毒血本来是黑的,再过一回,流出来的不再是黑血了,就表示他中的毒已经完全解了。” 徐少华点点头道: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上一会好了。” 两人足足等了一盏热茶工夫,但见黑衣人肩头黑血果然已尽,伤口渗出来的已是鲜血,由淡而红。 徐少华道: “怎么人还没有醒呢?” 史元道: “大哥,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徐少华道: “贤弟只管说出来。” 史元道: “此人一身黑衣,看他不像是个好人,我们虽然替他解了毒,已经救了他一命,不如在他未醒之前,就废了他武功,免得他再去做坏事。” 徐少华道: “这………” 话声未落,那黑衣人忽然骨碌碌就地滚了开去,口中尖声叫道: “我的公子爷,小老儿可不是坏人。” 此人身法俐落,滚开去一丈来远,一下就像猴子般跃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老头,尖削脸,嘴上还留了两撇鼠须,说话之时,连连拱着手。 史元冷笑道: “你如果是好人,我们好心救你,你身上剧毒已解,为何还赖在地上装死?” 小老几霎着一双鼠目,连连抱拳道: “小老儿不是装死,实在是人心叵测,小老儿没有弄清楚以前,不敢醒过来,两位救命之恩,小老儿感激不尽。” 徐少华问道: “老丈怎么会中毒刀的?” 小老儿道: “说来话长,其实是一场误会,道上朋友硬指小老儿拿了人家一柄叫什么秋水的宝剑,实在是冤枉了小老儿,小老儿身上哪有什么宝剑?他们不信,就这样砍了小老儿一刀。” 史元冷冷的道: “好了,你剧毒已解,已经没事了,大哥,我们走吧!” 小老儿耸着肩,连连打拱作揖的道: “两位公子爷请便,小老儿不送了。” 徐少华道: “老丈保重。” 两人回转客店,史元气道: “真气人,我们救了他,他还怀疑我们呢,早知这样,就不用白糟蹋我爹六颗解毒金丹了。” 徐少华笑道: “救人本来不用望报,至少今晚我们救了一条命,好了,你快回房去睡吧!” 两人各自回转房中。 第二天一早,会过店帐,就继续上路。 三天之后的午牌光景,他们已经赶到了庐州,(合肥)这庐州可是府治所在,街道宽阔,商肆栉比! 史元在马上回头叫道: “大哥,今天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一晚呢!” 徐少华道: “贤弟有事?” 史元“嗯”了一声,微微点头道: “我要去看两个朋友。” 徐少华道: “好吧,那么我们就得先找个地方落脚。” 史元道: “这里我来过,我们到长安居去落脚,那里地方清静,前面就是酒楼,很方便,我替大哥带路。” 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穿行过一条大街,来至一条横街上,在马上老远就可以看到“长安居”三个大字。 两匹马驰到门口,史元一跃下马,早有一名伙计在门前伺候,史元就把疆绳交给伙计,回头道: “大哥,我们进去。” 徐少华也把马匹交给了伙计,随着走入。 史元已经朝门内一名伙计吩咐道: “两间官房,你带路。” 伙计唯唯应“是”,领着两人穿过前进,直到后院。 那是小有花木之胜的一座跨院,他把两人领人东厢,一排三间,中间是一问起居室,左右各有一个房间。 既称“官房”,陈设自然比一般客房要讲究得多。 伙计把两人领人起居室落坐,立即退了出去,接着就有一名伙计送来脸水,一名伙计沏了一壶茶送上,替两人斟好两盅,才行退去。 史元只喝了一口,就站起身道: “大哥,走,我们到前面吃午餐去。” 两人来至前面,登上二搂,这时正当中午,座上食客,差不多已有八九成光景。 落坐之后,要过酒菜,史元站起身道: “大哥,你请稍坐,我去去就来。” 徐少华只当他内急,点头道: “贤弟只管去。” 史元匆匆下楼,走到柜前,朝一名伙计问道: “伙计,你掌柜可在?” 伙计认得他是住在官房的公子,忙道: “在,在,公子爷有事?” 史元道: “我想借你们的纸笔一用。” “有,有。”伙计连忙抬着手道: “公子爷请进,纸笔现成的,都在帐房里。” 他巴结的领着史元推开帐房一扇木门,侧着身道: “王掌柜就在里面,公子爷请到里面写好了。” 史元跨入帐房,一名又高又胖的中年人招呼道: “公子爷有何贵干?” 伙计跟在后面,接口道: “这位公子爷就是住在官房东厢,他要借纸笔一用。” 王掌柜听说是住官房的贵客,连忙陪笑道: “现成,现成,公子爷请这里坐。” 他让史元在自己坐的一张椅上坐下,一面很快的取出笔纸,放到桌上。 史元取起笔来,在纸上写了:“见字速来长安居”七个字,回头道: “请问掌柜,可有信封?” “有,有。”王掌柜打开抽屉,取出一个信封。 史元又在信封上写了:“送府前街吉祥巷王天荣大爷亲启”,下面又写了“内详”两字。 把字条招好,放入信封之中,一面探怀取出一锭碎银,放到桌上,朝王掌柜说道: “在下想麻烦掌柜的,替我派人把这封信送到吉祥巷,要王天荣亲启。” 他写字条的时候,王掌柜就站在边上,看得明白,闻言不觉迟疑的望着史元,说道: “公子认识这位王大爷?” 史元站起身道: “不认识,我会派人送信给他?” 王掌柜又道: “但公子在字条上并没署名?” 史元微微一笑道: “王夭荣看到了,自然知道是我来了。” 王掌柜看他口气甚是托大,问道: “请问公子爷贵姓?” 史元道: “我姓史。” 王掌柜又道: “史公子可知这位王大爷名动长江上下游,是咱们这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这样……… 他老人家会来吗?” 史元不耐的道: “你只管替我派人送去,他看了自然会来。” 王掌柜心里尽管不信,但看史元说得如此肯定,就点点头道: “好吧,在下马上叫人给公子送去就是。” “好,那就快些送去。” 史元话声一落,转身走出,自顾自上楼而去,回到楼上,在大哥横头坐下,叫的酒菜已经送来。 徐少华道: “贤弟怎么去了这许多时间?酒菜都快凉了。” 史元道: “我要伙计替我去送一封信。 徐少华道: “贤弟送信给谁?” 史元道: “一个朋友,他接到信,大概马上会赶来了。” 徐少华端起饭碗,举筷道: “那就快些吃饭吧!” 史元也端起饭碗,低头吃喝起来。 两人刚吃完一碗饭,只听楼梯一阵登登大响,走上来三个人。 当前一个是身穿天蓝棉袍的中年人,瘦长脸,留着一把黑须,个子不高,看去约莫四十岁出头。 第二个是矮胖中年人,也有四十光景,面团团,笑嘻嘻,生就一张财神爷的脸。 第三个又高又胖的就是长安居的王掌柜。他一上楼,就指着史元这一桌说道: “史公子就在那一桌上。” 瘦长脸中年人一眼看到史元,不觉怔得一怔,接着急步趋了过来,连连拱手,呵呵大笑道: “史……公子,果然是你老到了庐州,王天荣有失迎近,真是该死!” 跟在他身后的矮胖中年人也急忙跟了上来,抱着拳道: “王贵拜见大…………大公子。”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打拱作揖说话。 酒楼上有大半食客,都认识王天荣,这位外号三眼二郎,在合肥城里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平时叱嗟江湖,今天对这两位少年人居然如此恭敬,想必这两个俊美少年公子,更是大有来头的人了。 王天荣话声一落,立即转过身去,脸色一沉,怒声喝道: “史公子到了庐州,你竟然这般怠慢贵客。” 一个巴掌,打得身材又高又胖的王掌柜登登的连退了三步,他嘴角流血,连手都不敢捂一下脸颊。弯着腰连声道: “侄儿该死,侄儿事前并不知道…………” 原来他是王天荣的侄儿。 史元依然坐着连身子也没动一下,这时才慢慢站了起来,说道: “这位是我大哥,云龙山庄的徐少庄主。” 王天荣、王贵连忙抱拳,同声道: “原来是徐少庄主,在下兄弟久仰得很。” 徐少华连忙朝两人拱手回礼,一面回头朝史元说道: “贤弟,你还没有给愚兄引见呢!” 史元这才指着王天荣、王贵两人说道: “这是人称三眼二郎的王天荣王大哥,这是人称笑面财神的王贵王大哥………” “不敢,不敢。”王天荣连忙拱手道: “公子这称呼,天荣不敢当。” 徐少华听得暗暗奇怪,忖道: “他们何以会对贤弟如此恭敬?”一面含笑道: “两位老哥,在下久仰。” 王天荣道: “徐少庄主过奖。”回头朝王掌柜喝道: “还不快去叫厨下整治酒席,呆在这里作甚?” 王掌柜听了如奉纶音,连声应“是”,赶紧三脚并作两步,溜了下去。 徐少华道: “王老哥不用客气,在下兄弟已经吃饱了。” “这怎么成?” 王天荣连连抬手道: “两位公子快请到雅室奉茶,两位公子到了庐州这是在下的荣宠。” 王贵一脸笑容,接口道: “是、是,两位公子是稀客,也是贵客,自然要请到雅室奉茶,才能聊表在下兄弟的一点敬意。” 史元站起身来,朝徐少华说道: “大哥,这是他们的诚意,这间长安居,就是王大哥开的,吃他一桌酒席,也是平常之事,不过,我们刚才吃过饭,真的吃饱了,再来酒席,也吃不下了。我看还是泡一壶好茶,先喝些茶,待会再要厨下做几式甜咸点心送来,不是比整桌酒席好吗?” 王天荣连连应“是”,招手要一名伙计吩咐下去。 王天荣、王贵陪同徐少华两人,进入右首一间布置堂皇的雅室落坐。 一名伙计立即沏来了两壶新茶。 王天荣、王贵连忙取过茶壶,替两人斟茶。 史元连谢也没谢一声,取起茶盅说道: “大哥请用茶。” 徐少华过意不去。举盅说了声:“谢谢。” 史元喝了口茶,抬头含笑道: “大哥,小弟不是和你说过,要找两个帮手吗?这王大哥、王大哥,就是小弟找的两个帮手了。” 王天荣连忙拱手道: “只要史公子吩咐一声,在下兄弟水里火里,无不从命,只不知徐少庄主………” 他望着徐少华,没有再说下去。 史元接口道: “你们总听到了,云龙山庄毁于大火,徐伯父也被仇人杀害之事了?” “啊!”王天荣惊啊一声,问道: “杀害徐大侠的不知是什么人?” 史元道: “你们不用多问,跟我们走就是了。” 他怕说出千毒谷来,两人心存畏怯,是以不肯明说。 王贵道: “是、是,咱们兄弟追随两位公子,只要两位公子指点一下,要咱们去对付谁,咱们兄弟就对付谁。” 史元点点头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要王大哥、王大哥辛苦一趟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夭荣回答得很快,接着又道: “咱们兄弟能为两位公子办点小事,这也是咱们兄弟的荣幸。” 王贵连忙堆着笑道: “对,对,咱们兄弟都听大……大公子的就是了。” 史元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王贵笑脸立时僵住了,再也笑不出来。 这一情形,看得徐少华暗暗奇怪,忖道: “看贤弟口中虽然叫着‘王大哥’、‘王大哥’,但他口气却似上司对待下属说话。 贤弟本身只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当然没有这份权势,这自然是他爹的声望权势了,只不知这位史伯父究竟是何来历?会使三眼二郎、笑面财神这样在武林中极有名头的人,如此唯命是从。” 座上虽有四人,但三眼二郎王天荣和笑面财神王贵在史元面前,似是有着一份拘束,很少开口。 史元却毫不在意,似乎他们应该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伙计陆续送上八色点心,有甜有咸,看来十分精致。 史元举筷道: “大哥,这些点心看来还不错,你快尝尝看!” 王天荣看到史元称赞,心里一高兴,立即堆笑道: “这些甜点心,都是史公子最爱吃的,是在下要伙计吩咐厨司特别赶着做的,咱们这里做点心的厨司,都是从扬州请来的,手艺还不错,两位公子吃过就知道了。” 史元夹了一块夹沙玫瑰糕,吃了一口,连声说“好”。徐少华吃了一个养麦莽菜饺,只觉软滑无比,十分鲜美,也赞不绝口。 王天荣看两人说好,脸上就高兴得流露出喜色来。 这,一顿茶,几乎足足吃了一个多时辰,才由王天荣、王贵陪同两人回转官房,才行告退。 店伙早就听到掌柜因招待不周,还被大老板打了一个耳光,自然对两位贵公子伺候得特别勤,不待吩咐,就打了两盆热水进来,又沏了茶水送上。 两人洗了把脸,徐少华道: “贤弟,这王、王两位,好像对你十分巴结。” 史元淡淡一笑道: “他们从前跟过家父。” 徐少华道: “贤弟要他们和我们一同去吗?” 史元偏头道: “大哥放心,王天荣、王贵都有一身极好的本领,在江湖上,纵然算不得是顶尖高手,但也在一流和二流之间,有他们二人作帮手,已经足够应付了。” 徐少华点头道: “贤弟认为他们行,就可以了。” 刚说到这里,突听门外走廊上响起店伙的叱喝之声:“喂,你怎么进来的?在这里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快出去。”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声音陪着笑道: “小老儿是找人来的………” “去、去!”店伙叱道: “这里是官房,你找什么人?” 那尖沙声音陪着笑道: “两位公子爷不是就住在官房吗?嘻嘻,小老儿是他们的朋友。” 店伙听说他是住在官房里两位公子的朋友,那可不敢怠慢了,说道: “两位公子爷就住在东厢,我领你去。”他走到房门口,一手推开房门,刚欠着身,说道: “两位公子………”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一个瘦小人影已经一下闪进房来,连连打拱道: “两位公子请了,你们骑了牲口赶路,害得小老儿跟在后面,两只脚板都跑起泡来了。” 徐少华看清走进来的就是三天前身中剧毒的那个小老儿,这就颔首道: “原来是老丈。” 店伙眼看公子爷果然认识他,也就悄悄退了出去。小老儿耸着肩,连声应“是”,道: “正是小老儿。” 徐少华道: “老丈一路跟来,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小老儿一脸馅笑道: “两位公子爷救了小老儿的命,小老儿无以为报,决心跟随公子,愿效犬马之劳。” 史元目光盯着他,问道: “你是什么人?” 小老儿堆着笑答道: “小老儿叫贾老二,别的本领没有,轻功还不错,两位公子对小老儿有救命大恩,所以决心跟随两位公子,没想到第二天赶去客店,两位公子已经上路了,小老儿连日紧赶,今天总算给小老儿赶上了。” 史元道: “你想跟我们,为什么?” 贾老二耸着肩道: “两位公子出门,总得有个老苍头,小老儿当个老苍头,总还在行,譬如两位公子有什么差遣,小老儿包管会使两位公子满意。” 史元道: “你知道我们是谁?” “知道、知道。”贾老二连连点头,陪着笑道: “小老儿若是连这点都不知道,还配跟随两位公子?” 史元道: “你倒说说看?”贾老二道: “两位公子是结义兄弟,这位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你是史公子,小老儿没说错吧?” 史元又道: “那么你可知道我们是到哪里去的?” 贾老二耸耸肩,双手一摊,说道: “小老儿又不是神仙,两位公子要去哪里,小老儿怎么会知道?但小老儿约略还可以猜上一点。” 史元道: “你猜到了什么?” 贾老二缩着头说道: “徐少庄主新遭大故,这样急着赶路,想来大概是要去找仇家无疑。” 史元道: “你帮得上忙吗?” 贾老二忽然正容道: “就因为小老儿知道这位是徐少庄主,才紧追上来的,小老儿昔年曾受过徐大侠的大惠,再加两位公子又救了小老儿一命,小老儿就是拼了老命,也非追随两位公子不可。小老儿能耐虽然有限,但自信轻功还不错,譬如送个信,或者要小老儿去打听什么,小老儿还不至误事。” 徐少华一直没有说话,任由史元盘问了半天,但贾老二说昔年曾受过爹的大惠,这就开口道: “老丈赶来相助,在下十分感激………” 贾老二连连摇手道: “少庄主这感激二字,小老儿万万不敢当,徐大侠昔年曾救过小老儿,少庄主又救了小老儿一命,小老儿愿意执鞭随镣,跟少庄主当个老苍头,少庄主肯收留小老儿,小老儿就感激不尽了。” 徐少华看他话说得十分诚恳,就道: “老丈要跟在下做老苍头,在下也万万不敢当,这样吧,咱们做个朋友,你看如何?” 贾老二连忙摇手道: “小老儿怎么能高攀………” 徐少华不待他说下去,就截着道: “老丈至少认识先父,怎么能叫老丈屈身仆佣?” 史元道: “我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办,你若是有诚意,就和我们做个朋友,如果想当老苍头,你去找别的富家公子当老苍头去好了。” “哦,哦,不,不!”贾老二连忙拱手道: “小老儿遵命,遵命。” 史元轻笑道: “这就对了,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朋友了。” “是,是。”贾老二欣喜的道: “小老儿高攀上两位公子做朋友,这是小老儿十八世修来的福……” 史元道: “既是朋友,你就不用叫我们公子了。” “不,不!”贾老二道: “朋友归朋友,小老儿还是叫少庄主,史公子,两位公子就叫小老儿贾老二,小老儿自己还是称小老儿,这样才顺口。” 徐少华道: “朋友怎好这样称呼?” 贾老二道: “这样称呼,小老儿才会心安。” 史元道: “大哥,他喜欢这样,就随便他好了。” “对,对!”贾老二耸着肩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说得对极,小老儿有自知之明,和两位公子做朋友已经高攀了。如果再称兄道弟,那不是折煞小老儿了?小老儿今年五十有六,还想再活上四十四年,凑个整数哩!” 史元先前对他印象并不好,那是因为那晚替他解了剧毒,他还赖在地上装死如今听他说话,却甚是风趣,对他不觉渐渐有了好感! 正说之间,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只听王天荣的声音在门口悄声问道: “两位公子可曾休息了?” 接着店伙的声音道: “没有,两位公子正在房里和一位客人谈话。” 王贵道: “客人?那是什么人?” 店伙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王天荣道: “那就进去吧!” 他们在门口说的话,史元自然听得见了,却故作不知,没有作声。 徐少华却站了起来,正好王天荣、王贵两人一齐走入。 贾老二也慌忙跟着站起,耸着肩膀,陪笑道: “请坐,请坐。” 王天荣却朝史元拱拱手,恭敬的道: “在下兄弟是来请两位公子入席的,中午没有好好招待。晚间特地整治了一席酒莱,给两位公子洗尘,没想到两位公子房中,还有一位贵客,真是欢迎之至,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徐少华正待替贾老二作介,贾老二已经面堆馅笑,抢着自我介绍道: “不敢,不敢,王爷、王爷不认识小老儿,小老儿对两位却是慕名已久。而且一见面就认得出来,三眼二郎王爷两眉之间有两道直纹,就像三眼杨俄,笑面财神王爷更是面团团像个活财神,哦、哦,小老儿贱姓贾,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小老儿贾老二,名字倒反而没人知道,嘻嘻,王爷、王爷就叫我贾老二好了。” 他说得口沫横飞,几乎溅到王天荣的脸上。这要换在平日,三眼二郎面前谁敢这样和他说话?—— 幻想时代扫校 第九章 “哈哈!幸会!”王天荣不但没生气,反而大笑道: “原来是贾老哥。” 贾老二耸着肩连声说道: “不敢,不敢当。” 王贵也笑嘻嘻的道: “贾老哥是两位公子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兄弟的朋友了。” 贾老二道: “方才史公子、徐少庄主也是这么说,要和小老儿称兄道弟,小老儿就是不肯,和两位公子做朋友,已经高攀了,称兄道弟,不折煞小老儿才怪!” 他虽是自己谦逊的话,但却也无异自抬身价。 王天荣本来看他一副猥琐模样,心里暗暗奇怪,史公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可见他果然是两位公子的朋友。不觉肃然起敬,抱拳道: “这真是巧极,贾老哥平时请也请不到,今天也惠然光临小店,欢迎、欢迎、来,来,两位公子,贾老哥,请到前厅入席了。” 贾老二摸摸嘴角,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打扰?” 就这样,徐少华、史元、贾老二。由王天荣、王贵作陪,来至前面酒楼,进入中间一间贵宾室,分宾主落坐,伙计们立即纷纷上菜。 王贵从伙汁手中接过酒壶,就给三人面前斟酒。 徐少华连忙站起身,歉然道: “王大哥原谅,在下热孝在身,恕不喝酒,只好用茶奉陪。” 史元道: “我不会喝酒,你们还是和贾老二多喝几杯吧!” 王贵不好勉强,只得替贾老二、王天荣和自己面前斟满了酒。 贾老二嗜酒如命,早已瞪起一双鼠目,望着酒壶,直咽口水,嘴里却连声说道: “不敢。” 王天荣、王贵一齐站起身,举杯道: “徐少庄主热孝在身,在下兄弟不好勉强,史公子也不喝酒,但这一杯是在下兄弟敬两位公子的。” 说完,一口喝干。 贾老二也连忙跟着站起,插口道: “还有小老儿,咱们三个一起敬吧!”也一口干杯。 徐少华、史元以茶代酒,和三人喝了一口。 王贵又给自己三人斟满了酒,王天荣、王贵再向贾老二举杯道: “在下兄弟现在敬贾老哥一杯。” 贾老二没待他们说完,咕的一口已经把洒喝干,馅笑道: “小老儿先干为敬。” 王贵又在三人面前斟满了酒。 王天荣举筷道: “两位公子不喝酒,就请用菜吧!” 徐少华、史元只夹了一筷菜肴,贾老二却连嚼带吞,一连夹了两筷,嘴里菜看还没吞咽下去,又朝王、王两人举杯说“请”,一口喝干。 王天荣含笑朝一名伙计吩咐道: “你们去给贾爷取大杯来。” 贾老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王爷真是我贾老二的酒中知己,喝小杯,不但干得不过瘾,斟酒更是麻烦,喝大杯,就比小杯子过瘤多了。” 伙计取来了大杯,王贵正待举壶,贾老二一手把酒壶抢了过去。笑道: “王爷,我看还是小老儿自己来的好,来,王爷、王爷,都斟满了。” 他替两人杯中斟满了酒,然后又给自己的大杯斟满一杯,才举杯道: “来,小老儿借花献佛,敬两位一杯。” 说完,咕咕几口,把一大杯酒,从喉咙倒了下去。 史元笑道: “贾老哥,你真是洪量!” 贾老二得意的笑道: “小老儿从小贪杯,可是家里穷,没钱沽酒,就索兴给酒坊去当小厮。酒坊里酿一次酒,就有几十缸之多,小老儿每天半夜里偷偷的起来,挨着酒缸,每缸喝他一碗,看也看不出来。 后来瘾越来越大,每缸一碗觉得不过瘾了,就每缸喝上两碗,这下可不得了啦,一下醉倒在酒缸边上,足足睡了一天一晚。酒坊东家店规很严,坊里的人,不准偷酒喝的,等小老儿醒来,就骂了我一顿,要把小老儿赶出来…………” 史元道: “那你怎么办呢?” 贾老二斟满一大杯,又咕咕几口喝干了,才抹抹嘴角,嘻嘻笑道: “小老儿那年才十六岁,灵机一动。就哭丧着脸道: ‘东家,不是我要偷洒喝,昨天晚上,有一个黑脸黑须的老人家,硬要小的陪他喝酒。” 小的说:‘我们坊里的规矩………” 他不让小的说下去,就说:‘不要紧,你们东家天天来求我,却小气得不拿酒来奉供,难得我今晚兴头好,你只管陪我喝,你东家如果不要你,咱们一起走,看他还想发财不?” 这话原是小老儿临时编出来的,哪知东家果然天天一早在财神爷神像面前上香磕头。那财神爷正好是黑面黑须,给小老儿一说,他就信以为真,连忙拉住小老儿陪不是,还叮嘱小老儿每晚要陪财神爷喝酒,小老儿在酒坊里待了三年,除了喝酒之外,不用做事。嘻嘻,小老几这点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小老儿从那时候起,就给人家叫做小酒鬼了。” 他这番话听得在座的人,大笑不止。 贾老二高兴,连忙举杯道: “王爷,你也是财神爷,小老儿陪你干一杯。” 又一口把一大杯酒,都喝了下去。 这一席酒,几乎是王天荣、王贵两人陪着贾老二喝酒,贾老二酒到杯干,喝到后来,看他连菜都来不及吃了。 等到散席,本来酒量还算不错的王天荣、王贵,都已有七八分酒意,贾老二连话都已经说不清了,由两个酒楼伙计扶着他回房,他还说自己没醉。 第二天一早,徐少华、史元刚清洗完毕,王天荣、王贵两人已在房外等候。看到史元,王天荣拱手说了声“早”,就低声问道: “史公子昨天曾说要在下兄弟同去,不知两位公子什么时候起程?” 史元道: “我和大哥两人一路,吃过早餐就走,你们两个在江湖上认识的人较多,最好落后一步,不要和我们跟得太近,等到了地头,再行会合就好。” 王天荣道: “在下省得。” 史元道: “那就这样了,你们等吃过午饭再动身不迟。” “在下遵命。”王天荣忽然哦了一声道: “还有那位贾老哥呢?” 史元嗤的笑道: “他大概又得睡上一天一夜呢,等他醒来,要帐房送他一百两盘缠,现在不用去惊动他。” 王天荣又应了声“是”。 店伙早已在中间一间起居室摆上早餐,两人匆匆吃毕,王天荣、王贵一直送出店门,小厮已牵着两匹马在门口伺候。两人跨上马鞍,朝王天荣、王贵拱了拱手,就策马驰去。 王贵凑上一步,说道: “老大,史公子没和你说要去哪里吗?” 王天荣笑了笑道: “咱们既然已接奉老山主的飞鸽传书,要咱们听从史公子差遣,管他要去哪里呢!” 却说徐少华、史元两人第三天早晨,刚出庐州南门,驰了还不到三里来路,突听后面响起一个尖沙的声音大声叫道。 “不好啦,两位公子爷快停一停。救人哪!” 徐少华立时策住马缰,说道: “是贾老二的声音!” 史元道: “我们快回去看看!” 话声一落,两人刚掉转马头,只见一个瘦小人影没命的飞奔而来,那不是贾老二还有谁来? 徐少华问道: “贾老二,你有什么事?” 贾者二伸手指指身后,又急又怕的道: “他抢小老儿身上的一百两银子,还要命………” 他轻轻一闪,就躲到两匹马的后面。 他说有人要抢他身上一百两银子,这倒一点也不假,那是史元跟王天荣说的:“等他醒来,要帐房送他一百两盘缠。” 准是银子露了白! 就在贾老二躲到两匹马后面的同时,坐在马上的徐少华和史元也看到了,正有两条人影,一路飞奔追逐下来。 那是两个手持钢刀的蓝布衣衫汉子。 这两个汉子还没追近,史元长鞭向空一挥,发出“劈啪”一声脆响,喝道: “站住,你们想做什么?” 两个蓝布衣衫汉子看到有两匹马拦住去路,奔行之势不觉一缓,但再看马上只是两个少年公子。 贾老二就躲在他们马后,还弯着腰,探出头来,挤眉弄眼的朝他们裂嘴嘻笑,不觉气往上冲! 左首汉子喝道: “没你们的事,还不让开?” 右首汉子喝道: “贾老二,你跑不掉的。” 贾老二沙着喉咙道: “小老儿为什么要跑?” 史元在马上喝道: “你们要谁让开?” 左首汉子不耐的道: “老子说过不关你们的事………” 史元怒声道: “你说什么………” 话声未落,手中长鞭一抖,唰的一声,朝左首汉子当头抽下。 左首汉子身手也是不弱,身形一偏,便自让开,目露凶光,厉笑道: “好哇,老子想放你们一条生路,好小子,你倒先动起手来了………” 史元没待他说完,怒叱道: “你找死!” 只说了三个字,左手一带马缰,冲了上去,右手挥处,马鞭像雨点般抽下。 他说:“你找死”这三个字的时候,左首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马鞭已经抽落,等“你找死”三字说完,至少也抽了四五鞭之多。 左首汉子眼看史元鞭势极快,他就地腾挪,接连使了几个身法,才算躲闪开去。但史元人在马上,居高临下,看得比较清楚,而且他骑术也相当精湛,左手操纵缰绳,指挥马匹,忽东忽西,进退自如。 左首汉子闪上两次,史元只要一下带转马头就行。 这一来,有时史元还抢到他的前面,长鞭忽左忽右,直上直下,依然往左首汉子当头抽落。 史元是使出性子来了,没抽到左首汉子,就不肯甘休,左首汉子越躲闪得快,他就越抽得快。 瞬息之间,一连抽出了一二十鞭,兀自不肯停手。 左首汉子手上空自持着钢刀,这一阵工夫,他心无二用,只顾躲闪,都犹嫌不及,几乎没有他使刀的机会,老实说,他能躲闪得开史元密集如雨的鞭影,已经算不错了! 右首汉子眼看同伴已经动上了手,他钢刀一指贾老二,冷然喝道: “老小子,你再不把东西拿来,老子就宰了你!” 随着话声,直欺过去。 贾老二敢情看史元挥舞长鞭,看出了神,冷不防右首汉子会在此时朝他欺近过去,心头一害怕,口中“哗”的一声惊叫。 徐少华坐在马上,因史元已经出手,他也只顾看着史元使的这一路鞭法,和左首汉子闪避鞭法的身法,没去注意右首汉子。此时听到贾老二的惊呼,赶紧使了一式“飞鹰盘空”身法,身子离鞍飞起,一下落在右首汉子面前,还没开口! 右首汉子乍见他拦在前面,不觉厉笑一声,喝道: “好小子,你是想替姓贾的死!” 欺来的人,本来就已刀尖在前,话声未落,右手朝前一送,雪亮刀尖已朝徐少华胸前戳到。 贾老二沙哑声音发急叫道: “少庄主当心………” 徐少华右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了右首汉子执刀脉腕,冷然道: “你们见财起意,拦路打劫,还敢持刀行凶,我也不想难为你们,去吧!” 五指一松,放开了扣住他的脉门。 右首汉子糊里糊涂就被徐少华扣住脉门,心头方自一惊,现在徐少华虽已松开了手,但他闻言不觉怒笑一声道: “小子,你说什么?” 贾老二不待徐少华开口,耸着肩道: “你们难道不是见财起意,看中找小老儿怀里的一百两银子?” 右首汉子怒喝道: “你………”又待举刀扑上。 徐少华双眉一轩,喝道: “我放开了你,你还要逞凶?” 右首汉子怒笑道: “小子………”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左首汉子惶急的招手喊道: “余老六,快来叩见史公子。” 右首汉子回头道: “谁是史公子?” 左首汉子急忙凑着他耳朵,低低的说了两句。 右首汉子听得脸色煞白,两人一齐扑的跪倒地上,连连磕头道: “小的胡老四,余老六给公子叩头,咱们兄弟不知你老侠驾路过,多多得罪,还望公子恕罪。” 史元冷哼道: “恕罪?” “不,不!”左首的胡老四伏在地上颤声道: “饶命,公子饶命。” 徐少华看他们一副惶恐畏惧模样,心中不忍,这就叫道: “贤弟,让他们去吧!” “不行。”史元盛气的道: “大哥没看到他们方才那股跋扈的气焰?好,死罪可兔,活罪难逃,你们两个瞎了眼的东西,给我留下一双招子,可以走了。” 要两人留下招子,岂非变成瞎子了? 胡老四、余老六心知遇上这位主子,就是自己倒媚,如今一条命总算捡回来了,好死总不如恶活。 两人爬在地上叩头道: “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叩头完毕,各自勾曲食中二指,正待朝自己双眼挖去。 “且慢!”徐少华一摆手道: “贤弟,你既然答应放过他们,何用再要他们留下一双招子?一个人失去双目,终身残废,需人扶持而行,岂不比杀了他们还要厉害?我看就放了他们吧!” 史元忽然眼珠一转,偏头笑道: “大哥一再替他们说情,好吧,我看在大哥的份上,就饶了他们。” 胡老四、余老六听了宛如皇恩大赦,连忙磕头道: “多谢公子…………” “你们且慢说多谢。”史元道: “我有一个条件,看你们愿不愿意?” 胡老四、余老六忙道: “公子吩咐,慢说一个条件,就是十条百条,小的也自当谨遵。” “好!”史元道: “我和大哥要去一个地方找仇人拼命,你们两个可肯随我们同去,听候差遣?” 两人同声道: “公子吩咐,小的兄弟就是赴汤蹈火,也一定要和他们一拼。” 史元笑道: “那好,你们两个就跟我们一同走吧!”一面说道: “还不快去见过徐少庄主?” 胡老四、余老六一齐抱拳道: “小的兄弟见过徐少庄主。” 徐少华眼看史元要两人同往,这两人底细都不知道,如何要他们一起去呢?这就低声说道: “贤弟,你知道他们底细吗?” “当然知道。”史元笑着道: “如果不知道他们底细,小弟会胡乱拉他们一起去吗?” 徐少华点头道: “如此就好。” 贾老二慢慢从马后钻了出来,一手摸着嘴上两撇鼠须,得意的耸着肩嘻嘻一笑道: “现在可好,你们两个从此追随两位公子,那可是小老儿的手下了,以后就得听小老儿的差遣才是。” 胡老四道: “你也要追随两位公子?” “哈!”贾老二食指指着鼻子尖,说道: “你们当我小老儿是什么人?我是两位公子的总管,你们追随两位公子,不是要听小老儿的吗?” 胡老四望望史元,心中将信将疑,问道: “公子,他这话是真的?” 史无微笑道: “他是我们的朋友。” 贾老二道: “如何?小老儿没吹牛吧?小老儿说是两位公子的总管,史公子还说小老儿是他们朋友呢!” 胡老四、余老六对望了一眼,连忙一齐拱手道: “贾二爷,小的两人给你老赔礼,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望贾二爷今后多多照应。” 贾老二耸起肩,嘻嘻直笑,说道: “事情过去了,就不用再提了,不过你们以后可得叫我贾总管才行。” 胡老四、余老六连声应“是”说道: “贾总管吩咐,小的两人自当遵命。” 史元道: “贾老二,你好像对当总管,很有兴趣?” “简直有兴趣极了!” 贾老二耸着肩道: “三年前,小老儿到京里去逛了一趟,有一次无意中摸进什么亲王的邸,看到一个人,神气十足,出门有四五个随从,进门更是一呼百诺,连戴着红顶子的大官,看到他也要曲意奉承。小老儿先前还以为他就是什么亲王,后来才弄清楚他只是王府里的总管,从那时起,小老儿一直想弄个总管过过瘾。” 史元道: “你当大哥和我的总管,我们又不是王府?” 贾老二道: “虽然不是王府,但总管这两个字总是一样的,当王府里的总管,人家也叫我贾总管,当两位公子的总管,人家也叫我贾总管呀!” 史元问道: “你到亲王府做什么去的呢?”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也没什么,只是去看有没有小老儿喜欢的东西,有的话,就随手带他几件回来。” 史元笑弯了腰,说道: “你带了几件出来呢?” “不多!”贾老二道: “小老儿只装了半麻袋,不然,小老儿这三年来的酒帐,又如何开销?” 史元道: “你当了咱们总管,就不能再去做这种生意了。” “这个自然。”贾老二道: “其实小老儿早就不干了,唉,最近连躲都躲不开,不知有多少人要找我小老儿的,说来实在冤枉,硬是背了黑锅,所以要规规矩矩的当一任总管了。” 徐少华问道: “你到底背了什么黑锅?” 贾老二道: “小老儿好像告诉过两位公子,有人硬指小老儿拿了什么秋水宝剑,非要小老儿交出来不可,方才这胡老四、余老六,不就是为那柄宝剑来的?小老儿哪有什么宝剑?” 史元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问道: “你们总知道那是一柄什么宝剑?” 胡老四道: “那柄剑叫做秋水寒,据说这柄剑只有八寸来长,是万年寒铁所铸,能够断金切玉,犀利无比,最初是一个猎户在剑门山一处石窟中发现的,最近江湖上大家盛传这柄剑已经落到贾总管手里了。” “空穴来风!”贾老二双手一摊,连连摇头道: “真是空穴来风,小老儿一身之外无长物,哪来的秋水寒?” “没有,就算你没有。”史元道: “贾总管,咱们该上路啦!” 贾老二答应一声:“喳!” 突听一个冷漠的声音说道: “慢点!” 大家回头看去,只见左首一棵大树后面,缓缓转出一个白衣人来,这人年约二十六八,脸色白净,双颧微突,双目仰视,嘴唇微翘,背负着双手,冷漠之中,另有一股不可一,世的狂傲之气。 贾老二双肩一耸,尖着嗓子道: “咳,原来是个年轻人!我说年轻人,你吆五喝六的,这是做什么?” 白衣人冷冷的道: “你叫贾老二?” 贾者二胸脯一挺,说道: “本总管就是贾老二。” 白衣人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依然昂首向天,冷冷的道: “秋水寒是你偷的?那就交出来。” 贾老二刚刚挺起的胸膛,立时弯了下去,脚下后退一步,连连摇手道: “没………没有,小…………小老儿没有拿,真的………” 白衣人目光一注,精芒逼射,冷然道: “本公子不喜噜嗦,你不肯交出秋水寒,那就得把命留下。” 贾老二听得脸色发白,脚下不禁又连退了两步,回头叫道: “少…………少庄主、史公子,你们给小老儿作个证人,小老儿真的没见过秋水寒………” 白衣人冷做的微晒道: “你要什么人作证都没用,不交出秋水寒来,今天你就死定了。” 史元道: “阁下说秋水寒是贾老二拿的,可有证据?” 白衣人直到此时,才斜睨了史元一眼,冷做的道: “本公子说是他拿的,就是他拿的,还用得着证据吗?” 史元看他说话如此狂傲,早就有气,也冷然道: “本公子说是你拿的呢?” 白衣人忽然轻蔑的冷笑一声道: “原来你们还是贾老二的靠山?” 史元道: “他是我们的总管,你刚才不是听到了吗?” 白衣人道: “那就唯你们是问,” 史元道: “你待怎的?” 白衣人道: “本公子要你们交出秋水寒来。” 史元道: “不交出来呢?” 白衣人昂首道: “死!” 胡老四、余老六同声喝道: “你敢对咱们公子这样说话?” 唰唰两声,各自从腰间拔出刀来。 徐少华眼看双方说僵了,急忙跨上两步,摇手道: “兄台这是误会………” 白衣人冷然道: “你是什么人?” 贾老二在旁道: “咱们少庄主就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 白衣人不屑的道: “云龙山庄徒有虚名,何足道哉?” “你敢藐视我大哥?” 史元身形一闪,宛如一缕轻烟,话声出口,人已直欺过去,手中马鞭比闪电还快,唰的一声,朝白衣人头上砸落。 白衣人反应极快,身形微侧,避开当头砸落的一鞭,右手翻起,五指如爪,就朝史元肩头抓来。 贾老二看到两人动上了手,缩着头一下就退到徐少华的身边,吃惊道: “他使的会是‘白骨爪’!” 他只说了一句话的时间,史元身形闪动,已经一连抽出了五鞭,白衣人也身形如风,双爪齐发,展开扑攻。 双方移步换位,身法都使得极炔,看去兔起鹘落,只是一青(史元穿的是青衫)一白两条人影在闪动着,根本已看不清两人的招式。 不,还可以听到“咻”“咻”破空之声,细长破空声,那是史元挥舞皮鞭发出来的声音! 胡老四、余老六手中握着钢刀,已被一阵阵劲急风声逼得连连后退。 贾老二站在徐少华身边,耸着双肩,吃惊的道: “这点子扎手得很,少庄主,你可得留意些,看来史公子不是他的对手呢!待会这小子如果后退三步,忽然伸出一只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掌来,你务必及时出手,一把抓住他,迟了就来不及了。” 徐少华问道: “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掌?那是什么………” 贾老二道: “快看,这时候小老儿没工夫和你多说,少庄主只要看他伸出白得没有血色的手掌,赶快上去把他抓住,就不会错。 说话之时,突听有人冷哼了一声,两条人影倏然一分,白衣人果然往后疾退三步,左手一抖,缓缓当胸提起,一只手掌立时变得色呈灰白,毫无一点血色,正待凌空拍出! 贾老二看得大急叫道: “少庄主快去…………” 他这一急,就伸手朝徐少华身上推来。 徐少华耳中刚听到贾老二的声音,身上就被他推了一把,本待掠出的人,这下身不由己的飞了出去,一下正好落到白衣人的右侧。他心中紧记着贾老二的话,务必把白衣人的手腕抓住。 能够一下抓住人家手腕,有十成把握的只有一记手法,那就是“云龙第十九式”了。身形落地,毫不思索的右手朝前一转就扣。 这一记手法,他屡试不爽,当然一下就扣住了白衣人的手腕。就在此时,耳中却听到贾老二的话声续道: “抓住他手腕,就把他甩出去。” 原来这一下实在太快了,快到简直比闪电还快。 贾老二说的:“少庄主快去………抓住他手腕,就把他甩出去”,原是连着说下来的。 但他说到一半(少庄主快去)用手一推之际,徐少华已经飞纵到白衣人身侧,一把扣住了对方手腕,后面的一段话,才听到徐少华的耳中。 徐少华扣住白衣人手腕,正不知该如何才好?耳中听到贾老二的声音,右手立即朝前甩了出去。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也许是心急史元的安危吧,只觉自己内力在这一瞬间,竟比平日大出倍菠,一挥之际,一股无形力道陡然由体内涌向肩头,贯注手臂,一下就把白衣人摔出去三丈开外,砰然一声,跌坐在地上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章 白衣人几乎连人影都没看清楚,就被人家扣住脉腕,一个人像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直等到跌坐到地上,才定过神来。足跟一蹬,笔直站起,目光冷厉盯注徐少华,冷声道:“阁下好身手,亮亮你的万儿!” 贾老二这回又挺起胸膛来了,尖声道:“小老儿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少庄主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 徐少华真没想到这一下会把白衣人摔出去三丈多远,歉然道:“在下徐少华。” 白衣人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史元惊凛的道:“他使的竟会是‘白骨掌’?” 贾老二耸耸肩,陪着笑说道:“谁说不是?方才要不是少庄主出手得快,把他摔了出去,‘自骨掌,可不是玩的!” 史元目中神采飞扬,说道:“大哥,真该谢谢你,出手救了我,啊,你方才好快的身法,我连看也没看清楚,你就把他摔出去了。” 徐少华道:“愚兄也不知道,心中一急,就扑了过去。” “对,对!”贾老二缩着头道:“心急救人,自然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身法自然会比平常快得多。” 史元感激的投了徐少华一瞥,正待开口!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兄台身手不凡,真令人大开眼界!” 贾老二耸着肩回头望去,说道:“又有什么人来了,别是再找小老儿要秋水寒来的吧?” 大家依声看去,就是方才白衣人站立的一棵大树下,又有一个蓝衣少年,手持一柄金漆折扇,缓步朝众人走来。 这蓝衣少年看去不过十七八岁,生得秀眉星目,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这时脸含微笑,飘然行来,真如玉树临风,好不风流俊逸! 目前正当季冬,天寒地冻的天气,这人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自是极不相称,那么这人手中的折扇,当是他随身兵刃无疑;但他这柄骨子漆着金漆的折扇,却只有一尺多长,当作兵器,又未免短了一些! 人家既然出声招呼了,徐少华自然要抱拳答礼,说道:“兄台夸奖。” 蓝衣少年笑道:“能接得下‘白骨掌’的人,江湖上屈指可数,兄台却能举手之间,把他摔出三丈以外,这份功力,能不教人倾倒?”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目光流动,朝史元看了一眼,又道:“兄台是云龙山庄徐少庄主,兄弟方才已经听说了,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还要请徐兄引见才好。” 徐少华道:“他是在下义弟史元。” “原来是史兄。”蓝衣少年拱着手,说道:“兄弟蓝如风。” 史元只淡淡的朝他拱了下手。 贾老二忙道:“小老儿自己来介绍,我是…………”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蓝如风就含笑说道:“总管贾老二。” 贾老二笑道:“原来蓝相公已经知道了,哦,他们两个是小老儿的手下胡老四、余老六。” 蓝如风笑道:“三位的大名最好记了,二,四、六,每个数字上,只要加一个‘老’字就行了。” “对、对!”贾老二耸着肩笑道:“蓝相公说的一点没有错,二四六比么两三好得多了。” 史元不耐的道:“贾总管,咱们该上路了。” 贾老二没命的应“是”抬着手道:“两位公子只管请上马,小老儿三个还可以跟得上。” 徐少华朝蓝如风问道:“不知蓝兄要去哪里?” 蓝如风道:“舒城。” 徐少华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知道从庐州来,朝这条路上去,这就说道:“我们也是朝这条路去的。” 蓝如风喜形于色的道:“那真是巧极,我们正好同路。” 徐少华又道:“蓝兄可有坐骑?” 蓝如风伸手一指道:“兄弟牲口,就拴在林里。” 说着匆匆往大树后奔去。 史元已经跨上马背,催道:“大哥,我们该走啦!” 徐少华道:“贤弟,稍等一回,蓝兄去牵牲口了。” 史元不高兴的道:“我们为什么要等他?” 徐少华含笑道:“贤弟怎么了,这位蓝兄人还不错,他说和我们一路,不等他,怎么好意思?” 史元轻哼道:“大哥要和他交朋友,我可不想交这样的朋友。” 贾老二耸耸肩,陪笑道:“少庄主说得不错,这位蓝相公。看起来蛮顺眼的,人还不错咯!” 史元道:“你少拍大哥的马屁。” 贾老二陪笑道:“小老儿是两位公子的总管,你史公子的马屁,小老儿也会拍的。” 史元是个没心机的人,经他一说,不觉撇撇嘴,哼道:“我才不要你拍马屁呢,你去拍大哥的好了。” 贾老二嘻嘻笑道:“两位公子是一体的,小老儿拍谁都是一样。” 史元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就没有再说。 只听一阵鸾铃轻响,从大树后的林中,驰出一匹青鬃马来,转眼就已驰到面前,马上蓝如风扬着鞭,笑道:“徐兄还没上马吗?” 贾老二忙道:“少庄主请上马了。” 徐少华跨上马背,问道:“贾总管,你们三个呢?没有牲口,跟得上吗?” 贾老二道:“小老儿没问题,他们两个可难说了,哦,不要紧,咱们折返庐州,找三头牲口来就是。” 史元道:“你还是回长安居去找掌柜的,说我要三头牲口。” “不用、不用。”贾老二摇着手道:“这点小事,小老儿身为总管,还会办不通?走,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跟小老儿找牲口去。”转身就走。 胡老四、余老六紧跟着他身后,急步奔去。 史元笑道:“大哥,我们走吧,他身边有一百两银子,大概也够了。” 蓝如风笑道:“徐兄、史兄。你们这位总管,说话很好玩。” 徐少华道:“他人不坏。” 蓝如风手控绥绳,和徐少华走在并排,偏头问道:“他是云龙山庄的总管吗?” 徐少华脸色一黯,说道:“不是的。” 蓝如风道:“那是史兄府上的总管了?” 徐少华道:“也不是,他喜欢人家叫他总管,所以当了我和贤弟的总管。” 蓝如风眨着眼睛,问道:“当总管有什么好呢?” 史元看他和大哥双辔并驰,有说有笑,心里感到不大舒服,回过头去,冷声道:“这叫人各有志,当总管有什么不好?” 徐少华眼看这位贤弟脸色不好,像是生气模样,怕蓝如风脸上挂不住,忙道:“事情是这样………” 他把贾老二偷进王府,看到王府当总管的,十分神气,所以也要当个总管过过瘾,说了一遍。 蓝如风听得大笑道:“原来还有这段故事,这位贾总管真是奇人奇事,滑稽得很!” 中午,三骑驰到董家冈,正好路边有一家卖酒饭的铺子,三人下马之后,走入棚下一张桌子,分别坐下。 一名伙计问了三人要些什么? 蓝如风抢着道:“你们有什么,就切什么来好了。” 伙计又问:“三位公子要不要酒?” 蓝如风抬目道:“徐兄、史兄要不要喝酒?” 徐少华道:“我和贤弟都不喝酒。” 蓝如风道:“我也不喝,那就不要了。” 伙计退了下去。 蓝如风道:“小弟和两位兄长一见如故,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徐少华笑道:“既是一见如故,有什么话,自然该说出来了。” 蓝如风脸上一红,说道:“两位是结义兄弟,情如手足,小弟好生羡慕,所以也想高攀两位,认两位做兄长,不知两位肯收我做小弟吗?” 徐少华这一路上,和他谈得极为投机,觉得这位蓝兄也是性情中人,年纪又和自己差不多,听他说出来了,自然极为愿意。只是怕史元任性,这就回过头去,含笑朝史元问道: “贤弟意下如何?” 史元原是毫无心机的人,对蓝如风也并无成见,只是不愿意在大哥和自己两人之间,插进一个第三者而已! 但看到大哥征询自己意见,自己如果反对,岂不是显得自己小气了?因此只是淡淡一笑道:“我没有意见,大哥同意了,我自然也同意。” “那就好。”徐少华一面含笑朝蓝如风道:“咱们萍水相逢,难得气味相投,蓝兄提议我们三人结为口盟兄弟,在下完全同意。” 蓝如风喜得扬着眉毛,说道:“那就说定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大哥,史兄就是我二哥了。” 徐少华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蓝如风脸上一红,说道:“十八。” 徐少华道:“你们是同年的。” 蓝如风道:“就是同年,史兄也是我的二哥,因为第一,你们本来就是结义兄弟,小弟是后来的,我是诚心诚意认两位做兄长的。” 史元道:“本来嘛,先进山门为大咯!” 蓝如风道:“二哥,你别急,小弟话还没有说完呢,就算二哥和我同年,我也一定是小弟,因为我是十二月生的。” 史元高兴的道:“我是八月,比你大了四个月。” 蓝如风举起茶盅,说道:“我认了大哥、二哥,小弟就以这盅茶代酒,敬大哥、二哥。”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三匹马已经驰到路边,一声希幸幸,全都停了下来。 只听贾老二在马上尖声道:“在这里了。”一下跳下马背,嘻的笑道:“小老儿早就算定两位公子一定会在这里打尖,你们瞧,小老儿没说错吧?” 史元笑道:“路上有贾总管作伴,真是热闹多了。” 贾老二一下钻了进来,接口道:“史公子要看热闹,前面村子里就在演戏酬神,热闹得很!” 史元道:“谁要看戏了?” 说话之间,胡老四、余老六也跟着走入,他们坐到了另外一张桌上。 徐少华道:“他们两个怎么不坐过来呢?” 贾老二耸耸肩道:“这里有少庄主、史公子、蓝相公坐着,哪有他们的坐位?小老儿也要坐过去呢!” 史元问道:“你们三匹牲口,花了多少银子?” 贾老二已经走了过去,回头道: “不多,不多,一共是九十两银子,不过那马贩子硬是不肯收小老儿的银子,小老儿实在过意不去,就送了他三十两银子。” 史元道: “你又…………” 贾老二在胡、余两人横头坐了下来,连忙摇手道: “不,不,小老儿真的送了他三十两银子,一点不假,人家血本攸关,怎好不给银子?” 蓝如风道: “三匹牲口,只要三十两银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史元朝他笑了笑,低声道: “大概他把付给人家的九十两银子又摸了回来,掉了一封三十两银子的。” 蓝如风轻哦一声,失笑道: “原来是这样。” 贾老二回头嘻的笑道: “史公子大概又在说小老儿的丑话了,小老儿本来也不会这么做的,那马贩子太可恶了,小老儿给他一百两银子的庄票,他欺侮小老儿是外乡人,找给小老儿的十两银子,里面就灌了铅,小老儿气不过他,才每匹牲口给他留了十两银子,差不多也够本了。” 胡老四道: “原来总管…………小的怎么没看到呢?” 贾老二道: “给你们看到,他不是也看到了?” 余老六道: “总管,咱们兄弟真的服你了。” 贾老二哼道: “叫你们服贴的事情以后还多着呢!” 大家匆匆吃毕,蓝如风抢着会过了帐,六人一齐上马,贾老二一马当先,胡老四和余老六却跟在徐少华三人的马后。 过了花字冈,贾老二忽然勒住马缰,回头道: “少庄主,前面就是桃溪了。” 徐少华只当他是告诉自己地名,因此只哦了一声。 史元却问道: “你说桃溪干吗?” 贾老二道: “小老儿在打尖的时候,不是说过?前面村子里在演戏酬神吗?就是桃溪,热闹得很呢!” 史元撇撇嘴道: “演戏有什么好看的?” “啊!”贾老二在马上耸耸肩道: “这可和一般演戏酬神大大的不同!” 蓝如风问道: “贾总管,你倒说说看,有什么不同?” “那可话长哩!”贾老二道: “这要从桃溪说起,桃溪是一条十八里长的大溪,两岸都是桃林,一到春天二三月里,桃花灿烂,那可比桃花源,还要大得多……” 蓝如风笑道: “你去过桃花源?” “没有。”贾老二道: “咱们言归正传,话说桃溪尽头,有一座桃花娘娘庙……” 史元道: “桃花娘娘?” “桃花娘娘你们不知道?” 贾老二似乎因他们不知道桃花娘娘。而感到惊奇,一面接着道: “桃花娘娘就是和周公斗法的桃花女呀!” 史元道: “你说下去咯!” “是,是。”贾老二续道: “桃花娘娘庙的庙会,是三月初一和腊月初一两天,正好都在农闲时间,所以庙会前后有三天的热闹。” 大家因听贾老二说话,都放缓了牲口的脚步,这时已快要接近桃溪,果见临近大路的人家,几乎是家家门前,都摆设了香案,和用竹竿挑着长串鞭炮,门口也聚集着男女老幼,似在等候迎神的来临,沿路也平添了许多热闹! 正行之间,突听一阵金锣之声,远远传来! 不过一回工夫,但见十几个身穿一色青布衣裤,上身加红色马夹的壮汉,手持三角绣金旗帜,快步行来。 后面则是由两人抬一面大锣,另一个人一路边行边敲,行了过来,这大锣共有八面之多,一时锣声震天,耳边宛如一片汪洋大海,声势极壮。 走在前面的十几名持旗壮汉,似是清道的人,看到路上车马和贩夫走卒,就挥着三角旗,要大家靠路边站定下来。 他们看到徐少华一行六骑,却有五个人身上佩着刀剑,(只有贾老二身边没有兵刃)不觉特别注意了一眼。 其中一个领头的壮汉走到近前,拱拱手道: “六位马匹请靠边停下,人也请下马来,靠边站好。” 史元道: “为什么?” 那壮汉横了史元一眼,冷冷哼道: “你们坐在马上,待会娘娘神轿过来,那就是大不敬。” 贾老二连忙一跃而下,耸着肩道: “是,是,这位老乡说的不错,三位公子请下马来吧!”一面朝那壮汉陪着笑道: “我是贾总管,这三位是咱们公子。” 那壮汉听他自称总管,三个少年是他们公子,自然是大有来历的人,倒也不敢怠慢,连忙抱着拳道: “娘娘神轿马上就要到了,总管请三位公子原谅,委屈站一回了。” 贾老二点着头道: “应该的,应该的。” 史元眼看贾者二这般窝囊样子,心里不禁有气,正待发作! 徐少华也开口了:“两位贤弟,入境问俗,咱们就下马站一回吧!” 史元看大哥也这样说了,只好不再作声,三人一齐跳下马背,胡老四、余老六也立即跟着下马。 这时金锣队随着过去,衔尾而来的则是由三十六名壮汉持着的一条大青龙,一路盘舞而来,前面一人,不时的用水筒喷出水柱。 青龙队后面则是一条金蜈蚣,也有三十六名壮汉持着盘舞,前面一人,却手持火筒,一路喷着火焰! 接着是金狮队,一头丈许高的金狮,也随着锣鼓,边走边舞! 山神赛会,这时已渐入高xdx潮,两边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随着而来的有踩高跷和抛彩瓶的队伍,接着又是呜锣和清道的旗队,后面是八面“肃静”、“回避”金字木牌、和一顶四人抬的“香亭”,香烟缭绕,一路都飘散着檀香香气,使人油生虔敬之心! 所有的路人立即肃静下来,露出一脸虔敬的期待之色,他们期待的当然是桃花娘娘的神轿了。 希望娘娘赐给他们福祉,求财求子,有求必应。 一队吹奏着细乐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在大路上出现。随后是八名金甲武士,手持扑刀昂首挺胸,阔步而行,他们是娘娘神轿前的护法弟子。 八人后面,则是一顶黄缎大轿,四周缀以璎珞,由八个壮汉抬着健步行来。 神轿堪堪出现,沿路家家户户门口摆设的香案前面,立即燃放起鞭炮,一时“劈劈” “啪啪”之声,沿途不绝,震耳欲聋,宛如巨浪澎湃,天地为之变色! 正是火星与纸屑齐飞,烟硝共浓烟一色! 神轿四周,虽然缀以璎珞,但左右两边原是空窗,依然可以窥见轿中凤冠霞彼的桃花娘娘神像。粉面桃腮柳眉凤眼,栩栩如生,风情万千,与真人无异。 神轿后面,还有一顶青色软轿,窗中轻纱低垂,端坐着一个玄衣道姑,看去年才花信,眉目如画,美而且艳,也隐约可见! 两边许多善男信女,双手拈香,叩头跪拜,口中喃喃称呼着“娘娘”、“仙姑”。娘娘自然是桃花娘娘,仙姑大概就是称那道姑了! 就在大家跪拜磕头之际,瞥见一条人影。疾如鹰隼,朝青色软轿飞扑而下! 蓝如风口中“啊”了一声,但听“砰”然一声巨响,那人影刚刚扑到轿顶,忽然一个往后仰跌,摔了下来,背脊落地,就四平八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正在顶香叩拜的善男信女,自然大吃一惊,惊啊尖叫,乱成一堆。 有人大声说道: “这人跌死了,是个要饭的化子!” 另一个道: “这人一定是个恶丐,平日积恶如山,不然,娘娘不会在今天当众处罚他的。” 徐少华、史元、蓝如风三人不觉也走了过去,目光注处,地上躺着的果然是一个衣衫褴楼的中年化子,他死状极为奇特,睁大双目似有不信之色,双手勾曲当胸,七孔流着黑血。 蓝如风低低的道: “这人好像是中毒死的。” 贾老二耸耸肩,回头道: “是穷家帮的人。” 正因这中年化子的突然死去,道路两旁的人,先是惊叫避走,现在又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人头攒动,议论纷纷道路为之壅塞。 神轿和青色软轿被人阻住去路,行不得也娘娘! 只听一个声若洪钟的人大声喝道:“大家请静一静,娘娘要仙姑传达,跟各位乡亲说几句话。” 这说话的是一个金甲武士,站在青色软轿前面。 原来金甲武士一共有十六名之多,神轿前面八名,青色软轿后面也有八名,分别保护两乘轿子的。 此人话声一落,大家果然就肃静下来! 两名金甲武士走近软轿,一左一右站停,举手摹起轿帘,端坐在软轿中的玄衣道姑徐徐跨出轿来! 这一瞬间,大家只觉眼睛为之一亮! 正因这道姑穿了一身玄色道袍,更显出她玉貌雪肤,白里透红,桃花如脸,秋水为神!——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一章 玄衣道姑这一跨出软轿,所有的人都口称“仙姑”,一齐跪伏下去。众人当中,只有徐少华、史元、蓝如风和自封总管的贾老二四人没有跪拜下去。胡老四、余老六看他们没有跪拜,也就不拜了。 玄衣道姑手持白玉拂尘,目光盈盈朝徐少华几人瞟了一眼,才娇声说道:“诸位乡亲善男信女,方才娘娘指示本仙姑,此人冒犯娘娘圣驾,经查此人前世孽重,才沦为乞丐,依然强讨硬索,恶迹多端。合该今日触犯娘娘圣驾,死在护法灵官金杵之下,但他虽恶孽深重,诸位乡亲却都是善士仁人,给他买棺厚殓,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她话声娇柔,宛如出谷黄鹏,十分悦耳! 跪地伏拜的人,等她话声一落,就齐声道:“敬遵娘娘法旨。” 玄衣道姑手拂白玉拂尘,莲步细碎,宛如洛神凌波,媳娥步虚,俏生生朝徐少华三人行来,未言先笑,粉靥含春,打了个稽首道:“三位公子请了。” 徐少华没想到她会向自己三人招呼,赶忙抱拳答礼,说道:“仙姑请了。” 贾老二眼看许多人眼光都望着徐少华三人,在他们眼中,仙姑是娘娘身边的代言人,身份何等崇高,她居然会向三个少年公子打起招呼来。 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因此在场所有的人目光自然都投向三人,流露出惊异之色,不知这三位少年公子,究竟是何来历? 这是露脸的好机会,贾老二哪肯错过,急忙挤上两步,耸着肩,拱拱手,陪笑道:“小老儿贾者二,是这三位公子的总管,仙姑有什么吩咐,只管跟小老儿说好了。”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原来是贾总管。” 贾老二得意的欠身道:“不敢、不敢。” 玄衣道姑只和他敷衍了一句,依然双瞳剪水,似笑非笑的盯住着徐少华说道:“娘娘方才指示贫姑,说和三位有缘,难得路过此地,务请前去敝宫稍作盘桓,不知三位公子可肯宠临吗?” 贾老二没待徐少华回答,就连连点头道:“路经宝地,又蒙娘娘宠邀,赴宫拜瞻,是应该的,三位公子自然非去不可。” 玄衣道姑脉脉含睬的望着徐少华说道:“一言为定,三位公子一定要来!” 贾老二道:“一定,一定,仙姑只管请先上轿。” 玄衣道姑低低的说了声:“谢谢。” 翩然回入轿中。 两名壮汉立即抬起软轿,随着神轿起行。轿后八名金甲武士也立即迈开大步,飞奔而去。 史元眼看贾老二自作主张,答应人家,心中大感不快,冷然道:“贾总管,以后大哥还没开口,你少自作主张。” “是,是!”贾老二耸着肩,连应了两声“是”,才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公子爷,方才情形特殊,仙姑既然开口邀请了,咱们能不去吗?小老儿是怕少庄主不想去,说出口来就收不回了,那不是太不给仙姑面子了?” 史元哼道:“不给她面子又怎样?” 贾老二摇摇头道:“公子爷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人手可多着呢!” 徐少华道:“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去看看吧!” 这时神轿已经过去了一会,除了村口搭台演戏,传来一阵阵锣鼓之声,看热闹的人群业已散去。 那中年化子的尸体,也盖上了一张草席。 徐少华道:“我们过去看看,他究竟是怎么致死的?” 贾老二吃惊的道:“少庄主,千万看不得,咱们快些上马走吧!” 徐少华道:“为什么呢!” 贾老二耸耸肩道:“看不得就是看不得,唉,你们真是一点江湖忌讳都看不出来,幸而小老儿当了你们总管,不然,就会吃大亏呢!” 蓝如风在旁道:“大哥,贾总管既然这样说了,咱们就不用看了。” 史元插口说道:“三弟,你也帮着贾老二说话,以后他可要爬到我们头上来了呢!” “嘻嘻!”贾老二涎笑道:“史公子,总管,就是总管一切,一切都要管的了。” 蓝如风附着大哥耳朵轻声道:“大哥,那化子的尸体,小弟已经看过,确实不用再看了。” 徐少华道:“贤弟几时过去看的?” 蓝如风低声道:“这人明明是中毒死的,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还用得着过去看吗?” 徐少华道:“他………” 蓝如风没让他再说下去,拦着道:“大哥,我们走吧,路上再告诉你不迟。” 徐少华三人跨上马鞍,贾老二赶紧跟着上马,一带缰绳,走在前面,回头道:“少庄主,小老儿带路。” 说完,就一马当先,得得的沿着大路驰去。他骑在马上,弓腰耸背,简直像一只大马猴,但他却因为当上了总管,在马上顾盼自豪,洋洋自得。 一行六骑驰了将有顿饭工夫,前面的贾老二已经折入一条小径,沿溪而行。 放眼看去,果然一片桃林,只是目前正当冬季,看到的尽是光秃秃的树枝,如果是在春光三月,那景象就不同了,一望无际嫣红如锦的灿烂桃花,加上沿途落英缤纷,当真有身历古桃花源之感! 桃林中一条石板路,可容得两匹马并辔而行,史元一带缰绳,和大哥的马匹走在一起,蓝如风只好跟在两人马后了。 这条石板路足有七八里路长,入林已深,除了眼前有路,前后左右都是桃林,身入其中,几乎不辨东西南北。 史元不耐的问道:“贾总管,还没到吗?” 贾老二回头道:“小老儿也没来过,再走一会,大概总该到了吧?” 史元哼道:“废话。”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旅途寂寞,有时候说说废话,也可以消磨时间咯!”忽然回头道: “看,前面好象有一座小山,快到啦!” 史元抬头看去,前面还是密密麻麻的桃林,哪有小山?不觉问道:“山在哪里?” 贾老二朝前一指道:“就在前面了。” 这样又走了一两里光景,前面果然出现了一座小山,遍山依然是一片桃林。 史元心中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贾总管,你方才怎么看到小山的?我也骑在马上,怎么会没看到的呢?”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方才小老儿看公子好像不耐烦了,才故意这样说的,前面有一座小山,快要到了,那是想当然也,桃花娘娘庙,应该盖在小山麓才行,哪知真的会有一座小山。” 史元撇撇嘴道:“我不信。” 贾老二道:“小老几难不成会有千里眼?” 史元道:“你一定来过的。” 贾老二道:“小老儿真的没有来过,小老儿到过京城,逛过皇宫,桃花宫,小老儿可还是第一次来。” 说话之时,已经到了山麓,石板路尽头,迎面有三级石阶,阶上是一座十数亩大的石砌平台。 四周围以石栏,中间矗立一座白石牌坊,镌着“瑶池仙境”四个金字。 史元道:“桃花娘娘和西王母的瑶池也有关系吗?” 贾老二一下跳下马背,说道:“自然有了,东方朔偷蟠桃,就是到瑶池去偷的,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真要有这样的仙桃,小老儿也想去偷呢!” 总管下马了,胡老四、余老六慌忙跟着下马。 徐少华道:“二位贤弟,咱们也该下马了。” 三人一起翻身下马,只见从牌坊后面,俏生生转出两个身穿鹅黄宫装,长发披肩的少女,并肩行来,一直走到石阶上,才一齐躬身道:“婢子奉宫主之命,迎近三位公子来的,请三位公子入内相见。” 贾老二沙着喉咙说道:“你们宫主叫你们来迎近三位公子,有没有说也请我贾总管?” 左边一个少女抬起螓首,嫣然一笑道:“宫主请三位公子入内,自然也包括贾总管和总管二位手下了。” 贾老二手摸着嘴上两撇胡子,笑道:“这还差不多。”一面回头道:“胡老四、余老六,咱们马匹就交给他们好了。” 胡老四听得一怔,这位贾总管真胡说八道,这两个黄衣少女是奉命来迎客的,自然要陪同自己一行人进去,马匹怎么交给她们? 哪知回头一看,自己几人身后,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三个壮汉来! 这三人一身黑色密扣衣衫,黑白相间的绑腿,看他们打扮,和方才挥舞一条蜈蚣的三十六个壮汉=样! 只要看他们神色恭敬,垂手伺立,敢情就是来牵自己等人马匹的了。他们突然在身后出现,来得悄无声息,这身轻功就很可观了! 啊!贾总管并没回过头来,他已经知道他们来了,他武功不高,耳朵却灵得很! 胡老四心中想着,就示意余老六,依言把六匹牲口,交给了三个壮汉。 贾老二早已弯着腰,抬手道:“三位公子请。” 徐少华、史元、蓝如风三人相偕跨上石阶,贾老二等三人也跟着走上。 两名黄衣少女欠身道:“婢子替三位公子引路。” 说完,就并肩走在前面。 越过平台,迎面是一座门楼巍峨的庙宇,正中一方高悬横匾,写着“桃花宫”三个金字。 两名黄衣少女领着六人进入大殿,殿上早已伺立着一个瘦高个子。 这人身穿一件古铜色长袍,浓眉细目,面型狭长,脸上堆着笑容,这一笑,双颌两边都是直条皱纹,看去少说也有五六十岁光景!他看到徐少华等人走入,立即拱拱手道:“在下侯如海,见过三位公子。”接着又朝贾老二拱拱手道:“贾总管辛苦了。” 贾老二听他称自己“总管”。心里一高兴,连忙抱拳道:“老哥认识小老儿?” 侯如海深沉一笑道:“贾总管大名,在下如何不识?” 左首黄衣少女道:“他是敝宫侯总管。” “原来是侯总管,小老儿失敬!”贾老二点着头,自言自语的道:“对了!桃花宫既然是宫,就该有个总管才是!”接着又“哈”了一声道:“这么说,咱们竟然是同行了!” 侯如海笑道:“在下是奉宫主之命,接待贾总管三位的。”一面朝徐少华三人抬抬手道: “三位公子是宫主的贵宾,宫主已在花厅恭候,三位请进。” 贾老二连忙接口道:“是,是,三位公子只管进去,小老儿就留在这时,和侯总管聊聊。” 徐少华眼看人家既然只请自己三人入内,贾老二、胡老四、余老六自然只好留在这里了,这就点头,抬手道:“二位姑娘请带路。” 左首黄衣少女道:“公子这样称呼,婢子不敢,三位公子请随婢子来。” 说完,两人就继续走在前面领路。 经过大殿,进入后殿,再折向左首一道长廊,穿过偏院,跨出月洞门,来至东首一座花厅。 两名黄衣少女走近门口,就脚下一停,一左一右分立两旁,欠身道:“三位公子请进。” 徐少华也不和她们客气,当先举步跨入,身后两人也跟着走入。 那是一间相当精致的小客厅,不但陈设精雅,窗明几净,打扫得一尘不染! 玄衣道姑早已在厅中停候,看到三人走入,立即含笑相迎,美目流盼,轻启樱唇,说道: “三位公子宠临,恕贫道有失迎近,快请上坐。” 徐少华拱手道:“仙姑宠邀,在下兄弟冒昧打扰,心实不安。” 四人分宾主落坐。两名黄衣少女立即端上三盏茗茶。 玄衣道姑纤纤玉手一抬,说道:“三位公子请用茶。” 史元道:“仙姑方才曾说;你是奉娘娘指示,邀约我们来的,不知娘娘还说了些什么?” 玄衣道姑神秘一笑道:“娘娘说与三位公子有缘,才要贫道邀约三位公子到敝宫来的,待会三位公子用过素斋之后,贫道再引三位去瞻拜娘娘,三位心中有什么疑问,也可以当面向娘娘请示。” “当面?”史元奇道:“娘娘还会和我们说话?”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诚则灵,三位到时就知道了。” 她不肯说。 徐少华道:“素斋不用客气,在下兄弟这就去瞻拜娘娘,天色不早,我们还要赶路呢!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三位公子难得光降,既然来了,不嫌简慢,自然要在敝宫住上一晚再走。何况娘娘临坛,要在戌未亥初时光,三位总要听听娘娘说些什么吧?何况三位来时,贫道已吩咐他们收拾好精舍,作为三位下榻之处,三位就不用客气了。” 史元听她口气,好像桃花娘娘还曾开口说话!心中觉得好奇,这就说道:“大哥,我们既是应娘娘之邀而来,自然要拜见过娘娘再走,那就在这里住上一晚也好。” 蓝如风和史元的心意相同,听玄衣道姑把桃花娘娘说得如此活灵活现,自然也想见识见识。连忙接口道:“二哥说得对,我们拜见过娘娘,已是二更天了,只好在这里打扰一宵了,大哥,我们既然来了,也就不用和仙姑再客气了。” 徐少华含笑道:“二位贤弟大概心存好奇,要想见识见识娘娘临坛的盛况了,好吧,我们那就在这里打扰一宵好了。” 玄衣道姑欣然道:“徐公子终于赏脸了,三位请用茶呀!” 蓝如风怕她在茶中暗使手脚,左手端起茶盏,右手揭开碗盖之际,暗中用小指甲轻轻蘸了一点茶水,沾到左手小指上套着的一个黑色指环上,低头看去。 原来他左手小指上那个黑色指环,乃是“试毒环”,任何剧毒,沾到环上,就会变色。 可以不同的颜色和深浅来研判毒性,但他沾上茶水之后,指环依然色泽如故,可见茶水中没有下毒了。当下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说道:“好茶!” 他这一番动作,虽极自然,玄衣道姑却已看在眼里,只作不见,闻言微微一笑道:“蓝公子果然是雅人,这茶叶是黄山绝壁的云雾茶,又叫猴儿茶,是猴子采的,三位乃是敝宫贵客,贫道这才特别吩咐她们沏上来的,平常就算是贵官显达,来敝宫拈香,贫道也不会用这种茶招待他们。” 史元心中暗暗哼道:“黄山云雾茶有什么稀奇?” 徐少华道:“仙姑这么说,在下兄弟实在愧不敢当。” 玄衣道姑又道:“敝宫没有什么招待三位公子,随便吃些茶点吧!” 桌上放着一个八角形的九宫格,里面装着金丝蜜枣、杏脯、蜜李、金橘饼、玫瑰瓜子、十字酥、核桃糕、山植糕、菊花饼等等,无一不是上等茶食! 史元看得暗暗奇怪,这些东西,都是爹平日喜欢的零食,而且地分甫北,有的出自京师,有的要到苏州才买得到,采购不易,没想到小小一座桃花娘娘庙,居然端得出这些茶点来!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接着只见一名黄衣少女在门口躬身道:“启禀宫主,侯总管派李副总管前来,有急事面禀宫主。” “侯总管还作不了主吗?”玄衣道姑缓缓站起,朝三人说道:“三位公子请坐。” 举步走出门去。 徐少华凝神听去,门外一个男子声音话声说得很轻,好像在说“丐帮”什么。 接着只听玄衣道姑轻声道:“知道了,你先出去,我马上就来。” 玄衣道姑转身走入,朝三人打了个稽首道:“三位公子且请宽坐,用些茶点,前面有些琐事,须得贫道亲去料理,暂且告退。” 徐少华忙道:“仙姑只管请便。” 玄衣道姑道:“贫道去去就来,这就失陪了。” 说完匆匆往外行去。 蓝如风等她走后,俏声说道:“大哥,我看仙姑言行诡异,恐怕不是什么好路数呢!” 史元哼道:“谅她也不敢对我们怎样。” 蓝如风道:“但总是小心些好。” 徐少华道:“我隐约听他们好像在说丐帮什么。” 蓝如风道:“那化子扑近她的轿子,就突然翻身仰跌下去,不是她使的毒,还会是谁?” “她使的毒?”史元一怔道:“她会使毒?” 前面大殿上,此刻正有一个手持青竹棒的中年化子,大模大样的坐在一张木椅之上,此人中等身材,面型瘦削,顾盼之间神色极为倨傲。 他身后垂手站着两个精壮化子,手持青竹棒,腰间还佩着单刀,一看就知是中年化子的卫士了。 三个化子边上,站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妙龄道姑,面含娇笑,她自然是桃花宫的知客了。 这时殿后传出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随着走出来一个仪态万千的玄衣道姑。 妙龄道姑连忙稽首道:“吉舵主,敝宫宫主出来了。” 中年化子口中哼了一声,缓缓站起,抱拳说道:“丐帮庐州分舵吉直夫特来拜访宫主,冒昧之处,还望宫主见谅。” 玄衣道姑连忙稽首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吉舵主,贫道久仰大名,一直无缘瞻荆,敝宫是在贵舵保护之下,得以平安无事,贫道尤为感激,吉舵主侠驾亲临,贫道有失远迎之处,还望吉舵主恕罪。” 她入既妖冶,说话之时,眼波流盼,委婉得体,又把这位吉舵主捧了一番。 吉直夫本来一脸倔做之色,渐渐稍弄,目光盯着玄衣道姑,似笑非笑的道:“宫主好说,吉某来意,宫主想必已经知道了?” 玄衣道姑一怔,一双桃花眼霎都不霎,愕然问道:“吉舵主来意?贫道一点也不知道,还望吉舵主直言赐告。” 吉直夫嘿嘿阴笑道:“宫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玄衣道姑神色惊疑不定,说道:“吉舵主谅鉴,你老所指何事?贫道真的不知道。” 吉直夫嘿然道:“今天下午,敝舵戚副舵主无故死在宫主轿前,宫主这么快就忘了?” 玄衣道姑怵然一震,说道:“他是贵帮的人?” “不错!”吉直夫道:“他是敝帮主上面派来担任副分舵主的,无故死在宫主轿前,而且还是身中剧毒而死,兄弟向宫主请教他的死因来的,现在你明白了?” 请教死因,就是明指人是玄衣道姑杀死的了。 玄衣道姑娇躯震动,说道:“吉舵主,怀疑贫道什么呢?” 吉直夫阴沉一笑道:“宫主心里应该明白。” 玄衣道姑骇然道:“贫道怎会无缘无故杀死贵舵副舵主?再说贫道也不会使毒,这怎么会呢?” 吉直夫道:“但戚副舵主死在宫主轿前总不假吧?就算兄弟相信你不会使毒,不是你杀的,但他是敝帮主新派下来的人,兄弟如何向上面报呢?” 玄衣道姑双眉紧蹩,稽首道:“这件事,还要吉舵主大力帮忙才好,人真的不是贫道杀的。” 说到这里,回头朝侍立的妙龄道姑耳边,低低说了两句。妙龄道姑颔首领命,急匆匆退了下去。 玄衣道姑一抬手道:“吉舵主请用茶。” 吉直夫道:“宫主在兄弟面前,最好少使枪花。”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吉舵主雄霸一方,贫道斗胆,也不敢在你老面前使什么枪花。” 吉直夫嘿然阴笑道:“宫主知道就好。” 几句话的工夫,那妙龄道姑已去而复回,手中捧着一个信封,双手送到玄衣道姑的身边。 玄衣道姑一手接过,转脸朝吉直夫含笑道:“吉舵主,敝宫一直蒙贵舵保护,贫道一直心存感激,怎会向贵舵副舵主下手?何况贫道又不会使毒,贵副舵主中毒身死,也许在别处中了毒,刚巧行经轿前,毒发身死,此事务望吉舵主明察,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还请吉舵主笑纳……” 把手中信封朝吉直夫递去。 吉直夫没有作声,接过信封,就用两个指头从开口处抽出一张纸来!不,那是庐州天丰银号的一张银票,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纹银一万两正”。 吉直夫把银票塞回信封,目光斜视,看着玄衣道姑,呵呵一笑道:“宫主果然大方得很,只是……” 他回过头去,朝两个精壮化子吩咐道:“你们退下去,本座有话要和宫主说。” 两名精壮化子答应一声,迅速退了下去。 玄衣道姑也示意那妙龄道姑退下,然后螓首微抬,说道:“吉舵主有什么见教,现在可以说了。” 吉直夫望着她贪婪一笑,再把手中信封一举,说道:“宫主惠赐万两白银,敝舵还不放在眼里……” 玄衣道姑惊诧的道:“吉舵主那是嫌贫道出手少了?” “非也!”吉直夫道:“兄弟这个庐州分舵,虽是穷家帮所属,但金钱还不容易买得到。” 玄衣道姑看了他一眼,委婉说道:“贫道只是希望吉舵主帮个忙,人命关天,不牵连到敝宫头上,并不是想收买吉舵主。” “这个兄弟知道。”吉舵主淫笑道,“只是兄弟也想请宫主帮个忙……” 玄衣道姑讶然道:“吉舵主要贫道帮什么忙呢?” 吉直夫道:“这对宫主来说,应该是轻而易举,并不是什么费力之事。” 玄衣道姑道:“吉舵主还是请直说吧!” “好”吉直夫瘦脸上浮起淫邪的笑容,低声说道:“兄弟久闻宫主精擅素女术,兄弟颇想领教一番。” 玄衣道姑娇容微微一变,但瞬息消失,冷冷一笑,俯首道:“吉舵主这是在威胁贫道了?” 吉直夫忽然低声道:“宫主不妨考虑考虑,毒杀敝帮分舵副舵主,这是和敝帮为敌,兄弟也知道桃花宫有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两队武士作为护法;但若是和敝帮为敌,区区一座桃花宫无异以卵敌石,这一点宫主应该明白。”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区区桃花宫自然不能比了。 玄衣道姑缓缓抬起头来,娇柔的道:“吉舵主晓以利害,贫道能不答应吗?” 吉直夫大笑一声道:“那……” 玄衣道姑纤纤玉手一摆,不让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天色已晚,吉舵主不嫌简慢,就在敝宫权留一晚,明日一朝再走不迟。” 吉直夫心里明白,她既已答应,自然得由她去安排。 玄衣道姑不待他开口,就朝外面吩咐道:“素月,你领吉舵主三位到客房去。” 站在外面的妙龄道姑答应一声,还未走入,玄衣道姑回身悄声道:“待回三位用过素斋之后,贫道会吩咐素月领你去密室相见。” 她话声说完,妙龄道姑已俏生生走入,躬身道:“吉舵主三位请先去客房休息。” 吉直夫故意拱拱手道:“如此兄弟就打扰了。” 他随着妙龄道姑走下石阶,朝两个精壮化子点了下头道:“你们随本座来。” 玄衣道姑回转花厅,已是上灯时候。 她莲步细碎,举步跨入,就打着稽首说道:“贫道出去料理一点俗务,倒教三位公子久候了。” 徐少华站起身道:“仙姑不用客气。” 玄衣道姑刚在椅上坐下,只见一名黄衣少女奉帘走入,躬身道:“启禀宫主,厨下已经整治好一席素斋,不知是否可以开席了?” 玄衣道姑颔首道:“要他们开上来好了。” 黄衣少女应了声“是”,迅快退去。 徐少华道:“真不好意思,大打扰了。” 玄衣道姑含笑道:“素斋现成的,三位公子不嫌简慢就好。” 徐少华道:“贾总管……”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公子不用操心,贾总管由敝宫侯总管作陪,已经在外面用素斋了。”接着站起身,抬抬手道:“三位公子可以请过去入席了。” 花厅对面是一间轩敞的膳厅,壁上悬挂了精致的名家书画,四角四盏琉璃灯,灯光柔和而明亮。 中间一张花梨木八仙桌上,已经摆满了素斋,四副银著,配以银杯,两名黄衣少女手捧银壶,分立两旁伺候。玄衣道姑抬手肃客,说道:“三位公子请坐。” 徐少华三人也就不再客气,依次入席,玄衣道姑在主位落坐,两名黄衣少女手捧银壶替四人面前的银杯中斟满了酒。 徐少华连忙拱手道:“仙姑原谅,在下热孝在身,不能饮酒。” 玄衣道姑嫣然一笑道:“徐公子放心,这杯中并不是酒,乃是桃花露,是敝宫弟子采取桃花瓣和花上露水浸泡而成。会喝酒的人,可以用上好高梁兑入,即是桃花酿,贫道看三位公子人品如玉,不像是酒徒,所以并未兑入高梁。桃花露人口香甜,饮了可以明目生津,活血补中,三位公子尝尝就知道了,来,贫道先敬三位一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徐少华听她这么说了,再看银杯之中果然色呈胭脂,清澈晶莹,也就举杯喝了一口,但觉满口清芬,甜而不腻。不觉笑道:“果然是仙品,在下还是第一次品尝。” 蓝如风因席上用的是银著银杯,只要菜中有毒,银器就会发黑,自可安心食用,不用再以试毒环试看了。 玄衣道姑笑道:“徐公子这仙品二字,愧不敢当,但公子还是第一次品尝,倒是不错,练制桃花露乃是敝宫秘方。大概普天之下,确实没有第二家了,公子既然称许,怎不干了? 这是贫道的一点敬意,还有史公子、蓝公子,也请干了。” 徐少华、史元、蓝如风同时干了。 两名黄衣少女又给四人斟满了杯。 史元、蓝如风、也是第一次尝到桃花露,也是赞不绝口。 玄衣道姑举起银著,说道:“三位公子请用素菜。”——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二章 茶肴虽是素斋,但花式繁多,无不鲜美可口,最后是四式素点,也十分精美,徐少华三人几乎说不出吃的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吃得很饱。 用毕素斋,玄衣道姑含笑道: “三位公子的宾舍,离此不远,三位可以先去休息一会,待到戌时,娘娘临坛,贫道自会着人去请。” 徐少华拱拱手道: “叨扰盛馔,在下兄弟真是过意不去,仙姑请便吧!” 玄衣道姑稽首道: “徐公子不嫌简慢就好,素受、素心,你们领三位公子到宾舍去休息吧!” 两名黄衣少女答应一声,点起两盏宫灯,一齐躬身道: “三位公子请随婢子来。”走在前面引路。 玄衣道姑就稽首道: “贫道那就不送了。” 三人抱拳为礼,走出花厅,循着曲折长廊行去,来至精舍前面,两名黄衣少女推门而入。 那是一排三间,自成院落的房舍,中间一间小客室,两边一共有四个房间。 两名黄衣少女打开房门,在每个房中点燃起灯烛,才一齐躬身道: “婢子告退了。” 徐少华含笑道: “多谢二位姑娘。” 一名少女低头说了声:“不用谢。”并肩退了出去。 三人看过房间,果然收拾得极为干净。 蓝如风推开右首另一间空房房门,看过里面没人,才把门关上,说道: “奇怪,这位仙姑真把我们当作贵宾接待!” 史元道: “三弟可是怀疑她没安看好心吗?” 蓝如风道: “照说,她约我们到这里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好意的。” 史元冷笑道: “就算她没有什么好意,咱们难道还会怕她不成?” 蓝如风道: “二哥总看到了,方才那些舞龙舞蜈蚣的壮汉,看去身手都不弱呢,这些人,自然都是仙姑的手下了。” 史元轻哼道: “就算是她羽党,又能怎样?” 徐少华道: “我们且看到了戌时,娘娘临坛,说些什么?” 史元道: “大哥真的相信娘娘会临坛?” 徐少华笑道: “娘娘临坛,当然只是骗骗愚夫愚妇的,我们此来,原是想看看她究竟玩些什么花样的,她对我们盛筵款待,如待上宾,只要他们安份守己,不作害人勾当,也就算了。” 史元披披嘴道: “出家人如此奢魔,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徐少华沉吟道: “丐帮那名化子,不知是不是她毒死的?方才,好像有丐帮的人来找她……” 史元道: “大哥,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他是个好事的人! 徐少华道: “贤弟鲁莽不得,她也许要试试我们,此时不可出去。” 史元道: “那要什么时候出去?” 徐少华压低声音道: “我们且待看过娘娘临坛之后再说。” 桃花宫第二进右首,有一座精致的小花园,三间精致的小楼。 小园前面是一座圆洞,有两扇朱漆大门,钉满了金光闪闪的铜钉,门上悬有一块长方型白底朱字的小木牌,上书:“禁止擅入”四个字。 这是桃花宫的禁地,没有宫主之命,任何人也不准进去,因为这里是宫主居住的所在地。 现在已经快近初更。 小园前面正有一个身穿古铜长袍的瘦高老者急匆匆朝圆洞门行来,他脚下方自一停,两扇朱门便已呀然打开。 从门内走出一名黄衣少女,朝瘦高老者躬身一礼,说道: “宫主请侯总管进去。” 原来这瘦高老者正是桃花宫的总管侯如海,闻言点点头,举步跨入。 黄衣少女立即掩上了朱漆大门,手提宫灯,走在前面领路,两人穿行花树,来至精舍楼下。 黄衣少女回身道: “侯总管请。” 侯如海跨入一间精致的起居室,只见宫主(玄衣道姑)坐在上首一把高背雕花椅上,眼光一抬,娇柔的问道: “侯总管,你事情办得如何了?” 侯如海神色恭敬,抱拳道: “属下特来向宫主覆命的,这位贾总管,听他说话的口气,极像是老放江湖的人,其实他只是嘴上胡乱吹嘘,武功并不高,江湖门槛也似懂非懂,是个光壳子的人。” 玄衣道姑问道: “你试过他了?” 侯如海道: “属下和他喝酒之时,装作无意,用酒壶嘴轻轻碰他右手肘‘捉筋穴’,他根本一无所觉,但酒杯却举不起来了。当时他用左手拼命揉着手肘,还说这是他的老毛病,风湿症,时常会发,发起来就是提不起手来。” 玄衣道姑注意的道: “会不会是故意装作出来的?” “不像是装作的。”侯如海接着道: “他揉了半天,几乎连老脸都急得胀红了,属下就说:‘兄弟略诸推拿,贾总管要兄弟给你试试’?” 他欣然道: ‘好极!小老儿风湿症发的时候,就是找人推拿,那种手法,叫做推过宫穴,只要血气通顺了,慢慢就会好。’属下笑道: “那叫推宫过穴’,兄弟学的就是‘推宫过穴手法。’他连连点头道:‘对,对,小老儿说错了,就是‘推宫过穴’,你老哥会‘推宫过穴’,那真是好极了。’属下就故意给他推拿了一阵,才替他解开‘捉筋穴’,他很高兴的直是夸奖属下,还间属下会不会点穴法?说他师傅昔年也曾教过他点穴法,他练了半年,嫌人身穴道大多,记都记不住,就没兴趣再练了。属下问他尊师是谁?他说是从前在金陵城里开练武场的老拳师顾有福,是少林俗家一派,还在直隶府镖局里当过镖师,那也只是二三流的角色。”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问道: “后来呢?” 侯如海道: “后来他又吹酒量如何大,是小时候在一家酒坊当学徒的时候练出来的,但属下和他喝了几碗,他就醉熊毕露,连酒里做过手脚都一无所知,终于醉倒了,属下扶他入房,还吐了属下一身秽物。” 玄衣道姑间道: “东西可曾找到了吗?” 侯如海道: “他身上除了银票和几锭碎银子,就别无他物。” “这怎么会呢?”玄衣道姑蛾眉微拢,说道: “江湖传言,这件东西明明落在一个叫贾老二的手里,白骨门派人追踪他下来,就败在一个姓徐的少年手里,莫非会在姓徐的身上?” 他们说的,敢情就是秋水寒了! 侯如海道: “这也有可能…………” 忽然目光一抬,问道: “宫主………” 玄衣道姑点头道: “我自有道理。” 再说丐帮庐州分舵分舵主吉直夫,和他两个手下,被招待在前进宾舍之中,晚餐之后,就各自回房就寝。 吉直夫一心以为鸿鹄将至,心头好不兴奋,独自坐在窗下,愈想愈得意,天鹅肉终于到口了。 好不容易熬到初更时分,突听房门外响起极轻的两声弹指声音。 吉直夫慌忙掠到门口,开出门去,只见门外站立着一个黄衣妙龄道姑,正是方才殿上招呼自己的那个道姑! 妙龄道姑脸含笑容,打了个稽首,低声说道: “吉舵主,宫主有请,吉舵主请随贫道来。” 吉直夫早就望眼欲穿,闻言大喜道: “有劳姑娘了。” 黄衣少女没有作声,只是手提宫灯,莲步细碎的低着头走路,由长廓进入第二进,再从右首一道腰门步出。 行没多远,前面已有一道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洞门,紧闭着两扇朱红大门,门上钉有白底朱字的“禁止擅入”小木牌。 黄衣妙龄道姑走近朱门,脚下一停,回身说道: “吉舵主,进入园门之后,就请不要再说话了。” 吉直夫点头道: “在下省得。” 妙龄道姑道: “那就请随贫道进去。” 说完,右手轻轻一推,两扇朱门就呀然开启,举步走入。吉直夫跟着她跨入圆洞门。 妙龄道姑随手关上木门,就走在前面领路。 这是一座花木扶疏的花园,中间有一条白石铺成的道路,两边是浓密的花林,一直通到一幢楼宇前面。 妙龄道姑领着吉直夫跨上石阶,进入中间一间起居室,接着朝起居室里首走去,吉直夫当然也跟着走去。 转过屏风,壁问又有一道门户。 妙龄道姑没有作声,走到门前,伸手朝壁上按了两按,只见一道门户缓缓向旁移开,就当先走入。 吉直夫举目看去,门内竟然一片幽暗,不见一丝灯光。他曾听宫主说过,今晚要在密室相见,他心头一阵波动,暗忖:“大概这门内就是密室了。”急忙跟着走入。 这一跨入门内,登时觉得奇怪,因为门内并不像一间房屋,竟似一条宽敞的走廊,才走了两步,只听砰然轻响,身后门户已自关了起来。 吉直夫一听声音,就已听出那是一道铁铸的门。这一点,他倒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既是“密室”,当然是十分隐秘的地方了。 妙龄道姑手提宫灯,一直朝前行去,吉直夫也紧随她身后而行,估计约走了十几步路,就已走到尽头。 耳中听到地底响起一阵轻震,迎面又有一道门自动打开,妙龄道姑已经走了进去。 吉直夫感觉到有一股凉风从门内吹出,经验告诉他这股凉风,吹到身上寒飓飓的,该是从地窖中吹出来的。 由此可见宫主的密室是在地窖中了。好个婆娘,原来她惯在地窖中作乐的! 吉直夫是应约幽会来的,当然是毫不怀疑,跟着走去。 这里可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走在前面的妙龄道姑手中提着一盏宫灯,地势缓缓向下延伸。 她手中宫灯下垂,灯光照在地面上,所能看到的只是数尺方圆,四外依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往下走了几十步,就已到了平坦之处,又走了十几步路,妙龄道姑忽然站住,回身道: “吉舵主请进。” 话声甫落,身前不远,已经响起一阵轧轧轻震,一道门户缓缓开启,登时有柔和明亮的灯光照了进来。 密室到了! 吉直夫虽是丐帮庐州分舵的舵主,平日见过不少阵仗,此时也不觉心头砰砰跳动,略为吸了口气,才举步跨入,身后门户又砰的一声关了起来。 这是一间略呈方形的密室,四周壁上悬挂着紫红绒幔,中间一张小方桌,桌上早已摆好了两副牙箸银杯,一把银壶,和五盘佳肴。 小桌边上,只设了两把锦椅。 对面锦椅上坐着一个云譬如螺,粉脸如玉的女子,那不是桃花宫主玄衣道姑还有谁来呢? 她看到吉直夫走入,就盈盈站起,娇柔一笑道: “吉舵主请坐,贫道略备水酒,恭候已久了。” 在柔和的灯光之下,她更觉得明艳照人! 吉直夫看得两眼发直,简直要冒出火来,连忙拱着手道: “宫主宠召,在下真是福份不浅。” 随着话声,走上几步,就在她对面的椅上坐下。 玄衣道姑一手取起银壶,替吉直夫面前的银杯中斟满了酒,又在她的杯中也斟满了酒,举杯笑道: “吉舵主,贫道敬你一杯。” 吉直夫此时已是色迷心窍,连忙抱拳道: “宫主给在下斟酒,这叫在下如何敢当?该由在下敬宫主才是。” 说着,把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玄衣道姑又替他斟酒,吉直夫伸过手去,接住酒壶,说道: “不敢劳动宫主,还是在下自己来。” 他接过酒壶之时,轻轻碰了一下玄衣道姑的玉手。 玄衣道姑任由他接过壶去。 吉直夫在两只空杯中斟满了酒,就把银壶放到自己一边,举杯道: “这杯在下借花献佛,敬宫主的。” 一口喝干。 玄衣道姑和他一起干了,眼波一抬,说道: “贫道听说贵帮老帮主过世之后,新任帮主,是老帮主的门下,少年隽才,很有作为。” 吉直夫又在两人面前杯中斟满了酒,才嘿然道: “什么隽才,只是个少不更事的人。” 玄衣道姑讶异的道: “听吉舵主的口气,好像对他很不满意?” 吉直夫喝了一口酒,才道: “丐帮各地分舵主,一向只有分舵主,他坐上了帮主位子,就要派上一个副分舵主,这不是不相信人吗?” 玄衣道姑嗤的笑道: “这话不错,他派了人来,吉舵主受到监视,就不好胡作非为了。” 吉直夫道: “宫主这话幸亏是在密室里说的,若是传到帮主耳里,还当在下真的胡作非为呢!” 玄衣道姑眼波横瞟,撇撇嘴道: “难道你胡作非为还是假的?庐州城里金城当铺薛少东中毒身亡,薛寡妇被人强暴后投环而死,难道………” 她看着他没再说下去。 吉直夫听得变了脸色,但瞬即平复,口中咯咯笑道: “宫主是哪里听来的?” 玄衣道姑娇笑一声道: “舵主怎么忘了贫道是桃花宫的宫主,桃花宫娘娘最是灵验不过,这话自然是娘娘临坛时说的了。” 吉直夫道: “在下不信。” 玄衣道姑格的笑出声来,又道: “舵主若是不信,要不要贫道再说一件事给舵主听听?” 吉直夫道: “还有什么事?” 玄衣道姑道: “就是今天那件事了。” 吉直夫道: “今天?那是什么事?” 玄衣道姑道: “本来贫道还想不通,刚才听你口气,对你们帮主派了一个副舵主来,你大为不满,才使贫道想到了一件事,金城当铺薛少东中毒身死,和戚副舵主的在贫道轿前突然毒发而死,死法极为近似,应该出于一人之手。而且情形也差不多,薛少东的妻子,是城里出了名的大美人,这人一定是垂涎美色,才毒死她的丈夫的。” 吉直夫道: “还有呢?” 玄衣道姑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至于戚副舵主中毒而死,我想该是舵主怕他听到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才下手的,正好贫道也略有几分姿色,所以舵主就要他死在贫道轿前,这样舵主就可以藉机胁迫贫道了。” “哈哈!”吉直夫忽然大笑一声道: “宫主果然料事如神,宫主若非今晚在密室中说出来,在下决不会让你活到明天。” 玄衣道姑身躯一震,面有怯色,说道: “你……要杀我灭口?” “哈哈!”吉直夫大笑声中,取起酒杯,喝了一口才道: “宫主不用害怕,在下是说你若是不在密室中说,在下就不会放过你,但你这话是在密室中说的,那又不一样了。” 玄衣道姑问道: “怎么会不一样呢?” 吉直夫看着她淫笑道: “因为过了今晚,你宫主就是吉某的人了,纵然知道吉某秘密,也决不会再向外人吐露的了。” 玄衣道姑道: “但你会用毒,叫贫道如何放心呢?” “宫主只管放心。”吉直夫道: “在下可以把解药先交给你,你就可不用担心在下对你下毒了。” 玄衣道姑问道: “你使的到底是什么毒呢?” 吉直夫道: “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粉,是在下一个朋友从云南弄来的,下在茶酒之中,要半个时辰才会发作,一经发作,就无药可救。” 玄衣道姑偏头想了想,又道: “戚副舵主服了毒粉,你自然可以算准他毒发的时间,但贫道想不通的是戚副舵主何以要扑到贫道轿上来呢?” 吉直夫又喝了口酒,笑道: “这也是一个秘密,敝帮世代相传,有三式极高的武功,只有继任帮主的人方能练习。 这三式武功,分由三位长老保管,但其中一式,因保管的长老在江南遇害,也失落了。” 玄衣道姑轻哦一声道: “是了,一定是你告诉戚副舵主,这页武功秘抄,已经落在贫道手中,所以他要拦着贫道问问清楚…………” “正是如此!”吉直夫直认不讳,他脸上流露出淫邪的笑容,说道: “好了,你要问的都问清楚了,在下已经喝了几杯,好人,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该办正事了。” “慢点。”玄衣道姑看着他,神秘一笑,说道: “贫道想请舵主认一个人,不知你识是不识?” 吉直夫问道: “什么人?” 玄衣道姑娇声道: “你看到了就会知道。” 说罢,举起一双玉手,轻轻拍了两下。 掌声甫起,就在他们对面的一堵墙上,紫红绒幔徐徐朝左右分开,露出一个装有铁栅的门户。 铁栅门外,另有一间石室,隔着铁栅门,端坐了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紫脸浓眉的年轻人! 吉直夫聚然看到此人,不由得身躯猛震,骇然道: “会是帮主!” “吉舵主原来认识此人!”玄衣道姑盈盈起立,依然声音娇柔的道: “原来他真是丐帮帮主,贫道还以为他是唬唬贫道的呢!” 她不让吉直夫开口,接着又道: “这真是最糟糕的事了,我在贵帮主面前泄漏了吉舵主不少罪得,贵帮主一定不会饶你的了。 吉直夫乍见帮主,心头大感凛骇,但仔细看去,帮主坐在一间极小的斗室之中,闭着双目,门口还有一道铁栅门,此一情形,他分明是被桃花宫主擒来,囚禁在地室中之人! 一念及此,不觉心头一宽,凛惧之心既减,淫邪之念又起,涎脸邪笑道: “今晚是咱们幽会佳期,帮主也管不了在下的私事,咱们先乐上一乐,不用管他。” 说话之时,双手张开,朝玄衣道姑环腰抱来。 玄衣道姑并不躲避,只是望着他道: “当着你们帮主,你还敢如此胡说八道!” 左手白玉拂尘轻轻挥起。 吉直夫简直像饿虎扑羊,猴急得很,但堪堪扑到玄衣道姑身前,被她白玉拂尘这一挥,只觉手脚绵软无力,一个元宝,仰面跌了出去,砰然一声,背脊落地,半晌爬不起来,心头蓦然一惊,喝道: “宫主在吉某身上,可是使了什么手脚?” 玄衣宫主朝他微一笑道: “没有呀,贫道手上虽然涂有‘沾肤毒脂’,涂了这种油脂,能使肌肤永远保持青春,但必须内服解毒养颜丹,方可无事。万一有人不小心碰上了,此种奇毒立时由皮肤侵入骨骼,会使人骨软筋酥,动弹不得,但只要不碰到贫道的手,就不会中毒的。” 吉直夫心里明白,刚才从她手中接过酒壶之时,自己就曾轻轻的摸过她的手,这就说道: “仙姑那就快些给在下解药。” 玄衣道姑格的笑出声来,问道: “贫道想请问吉舵主一声,如果贫道想把你收为己用,不知吉舵主肯不肯归附桃花宫呢?” 吉直夫身中奇毒,急于想得到解药,忙道: “吉某愿意归附宫主,作不二之臣。” 玄衣道姑道: “你是真心投降?” 吉直夫要想举手,但却举不起来,口中说道: “吉某可以对天发誓,吉某若有贰心,不得好死。” 玄衣道姑娇笑道: “你们韦帮主听了你方才说的话,心里一定十分震怒,因为你在庐州奸淫不法,有辱丐帮名头,再以毒药害死副舵主,这些都犯了丐帮的律条………” 吉直夫道: “在下已经归附宫主,就不是丐帮的人了,韦帮主也管不到在下了。” 玄衣道姑微微摇头道: “贫道要招降你,就因为你是丐帮庐州分舵的分舵主,丐帮的分舵主归附了桃花宫,等于广州地方的势力都归附了桃花宫。如若你不是分舵主,那就只有你一个人归降,以你的武功,也只是和桃花宫手下上百名武士差不多,又何足为奇?” 吉直夫道: “在下刚才说的话,虽是承认了吉某的罪行,但宫主不说,又有谁知道?” 玄衣道姑一指坐在铁栅门内的韦帮主,说道: “韦帮主不是也听到了吗?” 吉直夫望望韦帮主,说道: “帮主虽然听到了,但他不是已成了宫主的阶下囚吗?” 玄衣道姑道: “不,韦帮主乃是桃花宫的贵宾,贫道正在劝说他归顺桃花宫。” 吉直夫道: “韦帮主若是归顺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怕什么?” “不,那可不同。”玄衣道姑接着道: “韦帮主纵然归顺桃花宫,但他还是丐帮一帮之主,丐帮的律法,还是依然存在的。” 吉直夫道: “宫主不可以命令他吗?” 玄衣道姑又是格的一笑,说道: “贫道目前正想拉拢他,你吉舵主想想看,拉拢韦帮主,就有一个丐帮归顺桃花宫。拉扰吉舵主,充其量只有一个庐州分舵归顺本宫,何况吉舵主这个分舵主的位子也未必坐得稳了,你说两者孰轻孰重?” 吉直夫直到此时,才知自己上当了,不觉怒声道: “好妖女,你这是预先设计好陷害我的了?” “那倒不是。”玄衣道姑平静的道: “第一,韦帮主是贫道请来的,正好今天戚副舵主中毒死在贫道轿前,丐帮的人,一定会认为是贫道下的毒,所以贫道必须当着韦帮主予以澄清。第二,庐州城金城当铺的薛少东夫妇一向是桃花宫出钱最多的大德,他夫妇无故遭人毒手,贫道也有查明真相的义务,但这些都是吉舵主自己但然承认的,贫道可没有严刑逼供呀!” 说到这里,目光一溜铁栅门里的韦帮主,说道: “韦帮主,你总听清楚了,金城当铺薛少东夫妇命案,是吉舵主下的毒,庐州分舵戚副舵主也是吉舵主下的毒,与贫道无关,吉舵主还利用戚副舵主之死,要胁贫道。这种人死有余辜,贫道总算也替你清理了门户。至于韦帮主肯不肯合作,贫道希望你仔细考虑考虑,韦帮主若是再坚持的话,贫道只好永远不放你出去,另外再立一个帮主,就会俯首听命的了。” 韦帮主依然闭着双目,一声不作。 吉直夫身中软骨之毒,反正活命无望,坐在地上,就,‘淫妇”、“妖妇”的破口大骂。玄衣道姑撇撇嘴道: “吉直夫,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最多骂上半个时辰,也差不多了。” 说罢,玉拂一挥,灯光乍灭,玄衣道姑已经走得不知去向。 徐少华、史元、蓝如风三人,因戌时桃花娘娘就会降坛,大家虽然不信,为了好奇,却也颇想瞧瞧。因此就在中间一问起居室中,沦茗聊天。 现在差不多已是西未戌初了! 史元站起身道: “时间差不多了,仙姑怎么还不来呢?” 一言未了,只听阶前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一名黄衣少女拳帘走入,躬身说道: “宫主已在神坛恭候,请三位公子可以进去了。” 黄衣少女道: “婢子替三位公子领路。” 说完,首先退了出去。 徐少华正待举步,蓝如风轻轻拉了他一下衣袖,叫道: “大哥且慢!” 他迅速伸手人怀,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个药丸,分给两人,低声说道: “大哥、二哥快把药丸含在口中,这是寒门秘制的‘辟毒丹’,一个时辰之内,不惧任何奇毒侵害。” 徐少华、史元接过药丸,依言纳入口中。 三人跨出起居定,黄衣少女手提宫灯,已在阶下等候,立即欠身道: “三位公子请随婢子来。” 一行四人由东首花园进入圆洞门,再穿行长廓,来至第二进。 越过铺着石板的大天井,只见天井中间一支比人还高的白石香炉,已经燃起了檀香,香烟袅袅,散发着檀香香气。 三级石阶两旁挺胸凸肚站立了十六名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手执金戈、腰悬金刀的武士,宛如天神一般,一动不动。 黄衣少女举步拾级而上,三人跟着她跨上石阶,迎面就是第二进大殿,中间和两旁,各有两扇高大的殿门。 中间两扇并未开启,黄衣少女领着三人。走到左边两扇门前,脚下一停,伸手推开高大木门,才回身道: “三位公子请随婢子进去,但进入大殿,就不可互相交谈了,到时该当如何,婢子会随时告诉三位公子的。” 徐少华点头道: “在下省得,姑娘请吧!” 黄衣少女走在前面,领着三人跨进门去,门口也有一名黄衣少女等四人走入,立即关上了两扇木门。 这座大殿相当宽广,两边各有八盏宫灯,灯光柔和,中间是一座搂刻精细金壁辉煌的神龛,两旁悬挂着数丈高的神幡,一共十六幅之多! 神龛前面,放一支紫铜香炉,炉香缕缕不绝,向空升起,因为六扇大门都关了起来,因此整座大殿上香烟缭绕,满殿氤氲,增加了不少神秘气氛! 玄衣道姑面向神龛,手持拂尘,拱手肃立,不言不动。 黄衣少女把三人引到神龛左首,压低声音道: “三位公子就请站在这里,不可走动了。说完,小心翼翼的退到蓝如风的下首站停。 徐少华心中暗道: “看来今晚这位娘娘临坛,只是为了接见自己三个人了,不知她如何临坛法子?” 史元心中暗道: “我倒要看看你玄衣道姑究竟捣什么鬼?” 蓝如风心中暗暗忖道: “她明明是骗人的把戏,却故意装模作样,这种玩意,我可看得多啦!” 不提三人心中各自想着心思,突听殿上响起了一阵仙乐! 这乐声丝竹并奏,似近实远,既似起于殿上,又似从远处传来,飘渺难测方向! 三人举目四顾,这大殿上根本没有吹奏乐器的人,心中方自惊疑之际:——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三章 只听一个苍劲声音起自殿顶上空,说道: “值殿护法王灵官恭迎娘娘圣驾。 接着又响起一个娇脆的妇人声音说道: “护法兔礼。” 这声音似是出于中年妇人之口,但却娇脆悦耳! 玄衣道姑这时突然双手前扑,跪拜下去,口中低声说道: “弟子桃花宫住持秦妙香叩见仙娘。” 这时那娇脆妇人声音已从神龛中传出:“起来。” 玄衣道姑拜了几拜,才盈盈站起。 神龛中娇脆声音又道: “妙香,你说有三个少年要来见我吗?” 玄衣道姑躬身道。 “是的。” 神龛中娇脆声音说道: “叫他们过来。” 玄衣道姑急忙躬身应“是”,转身朝徐少华三人说道: “三位公子快请过来,参拜娘娘。” 徐少华等三人,依言走了过去。玄衣道姑要他们并排朝神龛站定,她就移动莲步走到了右上首。 黄衣少女跟在三人身后过来,压低声音说道: “三位公子快跪下去叩头,拜见娘娘。” 徐少华并未跪拜,只是朝神龛中的桃花娘娘神像抱拳作了个揖,说道: “在下兄弟特地晋谒娘娘来的。” 说话之时,凝目朝神龛中看去。 这尊神像。正是下午坐在神轿中的那一尊,只是那时神轿四周,垂着璎珞,看得并不清楚。 如今神像就端坐在神龛之中,没有任何遮掩,可以看得十分清楚,风冠霞帔的桃花娘娘玉面桃腮,柳眉凤目,绛唇如菱,简直风情万千,栩栩如生! 史元和蓝如风看大哥没有跪拜下去,也同样抱了抱拳。 玄衣道姑看得大急,忙道: “三位公子见了娘娘,怎么不跪拜?” 只听娇脆声音道: “算了,他们不愿意跪拜,就不用跪拜了。” 玄衣道姑俯首应了声:“是” 徐少华细听那娇脆声音,确是从泥塑木雕的神像口中发出,心中暗暗奇怪! 只听那娇脆声音又道: “你们三个娃儿大概心中还存着怀疑吧,好,我就和你们个别谈谈,史元、蓝如风,你们先退下去。” 史元和蓝如风心中也存着怀疑,就依言退下,站到原处。 就在此时,徐少华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 “姓徐的娃儿,你此行是为了想报雪父仇而来,对不?” 徐少华听得不由一怔,付道: “她果然一口道出自己心事来了!”这就抬目问道: “在下此行能如愿以偿吗?” 娇脆声音依然在耳边细声道: “有志竟成,但不可躁进,此行自会另有奇遇。” 徐少华还待再问,只听那细声道: “天机不可泄漏,日后自知,好了,你可以退下去了。” 徐少华拱拱手道: “多承娘娘指点。”便自退下。 玄衣道姑叫道: “史公子,该你了。” 史元原想问问大哥:“桃花娘娘和你说些什么?”但听玄衣道姑在叫自己了,急忙走了上去,面向神龛,堪堪站定。 只听耳边响起极细的声音说道: “史元,你胆子不小,居然瞒着你爹,偷偷和徐少华一起出来,要帮他去找仇家!” 史元听得心头一阵跳动,连脸色都胀红了,抬头道: “我………” 那细声不待他说下去,接着又道: “你不用再说,不过此去不可多伤无辜,你的心愿,自会达到的,好了,你退下去。” 史元现在完全相信了,不觉拱拱手道: “多谢娘娘。” 接着又道: “蓝公子,该你了。” 蓝如风眼看大哥、二哥都好像对桃花娘娘十分信服,心中更觉好奇,闻言急忙走了上去,拱手道: “在下也要请娘娘指点迷津。” 只听耳边细声说道: “你是从云南来的,对不?” 蓝如风从没和人说过自己是云南蓝家的人,闻言点着头道:“是的。” 细声又道:“你爹没有来?” 蓝如风道:“没有。” 细声又道:“很好,你爹大概也快来了,到时,你要劝劝你爹,合则两利,不合则无法立足。” 蓝如风仰脸道: “娘娘能否说得清楚些呢?” 那细声道: “这是天机,你把这两句话转告你爹,日后就会明白。” 说到这里,语声顿寂,一阵悠扬的仙乐又适时响起! 突听殿顶又响起先前那个苍劲声音道: “恭送娘娘法驾。” 玄衣道姑急忙伏下去,口中说道: “弟子恭送圣驾。” 徐少华对这位能谈言微中的娘娘,真有莫测高深的感觉! 她这在耳边的细声说话,绝不是“传音入密”,尤其话声明明是从神像口中发出来的,自己绝不会听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从不相信世上真有鬼神,但娘娘能够一言道出自己心事来总是真的。 史元、蓝如风也和大哥想的一样,真是疑信参半,疑神疑鬼,难以推测。 玄衣道姑送走仙娘圣驾,才站起身来,朝三人盈盈一笑,说道: “三位公子方才都和仙娘个别谈过话了,不知仙娘和三位公子说了些什么?” 徐少华道: “娘娘果然十分灵异,一口就道出了在下身世,只是语含玄机,不肯明说,只说日后自知………” 史元没待他说完,就插口道: “是啊,我先前也心存怀疑,没想到她好像亲眼目睹一般,连我们………一起………出来,她都知道。” 蓝如风也道: “娘娘说我爹就要来了,我爹平日很少出门,如果真的来了,那就真的灵验了。” 玄衣道姑微微一笑道: “三位公子现在相信了吧?” 口气略为一顿,接着道: “为了仙娘临坛,有累三位公子久等,现在已是二更天了,贫道已吩咐厨下,替三位公子准备了宵夜,三位公子请。” 纤手轻抬,让三人走在前面。 两名黄衣少女立时打开了大殿两扇木门。 徐少华举步跨出,一面说道: “仙姑太客气了,如此打扰,在下兄弟怎么敢当?” 玄衣道姑朝他粲然一笑道: “厨下早已做好了,徐公子要说打扰的话,也已经打扰了,不如就再打扰一次吧!” 徐少华道: “仙姑说话爽直,真是凤趣得很!” 玄衣道姑道: “徐公子夸奖。” 他们边说边走,由两名黄衣少女提灯照路,回到东花厅,八仙桌上果然已经放好四副牙著、银匙、和四盘小莱。 玄衣道姑请三人上坐,自己在下首作陪,两名黄衣少女立时装了四碗小米稀饭端上,接着又送上来一笼素饺,一笼烧卖,一盘糯米甜藕,一盘松花枣泥软糕。 史元喜欢甜食,不觉笑道: “仙姑准备了这许多美点!” 举筷夹了一块松花枣泥糕,吃了两口,连声称好。 玄衣道姑笑道: “史公子喜爱甜食,尽管请用,不够再叫厨房送来。” 史元笑道: “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吃得太饱了,还睡得着?” 正说之间,突听前殿响起一阵云板之声,连续传来! 玄衣道姑脸色剧变,倏地站起身来,打了个稽首,说道: “三位公子请慢用,贫道出去瞧瞧!” 徐少华跟着站起,问道: “仙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敝宫发现敌踪。”玄衣道姑匆忙的道: “三位公子务请在此稍待,不可出去。” 话声一落,就以极快身法闪了出去。 史元道: “大哥,你看,她好快的身法!” 蓝如风道: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呢?” 徐少华微微摇摇头道: “仙姑对我们待若上宾,并无丝毫恶意,方才她临行之时,还叮嘱我们务必待在这里,不可出去,我们如果出去,觑探人家隐私,是江湖的大忌,不如在这里等她进来了,听她怎么说的好。” 蓝如风望望史元说道: “二哥,你说呢?” 史元道: “我们自然听大哥的了。” 玄衣道姑匆匆行来,刚跨出圆洞门,就看到总管侯如海朝里走来,这就叫道: “侯总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侯如海脚下一停,抱抱拳道: “属下就是找宫主来的,属下刚才据报,地室里的丐帮韦帮主不见了……” “什么?”玄衣道姑一怔,问道: “韦凌云逃走了?是什么人把他救走的?” 侯如海道: “不知道,方才是裘进财、张得禄两人进去换班,发现当班的两名弟兄被人点了睡穴,铁栅门大开,韦帮主已是不见踪影……” 玄衣道姑问道: “吉直夫呢?” 侯如海道: “吉直夫中毒昏迷,已是不省人事,仍留在地室里。” 玄衣道姑道: “你问过值班的两人吗?” 侯如海道: “问过了,他们根本没看到人影,一点都不知道。” 玄衣道姑又道: “咱们外面还有十几处暗椿,也没有发现有人进入,有人出去吗?” 侯如海道: “怪就怪在这里,咱们前前后后,布有十几处暗椿,竟然没有人看到有人进出……” 玄衣道姑又道: “那么前殿撞击云板,又是怎么一回事?” 侯如海道: “这也是属下进来禀告宫主的第二件事……” 玄衣道姑道: “还有第二件事?” “是的。”侯如海道: “刚才据报,前面桃林间,正有两条人影朝宫中奔行而来,火齐队的弟兄阻拦不住,一直让他们闯到宫前。 后来属下闻报赶出去,原来来的是庐州地面上大名鼎鼎的三眼二郎王天荣和笑面财神王贵……” 玄衣道姑神色微怔,诧异的道: “深更半夜,他们来作什么?” 侯如海道: “属下问他们来意,他们不肯说,声言要见宫主。” “好!”玄衣道姑道: “他们人在哪里?我出去见见他们。”接着问道: “你可曾派人出去迫踪?” 侯如海道: “咱们这里只有三条路通往外面,属下已派出三路追踪的人,分头搜索。” 玄衣道姑想了想,忽然问道: “你去看过贾老二没有?” 侯如海一怔道: “他喝得烂醉如泥,倒在床上,属下倒是没去看过他。” 玄衣道姑道: “你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床上?” 侯如海道: “宫主怀疑是他救了韦凌云?这不大可能。” 玄衣道姑道: “你去看看再说。” 侯如海点头应“是”,匆匆领命而去。 玄衣道姑步出大殿,只见大殿上站着三个人,一个是桃花宫天龙队领队马天龙,另外两人一个中等身材汉子,一个矮胖中年人。 马天龙看到宫主出来,立即抱抱拳道: “启禀宫主,这二位就是庐州的三眼二郎王天荣王大爷,和笑面财神王贵王二爷。” 王天荣、壬贵连忙拱手道: “在下兄弟闻宫主大名,今晚夤夜求见,深感冒味。” 玄衣道姑朝两人打了个稽首,冷冷说道: “二位是庐州响当当的大人物,贫道也久仰二位大名,只不知二位在深更半夜,闯进敝宫来,有何见教?” 马天龙因两人在庐州名头不小,宫主说得如此冷峭,怕对方下不了台,连忙陪笑道: “二位远来的,有什么话,还是请坐下来再说。” 坐下来说,就是暗示宫主,这两人不好惹。 “马兄不用客气。”王天荣拱手道: “在下兄弟夤夜打扰,请见宫主,实是情非得已。” 玄衣道姑依然冷声道: “二位有什么情非得已的事,王大侠不妨说出来听听?” 王天荣道: “宫主快人快语,王某那就直说了,在下想请问宫主,徐州云龙山庄少庄主和一位姓史的公子,是否在贵宫作客?” 玄衣道姑看了两人一眼,说道: “王大侠似乎还少说了一位蓝公子。” 王天荣微微一怔,说道: “还有一位蓝公子?” “不错。”玄衣道姑道: “三位公子是傍晚时候一起来的,王大侠夤夜赶来,就是为了问贫道这句话吗?” 笑面财神王贵堆着满脸笑容,说道: “在下兄弟听说徐公子他们是宫主请来的?” “不错,”玄衣道姑道: “是贫道把他们请来的。” 壬贵陪着笑脸又道: “那是在贵宫作客了?” “王二侠说对了。”玄衣道姑道: “他们正在敝宫作客,二位究竟有什么事?” 壬贵看了王天荣一眼,才道: “不瞒宫主说,在下兄弟是负责暗中保护二位公子的,既然在贵宫作客,在下兄弟就放心了。” 玄衣道姑问道: “二位真是保护徐公子他们来的?” 王天荣点头道: “正是” 玄衣道姑道: “今晚闯入敝宫来的,只有二位吗?” 王天荣一怔问道: “宫主这是什么意思?” 玄衣道姑冷笑道: “因为二位来得太凑巧了。” 壬贵听得睁大双目问道: “宫主是说进来的不止咱们两个?” 玄衣道姑道: “因为刚才有人闯入敝宫禁地……” 壬贵忙道: “这也许是误会,咱们兄弟求见宫主,但贵宫弟兄却坚不放行,也不肯代为通报。后来侯总管出来,问明原委,才带在下兄弟进来的,怎么会有第三个人潜入贵宫?纵然有人潜入贵宫,也与在下兄弟无关。 “好,贫道权且相信你们。”玄衣道姑望着两人又道: “贫道只是奇怪,二位在庐州有着不少事业,但并未听说开设了镖局,怎么会保起人头镖来了?” 王天荣道: “宫主见询,在下只好实说了,在下兄弟因听到徐公子、史公子在贵宫出会时,对娘娘神轿似有不敬之处。宫主邀约他们前来,据说二位公子是傍晚时来的,一直没有回去,在下兄弟怕双方有什么误会,只好夤夜赶来了。” 玄衣道姑点着头道: “二位怕贫道对他们不利?” “在下兄弟正是这个意思。”壬贵堆满了笑容,说道: “因为在下兄弟怕宫主不知道他们来历……” 他因玄衣道姑虽已承认有三位公子正在这里作客,但江湖中人口中的“作客”,可有两种不同的解释! 一种是真正作客,另一种把人留下了,也叫做“作客”,因此出言相试,提到来历,就故意拖长语气,停了下来。 玄衣道姑讶然道: “方才王大侠不是说了,徐公子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吗?” “是,是!”壬贵点着头,忽然神秘一笑,又道: “但还有一位,只怕宫主还不知道……” 他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哦!”玄衣道姑问道: “这个贫道倒要请教。” 王天荣脸上神色忽然一正,说道: “宫主是否可请这位马兄出去一下?” 玄衣道姑含笑朝马天龙点了下头。 马天龙举步走出大厅,玄衣道姑道: “现在王大侠可以说了吧?” 王天荣跨上一步,压低声音,和玄衣道姑说了几句。 玄衣道姑忽然格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 “我当王大侠有什么惊人之言,这个贫道早就知道了。” 王天荣惊道: “宫主早就知道了?” 玄衣道姑道: “贫道如若不知他们来历,怎会把二位公子待若上宾呢?” 王天荣大笑道: “宫主这话怎不早说?” 玄衣道姑笑道: “那是二位误会了贫道的意思,三位公子正在花厅宵夜,你们要不要进去一起用些粗点?” 王天荣道: “事情既已说清楚了,在下兄弟这就告辞,不再打扰了。” 说完拱了拱手,就和壬贵一起往外就走。 玄衣道姑送到阶上,稽首道: “二位恕贫道不送了。” 两人走后,玄衣道姑回入大殿,侯如海已从长廊走来。 玄衣道姑问道: “他在不在?” 侯如海回道: “属下没有说错,他酒醉未醒,一屋子都是酒味,鼾声直达房外,宫主怎么会怀疑到他头上去的。” 玄衣道姑沉吟道: “那是我看错人了,但除了他,还会有什么人把人从地室中救走呢?” 第二天一早,徐少华三人向玄衣道姑告辞。 玄衣道姑再三致歉,说道: “真是怠慢了三位公子。” 徐少华道: “仙姑如此丰盛的招待,在下兄弟十分过意不去,怎么还能说怠慢呢?” 玄衣道姑道: “三位公子是说有要事在身,贫道不敢挽留,且等三位公子办完正事,贫道欢迎你们再来敝宫多盘桓几天。” 史元道: “这里是我们必经之路,到时一定再来打扰。” 说话之时,已经跨出大殿,只见侯如海已陪着贾老二、胡老四、徐老六三人,在殿上等候。” 徐少华拱拱手道: “仙姑请就此留步,在下兄弟告辞。” 玄衣道姑道: “这怎么成?贫道至少也要送到门口。” 徐少华看着她这么说了,只得由她。 大家一起出了大门,玄衣道姑才稽首道: “三位公子恕贫道不送了,等三位公子办完正事,务请再度光临。” 徐少华拱手道: “仙姑请回。” 侯如海却一直送过庙前广场平台,才站停下来,说道: “诸位请上马,在下也不远送了。” 贾老二耸着肩道: “侯总管,小老儿也要谢谢你的酒,昨晚喝醉了,睡得真香!” 六人的马匹,已经都拴在平台下面的石柱上,大家牵过马匹,跨上马鞍,只见玄衣道姑还站在门首,朝大家挥手。 徐少华三人也朝她挥了挥手,才带转马头,循着小径退出桃林,转上大路。 史元道: “真奇怪,我起初认为仙姑邀我们前来,总是不怀好意,谁知道她还真把我们待若上宾。” 贾老二脚下一夹,催着牲口赶上半个马头,耸着肩,笑道: “我的公子爷,这就是你们老实了,小老儿满以为你们存着好奇心来的,多半总会瞧瞧热闹,谁知你们连一点热闹也没看到。” “什么热闹?”史元问道: “你看到了?” “嘻嘻,昨晚热闹多着呢!”贾老二扳着手指说道: “第一出,是吕布戏貂蝉、第二出是千里走单骑、第三出是二进宫……” 史元道: “你在说些什么?” 贾老二嘻的笑道: “小老儿是说昨晚连台好戏,三位公子都没看到。” 蓝如风道: “那你一出出的说咯!” 史元道: “你先说说,你怎么会看到的?” 贾老二咽了一口口水,摇头晃脑的说道: “小老儿昨晚也演了一出戏,叫做酒醉桃花宫……” 史元性急,马鞭啪的扬了一扬,说道: “你快说清楚,别打哑谜了。” “是、是。”贾老二连应了两个是,才道: “事情是这样,侯如海那老小子,好像要巴结小老儿,弄来了一席酒菜,拼命的劝酒。 那两个老小子(指胡老四、余老六)还是道上混混的,居然给人一灌就醉,小老儿有些奇怪,他在桃花宫当总管,又无求于我。 何以要一股劲的向小老儿献什么殷勤?心里有了谱,他敬的酒,就要仔细品尝品尝,哈,这一品尝,就尝出苗头来了!” 史元问道: “尝出什么苗头来了!” 贾老二道: “他在酒里做了手脚。” 史元道: “他放了蒙汗药?” 贾老二道: “蒙汗药下在酒里,就混淘淘的,只要走江湖的人,一看就知,这老小子下的是人口迷,看不出,闻不出,也尝不出来的迷药,但小老儿喝酒成了精,岂会着他的道?” 蓝如风问道: “结果你没被迷倒?” 贾老二道: “迷倒了,还会看到连台好戏?”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才道: “小老儿不知他打什么主意?所以就假装酒醉,还吐了他一身……” 史元忍不住咕的笑出声来,说道: “后来呢?” 贾老二道: “他扶小老儿上床,就在小老儿身上乱摸,好像要找什么东西,小老儿才明白过来,他敢情也听到风声,认为什么劳什子的秋水寒在小老儿身上,才要把小老儿灌醉的。” 史元道: “你快说下去,后来呢?” 贾老二道: “他找不到东西,就回了出去,小老儿想听听他们还有什么诡计?就偷偷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就看到丐帮庐州分舵的分舵主吉直夫那小子,神气活现的坐在大殿上……” 徐少华回头道: “丐帮找他们作甚?” 贾老二道: “就是为了那个在仙姑轿前中毒死的化子来的……” 他把吉直夫和玄衣道姑在大厅上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史元哼道: “吉直夫居然敢仗丐帮势力,胁迫仙姑……” “公子爷别着急,好戏在后头呢!”贾老二续道: “小老儿眼看初更以前,没什么好瞧的了,就回房打了个盹……” 蓝如风道: “你还回房打盹?”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从没误过事,打个盹,不过稍事休息罢了。一直熬到初更时分,小老儿就蹑手蹑脚的找到吉直夫那老小子住的宾舍里,缩做一团,躲在墙角里,果然过没多久,有一个黄衣道姑提着宫灯,来敲姓吉的小子房门。 吉直夫就跟着她朝第二进西首的花园而去,小老儿当然不肯放过机会,就远远跟了进去,嗨,想不到那宫主住的精舍里,还有地道,小老儿等他们进去了一回,依样葫芦,开了地道的门,也愉偷的摸了进去。” 史元问道: “地道下面是什么呢?” 贾老二道: “这条地道,真还又长又黑,幸亏小老儿是夜猫子,看不到,会摸索着走,终于给小老儿摸到了地头……” 他口气又顿了一顿,说道: “原来宫主在地窖秘室中摆了一席酒菜,等着姓吉的小子。” 他又把地窖中两人说的话,大概说了一遍,接着问道: “你们知道这位宫主,在地窖中囚禁了谁?” 徐少华星然道: “地窖中还囚禁了人?” 史元道: “你快说下去。” 贾老二道: “是丐帮新任帮主韦凌云,一个年轻小伙子。” 接着说到吉直夫如何中毒,宫主如何离开地窖。 蓝如风道: “你呢?是不是跟着宫主出来的?” 贾老二道: “宫主走了,桌上放着好酒菜,不吃未免太可惜了,小老儿老实不客气,就坐下来痛痛快快吃了一顿。” “小老儿当然是说那个临坛的桃花娘娘了。” 史元道: “你看到桃花娘娘了?” 贾老二道: “小老儿放走韦帮主,因为地窖里还藏着好几坛陈年桃花酿,想偷他一坛出来,先运到咱们必经之路,把它藏起来。 那么今天咱们上路之后,就可以带走了,哪知再回进去,一时大意,走岔了路,摸到一间房门口去……” 史元道: “房里有人?” “就是那个桃花娘娘!”贾老二道: “那婆娘可厉害得很,小老儿走路自以为没有声音,哪知给婆娘听到了。” 蓝如风道: “那你怎么办呢?”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干小老儿这一行,总得先有个准备,以防万一给人发现,可以应应急,所以小老儿进入地窖之前,就捉了一只老鼠,笼在袖管里。” 那婆娘问了声:‘什么人’?小老儿就把袖管一松,老鼠就没命的边叫边逃,钻进房去,那婆娘就不会再疑有人了。” 这话听得史元、蓝如风都不禁笑了起来。 徐少华道: “那你怎么出来的?” 贾老二道: “小老儿那时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看她对着一根管子说话,一回叫少庄主,一回又叫史公子,又叫蓝公子。 小老儿在她说话之时,慢慢爬了出来,赶紧回房,蒙头大睡。 后来,那姓侯的老小子又来到小老儿房里。在小老儿耳边大声叫喊,又用手摸小老儿额头,小老儿心知他们可能怀疑到小老儿头上了,只好装作酒醉,没去理他,他才回出房去。” 史元道: “这么说,桃花娘娘果然是骗人的把戏,神像会说话,只是有一根管子,从地窖通到了神像的嘴里,她的话声,就可以从管子里传出来了。” 贾老二嘻嘻笑道: “这些原本是江湖把戏,你们真还以为遇上了仙人?但这位桃花娘娘的一身功力,可着实高明,就是桃花宫的人,也都有一身很好的武功,可不能小觑了他们。” 蓝如风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么说,贾总管也很了不起了,桃花宫有这许多高手,你可以来去自如,一点也没有被他们发觉。” 徐少华听得突然心中一动,不觉回头朝贾老二看去。 贾老二坐在马上,连连摇手道: “蓝公子这一说,不是把小老儿也说成了高手了?那可当不起。他们没有发现小老儿,因为小老儿会一点偷鸡摸狗的本事,从前小老儿摸进皇帝宫里去,大内不是有许多本领高强的一等、二等侍卫?小老儿照样进进出出,万一被人听到一点声音,小老儿只要放出一只老鼠去当替身,就可没事了,只要胆大心细,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得。” 蓝如风道: “难怪人家把小偷叫做鼠窃!” 史元道: “三弟,你说错了,难怪贾总管生得和老鼠差不多!” 蓝如风偏头朝贾老二看了一眼,忍不住嗤的笑出声来。 徐少华沉吟道: “桃花宫装神扮鬼,愚弄乡民,只是为了敛钱,为什么要囚禁丐帮帮主呢?” 贾老二耸着肩道: “这个少庄主就不知道了,桃花娘娘手下,有十六名金甲武士,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个个能高来高去,身手不凡,就凭这些人,论实力比之江湖上占山立寨的一方霸主,还要强得多。自然就有野心,囚禁韦帮主,就是为了要和丐帮合作,合作就是要韦帮主归顺她,向桃花宫投降。” 徐少华道: “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岂肯归顺于她。” 贾老二双手一摊,耸耸肩道: “所以桃花宫要把他囚禁了。” 说话之时,已经赶到舒城。 贾老二一马领先,入城之后,就在一家大酒楼门前下马,让三位公子走在前面,登上楼梯,一名堂棺迎了上来,把六人领到靠窗口的一张桌子落坐。 贾老二不待公子开口,就朝堂倌挥着手吩咐道: “你去要厨下拣拿手的菜做来,要快,咱们吃过饭还要上路哩! 堂倌问道: “公子爷……” 贾老二抢着道: “三位公子都不喝酒,你快去吧!” 堂倌唯唯应是,退了下去。 史元道: “贾总管,你倒真像一个总管。” 贾老二笑道: “人嘛,到了什么时候,就要像什么,小老儿这总管,可不是吹的,应该是天底下第一了。” 史元道: “好,那我就考考你,当总管,应该不用吩咐,一切都会办得妥妥贴贴,对不?” “这个当然!”贾老二晃着一颗头,笑道: “有小老儿当总管,三位公子什么都不用操心。” “好!”史元笑着道: “这话是你说的,如果办不好呢?” 贾老二缩惯了的双肩一挺,拍着胸脯,说道: “一切唯小老儿是问。” 一回工夫,堂棺送上饭菜,六人匆匆用毕,堂倌又沏来了一壶好茶。 贾老二站起身道: “三位公子请宽坐,小老儿去去就来。” 说完匆匆下楼去。大家以为他是去方便的,既然堂倌沏来了茶,也就喝着茶等他回来再走。 不过一盏茶工夫,贾老二就走了上来,耸着肩道: “三位公子,小老儿已经会了帐,咱们可以下楼去了。” 徐少华点点头,一行人相继下楼,酒楼小厮已经牵着马匹在门口伺候。 上马之后,贾老二猴在马上,间道: “少庄主,咱们要朝哪里走呢?” 徐少华道: “二弟是向导,这就要问二弟了。” 史元一提马缰,走在前面,说道: “你们跟我来就是了。”策马直出西门——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四章 离城渐远,人烟渐稀,几乎一二十里都难得看到一个村庄。 蓝如风忍不住问道: “二哥,咱们这是上哪里去呢?” 史元回头道: “你不用多问。” 依然一马领先,一路扬鞭赶路。 傍晚时分赶到一处山下,史元马鞭朝前一指,说道: “前面不远,应该有一座三官殿,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 他说得没错,山路前面,果然有一座小庙,但却是久无人住的破庙。 史元赶到庙前,不禁急道: “这里怎么会是没有人住的破庙呢?” 贾老二跟在后头说道: “这里小老儿从前来过,二三十年前早就是破庙了。” 徐少华道: “破庙就破庙吧,既然来了,反正一宿即行,只好将就着过夜了。” 史元攒着眉道: “但这一带人烟稀少,没有地方可以买得到吃的东西,咱们晚餐怎么办呢?都是我不好,事前没有问清楚……” 贾老二耸着肩道: “三位公子爷请下马吧,一路上的食宿,应该由小者儿负责,蓝如风道: “真馋!” 贾老二耸耸肩道: “不吃白不吃。” 徐少华道: “你既然看到丐帮帮主被他们囚禁在地窖里,就应该设法救人。” 贾老二道: “公子说得极是,小老儿几时说不救人了?” 史元问道: “那你把人救出来了?” 贾老二得意的道: “这还用说?小老儿酒醉菜饱,那只是举手之劳,开锁小老儿是行家,只消把两扇铁栅门打开,再替韦帮主解开穴道就成。 丐帮势力大得很,交上丐帮帮主这个朋友,到处吃喝都不成问题,不过小老儿也替公子和他结了朋友。” 史元道: “这话怎说?” 贾老二道: “小老儿是云龙山庄少庄主的总管,总管做的事,自然是奉命行事,所以小老儿对他说,是奉少庄主之命去救他的。” 史元道: “你这总管挺不错。” 贾老二笑道: “那当然……” 史元哼道: “万一出了纰漏,不是给大哥添麻烦吗?” “不会的。”贾老二眨着一双豆眼,说道: “诸葛亮一生惟谨,小老儿做事,比他还要谨慎,哪会出事?” 蓝如风道: “你说的几出戏,都说完了吗?” 贾老二道: “吉直夫那小子调戏宫主,不是吕布戏貂蝉吗?韦帮主逃出去了,不是千里走单骑?” 蓝如风道: “还有二进宫呢?” “哦!”贾老二道。 “那是三眼二郎和笑面财神夤夜赶了来……” 史元道: “他们又来作甚?” 贾老二耸耸肩,道: “他们倒是一番好心,听说三位公子来至桃花宫,一直没有出去,怕出了岔,才赶来的,后来宫主说三位公子正在宵夜,他们听了心知不会有什么事,就走了。” 史元道: “你虽然看到了不少事情,但可惜没看到娘娘临坛。” “那有什么好看的?”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看她不过是个半老徐娘,但……嗨,徐娘虽老,风韵犹存……” 史元道: “你在说些什么?” 贾老二道:不该由三位公子操心的,不然,要小老儿当什么总管?” 史元道: “你说得轻松,你怎么负责?” 贾老二嘻的笑道: “小老儿说过负责,自然负责到底,三位公子只管请里面坐。一面叫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还不进去打扫打扫?” 胡老四、余老六果然奉命唯谨,赶快一跃下马,朝庙中走去。 徐少华、史元、蓝如风也各自下马,把马区拴在庙门外,才一起入庙。 这座三官殿总共只有一进大殿,殿前一个小天井,杂草丛生,殿上也到处都是灰尘瓦砾,胡老四、余老六清除了大殿一角,大家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这时天色渐渐昏黑。 贾老二要两人去附近山溪打来了一木桶溪水,笑嘻嘻的道: “三位公子,这里没地方烧水,只有喝些冷水了。” 史元奇道: “贾总管,这支装水的木桶你在哪里找来的?还是新的!” 贾老二耸耸肩道: “自然是小老儿买来的了。” 史元道: “你怎么会想到买木桶的呢?” 贾老二笑道: “咱们有六个人,没有地方买茶水,总是要喝水的,这里离小溪足有三五百步路,没有木桶,拿什么把水装来?” 史元道: “你想得到喝水,可惜没想到咱们的晚餐。” 贾老二眨着豆眼,笑嘻嘻的道: “谁说小老儿没想到?如果连这点都想不到,还配当总管吗?” 史元喜道: “那你准备了咱们吃的东西?” 贾老二笑道: “既然想到了,自然也都准备了。”一面伸手一指,说道: “余老六不是拿进来了吗?” 大家抬目看去,果见余老六手里捧着一个纸包走了进来,放到阶上,然后打开纸包,里面又有一层油纸,再打开油纸,大大小小有十来包之多! 有卤牛肉、卤蛋、卤猪肝、酱肉,和整只的油鸡,还有肉包子、馒头、花卷、家常饼等足够十几个人饱餐一顿。 蓝如风道: “贾总管,你买了这许多东西?” 贾老二得意的笑道: “这叫做满汉全席。” 徐少华心中暗暗奇怪,问道: “贾总管,你怎么知道今晚要准备食物的呢?” 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这是昨晚桃花娘娘托的梦,要小老儿今天中午多准备些干粮,晚上可兔冻馁之虞,天冷地冻的天气,如果饿着肚子,就会更冷。” 蓝如风撇撇嘴道: “胡扯什么,你不是说桃花娘娘只是江湖把戏吗?” 贾老二耸耸肩道: “蓝公子一下就把小老儿的话给拆穿了,其实小老儿也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给三位公子准备当点心的。” 史元道: “好了,我们吃吧!” “嘻嘻!”贾老二朝胡老四、余老六挤眉弄眼的笑道: “老四、老六、三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天气冷,小老儿还弄来了一坛酒就在马鞍后面,你们谁去拿下来,咱们喝一点,暖和暖和。” 胡老四大喜道: “总管,你老还有酒?” 贾老二笑道: “小老儿是酒中之鬼,怎么少得了酒?”余老六道: “我去。” 他急步奔了出去,果然又捧了一坛酒走入,说道: “怎么只有半坛?” 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还有半坛,是小老儿在路上喝了。” 胡老四惊奇的道: “总管一路上喝了半坛酒,咱们兄弟怎么会没看到的?” 贾老二道: “让你们看到,那还算得是酒中之鬼?哈,我师傅从前和小老儿住在一起。他老人家怕我看见了会馋,喝酒的时候,从不让小老儿看到,小老儿只能闻到他老人家的酒气,那才是酒中老鬼了。” 口中说着,手掌一伸就从余老六手中接过酒坛,凑着嘴咕咕的一连喝了几口。 史元问:“你师傅是谁呢?” 贾老二放下酒坛,用手搔搔头皮,说道: “他老人家自称老酒鬼,小老儿除了叫他师傅,不知他叫什么名号?” 胡老四、余者六和贾老二轮流着很快就把半坛酒喝光,徐少华等三人也都已吃饱,剩下的几乎还有三分之二,余老六又一一包了起来。 仲冬之夜,入晚之后,朔风更厉。 大家就在大殿一角,围坐下来。胡老四、余老六去找来了一堆树枝,木柴,升了一个火堆,倒也火光熊熊,暖和了不少。 一宵过去,第二天继续上路,一路上依然全是山间小径,四无人烟,整整一天,几乎没遇到一处村落。 这回,大家都留上了意,尤其胡老四、余老六沿途猎到了几只野兔、山獐等野味,贾老二早就准备了一包食盐,生堆火烤着吃别有风味,还有昨晚吃剩的一大包食物,六个人还吃不完。 傍晚时分,找了一处避风的山岩休息。 大家吃过晚餐,围着烤火。 史元目光掠过大家,说道: “大家都已知道,咱们此行,是大哥为了要报雪父仇,本来,只有我和大哥两人,后来贾总管和胡老四、余老六先后加入了。后来三弟又加入了我们的行列,明天还有王天荣、王贵两人会赶来和我们会合,咱们一行就有八人之多……” 他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 “你们这一路上,只知大哥是找仇家报仇的,但并不知道大哥仇家是谁对不?” 贾老二道: “咱们跟着少庄主走,管他仇家是谁?” “不!”史元道: “本来没有和大家说清楚,是为了对方耳目众多,不好明说,现在我们明天就可赶到地头,自然要和大家说清楚了,才好有个准备,大哥的仇家,就是……” 他目光又朝四周迅快的一掠,压低声音说道: “千毒谷的人……” 胡老四、余老六听得猛然一震,吃惊道: “会是他……们……” 江湖上人听到“千毒谷”这三个字,没有不谈虎色变的! 史元道: “你们可是怕了?” 胡老四忙道: “小人兄弟既然誓死跟随公子,水里火里,在所不辞,没有什么可怕的。” 贾老二道: “这就对了,水里火里都可以去得,还怕什么?何况咱们去的地方,也不一定就会是水里火里。” 史元回头道: “三弟,你呢?” 蓝如风道: “小弟和大哥、二哥义结金兰,誓同生死,大哥的仇人,就是小弟的仇人,小弟自然非去不可,只是……” 史元问道: “只是什么呢?” 蓝如风道: “小弟听家父说过,千毒谷主精擅‘黑煞掌’,是用毒的好手,用毒一道,防不胜防,就是武功再高,遇上了也是束手无策,小弟虽然略知一二,只怕也无济于事,不知两位兄长可有万全准备?” 徐少华切齿道: “愚兄和千毒谷有不共戴天之仇,千毒谷主‘黑煞掌’纵然厉害,愚兄也要和他一拼……” 史元忙道: “家父秘制的解毒丹,小弟也带来了,我们入谷之前,每人口中含上一粒就可百毒不侵,不用怕他使毒。” 蓝如风心中暗道: “毒有多种,解毒哪有这么容易?” 但他只是心中想着,可没有说出口来,接着又暗自忖道: “目前唯一的办法,明天进入千毒谷,只有紧跟在大哥身边,也许可保他无事。” 心里有了这样决定,也就不用再多说了。 天色才亮,他们就继续上路,但今天和昨天同样赶路,心情显然大不相同! 昨天只是赶路,今天却因令人闻名丧胆,纵横江湖三十年,没有人能说得出准确地方的千毒谷就将到了! 在他势力范围之内,决不会没有眼线、暗椿。 因此每一个人骑在马上,已经顾不得交谈,随时都在戒备之中,目光像猎人一般四处搜索行进。 只有那位“总管”贾老二,骑在马上,依然顾盼自得,毫不在乎,还埋怨着说:“昨晚我真该死,偏要装阔,把半坛酒像献宝似的拿了出来,现在可好,酒虫已经爬到喉咙口,不喂它们几口,那还得了,不把你心肝脾肺肾都咬得稀烂才怪!” 他一边嘀咕,一边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摸,忽然嘻的笑出声来,说道: “还好,这里还有个小酒瓶,可以杀杀瘾是没有问题了。” 一手已从腰间掏出一个紫玉扁瓶,揭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赶忙塞上瓶塞,塞回怀中。口中又自言自语的道: “只喝这么一小口,怎么也过不了瘾,不如再喝一口。” 于是又从怀中掏出那个紫玉扁瓶来,揭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又赶紧塞上瓶塞,收入怀中。 但走不了三两步,口中又哺咕着:“小老儿号称酒中之鬼,肚里的酒盅,也快成了精,岂是这区区两口酒,就能打发得了?我看最少也要再喝上一口,才差不多。” 于是又探怀取瓶,揭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再塞好瓶塞,收入怀中。 别人都没有说话,就是他自言自语,心口相商,每次都说:“再喝一口”,其实一连串的一口,几乎已喝了八九口之多。 一小瓶酒很快就报销了。 等到喝第十口,紫玉扁瓶已经一滴无存,心头一生气,就随手把紫玉扁瓶朝外丢出,等到玉瓶丢出,口中叫了一声:“乖乖不得了!” 上身往后一仰,飞快的随着玉瓶往外掠去,一手迅疾接住玉瓶,一个人就像有绳子牵着一般,又嗖的飞了回来。坐到马鞍之上,口中说道: “好险,这宝贝是小老儿从皇宫里捡来的,打碎了没有第二个。” 在他马后的两匹马上,坐着胡老四和余老六两人,他们只是眼睛一花,根本连看都没看清楚。 前面三人听到贾老二一声急叫,急忙转过身来,史元问道: “贾总管,你怎么了?” 贾老二一手把紫玉扁瓶捏得牢牢的,忙道: “没……什么,小老儿不留神,差点把宝贝掉了!” 蓝如风道: “你别吓人好不?人害还当你出事了呢!” 贾老二连忙陪笑道: “对不起,是小老儿失态了。” 史元问道: “你的什么宝贝差点掉了?” 贾老二右手一扬,说道: “是一个紫玉酒瓶,这话说来话长,从前有一个酒鬼的皇帝老子。怕在上朝的时候口干,特地要玉匠雕了一个扁瓶,装上老酒,塞在怀里,趁众卿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取出来喝上一口。小老儿有一年到皇宫里玩,看得喜欢,就把它带了出来,方才差点掉下去,小老儿一急,才叫出声的。” 史元哼道: “一个紫玉瓶,也大惊小怪!” “是,是!”贾老二没命的应是,说道: “是小老儿大惊小怪。” 赶紧把玉瓶塞入怀中,再也不敢噜嗦。 中午抵达黑石渡,这里倒是有一家卖茶兼卖酒菜面点的铺子。六人在栅前下马,进入松栅,围着一张板桌坐下。 山区小铺,虽然面临渡头,做的也不过是过路客商歇脚的生意,酒客不多。 只有一个行动迟缓的弯腰老头,戴着破毡帽,抹桌端茶,招呼客人,走过来问道: “客官要些什么?” 贾老二忙道: “老乡,你给咱们切一盘卤味,下六碗面,再来二十个馒头就好,哦,哦,还有,小老儿三个还要一壶酒,烫热一些。” 弯腰老头答应着退了下去。 史元道: “贾总管,你又要喝酒了?” 贾老二陪着笑道: “天气冷咯,喝点酒,暖和暖和,三位公子都不会喝酒,其实骑在牲口上,一路都在和西北风对抗,也该喝些酒才好。” 史元道: “我们才不喝呢!” “是,是!”贾老二缩着头道: “不喝也好,喝上了瘾,就跟小老儿一样,饭可以不吃,酒却不喝不成,要是一天不喝,那可比死还难过。” 弯腰老头端上一壶茶来,那是新沏的,热气腾腾! 贾老二连忙取过茶盅,给大家倒了茶。各人捧着茶盅,慢慢喝着,大冷天,喝一盅热茶,手脚就暖和多了。 弯腰老头接着送来碗筷,又切来了一大盘卤茶,和一壶热酒。 贾老二一手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先咕咕的喝了两口,说道: “酒还不错,只是淡了一点。” 随手又替胡老四、余老六两人也各自斟满了一碗。 余老六道: “总管,还是在下来吧!” 正待伸手去接。 “不,不!”贾老二连忙握紧了酒壶,说道: “酒壶在我手里,喝完就倒,方便得很,酒壶若是在你手里,喝完了酒,要等着你替我倒,那多别扭?” 蓝如风笑道: “贾总管对喝酒,果然有一番道理。” 贾老二笑道: “这是多年经验得来的,喝酒莫要让酒壶落在别人手里,其实做什么事,也是一样,都要操之在我,那么人家都听我的,若是操在别人手里,就要听别人的了。” 史元道: “这话不是白说?” 蓝如风道: “二哥,贾总管这话好像蛮有道理的。” 这时正好弯腰老头端上三碗面来。徐少华三人就先吃了。 接着弯腰老头又端来了三碗。贾老二三人连忙把一壶酒喝了,也各自拿过面碗,撕着馒头,吃了起来。 史元看看天气,嘴里哼了一声,气鼓鼓的道: “这两个该死的东西!” 贾老二正在吃面的人连忙一口吞了下去,抬目道: “史公子,你……不是骂小老儿?” 史元冷声道: “你好端端的,我骂你做甚?” 贾老二筷子一指胡老四、余老六道: “那一定是骂他们两个了?” 胡老四、余老六赶紧放下竹筷,神情紧张,还没开口! “我又没骂他们?”史元气道: “我是骂王天荣、壬贵这两个狗东西,明明和他们说好了中午在这里会合的,到这时候还没来,你说气不气人?” 徐少华道: “他们不来就算了。” “怎么能算?”史元恨恨的道: “这两个狗东西敢不来,我就放火烧了他们的茶楼。” “这是不能算的。”贾老二耸着肩道: “他们若敢不来,非重重的罚他们不可,史公子,小老儿看这样好了,以后你把这两个狗东西拨到我贾总管手下,小老儿就会好好的罚他们。” 徐少华道: “贾总管,你别胡说了,人家是一方之豪,肯来是他们的义气,不来也是应该的,又怎能怪他们?” 贾老二道: “少庄主,这事你不用管,他们两个拨到小老儿手下当差,是他们的荣幸,对了,胡老四、余老六,以后王天荣就叫他王老八、王贵叫他王老十,咱们就这样排下去。” 蓝如风道: “二哥,我看他们可能路上耽搁了,好在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一会好了。” 徐少华道: “三弟说得极是,我们也不急在一时,这里茶还不错,再要店家泡一壶茶来,在这里多坐一会,也是好事。” 余老六立即吩咐弯腰老头再沏一壶茶送来。 贾老二走去要弯腰老头切了一大盘卤味,包成一包,另外又包了五十个馒头,再从怀里取出紫玉扁瓶,也装满了酒,揣入怀里,才一起结过了帐。 史元是个急性子的人,一边喝茶,一边只是举目望着来路,却一直没见王天荣、王贵两人的影子,口里就一直气鼓鼓的骂人。 徐少华知道他的脾气,一面笑道: “二弟,你骂他们,他们也听不到,算了,这种朋友,你知道了就好。” 史元气道: “什么朋友?凭他们两个狗东西,也配和我做朋友?” 徐少华笑道: “既然不是朋友,那又何必生气呢?” 史元道: “大哥,你不知道。” 站起身道: “好了,不用再等他们了,我们走。” 贾老二跟着站起,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说过,只要史公子交代一句,把王老八、壬老十拨到小老儿手下,小老儿驭下最严,以后保管他们乖乖的听话,公子爷要他们爬着走,他们绝不敢站着走。” 这话听得史元忍不住笑了。 徐少华笑道: “好了,二弟正在气头上,你别火上加油了,我们那就走吧!” 六人上了马,仍由史元一马领先,替大家带路。 从黑石渡西行,渐渐进入大别山脉,一路山岭起伏,极少人烟,到了傍晚时分,大家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余老六从马鞍上取下干粮,胡老四从溪边打了一桶水来,围着大石,吃了个饱。 史元气犹未消,恨声道: “这两个狗东西真的不来了。” 贾老二道: “不来就不来,难道他们不来,少庄主的仇就报不成了。” 接着望望史元,说道: “天炔黑了,咱们该分配一下人手,如何进攻千毒谷?史公子,你熟悉路,就由你分配好了。” 徐少华道: “不错,这一路都是二弟当向导的,咱们人手不多,二弟,你来分配好了。” 史元道: “这条路,我是听爹说的,其实我也没有来过,千毒谷既然称为谷,自然是在一处山谷之中,找到了谷口,就由大哥,我和三弟三人领先,胡老四、余老六在后接应。” 贾老二道: “还有小老儿呢?” 史元道: “你跟在咱们后面,别落了单就行。” 贾老二连连点头道: “史公子的意思,就是要小老儿掠后,这个小老儿知道,从前诸葛亮行军,把运粮官放在最后,如果要后退,就由小老儿打前锋,没问题。” 徐少华问道: “从这里去,不知还有多少路?” 史元低声道: “大哥,从这里向西,再有二十来里,有一道宽阔的山涧,我们就要沿着山涧向北,只有一条路,千毒谷就在这里面了。” 徐少华听得热血奔腾,虎的站起,说道: “我们这就走!” 蓝如风道: “大哥,待回到了千毒谷,你不可离开我太远。” 徐少华忽然回过身去,正容道: “二弟、三弟,还有贾总管、胡老四、余老六,你们五位记住了,今晚是我要替先父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报雪血仇,好歹要和仇人拼个生死存亡,万一对方人多势众,咱们到底人手有限,如果抵挡不住,不是对方敌手,你们不用管我,务必夺路先退……” 史元不待他说下去,抢着道: “大哥,你不用说了,我们是结义兄弟,生则同生,死则同死,怎么会留下你不管,这还是人?” 蓝如风道: “二哥说得是,我们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就不会来了。” 贾老二道: “不会的,三位公子福大命大,哪会出什么岔错?小老儿早就看准了的,才会当上这个总管……” “不!”徐少华斩钉截铁的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抱着义气来的,二弟,因为你一直不肯告诉我千毒谷如何走法,愚兄不得已才要你领路,其实复仇之事,只是愚兄一人的事,你上有老父………” 史元眼圈一红,说道: “大哥,你不用说了,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闯千毒谷的,打得过他们,大哥报了血仇,打不过他们,我们就死在一起,我爹也会替我们来铲平千毒谷的。” 贾老二在旁道: “好端端的就说什么生呀死呀,出门要讲求吉利,小老儿保证大家没事,好了,要走就快点走了,小老儿把干粮留在树上,咱们大打出手,肚子一定饿得很快,早些回出来还可以吃宵夜,要是去迟了,回出来天就大亮,只好当早餐了。” 徐少华心头一阵感动,含着满眶热泪,朝五人拱手拜道: “二位贤弟,还有贾总管三位,你们为了云龙山庄报雪血仇,随我同来,这份高义,请受我一拜。” 史元道: “大哥,你怎么啦,平日你豪情万丈,今晚怎么婆婆妈妈起来?我们快些走吧,我只是听爹说过,语焉不详。当时我又不敢多问,怕他老人家起疑,这一路进去,还要找呢,再不快点走,真的要吃早餐了,好了,我先替大家领路,马匹就留在这里好啦!” 说完,就当先朝前奔去。 徐少华道: “二弟,你走得慢点!” 急步追了上去。 贾老二朝胡老四、余老六急忙挥手道: “你们是后援,还不快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一听果然也跟着就跑。 二十里山路,可不好走,一来早就没有路径,一行人只是翻山越岭,往西行走。二来是在黑夜之间,大家虽能辨认方向,总归不能看得太远。 走在最前面的是史元,边走边看,还怕走迷了路。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光,反正现在已是初更时分,终于听到洪洪水声,走没多远,果见一道绝涧横亘在前面! 对面是一座黑压压的峻岭,看不清涧水有多深? 史元站停下来,喜道: “大哥,就是这条山涧了。” 徐少华道: “现在就得沿着山涧向北了。” 史元道: “爹果然没有骗我,咱们总算没有走错。” 徐少华道: “二弟,从现在起,沿着山涧去,只有一条路了,对不?” 史元点着头道: “但不知还有多远?” 徐少华道: “到了这里,就该由愚兄走在前面了。” 他回顾二人,又道: “二弟、三弟,这离贼巢也许不会大远,你们跟在愚兄后面,就不能大近了。” 蓝如风道: “但也不能大远,我们会保持距离的。” “如此就好。”徐少华道: “那就走吧!” 举步朝前走去。 史元、蓝如风跟在他身后,果然保持了数尺距离,后面的胡老四和余老六不待吩咐,也和前面两人保持了一丈光景。 贾老二走在最后,大家一路沿着山涧,朝北奔行。 这条路更不好走,一边是一落千丈的深涧,一边是悬岩峭壁,才容得一个人通行,而且巨石累累,忽高忽低,起伏不定! 有时踩到了风化石片,就会滚落下去,可说惊险万状。 这些险境,对徐少华等人,虽然还不至于构成多大的威胁,但在行程上却受到相当的阻碍,无法走得很快。 山涧盘着一重又一重的山脚向里延伸,山势愈来愈见险恶,两岸插天高峰,本来十分开阔,现在却渐渐逼近。 变成了一道峡谷,好像从前有人用开山大斧硬生生把它劈开来的一般,天光只是从头顶可以直接射下来,因此峡谷中就特别显得幽暗阴森。 仲冬天气,本已十分寒冷,从峡谷吹出来的风,更是特别森寒刺骨! 这段路,相当的长,但现在已经快到尽头了,因为隆隆如雷的飞瀑,就在前面,那是从前面两山缺口直挂下来。 黑夜之中,犹如一匹千百丈的白练,老远就可以看! 徐少华不禁一呆,峡谷快已到底,千毒谷呢?他脚下也随着停住。 史元一下掠到他身边,问道: “大哥,怎么不进去了?” 徐少华朝前一指,说道: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这不可能,这里和爹说的完全一样。”史元道: “我们再进去看看?” 蓝如风也跟了过来,但小径只能容得一个人站立,他大声问道: “二哥,是不是到了?” 史元道: “大哥说前面没有路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五章 徐少华又朝前走了十一二丈,已经快接近飞瀑,这里水珠飞溅,靠靠似雾,又深入了三丈光景,发现飞瀑左侧,有一个黑越越的洞窟。 凝足目力看去,石窟上首,似有字迹,这就再往前走了丈许光景,才看清上面是“水帘洞”三个大字。 洞呈半圆形,足有一人来高,心中不觉一动,回头叫道: “二弟,前面有一个石窟,我们进去看看。” 这话是以内功送出,紧跟在身后的史元还可以听得到,急忙道: “大哥小心!” 徐少华已经纵身轻掠,一下掠到洞口,一手按剑,缓步跨入。史元、蓝如风也相继走入。接着胡老四、余老六、贾老二也跟了进来。 这座洞窟相当深广,里首更是黑越越的伸手不见五指! 史元攒攒眉道: “洞里这么黑,我们如何走法?” 蓝如风道: “我们没带千里火来,只怕无法深入了。” 贾老二刚跨进洞窟,嘻的笑道: “小老儿有!” “嚓”的一声,果然亮起了一道火光! 史元喜道: “贾总管,你倒是准备得很充足。” 贾老二得意一笑道: “当总管咯,什么都得准备,小老儿这支千里火筒,可不是寻常之物……” 蓝如风道: “又是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了?” “那可不是,皇帝老子哪会用这些东西?”贾老二耸着肩道: “这叫千日火,是从前大名鼎鼎的火神南离子身边九件火器之一,千日火,就是说可以点燃一千日,不像普通千里火,一下就会烧完,而且亮光也强,足可照到五丈光景,这不假吧?” 他说的不假,这支火筒果然可以照到五丈来远。 史元道: “那就由你照路,快走在前面。” 贾老二答应一声:“好吧,大家跟小老儿来……哦……” 他忽然脚下一停,迟疑的道: “少庄主不是要找千毒谷,怎么要深入洞底探险去了?” 史无道: “这里别无通路,你不用管,咱们进去瞧瞧!” “是,是!”贾老二道: “小老儿带路。” 他一手举着千日火筒,弯着腰,畏畏缩缩的朝前走去,一面说道: “这里如果是老虎洞,小老儿正好第一个送进虎口。” 史元笑道: “这里不会是老虎洞的。” 蓝如风道: “如果有老虎,我们早可以闻到腥膻气味了。”贾老二道: “公子爷,你这么一说?小老儿胆子就壮一些了!” 蓝如风嗤的笑道: “你胆子也只有这一点?” 贾老二边走边道: “小老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毒蛇猛兽,你和它套交情也没有用……” 洞窟到了里面,渐渐收束,进入十余丈以后,已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行,但两边石壁平整,地面也极为平坦,像是人工修凿出来的隧道一般! 隧道敢情穿过一座山腹,既黑又长,不过一盏热茶工夫,一行人已从出口跨出,呈现在面前的又是两山夹峙的一条谷道了。 徐少华道: “现在总算给我们找到了,千毒谷果然隐秘得很!”一面朝贾老二道: “贾总管,现在该由我走在前面了,你还是去押后吧!” 贾老二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徐少华回剑入鞘,喝道: “二弟、三弟,随我来!” 展开脚步,一路朝前奔行。 这回山道都似经人修铺,宽阔平整,可容两匹马并行,山道两旁,也移植了两排参天柏树,虽在夜晚,仍令人感到进入此山,气势大是不凡! 这一条山道,足有一里来长,但一行人脚程极快,不过片刻工夫,山道已到尽头。 迎面有两方十数丈高竖立的石壁,宛如天然门户,石壁上镌着八个孽案大字,右边是: “人间绝境”,左边是:“自在天府”。 这八个字,既非联语,上句还可解释,这里已是人间绝境,下句自在天府,看来似通未通。 千毒谷不写千毒谷,却写上什么“自在天府”! 徐少华当然不会去咬文嚼字研究字句,口中冷笑一声,举步就朝石门中走入。 他刚走到一半!瞥见左右巨石中间,竟有两个持刀大汉站在两边! 原来左右两方巨石,经人工凿成比人略高的门户,可以容纳一个人站在里面,以蔽风雨,两人对面而立,形若岗亭。 不用说这两人自然是千毒谷看守门户的武士了! 徐少华正待拔剑,但却发现这站着的两人宛如泥塑木雕,明明看到自己,依然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也不霎一下。 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用手一拂,拍在对方身上,还是毫无动静,看情形,好像是被人点了穴道! 会有什么人在自己前面进入千毒谷来了? 史元跟在大哥身后,看他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急忙问道: “大哥,你发现什么了?怎么不走了?” 徐少华回头道: “这里有两个守门的武士,被人点了穴道。” “被人点了穴道?”史元奇道: “这会是什么人点的呢?” 徐少华道: “看情形在我们前面,已经有人进来了。” 史元道: “那我们就快点进去!” 徐少华点点头,迅快往里行去。史元、蓝如风也紧跟着走入。 蓝如风道: “如果事前不知道巨石中有人,真会被他们吓一跳呢!” 石门内居然豁然开朗,那是在四山环抱中间的一片平地,前面不远,就有一道清溪,溪上是一条白石铺成的宽阔石桥。 桥上还有白石桥栏,石柱上镌着狮头。 过桥是一条白石的大路,两旁是一片梅林,疏影斜横,暗香浮动,正是繁花盛开的时候! 桥边又有两个身穿天蓝劲装汉子,对面站立,同样的对人视若无睹,一动不动,当然也是被人点了穴道。 徐少华没有再看,一手按着剑柄,急步朝白石大路上奔去。 这一路上,至少有十几对劲装汉子,在道路两旁对面站立,但都已穴道受制,任由来人长趋直入。 白石大路尽头,是一片平整的广场,迎面矗立着一座宫殿式的楼字,看去覆盖极广,此时不见一点灯火,也杏无人声! 徐少华越过广场,来至楼宇前面。 只见三级白石阶上,紧闭着两扇朱漆大门,阶前两旁还蹲立了一对比人还高的白石狮子,这份气势,大似阀阅门第! 大门两旁,也雁翅般站着八名身穿天蓝劲装的跨刀汉子,他们情形如一路上所见的武士一般无二! 敢情也早已被人制住了穴道,呆若木鸡! 徐少华心中暗暗哺咕,看情形,似是已有人先到了一步,才会把谷中这些武士一一制住。 而且此人出手奇快,对方很可能连人影都没有发现,已被制住穴道,不然,不会原式不动,站立得如此整齐! 此人既已入内,里面怎么会毫无动静的呢?心念这一动,不觉回头问道: “贾总管来了没有?” 他话声甫出,只听贾老二的声音从身后远处传了过来,应道: “来了,来了,三位公子跑得太快了,小老儿没法跟得上。” 他刚从广场上跑了过来。 徐少华心中暗道: “看来不是他了。”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喝道: “什么人胆敢夜闯绝尘山庄!” 只听“嗖”“嗖”衣袂飘风之声,四道人影宛如夜鸟般疾扑而下! 那是四个一身天蓝劲装的汉子,手仗长剑,落到阶前,就是预先排好,也没有这般整齐,正好一字排开,面向徐少华而立。 徐少华听他自称“绝尘山庄”,不觉微微一怔,问道: “你们这里可是千毒谷吗?” 这四人差不多全是三十上下的人,方才发话的是左首第一个,敢情是四人中的为首之人。 只见他神色冷峻,哼道: “你们擅闯绝尘山庄,不用多说,还不束手就缚,难道还要咱们动手不成?” 史元哼道: “绝尘山庄有什么了不起?大哥,不用和他们说了!” 手腕抬处,呛的一声掣出剑来。 蓝如风看他拔剑,也从身边抽出长剑,胡老四、余老六更不怠慢,各自掣出刀来。 为首汉子冷笑道: “到了绝尘山庄,还敢撤野!” 左手向空一挥,右手长剑一摆,寒光闪动,朝少华喝道: “看剑!” 刷的一剑急刺而出。他左手向空一挥,正是向其他三人发出的攻击暗号,另外三人行动极为迅疾,同时挥动长剑,朝史元、蓝如风、胡老四、余老六四人扑攻而上! 刹那之间,九个人分作四对,刀剑齐举,战作了一堆。 却说徐少华眼看对方不容分说就举剑攻来,心头不禁大怒,喝道: “好个狂妄之徒,徐某难道怕你不成?” 喝声中,手腕一振,长剑急洒而出,但听“当”的一声,双剑交击,徐少华只觉对方剑势沉重,脚下浮动,身不由己的被震退了一步。 那为首汉子一招得手,就紧跟而上,挥剑进击,又是刷刷两剑,急刺过来。 徐少华几乎连人都还未站稳,对方剑光已一闪而至,心头又惊又怒,右手连挥,匆忙划出两剑。又是当当两声金铁交鸣,但感右腕剧震,长剑差点被震脱手!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 “决朝右闪出,使一招‘神龙掉首,!” 徐少华一怔,他听出这是贾老二的声音,但“神龙掉首”,剑刺右方,他要自己向右闪出,是闪到了敌人的左方,剑再向右刺出,那是空位,根本没有敌人! 这原是他心念闪电一动间事,只听贾老二急促的声音催道: “我的少庄主,还不快使?” 这声音已极急促,徐少华心中一动,姑且依言身向右闪,使了一招“神龙掉首”,长剑向右方空位上刺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对方为首汉子眼看徐少华忽然朝右闪出,立即身形一晃,身法奇快无比,居然后发先至,抢在徐少华前面。 正待拦着发剑,哪知徐少华正好一记“神龙掉首”,长剑刺出,这一下就好像是他凑上来的,剑尖正好朝他右肩刺去! 为首汉子一身武功确实了得,在这急切之间,挥剑封架已是不及,只得一吸真气,身子朝后飞退。 但纵然见机得快,总是慢了半步,徐少华的剑尖已从他肩头掠过,虽然没被刺中,也划破了一道三寸长的血沟! 史元长剑挥动,敌住了扑上来的一个蓝衣汉子。 双方一言不发就动上了手。史元一手剑法使得轻快无比,剑光乱闪,有些像峨嵋派的“乱披风剑法”。 蓝衣汉子在功力上应该胜过史元甚多,就是因为他剑法快到目不暇接,捉摸不准,是以你才攻了他三剑,史元却已经还刺了你四五剑,逼得你非后退不可。 蓝如风的剑法,出手辛辣,但一望而知他辛辣的只是“剑法”,和人动手,缺乏经验,剑上功力也似乎不够。只是他一柄长剑色呈淡蓝,挥舞之间,不时漾起一片蓝光,剑上分明淬过奇毒! 蓝衣汉子当然看得出来,就因为对他手上这柄淬毒长剑心存顾忌,不敢放手抢攻,蓝如风才能暂时保持不败。 胡老四、余老六也迎着一个蓝衣汉子动上了手,如论单打独斗,只怕在蓝衣汉子剑下,未必走得出十招八招。 但如今他们是两打一,两柄扑刀对付一支长剑。尤其他们两人在江湖上一向焦不离孟,和人动手,心有默契,你攻左,他攻右,你攻上盘,他就攻敌下盘,互相呼应,攻守之间,配合极为得宜。 这样一来,蓝衣汉子武功纵然高出他们甚多,但在几招之内,也休想占得了上风,因此暂时可以相持不下。 以上的情形,只不过是双方动上手几招之间的事,也就是徐少华一剑划破为首汉子右肩的同一时候! 就在此时,谷口飞也似奔掠过来两道人影,人还未到,已有人大声叫道: “三位公子快请住手,这里并不是千毒谷!” 贾老二就站在战圈的后面,耸着肩哈了一声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们这时候才来!” 原来这两道人影正是三眼二郎王天荣和笑面财神壬贵! 王天荣是什么人?平时你敢当着他的面叫他“王老八”?但此刻他已无暇去理睬贾老二。 只见他跑得满头大汗,上气接不住下气,甚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大声叫道: “三位公子快请住手!” 壬贵胖嘟嘟的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也跟着叫道: “诸位兄弟,快请收剑。” 他们两一个招呼三位公子,一个招呼四名蓝衣汉子,双方正在动手的人,果然一齐停下手来。 史元冷笑一声,喝道: “王天荣、壬贵,你们两个原来和千毒谷早有勾结了!” 王天荣急得连连抱拳道: “大……大……公子……明鉴,这里并不是千毒谷!” “这里不是千毒谷?”史元一怔道: “那会是什么地方?“ 壬贵连忙陪笑道: “这里是自在谷,老山主养息的别庄!” 史元身躯一震,愕然道: “你说什么?” “哈哈!”一声清越悠长如同老龙吟声的长笑,适时从大门中传出! 两扇朱漆大门不知何时业已敞开,正有一个颀长的青袍人面含微笑,缓步从门中走出来! 这人看去约莫五十出头,修眉凤目,脸色白哲红润,额下留着五绺飘胸黑须,丰神清逸,飘然有出世之概! 这一瞬间,那四个蓝衣汉子慌忙收起长剑,一齐躬下身去! 躬下身去的还有三眼二郎王天荣,笑面财神壬贵! 这一瞬间,史元也傻住了!过了半晌,口中才叫出一声“爹”来! 这人,徐少华当然认识,他叫史其川,是二弟的爹,自己曾在凤尾帮总舵见过,他怎么会在这里的呢? 史其川跨出大门,就含笑道: “徐小兄弟,老夫早就知道元儿会领你来的,哈哈,既然来了,还不快请到里面坐?” 徐少华慌忙纳剑入匣,走上一步,恭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 “晚辈见过史伯父。” 蓝如风也跟在大哥后面作揖道: “晚辈见过史伯父。” 史元忙道: “爹,他是三弟蓝如风。” 史其川含笑还礼,一面朝徐少华道: “小兄弟,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这里既是老夫养息的别庄,怎么会告诉元儿,说这里是千毒谷的?” 徐少华还没回答,史元已经拉着爹的衣袖,拖着道: “就是咯,这里是爹的别庄,爹从来也没有说过,怎么会骗我说这里是千毒谷的?” “哈哈!”史其川一手携着史元的手,大笑一声,回头朝徐少华说道: “那天元儿探老夫的口气,询问千毒谷在哪里,老夫就知道元儿胆大妄为,探听地址,一定会和小兄弟偷偷的找去。 试想千毒谷是何等所在,凭你们两个区区一点能耐,如何去得?把小性命送在那里,还没人知道呢,所以老夫才故意把这里的走法,详细的告诉了元儿,让你们找到这里来的。” 史元叫了声:“爹……” “史老爷子这话一点没错!贾老二插口道: “找上这里来,就没性命危险,而且也好增长一点阅历。” 史其川回过头去,看了贾老二一眼,问道: “这位是谁?” 贾老二不待徐少华、史元开口,连忙抢着道: “小老儿叫贾老二,是三位公子的总管。” 说到这里,又连忙回头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招招手道: “你们还不快来见过史老爷子?” 胡老四、余老六立即抱着拳,躬身道: “小人胡老四、余老六见过史老爷子。” 贾老二耸着肩,走近史其川身边,陪笑道: “他们两个,是小老儿的手下,现在……” 他又指指三眼二郎王天荣,笑面财神王贵二人,又道: “王老八、王老十也拔到小老儿手下,小老儿又多了两个手下了。” 王天荣、王贵听他在史其川面前指着自己二人说是他手下,一时敢怒不敢言,甚至连瞪他一眼,都不敢瞪。 史其川含笑道: “原来是贾总管,哈哈,好极!” 贾老二谄笑道: “不敢,不敢!” 史其川一手携着史元的手,朝徐少华、蓝如风、贾老二三人和蔼的含笑道: “徐小兄弟、蓝小兄弟、贾总管,请里面坐吧!” 贾老二抢着道: “史老爷子请。” 进入大门,穿过一排门房;迎面是两扇紧闭着的朱漆二门,史其川未朝二门进去,他领着三人折向左首一道腰门,穿行长廊,来到三间自成院落的小客厅中。 小客厅中早已点燃起两盏琉璃灯,灯光柔和而明亮,窗明几净,布置雅洁,中间一张紫檀圆桌上放着一盒九宫格,有瓜子、酥糖、蜜饯等茶食。 史其川走到上首,含笑道: “大家随便坐,老夫不喜俗礼,大家不用客气。” 他自己首先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下。 大家看他这么说了,也就依次围着圆桌落坐。一名青衣使女立即给五人端上新沏的茶来。 史元道: “爹,我到了这里,好像作客来的一般!” 史其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就朝史元看去,神色显得有些严肃,说道: “元儿,你知道这次犯的错有多大,幸亏为父告诉你的地方,是这里自在谷,真要告诉你千毒谷的所在,后果有多严重? 你以为约了王天荣、王贵做帮手,就可以作你们的后援?哈,王天荣、王贵的武功,充其量不过是江湖二三流之间的角色,你们这一行人,只怕连千毒谷的谷口都到不了。” 史元红着脸道: “爹,你还说这些干吗?” 史其川道: “为父要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行走江湖,任性不得!” 转脸朝徐少华道: “徐小兄弟,父仇不共戴夭,身为人子,自然非报不可,但也要知彼知己,鲁莽不得,以小兄弟的身手,方才只和老夫几名守谷弟子差不多,要想替令尊报仇,还差得远呢!” 徐少华俊脸一红,说道: “老伯说得是。” 史其川呵呵一笑道: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小兄弟秉赋极佳,如能得名师指点,勤加苦练,再有三年深造,不但报雪父仇,将来在武林中也必然是出类拔革的人物……” “史老爷子这话说得极是!”贾老二又插口道: “少庄主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史其川微微一笑道: “贾总管是云龙山庄的总管?” 贾老二耸着肩谄笑道: “从前不是,现在是。” 史其川又道: “那么贾总管从前在哪里呢?” 他好像颇注意贾老二! 贾老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小老儿从前……什么也没有在哪里,小老儿这条命是少庄主救的,所以……” 嘻嘻,小老儿所以就跟定了少庄主,要跟少庄主,总得有个名目,小老儿想起京城里那些王府,都有一个总管,好像蛮神气,才要少庄主封小老儿当总管的。” 徐少华救过他的命,那就表示他只是个极普通的人了。 “哈哈!”史其川点着头道: “老夫看得出来,贾总管是一位好总管。” 贾老二连连拱手道: “史老爷子夸奖,小老儿也并不怎么好,只是小老儿对三位公子是一片忠心,譬如打尖落店,照顾照顾三位公子的起居饮食,小老儿还可胜任。” 史其川笑道: “那就是好总管了。” 说话之时,从厅后走出两名青衣使女,拿开九宫格,在圆桌上放好瓷碟和五双牙著,接着端上四盘小菜,一笼热气腾腾的蒸饺,和一笼八宝蒸糕。 史其川拿起牙著,含笑道: “你们奔波了半夜,想必腹中早已饥饿,咱们不用客气,随便吃吧!” 史元道: “爹好像知道我们今晚会来,才准备好了宵夜在等我们!” 史其川含笑道: “你们进入大别山,老夫就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今晚会夤夜找来,这点心是你们来了之后,老夫才要厨下准备的。” 史元道: “多谢你老人家。” 史其川笑道: “听你口气,倒真有些像客人呢!”一面举筷道: “来,来,时间不早了,用过点心也该及早去休息才是。” 大家也就不再客气,各自吃着点心。 史其川转脸朝蓝如风问道: “蓝小兄弟是云南蓝家的子弟了?” 蓝如风被他一口叫了出来,只得低着头应了声:“是。” 史其川又道: “不知蓝启天蓝老哥,是小兄弟的什么人?” 蓝如风听他称爹“蓝老哥”,想必是爹的熟人了,一时不禁红着脸道: “老伯说的,正是家父。” “哈哈!”史其川爽朗的大笑一声道: “好,好,好极了,老夫和令尊论交,小兄弟和元儿又结为兄弟,真是巧得很!” 蓝如风不敢多说,只是应了声“是”。 大家用过宵夜,使女撤去碗筷,又沏上了茶。 史其川朝一名使女吩咐道: “徐公子、蓝公子,和这位贾总管,该去休息了,你领他们到宾舍去吧!” 那使女答应一声,点上灯笼,徐少华等三人站起身,朝史其川告退,就随着青衣使女走出小客厅。 史元问道: “爹,我睡在哪里呢?” 史其川含笑道: “为父早就要他们替你收拾好了房间。” 史元喜道: “谢谢爹。” 史其川道: “你且坐下来,为父还有话问你。” 史元依言坐下,抬目问道: “爹要问什么呢?” 史其川道: “为父想听听你们离开凤尾帮以后的情形,你要说得越详细越好。” 史元道: “这话说来很长。” 他从和徐少华两人潜离凤尾帮,如何途遇贾老二,如何去找王天荣,以及如何和蓝如风结交,后来从桃溪经过,如何去了桃花娘娘庙。贾老二如何偷偷的放了丐帮帮主,一直说到今晚为止,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史其川道: “你说贾老二武功不高?” 史元道: “他连胡老四、余老六都打不过,但他轻功还不错。” 史其川道: “那他如何能从桃花宫地室救出丐帮帮主韦凌云的。” 史元笑道: “贾老二从前在江湖上原是偷鸡摸狗之辈,开门开锁,自然最当行也没有了。” 史其川一手摸着垂胸长须,问道: “今晚你们入谷之时,贾老二是不是走在最前面?” 史元道: “不,贾老二走在最后一个。” 史其川又道: “你可以确定?” 史元道: “大哥在快到庄前的时候,还回头叫了他一声,他就跟在后面没有错,爹问这干么?” 史其川沉吟道: “这就奇了,从谷口到庄前,二十四名守庄弟子,全被人家点了穴道,难道还另有能人在你们之前,潜入本谷,暗中替你们开路?” “哦!”史元道: “我想起来了,大哥在跨入谷口之际,就发现两个武士被人家点了穴道,一路进来,都是如此,那决不会是贾老二,爹怎会疑心他的呢?” 史其川沉哼道: “真人不露相,行走江湖,岂可以貌论人?” 史元咕的笑道: “人家说江湖越老,越会疑人疑鬼,爹怎么也会这样?贾老二喜欢吹牛,但决不会是什么高人。” 史其川颔首笑道: “好,为父相信你,只要他不是有意混到绝尘山庄来卧底的就好了”。接着看了史元一眼,含笑道: “为父看你和大哥很合得来,是不?” 史元被爹问得脸上蓦地一红,叫道: “爹,我不来啦!” 史其川含笑道: “为父看得出来,你大哥确是不可多得的好青年,尤其资质极佳,是练武的好材料,但凭淮扬派那点艺技,实在是埋没人才。” 史元听得眼睛一亮,望着爹,喜孜孜的道: “爹是不是有意要收大哥做徒弟?” 史其川微微一笑道: “爹若是没有这个意思,会让你把他带到这里来吗?” 史元听得大喜过望,说道: “爹,明天我就和大哥去说。” 史其川微微摇头道: “不,目前他不知道为父的身份,何况他是马陵先生的门人,岂肯贸贸然拜为父为师? 此事只有慢慢的来,过一天为父先露一手给他瞧瞧,让他心悦诚服,出于自愿才好。” 史元道: “大哥要立志替他爹报仇,只有拜在爹门下学艺,才有报仇的希望,我会劝大哥的。” 史其川蔼然笑道: “看你,大哥的事,比你自己的还急哩!” 史元不依道: “爹……” “好了,时间不早,你也可以去休息了!”史其川一面抬头道: “春风,你领元儿到卧房去。” 门口一名青衣使女答应一声。 史元和爹道了晚安,就随着使女往后进而去。 史其川又抬头朝门外叫道: “滕管事。” 只见从门外走入一个面貌冷肃的瘦高汉子,躬身道: “属下在。” 史其川道: “你去查查看,江湖上可有一个偷鸡摸狗的人,叫做贾老二的?” 他还是对贾老二有些放心不下。 瘦高老者躬身应“是”,迅快的退了下去。 徐少华、蓝如风、贾老二三人,由青衣使女领着穿行长廊,来至大厦西首一座院落之中。 三间楼宇前面,还有一个小天井,两边木架上放着数十盆兰花,幽香袭人! 青衣使女刚走近石阶,只见从阶上迎出一名青衣使女,欠身道: “小婢兰风,见过徐公子、蓝公子和贾总管。” 贾老二听得大为高兴,耸着肩,笑嘻嘻的道: “兰风姑娘,你怎么认识二位公子和小老儿的?” 青衣使女低垂粉颈,答道: “小婢是杜管事派人来吩咐的,说徐公子、蓝公子和一位贾总管要住到这里来,要小婢好生伺候。” 贾老二点着头道: “原来如此,小老儿还当你认识咱们呢!” 那领着三人来的青衣使女脚下一停,欠着身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晚安,小婢告退了。” 徐少华道: “姑娘只管请回。” 青衣使女转身退了出去。 兰风躬身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请进。” 她领着三人入屋,那是一问相当宽敞的小客厅,中间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排椅几,上首壁间挂着一幅山水中堂和一副杨柳,左右两边也挂有四张书画屏条。 兰风边走边道: “这是客室,平日也在这里用膳,左边一间是书房,右边有一间卧房,楼梯就在屏后,楼上也有一间休息室,两边各有一间卧房。” 她走到右边,伸手推开了房门。 贾老二跟着走进房门,说道: “这样正好,小老儿就住在这里,楼上让二位公子住好了。” 兰风领着三人,穿过客厅,从屏后一道楼梯登楼,中间是一间起居室,左右各有两个房间。 蓝如风道: “大哥睡左边一间,小弟住右边一间好了。” 兰风欠身道: “三位请坐,小婢沏茶去。” 徐少华摇手道: “不用了,时间已晚,我们也要休息了,姑娘不用招呼我们了。” 兰风道: “那么小婢去打脸水,二位公子和贾总管洗把脸。” 说完,翩然下楼而去,不多一回,就捧着面盆,送到两间房中,说道: “贾总管的脸水,小婢已经送去了,二位公子也好去洗脸了,不知公子还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小婢好了。” 徐少华道: “多谢姑娘,你去休息吧!” 兰风欠身道: “小婢告退。” 返身下楼而去。 蓝如风道: “小弟去洗脸了。” 起身朝右首房间走去。 贾老二也待起身,徐少华道: “贾总管,我有话问你。” 贾老二耸着肩问道: “少庄主,有什么事?” 徐少华道: “我们入谷之时,一路上都有庄中武士站着岗……” 贾老二道: “有、有。少说也有二十几个。” 徐少华道: “但这些人都被人点了穴道。” 贾老二惊奇的道: “他们不是少庄主制住的吗?” 徐少华道: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领,这么快的身法手法,这些人几乎全都站在原处,一步都没有移动过。” 贾老二道: “那么是什么人制住的?” 徐少华含笑道: “难道不是你吗?” “我?”贾老二耸着肩,哈的笑出声来,说道: “小老儿走在最后一个,除非会飞,少庄主怎么会想到小老儿的,嘻嘻,小老儿真还愿意是小老儿干的,有这么高明的身手,小老儿会高兴得发狂!” 徐少华微微一笑道: “但方才我和一个武士动手的时候,要我使一招‘神龙掉首’的,总是你吧?”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那倒是小老儿说的没错,小老儿听说过云龙山庄的剑法中有‘神龙掉首’、‘潜龙升天’、‘云龙三折’等招式,都是极厉害的杀着,刚才小老儿就站在少庄主身后,看少庄主一直后退,心里一急,就随便喊了出来。” 站在身后,他压低着声音说话,岂不和在耳朵边说话一样,那就不是“传音入密”了。 徐少华自然不会相信,自己练了十年剑法,每招每式都已纯熟无比,岂会想不到用“神龙掉首”?实因这招“神龙掉首”,若非预先料到对方会闪到自己右方来,怎么也用不上的。 贾老二当然更不会承认他早就知道对方会闪到自己右方来,才叫自己使“神龙掉首” 的,那岂不是未卜先知了?当下笑了笑道: “好了,你去睡吧!” 贾老二忽然凑上一步,压低声音说道: “少庄主到了这里,凡事都得谨慎,不论史老爷子说什么,你都要答应,不可说一个不字。” 徐少华一怔,问道: “这是为什么?” 贾老二陪着笑道: “这就是江湖经验,顺着他敷衍敷衍,总比闹得不愉快好,少庄主安歇吧,小老儿告退了。” 说罢,转身下楼而去。 蓝如风洗完脸,从房中走出,问道: “大哥在和贾总管说些什么呢?” 徐少华道: “你总记得我入谷之时,谷中所有武士都被制住了穴道,我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蓝如风奇道: “贾总管一直跟在小弟后面,大哥怎么会认为是他干的呢?”——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六章 徐少华就把动手之时,贾者二要自己使一招“神龙掉首”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蓝如风眨着眼睛,问道:“他怎么说呢?” 徐少华又把贾老二说的话,和他说了。 蓝如风偏头想了想,说道: “贾总管有时候说话噜噜嗦嗦,有时候又好像很精明,大哥是不是认为他深藏不露?” 徐少华道:“这个愚兄也不知道了,反正我看他对我们不会存什么坏心眼。” 蓝如风道:“大哥说得是,小弟也觉得贾总管人蛮好的。”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大哥,这里既非千毒谷,大哥打算怎么呢?” 徐少华沉吟道:“我想史伯父一定知道千毒谷的,不知他肯不肯说?” 蓝如风摇着头道: “史伯父若是肯说,早就说了,小弟也觉得他说得很对,凭我们这点武功,只怕千毒谷还没找到,中途就会遭到拦击,我听史伯父方才的口气,很有意思收大哥做徒弟呢!” 徐少华微微摇头道: “愚兄是淮扬派弟子,已拜在师叔马陵先生门下,如今先父遇害,家师失踪,愚兄岂能见异思迁?背弃师门?” 他想到云龙山庄四十余口惨遭毒掌,不觉心头一阵激动,切齿道: “我纵然学艺不精,也要以淮扬派的武学手诛仇人……” 蓝如风看他神情激愤,就拉着他的手,轻笑道: “大哥,看你气成这个样子,有志竟成,将来一定可以手刃亲仇的。现在又没仇人在你眼前,何苦咬牙切齿的,你要多忍耐才是,好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哥进去洗把脸,也该休息了。” 徐少华点头道:“三弟,你也该回房去睡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一早,徐少华刚起床。 就听楼下传来贾老二的声音尖着喉咙说道: “史公子,你早啊,小老儿也不过刚起床,洗了把脸,公子就来了。” 史元问道:“大哥不知起床了没有?” 贾老二道:“少庄主就是还没起床,听到咱们在说话,也该起来了。” 史元没再和他说话,就登登的往楼梯上跑来。 贾老二在他身后叫道:“噫,史公子,你不会走得慢点,小老儿话没说完,就不见你的影子了。真像一阵风,少庄主只怕还没起床呢,吵醒了,挨骂的可是我小老儿……” 徐少华听得暗暗好笑,赶忙打开房门迎了出去,史元已经到了门口,这就含笑道:“贤弟早。” 史元望着大哥,一脸喜孜孜的道:“大哥早。” 正好蓝如风也开门出来,含笑道:“二哥这么早就来了,你看,我们都还没有洗脸呢!” 只听贾老二的声音接口道:“这叫做一时不见,如隔三日。” 蓝如风道:“你说错了,只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有……” 贾老二从史元身后闪了出来,就接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时不见,岂不如隔三日吗?” 说话之时,使女兰风已经端来脸水,送到徐少华房中,欠身道:“徐公子,可以洗脸了。” 徐少华回身道:“谢谢你。”一面朝史元道:“二弟请坐一会。”回身入房。 兰风又给蓝如风端来了脸水,蓝如风像一阵风般回房盥洗。 等两人盥洗完毕,兰风款步上楼,欠身道:“公子请徐公子、蓝公子、贾总管,下楼用早点了。” 四人一起下楼,小客厅方桌上已经放好四副碗筷,四碟小菜,和一大笼肉包子。 徐少华含笑道:“二弟,兰姑娘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快坐下来吧!” 四人坐下之后,兰风给每人装了一碗稀饭送上。 贾老二用手指数着肉包子,说道:“一共十六个,每人可以吃四个,四个怎么够?” 蓝如风道:“你真馋,我只要一个就好,剩下的三个都给你,那总够了?” 史元也道:“我也只要一个,三个给你。” 徐少华道:“我……” “够了、够了!”贾老二连忙摇手道:“有十个就差不多了,少庄主不用再给我了。” 口中说着,用手抓起一个,只两口,就把一个大包子,吞下肚去。 史元道: “幸亏这里是我家里,你这副吃相,倒像饿了三年似的,还是云龙山庄的总管,真给大哥丢人。” “一点也不丢人!”贾老二耸耸肩道:“这个,嘻嘻,史公子就不懂了,小老儿习惯,早晨起来就得喝上两口,但小老儿的宝瓶里,早就空了,所以不得不快速吞下几个包子过过瘾。” 蓝如风道:“你酒瘾发作,和包子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贾老二道: “这可有一个故事,从前有两个人抢着说不会喝酒,一个说,他看到酒糟就醉了,另一个说,那有什么稀奇。”——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七章 天下没有第一的人,他又不至于排到第三位去,那不是天下第二?但再推算一下,天下既没有第一的人,他自称第二,岂不等于是天下第一了? 这时夏雨已经替贾老二装了一瓶酒回来,双手把玉瓶送上。 贾老二接过玉瓶,忙道:“多谢姑娘。” 夏雨道:“贾总管不用谢。” 大家酒醉饭饱,各自站起身来,史其川道: “大家还是书房里坐吧!” 于是又回到韦房落坐,春风重新给几人沏上香茗。 贾老二喝了七壶桂花酿,已是满脸通红,忽然站起身,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史大庄主,三位公子,小老儿也要献个小丑,给大家助助兴。” 史元首先笑道:“好啊,贾总管,你也要露一手给我们瞧瞧吗?” 贾老二耸肩道: “露是露一手,但可不是真功夫。” 史元间道:“你要怎样练法呢?” 贾老二目光转动,朝春风道:“姑娘可不可以去叫一个庄丁进来?” 春风因这里是庄主的书房,平日未奉呼唤,什么人都不准进来的,闻言不觉抬头朝史其川看去。 史其川颔首道:“你去叫滕传忠进来好了,他就在前面。” 春风答应了一声,转身退出。 不多一回,只见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瘦高中年汉子急步从门外走入,朝史其川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庄主召唤属下……” 史其川没待他说下去,朝贾老二指,含笑道: “这位贾总管,要表演一手绝技,大概要一个人当他的助手了。” 贾老二连忙摇手道: “小老儿表演的不是绝技,小老儿只是给大家酒后茶余消遣的。” 瘦高中年汉子转身朝贾老二抱抱拳道: “在下滕传忠,不知贾总管要在下……” 史其川朝贾老二道: “他是本庄的管事。” 贾老二连忙朝滕传忠抱抱拳还礼道: “原来是滕管事,小老儿失敬。” 滕传忠道:“在下这助手不知要如何当法?” “小事情、小事情。”贾老二探手从怀中掏出那个装满了酒的紫玉瓶,在手上晃了晃,嘻的笑道: “方才史大庄主拿小老儿的酒瓶,露了一手天大的功夫,现在小老儿也拿这酒瓶,给大家看个障眼法儿……” 史元忍不住道: “你别光说不练,好不?” “是、是,小老儿马上就练。”贸老二把玉瓶朝滕传忠面前晃了一下,说道: “滕管事,你瞧清楚了,这个玉瓶,小老儿现在放进口袋里去。” 说完,果然把玉瓶放进他大褂右首一个口袋之中,接着又道: “现在就请滕管事来搜小老儿的身,把玉瓶找出来。” 原来他要人搜他的身,所以春风、夏雨不能当他的助手了。 他明明把酒瓶放进口袋,如果光搜口袋,也许他玩了花样,但他却叫滕管事搜他的身,难道玉瓶已不在他身上了?” 这下连史其川也听得奇怪,大家自然睁大眼睛,一霎不霎的朝两人看去。 滕传忠当然不信,望着他说:“在下那就要搜了?” “是是!”贾老二连连点头道: “小老儿就是等滕管事搜身,不过滕管事可要搜得仔细一点!” 史元说过,那些练擒拿手的庄丁,是滕管事教他们的,滕管事跟爹多年,他小时候也跟滕管事学过几手。那么这位滕管事一定是擒拿的好手了。 此刻他听了贾老二的话,就立即依言伸手朝贾老二口袋摸去,大褂两支口袋果然空空如也。 口袋里没有,当然藏在两支袖管里了,他立即搜贾老二的两袖,依然搜不到玉瓶,接下来再搜全身。 贾老二只是个瘦小老儿,身上衣服简单得很,滕传忠一点也不肯放过,从上到下,仔细搜了一遍,贾老二的身上,哪有玉瓶? 贾老二及时笑嘻嘻的问道: “滕管事,你搜好了没有?” 滕传忠搜不到玉瓶,只好停下来,说道: “在下搜过了,确实没有玉瓶。” 史元好奇的问道: “贾总管,你把玉瓶藏到哪里去了?”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玉瓶自然在小老儿的口袋里了。” 说着,右手一探,果然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紫玉扁瓶来。 “啊!”史元惊异的道: “滕管事怎么会搜不到的呢?” 贾老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这叫做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 他把手中玉瓶又朝口袋中放了进去,伸手拍拍口袋,说道: “不信,滕管事,就请再来搜上一遍。” 他拍口袋的时候,谁都可以看到袋中沉甸甸的,玉瓶明明就在口袋之中! 滕传忠道: “在下真还有些不信。” 果然又走上一步,动手去搜贾老二的身。这回他出手奇快,而且也搜得更仔细,但搜完贾老二全身,依然搜不到玉瓶的影子。 贾老二问道: “滕管事搜好了吗?” 滕传忠道: “贾总管手法果然高明,在下还是没有搜到。” 贾老二摸摸下巴,嘻的笑道: “滕管事怎么不搜搜自己身上呢?” 滕传忠听得一怔,急忙朝自己身上摸去,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长衫口袋有沉甸甸的感觉,伸手入内,果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紫玉扁瓶来,不由得惊奇的道: “真会在在下口袋里!” 贾老二笑嘻嘻的从他手中接过玉瓶,收入袋中,连连拱手道: “雕虫小技,献丑,献丑。” 史元喜得跳了起来,说道: “贾总管,你真有一手,几时教给我才好!” “嘻嘻!”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这一手,是江湖下五门的玩意,公子爷怎么能学?” 滕传忠朝史其川躬身一礼,便自退了出去。 史其川一手抚须,点头笑道: “贾总管这一手,实在不错,老夫差点也看不出来。” 贾者二傻笑道: “小老儿早就知道逃不过史大庄主的法眼。” 史元问道: “爹看出来了?贾总管把玉瓶藏在哪里呢?” 这话也正是徐少华、蓝如风想问的,是以四道眼光都朝史其川投去。 史其川呵呵一笑道: “第一次,贾总管在滕管事走近之时,就把玉瓶从袋中取出,放到了滕管事身上。滕管事搜毕,他又从滕管事身上取回来,放进自己口袋里。第二次也是一样,只是没有从滕管事身上取回来而已,不过贾总管手法快速已极,不易被人发觉,这一手着实很高明!” 贾老二道: “史大庄主这是过奖,这些手法,不过是江湖上不入流的玩意,你老见笑了。” 他虽然表演了一手绝活,也只是江湖上的扒窃手法,自然不登大雅之堂,但手法之快,也看得自许为天下第二的史其川赞赏不已! 大家坐了一回,徐少华站起身,拱拱手道: “小侄等人打扰了史伯父半天,也该告退了。” 史其川抬了下手,说道: “徐小兄弟,你且坐下,老夫还有事要和你说。”接着朝史元道: “元儿,你不妨陪蓝小兄弟去外面走走,为父要和你大哥谈谈。” 史元心知爹有意把大哥收列门下,闻言喜孜孜的答应一声,就站起身道: “三弟,我们走。” 蓝如风、贾老二跟着站起,向史其川告退,三人迅快的退了出去。 徐少华恭敬的道: “不知伯父有何教海?小侄洗耳恭聆。”” 史其川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你身负血海深仇,可知千毒谷的厉害吗?” 徐少华听他提起父仇,不禁热血沸腾,切齿道: “千毒谷纵然厉害,小侄也要和他们一拚。” 史其川点头道: “父仇不共戴天,当然要报,小兄弟孝思可嘉,但大自不量力了,你要和他们拼,和谁拚?冤有头,债有主,你知道杀害你令尊的仇人是谁?” 徐少华自然不知道。 史其川又道: “我们姑且假定杀害令尊的是千毒谷某一个人。据老夫所知,千毒谷门规森严,门人弟子没有个人恩怨,不是奉命行事,决不会乱杀一人,你小兄弟要报父仇,自然要找他们谷主交出仇人来。凭你现在的武功,只怕连千毒谷周围十里还进不了,就是谷中护法之流也见不到,就会弃尸荒山了,你和谁去拼呢?” 徐少华俯首道: “史伯父说得极是。” 史其川朝他笑了笑,又道: “兵法有云,知彼知己,百战百胜,知彼、就是先要了解敌人,知己、就是了解自己,你小兄弟只怕连自己也并不了解……” 徐少华没有说话。 史其川又道: “老夫是说小兄弟心里,对自己报雪父仇,有多少把握?哈哈,以你小兄弟目前的武功,只怕连老夫庄上一名武士都还要差上一点哩!” 他这话徐少华承认,他今天早晨看到庄上武士们练的剑法,自己就无法接得下来,就是庄了们练的擒拿手法,也比自己强! 云龙山庄,不,淮扬派的武学,就是自己会的“云龙剑法”和“云龙十八式”了。他脸上不禁一红,低头不语。 史其川温言说道: “但小兄弟不用气馁,以小兄弟的资质来说,可说是练武的上上之选,能得名师指点,只要有三年苦练,老夫包你快意仇敌,手刃元凶,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徐少华抬头道: “史伯父……” “哈哈!”史其川不待他说下去,就大笑一声,接着道: “小兄弟方才也看过了,天下各大名派,千百年来传到现在,已是徒具虚名。 他们那些所谓镇山绝技的拳剑,不是破绽百出,就是徒有其表,精孪尽失,早已不足观了,小兄弟如要另投名师,你说还有谁是名师?” 徐少华俯首道: “史怕父教诲得极是,小侄内心极为感激,只是……” 史其川温笑道: “你和元儿是结义兄弟,老夫面前,有话只管直说,不用吞吞吐吐。” 徐少华道: “小侄已经拜敝师叔为师……” 史其川颔首道: “这个老夫知道,你师傅就是人称马陵先生的闻天声。” 徐少华应了一声“是”。 史其川点着头,嘉许的道: “小兄弟能够不忘师恩,不见异思迁,果然难得!” 说着,看了他一眼,续道: “但这是平常的时候,小兄弟遭遇非常之变,就不能以常情常理处之。” 徐少华欠身道: “小侄愚昧,愿聆史伯父高论。” “哈哈!”史其川大笑一声,说道: “处非常之变,就得有应非常之变的决心,这就是说,小兄弟没有遇上非常的变故,你拜在马陵先生门下,学会淮扬派一套武功,上有令尊的荫庇,作一个云龙山庄少庄主,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但小兄弟遭遇了这场非常之变,而你又立誓要报雪父仇,重建云龙山庄,那么仅凭淮扬派的一套武功,就办不到了。” 徐少华听得不觉耸然动容! 史其川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道: “前人带艺投师,如遇上厉害仇家,另访名师,江湖上也多得是。老夫一生从未收徒,因为小兄弟孝思可嘉,资质不错,才动了收徒这念,不是老夫夸口,当今之世,能够帮助你报雪父仇的,大概除了老夫,也屈指可数了,小兄弟好好考虑考虑!” 直到此时,他才说出口来! 那么武士们在院子里练剑,和书架上尽破各大门派拳剑,以及当筵表现了一手以气功摄取贾老二酒瓶等等,也都是有意安排,好让徐少华看得口服心服。 徐少华低下头去,迟疑的道: “史伯父意欲成全小侄,小侄万分感激,只是……小侄师傅失踪……” 史其川道: “那天在洪泽湖,老夫已经听说过,马陵先生在云龙山庄出事前两天,无故失踪之事,小兄弟的意思……” 徐少华道: “家师失踪,生死未卜,小侄的意思,原想……” 史其川点头道: “老夫明白,你想去找令师?” 徐少华道: “是的,小侄要为先父报仇,另投名师,家师不但是小侄的师傅,也是小侄的师叔,自该禀明他老人家才是。” “如此也好。”史其川一手摸着垂胸黑须,说道: “小兄弟只管放心,马陵先生失踪一事,老夫立时派人前去侦查,只要没有遇害,自可把他找到。” 徐少华感激的道: “小侄那就先行谢了。” 史其川含笑道: “等马陵先生来了,老夫再收小兄弟作衣钵传人,小兄弟就心甘情愿了,好了,元儿他们可能等着你呢,小兄弟去吧!” 徐少华起身道: “小侄那就告退了。” 鞠躬一礼,退出书房。 管事滕传忠闪身而入,口中叫了声:“庄主。” 史其川抬头道: “传忠,你有什么事吗?” 滕传忠垂手道: “关于那个贾老二……” 史其川问道: “你查到他的底细了?” 滕传忠道: “属下已飞鸽传书,要贺天锡查明具报,还没有消息。” 黑面龙王贺天锡是洪泽湖凤尾帮的帮主,他这口气,好像贺天锡还是属下一般! 史其川道: “那么你还有什么事?” 滕传忠道: “属下觉得贾老二方才那一手,十分高明,此人是不是可疑?” 史其川一手摸须,呵呵笑道: “不错,他手法相当纯熟快速,但只能说是扒窃中的高手而已。老夫在酒席上,从他手中摄取酒瓶,再还给他,已经试出他毫无内力,此人不足为虑” 滕传忠躬身道: “庄主高明!” 徐少华匆匆回转兰苑宾舍,史元、蓝如凤、贾老二三人,围坐在楼下居室喝茶,自然正在等着他。 史元看到他跨入,急忙起身间道: “大哥,爹和你说了些什么?” 徐少华道: “史伯父问起家师失踪的事,他说:“只要家师不曾遇害,一定可以找得到。” 史元问道: “爹没有说别的了?” 徐少华道: “史伯父有意思要愚兄拜在他门下……” 史元急急问道: “你怎么说,有没有答应呢?” 徐少华道: “家师也是我的师叔,愚兄就是要拜在史伯父门下,自然也要等找到家师,禀明了家师,才能另行投师。” 史元急道: “爹怎么说呢?” 徐少华道: “史伯父听愚兄这样说,自然也同意了。” 史元松了口气,说道: “爹答应了就好。” 贾老二道: “小老儿看得出来,史大庄主对少庄主真是一片好意,嘻嘻,可惜史大庄主没有女儿,否则少庄主一定会雀屏中选,当了绝尘山庄的乘龙快婿呢!” 史元听得脸上一红,叱道: “你胡说些什么?” 贾老二耸耸肩,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要是有个妹子,嫁给大哥不好吗?” 史元气道: “你还要胡说八道。” “好、好,小老儿不说。”贾老二又回过头去,说道: “蓝公子有没有妹子,嫁给大哥才好呢!” 蓝如风也脸上一红,说道: “你真该挨骂,二哥骂你还不够,还要我骂吗?” 贾老二道: “小老儿身为总管,媒做得成,就可以讨杯喜酒喝了。” 一天很快过去。 上灯时分,兰风在八仙桌上摆好碗筷,不多一回,两名庄丁提着食盒走入,送来酒菜。 三个小兄弟和贾老二各坐一位。 贾老二一手取过酒壶,笑道: “三位公子都不喝酒,这壶酒是小老儿的了。” 史元道: “你真是酒鬼!” 贾老二道: “中午那一席酒,有史大庄主坐在上面,小老儿酒是喝够了,菜可吃得不多。史大庄主虽然要大家不用拘束,小老儿还是拘束了些,现在,嘻嘻,在三位公子面前,小老儿就不用拘束了。” 说着,也不斟酒,拿起酒壶,对着嘴就咕咕的喝了起来。 史元道: “你不许再说话了,否则我要兰风不准再给你添酒了。” “好、好!”贾老道: “小老儿不说话就不说话。 他把一壶酒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徐少华三人就自顾自吃饭。等三人吃毕,贾者二已经喝了三壶酒,他看三人停下筷来,也只好跟着停住。 兰风收过盘碗,又给四人砌上茶来。史元坐了一回,就起身告辞。贾老二也跟着下楼而去。 蓝如风等他们走了之后,就低低的道: “大哥,小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徐少华笑道: “我们是结义兄弟,情同手足,有什么话不该说的?你只管说好了。” 蓝如风低声道: “我看这里有些不大对,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徐少华听得一愣,问道: “三弟觉得哪里不对了?” 蓝如风微微摇头道: “这个小弟也说不出来,只是有此感觉而已!” 徐少华含笑问道: “你怎么会有此感觉的呢?” 蓝如风压低声音说道: “小弟总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因为我走在你和二哥后面,才有此感觉,回头看去,又没有人,所以小弟认为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徐少华道: “我们昨晚才来,史伯父一再要我们多盘桓几天,如果马上要走,只怕他会不高兴,我看过几天再说吧!” 蓝如风点点头道: “大哥怎么说,就怎么好,时间不早,大哥请休息吧!” 徐少华道: “你也去休息吧!” 各自回房之后,徐少华掩上房门,脱下长衫,就在床上盘膝坐定,徐徐吐纳,运起功来。 正当由静生定,灵台渐人清明之际,突听耳边响起贾老二声音说道: “少庄主,快出来。” 徐少华一怔,缓缓睁眼,抬头间道: “是贾……” 他原想说:“是贾总管,有什么事?”但“贾”字堪堪出口,就听到耳边“嘘”了一声,接着响起贾者二的声音说道: “别说话,小老儿就在北首窗下,少庄主窗户开得轻些。” 徐少华不知他有什么事情,就披衣而起,走近后窗,悄悄打开窗户。 只见贾老二从窗下探上一颗头来,轻声道: “少庄主快跳出来。” 说完,一缩头,朝边上闪开。 徐少华一手在窗口一按,点足穿窗而出,问道: “你有什么事?” 贾者二等他跃出,就随手掩上了窗户,耸耸肩低声道: “少庄主只要跟小老儿走就好,咱们看热闹去。” 徐少华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半夜三更,去看热闹,不知他又在弄什么花样了?一面说道: “你……” 贾老二急道: “时间差不多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说着,一手拉着徐少华的衣袖就走。 徐少华但觉被他拉住了衣袖,一个人就身不由己的跟着他掠起,飞越围墙,他奔掠得极为快速,自己竟然跟着他奔掠,好像毫不费什么力气。 不过眨眼工夫,已经到了大厅左首,贾老二拉着他从角门闪出,隐入暗陬。 现在,徐少华发现绝尘山庄今晚果然有事! 因为大厅上灯烛辉煌,二门前站着八名青衣武士,雁翅般排列,好像正在迎接什么贵宾! 正因大厅上灯烛辉煌,他们隐身的转角上,就越显得黑暗,而且也是最不为人注意的地方。 徐少华心中暗道: “这地方倒像是特地为自己两人隐身而设的,就是有人提灯进出,灯光也照射不到。” 正在思付之间,只见史其川一手携着一个长发披肩身穿浅紫衣裙少女的手,缓步从大厅走出,向二门外迎去。 那少女看去不过十六八岁,长发披肩,体形轻盈,眉目之间,极像义弟史元,仿佛是挛生兄妹一般! 两人身后,紧跟着管事滕传忠。 这一情形,自然是有什么贵宾来了,滕传忠进来通报之后,史其川才迎出来的。 徐少华心中暗暗感到奇怪,贾老二已经睡了的人,怎么会知道史伯父有贵宾来了,要自己一同来看热闹的呢?一面回过头去,悄声问道: “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贾老二附着他耳朵,低声说道: “他们马上就会进来,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不过一回工夫,只见从二门外走进八个一身宫装打扮手提宫灯的少女,两人一对,款步徐行。 八名提灯少女后面,史其川满面春风陪着一个一身道装的女子也缓步徐行,从二门走入。 那道装女子看去不过三十许人,生得粉面桃腮,柳眉凤目,风情万千,冶艳动人! 徐少华只觉她十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人身后则是紫衣少女和一个眉目如画,美而且娇的玄衣道姑。这道姑徐少华认得,正是桃花宫的宫主秦妙香! 这一瞬间,他不由得暗暗“哦”了一声,忖道: “那道装女子,怪不得自己看来十分面熟,好像哪里见过,原来就是桃花娘娘了!” (他见过桃花娘娘的神像) 这时史其川已陪同道装女子进入大厅,紫衣少女和秦妙香也随着进去,贾老二悄悄拉了一下徐少华的衣袖,附耳说道: “咱们可以走了。” 徐少华心中暗道: “既然是看热闹来的,总该听他们说些什么再走,何以急着就要走了?” 但话还未出口,已被贾老二拉着衣袖就走。这好像一阵风,徐少华身不由己的跟着他闪出角门,掠过长廊,接着又掠出围墙,一路往后奔掠,几乎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已可证明贾老二的的确确是一位深藏不露,身怀异能的高人,只不知他何以要来当什么总管? 尤其他今晚这番举动,极为怪异,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徐少华现在既然知道他是一位高人,就想到他此举必有用意,也就任由他拉着自己奔掠。 不多一回,已经奔近一处山脚,贾老二竟然越跑越起劲,朝危崖峭岩上纵跃如飞,徐少华几乎连看也看不清楚。只是在感觉上,已经越过一重山岭,正待开口询问他到底要去哪里? 贾老二已经站停下来,吁了口气道: “总算到了。” 徐少华问道: “贾老人家,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要做什么?” 贾老二耸耸肩,说道: “小老儿不是老人家,小老儿是少庄主的总管,少庄主怎么忘了?” 他不待徐少华开口,就接着道: “咱们是办一件正事来的,嘿嘿,要不是老天帮忙,他今晚来了贵宾,咱们只怕到不了这里了,但也要快,迟了会被人发现。” 徐少华问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救人了。”贾老二道: “昨晚小老儿摸遍了整座山庄,才算找到这里,所以今晚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才算这一趟没有白来。” 徐少华听他说得役头没脑,忍不住问道: “你要救什么人呢?” “不是小老儿要救,是你要救他的。”贾老二道: “少庄主不用多问,进去了就知道。” 徐少华心中一动,急急问道: “关在这里的会是家师吗?” “你想到哪里去了?”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如果关在这里的是马陵先生,咱们就是把他救出来了,他也跑不掉呀!好了,时间不多,这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被小老儿点了穴道,咱们办完正事,还得一一替他们把穴道解开了,才会不露形迹,你快跟我来吧!” 徐少华听得又是一怔,这一路上他还制住了不少人的穴道! 他拉着自己奔掠之际,还居然一路出手,自己却连人家影子都没有看到,心中更是惊奇不止! 贾老二领着他转过一方大石,眼前不远就有一个黑黝黝的石窟,石窟外面,面对面站着两个一身黑衣的汉子,自然是守护石窟的人了。 徐少华乍见有人,不觉脚下一停。 贾老二及时轻声道: “不要紧,他们都被小老儿制住了。” 他脚下跟着一停,忽然从身边取出一柄一尺多长的短剑,和一个精致的火筒,叮嘱道: “小老儿不能进去,要在这里替少庄主守着出路,万一出路被人堵住了,那就乖乖不得了啦。” 他口气微微一顿,接着道: “少庄主进去之后,约莫五丈光景,就得往右拐,再走五丈光景,要往左拐,然后再走五丈右拐,再走五丈左拐,拐过四个弯,就可以笔直走去,这点很重要,这洞里有许多岔路,走错不得。 到底有一道铁门,里面锁着一个怪老头,你只要把锁削断,推门进去,他问你做什么来的,你就说奉酒仙之命,借一件东西给他的,就把这口剑递给他,咱们大功就告成了,你就要很快退出来,不可在里面耽搁得大久。” 徐少华问道: “这人究竟是谁呢?” 贾老二道: “我的少庄主,时间不多,你只管照小老儿说的去做,决不会惜,快进去吧,惊动了史大庄主,咱们两条小命都保不住了。” 徐少华看他说得这么郑重,就点头道: “好吧!” 双手接过短剑、火筒,正待举步走去。 只听贾老二又道。 “他如果问你是谁?你就说是云龙山徐少华,一定要把你的名字告诉他。” 徐少华点点头道: “我会告诉他的。” 他因贸老二说的时间不多,就急步朝石窟中走去。 此时夜色已深,洞窟中更是黝黑如墨! 徐少华一直走了五丈光景,才打着火简,凝目看去,距自己不远,就是“十”字形的岔路。 直的一条,路面较宽,横的一条就比较狭小,如果不知就里,准会笔直走去。 他牢记着贾老二的话,就举步朝右首一条弯去,走了五丈光景,前面果然又有“十”字形的岔道,他就朝左弯。 这样每隔五丈,就转一个弯,一连转了四个弯,就往直走,果然不过走了五六丈远,迎面就有一道铁栅拦住了去路。 栅门上,锁着一把大铁锁——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八章 徐少华不敢怠慢,伸手掣出短剑,耳中但听“锵”的一声,眼前就出现一道青光吞吐的晶莹短剑,宛如一汛秋水,森寒逼人!口中暗暗叫了声:“好剑!” 举剑朝大铁锁上轻轻一挥,只听“当啷”巨响,铁锁立被削断,堕落地上。 徐少华急忙返剑入鞘,伸手拉开栅门,走了进去。 这里面竟有五六丈深,徐少华刚走到三丈光景,就听到一个苍老声音沉喝道: “小伙子,你是什么人?不怕老夫一掌把你劈死?” 徐少华凝目看去,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腹的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面貌,所能看到的,是白发覆盖下一双比电还亮的眼神。 徐少华连忙抱拳拱手道: “老人家,小可是奉酒仙之命,给你送一件东西来的。” 白发老人问道: “是酒仙要你来的?你是什么人?” 徐少华恭敬的道: “小可是云龙山徐少华。” “云龙山姓徐的?”白发老人问道: “徐凤雏是你什么人?” 徐少华恭敬的道: “老人家说的是小可祖父。” “小徐是你祖父!”白发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 “不错,不醉翁和小徐是忘年之交,哈哈,小徐居然有了孙子,孙子也这么大了?好,他要你送一件什么东西给老夫?” 徐少华听他口气,好像这位白发老人认识自己祖父! 不错,贾老二叫自己要说云龙山的。这就恭敬的道: “小可奉酒仙之命,是把这柄剑借给你老人家的。” 说着,走了上去,双手把短剑呈上。 “秋水寒!”白发老人目光一凝,惊奇的道: “不醉翁要你小友借给老夫的会是秋水寒,哈哈,老夫正需此物,普天之下也只有秋水寒可以使老夫脱困,好,老夫就暂时借用一下……哦……” 伸手接过短剑,目光忽然一注,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 徐少华道: “小可是偷偷进来的。” 白发老人又道: “那么你如何出得去?” 徐少华道: “小可外面还有人等着,要小可把剑送给你老之后,就要急速退出去。” 白发老人点头道: “好,你快去吧!” 徐少华答应一声,急步退出,心中暗道: “原来这柄短剑就是秋水寒,江湖上传言秋水寒是被贾老二弄到手了,果然没错!” 他一路上紧记着每隔五丈拐弯,和方才进来之时,反其道而行,不过一会工夫,就已退出石窟。 贾老二看到他走出,急忙迎着道: “咱们快些走!” 一手拉着徐少华,转身就走。 徐少华问道: “那两个人的穴道解了吗?” 贾老二边走边道: “他们就会醒了,咱们走得越快越好。” 他不待徐少华再问,这回奔行得更快,徐少华只觉自己身子好像被风裹着飞行,几乎连脚尖都没点地。 他暗暗运功,凝足目力,朝贾老二看去,只见他正在奔行中的人,右手不时向外扬起。 (他左手拉着徐少华) 好像从他掌心飞出极细的石粒,朝两边林中投去。 徐少华终于明白了,贾老二掌心,敢情藏着一把细小的石粒,他打出去的石子,正是替两边林中的暗椿解开穴道之用。 不到一盏热茶工夫,两人已经回到兰苑宾舍,贾老二在徐少华后窗停下身来,放开手细声道: “你快进去。” 徐少华道: “贾……” 贾老二耸耸肩,“嘘”了一声,细声道: “有话且待明天再说,你快进去,别惊动了人,小老儿也要回去睡觉了。” 说完,身形一闪,很快的溜进檐下,就已不见。 徐少华不敢怠慢,赶紧轻轻拉开窗户,穿窗而入,然后又轻轻掩起,口到榻前,刚脱下长衫! 就听到一声苍劲嘹亮的长啸,像是从后山响起,划空而来,啸声悠长,宛如龙吟,瞬息之间,已从头顶飞过! 徐少华听得心头蓦地一动,暗道: “莫非这啸声会是白发老人?这位老人家竟有如此快速的身法,不知他会是什么人?自己听了贾老二的话,把他放出去,不知他会不会是坏人?” 但继而一想:“听他口气,好像认识自己祖父,那就不会是什么坏人,但史怕父何以要把他囚禁在后山石窟中呢?史伯父对自己不错,自己却把他囚禁的人,偷偷放了出去,万一给史伯父知道是自己把他放出去的,这……怎么对得起史伯父呢?” 就在他心念转动,不知这件事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突听前面响起一阵击撞云板的当当之声,连续传了过来。 徐少华立即披衣下床,开出门去,蓝如风也正好开门走出,问道: “大哥,这好像是云板声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徐少华道: “不知道,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匆匆下楼,兰风敢情也是听到云板声才起来的,一手擎着烛台,看到两人,急忙欠身道: “小婢见过二位公子。” 徐少华问道: “姑娘可知道这云板声音是做什么吗?” “不会有事的。”贾老二睡眼惺松,开出房门,一面还在扣着大褂扣子,耸耸肩,说道: “这里是绝尘山庄,有谁吃了豹子胆,敢闯进来?” 说话之时,当当云板之声还在不停的敲着! 兰风神色微变,说道: “二位公子和贾总管还是请坐下来,小婢给三位沏茶去。” “不用了。”徐少华道: “云板敲得这么急,庄上可能有事,我们还是出去瞧瞧的好。” 兰风听得一急,叫道: “徐公子……” 徐少华回头问道: “姑娘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兰风俯首道: “公子说得是,这是庄上的紧急讯号,凡是没有任务的人,听到了,就得待在屋中,不准到处走动。三位乃是庄主的贵宾,虽不在此限,但庄中还有很多人并不认识三位,万一言语冒犯三位,引起误会,总是不好,所以小婢认为还是坐上一会,也许很快就会没事了,小婢这就冲茶去。” 说完,转身往屋后退去。 她说的虽然婉转,但已很明白的告诉三人,听到紧急云板声,就不准随意走动,只能在屋中坐着。 蓝如风举目望望窗外,说道: “这时候不知是什么时间了?” 贾老二从大褂口袋中取出紫玉酒瓶,拔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才道: “快四更了,奇怪,这时候会有什么紧急事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轻快而杂沓的脚步声,走近院前,光听脚步声,少说也有七八个人,但已在院门外停了下来。 只有一个人进入院门,一直走近阶前,才响起一个壮汉的声音叫道: “兰风。” 兰凤急忙应了一声“唷”,匆匆走出。 那壮汉道: “杜管事就在外面,叫你出去。” 兰风答应一声,跟着那壮汉走出院外。 这不用说都可以猜得到,这位杜管事敢情是负责巡逻的人,他把兰风叫出去,自然是问话去的了。 过了半晌,兰风才回进屋来。 她是从后面出去的,所以回进去也没从客室经过,过没多久,她已沏了一壶茶走出,说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请用茶了。” 贾老二问道: “广场杜管事叫姑娘出去,有什么事?” 兰风粉脸微微一红,说道: “杜管事关照小婢,庄上刚才发现敌踪,正在搜索之中,不要惊动了贵客,小婢告诉他三位听到云板声都起来了,小婢正在烧水,他就走了。” 贾老二拿起茶壶,斟了三盅,一面凑过头去,低声问道: “兰风姑娘,这里有没有酒?” 蓝如风笑道: “难怪二哥要骂你酒鬼,眼睛才睁开,就要喝酒了。” 兰风道: “这里没有酒,酒要去厨房里拿,如在平时,小婢可以给总管到厨房去打,但这时候,每条通道都有人守岗,不准通行,贾总管只好忍一忍了。” “没关系。”贾老二又从大褂口袋中取出酒瓶,打开瓶塞,喝了一口,笑道: “幸亏小老儿瓶里还有小半瓶,过过瘾够了。” 天色渐渐黎明。 兰风打来脸水,送上楼去,一面说道: “二位公子,可以去洗脸了。” 贾老二等她下楼,就笑嘻嘻的道: “姑娘,你不用给小老儿去打脸水了。” 兰风道: “小婢打脸水方便得很。” “不,不!”贾老二道: “麻烦姑娘,小老儿实在不好意思,其实小者儿一向很少洗脸,每天要姑娘打脸水,跑来跑去的。这趟路不是可以省了吗,嘻嘻,姑娘把省下来的这趟路,给小老儿办一件事儿,那比洗脸更重要得多了。” 兰风眨眨眼睛,咭的笑道: “贾总管是要小婢到厨房给你老装酒去,对不!” 贾老二一拍巴掌,连连点头道: “对,对,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 兰风道: “贾总管把酒瓶交给小婢,待回小婢到厨房去端早餐,顺便替你老带来就是了。” 贾老二从口袋中取出紫玉扁瓶,递了过去,叮嘱道。 “姑娘打酒回来,可别让二位公子看到了,他们又要说小老儿酒鬼了。” 兰风伸手接过,嗤的笑道: “小婢知道。” 贾者二拍拍她肩膊,凑过头去低声道: “你真是小心肝!” 兰风给他说得脸上一红,啐道: “瞧你老没正经。” 贾老二耸耸肩,低笑道: “小老儿年轻的时候才风流呢!” 兰风没待他说完,早已红着脸逃了出去。 转眼天色已经大亮,兰凤端来早餐,放到桌上,徐少华、蓝如风和贾老二都已坐下,兰风替三人装上稀饭。 贾老二低声说道: “谢谢姑娘了。” 兰风“哦”了一声,正待伸手入怀去取酒瓶。 哪知摸了个空,酒瓶不知何时,竟然失落了,这下可把兰风姑娘急得满脸通红,半晌作声不得。 贾老二笑嘻嘻的从口袋里取出扁瓶,拔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 兰风惊奇的道: “贾总管什么时候把酒瓶取去的呢?” 贾老二道: “小老儿刚才不是谢过你了吗?” 兰风顿顿脚道: “以后小婢再也不给你者去打酒了。” 蓝如风笑道: “你不给他打酒,那可要了他的老命了。” 贾老二笑道: “不会的,兰风姑娘是好人,不会要小老儿命的。” 大家用过早餐,只见管事滕传忠走了进来,朝徐少华三人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庄主请三位到书房去有事相商。” 徐少华站起身道: “我们这就去。” 三人跟着滕传忠出了兰苑,一直来至书房。 徐少华一路上心头暗暗打鼓,跨进书房,只见史其川一个人负手站在窗下,徐少华、蓝如风各自叫了声:“史伯父。” 史其川这时才缓缓转过身来,点头道: “二位小兄弟、贾总管请坐。” 他双眉微拢,似有心事,徐少华只当他是为了昨晚被自己放走白发老人之故,是以不敢开口。 三人就在下首一排椅子上落坐。 史其川看了徐少华一眼,才道: “老夫当日第一次看到小兄弟,就觉得小兄弟是练武的奇才,故而元儿向老夫探听千毒谷在哪里,老夫就故意把这里的走法,告诉了他,好把小兄弟引来。昨天老夫也探询过小兄弟的口气,小兄弟不肯忘本,投师一事,先要禀明令师,再投到老夫门下,老夫也同意了。” 他口气微顿,接着说道: “老夫本待要小兄弟多住几天,老夫自会派人查明令师下落,但目前却有一件急事,要请小兄弟帮忙……” 徐少华欠身道: “史伯父有何差遣,小侄自当效劳。” 史其川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道: “老夫也只好和小兄弟明说了,老夫今年已届古稀,拙荆去世己有多年……” 徐少华听得不由一怔,史伯父看去不过五十来岁,他竟有七十岁了! 史其川又道: “老夫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婉儿,她母亲自小溺爱,就一直给她男装打扮,她就是小兄弟的结义兄弟史元。” 徐少华听得又是一怔,心中不禁暗“哦”一声,昨晚自己看到的长发少女,原来就是二弟? 蓝如风惊奇的道: “二哥原来是女的!” 史其川朝他笑了笑,接着又道: “婉儿自小娇生惯养,她娘去世之后,老夫未免太宠她了些,以致养成她的恃宠任性。 昨晚不知为了什么,竟然和老夫赌气出走,直到刚才老夫才知道她已经出谷而去,老夫纵然派人去追,即使追上了,以她的倔强个性,只怕也没有人可以把她劝得回来。少华,你是她的结义大哥,你说的话,婉儿也许肯听,所以老夫要想烦劳小兄弟一趟。” 徐少华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还没开口。 贾老二已经插口道: “史大庄主说得没错,史公子,啊,现在该称史小姐了,她和少庄主义结金兰,情投意合,小老儿看得出来,平日她对大哥就百依百顺,要少庄主去劝她,那是找对人了!嘻嘻!” 他这一咬文嚼字,什么“情投意合”、“百依百顺”都说了出来,听得蓝如风在旁,却嗤的笑出声来。 徐少华一张俊脸都胀红了,抬目道: “史伯父交代,小侄自当遵命,只是二弟他……” 史其川朝他微微一笑道: “小兄弟怕找不到她吗?这个只管放心,老夫已派人追踪下去,小兄弟动身之后,沿途自会有人和你联络,只是要小兄弟出面,找到婉儿之后,好好开导于她,把她劝回来就好。” 贾老二道: “这事好办得很。” 徐少华道: “小侄遵命。” 史其川回头看着贾老二,徐徐说道: “至于贾总管……” 贾老二像大马猴似的站了起来,急急问道: “史大庄主可是也有差遣吗?” 史其川含笑道: “良禽择木而栖,你追随徐小兄弟,足见眼光不错,徐小兄弟将来定可出人头地,重建云龙山庄。但目前以徐小兄弟的武功,要为父报仇,还差得远,所以必须另投名师,痛下苦功,至少也需三数年时间,方有成就。在这段时间,你这个总管就无事可做,因此老夫给你安排了一个地方,暂时帮老夫做点事,不知贾总管是否愿意?” 贾老二耸耸肩道: “不知史大庄主要小老儿去做什么?” “这个只是暂时的。” 史其川道: “但等徐小兄弟重建云龙山庄,唔,老夫一定可以助他重建云龙山庄,那时你就可以走马上任,去当云龙山庄的总管了。” “这个可以。”贾老二点着头道: “只不知史大庄主要派小老儿到什么地方去?” 史其川微笑道: “你们不是在庐州长安居住过吧?如今长安居缺少一个掌柜,贾总管可愿屈就?” “长安居当掌柜?这差使不错!” 贾老二听得不禁喜形于色,因为长安居是酒楼,掌柜喝酒,自然不用花钱了。但他忽然间又摇摇头道: “不成,小老儿多少也是个总管,那间酒楼是王老八,王老十开的,他们两个当老板,要小老儿去当伙计,这小老儿不能干。” 史其川笑道: “长安居乃是老夫出资开的,王天荣、壬贵原是老夫派去的人,如今老夫另外派了他们差使,你就是去接替他们两人的。” “这还差不多。”贾老二欣然道: “小老儿那就遵命去当掌柜的,不过少庄主一旦有事,小老儿还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这掌柜不过是暂时兼差罢了。” 史其川含笑道: “这个当然。” 贾老二道: “那就一言为定。” 史其川含笑点头,连声说:“好!” 徐少华站起身,拱手道: “史伯父,二弟离谷出走,已有多时,小侄和三弟这就告别了。” 史其川道: “老夫已派人跟下去了,二位小兄弟也不忙在一时。” 徐少华道: “能够早些追上二弟,也好早些劝他回来,小侄二人还是早些赶上去的好。” 史其川颔首道: “如此也好。” 贾老二耸着肩道: “小老儿要去庐州,和少庄主、蓝公子也有一段路可以同行哩!” 三人别过史其川,退出书房,管事滕传忠领着他们走出二门,只见三眼二郎王天荣、笑面财神王贵、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在二门外等候。 贾老二嘻的笑道: “王老八、王老十,你们两个也要去吗?” 王天荣听他叫自己王老八,心头极为怒恼,一张脸不觉沉了下来。 王老八岂不是骂他王八,谁都会听了生气。 王贵却一脸笑容,说道: “回贾总管的话,咱们兄弟是奉命随同你老上庐州办移交去的。” “办遗交?”贾老二耸耸肩,说道: “小老儿没有什么遗言可交代的。” “贾总管误会了。”王贵陪着笑道: “办移交,就是把咱们兄弟经手的银钱帐目点交给贾总管,以清手续的意思。” “原来如此!”贾老二耸耸肩,嘻嘻一笑道: “这可好,小老儿正嫌到了前面,别过二位公子,一个人上路,就没人作伴。有二位和小老儿结伴同行,那比和二位公子在一起还好,小老儿有喝酒的伴了,咱们大可称之为酒肉之交哩!” 一行人走出大门,滕传忠一直送到石桥,才行停步,拱拱手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请恕在下不送了!” 徐少华还礼道: “滕管事请回。” 不过顿饭工夫,便已退出自在谷,出了水濂洞,但见两山之间,一道宽阔的山涧,奔腾而下,大家沿着山涧奔行。 王天荣、壬贵二人忽然抢在前面朝左首山腰奔去。 徐少华道: “如若没有他们二位领路,咱们只怕还要循着山涧下去呢!” 贾老二道: “所以史大庄主要王老八、壬老十和咱们一起来的了。” 徐少华等五人只是跟着王、王两人奔去,现在他们所经之处,全是高山峻岭,根本无路可通,大家翻山越岭,奔行了将近二十多里,差不多已是晌午时光。 前面的王天荣、壬贵已经在一处大树下停下步来。 王天荣回身道: “二位公子、贾总管、咱们就在这里坐歇一会,吃些干粮再走。” 贾老二问道: “王老人,咱们还带了干粮?” 王天荣怒目瞪了他一眼。 壬贵忙道: “是滕管事给咱们准备的。”一面朝余老六招招手道: “你可以把干粮取出来了。” 余老六答应一声,立即从背上取下背包,里面有一瓶酒,还有卤菜、馒头,一起摊开来,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上。 贾老二目光如鼠,伸手抓起酒瓶,嘻的笑道: “滕传忠那小子生成冷冰冰的一张脸孔,连叫我一声总管,都听得小老儿会起鸡皮疙痞,实在不讨人喜欢,原来他还蛮可爱的。” 说完,拔开瓶塞,咕咕的连喝了两口。 蓝如风笑道: “你有酒就是娘,人家给你准备了酒,你就说好了。” 贾老二没有作声,又咕咕的喝了两口,才用手在酒瓶口上揩了一把,说道: “二位公子是不喝酒的,喂,王老八、王老十,你们两个要不要喝?” 说着就把酒瓶递了过去。 王天荣听他一直叫自己王老八,恨得牙痒痒的,只是当着徐少华不好发作,没去理他。 王贵陪着笑道: “滕管事知道贾总管一路上没有酒润润喉咙,就会提不起精神,所以这瓶酒是特地给你老准备的,咱们兄弟吃了干粮,喝口水就好,还是你老留着喝吧!” “嘻嘻!”贾老二得意的一笑,拍着巴掌,口沫横飞的说道: “所以咯!我说这姓滕的小子,做人真还不差,可惜小老儿不是绝尘山庄的总管,哦,史大庄主要我干,是小老儿坚持不干的,如果小老儿当了绝尘山庄的总管,真要好好的提拔提拔他呢!” 接着笑道: “你们都不喝,小老儿那就不客气了。”一面从怀中取出紫玉扁瓶,小心翼翼的把酒瓶中的酒倒进扁瓶,收入怀里,然后直着脖子,把瓶中剩余的酒,一阵咕咕狂喝,随手把酒瓶丢了。 大家吃过干粮,胡老四打了水来,大家用木瓢舀着喝了,就起身下山。 王天荣一指前面林中,说道: “大家的牲口,都在前面树林子里,到了前面,就可以有牲口代步了。” 一行人脚下加紧,不过片刻,业已赶到林前,果见前天骑来的马匹,全都拴在树林之下。 贾老二咦道: “有人在这里给咱们喂马?” 王贵接口道: “是滕管事派人来喂的。” 贾老二耸着肩尖笑道: “瞧不出他拍了小老儿的马屁不算,连咱们牲口的马屁都拍到了!” 林下一共拴着七匹马,只有史元的那匹白马不见了,那自然是她骑走了。 当下各自牵出马匹,相继上马,这一路上虽是小径,可已容得一骑通行,徐少华仍让王天荣、王贵走在前面带路。 第二天中午,赶到霍山。 只见一名青衣汉子牵着马在路边迎了上来,朝徐少华拱拱手道: “来的可是徐少庄主?” 他这一身打扮,徐少华一眼就认出是绝尘山庄的人,这就勒住马头,点头道: “在下正是。” 那庄丁连忙抱抱拳道: “启禀徐少庄主,小的奉杜管事之命,在这里已经恭候多时。” 徐少华问道: “杜管事可有二弟的消息吗?” 那庄丁道: “杜管事和小的一行,是今天早晨赶来这里的,据说小姐昨晚曾在城里打尖,一早往南去的,杜管事已经赶下去了,沿途都会留下记号,要小的守在这里,禀告少庄主。” 徐少华点头道: “好。” 那庄丁又抱抱拳,说道: “小的还要回庄去禀报庄主,恕小的告退。” 说完,一跃上马,飞驰而去。 徐少华看他身手矫捷,骑术也相当不错,心中暗道: “史伯父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王天荣在马上拱拱手道: “徐公子、蓝公子二位要由此往南走,好在杜管事沿途都已留记号。有胡老四、余老六两个相随,他们认识记号,一定可以追上小姐,贾总管要去接任长安居掌柜,咱们就得往北走了,在下兄弟就此别过二位公子。” 贾老二道: “咱们这里就要分开了吗?” 王贵陪着笑道: “没错,二位公子往南去,咱们要去庐州,就得往北走了。” 贾老二慌忙爬下马背,朝徐少华连连拱手道: “少庄主,小老儿是云龙山庄的总管,永远是云龙山庄的总管。 这回不过是承蒙史大庄主瞧得起,借调过去替他管管帐的,等少庄主重建云龙山庄,小老儿就会赶回来给少庄主监工,少庄主这一路上善自珍摄。” 徐少华、蓝如风一起跃下马背。 徐少华点头道: “谢谢你,贾总管多保重。”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死不了,少庄主只管放心。” 王天荣、王贵看徐少华下了马,也只好一起跃下马来。 贾老二又朝蓝如风耸耸肩,说道: “蓝公子和少庄主结义兄弟,少庄主有你作伴,小老儿就放心了。” 蓝如风道: “贾总管保重,我们要走了。” 贾老二道: “小老儿会自己保重的,二位公子请上马吧!” 徐少华要和贾老二分手,心中也觉得有些依依惜别,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跨上马鞍。 只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耳边细声道: “离开绝尘山庄,就不可再去了。” 徐少华一怔,回头看去,贾老二已爬上马鞍,拱着手道: “少庄主、蓝公子,咱们再见了。” 王天荣、王贵也在马上抱拳拱手,说道: “二位公子,就此别过。” 三匹马沿着大路驰去。 蓝如风道: “大哥,贾总管平时虽然噜嗦,但他走了,小弟倒觉得有些舍不得他呢!” 徐少华点头道: “愚兄也有此感!” 当下就由胡老四、余老六两人走在前面领路。 一路上,果然都有杜管事留下的记号。 傍晚时候,赶到桐城。 胡者四一直找到大街上一家客店门首,才看到杜管事留的记号,这就说道: “徐少庄主,杜管事要咱们在这里打尖,只怕已经有消息了也说不定。” 徐少华道: “好吧,那就在这里落店好了。” 说话之时,已有店中小厮上来拢住了马头。 徐少华、蓝如风下马之后,一名伙计已经迎了出来,陪笑道: “二位公子才来,杜管事早就定了两间上房,二位公子请随小的来。” 徐少华问道: “杜管事呢?” 店伙道: “杜管事预付了房饭钱,就匆匆走了。” 他领着两人来至上房,推开房门,让两人走入。 蓝如风问道: “还有一间呢?” 店伙道: “就在隔壁,二位公子请坐,小的马上就送茶水来。” 徐少华道: “杜管事怎么不等我们来了再走呢?” 蓝如风道: “他一定是追踪二哥下去了,管他呢,反正他会留下记号的,还伯找不着吗?” 一会工夫,店伙给两人送来脸水,蓝如风跟着他到隔壁房中,洗了把脸,再回到大哥房中,店伙已经沏了茶送来,就退了出去。 蓝如风在椅上坐下,倒了两盅茶,自己取起一盅,喝了一口,抬目道: “大哥,你看二哥无故出走,是不是有着蹊跷?” 徐少华道: “愚兄也觉得奇怪,但史伯父没有说,愚兄也不好多问。” 蓝如风道: “二哥虽是女子乔装的,但以她的个性,绝不会无故负气出走,依小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而且这负气的原因,一定很重大……” 徐少华道: “有什么重大的原因呢?” 蓝如风双手一摊,道: “那就要找到二哥,才会知道。”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低声道: “大哥,史伯父真的是派贾总管到庐州长安居去当掌柜吗?” 徐少华道: “这是史伯父亲口说的,你也听到了,还会是假的不成?” 蓝如风微微摇头道: “我有些替贾老二耽心。” 徐少华一怔,问道: “你替他耽心什么?” 蓝如风道: “我看王天荣神色有些不对。” 徐少华笑道: “那是贾老二叫他王老八,他听了自然会生气。” “不!”蓝如风道: “我看王天荣看贾老二的时候,眼中不时流露出杀机,好像没安着什么好心,也许是史伯父授意的。” 徐少华只笑了笑道: “贤弟不用替贾老二操心。” 蓝如风道: “大哥一点也不替贾老二耽心?” 徐少华笑着压低声音说道: “凭王天荣、王贵二人,绝不是贾老二的对手。” 蓝如风道: “大哥还不知道三眼二郎王天荣、笑面财神王贵,这两人武功很高……” “愚兄知道。”徐少华含笑道: “就是十个王天荣、王贵,只怕也杀不了贾老二的。” 蓝如风发怔道: “贾老二他……” 徐少华低声道: “有一件事,愚兄今天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 当下就把昨晚经过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蓝如风听得奇道: “那长发老人不知是谁?这么说……唔,贾老二是有心跟着我们混进绝尘山庄去的了,哦,史伯父可能还不知道这人是贾老二和大哥放出去的,否则他就不会轻易放我们出来了。” 他不待徐少华开口,又道: “照这么说,二哥的负气出走,很可能和桃花娘娘有关了!” 徐少华道: “这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蓝如风撇撇嘴,问道: “你不是说,那桃花娘娘长得很美吗?” 徐少华点头道: “不错,她长得和神像一模一样。” 蓝如风道: “那就是了!” 徐少华道: “愚兄听不懂你的意思。” 蓝如风道: “史伯父的妻子不是已经死了多年?” 徐少华道: “这和二弟负气出走有什么关连?” “唉,你这人……”蓝如风举起茶盅,喝了一口,才道: “很可能史伯父想续弦,那桃花娘娘又生得那么妖艳,而且两人可能……可能早已相识……这回才把她接到绝尘山庄去的,二哥当然一心一意爱着她娘,知道了这件事,对史伯父很不谅解,才负气走的。” 徐少华看看他,笑道: “三弟很富于幻想。” “这不是幻想。”蓝如风被他看得脸上一红,接着说道: “小弟只是根据大哥说的,把它串连起来,加以推测罢了,否则二哥没有旁的理由会负气出走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十九章 蓝如风心细如发,观察入微,他说的两件事,差不多全给他猜中了! 贾者二确实遇上了危险! 那是他们和徐少华别后,走了约莫三五里光景。 走在前面的三眼二郎王天荣在马上举目四顾,说道: “二弟,就在这里吧!” 他话声一落,立即飞身下马。 贾老二咦了一声道: “王老八,你在这里下马作甚?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荒凉得很。” 他说话之时,笑面财神壬贵在他后面也下了马。” 王天荣面色狞厉,喝道: “老子叫你下马,你就下马。” 贾老二一楞,望着他,说道: “下马就下马,小老儿多少也是一个总管,你凶什么?连史大庄主对小老儿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他口中虽然还在吹着,但看到三眼二郎王天荣额头上一道刀疤都绽红了在一竖一竖的动着,心头也有些机伶伶的,连爬带滚,跳下了马鞍。 壬贵笑嘻嘻的道: “贾总管,你怀里那个玉瓶,不是还有酒吗?” 贾老二马上笑道: “有,有,原来二位口干了,想润润喉咙,烟酒不分家,你们要喝,怎不早说。” 他如今落了单,伸手从怀中取出酒瓶,再也不敢先喝,就一伸手把紫玉雕龙扁瓶递了过去。 王天荣并没伸手去接,只是冷冷的道: “老子不喝。” 壬贵满脸堆着笑容,拱拱手说道: “兄弟是请贾总管自己喝的。”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你们真的不喝?” “少废话!”王天荣厉声喝道: “快把酒喝了,就可以上路了。” 贾老二笑道: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其实小老儿坐在马上一样喝酒,也绝不会摔下来,还劳动你们两位下马休息,只是为了等小老儿喝酒,真是不好意思。” 壬贵陪着笑道: “咱们兄弟不是这个意思。” 贾老二喝了口酒,问道: “那是什么意思。” 王贵堆着笑道: “咱们兄弟的意思,是贾总管喝完了这瓶酒,可以去做一个酒鬼。” “哈!壬老十,你这话说得对极!”贸老二又咕的喝了口酒,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的师傅是出了名的酒仙,小老儿从小就叫做酒鬼。” 壬贵依然陪着笑道: “你老误会了,咱们兄弟是奉命来送你老哥上路的,但咱们兄弟和你贾总管相交一场,所以让你老先喝完这瓶酒再上路,可以瞑目一点。” 现在贾老二听出来了,他刚喝第三口酒,还没到喉咙,就“哺”的一声喷了出来,张目道: “你们要杀小老儿?我……身上又没油水,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要……谋财害命,……小老……儿又没有财,我……不去庐州,不当长安居的掌柜就……就是了……” 王天荣凶巴巴的道: “老子奉命行事,你老小子干脆一点!” 贾老二惊慌失措,张口结舌的道: “你……你们究竟奉……奉谁的命……” 壬贵堆着笑道: “咱们兄弟自然是奉史大庄主之命行事。” 贾老二不信的道: “小老儿……不信,史大庄主说得好好的,要……小老儿去当掌柜……” 王天荣喝道: “不信也得信,你做鬼去问史庄主好了。” 说话之时,霍地抽出一柄雪亮的钢刀来! 他一抽刀,壬贵也立即抽出刀来,陪笑道: “贾总管,你老哥只管放心,咱们兄弟出手俐落,你老决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把贾老二夹在中间,看情形已经快要出手了。 贾老二一呆,自言自语的道: “看来倒是不像假的了!” 他举起酒瓶,咕咕的连喝了两大口酒,叫道: “这回我贾总管真的要归天了!” “啊,老天爷救命!” 突然间贾老二大叫一声,身形一矮,从马腹下爬了出去,拔腿就跑。 王天荣厉笑道: “老小子,看你能跑得出多远?”点足飞扑过来。 壬贵也不怠慢,跟着纵身掠起。 但贾老二总究先跑了一步,比两人多奔了一丈来远。 两人随后跟踪奔掠,但三人脚程大概差不多,跑了一会,这一丈距离,还是没有拉近。 贾老二为了逃命,自然没命的奔跑,他忽然舍了大路,却向山上跑去。 后面两人自然紧迫不舍,贾老二连纵带跳,跑了一阵,还以为他们没追上来,脚下一停,喘着气,回头看去,这一停,王天荣追上来已不过五六尺距离。 贾老二“哗”的一声大叫,又赶紧往上跑去。 王天荣、壬贵接连的提气,已跑得气喘如牛,眼看又渐渐的拉远到八九尺远近,兀自迫不上他。 王天荣气得咬牙切齿,喝道: “老小子,今天你跑上天,老子就追上天去。” 这样一前二后,一逃二追,足足跑了一顿饭的工夫。 前面的贾老二已经跑上一处绝壁,但见两山对峙,壁立千仞,下面是一道看不见底的深涧,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贾老二终于停下来了! 王天荣、壬贵直喘着气,也跟了上来。 贾老二叫道: “二位慢来,你们说过,让小老儿喝完酒再动手的。” 王天荣一脸厉色,举手抹了把汗,喝道: “你现在还往哪里逃?” 贾老二忽然笑道: “小老儿不逃了,你们总该让小老儿把酒喝完吧?” 说完,果然从怀中取出酒瓶,咕咕的喝了起来。 王贵在旁笑道: “王老大,就让他把酒喝完吧!” 贾老二不消几口,就已把扁瓶中的酒喝完,然后把扁瓶塞入怀中,笑嘻嘻的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们来吧,小老儿失陪了。” 说完,双脚一跳,手舞足蹈的往千丈绝涧跳了下去。 王天荣、壬贵急忙奔近过去,探首下望,但见壁立千仞的绝壑之下,云气蓊然,深不见底,哪里还有贾老二的人影? 王天荣怒声道: “这老小子真绝!” 壬贵道: “庄主只是要咱们逼着他,试试他的身手,没想到他除了跑得快之外,一点武功也不会,狗急跳墙,他真的会从绝崖上跳下去。” 王天荣嘿然笑道: “他并不知道不跳下去,反而不会死的,其实这老小子也死不足惜。” 他对贾老二叫他“王老八”犹耿耿于怀! 壬贵学着贾老二耸耸肩道: “现在人已经跳下去了,咱们也只好这样回去覆命了。” 这是第二天早晨。 徐少华、蓝如风用过早点,走出客店,胡老四、余老六已在门口等着,客店小厮早已牵着两匹马在伺候。 店门前,忽然走来一个脸色冷做,身穿灰布长衫的汉子,看了徐、蓝二人一眼,抱拳问道: “不知哪一位是云龙山庄的徐少庄主?” 徐少华并不认识此人,但他却一口叫出云龙山庄来,不觉微微一怔,连忙抱拳道: “在下就是徐少华,兄台……” 那灰衣汉子冷冷的道: “少门主在范家岗恭候大驾,务请徐少庄主前往一叙。” 徐少华诧异的道: “少门主?在下并不认识,不知邀约在下有什么事吗?” 灰衣汉子道: “徐少庄主去了自然知道。” 蓝如风问道: “贵门是哪一门派?” 灰衣汉子道: “少门主没有交代的事,在下无可奉告。” 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徐少华道: “奇怪,我又不认识他们少门主,约我到范家岗去做什么呢?” 胡老四道: “少庄主,在下看此人路数有些不对。” 蓝如风道: “他怎么不对?” 胡老四道: “在下兄弟虽是藉藉无名小卒,但在江湖上也混过一二十年,看人,多少总还看得出来。方才咱们出来之时,就看到他一直站在对面一家杂货铺门口,看样已经站得很久了,少庄主一走出店门,他就迎了过来,这分明就是冲着少庄主来的了。” 蓝如风撇撇嘴道: “就算他冲着大哥来的,又能怎样?” 余老六道: “看样子少庄主和他们少门主有什么怨隙了。” 徐少华道: “我连他们少门主是谁都不知道,更谈不上怨隙了。” 蓝如风道: “走,我们到范家岗去瞧瞧,究竟是哪一门派的少门主?” 四人一起上了马匹。 蓝如风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范家岗在哪里?” 胡老四道: “就在南门外,从这里去,不过六七里路,也是咱们必经之路。” 徐少华道: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人家已经等在那里,不好不去赴约。” 当下仍由胡老四、余老六走在前面领路,出了南门,五六里路,很快就赶到了。 但见一座小山岗的林前,一排站着八个身穿灰布长衫的汉子,在八个灰衣汉子前面,一方大石上,却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胡老四、余老六老远就一带缰绳,朝左右分开,让徐少华和蓝如风两骑走在前面。 蓝如风在马上偏过头来,说道: “小弟还当是谁,原来是白骨门的人!” 徐少华早就看到那白衣少年了,这人他自然认识,十几天前在庐州城外,还和自己交过手。这就策马徐行,到得林前不远,便勒住马缰,一跃下马,朝白衣少年拱拱手道: “兄台见邀,不知有何见教?” 白衣少年神色据傲,坐在石上,明明看到徐少华过来,却并不理睬,直到此时才缓缓站起,一手按剑,冷然道: “徐少华,你亮剑。” 徐少华望着他道: “前次在庐州城外,双方只是误会,兄台……” 白衣少年冷声道: “住口,本公子叫你亮剑,你还不亮剑?” 蓝如风跟在他身后,冷笑道: “我大哥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谁还怕了你们白骨门不成?” 白衣少年冷峻的目光瞥了蓝如风一眼,冷然道: “你们云龙山庄口气倒是不小,唔,你不是还有一个叫贾老二的总管吗,怎么不敢来见本公子?” 徐少华道: “贾总管有事去了,并未跟徐某同来。” 白衣少年呛的一声抽出长剑,目光横顾,说道: “本公子长剑已经出匣,我由一数到三,你再不拔剑,本公子就要出手,那时休怪我剑下无情,一……” “住口!”蓝如风喝道: “好个狂妄之人,大哥,我先去教训教训他。”一抬手,掣出剑来。 徐少华连忙摆手道: “三弟,这位兄台既然坚欲赐教,还是由愚兄来领教他几招。” 说话之时,徐徐从腰间抽出长剑,拱手道: “兄台那就请赐招吧!” 白衣少年冷峻的哼了一声,喝道: “接招!” 身形一晃,白衣飘忽,疾然欺上,抖腕一剑直刺过来。 徐少华看他那副目中无人的狂傲样子,心头也是有气,口中喝了声:“好!” 不避不让,长剑起处,使了一招“神龙点头”,朝着对方刺来的长剑上斜削而出。 这一招,双方都凝足了内劲,但听“锵”的一声,双剑交击,两人各自被震得斜退了半步。 白衣少年一退即上,长剑挥处,立即幻起一团白雾般的剑光,朝徐少华迎面掷来,冷芒四射,令人目为之眩! 徐少华对他凌厉攻势,心头也暗暗震惊,身形微侧,避开对方正面,长剑疾发,以攻还攻,一连三剑,还击过去。 “云龙剑法”出剑有如云龙在天,隐见夭矫,剑光忽隐忽现,轻灵无比。 这回各自展开剑法,演成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但见白芒闪动,两条人影盘旋交错,全都为剑光缭绕,无法分辩敌我! 这真是一场罕见的斗剑,除了交错流动的寒芒,还可以听到双剑交击,不时发出震慑人心的锵锵剑鸣之声! 两人打了四五十招,依然难分胜负。 白衣少年似是打得兴起,口中大喝一声,左手随着扬起,一只本来白哲如玉的手掌,刹那之间变得肌肉内陷,骨节突出,宛如灰白枯骨一般,朝徐少华当胸拍来。 蓝如风看得大惊,高声叫道: “大哥小心他的‘白骨掌’!” 徐少华不待他叫喊,他早已发觉了,身形一侧,左手五指一转,使出矮小老儿教他的“云龙第十九式”来。等到五指一拢,已经一把抓住了白衣少年脉门。 白衣少年用力一挣,但脉门被扣,左手劲力减弱了许多,自然不易挣脱。 徐少华道: “在下和兄台无怨无仇,咱们比剑不分胜负,正好罢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他因对方“白骨掌”厉害,一时自然不敢轻易放手。 此时两人已成了近身相搏,右手三尺长剑已经用不上了。 白衣少年心头又急又怒,一声不作,右手使了记“大阿倒持”,用剑柄朝徐少华左肋撞来。 徐少华左手紧扣对方脉腕,左脚突然飞起,斜踢而出。 那一排站在树林的八个灰衣汉子眼看少门主被人扣住左腕,相持不下,八人同时吆喝一声,迅快拔出鬼头刀,纷纷朝场中冲了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也及时拔出钢刀,正待跃出。 蓝如风一摆手道: “你们两个站着不用出去。” 同时左手一扬,喝道: “你们给我倒下!” 他在赶到范家岗之时,看到白衣少年身后站着的八名汉子,个个生得十分漂悍,早就暗作准备。 此时左手扬处,不知他打出的是什么细小暗器,那八个灰衣汉子堪堪冲出,就像木排一般,连哼也没哼一声,就一下扑倒地上,一动不动! 这下直看得胡老四、余老六大为惊异,同时道: “蓝公子,好手法!” 就在此时,突听“砰”的一声,徐少华和白衣少年人影倏分,不,徐少华一个人忽然凌空倒飞出去寻丈之外,一跤摔倒地上。 蓝如风看得大吃一惊,急忙飞纵过去,问道: “大哥,你怎么了?” 伸手把徐少华扶着站起。 徐少华缓缓吸了口气,说道: “三弟,愚兄没事。” 只听一个冷峻的声音问道: “是什么人,放倒他们的?” 蓝如风回头看去,才发现白衣少年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身穿白袍,神情冷肃的中年人。 此人脸型瘦削,颜下留着一部黑须,双目神光如电,直向自己二人投来! 原来徐少华正扣着白衣少年脉门的人,是被白袍人一脚踢飞出来的。 蓝如风挺挺胸,冷冷的道: “是我把他们放倒的。我大哥和他无怨无仇,根本不认识他,他约我们到范家岗来,非和我大哥动手不可。既是双方交手,也应该遵守江湖规矩,他们竟然仗着人多,一拥而上,朝我大哥冲杀上去,我把他们放倒,又有什么不对?” 白袍人沉嘿一声,朝白衣少年道: “少游,你去看看,他们中的是什么暗器?” 白衣少年应了声“是”,俯身朝一个灰衣汉子身上检查了一遍,站起身道: “回二叔,他们身上并无伤痕,不像是暗器所伤。” 白袍中年人随着走上一步,目光一注,看到躺卧在地上的灰衣汉子面呈淡青,不觉沉哼一声:“雨过天青!你怎么惹上云南蓝家的人。” 白衣少年道: “回二叔,他们是徐州云龙山庄的人。” 白袍人目光直注蓝如风,冷峻的道: “你是云南蓝家的人?” 蓝如风道: “是又怎样?” 白袍人道: “很好,你把‘雨过天青’解药交出来。” 蓝如风道: “给你们解药可以。” 他伸手一指白衣少年,又道: “他无缘无故邀约我们来此,要和我大哥比剑,又使出‘白骨掌’来,若不是我大哥出手得快,把他左腕扣住,大哥岂不就伤在他泊骨掌,下了,所以要我给你们解药,他就得先向我大哥道歉。” “哈哈!”白袍人仰首向天长笑一声道: “白骨门的人,从不向人道歉的。” 蓝如风道: “他不道歉,我就不给解药。” 徐少华劝道: “三弟,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些人躺在地上,没有解药怎么成?你就给他们解药吧!” 白袍人沉嘿一声道: “你们两个小娃儿以为仗着云南蓝家的‘雨过天青’,就可以目中无人了,老夫就把你们两个拿下,叫蓝启天道歉了,再把你们领回去。” 话声未落,突听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长笑,说道: “什么人要蓝某道歉?” 随着话声,但见一道蓝影划空飞来,朝场中泻落! 蓝如风喜道: “是爹来了!” 徐少华急忙举目看去,场中已多了一个颀长的蓝衣人,这人年约五旬,修眉凤目,脸如满月,颊下飘着五络黑须,气宇轩朗! 这人正是名闻天下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启天。他目光一注,不觉呵呵笑道: “兄弟还当口出大言的是谁,原来会是白二兄,兄弟有什么开罪之处?要兄弟道歉呢?” 白袍人也怔得一怔,他没想到说到曹操,曹操就到,自己说的话,会被蓝启天听到,闻言就拱拱手道: “蓝兄来得正好,令郎施放贵门‘雨过天青’,毒倒敝门八名弟兄,还要舍侄向他道歉,这话如何说法?” 蓝启天也怔得一怔,还没开口。 蓝如风急忙叫道: “爹!”一面拉着徐少华的手,说道: “大哥,快来见过我爹!” 蓝启天转眼望着两人,不,他目光不由得转到了徐少华的身上,一阵打量。 蓝如风脸上一热,急忙松开了拉着大哥的手。 徐少华恭敬的作了个揖,说道: “小侄徐少华拜见蓝怕父。” 蓝启天问道: “这位小兄弟……” 蓝如风急忙抢着道: “他是……孩……儿的结义大哥,云龙山庄少庄主徐少华。” 蓝启天点点头,算是答礼,一面朝蓝如风哼道: “胡闹,都是你在胡闹,还不快去把解药给他们闻了。” 蓝如风道: “爹,理屈不在我,那个穿白衣的约大哥到这里来比剑,他们却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孩……儿若不使出‘雨过天青’来,我们四个人早就伤在他们刀下了。这个穿白袍的随后赶来,不问情由,就把大哥一脚踢得凌空飞出,还说要把我们拿下,叫爹去他们白骨门道歉,再把我们领回来,这话爹总听到了。” 蓝启天仰首笑道: “白骨门纵横江湖,自然不会把咱们云南蓝家放在眼里,你放倒了他们的人,总是真的,还不快去把他们弄醒了再说?” 蓝如风自然听得出爹的口气来,心中暗暗高兴,回身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招招手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两人,久走江湖,先前听到白袍中年人竟是白骨门的老二白元辉,已经心里暗暗打鼓。如今又听到这个蓝袍人会是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启天,更是震惊不止! 他们跑了二十年江湖,可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大人物,这两个人随便伸出一根指头,就会教你没命! 这时听到蓝如风的叫声,赶紧垂着双手,应道: “小的在。” 蓝如风从怀中取出一个天青色小瓷瓶,递了过去,说道: “这是‘雨过天青’的解药,你们拿去,给他们每个人鼻孔抹上少许,就会醒来。” 胡老四应了声“是”,双手接过瓷瓶,立即和余老六替躺卧着的八人把药粉抹在他们鼻孔之中,然后由胡老四捧着瓷瓶,送回给蓝如风。 不过转眼工夫,那躺在地上的八人纷纷打着喷嚏,一齐醒转,站了起来。 蓝启天嘿然道: “白二兄现在还要把他们小儿兄弟擒回去,再由兄弟上贵门去道歉之后领回来吗?” 白元辉冷峻的脸上飞过一丝不悦之色,说道: “蓝兄此话,是在责问兄弟了?” 蓝启天大笑道: “兄弟和贤昆仲虽无深交,也有过数面之缘,小孩子家不懂事,双方起了冲突。白二兄总是长了一辈的人,小辈纵有不是之处,就是教训教训他们,兄弟也无话可说,似乎用不着扯上兄弟,白二兄方才那一番话,虽是在小辈面前摆威风,岂不也损到兄弟了吗?” 白元辉也跟着大笑道: “蓝兄这话,岂不也是在小辈面前摆威风吗?” 蓝如风插口道: “他说过白骨门从不向任何人道歉,他们不对也是对的。” 蓝启天大笑道: “难道咱们云南蓝家是专门向人道歉的?” 白元辉脸有怒容,嘿然道: “蓝兄这是什么意思?” 蓝启天道: “白骨门不向任何人道歉,兄弟管不着,但你白二兄方才却说要兄弟去向白骨门道歉,岂不大轻视兄弟了?所以希望你把这句话收回去,免伤双方和气。” 徐少华听得暗暗忖道: “江湖上往往为了一句话,引起意气之争,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面子问题!” 白元辉嘿嘿冷笑,说道: “蓝兄不觉得逼人太甚吗?兄弟纵然不才,也未必就会被蓝兄一句话唬得倒,不错,云南蓝家以用毒名闻江湖,白元辉就怕你了吗?” “哈哈!”蓝启天又是一声仰天大笑,说道: “兄弟对你白二兄何须使毒?” 白元辉目中精芒连闪,也仰首向天,沉笑道: “这么说蓝兄是要和兄弟较量武功了,好,蓝兄划的道,兄弟自当奉陪。” 话声一落,锵的一声抽出一柄狭长长剑。 蓝启天嘿然冷笑一声,口中说道: “好!” 也呛然剑鸣,掣出了长剑。 长剑出匣,双方已到了即将出手的时光! 就在此时,突听远处有人大声叫道: “二位不可伤了和气!” 一匹健马飞驰而来! 徐少华抬目看去,这马上人正是绝尘山庄的管事杜耀庭。 这时马匹已渐渐驰近,杜耀庭慌忙一跃下马,陪着笑朝蓝、白二人连连拱手,还没来得及开口! 蓝启天已冷然问道: “尔是何人?” 杜耀庭欠身道: “在下杜耀庭,是绝尘山庄的管事,二位都是敝上敦请来的贵宾,不可因细故有伤和气。” 徐少华心中暗道: “蓝掌门人和白元辉都是史伯父请来的贵宾,他请二人前来,不知又有什么事?” 白元辉返剑入鞘,问道: “杜管事,史兄已经到了洪泽湖去了吗?” 杜耀庭道: “敝上业已动身,大概很快就会赶去。” “好!”白元辉一面回头:“少游,咱们走。” 说着,率同白少游和八个汉子回身就走。 蓝启天目光一顾蓝如风,说道: “风儿,你也随为父到洪泽湖去吧!” 蓝如风急道: “爹,孩儿还要和徐大哥去找二哥呢:” 蓝启天看了徐少华一眼,问道: “你二哥是谁?” 蓝如风哈的笑道: “二哥就是绝尘山庄史伯父的女儿。” 蓝启天听得奇怪,问道: “你们找她何事?” 蓝如风道: “二哥跟史伯父负气,一个人走了,孩儿和徐大哥,还有杜管事,就是奉史伯父之命,一起来找她的。” 蓝启天颔首道: “好吧,你们找到二哥,就赶快到洪泽湖去好了,为父在洪泽湖大概还要盘恒一些时间。” 蓝如风听爹答应了,心里自然高兴,连忙应了声“是”。 蓝启夭没有再说,转身飘然而去。 杜耀庭躬身道: “在下恭送蓝掌门人。” 蓝启天走后,徐少华急忙问道: “杜管事,二弟可有消息吗?” 杜耀庭忙道: “昨天前还有人在城里见过大小姐,而且几座城门,也都派了人,谁也没见大小姐出城,可见大小姐仍留在桐城无疑,昨晚在下等人把大街小巷都找遍了,依然毫无头绪,恰好听说二位公子出城来了,在下所以特地赶来。” 蓝如风道: “杜管事的意思,是要我们仍回桐城去了?” “是的。”杜耀庭陪笑道: “二位公子是找大小姐的正主,在下只负责传递消息,大小姐既然没有离开,二位公子自然要回城去了。” “好吧!”徐少华点着头,又道: “只是偌大一座桐城,如何找得到二弟呢?” 杜耀庭道: “只要大小姐不曾离去,一二天之内,在下有把握找得到的。” 于是大家又回到桐城客店。 杜耀庭向二人告辞,匆匆走出。 中午时分,徐少华、蓝如风用过午餐,依然不见杜管事回来。 徐少华站起身道: “三弟,我们出去走走。” 蓝如风道: “胡老四他们呢?” 徐少华道: “他们二人还是留在店里的好,万一杜管事有什么消息,就可以留下话来。” 两人相偕走出,交代了胡老四、余老六几句,就出了客店,走上大街。 蓝如风问道: “大哥,我们要上哪里去呢?” 徐少华道: “我们找一家茶楼喝茶去。” 蓝如风笑道: “大哥怎么想上茶楼去喝茶呢?” 徐少华道: “茶楼酒肆,龙蛇杂处,二弟到了桐城,就忽然失去踪影,莫要出了什么事,也许在茶楼上可以听一点眉目,亦未可知。” 蓝如风笑道: “我想杜管事一定带了不少人来,如果茶楼酒肆可以听到消息,杜管事早就得到消息了。” 两人边说边走,只见一条横街口上,就有一家叫高升楼的茶园。 徐少华伸手一指道: “我们就上高升楼去。” 高升楼有五间门面,正当大街和横街的十字路口,楼下较杂,是大众化的茶座,价钱也较低,茶客大半都是贩夫走卒之流。 楼上是雅座,茶客也较高级了。 人,本来是没有高低之分,只要你衣着光鲜,就是男盗女娼,也一样被人看成“高级” 了,这是世凤使然,谁也无法免俗。 高升楼一进大门,就有一道宽阔的楼梯,楼梯两边各有一道门,那是楼下茶座,登楼才是雅座。 楼梯迎面就有八个朱底金字:“登楼雅座,步步高升”。 自古迄今,谁不想高升? 登高升楼,正好讨个口彩,因此高升楼的生意就特别兴隆。 徐少华、蓝如风并肩登上楼梯,就有一名穿着青布长衫的茶博士哈腰道: “二位公子爷请。” 他抬着手,把二人领到一张空桌边上,又道: “二位公子爷这一桌请坐可好?” 高升楼的雅座,果然不错,不但四壁挂满了名人书画,全堂桌椅,也都是红木雕花,古色古香! 徐少华两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茶博士又道: “二位公子爷喝什么茶?” 徐少华道: “清茶就好。” 茶博士退下之后,徐少华目光略一打量,楼上茶客几乎已有七八成座头,有的高谈阔论,有的交头接耳,虽然不算喧哗,却也颇为嘈杂。 一会工夫,茶博士就送上茶来,蓝如风取起茶壶,给大哥和自己面前斟满了茶——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章 就在此时,又有两人走上楼梯,前面一个是扁脸老者,头戴毡帽,身穿古铜色大褂,扎脚棉裤,手上拿一根二尺长竹节旱烟管。后面一个是尖瘦脸汉子,穿着青布棉袍,约莫四旬左右。 茶博士把这两人领到右首前方一张桌上落坐。 那尖瘦脸汉子坐下之后,有意无意的朝徐少华两人看了一眼。 徐少华也并不在意,过没多久,茶博士替他们沏上茶来。 尖瘦脸汉子倒了两盅茶,然后说道: “今天一早,有人看到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启天和白骨门白元辉都在桐城露过面。” 这句话就引起徐少华和蓝如风的注意,他们若非江湖人,怎会谈论江湖上事? 扁脸老者喝了口茶,放下茶盅,说道: “已经走了。” 尖瘦脸汉子道: “你老已经知道了?” 扁脸老者含笑道: “这两个都不是等闲人物,他们既然露了面,老朽怎么会不知道?” 尖瘦脸汉子道: “他们不约而同在这里出现,莫非有什么大事?” 扁脸老者笑道: “事情当然有,只是没人说出来,就谁也不会知道。” 尖瘦脸汉子道: “连你老都不知道,这事就显得有些神秘了!” 说完,端起茶盅,正待要喝! 忽然他后面一张桌上,有人站起,匆匆走过,一个不小心身子碰上尖瘦脸汉子的手肘,这一下虽然很轻,却把尖瘦脸汉子端在手上的一盅茶全泼翻了,茶水正好泼到脸上。 尖瘦脸汉子把茶盅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回头喝道: “你走路不长眼睛?” 那人敢情还不知道碰翻了人家的茶水,闻言不觉脚下一停,转过身来,瞪着眼道: “你在骂谁?” 尖瘦脸汉子怒声道: “怎么,你泼了我一脸茶水,还是你对?” 那人沉哼道: “你长眼睛就不会随便骂人了。” 尖瘦脸汉子怒声道: “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人冷笑道: “那要看谁活得不耐烦呢!” 说话声中,右臂一伸,只听他背上骨节就像爆豆似的一阵格格连响,一直响到他右臂关节,直达手指! 尖瘦脸汉子一支右手也缓缓提了起来,整支手掌在这一瞬间业已变得乌黑有光! 徐少华看他手掌乌黑,心中突然一动,暗道: “此人练的莫非就是‘黑煞掌’了?” 就在两人各自凝功待发,剑拔弩张之际,扁脸老者突然呵呵一笑,用旱烟管把尖瘦脸汉子的手掌压了下去,一面摇手道: “全老弟,不可认真,为了区区一点小事,不可意气用事,这位大概是通背门的朋友了,贵门萧掌门人,和老朽也有点交情,不可伤了和气。” 那人听扁脸老者说出和掌门人相识,赶紧散去右臂凝聚的功力,抱抱拳道: “在下还未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扁脸老者笑笑道: “老朽姓祖,朋友遇上萧掌门人,只要说祖老儿,他就会知道了。” 那人抱抱拳道: “在下还有事去,那就失陪了。” 说完转身匆匆下楼而去。 扁脸老者低声道: “全老弟,你还是这个脾气,茶楼酒肆上,就随便使出本门毒功来。” 徐少华和他们相距不到一丈,他话声虽轻,自然全听到了,心中更是一动,忖道: “姓全的使出来的果然是‘黑煞掌,了!” 尖瘦脸汉子道: “你老教训极是。” 扁脸老者从怀中摸出制钱,放到桌上,站起身道: “咱们走吧!” 徐少华急忙站起,取出一锭碎银,往桌上一放,说道: “三弟,我们走。” 蓝如风道: “大哥要去追他们?” 徐少华道: “那尖瘦脸使的是‘黑煞掌’,可能是千毒谷的人,愚兄想去看看,贤弟可先回客店去。” 蓝如风道: “小弟略谙用毒,自然要和大哥一起去了。” 徐少华因对方已先下楼,此刻无暇和蓝如风多说,他既要跟去,自己再说也是不肯听的,这就点头道: “好吧,那就快些走了。” 两人匆匆下楼,跨出茶楼大门。 徐少华目光左右一瞥,只见扁脸老者和尖瘦脸汉子已经走出十数丈外,是朝大街南首行去,也就不徐不疾的跟在两人后面。 不多一回,前面两人已经出城,他们正是往范家岗方向而去。 这条路,徐少华早晨来过,乃是一条官道大路,虽然不知他们要去哪里?但也不怕追丢了人。 前面两人脚程走得并不快,也没回头朝后面看过,可见他们并不知道有人跟踪,是以徐少华和蓝如风也只是从容不迫的走着。 蓝如风偏头间道: “大哥,我们迫上他们,你有何打算呢?” 徐少华道: “他们如果是千毒谷的人,我想和他们但白说出来意,希望见见他们的掌门人。” 蓝如风徽微摇头道: “我听江猢上人说过,千毒谷的人行藏诡秘,出手毒辣,他们肯告诉你千毒谷的所在吗?” 徐少华道: “我们当时误把绝尘山庄当作千毒谷,找上门去的时候,我满腔仇怒,只想和他们一拼,如今想来,确实太鲁莽了。不说我们是不是千毒谷的对手,就是要报仇,事前也应该有确实的证据,证明先父是他们杀的才行。” 他说到这里,略为抬头,朝前面两人望了一眼,续道: “因此,我们找他们的目的,只是求证,如果先父不是千毒谷的人所杀,他们何用香别人顶黑锅,所以我想他们掌门人一定会答应见我的。” 蓝如风道: “这话也对,千毒谷就是再不讲理,如果伯父不是他们害的,替人背黑锅的事,他们自然不肯的了。但问题是伯父若是他们害死的呢,他们肯说实话吗?不肯说实话还在其次,我们岂不正好自己送上门去吗?” 徐少华道: “那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说话之时,前面已经到了范家岗,扁脸老者和尖瘦脸汉子依然没有回头,却折向左首一条岔路行去。 大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于途,后面两人和他们相距十来丈远近,自然不会怀疑有人跟踪,而且也没有跟踪他们的理由,当然并不在意。 徐少华和蓝如风也从范家岗折入小路,前面两人远远在望,自然也不急着跟上去,只是从容尾随而行。 山岗起伏,小溪潺浚,两人就像是游山玩水来的。 这样走了五里来路,前面两人忽然穿林而入,等徐少华两人走近林前,前面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徐少华略为打量,这里是一座小山的山麓,一片松林中间,有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径,当下朝蓝如风打了个手势,就当先朝小径中走去。 蓝如风在后叫道: “大哥。” 徐少华回身道: “三弟有什么事?” 蓝如风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瓷瓶,倾出两粒药丸,把一粒纳入自己口中,伸手递过另一粒,轻声道: “你含在口中,半个时辰内,可以不畏奇毒。” 徐少华伸手接过,迅速纳入口中,急步朝前走去。 石板小径,曲折向上,走几步,就有两三级石级,不多一回,就快要登上山头,只见迎面有一座黑瓦黄墙的庙宇。 这座庙宇,似乎不大,看去最多不过两进,庙门上一方风雨剥落的匾额,依稀可以辨认“金神墩”三个金字。庙门也只是虚掩着。 徐少华走近庙门,伸手一推,两扇庙门应手推启,当门有一座弥勒佛的神龛,挡住视线,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两人举步跨入,绕过神龛,是一个不太大的天井,中间铺着一条宽阔的石板路,两边却是杂草丛生,就是石板缝中,也长着杂草。 两人越过天井,登上三级石阶,那是一座三开间的大殿,除了大殿,左右是两座偏殿,虽然还不能算是一座破庙,但也可以看出久无香火,已是十分冷清,到处都有灰尘,显然连庙祝也待不住,是以大殿上不见一个人影。 徐少华心中微生警惕,两人不由对看了一眼,由徐少华领先,从神龛左侧转了过去。神龛后面,有一道门户,通往后进。 第二进也有一个天井,迎面是三问矮平房,天井两侧,各有一排厢房,房舍自然也十分破旧了。 徐少华两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天井中间,左道厢房中已经闪出一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大声喝道: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还不站住?” 徐少华目光一抬,抱抱拳道: “兄台大概是这里的庙祝了,在下两人游山路经此处……” 那黑衣汉子没待徐少华说完,挥着手喝道: “去,去,这里不是游山的地方,还不快走。” 徐少华还没开口,突听中间那间屋中有人敞笑一声道: “这二位公子是来找老朽的,你不可怠慢了贵客。” 徐少华一听话声,就已听出是扁脸老者的声音。 那黑衣汉子神情立时变得极为恭敬,躬身应了声“是”。 就在此时,那扁脸老者已经从中间一间迎了出来,脸含微笑,拱着手道: “二位公子既然来了,怎不请进来一叙?” 徐少华拱手道: “在下兄弟冒昧造访,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扁脸老者抬手说了两声“请”,引着二人入屋。 这是一间小客厅,中间放一张方桌,和几把木椅,扁脸老者抬着手道: “二位远来,请坐,请坐。” 徐少华和蓝如风也不客气,各自落坐。 扁脸老者望着两人,含笑道: “老朽如果猜得不错,二位该是云龙山庄的徐少庄和云南蓝家的蓝公子了!” 徐少华听得一怔,自己连人家一点底细都不知道,他却把自己两人的身世都摸清楚了。 一面拱手道: “老丈……” “哈哈!”扁脸老者发出一声苍劲的大笑,说道: “说来,二位还是老朽敦请来的。” 徐少华一怔道: “老丈此话怎说?” 扁脸老者大笑道: “徐少庄主不是要找千毒谷吗?” 徐少华听得又是一怔,问道: “老丈如何知道在下要找千毒谷呢?” “哈哈!”扁脸老者大笑一声道: “徐少庄主二位不是看到了全老弟使出‘黑煞掌’才跟来的吗,除了这一点,老朽实在想不出二位跟踪下来的理由了。” 蓝如风道: “这么说,老丈果然是千毒谷的人了?” “不错。”扁脸老者坦然承认,接着含笑道: “老朽确是千毒谷的人,而且也是奉命调查徐少庄主要找千毒谷究竟是为了何事?等到在高升楼见到徐少庄主二位,年事虽轻,气度迥异常人,故而授意全老弟,在茶楼上展露了一手‘黑煞掌’,好把二位引来此地。” 徐少华不觉脸一红,自己一路尾随下来,还以为人家不会察觉,原来竟是人家有意安排的,一面拱手道: “在下还未请教老丈如何称呼?” 扁脸老者道: “老朽祖东权,忝为千毒谷右护法。” “原来是祖老丈,在下失敬。”徐少华抱拳道: “只是在下有一事未明,还望老丈赐告。” 祖东权道: “徐少庄主要问什么?” 徐少华道: “在下要找千毒谷,不知租老丈是如何知道的?” 祖东权微微一笑道: “老朽只是奉命行事,这个老朽也不大清楚。”蓝如风心中突然一动,暗暗忖道: “莫非会是二哥说的?二哥她……莫要落到他们手中了?” 徐少华望着祖东权,说道: “祖老丈是贵谷的右护法,在下就不虚此行了。” 祖东权道: “徐少庄主有何见教?” “祖老丈言重。”徐少华道: “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就是希望祖老丈能够赐助,在下想晋见贵谷谷主。” 祖东权道: “徐少庄主要找敝谷,究竟为了何事?” “此事说来话长。”徐少华目中略见湿润,说道: “祖老丈行走江湖,总已听到云龙山庄两个月前毁于大火,先父和庄中四十余口悉遭毒手的事了?” 祖东权神情微动,点头道: “贵庄毁于大火,老朽确有耳闻,少庄主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徐少华也不隐瞒,就把师傅失踪,自己赶回庄去,眼看庄中上下,悉数死在“黑煞掌” 之下。 赶去书房,父亲也掌中要害,以及庄中忽然起火,详细说了一遍“且慢!”祖东权一摆手道: “少庄主看仔细了,令尊左胸确是一个色呈乌黑的掌印?” “是的。”徐少华道: “在下看得十分清楚,所有庄上的人,全是一掌毙命,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在下正想请教,这一情形,是不是‘黑煞掌’所伤?” 祖东权沉吟道: “照少庄主所说的情形,确是极像敝谷的‘黑煞掌’所伤。” 徐少华道: “所以在下希望祖老丈引见贵谷谷主。” “谷主不见外客。”祖东权只是沉吟着道: “只是千毒谷中练成‘黑煞掌’的,一共只有七个,除了老谷主已不问世事。 其余六人中,只有老朽和全立功两人经常在江湖走动,云龙山庄数十人丧生在‘黑煞掌’下,实在使老朽深感惊异……” 刚说到这里,突听室外小天井中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 话声未落,但听“砰”“砰”“砰”三声,似有三个人倒了下去! 祖东权不觉一怔,霍地站起身来。 只听尖瘦脸汉子的声音喝道: “阁下何人,连伤咱们三个弟兄……” 接着只听史其川的声音沉笑道: “老夫史其川,是你们劫持了小女,对不?” 徐少华轻咦道: “会是史伯父来了!” 祖东权已经疾快的举步走了出去! 徐少华、蓝如风也立即跟了出去。 只见天井南首站着两个人,前面一个黑须飘胸的是颀长中年人,正是绝尘山庄庄主史其川,他身后则是管事杜耀庭。 天井中间,躺着三个黑衣人,扑卧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阶前,面对史其川,站着两人,都是高升茶楼见过,一个是尖瘦脸汉子全立功,另一个则是泼翻尖瘦脸茶水的那人。 徐少华连忙拱手道: “史伯父也赶来了。” 史其川看到两人,不觉颔首道: “你们倒是先找来了,很好,还不快过来?” 徐少华,蓝如风两人看他这么说了,就举步走了过去。 祖东权沉着脸哼道: “徐少庄主原来还有大援随后跟着来。” 徐少华忙道: “在下兄弟并不知道史伯父也会赶来。” 史其川道: “多言无益,你们还不把小女放出来?” 全立功右掌早已凝聚毒功,大声喝道: “你连伤咱们三个弟兄,先接我一掌再说!” 喝声出口,右手闪电般拍出,一支乌黑有光的手掌,朝史其川当胸印去。 “果然是千毒谷的人!”史其川面露不屑,微哂道: “区区‘黑煞掌’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 右手衣袖随着拂起。 在茶楼上泼翻茶水的汉子眼看全立功抢先出手,跟着大喝一声:“阁下少冒大气。” 从左侧欺上,一掌拦腰击来。他出手在史其川右手衣袖拂出之后,而且又是闪到史其川左首发掌。 史其川根本连看也没有去看他一眼,衣袖拂在全立功“黑煞掌”上,“砰”的一声把全立功一个人震得离地飞起,摔到石阶上。 然后右手带转,从容向左拂出,又是“砰”的一声,正好拂上泼翻茶水汉子的右掌,又把他震得向左飞起,摔出一丈来远! 这一手从容不迫,简直就像掸身上的灰尘,使得毫不费力,却把两个扑攻而上的人震飞出去。 直把徐少华、蓝如风两人看得膛目结舌,心头暗暗佩服不已! 不,连祖东权都不禁耸然动容! 要知“黑煞掌”练的乃是毒功,即使一流高手,都不敢硬接,此人居然只是轻扬衣袖,就把两人震出,这份功力,岂不惊人? 凭他身为千毒谷右护法,竟然看不出人家使的是什么手法? 不,全护法、涂护法(泼翻茶水的汉子)摔到地上,就躺着不动,再也没有站得起来! 祖东权目中寒芒闪动,怒笑一声道: “阁下好手法,祖某不才,也要向阁下讨教几招。” 史其川冷然道: “你就是千毒谷的右护法祖东权?” 祖东权道: “不错,正是租某。” “很好!”史其川道: “你先把小女放出来。” 祖东权大笑道: “昨晚咱们确曾擒住了一个人,本待问清楚了,就可释放,现在阁下连伤咱们五人,要祖某放人不难,那得先分个高下再说。” “哈哈!”史其川忽然朗笑一声,仰首道: “很好,祖东权,你只管出手,老夫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拍手就走,小女任凭处置。” 祖东权听得不觉一怔,心想:“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口气竟有如此狂法?”一面应声道: “好,一言为定。” 史其川冷笑道: “那你还不出手?” “好,接招!” 祖东权果然不愧是千毒谷右护法,声到人到,动如闪电,一晃而至! 左手“风翻柳叶”,堪堪横切而出,右手一记“黑煞掌”紧跟着劈出,这两掌出手之快,令人无暇兼顾! 史其川根本连看也没看,脚下更是一动不动,口中喝道: “第一招。” 说话之时,只是上身微侧,说来真也奇妙已极,祖东权掌势劈到之时,也正是他身形微侧之际,一前一后,一横一直两记掌势,就这样擦身而过,当真是毫厘之差,全落了空! 祖东权反应也极为快速,双掌落空,脚下立即一个轻旋,闪了出去。 史其川微哂道: “你只管使来,老夫这时候还不会出手。” 祖东权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手,听了他句话,老脸不禁一红,又是一个轻旋,就转到了史其川左侧,双掌突然斜翻而起。 依然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劈击而出,但就在击出之际,右掌忽然从左时抽出,随着身形旋转之势,一支乌黑手掌已闪电般印上史其川左胸。 这一记连徐少华、蓝如风都没看得清楚。 史其川依然静立如故,左手衣袖朝上扬起,祖东权出手虽快,但好像就是等着他衣袖一般,直等衣袖扬起,他的手掌才印了上去,但听“扑”的一声,手掌端端正正印在衣袖之上。 史其川这一记衣袖,只是拦住他的手掌,并未含蕴震力,是以祖东权只感掌力受阻,力道无法用实而已! 史其川在衣袖扬起之际,口中也随着说道: “这是第二招了。” 祖东权连发两招,全力进击,人家只是扬一下衣袖,根本没有正式出手,心知对方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再打下去也只是徒取其辱而已,这就双手一收,退后两步,说道: “祖某自知不是阁下对手,阁下报个名号,咱们后会有期。” “老夫史其川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史其川微笑道: “现在你可以把小女放出来了?” 祖东权没有作声,转身朝东厢走去,接着果然和史元一起走了出来。 史元目光一动,看到爹和大哥、三弟全都来了,这就叫道: “爹、大哥、三弟,你们都来了。” 史其川蔼然道: “瑰儿,你没事吧?” 史元道: “孩儿没事……”一面转脸朝徐少华道: “大哥,他们就是千毒谷的人。” 徐少华道: “愚兄已经知道了。” 祖东权目光一掠地上五人,说道: “他们五个是生是死?” 史其川道: “凡是冒犯老夫的人,都是受到薄惩,老夫岂会要他们的命?但他们被老夫真气所震,百日之内,不妄动真气,好好养伤,可保无事,杜管事,你过去给他们拍醒了。” 杜耀庭答应一声,走上前去,在每人身上拍了一掌。 显然他这一掌出于史其川所授,掌法诡异,不是普通解穴手法,祖东权竟然看不出它的路数来。 全立功等五人经他手掌拍下,果然立时醒转,一跃而起。 祖东权喝道: “咱们走。” 率先退入屋去,全立功等五人也匆匆跟了进去。 史其川一手携着史元的手,回头温和的道: “徐小兄弟,咱们快走吧!” 徐少华道: “史伯父只管请先走,小侄还要找祖老丈去。” 史其川含笑道: “祖东权他们已经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作甚?” 徐少华、蓝如风依言跟着退出庙宇。 史其川问道: “瑰儿,你怎么会遇上祖东权的?” 史元道: “孩儿昨晚看到杜管事在城中找我,我就躲到这座庙里来,怎知三更光景,就来了许多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脸白髯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谷主……” 史其川双目乍睁,问道: “他们谷主也来了?” 史元道: “我听到谷主,不觉留上了心,那时我隐身在神龛之中,应该并没有人知道,哪知就在此时,身后忽然有了轻微的异响。我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一条全身斑横的大蛇,正对着我游了过来,我吓得脚都软了,口中就惊叫出声……” 史其川微笑道: “千毒谷就是专养了一些毒蛇、毒虫唬人,唔,后来呢?” 史元道: “当时我被吓昏了,好像是一个怪模怪样的老婆子挟我跨下神龛的……” “怪摸怪样的老婆子?”史其川道: “那是他们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了。” 史元道: “这婆子笑起来很阴沉可怕,是她问我的话,我先前不肯说,只说是路过此地,她不肯相信。还说冲撞了他们谷主,就要身喂五毒,说话之时,就从身上掏出一支比拳头还大的绿毛蜘蛛,和一条五寸长的黑蜈蚣,放到我身上。我只好说,我有一个大哥,一家都被千毒谷害死的,我方才听你们叫谷主,所以想看看谷主是不是千毒谷来的?” 那个黑脸白髯的谷主听得甚是诧异,就问我大哥是谁?还说他们并没有害死徐伯父。就吩咐一个叫祖东权的老者查明这件事,后来我就被他们点了穴道,一直到爹和大哥来了,祖东权才替我解开穴道。” 史其川沉吟道: “这么说,千毒谷主果然也来了江南!”一面回头道: “徐小兄弟,你们随老夫一起到洪泽湖去吧!” 徐少华道: “小侄之意,祖东权因为方才败在史伯父手下,无颜再留,才匆匆走的,但他既是奉他们谷主之命,调查先父遇害之事,就不会回转千毒谷去,所以小侄还想找他问问清楚。” 史其川颔首道: “如此也好。” 转脸朝蓝如风道: “蓝小兄弟呢?令尊已经去了洪泽湖,你是不是随老夫到洪泽湖去?” 蓝如风道: “小侄不去,小侄要和大哥在一起。” 史元道: “爹,孩儿也不去洪泽湖,孩儿要和大哥、三弟一起去。” 史其川道: “不成,明春三月是为父的寿辰,贺帮主邀约天下同道替为父祝寿,你怎可不去?” 史元道: “那还早着呢,到时候孩儿一定赶去给爹拜寿就是了。” 史其川看了徐少华一眼,不觉颔首道: “好吧,为父答应你,但三月初一定要赶回洪泽湖来。” 史元听爹答应了,不由喜出望外,说道: “谢谢爹。” 史其川道: “明年三月初一,你们也一起要来。” 徐少华道: “史伯父华诞,小侄兄弟自然都要给你老去拜寿去的了。” 离开金神墩,回到范家岗,史其川率同杜耀庭先行。 徐少华一行三人,回转客店,史元吩咐店伙,多开了一个房间。店伙沏了茶送上。 蓝如风取过茶壶,给大哥、二哥斟了茶,一面望着史元,含笑道: “二哥,你瞒得我们好紧,现在小弟到底要叫你二哥呢?还是叫你二姐呢?” 史元被他说得脸上蓦地红了起来,星目含羞,朝徐少华问道: “大哥、三弟原来都知道了!” 徐少华含笑道: “贤弟也真是的,我们志同道合,义结金兰,何分男女,吾辈中人,岂能以世俗眼光视之?” 史元本来感到羞涩不安,经大哥这一说,就减少了许多别扭,说道: “大哥说得是,小妹本来就不该瞒大哥、三弟的,我单名一个瑰字,但行走江湖,今后还是用史元这名字的好。” 徐少华点头道: “贤弟说得是,我们行走江湖,还是兄弟相称比较方便。” 蓝如风笑道: “这么说,二姐还是叫二哥了。” 史瑰(从现在起史元改称史琬了)道: “讨厌。” 徐少华问道: “二弟怎会无缘无故不告而别的?” 史琬眼眶一红,微微摇头道: “没有什么,我……我……” 徐少华温言道: “二弟如果有难言之隐,那就不用说了。” 史琬道: “三月初一,我也不会到洪泽湖的。” 徐少华愕然道: “那又为什么?” 史琬道: “大哥到时候自会明白。” 冬日白昼较短,不多一回,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徐少华站起身道: “二位贤弟,我们上街去吃晚餐吧!” 蓝如风知道大哥要上酒楼去,多半还是希望能遇见千毒谷的人,两人也就跟着站起。 走出客店,史琬忽然问道: “大哥,贾老二呢?” 徐少华道: “史伯父派他去长安居当掌柜了。” 三人走在街上,看到一家桐城酒楼,三开间门面,相当堂皇,就走上楼去。 这时华灯初上,食客已有七八成座头。 徐少华故意找了中间一张比较显著的方桌坐下,伙计送上茶水,徐少华点过菜,还要了一壶酒。 蓝如风道: “大哥怎么要喝酒了?” 徐少华道: “愚兄是等人的,不喝酒,就不能坐得太久,我们可以少喝一些,一面吃菜,一面聊天不好吗?” 没有多久,伙计送上酒菜,蓝如风接过酒壶,斟好了三杯酒。 徐少华笑道: “今晚我们喝酒,也可以说是替二弟接风。” 史琬道: “大哥不好意思说是替我压惊吧?” 蓝如风道: “不,这应该说是庆功酒,如果没有二哥冒险,大哥还一直打听不到他们呢?” 徐少华点头道: “三弟这话不错,二弟确实有功,来,二弟,愚兄敬你。”拿起酒杯来。 史琬脸上微微一红,举杯和大哥对喝了一口。 蓝如风跟着举杯道: “二哥,小弟也敬你。” 徐少华道: “你们别忙着喝酒,先吃些菜。” 三人边谈边吃,上楼来的食客渐渐多了,几乎已经爆满。 徐少华不时的游目注意,但这些食客,大都以商贾居多,没看到有江湖人的模样,心中暗暗忖道: “难道祖东权真的走了?” 他们慢慢的吃喝,志在消磨时间,现在满堂食客,由全盛而逐渐减少,已经没有上楼来的人了,许多人酒醉饭饱,纷纷下楼而去。 徐少华眼看千毒谷的人已不会再出现了,就吩咐伙计结帐下楼。 蓝如风道: “奇怪,祖东权怎么会不来找大哥的呢?” 史琬道: “也许给爹这一插手,把他们赶跑了。” 回转客店,刚经过柜台,只见一名管帐先生慌忙站了起来,拱着手道: “三位公子回来了,刚才有人来找徐少庄主……” 徐少华忙道: “在下就是徐少华,不知那人走了没有?” 帐房先生道: “三位公子刚出去,他就来了,他是捎信来的。” 徐少华问道: “他有没有把信留下来?” “有,有。”帐房先生连声应道: “他把信留下来了,就在柜上。”他取起一个信封,双手递了过来。 徐少华伸手接过,果见上面写着“送呈徐少庄主亲启”字样,这就说了声:“多谢了。” 帐房先生连连欠身道: “不用谢。” 徐少华三人回到房间,店伙随着掌灯,打脸水,又来冲上了茶,才行退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一章 徐少华撕开了封口,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了寥寥十几个字,那是:“初更在吕亭驿恭候侠驾,知名不具。” 史琬问道: “大哥,他在信上写些什么?” 徐少华把手中信笺递了过去,说道: “他约我初更到吕亭驿去。” 史琬、蓝如风看过信笺,同声道: “大哥,我们也去。” 徐少华道: “不,还是愚兄一个人去的好,你们不用去了。” 史琬道: “他信上又没说只要大哥一个人去。” 蓝如风道: “是啊,千毒谷的善于用毒,小弟略诸用毒,自然一起去的好。” 徐少华还是摇头道: “不,我看祖东权人还正派,他约愚兄去,不会使毒的,你们跟去了,反而不妥,愚兄决定一个人去赴约。” 蓝如风看他甚是坚决,就伸手入怀,取出一个青瓷小瓶,递了过来,说道: “大哥,这是寒家精制的辟毒丹,千毒谷以豢养毒物出名,和寒家差不多。你先含一颗在口中,可以法毒,如果给毒虫毒物咬伤,服用三颗,再以三颗嚼烂敷在伤口,可保无事。” 接着又从左手小指上褪下一支黑色指环,说道: “这是试毒环,任何剧毒沾上了,它就会变色,大哥也戴在指上。” 徐少华笑道: “愚兄只是赴祖东权之约去的,又不是去和他们动手的,贤弟好像愚兄如临大敌呢!” “大哥快戴上了。”蓝如风道: “这叫做有备无患咯!” 徐少华只好接过,把药瓶揣人怀中,又把指环套在小指上,然后说道: “好了,愚兄可得走了。” 接着又哦了一声,看看两人,笑道: “愚兄只是赴约去的,你们千万不可随后跟来,免得引起对方误会。” 史琬道: “好嘛,我们不跟去就是了。” 徐少华带上随身长剑,走出房门,下楼而去。 史琬悄声道: “三弟,我们真的不跟大哥去吗?” 蓝如风道: “大哥这么说了,我们如果跟去,不被他责怪才怪!” 史琬道: “千毒谷的人一向心狠手辣,不顾江湖道义,万一……” “不会的。”蓝如风道: “大哥说祖东权人还正派,我也觉得他不像坏人。” 史琬撇撇嘴道: “这很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那个九毒妇,一副又阴沉,又丑恶的模样,看了就令人呕心,笑起来更险恶!” 蓝如风笑道: “二哥大概被他豢养的毒物吓破胆了,这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烂草绳!” 史琬哼道: “我才不怕呢,她不过凭仗一些毒手罢了,凭真本领,我也未必输给了她。” 徐少华匆匆走下楼去,在柜头上跟帐房间了去吕亭驿的方向,就一脚出门,一路朝北赶去。 这时候,城门早就关了,徐少华赶到城下,四顾无人,提吸真气,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上,一下就登上城墙,再一点足,飘身飞落城外,一路提气奔行。 不过顿饭工夫,眼看前面不远大路边,矗立着一座凉亭,那自然是吕亭驿了。 徐少华奔近凉亭,脚下也渐渐缓慢下来。 只见亭中走出一个黑衣老者,拱拱手道: “徐少庄主果然信人,老朽已经恭候一会了。” 这人正是千毒谷的右护法祖东权,他果然也只有一个人来。 徐少华脚下一停,连忙抱拳道: “祖老丈请了,在下来迟一步了。” “哈哈!”祖东权大笑道: “此时还不到初更,是老朽早来了一步。” 说着右手一抬,又道: “徐少庄主亭里坐吧!” 驿亭,原是驿卒休息之所。 亭中有一方小石桌,和几个石凳,两人在石凳上落坐。 徐少华抱拳道: “祖老丈见召,想必有什么见教了?” 祖东权含笑道: “徐少庄主不是想晋见敝谷谷主吗?” 徐少华矍然道: “贵谷主答应和在下见面吗?” 祖东权微微颔首道: “老朽已把徐少庄主的意思,转报谷主,蒙谷主允准和徐少庄主见面。” 徐少华问道: “贵谷主现在何处?” 祖东权道: “时间还早,敝谷主定在今晚二更,由老朽陪同徐少庄主前去。” 徐少华道: “如此谢祖老丈了。” “徐少庄主不用言谢。”祖东权道: “因为毒害令尊和贵庄四十余人,此事关系重大,所以敝谷主必须问问清楚,免得江湖上误会敝谷。这对徐少庄主来说,是父仇不共戴天,但对敝谷说,也绝不容许有人假冒敝谷之名,替人背这黑锅。” 徐少华道: “祖老丈说得是。” 祖东权目光望着徐少华,问道: “老朽有一件事,想请问徐少庄主,不知徐少庄主肯不肯说?” 徐少华道: “祖老丈有什么见询,在下知道的自可奉告。” “很好!”祖东权道: “那位史其川,徐少庄主一定很熟了?” 徐少华道: “他是在下义弟的父亲。” 祖东权又道: “那么徐少庄主一定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这话听得徐少华不由一怔,说道: “祖老丈……这话……史伯父就是史其川。” 祖东权微笑道: “徐少庄主的结义兄弟,就是他女儿史琬了?” 徐少华俊脸不禁微红,说道: “是的,她自小就穿着男装,易名史元,在下也是最近才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 祖东权道: “这么说,徐少庄主不知道史其川的来历了。” 徐少华道: “在下一向随师习艺,很少在江湖走动,史伯父的来历,在下确实并不清楚。” 祖东权道: “徐少庄主可否就你知道的说出来听听呢?” 徐少华心想:“史怕父下午举手之间,制住他们五个人,千毒谷睚眦必报,自己在谷内所见的情形,自然不能告诉他们的了。”一面故作沉吟道: “在下只知道史伯父是绝尘山庄的庄主,武功很高,其余就不知道了。” 祖东权又道: “那么徐少庄主可否把和史其川父女结识的经过见告?” 徐少华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如何和史元萍水相逢,自己赶去洪泽湖找掌门人,(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史其川也在洪泽湖作客,才知道他是义弟的父亲,大略说了一遍。 祖东权微微颔首道: “这么说,徐少庄主果然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了!” 徐少华忍不住问道: “祖老丈追问史伯父的来历,究竟是为什么呢?” 祖东权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老朽身为千毒谷右护法,江湖上一流高手也会过不计其数,但像史其川这样的高手,老朽还是第一次遇上。哈哈,不瞒徐少庄主说,江湖上能在老朽掌下走得出二三十招的人,已经不多,但老朽在他手下,只怕很难走得出十招。像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应该是名动八荒的人物才是,但他报出来的名号,老朽竟然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岂不是令人深感奇怪吗?” 他不待徐少华开口,续道: “这也是敝谷主约见徐少庄主的原因之一,所以老朽先想问问徐少庄主,希望徐少庄主和老朽说的是实情才好。” 徐少华道: “在下何用欺骗老丈?” 祖东权道: “如此就好。” 徐少华看看天色,问道: “祖老丈,我们可以走了吧?” 祖东权道: “徐少庄主且请稍待,咱们要等接咱们的马车来了,才能动身。” 徐少华道: “还要马车来接吗?” 祖东权笑道: “这是敝谷主交代的,徐少庄主就不用客气了。” 过没多久,果见大路上出现了一辆双辔黑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到得亭前,那驾车的一跃下马,拱拱手道: “祖护法,可以请徐少庄主上车了。” 此人徐少华下午见过,正是在茶楼上撞翻全立忠那盅茶的汉子。 祖东权站起身,含笑道: “徐少庄主请。” 徐少华跟着站起,走出凉亭,那汉子已经搴起车帘,徐少华也不客气,举足跨上车厢。 祖东权跟着上车,随手放下了车帘。 车厢坐位相当宽敞;但这一放下车帘,车篷是牛皮做的,密不通风,严冬的凛烈寒风虽然吹不进来,天光也一丝不漏。车中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徐少华终于明白了,他们用这辆马车来接自己,主要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知道他们谷主落脚的地方。看来千毒谷的人果然神秘得很,这就无怪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了。 那驾车的汉子不待吩咐,就挥起长鞭,指挥着牲口上路,车身也随着不住摇晃。 徐少华问道: “祖老丈,贵谷主住处,还很远吗?” 祖东权道: “也不大远,快要到了。” 他口中说的不太远,但马车这一阵工夫,已经弛了快有一顿饭的工夫,还在一路奔驰之中。 徐少华心知他们既然要用马车来接,显然路程不会太近,反正自己已上车了,就让他驰去,到了地头,总会停的。 这一想,也就不再多问,车厢中黝黑如墨,索性就靠在坐垫上闭目养神。 这一趟路程,足足奔驰了将近半个时辰,现在车子敢情已由大路折入小径,车轮辗在大小不等的石块上,车身左右摇晃,颠簸得更厉害。 徐少华心中暗道: “现在大概快要到了!” 这样又足足行驰了一盏茶的时光,颠簸也随着平稳,这一段路,敢情驰上了石板路,这可以从马蹄的得得声听得出来。 不多一回,车子随着驰上一条斜坡,接着好像转了弯,行驰的速度也缓了许多,但却依然在缓缓驰着,终于停下来了。 驾车的汉子一跃而下,掀起车帘,说道: “祖护法,徐少庄主可以下车了。” 祖东权首先跃落车厢,徐少华也跟着下车,目光一转,原来马车已经驰进了一处大宅院,停在大天井中。 左右两边,是一丈五六尺高的围墙,南首有一排五间高楼,北首也是一排五间楼字,看来这大天井还是中院,但这座大宅院却不见一点灯光。 祖东权在他打量之际,含笑抬手道: “徐少庄主,老朽给你带路。” 说完,就举步走在前面。 徐少华心中暗暗觉得好笑,付道: “千毒谷就算不欲人知,也用不着如此故作神秘!” 一面举步随着祖东权走去。 跨上北首三级石阶,祖东权就朝走廊东首走去,一直走到最左边的一间门口,才推门而入,原来门内还有一层厚重的棉帘,掀起棉帘,才有灯光射出,他让徐少华走入,才放下棉帘。 这是一间不算很大的起居室,放着一张方桌,和几把椅子。 祖东权抬抬手道: “徐少庄主请坐,敝谷主想必已在等候,容老朽先进去通报一声。” 徐少华道: “祖老丈只管请。” 祖东权拱拱手,急匆匆的往里首一道门推门走入。 徐少华就在椅上坐了下来,想到蓝如风交给自己的一瓶“辟毒丹”,就伸手人怀,取出瓷瓶,倾了一粒,含在口中。 过了一回,只见里首棉帘启处,走出一个青衣少女,手托漆盘,俏生生的走了过来,把漆盘放到桌上,捧起一盏茗碗,送到徐少华面前放下,说道: “徐少庄主请用茶。” 徐少华忙道: “多谢姑娘。” 这青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生得眉目如画,她目光和徐少华一接,脸上不禁微微一红,低头道: “不用谢。” 急忙收过漆盘,像一阵风般往里首退去。 徐少华坐了一会,眼看祖东权还没出来,双手托起茗碗,掀了一下盖子,正待喝去,但突然问想起这里是用毒出名的千毒谷,自己可得小心! 一念及此,左手掀起碗盖,用小指上戴着的“试毒环”朝茶水中轻轻沾了一下,低头看去。乌黑的“试毒环”并未变色,足见他们并未在茶水中下毒,这就低头喝了一口。 茶是新沏的,热气腾腾,人口香味隽永,还是上好的六安茶,不觉又喝了一口。 等人,是最使人感到无聊的事。 祖东权这一去,足足过了顿饭光景,还不见他出来,枯坐在这间斗室之中,除了一支灯烛和一盏清茶作伴,就别无他物。 徐少华心里虽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也着实觉得无聊,就捧起茗碗喝茶。 现在连一盏茶都已喝干了,祖东权依然没有出来。 就在他渐感不耐之际,只见里面棉帘掀处,那青衣少女又走了出来,朝徐少华躬身一礼,娇声道: “徐少庄主,阎护法请你进去。” 阎护法,那是他们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了! 徐少华站起身,那青衣少女忽然侧过身来,红着脸,细声道: “阎护法不好说话,你说话时要小心些!” 这几句话,说得她满脸都羞红了。 徐少华也低声道: “谢谢你。” 青衣少女不敢再作声,低下头急步走上,一手掀起棉帘,低声道: “徐少庄主请。” 徐少华举步跨人,原来门内是一条走廊,壁间每隔数步,就悬挂着一盏六角纱灯,他不知阎护法在哪里?正待开口! 青衣少女已抢在前面,说道: “小婢给徐少庄主带路。” 徐少华低声问道: “在下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青衣少女连头也不敢回,只是低低的道: “小婢叫小红……” 这句话几乎轻得就像蚊子叫,就低着头急步行去,再也不敢和徐少华说话。 长廊向左转弯,就到了一间屋子门口。 青衣少女脚下一停,转过身来,说道: “阎护法就在里面,徐少庄主请进。” 说完,便自退下。 徐少华举步跨上,一手掀帘走了进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二章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佛堂,中间一张供桌上,放了一个两尺高的神龛,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像? 神龛前面,放着一对烛台和一个香炉,两边各有一排桌椅,一个头戴黑丝绒包头,身穿黑布棉袄裤的老妪,就大马金刀般坐在左上首一把椅上,看到徐少华掀帘走入,也不站起身来。 这老妪两鬓花白,双颧突出,鹰鼻尖腮,加以一双闪着恶毒眼光的三角眼,活像一只猫头鹰。 徐少华心中暗道:“只要看她生相,就不像是个善类,无怪二弟要吃她的亏了!” 一面目光一抬,抱抱拳道:“这位大概就是阎护法了?” 阎九婆一双三角眼只是打量着徐少华,过了半晌,才尖声道:“你就是云龙山号称江淮大侠徐天华的儿子徐少华?” 这话问得很没有礼貌,而且口气之中,似有不屑之意,尤其她声若夜果,听来更是尖锐刺耳! 徐少华看她如此托大,心头已是不快,闻声不觉脸色微沉,说道:“正是在下。” 阎九婆又道:“你爹是怎么死的?” 徐少华原是心高气做的人,看她问得如此无礼,不禁作色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什么人?” “你对老婆子这样说话?”阎九婆冷然道:“老婆子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在下这话有什么不对?”徐少华做然道:“徐某因为不知你是什么人,才向你请问的。” 阎九婆尖声道:“老婆子就是这里的左护法。” “这么说,你就是阎九婆了。”徐少华道:“你请徐某进来,有什么事?” 阎九婆霎着一双凶睛,尖厉的道:“我阎九婆也是你叫的?” 徐少华道:“你先直呼先父名讳,在下叫你阎九婆又有何不可?” 阎九婆怒声道:“好小子,你以为淮扬派很了不起?” 徐少华大笑道:“淮扬派并没什么了不起,我看你倒是自以为很了不起,在下虽是江湖未学后进,但总是贵谷主邀约在下来的,所谓远来是客,你却如此盛气凌人,这是待客之道吗?” 阎九婆呷呷厉笑道:“远来是客,你触怒了老婆子,老婆子就叫你作阶下囚,你信不信?” 徐少华微哂道:“这就是你们千毒谷待客之道了?” 阎九婆也从没遇上过敢这样顶撞她的人,虎的从椅上站起,右手也缓缓举起,喝道: “小子你……” 徐少华凛然而立,目光一凝,微哂道:“在下尊你是千毒谷的左护法,你这声小子最好收回去。” 阎九婆当真气疯了心,江湖上从没有人敢对她如此顶撞的,头上白发飘动,一只手掌,登时乌黑如墨,粗大了一倍! 口中呷呷怒笑,喝道:“老婆子就劈了你……” “黑煞掌”骤然朝前劈来! 徐少华少年气盛,看她居然使出“黑煞掌”来,心头不禁大怒,同样右手一探,五指如钧,朝前一转,一把朝她右腕拿去。 使的正是“云龙第十九式”,矮小老头教他的一记怪招。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阎九婆手掌劈出之际,只听一个苍劲声音急急喝道:“阎护法快请住手!” 一个人影随着闪了进来,这人正是右护法祖东权。 但双方出手何等快迅?阎九婆“黑煞掌”堪堪出手,但觉脉门一紧,已被徐少华五指扣个正着。 这一记不但手法怪异,而且一经被扣,全身功力再也使不出来,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 徐少华眼看祖东权闪身走入,口中微哂道:“阎九婆,徐某远来是客,不想伤人,你可以收手了。” 手腕轻抬,五指一松,把阎九婆震得后退了两步。 他占便宜的是阎九婆右腕被扣,使不出力道来,才会被他抬腕之际,震退了两步,如论内力,阎九婆数十年修为,实是胜过他甚多。 这下连祖东权也看得大为惊异,他对九毒寡妇阎九婆的武功,自然知之甚谂! 千毒谷练成“黑煞掌”的一共只有七人,以阎九婆的功力最为深厚,可说是七人中最厉害的一个。 如今他亲眼目睹,徐少华居然一下就拿住她的脉门,连自己都没看得清他使的是什么手法。 而且在五指一松之际,还把她震退了两步,只此一手,已可看出这少年人一身武功,岂不还在阎九婆之上? 阎九婆被徐少华莫明其妙的扣住脉门,还被震得后退了两步,不由愣得一愣,这是她练成“黑煞掌”以来,第一次受制于人! 怎不教她心头狂怒,厉喝一声:“好小子,老婆子不把你劈了,我就不叫阎九婆……” 右掌疾举,正待劈出! 祖东权急忙伸手一拦,陪笑道:“阎护法歇怒,大家不可误会,谷主要兄弟来请徐少庄主的。” 阎九婆怒气未消,但凝足了“黑煞掌”功的右手已缓缓垂了下去,厉声道:“祖护法,你总看到了,这小子好狂妄的口气。” 徐少华微笑道:“在下是阎护法请我进来的,总该以礼相见,在下远来是客,若不是阎护法先出言不逊,在下总不至于一见面就顶撞你阎护法吧?” 阎九婆道:“难道还是老婆子的不是?” “好了,好了!”祖东权笑道:“这是误会,大家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吗?” 一面朝徐少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不可再和阎九婆一般见识,一面含笑道:“谷主命老朽前来相请,徐少庄主快请随老朽进去,别让谷主久候了。” 徐少华潇洒的抬抬手道:“祖老丈请。” 祖东权说了声:“有僭。” 领着徐少华退出。 阎九婆重重的哼了一声。 徐少华只作不闻,随着祖东权笔直朝长廊行去。 不多一回,来至一幢精舍前面,祖东权脚下一停,抬手道:“徐少庄主请。” 徐少华拱拱手道:“在下第一次拜见贵谷谷主,还要祖老丈引见,祖老丈不用客气,只管请先。” 祖东权道:“徐少庄主如此客气,老朽那就给你带路。” 说罢,就当先举步,跨上石阶,一名青衣使女赶忙掀起棉帘。 两人相继跨入。 徐少华举目看去,这是一问陈设简朴的小客厅,但却扫得纤尘不染,上首一张长案,挂着一幅山水,和一副泥金对联,两边各有一徘几椅。 中间放一个火炉,炭火正红,炉上搁一把水壶,正在冒着热气,水已经开了,是以进入屋来,就有一股暖气。 一个身穿黑袍的老人,就坐在炉旁取暖。 这老人脸色微黑,浓眉大眼,蒜鼻狮口,一把连鬓白髯,看去貌相威武,敢情就是千毒谷主了。 他身后伺立着一个青衣使女,正是方才领自己进来的小红。 她看到徐少华走入,清澈的眼神不期而然投以一瞥,目光之中,隐含关切之情,却很快低下头去。 徐少华心里有些明白,自己和阎九婆言语之间起了冲突,祖东权就很快赶去,很可能是她搬来的救兵了! 祖东权走在前面,这时忽然身形一侧,朝那黑袍老者拱拱手道:“启禀谷主,徐少庄主来了。” 接着又朝徐少华抬手道:“徐少庄主,这位就是谷主了。” 黑袍老者站起身,打量着徐少华,点头道:“徐少庄主远来,老夫失迎。” “不敢。”徐少华连忙拱手道:“江湖未学徐少华见过谷主。” “徐少庄主不用客气。”黑袍老者抬抬手道:“快快请坐。” 三人落坐之后,小红提起炉上水壶,沏了一盏茶,送到徐少华身边几上,说道:“徐少庄主请用茶。” 徐少华欠身道:“多谢姑娘。” 小红又给祖东权沏了茶。 黑袍老者道:“老夫听祖护法说,徐少庄主令尊和贵庄四十余口,都丧在‘黑煞掌’下,徐少庄主认定凶手是千毒谷的人,老夫深感诧异,千毒谷一向抱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和令尊既然无过节可言,决不会向令尊下手,此中也许别有缘故。 因此老夫想亲自听听此事经过详情,才要祖护法把徐少庄主请来,你可否详细说一遍给老夫听听?” 徐少华道:“在下年轻识浅,在先父遇害以前,从未听过千毒谷这三个字,因先父和遇害的庄丁身上,都有一个乌黑掌印,据几位父执推测,很可能是‘黑煞掌,所伤,但也并无证据。” 所以遇上祖老丈之时,曾托他向谷主先容,求见谷主,就是想奉陈经过,请谷主查明真相,并没认定是贵谷的人下的毒手。” 黑袍老者在他说话之时,一双神光湛然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徐少华,等他说完,才点点头道: “老夫就是因为敝谷的人既没有向云龙山庄下手的事,岂能替人背上黑锅,此事敝谷自是要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向徐少庄主有交代的。” “如此在下先向谷主谢了。” 徐少华拱拱手,接着就把师傅失踪,自己赶回云龙山庄,发现庄中上下,全已中掌死去,赶到爹的书房,爹也掌中左胸,死在床上,详细说了一遍。 黑袍老者听得很仔细,直等徐少华说完,才朝祖东权问道:“祖护法,你说云龙山庄有一件宝衣,可以刀剑不入,水火不侵。” 那么就算此人使的是‘黑煞掌’,自然也伤不了他了,江淮大侠怎么会中掌死的呢?” 祖东权道:“也许徐大侠没有穿金缕甲了。” 徐少华目中隐含泪水,说道:“先父把金缕甲交给了在下……” 他忽然想起自己中“黑沙掌”的事来,抬目间道:“不知贵谷的‘黑煞掌’和江湖上‘黑沙掌’是不是很相近似?” 祖东权含笑道:“黑沙掌只是外门硬功,击中人身,不但会震碎内腑,功力深厚的人,还可以震碎对方骨骼。 所以被‘黑沙掌’击中,身上会有黑色掌印,那是因为肌肉骤遭伤害,瘀血凝结所致。 至于敝门的‘黑煞掌’,也叫‘毒煞掌’。 那是以内功为基础,再加练毒药于掌上,不论武功多高的人,只要和毒掌接触,就会中毒,击中人身,也会留下乌黑掌印,两种掌功,虽然截然不同,但外人就很难分辨得出来。” 黑袍老者朝祖东权问道:“这么说,会‘黑沙掌’的人,就可以假冒咱们的‘黑煞掌’了?” 徐少华听得暗暗奇怪,在自己想来,千毒谷主应该比祖东权知道得多,他却反向祖东权请教。 祖东权笑道:“那也不然,被‘黑沙掌’击中,震碎的是内腑,吐出来的血中,必然夹有许多血块,那是震碎的内脏。 被‘黑煞掌’击中,吐出来的是黑血,那是中了剧毒所致,所以一眼就可以分辨得出来。” 徐少华心中暗想:“可惜当时时间太过匆促,没有仔细检查。” 一面说道:“在先父寿辰前几天,在下曾糊里糊涂的被人用‘黑沙掌’击伤,此事也许和先父之死有关……” 黑袍老者道:“那你快说出来听听。” 徐少华就把在爹寿辰十天前,师傅要自己先回去,途经车幅山,当晚在睡梦之中,被人用‘黑沙掌’击伤,放置在柳泉附近。 幸遇丁药师把自己抱回家中,施以救治,爹就因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击伤,才把金缕甲要自己穿上…… 黑袍老者问道:“那么令师是如何失踪的呢?” 徐少华从自己师徒两人离开龙云山庄说起……哦,在车幅山小酒店曾遇上一个独目黑衣的苗道人,他坚要和师傅比武……于是又把这一段也说了出来。 祖东权听他说到接连两招把苗道人摔出,不觉含笑道:“徐少庄主把苗道人两度摔出一丈以外,使的大概就是方才扣住阎九婆脉腕的一记擒拿手法了?老朽闯荡江湖几十年,也会过不少成名高手,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妙的手法!” 徐少华俊脸一红,说道:“祖老丈夸奖!” 黑袍老者听得目中神采闪动,奇道:“徐少庄主和阎护法交过手了?” 徐少华脸色更红,说道:“是阎护法出言不逊,逼着在下动手,当时在下不得不出手自卫……” 说着,就把刚才的情形说了出来。 黑袍老者哼道:“老夫要小红去请徐少庄主,她说先要问问徐少庄主,老夫因她是左护法,职司保护老夫之责,所以才同意的,她怎好对老夫邀请来的客人,说话如此没有礼貌?” 祖东权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也不用再说了。” “不!”黑袍老者道:“本谷有一条禁律,凡是练成‘黑煞掌’的人,不到不得已,不准轻使。 因为‘黑煞掌’出必伤人,阎护法怎可对本谷客人,出手就使出‘黑煞掌’来,无怪江湖上人对本谷视如蛇蝎,好像本谷的人都是心狠手毒,蛮不讲理,这一点,咱们今后必须改过才行。” 祖东权连声应“是”。 徐少华心中暗道:“没遇见千毒谷主以前,总以为干毒谷是仗着毒物为恶的一伙组合,如今听谷主的口气,他却是一个十分明理的人。” 黑袍老者目光一抬,朝徐少华含笑道:“徐少庄主请说下去。” 徐少华又把自己师徒离开小酒店,天色已黑,就在一座山神庙中坐息,等到醒来之时,已是辰已之交,师傅也不见了。 后来才发现穿在身上的金缕衣也竟然不翼而飞,一直等到天晚,师傅依然没有回来,自己才赶回云龙山庄去的,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黑袍老者偏着头,一语不发,过了半晌,才道:“祖护法,你听出来了没有?这一件事,从头到尾可以说是早有预谋的了。” 徐大侠若是不把金缕衣让给少庄主穿,就是‘黑煞掌’也伤不了他,故而先用‘黑沙掌,打伤徐少庄主,又把他送到丁药师回家必经之路,好让丁药师把他治好。 徐大侠以为有人寻仇,凭他的武功足可对付,才把金缕衣要徐少庄主穿了,而且金缕衣在徐大侠身上,贼人自然无法得手。 但穿在徐少庄主身上,只须把马陵先生引开,就可轻易弄到手,然后就可以全力对付徐大侠了。” 祖东权道:“谷主分析极是。” “还有一点!” 黑袍老者道:“徐大侠知道向他寻仇的人,精擅‘黑沙掌’,他仍然会把金缕衣脱给徐少庄主,自然也衡量过,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对付得了‘黑沙掌’……” 徐少华目蕴泪光,点头道:“谷主说得极是,先父确曾说过:‘黑沙掌’虽是外门极霸道的掌力,但就算练到十二成,也奈何不了先父。” “如何?老夫没说错吧?” 黑袍老者忽然沉嘿一声道:“徐少庄主认定仇人是咱们千毒谷的人,也许并没有错,这残杀云龙山庄四十余口的凶手,使的确是咱们的‘黑煞掌’!” 祖东权身躯一震,张目道:“谷主……” 黑袍老者道:“你想想看,从徐少庄主进入云龙山庄,就看到所有的人,一个个倒卧地上,既无交手的迹像,‘黑沙掌’能办得到吗?就是徐大侠,也是一掌毙命,也只有‘黑煞掌’有此威力。” 祖东权道:“但……” 黑袍老者道:“黑煞掌虽是本谷世代相传的秘技,但难免不泄漏出去,它之所以到今天还只有本谷中人才会,也并不是没有人会,只是此种毒掌难练难精而已!” 祖东权点头道:“谷主说得是。” 黑袍老者又道:“老夫认为那独目的苗道人,乃是一个关键人物,只要查到此人,真相就不难大白了。” 祖东权道:“谷主的意思……” “全力缉查。” 黑袍老者凝声道:“他用旁的武功向云龙山庄寻仇,和咱们无关,但他却以‘黑煞掌,屠杀云龙山庄四十余口,明明有嫁祸本谷之心。 咱们自然非插手管这件事不可,捉到此人,交与徐少庄主处置,咱们千毒谷对徐少庄主就有交代了。” 徐少华拱手道:“谷主盛情,在下十分感激,在下此来,原也只想把先父和敝庄的人遭仇家杀害经过,奉告谷主,问明是否贵谷的人下的手。 如今已蒙谷主坦诚见告,此事既和贵谷无关,在下纵然年轻技薄,但父仇不共戴天,天涯海角,也誓必找到此人……”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黑袍老者已经摇着手说道:“徐少庄主不用说了,你的意思,老失明白。 此事对徐少庄主来说,是父仇不共戴天,但对敝谷来说,他是用敝谷的武功杀人,事关敝谷信誉。 因此老夫觉得咱们不妨合作,敝谷出动人手,全力侦查此人下落,一有消息,随时通知徐少庄主,至于如何处置,悉凭徐少庄主作主,这样不知你意下如何?” 徐少华觉得他说的合情合理,自己不好再坚持已见,而且有千毒谷的人全力侦查,比自己一个人到处茫无目的查访,自是要强得多。 这就站起身,朝黑袍老者作了个长揖,感激的道:“谷主如此厚爱,鼎力赐助,在下铭感五内,大恩不敢言谢……” “老夫说过,这也是敝谷之事。”黑袍老者道:“祖护法,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祖东权连忙欠身道:“属下遵命。” 徐少华连忙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打扰谷主,时间不早……” “别忙!”黑袍老者一摆手道:“徐少庄主远来,老夫已经吩咐他们准备了宵夜,聊尽地主之谊,喝杯水酒再走不迟。” 徐少华道:“谷主鼎力赐助,在下已经感激不尽,怎好……” 黑袍老者不待他说下去,截着笑道:“徐少庄主少年隽才,咱们同是武林中人,不拘俗套,何用客气?” 一面回头问道:“小红,准备好了没有?” 小红应声道:“已经准备好了,谷主可以请徐少庄主入席了。” 祖东权站起身道:“属下那就告退了。” 黑袍老者笑道:“租护法,老夫是主人,徐少庄主是客人,你是陪客,怎么可以告退呢?” 祖东权站定下来,又应了声“是。” 黑袍老者抬手道:“席设东阁,祖护法,你领路吧!” 祖东权又应了声“是”,朝徐少华拱拱手道:“徐少庄主,老朽奉命带路,那就走在前面了。” 说完,就走在前面领路。 黑袍老者和徐少华并肩徐行,由长廊出东首月洞门,是一座小花园,白石小径两旁,种着数十棵梅树,此时正当盛开,暗香浮动,份外清幽! 小径尽头,是一座精致的暖阁,阁呈六角形,四周围以白石栏杆。 祖东权走在前面,但在行近石阶之际,脚下一停,说道:“谷主、徐少庄主请。” 黑袍老者脚下没停,引着徐少华跨上石阶,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搴起棉帘,让三人走人,才行放下。 暖阁里面也呈六角形,每面都有两扇雕花长窗,如今全由红绒窗帘遮了起来。 中间一张小圆桌,果然已经摆好了银盏牙箸,再经六盏柔和的灯光映照,使人有一种温和如春的感觉。 黑袍老者抬手道:“徐少庄主请上坐。” 徐少华谦让道:“在下只是武林未学,断断不敢,还是谷主请上坐吧!” 黑袍老者道:“徐少庄主远来是客……” 徐少华连连抱拳,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在下蒙谷主赐见,已感荣宠,谷主万万不可再和在下客气了。” 祖东权道:“徐少庄主既然这样说了,谷主就请上坐吧!”——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三章 黑袍老者依言坐了上首。徐少华、祖东权就在左右两边的椅上落坐。 小红捧银壶给三人面前斟上了酒。 徐少华拱手道:“谷主原谅,在下不善饮酒。” 黑袍老者含笑道:“老夫也不善饮,咱们就以此一杯为限,慢慢的喝。” 一面回首朝祖东权道:“祖护法不在此限,尽可多喝几杯。” 说话之时,另一名使女已经陆续端上六碟下酒菜肴。 黑袍老者举杯道:“来,徐少庄主,今晚侠驾光临,诸多简慢,老夫敬你,大家随意好了。” 说罢,只轻轻呷了一口。 徐少华只好和他举杯呷了一口,说道:“多谢谷主。” 祖东权随着也举杯敬了徐少华的酒,然后再敬谷主。 黑袍老者含笑举筷道:“大家请用菜。” 接着青衣使女端上来一笼蟹黄饺子和一碟玫瑰夹沙饼。 黑袍老者先用筷子夹了一块饼送到徐少华面前的碟中,说道:“徐少庄主请尝尝看,这是老夫是喜爱的甜点,也是敝谷厨里最拿手的点心了。” 说罢,自己也夹了一块吃将起来。 徐少华吃了一块,果然酥软香甜,极为可口,不觉赞道:“这饼果然做得很好。” 黑袍老者喜道:“那你就多吃几块。” 徐少华依言又吃了一块。 黑袍老者又夹了一块放到徐少华碟里,说道:“你既然喜爱,怎不再多吃一块呢!” 祖东权知道玫瑰夹沙饼是谷主最喜爱的甜食,今晚对徐少华如此殷勤,也颇感意外,含笑道: “其实咱们厨房里做的饺子也不错,徐少庄主尝尝味道如何?” 举筷夹起一个饺子,送了过来。 徐少华说了声:“多谢。” 吃了一个,果然也极为鲜美,一面说道:“祖老丈说得极是,贵谷厨师,手艺果然高明,这两种点心,只怕大酒楼也做不出来呢!” 他因时间不早,不觉放下筷子,站起身朝黑袍老者拱拱手道:“今晚不仅得蒙谷主指点,又叨扰郇厨,在下感到十分荣宠,时间已晚,在下应该告辞了。” 黑袍老者跟着站起,颔首道:“徐少庄主既然急于回去,老夫就不好再留了,祖护法,你去吩咐他们送徐少庄主回去。” 祖东权答应一声,正待抬手说“请”。 徐少华望着黑袍老者拱手说道:“今晚得瞻谷主容颜,不知何时方能晋见,在下斗胆,想请教谷主高姓大名,如何称呼,未悉谷主可否赐告?” 黑袍老者眨动目光,迟疑了下,笑道:“老夫和徐少庄主一见投缘,但老夫姓氏一时未便奉告,徐少庄主日后自知。” 徐少华没有听出他口中语气,不觉脸上一红,抱拳道:“在下冒昧,谷主既有不便,在下岂敢多问。” 黑袍老者也拱拱手道:“徐少庄主恕老夫不送了。” 徐少华连说“不敢”,辞出东阁,和祖东权一起回到前进,马车依然停在大天井里。 祖东权含笑道:“谷主平日很少对人像今晚这样谈笑风生,对徐少庄主可说是另眼相看了。” 徐少华道:“在下觉得谷主平易近人,真是一位长者。” 祖东权含笑不语,两人走下石阶。 祖东权嘱咐了车把式几句,就拱拱手道:“徐少庄主请上车吧,恕老夫不远送了。” 徐少华拱手道:“多谢祖老丈,在下告辞。” 跨上车厢,车把式放下皮篷,跳上车辕,马车缓缓驰出庄院,车把式就抖缰扬鞭,一路疾驰。 赶到桐城,天色已经黎明,城门也已开启。 车把式一直驰到客店门前,才行停住,跳下车来,打起皮篷,说道:“徐少庄主,可以下车了。” 徐少华倚在车上打吨,听到车把式的叫声,才“啊”了一声,睁开眼来,天色已经大亮,急忙一跃下车,拱手道:“多谢了。” 车把式含笑道:“不用谢。”跳上车,驾车自去。 徐少华一晚未睡,只觉头脑微感昏胀,也不以为意,举步跨入店堂,只见余老六坐在店堂里。 看到徐少华走入,急忙迎了上来,喜道:“徐少庄主回来了,你没遇上蓝公子,史公子和胡老四?” 徐少华问道:“二弟、三弟他们到哪里去了?” 余老六道:“蓝公子、史公子因徐少庄主过了三更,还没回来,心里十分着急,就带着胡老四赶去宫亭驿找你老去了,要小的留在店里的。” 徐少华道:“他们没遇上我,也早该回来了,现在天都已经亮了!” 余老六搔搔头皮,说道:“大概他们找不到徐少庄主,又分头到附近去找了。“徐少华唉了一声道:“二弟、三弟也真是的,我只是去赴约,又不会有事的,他们急什么呢?” 说话之时,只见史琬、蓝如风、胡老四三人一起走了进来。 史琬喜道:“三弟,你看,大哥已经回来了!” 接着又道:“大哥,你几时回来的?” 徐少华道:“我刚才才回来,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会走失?” 蓝如风道:“大哥若是赴别人的约,也还罢了,你是赴千毒谷的约去的,过了三更还不回来,怎么教人家不耽心? 小弟和二哥、胡老四三人,把吕亭驿附近几十里都找遍了,幸亏胡老四说:我们不如先回来看看,大哥果然已经回来了。” 徐少华一把握住蓝如风的手,含笑道:“真谢谢你们,大家一晚没睡了,快回房去吧!” 说罢,正待举步,忽然脚下一个踉跄! 蓝如风被他握住了手,自然最先发觉,惊咦道:“大哥,你怎么了?” 徐少华道:“没什么,愚兄只是觉得有些头昏。” 蓝如风出身云南蓝家,原是用毒世家,何况大哥今晚是赴千毒谷之约去的,心头突然一动,急道:“那就快些回房去。” 用手扶着徐少华就走。 史琬走在后面,眼看三弟扶着大哥身子,心中也是一怔,急忙问道:“大哥哪里不舒服了?” 蓝如风道:“我们回房再说。” 胡老四、余老六也就退下,各自回房。 却说蓝如风扶着大哥回转上房,让徐少华在椅上坐下,一面关切的问道:“大哥,现在觉得如何了?” 徐少华笑道:“愚兄没有什么,只是有些头昏而已!” 蓝如凤道:“大哥会不会被千毒谷的人下了毒?” 徐少华道:“千毒谷主平易近人,怎会在愚兄身上下毒?” 史琬倒了一盅茶,送到大哥面前,说道:“大哥,你把此行经过说给我们听听?” 徐少华接过茶盅,喝了一口,就把此行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蓝如风仍然不放心,说道:“大哥和阎九婆交手,会不会是她使的毒?” 徐少华笑道:“愚兄一把就扣住了她的脉腕,怎么会中毒呢?” 蓝如风道:“不,这很难说,大哥快运气试试,看看有什么不适?” 史琬道:“大哥,三弟说得对,你快运气试试看,千毒谷的人手段毒辣,在江湖上出了名的,如果真像大哥说的这样好,还会恶名昭彰?” 徐少华含笑点点头道:“好吧!” 当下双目微阖,就坐在椅上默默运气检查。 他不运气检查倒也罢了,这一运气检查,登时发现体内真气竟然在缓慢的痪散,再也无法凝聚! 心头不期一惊,急忙摒除杂念,缓缓吸了口气,努力聚集真气,但任你如何提聚,全身气机业已痪散,再也无法凝聚。 额头上绽出一颗颗的汗水,也随着涔涔而下。 蓝如风看出大哥情形不对,柔声问道:“大哥,你感到怎么了?” 史琬急忙取出手帕,替大哥轻轻拭着。 徐少华终于睁开眼来,颓然道:“完了,我一身功力,全都散了?” 蓝如风心头一震,急急问道:“大哥,你运气检查的情形如何呢?” “还运什么气?”徐少华双眉微戚,摊摊手道:“愚兄连一口真气都提不起来,好像全都痪散了!” “会有这种事?”史琬吃惊的回头朝蓝如风问道:“三弟,大哥这是中的什么毒呢?” 蓝如风道:“照大哥说的情形,难道会中了散功毒药?” 史琬问道:“散功毒药会怎么样?” 蓝如风沉吟道:“我也只是听爹说过,中了散功毒药的人,一身真气痪散,武功全失……” 史琬道:“三弟,你身边不是有家传解毒丹吗?快给大哥服了,看看能不能解?” 蓝如风摇头道:“寒家配制的辟毒丹,只能解一般普通剧毒,对散功毒药不知管不管用?” 史琬道:“总是解毒的药吧,先让大哥服下再说。” 蓝如风攒着眉道:“二哥,你不知道,用毒一道,需得对症,因为解毒药物,多半也是有毒性的,如果药不对症,服了反而有害。” “那怎么办?”史琬道:“真急死人!” 蓝如风想了想,还是从怀中取出药瓶,倾了三粒辟毒丹,递给徐少华,说道:“目前没有解药,只好先试试再说了。” 徐少华接过药丸,纳入口中,喝了一口茶水,把药丸吞下。 蓝如风道:“大哥,你过一盏茶的时光,再提气试试,如果觉得好些,就再吞服三颗,万一没有效果,那就只好另想办法了。“史琬道:“我们就去找千毒谷谷主,他们的人下的毒,一定会有解药的了。” 蓝如风道:“你没听大哥说,来去都是他们的马车接送的,一时如何找得到他们?” 史琬一呆道:“那怎么办?” 蓝如风道:“我想家父也许有解散功毒药的办法,如今家父正在洪泽湖作客,如果大哥眼药无效,我们下午就护送大哥到洪泽湖去。” 史琬听得眼睛一亮,忙道:“对了,我爹也在洪泽湖,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也许知道散功毒的解法。” 徐少华道:“愚兄真不明白,什么时候被人下了散功毒药?” 史琬撇撇嘴道:“这还用说,一定是千毒谷主在酒菜中下的毒药了,你不是说,谷主曾亲自夹什么豆沙饼给你吗,对,是那时候下的毒了。” 徐少华微微摇头道:“这不可能,谷主决不是这种人!” 史琬撇撇嘴道:“大哥,你真是好人,人家在你身上下了散功毒药,你还说他不是这种人。” 徐少华含笑道:“二弟,你没见过千毒谷主,才会对他有成见,其实他确是一位十分正直的老人,我想即使有人下毒,他也一定是不知道的。” 蓝如风道:“大哥既然这么说了,我想那就真的不是他了。” 史琬哼道:“那会是谁?九毒寡妇那个老虔婆?哼,千毒谷主身为谷主,他若是不点个头,那老虔婆敢这样做吗?下次给我遇上,不给她好看才怪!” 蓝如风抬目道:“大哥,快有一盏热茶功夫了,你再运气试试看,是不是好一点了?” 徐少华点点头,就闭目凝神,缓缓的纳气,默运真气,只觉全身真气,痪散如故,一点也提聚不起来。 很快就睁开眼睛,摇头道:“不成,愚兄还是无法提聚真气。” 史琬道:“大哥,那就不用再试了,你已有一晚没有睡眠,快休息吧!” 一面朝蓝如风道:“三弟,我们是不是下午就动身呢?” 蓝如风道:“从这里去洪泽湖,最少也要三四天才能赶得到,冬天昼短,下午动身,没赶上几里,就要投宿了,大哥一晚未睡,不如在这里休息一天,明日一早再动身的好。” 史琬道:“你说的也是,那就让大哥多睡一会好了。” 说完,两人都退了出来,随手给徐少华带上了门,就各自回房休息。 中午时光,史琬、蓝如风一觉醒来,开出房门,轻轻推开大哥的房门,只见大哥也已醒了,正在穿衣下床。 史琬道:“大哥,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呢?” 徐少华笑道:“你们不是也起来了吗?” 史琬道:“大哥身体不适,应该多睡一会才是。” 徐少华道:“愚兄除了真气痪散,武功若失,不能施展之外,其余和常人无异,肚子饿,自然要起来吃午饭了。” 蓝如风道:“那就要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里来吃好了。” 史琬道:“三弟,那你快去吩咐小二,叫厨下快些送来。” 蓝如风答应一声,匆匆下楼,吩咐了店伙,回转上房,只见自己三人隔壁房中,房门开处,走出一个青衫少年。 看到自己,含笑拱拱手道:“兄台也住在这里吗?” 蓝如风看他朝自己先打招呼,只好拱手还礼,说道:“兄台是刚住进来的了?” 青衫少年温文一笑,说道:“兄弟是上午落了店,听小二说:这上房住了三位年轻公子,都是读书人,兄弟正想拜访呢?” 他不待蓝如风开口,轻哦一声,接着笑道:“兄弟姓纪,单名一个南字,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蓝如风只得说道:“原来是纪兄,在下姓蓝……” 史琬听到蓝如风在和人说话,忍不住探出头来,问道:“三弟,你在和谁说话呢?” 蓝如风道,“这位纪兄,也住在这里……” 纪南却潇洒的走了过去,拱手道:“蓝兄,这位兄台是……” 人家问出口了,蓝如风不得不答,只好说道:“他是我二哥,姓史。” “幸会,幸会!”纪南迎着拱手道:“史兄请了。” 他已经走到门口,自然也看到了徐少华,一边含笑道:“兄弟没想到店小二说的三位公子,都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哈哈,能在客店中结识三位仁兄,真是有缘,还没请教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他是朝徐少华拱的手,徐少华在礼貌上自然要答礼了,这就含笑道:“在下姓徐,草字少华,这位兄台情里面坐。” 纪南忙道:“原来是徐兄,兄弟打扰了。” 举步走入,一面说道:“兄弟纪南。” 徐少华道:“纪兄请坐。” 纪南抬着手道:“三位兄台请坐。” 他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徐少华看他举止斯文,替他倒了一盅茶,含笑问道:“纪兄前来桐城,不知有何贵干?” “谢谢。”纪南答道:“兄弟久慕桐城文风,是游学来的。” 刚说到这里,店伙进来在小圆桌上摆好碗筷,一面陪着笑道:“原来这位公子爷和三位公子都是熟人。” 徐少华含笑道:“伙计,你要厨下多做几个莱,这位纪兄,就在这里便饭了。” 店伙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纪南忙道:“这个怎好打扰?” 他口中虽然客气,却坐着不走。 徐少华笑道:“纪兄不用客气,萍水相逢,也是有缘。” 纪南道:“徐兄这么说,小弟倒是不好推辞了。” 一面抬目问道:“三位兄台也是游学来的吗?” “不是。”蓝如风道:“我们只是路经此地,休息一天,就要上路。” 纪南道:“小弟明天也要走了,不知三位要去哪里?” 史琬道:“到洪泽湖去。” 纪南啊了一声,喜道:“小弟要去淮阴,正好和三位兄台同路,如此路上就不虞寂寞了。” 蓝如风因纪南不请自来,不无可疑,嫌史琬说话太以爽直,一下就把自己三人行踪告诉了人家,不觉看了史琬一眼。 正好店伙提着食盒走入,取出酒菜,一一放到桌上,说道:“四位公子可以用膳了。” 史琬看到桌上有一壶酒,忍不住问道:“三弟,你叫了酒?” 蓝如风道:“没有呀!” 店伙陪笑道:“这壶酒是小的自作主张送来的,小店的女儿红,是直接从绍兴装船运来的,足十五年陈,四位公子聚在一起,慢慢的喝,喝上一口就知道了。” 徐少华道:“好吧,既然送来了,就留下来吧!” 伙计应着“是”,迅快退出。 史琬道:“大哥,你不能喝酒。” 徐少华笑道:“愚兄不喝,两位贤弟可以陪纪兄喝上一杯。” 接着抬手道:“纪兄请坐。” 纪南和三人略作谦让,就各自落坐。 蓝如风给纪南斟满了酒,一面说道:“兄弟和二哥都不会喝酒,纪兄要多喝几杯才行。” 纪南啊道:“小弟也不善饮酒,只有一杯的量。” 目光一转,注视着徐少华问道:“徐兄怎么不能喝酒呢?” 徐少华道:“兄弟感染微恙,有些头昏,纪兄不用客气,兄弟饭陪了。” 说罢,就独自先吃饭了。 史琬、蓝如风、纪南三人,也各自喝了一杯酒,也吃饭了。 饭后,店伙进来收过碗筷,又沏了一壶茶送上。 四人坐着谈了一会,纪南对三人似是甚有好感,竭力位拢,徐少华也觉得此人不但人品俊逸,谈吐隽雅,甚为投契。 史琬道:“大哥,你身体不适,该休息一会吧!” 徐少华笑道:“愚兄又不是什么大病,坐着还不累。” 蓝如风道:“大哥还是休息一会的好。” 纪南站起身道:“徐兄尊体不适,是该休息了,小弟告退。” 拱拱手,退了出去。 史琬、蓝如风也退出房去。 蓝如风回到自己房中,史琬跟了进来,掩上房门,悄声问道:“三弟,你看出来了没有?” 蓝如风道:“二哥是说纪兄?” 史琬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看他八成是女扮男装!” 蓝如风笑道:“也许二哥是姑娘家,看得比较仔细,小弟倒是没有看出来。” 史琬脸上一红,说道:“人家和你说正经,你倒说到我头上来了。” 蓝如风忙道:“好,好,小弟给二哥赔礼,这总好了,不知二哥如何看出来的?” “多着呢!”史琬道:“我第上眼看到他,走路有些扭扭捏捏,不像是个男子汉……” 蓝如风含笑道:“还有呢?” 史琬道:“后来他用筷夹菜,我看他的手又小又白,还有,他两个耳朵都穿过耳孔……” 蓝如风嗤的轻笑道:“还有,他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时的看着大哥……” 史琬点着头道:“对,对。” 蓝如风接着神秘一笑道:“如果他真要是女的,二哥可得小心!” 史琬道:“我小心什么?” 蓝如风笑道:“当心大哥给人家抢走呀!” 史琬粉脸骤红,顿顿脚:“好哇,你敢开二哥的玩笑!” 蓝如风连退了几步,摇手道:“小弟下次不敢了。” 傍晚时分,纪南吩咐店伙,要厨下做了一席丰盛的酒菜,送到徐少华房里。 他也跟着走入,拱手道:“中午小弟叨扰了三位兄台的酒食,徐兄身体违和,不便外出,小弟特地要厨下整治了一席酒菜,好和三位兄台把盏畅谈。” 徐少华含笑道:“纪兄何必客气?” 纪南爽朗的笑道:“小弟和三位兄台一见如故,这是小弟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来、来、来,三位兄台请坐。” 史琬笑道:“大哥,这是纪兄的盛意,不用再说客套话了。” 纪南道:“还是史二哥爽快。” 四人落坐之后,纪南取过酒壶,给三人面前斟满了酒,然后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抬头道:“徐兄感冒风寒,少喝一些,正好驱驱风邪……” 史琬抢着道:“不,大哥一滴酒也不能喝。” 纪南怔道:“为什么呢?” 徐少华道:“不瞒纪兄说,兄弟是中了毒。” “中毒?”纪南似是大力惊讶,放了酒壶,睁大双目,问道:“徐兄中的是什么毒?” 史琬气愤的道:“大哥既然说出来了,那就不用再瞒纪兄了,大哥是被千毒谷的人下了毒,” “千毒谷?”纪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诧的道:“怎么……有这种事呢?” 史琬道:“大哥昨晚去赴千毒谷主之约,回来就觉得头昏,一身功夫尽失,可能是被他们下了散功毒药!” “散功毒!”纪南听得变了脸色,哼道:“可恶!” 徐少华道:“好在兄弟除了功力若废,旁的倒也没有什么。” 纪南道:“徐兄怎么不去找他们谷主呢?” 蓝如风道:“千毒谷的人行踪隐秘,一时如何找得到他们?” 纪南道:“小弟和他们左护法祖东权相识,这样好不,徐兄三位明天不妨在此地再留一天,小弟设法去找祖大叔,也许可以弄得到解药。” 史琬喜道:“纪兄认识祖东权,能够找得到吗?” 纪南道:“不瞒三位兄台说,祖大叔和家父是素识,还是小弟的父执,小弟想来,一定可以找得到他的。” 蓝如风道:“这样就好,大哥,纪兄既然这么说了,我们明天就再留一天吧!” 徐少华道:“纪兄如此热心,兄弟那就谢了。” 纪南道:“徐兄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们一见如故,萍水论交,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接着举筷道:“我们只顾说话,菜都凉了呢,徐兄、史兄、蓝兄,请呀!” 史琬、蓝如风两人本来一直耽心着大哥中毒之事,如今听纪南说得极有把握,也稍稍放下心来。 蓝如风举杯道:“纪兄如能求到解药,我们兄弟感激不尽,来,兄弟先敬纪兄。” 说着喝了一口酒。 纪南和他喝了一口,说道:“小弟仰慕三位兄台义气,而且和三位兄台也谈得十分投契,人生知己难求,小弟很想和三位兄台结为口盟兄弟,不知三位兄台肯不肯认小弟做兄弟呢?” 史琬越看他越像是女扮男装,心里自然很不愿意,但想到大哥身中奇毒,自然越快能够得到解药越好,就不好反对了。 蓝如风和史琬有着同样的想法,一面笑道:“我们都听大哥的,只要大哥点了头就好。” 徐少华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况我们志趣相投,一见如故,纪兄不嫌弃,我们四人结为口盟兄弟,正是好事。” 纪南喜形于色,说道:“徐兄同意了,那就好,我们就在席上结盟,先叙叙年纪,今后就是兄弟了。” 当下一叙年纪,徐少华二十、纪甫十九、史琬和蓝如风都是十八,比纪南小了一岁。” 蓝如风道:“这倒好,二哥变成了三哥,小弟还要低下一格,成了四弟了。” 徐少华道:“恭喜纪二弟,一来就做了二哥。” 蓝如风道:“这叫做一人之下,两人之上。” 纪南连忙站起身朝徐少华恭恭敬敬的作了个长揖,说道:“小弟拜见大哥。” 徐少华握住他的手,含笑道:“二弟,愚兄给你引见,这三弟真名叫做史琬,其实应该叫她三妹才是。” 纪南惊异的道:“三弟会是女的?” 史琬嗤的笑道:“二哥看不出来吧?可见我女扮男装,已经到了家呢!” 这话听得纪南不禁脸上一红,忙道:“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大哥,这位四弟,是不是也女扮男装的呢?” 蓝如风被他说得俊脸不期地为之一红,笑道:“我看二哥才像女扮男装,小弟我却是男扮男装。” 纪南脸也红了。 徐少华笑道:“你们都是女扮男装,那只有愚兄一个是男的了。” 纪南打岔道: “大家一面说话,一面也该动筷才是,天气冷,菜都凉了呢!”——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四章 四人结为兄弟,这一顿饭,谈笑风生,吃得更为融洽,饭后,店伙沏来了茶,大家又谈了一会,才各自回房。 纪南却匆匆的往外行去,他自然是找祖东权去的了。 约莫三更光景,纪南才赶回来,到了上房,就一脚来到徐少华房门口,轻轻叩着房门,叫道: “大哥,你睡着了吗,快开门!” 徐少华自然睡着了,并没答应。 纪南又叩了两下门,叫道: “大哥,你快起来。” 徐少华还是没有答应,但隔壁两个房中的史琬和蓝如风却很快开出门来。 史琬嘘了一声,间道: “大哥只怕睡熟了,你有什么事?” 纪南道: “我要来解药了,这时候服下,大哥明天就可以完全恢复体力了。” 蓝如风喜道: “原来二哥是找祖东权去的,已经弄到解药了,咦,大哥怎么会睡得这样熟呢?” 史琬道: “大哥中了散功毒,武功已失,自然没有从前的机警了。” 一面举手叩着房门,叫道: “大哥,二哥已经拿到解药了,你快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回答。 蓝如风道: “不对,就算大哥失去武功,也该听到了!” 史琬又重重的叩了两下,叫道: “大哥,开门。” 徐少华还是没有出声。 蓝如风道: “三哥,推得重一点,我们进去看看。” 史琬听得矍然道: “你说大哥出事了?” 右手按着房门,不待蓝如风回答,掌心吐出内劲,格的一声,房门应手而启! 史琬、蓝如风抢先闪了进去,纪南也跟着走入,三人目光一注,不由得相顾失色! 原来徐少华已不在房中,只要看床上被褥,他分明已经睡了又起来的。 后窗两扇板窗,也只是虚掩着,人是从窗户中出去的;但他中了千毒谷的“散功奇毒”,一身武功全已散失,和平常不会武功的人无二,不可能穿窗而出。 纪南道: “大哥是穿窗出去的,他会去哪里呢?” 蓝如风道: “大哥功力已失,怎么还会穿窗出去?” 史琬怒声道: “一定是被人掳走了,一定是千毒谷的人,我们快追!” 一转身,正待从窗口追出去。 蓝如风道: “三哥,慢点!” 史琬急道: “救人如救火,你还慢吞吞的,还追得上吗?” 蓝如风道: “三哥,这样毫无头绪的追出去,到哪里去找?再说,看情形,大哥很可能是二更过后,就被人劫走了。 如今相距已有一个更次,就是顺着他们的方向追,人家也去远了,万一追错了方向,相去更远,还能找得到他们吗?” “真急死人!”史琬急得直是跳脚,说道: “那依你该怎么办呢?” 蓝如风道: “大哥失踪,事情虽急,但我们要保持冷静,不可乱了步骤。” 纪南点点头道: “四弟说得不错,我们先要确定大哥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 “这还用说?” 史琬气鼓鼓的道: “除了千毒谷的人,还会有什么人劫持大哥呢?哼,这批贼东西,给我遇上了,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给他们痛下杀手,难消我胸头之气。” 纪南道: “万一不是千毒谷的人劫持去的,你杀光了他们也找不到大哥呀!” “还会不是他们?” 史琬道: “十之八九就是那个九毒寡妇掳去的,她又在大哥身上下散功毒药,又趁机把大哥劫持了去,这老贼婆实在该死!” 蓝如风道: “三哥这话没错,大哥若是没中散功毒,老贼婆未必能把人掳走,这么说,她下毒的目的,就是志在劫人……” 说到这里,又微微摇头道: “但她劫持大哥,目的又何在呢?” 史琬星然道: “对了,杀大哥的爹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的凶手,就是这老贼婆,大哥去见千毒谷主,千毒谷主矢口否认这件事,还指派祖东权负责调查,要查个水落石出。 老贼婆作贼心虚,才向大哥下毒,再把人掳去,想杀以灭口……啊……她要杀大哥灭口!” 她越说越觉得胆战心惊,一把抓住蓝如风的手臂直摇,神色紧张的道: “这怎么办?” “三哥,你冷静一点!”蓝如风笑道: “这只是你心里这么想而已!” “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史琬道: “难道我想的不对?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找,我要和老贼婆拼了。” “你急也没用。”蓝如风道: “我们先好好商量商量,事情不会有这么严重。” 纪南道: “三弟,就算大哥是阎九婆掳去的,这样瞒着千毒谷主掳人,是犯纪的行为,谅她也不敢贸然加害大哥。” 史琬道: “那我们找千毒谷主去。” 蓝如风道: “我们一时如何找得到千毒谷主?但有一个人倒可以找得到……” 史琬急急问道: “谁?” “祖东权。”蓝如风道: “二哥的解药不是找祖东权去要来的吗?我们找到祖东权,就可以找到千毒谷主了。” “不错。”史琬眼睛一亮,急忙说道: “二哥,祖东权在哪里,我们这就走!” 纪南为难的道: “我赶去北峡山,只差一步,祖大叔已经要走了,这时候去,哪里还找得到他?” 蓝如风道: “二哥知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纪南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去江苏。” 蓝如风道: “他奉命调查云龙山庄的事,到江苏去,那是到徐州去的了。” 史琬道: “我们只有一路赶去,先找到他再说了,二哥、四弟,我们这就走吧!” 蓝如风看看窗外天色,说道: “天快亮了,我们还是等天亮了再走,这时出去,城门还没开呢!” 史琬道: “还要等到天亮?” 蓝如风道: “要这时候出去,只好翻城墙出去,那就要凭脚力赶路,我们有现成的牲口在这里,两脚赶路,总没有牲口四只脚跑得快,也不在乎这点时光了。” “好吧!”史琬只得在椅上坐了下来,但坐了没一会,就站起身道。 “真气人,天怎么还没亮呢?” 蓝如风道: “三哥,你安静坐一会好不?这样坐立不安,不是徒乱人意吗?” 史琬气道: “大哥失踪,看你一点也不急!” 蓝如风苦笑道: “我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大哥失踪了,谁不着急?但急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既已决定先找祖东权,就已经有了目标,等上路之后,只要快些赶路,及早能找到他,才能救出大哥来,这不是光急就能办得好的。” “好,好!”史琬负气的道: “算你有理。” 天气渐渐亮了。 店伙送来脸水,三人各自回房盥洗,接着店伙又送来早餐,三人都无心再吃,就去柜上结帐。 胡老四、余老六也赶着走出,眼看不见了徐少华,却多了一个纪南,他们两人都是老江湖,自然不会多问。 小厮已经牵着马匹在店门口伺候,徐少华的一匹马正好给纪南乘坐,大家一起上马,直等出了北门。 史琬才告诉胡老四、余老六两人大哥失踪的经过,自己一行人要去追祖东权的事,大概说了,五匹马就急着赶路。 他们虽然急着赶路,但有胡老四、余老六两个老江湖跟着,一路打尖食宿,都不用史琬他们操心。 一连两天,都没有祖东权的消息,第三天傍晚,赶到永康镇,原是个大镇甸,依了胡老四就打算在这里落店,但史琬眼看天色还早,坚持要多赶一程。 胡老四道: “再下去只有卸甲店、殷家涧两处村落,但都是小村庄,可没有投宿之处了。” 史琬道: “没有投宿之处,附近总会有什么庙宇祠堂,一样可以坐息,我们要找到祖东权,才能救大哥,又不是出来游玩的。” 胡老四应着道: “那就到卸甲庙去休息好了。” 一面就要余老六到镇上去买馒头卤菜,准备晚上食用的东西,自己却纵马先行,替三人领路。” 卸甲庙是在一座小山麓间,离开卸甲店还有三里来路,小山麓面临大路,两边都有一片绵密的松林。 卸甲庙不算是大庙,也有两进庙宇。 这时天色已黑,北风劲烈,马上人耳朵、鼻子都被吹得隐隐作痛,连握缰绳的五指也快冻得麻木了! 胡老四一骑领先,驰到庙门口,一跃下马,搓搓双手,口中呵着白气,说道: “总算到了!” 纪南、史琬、蓝如风三人跟着下马! 胡老四一手拢着马头,说道: “天气这么冷,三位公子还是把马匹牵到里面去吧!” 卸甲庙山门并没有关,两扇高大木门只是半开半阎,山门里面一片漆黑,不见一点灯光! 胡老四拉着牲口走在前面,自言自语道: “奇怪,这庙里住着几个和尚,怎么会没有一点灯火的?” 纪南笑道: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天的钟撞完了,自然去睡觉了。” 四人把马匹拴到廊下。 胡老四道: “在下进去找一个和尚来,给咱们烧些热水。” 蓝如风道: “人家已经睡了,怎好去叫醒他们?” 胡老四道: “没关系,这里香火不盛,给他一两银子,保管他欢天喜地的起来给咱们烧热水呢,三位公子先到大殿上坐,在下这就进去,” 口中说着,当先跨进大殿,但他只走了三几步路,嘴里就“啊”了一声道: “什么人睡在大殿上,差点绊我一跤!” 随着话声,“嚓”的一声打亮了火摺子,火光一闪,不由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 他不用说,后面三人是跟着他走进来的,火摺子一亮,也全看到了! 大殿上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几个人,只要看他们有的扑卧,有的仰躺,有的双手捧着肚子,弯腰侧卧。 这些人绝不会是在睡觉,何况寒天腊月,也没有人会躺在冰冷的地上睡觉的! 史琬咦了一声,说道: “胡老四,你去看看他们是怎么一回事?” 胡老四跑了一辈子的江湖,自然不会害怕,一手执着火摺子,朝离他最近的一个弯腰看去。 就站起身道: “这人好像中了毒,嘴角里流出来的血比墨还黑!”接着又用火摺子照着一连看了两人,又道: “他们都已死了,情形一样,是中毒死的。” 纪南听得一怔,说道: “会是中毒死的。” 胡老四点着人数,又道: “一共是二十五个人,这些人衣衫褴褛,有些人身边还有麻袋,像是穷家帮的人!” 纪南在他说话之时,走近一具尸体,俯着身子,仔细察看了一阵,才站起身来。” 蓝如风这两天来,一直留意着这位新结交的二哥。 这一路上,大家一直纵马急驰,他不但没有落后,而且神态从容,这可以看出他骑术相当不错,虽然还不知道他武功如何,至少已可看出他也是会武功的人了! 此刻看他俯下身子仔细察看死者的中毒情形,心中不禁一动,付道: “如果他不懂毒药,就不会这般仔细察看了,莫非他也会使毒?” 心念闪电一转,这就走到纪南身边,问道: “二哥可曾看出来了?他们是中了何种毒药致死的?” 纪南被他问得不觉愣得一愣,才道: “这些人流出来的都是黑血,自然是中了极厉害的毒药,四弟出身用毒世家,我正想问你呢!” 蓝如风心思缜密,看他方才给自己问得愣住了,这一神情哪会看不出来?一面说道: “这些人本来好像围坐在大殿上的,被人一举把他们毒翻,自然不是在饮食中下的毒了,那么很可能是被人点了毒香,或者闻到了毒粉才中毒的。 二哥说得不错,不论是闻到毒烟或者毒粉,但能立时置人于死地,这种毒药毒性之烈,就非同小可了!” 史琬气道: “又是千毒谷的人干的好事,千毒谷这些人真是该死!” 纪南没有作声!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急骤的蹄声由远而近,传了进来。 胡老四道: “是余老六来了!” 话声未落,只见余老六已经驰到山门口,一跃下马,手中捧着一大包食物,走了进来,目光一注,不觉咦道: “这些人……” 胡老四道: “全都中毒死了!” 余老六脸色乍变,说道: “会是丐帮的人……哦,这就不妙!” 胡老四毕竟是老江湖,看出余者六神色有异,这就问道: “你遇上了什么事?” 余老六道: “我在路上发现不少丐帮的人,朝这条路赶来,这里果然发生了事情,我看我们还是及早离开的好,否则遇上了就难保不发生误会……” 刚说到这里,陡听山门外传来一声牲口的惨嘶,余老六骑来的一匹马已经倒了下去! 胡老四为人机警,立即把手中火摺子熄去。 只听山门外有人大声喝道: “千毒谷的小辈听着,你们乖乖的出来受缚吧!” 蓝如风攒攒眉道: “这倒真是说起曹操、曹操就到,丐帮的人来得好快!” 史琬道: “出去就出去,这些人又不是我们毒杀的,丐帮也总得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余老六的坐骑射死,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纪南道: “三弟,慢点!” 只听门外那人又大声喝道: “呔,千毒谷的小辈,你们再不出来受死,躲在庙里,能躲一辈子吗?” 纪南道: “胡老四,你把火摺子点着了。” 胡老四依言晃亮了火招子。 纪南道: “三弟、四弟,我们出去。” 徐少华不在,他是二哥,当然由他作主了,他却也不失为做二哥的气概,话声一落,大步朝外走去。 蓝如风朝史琬看了一眼,两人随着走出。胡老四、余老六也跟了出来。 山门外,夜色朦胧,一片草坪上,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人,站在前面的三人,年纪较大,每人手中都拿一支打狗棒,严阵以待。 纪南走在最前面,跨出庙门,就在阶上站停,目光一抬,拱拱手,朗声道: “诸位都是丐帮的人?” 那前面三个老乞丐眼看从庙门中走出来的只是三个年轻小伙子,一身打扮,就像读书相公,只有跟在后面的两个,穿着大褂,手中执了钢刀,心头不禁有些狐疑。 三人对看了一眼,由左首一个老丐说道: “不错,咱们是丐帮的人,你们是千毒谷的人了?” 纪南轻哼一声道: “诸位要找千毒谷的人,那是找错人了,在下兄弟因贪赶路程,才到这里来借宿的,刚才余老六就是从镇上买了食物赶来。 不想诸位不问青红皂白,就射死他的坐骑,在下久闻丐帮以忠义传帮,怎地如此鲁莽行事?诸位要在下出来,现在在下兄弟出来了,诸位总该有个交代吧?” 他说得不徐不疾,不卑不亢,却词锋犀利,咄咄逼人! 史琬和蓝如风都听得暗暗点头,这位二哥硬是要得! 为首三个老丐看他侃侃而言,不觉为之一怔,右首一个重重哼了一声道: “你说咱们凤阳分舵的弟兄不是你们杀的,那是什么人杀的?” 纪南冷笑道: “你们这些弟兄是身中剧毒而死,至于什么人下的毒,在下兄弟如何知道?” 右首那人又道: “你们不是千毒谷的人,有何证据?” “笑话!”纪南道: “在下兄弟不是千毒谷的人,就是不是,这要有什么证据?” 中间老丐眼看这三个年轻人气字不凡,倒也有些相信,回头朝左右两人道: “张兄、任兄,我看这三人年轻不大,说得也不像有假,先问问他们来历再说。” 左首一个点头道: “柏长老说得是。” 一面抬目道: “好,你们三个是哪一门派的人,报个万儿来,只要说得不假,就没你们的事了。” 纪南道: “在下兄弟没有门派,在下纪南,他们一个是我三弟史元、一个是四弟蓝如风,还有是胡老四、余老六,咱们前天早晨从桐城来,方才因急着赶路,没在永康镇落店,打算到卸甲庙来过夜的,余老六为了购买食物,所以到得较迟。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并不知道,在咱们到达之时,庙里的人业已中毒死去多时,事实如此,信不信就随你们了。” 右首一个道: “三位不在永康镇落店,急着赶路,不知有什么事?” 史琬冷声道: “二哥已经和你们说得很明白了,庙里这些人中毒而死,和我们无关,我们不在永康镇落店,是我们的事,丐帮管得着吗?” 中间的柏长老道: “张兄、任兄,算了,咱们走吧?” 他话声甫落,突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笑道: “亏你姓柏的在是丐帮长老身份,闯荡了几十年的老江湖,竟然和三岁孩子差不多,给人家几句话就打发了!” 此人话声低沉,似是发自左首一片松林之中! 柏长老突然回过头去,喝道: “朋友是什么人?” 那低沉声音尖笑道: “难道我说错了?下毒的既是千毒谷的人,当面错过,岂不可惜?” 柏长老喝道: “朋友请现身出来,说说清楚,谁是千毒谷的人?” 那人低笑道: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难道丐帮连千毒谷主姓什么都不知道?” 纪南一脸怒容,转脸朝左首松林中叱道: “朋友胡说八道,挑拨是非,你给我出来。” 但林中间然无声,再也没有人说话。 柏长老一张布满了皱纹的老脸,神色剧变,两道熠熠眼神一下落到纪南身上,沉笑道: “纪公子总听到了?你果然是千毒谷的人,老化子差点给你混蒙过去了!” 纪南怒笑道: “笑话,就是因为千毒谷主姓纪,天下姓纪的人,就都是千毒谷的人了?” 柏长老大笑道: “你虽然不承认,但方才那位朋友又岂会无的放矢?” 右首那个姓张的突然逼了上来,嗅目喝道: “姓纪的,不论你是不是千毒谷的人,今晚非把你们拿下不可。” 蓝如风本来对这位“二哥”,就已有些起疑,如今给那低沉声音一说,更觉得大哥的失踪,纪南有着极大嫌疑。 试想大哥去见千毒谷主,回来就中了散功奇毒,无巧不巧,第二天客店中就来了纪南,他从和自己搭讪,进而跨入大哥的房间,拉拢自己三人。 又提议结为口盟兄弟,当晚他匆匆出去,直到二更过后才回来,大哥也就在此时失踪,他还倭称跟祖东权认识,要来了解药。 如今想来,他可能真是千毒谷的人了,自己和史琬还相信他的话,和他一起来找祖东权,有这两天时间,千毒谷的人劫持了大哥,早已远在百里外了,自己和史琬岂不是受了他的愚弄? 一念及此,立即跨上一步,左手朝姓张的老丐一摆手道: “且慢!” 姓张的老丐,乃是丐帮八位长老之一,闻言洪笑道: “小子,你们还有何说?” 蓝如风没有去理他,转身朝纪甫道: “纪兄真的是千毒谷的人?” 纪南一怔,望着他苦笑道: “四弟也不相信我吗?” 蓝如风冷声道: “事情未免太凑巧了,使人不无可疑,纪兄如若真是千毒谷的人,你们劫持大哥,究竟所为何来:大哥现在何处?也希望你但白说出来。” 史琬睁大双目,问道: “原来你瞒着我们,大哥就是你们劫持走的。” 纪南急得满脸通红,顿足道: “这真是从何说起?三弟、四弟,咱们是口盟兄弟,难道我会害大哥不成?” 丐帮三位长老看他们兄弟之间忽然起了争执,也觉得事出突兀,暗暗诧异,再听他们口气,好像是他们大哥被千毒谷的人掳去,和姓纪的有关。 如此看来,这姓纪的果然是千毒谷的人了! “哈哈!”柏长老大笑一声道: “姓纪的,连你两个兄弟都说你是千毒谷的人,你还有什么好狡赖的?” 张长老打狗捧突然挥起,身形一晃,朝纪南欺去,口中喝道: “老化子先把你拿下了,再找纪千里算帐去。” “且慢!”蓝如风左手一拦,说道: “我要他先说出大哥的下落来。” 纪南急道: “四弟,请你相信我……” 张长老厉笑道: “小子还不让开,丐帮二十五条人命,都丧在他手里的,老化子先把他拿下了。” 蓝如风道: “丐帮的人,确实不是纪兄下的毒,他和我们从桐城一起来的,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张长老嘿然道: “你们本来是一伙的,你的话能证明什么?再不让开,老化子对你就不客气了。” 史琬叱道: “你噜嗦什么?”刷的一声,掣出长剑,一面回头道: “三弟,你不用理他,今晚非要姓纪的说出大哥的下落来不可。” 她叫蓝如风“三弟”,就是不承认纪南是二哥了。 纪南道: “三弟、四弟,你们听着,我若是劫持大哥,我就不得好死” 张长老眼看史琬拔出剑来,拦着自己,不由大怒,厉喝道: “好小子,你们三个今晚一个也不能放过。” 打狗棒一挑,朝史琬直捣过去。 史琬冷笑道: “你要和本公子动手,那还差得远呢!” 长剑倏忽一转,划起一道剑光,朝打狗棒削去。 她只当张长老的打狗棒是竹做的,存心一剑把它削断,哪知剑棒交接,响起“当”的一声。 对方这支打狗棒竟然是精钢铸制的,不但没有把它削断,反而震得握剑虎口隐隐生痛,她内力当然不如张长老的深厚,当场就被震退了一步。 张长老怒笑道: “老化子是不是比你差得很远?” 手腕一振,打狗棒幻起五六点黑影,分向史琬身前几处大穴袭到。 史琬错把对方精钢打狗棒当作竹棒,那只是一时大意,何况她只是一位少女,内力也不如人家,才吃了大亏! 但她可是绝尘山庄庄主史其川的独生女儿。 史其川书房中的书架上,就放着专门破解武林各大门派武功的秘笈,丐帮当然也不会例外。 史琬是个性好新奇的人,这些破法,她当然都学过,纵然并不专精,总也练过一阵子,再加上她爹亲自传授的武功,所以她对武学一道,可说学得很杂。 这时一着失算,被张长老震退了一步,不由得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冷笑道: “打狗棒法,有什么了不起?我说你差得远,你就差得远,不信你就等着瞧!” 口中说着,不待张长老棒影袭到,长剑连摇,反而迎了上去。 这回她为了争一口气,使出来的正是专门破解丐帮“打狗棒法”的剑法,但见剑花错落,一晃即至! “叮”“叮”两声,张长老急袭过去的五六点棒影,立被拨开,刹那之间,变得门户大开!” 张长老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一招“梅花五六点”就被人家破去。 心头不由猛吃一惊,差幸他对敌经验老到,发觉不对,立即变招,打狗棒疾然横拦,但也已被逼退了一步。 史琬一招得手,得理不让人,口中冷笑一声,人随剑上,刷、刷、刷,一连几剑,剑光迸发! 这回使出来的却是跟爹学的剑法,一派都是凌厉无前的进手招式,逼得张长老无法还手,只有随退随拆。 要知张长老乃是丐帮八名长老之一,如论武功,应该算得上是丐帮中的一流高手,再加上几十年和人动手的经验。 是以史琬剑势纵然凌厉,他仗着功力深厚,见招拆招,封架对方攻势,自无问题,但想乘机反击,却难施展。 只要你使出“打狗棒法”来,史琬就会在一路抢攻的剑法中,突然使出一记怪招,把你的棒法破去,这一记怪招,就是“打狗棒法”的破法。 因此张长老像是注定了只有挨打的份,自保还可以,要想扳回劣势,发动攻势,那就连番被破,破得你连自己都莫明其妙。 就在张长老出手几招,被史琬迅疾破解,逼得连连后退,柏长老自然全看到了,心头不由一惊! 回头朝站在他右首的任长老低声说道: “这三个年轻人,咱们一个也不能放过,任兄,你去对付姓蓝的一个,咱们上去,先把他们拿下了再说。” 任长老点点头,两人打狗棒点地,两道人影疾如鹰隼分别朝纪甫、蓝如风扑去。 再说蓝如风看纪南胀红了脸,起誓赌咒,说大哥失踪,他全不知情,又似乎不像有假,忍不住问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 纪南朝他苦笑道: “现在我说不知道,四弟也未必会相信,等找到祖大叔,你们就会知道。” 蓝如风追问道: “那么你到底是不是千毒谷的人呢?” 刚说到这里,纪南突然低喝一声:“四弟小心!” 脚下疾快的后退一步,右手抬处,“刷”的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支精莹短剑,凌空划起一圈剑光。 然后直竖当胸,剑尖前指,喝道: “柏长老,你想和我动手?” 柏长老飞扑过来的人,被他一圈剑光挡得一挡,落到他面前,冷然道: “姓纪的,老化子劝你最好放下兵器,随咱们走。” 纪南目光一动,看到任长老扑来的人,已和蓝如风动上了手,不觉怒声道: “柏长老,在下已经说过,咱们是找大哥来的,庙里那些贵帮弟子,并不是咱们下的毒。” 你最好立即要张、任两位住手,率众离去,免得伤了双方和气,不然的话,你会后悔莫及。” 柏长老目光炯炯,大笑一声道: “老化子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你连结义大哥都要劫持,老化子如何……” 纪南听得心头怒极,喝道: “你敢诬蔑我!” 抬手一剑当胸刺去。 柏长老和他相距不过数尺,这一剑含愤出手,自然十分快速,哪知剑尖刺到,柏长老目露惊怒之色,竟然毫不避闪。 纪南在急切之间,已无法回剑,但看他但然受剑的情形,迅即剑尖一偏,嗤的一声,从他右肩划过,立时肉破血流。 不觉怒声道: “姓柏的,你真想死在我剑下?” 柏长老神色狞厉,怒笑道: “姓纪的,你在说话之时,暗中使毒,老化子四肢麻木,动弹不得,你要杀便杀,何用假惺惺来凌辱老化子?” 纪南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哼道: “我没有使毒!” 回头朝林中喝道: “林中可是阎婆婆吗?” 他喝声甫落,只听右首一片松林中,响起一声刺耳的尖笑,接着立即亮起两盏浅绿的灯光。 从林中走出八个一身黑色劲装的汉子,然后在林前分左右雁翅般排开。 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头戴黑丝绒包头的黑衣老妪,两鬓花白,双颧突出,鹰鼻尖腮,闪着一双恶毒的三角眼。 似笑非笑,尖声说道: “这老乞丐冒犯少谷主,难道不该死吗?” 她,正是千毒谷主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五章 “少谷主”!原来纪南还是千毒谷的少谷主! 蓝如风、史琬正在和张、任二长老动手,这时不约而同的喝道: “千毒谷的九毒寡妇来了,还不快住手?” 张、任二长老自然看到了,果然依言收手,双方各自跃开。 这时,大路上另有六六条人影,飞掠而来,转瞬就到了庙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紫脸浓眉的少年,正是丐帮帮主韦凌云,跟在他身后的有六个人,全是年在五旬以上,手中各持打狗棒。 丐帮的人立时高声叫道: “参见帮主。” 张、任二长老率同丐帮弟子,一齐抱拳行礼。 纪南被她一口叫出身份来,脸色极为难看,目光看着阎九婆,问道: “阎婆婆,是你劫持了大哥?” 阎九婆讶异的道: “没有呀,少谷主的大哥又是谁呢?” 纪南脸上不期一红,怒声道: “难道云龙山庄少庄主徐少华不是你劫持的?”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原来少谷主和那姓徐的小子结了兄弟,难怪你要帮着外人纪南道: “我问你有没有劫持徐少庄主?” 阎九婆道: “我老婆子可没有劫持什么人?” 纪南道: “那你在他身上下了散功毒总不会错了?” 史琬一下闪了出去,喝道: “你还说大哥不是你劫持的?” 蓝如风跟着上去,和史琬并肩站在一起,说道: “你把大哥藏到哪里去了?”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呷呷笑道: “你们是不是吃错了药,一个说老婆子劫持你们大哥,一个又说老婆子把你们大哥藏起来了,老婆子幸亏又老又丑,如果是新寡文君,人家真还相信我窝藏了小白脸呢!” 纪南叫道: “三弟、四弟,还是由我来问她。” 一面正容道: “阎婆婆,我问你,你真的没有劫持大哥。” 阎九婆道: “老婆子几时和少谷主说过谎了?” “好!”纪南又道: “那么你明知徐少华是我邀请去的,当时是我贵宾,你为什么要在他身上下毒?” 史琬、蓝如风听得不期一怔,大哥是赴千毒谷谷主之约去的,如今听纪南的口气,竟然会是他邀约大哥去的!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阎老婆呷呷笑道: “因为他得罪了老婆子。” 纪南沉下脸色,冷峻的道: “阎婆婆,我尊你年纪比我大,也跟随了爹多年,但你未经我同意,擅自向我邀请去的贵宾下毒,这算不算犯纪?” “犯纪?”阎九婆翻着三角眼,冷冷的道: “老婆子这犯什么纪?” “大胆!”纪南喝道: “阎九婆,你敢对我这样说话?”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少在老婆子面前摆威风了,老婆子身为千毒谷主左护法,一切只听谷主的,少谷主的话,老婆子可以不听。” 纪南听得大怒,喝道: “你反了!” “少谷主自己应该检讨才是!” 阎九婆阴恻恻的道: “千毒谷的规矩,不许结交外人,少谷主却和外人称兄道弟,老婆子奉谷主之命,要你立即回去。” “你说什么?”纪南不相信的道: “你奉爹的命,叫我回去?你有何为凭?” “没有谷主的金令,老婆子敢假传圣旨?”阎九婆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紫金令牌,说道: “你看,这令牌不假吧?” 纪南自然看到了,她手中的紫金令牌不假,心头惊疑不止,说道: “我不信。” 阎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连谷主的金令,也敢违抗吗?” 纪南道: “你把令牌给我,我会去问爹的。” 阎九婆阴沉的道: “少谷主可知谷主传下令牌之时,如何交代老婆子的吗?” 纪南道: “爹如何交代你的?” 阎九婆一字一字的道: “谷主交代,少谷主如若违抗金令,不肯回去,要老婆子把你擒回去。” “爹不会这样说的。”纪南骇异的道: “你……这令牌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谷主亲手交给老婆子的了。” 阎九婆尖笑道: “少谷主,老婆子不想对你出手,你还是乖乖的跟老婆子去见谷主吧!” 纪南怒极,身躯一阵颤动,大声喝道: “阎九婆,我明白了,是你盗取了爹的金牌,你……心怀不轨……” 阎九婆阴笑道: “你是不是不敢去见谷主,呷呷,其实谷主早就来了!” 纪南身躯一震,急急问道: “爹在哪里?” 阎九婆尖笑道: “谷主早就料到少谷主不肯听老婆子的话的,所以亲自赶来纪南道: “爹不会来的,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阎九婆呷呷笑道: “谷主亲自来了,这种话,老婆子怎会说谎?” 她刚说到这里,突听左首松林中响起十几个人同声的高呼:“谷主驾到!” 接着,从林中迅快的走出十几个黑衣汉子,分两边站停。 然后缓步走出一个身穿一袭宽大黑袍的老人来,这人脸色微黑,浓眉大眼,蒜鼻狮口,一把连鬓白髯,直飘胸前,生相极为威重。 他,当然是千毒谷谷主纪千里了! 阎九婆慌忙躬身道: “属下见过谷主。” 她身后八个黑衣汉子也跟着一齐躬下身去,高声道: “属下参见谷主,” 只有纪南看得身躯一阵猛颤,嘶声喝道: “你不是爹,你是什么人?胆敢冒充我爹!” 黑袍老人突然仰天长笑,沉喝道: “若男,你连为父都不承认了?” 他这声长笑,声若裂帛,苍劲如同有物,显见功力之深,无与伦比! 丐帮众人听到他的笑声,莫不悚然变色,史琬更是暗暗震惊不止! 纪南神色更是激动,气愤的道: “你不是,阎九婆,你这老妖妇,这完全是你的阴谋,对不,爹对你不薄,你……你居然敢勾结外人,出卖千毒谷,这假冒爹的究竟是什么人,你说!”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少谷主,你别激动,有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假冒谷主?你们总是父女,有什么话,回去说不好吗,干嘛要当着这许多人面前使性子?” 蓝如风听她说出这句:“你们是父女”,心头不禁一动,暗道: “原来纪南果然也是女的!” 纪南斩金截铁的道: “我不去。” 黑袍老人含笑道: “左护法,若男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会劝她回去的,丐帮这场过节,就交给你办好了。” 阎九婆躬身应了声“是”。 黑袍老人含笑朝纪南走来,说道: “若男,你还是随爹回去吧!“ 纪南连退了两步,刷的一声抽出剑来,喝道: “好个恶贼,你假冒我爹,我不会跟你走的,你再过来,我和你拼了。” 说到这里,回头叫道: “三弟、四弟,我们总是结义一场,难道你们眼看着好人假冒我爹,要逼我跟他走,都不肯帮我,袖手不管吗?” 史琬一时之间没了主张,回头朝蓝如风道: “三弟,你看怎么办呢?” 蓝如风道: “我看这人假冒千毒谷谷主,是不会错了,其中只伯另有阴谋,他说得对,至少我们和他是口盟兄弟,如果大哥在这里,也一定会帮他的。” 史琬道: “那我们就一起上。” 说着,锵锵两声,两人同时掣出长剑,一左一右闪身而上,和纪南并肩站立。 史琬喝道: “我们决不会让他落到你手里的。” 黑袍老人目光一瞥两人,嘿然笑道: “两位小兄弟不觉得多管闲事吗?” 史琬越听越觉得此人口音可疑,蓦地逼上一步,颤声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 黑袍老人不期微微一怔,笑道: “老夫自然是千毒谷主了。” 纪南道: “三弟、四弟,他不是。” 黑袍老人忽然轻轻叹息一声,点头道: “好,你既然不愿跟为父回去,那就算了!”他似有后退之意! 史琬喝道: “站住,你把面具取下来给我瞧瞧!” 蓝如风长剑挥动,喝道: “截住他,不能让他走,大哥可能就是他掳去的。” 纪南道: “四弟说得不错,今晚不能让他走。” 史琬听得心头暗暗震惊,三个人不约而同品字形朝黑袍老人围了上去。 这时,另一边却也起了极大变化! 本来卸甲庙前一片不算很大的草坪上,以丐帮的人数最多,除了帮主韦凌云,还有右护法长老甘逢春和八大长老、二十名弟子。 他们原是为了凤阳分舵二十五人,悉数在卸甲庙被千毒谷的人下毒暴毙,才闻讯赶来的。 后来黑袍老人现身之后,纪南说他是假冒千毒谷谷主,事情中途起了波折,丐帮的人也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但从黑袍老人交代阎九婆:“左护法,若男这孩子太任性了,老夫会劝她回来的,丐帮这场过节,就交给你办好了”,他说出这番话之后,这片草坪上就分成了两边: 一边是黑袍老人和纪南的争论,作者是顺着一路写下来的。 另一边,则是千毒谷左护法九毒寡妇阎九婆奉命对付丐帮的事,作者也得从头写起。 引句从前章回小说的成语,这叫做话分两头。 却说阎九婆朝黑袍老人躬身领命,就倏地转过身去,呷呷尖笑道: “韦帮主,你总听到了,谷主吩咐,咱们之间的这场过节,由老婆子全权处理。” 韦凌云道: “柏长老是你下的毒,请你先交出解药来再说。” 阎九婆道: “这个容易。” 她随手轻弹,旁人虽然看不到什么,但解药的粉未,已经迅快弹入柏长老鼻孔。 不过转眼工夫,柏长老四肢已经动弹,往后退下。 韦凌云道: “多谢阎婆婆。” 阎九婆道: “不用谢。” 韦凌云道: “好,咱们现在言归正传,敝帮凤阳分舵的二十五个弟兄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贵谷,贵谷把他们一举毒毙,阎婆婆对敝帮总有个交代吧?” 阎九婆似笑非笑,阴恻恻的道: “韦帮主真的要老婆子交代出来吗?” 韦凌云道: “事关敝帮二十五名弟兄性命,阎婆婆自然要对敝帮有个明白的交代才行。” “好!”阎婆婆点着头,问道: “此事关系你们丐帮一件大事,韦帮主最好指派两位丐帮中有地位的长老出来,作个见证。” 韦凌云听她说得如此郑重,这就回过身去,拱拱手道: “有劳甘长老、柏长老两位出来作个证,听听她要如何交代?” 话声甫落,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左眼已瞎的老化子,一个是方才被纪南刺了一剑的柏长老,一齐拱手道: “属下遵命。”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问道: “两位是丐帮的长老吗?最好请先报个万儿给老婆子听听,够不够份量?” 左眼已瞎的老化子哼道: “丐帮右护法长老甘逢春。” 柏长老接着道: “丐帮执法长老柏长青。” 阎九婆唔了一声,点着头道: “独眼龙甘逢春、铁猴子柏长青,论份量果然够了!” 甘逢春喝道: “废话少说,现在你可以说了吗?” 阎九婆道: “千毒谷一向以用毒出了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这回却替人背了黑锅,两位说说看,老婆子要不要把这个罪名洗刷洗刷?” 甘逢春嘿然道: “你的意思是说敝帮凤阳分舵二十五个弟兄,不是你们千毒谷毒毙的?” 阎九婆呷呷笑道: “老婆子说不是,你们肯相信吗?幸好老婆子还有一个证人,两位不妨先听听他说些什么?” 柏长青道: “证人是谁?” 阎九婆没有理他,举手朝身后招了招,说道: “你可以出来了。” 只见从她身后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汉子,此人头上戴了一顶破毡帽,帽沿压得很低,几乎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走到阎九婆面前,面对丐帮两位长老,就趑趄不敢上去。 阎九婆道: “你不用怕,有什么话,只管当着两位长老说出来,一切有老婆子担待,没人敢杀你的。” 那人应了声“是”,勉强又走了两步。 独眼龙甘逢春问道: “尊驾是什么人?” 阎九婆道: “你胆子放大些,现在可以把毡帽取下来了。” 那人答应一声,依言摘下了毡帽,突然双膝一屈,跪了下去,说道: “小的叩见两位长老。” 独眼龙甘逢春口中发出一声轻咦,说道: “你是小六子?老帮主逝世之后,你就不辞而别,原来投到千毒谷去了。” 小六子,正是伺候丐帮老帮主王三元的小厮。 “不是的。”小六子叫屈道: “因为有人要杀小的灭口,小的只好逃走。” “杀你灭口?”铁猴子柏长青目射奇光,问道: “什么人要杀你灭口?” 他是因“灭口”这两个字,大有文章,是以目光注视着小六子,一霎不霎,等他的回话。 小六子道: “小的不敢说,说出来小的就没有命了,左护法金长老、庐州分舵的吉舵主、和风阳分舵的卜舵主以及二十四位弟兄都已经死了,小的实在害怕……” 他口中说着害怕,但脸上可是丝毫也看不出他有害怕之色。 阎九婆一张满布皱纹的脸上,却有了一丝笑意。 柏长老越听越不对,心中暗道: “他竟然把左护法长老金大有、庐州分舵舵主吉直夫和凤阳分舵二十五个弟兄之死扯在一起。 这倒真是丐帮一件大事!不错,金长老和吉舵主都是中毒死的,这么说,难道这中间果然有什么隐情?” 一念及此,这就说道: “小六子,你不用怕,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有帮主和甘长老以及本座等人会替你作主的。” 小六子望望独眼龙甘逢春和铁猴子柏长青,然后说道: “小的那就……直说了。” “不用吞吞吐吐。”甘逢春道: “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小六子看了韦凌云一眼,才道: “老帮主患的是气喘病,发作的时候,时常会喘不过气来,所以时常由小的替他老人家揉着胸口,那一天……” 独眼龙甘逢春问道: “你说的那一天,是哪一天?” 小六子道: “就是老帮主去世的那一天。” 甘逢春道: “那一天怎样?” 小六子道: “那是快近中午时光,老帮主的房里,只有少帮主和小的两人在场,小的就在替老帮主揉着胸口。 老帮主喘着气道: ‘凌云,为父这病只伯拖不了多久了,你是为父的义子,为父一向把你视如己出。 照说,为父一旦去世,这帮主应该由你来继承,但……唉,本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中弟子,遍布大江南北。 你今年才二十二岁,年纪太轻了,只怕难以服众……而且你武功也没有练成,更不能分心。 因此为父仔细想来,如果为父去世之后,这帮主的职位,还是由左护法金长老暂代,等你到了二十五岁,再正式接任,有这三年时间,你对‘擎天三式,也可以练成了,就可以挑得起这副重担来……” 韦凌云听得浓眉掀动,喝道: “小六子,你这番话,是什么人教你的?义父去世那一天,已经连说话都十分困难,根本没有说过这些话。” 独眼龙甘逢春拱拱手道: “帮主,且听他把话说完了。” 柏长青也点着头道: “右护法说得是,且听他说下去。” 韦凌云没有再作声。 小六子继道: “老帮主说到这里,少帮主就说:‘时间已近中午,小六子,你去厨房里看看,替爹熬的稀饭,熬好了没有……’小的就奉命到厨房里去……” “你胡说!”韦凌云怒声道: “义父那时候只是喘气,根本连水都喝不下去了,我怎么会要你去厨房里看稀饭?” 甘逢春道。 “帮主,就算小六子胡说,咱们也要听他说下去,才能分得出真假来。” 一面朝小六子喝道: “你说下去。” 小六子道: “老帮主那时候确实喘得很厉害,小的也觉得奇怪,就算稀饭熬好了,老帮主也喝不下去。 但少帮主这样吩咐小的,小的只好到厨房里去,小的站起来的时候,就由少帮主替老帮主揉着胸口。 等小的从厨房里回来,只见少帮主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老帮主两眼翻白,张大了口,已经没有气了!” 他这话虽没明白说出来,但大家都已可想得到,老帮主的突然死去,显然是和韦凌云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有关! 这一瞬间,丐帮的人脸上莫不显得十分沉重! 韦凌云听得大怒,喝道: “义父去世之时,你明明就在房里,并没走开,后来我要你赶快去通知右护法金长老和柏长老等几位。 你也亲口告诉过他们,义父咽气时的情形,今晚到底受了何人教唆,竟然如此胡说八道?” 小六子拿眼望着甘逢春、柏长青两人,忽然跪到地上,说道: “小的今晚说的,句句是实,老帮主逝世那天说的话,都是少帮主教小的说的。 他说:若是小的泄漏半句老帮主说的话,就要小的命,小的只好照着少帮主教的说了……” 韦凌云听得大怒,喝道: “好个刁徒,你敢捏造事实,颠倒是非,再敢如此胡说八道,我就劈了你……” 独眼龙甘逢春独目射光,右手一拦,沉笑道: “帮主,是非越辩越明,当时老帮主逝世的当口,确实只有你和小六子两人在房里,小六子有没有离开,那要查证之后,才能知道……” 他刚说到这里,突听丐帮弟子中有人叫了声:“右护法,弟子可以作证。” 随着话声,只见一个丐帮弟子越众走出。 甘逢春独目一注,叫道: “尚存义,你作什么证?” 那弟子道: “老帮主逝世那天快近中午,弟子就在厨房门口,替老帮主熬药,确实看到小六子到厨房来过,还问稀饭熬好了没有? 小的问他,是谁要吃稀饭?小六子说:自然是帮主了。小的心里还暗暗高兴,帮主已有两天没有进食,要吃稀饭,自然是病情好转了。 哪知小六子回去不久,就听说帮主归天了,厨房里的人,都说老帮主要吃稀饭,那只怕是回光返照了,这事,厨房里的人,大家都知道。” 韦凌云几乎僵住了,本来并无其事,如今尚存义这一挺身作证,却变成确有其事! 甘逢春点点头道。 “柏长老,看来小六子说的不像有假了。” 不像有假,就是说韦凌云使了重手法谋夺帮主了。 柏长青脸色铁青,朝小六子问道: “小六子,你既然照着少帮主教你的话说了,何用再逃走呢?” 小六子道: “小的并没逃走,小的是奉少帮主之命,来找吉舵主的。”(吉直夫是庐州分舵舵主) 甘逢春问道: “找吉舵主何事?” 小六子道: “少帮主交给小的一封密函,要小的亲手交给吉舵主,小的听吉舵主说,好像是少帮主要他尽快去找金长老……” 柏长青道: “他有没有说找金长老何事?” “没有。”小六子接着道: “后来听说金长老突然暴毙……后来过没多久,吉舵主和戚副舵主也相继中毒死去,小的心里一害怕,就不敢再回总舵去。” 柏长青问道: “后来呢?” 小六子道: “那是昨天,小的给卜舵主(凤阳分舵舵主)找到,他和吉舵主原是最好的兄弟。 他知道吉舵主有一个朋友从云南带来了一种无色无臭毒药,下在茶酒之中,只要半个时辰,就会毒发致死。 吉舵主和戚分舵主的中毒而死,死因极为可疑,对小的行动起了疑,才把小的逮住,逼问口供,小的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只有实话实说。 卜舵主听得大怒,拍着桌子大骂‘杵逆不道’,还说要召集弟兄,到总舵找柏长老去,问小的有没有胆子敢说实话。 小的当时只好一口答应,卜舵主决定今晚在卸甲庙召集弟兄开会,小的心里害怕,就趁机溜了出来。 却被这位婆婆截住,问小的慌慌张张做什么坏事?小的说是丐帮的人,在卸甲庙开会逃出来的。 这位婆婆不信,着人来看,卜舵主等人已经中毒死了,这位婆婆说,卜舵主他们是闻了云南苗疆的一种毒药。 后来柏长老等人赶来,却说是千毒谷的人下的毒,这位婆婆就要小的出来作证,事情就是这样。” 独眼龙甘逢春沉嘿道: “你说的都是实话?” 小六子道: “小的若有半句虚言,甘愿受丐帮最严厉的处分。”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甘长老、柏长老,你们两位是公证人,现在都听明白了,贵帮凤阳分舵这二十五条人命,并非咱们千毒谷下的手,不用老婆子再向你们交代什么了吧?” “且慢!”韦凌云冷笑道: “阎九婆,你以为唆使一个小六子出来,就把这场过节交代了吗?哈哈,小六子危言耸听,所说的情节,虽然把金长老、吉舵主、卜舵主等人的死因牵强附会,串连在一起,但其中有许多地方根本与事实不符,岂可尽信……” 阎九婆呷呷尖笑道: “信不信是你们丐帮的事,老婆子就管不着了。” 独眼龙甘逢春独目之中闪着深沉的光芒,朝执法长老柏长青和其他七位长老看了一眼,沉声道: “小六子方才说的话,不论他是否属实,都是本帮一件大事,本帮应该彻底查个清楚,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柏长青点头道: “甘护法说得是,本帮以忠义立帮,既然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咱们确实要查个清楚才是。” 其他七人也一齐点头附和。 甘逢春道: “那好,咱们到庙里去谈,韦帮主请!” 他这声“韦帮主”叫得十分冷淡,显然对小六子说的话,已有几分相信了?” 到庙中去,正因这是丐帮之事,不愿有外人听到。 接着回头道: “小六子,你随本座来。” 说完,朝韦凌云抬抬手,要他先行。 韦凌云举步走在前面,甘逢春就紧跟着他身后行去。小六子战战兢兢的跟在甘长老身后。 柏长老等八个长老和所有丐帮弟兄也一齐跟了进去。 丐帮的人像一窝蜂朝卸甲庙涌了进去。 这片草坪上只剩下了纪南、史琬、蓝如风三人,和黑袍老人、九毒寡妇阎九婆,以及千毒谷二十几名黑衣汉子。 纪甫等三人刚品字形围了上去,黑袍老人忽然仰天长笑一声,炯炯目光一掠三人,徐徐说道: “老夫要走,凭你们三个这点能耐,能拦得住我吗?” 纪南切齿道: “今晚你不取下面具来,我就和你拼了!” 刷的一剑朝他脸上刺去。 黑袍老人怒声道: “若男,你真敢和为父动手?” 左手大袖轻扬,一点袖角,一下就裹卷住了纪南刺去的剑尖。 纪南用力一抽,哪想挣得动分毫?心头一急,大喝道: “你不是我爹,我有什么不敢的?” 左手食中二指一并,又迎面直点过去。 他年纪不大,当然还没练成“毒煞掌”,但点出去的两指,却也乌黑如笔,使出来的乃是仅次于“毒煞掌”的“射影指”,也是一种极厉害毒功? 史琬、蓝如风眼看纪南长剑被对方衣袖卷住,不约而同一声轻叱,两支长剑同时出手! 史琬使的是她爹亲传的一记凌厉杀着,剑光闪动,有如毒蛇飞噬,笼罩住黑袍老人左首半边身躯。 蓝如风一支天蓝剑光,同样使得如毒龙寻穴,蓝芒耀目,快如闪电,一下袭向黑袍老人右首。 这下一记指风,两道剑光,几乎是同时攻到。 黑袍老人怪笑一声,他左手根本没动,只是右手扬起,本来卷住纪南剑尖的大袖,突然朝身前挥出。 就这么简单的挥了一下衣袖,就把三人的凌厉攻势一齐化解开去! 不,把正面的纪南和左首史琬、右首蓝如风三个人一齐震得站立不住,往后连退了三步之多! 三人被一股强大而柔和的袖风推出,根本连看也没有看得清楚自己攻出的一招,是被人家如何化解的? 三人方自微一怔神之际,足跟堪堪站停,就看到黑袍老人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对他们三人来说,那是最熟悉也没有了! 三个人不禁异口同声叫了出来:“大哥!” 他,正是他们大哥徐少华! 黑袍老人目光直注,沉声道: “年轻人……” 徐少华两道目光也直注着黑袍老人,朗笑道: “咱们三天前刚见过,但你确实并非千毒谷主。” 黑袍老人道: “老夫如何不是?” 徐少华凛然道: “徐某已经来了一会,天底下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我贤弟坚决说你不是他爹,就可以证实了,所以我要你取下面具来!” 话声出口,右手突出,五指一转,一把就扣住了黑袍老人的左腕脉门。 这一记使的当然是“云龙十九式”了。(淮阳派“云龙十八式”,只有十八式,这“第十九式”,乃是出于一位异人所授,当然并不是淮阳派的擒拿手法了) 黑袍老人武功奇高,方才纪南等三人联手攻他一招,他只大袖一挥,就把三人震退,这回他明明看到徐少华右手朝前一探,五指朝他抓去。 不知怎的,竟似雾中看花,连对方手势都没看清,就感到脉门骤然一紧,已被人家一把扣住! 以他的武功,当然不会把被徐少华扣住脉门放在心上,他只要略一挥手,就可把徐少华一个人摔出去一丈以外。 但就在他脉门被扣的一瞬间,就已感觉不对,左腕被扣,对方五指竟如铁箍一般,威胁到自己整条左臂! 这年轻人哪来如许深厚的功力,居然有自己六七成火候!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黑袍老人突然沉嘿一声,右掌闪电般直劈而出。 他这一掌含怒出手,少说用上了九成力道,但他“嘿”声甫出,陡觉身后被一记无声无息的强劲指风在“灵台穴”,重重的撞了一下。 身躯蓦然一震,他纵然功力深厚,但在骤不及防之下,也几乎把他一身功力震散,因此右手拍出的一记掌风力道也为之猝减! 正好徐少华左掌也在此时迎着拍出。 但听“啪”的一声,本来黑袍老人绝对占优势的一掌,此时变成了双方势均力敌,徐少华还是被震退了一步! 黑袍老人不知身后发指偷袭自己的是什么人,但凭对方这一指,竟能差点震散自己真气,功力之高,当然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了。 心头暗暗震惊,口中却发出一声大笑,说道: “好、好,老夫不想和你们几个小兄弟计较……” 话声未落,一道人影已随着像长虹经天,划空而逝,去得好快! 九毒寡妇阎九婆眼看谷主已经走了,哪里还敢停留,左手一摆,示意所有的人后退,左右两边二十几名黑衣汉子,迅快的往林中退去,她也正待后退。 纪南喝道: “阎九婆,你给我站住!” 阎九婆目光阴森,冷冷的道: “少谷主有什么事吗?” 纪南道: “方才那假扮我爹的究竟是什么人,你不给我说清楚,就想走吗?” 阎九婆尖笑道: “这就奇了,他明明就是谷主,少谷主偏说他不是你爹,方才你不向谷主问问清楚,老婆子怎么会知道?” 纪南怒声道: “好个阎九婆,我看此人假冒我爹,分明和你有关,是不是你支使出来的?” 阎九婆呷呷笑道: “少谷主可别忘了,老婆子是千毒谷的左护法,当时咱们出谷之际,谷主再三交代,要老婆子照顾你的。 老婆子怎么会骗你?谷主亲自赶来,说不定有什么事情,老婆子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支使谷主呀!” 纪南道: “他明明不是我爹,你会不知道?” 阎九婆道: “少谷主不相信,过几天,谷主回去了,你不会亲自去问他,老婆子无可奉告。” 她又待转身要走。 纪南刷的一声掣剑在手,逼上一步喝道: “站住,今晚你不说清楚,我不许你走。” 阎九婆霎着一双三角眼,呷呷笑道: “少谷主这是做什么?你要跟老婆子动剑?你也不想想你的剑法,有一半还是老婆子教的,你若是想跟老婆子用毒,那更差得远了!” 老婆子还是一句老话,少谷主心里怀疑什么,不妨回谷去一趟,就可明白,老婆子要少陪了!” 她话声甫落,身边突然冒起一阵黑烟! 纪南自然识得她使出来的竟是“量尤毒雾”,急忙往后疾退,口中怒声道: “你……” 一团黑烟愈冒愈浓,向四外滚滚流动,已把阎九婆一个人掩没!不,她可能早已藉机退入松林中去了! 纪南气愤的返剑入鞘,这时史琬、蓝如风两人正在和大哥说话,他也赶忙走了过去,说道: “大哥,你到底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你中的散功毒,我已经取到解药了。” 徐少华含笑道: “谢谢你,愚兄已经不需要解药了。” 纪南含情脉脉的望着他道: “散功毒没有独门解药,是不会解的,大哥怎么会好的呢?” 徐少华道: “愚兄经过情形,目前无暇细说,咱们先去帮丐帮韦帮主解了围再说不迟。” 史琬道: “大哥要如何替韦帮主解围呢?” 徐少华道: “三位贤弟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徐少华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并非睡在客店的床上。 因为床上是有被褥的,比较暖和,但现在自己却睡在又冷又硬的石床上,一时心头大奇,急忙睁开眼来。 只见自己果然睡在一个白石穹顶的石洞之中! 这时大概正在早晨,从洞口照射进来的朝曦,使人微有温和之感! 这会是什么地方? 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他迅快翻身坐起,才看到这座洞窟全是白石,是以特别显得明亮,除了中间靠壁是一张光滑的石床。 床前有两丈方圆一片空地,前面就是一个一人来高的洞口,阳光就是从洞外照射进来的。 他跨下石床,正待走出去看看,忽然听到有人打鼾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徐少华忍不住举步朝右首石壁走去,因为两侧照不到阳光,比较幽暗,走到近前,才发现壁下还有一个半人来高的小洞窟。 鼾声就是从小洞窟中传出来的。 他好奇的弯下腰,朝里看去,这洞窟并不很深,只是有些黝黑,看不大清楚,只能依稀看到有一个人弓着身躯缩做一团睡在里面。 所能看到的只是此人一双又瘦又脏的尊脚,不但鼾打得很响,而且吐着浓重的酒气! 徐少华心中暗道: “这人不知是谁?他把自己从容店里弄来,究是为什么呢?” 心念转动之际,耳中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极轻的脚步声,接着只听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说道: “小娃儿起来了吗?” 徐少华急忙站起身,回过身去,只见一个白发披肩,白髯垂腹,身材高大的红脸老人就已站在面前。 不觉拱拱手道: “老人家……” 白髯老人颔着首道: “时间不早了,这懒小子还没睡醒,你去叫他起来,咱们该办正事了。” 他话声甫落,只见壁下洞窟中已经爬出一个人来,嘻的笑道: “现在都是你老人家的事了,晚辈没事可做,才喝了几口,打个瞌睡,你老人家就是不肯放过晚辈。” 随着话声人已站了起来! 徐少华听到他的声音,就惊喜的道: “是贾总管,你不是去了庐州?” “从洞窟中爬出来的正是贾老二。” 他朝徐少华挤挤眼睛,嘻的笑道: “少庄主该是问我没死吧?小老儿只是跟王老八、王老十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会死?” 徐少华并不知道贾老二被王天荣、王贵逼落悬崖的事,闻言奇道: “贾总管,你说什么?” 贾老二耸耸肩,口中“哦”了一声道: “是了,他们瞒着没把小老儿的死讯告诉你了。” 徐少华还待再问,贾老二已经摇着手道: “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你快来见过这位乙老人家。 他老是小老儿师傅的老朋友,也是少庄主令曾祖的朋友,不过他老人家不喜俗礼,少庄主对他老人家作个长揖就够了。” 徐少华听得吃了一惊,这位白髯老人还是自己曾祖父的朋友,急忙恭敬作了个长揖,说道: “晚辈拜见乙老人家。”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 “小娃儿,你在自在谷不是见过老夫吗,哈哈,那晚若不是你替老夫送来秋水寒,老夫到现在还被老魔头囚禁在山洞里,出不来呢!” 徐少华不明内情,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口中只是唯唯的应着。 贾老二在旁道: “少庄主,你知道小老儿把你弄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徐少华道: “在下不知道。” 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小老儿是奉师傅之命,来当你云龙山庄总管的,今晚把你送到这里来,也是师傅的意思。 本来就是要你拜在乙老人家门下学艺,必须把你从前所学完全抛弃,重新来过,正好你中了千毒谷的散功毒,武功全失,这是最好也没有了。 所以小老儿把你接来,又点了你全身七十二处穴道,把散功毒药分作七十二处禁制,停留在你体内,从现在起,你就要跟乙老人家学艺了。” 他没待徐少华开口,接着又道: “但乙老人家说,只有短短三天时间,怎么也调教不出好徒弟来,将来岂不替他昆仑派丢人?” 何况你是他老人家朋友的小曾孙,要继承淮扬派,也不能当昆仑派的传人,所以乙老人家只答应收你做记名弟子。 这三天,你能学多少,就算多少,乙老人家,晚辈没说错吧?” 白髯老人笑道: “傻小子,话是没说错,只是噜唆了一些。”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要把你老的意思说清楚,不噜唆哪里说得清楚?” 一面朝徐少华连连打着手势,催道: “少庄主,小老儿现在把活都说清楚了,你还不快去拜师?” 徐少华迟疑的道: “这个不大妥当吧?乙老人家是在下曾祖父的朋友,比在下长了三辈,怎么可以拜师呢?” “嗨!”贾老二急得直是摇头,说道: “你这人真古板得要命,乙老人家肯答应收你当记名弟子,就是看在和令曾祖、令祖父是朋友的份上,你还不快拜记名师傅,难道还要乙老人家求你不成?” 白髯老人含笑道: “小娃儿,老夫不但和你令曾祖是朋友,和你祖父也是朋友,如今老夫再收你作记名弟子,哈哈,这叫做四代交谊了!” 徐少华听他这么说了,只好走上一步,正待跪下去磕头! 贾老二慌忙一把把他拉住,说道: “小老儿告诉过你,乙老人家不喜欢俗套,所谓拜师也者,少庄主只要跟他老人家作个长揖,口称师傅,就算礼成了。” 徐少华只得依言朝白髯老人恭敬的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 “弟子给师傅行礼。” 白髯老人大笑道: “你曾祖父昔年原想要你祖父拜在老夫门下,老夫没有收,那是因为老夫只是痴长你祖父八岁,后来咱们也成了朋友。 你祖父后来又想把你爹拜在老夫门下,但那年老夫正好有事西行,一去十多年,又没有收成。 哈哈,想不到老夫会收老徐的曾孙作记名弟子,可见老夫和你们徐家祖孙四代,都有缘了,” 说到这里,没待徐少华开口,接着又道: “昨晚子时,这傻小子已经给你服了北极老儿的‘癸灵丹’,现在要等正午,再服南离老儿‘离火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经八脉,才能真正练功,现在你先去把三篇口诀背熟了。” 说完,从大袖中取出三张笺纸,递了过来——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六章 徐少华只听出昨晚已由贾老二给自己服了“癸灵丹”,今天中午还要服“离火丹”,不知是不是解散功毒的药? 他不敢问,口中唯唯应着,双手接过。 低头看去,笺纸上墨迹犹新,敢情就是这一两天写的了。 第一页是昆仑派的内功心法口诀。 第二页有两种口诀,一是“纵鹤擒龙”,一是“云龙身法”。 第三页则是一招剑法的口诀。 贾老二道: “少庄主快去念吧,从此刻起,你只有半天工夫,务必把这三张口诀背熟了才行,因为乙老人家在这里只能为你待上三天时间,在这三天里,你要把这四种功夫都学会了才行。” 徐少华一,怔道: “只有三天时间,在下如何能练得会?”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这四种功夫,都是乙老人家的绝世之技,其中除了内功心法,你必须在三天之内练成。” 因为你体内还留着散功奇毒,虽经我替你禁住了,但你必须以本身功力,逐一把它逼出体外。至于其他三种武功,因乙老人家急于回山,日后很难再有机会传你。 所以你只要先把口诀背熟了,再由老人家逐一给你解释,你记住了,以后可以慢慢的练,自己去琢磨了。” 徐少华点点头,心知这是干载难遇的机缘,时光宝贵,当下就拿着口诀,在洞口坐下,用心默默背诵起来。 四篇口诀,只有内功口诀词句深奥,文义难懂,也较为冗长,其他三种口诀,都较为简短,他足足背诵了两个时辰,才把四种口诀一齐背熟。 时间已差不多炔近午刻,又背诵了两遍。 只见贾老二手中拿着一颗核桃大朱红药丸,走了过来,说道: “少庄主,你把口诀先收起来,现在该眼药了。” 徐少华依言收起笺纸,问道: “这是什么药丸?” “这就是‘离火丹,!”贾老二道: “你莫要小觑了它,这是离火门弟子练‘离火神功,时服用的药丸,南离老儿视若至宝,不是师傅的面子,南离老儿岂肯随便送人!” 接着又道: “昨晚你服的‘癸灵丹,也是一样,北海北极老儿也视同奇珍,除了师傅,天底下只怕没有一个人能跟他要得到。” 徐少华道: “这两颗药丸,是解散功毒的吗?” “哈哈,用处可大着呢!”贾老二续道: “这两粒药丸,都是他们练功时眼用的,一颗药丸,据说可以抵得十年苦练,但如果两颗同服,正好一水一火,成坎离既济之妙,天底下可说没有人同时服过两颗药丸的。” 徐少华道: “为什么呢?” 贾老二道: “武林中人,要想跟这两个老怪物求取药丸,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哦,时间到了,你快服了。” 徐少华依言把药丸咬开,分作三次,吞了下去。 贾老二笑道: “你昨晚服的‘癸灵丹’,在感觉上不过身子有些冷飕飕而已,但这‘离火丹’可不同了! 服下之后,就会内腑如焚,全身灼热,你现在就坐到石床上去,乙老人家就要给你运功了。” 徐少华依言走到石床上,盘膝坐下,这一瞬间,果然已感到内腑灼热,全身都懊热起来。 白髯老人及时在他身后坐下,说道: “小娃儿,你内功心法口诀背熟了吗?现在听老夫给你解释一遍。” 说完,一只右掌已缓缓按上徐少华后心灵台穴,一面以“传音人密”解说内功心法口诀。 徐少华用心聆听,一面依照他说的每一句口诀缓缓运气,但觉一股巨大而炎热的气流从“灵台穴”缓缓涌入。 本已灼热如焚的内腑,此时更觉热得难受,但也在此时,忽然从丹田升起一缕清凉之气。 那自然是贾老二昨晚给自己服的“癸灵丹”了。 这一冷一热两股气就像两条游行的蛇,在体内乱窜,徐少华依着白髯老人解释的内功心法,一句一句的做去。 这每一句的解释,正好引导着白髯老人从“灵台穴”输入的真气,循行奇经八脉,真气所到之处,一冷一热两股气流立时就归并同化,合而为一。 因此每循行一经,三股真气就化而为一。 这股真气就等于在不断的壮大,等到行完八脉,这股真气已如洪流巨波,在体内隐生风雷! 白髯老人按在徐少华后心的右掌也在此时收了回去,徐徐说道: “便宜了你,老大二十年功力。你苦练四十年,也未必能达得到,现在你可依照口诀,自己运功了。” 说完,就跨下石床。 徐少华听他口气,就知道师傅输入自己体内的一股真气,在走完奇经八脉之后,并未收回去。 这股真气,是师傅二十年修练的功力,自己就是练上四十年,自然也及不上他老人家了,心头自是十分感激。 急忙依言澄心净志,缓缓运气行功。 他奇经八脉虽通,但另有七十二处穴道,为了要截住散功奇毒,由贾老二下的禁制,仍然未解,要自己运气才能冲开。 徐少华这次气转十二经络,但觉一股洪大的气流,有如水到渠成,毫不费力的循经流去,所到之处,被禁制的穴道,不用自己冲穴,穴道就自行冲开,每冲开一处穴道,奇毒就从穴道泄出。 不过顿饭工夫,就已走过二十经络,七十二处禁制,也在不知不觉中解去,一个人好像飘飘欲仙! 只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身边嘻的笑道: “恭喜少庄主,大功告成,不过奇毒虽去,奇经八脉新通,又接受了乙老人家二十年功力,还得加紧勤练,才能纯熟运行。” 徐少华走完十二经络,本待睁开眼睛来,稍事休息,闻言心头不觉一懔,连忙凝神一志,继续运功,不敢稍懈。 这样又运行了两个周天,对白髯老人所授内功心法也渐渐纯熟多了,一个人就渐人忘我之境!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边才响起贾老二的声音说道: “少庄主,现在可以休息一回了,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该吃晚餐了。” 徐少华缓缓睁开眼睛,原来天色已经全黑,但自己目光却可以看得如同白昼一般,心知这一天时间,自己内功几乎是一日千里,精进了不知多少! 跨下石床,就朝白髯老人恭敬的作揖道: “多蒙师傅成全,弟子感激不尽。” 白髯老人和贾老二席地而坐,正在剥着烤熟的黄精,边吃边道: “小娃儿,你不用多礼,快坐下来吃吧!” 两人面前,放着一大堆黄精、获菩、松子等物,中间生了一堆火,那是烤黄精用的。 徐少华在师傅右首坐下。 贾老二随手把一个烤好的黄精递了过来,说道: “这些东西,是小老儿在三十里外的山上挖来的,少庄主大概还没吃过,这顿晚餐很别致吧!” 徐少华说了声:“多谢。” 伸手接过,剥着吃了一口,只觉烤黄精又软又甜,还有一股清香气味,甚是可口! 一面说道: “贾总管,你的尊师是先曾祖的朋友,算起来,你该是我的前辈,以后叫我名字就好,千万不可再称我少庄主了。” “啊,不、不!”贾老二连连摇手道: “这怎么成?老实说,小老儿来当云龙山庄的总管,还是师傅他老人家授意的,既然当了总管,就得叫你少庄主,这是万万更动不得的。” 他转过脸去,伸长脖子,朝白髯老人说道: “乙老人家,你老说,晚辈说得对不对?” 白髯老人含笑道: “小娃儿,这傻小子喜欢叫你少庄主,就让他叫吧,别和他噜嗦了,老夫时常嫌他师傅喝醉了酒说话噜嗦,想不到他调教出来的徒弟,没有喝醉酒,也噜哩八嗦,老夫真有点受不了。” “没关系。”贾老二嘻嘻笑道: “你老人家嫌晚辈噜嗦,以后晚辈三句话并作一句话,两句话只说半句好了。” 白髯老人道: “最好半句也不说。” “是、是!”贾老二道: “晚辈不说,半句也不说就好了。” 这一顿晚餐,徐少华吃得很饱,也特别觉得甘美! 贾老二没有喝酒,吃饱之后,就钻进右首壁下的小窟窿里去睡了。 白髯老人依然盘膝而坐,问道: “小娃儿,你四篇口诀都背熟了没有。” 徐少华恭敬的道: “弟子都背熟了。” 白髯老人点头道: “那好,老夫今晚就给你讲解‘纵鹤擒龙’的心法,你要好好听着,这是昆仑派三种绝艺之一,以你目前的功力,内劲还不到收发自如之境,但只要内功练纯熟了,懂得方法,自可水到渠成。 方法就是诀窍,武林中内功精纯的人比比皆是,何以只有本门滴传,才会使‘纵鹤擒龙’,那就因为不懂得使用的方法,各门各派,都有他们独门不传之秘,就是各有各的独门方法。 现在老夫把每一句口诀给你解释一遍,你懂了方法,日后自会领悟,使用起来就不难了。” 徐少华唯唯应“是”。 接着白髯老人就以“传音入密”,给他逐句解释了“纵鹤擒龙”的口诀,徐少华自然专心一志,凝神谛听,牢记在心。 白髯老人足足花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讲解完毕,问道: “你都听懂了。” 徐少华应了声“是”。 白髯老人道: “你记住就好,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练功,练功一道,大家都称之为功夫,就是要花下工夫,才能练得好。 你练十年,有十年的进境,练二十年、三十年,就有二十年、三十年的进境,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蹴而就。 只有你却是唯一例外,那是不醉翁要傻小子向一南一北两个老怪处求取了‘离火丹多和‘癸灵丹’,再由老夫替你打通奇经八脉,这是百年难遇的机缘,旁人至少苦练四十年,才能有你今日的成就。 不过这四十年的功力,并不是你循序渐进,苦练而来,也等于说,这东西本来非你所有,你纵然得到了,也是突然增加的。 一时之间,自是无法纯熟运用,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运功之际,稍一不慎,就会控制不住,修道人就称之为走火入魔。” 这就是老夫要为你留下三天的原因,有老夫在旁,你自可不虞走火入魔。所以这三天你要加紧练习,大概有三天时间,你就可以完全练熟了。 本门武学,全以内力为基础,其他三种武功,你只要背熟口诀,懂得用法,日后再练不迟,目前不可分心,好了,你现在可以去练功了。” 徐少华听了师傅这番话,才知道师傅说的为自己留下三天,并不是传授自己武功,而是怕自己运气不当,走火入魔。 原来练习内功,还有如此危险,当下口中应了声“是”,就在石床上坐下,继续练功,不敢稍懈。 第二天整整练了一天功,晚餐之后,白髯老人又给他讲解“云龙身法”的口诀。 武林中只有昆仑派的“云龙身法”,能够在空中转折飞翔,这是独步武林的轻功,白髯老人更是解说得不厌其详。 徐少华也一一默记在心。 白髯老人讲完之后,又要徐少华去石床上练功。 显然他只是趁着饭后休息的时间,讲解武学,只要徐少华记住就好,这三天时间,全以练功为主。 第三天和第二天一样,白天继续练功,晚餐之后,自髯老人又给徐少华讲解剑法口诀。 徐少华自然十分用心的静听,但听白髯老人讲解完毕,始终不见他传授自己剑招,心中好生奇怪。 忍不住问道: “师傅,这招剑法,有没有招式?” 白髯老人呵呵一笑道: “没有,本门剑法,由少清剑法人门,到最上乘的太清剑法,你要足足下二十年苦功,才能学得会。 老夫传你的这招剑法,却是‘太清剑法’的精华所在,老夫给你讲解的乃是剑术中的理论,你理论懂了,也就没有招式,随手发招,随心所欲。 你如果一定要给它一个招术的名称,那不妨叫它‘改弦易辙’好了,你该去练功了,剑法也只是一个‘法’字,日后自会领悟。” 徐少华不敢再问,就依言坐到石床上练功。 这是第四天早晨。 徐少华运功醒来,刚睁开眼睛。 只见贾老二耸着肩膀,笑道: “少庄主,真亏你的,三天时间,内功进境神速,乙老人家已经放心的走了” 徐少华道: “师傅已经走了?” 贾老二道: “他看你练得差不多了,自然走了,唔,你都学会了是不是?” 徐少华道: “这三天练的都是内功心法,其他三种武学是师傅只和我讲解用法,没有练过。” 贾老二道: “用法懂了,只要假以时日,慢慢的自己可以练习,那还不够吗?” 徐少华道: “哪有这么容易?‘纵鹤擒龙,和‘云龙身法’懂得用法,还可以自己捉摸练习,但那招剑法,却只有理论,没有招式,如何能揣摩得到?” 贾老二霎着一双豆眼,问道: “乙老人家怎么说的?” 徐少华道: “师傅说:高深的剑法,就没有招式,如果一定要给它招式的名称,就叫‘改弦易辙’好了。” “改弦易辙!”贾老二点着头,唔道: “不错,少庄主只要参透口诀,嘻嘻,改弦易辙者?不以常理出招,叫你临机应变是也。” 徐少华微微摇头道: “我还是不懂。” 贾老二道: “因为少庄主将来最大的劲敌,就是一个剑法极其高明的人物,你如用普通剑招,决不是他的对手。 乙老人家教你没有剑招的剑法,改弦易辙,就是以无招胜有招,有招就有破法,你没有招式,他无从破起,胜算就握在你手里了。” 说到这里,又道: “好了,现在咱们该吃早点了,吃饭之后,就该下山了,小老儿头一天还有酒喝,这两天没酒可喝,憋都憋死了,早些下山去,也好喝个痛快。” 早点当然又是黄精、茯苓、松子。 这三天来,徐少华因白髯老人逼得很紧,没时间和贾老二说话,心里也憋着许多话,这就问道: “贾总管,你有许多事情,都没有和我说过,现在总可以说了?” 贾老二问道: “你要问什么?” 徐少华道: “譬如尊师究竟是哪一位?我记名师傅乙老人家又是什么人?上次在绝尘山庄你要我送一把剑给乙老人家,又是怎么一回事?你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了?” “唉,我的天!”贾老二耸耸肩道: “这些事,说起来,话可长得很,小老儿酒虫都快爬上喉咙来了,你能不能先下山去?找一家酒店,坐下来,先让小老儿喝几口,压压酒虫,你要听什么,小老儿就说什么,好不好?在这里干耗着,小老儿哪里打得起精神来说话?” 徐少华笑道: “好吧,那么咱们就下山去,我请你喝酒总好了。” 贾老二嘻嘻笑道: “我的少庄主,你这句话,就像救了小老儿一命,最中听了,快走!” 两人走出石窟,徐少华才发现这座石窟竟在危岩峭壁之上,险峻无比! 贾老二为了要去喝酒,当真连性命都不要,也不找找有没有山径,就连跑带跳的朝悬岩陡崖奔了下去。 徐少华跟在他身后,看得简直心惊肉跳,但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才发现这三天时间,自己直似脱胎换骨,内功精进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轻轻一掠,毫不费力就掠出去三丈多远,古人说的身轻如燕,现在就可以体会得到,心里自然又惊又喜,兴奋已极! 眼看贾老二越跑越快,在断岩削壁间,起落如飞,自己也就提吸真气,一路跟着奔去。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贾老二一身所学,果然极为高明,自己纵然提气纵掠,快如奔马,和他却始终保持了起步时相距的一段距离,再无法拉近! 两人一前一后,这样在群山之间像比赛脚程一般,足足奔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才从人迹罕至的高山峻岭,看到了一条大路。 路边林下,已有随风招展的酒帘。 贾老二脚下一停,回头笑道: “不错,少庄主这三天总算有点成绩了。” 徐少华道: “但我比你还差了一截呢!” “嘻嘻!”贾老二道: “远的不说,就是三天前吧,少庄主比小老儿还差十六八截,如今只差了一截,已经不容易了,乙老人家传你的可是玄门‘太清内功’,假以时日,小老儿就会差你一截了。” 说着,抢先走入酒店,一屁股朝板凳上坐下,就大声叫道: “喂,店家,快来五斤酒,什么酒都好,要快!” 这时不过辰时光景,小酒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店家正在厨下煮着卤味,没想到这么早就有酒客上门。 听到贾老二的呛喝,连忙答应一声,迎了出来,说道: “客官,酒是现成的,只是下酒菜……” “不用下酒菜。”贾老二挥着手道: “快打酒来,越快越好。” 店家卖了多年的酒,却从未见过这般性急的酒鬼,连声应着,慌忙打了一壶酒,取过两个杯子,三脚两步的送了出来。 贾老二赶紧一手接过酒壶,说道: “咱们少庄主不喝酒。” 一句话刚刚出口,嘴巴已经凑着壶嘴咕咕的喝了起来。 徐少华坐在他横头,一句话也没说,看着他牛饮。 不过转眼工夫,贾老二已把一壶酒灌下肚去。 嘴巴堪堪离壶嘴,就大声叫道: “店家,添酒,你别一壶一壶的打,这有多麻烦?不如打上三壶,放在桌上,小老儿喝得痛快,你也省事。” 店家真还第一次遇上喝酒比说话还快的人,连连应是,果然一下就打了三壶酒送来。 贾者二更不打话,取起酒壶,又是一阵咕咕狂喝,把第二壶也喝了下去了,才举起衣袖,抹了下嘴角。 朝徐少华笑笑说道: “总算把酒虫压下去了,不过它们很快就会回上来,少庄主且请稍待,让小老儿喝完这一壶,以后就可以慢慢的喝了。” 说完,取起第三壶,又很快喝完,叫道: “店家,再打两壶酒,顺便给小老儿拿一个饭碗来。” 店家真不敢相信,这小老头一会工夫,就喝下了六斤黄酒,他赶紧又打了两壶,和一个饭碗一起送上。 贾老二一手取起第四壶,在饭碗中倒了一碗,才眯着眼睛问道: “少庄主,你要问小老儿什么?” 徐少华道: “我是问你尊师究竟是什么人?我记名师傅是谁?上次在绝尘山庄,你要我送剑给师傅,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贾老二六斤黄酒下肚之后,现在果然斯文了些,口中“哦”了一声,取起饭碗,喝了一大口,才道: “没错,小老儿早该告诉你的,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机会……” 他又举起酒碗喝了一口,说道: “其实师傅他老人家,少庄主你也见过。” 徐少华道: “我什么时候见过尊师?” “嘻嘻!”贾老二举壶倒酒,一面说道: “少庄主怎么忘了?小老儿问你,是什么人传你‘云龙十八式’的?” “哦!”徐少华道: “那位老人家是你师傅,他就是黄山不醉翁老前辈了。” 贾老二道: “他老人家号称不醉翁,你想想看,小老儿是他老人家的衣钵传人,怎么能醉?所以小老儿的外号就叫做贾酒鬼。” 徐少华道: “那么师傅呢?” 贾老二道: “乙老人家单名一个九字,原是昆仑派的名宿,早在六十年以前就名动江湖。 昆仑派的武功,据说失传已有三百年之久,乙老人家在昆仑绝顶的天池中发现一方石碑,上面镌的就是‘太清心法’……” 徐少华问道: “太清心法就是昆仑派失传的武学吗?” 贾老二喝了口酒,笑道: “少庄主不是已经背熟了吗?” 徐少华一怔道: “石碑上镌的就是师傅传我的口诀吗?” “你说对了。”贾老二道: “乙老人家足足花了四十年工夫,才算领悟其中奥秘,但不幸得很,他结识了一位忘年之交。” 此人是个极工心机的人,早就知道乙老人家得到昆仑失传已久的武学,才故意和乙老人家结交的。 乙老人家看他谈吐隽雅,风度翩翩,人品武学俱佳,就以小友相称,不料此人却在乙老人家酒中下了散功丹,然后胁迫乙老人家交出石碑来……” 徐少华问道: “这人是谁呢?” “你听小老儿说下去就会知道。”贾老二继道: “乙老人家此时已经看出他的狰狞面目,岂肯把昆仑绝学传给匪人?那人一怒之下,竟用缅铁铸制的铁链、铁环、穿了乙老人家的琵琶骨,把他囚禁在一处石窟之中,已有二十年之久……” 徐少华失声道: “这人莫非会是史伯父?” 贾老二接着道: “乙老人家忍受二十年幽囚,虽然练成昆仑无上神功,但也挣不断缅铁铸的铁链、铁环。 小老儿奉师傅之命,先找到少庄主,再一同替乙老人家送剑去,只要削断铁环,乙老人家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没想到史姑娘误打误撞,把你领到绝尘山庄去,这一来,就省了小老儿许多手脚,但也给小老儿找来了麻烦。” 徐少华道: “你有什么麻烦?” “哈,麻烦可大呢!”贾老二说话之时,又已喝完一壶,一面倒酒,一面说道: “小老儿如果不会两下,一条不大不小的老命,早就送给阎老二了。” 徐少华奇道: “史伯父对你下的手?” “那倒不是。” 贾老二道: “他只是对小老儿起了怀疑,要王老八、壬老十掂掂小老儿的斤量,小老儿免得麻烦,就顿顿脚,一下就朝悬崖跳了下去……” 他把和徐少华分手那天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徐少华吃惊的道: “你真的跳下百丈悬崖,会没有事?” “嘻嘻,小老儿哪会跳下去?” 贾老二笑了笑道: “其实小老儿早就算好了,等跳下去二十来丈,就取出乙老人家还我的秋水寒,轻轻在石壁上一插,就挂在壁上,等王老八、王老十一走,小老儿就悄悄的爬了起来。” 这话他说得轻松,其实一个人跳下百丈悬崖,若非身具绝世功力,哪里还有你用短剑插入石壁的时间? 他刚说到这里,从店门口走进两个汉子来,一个身材瘦小,年约十六七岁,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二十七八。 这两人躲躲闪闪,似是怕被人瞧到似的,一前一后,走入里首靠壁一张半桌,对面坐下。 店家赶忙送上两盅茶去。 中等身材的道: “给咱们来两碗大卤面。” 店家退下之后,两人就交头接耳的交谈起来。 徐少华没有去注意他们,朝贾老二问道: “那你没去长安居了?” “自然没去。”贾老二嘻嘻一笑,说道: “人死了怎么还能去当掌柜?” 徐少华道: “但……” 贾老二朝他使了一个眼色,压低声音道: “那掌柜还是王老八、壬老十,小老儿去了,他们还是要设计陷害小老儿的。” 徐少华笑道: “你不是要当云龙山庄的总管吗?总不能不见他们的面呀!” 贾老二耸耸肩道: “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 说话之时,他已把第五壶酒也喝完了,接着叫道: “店家,再给我来一壶。” 店家又送来了一壶。 贾老二从怀中取出紫玉扁瓶,拔开瓶塞,取起酒壶缓缓倒入瓶中,然后小心翼翼的塞上瓶塞,揣入怀里。 又把壶中剩下的酒,一连几口,喝得涓滴不剩,摸着肚子,笑道: “小老儿肚里的酒虫,喝够了就会睡着,它们睡着的时候,也是小老儿最安静的时候了,所以…… 嘻嘻,小老儿也想小睡片刻,少庄主没事做,不如叫店家沏一壶茶,独个儿品茗看山,也是人生一乐,咱们就在这里吃了午餐再走,你看如何?” 他在说话之时,一双眼睛都已眯了起来,话声一落,双手朝桌上一扑,歪下头去,就打起呼来。 徐少华看他真的醉了,就要店家把空壶收拾了,再给自己沏一壶茶来。 店家问道: “客官要喝什么茶?” 徐少华道: “随便。” 店家沏了一壶香片送上。 这间酒店,正好朝南,温煦的阳光,照射进来,等于南檐纳日,徐少华倒了盅茶,慢慢喝着。 不多一会,里首两人吃完面,会帐走了。 贾老二也及时醒来,揉揉眼睛,站起身道: “少庄主,咱们也该走了。” 徐少华道: “你不是说我们吃过午饭再走的吗?” 贾老二嘻嘻一笑,又道: “小老儿只是说说罢了,这里除了卤菜面食,哪里做得出好菜来?少庄主三天工夫,学到昆仑派心法,总该好好庆贺庆贺对不?走,咱们到城里找一家馆子,好好吃上一顿,下午还得赶路呢?” 徐少华攒攒眉道: “你到底有什么事?” 贾老二从怀里摸出一绽碎银子,放到桌上,当先走出店门,嘻的笑道: “今晚有一场热闹,不可不瞧!” 徐少华道: “我知道你有事,是不是和方才吃面的两人有关?” “少庄主总算也有点江湖经验了。”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事情虽然不简单,但也差不多了。” 徐少华道: “这两人是谁?到底是什么事?” 贾老二耸耸肩道。 “这档子事,说起来很长,小老儿只是从他们谈话中听到了一鳞半爪,可说不上来,详细情形,咱们早些去,定个包厢,听他们唱完全本,不是都明白了吗?” 徐少华道: “你又多管闲事了。” “不、不!”贾老二一脸正经的道: “这事也和少庄主的三个朋友有关。” 徐少华道: “和我三个朋友有关?哪三个朋友?” 贾老二竖起三根指头,说道: “一个是新交的朋友,一个是老朋友,还有一个是你不认识的朋友。” 徐少华笑道: “不认识的朋友,那就不是朋友了。” “不、不!”贾老二连连摇头道: “是朋友,那是小老儿给你交的朋友。” 徐少华道: “那是你的朋友了。” “不对、不对!”贾老二道: “他不是小老儿的朋友,是你少庄主的朋友。” 徐少华道: “你别打哑谜了,这三人是谁呢?” 贾老二摇摇头道: “天机不可泄漏,少庄主到时自会明白。”——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七章 徐少华和贾老二早已隐身在卸甲庙右首一棵大树之上,今晚这场变故,自然全看到了。 徐少华记得贾老二说过:这件事和自己三个朋友有关。 一个是新交的朋友,当然是指纪南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朋友,那是指丐帮帮主韦凌云无疑。 他(贾老二)在桃花娘娘庙偷偷的去放走韦凌云,就曾说是奉自己之命去救韦帮主的。 只是还有一个老朋友,不知指的是谁(后文自有交代) 后来徐少华和假冒千毒谷主的黑袍老人对掌之时,双方势均力敌,徐少华还被震退了一步,那个隐身在黑袍老人身后发指偷袭的,自然是贾老二了。 不然,黑袍老人还不至于被惊退。写到这里,作者都已交代清楚,现在该言归正传了。 徐少华举步朝卸甲庙走去,纪南、史琬、蓝如风三人自然立即跟了上去,胡老四、余老六也慌忙跟着走来。 就在他们还没走近山门,站在门前的四个丐帮弟子,迅快的一字排开,拦在前面,其中一人喝道: “朋友,招子放亮一点,你们难道没看到前面交叉竖立的打狗棒吗?” 卸甲庙山门前面,确实有两根竹棒交叉竖立着。 徐少华道: “在下看到了。” 那丐帮弟子哼了一声道: “既然看到了,就该回避,这是江湖规矩,咱们丐帮集会之地,不准江湖朋友乱闯。” 徐少华道: “徐某就是找贵帮长老有事……” 另一个丐帮弟子道: “你是存心找碴来的了。” 纪南叱道: “我大哥有事要找你们长老,你们还不滚开?” 史琬跟着叱道: “你们四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对谁这样吆五喝六?” 徐少华不想多事,正待开口。 突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少庄主只管进去,不用理会他们。” 徐少华依言朝他们中间走去,四名丐帮弟子果然没有阻拦,连身子都没动一下,这自然是躲在暗处的贾老二出手把他们制住的了。 纪南、史琬、蓝如风三人自然看得出四名丐帮弟子忽然站立不动,只当是大哥出手把他们制住的,也就一齐跟着登上石阶,跨人山门。 门内也有四个丐帮弟子,分两边站立,徐少华跨进山门,他们恍如不见,挺立如故,自然也已被制住了穴道。 进入山门,是一个小天井,这小天井中,至少也有十一二个丐帮弟子,他们因为没有任务,只是随便聚集在一起。 但大殿上正在开秘密会议,他们当然不敢出声,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已! 徐少华一行六人从山门外走入,他们窃窃私语随着停止了,但却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拦。 丐帮已有记号竖立在庙外,不准任何人闯入,遇到有外人闯入,丐帮弟子不论你此时是否值班,都应该及时阻拦,他们并没阻拦,那是一齐被制住穴道了。 徐少华一路领先,穿过天井,登上三级石阶,举步跨上大殿。 大殿上,丐帮的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上首中间是右护法长老独眼龙甘逢春,他左首是执法长老铁猴子柏长青、传功长老打虎将张友泉、接着是左右各坐三位长老,然后左首是帮主韦凌云、右首是证人尚存义和检举人小六子。 帮主不坐在首座上,而和证人尚存义、检举人小六子对坐在下首,可见被检举的事实已经被肯定了。 现在几位长老正在辩论着如何废去韦凌云帮主之职,如何定罪了? 就在此时,面对天井坐在上首的独眼龙甘逢春目光一抬,忽然发现徐少华等人已经跨进大殿,不觉沉喝道: “尔等是什么人?胆敢擅闯丐帮议事堂……” 随着话声,人已倏地站起。 经他这一喝,丐帮八大长老和韦凌云、小六子等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徐少华拱拱手道: “诸位长老请了,在下是作证来的。” 独眼龙独目棱光暴射,厉声道: “你们如何进来的?” 他没听到丐帮弟子的阻拦,更没有一点打斗,心中感到十分惊诧,二十名帮中弟子,不可能任人直闯进来。 史琬冷笑一声道: “我们自然是走进来的了。” 坐在右首的一名长老目光朝外一瞥,手中打狗棒突然一紧,沉声道: “在外面的本帮弟子,全被他们制住了,大家不必和他们多说,先拿下了再说。” 喝声出口,人已疾快的朝徐少华左首抢上。 其他七名长老经他一喝,也纷纷围了上来。 韦凌云虽然不认识徐少华,但看他年纪不大,却气宇轩昂,宛如玉树临风,连忙抱拳说道: “诸位长老,请勿出手,最好先问问清楚,免伤和气。” 他究竟是丐帮帮主,此言一出,八名长老本待举起的打狗棒,不觉停了下来。 独眼龙甘逢春看在眼里,心头极为不快,沉哼一声道: “韦兄弟,你目前暂停职务,不可再以帮主身份发号施令了。 外人擅闯本帮议事堂,例须鞭挞三百,再行逐出,左长老要把他们拿下,并没有错。” 韦凌云拱手道: “右护法说的是。” 纪南哼道: “好大的口气,你们有能耐拿得下我们吗?” 史琬冷笑道: “臭要饭的,你们来试试看?” 徐少华道: “两位贤弟不可如此,我们只是作证来的,不可伤了和气……” 独眼龙被史琬一句“臭要饭的”叫得目射凶光,厉喝道: “擅闯本帮议事堂,不服制裁,可以格杀勿论,大家只管出手。” 喝声出口,右掌抬处,呼的一声,直向徐少华劈来。 那姓左的左颈长着一个袋形大瘤,大家都叫他左瘤子,此人生性凶狠,怒恼史琬叫他们“臭要饭的。” 此时怒嘿一声,手中打狗棒突然一送,朝史琬当胸直捣过去。 史琬短剑一挥,正待出手。 徐少华喝了声:“你们不可出手!” 左手向左一捞,迅如闪电,一下抓住了左瘤子戳出的棒头,脚下再向前跨上,右手一探,同时也一把握住了独眼龙劈来的右腕。 含笑说道: “两位请住手,且听徐某一言。” 他左手抓住左瘤子棒头在先,再向前跨出,伸手去握独眼龙的手腕,左瘤子棒头被他抓住,身不由己的跟着徐少华跨出了一大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其余七人眼看右护法长老手腕被扣,左长老打狗棒也被徐少华抓住,七人手中七根打狗棒不约而同朝徐少华身上招呼。 这一记因为同时发难,快速无伦。 纪南、史琬、蓝如风三人本来紧跟在大哥身后,但因徐少华闪身上前去抓独眼龙的手掌,朝前跨出了一大步,和后面三人相距已有三数尺距离,此时再待出手,已嫌不及! 就在此时,蓦听有人尖声笑道: “嘻,你们这是干什么?” 话声入耳,就在徐少华的身后,忽然间多了一个弯腰耸背的小老头,把七名丐帮长老攻出去的七根打狗棒,四左右三,一齐夹住! 铁猴子柏长青的一支,他歪头耸肩,夹在左颈肩头,其余六支,两支夹在他腋下,两支夹在他腰间,一支夹在裤裆里,一支波他右脚踏住。 七个长老打狗棒被他夹住,竟然再也挣动不得! 史琬看得喜道: “是贾总管!” 原来这夹住七根打狗棒的,正是贾老二,云龙山庄总管! 独眼龙右手脉腕被徐少华握住,他自然不会就此罢手,口中怒嘿一声:“你找死!” 左手直竖,切出一掌,这一掌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砍在徐少华的心窝! 七名长老用力一挣,打狗棒抽不回来。 他们都是多年老江湖,和人动手的经验十分丰富,反应自然极快,右手抽不回打狗棒,左手同时朝贾老二身上拍落! 大殿上登时响起一声“砰”,和“啪、啪、啪”七声大响! 一声“砰”,是独眼龙左掌击中徐少华胸口发出来的声音! 徐少华依然面含微笑,一动没动,只是双手五指一松,放开了独眼龙的右手和左瘤子的棒头,徐徐说道: “徐某说过,我只是作证来的,和贵帮并无敌意。” 但他这一松手,独眼龙甘逢春却因左掌劲力反弹,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那七声“啪”,当然是七名长老七只手掌拍在贾老二身上发出来的声响! 贾老二也同时松开了夹住的七支打狗棒,口中“哟”了一声,说道: “小老儿几根老骨头幸亏还硬朗得很,挨几下不轻不重的巴掌,还不在乎,换个骨头较嫩的人,不被你们打成一堆泥才怪! 你们几个老化子,到底讲不讲理,咱们少庄主是为你们好,才挺身出来作证的,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七名长老自然心里有数,仅凭传功长老打虎将张友泉的一记“伏虎掌”,江湖上就很少有人接得下来,何况合七人之力,击在他身上。 他既没封架,硬挨了七记掌力,这人一身功力,岂不胜过自己七人甚多?七人心头不觉大力慎骇,不由得往后退下了一步。 独眼龙甘逢春色厉内在,炯炯独目盯着徐少华,喝道: “你口口声声是作证来的,你们究是什么人?须知这是咱们丐帮的家务事,不容许外人插手。” 贾老二忽然趋上一步,耸着肩道: “是,是,你右护法长老说的没错,咱们少庄主只是前来作证,可并没说插手管你们的家务……” 说到这里,接着哦了一声,笑道: “对了,右护法长老是问咱们少庄主是什么身份,小老儿差点忘了!” 他一指徐少华,说道: “这是咱们云龙山庄的少庄主徐少华。” 接着又指指纪南等三人说道: “这位纪公子是咱们少庄主的结义二弟,现在大家都已知道他是千毒谷的少谷主了。 这位是史琬史公子,咱们少庄主的结义三弟,也是绝尘山庄的少庄主。这位是蓝如风蓝公子,咱们少庄主的结义四弟,也是云南蓝家的少庄主。至于小老儿,小姓贾,从小徘行是老二,就叫贾老二,吞任云龙山庄总管。” 然后又指指胡老四、余老六两人说道: “至于他们,一个是胡老四,一个是余老六,咱们云龙山庄的护院武士,还有王老八王天荣、王老十王贵两个没有来,嘻嘻,小老儿都介绍完了。” 他说话本来就喜欢喀唆,但也介绍得很详细,只是说话之时,口沫四溅,说完后,才举起衣袖,朝嘴上抹了一把,嘻着嘴只是傻笑。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有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直看得丐帮八大长老几乎不敢相信! 独眼龙甘逢春听完贾老二的介绍,脸上竟然阴晴不定,可见他心里也正在犹疑不决。 云龙山庄少庄主,这个头衔,当然唬不倒他丐帮右护法长老独眼龙甘逢春,但云龙山庄少庄主的武功,他已经领教过了。 奇幻莫测的擒拿手法,被扣住了脉腕,自己竟然半分也挣动不得,这且不说! 对方轻轻年纪,居然生受自己用了八成力道的一掌,自己被震退一半,对方居然若无其事,好像丝毫没有感觉! 这也不去说它,其他三人中,有一个是千毒谷少谷主,这是自己已经知道的。另外两个,竟然会是绝尘山庄和云南蓝家的少庄主。 这三个年轻人,竟然都是大有来头的人,丐帮并不是惹不起,而是其中有一个人,不禁使他大感困扰! 还有,这个自称云龙山庄总管的贾老二,方才合七位长老之力,还胜他不得,这人不知又是何方神圣? 但差幸这位云龙山庄少庄主虽然露了一手,言词之间,还算客气,他既然口口声声是作证来的,自己不如先听听他的来意。 他心念闪电般转着,一面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徐少庄主夤夜赶来,要为敝帮作证,不知有何见教,兄弟洗耳恭听。” 前据后恭,话说得客气了。 “对,对!”贾老二笑嘻嘻的接口道: “咱们少庄主既是给贵帮作证来的,自然要从头说起。” 他朝小六子招招手道: “来,你小哥不是说韦帮主有一封密函,要你亲手交给吉舵主,你听吉舵主说,是韦帮主要他尽快去找金长老,对不?” 小六子点点头。 贾老二又道: “韦帮主要你送信给吉舵主,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六子道: “就是上个月的事?” 贾老二道: “你仔细想想,日子可要说得准些。” 小六子想了想道: “是十月底,十一月初。” 贾老二转脸朝执法长老铁猴子柏长老问道: “柏长老,小六子是十月底从贵帮逃出来的吗?” 柏长青道: “不错,敝帮老帮主是十月二十三日过世的,差不多在料理老帮主丧事的时候,小六子就失踪了。” 贾老二又朝小六子问道: “小哥说贵帮左护法长老金大有是中毒暴毙的,身上可有伤痕?” 小六子道: “金长老是吉舵主亲手给他掩埋的,他中的是剧毒,除了全身发黑,好像没有伤痕。” 贾老二问道: “小哥怎么知道的呢?” 小六子道: “那时我就住在吉舵主那里,自然是吉舵主说的了。” “哈,这就全对不拢头了。”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小哥,一个人说谎话总要事前先有个复稿,才不至于把时间地点弄错,这样随便说,不是会露出破绽来了?” 小六子盛气的道: “我几时说谎了,有什么破绽?你说!” “破绽可多着呢!” 贾老二道: “第一,先说时间吧,小哥说是十月底,十一月初奉韦帮主之命,送密函给吉舵主的,要吉舵主去找金长老。” “过了几天,金长老突然暴死,对不?但据小老儿所知,咳,这话该从云龙山庄毁于大火说起……” 回头朝徐少华问道: “少庄主,云龙山庄毁于大火,那是几时?” 徐少华道: “是十月二十五日。” 贾老二又道: “那么少庄主是在许集遇上一个老化子,又是几时?” 徐少华心头不禁一愣,自己不曾告诉过他,曾在许集遇上老化子,他怎么知道的?一面说道: “是十月二十六日的早晨。” 贾老二又道: “那天少庄主是在碾庄过夜的,第二天当是二十七了,少庄主遇上了什么事,可以说给大家听听。” 丐帮的人因他一直在算着日子,大家自然听得很仔细,这时听他说徐少华遇上了事故,要徐少华来说,众人的目光不觉一齐朝徐少华投来。 徐少华道: “那天早晨,在下离开碾庄不过三里光景,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树下躺着一个老化子,就是昨天早晨在许集遇见过,他胸口起伏喘得很厉害,好像是负了很重的伤……” 柏长青道: “徐少庄主遇上的老化子,长得如何模样?” 徐少华道: “年约六旬以上,个子不高,连鬓短须,蓬着一头卷曲的乱发,浓眉大环眼,脸色黑中透紫……” 柏长青问道: “那果然是金长老了,他伤势如何?” 徐少华道: “在下跳下马,走了过去,问他可是负了伤?他张口喘气,本来失神的两眼,听了在下的话,眨动眼睛,忽然间有了神光。” 但只看了在下一眼,凝聚了的神光又渐渐散去,吃力的抬起右手,指指他的胸口,张口迸出‘拜托’两个字,底下的话,就模糊不清,再也说不出来了……” 传功长老张友泉道: “他手指胸口,莫非伤在胸口不成?” “是的。”徐少华道: “在下当时也是这样想法,因此就解开他的大褂,看到他胸口赫然印着一个紫黑色的手掌,和两天前害死先父的掌印一般无二……” 柏长青神色剧变,切齿道: “这么说,金长老是死在‘黑煞掌’之下的了!” “不错!”传功长老张友泉道: “只有‘黑煞掌’击中人身,才会色呈紫黑!” 贾老二耸耸肩道: “所以小老儿说这位小六子小哥说的时间,就有了出入,十月二十七日那天。 你还没有离开丐帮总舵,韦帮主给吉舵主的密函还没送去,有什么人会向金长老下苗疆带来的毒呢?” 独眼龙甘逢春嘿然道: “徐少庄说的很像有这么一回事,但口说无凭,徐少庄主有何为证?” 徐少华正待开口! 贾老二伸手一拦,说道: “少庄主且慢,小老儿要请问甘长老一句,小六子有什么为证呢?” 甘逢春道: “他本来有凤阳分舵卜舵主可以为他作证,但可惜凤阳分舵卜舵主等廿五人,都已中毒身死,但至少还有尚存义可以为他作证。” 贾老二耸肩笑道: “贵帮尚存义只是证明小六子到过厨房,他并不能为小六子说的每一句话作证,对不? 何况人证可以串通,并不可靠,物证就比人证可靠得多了。” 甘逢春道: “徐少庄主拿得出物证来吗?” 贾老二道: “少庄主确实有一件东西,可以证明他曾遇到过金长老,而且也足以证明是金长老临终前,交给少庄主的。” 接着朝徐少华嘻嘻一笑道: “少庄主,甘长老似乎不大相信你说的话,那只有把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瞧瞧了。” 甘逢春哼道: “徐少庄不是说金长老只说了两个字,底下的话,就模糊不清了吗?如何还会交给你什么证物?” 徐少华少年气盛,冷声道: “不错,金长老临终时用手指指胸口,只说了‘拜托’两个字,当时在下只当他是说伤在胸口,等到在下解开他胸口大褂之时,却从他怀中跌落一个手掌大的牛皮夹子……” 甘逢春独目射光,急急问道: “东西呢?” 在徐少华说出牛皮夹子的时候,其他八个长老也一齐把目光直注徐少华,露出关切神色。 徐少华缓缓从身边取出一个牛皮夹子,接着道: “在下眼看金长老已经气绝,不党打开夹子,里面有一张发了黄的纸,上面记载的乃是贵帮的‘擎天第三式’……” 甘逢春伸手道: “这是敝帮镇帮掌法,徐少庄该交还敝帮才是。” “且慢!”贾老二又伸手一拦,嘻的笑道: “东西是丐帮的,咱们少庄主决不会要,只是方才小老儿说过,这是证物,可以证明两点。” “第一,是咱们少庄主确确实实在十月甘七日在碾庄遇见贵帮金长老,他是胸口中了一掌,有一个紫黑色掌印。” “这一点,就和小六子小哥说的金长老是中了云南带来的苗疆剧毒致死不符。” “第二,十月廿七日那天,小六子小哥还没离开贵帮总舵,日期也完全不对了。” “这两点,如果小六子小哥是在撒谎的话,那么他说的其他的话,不知他是不是也在撒谎,就很难说了。” 甘逢春沉声道: “贾总管认为他说的话,都不可信吗?” 贾老二陪笑道: “小老儿只不过是以此类推罢了,其实也八九不离十了。” 他没待甘逢春开口,朝其他八名长老耸耸肩笑道: “甘长老大概又会说小老儿是想当然的事。” “口说无凭,讲话要拿出证据来,小老儿可拿不出什么物证,人证倒可以找上一二位……” 甘逢春独目凌厉,沉声说道: “你有人证?” 贾老二道: “有是有,不过小老儿说出来了,你们未必肯相信。” 甘逢春道: “你说说看。” 贾老二伸手朝尚存义一指,说道: “小老儿的人证,就是这位尚老弟。” 甘逢春目射诧异之色,哼道: “贾总管要尚存义替你作证?” “正是,正是!”贾老二一面朝尚存义道: “尚老弟是从丐帮总舵来的了?” 尚存义冷冷的道: “是又怎样?” “没怎样。”贾老二陪着笑又道: “不知尚老弟是跟什么人一起来的?” 尚存义道: “在下是随同本帮左护法甘长老一同来的,同来的人,并不止在下一个人。” “是,是。”贾老二忽然指指自己鼻尖,问道: “尚老弟认不认得小老儿?” 甘逢春不耐道: “贾总管尽问这些不相干的话则甚?” 贾老二笑道: “这叫开场白,尚老弟要替小老儿作证,自然先得认识小老儿才好。” 一面朝尚存义道: “尚老弟,你先说说,认不认得小老儿呢?” 尚存义道: “你是云龙山庄总管,在下刚才听说的。” “是,是。”贾老二连连点头道: “这叫做一回生,二回熟,现在咱们已是熟人了,老弟就肯替小老儿作人证了对不对?” 尚存义一脸冷漠的道: “在下替你作什么证人?” “自然是很重要的证人了。” 贾老二笑笑道: “不过小老儿的意思,也只要尚老弟把你说过的话,再重复说一遍就好。” 尚存义铁青着脸道: “在下说过什么?” “哈,看不出你尚老弟原来还是一位贵人!” 贾老二霎着两颗豆眼,朝尚存义脸上一阵端详,笑嘻嘻的道: “没错,老弟你面相好得很,这个尖鼻子就主贵,所以就贵人多忘事……” 尚存义怒声道: “贾总管,你这是拿在下消遣?” “不,不,一点也不是跟你老弟消遣。” 贾老二忽然一脸正经的道: “小老儿说你贵人多忘事,也没错,你老弟如果不健忘的话,今天早晨,小老儿记得在造甲店的小酒店里还见过面,对不?” 尚存义听得脸色不由大变,忿然道: “你胡扯什么?” “一点也不胡扯。” 贾老二道: “当时小老儿和少庄主就坐在小酒店门首,你老弟和你朋友,却一脚进了店堂,坐在里首靠壁的一张半桌上。” “嘻嘻,你那朋友,就是这位小六子小兄弟,所以他也是小老儿的第二个证人,小老儿只要你把对你朋友说的话,一字不漏给大家说出来听听就好。” 尚存义怒形于色,紧握双拳,厉声道: “你敢捏造事实,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用不着心虚,你想对小老儿动手,还差得远哩!” 贾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老弟如果不想实话实说,小老儿对你们哥俩说的每一句话,还记得清清楚楚,要不要小老儿代你们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独眼龙甘逢春洪笑一声道: “贾总管不用说了,尚存义跟随兄弟而来,并未离开过,你老哥纵然武功高强,艺压丐帮。” “但敝帮一向忠义传帮,未必因你老哥的强出头,就能把敝帮的家务事一手包揽过去,因此兄弟认为丐帮的事,自有丐帮自己会处理的,徐少庄主交出敝帮金长老的牛皮夹子,诸位请回吧!” “奇怪!”贾老二耸耸肩道: “是非应该愈辩愈明,甘长老好像不想使这件疑案,水落石出一般!” 一面朝八个丐帮长老拱拱手道: “敝庄少庄主和小老儿,对贵帮王老帮主之死,一点关系也没有,更不会对贵帮哪一个人心有成见。” “此来完全是想把咱们看到听到的向诸位说出来,提供贵帮各位长老参考而已,并没有一手包揽贵帮家务事的意思。” “甘长老既然不希望小老儿说出真相来,小老儿如果坚持要说,岂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咱们那就告辞了,可惜丐帮一向忠义传帮,王老帮主一向以仁义待人,却落得个死的不明不白,实在可叹!” 一面耸着肩回身道: “少庄主,咱们走吧!” 甘逢春喝道: “要走也得把本帮的东西留下。” 贾老二横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甘长老对一个牛皮夹子,似乎比贵帮王帮主的死因还要重视。” 甘逢春怒声道: “姓贾的,你可知和丐帮作对的后果吗?” “小老儿不知道。” 贾老二耸着肩,不屑的道: “小老儿知道甘长老有个强大的靠山,云龙山庄并不在乎敌人有多强大,甘长老似乎用不着虚声,咱们如果怕事情,今晚也不会来了。” 执法长老柏长青忙道: “甘长老不可意气用事,贾总管说得没错,他们前来作证,只是把他们看到、听到的说出来,供咱们参考而已。” “咱们不妨让他说出来听听,譬如方才徐少庄主说的,和小六子所说,大有出入,但徐少庄主拿出金长老身边的牛皮夹子作证,显然不是捏造的了。” 传功长老张友泉也道: “柏长老说得是,咱们让贾总管说出来了,就算他说的是一面之词,咱们还可以查证,听听又有何妨?” 经两人这一说,其他六名长老也随着纷纷附和,独眼龙自是不好坚持己见。 柏长青这就朝贾老二拱拱手道: “那就请贾总管说吧!” 贾老二耸着肩,斜睨了尚存义一眼,说道: “你们哥儿俩进入店堂,是尚者弟走在前面,小六子跟在后面。 一脚走到最里首靠壁一张半桌,尚老弟面向店门,坐下之后,还瞄了小老儿一眼,压低声音问道: ‘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六子连忙凑过头去,低声道: ‘婆婆已经来了。’ 这时那店家送上两盏茶去,尚老弟道: ‘给咱们来两碗大卤面。’ 店家退下之后,尚老弟就道: ‘上面要我告诉你,今晚要你挺身出来作证,才能扳得到小头头。’‘要我作证?’小六子听得大吃一惊,他身躯震动,骇然道: ‘要我作什么证?’ 尚老弟脸色一沉,说道: ‘这是上面的命令,你只要说:老帮主归天那夭的中午,小头头吩咐你到厨房里去看看,稀饭熬好了没有……’小六子道: ‘那天中午他没叫我到厨房里去呀!’ 尚老弟道:‘叫你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你只要这样说就好。’‘好吧!’小六子问道:‘后来呢?’尚老弟又道:‘你从厨房回来,看到小头头右手按在老帮主胸口,老帮主两眼翻白,张大了口,已经没有气了。’小六子发愁的道:‘但……那天我告诉甘长老、柏长老、张长者等人,不是这样说的。’尚老弟哼道:‘你不会说那天说的话,是小头头教你这样说的,如有半句泄漏,就会要你的命。’小六子迟疑的道:‘我这样说,他们会相信吗?’尚老弟道: ‘不要紧,到时候我会挺身出来给你作证,说厨房里的人,都看到你确实去问稀饭熬好了没有,这样,你说的话,就证明不假了。’小六子点着头。 尚老弟又加重语气说道:‘听着,今晚这场戏,全在你身上,办好了上面不但重重有赏,还可以派你当凤阳分舵主,如果办砸了,你这条小命都难保了,嘿嘿,五刀分尸,你总听到过吧?’小六子脸有怖色,压低声道:‘存义哥,我奉命离开总舵,心里一直很害怕,今晚这一挺身作证,小头头会放过我吗?’尚老弟嘿然道: ‘你这一作证,小头头立时就变成待罪之身,还能对你怎样?’‘不!,小六子道: ‘他一怒之下,就会当场把我劈了!’ 尚老弟阴笑道: ‘这个你只管放心,到时自有上面给你作主,再说,他若要杀你,就显得作贼心虚,要把你灭口,他再笨也不会这样做,何况你是重要证人,几位长老也决不容许他出手,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小六子点头道: ‘好,我听你的。’ 徐少华心中暗道: “他们口中的‘小头头’,自然是指丐帮帮主韦凌云了,只不知他们说的‘上面’是什么人?今天早晨,贾总管还说喝了酒要小睡片刻,原来是在注意两人说话。” 贾老二刚说到这里,突听独眼龙甘逢春洪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 “贾总管编得好故事,这些话,都是他们刚才作证的供词。” 你稍加编纂,就变成尚存义授意小六子这样说的了,何况这些话并不新鲜,却足见你是有意来颠倒黑白,混淆视听的了。” 贾老二耸着肩,翻翻眼道: “甘长老怎好如此武断?” 甘逢春独目精光直射,声色俱厉,沉喝道: “我要请问贾总管,是什么人指使你这样说的?” “小老儿亲耳听到的,怎么会有人指使?” 贾老二目光投向执法长老柏长青、传功长老张友泉两人。 情急的道: “柏长老、张长老,小老儿如果拿得出证据来,你们信不信?” 柏长老道: “贾总管如若确有证据,大家自会相信。” 贾老二道: “证据自然有,但小老儿有一个请求,要两位帮个忙。” 张友泉道: “你要咱们帮什么忙?” 贾老二一指尚存义、小六子两人,正容说道: “小老儿拿出证据来,他们说不定就会逃走。 所以请两位长老先把他们两人叫过去,最好点了他们穴道,小老儿不但马上拿出证据来,有一个极大机密,也好向诸位报告。” 柏长青道: “贾总管只管拿出证据来,有什么机密,但说无妨,兄弟保证他们不会逃走,也逃不走。” “不、不!”贾老二摇着头道: “两位不但要把他们叫到身边,而且也一定要点了他们两人穴道,小老儿才能说。” 独眼龙听得大不以为然,但柏长青却点头道: “好吧,贾总管若是拿不出证据,又该如何?” 贾老二用手弹弹他胸袋,说道: “丐帮可以留下小老儿的六斤四两脑袋瓜子。” 柏长青看他说得如此郑重,就朝尚存义、小六子两人说道: “你们过来。” 尚存义、小六子心头虽有怯意,但他是执法长老,只好硬着头皮走到柏长青、张友泉两人身边。 柏长青双手一扬,果然点了两人穴道,一面抬目道: “贾总管现在可以说了。” 贾老二耸耸肩,慢条斯理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饭碗来,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的证据就在这里,两位长老拿去看吧!” 伸手把饭碗朝柏长青递去。 柏长青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这是一只白瓷蓝花的粗碗,碗口缺了小小一角,忍不住问道: “贾总管这只饭碗证明什么呢?” 贾老二道: “小老儿今天早晨酒瘾大发,和咱们少庄主一起去造甲店的小酒店喝酒,先前三壶,是壶嘴对着喉咙灌下去的,喝得很快,用不着斟在碗里。 打从第四壶起,因为已经有前面三壶打了底,就可以喝得慢一些,所以要店家拿了一个饭碗来,边斟边喝,就是这个碗……” 他忽然裂嘴一笑,说道: “小老儿不能提起酒,一提起酒,就犯了瘾。” 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紫玉扁瓶,揭开瓶塞,咕咕的喝了两口,赶紧塞上瓶塞,揣入怀里。接着又道: “这个酒碗,就是小老儿从造甲店小酒店里带出来的,它就可以证明小老儿在那里喝过酒……” 甘逢春嘿然冷笑道: “这酒碗最多只能证明你在造甲店小酒店喝过酒,却不能证明他们两个去过小酒店。” “是、是!”贾老二耸耸肩道: “他们两个方才应当承认去过小酒店,嘻嘻,所以小老儿要两位长老点了他们穴道,否则小老儿一旦说出来,他们就会毁没证据。” 他说得口沫四溅,得意的笑了起来,才道: “事情是这样,他们哥儿俩谈完之后,起身就走。 小老儿早就知道他们三对六面的和小老儿对质,一定会矢口否认,所以小老儿等他们从身边走过,就暗暗捏了一小块碗边,分别放在他们贴身衣衫的左边小口袋里。 麻烦两位长老搜上一搜贴身衣衫的左边口袋里,有没有碎碗片?那比指甲还小,两块拼起来,是不是和这只碗的缺口一样,就可以证明他们早上有没有去过小酒店了。” 徐少华听得不由一怔,他把碎碗片放入两人贴身衣衫的口袋里,自己坐在他对面,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察觉? 柏长青、张友泉依言分别解开尚存义、小六子的大褂,果然从他们贴身布衫的左首口袋搜出一块比指甲还小的碎瓷片。 两人脸色凝重,把两块碎瓷片拼在一起,恰好补上饭碗缺口,一点也不错! 柏长青怒哼一声道: “这两个逆徒果然去过造甲店的小酒店了!” 张友泉也怒容满面说道: “兄弟这就解开他们穴道,此事必须问问清楚!” “且慢!”贾老二双手连摇,说道: “两位真是急性子,小老儿说过,还有一个极大的机密奉告。” 柏长青道: “贾总管请说。” 贾老二道: “他们还有一段话,小老儿刚才还没说出口来,就被甘长老打断了,这是他们吃完面,快要站起身的时候说的…… 尚老弟压低声音问道: ‘那东西你带来了吗?, 小六子点点头道: ‘带来了。’ 他在说话之时,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件很小的东西,伸手递去,尚老弟也伸出手接了过去,他们大概怕人看到。 都是放在手掌心一递一接,极为神秘,但小老儿天生是老鼠眼,心里一好奇,就瞄了一眼,那是一个比眼药瓶还小的白色瓷瓶。 尚老弟一下就放入大褂里面左首口袋里,一面细声问道: ‘婆婆可有交代,要如何用法?’ 小六子道: ‘婆婆交代,这东西无色无味,就是放在白开水里都看不出来,不然的话,那八个老东西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哪能放得倒他们?’尚老弟又问道: ‘要多少时间才会发作?’ 小六子道: ‘听婆婆说,好像咽下口就会生效。’ 嘻嘻,柏长老不妨搜搜尚老弟大褂里面的左首一个口袋,看看那小瓷瓶还在不在?” 他虽没说这小瓶里装的是毒药,但大家都已听得出来,小瓶中准是极厉害的毒药无疑。 他只说八个成了精的老江湖,但明明是指丐帮八位长老了。 柏长青现在已有八成相信贾老二的话了,立即一手翻开尚存义大褂,一手伸入里面左首口袋,果然从袋中搜出一个白色小瓷瓶来! 贾老二忙道: “就是这个,嘻嘻,这要问问千毒谷的少谷主,是不是认识这个瓷瓶了?” 这话,正是暗示柏长青,这白色小瓷瓶乃是千毒谷之物了。 纪南没待柏长青开口,就点头道: “我知道,这是敝谷‘沾唾毒’,入口就会毒发身死,纵有解药,也来不及解救的剧毒。”其他六名丐帮长老中,左瘤子是个火爆性子的人,不由怒哼道: “这小子好毒辣的心思,居然勾结千毒谷,要毒死咱们这些人,真是该死!” 贾老二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小老儿作的证,到此为止,该说的都已说了,现在该鞠躬下台了。” 柏长青拱手道: “多谢贾总管。” 一面朝独眼龙甘逢春道: “甘长老,事情已极明显,这两个逆徒,他们确实去过造甲店,而且还有千毒谷毒药为证,企图毒死咱们这些人。 由此可见小六子作证之事,完全是受人指使,诬控帮主的了,兄弟解开他们穴道,务必间个水落石出,不知甘长老意下如何?” 甘逢春沉着脸怒嘿道: “兄弟真想不到小六子伺候老帮主多年,尚存义也是帮中极优秀的弟子,居然会丧心病狂,吃里扒外。 实在使兄弟深感意外,也令人感到心痛,此等叛帮逆徒,自然非得严加讯问,处以极刑不可!” 柏长青双手扬处,一下就解开了两人穴道,正待喝问,哪知两人穴道一解,就身子一歪,砰砰两声,倒了下去! 柏长青方自一怔,张友泉咦道: “他们怎么了?”随着话声,蹲下身子,伸手一探,不禁失声道: “他们已经死了!” 柏长青道: “这怎么会呢?兄弟刚才只点了他们‘章门穴’,而且出手不重,不可能致命……” 张友泉微微摇头,目光注视着尚存义胸口,伸手嗤的一声撕开他胸前衣衫,果见胸口有一粒极细的黑血,不觉沉哼一声道: “柏长老,你看,这是什么?” 柏长青目光一凝,说道: “他们中了细小的毒药暗器?” “不错,这伤口极细,而且见血封喉,这好像是淬了毒的梅花针一类暗器!” 张友泉口中说着,右手已从身边一个布袋里取出一块吸铁石,一下按在尚存义胸口那点黑血之上,缓缓运起内力,口中喝了声:“起!” 右手握着吸铁石猛然向上提起,凝目看去,吸铁石上果然附着一支细如牛毛的毒针,目光一注,失声道: “会是黄蜂夺命针!” 他用撕下来的一块衣衫裹着取下针来,随手递给了柏长青,接着又撕开小六子胸口衣衫,也像方才一样,用吸铁石吸出一支毒针,才站起身来。 不期而然看了站在对面的独眼龙甘逢春一眼,才道: “此人发射毒针,自然是志在灭口了。” “这还用说?” 贾老二耸着肩道: “这两支毒针细若牛毛,不可能会射得很远,依小老儿看,凶手不会超出三丈以外的了。” 纪南走上两步,朝柏长青拱拱手道: “柏长老,你可否把毒针让在下看看?” “自然可以。”柏长青道: “纪少谷主出身千毒谷,也许看得出此针来历了!” 说完,把一块衣布裹着的毒针递了过去。 纪南接到手中,脸上立时微微变色,说道: “这不是黄蜂夺命针,是敝谷的‘黑煞针’!” 他不待柏长青问话,接着道: “敝谷练习‘黑煞掌’要采集九十九种毒草,其中几种毒草,寻觅不易,光练‘黑煞掌’一种,浪费了未免可惜。 因此在练掌功之际,也附带淬练刀剑暗器,也就都以‘黑煞’命名,这种针每筒可装七十二支,每次可发一支,也可以连续发射,极为霸道。 因为针身极细,不易被人发觉,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家父因它太歹毒了,曾下令禁止,不准谷中弟子使用,不知怎么会在江湖上出现的?” “自然是有人偷偷练制的了。” 贾老二耸起双肩嘻的笑道: “千毒谷秘制的东西,在江湖出现,已经不足为奇,那个小瓷瓶装的毒药,叫什么‘沾唾毒’的不是刚从尚存义身上搜出来的吗?哦……” 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拍双手,说道: “对了,纪少谷主不是说这种毒针是装在针筒里的吗? 这就简单得很,大家都在这里,没有人离开过,只要搜上一搜,谁身上有针筒,谁就是凶手了。” 他不待众人说话,接着又道: “身上有针筒的人,不但是凶手,而且……嘻嘻,说不定还是挑起这场是非的主谋,纵或不是主谋,也是从犯了。” 独眼龙道: “贾总管心目中认为这凶手是谁?” 贾老二耸耸肩,说道: “这两人经小老儿作证,已可证实他们口中的‘上面’,勾结千毒谷那个‘婆婆’,预谋推翻那个‘小头头’,攫夺丐帮。而且还有严密计划,这个‘上面’因事情被小老儿戳穿,怕他们供出内情来,才会暗发毒针,把两人射死灭口,至于这凶嫌是谁,小老儿没有亲眼看到他放射毒针,怎好乱猜?不过……” 他忽然住口,没往下说。 独眼龙道: “不过什么?” 贾老二耸耸肩道: “总之,此地除了贵帮韦帮主和九位长老之外,还有咱们七个人,在场的共有十六个人,都有嫌疑,好在这凶手身上有针筒,搜上一搜,就会搜出来了,不过……” 他说到不过,又停了下来。 独眼龙哼道: “贾总管又有什么不过了吗?” 贾老二陪着笑道: “小老儿这句话,还是不说的好。” 柏长青道: “贾总管但说无妨。” 贾老二道: “第一、这人诬害韦帮主的目的,无非想攫夺丐帮的大权,咱们这些人只是作证来的,和贵帮扯不上关系,当然不会是主谋和凶手了。 第二、咱们这七个人,都站在下首,是尚存义、小六子的右侧,若是发射毒针,应该射中侧面,射不到当胸,所以嘻嘻……” 他目光一溜独眼龙甘逢春、和执法长老柏长青、传功长老张友泉,还有两个则是站在尚存义、小六子两人斜面的两位长老吴有福、左瘤子五人。 续道: “甘长老是他们两人的对面,柏长老、张长老是站在两人的边上,这两位长老是在他们斜对面,所以如果说有嫌疑的话,自然以五位的嫌疑最大了……” 独眼龙目光一凝,冷然道: “贾总管果然存心挑拨离间,和咱们丐帮过不去了。” 贾老二双手一摊,道: “甘长老要这么说,小老儿就无话可说了,咳,小老儿实在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左瘤子大声道: “兄弟觉得贾总管说得一点不错,这场是非,本来就是发生在咱们内部,和他们七位无关。 若是怕尚存义、小六子两人说出内情,要杀以灭口,何用巴巴的跑来作证?至于他指的咱们五人涉嫌最大,也说得十分明白。 除了咱们五人,其他的长老所站立的方问,毒针都无法射到两人胸口,够得上部位的,正对面只有咱们三个。(甘逢春、吴有福、左瘤子) 柏长老和张长老是在两人身边,出手更不容易被人看到,兄弟觉得贾总管这话,就事论事,更没有半点侮辱哪一个人。” 他略为息了息,又道: “因此兄弟建议,这搜身之事,应该从咱们五人开始,由执法长老当公证人,站在中间。 先由甘长老搜兄弟,张长老搜吴长老,再由兄弟搜甘长老、吴长老搜张长老,然后再搜柏长老。 如果咱们五人身上搜不出什么来,再由咱们五人分别搜韦帮主和其他四位长老,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独眼龙沉哼道: “咱们都吞为本帮长老,为了死去一个尚存义、一个小六子,就要搜全体长老的身,这是对长老的一种侮辱,兄弟不敢苟同。” 左瘤子道: “这不是因为死了本帮两个小弟兄,就搜全体长老的身,而是查证企图颠覆本帮的一件公案。” 独眼龙道: “兄弟忝为本帮右护法长老,搜身之举,有失兄弟身份,兄弟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左瘤子本是火爆性子,听得不由胀起青筋,怒声道: “这是公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独眼龙大笑道: “如若兄弟不让你搜呢?” 左瘤子道: “那就表示你心虚!” 独眼龙独目凝光,投射到左瘤子的脸上,沉喝道: “左瘤子,你说话最好清楚些!” 左瘤子道: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反对搜身的人,就是作贼心虚。” 独眼龙挥手一掌,迎面击了过去,喝道: “你出言无状,真是找死!” 他右手堪堪挥起,就被柏长青的左手架住,急急说道: “甘长老不可伤了自己兄弟的和气!” 左瘤子也大怒道: “姓甘的,你敢出手,你是什么东西?” 他也早被张友泉拦住,劝道: “左长老,有话好说!” 左瘤子大声道: “张长老,你看到没有,兄弟哪一句话说的不对了?反对搜身,就是凶手的嫌疑,他居然敢当众发横……” 独眼龙一手推开柏长青的手,拱拱手道: “兄弟告退。” 一直没有说话的韦凌云此时突然喝道: “甘长老,你不能走。” 独眼龙冷然道: “为什么?” 韦凌云神色凝然的道: “因为没有搜身前,任何人都不准离开。” 独眼龙嘿然冷笑道: “经方才长老会议议决,你帮主职务已经暂时停止,还能命令我吗?” 韦凌云道: “方才已经证实,尚存义、小六子勾结外人,诬陷在下,既是诬陷,在下乃然是丐帮帮主身份,帮主有权命令你留下。” “哈哈!”独眼龙仰天大笑一声,手中打狗棒一掂,哼道: “甘某倒要看看谁能留得下我?” 左瘤子怒喝道: “你连帮主的命令都敢违抗!” 独眼龙大声道: “他已经不是帮主,帮主出缺,例由左护法长老替代,左护法长老无法代理,就得由右护法长老兼代,这是本帮例有明文,兄弟此刻就是本帮的代理帮主,我要走,谁敢阻拦?” 大步朝前跨出。 他这番话,自是引起所有长老的反感,尤其他坚决反对搜身,大家口中虽然不说,心里早已有数。 这一瞬间,六位长老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不约而同的退后一步,一字排开,拦在独眼龙甘逢春面前。 说道: “甘长老,帮主要你留下,你还是留下的好。” 柏长青和张友泉也同时闪到了甘逢春的左右。 柏长青道: “甘长老,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了,不可意气用事,伤了和气。” 张友泉也道: “是啊,甘长老,你这负气一走,也无补于事,还请三思。” “哈哈!”独眼龙怒笑一声道: “你们这几位看风使舵,转变得好快啊,方才决议停止韦凌云帮主职务的,不也是你们几位吗?好,甘某不当丐帮右护法长老了,从此脱离丐帮总可以吧?” “脱离丐帮可以。”韦凌云正容道: “但必须等今晚这段公案水落石出之后,因为这段公案,牵连到左护法长老金大有之死,和风阳分舵二十五条人命。 以及尚存义、小六子被毒针杀害灭口,在没有搜出针筒,缉到真凶以前,谁也不得擅自离去。” 左瘤子道: “甘逢春,你听到了?要走也得先搜完身,才能放你离去。” 独眼龙点头道: “看来咱们不用说了。” 抖手一捧,使了一记“毒蛇出洞”,打狗棒漾起一道棒影朝左瘤子当胸激射过去。 左瘤子手中打狗棒一挥,“嗒”的一声,把独眼龙来势封出,左手一掌迎劈而出。 独眼龙左手也同时疾拍而出,但听又是“啪”的一声,双掌接实,这一下实在太快了,大家还没看清楚。 紧接着又是砰然一声,左瘤子突然仰面倒下去了。 就在此时,只听纪南口中忽然“咦”了一声道: “他会使黑煞掌!” 正因左瘤子的突然倒下,使得其他七位长老心头蓦然一愣! 他们都知道左瘤子和独眼龙两人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间,谁也想不到左瘤子竟会接不下独眼龙一掌——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八章 独眼龙却趁着大家这一怔神之间,忽然一个转身,纵身往殿后飞掠而入!他不走前门,却向殿后闪去,正是大家疏忽之处。 韦凌云和七位长老看他往后纵去,身形一闪而没,再待追去,已是不及! 贾老二连连摇手道: “迫不得,当心他身上有‘黑煞针’!” 这原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纪南叫出“黑煞掌’,急忙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青瓷药瓶,塞到徐少华手中。 说道: “大哥,快把解药交给柏长老,救人要紧,再迟就来不及了。” 徐少华接过药瓶,朝柏长青道: “柏长老,这是‘黑煞掌’的解药,快给左长老喂了。” 柏长青接过,问道: “徐少庄主,要如何服法?” 纪南道: “喂他三粒就够了。” 柏长青拔开瓶塞,倾出三粒药丸,又把药瓶交还徐少华,急忙蹲下身去,捏开左瘤子牙关,把药丸纳入他口中。 张友泉喟然叹道: “真想不到甘逢春会是千毒谷的奸细!”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张长老,话可不能这么说,千毒谷的少谷主就在这里,甘逢春不过是和千毒谷的九毒寡妇阎九婆勾结罢了。” 张友泉连忙朝纪南拱手道: “纪少谷主请恕老化子失言。” 柏长青站起身,也朝纪南拱拱手道: “多谢纪少谷主。” 纪南脸上一红,忙道: “不用客气。”一面攒攒眉道: “奇怪,甘逢春怎么会使‘黑煞掌’的呢?” 贾老二耸着肩道: “少谷主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这时韦凌云也走了过来,朝徐少华拱手道: “徐兄两次援手,大恩不言谢,兄弟只有永远记在心里了。” 徐少华连忙还礼道: “韦兄好说,兄弟愧不敢当。” 一面伸手入怀,取出牛皮夹子,朝韦凌云递了过去,说道: “这是贵帮的东西,当日金长老临终之时,手指胸口,只说了‘拜托’二字。” 想必就是托兄弟把此物转交给韦兄了,今晚兄弟总算不负金长老所托,交给韦兄了,韦兄请收好了。” 韦凌云神色庄重,双手接过,一面握住徐少华的手,感激的道: “多谢徐兄,兄弟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徐兄对敝帮这份大德,他日徐兄要用得着丐帮之处,丐帮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老二耸着肩道: “韦帮主和少庄主既是朋友,那就不用说客气话了。” 柏长青朝贾老二拱拱手道: “兄弟有一件事,想请教贾总管。” “请教不敢。”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有什么事,柏长老尽管请说。” 柏长青道: “贾总管好像早已知道甘逢春和千毒谷的九毒寡妇有勾结了?”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你没看他会千毒谷的‘黑煞掌’吗?这种毒功,岂是一朝一夕练得成的?” 他不待柏长青开口,接着又道: “贵帮的金长老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的吗,嘻嘻,他谋夺丐帮,该说早有存心的了。” 柏长青矍然动容,怒声道: “不错,他害死金长老,再给韦帮主罗织罪名,废去帮主职务。 他就可以以护法长老的身份,名正言顺代理帮主,然后再把咱们几个长老一起毒死,丐帮就全落在他手里了,此人心机果然毒辣得很!” 他目光望着贾老二,沉吟道: “只是敝帮和千毒谷毫无怨尤可言,千毒谷何以……” “不对,不对。”贾老二没待他说完,连连摇头道: “这是整个武林大局,不关千毒谷的事……” 张友泉道: “但甘逢春却练成了‘黑煞掌’!” 贾老二摇着头道: “小老儿也一时说不清,嘻嘻,丐帮出了一个甘逢春,千毒谷也出了一个九毒寡妇,这两人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人!” 纪南听得心中一动,急忙问道: “贾总管,你的意思是……” “一模一样,就是一模一样。” 贾老,二耸耸肩,说道: “嘻嘻,小老儿说他们一模一样,是说他们吃里扒外,投靠了另一个主子。 其实也不光是丐帮和千毒谷,江湖不少门派中,这样的人可不在少数呢,所以才会天下大乱。” 纪南道: “你说阎九婆也叛离敝谷了?” 贾老二道: “她叛离就好了,就因为她没有叛离,千毒谷的事,才会比丐帮还要严重。” “我知道了。”纪南点着头,一脸愤怒的道: “假扮我爹的人,就是阎九婆制造出来的了。” 他转身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大哥,小弟要立即赶回敝谷去,就此别过。”转身就欲走。 “慢点!慢点!”贾老二又摇手,又招手,尖声道: “少谷主且慢点走。” 纪南脚下一停,问道: “贾总管有何见教?” “不客气,嘻嘻!” 贾老二道: “这里已经没事了,少庄主和你少谷主是口盟兄弟,而且还是少谷主的大哥,这档事岂有不管不理?凡事应该谋定而动,今晚且在这里憩息一晚,明天咱们到庐州去调派人手……” 韦凌云道: “贾总管,敝帮人手,全在这里,如果用得着,悉凭调遣,何况甘逢春叛离敝帮,敝帮也正要把他逮回来,以正帮规……” “甘逢春不会躲到千毒谷去的。”贾老二道: “再说贵帮经此变故,也要加以整顿,实力才会坚强。” 他这话听得柏长青、张友泉等几位长老心头同时一震! 他们都是老江湖,贾老二这话是话中有话! 右护法长老叛离丐帮而去,帮中自然有不少人是甘逢春的心腹,加以整顿,确实刻不容缓! 贾老二话声一落,又朝韦凌云以“传音入密”说道: “韦帮主回去之后,该把‘擎天第三式’练熟了才行,练了一、二两式,不练第三式是发不出威力来的。 也只有第三式才能破‘黑煞掌’,这就是金长老致死之由,江湖正在多事之秋,你练成了才能和少庄主合作。” 韦凌云听得连忙拱手道: “在下谨受教了。” 接着就朝徐少华等人拱拱手道: “徐兄,兄弟那就告辞了。” 转身朝柏长青等人拱手道: “诸位长老,咱们走吧!” 说完,率同八大长老一齐退出庙去。 史琬问道: “贾总管,你方才和他说了些什么?” 贾老二席地坐下,笑了笑道: “小老儿叫他回去好好练功,练成了再来。” 大家也一起围着坐下。 纪南心中有事,急急道: “贾总管,你说说看,我……” 贾老二道: “少谷主暂且别急,急事缓办,你最好先把千毒谷的情形,说给小老儿听听,小老儿才能给你拿个主意,嘻嘻,小老儿不是吹的,当个狗头军师,还蛮不错的。” 史琬撇撇嘴道: “当狗头军师,这有多难听?”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颇有自知之明,凭我这副德性,要想当诸葛亮那样的军师,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你总看过戏吧,当当像戏台上那样鼻子抹白粉的狗头军师,才差不多。” 蓝如风道: “好啦,你不是要二姐说吗,那你就别再噜唆了。” 一面朝纪南道: “小弟叫你二姐没错吧?” 纪南被他这句“二姐”,叫得胀红了脸,站起身,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大哥请恕罪,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小妹其实是女扮男装的……” 徐少华含笑道: “贤弟坐下来再说,行走江湖,为了方便起见,女扮男装,也并不稀奇,三弟不也是女扮男装的吗?” 史琬脸上一红,轻嗔道: “大哥怎么说到我头上来了?” 纪南依言坐下,续道: “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所以取名若男,从小就给我穿着男装,大家也都叫我少谷主……”(从现在起,纪南就改称若男了) 贾老二问道: “少谷主到这里来,有什么事吗?” “这话要从去年说起。” 纪若男道: “那是去年夏天,爹忽然感到四肢无力,渐渐不良于行,后来连行动都需要人扶持……” 徐少华道: “约我去见面的谷主,难道不是令尊吗?” “大哥听我说下去呢!” 纪若男道: “从那时起,爹就一直躺在卧榻上,没有起来过,阎九婆就向爹建议,因我年纪还小,只怕无法担当谷主重任。 但谷中又不能一日无主,因此要我装扮成爹的模样,处理谷务,其实大小事情都是由阎九婆和祖东权作的主,我只是装个样罢了。” “嗨!”贾老二一拍巴掌,尖声道: “事情就出在这里!” 纪若男续道: “这个月初,咱们接到几个门派联名的请柬,说三月初一是绝尘山庄史庄主七旬大寿,邀爹去洪泽湖一叙。 里面还有史庄主的一封亲笔函,说他听说爹不良于行,他精擅歧黄,保证可以治愈爹的宿疾……” 史琬道: “我爹确实精通医道,会治疑难病症。” 纪若男道: “爹因和史庄主不熟,但既有各大门派的人具名邀请,不好不去,所以要我代爹一行。” “唔,你和阎九婆、祖东权一起出来了,那好得很!”贾老二点着头道: “你们一走,千毒谷不是空虚了?” 纪若男听得身躯一震,睁大眼睛,焦急的道: “你说爹有危险?” “不要紧!”贾老二用手指拈着嘴上几茎鼠鬓,笑道: “空虚,不一定是出事。” 纪若男道: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自然要去。”贾老二道: “咱们大伙一起去,有事情,也一定可以摆得平,少谷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史琬道: “二姐说完了吗?” 纪若男点点头。 史琬转脸道: “大哥,现在该你说了。” 徐少华也把自己由贾老二送去一处山洞练功的事,约略说了一遍。他当着史琬,当然不好说在绝尘山庄后山偷偷送剑给乙老人家的事。 史琬听得跳了起来,指着贾老二道: “好哇,贾老二,原来是你把大哥弄走的,你竟然不知会我们一声,害得我们像盲人骑瞎马,到处乱闯,你说,你该如何处罚才好?” 贾老二吓了一跳,忙道: “小老儿该死,忘了告诉你们,小老儿情愿受罚。” 蓝如风道: “三姐,我有一个主意,罚他一个月不准喝酒。” “一个月不准喝酒!” 贾老二连连摇手道: “这……不是要了小老儿的命?我的小姑奶奶,这样吧,三天好不?小老儿三天不喝酒,其实三天不喝酒,已经要了小老儿的命了。” 史琬道: “不行。” 监如风道: “那就减轻些,罚他十天不准喝酒吧!” 史琬目注贾老二说道: “看在你是大哥的总管,就罚你十天不准喝酒,就是一滴都不能喝。” “惨了!”贾老二双手掩面,说道: “小老儿从小到大,也没有整整十天一滴不沾的日子,像这等重罚,小老儿还是跳崖自杀的好。” 徐少华噢了一声,笑着问道: “三妹、四妹,你们知不知道贾总管跳崖的事?” 史琬问道: “贾老二真的跳过崖了?” 她气贾老二,所以连总管也没叫他。 贾老二嘻的笑道: “那可一点没假,跳下了千丈断崖。” “活该!”史琬哼道: “那怎么会没有粉身碎骨呢?” “看来小姑奶奶气还没消!”贾老二耸耸肩道: “小老儿若是粉身碎骨,有谁来当云龙山庄的总管?” 史琬撇撇嘴道: “快说,怎么会跳崖的呢?” “是、是、小老儿说!” 贾老二就把王天荣、王贵把自己逼上一处绝顶,自己无路可逃,就跳下绝崖,详细说了一遍。 史琬看看大哥,不信的道: “大哥,贾总管的武功到底如何呢?” 徐少华笑道: “这个愚兄也不大清楚,有时好像很高,有时又好像不高。” “对、对。” 贾老二接口道: “小老儿酒喝足了,胆气一壮,就觉得什么都不怕,只要什么都不怕,武功就高了,如果没得酒喝,遇事就会胆怯,胆一怯,就不敢和人动手,自己也觉得很窝囊。” 史琬哼道: “爹叫你去当掌柜,王天荣、王贵敢在半途里要杀你,当真胆大妄为已极,贾老二要是真的跳崖死了,我怎么向大哥交代呢?” “就是咯!”贾老二道: “小老儿好歹总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这样,咱们明天到庐州去,非好好的整整这两个小子不可!” 一面朝徐少华道: “少庄主,你们明天上长安居去,只当不知小老儿跳崖之事,叫人去叫掌柜,等王老八、王老十来了,就问他们怎么不见小老儿,看他们怎么说?” 史琬问道: “后来呢?” 贾老二嘻的笑道: “你最好如此如此,保管吓得他们三魂出窍!” 史琬童心未泯,听得咭的笑出声来,点着头道: “好,就这么办。” 徐少华道: “贾总管为什么要这样吓唬他们呢?” 贾老二道: “这是我佛如来说的‘降伏其心’,这样才能把王老八、壬老十收伏,以后就不敢再有二心了。” 第二天中午,长安居门口,来了五匹骏马。 胡老四、余老六两人合骑一匹,到得酒楼门前,两人迅快的一跃下马,余老六替徐少华拢住马头。 胡老四就大步走入店堂,朝坐在柜后的帐房先生喝道: “快收拾一问雅室,咱们少庄主来了。” 那帐房看胡老四吃喝的神气,显然来了贵介公子,连声应“是”,就吩咐伙计赶快去收拾了一间雅室。 接着徐少华、纪若男、史琬、蓝如风一起走了进来,最后则是余老六,一看就知是这几位公子的随从武师。 一名伙计赶忙哈着腰道: “公子爷们请到雅室坐。” 胡老四喝道: “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 那伙计唯唯应“是”,立即走在前面。 胡老四跟在他身后,登上楼梯,走到雅室门口,才脚下一停,抬着手道: “少庄主请。” 徐少华举步走入,纪若男、史琬、蓝如风相继走入,余老六也在门口站停了下来。 来了贵客,伙计们自然特别巴结,一个送上面中,另一个就沏了茶送上。 史琬道: “伙计,你去叫帐房上来。” 伙计答应一声,匆匆退下。 接着那个又高又胖的王帐房走了进来,他自然认得,连忙哈着腰道: “原来是史公子、徐公子来了……” 史琬没待他说下去,就道: “你给我快去请掌柜来。” 王帐房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几人端起茶碗,刚喝了一两口,就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及门而止,接着门帘挑处,走进来的正是王天荣、壬贵两人! 王天荣走到前面,拱拱手道: “在下兄弟见过徐少庄主、史公子、蓝公子……” 他们不认识纪若男,只是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招呼了。 徐少华站起身,含笑道: “原来王大哥、壬大哥也在这里,真是巧极,快请坐。” 一面给他们引见了纪若男,说道: “他是千毒谷的纪少谷主。” 王天荣、王贵听得吃了一惊,连忙朝纪若男抱抱拳道: “原来是纪少谷主,在下兄弟久仰。” 史琬叫道: “伙计。” 一名伙计赶忙摹帘走入,躬躬身道: “公子爷不知有何吩咐?” 史琬道: “我要王帐房去请掌柜来,怎么还不来呢?” 那伙计听得一怔,望望王天荣二人,说道: “掌柜不是……已经来了吗?” 史琬道: “几时来了?” 王天荣连忙站起身,双手抱拳,说道: “回史公子的话,这里的正副掌柜,仍是在下兄弟两人。” 那伙计眼看没事,就悄悄退出。 史琬问道: “贾总管呢?爹不是要他来担任掌柜的吗?” 王天荣道: “贾总管……他……” 史琬急问道: “他怎么了?” 王夭荣道: “他已经死了。” “死了?”史琬问道: “他怎么死的?” “事情是这样……” 王天荣嗫嚅的道: “那天中午咱们路过舒城,贾总管约咱们上酒楼吃酒,大概多喝了几杯,经过花字冈石桥,一个跟斗从桥上栽了下去,那里水势湍急,咱们只看到他双手乱划,就灭了顶,连抢救都来不及……” 徐少华问道: “你们没有打捞吗?” 王天荣道: “在下两人都不识水性,后来找来几个当地居民打捞,也没捞到。” “我不信。”史琬哼道: “一定是你们嫉妒他,把他推下水去的。” 王天荣胀红了脸,忙道: “公子明鉴,在下兄弟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决不敢把贾总管推下水去,他真的是喝醉了堕水的。” 史琬哼道: “你们有没有报告过爹?” “早已报上去了。”王天荣道: “就是庄主下的令谕,要在下兄弟继续留在这里的。” 史琬道: “贾总管死了之后,你们有没有超度过他?” 王天荣一愣道: “这个在下兄弟倒是没有想到……” “这就对了!” 史琬道: “昨晚我就梦见贾总管,他说是被你们两个逼死的,身边没有买酒的钱,我说给大哥听,大哥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真是贾总管托梦给我了!” 她这句“他说是被你们两个逼死的”,听得王天荣、王贵两人脸上都变了色。 蓝如风道: “三哥,我们赶了半天的路,大家肚子都饿了,先要厨下送吃的来吧!” 王天荣巴不得有人打岔,把这件事岔过去,急忙站起身,叫道: “来人呀!” 一名伙计就应声走入。 王天荣吩咐道: “快去叫厨下把拿手的菜做上来,要快些!” 那伙计答应一声,立即转身退出。 王天荣道: “在下立时叫人去请城里的和尚给贾总管诵经超渡。” “用不着。”史琬道: “我们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叫帐房给我们预备几间上房。” 王天荣连连点头道: “这个现成的。” 史琬道: “我们吃过午饭,就在这一间房里,放上几盘酒菜,祭奠贾总管,我们也给他行个礼,他说身边没有买酒的钱。 你们就给他准备五千两银票,他是个酒鬼,你们多给他斟上几杯,赔个礼,这场冤业也可以解了。” 徐少华听她说得和真的一样,心里暗暗好笑。 王天荣连声应“是”,说道: “公子吩咐,在下兄弟一定遵办,这五千两银票,也要真的吗?” “自然要真的。”史琬哼道: “你们两个五万两也拿得出来,五千两算得什么?” “是、是。”王天荣道: “只是银票是银号里开出来的,如果用火烧了,岂不白白便宜了银号吗?” 史琬道: “我说出来的话,你想打折扣?” 王天荣道: “不敢,在下不敢!” 正说之间,两名伙计已经陆续送上菜来。 王天荣道: “四位公子请上坐。” 徐少华抬头朝门口叫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们也进来,一起吃吧!” 胡老四、余老六应声走入。 大家落坐之后,王天荣、王贵坐在下首作陪。胡老四、余老六在几位公子面前,公子们都不喝酒,他们自然也不敢喝了。 长安居厨司拿手的菜肴一盘接一盘的端上来,大家也就吃饭了。 饭后由王夭荣陪同徐少华等四人到上房休息。 壬贵却留下来,指挥伙计就在这间雅室里设起贾老二的灵位,放上烛台香炉,并要厨下做了几式菜看,和一副杯筷,一大锡壶陈年花雕。再要帐房去银号开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一起放到桌上。 等一切都齐备之后,才叫伙计去上房请徐少华等人前来行礼。 就在此时,王贵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嘻的笑道: “壬老十,看来你比王老八够朋友多了!” 这是贾老二的声音! 王贵猛觉心头机伶伶的一颤,好像有一阵阴风吹到身上,全身毛孔都随着竖了起来,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青天白日,哪会有鬼? 但他目光一动,刚才明明放在桌上的那张五千两银子银票已经不见了!屋中没有第二个人进来过,银票竟然会不翼而飞! 壬贵赶紧拭拭眼睛,再定睛看去,上首倒满了酒的杯子也已空了。 他只觉背脊骨透着凉气,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一个人几乎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差幸门帘掀处,王天荣领着徐少华等人走人。 王天荣是这里的正掌柜,走在最前面,但当他掀帘跨入的一刹那,憋见供桌上首一张椅子上蹲着一个人! 那不是贾老二还有谁来?他和生前一样,耸着肩,笑嘻嘻的望着自己! 王天荣胆子再大,也不由得大叫一声:“有鬼!” 转身要待退出,他身后的徐少华正好跨人,差点撞个满怀! 徐少华奇道: “王大哥,你怎么了?” 王天荣赶紧定了定神,再凝目看去,椅上哪有贾老二的影子?一时只当眼花,脸色发青,忙道: “没……没什么。” 话刚出口,耳边突听有人嘻的笑道: “王老八,你不用害怕,跟我老人家多磕几个头,不就没事了吗?” 王天荣自然听得出那是贾老二的声音,世上真有鬼魂,他只觉浑身发冷,不迭的朝上首打着拱道: “贾总管,你老请用酒菜,小的点上香烛,给你老人家磕头。” 史琬冷冷的道: “王大哥,你是跟贾老二在说话,他听得见吗?” “他……老人家听得见的。”王天荣结结巴巴的道: “他……他老人家已经来了,兄弟……刚才还……还看到他老人家蹲在椅子上。” 壬贵忙道: “是的,贾总管是来了,刚才放在桌上的那张银票,也是他老人家收去了。” 徐少华、史琬等人听他们说得活灵活现,心中暗暗奇怪,这间雅房,总共也只有这么大,王天荣说他看到了贾老二,但屋中哪有什么人影? 徐少华忍不住抬目朝梁上望去,这一望,他心里就明白了。 原来这座酒楼,是一个大敞厅,里首虽然间隔了四五间雅房,但上面只到大梁为止,梁上距离屋瓦,还有数尺高一大截是空的。 以贾老二的身手,一上一下不过眨眼间事,凭王天荣、王贵自然看不清楚了。 这时王天荣已经点起香烛,虔敬的道: “徐少庄主,你来上香吧!” 史琬哼道: “贾老二是给你们两个逼死的,这桌酒菜,是你们给贾老二赔礼的,自然要由你上香磕头,我们只是陪祭罢了。” 王天荣就是怕听“贾老二给你们两个逼死的”这句话。当着贾老二的鬼魂,提起;日事来,不是会触起贾老二的旧恨? 他连忙小声道: “史公子,你不用说了,在下这就上香,其实他……老人家不是咱们逼死的,是……是落水死的……” 一面连忙拿着香朝上首虔敬的拱手过顶,拜了拜,才插到香炉之中,然后屈膝跪下,连连叩头,心中却默默的祷告着:“贾总管,你老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兄弟原也只是奉命试试你老武功的,并不是真的要杀你,你老却突然跳下悬崖……” 他只是默默的在心里说着,当然没说出口来,但就在此时,怪事发生了! 放在上首的一把锡壶,却突然凭空飞了过来,一下砸在王天荣的肩头! 王天荣正在磕头的人,只觉“肩井穴”突然一麻,全身如同针扎一般,再也动弹不得,同时耳边又响起贾老二的声音。 严厉的道: “王老八,你要跟少庄主、史公子说实话,再有半句谎言,小老儿就要你的命。” 锡壶明明装满了酒,但飞过来撞上王天荣肩头,再砰的一声掉落地板,却变成了一把空壶! 这一下,连徐少华、纪若男、史琬、蓝如风四人也看得不由一怔,没有人影,酒壶就会凭空飞起,砸在王天荣的肩头,这一手岂不高明已极! 王贵看得更是胆颤心惊,差点失声惊叫! 王天荣却已杀猪般叫了起来,伏在地上,颤声道: “我说,我说,你老人家饶命……” 史琬怒声道: “原来贾老二果然是你们逼死的,你还不从实说来?” 壬贵想不到贾老二的鬼魂真会这般显灵,要想夺门逃出,只走了一步,突觉身上一凉,四肢就再也不听使唤! 王天荣伏在地上,以求饶的口吻,说道: “贾总管,你老在天之灵,一定会知道的,在下兄弟当日并不是真的要杀你老。 那是奉命行事,不过要试试你老武功如何罢了,没想到你老竟会突然往山上跑,一下就往悬崖跳了下去。 实在是在下兄弟怎么也想不到的事儿,你老是明白人,在下兄弟该死,对不起你老,但你老人家千万不能向在下索命……” 史琬听他说出“奉命行事”,心里立时明白,这是爹授意他们的了。 徐少华心里更明白,史怕父因后山被人放走师傅(乙老人家)以为是贾老二干的,所以要王天荣、王贵在半路上试试贾老二的武功。 是贾老二逗着他们往山上跑,看到悬崖,才故意往下跳的。 王天荣话刚说完,只觉一阵阴风拂面,贾老二已经直挺挺的站在面前,他心头一害怕,喉咙咯咯作响,一个人几乎要昏了过去。 只是嘶声叫喊着:“你老饶命,你老饶命……” 贾老二尖着声音道: “以后你们还敢对小老儿无礼吗?” 王天荣伏在地上,腰也直不起来,口中没命的道: “小的以后不敢了,你老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贾老二回过头去,瞪着王贵道: “你呢?” 壬贵四肢都不能动弹,惊恐过度,一个人也像梦魔一般,直着脖子道: “小的以后天天给你老上香叩头,只要你老饶命,我生第一个儿子,就过继给你老做孙子,传你老的香烟……” 王天荣连忙抢着道: “我生了儿子,也过继给你老做孙子,好传你老的香烟,你老总可以饶了我们吧!” 贾老二哼道: “传你们头的香烟,我老人家会要你们的狗杂种做孙子?” 王天荣急道: “那你老要我们做什么,只管吩咐,小的无不遵命……” 贾老二道: “我要你们的命。” 提起一脚,朝王天荣肩头踢去,王天荣砰然一声仰天跌翻,就闭过气去。 贾老二又转身朝壬贵走去。 壬贵原已被制住了穴道,眼看贾老二朝他走来,心头一怖,双腿发软,也“咕咚”一声跌倒在地。 贾老二耸耸肩,朝徐少华等四人裂嘴一笑道: “这两个小子胆小得很!” 蓝如风抿嘴笑道: “他们是把你当作了真鬼,才会吓昏过去。” 纪若男笑道: “贾总管,你装作得真像,如果我们不明就里,也会被你吓上一大跳呢,人吓人,真会吓死人的。” 徐少华道: “贾总管,你制了他们穴道,快替他们解开了吧!” 贾老二耸耸肩道: “小老儿踢他的一脚,早就给王老八解开穴道了,壬老十脚弯上的穴道,也在他跌下去的时候解了,他们只是胆子小吓昏的。” 说着,走上一步,又朝两人重重的踢了两脚,喝道: “好了,你们还不起来?” 王天荣、壬贵只觉身上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脚,果然立即痛醒过来,双目一睁,就看到贾老二依然站在徐少华等人的身边,心头余怖犹在! 史琬喝道: “你们还不起来,赖在地上装死?贾总管真要是被你们逼死的,我早就拔剑结束你们性命了,还等到现在吗?” 王天荣、壬贵听出她的口气,好像贾老二没有死,口中应着“是”,从地上爬了起来。 贾老二笑嘻嘻的耸着肩道: “王老八、壬老十,只要你们以后乖乖的听我小老儿的话,既往不咎,也不用把儿子过继给我当孙子了。” 王天荣睁大眼睛,说道: “贾总管,你老真的没死。” 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小老儿如果这么容易死,还叫什么酒鬼?哼,不是小老儿吹牛,酒越喝得多,身子就越轻! 千丈悬崖,算得了什么?小老儿不过把它当门槛一样,跨过去,跨过来,方便得很!” 王贵吁了口气道: “但你老差点把咱们吓死了!” 王天荣、壬贵一齐抱着拳同声道: “贾总管,在下兄弟服了你老啦,只要你老吩咐,在下兄弟火里水里都去。” “行!”贾老二道: “你们以后就是云龙山庄的人,一心一意跟随少庄主打天下,包你们扬名立万,吃不了亏。” 纪若男道: “贾总管,你说这里事了,就要……” “小老儿知道。” 贾老二没待她说下去,就摇着手道: “好在路并不远,今天大家在这里好好歇上一晚,养足精神,才能办事。” 纪若男道: “你不知道,千毒谷离这里还远得很!” “小老儿知道!” 贾老二笑道: “路远没有关系,小老儿会缩地之术,你们总听说过从前有个叫费长房的,跟他师傅壶公学本领,师傅问他想学什么? 他说想看看大千世界,他师傅就教他缩地术,想去哪里,一缩就到,小老儿就会这玩意儿,千把里路,就像跨门槛一样!” 史琬好奇的道: “真的?” 贾老二耸着肩道: “小老儿骗你们作甚?” 蓝如风道: “我不信。” 史琬道: “四弟,贾总管古古怪怪的,说不定真的会呢!” 蓝如风道: “那你缩给我们看看?” 贾老二道: “小老儿说过,今晚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小老儿就可以作法给你们看了。” 说话之间,王贵已要伙计撤去烛台、菜肴、沏了一壶茶送上。 贾老二朝王天荣、王贵两人说道: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出去休息一回吧!” 王天荣、壬贵是老江湖了,只当贾老二有话要说,自己两人不便留在这里,就依言辞出。 纪若男问道: “贾总管,明天一早,我们真的可以到千毒谷吗?” “这还假得了?” 贾老二指着鼻子说道: “明天一早,少谷主若是见不到谷主,你可以请少庄主作证人,罚小老儿一辈子不喝酒。” 徐少华听得半信半疑,说道: “贾总管这么说,也许是真的了。” 蓝如风道: “大哥,你也相信?” 徐少华笑道: “贾总管把喝酒看得比命还重要,宁可让你砍他的头,也决不肯把毫无把握的事情,和人打赌,罚他一辈子不喝酒的,从这一点看来,也许他说的不假了。” “嘻嘻!”贾老二摇头晃脑的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庄主也,小老儿要是没有把握,怎么会说出罚我一辈子不喝酒的话来?” “哦!”史琬忽然哦了一声,好似想起什么来了,说道: “贾总管,你要十天不准喝酒,还记得吗?” “小老儿记是记得。” 贾老二陪着笑道: “好姑奶奶,不过今天情形有些特殊,你就放小老儿一马,从明天算起好不?” 史琬道: “为什么?” 贾老二道: “明天一早,小老儿要施缩地术,今晚不喝酒,明天就打不起精神来,法术就会失灵。” 纪若男道: “三弟,他明天要施法术,那就放他一马吧!” 史琬哼道: “好吧!” 贾老二喜形于色,连忙唱了个诺道: “那就多谢两位姑奶奶了,嘻嘻,今天在这里,是喝王老八、王老十的,小老儿不喝他十坛,也要喝他个六七坛才过瘾?” 蓝如风道: “你别喝得烂醉如泥,明天一早叫都叫不醒。” “不会、不会!”贾老二忙道: “小老儿头脑是越喝越清楚的。” 一面拱拱手道: “少庄主你们坐一会,小老儿出去一下。” 说完一溜烟的溜了出去。 史琬道: “这酒鬼一定是找王天荣、壬贵喝酒去了。” 回头朝徐少华问道: “大哥,贾总管真的会缩地术?” 徐少华笑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看他好像蛮有把握似的,他喜欢卖弄,说不定已经胸有成竹。” 不多一会,夭色渐渐昏暗下来,伙计点上了灯,接着就在八仙桌上摆好杯筷,王天荣、王贵一起走入,伙计就陆续送上酒菜。 史琬问道: “贾总管呢?” 王天荣忙道: “贾总管躲在厨房里喝酒,不肯上来,说少庄主四位今晚用过晚餐,务必早些休息。” 史琬道: “真是酒鬼。” 王贵笑道: “贾总管这一阵工夫,已经喝了两坛了呢!” 徐少华道: “他已经在喝酒了,咱们就不用管他了,大家就入席吧!” 晚餐之后,大家又坐了一回,也就各自回房休息。 快近初更,徐少华、纪若男、史琬、蓝如风四人,都在睡梦中被叩门声音吵醒,不约而同的披衣起床,开出房门。 只见贾老二像大马猴似的站在走廊上,笑嘻嘻的道: “少庄主、少谷主,大家都起来了就好。” 史琬气鼓鼓的道: “贾老二,你是不是喝醉酒了,这时候把大家吵醒,你有毛病?” 贾老二压低声音,陪着笑道: “小老儿是来叫你们的,咱们该上路了。” 徐少华问道: “这时候到哪里去?” “夜行人咯,自然要夜里才出发。”贾老二道: “这时刚好初更,快一点,二更不到就可以到了。” 史琬问道: “你要咱们去哪里呢?” “自然是熟地方。”贾老二道: “只有纪少谷主没有去过。” 纪若男道: “不是去千毒谷吗?” 贾老二道: “不是。” 蓝如风道: “那我们去做什么?” “嘘!”贾老二道: “法不传六耳,这件事要办得十分机密,大家到了地头,就会知道。” 接着催道: “咱们快些下去,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都已在后院等着呢!” 史琬埋怨道: “贾老二,你实在不是好总管,寒冬腊月,早些和大家说初更就要出发,大家就不用睡了,这样从热被窝里起来,你说有多冷!” 贾老二缩缩头陪着笑道: “我的姑奶奶,大家如果不睡,人家就会知道咱们晚上行动了。” 史琬一怔道: “有人盯着我们下来吗?” 贾老二嘻的笑道: “有是有两个,不过他们已经睡熟了。” 徐少华道: “我们那就走吧!” 贾老二两颗鼠目一转,说道: “今晚这一,行动,小老儿是军师,大家都得听小老儿的将令,不得有误,到了那里,不准多问,大家都要记着。” 史琬道: “好像很神秘!” “没错!”贾老二道: “今晚咱们是一支奇兵,自然神秘得很。”说到这里,就挥动右手,说道: “好了,咱们走吧!” 当先朝楼下走去。 徐少华等四人跟着他下楼,再由长廊折入后院,只见小天井中果然悄无声息的站着四个人,那自然是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了。 他们果然劲装跨刀,一副夜行人的打扮,等待出发——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二十九章 贾老二只朝他们打了个手势,就身形一弓,活像一只老鼠,嗖的一声凌空拨起,纵上墙头,一闪身就不见了。 大家跟着他纵身跃起,越过围墙,落到外面。 史琬问道: “喂,贾老二,我们不骑马去吗?” 贾老二回头道: “夜行人怎么能骑牲口?咱们又不是中了状元,要游行御街,让大家都来看?” 蓝如风道: “那你该施缩地术了。” “嘻嘻!贾老二裂嘴道: “小老儿早就施了法术,不然,怎么会把千里外的人,摄到眼前来?” 纪若男心中一动,问道: “你说爹真的来了?” “咄!”贾老二咄了一声道: “小老儿刚才说过,行军不准多问,你们这样七嘴八舌问个没完,岂不耽误了时间?快随我走。” 话声一落,就像袋鼠般一路跳跃而去。 徐少华知道贾老二生性滑稽突梯,说话好像没有准头,随口胡诌,其实却没一句不准的。 今晚这一行动,看来必然有着一件大事无疑,因此并没有多问,只是展开轻功,一路跟了下去。 纪若男、史琬、蓝如风三人,自幼即由乃父亲自传授,家学渊源,轻功自然不弱,还可以勉强跟得上。 王天荣、壬贵只是江湖上混出一点名堂来,武功本来就不甚高,只是和胡老四、余老六在伯仲之间而已! 先前还以为贾老二还不如他们,这时大家展开脚程,才发现贾老二像袋鼠般一跳一跃,看去并不快,但自己四人却越来越被抛在后面,距离越拉越长,方知自己和人家差得很远了! 不过一个更次,前面几人已经奔近桃溪! 史琬一提真气,赶到大哥身边,说道: “前面就是桃溪了,贾老二到底要去哪里呢?” 贾老二脚下忽然一停,回头笑道: “就是前面了,大家已经奔行了一个更次,就在这里歇息一回好了。” 说完,就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坐下。 史琬惊疑的道: “你要去桃花娘娘庙?” 贾老二招呼着大家一起坐下,才笑嘻嘻的道: “没错,咱们今晚就是找桃花娘娘去的,再有两天,就过年了,顺便也好给它上一炷香,求一张签,问问流年,要许愿的,也可以许个心愿。” “你到底有什么事?”史琬愤然道: “正经话一句都不说。” “我的姑奶奶你别生气。” 贾老二耸耸肩道: “小老儿也只是心血来潮,到这里来碰碰运气的,碰对了,大家就没有白跑,碰不对,也不过多跑了一趟路,对咱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史琬气道: “你还不肯说?” 贾老二双手一摊,说道: “小老儿又不是神仙,你叫我怎么说好?说出来了,如果不是这么一回事,小老儿不是要给你们骂死?说我胡说八道,异想天开,所以还是不说的好,碰上了,大家不就明白了吗?” 史琬气道: “大哥,你看贾老二,他简直把我们当小孩子,又哄又骗,一句实话都没有。” 贾老二摇摇头,说道: “小老儿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徐少华猜想贾老二一定有事,不然,不会要大家连夜赶来的,这就笑了笑道: “贾总管也许胸有成竹,他不和大家明说,大概还不到时候。” “对、对!”贾老二连连点头道: “少庄主说得没错,小老儿在没出发前,早就说过,大家不准多问,这是军令。” 这时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四人也赶来了。 贾老二招招手道: “来、来、你们也坐下来休息一会,咱们就可以行动了。” 王天荣问道: “贾总管,咱们要去哪里呢?” “又来一个多嘴的。” 贾老二指指自己鼻梁,说道: “今晚我是指挥大军的军师,连少庄主他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们只要听令行事就好。” 从现在起,谁都不准多问,尤其进入对方阵地,那是一句都不准说了。 从前诸葛亮行军,只有衔枚疾走,哪有人说话的?几十万大军,如果你一句,他一句,说起话来,那不是几十里外都听到了?” 史琬撇撇嘴道: “你是诸葛亮?” “小老儿是狗头军师。”贾老二嘻的笑道: “但狗头军师也总归是军师呀!” 大家坐歇了一会,贾老二又开口了:“好了,现在大家来听军令,从前诸葛亮出兵,总是兵分两路,这叫做一奇一正。 正是正面对敌,另一路就是奇兵,今晚咱们也要兵分两路,有奇有正,正面一路,是由少庄主当主帅。 加上小老儿的狗头军师,和史琬史将军,两名偏将胡老四、余老六,咱们是从正面进去,那就不用小老儿面授机宜了。” 说到这里,咽了一口口水,又道: “现在请纪若男将军、蓝如风将军,你们两位随我来,小老儿要面授机宜……” 说完,站起身,朝前走去。纪若男、蓝如风依言跟了过去。 史琬道: “贾老二倒真还煞有介事!” 徐少华道: “贤弟可别小觑了他,我想他心里一定早就有了计较。” 这时只见贾老二和纪若男、蓝如风三人走到两三丈外,都已蹲下身去。贾老二从身边不知取出一件什么东西,交给了蓝如风,蓝如风立即收入袖中。 接着贾老二又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交给了纪若男,然后又和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了一阵。 纪若男、蓝如风只是点着头。 贾老二才和两人站起身,一齐走了过来,朝王天荣、壬贵两人说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们两个是偏将,跟定纪、蓝两位将军,听他们的就是了。” 王天荣如今对贾老二叫他“王老八”,已经不敢再怒恼了,两人同时抱抱拳道: “未将遵命。” 贾老二得意的嘻嘻一笑,甩着大袖,朝徐少华拱拱手道: “少庄主请,咱们该出发了,小老儿带路。” 说着,果然又抢着走在前面,像大马猴似的,一颠一颠的朝着沿溪一条石板路奔去。 徐少华、史琬、胡老四、余老六赶紧跟了下去。 这一路,果然是往桃花娘娘庙来,可见桃花娘娘庙必然有着蹊跷。 史琬对这座桃花宫,可以说印象极坏。 爹把桃花女万仙姑请到绝尘山庄去,待以上宾,万仙姑和爹的神情,自己岂会看不出来? 自从娘过世之后,爹虽没续弦,但分明是给万仙姑这妖女迷住了,这也就是自己负气出走的原因了。 这话她只是放在心里,连大哥也没说。 今晚贾老二要大家到桃花宫来,正趁她的心愿,待会如果一旦动手,真恨不得一把火把桃花宫烧了。 只有跟在后面的胡老四、余老六,心里就像十六八只吊桶,一上一下,怦怦不安! 桃花宫可不是等闲的地方,宫主秦妙香(桃花女万仙姑门下)手下,有十六金甲武士,和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个个都武功高强。 凭自己一行九个人,又分成一明(正)一暗(奇)两路,居然来夜闯桃花宫,那真是以少击多,这不是拿性命开玩笑? 一行五人贾老二仍然走在最前西,虽然掩掩藏藏,但还是跑得很快。他说过他是探路的,他要后面四人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因此徐少华、史琬就比他落后了二丈光景。 这一段路,渐渐深入桃林,现在离桃花宫愈来愈近,却一直并未遇到有人拦阻。 桃花宫在江湖上独树一帜,岂会毫无戒备? 徐少华如今功力精进,一路奔行之际,暗暗留神,就可发现桃花林中分明有人潜伏,而且也可以听到微弱的呼吸。 但这些人却始终隐伏如故,没有移动过一步。 徐少华暗暗笑了,这是贾老二故技重施,在他颠着双脚掩掩藏藏的经过之时,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把这些人全制住了。 现在贾老二在石砌的平台下面停了下来。 等徐少华、史琬两人走近,悄声说道: “咱们现在要进去了,依然由小老儿探路,你们要跟小老儿保持两三丈距离。 第一进是不会有人的,第二进是总管侯如海发号施令的地方,为了配合咱们另一路奇兵,必须把侯如海这老小子引出来。 这件事,小老儿会做的,少庄主两位进入第二进之后,务必找个地方先隐藏起来,别露了形迹,没有小老儿招呼,不可出来。” 接着又朝胡老四、余老六两人说道: “你们两个绕到东首围墙下去,听到围墙里面有人拍掌,就可以翻墙进来了。” 胡老四、余老六各自点着头,就悄悄朝东首围墙外绕了过去。 贾老二道: “好了,咱们进去吧!” 领先走上平台,越过石牌坊,一直走到桃花宫前面,才身形一弓,嗖的一声,跃上门楼,一闪而没。 史琬看得暗暗奇怪,贾老二真当没把桃花宫的人放在眼里,夜行人哪有这么大模大样走近人家大门口才纵身跃起的? 她不知道门楼上有两个人早已被贾老二制住了。 徐少华、史琬也相继纵起,跃上门楼,看到贾老二站在第一进大殿屋脊上,朝自己两人打着手势,朝第二进掠去。 两人立即跟了过去。 贾老二已经掠到东首厢房的屋脊上招着手,等两人掠近,就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们伏在这里,不可出声,小老儿要下去了。” 说完,身形一晃,便已不见。 接着只听一阵“梯梯他他”拖着鞋后跟的脚步声,从东首圆洞门外传来! 原来他是故意退出去,又从圆洞门进入,再由走廊走上天井,这时正走在天并上,朝迎面正屋走去。 如果第二进住了人的话,光是这一阵“梯梯他他”拖着鞋后跟走路的声音,就会惊动屋里的人了。 贾老二却并不止此,他跨上石阶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的,尖沙着喉咙“咦”了一声,说道: “奇怪,桃花娘娘庙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难道侯总管不在这里?” 他话声方落,突听身后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你找侯某有什么事?” “哗!”贾老二吓了一跳,惊叫出声中,一个踉跄往前冲了出去,前额差点撞上雕花长门。 然后转过身来,一眼看到侯如海,不觉埋怨道: “哈,侯总管,你这是存心吓唬小老儿,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侯如海脸上不见一丝笑容,一双精光熠熠的眼睛一霎不霎盯着贾老二,森冷的道: “贾老二,你是怎么进来的。” “侯如海。” 贾老二一下涌上气来,他瞪起一双鼠目,望着侯如海,吼道: “我贾老二多少也是云龙山庄的总管,江湖上人见了小老儿谁不称我一声贾总管?你侯如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连这点礼数都不懂? 我口口声声叫你侯总管,你倒一点也不客气,就直呼我贾老二,不说我贾老二总是比你痴长几岁。 就拿总管来比,你侯如海不过是桃花娘娘庙庙祝手下的总管,也不能和我云龙山庄的总管比呀!” 侯如海依然脸色阴沉,哼了一声道: “我是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进来的?” 贾老二瞪着鼠目道: “小老儿自然是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了,这里又不是皇宫,就算皇宫,小老儿也一样大摇大摆的进出自如,想当年……” “好了!”侯如海不耐的摆了下手,说道: “贾总管三更半夜到桃花宫来,不知有何贵干?” “这还差不多。” 贾老二扳回了面子,就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夜里来找你侯总管,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 侯如海哦道: “这么说贾总管是有机密见告了?” “不是小老儿有机密奉告。”贾老二凑上一步,说道: “小老儿是想跟侯总管打听一个人来的……” 侯如海问道: “你要打听的是什么人?” 贾老二道: “丐帮的独眼龙甘逢春,不知侯总管有没有他的消息……” 说到这里,拖长语气,双眼望着侯如海,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侯如海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你自然休想从他脸上看得出什么?闻言微哂道: “独眼龙甘逢春是丐帮的右护法长老,咱们桃花宫怎么会有他的消息?” “没有他的消息?”贾老二搔搔头皮,说道: “这么说,他没有到这里来了?” 侯如海问道: “贾总管还有什么事吗?” “哦、哦!”贾老二又道: “那么小老儿再跟侯总管打听一个人。” 侯如海道: “谁?” “九毒寡妇阎九婆。”贾老二陪着笑道: “不知她有没有来过?” 侯如海大笑道: “贾总管今晚怎么了?阎九婆乃是千毒谷的左护法,怎么会到敝庙来?” “这就奇了!”贾老二搔着头皮,自言自语的道: “这两个人一个也没来,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说完朝侯如海拱拱手,歉然道: “真不好意思,小老儿打扰了。” 正待转身。 侯如海冷声道: “贾总管请留步。” 贾老二依然拱着手,陪笑道: “对不起,这里没有这两个人的消息,小老儿还得到别的地方去打听,那就少陪了。” 说完,又想走了! 侯如海沉声道: “贾老二,你给我站住!” “咦!”贾老二一怔,咦道: “侯如海,你这是做什么?” 侯如海浓哼一声道: “桃花宫虽然只是一座小庙,但你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未免太容易了吧?” 贾老二霎着一双豆眼,似懂非懂的道: “小老儿已经跟你说过对不起了,还要怎的?莫非你要把小者儿捆起来不成?” 侯如海道: “侯某想听你说说怎么会想到向侯某来打听独眼龙甘逢春和阎九婆消息来的?” “哦!小老儿也只是胡乱猜猜而已!”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因为他们一个叛离了丐帮,一个叛离了千毒谷,一时之间,江湖上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这里…… 嘻嘻,桃花娘娘庙,在江湖上并不引人起眼,却有一股不可轻视的实力,到这里来避避风头,那是最理想的地方。” “哈哈!”侯如海目中厉芒闪动,大笑道: “贾总管果然不愧是云龙山庄的总管,眼光有独到之处,如果贾总管和咱们作对的话,那就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危险人物!” “好说,好说!” 贾老二听他笑声刺耳,脸上神色感到有些不安,连忙陪笑道: “小老儿一点也不危险,嘻嘻,何况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好了,小老儿不打扰了!” 迅快的一个转身,正待拔脚就走! 就在他堪堪跨下石级,瞥见东首圆洞门外,已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天井中走来,这两人前面一个正是九毒寡妇阎九婆,稍后一个赫然是独眼龙甘逢春! 隐身在东厢屋脊上的徐少华、史琬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还在奇怪,贾老二没根没据,怎么会巴巴的跑来向侯如海打听两人下落的? 此时陡见九毒寡妇和独眼龙果然在这里出现,心头更觉奇怪,不知贾老二如何会算定两人在这里的? 这两人的出现,情势自然立即紧张起来! 贾老二一抬头看到两人,脚下不由自主的后退下了一步,口中咦道: “你们……果然……会在这里……” 阎九婆桀桀笑道: “所以侯总管说你眼光有独到之处了。” “嘻嘻!”贾老二耸着肩道: “小老儿也只是随便问问的。” 他似是心头有点发毛! 阎九婆续道: “你也说对了,老婆子因江湖上一时之间,没有落脚的地方,这里并不引人起眼。 但如果贾总管这一走,消息传出去了,这里岂不就引人起眼了?看来贾总管确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危险人物……” 她随着话声,一步步朝贾老二逼近过来。 独眼龙甘逢春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提着右手,从右首抄来。 贾老二双目不住的左右打量,尖着声音道: “好哇,侯如海,原来你们早就埋伏好了,要我来上当的。 哼,小老儿敢来,自然也早有安排,若是小老儿明天中午还不回去,那就证实阎九婆和独眼龙甘逢春都躲在这里。 少庄主就会联合丐帮、千毒谷的人手,和洪泽湖、形意门、六合门、武功门、淮阳派的高手赶来这里,嘿嘿,小老儿身为云龙山庄总管,岂会连这点计谋都没有?侯如海,你要待怎样?就看着办吧!” 他虽是随口胡诌,却也不是毫无根据,洪泽门、六合门、武功门和云龙山庄一向有着深厚交谊,千毒谷、丐帮最近发生的事,自然也会和徐少华联手。 他说的也不是完全空穴来风,侯如海阴沉的脸上,不禁微有犹豫之色。 只听另一个尖沙声音接着笑道: “好个云龙山庄总管,云龙山庄早已变成了一堆瓦砾,你这总管就应该钻到瓦砾堆里去摆威风才是!” 随着话声,又有一个人从西首圆洞门走了进来! 此人黑衣独目,道人装束,紧闭着嘴唇,脸色阴沉,一看就会使人感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少华乍睹此人,心头蓦然一动,暗道: “苗道人!他居然也会在这里出现,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面朝史琬低声说道: “你在这里别动,愚兄找他有事。” 话声方落,人已一下落到苗道人的前面。 这一下身法实在太快了! 苗道人一身武功,也非弱手,但他只觉微风一飒,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他还没看清是谁,甚至连后退都来不及! 徐少华已落到他面前,冷声喝道: “苗飞虎,你还认识我吗?” 苗飞虎直到此时,才迅疾后退一步,左目凝光,看清楚面前的青衫少年竟会是云龙山庄的少庄主徐少华。 一时不觉微微一愣,他不相信前后不过两个月工夫,徐少华一身轻功,会高明到飞落自己面前都看不清楚,这也许只是自己不加注意而已! 现在既然看清来的是徐少华,方才这份惊懔不是多余的吗?他从喉头发出咯咯冷笑,阴沉的道: “你是云龙山庄少庄主,道爷怎么会不认识。” 贾老二口中“唉”了一声道: “少庄主,你这下来作甚?小老儿只是要你作壁上观的。” “我有话问他/徐少华目光直注苗道人,冷然道: “苗飞虎,我师傅是不是你劫持的?” 苗道人和他目光一接,只觉这年轻人两道眼神,有如两柄森寒利剑,令人心头感到寒意,但却兀是不信这弱冠少年内功会有凭地深厚? 闻言嘿然道: “你说闻天声失踪了?嘿嘿,你师傅失踪,与道爷何关?你怎么会想到是道爷把他劫持了?” 他忽然想到徐少华是马陵先生的门下,连他师傅都不过如此,徒弟哪会高出他师傅?一念及此,先前的疑虑,不觉一扫而空! 徐少华道: “因为我师傅失踪那天,只有你在小酒店找过师傅,临走之时,似是心有未甘,所以你的嫌疑最大……” “哈哈!”苗道人独目炯炯,闪着厉芒,大笑道: “就算道爷嫌疑最大,你又待怎样?” 徐少华喝道: “你说,是不是你劫持的?,” 苗道人不屑的道: “是道爷劫持的,你打算如何?” 徐少华倏地逼上一步,急急问道: “我师傅现在哪里?” 苗道人冷笑道: “闻天声还活着。” 徐少华道: “那很好,你快把我师傅放出来,不然,休怪徐某对你不客气。” 苗道人怪笑一声道: “好小子,你口气倒狂得很,当时要不是道爷掌下留情,留你一条小命,丁药师就是华陀转世,也救不活你。” “你……”徐少华突然问想起一连串的事来! 在他们说话之际,贾老二口中忽然哦了一声,说道: “小老儿想起来了!” 他急忙回过头去,朝侯如海道: “侯总管,你两只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侯如海道: “做什么?”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小老儿和你一起喝过酒,你给小老儿斟酒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你右手小指少了一节对不? 如今又看到甘长老瞎了左眼,那位苗道人瞎了右眼,不禁使小老儿联想起江湖上绝迹已久一个可怕的门派来了。” “贾老二,你的记性真好!”侯如海赫然笑道: “兄弟右手小指,确实少了一节。” 阎九婆呷呷笑道: “你要不要看看老婆子的左手?” 她大袖一振,伸出一只鸡爪般的左手,小指赫然也少了一节! “我的天!”贾老二双手抱头,脸有惊慌之色,脚下后退了一步,尖声道: “你们会是……残缺门……的人……” 侯如海深沉一笑道: “贾总管,可惜你知道得太迟了!” 突然出手朝贾老二抓来! “慢来,慢来!”贾老二身形一弓,慌慌张张的从旁闪出,双手连摇,尖声道: “侯总管,有话好说!” 侯如海嘿然道: “你后悔今晚不该闯进来的,对不?但你已经知道得大多了。” “不多、不多!”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还知道……” 他发觉说漏了嘴,急忙住口! 侯如海猛地跨上一步,喝道: “你还知道什么?” 阎九婆笑道: “他跑不了的,让他说出来动手不迟。” “啊!没……没有什么。”贾老二又连退了两步,说道: “小老儿没有知道什么了。” 侯如海喝道: “你不说?” “不、不!”贾老二哭丧着脸道: “你方才说小老儿已经知道大多了,如果再说出来,我这条老命只怕要送在这里了。” 侯如海厉笑道: “你还想活着出去吗?” 贾老二一呆,伸手入怀,取出酒瓶,咕的喝了一口,才道: “好,小老儿告诉你吧,我还知道你们…… 嘻嘻,现在都投到一个人的手下去了,对不?不是小老儿吹牛,我和你们这位主子,还是老朋友呢!” 侯如海神色一变! 阎九婆桀桀笑道: “你说的倒是没错,但就算你是神君的老朋友,咱们有一条禁律,知道咱们秘密的人,都不能留。 老婆子就是看在你和神君是老朋友的份上,给你一个全尸,这已经是对你贾总管特别优待了。” “你……在小老几身上下了毒?”贾老二双手在衣袖上一阵乱拍乱掸,然后退到东首石阶,一屁股坐了下来,说道: “这么说,小老儿就坐着等死吧!” 他又从怀中取出那个紫玉扁瓶,拔开瓶塞,咕咕的连喝了两口酒。 阎九婆因已在他身上下了毒,毒发在即,也就不再去理会他了。 徐少华听了苗道人的话,心头不由一阵波动,他承认当日击伤自己的一记“黑沙掌”,是他下的手。 那么他之所以要击伤自己,而又留了分寸,其目的就是为了好让爹把金缕甲脱给自己穿。 爹身上没有金缕甲,贼党就有机会向爹下手,金缕甲在自己身上,他们才有机会可以取去…… 想到这里,事情已十分明显,这是贼人早有预谋的一连串行动! 从自己身上取去金缕甲,劫持师傅,杀害父亲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命案,都和这苗道人有关! 他眼中神光愈来愈盛,心头杀机也愈来愈炽!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贾老二“传音入密”的声音:“嘻嘻,少庄主,他可不是正主儿,心要冷静,才能从他口中套得出话来!” 徐少华心头一凛,目注苗道人冷然道: “这么说,我身上的金缕甲,也是你取去的了?” 苗道人没想到他有此一问,一时不觉愣得一愣,才道: “你怎么会有此想法?” 徐少华道: “不是你,还有谁?你当日用‘黑沙掌’并没将我击死,就是为了好让爹把金缕甲给我穿了,在我身上,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取到手,我这想法难道不对吗?” 苗道人厉笑道: “看来你果然聪明得很,只可惜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这点你没想到吧?” 徐少华强压着一腔仇怒,哼道: “你想杀我?” 苗道人大笑道: “难道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好!”徐少华切齿道: “我爹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也是你下的毒手?” 苗道人狞笑道: “小子,你不会去问你爹吗?” 突然挥手一掌,朝徐少华当胸印来,出手之快,如同电闪! 徐少华骤睹他一只乌黑有光的手掌递了过来,不觉目毗欲裂,喝道: “果然是你!” 他今非昔比,岂会把你“黑煞掌”放在眼里,右手五指一转,就一把扣住了苗道人递来的右腕脉门。 再一用力,但听“喀”的一声,整只手腕立被折断。 苗道人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拍出的一记“黑煞掌”,会被人家轻易拿住,只觉腕骨折断,痛澈心肺,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徐少华哪还容他出手,左脚飞起,砰的一声,把苗道人一个人踢得凌空飞出,再“啪达”一声跌倒地上。 这一脚也封闭了苗道人的穴道,他跌仆地上,就没再挣动一下。 这下直把侯如海、阎九婆、甘逢春三人看得怔住了! 苗飞虎一身所学,并不在侯如海、甘逢春之下,但在徐少华手下,竟会连一招都没走得出! 三人不约而同迅速朝徐少华逼来,阎九婆居中,侯如海在左,甘逢春在右,三人品字形欺近过来。 他们因贾老二已经中了剧毒,是以再也没有人去理会他了。 “呵哈!”贾老二打着哈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嘻的笑道: “你们三个人要联手对付少庄主,这不大公平吧?嘻嘻,幸亏正好咱们也来了三个人!” 一面朝东首屋上招招手道: “史少庄主,你也可以下来了,咱们正好一对一。” 史琬眼看他们朝大哥逼去,正在跃跃欲试,闻言立即纵身飞起,落到大哥身边,锵的一声掣剑在手。 阎九婆看到已经中了剧毒的贾老二忽然站起身来,这不是毒药失灵了?不觉骇然道: “贾老二,你没中毒?” 贾老二道: “还好,嘻嘻!”贾老二就是笔直朝她走去,耸着肩膀,挤眉弄眼的低声笑道: “你是老寡妇,小老儿是老酒鬼,咱们正好配一对儿。” 接着哦道: “我差点忘了,你问小老儿是不是没中毒?对不?嘻嘻,小老儿是出名的酒鬼,喝上两口,血脉一畅通,什么毒都会从毛孔里排出,所以现在没事了。” 他双肩左右摆动了下,表示很轻松,一面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 “阎姑娘,你就跟小老儿走吧!” 阎九婆已有四五十年没听到有人叫她“阎姑娘”了,这声“阎姑娘”钻进她耳朵,听来既生疏,又亲切! 好像阔别已久的亲人蓦地重逢一般,也好像一下回复到四五十年前,村子里那些年轻小伙子就是这样叫自己“阎姑娘”的! 她不知怎的,浑身一阵舒泰,一张本来布满皱纹的老脸上,也蓦地红了起来,本来恶狠狠的三角眼,也平添了一丝柔和的光彩,不期而然朝贾老二投以一瞥! 这回贾老二在她眼中,也没有先前的使人讨厌了,纵然话嫌唠叨了些,脸孔也还白净,衣衫也并不邋遢,就是弯着腰活像大马猴! 她尽量放轻声音,白了他一眼,赫的笑出声来,扬手作出要打的模样,骂道: “老不死,你敢吃老娘的豆腐,要死?” 贾老二被骂得骨头奇轻,跨上半步,嘻的笑道: “咱们是干柴烈火,小老儿就是要死,也要拉你一块儿死,再说……” 他朝侯如海、甘逢春两人呶呶嘴,又道: “他们两个今晚是非拿下不可,你不跟小老儿走,还能到哪里去?再说……” 他忽然右手一伸,这下简直使人目不暇接,就一把抓住了阎九婆的右手脉腕,又松开了手,笑道: “小老儿要把你拿下,你看,不是易如反掌?所以小老儿劝你还是乖乖的跟小老儿走的好。” 阎九婆被他一把扣住脉腕,心头猛然一惊,急急后退了一步,但人家早已松手了,不由目注贾老二,问道: “你要老婆子跟你去作甚?” 贾老二耸着肩道: “小老儿是一番好意,今晚你们少谷主也来了,你总是左护法,一时受人蛊惑,只要知过能改,跟她道个歉,不就没事了?” 阎九婆听得不禁怒气陡升,厉喝道: “贾老二,原来你在戏弄老婆子!” “没有呀!”贾老二急忙说道: “小老儿说的是真话,你劫持了者谷主,也快要出来了,此时再不表示悔过,就会后悔莫及……” “老婆子悔你的头!”阎九婆厉喝一声,右手翻处,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猛向贾老二迎面劈来。 “慢点,慢点!咱们就是谈不拢,也总有点交情……”贾老二急叫道: “乖乖,你使出黑煞掌来了,掌上有毒,原来你想……谋杀亲夫!” 赶紧用衣袖裹住了手掌,朝前迎出。 “黑煞掌”中人必死,如果用衣袖包起手掌,就可以硬接的话,还有谁花上一二十年苦功,去练“黑煞掌”? “黑煞掌”也不成为千毒谷最厉害的毒功了! 但听“啪”的一声,双掌接实,两人居然功力悉敌,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不,阎九婆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贾老二却往前跨出了一步,左手随着连点了两点,嘻的笑道: “阎老姑娘,你歇一回吧!” 话声一落,低头朝左手食中两个指头看去,这一瞬间,两个指头,竟像点在砚台上,沾了墨一般! 不觉咦道: “乖乖,这是沾衣毒!” 迅快把两个指头,朝口中送去,一阵吮吸,居然把指头乌黑的沾衣毒舔去,“呸”的一声,吐到地上。 然后朝阎九婆笑笑道: “没关系,小老儿喝口酒就好。” 说着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紫玉扁瓶,拔开瓶塞,咕咕的喝了两口。 阎九婆被他点住了穴道,纵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但眼睛可以看得到,耳朵也可以听得到。 贾老二明明中了自己的沾衣毒,居然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就把剧毒舔去,直看得她简直难以置信。 心中暗道: “天下真会有人不怕剧毒的?” 史琬落到大哥身边,长剑朝独眼龙甘逢春一指,喝道: “姓甘的,你冲着我来好了!” 侯如海慌忙身形一晃,抢到甘逢春右侧,朝史琬拱拱手道: “史公子,今晚之事,和你无干,你最好置身事外……” 史琬哼道: “谁说和我无干?我偏不置身事外。” 侯如海面有难色,望着她,说道: “史公子总该知道仙娘……和史庄主是朋友……公子……” 他不提“仙娘”倒还罢了,这一提起“仙娘”,史琬气就大了,脸色一沉,哼道: “桃花妖女,是什么东西?我不认识她!” 抖手一剑刺了过去。 侯如海急忙闪避开,叫道: “史公子,侯某不想和你动手。” 史琬哼道: “你不想和我动手,我偏要和你动手。” 口中喝着,刷刷刷,长剑如风,一路急刺而出。 她自幼就由爹传授武功,女孩儿家限于天赋,功力纵然不足,但一手剑法,施展开来,却剑光如闪,绵密凌厉,无懈可击。 直逼得侯如海东闪西避,连遇险招! 差幸他一身武功,极为了得,对敌经验自极丰富,虽在史琬一轮抢攻之下,既未还手,也没亮兵刃,还可支持得下去。 徐少华对面的独眼龙甘逢春,眼看阎九婆已被贾老二截去,侯如海抢着迎住了史琬,本来是三个人围上来的,如今只剩下自己要一个人和徐少华动手了。 心中难免有些气馁,但事已至此,他究是丐帮左护法长老,岂肯退缩?心头一横,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口中大喝一声:“姓徐的,你一再和老化子作对,今晚咱们就放手一搏,你接着了!” 右手打狗棒随着挥出。 他存心要抢先机,一棒出手,棒势连绵不绝,把七十二式打狗棒法中最厉害的杀着全使了出来。 刹那之间,一支打狗棒使得呼啸成风,飘洒如雨,一口气攻出了一十八招,一丈方圆尽是如山棒影所笼罩。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徐少华被卷入重重棒影之中,是否已被击中要害? 因为在自己施展开这十八招棒法之际,明明已把徐少华一个人圈入,同时也已把四周封死,他不可能冲破重重棒影,突围而出。 但这一阵工夫,竟然会没有任何一点东西和自己的打狗棒接触,除非徐少华已经溜了出去! 独眼龙不相信被自己棒势圈住的人,还会溜了出去。 但就是查看不到徐少华的人影,心头不禁大疑,在使完一十八招之际,不觉招势一缓,凝目看去。 漫天棒影,一下收敛,视线自然也随着清晰了! 徐少华一袭蓝衫,背负着双手,不是气定神闲的昂着首,就站在自己对面,相距不过六尺! 这下直把独眼龙甘逢春看得心头大感凛骇,暗道: “这小子除非不是人!” 徐少华直到此时,才冷然道: “甘长老,你使完了没有?” 独眼龙忽然仰首大笑一声,点头道: “徐少庄主果然好身法!” 左手倏抬,从他大袖中飞射出一蓬黑烟,那是细如牛毛的一蓬飞芒,无声无息射向徐少华当胸。 接着又纵声大笑起来! 一筒七十二支“黑煞针”全打出来了,就算你徐少华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 但他怎知徐少华经乙老人家输给他二十年功力,练成了昆仑派玄门正宗上乘气功“太清心法”,也就是玄门护身真气。 七十二支“黑煞针”纵然霸道绝伦,射到他身前,还没碰上徐少华长衫,就纷纷堕地了! 徐少华双目凝光,怒声道: “你居然使出黑煞针来了!” 右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了甘逢春的脉腕。 甘逢春笑声未已,陡觉左脉一紧,已被人扣住了脉门,这下不由得大吃一惊,但他究是屡经大敌之人。 临危不乱,左手被扣,右手闪电从下翻起,一只乌黑有光的手掌,发如奔雷,朝徐少华上胸印到。 这一记他出手不可谓不快,不可谓不准,但如今的徐少华已不是从前的徐少华了,目光何等敏锐。 你左手手掌还没递到,他右手五指微一用力,冷哂道: “你在徐某面前,还想发横?” 甘逢春话声人耳,突觉身如触电,力道顿失,一个人忍不住弯下腰去,就算你力道未失,人已弯下腰去,这一掌也只能印到地皮上去了。 徐少华冷笑一声,五指一松,甘逢春一个俯冲,像狗吃屎般跌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自然也被制住了穴道。 这时,阎九婆已被贾老二点了穴道。 贾老二看到甘逢春已被制住,急忙奔了过来,从甘逢春左腕解下一个用皮带套在腕底的针筒。 一面俯下身去,把散落在地上的“黑煞针”一支支捡了起来,一面说道:“这东西炼制不易,任它丢了岂不可惜?” 侯如海不敢对史琬使用兵刃,只是东闪西躲的避着剑招,此时眼看阎九婆、甘逢春均已失手被擒,心知不妙。 藉着躲避剑招连连后退之势,突然双足一点,人如燕子掠水,一下纵身飞起,跃上西首屋檐。 史琬气道:“你还想哪里走?” 正待纵身扑起! 贾老二蹲在地下,抬头笑道:“他走不了的。” 话声未落,侯如海突然一个倒栽葱,从屋脊上翻滚下来,“啪达”一声,跌到地上。 贾老二拍拍手,站起身道:“可以了!” 一面尖着声音叫道:“来人哪,胡老四、余老六,你们还不进来?” 隐身在围墙外的胡老四、余老六听到叫唤,立即“唷”了一声,飞身越墙而入,落到天井中间,一齐抱抱拳道:“属下在,总管有何吩咐?” 贾老二就喜欢这调调儿! 一手摸着嘴唇上两撇鼠蠢,点着头,伸手一指苗飞虎、阎九婆、侯如海、甘逢春四人,说道:“你们过去,把这四人搬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答应一声,回身走去。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休息了。” 说着,当先走上石阶,推开长门,一面抬着手道:“大家请里面坐。” 里面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中间一张八仙桌,两旁各有一排椅几。大家落坐之后,胡老四、余老六也相继把苗飞虎等四人搬了进来。 史琬问道:“二姐、四弟他们怎么还不出来呢?” 贾老二道:“快了,他们也该出来了,现在咱们就是要等他们出来了才有事做。”——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章 纪若男、蓝如风、王天荣、壬贵四人,远远跟在前面五人身后,直到徐少华等人进入桃花宫。 纪若男才向身后三人打了个手势,低声道:“我们可以走了。” 她走在前面,悄悄朝平台右侧绕去。 蓝如风、王天荣、壬贵一个接一个跟在她身后疾掠过去。不过一会工夫,就已掩到桃花宫右侧第二进围墙外面。 纪若男数着脚步,又朝前走了五十步,才行停住,回身道:“你们等着,由我先进去,听到拍手为号,才能进来。” 蓝如风道:“你快去吧!” 纪若男双足一点,身形凌空拔起,一下越过围墙,飘身落到地上,现在她不由得对贾老二深感佩服! 贾老二在临行时递给她的一张纸条,就是路径图,上面写得很清楚,要她到了第二进围墙外,再向前走五十步、越墙而入、里面有一道横亘的围墙,她就会落到围墙两扇朱红大门前面,必须站停下来。 如今自己果然飘落在围墙两面朱红大门前面了,他计算得居然如此准确! 两扇朱红大门两旁,站看两个黑衣汉子,看到纪若男飘身落地,就站立当地,没再举步,这一点就合乎宫中的规矩。 左首一个喝道:“来者何人?” 纪若男右手一举,答道:“我奉宫主之命赶来的。” 左首汉子道:“可有令牌……” 他话声甫出,两个人已经身子一歪,跌坐下去。 原来纪若男在举起右手之际,早已屈指弹出千毒谷的“催眠散”,把两人迷翻过去,这就举手轻轻拍了两下。 蓝如风、王天荣、王贵三人立即翻墙跃落。 纪若男因贾老二在路径图上有“不可越墙”四字,因此就走上前去,推门而入。 玉天荣、壬贵江湖经验老到,不待吩咐,就把两个黑衣汉子持着站起,并在他们腿弯上点了两处穴道,使双腿可以不倒,让他们一左一右靠墙站立,才跟着走入。 蓝如风示意他们掩上木门。 纪若男早已循着中间一条白石子路行去,左右双手不时朝两边浓密的花林弹出“催眠散”,是以一路并没遇上阻拦。 白石子路尽头,已是一座楼宇。 纪若男到得楼前,并未停步,跨上石阶,走入中间一间起居室,转过屏风,壁问有一道紧闭的门户。 她走近门前,伸出手去,在门户齐眉处按了两按。这一路行来,她完全是照着贾老二路径图上所说行事,手指按下,只见一道门户果然缓缓向旁移开,举目望去,里面一片黝黑,不见一丝灯光。 王天荣立即晃亮一支火摺子,说道:“在下走在前面,给少谷主领路。” 纪若男道:“不用,你把火摺子给我好了。” 王天荣递过火摺子,纪若男依然走在前面,四人走了不过数步,只听“砰”然轻响,身后门户已经自动关了起来。 蓝如风轻咦一声道:“这道门竟是铁的!” 纪若男奇道:“贾总管对这里好像很熟!” 蓝如风笑道:“他来过一次,自然极熟了。” 纪若男问道:“他来过?” 蓝如风道:“上次我们跟大哥一起来的,贾总管一个人偷偷的溜进地道,丐帮韦帮主就是从这里救出去的。” 纪若男她想到贾者二处处料事如神,今晚他要自己进入地道来,莫非爹遭贼人劫持,被囚禁在这里不成? 一念及此,不由心头大急,矍然道:“原来这里已是地道入口了,我们快走!” 话声出口,人已急急往前行去。 这里就像一条长廊,行没多远,已到尽头,又有一道紧闭的门户。 纪若男低头查看了贾老二的路径图,才举右手,在门户左首齐眉处按了一下,再下移五寸,又按了下。 才听到地底一阵轻震,迎面门户又自动打开,只觉一阵凉风从门内吹出,身上就有寒飕飕的感觉。 她一手举着火摺子朝门中走入。身后三人也迅快的跟了进来。 这回地势虽然相当平坦,却缓缓向下延伸,这条地道一片漆黑,走了约有百步之多,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 纪若男脚下一停,说道:“这里是第三道门户了,他们要在地底设这许多门户做什么?” 蓝如风笑道:“这样才够隐秘呀!” 纪若男用火摺子照着路径图,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是最后一道门户了,路径图到此为止,下面就没有字了,大概已经到了,真奇怪,他怎么会没说清楚,要我们做什么来的?” 蓝如风道:“贾老二就是喜欢故弄玄虚,反正已经到了,打开这道门户,就可以知道了。” 纪若男依照路径图上写着的开启石门之法,举手连按了三下,又是一阵轧轧轻震,石壁问果然又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这回随着门户的开启,登时有柔和明亮的灯光照了出来! 纪若男依然当先举步走入,他身后三人也随着跟入,但听身后“砰”然一声,门户随着关起。 大家举目看去,这是一间方形的石室,四周壁上挂着紫红绒慢,中间有一张小方桌,和四把雕刻精细的木椅,极似一间起居室! 正在打量之际,忽见左首绒慢晃动,一个青衣少女一手摹慢,闪身走出,看到四人,忽然轻咦一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话声未已,忽地回身叫道:“孟婆婆,你老快来!” 接着只听一个尖沙的老妇声音骂道:“小蹄子,你大声嚷嚷什么?” 青衣少女叫道:“有人闯进来了。” 那尖沙老妇声音道:“什么人会闯到这里来?” 纪若男应声道:“是在下兄弟。” “啊!”那老妇声音荣染尖笑道:“看来倒真是来了不速这客!” 话声甫出,紫红绒慢轻轻一晃,青衣少女身边,已多了一个花白头发的瘦高老太婆! 这人额上戴着黑绒包头,狭长脸颊上还画了两条浓依的眉毛,一双三角眼,和一张血盆大口,戴着满头珠翠金饰。 一身蓝布大褂,黑色扎脚裤,一双八寸长的大脚上,还穿着绣花鞋,手里拿一支三尺长的旱烟管。 一眼看去,简直活像京戏“拾玉锅”里的刘媒婆! 她霎着眼睛,忽然染禁笑了起来,说道:“老婆子还当是什么人?原来是两位小官人,你们做什么来的?” 她这一笑,不但露出满口黄牙,而且也绽起满脸皱纹,笑声更是如同夜果,十分刺耳! 她这话,可把纪若男给问住了! 贾老二并没告诉自己此行的目的,也许他并不知道地道中还有这么一个老婆子。 如今,人家问出这句话来,尤其是深更半夜,潜入地道,这话要自己怎么说呢? 蓝如风接口道:“在下兄弟是找桃花娘娘来的,是她告诉我们怎样开启门户的。” “原来两位小官人是仙娘要你们来的1”孟婆婆忽然喜形于色,抬抬手道:“两位小官人那就是咱们的贵宾了,快快请坐。” 一面朝王天荣、王贵两人看了一眼,问道:“这两位呢,怎么称呼?” 王天荣道:“咱们是两位公子的护卫,在下王老人,他叫王老十/孟婆婆朝两人点点头道:“原来是护卫师傅!”接着迅快的转过身去,朝那青衣女子吩咐道:“傻”厂头,你还愣在这里作什?难得两位小官人来了,这是稀客,还不快去沏上茶水来?” 那青衣少女乌黑溜溜的眼睛,朝纪若男、蓝如风两人脸上一转,口中娇晴一声,款步往里行去。 纪若男、蓝如风只好拉开木椅,坐了下来。王天荣、王贵就站到了两人的身后。孟婆婆也陪着笑坐下。 蓝如风问道:“婆婆是……” 她只说了三个字,那是有意探探孟婆婆口气和她来历,但也算得寒暄语了。 孟婆婆忽然呷呷笑道:“不满两位小官人说,老婆子青年是仙娘的贴身侍女,这句话,快五十年了,目前已只剩下老婆子一个,所以仙娘也特别信得过我老婆子……” 说话之时,只见那青衣使女袅袅走出,手上托一个白玉盘,把四盏茗茶放到小方桌上,轻启樱唇,说道:“两位公子请用茶。” 孟婆婆一脸笑意,说道:“两位小官人请用茶,这是仙娘平日喝的黄山云雾茶,清香隽永,就算是富贵人家也喝不到的,两位小官人试试看!” 接着又朝王天荣、王贵两人说道:“两位师傅也请喝盅水茶。” 纪若男、蓝如风各自捧起香盏,掀开碗盖就着鼻子闻了闻,果然一缕清芬茶香直沁心脾! 纪若男道:“好茶!” 轻轻喝了一口。 蓝如风和她同时喝了一口,放下茶盏,说道:“上次在下到贵庙来,秦宫主也以云雾茶招待,这茶实在名贵得很。” 孟婆婆笑道:“原来这位小官人和秦丫头认识,那是熟人了,秦丫头是咱们仙娘的唯一传人,还是老婆子一手带大的呢!” 一面又朝王天荣两人道:“两位师傅不用客气,请用茶呀!” 王天荣、壬贵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孟婆婆脸上笑意更浓,抬目道:“两位小官人现在可以说说来意了吧?你们找仙娘究竟有什么事呢?” 她话声出口,只听“砰”“砰”两声,站在两人边上的王天荣、壬贵忽然身子一歪,扑倒地上。 纪若男心头一震,懔然道:“孟婆婆,你在咱们茶水中做了手脚?” “呷、呷、呷、呷!”孟婆婆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小官人果然聪明得很,一说就中,你们不是叫老婆子孟婆婆吗,这还用问?” 纪若男道:“姓孟又怎样?” 蓝如风笑道:“二哥怎么没听出来吗?她的意思就是她叫孟婆婆,下的自然是孟婆汤了。” 说着又举碗又喝了一口,笑道:“在下从没喝过孟婆汤,倒要仔细品尝品尝!” “这位小官人一点就通,更是聪明!”孟婆婆三角眼连霎了两霎,忽然咦道:“你们……喝了孟婆汤,怎么会不昏迷的呢?” 蓝如风放下茶盏,笑道:“这也许和我们的姓有关了。” 纪若男在蓝如风说话之时,也取起茶碗,一连两口,把一盏茶都喝干了,笑道:“这茶叶实在不错,可惜吃不出孟婆汤的味道来。” 孟婆婆霍地站起,目光阴晴不定,问道:“你们姓什么?” 蓝如风坐着不动,含笑道:“我二哥姓纪,从小生长在千毒谷,在下姓蓝,出身云南,所以就算喝上十碗孟婆汤,也不至于迷倒,孟婆婆现在明白了吧?” 孟婆婆脸色为之一变,哼道:“原来你们一个是千毒谷少谷主,一个是云南蓝家的少庄主,这倒好,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了!” 纪若男站了起来,喝道:“你待如何?” 孟婆婆桀桀笑道:“你们以为老婆子只懂得下孟婆汤,那就未免小觑我老婆子了。” 蓝如风也随着站起,笑道:“咱们茶也喝了,休息也休息了,现在孟婆婆要如何赐教,在下兄弟自当奉陪,不过在下有一件事,要请教孟婆婆、不知你肯不肯见告?” 孟婆婆道:“你要问什么?” 蓝如风道:“这地道之中,是不是囚禁了什么人?” 孟婆婆脸上神色又是一变,桀桀笑道:“你这话不是多问了吗?你们胜得了老婆子,老婆予自会告诉你们。 胜不了老婆予,问了也是白问,来、来,老婆子先伸量伸量你佩的武功再说不迟。” 纪若男冷笑一声道:“你要和我们动手?” 孟婆婆厉笑道:“老婆子要你们两个一起上。” 蓝如风忽然回身坐下,叫道:“二哥,你也坐下来吧,一个江湖下五门的老婆子,和她动手,胜之不武。” “好小子,你说什么?”孟婆婆如驴长脸忽然涌起一片怒色,瞪着三角眼,厉喝道: “老婆子是江湖下五门?” 蓝如风轻哼一声道:“怎么不是?你在我们茶水中下了入口迷,难道不是江湖下五门才使的迷药吗?” 孟婆婆活了七十几岁,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骂她是江湖下五门,怎不教她气疯了心,桀桀怪笑道:“小子,你逞口舌之利,不怕老婆子先劈了你?” 蓝如风侧身而坐,不屑的道:“那你就试试看?” “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婆子。” 孟婆婆自发飘动,右手缓缓提起,脸上每一条皱纹,都绽起一丝狞笑,正待凌空拍出去。 掌势还未出手,纪若男、蓝如风已可隐隐感到一阵森寒阴气袭上身来! 蓝如风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自己听爹说过,掌势出手,就有一股阴寒之气逼人而来,就是玄阴门的人,她使的莫非会是‘玄阴掌’一类阴功不成?” 就在孟婆婆右手要拍来之际,忽然从她黑绒包头上挂下一条晶莹的细丝来,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沿丝而下,一下落在她手背之上。 绿毛茸茸,利喙如钳,一下咬住了手背上的皮肤! 这真是刹那问的事,孟婆婆但觉手背像被针刺了一下,就隐隐发麻,不觉骇然道:“苗疆绿毛蜘蛛!” 一句话的工夫,整条右臂已经感到麻木失灵,再也不听指挥,急忙运气闭住了右肩穴道。 一面怒声道:“姓蓝的小子,你暗使毒物,算得什么?” 蓝如风笑道:“孟婆婆暗使孟婆汤在先,我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才还敬你一下的。” 孟婆婆怒声道:“老婆子右手纵然不能动,左手还是可以把你劈了!” 蓝如风笑道:“这道理你就是不说,我也想得到,孟婆婆不妨回头看看,你左肩上不是也有一只绿毛蜘蛛在待命吗?只要你左手一举,它就会很快出动,那时只怕你双手都会动弹不得呢?” 孟婆婆依言回头看去,他并没说谎,左肩上确实停着一只拇指大的绿毛蜘蛛,心头又惊又怕,厉声道:“好,姓蓝的,老婆子认栽,嘿嘿,这两只蜘蛛大概是你爹豢养的吧?老婆子虽然栽了跟斗,那也只能算是栽在蓝启天手里的了。” “不论栽在谁手里,你反正是栽了。”蓝如风笑道:“不过你也说错了,这两只绿毛蜘蛛是蓝福养的。 他是我家的老管家,怕我行走江湖,被不开眼的毛贼欺负,才送给我的。 今晚我还是第一次差遣它们,据蓝福说,他已经养了快二十年,凡是被它们咬上一口,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他配制的解药,三个时辰,就会全身肿胀,毒发无救,所以这一个时辰之内,你还有机会,错过了,就无药可救了。” 孟婆婆虽然运气闭住了右肩穴道,但她可以感觉得出来,剧毒还是缓慢的从闭住穴道渗入! 尤其一条右臂,愈来愈觉得沉重,这一瞬间,几乎已粗胀了一倍有奇,心头暗暗震惊不止! 这就沉声道:“好,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蓝如风笑了笑道:“我只想知道你们在地窖中囚禁了什么人?这话,我记得方才已经问过你了,现在总该回答我吧?” 纪若男心头一紧,暗道:“看来这位四弟论年龄还比自己小一岁,但处事却比自己老练多了!” 孟婆婆道:“地牢里确实囚禁着一个人,但老婆子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纪着男心头“咚”的一跳,忖道:“那一定是爹了?” 只听蓝如风道:“此话怎说?” 孟婆婆道:“因为他是残缺门暂时寄放在咱们这里的。” “孟婆婆不知道他是谁,并不重要。”蓝如风道:“你领我们去总可以吧?” “好吧!”孟婆婆道:“你解药呢?” “这个你只管放心!”蓝如风道:“一个时辰还早得很,等咱们办完正事,在下一定会给你解药的。” “好!”孟婆婆答应一声,说道:“你们跟老婆子来。” “且慢!”蓝如风道:“二哥,你把王老八,王老十先救醒了。” 纪若男出身千毒谷,要替两人解去迷药,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铜小扁壶,拔启嘴上小塞,对准王天荣鼻孔,用手指轻轻一按,就有一缕药粉,喷入他的鼻内,然后又朝王贵鼻孔按了按。 不多一会,只听两人先后打了一个喷嚏,就霍然醒来,口中咦了一声,一跃站起。 王天荣道:“在下……” 蓝如风道:“你们喝了孟婆婆的孟婆汤,刚才迷翻过去了,现在已经没事,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好了,我和二哥进去救一个人。” 话声一落,转脸朝孟婆婆道:“现在咱们走吧!” 孟婆婆没再说话,举步朝右壁走去,一手撩起紫红绒慢,就露出一道狭仄的门户,当先走入。 蓝如风紧跟在她身后走去,纪若男也立即跟着走入。 这是一条黝黑的通道,只能容得一个人通行。 这样走了约莫二三十丈,前面已有一道铁栅门挡住了去路,门前有一块方形的空地,可以容七八个人站立。 孟婆婆脚下一停道:“这道铁门,由一位柳姑娘掌管,老婆子并无开启铁门的钥匙。” 蓝如风没有说话,右手抬处,响起呛然龙吟,一泓淡淡的青光乍然亮起,就听到一阵“嗒”“嗒”轻响! 铁栅门锁着的一圈铁链,已经被剑光削得寸断,落了一地。 孟婆婆神情一凛,惊奇的道:“会是秋水寒!” 蓝如风没有理她,一手推开铁栅门,当先走了进去。孟婆婆第二,纪若男走在最后。 铁栅门内,像是一条宽敞的走廊,不过七八步光景,就已到了尽头,左右两边,各有一道门户,房门是相对的。 蓝如风走到两扇门的中间,脚下一停,问道:“孟婆婆,你说这里只囚禁着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房间?” 孟婆婆道:“左首一问是柳姑娘的卧室,右首一间才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左首房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玄色棉袄裤的少妇来! 这少妇看去约莫二十四五岁,长发披肩、瓜子脸、柳眉风目、身材苗条,使人感到她有种成熟之美! 她水漾秋波一转,不禁咦道:“孟婆婆,他们是谁?” 孟婆婆还没开口。 纪若男接口道:“你就是柳姑娘了?我们是找人来的。” 她右首房中囚禁的可能是爹,一下抢到右侧,伸手去推房门。 柳姑娘一眼就已看出孟婆婆双手下垂,似是受制于人。 她在纪若男说话之时,身形一晃,越过蓝如风,抢先一步闪到右首门口。 右手抬处,五根玉管似的手指,似拂似拿,朝纪若男右肩抓来,口中娇声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一下身法奇快,出手更是快速已极! 纪若男不妨她会突然出手,一时之间来不及化解,被她逼退了一步,但她急于冲进房去。 一退即上,左手一圈,右手骈指若戟,朝柳姑娘迎面点去,口中叱道:“你还不让开?” 柳姑娘轻哼一声道:“要我让开,只怕没有这般容易呢!” 双手倏发,柔若柳枝临风,五指舒展如兰,使出来的竟是“兰花拂穴手法”! 纪若男岂肯示弱,左掌右指,忽圈忽点,和对方一连抢攻了五六招。 这条走廊,地方不大,两人这一近身相搏,掌影指风,绵绵不绝,堵在两道门户之间,蓝如风和盂婆婆就只好往后连退了三四步。 蓝如风目光注视着柳姑娘,只觉她身手灵活,双手似拍似拿,使得无懈可击,尤其走廊地方不大,自己就是想出手相助,只怕也施展不开,反而碍了纪若男的手脚,一时之间,也不好出手,转眼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一、二十招,兀是难分难解! 就在此时,突听柳姑娘口中轻咦一声,一个人忽然打了一个转,双脚一软,往地上跌坐下去。 纪若男哼了一声,双手疾落,连点了她三处穴道,才拍拍手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孟婆婆看在眼里,心中暗道:“他武功不如柳姑娘,那是使的毒了,这两个小子,各有家传毒技,果然不好对付!” 纪若男点了柳姑娘穴道,就回头道:“四弟,我们进去了。” 一手推开右首木门,举步走入。 蓝如风、孟婆婆自然也立即跟着进去。这间石室略呈长方,中间摆了一张小圆桌,和两个鼓形圆凳,靠里首是一张木床,被褥俱全。 小圆桌上放了一盏银钉,灯光还算明亮,木床上坐着一个五十出头,修眉凤目,脸色红润的蓝袍人。 眼神充足,静静的望着走进房来的三人,只是并未开口。 第一个冲进来的当然是纪若男,她一直以为被囚禁在地窖中的是爹,此时目光一注,发现这蓝袍人自己并不认识,不禁为之一怔! 急忙回过身去朝蓝如风细声间道:“四弟,你认不认识他?” 蓝如风微微摇头道:“不认识,只是既然是被他们囚禁在地室之中,定是江湖知名人士,也许贾总管要我们来救的就是此人了,我们不妨先问问他。” 纪若男点点头,就朝蓝袍人拱手道:“这位大叔不知如何称呼?怎么会被残缺门囚禁地窖中的?” 蓝袍人听得微微一怔,说道:“在下闻天声,两位小兄弟是谁?” “闻天声”这三个字,蓝如风自然听说过,那不是大哥的师傅马陵先生?不觉欣然道: “原来你老就是马陵先生闻前辈! 晚辈蓝如风,她……是我二哥纪若男,我们都是大哥徐少华的结义兄弟,今晚大哥也来了……” 马陵先生听得不觉大喜,问道:“少华也来了?你们怎么知道闻某被困在地室里的?” 他话声甫落,忽然摇头道:“两位小兄弟一定是少华要你们来救我的了,唉,闻某只怕无法离开此地……” 蓝如风道:“为什么?” 闻天声一指盘坐的双脚,说道:“独眼龙苗飞虎怕我逃走,不但在我身上下了软骨散,武功等于全失,而且还在我双脚脚踝上锁了铁链。 这条铁链虽细,却是用缅铁制用,刀斧都砍不断,一头用铁椿钉入地下,开启铁链的钥匙,只有他有。” 蓝如风道:“这个容易,晚辈带来了一支削铁如泥的利剑,前辈铁链在哪里?” 闻天声松开盘坐的双足,说道:“就在脚踝上。” 蓝如风呛的一声抽出秋水寒,目注蓝如风双脚脚踝,小心翼翼的把两支缅铁铁链削断了。 闻天声跨下床来,说道:“这些天来,闻某一直被囚斗室,无法走出户外,现在总算还我自由了。” 纪若男问道:“闻前辈刚才说被苗飞虎下了软骨散,不知服了‘软骨散’的人,有些什么特殊的情形?” 闻天声道:“四肢软弱无力,真气无法凝聚,一个人几乎和不会武功的人一样。” 纪若男笑了笑道:“这么说,他使的大概就是散功毒一类的毒物了,晚辈身边有这类药的解药,闻前辈服上三颗,看看是否有效?”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三颗绿豆大的药丸,递了过去。 闻天声一手接过药丸,随即吞入口中。 纪若男道:“闻前辈且坐上一回,如果有效的话,只要一盏热茶工夫,就可以分晓了。” 闻天声颔首道:“多谢小兄弟。” 纪若男回身朝孟婆婆问道:“孟婆婆,这地窖中是不是还有囚人的地方?” 孟婆婆道:“没有了,这里只有这两问石室,前面装有铁栅门,自从残缺门的苗道长把这位闻大侠送来之后,就派他徒弟柳姑娘照料,另外一间,就做了柳姑娘的卧室,没有第三间石室了。” 纪若男心中暗道:“这样看来,爹没有被他们劫持了。” 一盏热茶工夫,很快的过去了。 只见闻天声缓缓吁了口气,倏地睁开眼来,双手在胸前伸屈了下,笑道:“小兄弟的解药果然灵效得很,闻某身上软骨散很快就消失了。” 蓝如风喜道:“这样就好,咱们快些走吧,不知大哥他们现在怎样了?” 闻天声问道:“还有什么人和少华一起来的?” 蓝如风道:“我们分作两拨,大哥和三弟、贾总管一路走的是正门,二哥和我是从西首越墙进来的。” 孟婆婆听得心头暗喜,付道:“前面有侯总管,丐帮独眼龙甘逢春,九毒寡妇阎九婆,苗飞虎等人,你们只有三个人,那不早就被拿下了?你们只要出去,也休想逃得出桃花宫去。” 心念转动,一面说道:“蓝少庄主,老婆子带你们进来,现在人也救了,你总可以给老婆子解药了吧?” 蓝如风道:“我答应了你,自然会给你解药,等我们退出去了,不会少你的。” 接着道:“闻前辈,我们走吧!” 纪若男道:“四弟,那姓柳的丫头你看怎么办呢?” 蓝如风道:“她是残缺门的人,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废了她武功好了!” 孟婆婆听得暗暗震惊,心想:“这两个小子果然心狠手辣,自己可要小心应付!” 闻天声听他们提到“姓柳的丫头”,不觉问道:“两位小兄弟说的可是柳飞絮姑娘吗? 她在哪里?” 蓝如风道:“她被二哥制住了穴道,就躺在门口。” 闻天声道:“此女身世可怜,心地善良,这些天来,老朽幸蒙她暗中多方照顾,才没被苗飞虎所害,两位小兄弟请看闻某薄面,放过了她吧!” 纪若男道:“闻前辈言重,晚辈这就去替她解开穴道。” 说着,就转身走了出去。 挥手替柳飞絮解开穴道之际,也屈指轻弹,把解药弹进了柳飞絮的鼻孔。 柳飞絮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就霍地睁开眼来。 纪若男看着她道:“柳姑娘,对不起,是闻前辈要我来替你解穴的。” 柳飞絮站起身,望望纪若男,说道:“你们是来救马陵先生的,但他脚上锁的那条铁链是缅铁的,钥匙在家师身上,我无法打得开……” 纪若男道:“区区一条缅铁链子,还难不到我们,你进去就知道柳飞絮霎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惊喜之色,说道:“真的?” “柳姑娘!老夫脚上缅铁链子,已经削断了,老夫也要走了!”闻天声已经举步走出,脸上微微流露出蔼然的笑容,说道:“这些天,我承姑娘照顾,闻某至为感纫,姑娘心地善良。老夫临别有几句话奉劝,莲花生长在污泥之中,能够出污泥而不染。一般人把江湖分为黑白两道。其实黑道中未必全是泯灭天良之徒,白道之中也同样有作好犯科的人,所以人贵自立,要择善固执,不可随波逐流……” “我知道。”柳飞絮美目之中,突然涌出两行泪水,朝闻天声面前双膝一屈跪了下去,呜咽的道:“马陵先生,我……不瞒你说,我是一个苦命的人。从小没有爹娘,是师傅把我抚养长大的,但在我十八岁那年,他夺去了我的清白,名虽师徒,实则他的侍姬。 在他淫威之下,唯有忍辱偷生,我……就是不想随波逐流,也无法逃得出他的魔掌去…… 你老如能发慈悲心,救我离开这个火坑,我愿意当你老的丫头使女,伺候你老,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说着连连叩头不止。 “唉!”闻天声叹息一声道:“真想不到苗飞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好吧,老夫一生无妻无子,就收你作个义女,你起来吧!” 柳飞絮感激得泪如雨下,依然伏在地上,叩头道:“小女子出身微贱,怎敢有此妄想? 只要你老答应救我脱离苦海,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了。” 闻天声洪笑一声道:“老夫说过收你为义女,你就是老夫的义女了,这有什么妄想不妄想的?” 蓝如风道:“柳姑娘,闻前辈既然说出来了,你还不快叫义父?” 柳飞絮依言叩了几个头,喜极而位,拭着泪道:“义父在上,女儿柳飞絮给你老人家叩头。” 闻天声掀须笑道:“起来,起来,咱们走吧!” 柳飞絮盈盈站起。 纪若男、蓝如风同时朝闻天声拱拱手道:“恭喜闻前辈,收了一个干女儿。” 孟婆婆心里暗暗哼道:“你们且慢高兴,桃花宫能让你们出得去才怪!” 一行人退出甬道。 王天荣、壬贵还在那间起居室站着等候,这时看到大家出来,立即迎了过来。 纪若男道:“这位就是大哥的师傅马陵先生闻前辈,这是闻前辈新收的义女柳姑娘。” 一面又朝闻天声介绍了王天荣、壬贵两人。 王天荣、壬贵连忙抱拳为礼。 孟婆婆道:“蓝少庄主,现在你可以给老婆子解药了吧?” 蓝如风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锦盒,锦盒里面放着一个镂花的银盒,他打开镂空盒盖,轻轻敲了一下。 发出“叮”的一声轻响,然后把银盒放近孟婆婆左肩,一直停在她左肩上的一只绿毛蜘蛛很快就爬入盒中。 蓝如风道:“孟婆婆,你现在用左手把右手抬起来,我才能要蜘蛛给你吸毒。” 原来在孟婆婆手背咬了一口的那只蜘蛛,已经停在她右肩之上,难怪孟婆婆一直伸长脖子,连头都不敢左右转动一下。 此时依言用左手把右手腕抬了起来,她本来枯瘦的手爪,早已粗胀得比平时大了一倍有奇。 尤其右手手背,不但肿胀,而且一片乌黑,可见绿毛蜘蛛剧毒何等厉害了! 蓝如风用手指在镂花银盒轻轻弹了两下,那只停在孟婆婆右肩的绿毛蜘蛛也迅快的爬了下来。 但在爬到手背中间时,忽然伏着不动。 蓝如风道:“它现在正在替你吸毒,你不可动,我如果方才就把它收回,你此刻大概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你能够支持到现在,没有中毒昏迷,就因为有它停在你肩头,阻止了剧毒渗入,你还以为被苗疆丝毛蜘蛛咬上一口,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说也奇怪,盂婆婆乌黑的手,经绿毛蜘蛛伏在伤口上不动,剧毒果然渐渐被它吸去,乌黑的手背,渐渐由淡而无,肿胀也逐渐消失。 蓝如风等她手背乌黑毒气消失,就把银盒靠近过去,绿毛蜘蛛立即爬入盒中。 蓝如风盖上镂花盒盖,再合上锦盒,收入身边革囊之中,然后取出瓷瓶,倾了一颗药丸,随手递去,说道:“这是专解蛛毒的药丸,吞服了就好。” 孟婆婆右手经蜘蛛吸毒之后,已能伸屈,一手接过药丸,问道:“一颗就够了吗?” 蓝如风道:“剧毒已由蜘蛛收回,这颗药丸是帮助你清体内余毒的,自然一颗就够了。” 孟婆婆急忙吞人口中,突然身形一晃,朝紫幔后闪去,只听她尖沙的声音从慢后传了出来,厉声道:“姓蓝的小子,你给我记着,这笔帐,老婆子迟早会找你算的。” 蓝如风冷笑道:“孟婆子,你也给我记着,下次遇上我,就没有今晚这样便宜了。” 纪若男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循原路退出。 闻天声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蓝如风道:“桃花宫。” 闻天声道:“这座地道建造得如此隐秘,必是江湖黑道巨擘盘踞之所,老夫怎么会从未听人说过?” 蓝如风道:“他们假桃花娘娘之名,欺骗愚夫愚妇,实际却是江湖黑道上拥有的一股庞大势力的邪教。 我听贾总管说,他们有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两个队,每一个人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桃花仙姑身边,还有十六名金甲武士,光听这些名称,就可知道他们的声势了!” 闻天声听得大感诧异,罢然道:“他们有许多人,少华他们只有五个,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纪若男笑道:“闻前辈不用替大哥耽心,贾总管算无遗策,不会有事的。” 闻天声听他口气,好像对贾总管十分信任得过,忍不住问道:“贾总管是什么人?” 纪若男道:“贾总管就是云龙山庄的总管咯!” 闻天声越听越奇,云龙山庄几时有一个贾总管?但他知道这两人只是少华的结义兄弟,只怕知道的不多,且等见到少华就知道了不多一回,已经退出地道。 王天荣、壬贵两人走在前面,推开两扇大门,出了西院圆洞门,由长廊转入第二进,几乎十分安静,不闻一点打斗之声!” 蓝如风轻叹道:“大哥他们难道已经停手了?” 纪若男道:“我们快些进去。” 两人脚下突然加快,闻天声耽心徒儿安危,也紧跟着加紧脚步。 他们刚从西首长廊转出,就听到贾老二尖沙的声音笑道:“嘻嘻,他们不是出来了吗? 快到里面坐。” 蓝如风喜道:“大哥他们果然停手了!” 一面忙道:“大哥,快出来,闻前辈来了。” 徐少华听他这一喊,急忙迎了出来,刚走下石阶,闻天声已经走近阶前,一眼看到师傅,急忙拜了下去,说道:“弟子叩见师傅。” 闻天声含笑道:“少华,起来。” 徐少华站起身,史琬跟着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侄女史琬,见过闻前辈。” 徐少华忙道:“她是弟子的义妹史琬。” 贾老二耸着双肩,连连拱手道:“小老儿贾老二,见过马陵先生。” 徐少华道:“师傅,他是黄山……” 贾老二连忙打岔道:“没有,没有,小老儿是酒鬼贾老二。” 徐少华知道他不愿在人前泄露身份,只好接着道:“现在担任咱们云龙山庄的总管。” 闻天声是个方正的人,看他自称“酒鬼”,说话之时,又是满口酒气,不觉暗暗攒了下眉。 心想:“二师兄怎么会请这样一个人当云龙山庄总管的?” 一面只得和他点点头道:“贾总管不可多礼。” “没有,没有,嘻嘻!”贾老二口中说着,两颗豆眼忽然一转,朝纪若男问道:“少谷主进入地道,没找到今尊吗?” 纪若男心头一紧,急急问道:“贾总管,你说爹也在这里?我们怎么会没找到呢?” “没找到那就不在这里了!”贾老二耸耸肩道:“难道是小老儿算错了?” 纪若男急道:“贾总管,那爹会到哪里去了呢?” 贾老二伸手一指,说道:“嘻嘻,少谷主不用急!咱们先进去,里面坐,有一个人会知道令尊下落的。” 纪若男道:“你快说咯,谁知道爹的下落?” “就在里面休息。”贾老二道:“她是少谷主的熟人,问她一定知道。” 这时,闻天声也把柳飞絮给徐少华,史琬两人引见了。 徐少华也附着师傅耳朵,说出贾老二乃是黄山不醉翁的门人,方才他不让自己说出来,是不愿在人前泄露他的来历。 这话听得闻天声大吃一惊! 黄山不醉翁乃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前辈高人,据说还是师祖的朋友,他的徒弟,怎么会当起云龙山庄的总管来了? 这话一时之间,无暇再问,大家已经一起走入中间起居室——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一章 纪若男目光一注,看到地上坐着神情委顿的九毒寡妇阎九婆,口中不觉惊奇的咦了一声道:“原来是阎婆婆!” 闻天声也看到黑煞神苗飞虎,似是被制住了穴道。回头朝柳飞絮道:“你师傅不知受什么人的指使,一直胁迫老夫,交出云龙十八式擒拿手法……” 徐少华道:“师傅就是他劫持的吗?这恶贼不但取去弟子身上金缕甲,还杀害云龙山庄四十余口,弟子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闻天声听得身躯陡然一震,张目问道:“少华,你说什么?” 他还不知道云龙山庄的变故! 徐少华俊目之中,忽然有了泪光,说道:“爹和庄上四十余口,都是这恶贼下的毒手……” “什么?”闻天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问道:“二师兄遇害了,二师兄会被他杀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少华,你……说得详细一些!” 他话声颤抖,两行老泪忍不住顺腮流了下来。 徐少华用衣袖拭了下眼泪,就从那天师徒二人在山神庙过夜,自己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发现穿在身上的金缕甲不翼而飞。 后来发现师傅也无故失踪,自己如何赶回云龙山庄,爹和庄中四十余口,都死在“黑煞掌”下,详细说了一遍。 闻天声听得须发戟张,目皆欲裂,切齿道:“这些都是苗飞虎干的吗?” 徐少华点着头道:“这恶贼方才都承认了!” 贾老二摇着手,说道:“马陵先生、少庄主,你们不用急,咱们有的是时间,不妨一个一个的问,不怕他们不从实招来。”说到这里,伸手一招道:“胡老四、余老六、你们先把这个独眼道士弄过来。” 胡老四、余老六答应一声,两人一左一右,挟起苗飞虎,忽然发觉他身子僵硬,有如死尸,不禁同时“咦”出声来! 胡老四脚下一停,抬头道:“贾总管,人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贾老二耸起双肩,倏地站起,走到苗飞虎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孔前试了试,搔搔头皮,说道:“奇怪,他果然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方才还明明活着,你们两个怎么看守的?” 徐少华和史琬、贾老二迎出去的时候,就是要胡老四两人守着他们的。 胡老四急着道:“属下两人没有离开过,属下一点也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动静,怎么……” “他们都被点了穴道,自然不会有什么动静!”贾老二啊了一声道:“不好,有人杀他们灭口!” 急忙一个转身,快步走到阎九婆、甘逢春、侯如海三人面前,俯着身子,逐一看去,口中叫道:“完了、完了,咱们白忙了一场,竟被狗娘养的乘虚而入,杀了他们灭口,小老儿这不是阴沟里翻船,栽得有多冤枉?” 纪若男道:“他们都死了?” “不死还会叫做灭口?”贾老二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道:“看,这四个人死得多冤枉?卖主求荣,还自以为是新主人的功狗!哪知他们主人眼里,看得比四条狗还不如,只是四只小蚂蚁,一根手指就把他们捺死了。” 闻天声道:“不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贾老二手掌一摊,说道:“就在这里,四支小针儿,没入胸口,那还有命?” 他手掌心,赫然横着四支细如牛毛的毒针! 闻天声看得暗暗震惊不止,四支毒针既已没入四人胸口,他只摊了下双手,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他掌中,这份神功,若非亲自看到,任谁也不会相信! 纪若男失声道:“会是黑煞针!” “黑煞针有什么稀奇?”贾老二耸着肩道:“你们有,人家也有!” 纪若男望着他问道:“你说的是什么人呢”” “小老儿怎么会知道?”贾老二道:“小老儿若是知道,就不会让他杀人灭口了。” “我知道。”蓝如风道:“一定是那个姓孟的老虔婆,走,咱们找她去!” “嘻嘻!”贾老二笑道:“不论是谁,这人下手杀了四个人,还会等着让你去找?天底下有这样笨的人?” 蓝如风道:“依你那该怎么办?” “不用怎么办。”贾老二道:“事情总有个头儿,咱们慢慢的找就是了,后天就过年了,咱们不如回长安居去,好好的过上个年。” 纪若男道:“你说我爹落在人家手里,如今阎九婆一死,去问谁呢?” “自然问小老儿了。”贾老二指着自己鼻子,嘻的笑道:“小老儿刚才不是说事情总有个头儿吗,且等过了年,大家一起去找不好吗?这两天,做官的封了印,做生意的也都封了柜,咱们不能封嘴,总得找个有吃有住的地方。 再说过年要祭祖,咱们少庄主虽然不曾手刃亲仇,但独眼道士总是他抓住的,现在他自食恶果,也可说报了一小部分的亲仇,自该向老庄主祭奠一番,所以小老儿提议回长安居去,就一点也没错了。” 徐少华道:“不错,我去把这恶贼的心剜出来,奠拜我爹和庄中四十余个遇害的在天之灵……” 说着铬的一声,拔出剑来。 “他哪里还会有心?”贾老二摇着手道:“少庄主不用费事了。” 徐少华切齿道:“这恶贼一死不足以蔽其辜,我剜出他的心来,有何不对?” “是没有不对。”贾老二道:“少庄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纪若男道:“大哥,贾总管说得不错,‘黑煞针,所含剧毒,能消蚀骨肉,这四人被毒针打中心窝,已有一盏茶的工夫,只怕脏腑早已被剧毒腐蚀了。” “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 贾老二连连点头,接着说道:“这里没有咱们的事了,咱们还是走吧。” 闻天声一直没有说话,他先前对贾老二有些看不顺眼,但自从徐少华告诉他,贾老二是黄山不醉翁的门人之后,他细看贾老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果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看他外表,唠唠叨叨,毫不起眼,实则每一句话,都含着深意! 譬如用“黑煞针”杀害苗飞虎四人的凶手,他口中虽说不知道,但他似乎知道这凶手的幕后主使人是谁了。 譬如说纪若男的父亲落在人家手中,他似乎也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这一情形,像徐少华等这几个年轻人,阅历不够,自然不易听得出来,但如何瞒得过自己的眼睛?少华有这样一个总管替他出主意,实是天大的机缘!心中想着,随即附和道: “贾总管说得也是,眼前就要过年了,不易找得到落脚的地方,他既和长安居熟悉,就到长安居去住上几天再走不迟。” “嘻嘻,马陵先生还不知道呢?” 贾老二听到他附和自己的意见,自然十分高兴,尖笑道:“咱们这里,有长安居的小老板,小老儿还是没上任的大掌柜,还有两个是现任的大掌柜、二掌柜,别说住几天,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不用花上一个铜钱。”接着催道:“大伙走吧,马陵先生已经同意到长安居去过年了,咱们还待在这里作甚?” 闻天声看了四具尸体一眼,说道:“这四具尸体要不要埋了再走?” “这个不劳咱们动手。”贾老二耸着肩道:“桃花宫多的是人手。”一面抬手道:“马陵先生,你请!” 一行人离开桃花宫,赶到庐州,天色已经大亮,王天荣请大家先上二楼贵宾室休息,一面催着伙计快去烧水沏茶,一面又要厨下快准备早点。 贾老二等他回上来,就一把拉着他走到边上,低声说道:“王老八,你可是这里现任的大掌柜,快去吩咐王帐房收拾六间上房,好给大家休息,还有,嘻嘻,小老儿赶了一夜路,还需要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王天荣现在对这位总管,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声应道:“知道,知道,你老不用吩咐,属下也会办好的。” 说完,又匆匆往楼下而去。 一回工夫,又三脚两步的奔了上来,朝贾老二道:“回总管,这里八间上房,有三间住了客人,只有五间空着,那三个客人都是老主顾,不好让他们腾出来,要请总管多多包涵……” 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你老和属下兄弟,还有胡老四他们,一起住在楼下,你老一个人住一间,属下已要伙计挑了两坛二十年陈的绍兴送到你老房里去了。” “五间就五间。” 贾老二听说已有二十年陈的两坛绍酒送到房里去了,不由得满心欢喜,点着头道:“老主顾自然不好要人家把房间让出来,这样吧,待会就请纪少谷主和史少庄主将就着住一间好了,那没问题。” 他只要有酒喝,就帮衬着王天荣说话。 王天荣忙道:“多谢总管。” 这时一名伙计送上茶来,另一名伙计在桌上摆好碗筷。接着就由两名伙计端上六式小菜、一锅稀饭、两笼蒸饺和两笼小笼包,又给每人装了一碗稀饭放到桌上。 王天荣连忙拱着手道:“闻大侠、四位公子、柳姑娘、贾总管快请入席了,天气冷,端出来了很快就会冷了。” “坐、坐!大家不用客气,到了这里就和到了家里一样。” 贾老二让大家坐下,又朝王天荣等人招呼道:“大掌柜、二掌柜,还有胡老囚、余老六,你们也坐下来,赶了一夜路,大家都辛苦了,吃些早点,就好回房去休息了。” 他在伙计面前,自然不好叫他们玉老八、王老十,这也算是给两人留了面子。 王天荣等四人也在下首落坐,大家就吃喝起来。 闻天声间道:“老夫听贾总管说,他是未上任的掌柜、王、壬二位又是这里的大掌柜、二掌柜、还有小老板,这是怎么一回事?” “哈!”贾老二嘴里刚塞进一个小笼包,一口吞了下去,指指史琬,忙道:“这里是史大庄主开的,史少庄主自然就是小老板。那次咱们上绝尘山庄去,史大庄主很赏识小老儿,就要派小老儿来当这里的掌柜,但小老儿是出了名的酒鬼,怎么担当重任?当面不好推辞,所以没有上任,大掌柜和二掌柜还是让王、壬二位老弟当了,事情就是这样。” 蓝如风道:“现在大掌柜、二掌柜都是你的手下,你不但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还成了长安居的大总管呢?” “嘻嘻!”贾老二得意的笑出声来,说道:“所以小老儿喝酒就不成问题了!” 史琬道: “对了!你三天不准喝酒,今天才第三天……” “我的姑奶奶,你记错了!” 贾老二连连摇手道: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的早晨了,再不准小老儿喝酒,小老儿只好去投河了。” 大家用过早点,贾老二心里惦记着两坛二十年陈的绍酒,急着回房,这就站起身道: “大家昨晚一夜没睡了,快去休息了,今天是除夕,睡一觉起来,就得忙着过年呢!” 接着又道: “后进楼上,本来有八间上房,但有三间住了客人,咱们只有五间……” 闻天声道: “有五间也够了。” 贾老二道: “小老儿给大家带路。” 说完,当先抢在前面走下楼梯。 闻天声等人相偕下楼,王天荣、壬贵也跟着走来。 贾老二回头道: “大掌柜、二掌柜,你们四个不用跟来了,早些去休息吧!” 王天荣等四人拱拱手,就退了下去。贾老二领着六人,来至上房,推开第一间房门,是闻天声的,第二间徐少华,然后是柳飞絮、蓝如风,每人一间,最后一间较大的,由纪若男和史琬两位姑娘家合住。他陪着大家看过房间,就拱拱手道: “大家请休息吧,小老儿告退了。” 说完,一溜烟的退了下去。 史琬道: “他走得这么匆忙,一定是喝酒去了。” 蓝如风道: “现在没事了,就让他去喝吧!” 大家急需休息,也各自回房。徐少华陪同师傅进入房中。 闻天声道: “少华,你去休息吧!” 徐少华道: “弟子还不累。” 闻天声在椅上坐下,颔首道: “为师也不想睡,咱们师徒那就聊一回吧,你也坐下来。” 徐少华过去掩上房间,就在下首的一把椅子坐下。 闻天声眼看蓝如风在孟婆婆肩头收回苗疆绿毛蜘蛛,然后又听说纪若男是千毒谷的少谷主,方才又听贾老二说史琬是绝尘山庄的少庄主。 他虽没听说过绝尘山庄,但可以看得出来,绝尘山庄绝非普通武林世家,因此心头就有许多话想问问徒儿。 徐少华倒了一盅茶送到师傅手里,然后回身坐下。 闻夭声喝了口茶,含笑道: “少华,为师失踪之后,云龙山庄遭遇到极大变故,这短短几个月之中,你必然遇上了许多事故,为师看得出来,你长大了,也坚强了,尤其难得的,是你结识了这几个同心协力的小兄弟,和这位贾总管,还有王天荣等四个,他们都是有事业的人,居然愿意迫随你,为师也替你感到欣慰,你且把别后情形,说出来给为师听听!” 徐少华就把别后情形,从自己赶去洪泽湖起,一直说到夜探桃花宫止,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闻天声听得很仔细,尤其对绝尘山庄庄主史其川书房中居然陈列了各大门派的拳经,剑谱的手抄本和“破法”,心头不禁大为惊疑! 绝尘山庄,史其川,自己竟会从未听人说过? 后来听到徐少华服下离火、癸灵二丹,被乙老人家收为记名弟子,练习昆仑心法,不觉悲喜交集,忍不住老泪纵横! 徐少华看得大吃一惊,急忙扑的跪到地上,叫了声:“师傅……” 闻天声拭着泪,伸出双手,把徐少华拉了起来,颤声道: “孩子,起来,为师太高兴了,你可知道乙老人家是什么人吗?他老人家和不醉翁老前辈都是师祖(徐少华的曾祖父)的朋友,当年师祖原想要先师(徐少华祖父)拜在他老人家门下的,他老人家不肯收,却和先师成了朋友。 先师又想要二师兄(少华之父)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又没有成为事实,如今你却福缘独厚,能拜在他老人家门下,这是天大的喜事。老实说,咱们淮扬派的一点武学,如和武林各大门派相较,已是逊人家一筹,就算你再练上儿十年,要想报雪父仇,只怕也难偿心愿,这不是为师轻视本门武学,经你方才这一说,为师心里就有一种预感……” 徐少华站着的人,突然回过身去,就在此时,只听“砰”的一声,似是有人一头撞在房门之上! 徐少华一步跨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穿蓝布长袍的中年人随着房门扑到地上,就一动不动。 闻天声问道: “少华,这人怎么了?” 徐少华已经蹲下身去,伸手一摸,说道: “他已经气绝了!” 闻天声跟着过来,说道: “如何致死的?看得出来吗?” 徐少华仔细检查了一遍,说道: “似是被人点了死穴,心脉已绝。” 闻天声突然心中一动,伸手把他翻了过来,问道: “你认不认识他。” 这时左首房中的柳飞絮、纪若男、史琬、蓝如风等人也全惊醒了,相继走出门来。 史琬问道: “大哥,这人是谁呢?” 徐少华道: “不知道,刚才他一头撞在房门上,愚兄开出门来,他已经气绝了。” 蓝如凤道: “三哥,快叫伙计去叫贾总管、王天荣、壬贵上来。” 史琬点点头,立即飞奔下楼,去叫伙计,一回工夫,王天荣、壬贵二人匆匆赶来。 史琬站在楼梯口问道: “贾总管呢?” 王天荣嗫嚅的道: “贾总管……他……他睡熟了,叫也叫不醒……公子……” “他一定是喝醉了酒,对不?”史琬哼道: “你们快上去,有人死了。” 王天荣一怔道: “死的是什么人?” 史琬道: “你不会上去看,我又不认识他。” 王天荣、壬贵急步奔上楼梯,接着王帐房也跟着上来,王天荣看了那蓝袍中年人一眼,回头朝玉帐房问道: “他是不是住在咱们店里的?” 王帐房神色微变,说道: “是的,他就住在这里右首三号房的客人。” 纪若男问道: “知道他干什么的吗?” 王帐房道: “是从淮南来的粮商,姓李,大家都叫他李掌柜。” 王天荣道: “你要伙计把他抬下去,买棺盛殓,暂时送去三圣庙后进停放,再派人去通知他家属。” 王帐房唯唯应是,立即要两名伙计把人抬了下去。 王天荣朝闻天声拱拱手道: “惊动闻大侠、少庄主,真是不好意思,诸位请继续休息吧!” 说完,和壬贵一起下楼而去。 闻天声眼看王天荣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得妥妥当当,心中暗自付道: “此人不失为一方之雄,却甘愿追随贾总管,执鞭随蹬,充当下手?” 尤其对那蓝袍中年人无缘无故被人点了死穴,心中兀是难以释然! 试想贾总管乃是不醉翁的门人,自称酒鬼,偏偏在这节骨眼里,醉得叫都叫不醒,也难以令人置信。 他口虽不言,心中却已推测到了几分。 徐少华道: “师傅,你老人家去歇一回吧!” 闻天声看这儿个年轻人既然起来了,大概不会再回房去睡了,这就颔首道: “你们不再去歇一回吗?” 柳飞絮道: “干爹,你去休息吧,我们不想睡了。” 闻天声含笑道: “好吧,你们聊吧!”独自回入房去。 纪若男拉着柳飞絮,说道: “柳姐姐,我们一起到大哥房里坐吧!” 五人一起走入,房中却只有两把木椅。 史琬道: “柳姐姐,我们三个床上坐就好了。” 两把木椅让给了徐少华、蓝如风两人。 蓝如风:“这个怎么好意思?” 纪若男道: “一把让大哥坐,是尊敬大哥,一把让你小弟坐,就因为你是我们小弟咯!” 蓝如风摸摸下巴,笑道: “看来做小弟也有好处,小弟那就谢了。”说着也就坐下来。 史琬道: “大哥,那人被人点了死穴,不知是什么人下的手?” 徐少华道: “当时我只听到门口有细微的声音,他已经一头撞上房门了,这下手的人,身法快极,等我开出门去,早已不见人影。” 蓝如风道: “这人会不会是窃听大哥和闻前辈的谈话呢?” 徐少华道: “我和师傅说的是一些别后情形,有什么好窃听的?” 蓝如风道: “这人如果不是有心窃听你们谈话,怎么会被人点了死穴?” 徐少华一怔道: “你是说……” 蓝如风忽然抿抿嘴,笑道: “大哥也许不觉得,有些话你说者无心,但却绝不能给人窃听去的。” 徐少华心中不觉一动,那时自己师徒二人正在说着乙老人家的事,不觉目光一注,问道: “四弟的意思?” 蓝如风笑道: “自然是欲盖弥彰的人了。” “欲盖弥彰的人”,那不是指贾老二吗?他喝醉了酒,王天荣说叫不醒他。 徐少华疑信参半,说道: “不可能是他。” 蓝如风道: “不信,待回大哥不妨问问他。” 史琬问道: “你们在说谁呀?” 徐少华道: “四弟……”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听伙计的声音在走道上说道: “客官请留步,小的先进去问问。”接着只见伙计在房门口躬身道: “公子爷,有一位姓祖的客官,要找纪公子。” 纪若男立即站了起来,问道: “他人在哪里?” 伙计陪着笑,指指身后说道: “他跟上来了,就在……” 纪若男急忙迎了出去,叫道: “是祖大叔!” 来的正是千毒谷右护法祖东权,看到纪若男,喜道: “少谷主果然在这里!” 伙计看他没找错人,就返身退下。 纪若男道: “祖大叔清到里面坐。” 祖东权随着走人,徐少华也站了起来,拱手道: “祖护法请坐。” 一面又给柳飞絮、史琬、蓝如风三人引见了。 蓝如风迅快的从隔壁房中搬来了一张木椅,大家落坐之后。 纪若男问道: “祖大叔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祖东权道: “少谷主还不知道,谷中出了事……” 纪若男虽然已经知道爹可能已遭人劫持,但听了祖东权的话,心头还是不觉一紧,急急问道: “不知谷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祖东权道: “那天少谷主赶来跟老朽索取散功毒解药,少谷主走后不久,老朽就接获谷主金令,着老朽立即回谷……” 纪若男冷笑道: “那是阎九婆故意把你调走的,你不在,她对付我就不会有人碍他手脚了。” 祖东权听得一楞道: “阎九婆要对付少谷主?少谷主这是听谁说的?” 纪若男道: “祖大叔,你先说谷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故?” 祖东权道: “老朽奉命兼程赶回谷去,谷中已经空无一人,连谷主都已不知去向?老朽又匆匆赶出来,却到处找不到左护法……” 纪若男冷哼道: “阎九婆已经死了。” 祖东权听得更奇,问道: “不知左护法怎么死的?” “她是自食恶果,被人杀之灭口!”纪若男道: “死在‘黑煞针’下的。” 祖东权道: “少谷主怎么会知道的?” 刚说到这里,店伙沏了一壶茶送来。 纪若男等伙计退出,才把阎九婆勾结丐帮甘逢春,以及有人假扮了爹,一直说到昨晚夜探桃花官,阎九婆等四人俱被“黑煞针”所杀,大概说了一遍。 祖东权面现郁怒,说道: “她居然敢以下犯上,劫持谷主,当真死有余辜!” 纪若男道: “她原是残缺门的人,来咱们谷里卧底的,只是咱们从前没有发现她而已!” “她会是残缺门的人?” 祖东权不禁又是一怔,说道: “这真是太可怕了,她竟然在谷中隐藏三十年之久,大家都没看得出来!” “本来贾总管以为她把爹藏匿在桃花宫,才找上桃花宫去的。” 纪若男道: “现在就不知爹的下落了,但贾总管拍着胸脯,说过了年,咱们就一起找爹去,我看他说得好像蛮有把握!” 祖东权问道: “贾总管是什么人?” 门口有人嘻的笑道: “贾总管者?小老儿是也。祖老哥不认识小老儿,小老儿对祖亏哥却闻名久矣!” 随着话声,贾老二耸起双肩,带着满口酒气,一脸谄笑,一部跨了进来,朝祖东权连连拱手。 纪若男忙道: “祖大叔,这位就是云龙山庄总管贾老二。” 祖东权连忙拱手道: “原来是贾总管,兄弟失敬!” 心中却暗暗忖道: “这人这副德性,只是个酒鬼,他的话也能相信?” 贾老二道: “不敢、不敢,小老儿是出了名的酒鬼,啊,祖老哥来得正好,这里几位公子、小姐,没有一个会喝酒的。王老八、壬老十他们心里纵然想喝,又不敢喝醉,小老儿就这样硬是找不到一个酒友。祖老哥来了,那就好极了,咱们就以酒论交,反正是过年咯,可痛痛快快地喝上几天。” 纪若男道: “贾总管怎么知道祖大叔会喝酒的?” “嘻嘻,同气相求,这点小老儿若是看不出来,还配当云龙山庄的总管?” 贾老二望着祖东权笑嘻嘻的道: “祖老哥,小老儿没说惜吧?”接着哈了一声道: “小老儿是来请大家到前面入席去的,一说到酒,差点把正事忘了,少庄主,你去请马陵先生吧!” 徐少华刚走到师傅房门口,闻天声正好开门走出。 徐少华道: “弟子是来请师傅到前面去用饭的。” 这时贾老二、祖东权等人也从隔壁房中走出。徐少华又给祖东权引见了师傅。 闻天声、祖东权握手互说了久仰的话,就由贾老二陪同,来到前面酒楼的贵宾室。 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早已站在门口,迎了上来,请大家入席,贾老二又给祖东权引见了王、壬等四人。 伙计等大家入席之后,就陆续送上酒菜,大家也就吃了起来。 贾老二忽然回头朝王天荣问道: “上房那个姓李的粮商死了之后,房间不是空出来了吗?” 王天荣道: “是,兄弟已吩咐帐房,把他存留的衣物,存放在帐房里,如今房间已经腾出来了。” “那就好!”贾老二一指祖东权,说道: “祖老哥来了,正好住那一间。” 王天荣答应了声“是”。 饭后,贾老二又陪同闻天声等人回转上房,祖东权就住进左首那一间。 闻天声道: “贾总管,兄弟有事想和你谈谈,你到我房里来。” 他是在回转上房的路上,听贾老二以“传音入密”说的:“马陵先生,待会你者就说有事要和小老儿说,叫小老儿到你房里去。” 心知贾老二此举,必有事故,才当着大家说了出来。这样,就像是闻天声找贾老二谈话,并非贾老二主动找闻天声的。 贾老二连忙拱手道: “是、是,马陵先生请。” 于是闻天声在前,贾老二像大马猴似的跟在他身后,两人进入房间,贾老二就随后掩上了房门。 祖东权、柳飞絮、纪若男等人,仍然回到徐少华房里,坐下来聊天。伙计沏了一壶茶送上。 史琬道: “闻前辈不知和贾者二谈些什么?” 徐少华道: “家师大概想间问他江湖上的近况罢了。” 纪若男道: “大哥,我也想和贾总管仔细谈谈,上次到桃花宫去,他事前一点消息也不肯透露,后来只说找寻家父下落,包在他身上,又不肯多说,今天,我非问问清楚不可!” 徐少华还没开口,蓝如风道: “二姐,你不用急,贾总管一定心里有了谱儿,才会说包在他身上的,他既然不肯说,你再间他,也是白间的了。” “我知道。”纪若男道: “但他总该和我说明白才是。” 徐少华道: “这样吧,待会他出来了,我来问他好了。” 纪若男感激的道: “谢谢大哥。” 史琬道: “这酒鬼现在越来越不像活了,什么事,好像我们都听他的指挥……” “阿弥陀佛。” 贾老二弓着腰一脚跨了进来,连连拱手道: “小姑奶奶,你这可冤枉小老儿了,小老儿只不过是个狗头军师,斗胆也不敢弄权。” “那好!”史琬道: “你坐下来,二姐有话要问你呢” “啊!不成!” 贾老二摇着手,又呶呶嘴道: “马陵先生交代小老儿去办一件事,小老儿马上要走,纪少谷主有什么事,待会再说不迟。” 说完,耸耸肩,一溜烟的溜了出去。 转眼就是上灯时光了! 岁幸云暮,这是“除夕”的晚上。 尤其这一顿晚餐,家家户户都称之为“团圆饭”,全家老小都要团聚在家里的。因此所有的酒楼饭馆,可以说没有一家开的。 只有长安居的二楼,今晚依然灯火通明! 但整座大厅,却没有一个酒客,只有中间贵宾室里,一张大圆桌上,铺上了红毯,银盏牙著,显得十分豪华富丽。 那是长安居大掌柜、二掌柜特别吩咐厨下准备了一席最上等的酒席,款待贵宾,作为守岁的。 马陵先生闻天声当然坐了首席,大家依次入席,正好是十二个人。 闻天声首先举起酒杯,含笑道: “今天是除夕,这一席是团圆饭,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像这样聚在一起,是非常难得的事。因此大家不用客气,能喝酒的,就要喝个痛快,不会喝酒的,就少喝一点好了,现在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完,就一口把酒喝了。 大家自然也各自把杯中的酒干了。 史琬看了贾老二一眼,说道: “闻前辈这话,你最高兴听了。” “过年嘛!”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大家都要高兴。” 这时徐少华耳边忽然响起师傅的声音说道: “少华,你如今练成上乘内功,不妨多喝几杯,务必喝醉了,待会回房之后,可以运功把酒逼出。” 徐少华不由一征,暗道: “师傅要自己喝醉,这是为什么呢?莫非今晚会发生什么事不成?” 稍后,祖东权耳边也响起了闻天声“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 “祖老哥,听说你酒量不错,席上,你要和贾总管多拼几杯,席散之后,贾总管还要和你拼酒,你切不可推辞。他要拿一坛酒到你房里去喝,你也必须装出不服气模样,说要和他喝到夭亮,至于这是为什么,你就不用多问,到时自会知道。” 祖东权是老江湖,自己和闻天声不过今天初次见面,但他却以“传音入密”叮嘱自己,心知其中必有缘故! 这时,大家已经开始敬酒了。 最先,大家自然是敬闻天声,闻夭声平日规行矩步的人,今晚居然也来者不拒,杯到酒干。接着大家又敬徐少华,他因有师傅嘱咐在先,自然也相继干杯。 纪若男和史琬是姑娘家,大家敬酒之时,闻天声开口了:“她们二位姑娘,不宜多喝,就让她们随意吧,不用干了。” 今晚最得意的当然是贾老二了,他不但逢人干杯,尤其是找上了祖东权、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几人。 大家都因闻天声有言在先,会喝酒的喝个痛快,江湖上人谁不会喝酒?纵然酒量有大小,也都能大碗大碗的喝上十几碗。 这一来,大家就立时换上大碗,敬来敬去,都用大碗猛喝,黄汤就像水一般流进这几人的肚里。 酒、到底不是水,喝到肚里,酒精就会发作,等到席终、王天荣、王贵、胡老四、余老六几乎全都有了八九分酒意。 只有贾老二和祖东权还在你一碗,我一碗,没有停下来。 贾老二眯着一双豆眼,酒气醺醺的道: “祖老哥,他们都不行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再喝上二十碗,你怎么样?” 祖东权大笑道: “二十碗太少了!” 贾老二道: “那……你说呢?” 祖东权道: “贾总管能够喝多少,兄弟一定奉陪。” 贾老二打了个酒呃,嘻嘻尖笑道: “好,咱们从现在起,喝到明天天亮;你看如何?” 祖东权听他说喝到天亮,这不是和闻天声以“传音入密”叮嘱自己的话一样吗?心中更可确定其中必有缘故。立即点头道: “贾总管就是喝上三天三晚,兄弟也一定奉陪。” 纪若男正待开口,突然闻夭声“传音入密”说道: “纪姑娘不要拦他们。” 贾老二听得大喜过望,耸着肩尖笑道: “酒逢知己千坛少,你祖老哥真是小老儿的酒中知己,这样吧,小老儿和你到房里去喝,你看如何?” 祖东权现在越发证实,这是闻天声和贾老二早就商量好的,只不知是什么事?一面应道: “如此甚好,咱们喝上一晚,才是真正守岁!” 贾老二口过头去,朝王天荣说道: “喂,大掌柜,你听到了,快要伙计送三坛酒到祖老哥房里去,咱们今晚喝个通宵达旦,你们哪一个有兴趣,就大家一起来。” 王天荣连忙摇手道: “二位海量,兄弟可不敢奉陪。” 散席之后,除了纪、史二位姑娘之外,其余的人,差不多全都有了几分酒意,就各自口房。 只有贾老二和祖东权像是棋逢敌手,伙计把三坛酒送到祖东权房里,贾老二和祖东权就关起房门,一碗又一碗的对喝起来。 不,两人各自喝了一碗酒,贾老二就以“传音入密”说道: “够了,祖老哥,不用喝了!” 祖东权也以“传音入密”问道: “贾总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叫做金蝉脱壳之计!” 贾老二道: “你老哥今晚已经喝了不少酒,要不要运一回气,先把酒气逼出去了?咱们还得连夜赶路呢!” “运气倒不需要。”祖东权问道: “咱们要到哪里去呢?” “这个你老哥就不用问了。”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你就是再问,小老儿也不会说的,嘻嘻,现在小老儿就得出去一会,办完事,咱们就走。” 徐少华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他平日很少喝酒,自然也有了醉意,回转房里,就运功把酒逼出。 就在此时,只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少庄主,是时候了,你打开后窗,就从后窗出来。” 纪若男和史琬是两人一个房间,她们房里灯还没熄,两位姑娘躺在被窝里,还在低声交谈! 突然间,灯盏无故自灭! 史琬轻咦了一声道: “二姐,是你把灯熄了?” 纪若男道: “没有呀……” 话声未落,只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耳边道: “灯是小老儿熄灭的,纪姑娘,你快穿好衣衫,佩上长剑,从后窗出来,咱们就得连夜出发呢!” 纪若男一怔,回头看去,史琬居然阖着眼皮睡熟了,心中觉得奇怪,就低声叫道: “三妹……” 只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耳边又道: “不用叫她,小老儿已经点了她睡穴,纪姑娘快起来,少庄主、祖老哥都在等着你呢!” 纪若男匆匆穿上衣衫,拿起长剑,悄悄推开后窗,点足越出窗口,又把窗户关好,举目看去。果见屋脊上站着三个人影,正在朝自己招手,急忙纵身掠起,轻如飞燕,落到三人身边。 那不是徐少华、贾者二、祖东权还有谁来?一面低声问道: “大哥,我们要去哪里呢?” 徐少华道: “我也是刚才给贾总管叫醒的,他没告诉我要去哪里?” 纪若男道: “祖护法,你也不知道吗?” 祖东权道: “贾总管说过,老朽再问,他也不会说的。” 纪若男道: “那干吗叫我们出来?” “嘻嘻,这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贾老二耸耸肩道: “你们只要跟小老儿走就不会错。”说完,催道: “快些走了,时间来不及啦!”转身急掠而去。 三人只得跟着他掠起,一路奔行,不多一回,出了庐州城,贾老二依然一马当先,自顾自的奔掠如飞,不肯稍停。 纪若男道: “贾总管,你等一等!” 贾老二只好住足,回身道: “我的姑奶奶,咱们要赶的路还远着呢,再迟就来不及了!” 纪若男道:“你不给我说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我的天!”贾老二用力搔搔头皮,说道: “今天是除夕,明天是大年初一,对不?过年的时候,大家都要过年,对不?人家过年,咱们不过年,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你现在懂了吧?” 纪若男心中不禁一动! 贾老二就催道: “懂了,就该上路了吧?” 说完,回头就走,又一路奔了下去。 祖东权攒攒眉道: “这位贾总管怎么这样神秘兮兮,什么话都不肯明说?” 徐少华笑了笑道: “贾总管就是这样,我想他必有缘因,我们就跟他去好了。” 祖东权看他这么说了,只得一路跟了下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二章 哪知贾老二这一展开脚程,你别看他弓背弯腰,跑起路来一颠一颠,活像一只大马猴,而且还拖着鞋跟,一路梯梯他他的,根本不懂什么轻功提纵、陆地飞行,就洒开大步,没命的耸着肩往前奔跑,但却跑得比谁都快! 不,他竟然越跑越快,明明看他就在前面,后面三人就是迫不上他,而且在不知不觉间和他距离竟然越拉越远! 三人中,徐少华当然可以追得上他,但因有纪若男、祖东权同行,不好让他们两人落后,是以并未全力奔行。 贾老二上路之后,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路,似乎依然没有休息的意思,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他是领路的人,他没有停下来休息,后面三人自然只好跟着他继续的跑了。 祖东权在千毒谷身为右护法,一身武功自是极高,老实说,不是纪若男和徐少华结为口盟兄弟! 不,他是老江湖,当然看得出少谷主对徐少华有着一份特殊的感情,他哪会把云龙山庄看在眼里?更何况是云龙山庄的一名总管了? 此时眼看贾老二一味的在前头奔跑,和后面的三人距离越拉越长,心头渐感不耐,本来他还顾虑少谷主和徐少华会跟不上,没有施展全力。这回不觉脚下一紧,跟着追了上去。 他在江湖上,也可以算得一流高手,这一展开轻功,势若奔马,何等快速?怎知前面这只大马猴——贾老二好似背后长着眼睛。 你展开轻功,一路追逐下来,他拖着鞋跟,脚下也随着加紧,本来只差十几丈远近,如今竟然越追越远! 二十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三十丈,贾老二的人影,越来越小,任凭你祖东权提吸真气,用上了十二成力气,一味猛追,也休想追得上他,本来老远还可以看到他的人影,现在却要凝足目力,才能看到他一点黑影! 这把祖东权看得心头大为凛骇,暗自付道: “这酒鬼到底是何来历?他分明并没施展轻功提纵术,哪来如此快速的身法?凭自己的身手,还迫不上他!” 想到自己一味穷追,把少谷主和徐少华两人丢在后面,距离远了,怕两人跟不上,不觉脚下一停,回头看去。 只见徐少华一手牵着纪若男的手,两人从容不迫的并肩行来,和自己相距,不过一丈来远! 原来同行四人之中,自然以纪若男的内功最弱了,奔行了几十里路,渐渐就感到呼吸急促,鬓边汗水涔涔而下。 祖东权发足追了下去,她就是用出吃奶的力气来,也迫不上。 徐少华在她身边伸过手去,柔声道: “二弟,来,愚兄拉着你走好了。” 说着,一把握住了她的玉手。 纪若男双颊飞红,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甜意,任由他握着手并肩奔行。先前她感觉到的只是羞意和甜意,一个人有飘飘然的感受,渐渐她发现奔行之际,好像一点也不吃力。急促的气喘,和后力不继的感觉都没有了。好像和他手拉着手,在春光明媚,轻风徐来的湖边漫步一般,毫不感到吃力,心中好生奇怪! 举目望去,原来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赶上祖大叔,只是不徐不疾的和他并肩而行,一时更是惊奇不止。 祖东权看到两人,心头不禁又是一怔,他自然知道纪若男是个姑娘家,内力较差,自己这一阵子展开轻功,朝前紧追,据估计身后两人至少也要落后二三十丈,哪知他们居然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后,不过一丈光景! 这明明是徐少华拉着纪若男的手的关系了。 照说徐少华不过弱冠年纪,以他的内力,要跟住自己不落后,也未必办得到,因为轻功完全需由内力支持,但他不仅并未落后,还能带着少谷主同行。 要知带着一个人施展轻功,必需以内力把带着的人托住,否则拉着手奔行,岂不就像奔行的马匹后面拖着一个人,不拖死才怪!心中暗暗付道: “这位云龙山庄的少庄主和贾总管,看来都是非常之人了!” 心念方动,突听耳边传来贾老二的声音说道: “喂,祖老哥,你怎么停下来了?咱们要去的地方,还远着哩,你不用管少庄主他们,只管跟小老儿走就是了!” 祖东权不由又是一怔,忖道: “他使的岂不就是‘千里传音’之术了?这人果然是一位游戏风尘的高人,自己差点看走眼了!” 要知在一二丈内,对面施展的,叫做“传音入密”,也要内功精纯,才能练音成丝,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为第三人所觉。 “千里传音”就难得多了。(当然这千里二字,只是夸张之词,大概不出二三十丈罢了)因为距离越远,要把练音成丝送到别人耳中,不被天风吹散,这人要有何等功力才能办得到。 所以“千里传音”的道理和“传音入密”似乎差不多。但武林中只要内功精纯的人,都会“传音入密”但会“千里传音”的人,却屈指可数,最多也不过两三个人而已,这教租东权如何不惊? 眼看少谷主由徐少华携手同行,足可赶得上自己,也就依言展开脚程,一路跟着贾老二下去。 纪若男偏着头叫道: “大哥,你拉着我的手,我再也不感到气喘如牛,后力不继了,你好深厚的内力!” 徐少华含笑道: “愚兄牵着你的手,只是稍可支持你的内力而已,这也并不稀奇。” “但你却可以跑得和祖大叔一样快,这还不稀奇吗? 纪若男道: “祖大叔是我们谷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呢!哦,我看祖大叔一直追不上贾总管,贾总管的武功,一定比祖大叔还要高明得多了?” 徐少华随口道: “那当然!” 纪若男道: “大哥,我看得出来,你对贾总管不但信任,而且认为他说的、做的都是对的,这就要完全了解他,才会对他有这样坚强的信心,你说给我听咯!” 徐少华道: “你要我说什么呢?” 纪若男道: “大哥所知道的贾总管咯,都说给我听。” 徐少华道: “有许多话,目前还不能说。” 纪若男眨着眼问道: “为什么呢?” “这是贾总管特别交代愚兄的。” 徐少华道: “因为他的来历还不宜让人家知道,愚兄只能告诉你一点,他是一个有大本领的人。” “这点大哥不说,我也看得出来。”纪若男道: “这么说,他说的话,都靠得住了?” “这个自然!” 徐少华笑道: “你别看他平时说话噜里八嗦,但遇上正经事,没有把握他是不会胡说八道的。” 纪若男色然喜道: “大哥,这么说,他今晚要我们跟他走,一定是爹行踪有了着落了?” 徐少华微微颔首道: “我也这样想,不然,他不会只要我们三个人跟他走了。” 纪著男兴奋的道: “大哥,那我们就快些追上去咯!” 徐少华笑道: “你不用急,贾总管就在前面,我们只要跟着他就好。” 他们紧跟着祖东权,不徐不疾,一直保持了寻丈来远。 祖东权现在心里已经明白,凭自己的能耐,是迫不上贾老二的,但人家一路跑了下去,自己总不能落后得大多。是以还是尽他的能力,施展陆地飞行,轻功提纵,紧跟不舍。 贾老二似乎知道祖东权已经不再和他比赛脚程了,也就没有方才那样扛着肩急奔,脚下稍为和缓了些,但还是马不停蹄的跑着。 这一来两人的距离也渐渐拉近了,现在还差个十来丈光景,总算给祖东权稍稍扳回了一点面子。 祖东权方才只顾追着前面的贾老二,根本没有机会向两旁打量,如今目光朝四周略作打量,才发现贾老二走的竟是乡村问小路。 四周黑越越的,只有远处才有疏朗朗村落,仔细辨认,好像已过了八斗岭,左首有一条宽阔的大江,那该是池河了。 他(贾老二)沿着池河一路朝北,那究竟是要上哪里去呢?自己和他一直保持了十来丈距离,连想问问他都无法可问! 但祖东权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心中突然一动,暗道: “是了,他一直不让自己追上他,敢情就是不让自己有问话的机会,好,不问就不问,看你跑到哪里去?” 贾老二好像算得很准,以祖东权的一身功力,跑上一个通宵,也足可支撑得住,纪若男体力不足,但有徐少华同行,也不成问题。 因此他跑在前面,硬是不肯停下来休息。 除夕晚上,有星无月,当然说不上月落参横,但此刻已快近丑未寅初,这一路奔行,一口气足足跑了二百四五十里。 前面的贾老二终于停下来了,耸着肩,转过身来,笑嘻嘻的拱手道: “恭喜少庄主、少谷主、祖老哥,新年新岁,万事如意!” 祖东权问道: “是不是已经到了?” 贾者二嘻嘻一笑道: “咱们从年尾跑到年头,足足跑了两年,一共是二百六十五里,也该歇歇脚了。” 纪若男道: “贾总管,你说在这里歇歇脚,那是还没到地头了?” 贾老二搔搔头皮,傻笑道: “地头,哈,那还远着哩,大家先坐下来,吃些点心,大年初一,少不得要讨个彩头……” 原来他胁下还挟着一个纸包,放到大石上,慢吞吞的打了开来,里面却有七八个小包,他把每一个小包,逐一打开。 一面唠叨的道: “这是高(年糕)中,(粽子)年年高中榜首,这是百年好合,(百合)这是永结同心,(莲子)这是早生贵子,(枣子)这是寿比南山,(炒面)这是发财发福,(馒头)这是大富大贵,(扣肉)哈哈,这样够了吧?” 纪若男问道: “这些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嘻嘻”贾老二得意的笑道: “自然是长安居厨房里弄来的了。” 祖东权道: “贾总管果然早就准备舒齐了!” “这还用说?” 贾老二耸耸肩道: “当总管本来就比你老哥当护法要辛苦得多,譬如咱们一起出来,当护法的可以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但当总管可不能不管一行人的吃住,不然,还能叫总管吗?” 纪若男道: “吃的东西,你带来了,住呢,你要我们住到哪里去?” “哦,嘻嘻!” 贾老二抬头看看天色,说道: “小老儿早就替大家包下了上房,待会保你们睡得舒舒服服!” 祖东权笑道: “贾总管,你别吹牛了,这条路上,别说客店,就是有村落,也只是些贫苦人家,哪来的上房?” “你不相信?哈,小老儿几时说过谎,我说包了上房,就是包了上房!” 贾老二一面指指石上的食物,说道: “大家快些吃了,天快亮了,咱们奔波了一晚,还得早些赶去休息呢!” 大家跑了这许多路,确实感到有些饥饿,也围着坐下,各自吃了起来。 贾老二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了开来,嘻的笑道: 刘、老儿不想发财发福,大富大贵。也总得讨个吉利,这是长生果,(花生)吃了长命百岁!” 一面取出酒瓶,打开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就剥着花生下酒。 纪若男走到他身边,在大石上坐下,偏头问道: “贾总管,你知道爹在哪里,对不?” 贾老二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嘻的笑道: “少谷主,出门在外,最好少开口,咱们不是去了吗?到时自会知道,这时候还是把肚子填饱了才是正经。” 纪若男听出他的口风,心中喜道: “贾总管,谢谢你。” “不谢,不谢。” 贾老二举起扁瓶,咕咕喝了两口,就把瓶盖塞好,收入怀里,再用衣袖拭了一下嘴角,站起身道: “来了,来了,嗨,再不来的话,天快亮了!” 纪若男道: “你说什么人来了?” 贾老二伸手指指江面,说道: “看,那就是小老儿包的上房了。” 纪若男举目看去,江面上正有一艘帆船朝岸边缓缓驶来,这就问道: “你说的是那艘帆船?” 贾老二点着头道: “正是。” 纪若男又道: “我们还要坐船去吗?” 贾老二耸耸肩道: “咱们四个人一口气跑了二百五六十里,再不好好睡上一觉,赶到地头,不用和人家动手,就可以束手成擒了,所以白天要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晚上才能去救人。” 说话之时,只听帆船上传来一个苍老声音说道: “贾总管,你接住了。” 一条绳索凌空丢上岸来。 贾老二应道: “没问题!” 话声未落,那条绳索就像捆仙绳一般,一下圈住了贾老二的双足,从足踝向上,迅若闪电,一圈又一圈的绕起来。 眨眼之间,已把贾老二捆得像柁螺一般,只露出一个脑袋,船也正好及时靠岸,把他当成了木椿,牢牢把船拴住。 贾老二嘶声叫道: “少庄主,你们快上船去,再迟小老儿就撑不住了。” 纪若男问道: “你呢?” 贾老二道: “你们都上去了,船就开了,船开了,小老儿自然也松绑了。” 徐少华道: “好吧,我们先上船去好了。” 三人相继纵身跃上船头。 这船并不大,只有一间中舱,也极为狭仄,船头就是前舱,后舱蹲坐着一个戴破毡帽的白发老头,一手拉着风帆的绳索,一手把舵。 三个人跃落船头,船头就往下低了下去。 白发者头急忙叫道: “你们快进舱去,这样三个人站在一起,就会翻船!” 徐少华急忙一拉纪若男,低着头跨进中舱。 白发老头问道: “没有人了吧?” 贾老二在岸上应道: “还有小老儿,你别忘了!” 白发者头道: “我知道。” 一抖手,把拉着贾老二的绳索连人一起凌空抛起,朝船上飞来,落到船头,绳索一宽,迅快的从贾老二身上滑落,贾老二也正好平稳的站在船头上。 祖东权看得极为惊懔,江湖之上,到处都有隐迹风尘的异人,船老大这一手,没有精湛的上乘内功,岂能办得到?不觉由衷的喝彩道: “老丈好高明的手法!” 贾老二松动了一下肩膀,哼道: “再慢一步,小老儿全身都要麻痹了!”一面朝祖东权招招手道: “祖老哥,咱们就往前舱里来吧!” 前舱和中舱,只有一板之隔,祖东权依言走了过去。 贾老二隔着木板,说道: “少庄主、少谷主,你们听着,船一开行,就得把船篷拉上,不到天黑,不可开启,更不可说话,白天要好好养足精神。” 祖东权问道: “贾总管,咱们究竟要去哪里?” 贾老二道: “小老儿刚说过,船一开行,就不能说话了。” 说完,和身在舱板上睡下,就呼呼睡去。 祖东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就不再说话。 前舱虽然狭仄了些,但足可容两人睡下,祖东权赶了大半夜路,确也感到疲乏,坐了一回,也就躺下睡了。 中舱,自然要比前舱宽敞得多,但这条船平日敢情并不是载客用的,舱板虽然抹得还算干净,却空无一物,连茶几都没有。 徐少华和纪若男只好在舱板上席地而坐,现在船已开行,船篷也早已推上,船舱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船头一昂一低,鼓浪而行,就像坐在摇篮里一般,本来就有催眠作用,再加上两人奔行了将近两个更次,这一静了下来,更觉睡魔袭人! 徐少华正在跌坐行功,渐入忘我之境,忽觉一个软绵绵的娇躯,偎了过来,一阵又一阵淡淡的幽香,从鼻孔直沁心脾,心族不禁为之一荡! 急忙睁开眼来,低下头看去,纪若男红馥馥的脸上,阖着长长的睫毛,红菱般樱唇微微上翘,睡得很甜! 他和这位易钗而弃的二弟,相识不久,自从知道她是女的,就很少朝她平视,没想到她睡熟之后,竞会如此甜美动人! 一时不禁看得呆了,几乎要想低下头去,轻轻的吻她一下,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强自抑制着波动的心情。 玉人在抱,本来是何等香艳之事,但看她睡得又香又甜,怕惊醒了她,连身子都不敢移动一下。只好挺直了上身,靠在船篷上闭目养神,渐渐感到一阵倦意袭上心来,也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前舱板壁上传来弹指之声,两人同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竟然相拥而卧! 这下直羞得纪若男双颊似火,口中“嘤”了一声,忙不迭的向旁闪开。 徐少华也闹了个手足无措,俊脸通红,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 “对不起,愚……兄失礼得很。” 纪若男发现身上衣衫钮扣均未曾动过,才算放下了心,依然胀红了脸,低低的道: “大哥,我并没怪你。” 适时只听贾老二细声说道: “少庄主、你醒了没有?快午时啦,还有少谷主,醒一醒,该用饭了。” 徐少华应道: “我早已醒了。” “醒了就好。” 贾老二依然细声道: “那就别说话了,小老儿会把午餐送过来的。” 过了一回。舱门启处,走进一个面目黧黑的瘦小个子,提着食盒走入,耸耸肩,压低声音道: “船上没准备什么,这是两碗蛋炒饭,两位将就着用吧!” 徐少华道: “多谢小哥。” “不用谢”瘦小个子嘻嘻一笑,说道: “小老儿不是小哥。” 这是贾老二的声音。 徐少华一怔,凝目看去,站在面前的明明是一个面目黧黑的小伙子,看上去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一时望着他楞道: “你……” 瘦小个子裂嘴一笑,说道: “少庄主没瞧出来?嘻嘻,小老儿这一手还不错吧?” 纪若男惊异的道: “你是贾总管?” 瘦小个子嘻的笑道: “小老儿是贾老七,贾总管的小弟。” 纪若男嗔道: “你还骗人,你是易了容!” “嘘!瘦小个子在嘴唇上竖起一根指头,低声道: “咱们已经进入人家的辖区之内,说话可得小心,幸亏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忙着过午,不然准出漏子!” 徐少华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瘦小个子道: “说不得,说出来了,包管少庄主吓一跳,你们只管吃饭,不用多问,有什么事,待会去问贾总管就好。” 说完,放下食盒,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立时推上了船篷。 纪若男道: “这人…… 船篷外适时又“嘘”了一声,纪若男只好把下面的话缩住。 徐少华以“传音入密”说道: “二弟,贾总管此举必有缘故,咱们还是吃饭吧!” 纪若男点点头,伸手取过食盒,揭开盒盖,里面放着两大碗蛋炒饭,和两双竹筷。 这就取起一碗,递给了徐少华,自己也端起一碗,吃了起来。 女孩子食量较浅,一大海碗蛋炒饭她当然吃不下,等徐少华吃到一半,把自己的一碗又分了一半给他。 两人吃毕,纪若男收过碗筷,放入食盒之中,回身坐下,低声道: “大哥……” 她只叫出“大哥”二字,徐少华立即扬了扬手,要她不可说话,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 “前面已有两条船驶近过来,船上至少也有八九个人,你不可出声。” 纪若男听得暗暗奇怪,忖道: “船篷推上了,谁也看不到外面景物,大哥说有两条船驶近,船上至少有八九个人,他是听出来的了,大哥好灵的耳朵,自己简直一点也听不到。” 就在她思付之际,突觉船头往下一沉,分明有人飞身上船来了。 只听一个粗大声音喝道: “简老头,船上可有人吗?” 话刚出口,只听坐在船尾的白发老头哼道: “老夫在这里住了四十多年,从没有人问过老夫船上是什么的,你瞎了眼睛,自己不会看?” 接着就听到“呼”的一声,有人凌空飞了出去,然后“扑通”一声掉入江心。 只听右前方有几个人的声音喝道: “简老头,你敢在湖面上撒野!” “好个简老头,你不要命了!” “把他拿下,捆起来,送到堂上去。” 白发者头哼道: “你们回去问问帮主,他和老夫是如何约定的?你们同伴敢擅自跃上老夫的船来,老夫只是把他丢入湖心,已经是最客气的了。” 突听一个中气极足的声音大喝道: “你们不可对简老先生无礼。”一面又道: “在下李长庆,忝掌朱雀堂,方才手下多多冒犯,还望简老先生恕罪。” 白发老头哼了一声道: “老夫往来湖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船只继续往前驶去。 徐少华心中暗道: “这白发老头不知是何来历?听他口气,极为倚老卖老,谅必是一位前辈高人无疑。” 纪着男心中也暗自寻思:“那人自称忝掌朱雀堂,一定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江湖帮派了,爹莫非落在这帮人手中不成?” 只听徐少华“传音入密”说道: “二妹,此刻不过午时稍偏,时间还长得很,贾总管要咱们不可交谈。听方才那人的口气,咱们好像已进入某一个江湖帮派的范围之内,自然不说话的好,咱们在这段时间,还是静坐练功吧!” 纪若男为了方才和大哥偎依着相拥而眠,心头还有些羞意,自然不敢再睡了,这时听了大哥的话,就点点头,在船篷右角盘膝坐好,做起吐纳功夫来。 徐少华目前功力大进,一经跌坐行功,立刻返虚入静,气机运转,进入忘我之境。 纪若男却不一样,她虽然坐了下来,心头依然静不下来,只是回味着方才和大哥相偎相依的情景,心头一会感到甜甜的,一会又小鹿跳动,浑身臊热!接着又想到三妹史琬,和大哥认识较早,看情形两人早已有着情愫,自己将来…… 一会又想到爹不知是被什么帮派劫持去的?这次仅凭自己四人,不知能不能把爹救出来? 她思潮纷沓,只是想着心事,几次睁开眼来,看到大哥在静坐之中,容光焕发,脸色清莹如王! 不觉又芳心筋涟,晕红双颊,赶忙又闭上眼睛,但眼睛虽闭上了,大哥潇洒俊逸的影子,却依然浮现在眼前,和不曾闭上眼睛一样! 船篷内透不进天光,本来就很幽暗,但坐久了,自可看得清舱内景物。 现在渐渐接近黄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舱内也随着更黑了。 纪若男枯坐着始终定不下心来,好不容易熬到现在。 前舱板壁上又响起了叩指声音,传来贾老二细声说道: “快吃晚饭了,少庄主,少谷主可以醒醒了。” 纪若男道: “我一直就醒着。” 徐少华缓缓睁开眼来,含笑道: “二妹没静坐行功吗?” 纪若男脸上微微一红,说道: “没有。” 船篷推开,扮成面目黧黑的瘦小个子的贾老二弓着腰走入,拿起食盒,又退了出去,回头道: “马上就可以吃了,小老儿给你们去装饭。” 纪著男道: “贾总管,我可以出来吗?” “不成,船上只有小老儿和简老大两人。”贾老二摇着头,又道: “小老儿不是贾总管,是贾老七。” 说完,迅快的又推上了船篷。 不多一回,贾老二又推篷走入,说道: “快吃了,嘻嘻,小老儿只会炒蛋炒饭,将就些吧!” 放下食盒,又迅快的退了出去。 纪若男取过食盒,和大哥一起吃毕,天色已经大黑,她收起碗筷,发现船已停了下来,急忙低声叫道: “大哥,船已经靠岸了呢?” 徐少华还没开口,船篷已被推开,贾老二在舱口招着手道: “快出来了,船不能停得太久,咱们要尽快上岸。” 徐少华赶紧站起,和纪若男一起跨出中舱,贾老二踊身一跃,跳上岸去,两人跟着长身掠起,祖东权已在岸上等候。 贾老二把一件东西塞到徐少华手中低声道: “少庄主,快拿着。” 徐少华接到手中,低头一看,原是一柄绿鲨皮鞘的短剑,这柄剑正是上次在绝尘山庄,贾老二要自己送给乙老人家的那柄秋水寒。 贾老二接着朝三人低声道: “你们三个依然由祖老哥跟着小老儿,少庄主,你照顾少谷主,只要跟住祖老哥就好,好了,咱们走吧!” 话声一落,耸着双肩就朝一条小径上行去。 那是一条相当荒凉的小径,四周既无人烟,两边茅草足有一人来高,黑暗之中,只能看到远处矗立着一座隐幢幢的高峰,不知是什么山? 三人只是紧跟着贾老二走去。还没走到山脚,贾老二就一头钻进一人高的茅草丛中,弯着腰而行。祖东权只好学着他弯腰低头的一路走去,徐少华,纪若男也同样跟了上去。 这一段路,只在茅草丛中钻行,约莫走了一箭来遥,就已进入一片松林。松林并不茂密,但在夜里,看来就隐秘得多了。 贾老二好像回到了老家,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穿行松林朝左绕去,大家只觉脚下悬岩巨石,高低不平。 渐渐耳中听到波涛撞岩之声,凝目看去,山脚间一片汪洋,已临大江之滨! 祖东权直到此时才看出地形来,心中暗道: “这里会是老子山?” 贾老二走在前面,转过一座大石崖,忽然不见,祖东权急忙跟了上去,原来这座大石崖下面,竟是一个深广的洞窟。 水声汤汤,不知有多深,贾老二沿着洞窟右边石壁问仅堪容得一点足尖的石瞪,身贴石壁,往里走去。 祖东权、徐少华、纪若男也一同跟着沿壁走去。 石磴虽然仅容足尖,但你如果面对石壁横着行走,双手可以攀援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而行,并无多大的困难。 这条石磴渐渐盘曲而上,走了一回,快到尽头,贾老二手脚并用,爬上一块高大的岩石,一闪不见。 原来这岩石后面,有一个一人来高的窟窿,望去黑黝黝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贾老二站在石窟人口处,压低声音说道: “到了,这里就是他们的后门,咱们要进去,只有破门而入,但最好不可惊动里面的人。” 祖东权问道: “门在哪里?” 贾老二伸手一指,说道: “就在里面,少庄主,你把剑取出来。” 徐少华依言取出秋水寒,递了过去。 “你拿着就好。”贾老二道: “大家随我来。” 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火筒,打着了走在前面。 三人一起跟了进去,这洞窟并不太深,只走了一两丈光景,便已到了尽头,一堵石壁挡住去路。 贾老二脚下一停,指指石壁,朝徐少华说道: “这座石门必须里面的人才能开启,现在咱们要在这石门上挖一个窟窿才能进去……” 他边说,边用手指在石壁上划了一个半人高的圆圈,续道: “但这道石门少说也有七八寸厚,少庄主必须用剑依着小老儿划的圆圈以。太清心法,,把真气透过剑锋,才能划开,好了,现在你来划吧!” 他随手划圈,坚硬的青石上就划下了一道足有两三分深的圆圈,这份功力,看得祖东权暗暗一怔! 再听他口气,徐少华练成“太清心法”,能把真气透剑而出,划开石门,自然更令人惊异不止了! 贾老二退下一步,徐少华就走上前去轻轻抽出短剑,这剑连柄一共才八寸来长,除了剑柄,就只有六寸光景。 石门有七八寸厚,刺进去也穿不透,还差了一二寸,难怪贾老二要他凝聚真气透过剑尖,运用剑气去切开石门了。 徐少华右手持剑,回头问道: “我办得到吗?” 贾老二道: “一定办得到,少庄主划好圈,就退下来,以后的事,就交给小老儿了。” “好!”徐少华缓缓吸了口气,运起“太清心法”,把真气凝聚剑尖,依照贾老二划的圆圈,徐徐刺入,划了一个圆圈,才收回短剑。 “可以了!”贾老二道: “少庄主退下来好了。” 徐少华返剑入鞘,依言退下。 贾老二跨了上去,蹲下身子,双手手掌直竖,按在圆圈中间,缓缓朝前推去。 石壁上的圆圈,已经被徐少华剑气切开,经他这一推,就被推得缓缓朝里移去。 贾老二双足一点,敢情力道用得太猛了,圆形石块在前,他人在后,飓的一声,从圆形石洞中箭一般穿了进去。 这一刹那,洞外的人,只见洞内左右两边刀光一闪,两柄雪亮的钢刀闪电朝贾老二双腿砍落! 这下看得洞外的人几乎惊出一身冷汗! 贾老二双脚迅快的一缩,人已站了起来,低声笑道: “好快的刀法,幸亏小老儿早有防备,嘻嘻,成啦,少庄主,你们可以进来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三章 祖东权首先弯着腰从圆洞中钻了进去,徐少华、纪若男也相继跟入,站起身来。 只见洞内是一间方形的石室,两个一身黑衣的大汉手持钢刀,凛立不动,自然已经被贾老二制住了。 祖东权目光一转,问道: “这里还有暗门,该如何开启呢?” “嘻嘻,放心,现在咱们用不着再钻狗洞了。”贾老二耸耸肩道: “这两位仁兄会给咱们叫门的。” 他伸手拍拍右首一个黑衣大汉的肩膀,左手取下钢刀,搁在他脖子上,笑嘻嘻的道: “朋友,小老儿也不想难为你,合作些,去把门叫开来,就没你的事了。” 那黑衣大汉霎着眼睛,哼道: “你杀了老子,老子也不会和你合作的。” “咦!朋友这话就不对了!” 贾老二朝他收回搁在他脖子上的钢刀,裂嘴一笑道: “咱们是自己人,救人来的,你不帮自己人?” 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已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朝那汉子面前递去。 黑衣汉子看得一怔,问道: “你……” “小老儿说过是救人来的。” 贾老二托着下巴,笑了笑道: “咱们所以要从后门进来,就是不想让许多人知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黑衣汉子道: “是佟香主。” “这就不对了!”贾老二故作沉思道: “据小老儿所知,这里不是佟香主管理的。” 黑衣汉子道: “这里的管事姓王,佟香主是奉命来协助王管事的。” 贾老二道: “你有办法通知佟香主,不让姓王的知道吗?” “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黑衣汉子道: “不过你们进去,遇上穿青色衣衫的,是王管事的手下,咱们的弟兄,都是穿黑衣的。” “好!”贾老二问道: “怎么进去呢?” 黑衣汉子道: “对面石壁上有一个铁环,拉动一下,是紧急警号,拉动三下,是请里面值班弟兄开门。” 贾老二把钢刀还给了他,叮嘱道: “小老儿还要点了你的穴道,这样,咱们把人救出去之后,你就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曾说,知道吗?” 黑衣汉子点点头,贾者二伸出一个指头,点了他的昏穴。 徐少华忍不住问道: “贾总管,你这是使的什么法子?” 贾老二右手一摊,掌心是一块黑色铁牌,得意的笑道: “这是阎九婆的东西,她在残缺门的身份不低。方才小老儿看他们小指缺了一节,所以取出来试试的,没想到倒是真还管用,他们果然是残缺门的人。”接着耸耸肩道: “现在咱们可以去找佟香主了。” 话声一落,就走上三步,到达对面石壁,伸手拉了三下铁环,石壁间果然立时缓缓裂开一道门户。 贾老二回头道: “你们随我进去。” 他刚举步跨人,突见刀光一闪,两柄雪亮的钢刀一下搁到了脖子上,有人沉喝道: “你是什么人,不许动!” “嘘!”贾老二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右手一摊,压低了声音道: “咱们有事要见佟香主,你们莫要声张!” 这方铁牌真还管用,那两个黑衣大汉迟疑了下,左首一个问道: “你……” 贾老二双手疾发,一下制住了他们穴道,身后三人,也在此时相继走入。 贾老二目光一动,看清这是一条可容两人行走的走廊,此刻正当半夜,除了值勤人员,其余的人敢情都已人了睡乡。 这就朝祖东权、纪若男两人说道: “你们赶快脱下这两人衣衫,穿到身上,然后把这两人拖到门外去,关上石门,就站在这里。” 祖东权问道: “你呢?” 贾老二道: “小老儿和少庄主去找王管事,找到他,才知道囚人的地方在哪里。” 祖东权点点头,就和纪若男一起动手,脱下两个黑衣汉子的衣衫,穿到身上,然后把两人拖出门外,关上了石门。 贾老二朝左首长廊行去,走了几步,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递给了徐少华,说道: “少庄主快把面具戴上了。” 徐少华依言把面具覆到脸上,再用手掌把它贴平。 贾老二已走近一道门口,低声道: “你站在门口,小老儿进去瞧瞧。” 说完,推门而入,原来这间石室相当宽敞,左右两排各有六张木床,鼾鼻此起彼落,一看就知是玉管事的手下了。 “这倒真是巧极!”贾老二心中想着,颠起脚尖,走了过去,毫不费事的点了他们睡穴,才行退出。 一面忖道: “这里睡了十二个人,那是另有十二个人轮值夜班了,唔,王管事的手下守的是前门,佟香主手下的人守的是后门,看来把这些人制住了,就不会再碍手脚了。” 徐少华看他退出,立即问道: “屋内有人吗?” 贾老二耸耸肩道: “十二个,都睡着了。” 话声未已,人却朝对面一道石室门口走去,回头朝徐少华打了个手势,依然要他站在门口,自己一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这间石室中,放了一张八仙桌,几把木椅,像是起居室,里面还有一道木门。 贾老二暗暗点了下头,忖道: “这是玉管事住的地方了。” 就笔直走了过去,伸手推开木门,举步跨入。里首一间果然是卧室,靠壁处一张木床上,蒙头睡着一个人,床边还搁着一把虎头刀。 贾老二走近过去,在床沿上侧身坐下,用手推了王管事两下,叫道: “王管事,你快醒一醒。” 王管事迷迷糊糊的道: “有什么事?天亮了吗?” “天还没亮。”贾老二道: “有人潜入石窟,所以王管事要快些起来才好!” 王管事听说“有人潜入”,不觉矍然一惊,一下翻身坐起,喝道: “还不快去点上灯。” “不能点灯呀!” 贾老二压低声音道: “点上了灯,你王管事就会看到我了,看到我不认识,你就会大声叫嚷起来,那就麻烦大了。” “你……你是什么人?” 王管事直到此时才发觉不对,喝声甫出,左手疾快的去摸放在床边的虎头刀。 贾老二早已把刀取到手上,低声道: “王管事,你的刀在我手上了,这时候要玩刀,不是太没意思了,咱们这样坐着谈谈不好吗?” “扑!”王管事在他说话之际,右手骈指如戟,一下点在贾老二的“肩井穴”上沉笑道: “现在咱们还用得着谈吗?” 右手一翻,又接连点了贾老二两处穴道,他身为管事,果然还有一手,虽在黑暗之中,依然认穴极准,出手极快! 贾老二任由他点了三处穴道,一面问道: “怎么会用不着谈呢?” “他妈的!”王管事哼道: “你小子真是不知死活了?” 王管事没去理他,一手掀开棉被,跨下床去,双脚堪堪站到地上,突然被贾老二的脚一绊,砰然一声跌坐下去,要待跃起,只觉双脚疲软,再也站不起来。 王管事瞪目喝道: “你……”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你老哥点了我‘肩穴’、‘玄机’、‘将台’三处穴道,我上身动弹不得。我点你‘委中’、‘筑宾’、‘公孙”,也是三处穴道,使你下盘动弹不得,咱们正好扯直,谁也不吃亏,对不?” 王管事坐在地上,心头气怒已极,他双足不能动弹,双手可仍能使用,自可解开他腿上穴道,因此沉哼一声,举手朝自己腿上拍去。 贾老二也哼了一声道: “不成,你若要解穴,也应该先替我解开穴道,怎好如此自私?” 口中说着,右足一伸,把王管事拍下的手臂格了开去。 王管事心中暗暗冷笑,忖道: “好小子,我先点了你脚上穴道,也是一样!” 心念一动,右手翻腕朝贸老二脚上点来。 贾老二哈了一声道: “好家伙,你还想点我脚上穴道,那可没这么容易!” 右脚一缩,左脚一伸,勾住了王管事的右手腕,右脚乘机探进,五个脚趾箕张,朝他胸口抓到。 王管事吃了一惊,左手赶忙朝前切出。他坐在地上,施展双手,贾老二坐在床沿上,双脚一伸一缩,正好和他双手互相抢攻。 王管事能够当上一名管事,管理这座山窟秘洞,职位虽然不高,却也是独当一面的小主管。 连残缺门的香主,也只能当他的副手,可以想得到他的武功决不会大差。但他双手连点带抓,连番使出点穴拂脉擒拿手法,却都被贾老二的双脚连打带消,不是格出,就是勾卸,休想占得一点上风。 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凭自己一双手竟然会和人家一双脚打成平手,天底下居然有人能够运用双脚和人拆招的! “嗨,我说王管事,你真比我八岁的儿子还要差劲!” 贾老二一面运动着双脚,一面说道: “我八岁的儿子时常和我双脚打架,十招之中,我一个不小心。还会被他搔中脚底心,我最怕痒了,脚底心一痒,就会输给他。你只会点点抓抓,和我已经打了十六招……连这招就是十八招了,却一记脚底心也没搔到,我真懒得再和你打下去了。” 王管事听得又气又怒,哼道: “我怎么会搔不到?” 这一记他果然搔到了贾老二的脚底心! 贾老二脚底心一痒,人像虾一般弓成一团,口中嘻嘻呵呵的笑将起来,笑声未已,双手一伸,坐着的人就从床前站起。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真多谢,在下唯一的毛病,就是怕痒,但怕痒也有好处,只要有人搔我脚底心。我全身筋骨一松,被点的穴道也就会松开了,你老哥现在是不是后悔搔我脚的脚底心了。” 这话当然是胡扯,搔了下脚底心,怎么可能解开他被制的穴道?但王管事却不由得不信,对方被制的三处穴道,这回明明都已解开了,一时瞪大眼睛,作声不得。 贾老二慢条斯理的伸手拿起虎头刀,看着王管事,笑嘻嘻的道: “你看,现在是我占了优势,对不?刀在我手上,我要割你的鼻子,就割你鼻子,要割你喉管,就割你喉管,还有你这双手,方才和我双脚打架对不?我要把你这双手也砍下来,这样吧,你自己说好了,愿意割下鼻子来?还是愿意牺牲一双手?你总得挑一样了。” 王管事脸如上色,央求道: “求求你老高抬贵手,你老进入这座石窟,总有目的吧,只要在下办得到的,你老只管吩咐……” “看来你王管事果然还算上路。”贾老二偏着头说道: “我早就说过,咱们坐看谈谈,现在你总算想通了。” 他走近桌边,打着了火筒,点起灯烛,又回到床沿上坐下,说道: “好,在下问你一个人,你总该知道。” 烛光之下,王管事才看清楚这个用双脚和自己双手拆招的,竞是一个面目黧黑的小于,看他年纪最多不过十六七岁。自己当真是八十岁老啤倒绷孩儿,阴沟里翻了船,一面哼道: “你要间谁?” 贾老二道: “这里不是囚禁着一个人吗?在什么地方?” 王管事道: “囚禁在这里的,都是叛帮之徒,人数多着哩,你要我的究竟是哪一个?” 这下把贾老二问得一怔,既然有许多人,他就不想说出什么人来,这就问道: “你这里可有名册?” 王管事道: “没有,上面送来的人,早就编了号,在下只是依照编号送入囚房,按时派人送饭,旁的就不用管。” “好吧!”贾老二道: “那就麻烦你给我领路了。” 王管事道: “你点了在下穴道,在下如何行动?” 贾者二道: “这个容易。” 他伸手在王管事腿弯里捏了一把,说道:“现在你可以站起来走动了,不过在下把话说在前头,这只是让你可以行走而已,穴道并未解除,这是咱们甫天门派的特殊点穴手法,天下无人能解。你若是想玩什么花样,过了六个时辰,你老哥这双尊腿,就得终身残废,到时别怨我没和你说清楚。” 王管事心中暗道: “这小子说什么南天门派,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不过这小子年纪不大,武功好像极高,门槛好像也精得很,自己倒是大意不得!”一面点头道: “在下在你手里,还能玩什么花样?” “你知道就好!” 贾老二手上拿着他的虎头刀,低头看了一眼,说道: “这柄刀,不用带去了。” 左手食指叠着中指,朝刀上弹去,但听“喀”的一声,一柄纯钢厚背刀,竟被他齐中弹断。把断刀往地上一掷,拍拍手道: “咱们那就走吧!” 这下直看得王管事大吃一惊,他职位虽然不高,但眼皮子可极宽,像这样手指轻轻一弹,就能把自己这柄纯钢厚背刀弹断的人,他还没遇上过,心里自然明白,这黑小子露上这一手,明明含有示威之意,除非自己不想活命了,否则就得乖乖的领着他到囚房去。 他当然不会不珍惜自己的性命,这就一声不作,领着贾老二走出。 站在门口的徐少华看到贾老二跟在一个身穿青布棉袄的汉子身后走出,心知贾老二已经得手。 贾老二没待他开口,就低声道: “老大,这位就是这里的玉管事,小的已经和他谈妥了,他这就领咱们找人去。王管事,你还是走在前面吧!” 王管事转身朝右首长廊走去。 贾老二心中暗道: “看来长廊左首应该是这座洞窟的前门了。” 他们经过祖东权、纪若男两人站立之处,贾老二招招手道: “你们跟着来吧!” 两人依言走了过来。 右首长廊上,和左首情形差不多,石壁间同样有两道相对的门户。 贾老二伸手拍拍王管事的肩膀,说道: “你等一等,我进去瞧瞧,马上就出来。” 说着就推门而入,这间石室中,也有两排十二张床铺,但却只有八个人睡在床上,他们穿的都是黑色劲装,一望而知是残缺门的人。 贾老二心中暗道: “这情形残缺门的佟香主只带来了十二个弟兄,后门有四个在值岗,这里正好八个!” 他走了一转,就回身走出,一脚朝对面木门走去。 跨进门是一间不太大的起居室,里首一间才是卧房,不用说住在这里的准是残缺门的佟香主了。 贾老二推门进去,就叫道: “佟香主,你老只管睡吧,不用起来了。” 这话自然把佟香主惊醒了,口中“噢”了一声,突然翻身坐起,敢情他睡意正浓,翻身坐起的人,又往后一仰,倒下去就睡熟了。 贾老二耸着肩走出,笑了笑道: “这已经告诉佟香主,要他只管睡好了。” “只管睡好了。”就说已经点了他的睡穴。 王管事心中暗道: “佟香主和他手下,大概全被他制住穴道,这就难怪自己手下十二名武士也一点没有动静,这黑小子年纪不大,办事倒是老到得很!” 他现在再也不敢起逃脱的念头,乖乖的走在前面领路。 走了二三十步光景,右首走廊已到尽头。(其实甬道只有一条,因为徐少华等是从石窟后门进来的,后门是在甬道的中间,才把这条甬道分为左右两段了) 前面一座平整的石壁上,有一道上了锁的铁门。 王管事不待贾老二吩咐,从身边取出一串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而入。 铁门内也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走廊,两边各有十问石室,每间石室都有一扇铁栅门。 每隔一丈,石壁问还有一盏不太明亮的油灯,望进去幽暗阴森,还有一股中人欲呕的秽气! 石室有二十间之多,可见被囚禁在这里的人,果然不在少数! 贾老二脚下一停,说道: “王管事,等一等。” 王管事立时停步,问道: “朋友有什么事?” 贾老二回过身去,朝纪若男、祖东权二人招招手道: “现在你们两个走在前面,去仔细看。” 纪若男听得心头一阵激动,立即举步走了上去,祖东权也跟着走去。 贾老二朝王管事挥挥手,要他跟在二人身后。然后又以“传音入密”朝徐少华道: “少庄主,你也进去,小老儿留在这里,不用进去了。” 这里只有一条出路,万一给人家关上铁门,大家岂不全被关在里面了? 徐少华点点头,也就跟着走入。纪若男、祖东权逐一凝目看去,每间石宝约有五尺方广,有的一间只有一个人,有的却住了两人。 石室中既无床铺,当然更没有被褥,如今正是严冬,这些人只有坐在地上打盹,也不好躺下去,因此每个人几乎都冷得发抖。 纪若男心中暗道: “这些人,不知是什么人?” 这样一直找到最后走廊尽头,右首一间,才看到一个身穿黑袍,颜上留一把苍髯的老人,瞑目盘膝而坐。那不是爹还有谁来?纪若男在这一刹那间睁大的眼睛急剧起了一层雾水,忍不住尖声叫道: “爹!” 黑袍老人身躯蓦地一震,睁开双目,射出两道明亮的目光朝铁栅门外投来,急急说道: “是若男,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祖东权立即吩咐王管事道: “快把铁门打开来。” 王管事从一串钥匙中找到一把,打开了锁。 祖东权在纪若男耳边低声道: “少谷主,让老朽先进去。”他一手推开铁栅门,抢在前面走到黑袍老人身边,忽以“传音入密”说道: “千林如墨。” 黑袍老人也以“传音入密”说道: “万毒之王。” 祖东权突然拜了下去,说道: “谷主请恕属下不敬之罪。” 黑袍老人笑道: “身在江湖,处事正该谨慎,何罪之有?” 纪若男扑的跪到爹的面前,流泪道: “爹,你老人家没事吧?” 黑袍老人道: “为父很好,只是双足依然动弹不得。” 祖东权道: “少谷主,你快起来,时间宝贵,咱们该出去了,由属下背着谷主走好了。” 黑袍老人问道: “劫持老夫的究是何方神圣?” 祖东权道: “目前属下也弄不清楚,谷主出去再说吧!” 黑袍老人点点头道: “好吧!” 当下由祖东权背起黑袍老人,走在前面,退出铁栅门,由徐少华断后,迅快的退出走廊。 王管事走在最后,正待跟着跨出!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王管事,咱们合作得很愉快,只是要委屈你暂且留在里面,过上一晚,明天自会有人来放你出去的。” 话声一落,伸手把他推了进去,就阖上大铁门,又锁上了铁锁。 这道大铁门,是厚重的铁板所制,王管事身上纵有钥匙,也不能从里面开出来。 贾老二锁上铁锁,又抢到祖东权前面,说道: “现在又该让小老儿走在前面了。” 大家回到后门口,贾老二已打开石门,一面说道: “你们先出去,小老儿还要关上石门哩!” 等大家走出,右门果然又阖了起来。 祖东权看了四个黑衣大汉一眼,问道: “他们……” “这个你老哥就不用管了!” 贾老二耸着肩,嘻嘻的笑道: “没有十二个时辰,大概除了他们头头的头头,任何人也休想解得开他们穴道。 祖东权心中一动,问道: “他们头头的头头,那是什么人?” “哦!嘻嘻!”贾老二耸肩笑道: “小老儿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祖东权自然听得出来,贾老二只是装疯卖傻,不肯直说,当下也没有再问。 贾老二走了几步,就已走到石壁上被徐少华用剑挖了一个圆洞的洞口,回头道: “这道石门,想必是用机关操纵的。只怕他们(指四个残缺门的黑衣汉子)也不知道开启之法,咱们省点事,还是从原洞爬出吧,小老儿先出去,祖老哥扶着谷主出来,小老儿在外接应。”说完,当先从圆洞爬了出去。祖东权因谷主双脚不良于行,先把谷主放下,正待用手去扶。 黑袍老人笑道: “祖护法不用费事,老夫双脚走火入魔,双手还能运用自如。”话声一落,盘膝坐着的人,双手在地上一托,整个人就离地飞起,从圆洞门穿飞出去。 只听外面的贾老二道: “谷主好俊的功夫!” 祖东权、纪若男、徐少华三人相继俯身走出。 祖东权又把黑袍老人背起,仍由贾老二走在前面,徐少华断后,一路盘着石壁而行。 等一行人走出石窟,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喝道: “是小二吗,怎么这时候才来,快上船来。” 离洞窟不远,果然停着一条篷船! 贾老二忙道: “祖老哥,你先上去,请谷主到中舱坐。” 祖东权点点头,首先飞身上船,进入中舱,放下黑袍老人,徐少华、纪若男也相继走入。 祖东权和贾老二仍然回到前舱休息去了。那白发老人等他们落船之后,立即划动木桨,船飞一般朝江心驶去。 中舱、徐少华坐下之后,就朝黑袍老人抱抱拳道: “晚辈徐少华见过谷主。” 纪若男在旁道: “爹,他是女儿的结义大哥徐少华,云龙山庄的少庄主,这次多蒙他和贾总管,才能把爹救出来。” 黑袍老人巨目一抬,两道湛然眼神直注徐少华,颔首道: “徐小兄弟,真多谢你了。” 徐少华忙道: “谷主言重,晚辈不敢当。” 黑袍老人转过脸去,问道: “若男,你说的贾总管是谁?” 纪若男道: “贾总管就是走在我们前面的那个呀,他叫贾老二,是云龙山庄的总管,不过爹看到的是他易了容。” 黑袍老人又道: “你们怎么知道为父被囚禁在那里的?” 纪若男道: “说起来事情可多着呢!” 她从徐少华中毒,阎九婆勾结丐帮独眼龙甘逢春,以及有人假冒爹,一直说到如何找上桃花官,除夕晚上才由贾老二领路赶来这里,详细说了一遍。 黑袍老人间道: “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纪若男道: “女儿不知道,这是贾总管安排的,女儿和大哥、祖大叔只是跟着他走,只怕只有贾总管一人知道,女儿问过他,他好像不肯说。” 只听贾老二的声音从隔着一道木板,传了过来,说道: “小老儿不是不肯说,只是事关重大,还没到时间,说出来实在不方便。” 黑袍老人嘿然道: “贾总管,咱们现在要去何处呢?” 贾老二道: “咱们从长安居出来的,现在自然要赶回长安居去了。” 黑袍老人道: “何处登陆?” 贾老二道: “这个小老儿也不知道,大概到了对岸,咱们就可以上岸了。” 舱中忽然沉寂下来,只听两边船帮水声嘶嘶,这条船在水中简直就像飞行一般! 不过顿饭工夫,就听船后响起白发老人苍老的声音,说道: “小二,要他们准备上岸了。” 贾老二应道: “是、是、少庄主,你们打开船篷,大家准备上岸了。” 徐少华立即站起身,推开船篷,祖东权已经闪身而入,说道: “谷主,咱们该上岸了。” 他走近几步,背起黑袍老人,首先跨出舱去。这时小船就像箭一般冲近江岸,然后忽然船身一横,离岸不过一丈来远,便自停住。 祖东权双足一点,纵身跃起。 黑袍老人大袍一展,回头说道: “船家,多谢你了!” 祖东权的人影已经凌空飞起,往岸上掠去。徐少华、纪若男、贾老二也相继纵起,落到岸上。 突听坐在船后的白发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 “纪千里,老夫是看在贾小二的份上,才渡你过江的,你居然毒性未改,对老夫也下起毒来!” 贾老二忙道: “不会的,你老误会了,谷主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纪若男听得神色一变,急忙叫道: “爹……” 这一瞬间那条小船早已掉转头,鼓浪而去。 黑袍老人嘿了一声道: “若男,咱们走!” 纪若男道: “爹,你老人家要去哪里呢?” 黑袍老人道: “为父还有许多事待办,你还不随为父走!” 纪若男迟疑了下,只得回头望着徐少华道: “大哥,我要走了,相救我爹之情,我不会忘记的。” 徐少华道: “二弟快去吧!” 祖东权背着黑袍老人,说道: “徐少庄主、贾总管后会有期。” 黑袍老人大袖一挥,沉声道: “祖护法,咱们走吧!” 贾老二尖声道: “谷主好走,嘻嘻,咱们后会有期呢!” 祖东权、纪若男两条人影已经如飞而去。 贾老二忽然从怀中取出小指大一个羊脂玉瓶,揭开瓶塞,倾了少许在手指上,朝鼻孔闻了闻,说道: “没错,就是这个了,少庄主,你把手伸过来。” 徐少华依言伸过手去,贾老二小心翼翼的把玉瓶在他指头倾了少许粉未,说道: “快凑着鼻孔,吸上一吸。” 徐少华依言把手指凑近鼻孔吸了一吸,一面问道: “贾总管,这是什么?” 贾老二笑了笑道: “自然是解药了,你没看到老毒物临走向咱们展了下大袖?他使的顺风散无形毒,只要吸上少许,六个时辰之后就会发作,那就无药可医。” 徐少华矍然道: “谷主真的对咱们施毒?” “这还会假?”贾老二道: “所以船公要说他毒性未改了。” 徐少华道: “你这瓶药又是哪里来的呢?” “自然是纪谷主送给小老儿的了!” 贾老二得意的道: “小老儿听他在船舱里说话时的口气,就有些不对劲,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一手。所以在上岸之时,就顺便在他怀里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有摸到,后来小老儿想通了,他遭人劫持,自然早就被人搜过身,重要的东西,决不会放在怀里。” 徐少华问道: “那你是从哪里摸来的?” “在他衣领里。” 贾老二道: “放在衣领里的东西,一定是最重要的了,他纪千里最拿手的就是顺风散。有人要劫持他,目的当然也是要他交出顺风散的处方和解药了,所以小老儿摸到他衣领里这个小瓶,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徐少华叹了口气道: “这真是人心叵测,我们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救出来,他却竟然恩将仇报,反而向我们下起毒来了!” 贾老二嘻嘻笑道: “这也怪不得他,千毒谷主遭人劫持,这不是太窝囊了吗?咱们把他救出来了,他如果不杀咱们灭口,他重视一世英名,以后见了咱们,岂不抬不起头来了这就是曹操说的那句话了,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负我。” 徐少华哦道: “那位船公不是也被他下了顺风散吗?” “他不要紧!” 贾老二摇着头道: “其实咱们也并不怕他使毒,他施展顺风散,顾名思义,本来只有顺风撤出,才能有效。他是以内力撤出来,所以就是逆风,也可以施展,但少庄主目前练成太清心法,内力强过他甚多,只要发出内力,就可以把顺风散逼回去。 就是小老儿回他一掌,同样可以把顺风散吹散,这位船公,嘻嘻,他功夫比咱们高明得多呢,不然的话,几十里江面,怎么能在顿饭工夫就划到了?” “哦!对了!”徐少华道: “那位船公,究竟是什么人呢?” “船公就是船公。”贾老二道: “他老人家不愿人知,小老儿只知大家都叫他简大先生,是一位隐迹江湖的钓叟,如此而已!”说着,一面催道: “咱们得赶快走了,赶回去路还远着哩!” 徐少华、贾老二赶返长安居,已是翌日晌午时光,两人依然是从后院越墙而入,再从后窗进入自己卧室。 大白天要避开众人耳目,自是全仗身法快速,这一点对两人来说,也并非难事。 除夕晚上这一顿酒,醉倒的并不是只有贾老二、徐少华、纪若男、祖东权四人,还有王天荣、王贵、胡老四、余老六。 还有住在上房左首一号、二号房里的两个客人,也一直醉卧未醒,这当然都是贾老二的杰作,要他们睡多久,他们就睡多久。 这事只有闻天声一个人知道,他在第二天早晨,就悄悄告诉柳飞絮、史琬、蓝如风三人。对店伙只说大家宿醉未醒,不可去惊动他们。 徐少华回到房中,才故意打着呵欠,开出门去。 史琬、蓝如风眼看大哥出去了两个晚上,还没回来,自是极为关心,差不多时时刻刻都在听着大哥房中的动静。如今听到大哥开出门来,两人不约而同的从自己房中赶了出来。 史琬叫道: “大哥,你醒了?” 蓝如风悄声问道: “大哥,你们到底去了哪里?这么久才回来。” 史琬跟着问道: “二姐呢?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是和纪若男睡一个房的,故而有此一问。说话之时,闻天声、柳飞絮也出来了。 徐少华赶紧过去叫了声:“师傅。” 闻天声低声问道: “事情办妥了?” 徐少华点头道: “总算办妥了。” 柳飞絮叫道: “伙计,快打一盆热脸水来。” 店伙答应一声,就打着脸水送来。 徐少华洗了把脸,正好店伙来请大家到前面用午餐。 大家来到前进楼上,桌上早已摆好酒菜,今天刚是初二,除了这一席酒莱之外,酒楼对外尚未营业。 虽然没有旁的客人,但因有店伙在旁伺候,大家不便多问,徐少华也不好说什么。 午饭后,大家回转上房,就在闻天声的房中坐下来聊天,店伙沏了一壶茶送上,便自退去。 徐少华才把此行始未,说了一遍。 史琬听得气道: “纪千里这种人真该让他囚禁在黑狱里,不用去救他出来,大哥、贾总管长途跋涉,把他救出来了,他竟然恩将仇报,施展无形毒,真是岂有此理?” 闻天声笑道: “黑道人物,所以永远是黑道人物,也就在此,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只有利害,没有人情,这对少华来说,也是很好的一次经验。” 柳飞絮道: “贾总管不是和徐少庄主一起回来的吗,他怎么还不出来呢?” 史琬道: “大姐这还用问吗,他是出名的酒鬼,房里不是还有两坛酒吗,他要喝过瘾了才出来呢!”——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四章 话声未已,房门口已出现了贾老二!他像大马猴似的弓着腰走了进来,嘻的笑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这可冤枉小老儿了,小老儿是喝醉了酒,睡了整整两天,总得让人家闻到我一身酒气才像呀!” 他果然一身都是酒气! 史琬掩着鼻子,哼道: “你又灌了多少黄汤,难闻死了!” “不多,小老儿两天一晚没喝酒了,回来了总要把它补足,才对得起肚肠里的酒虫。”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只喝了一坛酒,小姑奶奶嫌小老儿酒气难闻,小老儿正要去办事呢!” 说着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往楼下走去。 闻天声问道: “少华,你们去的地方,究是在哪里?” 徐少华道: “弟子一点也不知道,先是忙着赶路,走的都是田野小径,后来坐在船上,有船篷遮住视线。回来又和贾总管一路飞奔,根本无暇分辨路径,不知那是什么所在,弟子也问过贾总管,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说,不知道比知道好。” 闻天声颔首道: “贾总管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就不用再问他了。” 他自从知道贾老二的来历之后,就对他有了极大的信心。 傍晚时候,左首一号、二号房里的两个客人,也醒过来了,开门走出,大声叫着店伙。 店伙急急忙忙的给两人送来脸水,陪着笑道: “两位客官醒了吗?” 一号房客人间道: “咱们怎么会睡到这时候才醒的?” 店伙陪着笑道: “二位客官除夕晚上喝醉了酒。” 二号房客人道: “咱们酒喝得并不多。” 店伙笑道: “二位客官大概忘记了,没喝醉酒,会吐得房里一地都是酒菜,昨天一早,小的两个人还收拾了一个上午呢!” 一号房客人惊异的道: “昨天早上,你收拾了一个上午?今天是几时了?” 店伙道: “今天已经是初二了。” 一号房客人脸色微变,说道: “你说咱们整整睡了两天?” “没错。”店伙点着头道: “二位客官好像吐了两次,小的进来过两次,看客官睡熟了,不敢惊动。” 一号房客人望望二号房客人,问道: “咱们真的喝了许多酒吗?” 二号房客人道: “好像是喝了不少,兄弟已经喝不下了,你老哥还一定要兄弟非喝不可!” 一号房客人哼道: “是你一再要兄弟干杯的。” 店伙在旁陪笑道: “二位客官现在不是都醒了吗?那就不用埋怨谁了。” 他们说的话,隔壁房里的人自然都听到了。 史琬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不知贾老二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喝醉的,醒来了还弄不清楚。” 店伙掌了灯进来。 史琬因没听到隔壁两个客人的话声,悄声问道: “隔壁两人出去了吗?” 店伙道: “他们匆匆下楼,结算店帐,已经走了。” 店伙退出,贾老二施施然走了进来。 史琬叫道: “贾总管,你来得正好,我有话要问你呢!” 贾老二耸耸肩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又给小老儿出什么难题了?” “不是难题。” 史琬轻声道: “我只是想问你,隔壁房里的两个客人,你用什么法子把他们灌醉的?” “嘻嘻!”贾老二得意的笑道: “这个容易得很,小老儿点了他们穴道,再捏开他们牙齿,把酒一碗碗的给他们轮流灌下去。每灌一碗,就附着他们耳朵说:“现在该你喝了,他们只是穴道受制,神志并未全失,迷迷糊糊之间听了小老儿的话,还以为和对方在赌酒,醒来之后,就像梦境一般,依稀可以记得一点,就是这样了。” 这话听得柳飞絮、史琬都忍不住笑了。 蓝如风问道: “贾总管费了许多手脚,这是为什么呢?这两人会有问题吗?” “嘻嘻!蓝公子果然心细如发!”贾老二一挑大拇指,然后压低声音道: “这两人和那死去的粮贩是一路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派来监视咱们行动的。不把他们灌醉,咱们出去了两天才回来,和老毒物被救的时间相吻合,就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了。” 史琬道: “你怎么不早说,咱们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主使他们来的?” “咱们无凭无据,怎么问法?”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回去,决不敢说出喝醉酒睡了两天的事,那么救出老毒物这档子事,就和咱们无关了。” 史琬心中突然一动,忖道: “王天荣、王贵两人,也喝醉了酒,睡了两天,难道……” 正在想着,只见王天荣、壬贵二人已经走了进来,连连拱手道: “在下兄弟真是失礼之至,除夕晚上喝得烂醉如泥,竟然昏睡了两天,没有好好招待闻大先生和诸位。” “大家都是自己人,还说这些客气话则甚?” 贾老二抢着道: “除夕晚上,小老儿和祖老哥拼到天亮,不也都喝醉了,过年不喝醉,那要什么时候喝醉?” 他这一说,就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王天荣道: “就因为在下兄弟喝醉了酒,新年新岁,未能稍尽地主之谊,因此兄弟特地吩咐厨下,整治了一席酒莱,给闻大先生、少庄主们贺喜,现在请去入席了。” “小老儿说过,咱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贾老二耸着肩道。 “不过这也是大掌柜、二掌柜的一份心意,新年新岁,大家热闹热闹也是应该的,马陵先生、少庄主、大家请吧!” 史琬轻哼道: “你是有酒就是娘。” 贾老二笑道: “所以大家都把小老儿叫做酒鬼咯!” 大家随着王天荣、王贵来至前进酒楼,胡老四、余老六已经先在,赶忙迎了出来,给大家贺年。 王天荣目光一转,说道: “纪少谷主和祖老哥呢,怎么不来?” 贾老二道: “纪少谷主,祖老哥大年初一一清早就走了。” 这一顿酒菜,是大掌柜、二掌柜给大家贺年的春酒,菜肴自然十分丰盛。大家也因徐少华、贾老二都已回来,心里没有牵挂,也就开怀畅饮,不必细表。 第二天是正月初三,闻天声因自己被苗飞虎劫持、离家已有两个多月,急于赶回家去。 另外二师兄遇害之后,徐少华只是把爹的尸体草草掩埋在后园,也应该回去择地埋葬。这就和徐少华、贾老二商量,决定先回马陵山去。 贾老二道: “马陵先生说得极是,老庄主过世之后,自该择地建莹,入土为安,就是云龙山庄被贼人放火烧了,少庄主要重新建立云龙山庄,更要重建云龙山庄昔日的威名,不然,小老儿这总管,岂非徒有虚名了?” 他咽着口水,拍拍胸脯,续道: “这些都不成问题,咱们回去之后,小老儿都会办的。” 事情就这样决定,准备午餐之后动身。依闻天声的意思,王天荣、王贵乃是长安居的掌柜,不用同去。 但贾老二却说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四人,乃是总管手下的四名大将,到哪里去,都有他们四个相随,自然缺一不可。王天荣、壬贵也异口同声的说他们决心追随少庄主,自要迫随到底。 史琬、蓝如风和大哥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兄弟,自然也要同去。这样一来,依然是原班人马上路了。 他们由庐州北行,第四天傍晚,抵达宿县,刚到南门。 只见一名青衣汉子急步趋到贾老二马前,躬躬身道: “你老是贾总管了,小的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贾老二奇道: “你老哥是……” 那青衣汉子道: “小的是老招商客店的伙计,今天中午有一位管家前来包下了小店后进东院,并要小的傍晚时候在城门口来恭候总管的。” 贾老二搔搔头皮,哦了一声道: “好,好,那就麻烦你带路了。” 那店伙答应一声,就走在前面带路。 徐少华问道: “贾总管,什么事?” “没什么”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咱们在老招商包下了后进的东院,他是伙计,来迎接咱们的。” 徐少华觉得奇怪,不知贾总管几时定的房间?但这一路上打尖投宿,都是贾老二安排的,也就没有多问。 老招商客店,就在南门大街上,是宿县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店。一行人下马之后,把马匹交给小厮。 那伙计就领着大家穿过两进院落,直入后进。 东院是一幢自成院落,一排三间两厢的楼房,中间有一个小天井,两边各有一排花架,放了几十盆盆栽花卉,果然十分清幽。 大家分配好房间,两名店伙忙着送来脸水,等大家盥洗完毕,一名店伙在中间小客厅上,沏上茶来。 另一名店伙立即点燃起灯火,整幢东院,登时灯烛辉煌,通明如昼。接着两名伙计不待吩咐,在厅上摆好圆桌面,和九把椅子,放好杯筷匙碟。 一名伙计才向贾老二请示道: “贾总管,可以开席了吗?” 贾老二问道: “那管家连酒席也预定了吗?” 店伙连连应是道: “是,是,小店前进松鹤楼的酒菜,是城里最出名的,整桌筵席,都要预定,管家早就关照了帐房,所以总管一到,就可以开席。” 贾老二道: “好吧,那就开上来吧。” 店伙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下去。 不多一会,两名店伙轮流送上酒菜,果然菜极丰盛,酒更是真正十五年陈的状元红。 贾老二杯到酒干,连声说着:“好酒”。 饭后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大家用过早餐,贾老二就要王天荣去柜上结帐。 王夭荣去了不久,就匆勿回来,凑着贾老二耳朵,低声说道: “回总管,柜上说的,咱们的帐,昨天已由来定房的管家全付清了。” 贾老二点点头道: “有人已经付清了,那就算了。” 王天荣道: “总管不觉得奇怪吗?” “嘻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贾老二耸耸肩道: “有人付帐,总比没人付好?” 闻天声问道: “贾总管,是什么事?” “没什么。”贾老二道: “王老八说的,咱们的房饭钱,已经有人付过了。” 闻天声道: “柜上有没有说那是什么人付的?” “他没说,柜上自然也不知道了。”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仰自们目前虽然不知道他是谁?日后总会知道的?” 帐已有人会了,大家也就一起上马,继续北行。 中午时分赶到曹村,这是一个乡间的村落,一条东西横街,只有疏疏落落几家小店。 但就在大家驰近村口,只见一名身穿青衣的汉子迎着上来,朝贾老二抱拳说道: “你老是贾总管了?小的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管家可是已经给咱们准备好酒食了?” 青衣汉子微微一楞,连忙应道: “是,是,小的奉副总管之命,已在曹宅给少庄主一行准备了酒筵。” “好极了!”贾老二点头道: “小老儿正愁这里没有酒楼饭馆可以打尖,你们副总管当真能干得很!” 他没问他副总管是谁? 那青衣汉子道: “你老夸奖,就因为这里没有酒楼饭馆,所以临时借了曹员外的空宅,好让少庄主一行歇脚,菜是村子里有名的宝司务做的,道地的淮扬菜。” “很好!”贾老二道: “曹员外的宅子在哪里,管家请在前面带路。” 青衣汉子答应一声,就走在前面领路。 曹员外的空宅,相当气派,门前有一大片草地,绿草如茵,高大的围墙,两扇黑漆大门早已敞开着。 大家到得门口,就有两名汉子过来接过马匹。 那青衣汉子领着大家跨进大门,就折而向东,由长廊进入东首一座花厅门首,才躬身道: “总管请少庄主到里面奉茶。” 贾老二让闻天声、徐少华等人走入,自己也跟了进来。 花厅上的家具,都是精工雕刻的紫檀木,打扫得也甚是干净,只是没有摆设,壁间也没有张挂字画。因为这里只是曹员外的空宅,久已没有人居住了。 大家坐定之后,那青衣汉子沏了一壶茶送上,就行退下。 闻天声问道: “贾总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没说副总管是谁吗?” 贾老二耸着肩,嘻嘻一笑,才道: “马陵先生只管放心,看来这副总管一路都在拍着咱们马屁。大概想到云龙山庄当一名副总管,才会如此殷勤,君不闻,孔老夫子说的,有酒食,大家撰,有事,副总管服其劳吗?” 史琬哼道: “有酒食、先生撰,有事弟子服其劳。” “不对,不对!” 贾老二道: “有酒食,不是咱们大家都吃了?有事,像定房间,定酒菜,不是副总管替咱们在代劳了吗?小老儿没有弟子,弄个副总管代代劳,不是也蛮好的?” 说话之时,两名青衣汉子已在厅上摆好酒席,先前的那个青衣汉子躬躬身道: “总管可以请大家入席了。” 贾老二抬着手道: “马陵先生、少庄主,不用客气,大家请入席吧!” 众人依次入席,两名青衣汉子就川流不息的端上菜来。 那青衣汉子说得不错,这村里的宝司务手艺果然不错,比之大城镇上酒楼里的大司务,有过之,无不及。 这一顿酒莱,当然也极为丰盛。饭后,青衣汉子沏上茶来,大家略事休息,就要继续赶路。出了曹宅,又有两名青衣汉子牵着马匹伺候众人上马,牲口当然也已上过料了。闻天声心里暗暗嘀咕,昨晚预定房间和此刻预定酒席的到底会是什么人? 看贾老二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好像人家应该这样沿途供应似的,连谢都没谢人家一声。 徐少华、史琬、蓝如风三人,心里虽然也同样感到怀疑,但他们和贾老二处得较久,心知问他也问不出所以然来的,索性就不再多问。 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四人的想法又是不同,他们都知道这位贾大总管喜欢故弄玄虚,也许是他事先早有安排,故意如此的。 由曹村到徐州,不过百里光景,九匹马一路奔行,就在夕阳衔山,晚霞满天的时光,云龙山业已在望! 他们原准备赶到徐州城中投宿,第二天再去云龙山拜祭,因此就策马疾行,依然一路紧赶。 现在离云龙山不过三里来遥,只见右首林前一排站着八个青衣汉子。 前面领头的一个年约四旬出头,这时看到九匹马疾驰而来,急忙趋出,连连拱手,高声叫道: “小的徐锦章在此恭迎闻三老爷、少庄主、贾总管。” 奔驰中的马匹,随即勒住缰绳,发出一阵希幸幸的马嘶之声。 徐少华一眼认出他正是从前庄中管事徐建章的兄弟锦章,不觉大喜,急忙一跃下马,说道: “你是锦章叔,你……没罹难?” 徐锦章道: “小的那天正好奉命出去办事,才没遭毒手。” 这时闻天声等人,也一齐下马。 徐锦章转身朝闻天声拜了下去,说道: “小的叩见闻三老爷。” 闻天声一抬手道: “起来,起来,不用多礼。” 徐锦章朝后一招手道: “你们快来见过闻三者爷、少庄主、贾总管。” 他身后八名青衣汉子立即一齐躬下身去,齐声道: “小的叩见闻三老爷、少庄主、贾总管。” 徐少华问道: “锦章叔,他们是什么人?” 徐锦章道: “回少庄主,他们都是庄上的庄丁,是小的从附近村落中招募来的。” 徐少华道: “你们住在哪里?” 徐锦章抬头望望徐少华,说道: “是少庄主派人来交代小的,把庄院重新建造,恢复旧观。小的日夜监工,已经完全恢复旧观,招募了三十名庄丁,等候少庄主归来,前天少庄主派人传信,说今天可以赶到……” 徐少华听得奇道: “我……” 贾老二没待他话声出口,就接着问道: “这么说,你就是庄里的副总管了?” “是的。”徐锦章点着头道: “少庄主派来的人曾说:少庄主已经聘请了一位姓贾的担任总管,要小的当副总管……” 徐少华道: “锦章叔,你说鸠工兴建庄院,那后园呢?爹的遣体就埋在后园,你们有没有动过?” 徐锦章道: “少庄主请放心,老庄主的遗体,已经由小人挖起,改用棺木盛殓,在东岩营建了墓地。明天一早,小的陪少庄主前去祭奠,庄上所有遇害的人,也在老庄主的墓侧,建了一座大坟,合葬在一起。” 徐少华忍不住流泪道: “锦章叔,真谢谢你。” 徐锦章惶然道: “小的完全是依照少庄主的交代做的,少庄主怎地谢起小的来了。” 贾老二道: “这样就好,少庄主,那就回庄去吧!” 徐锦章连忙抬手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诸位请!” 一行人策马徐行,由徐锦章走在前头领路,八名庄丁则跟在马后而行,三里光景,自然很快就到了。 徐少华骑在马上,老早就看到矗立在夕阳中的庄院了,门楼、房舍,一切都恢复了旧观。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目睹庄院毁于大火,几乎不敢相信云龙山庄毁于大火之说! 因为新建的庄院,无论式样、进数,甚至一砖一瓦、一窗、一户,完全和从前一模一样,丝毫不改,就因为它是新盖的,看去就更宏伟,更显得气势非凡! 徐少华道: “锦章叔,真难为你,建得和从前完全一样。” 徐锦章道: “这是少庄主派人送来的图样,小的只要他们按图施工而已!” 徐少华心中暗道: “自己何曾派人送给他图样?” 他还没有开口,贾老二已接着道: “那也辛苦得很了。” 大家到得庄院前面,就纷纷下马,自有庄丁们接过,牵去马厩。 这时从大门外列队走出二十几名一式青衣劲装的汉子,分作了两行站定,才躬身道: “小的见过闻三老爷、少庄主、贾总管。” 徐少华侧脸问道: “锦章叔,他们都是在附近招募的吗?” 徐锦章应道: “是的。” 贾老二连连点头道: “好得很,一个个年轻力壮,看来也有点底子。” 闻天声从昨晚有人预定客店,到中午有人在曹宅预定筵席,心里早就嘀咕着,等到徐锦章赶来迎接…… 目睹云龙山庄的重建,和他招募了这许多庄丁,深觉事出意外,自是不能释然!此时听了贾老二这句“看来也都有点底子”,心中更是一动! 细看这些庄丁,果然个个身体壮健,脚步之间,极为沉稳,果然武功底子不弱,心头愈觉疑窦丛生。 徐锦章陪着大家,进入大门,一面说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一行,还是先到书房里坐吧!” 由二门前面折而向东,穿行长廊,再出月洞门,那是三槛自成院落的书房。 这条路,徐少华从小就走惯了的,就是闭着眼睛也绝不会碰上长廊上的柱子。如今虽经重建,却完全和从前一样,就是连地上铺的方砖,也都一块不多,一块不少! 进入书房,徐少华更是一怔!书房里所有陈设,居然也布置得和从前完全一样! 譬如所有花格子窗的雕刻,窗帘的布料色泽,爹书桌的文房四宝,甚至一几一椅的木料颜色。以及壁上悬挂的书画,几上摆设的古玩,只要你眼睛所看到的任何物事,无一不和从前一模一样! 这比精心布置,还要难上十倍。 闻天声一手捻髯,颔首嘉许的道: “徐副总管,亏你布置得和从前一般无二,真是辛苦你了。” 徐锦章连连躬身道: “闻三老爷过奖,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少庄主要重振云龙山庄昔日声威,回来之后,至少要和昔日一样,才是真正回到家了。” 一名庄丁端着茶水送上。茶是上好的龙井茶,清芬扑鼻。 徐锦章转向贾老二陪着笑道: “现在好了,少庄主回来了,贾总管也来了,小的担子总算轻了。明天一早,少庄主去祭拜过老庄主的坟墓,小的就可以把帐册和庄上的花名册一并呈请总管过目,以后小的就听总管你的差遣了。” “那倒不急。” 贾老二道: “徐副总管对咱们一行人,还有几位不认识吧?来,小老儿给你引见,这位是史公子、这位是蓝公子,都是少庄主的结义兄弟。这位是柳姑娘,闻老爷的干小姐。” 徐锦章连忙朝史、蓝、柳三人躬着身道: “小的见过史公子、蓝公子、柳姑娘。” 史琬、蓝如风、柳飞絮连忙还礼道: “徐副总管不可多礼。” 贾老二摸摸鼻子,接着一指王天荣等四人又道: “这四个是小老几手下,王老八、王老十、胡老四、余老六。咱们五个人最好记了,二、囚、六、八、十,如果记不得姓,就叫老四、老六、老八、老十也一样会应你的。” 徐锦章陪着笑道: “总管交代,小的怎么会忘记?”一面又朝王天荣四人拱拱手道: “四位老哥追随总管已久,以后还要多多指点才好。” 他很会奉迎,对每一个人都笑脸相迎,说得好像很诚恳! 王天荣等四人也一齐抱拳还礼,说着:“不敢当。” 不多一口,天色逐渐昏暗下来,庄丁在书房四周,点燃起四盏琉璃灯,灯光柔和得如同白昼。 又过了一会,一名庄丁走人,朝徐锦章躬身一礼,说道: “徐副总管可以请闻三老爷、少庄主诸位去入席了。” 徐锦章点点头,就转身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史公主、蓝公子、柳姑娘、总管,四位老哥,酒席已在隔壁一问膳厅开上来了,请过去入席吧!”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站起身,徐锦章已趋步走在前面,到得门口,才侧身抬手,说道: “请,请”。 书房右首一间,原是江淮大侠徐天华在日宴请两三知己好友小酌的小膳厅,布置当然也一如往昔! 今晚菜看也特别可口,不输任何大酒楼的厨司,酒是陈年绍酒,更对贾总管的胃口,席上每一个人都赞不绝口。 饭后,大家回到书房落坐,又喝了一回茶,副总管徐锦章早已命人安排了众人的住处。 闻天声、徐少华、柳飞絮、史琬、蓝如风五人的卧室是在第二进的楼上。 贾老二是庄上的总管,要综理庄中事务,住在第一进东首的跨院里,除了一间卧室,还有一问起居室。王天荣等四人卧室在西跨院,和徐锦章住在一起,每人一个房间。 闻天声等人由徐锦章陪同上楼,闻天声就以“传音入密”朝徐少华道: “少华,待回徐副总管下楼之后,你到为师房里来。” 徐少华也以“传音入密”应道: “弟子记下了。” 大家看过卧室,徐锦章就告辞下楼。 徐少华来到师傅房门口,轻轻推开房门。 闻天声道: “进来。” 徐少华走入房中,随手掩上房门,走到闻天声面前,垂手说道: “师傅要弟子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闻天声一指木椅,说道: “你坐下来,为师有话问你。” 徐少华答应一声,在边上一张木椅坐下。 闻天声目光一抬,问道: “徐锦章是从前管事徐建章的兄弟?” 徐少华点头道: “是的。” 闻天声道: “庄上出事那天,他奉派出去有事,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徐少华道: “这个弟子不知道,方才也没有问过他。” 闻无声摸着髯须,问道: “你可知他平日为人如何?” 徐少华道: “他平日只是帮着建章叔跑跑腿,为人很和气,旁的弟子就不知道了。” 徐少华问道: “他武功如何?” 徐少华道: “庄中的人,平常都是自己练的,建章叔跟爹多年,爹也时常加以指点,至于锦章叔的武功如何,弟子就不知道了。” 闻天声道: “重建庄院,当然不会是你交代他的了?” 徐少华道: “不是。” 闻天声道: “本来为师还以为是贾总管在故弄玄虚,后来才知道不是他。” 徐少华抬头道: “但弟子两次要问锦章叔的时候,都被贾总管拦了过去,拿话岔开了。” 闻天声微微一笑道: “此人假冒你的名义,交代徐锦章兴建庄院,此事也许徐锦章真的并不知情。你问出来了,岂不徒增困扰,反正此人并无恶意,不如慢慢的查,日后总会知道的,为师要你进来,只是先了解一下徐锦章的为人而已,时间不早,你去休息吧!” 徐少华站起身道: “师傅晚安,弟子那就告退了。” 说完,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第一进的东跨院里,这时可热闹哩! 中间一间起居室里,中间是一张金鸡独立的圆桌,贾老二像大马猴似的坐在上首,围着他坐的是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和徐锦章。 这是徐锦章的意思,认为贾总管在书房里。当然喝得不够尽兴,王天荣等人更不好开怀畅饮。于是吩咐庄丁把从书房里撤下来的菜肴,要厨下加热了送到这里来,另外还有两坛陈年绍酒,让大伙和贾总管喝个痛快。 这对贾老二来说,正是投其所好,焉得不大喜过望,尖声说道: “徐副总管,咱们虽是今天才见面,嘻嘻,其实神交已久,你老弟不但能干,而且还是小老儿的知己!” 徐锦章陪着笑,拘谨的道: “属下能蒙总管赏识,这是属下的荣幸。” 贾老二摇着手道: “现在这里都是自己兄弟,不许再说客套话,来,大家喝酒才是正经!” 徐锦章赶忙双手捧起酒碗说道: “属下先敬总管。” 仰头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贾老二和他对干了一碗。 王天荣接着道: “现在该属下敬总管了。”举碗一饮而尽。 贾老二又和他对于了一碗。 接着王贵、胡老四、余老六每个人都依次敬了总管一碗,贾老二也一一和他们对于了一碗。 咱们四人在喝酒时,礼数最周到了,你敬了我的酒,我就非回敬不可,于是贾老二从徐锦章起,又依次回敬了每一个人。 接着又互相敬酒,甲与乙,乙与丙,来而不往非礼也,一坛绍酒,不过顷刻之间,就分别灌进了六个人的肚里。 第二坛又开了封,从坛里倒入酒壶,再从酒壶倒入每个人的酒碗,再由酒碗倒进每个人的喉咙。 江湖上人生性豪迈,碰上了就大碗酒,大块肉的吃喝。今晚这顿宵夜,就显出他们每一个人的豪迈本色;但尽管你如何豪迈,酒总归是酒,不是白开水,两坛绍酒,装进了六个人的肚里,酒精是丝毫不会和你客气的。于是大家带着九成九的醉态,皆大欢喜的散席。 贾老二的酒量远在这几人之上,但也有了六七分酒意,起身目送大家出了院门,也就打着呵欠,跨入房中。 一名庄了不待吩咐,送上一盏茶来,恭敬的道: “总管请用茶。” 贾老二眯着醉眼,挥挥手道: “没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那庄丁躬身道: “多谢总管。”就返身退出。 贾老二确也感到有些困倦,他连长衫也没脱,就和身朝床上一横,酒气醺醺,鼾声呼呼,立时睡着了。 忽然,他在睡梦中感到一张床平稳的往下沉去,这应该说是毫无感觉的下沉,换一个人,尤其在喝醉了酒以后,一定不会察觉的,但贾老二却及时警觉了,迅快翻身坐起! 这张床会自动下沉,当然是有机关控制的。贾老二这翻身坐起,已经极轻极快,可是机关的反应却比他更快! 木床上面一块沉重的天花板就在此时突然从头顶直压下来,同时下沉的床板也突然往下掀开。 这一下就像棺材脱了底一般,使得贾老二一个人加速往下堕落。 上面有一块沉重木板压顶而下,下面床板又及时掀开,贾老二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可资攀援之处,口中不觉唏道: “这回小老儿完蛋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早晨,大家盥洗完毕,吃过早餐。 徐锦章走了进来,朝徐少华躬躬身道: “少庄主、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去老庄主的墓园了。” 徐少华点头道: “好,咱们这就去。” 出了大门,庄丁们早已牵着马匹伺候。大家依次上马,由徐锦章走在前面带路。 从庄上到东岩不过三里来路,很快就赶到了。一行人在“东岩山庄”下马。 (作者按:“山庄”有两种,一种是别业的通称,含有啸傲山林之意。另一种是坟庄,也是家祠,建在墓园之旁,派有专人管理墓地,也叫山庄,特此表而出之。) 早有一名年纪较老的仆人出来迎接。他年纪虽老,但不是云龙山庄的老人,徐少华当然不认识。 徐锦章陪同闻天声、徐少华等人进入山庄大门,穿过天井,迎面是一排三间的大殿,两边厢房是家属休息之处。 徐锦章请大家进入东厢待茶。庄丁们不待吩咐,抬着方箱,(方箱是放祭品的木箱、方形,有三到四格,可以叠起来两人抬着走)放到祭桌边上。取出祭品,一一放好,然后又点上了香烛。 徐锦章在东厢门口躬身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可以上香了。” 闻天声走到祭桌前面,徐锦章立即递上三支香,闻天声朝上拱了一拱,由徐锦章接过,插入香炉之中。 闻天声跪拜下去,忍不住老泪纵横,低低的祝祷道: “二师兄,害死你的凶手,已经自食恶果,虽然还没查出幕后主使的人来,但天网恢恢,总有一天会查出来的。少华福缘不浅,幸蒙昆仑前辈异人乙老人家收为记名弟子,得传昆仑心法,日后当可光大门庭,二师兄在天之灵,大概也可以告慰了。” 拭着泪水,拜了几拜,才行站起。 徐少华走上前去,扑的跪到地上,仰脸哭叫了声:“爹……孩儿回来了,杀害爹的凶手苗飞虎已死,但孩儿一定会查出主使苗飞虎的真凶来的。不杀此人,孩儿誓不为人,爹,你老人家在天之灵要保佑孩儿,踏遍天涯,找出这主使的人来替爹报仇……” 他泪如泉涌,哭倒在地,越说越伤心,一时不禁放声大哭! 贾老二连忙走上前去,劝道: “少庄主,可以请起了,别哭坏了身子。” 一面朝徐锦章递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来。 接着柳飞絮、史琬、蓝如风三人,也相继行礼,才焚化银锭。 闻天声问道: “徐副总管,二师兄的坟墓在哪里?” 徐锦章忙道: “就在左首林间,小的给闻三老爷、少庄主带路。” 说完,连声说“请”,就走在前面。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跟着他出了东岩山庄,循着庄左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走了约有一箭来遥,只见山麓间铺着平整的十几级石阶,两旁都是参天古柏、气象森森! 大家拾级走上石阶,是一片广大的石砌平台,迎面矗立一道石牌坊,上书《徐氏墓园》四个擘窠大字。 两旁各有翁仲、石马,看来极为宏伟! 再上去,又有十几级石阶,登上石阶,又是一片石砌平台,正中间放一张白石祭案,案后矗立了一人高的墓碑。上书“江淮大侠徐公天华暨德配黄氏夫人之墓”,碑后是用白石砌成的圆形坟墓。 徐锦章办事果然周到,他把徐少华母亲黄夫人的墓地也迁来合葬了。 “爹,娘……” 徐少华急步奔了上去,跪到坟前,又泪如雨下。 闻天声也走到祭案后面,朝上拱手道: “二师兄、二师嫂,你们安息吧,少华年轻有为,前程远大,二位在天之灵,可以含笑告慰了。” 拜罢,循着石砌坟墓,四周走了一圈。 徐少华也经史琬、蓝如风相劝,站了起来。 徐锦章朝闻天声、徐少华躬躬身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庄上四十六位遇害的人,还有一座大茔就在右首林中。” 当下由他领路,朝右首一条石板路行去,相距不过二十来丈,一片松林果然矗立着一座大家。墓碑上写着:“云龙山庄殉难同仁之墓”碑后还刻有四十六人的姓名。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在家前行了礼。 贾老二点着头,朝徐锦章嘉许的道: “徐副总管办事果然干练,小老儿只当这次陪同少庄主回来,要重建家园,还得大费周章,不料你全做好了。不但云龙山庄恢复了旧观,连老庄主的墓园,都营建得如此堂皇,不用小老儿再费心了。” 徐锦章连忙躬着身道: “总管夸奖,这是属下份内之事,属下能够替少庄主稍尽棉薄,也是应该的。” 徐少华转过身,朝徐锦章扑的跪拜下去,说道: “锦章叔,你替爹、娘营建坟墓,真该谢谢你,请受我一拜。” 徐锦章慌忙伸手把他扶起,说道: “少庄主千万不可如此,小的担受不起,小的从小受老庄主的大恩,这点事,是我应该做的。”一面说道: “快中午了,闻三老爷、少庄主请回庄休息吧!” 回转云龙山庄,闻天声、徐少华等人一起回到书房落坐。 贾老二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自然要瞪解一下云龙山庄的状况,另外随他来的王天荣、王贵等四人,也要分派他们职司,因此没有和大家回到书房里来。 闻天声心中始终在哺咕着,据他估计,兴建云龙山庄和营建二师兄墓园,这两处工程都极为浩大,非五六万两银子莫办。 何况云龙山庄中一切摆设,尽皆恢复昔日旧观,所费更是不货。此人花如许巨款,却不肯出面,究是为什么呢? 自己和二师兄一起长大,二师兄交游虽广,但细数故交,没有一个人能够拿得出这样一笔巨款来,二师兄也并没有一个有这样深厚交情的人! 柳飞絮眼看义父只是沉思未语,好像在想着心事一般,不觉问道: “干爹,你老人家在想什么呢?” 闻天声一手捻髯,啊了一声,笑道: “没什么,为父只是在想……”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贾老二和徐锦章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贾老二朝徐少华拱拱手道: “少庄主,小老儿已分派了胡老四他们的工作,胡老四、余老六为庄上三十名庄了的正副管带,王老人为外管事,负责对外联系,壬老十为内管事,负责庄中一切事务,不知少庄主认为是否妥当?” 徐少华道: “我们庄上有这许多事吗?” “怎么没有?” 贾老二耸了下肩,说道: “少庄主要光大云龙山庄,自然会和江湖上人接触来往,那时事情就多了,王老八担任接待江湖朋友,那是游刃有余。” 徐少华道: “你是庄上的总管,一切由你安排就好。” 史琬是个好动的人,她看午后天气稍暖,就约柳飞絮一起走出书房,循着白石小径,朝东首园中走去。 云龙山庄的东园和后园相连,占地数十亩,林木葱郁,当时一场大火,只焚毁了前进庄院。花园中的亭台楼榭并未遭到波及,只须稍加修葺,就恢复旧观了。 两位姑娘走近水谢,只见一片梅林,红白相间,清香沁人! 史琬拉着柳飞絮的手,叫道: “柳姐姐,我们到水阁里去!” 快步走上曲折石桥,目光抬处,瞥见水谢右侧,似有人影一闪而没! 史琬轻咦道: “柳姐姐,你看到没有,水谢右侧,好像有人,闪得好快!” 柳飞絮道: “我怎么没有看到?” 史琬催道: “快走,我们过去瞧瞧!” 柳飞絮道: “可能是庄上的人,看到我们过来,就避开了。” 史琬道: “不,这人身法极快,我连他身形都没看清楚,庄丁们哪有这样身手?” 迥桥九曲,等她们走入水谢,哪里还有人影? 史琬兀是不信,因为水谢只有一南一北两桥相通,除了自己两人过来的南端,另一端曲折通往北首一座假山,一目了然,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她拉着柳飞絮,在水榭外面,走廊上绕栏一圈,依然不见有人,不觉哼道: “方才就在这里,明明看到人影闪动,青天白日,难不成会是鬼影子?” 柳飞絮目光流动,忽然看到走廊墙下,有人用木炭画了一段枯竹,这一瞬间,她陡然如遇鬼魅一般!身躯猛地一震,似是惊怖欲绝,手足冰冷,掌心立时沁出冷汗来! 史琬拉着她的手,只觉突然之间,柳姐姐的手冰凉如铁,还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急忙回头看去,果见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不觉问道: “柳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柳飞絮勉强笑道: “我只是身上觉得有些冷!” 史琬道: “你脸色也不大对,大概是衣服穿少了,那就快些回去吧!” 柳飞絮点点头,两人就循着原路回转书房。 史琬道: “柳姐姐,你还是回房去憩一会吧,我陪你去。” 柳飞絮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憩一会就好。” 说完,独自往后进走去。 史琬正待进去,只见蓝如风潇洒的从里面走出,一见面就问道: “你和柳姐姐到哪里去了?” 史琬道: “我们到后园去玩。” 蓝如风道: “柳姐姐呢?” 史琬道: “她身子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 接着问道: “你不是和大哥在下棋吗,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蓝如风道: “刚才贾老二和徐副总管两人,拿着两大本帐薄,要跟大哥报告庄上的开支,我没事可做,才溜出来的。” 史琬忽然低啊一声,说道: “刚才我们在水树发现了一件事,我明明看到有一个人影在水树走廊上一闪而没,身法极快,等我们赶去,连鬼影子也没有。” 蓝如风道: “那一定是从另一头走了。” 史琬道: “水榭是在水中央,四面环水,离对岸少说也有五丈来宽,只有一南一北两座桥。我们是从南端过去的,北首对岸是一片草坪,接连假山,他从北首桥上过去,最快也掠不到假山,怎么会不见人影的?” 蓝如风道: “柳姐姐也看到了?” “没有。”史琬道: “是我看到的。” 蓝如风笑道: “那是你一时眼花,看到了树影子,当作人了。” 史琬气道: “我怎么会眼花?大白天,我会把树影子当作人?那么夜里还能走路?何况那里根本没有树影子。” 蓝如风道: “你说你看到的人影,身法比我们还快了?” 史琬道: “我没看清楚,至少我们赶到水谢,已经不见了,如果他从北首桥上过去,越过草坪,躲入假山,这份身法,就比我们快得多了。” 蓝如风道: “你们当时为什么不到假山去查看呢?” 史琬道: “就是因为柳姐姐突然手足冰冷,身子不舒服了,我们才回来的。” 蓝如风问道: “柳姐姐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不舒服的呢?” “谁知道?”史琬道: “我看她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手足冰冷,身子也起了轻微的颤抖,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身子发冷,我只好送她回来。” 蓝如风突然心中一动,问道: “她有没有看到人?” 史琬道: “你怎么啦?跟贾老二一样噜唆,我不是告诉你,她没注意,只有我看到吗?” “对不起!”蓝如风陪着笑道: “小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史琬道: “你说,我看到的会不会是什么人?” 蓝如风道: “既然你看到的是人影,那自然是人了。” 史琬哼道: “这人大白天居然敢到云龙山庄来踩盘!” 蓝如风道: “你不是说他身法很高明吗?后园又没人住。” 史琬道: “下次再给我遇上,看他还往哪里跑?” 蓝如风悄声问道: “三哥想不想找他?” 史琬道: “现在去找他,还找得到?” 蓝如风道: “不是现在。” 史琬目光一注,问道: “那是什么时候?” “今晚二更。”蓝如风凑上一步,压低声音道: “此人既然敢在大白天进入庄里来踩盘,晚上可能还会来。” “你说的不错!”史琬喜道: “我们……” “嘘!”蓝如风嘘了一声,悄声道: “你别告诉大哥!” 史琬点头道: “好,就是我们两个人知道。” 刚说到这里,只见贾老二和徐锦章两人一前一后从书房走出。 史琬望着他后形,说道: “你瞧,贾老二忙得好像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呢!” 贾老二回头道: “史公子说对了,小老儿给徐副总管拉来拉去的,连脚都没有停过呢!” 两人回进书房,徐少华抬头看到两人,问道: “你们到哪里去了?” 史琬道: “就在附近走走。” 徐少华道: “你们从东园一直过去,就通往后花园,可以到后花园去走走。” 史琬道: “我们已经去过了……” 蓝如风急忙用“传音入密”和她说道: “不可告诉他。” 晚餐之后,大家在书房坐了一回,就各自回房。 蓝如风和史琬暗暗递了一个眼色,史琬朝他点了下头,才进入房去。 两人心里有事,自然不敢躺下去,吹熄灯火,就在黑暗的房里坐着等候时间,好不容易挨到二更光景,史琬和蓝如风悄悄推开后窗,穿窗而出,再回身轻轻推上窗门。相互打了个手势,正待纵身掠起,瞥见屋脊上似有人影闪动,已经越过东首一重房屋! 两人急忙跟踪跃起,掠到东首屋上,举目看去,果见一条黑影掩掩藏藏的似向书房方向掠去。因相距较远,看不清对方面目身材,只是一条黑影而已! 史琬、蓝如风两人原约好到后园水榭去的,如今庄上发现了夜行人,自然要追上去瞧瞧,此人到书房去,有何企图?何况到后园水榭去,也要从书房经过的。 两人相互打了一个手势,就远远尾随着前面黑影,一路躲躲闪闪的从第二进来至前进,再越过一道高墙,就是东首院落。 前面黑影一路行来,并未稍停,在经过书房前面的时候,显得特别小心,藉着花木掩护,悄悄闪进东园! 后面两人先前还以为他意图对大哥不利,如今看他轻悄的掩过书房,朝园中行去,两人对望了一眼,依然暗暗尾随下去。 入夜后的花园,因林木葱郁,更见幽暗。 两人怕被对方走失了,暗暗加紧脚步,和前面黑影稍稍拉近距离,只是不敢逼得太近,还是保持了七八丈远近,以防被他发觉。 史琬发现这条路,正是自己和柳飞絮日间经过的路径,是往水榭去的,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一面悄声说道: “再过去就是水榭了!” 蓝如风道: “这人大概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人了。” 现在已经渐渐接近水树! 半轮明月斜挂天空,淡淡清光,照在潋滟水波之上,就比树林间要明亮得多了! 前面那黑影走近回栏曲折的桥头,忽然脚下一停,回头往身后望来。 后面两人因此处已面临池水,四面没有树林可资掩蔽,只好留在一片梅林之中,蹲下身子,凝足目力望去。 前面黑影这一回头看来,两人正好凝目望去,自可隐约看到他的面貌,这一瞬间,两人几乎轻咦出声,心中不约而同的暗道: “会是她!” 她,竟会是推说身子不舒服,连晚餐都没有吃的柳飞絮! 她一个人,深更半夜,躲躲闪闪的到水树来做什么呢? 史琬攒攒眉头,忍不住低声道: “柳姐姐难道有什么图谋不成?” 蓝如风道: “不会的,也许她白天也看到了,所以和我们一样,想来探个究竟的。” 他们说话之时,柳飞絮已经越过九曲桥,走到水榭迥廊上,她一手掠掠披肩长发,缓缓的靠近栏杆,一手扶栏,仰脸看着月色。 蓝如风轻咦道: “她好像在等人!” 史琬轻声道: “她等什么人呢?” 蓝如风道: “我们看下去就知道了。” 这样足足等了一盏热茶工夫,柳飞絮依然凭栏而立,没有走动。 史琬渐感不耐,低声道: “柳姐姐到底做什么来的?这要等到几时去?” 蓝如风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袖,说道: “快看!” 史琬急忙定睛瞧去,这一瞬间,水榭迥廊上不知何时已多了鬼魅似的人影! 这人一身黑衣,连头脸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他出现在柳飞絮身后不过一丈来远,柳飞絮似是丝毫未觉。 史琬睁大双目,问道: “这人从哪里来的?” 蓝如风道: “我也没有看清楚,只见黑影一晃,柳姐姐身后就多了一个人……” 史琬紧张的道: “柳姐姐好像还不知道呢,我们要不要向她示警?” 蓝如风道: “不可出声,且看下去再说。” 柳飞絮虽然凭栏站立,但她选择的角度很好,不论从她左边或右边过来,她都可以看得到。 但她没想到黑衣人会无声无息的从她身后出现,因此她竟然一无所觉,悄立如故。 那黑衣人似是并无偷袭之意,站了一会,眼看柳飞絮犹未发现自己,不觉发出低沉的一声阴笑! 柳飞絮笑声入耳,身子如遭雷殛,陡地一颤,急急向左闪出,疾退了两步,才倏然转过身去。 那黑衣人森笑道: “柳飞絮,不用惊慌,我著是要偷袭你,此时你早已躺下来了。” 柳飞絮道: “你要怎样?” 黑衣人道: “我就是为你来的,你跟我走,还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柳飞絮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黑衣人咯咯干笑道: “你欺师灭祖,吃里扒外,难道不该跟我回去领罪吗?” 柳飞絮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说道: “我已经离开,不再是残缺门的人了,自然不用随你回去,你们也不用再来纠缠我了!” “你说得倒是轻松!” 黑衣人森笑道: “本门规矩,一入本门,终身不得背叛,就是做了鬼,也是本门的精灵,我奉命要把你带回去,你非跟我走不可,怎能说是纠缠?” 柳飞絮道: “我不会跟你走的。” 黑衣人道: “柳飞絮,你还想和我顽抗吗?” 柳飞絮道: “我已经别无选择。” 隐身对岸梅林中的两人因距离水树已远,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但看情形,柳飞絮和黑衣人似在争论着什么? 史琬道: “看他们好像要动手了呢,我们怎么办呢?” 蓝如风道: “这水榭只有南北两座桥可通,你守住这里,我绕到北首去,不论他和柳姐姐动不动手,今晚都要截住他。” 史琬点头道: “对,今晚非截住他不可!” 蓝如风站起身,沿着池塘从梅林中悄悄朝北首绕行过去,就在她穿行梅林之际,身后悄无声息袭来一缕指风! 蓝如风骤不及防,但觉腰上一麻,就已失去知觉! 黑衣人听柳飞絮说出“别无选择”,不觉怒哼一声道: “好个贱人,本座只是不想难为你,才好言相劝,你敢对本座这样说话?” 柳飞絮午后看到水榭墙脚有人用木炭画的一段枯竹,心知是残缺门刑堂派来的人。她不想累及义父,也不想惊动任何人,才一个人单独来赴约的。 残缺门对付叛离的人,手段极为残酷,今晚她敢毅然单独前来,自然已抱了必死之心! 除死无大难,她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右手紧握贴身藏的短剑,冷笑道: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残缺门的人了,残缺门还能管得着我吗?你总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惊动了人,你未必走得脱,依我相劝,你还是及早离去的好。” “好个贱人,本座既然敢来,岂会没有准备?”黑衣人发出咯咯森笑,说道: “你知道这座云龙山庄是什么人建的?” 柳飞絮听得心头一沉,脚下不觉又后退了一步,问道: “难不成会是残缺门的人建造的?” 黑衣人森笑道: “你说对了!” 右手疾然一翻,朝柳飞絮肩头抓来。 柳飞絮早就提防着他,一看对方出手抓来,身形迅快斜退半步,右手抬处,锵然发剑,寒光一闪,手中已多了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剑尖随着出鞘已斜削出去。 黑衣人嘿然道: “小贱人,你真敢对本座动手!” 右手再翻,伸缩之间,已避开柳飞絮的剑势,从她腕底探指反抓过来。 柳飞絮毫不怠慢,自己手上有剑,对方只是徒手施展擒拿手法,心头自然并不感到威胁。口中哼了一声,右手摇处,短剑接连疾划而出,使得剑光缤纷,护住全身。 黑衣人厉笑道: “小贱人,看你在本座手下,能走得出几招?” 他双手齐发,五指箕张如爪,忽抓忽劈,记记都取关节穴道,对柳飞絮手上短剑居然视若无睹,着着逼上。 几招下来,柳飞絮才发现对方擒拿手法精炒无比,自己根本一记也削不上他! 不,明明看他抓来,但等到短剑削出,偏偏会削了个空,对方手爪却往往在自己削空之际,乘虚抓来,回剑不及,自然只好后退。 就这样三招之中,就有一步被逼得非后退不可,所好这遇廊是绕着六角形的水树四周一围,她虽在不住后退,却不虞没有退路。 黑衣人似是怒极,双手突然加紧施为,左掌右爪,全力抢攻。 柳飞絮短剑飞洒,又和他拆解了三招,这三招竟被他接连逼退了三步,第四招再也来不及化解。 被黑衣人一掌切下,击在右腕之上,但觉骨痛若折,口中发出一声惊啊,短剑也随着脱手。 黑衣人沉嘿一声,右手五指一落,抓住柳飞絮左肩,左手随着连点了她三处穴道。 史琬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她双目乍睁,发现自己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心中不禁大奇,急忙用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原来自己身上虽然盖着棉被,却是和衣躺下,衣衫未脱,一手撩开帐子,跨下木床,只见长剑也好好的挂在床头。 她心中不禁有些迷糊! 昨晚二更,自己和蓝如风相约去后园水树,发现柳飞絮先去水榭,后来她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蒙面黑衣人,两人好像争执起来。 自己和蓝如风商量决定,由蓝如风绕去北首,自己守住南首,分头由九曲桥过去截住黑衣人。 蓝如风走后,自己也正待往南端桥上走去…… 后来…… 她竟然想不起如何了? 自己怎么会回到房里,和衣睡下的呢? 不对!史琬越想越觉得溪跷,急急开出门,走到蓝如风房门口,举手敲了两下,叫道: “蓝四弟,你起来了吗?” 房内没人答应。 她心头更急。奔到大哥房门口,伸手一推,房门呀然开启,大哥并不在房中,敢情已经起来了。 再急忙奔到闻天声房门口,叫了声:“闻怕父。” 房中也没人答应,再伸手一推,房门也只是虚掩着,应手而启,闻天声也起身了。 “他们一定在书房里了!” 史琬三脚两步的奔下楼去,从第二进长廊急步奔到前进,奔出月洞门,一路奔向书房。 快到书房门口,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那人急忙身形一闪,口中嘻的笑道: “史公子,你早,啊,瞧你急匆匆的,若不是小老儿闪避得快,不就撞上了吗?” 一听声音,就知是贾老二了! 史琬急忙问道: “贾老二,闻伯父和大哥在不在书房里?” “在、在!”贾老二连连点头道: “闻三老爷和少庄主正在用早餐呢……” 话声未落,史琬已经像一阵风般往书房奔了进去。跨进右首一间起居室,闻天声和徐少华果然正在吃着早点。 闻天声抬头道: “史姑娘来了,快坐下来一起……” 史琬奔得有些喘息,没待闻天声说完,就道: “闻伯父、大哥,柳姐姐和蓝四弟只怕出事了!” 闻天声听得一怔,放下筷道: “史姑娘、你说什么?飞絮和蓝小兄弟出事了?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徐少华一听两人出事,也不由得放下了碗筷,目光朝史琬投来! 史琬吁了口气,说道: “我醒来发现和衣睡在床上,就觉得奇怪,昨晚我和四弟明明一起到后园水树去的。柳姐姐在水榭和一个蒙面黑衣人起了争执,我和四弟约定分头上桥去截黑衣人的,不知怎么会睡在床上的。我越想越不对,去敲四弟房门,没人答应,闻伯父和大哥房里没人,我想你们一定都起来了,所以才赶来的。” 她因心头发急,话就说得又急又快,闻天声、徐少华自然听得没头没脑的! 闻天声一手捋须,说道: “史姑娘,你先静一静,此事好像不大寻常,你把经过情形说得详细一点。” 史琬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快了,她经过这一阵工夫,心情稍稍平复,这就把昨日午后自己和柳飞絮逛到水榭附近。自己如何发现一个人影在走廊上一闪而没,当时只有自己一人看到,后来和柳飞絮一同到水榭去找。 柳飞絮突然手脚冰冷,脸色发白,身上起了轻微的颤抖,自己问她怎么了?她只说身上有些冷……” “慢点!”闻天声问道: “你们在水榭走廊上,可曾看到什么吗?” “没有呀!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史琬接下去就从自己两人回来之后,自己在书房门口遇到蓝如风、就把水榭看到人影的事告诉了他。蓝如风说:“此人说不定还会回到水榭去,就约自己夜晚二更去水榭瞧瞧……” 徐少华道: “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 史琬道: “这是蓝四弟说的,暂时先不要告诉你。” 徐少华道: “后来呢?” 史琬再把自己和蓝如风昨晚同去水榭的情形,以及自己醒来,发现睡在床上,详细说了一遍。 “会有这等事?” 闻天声沉吟道: “他们掳去柳飞絮和蓝小弟,照理说,你也已落到他们手中,何以又要把你送回卧室来呢?” 史琬道: “我也不知道。” “走!”闻天声站起身来道: “我们先去楼上瞧瞧!” 徐少华道: “贾总管呢?叫他一起去。” 正说之间,贾老二已像大马猴似的走了进来,说道: “少庄主要小老儿一起上哪里去?” 徐少华道: “你来得正好,咱们这里,昨晚出了事!” “出了事?”贾老二霎着眼睛,楞楞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儿?” 徐少华道: “柳姐姐和蓝四弟昨晚被人掳去了!” 贾老二道: “是谁把他们掳去的?” 史琬气道: “我们知道谁掳去的,还会呆在这里?” “那……那……”贾老二搔搔头皮,尴尬的笑道: “这是听谁说的,小老儿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史琬哼道: “你除了喝酒,还会知道什么?” “是,是!”贾老二问道: “那……你们要去哪里?” 史琬没好气的道: “你跟我们走就是了。” 四人回到第二进的楼上,柳飞絮和蓝如风的房门还紧闭着。现在已经知道两人被掳去,就不用再叫门了。 闻天声走在前面,伸手抵着房门,掌力微吐,门闩“喀”的一声折断,房门应手而启,举步走入。 柳飞絮的床上果然没有睡过,后窗也虚掩着,果如史琬所说。 闻天声率同大家一起退出,再去蓝如风房中,情形也和柳飞絮房中一样,显见昨晚出去了没有回来。 贾老二耸着肩道: “到底他们是怎么失踪的?” 徐少华道: “是昨晚他们到水树去,被人掳走的。” 闻天声跨出房门,又走人史琬的房间,仔细察看了一阵,后窗关得好好的,(窗房都是直闩,人在外面也可以闩上)看不出一丝迹象来。 闻天声道: “我们到后园去。” 大家下了楼,由史琬领路,依然从第一进东院,经书房进入东首小园,再折入后园,走的是昨晚他们行经之路。(后园当然也可以从后进进去) 路上,徐少华就把史琬说的经过,详细告诉了贾者二。 贾老二惊诧的道: “这还得了?咱们庄上昨晚居然有人潜入,这人胆子可真不小!” 史琬哼道: “这人一定有几个羽党,哼,给我遇上,我不剁下他一双手来才怪!” 她是女孩儿家,被人家抱着回来,心头自然极为气愤! 一会工夫,就已走到昨天午后她和柳飞絮行经之处,就指点着说自己在何处看到人影,走上水树迎廊,又指点着说柳飞絮如何感到身子发冷。 闻天声是老江湖,观察得十分仔细,他发现水榭一处墙角上,似有极淡的一段黑影,经人抹去。心里暗暗点头,忖道: “飞絮极可能是看到什么记号,晚上才找来的。” 接着史琬又指点着昨晚柳飞絮在这里凭栏而立,好像在等人,后来蒙面黑衣人在她身后不远现身。 闻天声等人仔细察看了一遍,并没找到丝毫遗留的痕迹。于是再由史琬领着三人回到自己和蓝如风隐身之处,蓝如风如何穿行梅林,朝北首绕去。 自己也悄悄出林,正待往南首桥上行去,后来就不知道了…… 大家依照着她所指点的一一仔细察看了一遍,也依然一无所获! 再从水榭北首的假山前面经九曲石桥,回到水榭,大家已经走得累了,贾老二推开水榭两扇雕花长门,请大家入内休息。 六角水榭,里面相当宽敞,中间是一张大圆桌,围着十二把坐椅,中间有六扇屏风门,门内是狭厌的储藏室。 水榭虽已长久无人在此宴集,却依然打扫得十分干净——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六章 大家落坐之后,没有多久,副总管徐锦章已听说闻天声等人来了水榭,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庄丁,提着茶壶走入,给每人倒了一盅茶,才行退出。 徐锦章抱着拳道: “小的听说闻三老爷、少庄主、史公子一早到水榭来赏梅,小的特地赶来……” 闻天声没待他说完,就抬头问道: “徐副总管,这后园咱们可曾经常有人来巡逻?” 徐锦章道: “这里因为没有住人,所以并没有派人巡逻,但有一个园丁老章,负责园里的打扫工作,他就住在园里。” 闻天声道: “老章人呢,你去叫他来。” 徐锦章答应一声,立即退了出去。 不多一回,他领着一个头发卷曲蓬松的弯腰老头走了进来,一面指着闻天声等人说道: “这是闻三老爷、这位是少庄主、这是史公子、这是咱们庄里的贾总管。”一面朝闻天声抱抱拳道: “闻三老爷,他就是管理后园的老章。” 老章连连躬着身道: “小的见过闻三老爷、少庄主、史公子、贾总管。” 闻天声看他年纪少说已有五十六七,说话之时,眼往下视,连头也不敢抬,一副庄稼人模样,这就问道: “老章,这里都是你打扫的?” 老章应了声“是”。 闻天声又道: “你住在哪里?” 老章道: “小的住在前面的小屋里。” 闻天声又道: “园里平常有没有人进出?” “没有。”老章还是低着头道: “这里从来也没有人进来过。” 闻天声道: “昨晚二更以后,你可曾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没有。”老章道: “小的天没黑就到厨房里去吃晚饭,饭后就入睡了,每天都是如此,二更以后,小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闻天声点头道: “好,你下去。” 老章应了声“是”,又躬躬身,才举步退出。 徐锦章朝贾老二悄悄问道: “贾总管,昨晚这里有什么事吗?” 贾老二道: “柳姑娘和蓝公子昨晚在水榭附近遭人掳去了。” 徐锦章啊道: “真的,那是什么人劫持去的呢?” 贾老二哼道: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徐锦章朝闻天声拱着手惶恐的道: “这是小的疏忽,总以为后园又没住人,用不着巡逻,才会发生这种事,小的真该死!” 闻天声哼道: “你派几个庄丁巡逻,就不会发生什么事了?柳飞絮和蓝小兄弟的一身武功,至少也比几个庄丁强上十倍!” “是,是”徐锦章不敢多说,只是应着“是”。 闻天声问道: “咱们庄上的房屋,落成不久,你怎么会找老章这样一个老人来看园的。” 徐锦章道: “那是因为老章从前一直也是替人家看园的,对园艺很在行,为人也十分勤快,所以小的才叫他来的。” 闻天声点点头,没有再说。 史琬叫道: “贾老二,你说怎么办呢?” 贾老二道: “史公子是说柳姑娘、蓝公子吗?” 史琬气道: “我不同他们,还会问什么?” 贾者二道: “这里大家都勘察过了,对方连一点迹象都没有留下,那就是一点线索也没有了。” 史琬道: “你平日不是诡计多端的吗?没有线索,也要想办法呀!” 贾老二朝她苦涩的笑道: “这叫小老儿到哪里去找?” 闻天声一手捻须,沉吟道: “对方虽然把飞絮和蓝小兄弟掳去,但依老夫看来,目前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人当然要救,最伤脑筋的是目前一点线索也没有,咱们总不能毫无目的的到处去找……” 徐少华道: “那怎么办?” 闻天声道: “这不是着急的事,且让为师仔细想想!” 贾老二在旁道: “闻三老爷说得极是,咱们总不能到处去乱闯。” 闻天声站起身道: “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徐少华,史琬因闻天声这么说了,自然不敢多说,大家跟着他回转书房。 晌午时光,书房右首的小膳厅里已经摆上酒菜。 这一餐只有闻天声、徐少华、史琬和贾老二四人,坐下之后,贾老二取过酒壶,给闻天声面前斟上了酒,然后又给徐少华、史琬斟酒。 徐少华把手往杯上一盖,说道: “我不喝。” 史碗也道: “我也不喝。” 贾老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那就闻三老爷和小老儿两个人喝了。”说罢,在自己面前斟满了一杯,举杯道: “闻三老爷,小老儿敬你。” 闻天声看了他一眼,含笑道: “贾总管和闻某也客气起来了。” 举杯和他干了一杯。 贾老二又给他斟满了酒,自己也斟了一杯。 闻天声道: “贾总管,你怎的不按规矩来?” 贾老二一怔道: “小老儿怎么没按规矩了?” 闻天声道: “咱们在长安居就讲好了的,老夫喝一杯,你就得喝三杯,怎么喝了一杯,就停下来了?” “哦!嘻嘻!” 贾者二又耸了下肩,笑道: “小老儿几时停了?小老儿只是看闻三老爷杯子空了,先给你老斟满了酒再喝。” 说完,果然一口把杯中的酒喝干,再斟,再喝,又连于了两杯。 闻天声含笑道: “现在老夫要干第二杯了。” 说罢,又举杯一饮而尽。 贾老二手捧银壶,给他斟满了酒,自己又陪了三杯。 徐少华眼看师傅忽然和贾老二对喝起酒来,心中虽觉奇怪,但继而一想,也许是师傅因柳姐姐和蓝四弟二人被人掳走,又毫无线索可找,心头闷闷不乐,才借酒浇愁。自己当然不好劝阻,当然就和史琬一起装了一碗饭先吃了起来。 闻天声和贾老二连干了十杯,贾老二没有二话,连陪了他三十杯。 闻天声已经有了几分酒意,停杯道: “够了,老夫不能再喝了,贾总管,你自己一个人喝吧!” “小老几也不喝了。”” 贾老二道: “白天比不得晚上,小老儿忝为总管,还要办事,喝醉了,岂不让大家笑话,以后庄上的人,喝醉酒误事,小老儿还能管束他们吗?” 史琬哼道: “瞧不出你贾老二真的当上总管,就像总管的样子了!” 饭后、闻天声因多喝了几杯,就要回房休息。徐少华眼看师傅已有几分酒意,就陪着师傅上楼。 回到书房,史琬因柳飞絮、蓝如风遭人劫持,要如何营救,还没得到结论,仍然留在书房里。看到大哥走入,急忙迎着说道: “大哥,闻伯父是不是喝醉了?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徐少华道: “师傅喝这点酒,还不至于醉,只是上去稍事休息,他老人家曾说,关于救人之事……”这里既然找不到丝毫端倪,目前只有一个希望,先去查查徐州城里,近日可有形迹可疑的江湖人物?” 史琬道: “那就快些走了。” 徐少华笑道: “偌大的徐州城,我们两人去了,到哪里去查问?” 史琬道: “那要谁去?” 徐少华道: “徐州是我们淮扬派的地方,师傅人头较熟,自然是师傅去了。” 史琬心想: “闻伯父至少已有三四分酒意,要休息到什么时候下来?” 徐少华道: “师傅只要躺一会就会下来,你上去把长剑取来,我们就在书房里等他老人家。” 史琬点点头,匆匆上楼,取了长剑,回到书房。 徐少华忽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记着,待回咱们要出门之前,你就要问愚兄怎么不带兵刃?愚兄从身边取出短剑来,你就要惊奇的问我,这是什么剑?千万不可忘记。” 史琬听得心里暗暗奇怪,要待问活! 徐少华仍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只要照我说的问就好,此时不用多问。” 史琬看他这么说了,只好点了点头。 两人坐了一回,依然不见闻天声下来。 史琬是个急性子的人,心里有事,等得已是不耐,闻天声是大哥的师傅,又不好去催,若是换了旁人,她早就忍不住上楼去把他叫醒了。 这样又等了大半个时辰,闻天声才从外走入。 史琬站起身道: “大哥,闻伯父下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闻天声含笑道: “老夫方才多喝了几杯,小睡片刻,史姑娘大概等久了。” 史琬只好说:“没关系。” 正说之间,贾老二也走了进来。 闻天声道: “贾总管来得正好,咱们准备去徐州城里看看,你留在庄上,不用去了。” 贾老二愕然道: “闻三老爷到城里去有什么事?” 闻天声道: “飞絮和蓝小兄弟被人掳去,庄上找不到一点线索,老夫想带他们到城里去看看,近日可有碍眼的江湖人物在城里逗留?昨晚庄上出了事,今晚要特别小心,贼党可能还会再来? 徐副总管武功平平,有你留在这里,万一有事,也足可应付了。” “是,是。”贾老二耸着肩道: “你老吩咐,小老儿就留在庄上好了。” 闻天声道: “咱们那就走吧!” 史琬提起长剑,忽然叫道: “大哥,你怎么不带剑呢,万一遇上贼人,动起手来……” 徐少华没待她说下去,微微一笑,从身边取出一柄八寸长的短剑,说道: “愚兄兵刃就在身上。” 史琬惊奇的轻咦道: “这柄短剑,我怎么没有见过呢?” 徐少华笑道: “愚兄很少使它,你自然没有见过了。” 史琬转脸间道: “贾老二,你见过没有?” 贾老二目中神光闪动,耸着肩,陪笑道: “史公子没见过,小老儿自然也没见过了,据小老儿看,这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秋水寒了。” 史琬道: “这样短的剑,有什么用?” 闻天声一手捻髯,微微颔首,说道: “贾总管说得不错,它就是秋水寒,是二师兄无意中得来的。只是此剑锋芒虽利,若非练成上乘剑术,无法使用,少华剑上造诣还不到使它的火候,所以一直没有用过,这几天老夫传了他几招匕首的使法,带上它防身就够了。” 贾老二点着头道: “少庄主再有十年时间,剑上造诣就差不多了。”接着啊道: “小老几去叫人给闻三老爷、少庄主、史公子三位备马。” 闻天声道: “不用了,咱们还是走路的好。” 一面叮咛道: “贾总管今晚要小心戒备才好。” 贾老二笑道: “闻三老爷放心,小老儿自会小心的!” 史琬哼道: “你少灌些黄汤!” 三人行出云龙山庄,走了一段路、徐少华回头看去,不见有人,不觉惊怒的道: “师傅,此人果然是假扮的!” 史琬惊奇的道: “大哥,你说什么人是假扮的?” 徐少华道: “贾老二。” 史琬骇然道: “贾老二是假扮的?那么真的贾老二呢?” “目前还不知道,”徐少华道: “师傅,你老人家怎么会发现的呢?” 闻天声捻须笑道: “你想想看,贾老二以前怎样称呼为师的?” 徐少华道: “好像一直都叫你老人家马陵先生。” “不错。”闻天声道: “咱们回到庄上的第二天,他就叫为师闻三老爷,当时为师也并不意,因为从前庄上的人都是这样称呼为师的。但昨晚飞絮和蓝小兄弟失踪之后,为师仔细观察徐锦章,偶然发现贾老二说话时的举动,似乎不大自然。不觉稍加注意,就越看越不对了,因此为师在中午喝酒时故意说出为师和他约定以一比三的规矩,他果然毫无异议就一直以三杯陪为师一杯,为师才确定他不是真的贾老二了。” 史琬问道: “大哥临出门前,要我问你短剑,那又是为什么呢?” 徐少华道: “秋水寒是贾老二送给愚兄的,他居然会说没见过,不是更证明他是假的了?” 史琬道: “不知贾老二怎么了,会不会被他害死了?” 徐少华道: “应该不会,贾老二一身武功,极为高明,不可能遇害……” 史琬道: “闻伯父,这假贾老二一定是贼人一党,柳姐姐和蓝四弟的失踪,只要问他就知道了,我们这就赶回去,把他拿下来就好了。” 闻天声含笑道: “不,目前还不是时候。” 史琬道: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闻天声道: “你们跟老夫人城,先到荣花楼好好的吃一顿再说。” 荣花楼是徐州府最有名的酒楼。 此时正当上灯时分,楼上楼下,早已高朋满座,刀勺齐鸣,人声鼎沸,还杂以丝竹清唱之声,随风飘送! 闻天声等三人上得楼来,只见五间楼面差不多已有九成座头。 早有一名伙计站在楼梯口,迎着连连哈腰道: “客官三位,请到里面来。”他趋前一步,走在前面,把三人领到一张桌旁,陪着笑道: “三位就在这里请坐吧?” 这张桌上,已经坐了一个面带病容的瘦小老头,桌上除了一盘卤水花生之外,已有五六个酒罐。 那小老头剥着花生下酒,却旁若无人,从闻天声等三人走近、落坐,他始终连看也没看上一眼。 闻天声点了酒菜,伙计退去之后,那老头自斟自酌,已把一罐酒喝光,就尖着嗓子叫道。 “伙计,添酒,给我再来一斤。” (注:从前酒楼大都以锡罐装酒,大罐一斤、中罐半斤、小罐四两。) 史琬听他声音,有些像贾老二,不觉多看了他一眼,他当然不是贾老二,只是尖着嗓子声音有些像而已! 伙计给他送上一斤装的锡罐,接着也端上闻天声叫的酒菜来。 徐少华取过酒罐给师傅斟了一杯酒。 闻天声道: “你们不喝酒,就吃菜吧!” 三人举筷之际,那小老头正在举杯喝酒的人,赶快拿起竹筷也来夹菜。虽觉他此举未免孟浪,但既然同坐一桌,自然不好出声阻拦。 那小老头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喝一口酒,就来夹一次菜,他一口酒,就是一杯,简直不像喝酒,像是倒进去的一般! 不过一会工夫,闻天声还只喝了两杯,他那一斤装锡罐已经喝空了,他居然老实不客气伸手取过闻天声边上的酒罐,给自己斟了,又一口喝干。 徐少华现在明白了,他方才加紧喝酒,因为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罐,就可以喝别人的酒了。 小老头喝了酒,自然又要吃菜,嘴里还在咀嚼,左手拿起酒罐又给他自己斟酒了。 史琬看他一副穷凶极恶的吃相,也和贾老二有几分相似,心中暗道: “大概嗜酒如命的酒鬼,都是这个样子!” 闻天声阅历较深,眼看这小老头毫不客气,把自己点的酒莱,大吃大喝的模样,心中暗暗忖道: “这人极可能是一位江湖异人,自己倒不可失之交臂!” 但他几次要想和那小老头说话,老头不是低头斟酒,就是塞了满口的菜,正在大嚼,使你无法和他开口。 一罐酒经小老头不停的杯到酒干,自然很快就喝完了,他就尖着嗓门叫道: “喂,伙计,添酒,再来一壶。” 伙计送上酒来,小老头抢着一手接了过去,随手就给闻天声杯中倒了一杯酒。 闻天声乘机含笑道: “谢谢。” “不谢,不谢!” 小老头又忙着给自己斟酒、夹菜、吃菜,旁的话又无暇说了。 闻天声直到此时,才发现一件奇事,小老头坐在自己对面,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桌上放满了菜看。 就算是个高个子,要给自己杯中斟酒,也非站起来不可,但刚才小老头从伙计手中接过酒罐,就好像很自然的给自己面前斟酒,他根本就没有站起来。 何况像他这样瘦小个子,就算站起来,也未必够得到,这一情形,刚才竟然忽略过去,没有看得清楚! 闻天声现在越发证实这小老头是个游戏风尘的异人了,但也没有说破,只是暗中留心他的举动。 小老头别无举动,只是斟酒、喝酒、夹菜、吃菜的四个动作。 酒喝得很快,几乎是杯到酒干,然后就举筷夹菜,把菜塞进嘴里咀嚼的时候。又开始斟酒,斟酒的时候,菜已咽下,正好再举杯喝酒。这四下动作,周而复始,接连着循环而来,手和口一直在忙着,始终没有停下来过。 大概喝到酒壶中还剩下一杯光景,他忽然放下筷来,打了个酒呕,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楼下走去。 史琬哼道: “他这样就走了,白吃了人家酒菜,连谢也没谢一声。” 闻天声道: “你们看出来了没有,这人明明是一位风尘异人。” 史琬道: “我看他和贾老二一样,只是个酒鬼而已!” 话声未已,突听耳边有人低声笑道: “你说对了!” 史琬蓦然一怔,急忙回头四顾,口中咦道: “方才什么人在我耳边说话?” 徐少华道: “没有人呀!” 史琬道: “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闻天声问道: “说了些什么?” 史琬道: “他说:你说对了。” 闻天声笑道: “那就对了,你方才不是说他酒鬼吗?” 伙计送上饭来,徐少华等他退下,低声问道: “师傅,我们现在该干什么了?” “回云龙山庄。” 闻天声目光四顾,压低声音道: “少华,你去暗中监视贾老二,看他有何行动?为师和史姑娘先去后园,我看那管园的老章极为可疑,咱们在假山背后会合,再一起去查勘水榭。” 史琬道: “水榭有问题吗?” 闻天声道: “今天下午,咱们从水榭回来,老夫留意看了几处楼台,虽然还算干净,但并没有水榭里那样打扫得一尘不染。” 到处留心皆学问,这才是老江湖! 史琬抬头问道: “闻伯父,我听不懂你老的意思啊!” 闻天声微微一笑道: “水榭比别处打扫得干净,很可能有人经常在水榭聚会,因为水榭六面有窗,容易看到外面的动静,是最好的聚会之所。” 随即招呼伙计结帐。 那伙计陪着笑趋了过来,说道: “方才那位老客官已经付过了。” 史琬心中暗道: “原来那老酒鬼不是白吃的。” 三人下楼,出了南门,不多一回,离云龙山庄已不过半里来遥。 闻天声和史琬要去后园查勘,就得远远朝北绕去。 徐少华别过两人,双臂一划,纵身掠起,在黑夜中,宛如一点流星,划空朝云龙山庄投去。 云龙山庄当然有巡夜和值岗的庄丁,但徐少华的身法何等快速,就算从这些人面前掠过,也像白驹过隙,一闪而过,谁能看得到人影? 新建的云龙山庄,悉如旧观,这对徐少华来说,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越过围墙,进入第一进的东跨院,就在屋脊上伏下,以便观察跨院中的情形。 跨院中早已没有灯火,黝黑如墨,不闻一点声音。 徐少华心中暗道: “看来这贼子(假贾老二)已经睡了,哼,权且饶你多活一宵。” 正待飞身掠起,突听右首墙头传来“刷”的一声轻响,那是夜行人衣袂带风所发出来的声音。 从这声轻“刷”,可见来人轻功大是不弱! 徐少华立即偏头看去,果见一道人影从墙头掠落小天井中,面向屋中抱抱拳道: “总管睡了吗?” 屋中贾老二道: “你回来了,进来。” 那人应了声“是”,举步朝屋中走去。 徐少华知道假贾老二话声是从起居室传出来的,室中没有点灯,可见他是坐在黑暗之中了。此人果然心机极深,自己如果冒冒失失的飞落下去,岂不让他立时就发现了? 只听假贾老二问道: “他们去了哪里?” 那人嗫嚅的道: “回总管,小的该死,着了人家的道……” 徐少华隐身在屋脊上,以他此时的内功修为,自可听得和对面说话一样。 假贾老二问道: “那是怎么一回事?你只管说出来。” “是!”那人接着道: “他们入城之后,就上荣华楼去……” 徐少华心中暗道: “原来他是跟踪自己三人去的。” 那人续道: “小的就跟了上去,他们和一个瘦小老头坐在一桌……” 假贾老二问道: “他们可是熟人?” 那人道: “好像不是。” “唔!”假贾老二道: “说下去。” 那人又道: “后来,小的先下楼,就在对面街头守着,看他们下来之后往哪里去?” 假贾老二道: “那怎么会着人家道的?” 那人道: “后来那瘦小老头先下楼来,笑嘻嘻的走到小的身边,拍了一下小的肩膀,小的身子就不能动了,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过了顿饭光景,才能走动,酒楼上已经没有他们的影子,小的只好赶回来向总管领罪。” 假贾老二似乎对那瘦小老头极为注意,问道: “那瘦小老头是怎样一个人?” 那人道: “看去约莫七十出头,面带病容,是个酒鬼,桌上堆了八九个酒罐,少说也喝了十来斤酒。” “是个酒鬼?”假贾老二心头犯了疑,问道: “这人你有没有见过?” 那人道: “没有,他们也好像是偶然碰上的,因为他们上去的时候,那老头已独自一人,喝了七八壶酒。” “好,你下去。” 假贾老二挥了挥手。那人又应了声“是”,立即退了出来。 徐少华心想:“这里大概没事了,自己该到后园去了!” 正待长身掠起,忽见假贾老二匆匆从屋中走出,往外行去。 徐少华心中一动,暗道: “这时他还要到哪里去?” 心念一动,也就站了起来,远远跟随过去。假贾老二走得好像极为匆忙,从长廊向东走出月洞门。 徐少华心想:“他是到书房去的,看他行色匆匆,到书房去做什么呢?” 假贾老二自然没想到身后会有人跟踪,一脚跨进书房,就回身掩上了门,直向里首一间走去。 徐少华轻轻纵落,闪到左首窗下,点破纸窗,凑着头看去,一面忖道: “那是爹平常休息的房间,他去做什么?” 急忙身形闪动,绕到北首卧室窗下,再轻轻点破纸窗,往里望去,只见假贾老二走到卧榻左首,伸手朝壁间挂衣钩转了一下,然后把靠壁的卧榻朝右首推去。 原来榻下竟是一处地道的人口,他举步跨下,就往下走去。等他快走到只露出一个头的时候,双手拉动卧榻,又恢复了原状。 隐身窗外的徐少华,只听“嗒”的一声轻响,壁上那个挂衣钩又转了回来。心中不觉暗暗哼道: “难怪他们要给自己建造庄院,原来还在地下筑了地道!” 他不再犹豫,轻轻拨开窗户,穿窗而入,走近左壁,伸手朝壁上的挂衣钩转动了一下,然后依样葫芦,把卧榻朝右推开。 果然露出一个黑越越的入口。他艺高胆大,举步跨下,踏着石级,走下几步,再伸手把卧榻恢复原状,继续往下走去。 地道中虽然黝黑如墨,但他服过“癸灵丹”和“离火丹”,还经乙老人家度给他二十年功力,练成昆仑“太清心法”,内功已臻上乘境界。地道虽黑,不需灯火,仍可看得十分清楚。 一路循级而下,到得石级尽头,竟是一条横贯的甬道,他从石级下来,已无法计算这一条甬道的方向是南北,还是东西? 更不知道假贾老二是往哪一头去的?不觉脚下一停,默默察听哪一头有假贾老二走动的脚步声?因为自己紧跟着下来,假贾者二不会走得太远,地道中只要有轻微的声音,都可以传出老远。 这一静心谛听,果然听到右首一条甬道中,约在十数丈远近处,传来一个人轻快的脚步声! 徐少华哪还怠慢,立即闪身朝右首甬道飞掠过去,这条甬道极像是地道中的主线,相当平坦宽敞。其间每隔五六丈光景,就有一条十字交叉的岔道。 徐少华心中暗道: “这些岔道,不知通往哪里去的?” 他在一路奔行之际,依然耳目并用,尾随着脚步声,如今和前面的假贾老二相距已经只有三丈光景! 以他目前的功力,就是紧跟在对方身后,假贾老二也未必会发现,但徐少华还是和对方保持了适当的距离,脚下却随着缓慢下来。 双方距离近了,徐少华忽然发现那人的身形行动,不像假贾老二,心中不觉大为纳罕,此人会是谁呢?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那人忽然向右首转弯,身形一闪,就已不见。 徐少华相继追了上去,前面果然有一条岔道,那人蹑手蹑脚的贴壁行去,行动显得有些鬼崇! 徐少华看得暗自生疑,忖道: “看他行动,好像有什么企图!” 这条岔道上,好像有几道门户,前面那人走近左边一道门户,举手推门而入。 徐少华急忙跟了过去,在门口站定下来,正待以耳贴壁,谛听室中动静,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叱道: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那人厉笑道: “老子想干什么?就是想干这个……” 接着“嘶”的一声裂帛轻响,和一个少女的惊声尖叫,同时传了出来! 原来这道只是木门,是以站在门口,室中的声音依稀可闻! “是蓝四弟的声音!” 徐少华一怔,急忙右手推开木门,跨了进去。 室中已经点起烛火,靠壁有一张木床,床上躺卧着一个手足被捆绑,长发披散的女子,身上衣衫已有几处被撕开,露出半裸的身子。 床前站着一个人,正是方才前面那人,这一情形,显然是意图强暴,难怪他一路行来,行动鬼崇了。 那人本来正在粗鲁的撕着床上女子的衣衫,听到徐少华推门走入,连头也没回,叱道: “出去,出去,这里不关你的事。” 徐少华沉哼道: “该死的东西,你看看我是谁?” 那人听出声音不对,倏然转过身来,目光一注,喝道: “你是什么人?” 他这一转过身来,才看清他的面貌,那是一个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汉子,年约四旬出头,一脸俱是凶狞之色! 徐少华冷笑道: “你问我是什么人?我……” 床上被捆绑了手脚的女子这时倏地睁开眼来,急叫道: “大哥,快杀了他,这……恶贼……” 那汉子听到床上女子叫徐少华“大哥”,不由狞笑一声,右手扬处,手中已多了一柄雪亮的匕首。身形一晃,匕首已经插到徐少华胸口,身法、手法都十分快捷! 床上女子叫道: “大哥小心!” 徐少华连动也没动,右手一抬一转,已一把扣住了对方右腕脉门,再一抖手,把那人震得直摔出去,一跤跌坐下去,再也站不起来。 床上女子叫道: “大哥,你快杀了他!” 徐少华目光落到她脸上,惊奇的道: “你是蓝四弟,你是女的?” 被捆绑在床上的女子,正是蓝如风,她前胸衣衫已被撕开,一对饱满的双峰,差不多已露出了大半,连裤带都已被扯断,露出肚脐,这一情形自是十分尴尬,她胀红了脸,只是点了点头,就紧紧闭上了眼睛。 徐少华走到床前,本来以为只要把她身上捆绑的绳索割断就可以了,哪知这一瞧,蓝如风身上捆绑的竟是一条坚韧的牛筋! 而且捆得十分结实,不但无法用刀剑去割,就是想用指掐也掐不断,那就只有找到结头,把它解开来才行。 不觉攒攒眉道: “贤弟身上是坚韧的牛筋,不能用刀割,你只好忍耐些,愚兄给你解开来。” 蓝如风依然闭着眼睛,又点了下头。 徐少华要找她身上牛筋的结头,目光自然在她身上打量,自然会看到她前胸衣衫撕开处,有一半露在外面的丰满的双峰,浑圆、坚挺、洁白、细腻,中间还有浅红的一圈乳晕,这是多么美好而诱惑的镜头?直看得他心头砰砰乱跳,真想伸过手去轻轻抚摸一番,但又不敢也不好如此去做! 前面找不到牛筋打的结,当下就伸过手去,把蓝如风的身子轻轻翻了过去,她背后果然有一个结,但打得十分牢固。 徐少华只得侧身在床沿上坐下,双手解了好一阵子,才算把结解开。 但两根牛筋纠来缠去,由肩而胸,由胸而腰,再分而为两股、两膝,都打了死结,不但捆得极紧,时间久了,且已深陷肌肉之中。 背后这个结还容易解,这由肩而胸,这一路下去,蓝如风早已胀红了脸,闭着眼睛,但徐少华的眼睛却非看不可,不然,这结就不好解。他从未接触过这样丰腴如玉的肌肤,越是小心翼翼,就偏偏越会碰上!越碰得轻,蓝如风闭着眼睛的人,就会颤动,这轻微的颤动,对血气方刚的徐少华就越具有挑逗作用! 他俊脸通红,心头狂跳,连呼吸都透不过来,几乎把持不住,替她解结的双手,抖得比蓝如风还要厉害! 大寒天里,居然汗流泱背,好不容易足足花了一顿饭的工夫,才把所有的结都解开了,长长吁了口气,说道: “总算解开了。”一面从身上脱下长袍,盖在蓝如风身上,背过身去道: “你快把愚兄的长袍穿上了。” 蓝如风足足被牛筋捆绑了一天一夜,四肢麻木,坐起身,双手搓了好一回,才披上了徐少华的长袍,跨下木床,口中叫道: “大哥,那恶贼……” 徐少华转过身道: “他已被愚兄内力震断心脉,你没什么吧?” 蓝如风忽然嘤咛一声,扑人大哥怀里,双手环抱,嘤嘤哭泣起来。 徐少华被她闹得个手足无措,慌忙抱住她软绵绵的娇躯,轻轻抚着她散乱的秀发,柔声道: “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蓝如风一颗头埋在他怀里,呜咽的道: “大哥,你再迟来一步,就永远……永远看不到我了。” 徐少华道: “现在不是没事了,你也不用去想它了。” 蓝如风点着头,忽然抬起头来,眨动一双含着晶莹泪珠的眼睛,问道。 “大哥,你会不会怪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 徐少华低着头,低声道: “现在不用你告诉我了。” 蓝如风想起方才他双手解结时的情景,一时不禁大羞,又低下头去,埋在他怀里,扭动身子,嗯声道: “我不来了。” 徐少华玉人在抱,心旌不禁一荡,说道: “从现在起,愚兄该叫你什么呢?” 蓝如风道: “我叫如凤,大哥叫我名字好了。” 徐少华在她耳边低低的道: “我叫你凤妹好不?” 蓝如凤道: “随便你。” 她依然不肯抬起头来。 徐少华把她一颗头轻轻抬了起来,四目相对,蓝如凤躲不开,就羞涩的闭上了眼睛,徐少华大着胆子低下头去,吻住了她两片樱唇。 方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使两人更加深了爱意,这一吻,两情相悦,有如水乳相融,哪还把持得住? 徐少华一双手从长袍中伸了进去,游移到了方才还不敢碰,却又碰过的地方,终于盖上了丰满而富于弹性的玉球。 当他手指触到坚挺的蓓蕾之时,蓝如凤身子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软绵绵的身子已是站立不住,整个人都贴在大哥的身上。 只是她不许他的手继续下移,低下头去,幽幽的道: “大哥,我的心早已属于你的了,我的人,也是你的,但你不能这样……我……不是不肯,等到……将来……好吗?” 徐少华心头一凛,脸上更红,急忙缩回游移的手,羞惭的道: “凤妹,对不起。” “大哥,你真好!” 蓝如凤又抬起头来,自动送上两片樱唇,于是两人脸对着脸,嘴唇又胶合在一起! 过了好一回工夫,蓝如凤轻轻推开他身子,问道: “对了,大哥,你是怎么找来的?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该出去了。” “哦!”徐少华道: “你知道不知道柳姐姐被囚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蓝如凤又问道: “柳姐姐也被擒来了吗?” “这里就是云龙山庄下面的地道。”徐少华道: “我们快去找。” “云龙山庄的地道?”蓝如凤道: “那这些贼人是什么人呢?” “我不知道。” 徐少华道: “这地道大概是他们重建庄院时开凿的,我也是无意之中跟进来的。” “哦!慢点!” 蓝如凤走近那汉子身边,蹲下身去从他怀中取出一块铜牌,一个瓷瓶,和一个火筒。她拿起铜牌,说道: “这大概是他的身份牌号了,要查究这帮人的来历,这块铜牌也许还有用呢!” 徐少华道: “你真细心,我差点忽略过去了。” 蓝如凤听他赞美,心里一甜,娇笑道: “谢谢大哥。” 她一直乔装男子,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了,她就不用矜持,看去也就娇美得多了。 徐少华道: “我们走吧!”——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七章 两人走出房门,回到甬道上,甬道中黝黑如墨,蓝如凤打着火简,跟在徐少华身后。 徐少华目能夜视,早已看到左首壁间,也有一道木门,这就说道: “你随我来。”接着低哦道。 “对了,待回柳姐姐如果也被牛筋捆绑着,就要你替她解了。” 蓝如凤道: “我解不开呢,还是大哥给她解的好。” 徐少华道: “我怎么能给她解?” 蓝如凤道: “如果只有大哥一个人进来,那就不给她解了吗?” 徐少华道: “那就又当别论,如今既然有你在这里,自然由你给她解了。” 蓝如凤想说: “方才如果不是我,是柳姐姐,你也……吻她了。” 这话她当然没有说出来,但她粉脸却为之一热,没有作声。 徐少华走在前面,举手推开木门,当先走入。 蓝如凤跟着走入,举起火筒一点,果然看到靠壁的木床上,被捆绑着一个人,这就叫道: “果然是柳姐姐!”急步奔了过去。 柳飞絮一个人被绑得像粽子似的掷在床上,丝毫动弹不得,敢情连嘴里都塞着棉絮,她虽然看到两人进来,脸上已有喜色,但除了双目还能霎动,根本作声不得。 徐少华回头朝蓝如凤道: “你快去把柳姐姐身上的牛筋解开了。” 蓝如凤点点头,举步朝木床走去。 就在此时,徐少华突听身后木门被人推开,他内功精湛,自然极快就警觉了,迅即转过身去。他这下动作极为神速,转过身去之际,木门才被推开一尺光景,只见一颗头从推开的门缝中探了进来。 那是贾老二,他耸着双肩,笑嘻嘻的霎霎眼睛,接着又伸进一只握拳右手,拳背朝外,只伸出一根食指,对着他鼻子勾了勾,意思是要徐少华出去。 徐少华明知他不是贾老二,但艺高胆大,果然举步走了出去,问道: “贾总管有什么事吗?” “没事小老儿会来找你?”假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少庄主快跟小老儿来。” 徐少华道: “你有什么事,先说出来给我听听?” “唉,少庄主连小老儿也不相信了?”假贾老二道: “小老儿是请你去看一个人。” 徐少华道: “蓝四弟还在救人。” “不要紧,这里没人进来的。” 假贾老二道: “少庄主要他们在这里等你,保证没事,少了一根毫毛,少庄主只管唯小老儿是问。” 徐少华点头道: “好!”他回身推开木门叫道: “蓝四弟,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没等蓝如风回答,就一手拉上了门,说道: “贾总管要我去看谁,咱们这就走。” 假贾老二答应一声道: “少庄主跟我来。” 说完,颠着脚尖,耸肩弯背,像大马猴似的,果然走在前面领路。 徐少华心中觉得奇怪,假贾老二究竟要自己去看谁呢?瞧他毫无戒备的走在前面,自己只要举手之劳,就可取他性命,他会有什么诡计呢? 他跟在假贾老二身后,心念不住的转动,一面也目光四顾,暗暗察看着所经道路,这条甬道,就是自己方才进来的一条。现在正是循着原路退出去。不多一回,已回到刚才从石级下来的那条横贯甬道上。假贾老二忽然回头裂嘴一笑道:“少庄主方才是朝右首甬道去的,对不?现在咱们该往左首去了。” 徐少华道: “你怎么知道的?” 假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少庄主若是往左首定的话,小老儿就不用老远的跑去找你了。” 他口中说着,脚下丝毫不慢,一路朝左首甬道上走去。 徐少华问道: “还没到吗?” 假贾老二伸手一指说道: “就在前面了。” 前面出现了一条十字岔道,假贾老二转身朝左首一条岔路弯去,一直走到甬道尽头,才脚下一停,回头道: “到了。” 他伸手在迎面石壁上摸索着挖下一块面盆大的石块,从洞窟中拉出一条铁链,再双手用力,不住的拉着。 只听响起一阵隐隐的辘护转动之声,靠左首转角上,果然渐渐裂开一条壁缝,可以容得一个人侧着身子进去。 假贾老二放下铁链,说道: “少庄主,咱们可以下去了。” 他依然走在前面,闪身而入。徐少华到了此地,自然要跟进去看看,也就侧身闪入。 原来这壁缝里竟是一道狭仄的石级,假贾老二已经下去了八九级之多,当下就跟着下去,这道石级一直绕着圈子往下。(就像现在绕着电梯的楼梯一般) 徐少华心中暗付:“石级绕的圈并不大大,不知中间是什么?” 这一阵工夫,估计盘梯而下,少说也下来了二十来丈,正待问话,假贾老二忽然脚下一停,回头笑道: “就在这里好了。” 他又伸出双手,摸索着从石壁上挖出一方面盆大的石块,就像开了窗似的,然后伸出头去,看了看。再伸出手去,在窗外摸索着按了一下,但听下面极深的地方响起了“嗒”的一声轻响,登时有火光照了上来。 假贾老二从窗口回进头来,说道: “少庄主可以伸出头去看看了。” 徐少华运起全身功力,暗作戒备,然后从窗口似的洞穴中探首往下看去。 原来这处洞穴,离地还有十来丈远近,里面略呈六角形,像一口枯井,底下,壁间有一支火筒,这时已经点燃着。 井底地上,仆卧着一个人,那不是贾老二还有谁来? 徐少华迅即从洞穴退出头来,转身喝道: “你把他怎么了?” 假贾老二耸着肩,得意的笑道: “是小老儿点了他的睡穴,到明天午时,自会醒过来。” 徐少华问道: “你怎么把他放下去的?” 假贾老二道: “自然是用绳索把他缀下去的了。” 徐少华道: “那你快把他弄上来。” 假贾老二听得一怔,搔搔头皮道: “这为什么?小老儿花了好大的力气,刚把他缒下去,就要把他弄上来了?” 徐少华冷哼道: “你和贾老二无怨无仇,要谋害他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云龙山庄总管一职了。当上总管,就可控制云龙山庄了,那你为什么要我来看呢?我看到了,岂不知道你们的阴谋了吗?” 假贾老二用手一拍脑袋,睁大眼睛道: “少庄主以为小老儿是假的?” 徐少华微哂道: “难道你还是真的不成?” 假贾老二拍拍胸脯道: “如假包换。” 徐少华道: “你有什么可以证明?” 假贾老二一呆道: “小老儿哪有什么证明?不过有一个人倒可以给小老儿当证人。” 徐少华道: “是谁?” 假贾老二嘻的笑道: “那人少庄主一定认识,而且也一定相信,他就在外面等着咱们,少庄主出去就可以看到他了。” “好!”徐少华点头道: “那我们就出去。” 假贾老二把石头塞回洞穴,恢复了原状,拍拍手道: “走!” 两人依然循着石级环绕而上,由假贾老二走在前面,一直到了上面,假贾老二当先从壁缝中钻了出去。 等徐少华跟着闪出壁缝,假贸老二早已走得不见踪影,却有一个面带病容的瘦小老头,守在外面。看到徐少华,立即拱着手道: “原来你就是徐少庄主,咱们曾在荣华楼上见过,老朽是受朋友之托,特地来给他作证的。” 他正是在荣花楼和自己等人同桌喝酒的小老头,只是假贾者二刚说他有人可以为他作证,但证人未免来得太快了,好像就在外面等着的一般。 假贾老二人呢,何以一瞬间就不见了? 徐少华忽然冷笑一声道: “你不用变戏法了。” 右手抬处,五指一转之际,就一把扣住了瘦小老头的脉腕! 瘦小老头不防他会骤然出手,口中“啊”了一声,变成贾老二的声音说道: “少庄主,快放手,这记第十九式会把小老儿腕骨捏碎的。” 他口中虽然这么说着,但徐少华五指扣着他的脉腕,忽然缩小了许多,一下只有婴儿手腕大小,手腕忽然缩小,自然很快就脱了出去。 徐少华不由得一怔,“云龙第十九式”乃是黄山不醉翁所传,任你武功再高的人,也绝不可能脱得出手去。 他连“第十九式”都叫得出来,那么他真是贾老二了?心念一动,目注瘦小老头,说道: “你不用再假装了,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这有什么怎么说的?” 瘦小老头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又恢复了贾老二的面貌,一面耸耸肩嘻嘻直笑道: “小老儿遇上的事情可多着哩,少庄主要听哪一件?” “你是真的贾老二?”徐少华问道: “那你就先说说怎么会被人假冒的?” “哈,这话说来可长呢!”贾老二道: “前天晚上,大家都轮流敬小老儿的酒,小老儿纵是出了名的酒鬼,也差不多快有七八分酒意……” 徐少华问道: “你们是在哪里喝的酒?” 贾老二道: “那是大家散席之后,徐锦章他们又把吃剩的酒菜送到小老儿那里去,自然是在小老儿那里喝的了。” 徐少华问道: “后来呢?” “后来……”贾老二道: “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嘻嘻,小老儿都有了七八分酒意,他们当然已经有九分九了,小老儿回到房中,刚躺下去……哈,你猜事情怎么发生的?”他咽着口水,又道: “那张木床,就安了机关,这是早就设计好了,存心坑小老儿的!” 徐少华道: “你说的简单明瞪一些,别拖泥带水好不?” 贾者二道: “好,好,小老儿就说得简单明了一些,那张木床底下,就装着翻板,小老儿刚躺下去,床板就往下放开,把小老儿倾倒下去,说来真绝,他们早就计算好床板放开,小老儿一定会从床上一个鲤鱼跳,腾身跃起,因此在床板翻下之际,木床上同时有一块沉重的天花板朝下压下,你想跃起,它就把你压落下去。 就这样小老儿就一路翻了十六八个筋斗,从高空落到三十六丈以下的地窖之中,少庄主方才不是看到了,咱们下去,石级一路盘旋而下,中间就是那张木床底下,翻板一翻,把小老儿倾倒下去的是一条笔直井道了。” 徐少华道: “你没事?” “有事还得了?那不跌个粉身碎骨才怪!” 贾老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但他们没想到小老儿从小翻惯了筋斗,这也是师傅老人家教得好,他是出了名的酒仙,收个徒弟,如果不会喝上三五十斤,如何能传他老人家的衣钵?” 徐少华道: “这和喝酒有什么关系?” “哈,关系可大呢!” 贾老二道: “所以小老儿拜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拼命的学喝酒,经常喝醉了从山上翻筋斗翻到山下。有一次从始信峰一路滚落下来,差不多就翻了三百三十六个,小老儿以为那一次小命准报销了。等翻到山底下,竟然一点事儿也没有,小老儿这是说翻筋斗是小老儿从小就学会的救命绝招,床板一掀开,小老儿两手抱头,就一直翻着筋斗,这样就落到实地。” 徐少华道: “那你怎么上来的呢?” “嘻嘻,上来就简单了。” 贾老二得意的道: “所以兵家一定要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他们这些小兔崽子连小老儿的边都没摸透,怎能害死小老儿?小老儿除了翻筋斗,第二种绝活,就是爬着走,小老儿跟师傅从小就住在黄山,拜师入门,第一件事,既是学喝酒,自然兔不了喝醉。 小老儿前面不是说过吗,喝醉了酒,时常从山上滚下来?喝醉了酒的人,双脚发软,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如何回得上去?那就靠爬了,手足并用,一路爬上去,时间久了,任你悬岩陡壁,寸草不生,小老儿一样照爬不误。”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续道: “这回跌落在枯井似的地窖之中,换了旁人就得活活饿死,但区区几十丈高,如何困得住小老儿?再说他们是用大石块砌成的石壁,石块总有凹凸之处,小老儿不过盏茶光景,就爬了出来。” 徐少华道: “你怎么不来告诉我呢?” 贾老二道: “小老儿就是为了想瞧瞧他们究竟在搅什么把戏?才偷偷溜出来的。” 徐少华急急问道: “你摸清楚了他们底细?” 贾老二道: “也差不多了,本来小老儿还想再过几天再说,没想到今晚和你们在荣华楼同桌喝酒,引起这小子的疑心,少庄主不是跟他下来的吗?他就是下去验看小老儿有没有跌死的?” 徐少华道: “你就趁机把他推了下去?” “哪有这么简单?”贾老二道: “这小子为人机警得很,你以为跟在他后面,他不知道?” 徐少华一怔道: “他怎么发现的呢?” “这个小老儿就不知道了。”贾老二道: “但小老儿是跟在少庄主身后下来的……” 徐少华又是一怔,说道: “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贾老二笑道: “少庄主内功已经很精深,只是江湖经验还差上一点,所以你跟人家,被人家发现了,小老儿跟在你后面,你就没有发觉。” 他口气一顿续道: “少庄主在岔道口,站停下来,那就是那小子使的计,故意放轻脚步,让你听不到声音。他走入另一条岔路,可以反过来跟踪你,怎知小老儿跟在你后面,你朝右首岔道走去,小老儿就朝左首岔道过去。那小子一听小老儿走过去,还道是你,他躲在转弯角上,直等小老儿走近,才突然出手,一下就点了小老儿五处穴道……” 徐少华道: “你被他制住了?” 贾老二笑道: “这小于出手真还快得很,但小老儿早就运功闭住了身前大穴,他怎么制得住我?” 这时他开口了:“少庄主既然跟下来了,咱们迟早总要把话说清楚的,提早挑明了也好……” 小老儿忙道: “贾总管,你老弄错了,我可不是少庄主。” 他深感意外,问道: “那你是什么人?” 小老儿伸手摸摸他的脸颊,低声道: “你总管派人在荣华楼踩我老儿的盘,所以我也跟你下来,想踩踩你的盘,就是这样。” 他连忙拱手道: “原来你老是一位江湖前辈,恕贾某失敬。” 小老儿笑着骂道: “你这小子当了总管,连师叔都认不得,叫起我前辈来了?” 他吃惊的道: “这里太黑了,晚辈没看到你老人家,请师叔原谅。” 他真以为小老儿是他师叔,小老儿哼道: “你小子不像贾老二,你冒充了他是不是?” 他听得更惊,俏悄从身边抽出一把短剑,小老儿一把把他短剑夺了过来,就道r“这点破铁,只能割鸡,你快带我老人家去看看贾老二。他若是活着,我还可以饶你不死,贾老二若是死了,我会抽出你的筋来,咱们不用噜嗦,走吧!” 就这样点了他的穴道,到刚才咱们去过的小窗口,小老儿先用麻绳把他缒了下去,然后小老儿也跟着爬下去,解开他的穴道。问道: “贾老二呢?怎么会不在这里的?”他看到枯井似的地窖下果然只有咱们两个人,不觉失色道: “贾老二一定逃出去了。”小老儿哼道: “你胡说,贾老二怎么出得去?一定是你把他分了尸。”他对小老儿发誓,坚称没有害死小老儿,小老儿用短剑比划着要抽他的筋,可笑这小子经不起小老儿的恐吓,果然和盘托了出来……” 徐少华问道: “他都招供了?” 贾老二道: “一字不漏。” 徐少华道: “他们究竟是何来历呢?” “这个以后再说。” 贾老二续道: “小老几封了他双手穴道,没经小老儿亲手替他解穴,他一世都休想举得起手来。一面告诉他说,小老儿要出去找贾老二,找到了,立时可以放他,一天找不到,他只好在地窖中住一天,说完,又点了他睡穴,才从那小窗口爬出来,现在你都知道了?” 徐少华点点头。 贾老二道: “咱们那就走吧!不过有一件事,你可要记住了,柳姑娘、蓝公子目前还不能出去。” 徐少华道: “为什么?” 贾老二道: “因为小老儿还要扮一段时间的假贾老二,柳姑娘二人救出去了,岂不等于告诉他们,他们的阴谋,咱们都知道了?” 徐少华道: “那该怎么办?” 贾老二嘻的笑道: “如此如此,少庄主明白了吧?” 徐少华道: “好,我一切都听你的就是了。” 两人回到右首甬道,徐少华推门而入。 蓝如凤早已替柳飞絮解开了捆绑的牛筋,也告诉了她自己也是女儿之身,要她不用害臊。 两人正在卿卿哝哝的说着,徐少华和贾老二已经走了进来。 蓝如凤叫道: “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徐少华道: “事情多着呢,方才我和贾总管商量的结果,柳姐姐和你还要暂时留在这里。” 蓝如凤眨着一双凤目,问道: “为什么呢?” 徐少华还没开口,贾老二嘻的笑道: “是为了钓大鱼咯!” 蓝如凤道: “你要柳姐姐和我当钓鱼的饵?” 贾老二道: “你蓝公子还得改扮另一个人,小老儿另外再去找一个人来替蓝公子。”一面招着手道: “来,时间不多,蓝公子请坐下来,小老儿马上给你改扮,另外还得教你一番话哩!” 蓝如风果然依言在床沿上坐下。 贾老二从怀里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扁木盒,那是他易容用的工具,开始给蓝如凤脸上易起容来。 徐少华道: “柳姐姐、蓝四弟,你们听贾总管的安排好了,我要先出去了。” 蓝如凤叫道: “大哥……” 徐少华住足问道: “你有什么事吗?” 蓝如风道: “你还进不进来呢?” 徐少华道: “我明晚再来看你们。” 说完,推门走出,穿行甬道,再拾级而上,推开卧榻,回到书房里间,再把卧榻恢复原状,轻轻穿窗而出。然后长身掠起,由东首小园越过围墙,进入后园,直向水榭奔来。 闻天声和史琬隐身在树影暗处,迟迟不见徐少华赶来,两人正在替他担心,莫要出了什么事? 突见水榭附近划空飞落一道人影,闻天声一眼看出是徐少华,忙道: “史姑娘、是少华来了。” 史琬一下跃了出去,叫道: “大哥,你怎么这时候才来?” 徐少华拱拱手道: “师傅,我们走吧,有话回去再说。” 闻天声自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意思,心知他必然遇上了事,这就颔首道: “好吧,史姑娘,咱们回去。”史琬现在也听出来了,当下点点头,三人仍由东园回出,回转第二进楼上,来至闻天声房中;徐少华掩上房门,三人在黑暗中各自落坐。 史琬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去找那老贼,(假贾老二)可有什么发现?” 徐少华道: “我遇上的事,说来话长,还是师傅先说吧!” 闻天声道: “为师和史姑娘此行可说一点收获也没有,老章天黑就已入睡,咱们监视了好久,他依然沉睡如死,没有一点行动。后来又去水榭附近,守候了多时,也不见半点人影,一直等到你赶来,始终毫无动静。” 史琬道: “我们就是这样了,你呢?现在该你说了。” 徐少华就从自己跟踪假贾老二说起,把经过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其中只是没说出自己替蓝如凤解开牛筋时的一段香艳经过,当然也没说出她是女儿之身来。 史琬道: “原来荣华楼上的小老头,就是贾老二,哼,他干吗当时不告诉我们?哦,大哥,他要柳姐姐他们留在地窖里,有什么计划呢?” 闻天声一手捻须,面含微笑,说道: “贾总管脱险了就好,咱们不用多问,让他去安排好了。” 史琬道: “他是酒鬼,会有什么好的安排?”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她心里却也对贾老二神出鬼没的鬼祟行动,多少有些佩服。 闻天声道: “好了,咱们已经折腾了大半夜,你们也可以去休息了,只是这云龙山庄上下,差不多都是对方的人,今晚之事,务必严守机密,千万不可浅漏半点口风。” 史琬站起身道: “不会的,你老不吩咐,我们也不是三岁小孩,还会不小心说出来?”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闻天声、徐少华、史琬用过早点,来至书房。 一名青衣汉子给三人沏上茶来,说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史公子早,请用茶。” 徐少华听他声音,就是昨晚跟踪自己三人,在荣华楼对面被贾老二(瘦小老头)定住身形,后来赶回来向假贾老二报告的那个汉子。 当时自己隐身屋脊上,看到的只是他的后形,没看清他面貌,不觉朝他多看了一眼,问道: “贾总管呢?” 那汉子答道: “总管一清早就要副总管、和王、王、胡、余四位管事一起出去,好像是分头去打听柳姑娘、蓝公子失踪的事情去了,总管曾说,他最迟中午一定可以赶回来。” 徐少华点点头,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垂手道: “小的叫田有禄。” 徐少华道: “好,这里没你的事了。” 田有禄应了声“是”,说道: “回少庄主,小的今天奉派在书房值日,少庄主有什么吩咐,小的就在外面伺候,叫一声小的就会进来。” 徐少华道: “很好。” 田有禄躬身一礼,就退了出去。 徐少华以“传音入密”朝闻天声道: “师傅,昨晚一路跟踪咱们到荣华楼去的就是此人。” 闻天声道: “看来庄上这些庄丁,全是他们羽党了!” 徐少华怒形于色,说道: “徐锦章这贼子,太可恶了。” 闻天声道: “凡事都要查清楚,不可鲁莽。” 徐少华道: “弟子省得。” 他们师徒两人这番谈话,都是以“传音入密”说的,史琬坐在下首,看他们嘴唇微动,分明正在用“传音”说话,自然不敢打岔。 直等两人说完,才朝徐少华问道: “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呢?” 徐少华就把自己昨晚在假贾老二院中看到的人影,就是刚才送茶进来的田有禄,和她说了。史琬道: “大哥为什么不把他叫进来问问。” 徐少华道: “咱们庄院中所有庄丁,很可能全是对方派来的羽党,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怎好打草惊蛇?” 史琬气愤的道: “咱们这样处处受制于人,那还得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田有禄匆匆走入,躬了躬身道: “启禀少庄主,庄外有一位姑娘求见。”徐少华愕然道: “有一位姑娘来找我?她姓什么?” 田有禄道: “那位姑娘不肯说,只是声称要见少庄主,看她好像很急的样子。” 史琬问道: “有多大年纪?” 田有禄道: “小的不知道,是刚才在庄外值日的王长年进来通报的,他已把那位姑娘领到前进左厢房待茶。” 徐少华道: “好,我出去看看。” 史琬道: “我也去。” 徐少华、史琬一起从书房走出,来至前进左厢,跨进厢房门,只见椅上坐着一个布衣荆钡的少女,云发飞篷,两眼微见红肿,却掩不住她天生丽质,娇柔而清丽!——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八章 她、竟是丁凤仙! 徐少华第一个认识的少女,自然印象极为深刻,不觉惊喜的道: “你是丁姑娘!” 丁凤仙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刚抬眼看来,徐少华已从门口跨入,叫出声来。赶忙站起,一双凤目,望着她日夜思念的情郎,不觉心头一酸,珠泪夺眶而出,她来不及擦,迅快的跨上一步,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口中说道: “徐少侠,你救救我爷爷!……” 她这下突如其来的举动,把徐少华闹得个手足无措,要想去扶她,当着史琬,总是不好意思,但自己不扶她,谁扶她呢? 心头略一犹豫,只得伸手去扶,一面忙道: “你快请起,有话慢慢的说,丁老人家怎么了?” 他扶住她的胳膊,不禁想起那天自己握住她的玉手时的情景,心头既紧张又兴奋!和她柔顺羞涩的低着头,半点也没挣动,任由自己握着,一时不由得怔怔出神,忘了放手。 丁凤仙被他扶着站起,四目相投,若是徐少华身后没有史琬跟进来的话,她就会扑入他的怀里。现在她双颊飞红,轻轻挣脱被他扶着的手腕,退后了一步,一面垂泪道: “爷爷前晚被人劫走了。” 徐少华听得又是一怔,说道: “丁老人家被人劫走了,那是什么人劫走的呢?” 史琬眼看两人只是站着说话,这就说道: “大哥,人家丁姑娘远来,你怎么不请她坐下来再说话?” “噢,愚兄差点忘了!”徐少华连忙含笑道: “我给你们引见。” 他一指史琬,说道: “她是我结义兄弟史琬。”一面又回身朝史琬道: “她是丁凤仙姑娘,她爷爷是伤科圣手丁药师,愚兄上次被苗飞虎黑煞掌所伤,多亏丁老人家施救,不然早就没命了。” 丁凤仙赶紧朝史琬检衽一礼,低着头叫了声:“史少侠。” 史琬早已听大哥说过中“黑沙掌”的事,却没听他说过丁药师还有一个这样秀丽的小孙女。她朝丁风仙还了一礼,说道: “我听大哥说过,那场伤多蒙丁药师救治,和丁姑娘的细心照顾,而且还说了不止一遍呢!” 说过不止一遍,那就是念念不忘了! 丁凤仙听得心头不觉一甜,暗道: “他果然没有忘记自己了!” 徐少华却被史琬说得俊脸不禁一红,忙道: “丁姑娘,你快请坐,丁老人家是被什么人劫持去的呢?” 三人一起落坐之后,丁凤仙才拭着泪道: “爷爷每天都是天一亮就出门去,每天天黑前,一定赶回来。但他老人家前天出门之后,一个晚上没有回家,我等了一晚,心里十分焦急,不知爷爷出了什么事?直到昨天下午,有人捎来一封信,那是爷爷亲笔写的……” 徐少华问道: “丁老人家信上怎么说呢?” 丁凤仙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说道: “这就是爷爷的信,徐少侠请看。” 说着把信递了过来。 徐少华接过信,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凤仙孙女人目:予遭人劫持,目前尚平安,见信速去云龙山庄找徐少侠设法施援,祖父手启。” 看到这里,不觉攒攒眉头:“送信的那人有没有说丁老人家现在何处?是被什么人劫去的?” 丁凤仙摇着头道: “没有,他把信交给我,人就走了。” 史琬道: “那人八成是贼人一党。” 徐少华道: “他们劫持令祖,总有目的吧?怎么会要人送信给你,又要令祖在信上指明要你来找我呢?” “我不知道。” 丁凤仙道: “大概爷爷想不出有什么人可以救他老人家,才要我来找你的了。” 史琬道: “这封信,我看准是贼人逼着要了药师写的,他们的目的不是丁药师,而是大哥,丁药师不过是他们的人质罢了。” “有这可能!” 徐少华点点头,接着抬目道: “丁姑娘,你只管放心,我会尽力把丁老人家救出来的。” “谢谢徐少侠。” 丁凤仙目中又蕴了泪水,盈盈站起身,幽幽的道: “那我……走了。” “丁姑娘,你要去哪里?” 徐少华一怔道: “丁老人家遭贼人劫持,我们目前毫无一点头绪,我想等贾总管回来,好好商量商量,姑娘自然要留下来才是。” “我……我……” 丁凤仙目含幽怨望着他,心中暗道: “我又没地方可去,你不留我,我怎么好留下来?” 史琬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丁凤仙的手,笑道: “丁姑娘,你远道而来,自然住在这里了,这还客气什么?” 丁凤仙被他握住了手,一时不由得胀得满脸通红,但因史琬是徐少华的结义兄弟,不好发作,慌忙一缩手挣脱史琬的手,后退了两步,脸上微有温色! “咦,哦!”史琬忽然笑了,回头道: “大哥,丁姑娘对小弟生了误会,还是大哥和她说吧!” “你真是冒失!” 徐少华笑着朝丁凤仙道: “丁姑娘,你不用介意,我这结义兄弟,其实也是小妹,你们不妨多亲近亲近。” 史琬嫣然一笑道: “丁姑娘,大哥这一说,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和你一样,只是穿了男装而已,喏、喏,小生这里给丁姑娘赔礼。” 说着果然抱拳作了个长揖。 丁凤仙给她一说,不觉抿抿嘴,噗哧笑了出来,说道: “徐少侠,这位史公子真是女的吗?” 徐少华道: “我骗你作甚?史三弟一向女扮男装,大家都知道她是史姑娘,但大家却都叫她史公子。” 史琬走上前去,又伸手握住了丁凤仙的玉手,笑道: “了姑娘,现在经大哥证明,你可以放心了吧?” 丁凤仙红着脸道: “我应该叫你史姐姐才对。” 史琬高兴的道: “我看我们年纪差不多,如果我比你大,你自然要叫我姐姐,如果我比你小呢,那就是我该叫你姐姐了。” 丁凤仙道: “那就比比年纪好了。” 徐少华含笑道: “丁姑娘,我师傅现在书房里,你们一起到书房里坐,先去见过师傅,再比年纪不迟。” 史琬拉着丁凤仙的手,说道: “走,我们到书房里去。” 徐少华走在前面,史琬和丁凤仙跟在他身后,两人就比起年纪来。 史琬道: “丁姑娘,我今年十八,你呢?” 丁凤仙喜道: “我也十八,我们是同年的?” 史琬道: “我是八月生的,你呢?” 丁凤仙道: “我是十二月,我该叫你姐姐了。” “哦,不!你还是叫我三哥的好。”史琬接着道: “不过你还要和蓝四弟比比日子,他也是十二月生的。” 丁凤仙偏头问道: “你说的蓝四弟是谁呢?” 史琬道: “他叫蓝如凤,也是我们的结义兄弟,如果你比他大,就是四弟,比他小,就是五弟,我们要在江湖行走,还是称弟兄的好,姐姐妹妹,叫起来多憋扭?哦,对了,你以后也改扮男装,大家就会叫你丁公子。” 丁凤仙看她说话率直天真,心中自是十分高兴,尤其她叫自己改穿男装,更觉得甚是新鲜,连忙点着头喜孜孜的道: “我没穿过男装,给你一说,我真想试试!” 走在前面的徐少华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三个口盟兄弟都是女的,如今又加了一个凤仙,就有四个兄弟相称的妹子了! 丁凤仙好奇的问道: “徐少侠是大哥,那么二哥又是谁呢?” 史琬道: “二哥是千毒谷的少谷主,叫做纪若男,也是女扮男装和我们结义的兄弟。” 丁凤仙道: “纪二哥和蓝四哥也在这里吗?” 史琬道: “纪二哥跟她爹回去了,蓝四弟和柳姐姐前天晚上被人掳去,还找不到下落。” 丁凤仙道: “还有一个柳姐姐?” 史琬道: “柳姐姐是大哥师傅闻前辈的义女,哦,我们经历的事,和你说上一天一晚只怕也说不完呢!” 两人一路唧唧哝哝的说个不停。 徐少华当先跨进书房,朝闻天声道: “回师傅,来的是丁药师的令孙女凤仙姑娘,据说丁老人家前天遭人劫待,派人送信给了姑娘,要她来找弟子的。” 闻天声听得一怔道: “丁药师遭人劫持,是什么人劫持去的?” 徐少华还没答话、了凤仙已随着史琬走入,看到闻天声,连忙检在道: “小女子见过闻大侠。” 闻天声站起身道: “丁姑娘不可多礼,令祖怎会遭人劫持的?” 史琬抢着道: “闻前辈,事情是这样……” 她咭咭格格的把方才听到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徐少华就把拿在手里的信笺送了上去,说道: “这是丁老人家写的信。” 闻天声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沉吟道: “这一定是贼人逼着丁药师写的了,看来也是冲着咱们来的了!”一面朝丁凤仙安慰道: “丁姑娘不用着急,令祖不会有事的,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来,令祖的事,包在老夫身上。” 丁凤仙听徐大哥的师傅这么一说,心里放宽不少,垂首道: “多谢闻大侠。” 史琬道: “在还没有找到蓝四弟以前,你就先当我们五弟好了,哦,五弟,我们都叫大哥师傅闻前辈的,你也叫闻前辈好了。” 闻天声阿呵笑道: “怎么?你又收了一个兄弟了?” 史琬道: “才不呢,晚辈是给大哥叫的五弟,五弟,你以后也跟着我们叫他大哥就好。” 丁凤仙心中暗道: “我早就叫他大哥了。” 但禁不住粉脸一红,偷偷的朝大哥瞧去。哪知徐少华也正在含笑朝她看来,一时赶忙把眼光躲开,只是低垂着头,不敢再朝他看。 史琬拉着她和自己一起在下首的椅子坐下,说道: “我们都像一家人一样,五弟,你也不用太拘束。” 不多一回,已快近晌午,只见贾老二耸着肩匆匆从门外走入。 闻天声故意问道: “贾总管,飞絮和蓝小兄弟可有消息吗?” 贾老二用手搔搔头皮,说道: “回闻三老爷(这是学假贾老二的口吻)的话,小老儿一清早出去,打听了大半天,一点眉目也没有,真是糟糕,两个大人,就像凭空消失,小老儿怎么也想不通……” “贾老二!”史琬叫道: “现在又多了一个要我的人了。” 贾老二双目一睁,急急问道: “又丢了什么人?” 史琬一指丁凤仙说道: “这位是丁药师的令孙女丁凤仙姑娘,不过现在是大哥和我的五弟了,明天给她改穿男装,你可要叫她丁公子才是。” “是,是!” 贾老二连忙拱拱手,嘻的笑道: “丁公子,小老儿现在就叫她丁公子,省得明天再改口了。”一面哦了一声道: “史公子还没说出是什么人丢了呢?” 史琬道: “就是五弟的令祖丁药师被人劫持,五弟才来找大哥的。” 贾老二又搔搔头皮,说道: “丁药师,小老儿好像听人说过,只不知是什么人劫持的?” 史琬冷哼一声道: “知道是谁劫持的,我和大哥早就去把人救出来了,还用得着和你说吗?” 贾老二耸耸肩,说道: “这么说,又是一件摸不着边的失踪案子了。” 史琬道: “丁药师有一封信,在大哥那边,你去看了就知道。” 徐少华随手把信递给了他。 贾老二看了一遍,口中哈了一声道: “这倒好,三个人正好并案办理。” 田有禄走进来垂手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可以用饭了。” 史琬拉着丁凤仙的手,说道: “五弟,令祖失踪的事,就交给贾总管办好了,走,咱们吃饭去。” 饭后,闻天声要小慈片刻,就先回到楼上卧室去了。 史琬也拉着丁凤仙上楼,先替她安顿好住处。 只有徐少华独自留在书房里,这是师傅在吃饭时,暗中交代的,有他留在书房里,田有禄自然要在书房外伺候了。 闻天声刚回到房中,贾老二也一下闪了进来。回身掩上了房门。 闻天声道: “贾总管请坐。” 贾老二在和他隔着一张茶桌的椅上坐下,就以“传音入密”说道: “小老儿出去总算找到了两个人,她们今晚会来。” 闻天声愕然道: “你说什么?” “哦,哦!”贾老二搔搔头皮,嘻的笑道: “小老儿忘了这是小老儿心里想的腹案,你闻三老爷并不知情,这样说出来,你会听不懂。” 闻天声问道: “你的腹案是什么?” 贾老二道: “其实也没什么,小老儿想要柳姑娘、蓝公子另外扮两个人,这么一来,柳姑娘和蓝公子不是空出来了吗?所以小老儿出去找了两个人来顶替柳姑娘、蓝公子,她们当然要夜晚才能来,才不会被人发现。” 闻天声问道: “你要飞絮和蓝老弟去扮什么人?” 贾老二压低声音道: “一个是地下管事老辛,一个是管后园的老章。” 闻天声道: “老章果然有问题!” “这还用说?”贾老二耸耸肩道: “他的地位还不低呢!”说到这里,接着又道: “小老儿这是斧底抽薪之计,把这里的人,逐一给他换过来。” 闻天声道: “咱们哪来这许多人手?” “这就是要和你闻三老爷商量了。” 贾老二隔着茶几,凑过头去,说道: “你老在马陵山总教过不少弟子,这些人凑不凑得起来?” 闻天声沉吟了下,点着头道: “这要老夫亲自去一趟马陵山,才能把他们一起约齐。” “你老那只好就亲自去一趟马陵山了。” 贾老二接着低哦一声道: “还有一件事儿,据小老儿发现,咱们这里,极可能还不止一帮人呢!” 闻天声听得一怔,问道: “贾总管是说咱们这里还有两帮人潜伏着?这可能吗?” “不会错!”贾老二耸耸肩道: “这是小老儿今天上午出去才发现的,总之事情复杂得很!” 闻天声攒攒眉道: “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呢?” 贾老二缩缩头,嘻的笑道: “天知道,小老儿还有事去,闻三老爷子,你休息吧!” 说完,迅快的退了出去。 六角形的水榭中,两扇雕花长门这时正敞开着,中间一张圆桌上,也沏好了一壶上好清茶。圆桌两边坐了四个人,那是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者六,上首还空着一个位子,人还没来,已经放好了一个茶盏。 他们四人显然是在等人了。 这时南端的九曲桥上出现了一个大马猴似的人影,弓腰缩头朝桥上走来。这人不用再看,也知道是谁了。 不多一回,总管贾老二已经走近! 他还没走入水榭,尖沙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嘻嘻,你们还真准时,小老儿本来也早来了,临时要上茅房,又蹲了老半天,嘻嘻,劳你们等久了。” 话声说完,才跨入水榭。 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赶紧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叫了声:“总管。” 贾老二没来云龙山庄以前,就自封为总管了。到了云龙山庄,才尝到总管的滋味,果然一呼百喏,威风得很! 看,这四人一路上都没对自己这样恭敬过,现在总管有了实权,他们的腰骨也挺得笔直了。 贾老二得意的摸摸嘴上两撇鼠髭,嘻的笑道: “坐,坐,咱们都是老弟兄了,干吗来这一套?” 随着话声,走到上首中间,在一张木椅上猴着坐下。他坐下之后,王天荣等四人才一齐落坐。老章急步从屏后趋出,替总管沏上了茶。 贾老二挥了下手,道: “老章,这里没你的事了。” 老章答应一声,躬身而退。 贾老二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目光一抬,说道: “余老六,去把门掩上了。” 余老六站起身,过去掩上了两扇雕花长门,才回身坐下。 大家心里都在猜测着:“看样子总管好像有什么重要事儿!” 贾老二等余老六坐下,目光一掠,用手逐个指点着四人,说道: “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任老十,你们都跟着小老儿来的,小老儿是总管,你们是管事,现在你们说,你们对小老儿,是不是忠心不贰,绝对服从?” 四人异口同声道: “我们对总管自然忠心不贰,绝对不贰。” “很好。”贾老二点着头,说道: “那么你们可知小老儿是谁吗?” 这话问得很奇怪,四人不禁为之一怔! 王天荣道: “总管自然是贾老二了。”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嘻嘻,你们知道贾老二又是谁呢?” 这话谁都会回答:“贾老二自然就是贾者二了。”但大家却都没有作声,只是望着贾老二,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贾老二嘿了一声,忽然伸出双手,在他发际十分仔细的摸索了一阵,才道: “你们不妨仔细看看,小老儿究竟是谁?” 说到这里,两手大拇指和食指已经小心翼翼的从发际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由眼而鼻、而嘴、而下巴,极其缓慢的揭了下来。 贾老二揭下面具,当然不是贾老二了,这人脸型瘦削,皮肤青中泛黄,略带病容! 王天荣、壬贵看到贾老二变了另一个人,脸上丝毫不见异容。胡老四、和余老六却有惊异之色;但他们两人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目前情况不明,自然不会开口发问。 贾老二心里清楚,王天荣、王贵面无异色,自然早就认识这个人,胡老四、余老六脸露惊异,当然并不认识此人了。他取起茶碗,喝了一口,哈的笑道: “小老儿让你们知道,小者儿并不是小老儿,你们现在知道了?” 四人同声应着:“是”。 贾老二把手中面具往桌上一放,又道: “其实你们只当没看到,依然把小老儿当作小老儿就好。” 这话四人都听得懂,贾老二其实并非贾老二,但他要自己四人仍把他当作贾老二就好。 于是四人又应道: “是”。 贾老二得意的耸耸肩,尖笑道: “你们看,谁说小老儿不是贾老二了?” 他双手又在发际仔细的摸索着,从两边鬓角揭起一张比蝉翼还薄的面具,又由眼而鼻,从下巴揭下。笑嘻嘻的接着道: “你们瞧清楚了,现在不是又是小老儿了吗?” 揭下面具,他又变成了活脱脱的贾老二! 四人不禁看得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样真真假假的,脸上究竟戴了几张面具?他究竟会是谁呢?最重要的还是他为什么要在自己四人面前,展露上这一手?目的何在? 王天荣等四人不愧是老江湖,他们都想到总管在他们面前展露的这一手,必有原因,但却没有一个人问出口来。 四个人只是端正的坐着,静听总管吩咐。 贾老二把两张面具轻轻叠好,收入怀中,两只鼠目眼睛朝四人头上骨碌转动,然后落到余老六的脸上说道: “你们四人头上,余老六的头发最短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也听得四人不知所云。 余老六只得应了声“是”。 贾老二道: “那你就拔一根下来。”。 余老六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依言从头上拔下一根三寸长的头发,他不知道该不该呈上去,送到总管面前? 贾老二一抬手道: “你给大家瞧瞧,你的头发,长约三寸,有两寸已经白了,一寸还没变白。” 余老六觉得总管今天行事大是古怪,要自己拔下一根头发,还要让大家传阅,这是做什么呢?他不敢多问,依言把头发递给了胡老四。 胡老四也识不透总管心意,但他要大家传阅,心知必有缘故,仔细看了,再传给王贵。 壬贵和他心思差不多,看了一眼,再传给王天荣。 贾老二等王天荣看过之后,就从他手中取过,点着头道: “你们都看过了,很好。” 随手轻轻一弹,然后双手据桌,脸上笑容渐渐收起,一双鼠目之中,忽然射出两道森寒的目光,掠过四人,徐徐说道: “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壬老十,你们四个给我仔细听着……” 王天荣等四人本来都抬眼看着他,但这一瞬间,只觉他眼中神光忽然就像两把利剑,冷厉不可逼视。 不,简直慑人之至!四人不约而同低下头去,正襟危坐。 贾者二续道: “小老儿不管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你们有没有主子?方才你们已经异口同声的说过,对我忠心不贰,绝对服从,所以我才取下面具来给你们瞧的,现在你们就是后悔也已经迟了!” “不管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不管你们有没有主子”这句话的语意虽然说得较暗,但王天荣、胡老四是什么人?多年混迹江湖,这两句话正好说到他们心嵌里去,心里岂会不明白?王天荣听他口气不对,忙道: “启禀总管,在下绝对服从,决不后悔。” 胡老四也跟着道: “是,是,在下兄弟,今后都听总管的。” 贾老二嘿然道: “你们是我手下,当然都要听我的,除非……嘿嘿,不想活命了。”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本意,从今天起,谁怀贰心,那就休想活命。 四人心头暗暗惊凛,只不知这位“贾老二”有何意图? 贾老二喝了口茶,又嘻的笑道: “方才小老儿要你们传阅的余老六那根头发,你们都看清楚了?好,现在你们过去看看,对面左首一扇雕花门上,那只凤凰的左眼里是不是有一根头发?是不是刚才传阅的那一根?” 大家听得不期一怔,贾总管坐在上首,和两扇雕花门少说也有三丈距离,他方才随手一弹,竟然把一根头发钉在雕花门上? 四人依言站起,走了过去。 贾老二又道: “余老六的头发最好认了,一共是三寸长,两寸白的,一寸苍的,如今留在外面的,还有二寸,正好是一寸白,一寸苍,你们看到了没有?” 四人走近门口,一眼就看到左首门上那只雕刻精细的凤凰左眼珠上,果然钉着一根头发,露在外面正好有两寸长,一寸白的,一寸苍的,一点没错! 这下直看得四人傻了眼,他们纵然武功并不很高,但江湖上的事儿,可看得多、听得多了,却没听说过有人可以把头发当暗器打出,而且一根头发之微,竟能钉入坚木达一寸深的! 这位总管一身内功修为,岂不骇人听闻? 贾老二已经笑嘻嘻的走过来,伸出两个指头,拈住头发,轻轻拔了出来,这根头发当然正是从余老六头上拔下,方才大家传阅过的那一根。他拈在手指上,微微一笑道: “小老儿这一手怎么样?” 王天荣急忙躬身道: “总管神功盖世,属下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胡老四也连连抱拳道: “总管这一手,属下跑了大半辈子江湖,简直连听也没听说过!” 贾老二道: “来,大家还是坐下来。” 他又回到上首坐下,王天荣等四人连忙各自回座。 贾老二食中二指轻轻晃动了下,尖声道: “头发是有形之物,那算得了什么?小老儿弹出去的指风,也有头发那么细,可以伤人于无形,你们信是不信?” 王天荣忙道: “属下自然相信。” “不信也得信!” 贾老二两只鼠目又从王天荣、王贵脸上,溜到了胡老四、余老六的脸上,徐徐说道: “小老儿不妨老实告诉你们,小老儿方才已在你们的‘云门穴”上留下记号,(云门穴在咽喉之下)平时并无异状,要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正午,才会发作。 这是小老儿的独门“金线锁喉功,普天之下,除了小老儿没有第二个人能解,你们只要听小老儿的,从此没有贰心。小老儿自会在你们不知不觉问替你们解去,若是心怀贰意,嘿嘿,小老儿不说,他们也总该知道后果如何了?” 四人急忙说道: “属下不敢,今后悉凭总管差遣。” “你们只要记着就好!” 贾老二耸耸肩道: “谁要泄漏小老儿秘密,小老儿会随时把他处决。” 随着话声,站起身,推门走出,扛着双肩,像大马猴似的往九曲桥上行去。 傍晚时分,贾老二刚回转前进房间,院子里已响起田有禄的声音说道: “总管在吗,属下田有禄有事禀报的。” 现在贾老二就像大马猴似的坐在起居室一张太师椅上,跷起二郎腿,闭着眼睛道: “进来。” 田有禄应了声“是”,立即趋步走入,垂手道: “属下见过总管。” 贾老二没有看他,只是眯着双眼问道: “你有什么事?” 他在打盹,有人打扰他,自然会不耐烦了。 田有禄垂手道: “回总管,有一个人要见少庄主。” 贾老二问道: “是什么人?” 田有禄道: “属下问他,他不肯说,只说是来送信给少庄主的。” 贾老二问道: “信呢?” 田有禄道: “他不肯拿出来,说要当面交给少庄主。” 贾老二哼了一声,问道: “人在哪里?” 田有禄道: “就在左厢待茶。” 他忽然凑上一步,低声道: “属下看他一身文士打扮,但说话老练,极像是个老江湖。” 贾老二双目乍然一睁,站起身道: “走,小老儿去瞧瞧。” 田有禄应了声“是”,立时走在前面领路,由长廊转出左厢。左厢房是平日延客待茶的一间小客厅。 贾老二偕田有禄跨进客厅,果见一个皮肤白皙的青衫中年人侧身坐在一把木椅之上。 田有禄走在前面,就陪着笑道: “咱们总管出来了。” 一面回身朝贾老二道: “求见少庄主的,就是这位大爷。” 那青衫中年人直到此时才徐徐站起,拱手道: “总管请了,在下是求见徐少庄主来的。” 田有禄道: “在下已经奉告过,少庄主不见外客,尊驾有什么事,和总管说就是了。” 贾老二抬着手道: “请坐,请坐。” 两人落坐之后,青衫中年人拱拱手道: “在下是奉敝上之命,有一封书信要面呈徐少庄主。” 贾老二右手一伸,说道: “信呢?那就交给小老儿好了。” 青衫中年人面有难色,说道: “贾总管,对不起,敝上交代在下,必须面呈徐少庄主。” “没关系。”贾老二伸出去的手往上一抬,顺手搔了下头皮,偏头问道: “贵上如何称呼?” “这……”青衫中年人歉然道: “敝上没交代在下,在下也就无可奉告,徐少庄主看了敝上的信,自会知道。” “嘻!”贾老二显然面有不悦之色,但他还是“嘻”的笑出声来,望着青衫中年人,问道: “看来朋友是谁,也不肯见告的了?” 青衫中年人陪笑道: “在下只是给敝上捎信来的,只要信送到了,在下的任务也达成了,在下是谁,也就并不重要了。” 贾老二点着头道: “有道理,不过第一,咱们少庄主不见不熟识的朋友,第二,小老儿忝为总管,也不会把没有姓名的无头信,去送给少庄主,朋友把信带回去吧!”说到这里,回头朝田有禄吩咐道: “田有禄,送客。” 田有禄答应一声,朝青衫中年人道: “朋友请吧!” 青衫中年人坐在椅上,并未站起,只是微微一笑道: “也许敝上这封信极为重要,总管能作得了主吗?” “笑话!小老儿这总管,是总而言之,什么都管。” 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何况贵上的信就是再重要,朋友不肯拿出来交给小老儿,少庄主没看到就不知道,不知道就不重要了。” 他这话说得满不在乎! 青衫中年人不禁一怔,说道: “总管……” 贾老二摇着手道: “少庄主是不会接见朋友的,朋友若是想达成贵上交代的任:务,那就把信交给小老儿,要么朋友只好把信带回去,只有这两种办法可行。” 青衫中年人无可奈何的道: “好,在下可以把书信交给贾总管,但在下必须讨个徐少庄主的回话,才能回去覆命。” “这个自然。”贾老二笑道: “少庄主看了贵上的信,自然会有回话。” 青衫中年人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贾老二,说道: “那么就请贾总管费神送呈徐少庄主。” 贾老二伸手接过,就“嘶”的一声撕开封口。 青衫中年人急忙制止道: “贾总管,敝上交代,这信必须徐少庄主亲拆。” “嘻嘻!”贾老二笑道: “贵上交代你朋友,那是在你们庄上,如今到了云龙山庄,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办。小老儿是这里的总管,有权代拆代行,大小事儿,都得先经小老儿看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信笺抽了出来,但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信笺摺好,依旧放入信封之中。口中唔了一声,说道: “这件事儿,小老儿作不了主,你朋友就在这里稍候,小老儿这就去找少庄主。” 他一面说话,一面转身往外就走,在转身之际,暗晴朝田有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可离开。 贾老二进去了约莫盏茶工夫,就匆匆走入,拱拱手道: “朋友久候了,少庄主看了贵上的信,一口答应,就照贵上信上说的办好了。” 青衫中年人站起身拱拱手道: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贾老二也拱着手道: “恕小老儿不送。” 青衫中年人走后,贾老二就一脚赶到书房里来。 书房里只有闻无声和徐少华师徒两人在座。 贾老二跨进书房门,就拱着手,嘻的笑道: “总算有消息了,咱们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徐少华问道: “贾总管,你说谁送上门来了。” “自然是咱们要我的人了。” 贾老二从怀里取出一封封口已被撕开的密函,笑道: “少庄主看了就会明白。” 原来方才他对青衫中年人说,要把信送去给少庄主看,只是一记花招,他在长廊上兜了一圈又回去,就说少庄主一口答应了,其实信还在他怀里。 徐少华接过信封,抽出信笺,看了一遍,不觉惊异的道: “丁老人家是他们劫持的,还要我拿秋水寒去换!” 闻天声问道: “这是什么人来的信?” “他没有具名。”徐少华双手把信笺呈上,说道: “师傅,你老人家请看。” 闻天声接过信笺,目光一注,只见上面写着:“丁药师对阁下有救命之恩,如能以秋水寒易人,当于明晚初更,在九里山前位候。”下面并无具名。 闻天声朝贾老二问道: “送信来的是什么人?” 贾老二道: “是一个青衫中年人。” 闻天声又道: “人还在吗?” “走了。”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小老儿假传圣旨,说少庄主一口答应,就照他信上所说办理,他就起身告辞了。” 闻天声道: “贾总管知道他们来历了吗?” 贾老二道: “不知道。” 闻天声又道: “贾总管有没有派人跟踪他?” “没有”。贾老二耸着肩,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派人来,哪会不注意咱们行动的?派人跟踪,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倒不如不跟,再说明晚就可以见到他们正主,一个爪牙,又何必跟他?” 闻天声又道: “贾总管有何打算呢?” 贾老二道: “丁药师救过少庄主的命,对方就利用这一点,才要少庄主拿秋水寒去换人,所以小老儿就一口答应下来。” 徐少华道: “贾总管的意思,是等他们把丁药师送来的时候再救人吗?” 贾老二笑道: “他们哪会这样傻法?” 徐少华道: “那该怎么办呢?” 贾老二裂嘴一笑道: “小老儿自有道理。”他并没说出道理来。 徐少华忍不住道: “贾总管……” 贾老二道: “少庄主不用多间,到时自知。”—— 幻想时代扫校 第三十九章 初更过后,闻天声悄俏离开云龙山庄。 二更时分,贾老二耸着肩,大摇大摆的从书房经东园圆洞门进入后园,再循着石板路走近老章住的小屋,口中忽然“合罕”咳出声来。 许多不大不小的人物,在走近比他身份较低的人之前,总喜欢先咳上一声,那是告诉这人,来的是他,好让别人先有个准备。 贾老二是总管,他夜晚到处走走,正含有查巡的意思。 就在他这声干咳堪堪咳出,小屋阴暗处忽然人影一闪,看园的老章已经到了他的身边,躬着身道: “总管有什么吩咐吗?” 贾老二摸着嘴上两撇鼠髯,心里暗暗哼道: “好小子,一身轻功倒是不赖!”一面低沉的道:“到屋里去说。“老章弯着腰道:“总管请。” 贾老二没有作声,举步走入小屋。 这是老章住的地方,当然并不宽敞,除了一张木床,只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木椅。 老章巴结的用手在木椅上抹了一把,说道:“总管请坐。” 贾老二道:“你也坐下来。” 老章应着“是”,就在床沿上坐下,抬目说道:“总管……” 贾老二朝他咧嘴笑了笑道:“你还是躺下来的好。” 伸手一指朝他前胸点了过去。老章根本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就应指往后躺下。 贾老二把他推到床上,再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然后举步走出,随手带上了门。 现在他身形忽然一弓,一道人影凌空扑起,快若流星,朝东北首掠去,眨眼工夫,就已落到假山上,目光一掠,举手轻轻拍了两下。 他两记掌声堪堪拍起,就有两条人影从园外飞起,越过围墙,翩然落到假山。 那是两个一身紧身黑衣、黑绢包头的女子,见到贾老二立即躬身道: “侄女见过贾二叔。” “好极、好极!”贾老二嘻的笑道: “原来你们早就来了,快跟我来。” 两个黑衣女子应了声“是”。 贾老二已经转身朝假山纵去,两人跟在他身后,掠落假山。 贾老二越过一片草坪,走上北端的九曲桥,来至水榭,推门而入,一直走进屏后。两个黑衣女子也跟着他走入。 只见贾老二弯着腰,把左首一个壁橱推开,再揭起一方地板,首先走了下来。原来水榭屏后的地面下,竟是一处地道入口。两个黑衣女子没有作声,跟着贾老二从石级走下。 那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贾老二从身边摸出一个火筒,打着了回身递给跟在身后的一个,就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一回,前面已出现了一条岔道,贾老二领着两个人朝左弯去,走近一道木门,推门而入。 房中点着灯火,正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是男的,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汉子。 另一个则是二十三四岁的女子,柳眉凤目,甚是娇俏。 那男的看到贾老二,立即喜道: “贾总管来了,大哥有没有来?” 原来他正是蓝如凤所乔装,另一个女子当然是柳飞絮了! 贾老二嘻的笑道: “少庄主没来,这两个是小老儿讨来的救兵,也就是来接替你们二个的。” 柳飞絮道:“这二位姑娘来接替我们的?” “一点不错!” 贾老二点着头,笑道: “蓝公子已经改扮了辛有恒,你柳姑娘也得改扮另一个人,二位一经改扮,岂不是少了一个蓝公子和一个柳姑娘了吗?所以小老儿特别去跟一位老朋友商借了两个小姑娘来顶你们数的。” 说到这里,接着道: “好了,时间不多,来,小珠、小玉,你们两个快坐下来,小老儿给你们易容。” 两个黑衣女子依言坐下。贾老二从怀中取出一只黑黝黝的扁木盒。打了开来,就开始给二人脸上易起容来。 他手法极为熟练,不消一回工夫,已给小玉易成了柳飞絮,接着又给另一个小珠脸上易容,很快变成了蓝如凤,两人就站了起来。 柳飞絮和蓝如凤看到面前两人,就像自己在照镜子一般,简直看不出一点破绽来。 柳飞絮道: “贾总管,你这手绝活,真是维妙维肖,几时教给我们可好?” 蓝如凤问道:“学易容难不难?” “学这个并不太难,你们要学,小老儿一定教。”贾老二道: “不过目前第一件事,你们先得学改变声音。” 蓝如凤喜道:“贾总管,你是不是马上就教我们?” “当然马上就得教。” 贾老二道:“你们不学会变音术,怎么能开口说话?” 两个黑衣女子道: “贾二叔,我们也要学。” “好,好!”贾老二朝柳飞絮一指说道: “柳姑娘,现在该你了,快坐下来。” 柳飞絮依言坐下,贾老二又开始给她易容。 蓝如凤一直站在一旁观看,只见柳姐姐渐渐变成了一个冬瓜脸汉子,不觉咦道: “你要柳姐姐扮的是老章?” “没错!”贾老二道: “辛有恒和老章两人的身份可并不低呢!” 蓝如风问道: “贾总管,他们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贾老二微微摇头道: “目前还没摸清楚,所以你们两个说话要特别小心。”随着又道:“好了。” 他很快的给柳飞絮易好容,阖起木盒,收入怀中,才把如何变音,如何摹仿他人声音,给四人详细解说了一遍。 就站起身道: “变音术要勤加练习,慢慢的学,大概有三天时间,就差不多了,柳姑娘,她们两个(两个黑衣女子小珠、小玉)就要留在这里,你随小老儿出去,咱们该走了。” 柳飞絮闻言站起,跟着贾老二走出,回入水榭,贾老二把地道入口回复原状。 柳飞絮轻咦道:“原来这里竟是地道入口!” 贾老二笑道: “你就是从这里被掳进去的。” 柳飞絮问道:“是老章?” “不!”贾老二道。 “是辛有恒,他负责守地道的,所以蓝公子仍要留在下面。” 两人回出水榭,回到老章住的地方,进入屋内。 贾老二一手掩上房门,从怀中取出一块铜牌,交给柳飞絮,说道: “这是章通的铜牌,你收好了。” 柳飞絮接过。贾老二叮嘱道: “你要换上一身衣服,小老儿教你的变音术,必须勤加练习,好了,小老儿要走了。” 柳飞絮点头道:“我知道。” 贾老二没再说话,举步走近床前,一把挟起老章尸体,(他方才点了老章的死穴)开门走出,迅快走入梅林,把老章放下,低声笑道: “老小子,这地方不错吧?” 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打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化血散,弹在老章尸体上,回身就走。 回到住处,只见田有禄垂手站在门口廊上,贾老二心中闪电一动,立即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还没走近。 田有禄已经迅快的从阶上迎了下来,口中叫了声“总管。” “唔!”贾老二颔首道:“你来了?” 田有禄忙道: “属下已经来了快半个时辰了。” 贾老二心中暗道: “快半个时辰,那是二更时分。”一面问道:“有事吗?” 随着话声,推门走入。 田有禄跟在后面,巴结的道: “你老吩咐过,每晚二更,无论有事没事,属下都要来一趟,听候差遣,属下刚才看总管没在,只好在廊上等候了。” 贾老二暗暗点了下头,一面说道: “下午那小子送信来,他们绑了丁药师,我怕有人进来踩盘,所以到处去走走。” 田有禄问道: “总管知道对方是什么路数吗?” 贾老二道:“不大清楚。” 田有禄跨上一步,压低声音问道: “总管看要不要报上去?” 贾老二心中不禁一动,暗道: “原来这小于是负责通讯联络的。”一面摸着两撇鼠髭,点头道: “自然要报上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把对方信上要少庄主用秋水寒去换丁药师,约在明晚初更在九里山下之事,告诉了田有禄。 田有禄目光一抬,请示道: “总管可有安排?” “这个……”贾老二沉吟了下道: “丁药师对咱们没什么用处,我认为等双方交换人质之后,截住对方,秋水寒就可以落人咱们手中了。” 田有禄喜道: “总管此计大妙,属下这就立即报上去。” 贾老二拍拍他肩膀,嘉许的道: “这是一件大功,你快去吧!” 田有禄受宠若惊,忙道: “属下追随总管,有功劳也是你老赐的。” 说完,躬躬身,迅快的退了出去。 贾老二望着他后形,微微一笑,随后跟了出去。 田有禄自然不会想到贾老二跟踪他,一脚来至住处。他是伺候书房的人,就住在书房后面,东园北首的一排小屋里,进入屋内,就迅快的掩上了房门。 贾老二轻轻落到后窗,用小指点破一点窗纸,凑着眼睛往里望去,只见田有禄伏在桌上,正在书写刚才告诉他的经过。 然后盖上铃记,把小纸条搓成小卷,塞人一个小竹筒中,回身从壁间取下用黑布围着的一个四方形小铁笼。伸手抓出一只灰鸽,放到桌上,把小竹筒在它脚上缚好,双手捧着灰鸽,朝北首后窗走来。 贾老二知道他要开启后窗放鸽子出来,自己已经看清楚了,就无须再留,飞身掠起,回房休息去了。 徐州城东大街,此刻还是灯火辉煌,行人熙攘,十字路口,七开间门面的协大祥绸布庄,顾客虽然已经不多,但还没有打烊。 这时候最忙的应该是帐房先生了,正在核算着今天一天的帐目。 一个年约三十出头,面貌白净,一身天青缎长袍的年轻人,双手宠在袖管里,就站在店堂前面,看着大路上的车马行人。 就在此时,从店门外走进一个身穿蓝袍的红脸老者。 那年轻人一眼看到红脸老者,不觉色然心喜,急忙迎了上去,恭敬的道: “二师叔,你老……” 红脸老者不待他说下去,就拦着道: “承德,这里不是谈话之所,咱们到里面再说。” 原来这红脸老者正是昼夜从云龙山庄赶来的闻天声。 穿天青缎长袍的年轻人,则是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的关门弟子何承德,协大祥绸布庄的少东。 何承德眼看二师叔行色匆匆,急忙应了声“是”,抬手道:“你老请。” 他领着闻天声进入第二进一间小客室,正待行下礼去。 闻夭声一摆手道: “承德,不用多礼,你坐下来,咱们长话短说,老夫马上要走。” 两人落坐之后,何承德望着他道: “二师叔,你老难得到徐州来……” 闻天声一摆手道: “老夫住在云龙山庄,马上就要回去,有一件事,明天要你亲自去跑一趟……” 一名伙计替两人送上茶来,就回身退出。 何承德道:“二师叔有什么吩咐,弟子自当遵办。” “那好。”闻天声从大袖中取出一张名单,递了过去,说道: “这上面是老夫七个弟子的姓名和住址,你明天去一趟马陵山西村,找到这上面列的第一个人。他叫陆遂良,你把这张名单交给他,要他约齐其他六个师弟,一起到徐州来,暂时可在你这里落脚,听候后命。” 何承德接过名单,说道: “弟子遵命。” 他望着闻天声道: “二师叔可是有什么事吗,弟子也可以听候你老差遣。” 闻天声笑了笑道: “你这番好意,老夫心领了,你在徐州是有家有业的人……” 何承德没待师叔说完,就抢着道: “二师叔,你老这是见外了,这爿店是由家兄经管的,弟子只是没事时帮着家兄照料照料。弟子是本派弟子,二师叔有事,自然和弟子的事一样,还有师傅门下几位师兄,也都在徐州,你老如果要人手的话,只管吩咐好了。” “很好。”闻天声点着头道: “目前人手不用大多,你先给老夫把信送去,等他们来了再说,如果有事的话,老夫自会通知你的。” 话声一落,人已站了起来,说道: “承德,老夫要走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哦,还有一点,你务必记住,此事十分机密,你不可告诉任何一个人。” 何承德跟着站起,说道: “二师叔放心,弟子省得,只是二师叔到了店里,连茶也没喝一口!” 闻天声含笑道: “老夫另有要事待办,你和二师叔还客气什么?” 何承德把名单揣入怀里,说道: “陆师兄他们来了,弟子要不要通知你老呢?” “不用。”闻天声道: “老夫自会派人来通知的。” 何承德应了声“是”,闻天声已经举步往外行去,忽然脚下一停,回身叮嘱道: “你不用送出来,这样会引人注意,你也不可对人说老夫来过的事。” 何承德又应了声“是”,果然不再送出来。 闻天声出了协大祥,赶回云龙山庄,还不到二更,就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天无事,直到晚餐之后,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凤仙四人,都坐在书房里。 丁凤仙听说爷爷有了消息,对方约徐大哥今晚初更到九里山去,就一直吵着要跟徐大哥一起去。 史琬是个好事的人,也就嚷着:“大哥,今晚为什么我们都不能去?自从我们相识以来,哪一件事,我们不是一起去的?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了,还怕对方什么呢?” 闻天声喝了口茶,笑道: “史姑娘,这是对方约定的,本来只要你大哥一个人去就好,因为今天送信来的人,只有贾总管见过面。所以由贾总管陪你大哥同去,这又不是去和人家动手,人去多了也没用,你看,老夫不是也不去吗?” 史琬道: “大哥真的要拿秋水寒去换人?啊,他们劫持了丁药师,还敢要大哥拿宝剑去换人?” 闻天声笑道: “丁药师对你大哥有救命之恩,只要丁药师平安回来,区区一柄秋水寒,又算得了什么?” 他并不知道贾老二有何打算?因为贾老二一直不肯透露口风,他相信贾老二必有计较,是以只好这样说了。 史琬哼道: “这一定是贾老二的主意,哼,拿剑去换人,这有多窝囊?” 闻天声笑了笑道: “这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丁药师在人家手里,投鼠忌器,不和他们交换,又能怎样?” 史琬气道:“所以才窝囊咯?” 丁凤仙垂泪道: “徐大哥,真是谢谢你,你拿心爱的宝剑去救爷爷,这份高谊,我会一辈子都感激不尽。” 徐少华道: “你快别这样说,我这条命还是丁老人家救的呢!” 正说之间,贾老二耸着肩像大马猴似的走了进来,嘻的笑道: “少庄主,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该动身了。” 史琬叫道: “贾老二,你真的要大哥把秋水寒送给人家,你这云龙山庄的总管,怎么当的?一点也没有布置?” 贾老二耸着肩道: “这能布置吗?咱们在明里,人家在暗里,咱们稍有动静,人家就会知道,你布置好了,人家会来自投罗网吗?”一面朝徐少华使着眼色,催道: “少庄主,咱们走吧!” 徐少华点点头,回身道: “师傅,弟子走了。” 闻天声因他有贾老二同去,自可放心,颔首道: “你们快去吧!” 有闻天声在书房里坐镇,史琬和丁凤仙自是不敢偷偷的跟着去了。 徐少华、贾老二走出大门,两名庄丁果然早已牵着两匹马在阶前伺候,两人接过马缰,由贾老二领路,走在前面。 徐少华策马跟在他后面,一会工夫,离庄院已有两里来遥,忍不住问道: “贾总管,待回咱们要如何和他们交换呢?” 贾老二把缰绳放缓了些,和徐少华走成并辔,右手从他大褂里取出一件东西,递了过来,说道: “少庄主快把剑接过去。” 徐少华伸手接过,不禁为之一呆,他递过来的竟是一柄和秋水寒一般无二的短剑,连绿鲨皮鞘的陈旧、斑点和剑柄上的精细雕刻,古铜绿锈都一模一样!不觉抬目道: “贾总管,秋水寒有两柄吗?” “秋水寒神物利器,哪会有两柄?” 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这柄是小老儿托人仿制的,当时有许多人明争暗夺,想把秋水寒弄到手,小老儿不得不防,才仿制了一柄。嗨,你别看它是仿制的,用的却是百练精钢中的精钢,再由名手铸制,虽然不及真的,却也不逊于江湖上的一般名剑,而且也一样削得断普通刀剑。” 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道: “如果江湖上人都知道秋水寒在你手里,就会有许多麻烦事儿跟着来,不如趁今晚这场过节,把剑送出去,正好把许多麻烦转到对方头上去。” 徐少华问道: “秋水寒不过能削铁如泥而已,怎么会有这许多人心生觊觎的呢?” “嗨,你这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贾老二道: “削铁如泥,算得了什么?秋水寒剑身虽然只有八寸长,但它是千年寒铁铸制的,使剑的人如能贯注真气,从剑上使出,是谓剑气,可破任何一门的气功……” 他顿了顿又道:“譬如昔年玄阴教的‘玄阴真气,就有一十三层,魔教的‘天魔神功’,他们自吹有三十六层,练到最上一层,即为真仙,其实只有九层。这些功夫,就无人能破,只有秋水寒是它们的克星,所以练邪魔外道的功夫,自然要千方百计的夺取,只有把秋水寒据为已有,才不至于受制于人。” 徐少华道:“这就难怪大家要觊觎了。” “少庄主记着!”贾老二道: “待回和对方见了面,你听小老儿的就好。” 九里山,相传是楚汉相争时的古战场。 这时快近初更,大半轮明月,早已斜挂天空,南首山麓间,树影婆娑,荒草迷离,虽然去古已远,仍然令人有肃肃之感! 尤其在新春初头的夜里,天气还没转暖,寒风如剪,依然和严冬没有什么分别。 一阵得得蹄声,划破黑夜的沉寂,从大路远处,出现了两匹健马,就是朝山前驰来。这两匹马上,正是前来赴约的徐少华和总管贾老二。 现在他们已在山麓间的一棵大树下停下马来,贾老二弯腰屈背的从马鞍上爬下,目光左右转动!“哈”了一声道: “这时候已经是初更了,一点没错,怎么他们还没来呢?小老儿一生,最痛恨的就是不守时,不守时,就是不守信,人而无信,小老儿不知其可也。” 徐少华跟着下马,笑道: “贾总管,你居然也掉起文来了!” 贾老二霎着一双鼠目,嘻的笑道: “这是孔老二说的,圣人说的话,总是对的了,这家伙约了咱们,自己却到这时候还没来……” 话声未落,突听数丈外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贾总管不用责备在下,在下其实早就来了。” 随着话声,一个人影已从一片疏林中走了出来,这人正是昨天下午送信来的青衫中年人,此时依然穿着一袭青衫,神态从容,举步走来。 贾老二霎着一双豆眼,说道: “只有朋友一个人来?” 青衫中年人微哂道: “咱们约好了以剑易人,又不是打群架,何用多人?” “说得也是!” 贾老二耸耸肩道: “所以咱们也只来了两个人,小老儿是陪同咱们少庄主来的。”说到这里,一抬手道: “这位就是咱们少庄主。” 接着回头朝徐少华道: “这位……嘻嘻,他就是昨天下午送信来的那位朋友,小老儿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反正知不知道他是谁并不重要,约少庄主来的乃是他的主人……”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道: “朋友,你们贵上怎么不来?” 青衫中年人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徐少庄主请了。” 接着又朝贾老二答道: “敝上来不来也并不重要……” “对,对!” 贾老二没待他说下去,抢着连说了两个“对”字,嘻的笑道: “咱们只要把交易做成了就好。”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青衫中年人点着头道: “徐少庄主把剑带来了吗?” 贾老二问道:“人呢?” 青衫中年人道: “你们把剑交给在下,咱们自会把人交出来。” 贾老二道:“少庄主答应贵上,以剑易人,剑自然带来了,不过咱们要先看到人,才能把剑交给你,咱们交剑,你们放人,这叫做人剑两讫。”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庄主最好让在下先看看剑如何?” 徐少华朗笑一声道: “徐某既然答应贵上,岂会食言?”说完,伸手从身边取出一柄尺许长的短剑,抬目道: “剑就在徐某这里。” 他并未抽剑,只是连鞘朝青衫中年人扬了扬手。 青衫中年人目光如炬,看了徐少华手中秋水寒一眼,说道: “徐少庄主可否抽出来瞧瞧?” “可以。” 徐少华答应得很干脆,话声一落,立即右手抬处,锵然有声,抽出一柄一汛秋水般短剑。他早经贾老二暗中叮嘱过,抽出短剑之后,就要默运“太清心法”,把真气贯注剑身,俾可使剑上增加逼人寒气,因此他在短剑出鞘之际,就剑尖朝前一指,把真气从剑上逼出,沉声道: “朋友看清楚了!” 青衫中年人看他剑尖一指,森寒逼人,自是不疑有假,点头道: “好,徐少庄主可以把此剑交给在下了。” 贾老二道: “人呢?你看过剑了,咱们也要先看看人。” 青衫中年人道:“好!” 右手朝后一抬,只见他身后不远走出一个身穿蓝布大褂,扎脚棉挎,腰背微弯的老者,那不是丁药师还有谁来?他似是被制住了穴道,身后还有两个一身蓝布劲装的汉子押着走出。 青衫中年人道: “徐少庄主只要把剑交给在下,咱们也立时释放丁药师,不知尊意如何?” 徐少华双目精芒陡射,冷然道: “今晚是徐某答应以剑换人的,徐某一言九鼎,自无反悔之理,你可以把剑拿去。不过徐某请朋友转告贵上,他掳人勒索,以不择手段的行径,用到云龙山庄头上,撇开今晚,徐某总有一天会向贵上讨还这笔过节的,好了,你接住了。” 右手一抬,秋水寒脱手朝青衫中年人平飞过去。 他这番话说得磊落光明,气度轩昂,自有一份慑人威仪,尤其短剑从他手中平稳飞出,不徐不疾,表现他内功造诣不同凡响! 青衫中年人看着徐少华,心中暗暗点头,忖道: “看来这少年强过他老子甚多,不出数年,云龙山庄当另有一番气象!” 一面伸手接住短剑,左手一挥,他身后两名劲装汉子立即拍开丁药师穴道,喝道: “去吧!” 青衫中年人疾快转身,率同两名劲装汉子一齐往后掠去。 徐少华急忙朝丁药师迎了上去,拱手道: “丁老人家,你没事吧?” 丁药师吁了口气道: “徐少庄主,为了老朽……”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突听喝声乍起,有人大笑一声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再走!” 一下跃出四五条人影,拦住了青衫中年人三人的退路。这一着自在贾老二意料之中,连口风也是他放的,当然并不惊奇。 徐少华却不禁一怔,他还以为是贾老二安排的伏兵,但这又不对,这柄剑只是仿制品,贾老二明明说过:今晚把剑送出去,正好把许多麻烦转到对方头上去,那就不会暗中设伏了。 青衫中年人目睹五个黑衣大汉一下拦住去路,他既敢代表他主人来和云龙山庄办交涉,自然不会是无能之辈,甚至连正眼都没向他们瞧上一下。就仰首大笑一声道: “徐少庄主,这大概是云龙山庄的伏兵吧?” 他这声大笑,才显出他的内功修为来,笑声挫常有力,遇非送信去的时候,只像个文弱师爷。 徐少华冷然道: “他们不是云龙山庄的人。” “真是胡说八道。” 贾老二抢着道: “咱们少庄主一言九鼎,岂会是这种人?再说小老儿忝为云龙山庄总管,要是咱们派人在这里设下埋伏,小老儿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一面朝徐少华耸着肩笑道: “少庄主,不关咱们的事,咱们不妨退后点,小老儿喜欢瞧热闹,咱们何不瞧瞧热闹再走?” 丁药师悄声问道: “徐少庄主,他们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徐少华道:“今晚是他们约在下以剑易人,在下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 贾老二嘘道: “快别说话了,好戏快上场了呢!” 这时那拦住青衫中年人的五个黑衣汉子中,中间一个沉声喝道: “朋友把秋水寒留下,这话总听到了吧?难道还要咱们动手不成?”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徐少庄主说你们不是云龙山庄的人,那么你们是什么人呢?” “咱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为首的黑衣人学着他的口气,洪笑道: “你朋友是什么人,不是也没人知道吗?” 育衫中年人冷冷的道: “你们几个鼠辈,大概是想和在下动手了?” 为首黑衣人道: “朋友若是不肯把秋水寒留下,咱们兄弟说不得只好动手了。” 青衫中年人仰首朗笑一声道: “朋友既然这样说了,在下只好……” 他故意停了下来。 为首黑衣人间道:“只好怎样?” “只好不交出来了。” 青衫中年人神色从容,接着道。 “因为在下颇想看看朋友你们几个鼠辈究竟有多少斤两,敢在江湖道上如此嚣张?” 其余四个黑衣人怒嘿一声,正待出手。 为首黑衣人左手一摆,制住他四个同伴出手,然后颔首道: “云龙山庄少庄主肯双手把秋水寒奉上,可见朋友有点来头……” “慢点!”贾老二抢着喝了一声,忽然走上两步,尖着声音道: “朋友不能这样说话,咱们少庄主是答应在先,不愿食言,所以他们依约放了人,才把剑交给这位朋友的,这场过节,并未了结,只是不愿在今晚出手而已,朋友不用出言挑拨。” 他这话是暗示他们双方,徐少华今晚是不会出手的;但这话也好像在暗示为首黑衣人,你们只管从青衫中年人手中把剑夺去好了。 同样一句话,却有两种不同的意思,也只有贾老二这样的老江湖才说得出来,但在不明就理的人,不但听不出来,反而会觉得他喜欢多话,有些噜唆! 为首黑衣人大笑一声道: “好,那么兄弟就先向这位朋友讨教几招,咱们不妨就以这柄秋水寒作个赌注,不知朋友意下如何?” 青衫中年人神色倨傲,微哂道: “凭你们几个,配和在下打赌吗?” 为首的黑衣人目光炯炯,怒哼道: “如何不配?” 青衫中年人道:“口说无凭,你马上可以知道了。” 为首黑衣人听得大怒,喝道: “朋友口气很狂,那就让你看看兄弟配不配好了!” 话声甫落,右手呼的一掌朝青衫中年人劈了过来。 青衫中年人不避不让,右手抬处,同样击出一掌,这一掌就硬碰硬接上了,但听“啪” 的一声,双掌交接,居然功力悉敌,两人各自被震得后退了一步! 为首黑衣人不由得心头一凛,暗道: “这人究会是何路数?” 心念转动,双掌一紧,接连攻出四招。 青衫中年人嘴噙冷笑,双手连封带攻,封出为首黑衣人的掌势,忽地跨上一步,连攻五招,这五招迅辣至极,迫得为首黑衣人连退了两步。 为首黑衣人似是已被激怒,口中大喝一声,招势亟变,双手忽掌忽拳,忽抓忽指,使得快速凌厉,着着俱是进攻招式。 这下也看得徐少华暗暗一怔,他在数招之间,居然使出了少林、武当、峨嵋、形意诸家拳法中的招数,尤其他双爪箕张,使出来的擒拿手,更是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甚至连他使出来的这些大杂除手法,自己脑筋里也有些印象,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瞬息工夫,双方形势为之一变,为首黑衣人这一路快攻,立把青衫中年人逼退了数步,青衫中年人岂肯退让,招式也随着一变,双爪如风,交替抓出。 他这一路爪法,直来直往,同样使得快捷凌厉,记记取人要害,而且是五指直戳,尖锐无匹,带起的指风,不但挟着轻微啸声,而且阴气逼人,练的似是“阴风掌”、“白骨爪” 一类功夫! 为首黑衣人忽然哈哈大笑道: “朋友藏头缩尾,不肯说出姓名来,兄弟还以为你是云龙山庄的人,哈哈!原来竟是白骨门的朋友!” 徐少华听他说出“白骨门”,心头不觉暗暗“哦”了一声,那白少游一再向自己寻仇,不是为了秋水寒吗?白骨门对秋水寒,好像志在必得! 青衫中年人被他一语道破,不觉冷冷哼了一声道: “白骨门难道还会怕人家看出来历来吗?” 两人口中互相吆喝,手上却丝毫没有松懈,为首黑衣人忽拳忽掌,杂以擒拿手法,变化多端,不可捉摸。 青衫中年人本来深藏不露,但如今已被对方喝破来历,就放手施为,双爪如风,直来直往,使出他的看家本领“白骨爪”来! 这是一场极为激烈的恶战,双方攻拒之间,无一不是迅辣兼具,足以致命的杀着! 那四个黑衣汉子眼看双方情势紧张,不觉悄悄抽出钢刀,举步围了上去。青衫中年人身后两名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也立即锵锵两声,掣出长剑,迎了上去。 四个黑衣汉子仗着人多,口中发出一声咆哨,两人对付一个,挥刀朝青衣汉子攻去。 两个青衣汉子也毫不含糊,挥剑迎战,刹那间,刀光剑影,一齐出手,分成三处厮杀起来。 两个青衣汉子使的是“白骨剑法”,剑势诡异,十分凌厉,以一敌二,依然毫无逊色。 四个黑衣汉子刀法也十分厉害,他们似是久经训练,以两对一,占便宜的地方就是联手扑攻,相辅相成,几乎就像一个人使双刀一般,有攻有守,此退彼进,配合得恰到好处。 当然,这两方面的人,青衫中年人这一边,是来和云龙山庄以人易剑的,派出来的人,自然绝非庸手。五个黑衣人的目的是来夺剑的,当然也非高手不可。因此双方人数虽然是以三对五,但因为都非庸手,一时之间,很难分得出胜负来。 徐少华回头问道: “贾总管,那五个黑衣人,你看得出他们是什么路数吗?” 贾老二从怀中摸出紫玉扁瓶,喝了口酒,搔搔头皮,嘻的笑道: “这几个人使的刀法,是大杂脍,有少林、武当、峨嵋、六合、八卦各门各派的招法,拼凑使用,却又使得纯熟无比,小老儿看得出他们的招式,却也说不出来他们的路数来!” 就在他们说话之时,只听篷然一声,为首黑衣人和青衫中年人各自后退了一步。 不,为首黑衣人身形堪堪站稳,正待一退即上,陡觉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直逼过来,心头不禁暗暗怒恼,赶忙运集内力,左手朝前推出。但总究慢了一着,左掌甫发,但觉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为首黑衣人怒笑一声,突然右手一抬,划起一道刀光,向青衫中年人直欺而上,人还未近,刀光已经挟着一道寒风,拦腰劈到。 青衫中年人大笑道: “你终于亮出兵刃来了!” 身形疾转,左掌如刀斜削出去,右手五指箕张,随着身形转动之势,朝为首黑衣人右肩骨上抓落。为首黑衣人也是久经大敌,你一个旋身,闪到他身后,他也倏地转过身来,带转钢刀,正好削上你的手腕! 突听青衫中年人发出一声朗笑,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精芒闪烁的短剑,喀的一声,把为首黑衣人的钢刀齐中削断! 同时他在笑声中,左手扬处,金风破空,一排银丸像流星般激射而出,粒粒劲急,快如闪电,紧接着响起数声惊叫怒哼和钢刀落地之声! 正在和两个青衣汉子动手的四个黑衣汉子持刀右腕,全被银丸击中,钢刀堕地,人也痛得左手紧握右腕,纷纷往后跃退。 青衫中年人手持短剑,又是一声大笑道: “朋友今晚已很难从在下手中夺走秋水寒了!” 那为首黑衣人钢刀被截,四个同伴也都负了伤,心头愤怒已极,厉声喝道: “山不转路转,白骨门总不会搬到天外去的。” 右手掷去断刀,挥了挥手,率着四名黑衣汉子疾快的飞掠而去。 青衫中年人朗声道: “那很好,在下随时候教。”他收起短剑,回过身朝徐少华抱抱拳道: “徐少庄主,咱们后会有期,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也率着两个青衣汉子扬长而去。 贾老二朝徐少华耸肩一笑道: “少庄主,咱们也该回去了,史公子和丁姑娘只怕等得不耐烦了呢!” 他这耸肩一笑,表示他十分得意,仿制的秋水寒不但送出去了,而且还经青衫中年人当场使用,削断了为首黑衣人的钢刀。 那么就算他回去之后,发现秋水寒是仿制品,也有口难辩,江湖上会立时传扬开去,秋水寒落到了白骨门的手里,你说是假的,有谁相信? 他虽没说出来,徐少华自然懂,一面朝丁药师抬抬手道: “丁老人家,请!” 丁药师问道: “小孙女也在云龙山庄吗?” “在,在!”贾老二忙道: “要不是有马陵先生坐镇在书房里,史公子和丁姑娘这两位小姑奶奶早就跟来了。” 丁药师不知他口里说的“史公子两位小姑奶奶”是什么人,却也不便多问。 贾老二把自己乘来的牲口让给了丁药师,说道: “丁药师,你老和少庄主快上马了。” 丁药师道: “贾总管……” 贾老二没待他开口,就摇着手道: “你老只管上马,小老儿从小跑惯了路,等你们回转庄里,小老儿也准可赶到,慢不了多少的。” 徐少华也道: “丁老人家不用客气,请上马吧!” 丁药师还待谦让,贾老二耸着肩,洒开大步就跑,边跑边回头道: “老儿先走了,丁药师,现在你还和谁客气呀!” 他拖着鞋跟,梯梯他他的还是跑得很快,转眼之间,已经奔出十数丈远。 丁药师望着贾老二后影,说道: “这位贾总管倒是性情中人,风趣得很!” 徐少华笑道: “他游戏风尘,当敝庄总管,实在委屈了他。” 丁药师是老江湖,就凭他这句“游戏风尘”,便已听出这位贾总管不是寻常人了。 两人上马之后,徐少华便把丁凤仙找来云龙山庄,以及青衫中年人持书求见,要自己以剑易人,详细说了一遍。 丁药师唱然叹道: “秋水寒神物利器,少庄主为了老朽,竟然把宝剑拱手让人,老朽真是感到无地自容,唉,此剑落到歹人手中,若是助长为恶,老朽更是罪孽深重了。” 徐少华忙道: “丁老人家快不可如此说法,你老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区区一柄秋水寒又能算得了什么,以后千万不可再提了。” “哈哈!”丁药师大笑一声道: “但这回是少庄主救了老朽一命了。” 说话之间,已经赶到云龙山庄。 只见贾老二像大马猴似的守在大门口,迎着两人,笑嘻嘻的道: “丁药师,小老儿没说错吧,你们在路上聊个不停,小老儿没人可聊,就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赶路,嘻嘻,所以还是小老儿早到了一步!” 丁药师终于证实了,这位贾总管果非常人,看他拖着鞋跟,梯梯他他的好象跑不快,实则一身轻功,着实惊人,轻功如此,旁的就可想而知了。慌忙翻身下马,拱手道: “贾总管这份轻功,老朽无限钦佩。” “哪里,哪里?” 贾老二眯着眼,得意的笑道: “小老儿从小跑山跑惯了,那算什么轻功?”一面连连抬手道: “少庄主,闻三老爷还在书房里呢,你快请丁药师里面坐。” 徐少华陪同丁药师进入书房,贾老二早已抢先一步奔了进去,口中叫道: “丁姑娘。你看谁来了” 丁凤仙和史琬就是因为闻天声坐镇书房,两位姑娘家心里着急,就是不敢擅自离开,这时听到贾老二的声音,丁凤仙和史琬急忙站了起来。 贾老二才笑嘻嘻的朝闻天声拱拱手道: “闻三老爷,咱们回来了。” 这时徐少华也陪同丁药师走了进来。 丁凤仙一眼看到爷爷,急忙叫了声:“爷爷……”一下掠到丁药师身边,挽住了爷爷臂膀,问道: “你老人家没事吧?” 丁药师蔼然笑道: “你看爷爷不是好好的?” 史琬叫道: “贾总管,大哥真的把剑给人家了?那是什么人呢?” 闻天声也站了起来,含笑道: “史姑娘,先让丁药师坐下来了再说不迟。” 徐少华给师傅和了药师作了介绍。 丁药师连连拱手道: “老朽久闻马陵先生大名,三个月前大驾光临寒舍,老朽失迎之处,还望马陵先生见谅。” 闻天声含笑道: “小徒蒙药师施救,兄弟还没向你老哥致谢哩!” 双方寒喧着相继落坐,徐少华、史琬、丁凤仙也跟着坐下,一名庄丁奉上茶来。 史琬回过头去,咦道: “贾总管呢?” 徐少华道: “出去了,他也许有事去了。” 史琬撇撇嘴道: “他有什么事?大概怀里的酒瓶空了,才溜出去装酒去了。” 接着徐少华把此行经过,向师傅报告了一遍…… 史琬抢着道: “这么说,劫持丁老人家的是白骨门了,那五个黑衣人呢,又是什么人呢?” 徐少华道: “不知道,我问过贾总管,他也看不出来对方来路。” 史琬哼道: “他除了喝酒,还会知道什么?” “唉!”闻天声轻轻叹息一声道: “这样也好,秋水寒专破气功,无坚不摧,江湖上人谁不觊觎?落到谁的手中,都会惹上麻烦,白骨门是武林中最难惹的一个门派,不惹他们也好。” “嘻嘻!”贾老二从门口接口道: “怎么不惹他们?少庄主说过了今晚,非找他们算帐不可。” 随着话声,梯梯他他的走了进来。 闻天声一怔,问道: “少华,你向他们挑战了?” “这也算不得是挑战。” 贾老二接口道: “当然也不能怪少庄主,是他们先惹上咱们云龙山庄的,小老儿是云龙山庄的总管,也觉得气不过,何况是少庄主?咱们云龙山庄若是好欺侮,以后还能在江湖上立足?” 闻天声攒攒眉道。 “咱们麻烦还不够吗?” “一点也不麻烦。”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云龙山庄要在江湖上吐气扬眉,就得多找几件麻烦事儿做做,赶明儿个,咱们也去掳几个白骨门的人来,然后再由小老儿找上白骨门,捎封信去,要他们拿秋水寒来换人。” 史琬“啊”了一声,喜得挑着眉毛,笑道: “贾总管,你这主意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闻天声忙道: “如今蓝小兄弟和飞絮还没下落,咱们总该先找到他们再说。” 这话是暗示贾老二,这件事还没办妥以前,不可再去招惹第二件事。 贾老二连忙点头道: “是、是、闻三老爷子说得没错,咱们先把蓝公子、柳姑娘找到了,再去找白骨门不迟,秋水寒就暂时存在白骨门好了,反正也不怕他们逃走,” 存在白骨门,就是说随时随地都可以去取回来的了,这口气就大得出奇! 闻天声是淮扬派的名宿,但淮扬派只是一个地方的门派,不在九大门派之内,就是当今武林九大门派,也没有一个人敢惹白骨门。 白骨门掌门人白灵君,年逾九旬,功参造化,是当今三大奇人之一,早已不间尘事。他三个儿子、元规、元辉、元浩,也都已六十以上,门下弟子,数以百计,武林中人,只要听到白骨门三个字,莫不退避三舍,避道而行,所以闻天声不愿让徐少华去招惹他们——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章 第三天中午,闻天声刚回到房中,准备休息。 房门启处,贾老二悄悄闪入,含笑道:“小老儿有事来向马陵先生报告。” 闻天声道:“贾总管请坐。” “不用坐,小老儿说完就走。”贾老二接着悄声道:“刚才小老儿去了一趟城里,何承德告诉小老儿,你老门下有六位高徒从马陵山赶来,现在落脚在协大祥了。” 闻天声喜道:“如此就好,贾总管要他们什么时候来呢?” “小老儿已和他们约好了。”贾老二压低声音道:“今晚初更,小老儿会去把他们接进来的,你老在初更过后,到水榭来和他们见面,只要告诉他们今后一切听小老儿安排就好。” 闻天声点着头笑道:“这还用说,他们来了,自然全听你老哥调度,就是连兄弟也全听你老哥的了。” “嘻嘻!闻三老爷这话小老儿可不敢当。”贾老二又道:“不过小老儿想知道一点,你老这六位令高徒中,武功、机智,不知哪二位较佳?” 闻天声笑道:“兄弟自己也只有这点能耐,如何教得出好徒弟来?只有大弟子陆其琛为人机智,三弟子汪友谅较为稳重,其余就只是普通庸碌之人。” 贾老二搔搔头皮,说道:“马陵先生,你老是淮扬派名宿,有一句话,小老儿不知该不该说?” 闻天声道:“你老哥有什么话,只管直说无妨。” 贾老二道:“这六位令高徒,今后要扮演的是对方的人,武功方面至少也要学上几招对方的招式,才不至露出破绽来……” 闻天声问道:“你老哥会对方的招式吗?” 贾老二耸耸肩道:“前晚他们动手之际,小老儿看了一点,还记得,传给他们,大概够应付了。” 闻天声惊异的道:“你老哥看过就会了吗?” “他们使的是大杂脍,差不多可以类推。”贾老二接着又道:“还有,仅凭对方这些招式,如遇急难之时,还不足以保命,小老儿想另外传他们一招擒拿手法,你老不会有门户之见吧?” 闻天声喜形于色,说道:“这是劣徒们的机缘,能得你老哥传他们一招半式,终身受益无穷,兄弟高兴还来不及呢,兄弟先替劣徒谢了。” 说完,朝贾老二拱手作了个长揖。 “不敢,不敢。”贾老二连连还礼,一面说道:“那就这样办了,小老儿告退,你老休息一会吧!” 转身推开房门,闪了出去。 二更以后,贾总管带着徐锦章来至地下室,推门走入,辛有恒(蓝如凤)和章通(柳飞絮)早已在等着,看到两人,立即站了起来。 贾老二大不刺刺的往一张木椅上坐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目光一抬,尖声喝道:“徐锦章,我有话问你,你要者老实实的说。” 徐锦章看总管脸色不对,不觉机伶一颤,忙道:“总管要问什么,属下自当据实禀报。” 贾老二道:“你说,你究是什么人?” 这活听得徐锦章不由一楞,躬身道:“属下自然是徐锦章。” 贾老二哼了一声道:“好,你把出身来历,详详细细的说一遍,若有半句虚言,当心我剥你的皮。” 徐锦章望望贾老二,嗫嗫的道:“总管……” 章通喝道:“总管叫你说,你还不快说?” “是。”徐锦章不知总管究是为了什么?口中应着“是”,就恭敬的道:“属下先父徐长寿,原是庄上的管事,属下从小就在庄里当差……” 贾老二道:“什么人把你引进到咱们那里去的?” 徐锦章望望章通,说道:“是章老哥。” 贾老二道:“他怎么对你说的?” 徐锦章道:“他说:云龙山庄就要毁灭,叫属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投到咱们里面,保属下无事,还有重赏……” “你就这样做了俊杰?”贾老二哼道:“说下去。” 徐锦章接着道:“属下就由章老哥引进,后来……那天早上章老哥要属下以采购为名,辰牌时光就离开了。” 贾老二道:“谁派你来当管事的?” 徐锦章又望了贾老二一眼,才道:“这是你老的推荐,认为属下是这里的老人,少庄主回来,也比较熟悉……” 贾老二忽然咯咯笑了起来,看着徐锦章说道:“你倒说的一点没错,这是谁教你的?” 徐锦章听得心头一沉,惶恐的道:“这是属下的经过,你……老……不相信属下……” 贾老二似笑非笑的道:“你教我怎么相信你呢?” 徐锦章道:“总管……” 贾老二没有理会他,回头向章通吩咐道:“叫徐锦章进来。” 章通答应一声,转身拉开木门,叫道:“总管叫你进来。” “是。”门外有人应着“是”,一个身穿青衫的汉子举步走入。 徐锦章满腹狐疑,忍不住抬目看去,这一看,他整个人僵住了! 原来从门外走进来的汉子,无论面貌、身材都和自己一模一样,就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一般! 徐锦章一时之间惊骇欲绝,连忙躬着身道:“总管,他……是假的,假冒了属下,务请总管作主!” 贾老二冷哼道:“他还说你假冒了他呢!” 徐锦章急道:“总管,属下……” 贾老二摆手道:“你不必多说,说也无用,里面有两个人,你去求他们吧!” “总管……”徐锦章还待再说! 章通喝道:“总管叫你进去,你就进去,里首一间有人等着你,听到没有?” 徐锦章只得应着“是”,举步朝里首一问石室走去,伸手推门而入。 这一刹那,徐锦章脑袋轰的一声,如遭雷击,脸如上色,木然过了半晌,才疾快的趋了上去,扑倒跪到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该死,小的一时糊涂,上了歹人的当,还望闻三老爷、少庄主开恩。” 原来这里间两张木椅上坐着两个面有怒容的人,正是闻天声、徐少华师徒两人! 闻天声目光如炬,凛然喝道:“徐锦章,你是本地徐家的人,也是云龙山庄的亲属,你父子两代在云龙山庄当差,我二师兄待你们不薄……” 徐锦章连连磕头道:“小的知道。” “你既然知道,还出卖云龙山庄?”闻天声越说越气,切齿道:“云龙山庄连二师兄在内,四十余口齐遭毒手,你居然恬颜事仇,卖主求荣,像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东西,留你何用?” 右手一掌朝徐锦章当头拍落。 徐锦章连“饶命”二字都没喊出,就扑倒地上。 “属下田有禄来了。” 地室门口刚响起田有禄的声音,里面就传出贾总管的喝声:“进来。” 田有禄应着“是”,举步走入,目光一抬,就发现屋中除了贾总管,徐锦章、辛有恒、章通三人早已来了,这就连忙拱手道:“总管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贾老二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说说你的出身来历。” 田有禄一怔,朝贾老二欠着身道:“总管……” 贾老二拦着道:“不用问我理由,你把出身来历说一遍给我听听?” 田有禄应了声是,他因贾老二没有叫他坐,他自然不敢坐,只是站着说道:“属下出身少林俗家,是你老提携引进,属下就一直跟着你老,充任教练、副管事,到了这里,你老又提升属下为管事……” 贾老二眯着眼道:“这么说,你是我的人了?” “是,是。”田有禄连声应着,巴结的道:“属下自然是你老的人了。” “嘿嘿!”贾老二沉笑了两声,才道:“只可惜有人在我面前告了你一状。” 田有禄朝坐着的徐锦章等三人扫了一眼,奇道:“不知是什么人在总管面前告属下的状?” “田有禄。”贾老二抬抬手道:“叫他进来。” 章通答应一声,起身朝门口叫道:“田有禄,总管叫你进来。” 田有禄听得大奇,心想:“怎么又有一个田有禄了?” 心中想着,不觉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外进来的田有禄,赫然就是自己模样,一时心头又惊又疑! 那走进来的田有禄朝贾老二躬身一礼,说道:“属下田有禄,见过总管。” 贾老二一抬手,指指站着的田有禄,说道:“你说他假冒了你,现在在我面前,你们不妨当面对质,看看谁真谁假?” 原来的田有禄气急败坏的道:“总管,是他假冒了属下,他是假的,属下追随你老多年,容貌可以假扮,声音却不一样,你老总听出来了?” 贾老二点着头,唔了一声道:“声音一样可以改变,你们两个的声音,我听听都差不多!” 这话未免偏向后来的田有禄了,他说话的声音就不对,难道贾总管会听不出来? 后来的田有禄道:“总管,此人假冒属下,不是易了容,就是戴着面具,请总管裁夺!” 原来的田有禄道:“真金不怕火,总管请只管验看。” 贾老二道:“这办法不错,来,你走上来,先让我看看。” 原来的田有禄闻言走上两步,说道:“总管请看,属下既没戴面具,也没易容,真假一看便知。” “你不用多说。”贾老二伸出一根指头,在原来的田有禄脸上,从上往下,重重捺了下去,接着瞪起两颗鼠目,仔细瞧了一眼,突然重哼一声,挥手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记巴掌打得不轻,原来的田有禄被打得眼冒金星,脸颊上火辣辣生痛,一手捂着脸,心头极感委屈,叫道:“总管,属下哪里惹你老生气了?” 贾老二反手又是“啪”的一声,打在他右颊上,哼道:“你要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原来的田有禄两颊都被打红了,但可不敢叫屈,一面说道:“属下不知道。” “你很会做作。”贾老二冷笑着,回头朝章通道:“给他镜子,让他自己瞧瞧!” 章通答应一声,从身边取出一面手掌大的镜子,朝原来的田有禄递了过来,冷声道: “拿去。” 原来的田有禄不知自己脸上怎么了?”伸手接过镜子,朝脸上照着看去。 这一看,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刚才被贾总管手指捺过之处,有一条较白的痕迹,皮肤颜色显然有着不同,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好像自己脸上真的易了容,如今被揩拭去了一般! 这下直把原来的田有禄惊骇得不知所云,急忙叫道:“总管……” 贾老二不让他多说,哼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来的田有禄心里有屈难伸,嘶声道:“总管,属下是真的,真正的田有禄!” 贾老二忽然笑了,说道:“你真是到死不悟,就因为你是真正的田有禄,所以该死!” 抬手一指朝他心窝点来! 原来的田有禄哪里想闪避得开,应指倒下。 章通忽然娇笑一声道:“贾总管,真有你的!” 她是柳飞絮! 辛有恒(蓝如凤)也笑了起来,说道:“贾总管这手指鹿为马,真是唱做俱佳!” 贾老二从身边取出化骨丹,挑着弹到田有禄身上,才耸着肩,嘻的笑道:“这二位新来,(指扮徐锦章的汪友谅,扮田有禄的陆其琛,他们是闻天声门下弟子)要小老儿把他们身世来历说上一遍,小老儿也说不清,不如就让他们自己来说的好。” 接着又朝扮徐锦章的汪友谅,扮田有禄的陆其深两人说道:“再就是变音术,刚才小老儿已和两位解说得很详细。如今再让两位听听他们两人的声音,学起来就容易得多,方才他们说的每一句话,二位都听清楚了?” 汪友谅、陆其深连忙抱着拳异口同声说道:“他说的话,属下都记住了。” “那好!”贾老二点着头,从怀中取出酒瓶,喝了一口,说道:“时间已晚,大家快去休息了。” 闻天声六个门下,除了大弟子陆其琛改扮田有禄,三弟子汪友谅改扮徐锦章,还有二弟子崔家麒,改扮成帐房何守成,四弟子马成龙、五弟子万全、六弟子梁子丹,都改扮成在书房伺候的庄丁。 这一来,云龙山庄就等于从对方的控制中易了手,现在已经全部可以由己方控制了。 闻天声从地室回来,刚刚睡下,房门外就起了剥喙之声! 闻天声披衣跨下木床,间道:“是什么人?” 只听贾老二轻声道:“是小老儿。” 闻天声一声是贾老二的声音,心知有事,急忙过去打开房门。 贾老二一下钻了进来,耸耸肩道:“你老已经睡了,小老儿打扰了。” 闻天声道:“贾总管这时候来,一定是有事了,快请坐。” “嘻嘻!”贾老二笑着道:“马陵先生说得一点不错,这时候三更多了,不是急事,小老儿怎敢来打扰你老清梦?” “急事”这两个字听得闻天声一怔,急忙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倒不是。”贾老二慢条斯理的道:“小老儿回到房里,发现了一张纸条。” 闻天声道:“那是什么纸条?” 贾老二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是上面传下来的密令。” “上面?”闻天声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你老暂且不用问。”贾老二神秘兮兮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寸许长的细竹筒,从里面倒出一个小纸卷,说道:“你老看了就知道了。” 闻天声打开纸团,只见写着两行小字:“通知徐少华、以剑换人,有蓝如凤、柳飞絮为人质,可怂勇向白骨门索取秋水寒。” 下面盖着一颗很小的朱红铃记,刻的是“司徒”二字。 闻夭声张目道:“要咱们去向白骨门索剑?这怎么成?” 他已经知道柳飞絮、蓝如凤已经没事了,何况白骨门取去的只是一支秋水寒的仿制品,自然用不着去和白骨门结怨了。 贾老二道:“嘻嘻,白骨门也没什么了不起,咱们怕他什么来着?” 闻天声道:“咱们犯得着吗?” “当然犯得着!”贾老二道:“少庄主本来就说过要找他们算帐去的,让他们知道云龙山庄不是好欺侮的,岂不正好?” 闻天声看了他一眼,一手捻须,说道:“总管的意思,咱们真的要去?” 贾老二道:“自然非去不可。” 闻天声道:“贾总管必有高见,闻某愿闻其详。” “小老儿还没想到有什么高见。”贾老二耸耸肩道:“只有一点,对方要咱们去向白骨门索剑,其中必有企图,咱们不妨将计就计,相机行事,至于细节,那只好临时随机应变了。” 闻天声攒攒眉道:“总管有没有考虑到白骨门高手甚多,江湖上出名难惹,这一来,云龙山庄岂不树下了强敌?” “照说这是他们先来惹云龙山庄的。”贾老二理直气壮的道:“他们既然招惹咱们在先,咱们就是招惹了他们,也是白骨门理亏在先。 嘻嘻,小老儿说过,若要云龙山庄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找个最难惹的人斗斗,白骨门自然是最理想不过的了。” 闻天声自从知道他是黄山不醉翁的唯一门人,对他就一、直十分信任,他当然不会真的想当云龙山庄总管来的。 云龙山庄总管也不是了不起的头衔,他可能是衔不醉翁之命来协助云龙山庄的。因为不醉翁和徐少华的曾祖父、祖父,有着两代交谊。 闻天声当然听得出来,贾老二的口气,好像是极力主张去找白骨门索还秋水寒。 试想白骨门取去的只是一支赝品,贾老二何以要如此坚持?道理只有一个,他心里必然另有计较,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闻天声想到这里,心里笑了,一面故作沉吟,说道:“贾总管认为可行,兄弟自然不好坚持反对,不过咱们即使要去找白骨门,最好能谋定而动?” “这有什么好谋的?”贾老二双手一摊,说道:“谋让人家去谋,咱们只要随机行事就好了。” 闻天声想道:“你果然早就胸有成竹了!” 一面点头道:“好吧,明天咱们和少华商量之后,再作决定。” “嘻嘻!”贾老二笑了笑道:“马陵先生既然同意小老儿的建议,小老儿就得去准备准备,也好先把人手安排安排,你老睡吧!” 转身匆匆而去。 第二天一早,闻天声和徐少华、史琬、丁药师祖孙正在一起用早点的时候,贾老二就匆匆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张字条,笑嘻嘻的说道:“少庄主,咱们又有活干了!” 史琬道:“你说什么?” 贾老二陪着笑道:“有人向咱们下书,要咱们去向白骨门把剑要回来,再以剑易人,才能释放柳姑娘、蓝公子。” 史琬问道:“是什么人写来的信?” “不知道。”贾老二道:“信上并没有署名。” 史琬问道:“信呢?” 贾老二道:“就在这里。” 他把手中拿着的字条递了过去。 史琬低头看去,只见写着: “徐少庄主伟鉴:柳飞絮、蓝如风两人,现在本帮手中,阁下唯一办法,就是去向白骨门索回秋水寒,再以剑易人,希勿自误。” 下面果然并无具名。 史琬看得哼了一声道:“这还得了,这帮人觊觎秋水寒,要咱们以剑易人,那帮人觊觎秋水寒,也要咱们以剑易人,他们把咱们云龙山庄当成什么人了?” 徐少华急忙从史琬手中取过纸条,送到师傅面前。 闻天声看了一眼,心知这封信乃是贾老二写的,一面含笑道:“少华,你看过之后,咱们再作计较。” 徐少华看完,又传给了丁药师祖孙。 闻天声道:“贾总管,你也坐下来。” “是,是。”贾老二在下首一张木椅上坐下,伸着脖子朝史琬陪笑道:“史公子,你话是不错,咱们先撇开这帮人要咱们以剑易人这档事儿不谈。 单说白骨门劫持丁药师,要咱们以剑易人,已经欺人太甚,就因为有白骨门的例子在先、所以这帮人也依样葫芦,要咱们以剑易人。 始作俑者,就是白骨门,不给他们一个教训,还以为咱们云龙山庄好欺侮的,再说,给白骨门一个教训,也等于给这帮人一个教训,看他们还敢不敢再向云龙山庄下书,以剑易人?” 这番话,可是打蛇打在七寸里,正好合乎史琬的心意,闻言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不给白骨门一个教训,真把咱们云龙山庄看扁了!” 丁药师望望闻天声,说道:“马陵先生,老朽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闻天声含笑道:“药师这话就见外了,坐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该不该的? 者哥有什么意见,只管请说。” 丁药师道:“老朽那就直言了,据老朽所知,白骨神君白灵君年逾九旬,号称当今武林三大奇人之一,武功高不可测。 九大门派不敢对白骨门如何,就是因为不敢得罪白骨神君,行走江湖,就和做官一样,孔夫子说的不得罪于巨室,徐少庄主年事正轻,能不招惹他们,总是以不招惹为宜。” “丁药师说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没错!”贾老二上身朝前微俯,说道:“但这件事可是白渭,门先招惹我们的,再说,人家要咱们拿秋水寒去换柳姑娘、蓝公子,咱们总得先把剑要回来才成。” 他忽然裂嘴笑了笑,又道:“既然理屈在彼,小老儿保证白灵君不会出面的,只要白老儿不出面,咱们就用不着担心,嘻嘻,招惹招惹又有何妨?” 接着又道:“丁药师只管放心,这件事儿,虽是小老儿出的主意,闻三老爷昨晚就同意了,小老儿一清早已经调派兵马,全安排好了,只等着起程。 丁药师若是不放心的话,最好请令祖孙也一起去,你老的名义,就是当咱们军医,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丁药师心中暗道:“马陵先生也是老江湖了,难道会不知道白骨门声势浩大,凭这几个人,敢去招惹白骨门,那是十分之一的胜算上没有。但自己这条老命是人家用秋水寒换来的,贾总管说出口来了,自己能不去吗?” 一念及此,立即抬目说道:“贾总管认为老朽祖孙可以随行,老朽自极愿意。” “那就好!”贾老二耸耸肩笑道:“等大家用过早点,咱们就可以起程了。” 史琬道:“贾总管,你人手如何安排的?” 贾老二道:“这里交给徐锦章全权处理,咱们一行人的名单是闻三老爷当主帅、小老儿的军师、丁药师的军医、丁姑娘的助理。 少庄主担任先锋、你史公子担任副先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壬老十随行,就是这样了。” 史琬道:“你当军师?那真是狗头军师!哦,对了,咱们既是行军,就得有军令,对不?” 贾老二连连点头道:“是,是。” “那好!”史琬又道:“军中不准喝酒,喝酒就是触犯军令……” “我的小姑奶奶,你别为难小老儿了。”贾老二连连拱手道:“小老儿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要有一个时辰没喝酒,全身就泄了气,坐在马上就会一个倒栽葱跌下来,还能指挥大军,杀敌致果? 嘻嘻,老实说,这一场要建大功、立大业,就得叫人多抬几坛酒同行,小老儿一个人就可以以一胜十,十胜百……” “好了,好了,少烦!”史琬不耐的道:“你不嫌话多?” “嘻嘻!礼多人不怪,话多人不烦。”贾老二耸耸肩,笑嘻嘻的道:“你嫌小老儿话多,小老儿这就出去,在外面等。” 说完,颠着足尖,往外就走。 闻天声朝丁药师含笑道:“丁老哥,这位贾总管虽然话多,但大事不糊涂,兄弟相信他不至于出漏子。” 丁药师心中暗道:“这点人手,找上白骨门去,还会不出漏子?”但这活他不好说出口来,一面说道:“贾总管既然都准备好了,咱们那就走吧!” 一行人由闻天声为首,走出大门,只见徐锦章、胡老四、余老六、王天荣、壬贵五人已在门口等着,几名庄丁也早就牵着马匹伺候。 徐少华不见贾老二,忍不住问道:“贾总管呢?” 徐锦章道:“贾总管临时想起忘记了一件东西,又匆匆回进去了。” 徐少华笑道:“他大概忘记装酒了。” 史琬哼道:“酒鬼还会忘记装酒?” 话声甫落,突听贾老二已在身后嘻的笑道:“史公子真是聪明,小老儿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史琬吓了一跳,气道:“好哇,你躲在我身后吓我!” “没有,没有!”贾老二道:“小老儿看大伙等着,心里一急,只是走得快了些,不是故意的。” 胡老四走过来,拱着手问道:“属下要向总管请示,咱们要去哪里?” 贾总管仰首向夭,翻着一双鼠目。说道:“取道河南。” 胡老四搔搔头皮,说道:“不知总管要走哪一条路?” 柳飞絮随口说道:“经夏邑、商邱、开封、郑州,到记水渡河。” 王天荣问道:“咱们目的地呢?” 贾老二瞪了他一眼道:“停下来就到了,你们还怕不知道吗?” 王天荣不敢再说,口中连应了两声“是”。 贾老二一挥手道:“大家可以上马了。” 析城山在山西阳城县西南,河南济源县西北,正好呈三角状。因为山峰四面如城,高大而峻,故名。 白骨门白骨神宫就在析城山月华峰下,覆盖极广,碧瓦红墙,伟峨庄严,却被武林中人视若魔宫。 白灵君人称白骨神君,年逾九旬、功参造化,武林中把他列入三大奇人之一,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不问世事。 白灵君有三个儿子,长子白元规、次子元辉、三子元浩,共掌白骨神宫,号称白骨三英。 白骨门弟子,都是白家子侄,总管白元亮,是白灵君的侄子。为人足智多谋,武功也得白灵君的亲授。白少游是白元规的独子。 门下弟子多达三百余人,当代武林,除了少林、武当、丐帮之外,声势之盛,几乎凌驾其他门派之上,这也是各大门派不愿和他们构怨的主因——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一章 这天午牌时光,闻天声、徐少华、贾总管、丁药师祖孙、贾老二、胡老四、余老六、王天荣、壬贵,十骑刚赶到析城山下。 胡老四不禁一呆,说道:“总管,咱们是到析城山来的吗?” 贾老二骑在马上,得意的道:“析城山不能来吗?” 胡老四道:“这个……” 贾老二道:“咱们不但要到析城山,还要上月华峰去,你不用多问,只管带路。” 胡老四听得脸色大变,怵然道:“总管,月华峰是白骨门的禁地。” “我知道。”贾老二道:“小老儿江湖跑了几十年,还会不知道吗?嘻嘻,老实告诉你,咱们就是来向白骨门索还秋水寒的。” “我的天!”余老六脸有怖色,说道:“总管,你老一定知道,白骨门三百弟子,个个剑术精湛,不可轻敌,当今各大门派……” 贾老二没等他说完,就嘻嘻一笑道:“你们两个把咱们领到月华峰去,就是大功一件。” 胡老四正待开口,突听有人在耳边细声说道:“你们不是认识路吗?只要乖乖的,自然有你们好处!” 这是贾老二的声音! 胡老四心头不由咚的一跳! 就在此时,只见两个年轻樵子,肩负一捆山薪迎面而过,朝西首一条小径行去。 贾老二马鞭一指,叫道:“胡老四,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 胡老四苦着脸道:“总管,属下真的不知道月华峰在哪里……” 贾老二马鞭一挥,说道:“前面不是有两个人替咱们引路吗,你只要跟他们走就好了。” 史琬道:“他们就是白骨门的人吗?” 贾老二耸耸肩道:“那倒不是,不过据小老儿所知,月华峰在西,这两个樵子正好往西行去,岂不是正好给咱们领路,连问都不用问了。” 几句话的工夫,前面两个樵子已转过山脚,就看不到了。 贾老二道:“你们还不快追上去,找不到人,小老儿就唯你们两个是问。” 胡老四、余老六不敢怠慢,慌忙一领缰绳,纵马迫了上去。一行人就紧跟着胡、余两人马后赶去。 等转过山脚,但见丛林如列,荒草及膝,哪里还有两个樵子的影子? 贾老二叫道:“喂,胡老四,你们怎么搅的,还不快些追上去?” 胡老四、余老六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策马前行。 这样走了一顿饭的工夫,前面已有一,座插天峻峰,排云矗立。估计至少还有二三十里光景,才能抵达岭下。 但就在大家策马奔行之间,突见林问闪出七八个樵子,猎夫打扮的青年,其中两个正是方才山前遇见的樵子。 各人手中持着刀斧弓矛,拦在前面路口,喊道:“诸位请停步。” 胡老四一马当前,首先冲到这八人面前,在马上拱拱手道:“你们八位拦住咱们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八人中领头的一个猎夫装束,身穿皮衣的青年,他冷冷的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胡老四忙道:“在下不知道。” 皮衣青年哼道:“你们不知道,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胡老四问道:“请问小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皮衣青年人冷冷的道:“住马坡,不论何人,到了此地,就得站住,不得再前进了。” 贾老二一提马缰,走上两步,哈了一声道:“诸位小哥,你们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吗?” 皮衣青年道:“咱们用不着知道你们是谁,你们只要在这里回头就行。” “那怎么行?”贾老二耸耸肩道:“咱们要去月华峰,离这里还远着哩!” 皮衣青年神色微动,间道:“你们到月华峰去作甚?” “嘻嘻!”贾老二耸肩裂嘴,笑了笑道:“你们用不着知道咱们到月华峰去作甚,你们只要让开就行。” 这一口气,完全和皮衣青年方才说的一样。 皮衣青年勃然变色道:“你们这是找死!” “找死的是你”史琬一领缰绳越过贾老二,一下冲到皮衣青年前面,喝道:“不长眼睛的东西,你敢如此对咱们说话?” 挥手一鞭朝皮衣青年迎面抽去。 那皮衣青年一身武功也极为了得,急忙一扭身向左闪出。 但他怎知史琬出手比他还快,“啪”的一声,马鞭一下抽在他右肩之上,把他肩头皮衣抽破了一条裂缝。 皮衣青年一惊,厉声道:“好小子,你……” 话声还未出口,背上又是“啪”的一声,被马鞭抽中。 皮衣青年又怒又急,唰的从身上取下一支三棱枪,厉喝道:“小子……” 他只说了两个字,膝盖上又被鞭子抽中,痛得他“哇”的一声叫了出来,双手迅快接起枪杆,抖手之间,挑起斗大一个枪花,朝史琬胸前推来。 史琬怒喝一声:“该死的东西!” 手中长鞭一紧,唰唰唰唰,登时鞭影如雨,朝对方四面八方飘洒过去。 这一阵长鞭挥舞得迅如掣电,疾若雷霆,她骑在马上,只须随时带转马头,任你躲闪得再快,也躲闪不开。 手法变化奇诡,鞭势绵密凌厉,看得贾老二忍不住拍起手来! 皮衣青年一身武功,原也不弱,碰上史琬,真是棋高一着,缚手缚脚,任你枪法如何纯熟,招式善于运用,对史琬的长鞭,竟然一点也用不上。 自己枪招,只要一出手,就立被破解无遗,但自己对他的鞭法,却茫无头绪,就是想招架也架不住。 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自然大吃其亏,鞭影掠过,不是衣破,就是肉烂,不过盏茶工夫,已是狼狈不堪! 皮衣青年急怒交迸,口中一声大喝,奋身跃起,长枪连展,划起车轮般一团银光,凌空朝史琬当头扑罩下来。 史琬口噙冷笑,抬目注视,直等皮衣青年快到头顶三尺光景,才右腕一振,马鞭朝上圈起,一下缠住对方右腿踝。 再往外一抖,把皮衣青年连枪带人呼的一声,直摔出一丈开外。 皮衣青年也极为了得,一下落到地上,一言不发,右臂扬处,把一支长枪当作标枪般朝史琬当胸激射过来。 史琬冷笑一声,长鞭一圈,又把他长枪顺势一抖一送,飞出三丈开外。 其余七人早已跃跃欲试,此时一见皮衣青年不但人被摔出,连兵刃都已脱手,自然激起公愤! 不约而同吆喝一声挥起刀斧,抢攻而上。 王天荣、壬贵、胡老四、余老六也一起掣出刀来。 贾者二双手连摇,嘻的笑道:“大家快快住手,不可伤了和气。” 王天荣等四人听到贾老二出声制止,自然立即敛手后退。对方七八人抡动刀斧攻上来的人,居然也闻声住手。 原来贾老二在双手连摇之际,已经暗中弹出七颗细小石子,把他们全制住了。 只有为首皮衣青年仅是被史琬摔出一丈之外,未被制住,眼看贾老二要大家住手,七个师弟果然一齐住手。 他并未看清他们全被制住穴道,心头一怒,忍不住大声喝道:“师弟们还和他们客气什么?大家一起上!” 贾老二点着头道:“是不用客气,嘻嘻!” 突听一个苍劲声音从林中传了出来:“徒儿不得鲁莽。” 另一个低沉声音沉哼一声道:“何方高人,到了住马坡。” 随着话声,嘶嘶两声轻响,在皮衣青年面前,已经多了一瘦一胖两个老人。 瘦的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一套蓝布衣挎,腰束草绳,插一把大斧,脚上穿一双草鞋,右手拿一支毛竹扁担。 胖的一个腰围虎皮,右手拄一支五尺长标枪,两人都有七十左右年纪。 丁药师骤睹两人,心头暗暗攒眉,急忙靠近闻天声,低低的道:“这两人很可能就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樵猎二叟了。” 贾老二慌忙爬下马鞍,拱着手,嘻的笑道:“不高,不高,咱们是云龙山庄来的,二位老哥原来是这八位小哥的师傅,小老儿久仰得很!” 中等身材的樵叟哼道: “你知道咱们兄弟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贾老二傻着眼道: “二位不是他们小哥的师傅吗?” 腰围虎皮的猎叟哼道: “诸位之中,是哪一位使了一手‘米粒打穴’?教训了劣徒,请出来让老朽瞧瞧。” “你老看错了!”贾老二又笑了起来,耸耸肩道: “嘻嘻,那是咱们少庄主弹麻雀玩的,哪是什么‘米粒打穴’?” 猎叟目光如炬,沉声道: “谁是你们少庄主?” 贾老二这下精神一振,口沫横飞的道: “咱们少庄主就是徐州云龙山庄的徐少庄主,小老儿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贾老二,二位老哥有事,就和小老儿说也是一样。” 猎叟沉哼道: “老朽是问什么人制住咱们徒儿的?” 贾老二搔搔头皮,回头看看徐少华一眼,才为难的道: “会弹麻雀的,那只有咱们少庄主了。” 他这一回头,徐少华就听到耳边响起贾老二“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 “咱们要去月华峰,必须先过他们两个老家伙这一关,你小心点足够应付了。” 樵叟问道: “你们少庄主是哪一位?” 徐少华听了贾老二的话,不假思索,应声在马上抱拳道,“在下就是徐少华。”他飞身落地,不待两人开口。续道: “在下等人,原是路过此地,并无伤人之意,八位令高徒却拦阻路上……” 在他说话之时,大家也纷纷下马,站在一起。 “不用解释。”樵叟摆着手道: “是你制住他们的?” “哪有制住他们?”贾老二抢着大声道: “八位令高徒不是好好的站在那里?几时制住他们穴道了?” 他在说话之时,又偷偷弹出七颗细小的石子,把原来制住他们穴道的小石子撞开,穴道也自然解了。 七人同时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 “弟子叩见二位师尊。” 猎叟并没理他们,只是仰天沉笑一声道: “少庄主果然高明,老朽几个不成材的徒弟,多承教训,打了小的,老的就不能不出场,对不?来,来,你让老朽瞧瞧,到底有多少能耐?” 徐少华剑眉一挑,冷然道: “老丈要和在下动手,在下自当奉陪,但老丈二位可知令高徒无故拦阻在下等人去路……” “既要动手,就不用再说什么理由了。”猎叟把手中标枪往地上一顿,拍拍手掌,问道: “徐少庄主要使用兵刃呢,还是施展拳掌?” 徐少华心中暗自忖道: “这两个老人当真不可理喻!” 当即抱抱拳道: “在下悉听老丈尊便。” 猎叟瞪着两颗精光熠熠的虎眼,洪笑道: “徐少庄主倒是自信得很!” “在下并非自信。”徐少华淡淡一笑,从容说道: “老丈坚欲赐教,在下能不奉陪吗?” “好!”猎叟点着头道: “咱们那就试试拳掌好了。” 徐少华一抱拳道: “老丈可以赐教了。” 他不但没脱长袍,连门户也没立,只是随便的站着。 猎叟虎目一瞪,怪笑道: “好,好,老朽那就先出手了。” 喝声甫落,右手抬处,呼的一声朝徐少华迎面直劈过来。 要知江湖武林,首重礼数,双方动手,必先摆出自己这一门派的起手式。 一来是防遇上不认识的同门,动起手。二来是为了尊重对方,先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哪一门派的人,而且各门派的起手式,都有拱手为礼的式样。 如今他眼看徐少华没亮门户,只是拱着手说请,岂不是藐视了他?心头这一怒恼,出手这一掌的力道,自然也加重了。 徐少华依然凛立不动,直等对方掌风涌到离自己三尺光景,才轻轻侧身,让开掌风,左手随着侧身之际,横向猎叟推出。 这一手使得极为漂亮,不但猎叟的掌风像决堤般泻出,反乘他门户空虚,左手反击过去。 要知猎叟武功何等精纯,要从他掌下闪避得开去,已是十分难得之事,更何况他只侧了下肩?就使猎叟出手第一掌落空,左手还及时反击过去。 猎叟几乎不相信这年轻人能够不移步换位,就避得开自己的一掌,虎目圆睁,大笑道: “好,好!” 身形随着侧转,右手一招,居然把业已泻出去的掌风带转过来,朝徐少华横扫而来! 一道如涛掌风,宛若游龙蓦然回首,张牙舞爪的扑来。 这下正好遇上徐少华向左推出掌风,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双方内劲骤接,响起篷然一声大震! 徐少华像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的往后退出一步,猎叟却稳立不动。 闻天声看得一惊,急忙问道: “少华,你没什么吧?” 贾老二不待徐少华回答,抢着道: “你老放心,少庄主这一掌只是随手发的,一点也不会有什么。” 但猎叟一张又胖又黑的脸上,可变了色! 他自己心里明白,方才出手一掌,因暗中怒恼徐少华没亮门户,心存藐视,出手就加重力道。 后来掌势落空,他招手带转,自然又增加了几分掌力,老实说,这一掌上,几乎已含蕴了七八成力道。 这年轻人居然只以左手推出,就接了下去,这份功力,岂不和自己仅在伯仲之间? 他睁大虎目,几乎不敢相信,这年轻人就算打从娘胎里就练功,也只有屈指可数的短短一二十年,哪能和自己数十年勤修苦练相拮抗? 心念转动,口中不觉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哈哈大笑,点头道: “年轻人,你再接老夫几掌试试!” 右手疾发,朝前劈出一掌。 这一掌,他自然凝聚了十成力道,掌势甫出,就有一道令人窒息的掌风,带着漫天啸声,像浪涛般冲撞过来! 徐少华微笑道: “接你老丈几掌又有何妨?” 这回他在说话之时,早已运起全身功力,右掌一翻,当胸推出。 他练的是昆仑派“大清心法”,道家清虚无为,掌势推出,不带丝毫风声,好像只是随手作势,毫不用力。 这和对方这一记强劲掌风,凌厉势道,简直不能相比! 猎叟右掌甫发,当胸左手又紧接着劈出,左手掌势劈出,右手一缩,又紧接着往前推出。 双手互劈,快得如同闪电,普通人几乎无法看得清。 徐少华目注对方,眼看他双手互易,一连劈出三掌,掌势一掌强过一掌,自然不敢怠慢。 同样在右手推出之后,左手相继推出,右手再发,推出第三掌。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双方动作却快得有如迅雷掣电,但听两人之间,爆出急如擂鼓的三声篷篷大响? 两人之间也同时像卷起了一阵龙卷风,劲气如潮,向四外涌出,这一刹那,简直风云丕变,天地失色! 徐少华青衫飘忽,依然凛立原地,神态从容,脸上还含着微笑。 猎叟和他每接一掌,就被震得后退一步,一连三掌,就被震退了三步之多! 这是他几十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心头这份惊骇,简直不可言喻,抬目望着徐少华,几乎就像做梦似的! 过了半晌,才徐徐吁了口气,抱拳说道: “罢了,英雄出少年,想不到老夫会败在你年仅弱冠的徐少庄主掌下,可见老夫学艺不精,夫复何言?” 徐少华连忙拱手还礼道: “老丈太谦了,其实……” 猎叟没待他说下去,立即正容道: “武术一道,渊博如海,老朽所学,不过沧海一勺,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何用韪言? 徐少庄主功力,胜过老朽甚多,老朽败得口服心服,你不用再说了。” 一面回头朝樵叟道: “何兄武功和兄弟只在伯仲之间,兄弟功力不如徐少庄主,依兄弟之见,何兄也不用再出手了。” 此老心胸坦荡,不失成名人物的风度。 樵叟干笑一声道: “简兄说得极是,只是咱们练了一生武,难得遇上像徐少庄主这样一个年轻高手,简兄已经动过手了,所谓见猎心喜,兄弟岂能平白错过,失之交臂?” 接着抬目朝徐少华道: “徐少庄主,老夫也想讨教几招,不知意下如何?” 徐少华拱手道: “老丈既要赐教,在下自当奉陪。” “哈哈!”樵叟仰夭长笑一声,回首道: “简兄且请作壁上观,看兄弟的了。” 接着掂了掂手中毛竹扁担,朝徐少华说道: “老夫山野之人,使的也只是一些庄稼器具,徐少庄主请亮剑吧!” 徐少华听他这样说了,只得从身边抽出长剑,抱剑拱手,说道: “老丈请。” 樵叟看了他一眼,颔首道: “老夫除了这支扁担,还有一把砍柴斧,徐少庄主可得小心!” 徐少华含笑道: “老丈只管请施展好了。” 樵叟手中扁担往上一翘,就漾起一排十来支扁担影子,口中喝道: “徐少庄主接招!” 喝声出口,抖手朝前送出。 他鉴于猎叟败在徐少华掌下,这次出手自然十分慎重。 这一抖手,扁担影子就由一而二,由二而四,由四而八,虽说朝前攻出,但幻起的一片杖影,却从四面八方攻来。 第一招上,就使人真幻莫辨,杖风呼啸,八支扁担同样凌厉,指向徐少华身前八处大穴。 徐少华长剑起处,使了一招“八方风雨”,剑光纷披,登时响起八声,‘啪”“啪”大响,把对方一片扁担影子一起架开。 心中暗道: “自己还以为对方七支幻影,只有一支才是扁担,原来他这八支扁担影子,全是真实不虚,可见对方手法何等快速了!” 樵叟被他一记“八方风雨”把自己扁担悉数封出,心中也暗暗忖道: “看来这小子剑法并无出奇之处,只是内力相当深厚而已!” 要知江湖上原有一句辙儿,叫做高人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樵叟成名数十年,阅历何等丰富。 徐少华服了癸灵、离火二丹,又经乙老人家注入二十年功力,练成昆仑派玄门正宗的“太清心法”,内功之高,足可与当代一流高手并列。 但他使出来的剑法,却只是淮扬派的剑法而已,这一点,自然瞒不过樵叟的眼睛。 樵叟口中嘿了一声,手中扁担突然一紧,把一支扁担使得宛如蛟龙出水,上下翻腾,左右摇摆,重重杖影,像天罗地网般朝徐少华罩来。 徐少华奋起全力,施展剑法,同样剑影流动,布成了密如藩篱的剑光,把对方攻势摒诸门外。 他从小练剑,对淮扬派剑法虽然练得十分纯熟,但淮扬派剑法,并无精奥之处,对普通江湖上人,还能应付裕如。 面对樵叟这样的高手,就感到捉襟见时,无法支应。 好在他练成“太清心法”,随手发剑,都有真气从剑上迸发,纵有破绽,也可以弥补得过去。 是以樵叟一支扁担虽使得出神入化,明明觑到徐少华的空隙,要想乘隙攻人,却每次都被徐少华剑上布满的“太清真气”震弹回去。 这一点徐少华却一直茫无所觉,只感到对方扁担攻势,愈来愈繁,一道接一道的杖影来去如电! 自己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封架得住,心头不禁渐渐焦的起来! 其实樵叟心里比他更焦急,他早已看出这年轻人的剑法并不高明,自己早可胜他,却兀自破不进去。 不觉左手一探,从腰间抽出一柄板斧,口中沉笑一声道: “徐少庄主小心了!” 左手扬处,板斧划起一道半月形的精光,从重重扁担影中挥八。 徐少华对付他一支扁担,已是十分支拙,如今对方又加上了一柄板斧,攻势自然更见凌厉,压力也就更加重了。 仅凭一支长剑,几乎已接不下来! 闻天声眼看徐少华屈居劣势,双眉微蹙,还没出声! 史琬叫道: “闻前辈,我去帮大哥。” 贾老二连忙摇手道: “不可,不可,小老儿说过少庄主足可应付,就能应付得了,你史公子千万不可出手,只管看着就是了。” 史琬瞪了他一眼,哼道: “你知道什么,你没看到大哥已经接应不暇了?再迟……” “再迟一点,少庄主就会转败为胜。”贾老二笑嘻嘻的伸了伸脖子,压低声音说道: “少庄主还有一记绝活没使出来呢,只怕他已经忘记了,只要小老儿给他提上一声,管教这瘦老小子非认输不可!” 史琬道: “那你为什么不快些提醒大哥呢?” “嘻嘻!”贾老二耸耸肩,低笑道: “少庄主临敌经验不足,天底下还有比樵叟这瘦老小子再好的对手吗?让他给少庄主喂喂招,也可以多吸收一点临场经验不好吗?” 在他们说话之时,徐少华以一支长剑,力敌对方一支扁担、一柄板斧,几乎已陷入艰苦守势,除了记记硬接,也仅能勉强封架。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一声“嘻”的轻笑,贾老二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 “少庄主怎么忘了‘改弦易辙’?” “改弦易辙”,正是乙老人家传给他的一招“昆仑剑法”。 徐少华虽然把口诀背诵得滚瓜烂熟,但每次练习之时,始终得不到要领,无法练得得心应手。 像这样半生不熟的剑招,和普通高手过招,尚且毫无把握,面对樵叟这样的高手,岂敢贸然使出来? 这就是他迟迟不敢施展的原因,此时给贾老二这一说,心中不禁有些活动,暗道: “自己练习这一招剑法的时候,也曾问过贾老二,他只说:这要自己慢慢的去体会,旁人也无法说得出来。 他明明知道自己对这招剑法,练得不得要领,此刻忽然要自己施展这招剑法,其中必有缘故,自己不就听他的话,使出来试试! 要知任何人对一招尚未练熟的剑法,绝不敢在面对极强高手抢攻之下,贸然使出。 这是因为徐少华知道贾老二的来历,深信他说的话绝不会错,才动了姑且一试的决心。 心念转动,先在心中默默的把剑招口诀背诵了一遍,长剑忽然一撤,脚下跟着后退了一步。 正身沉气,剑竖当胸,剑尖缓缓向前直指。 他这一撤剑,全身几乎都暴露在对方扁、斧抢攻之下! 樵叟看他忽然后退,竖剑当胸,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但他究是成名多年的高手,忍不住凝目看去。 这一看,给他看出端倪来了! 这年轻人撤剑后退,摒弃了他方才施展的一套剑法,摆出这一式来,竟然是一记无懈可击的剑招。 虽然对方只是静立不动,但自己从任何一个角度攻去,都可能遭到他的反击! 以他的经验,所能看到的“端倪”,也只是如此而已,根本识不得徐少华这一式的名称,甚至也从没听人说过! 樵叟纵然看出“端倪”,但是还是不相信对方这一式剑法会有什么威力,他自然非出手试试不可! 心中想着,不觉大笑一声道: “少庄主不出手,老夫可要出手了!” 喝声出口,扁担一抖,漾起一串杖影朝徐少华身前点去。 他究是成名高手,对徐少华这一式剑招,虽已看出“端倪”,只是存疑而已,因此这一记扁担,也仅系试探性质。 徐少华听了贾老二的话,使出这一式并不熟练的剑招——“改弦易辙”,原也只是相信贾老二说的决不会错。 心中可毫无把握,是以也十分紧张,心里不住的背诵着口诀,看看是不是可以用得上哪一句? 此刻眼看樵叟一记扁担直送过来,他脑中灵光忽然一动,右手居然毫不思索的轻轻一转! 竖立胸前的长剑,只是朝前圈动了一下,看去并无多大变化,但樵叟扁担恰似自己送上来的! 只听一阵轻快的嚓嚓轻响,就像利刃削甘蔗一般,转瞬之间,扁担就被削断了七八截,纷纷堕落地上。 其实樵叟扁担送出,就已感到不对,因为徐少华竖立的长剑朝前一转,他就发现自己递出去的扁担完全被对方剑势圈住! 要待后撤都已不及,心头大吃一惊,急忙吸气后退,等他退出五尺,一支扁担已经被削断了七八截,剩下的几乎只有三分之一! 这一下,当真使他惊讶得不知所云! 这年轻人使出来的这招剑法,他活了七十多岁,不但没有见识过,甚至连听也没听人说过。 就是以刚才被削断扁担的一瞬间来说,他也仅仅感到不对而已,连对方如何削断自己扁担,根本都没看清楚。 徐少华也没弄清楚,他只轻轻转动了下长剑,居然把樵叟攻来的一招破去,甚至还把人家扁担削断了七八截。 等到发觉,赶忙收势,长剑贴时,抱抱拳道: “老丈请恕在下收手不及,以致把老丈扁担削断了。” 樵叟怔在那里,直等徐少华发言,他才如梦初醒,掷去半支扁担,老脸郝然,拱拱手道: “徐少庄主精通剑术,老夫佩服之至。” 猎叟大笑道: “何兄现在明白了?” 樵叟道: “看来咱们当真不管用了!” 猎叟道: “那就走吧!” 樵叟点点头,两人双足一顿,飞身而起! 贾老二耸着肩道: “二位老哥好走,小老儿不送了!” 樵、猎二叟一走,他们几个门下自然也立即纷纷后退,走得一个不剩。 贾老二得意的晃着脑袋,嘻嘻笑道: “闻三老爷,怎么样,小老儿没料错吧?” 丁药师心中暗道: “徐少庄主轻轻年纪,居然能一举击退久负盛名的樵、猎二叟,显然另有名师指点,再看马陵先生对贾总管的信任,出于常情,莫非徐少庄主是跟贾总管学的艺?” 只听贾老二催道: “好了,住马坡已经住过了,大家快请上马了。” 大家各自上马,仍由胡老四、余老六两骑走在前面开路。 这一路上,就没有再遇上拦截的人,也许这是因为樵、猎二叟都没把徐少华一行人拦截得下来,试问还有谁能高得过樵猎二叟?——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二章 二三十里路,很快就到达了。 巍峨的月华峰,就在眼前,一座六角形瓦覆盖的亭子,就矗立在山麓间,它是白骨门接待宾客的“迎宾亭”! 你别小觑月华峰山麓,这座小小的六角亭子! 自从白灵君选定以析城月华峰作为白骨门的场地之后,近八十年来,没有一个武林中人曾踏上这里一步。 亭虽号称“迎宾”;但试问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闯上月华峰来? 因此闻天声、徐少华这一行九骑,来至“迎宾亭”前,连树上的小鸟都觉得有些奇怪! 迎宾亭里,早已坐着一个白衣文士,只有一个人,他似是早就知道徐少华一行人会来,坐在亭里恭候大驾! 闻天声、徐少华等人来至山前,距“迎宾亭”还有数丈来远,他已经站起身迎了出来! 他,正是前去云龙山庄送信,和九里山前以丁药师易剑的青衫中年人,只是今天改穿了一身白衣而已! 白骨门的人,一向都是穿白衣的,现在就得改称他为白衫中年人了。 白衫中年人没待一行人驰近,早就拱着手,含笑道: “风闻徐少庄主远来荒山,在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贾老二一提马缰,赶在胡老四、余老六两骑前面,在马上拱手答礼道: “朋友换了一身行头,小老儿差点认不得了,你老哥真是白骨门的人?” 在说话之时,马匹已经停住,他又急匆匆的从马鞍上爬了下来。 这时闻天声、徐少华等人也相继停住,纷纷翻身下马。 白衫中年人看了后面几人一眼,又抱抱拳道: “兄弟白元亮,吞为敝门总管。” 人家到了白骨门,他不得不亮出万儿来。 贾老二听他是白骨门的总管,不觉喜形于色,咧开大嘴,嘻的笑出声来,伸过手去,重重的在白元亮肩头拍了一下。 笑道: “这就难怪,小老儿第一次和你老弟见面,就觉得挺投缘,嘻嘻,咱们原来还是同行,这就是老弟兄了!” 接着又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白元亮身为白骨门总管,一身武功自极了得,眼看贾老二伸手拍来,他不明贾老二意图,自然要待闪避。 但却明明看到了,就是闪避不开,而且还接二连三的被人家在肩头拍了三下,稍作运气,才知贾老二并无恶意! “同行?自己和他是什么同行?”白元亮一沉思,才会过意来,原来他是云龙山庄的总管,自己曾说是白骨门的总管! “同行”者?同是干总管的意思,难怪他要热络的拍自己肩膀了。 白元亮笑了笑道: “贾总管真是性情中人。” “哪里,哪里?”贾老二急忙拉着白元亮转过身,朝闻天声、徐少华介绍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这位白元亮老弟,乃是白骨门的总管,嘻嘻,咱们还是同行呢!” 白元亮连忙拱手道: “马陵先生大名,在下久仰得很。” 闻天声和徐少华一齐朝白元亮拱手为礼。 贾老二指着史琬说道: “这位史公子是少庄主的结义兄弟,这位丁药师,小老儿不用再介绍了,这位是丁药师的令孙女凤仙姑娘。” 接着又指指胡老四等四人说道: “他们是小老儿手下四个管事,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 王天荣已经知道贾老二的真正身份,(贾老二曾揭下面具给他们看过)因此叫他王老人,他也丝毫不敢再生气了。 白元亮被他拖着介绍这个,介绍那个,只得敷衍了一阵,才朝徐少华含笑道: “徐少庄主惠临荒山,倒是大出在下意料之外的事,徐少庄主不来,在下也要远上云龙山庄去找徐少庄主呢!” “这么说真是朽极了!”贾老二又抢着说道: “莫非白老弟要去送还秋水寒不成?” “一点不错!”白元亮脸上似笑非笑的道: “徐少庄主那柄秋水寒咱们留着无用……” “好极!”贾老二没等他说完,又抢着道: “你们白骨门果然识得大体,人家学着你们白骨门,也给咱们来个以剑易人。 这回失踪的可是咱们闻三老爷的义女和少庄主的一个结义兄弟,咱们此行,就是要向贵门讨个人情,把秋水寒惠予赐还,咱们才能以剑易人。 否则秋水寒只有一柄,要咱们拿什么去换人?这样就好,白老弟,把剑拿出来,咱们就不用再求见贵掌门人白灵君了。” 白灵君,是四十年前的称号,如今,白骨门的人都尊称“神君”,贾老二这句“白灵君”,就犯了白骨门的忌讳! 白元亮不觉脸色为之一变,冷笑一声道: “贾总管,你到了月华峰,说话最好小心一点!” 贾老二霎着一双鼠目,望着白元亮,噫了一声道: “白老弟,小老儿说话几时不小心了?” 白元亮这回没心理他,朝徐少华冷冷的道: “徐少庄主,当日答应以剑易人,白某相信徐少庄主为人,率先释放丁药师,怎知徐少庄主竟然以一支赝品搪塞在下,在下一时不察……” “白老弟,你简直胡说八道!”贾老二没待他说完,又抢着说道: “那晚少庄主交给你的,明明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的秋水寒,哪会是什么赝品? 哦,原来你们白骨门存心不良,看咱们少庄主上门来索剑,就故意说咱们给你的是一支赝品。 你们大概假造了一支秋水寒,还故意倒打一钉钯,存心把真的干没,那可办不到,咱们还有两个失踪的人,要拿剑去换回来呢!” 他一气之下,说话就像流水一般,大肆咆哮。 徐少华因有贾老二开口了,也就由他去说。 白元亮沉着脸,哼道: “贾老二,在下和徐少庄主说话,你最好少开口。” 贾老二听得鼠目一瞪,也重重的哼了一声道: “白元亮,你给小老儿听清楚了,你不过是白骨门的一个总管,论身份,你和小老儿云龙山庄总管是相等的。 所以你只配和小老儿说话,所以你说的话,也都是由小老儿来回答你,你要小老儿少开口,你配和咱们少庄主说话吗?” 要知贾老二一向把云龙山庄总管,看得很重,有人瞧不起他这个“总管”,是他最火的事了。 白元亮突然仰天发出一声长笑,说道: “你们到了月华峰下,还敢如此放肆?” “哈哈哈哈!”贾老二随着也拍手大笑道: “白元亮,你可知道咱们少庄主的来意吗?” 白元亮不觉一怔,问道: “什么来意?” “嘻嘻!”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事情是这样,你们白骨门掳人勒索,要咱们以剑易人,咱们照办了。 不过少庄主仔细思量,觉得云龙山庄毁后重建,创业惟艰,白骨门可以掳人勒索,以剑易人,此例一启,日后难保不会有人效尤,因此准备亲自来向贵门索还秋水寒……” 他咽了一口口水,不待自元亮插口,接着又道: “哪知果不其然,咱们庄上的柳姑娘、蓝公子又相继失踪,对方开出条件,指明要咱们以剑易人。 少庄主因此事由贵门开端,是始作诵者,云龙山庄要在江湖立足,岂能任人勒索?所以亲自赶来析城。 不仅要贵门交出勒索去的秋水寒,还要贵掌门人白灵君严惩觊觎秋水寒做出败坏贵门声誉的逆徒,向云龙山庄,向江湖上作一个严正的交代,你老弟方才说咱们放肆,到底是谁放肆呢?” 白元亮气得脸色铁青,点头道: “好,好,你们果然是来找事的了?” “不,不!”贾老二连忙摇手道: “不是找事,咱们是来找公道的。” 白元亮沉声道: “很好,在下守候在此,就是等候诸位前来的,那就不用多说,请到上面奉茶吧?诸位马匹可以留在这里,敝门自会有人照料。” 说完,右手朝众人抬了抬。 贾老二轻哼一声,自言自语的道: “白骨门的人,看来都不讲礼数的,咱们云龙山庄来了闻三老爷、少庄主、和史公子,他们却只派出一个总管来迎接,难怪江湖上人会批评白骨门的人自狂自大了。” 敢在白骨门门前,如此冷嘲热讽的,当真从未有过。 白元亮听得几次都要发作,但还是硬忍了下去,只作不闻,举步走在前面领路。 经过迎宾亭,是一条相当宽阔的登山石级,两旁古木参天,浓荫蔽日,不时可以听到清脆的鸟鸣! 贾老二抢到前面,跟在白元亮身后而行,接着是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药师祖孙,以及胡老四等四人。 大家的马匹就留在迎宾亭前面,此时就鱼贯拾级而登。 山道颇多转折,你走了一段路,就看不到前面,也看不到后面,所能看到的只是你现在所走的一段山路。 贾老二跟在白元亮后面,忍不住尖着声音问道: “喂,白老弟,你们登山道路是不是只此一条,后山还有没有路上山的?” 白元亮不耐烦的说道: “你问这干吗?” “没什么,小老儿只是随便问问罢了!”贾老二嘻的笑道: “如果山路只有一条,贵门那就真个是一夫当关,万夫莫上,若是后山也有路可上,那么……嘻嘻,前山固然险要,后山也许更险,但……” 白元亮回头怒声道: “但什么?” 贾老二忙道: “没但什么,小老儿只是想着就说,一点也没什么。” 闻天声却听得心中不由一动,忖道: “听贾老二的口气,莫非后山会出事不成?” 这话在白元亮听来,只当贾老二喜欢多嘴,没话找话,嫌他噜唆,但闻天声是知道贾老二底细的人,他说的话,自然要仔细啄磨了。 一回工夫,他们已经走到半山腰上,来至一处断崖,两山之间,有一道悬空的石梁,少说也有八九丈长。 下临绝涧,水势奔腾,石梁宽不盈尺,遍生苔藓,似是很少有人通行。 这段路当然很险,但自然难不到这一行人。通过石梁,又有一条平整的石路,绕着山腰行去。 行约半里,等转过山腰,眼前忽然开朗,那是山拗间的一片平地,足有数十亩光景,铺着平整的石板。 四周设以石栏,迎面一座白石牌坊,中间刻着三个孽窠大字“白骨门”,髹以黑漆,老远就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白石牌坊里面,中间是一条石板路,本来只是一片广场,因两旁放置了一列盆栽花木,就变成了宽阔的大路,使广场划分为左右两区。 大路尽头,已是一片山坡,又有数十级石阶,阶上才是依山而起的巍峨宫阙,就是江湖上所称的“白骨神宫”了。 一行人由白元亮领着刚跨进白石牌坊,就看到右侧广场上站着两个白衣人。 一个年约五旬左右,黑髯飘胸,虽是中等身材,但气势不凡,大有顾盼自豪之概! 一个是神情冷做的少年,正是白少游。 这两人身后,大约有二三十名同样穿着一色白衣的剑士,个个神色落寞,做岸之中,带着一份肃杀之气! 白元亮一眼看到黑须白衣人,立即趋上几步,抱拳道: “启禀三庄主,和云龙山庄少庄主徐少华同来的还有马陵先生闻天声、丁药师祖孙和一位姓史的公子。” 他口中的“三庄主”,自然是白灵君的三子白元浩了。 白元浩一手摸着飘胸黑须只“唔”了一声,连看也没朝大家看上一眼,只是沉声问道: “你问过徐少华,他把秋水寒带来了没有?” 贾老二沙着喉咙叫道: “喂,白老弟,这位是谁,你该先替咱们闻三老爷、少庄主引见引见才是!” 白元亮因自己是白骨门的总管,按江湖礼数,不好对来客失礼,这就说道: “这是敝门三庄主。” 贾老二忙道: “这是敝庄闻三老爷。” 白元洽似嫌贾老二多嘴,转脸问道: “此人是谁?” 贾老二不待白元亮开口,就凑上两步,耸着肩谄笑道: “小老儿是云龙山庄总管贾老二,嘻嘻,西贝贾,排行老二……” 站在白元亮身边的白少游冷声道: “徐少华,你敢用赝剑欺骗白骨门,胆子不小,我三叔问你,可曾把秋水寒带来?” “哦,嘻嘻,”贾老二接口道: “你是白骨门的白少庄主!不是小老儿多嘴,咱们少庄主是来跟你们情商,希望贵门能把秋水寒赐还,咱们才能拿剑去换回闻三老爷的义女和少庄主一个结义兄弟,怎么还会有秋水寒呢?” 白少游勃然变色,喝道: “贾老二,本公子没有问你,你给我站开去。” “白少庄主这话就不对了!”贾老二忽然脸色一正,一本正经的道: “当日贵门总管白老弟持信前来云龙山庄,就是和小老儿接头的,小老儿可以说是原经手人。 你们白骨门掳人勒索,要咱们以剑易人,少庄主一口答应,亲自把秋水寒当面交给白总管,白总管验看之后,才放人的,咱们如果随便交出一柄假剑,白老弟岂肯放人?” 白少游喝道: “你给我住口!” “小老儿总得把话说完……”贾老二耸着双肩,继续说道: “不料有人觊觎秋水寒,学着你们把闻三老爷义女柳姑娘和少庄主结义兄弟蓝公子两人,神不知鬼不党的掳去,依样葫芦,也要咱们以剑易人,咱们已经把秋水寒送给贵门,哪有第二柄秋水寒?所以少庄主只好亲自上贵门来,希望贵门念在同道之谊,赐还秋水寒,你们竟然抢先说什么秋水寒是假的,这不是存心坑人……” 白少游嗔目喝道: “贾老二,你再敢胡说八道,逞口舌之利,本公子就一剑劈了你!” “啊!哇!”贾老二缩缩头道: “白少庄主这是要杀人灭口!” 他回身指指徐少华等人,又道: “白少庄主就是杀了小老儿,咱们还有许多证人,你们也休想把秋水寒吞没了。” 白少游冷笑一声道: “你以为进了白骨门牌坊的人,还想活着出去?” 史琬听得大怒,冷哼道: “白骨门有什么了不起?我真没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狂妄无知的人!” 白少游目光逼视,喝道: “你说什么?”史琬冷声道: “你耳朵没聋,本公子说什么你没听见?” 闻天声眼看两人起了争执,要待开口! 贾老二俏声道: “闻三老爷,你别出声,白少庄主年轻好胜,让史公子教训教训他也好。” 他说话尖声尖气,虽然不算很响,但白少游哪会听不见,不觉勃然大怒,一手按剑,喝道: “你找死!” 史琬不屑的道: “找死的不知是谁呢?” “锵!”白少游长剑出鞘,朝前一指,喝道: “你亮剑!” 史琬嘴唇一披,哼道: “你有多少能耐,只管使来,本公子不妨让你先出手,也可以让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光在家门口狂吠乱咬,那只是看门狗而已!” 白少游目空一切,狂做自大,哪还忍耐得住,厉声喝道: “小子,看剑!” 右腕一振,长剑如白蛇吐信,倏然出手,朝史琬刺去。 史琬岂是省油的灯,没待对方长剑刺到,手腕一抬,就已掣出长剑,再一翻腕,“啪” 的一声压住了白少游刺来的剑尖,冷笑道: “就凭你这出手一剑,原来也稀松得很!” 再一抬腕,剑尖就朝白少游咽喉点去。 她只一翻腕,一抬腕之间,白少游虽然出手在先,却被她抢去了先机! 这一招,直看得负手站在后面的白元浩不禁脸色微变! 他自然知道白少游出手并不慢,却没想到史琬出手竟然比白少游还要快,甚至连他也看不出史琬是如何抢得先机的? 白少游第一招上被人家抢去先机,尤其史琬出言尖刻,一时之间不由气得满脸通红。 但人家剑尖已朝咽喉飞快的点来,自己长剑方才被压了下去,再待挥剑封架,已是万万不及,只好上身一仰,往后退下半步。 史琬可得理不让人,跟着跨上半步,右手转动,唰唰两剑紧随着刺出,一面冷声道: “怎么,你小子不会使剑?” 白少游被他激怒得几乎发狂,口中大喝一声,奋身扑上,全力发剑,一口气刺出了九剑。 不,九剑之后,剑势不懈,紧接着又是九剑,第二个九剑之后,紧接着又是九剑! 他使出来的乃是“九九追魂白骨剑法”,接连不断可以使出八十一记剑招,一剑紧过一剑,快得如同电闪风飘,故有追魂之名,是白骨门中最厉害的一套剑法。 白少游也是最近才练会的。 九剑连环,连绵不绝,但见剑光连闪,有若灵蛇,精芒流动,左右飞飘,四面八方,俱是他的剑影,剑势之利,凌厉无比! 闻天声看得暗暗攒眉,惟恐史琬有失,忍不住叫道: “少华,史姑娘只怕……” 贾老二没待他说完,就抢着笑道: “闻三老爷只管放心,古人说得好,一物必有一制,白少庄主剑法纵然厉害,史公子足可制得住他,你老不用替史公子耽心。” 就在他说话之时,突听一阵密如连珠的“叮”“叮”剑鸣,传了过来! 剑剑相击,应该响起锵锵金铁交鸣之声,但传来的却是“叮”“叮”轻震,这声音听到大家耳中。 因为在场的人,不论敌我,都是练剑多年的人,谁都听得出只有两支剑尖相撞,才会发出这种“叮”“叮”之声。 难道动手的两人,都只用剑尖相撞! 要知此时白少游剑势正使到急处,每一剑都快若闪电,史琬对他使出来的剑招,都要用剑尖去接,针锋相对,岂不是不可思议之事! 这一阵“叮”“叮”之声乍起,双方所有目光不期而然都凝足目力朝两人剑尖上投过去! 大家想到的一点不错! 白少游使出“九九追魂白骨剑法”,剑势一剑比一剑快,几如无数尖锥,密集朝史琬身上刺去。 史琬似是毫不在意,你剑势加快,她长剑也同样快了起来,你剑尖密集刺到,她长剑也随着翻起,幻出一篷剑芒,向身外绵密洒开!也许她只全力运剑,照着剑谱施展,但每一点剑芒,正好接住白少游刺去的每一支剑尖。 就是目力最好的人,也无法对得如此精确,就像针锋相对,才响起一连串的“叮” “叮”之声! 因为双方长剑都使得极其快速,先前白少游还没觉得什么,但时间稍久,就感觉不对了! (所谓时间稍久,其实也只是第一个九剑使完,第二个九剑接着使出,第三个九剑堪堪继上,前后也不过转瞬工夫而已) 因为自己使出来的,是以九剑为一组,一组接一组的刺出。 对方是化解自己剑势,应该是接住自己第一组九剑之后,自己发第二组,他再接自己第二组九剑,自己再发第三组九剑,他再接住自己第三组九剑,才对! 如今不同的是,自己第一组九剑,他接住了,但他在接住自己第一组九剑之时,好像多了一点剑芒,自己要用第二组九剑的前面一剑去接住他多出的一剑,这一来,自己第二组九剑,就只剩下八剑。 等他接下自己第二组八剑之时,竟似多出了两点剑芒,自己就要用第三组九剑的前面两剑去接住他多出的两剑。 于是自己的第三组只剩下七剑,而对方的第三组依然有十支剑尖,比自己就多出了三剑之多。 也就是说自己这套“九九追魂白骨剑法”,每组只有九剑,而对方的每组都有十剑,自己每使出一组,对方就比自己多出了一剑。 这一来,等自己使完八十一剑之际,对方岂不就比自己多出九剑,那时自己就将无可化解了! 他使到第四组九剑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了,但此时双方以快打快,一剑甫出,第二剑相继出手,绵密无间,你纵然想停,也欲罢不能,无法停得下来,只好咬紧牙关,加紧发剑。 心中却一直思索着自己使完八十一剑之后,如何应付对方比自己多出来的九剑? 这一段话,除了白少游自己心里明白,就是他三叔白元浩也无法从两人剑招上看得出来,因为双方互相攻拒,不到最后是不会发现的。 两支长剑,看去快速相等,剑芒密集,剑剑相接,“叮”“叮”之声一路下来,不绝于耳! 这是江湖上从未有过的一场奇特打斗,哪有两个人一直用剑尖接触的? 因此敌我双方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两人剑尖之上,跟着“叮”“叮”之声,一路听了下来! 双方剑招愈出愈快,“叮”“叮”之声也随着愈来愈急,就在大家一路倾听之际,“叮”“叮”之声突然停止。 一片剑芒也随着消失,只听一声大叫,紧接着响起! 原来白少游一直在思索着自己八十一招剑法使完之时,该如何挡开对方九剑?直到他把一套“九九追魂白骨剑法”使完,还是想不出如何化解对方攻势? 一时不觉横上了心,使到最后一招,左手抬处打出三支白骨针。 哪知史琬剑芒密集如雨,三支白骨针堪堪出手,就被剑芒磕飞,一簇九剑比闪电还快,袭上白少游身前九处大穴。 白少游大叫一声,往后便倒,身上九处剑伤,鲜血涔涔,人已昏了过去。 还是贾老二以“传音入密”告诉史琬:“史公子,你最后一招,千万不可出手太重,咱们才有戏唱!” 史琬平日对贾老二虽然时常吹须子、瞪眼睛,但在紧要关头,还是能听贾老二的话,因此剑势出手,一点就收,只不过点了白少游九处穴道,刺破一点皮肉而已! 白少游大叫出声,往后倒去,白元浩、白元亮不由得大吃一惊,两人不约而同飞身而上! 白元亮急忙扶住白少游,白元浩面现郁怒,沉喝一声道: “小子,你还不给我站住?” 史琬已经退了下去,闻言转过身来,一手按剑,冷冷的道: “我只是嫌他狂妄,才点了他九处穴道,剑伤极轻,若是真要杀他,你此时赶出来不是大迟了吗?你不会过去瞧瞧,白少游死了没有?” 随着话声“锵”的一声返剑入鞘,没再理会白元浩,自顾自的退了下去。 白元浩担心的是侄儿的伤势,听史琬口气,白少游好像伤得不重,忍不住回头问道: “白元亮,少游怎么了?” 白元亮对史琬说的话,自然也听到了,低头查看,发现白少游果然只是九处皮肉之伤,就举手推开了他身上受制的穴道。 一面取出刀创药敷在白少游创口,一面抬头道: “剑伤还不算重。” 白元浩道: “把他送进去。” 突然转过身来,目注史琬,沉声道: “小子,你给我出来。” 史琬是个急性子的人,闻言气道: “你就是白灵君的第三个小子?哼,原来你也是一只看门狗,只会在自家大门口吼吼的,出来就出来,谁还怕了你不成?” 正待迎着上去。 “史公子且慢!”贾老二忽然伸手一拦,说道: “小老儿有句话要问他。” 史琬方一住足,贾老二已迎了上去,拱拱手道: “白三庄主,小老儿想问你一句话,只有一句……” 他用左手食指竖了竖,还没说出话来。 白元浩沉声道: “有话快说。” “是,是。”贾老二连连点头,接着道。 “小老儿是想问你白三庄主,作得了主?作不了主?” 白元浩道: “白某作得了主怎么样?作不了主又怎么样?” “哦”贾老二缩了一下头,接着笑道: “咱们远上贵门,是来向贵门情商,赐还秋水寒的,咱们事情还没谈好,就要动手,岂不伤了两家和气?再说,真要动手,只怕对贵门不利……” 他后面这两句话,真是画蛇添足,不说也罢,说了这两句话,可听得白元浩仰首向天,发出一阵怒笑,问道: “你们能对白骨门如何不利?” “不,不,你老误会了!”贾老二摇着手,一面又连连顿脚,陪笑道: “小老儿的意思是说咱们远来是客,如果在你们大门前动起手来,江湖上人就会说贵门慢客,而且还仗势欺人,对贵门声誉,不是大大的不利吗?” 说到这里,又“哦”了一声,耸着肩问道: “哦,对了,白三庄主,你对秋水寒,作得了主吗?” “哈哈!”白元浩仰首打了个哈哈,目光一注,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目光,沉声道: “你们用假剑欺骗本门,本门正要找你们交出真剑来,这柄假剑只管拿去,今天不交出真剑,你们一个也休想下得山去。” 话声一落,大袖展处,飞出一柄八寸长的短剑,朝贾老二身前飞来。 “你们果然造了一柄假的,把真的吞没了。”贾老二口中说着,慌忙伸手接住,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就是自己仿制的那一柄,就急忙点头道: “就是这一柄,怎么会是假的?少庄主得来的就是它,一点也不假,它……假在哪里?” 这话是说徐少华得到的本来就是一柄假剑了! 白元浩看他脸上神情不像有假,一面哼道: “你试试就知道了。” “好吧!”贾老二答应得很快,把手中八才长的假秋水寒一抬,说道: “白三庄主要赐教的话,小老儿就用这柄短剑向白三庄主讨教好了。” 白元浩方才只是说要他试试这柄剑是真是假?没想到贾老二会错了意,说成自己要和他动手了。 但贾老二既然说出口来,等于向自己挑战了,自己身为白骨门三庄主,又岂能退缩?闻言大笑一声道: “好,好,贾总管果然豪气凌云,白某佩服得很,你可以先发招了。” 贾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白三庄主只管请,小老儿只是想证实一下这柄秋水寒的真假而已,你老只管发招!” “好!”白元浩沉喝一声,道: “那你要小心了!” 右手抬处,一招“白骨迎风”,长剑朝前平推出去。 “白三庄主小心了!” 贾老二学着他的口气,左手握鞘,右手朝前划出,只听“唰”的一声,八寸长的秋水寒随着出鞘! 在这一瞬间,突然幻起一道几乎有丈许长的淡青色剑光,朝前挥起! 森森剑风,逼人生寒,紧接着又是“咻”的一声,把白元浩递出的长剑一下削为两截,堕落地上。 剑光一现即隐,贾老二早已还剑入鞘,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抱拳,连连拱手,脸含歉意,说道:“白三庄主恕罪,小老儿功力不足,划出剑去,控制不住,把你老的长剑削断了,真是对不住,但也可证明这柄秋水寒,应该不是假的了。” 白元浩手持断剑,怔立当场,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柄秋水寒明明是假的;方才贾老二一剑划出,剑气暴长,一下就削断了自己手中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有如切爪一般,那就不假了! “如果说此剑是真的,那绝不可能!如果说剑是假的,那就更不可能!” 耀目青芒,暴长的剑气,绝假不了,否则如何削得断自己手中的百炼精钢长剑? 但要以一柄普通短剑,能发出寻丈光芒,森寒剑气,除非这使剑的人已经练成上乘剑柔功夫! 凭他贾老二像吗? 他只是云龙山庄的一个总管,哪会有这大的能耐?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嘹亮的长笑,传了过来! 白元浩陷入沉思的人忽然惊觉过来,暗道: “是老大出来了!” 大家凝目看去,只见从山坡石阶上走下来的一共有五个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须发斑白的高大老人,此人少说也有七十光景,腰背挺直,步履轻快,只是脸色微见青白。 这是练“白骨神功”的特徽。 他身后一个年约六旬四五,瘦高身材,神情极为严肃。 第三个则是刚才护送白少游进去的白骨门总管白元亮,后面还有两个则是年在四十左右,一身劲装的剑士。 贾老二低声道: “好了,好了,白骨门的大庄主、二庄主都出来了。啊,白骨门神宫的三位主脑人物全出来了,难道不怕白骨神宫空虚吗?” 他口中的“大庄主”“二庄主”,自然是白元规和白元辉了。 江湖上人,也许早就听到白骨三英的名号,但却很少有人亲眼见到白骨三英。 今天,凭区区淮扬派一个云龙山庄,就惊动白骨三英,一齐出来,真还是异数! 就凭这一点,只要传出江湖,云龙山庄就会一口之间,身价百倍! 白骨三英平日连各大门派都没有放在眼里。 何以此刻不过来了区区一个淮扬派的云龙山庄少庄主,就会惊动白骨门大庄主、二庄主连袂出宫来呢? 那是因为大庄主白元规看到独生儿子身上的九处剑伤,使他大为惊懔! 要知“九九追魂白骨剑法”,乃是白骨门最上乘的镇门剑法了,三百门下弟子,不到某一程度,是不准练习的。 除了三位庄主以外,门人中练会这套剑法的,不过十一二人而已! 由此可见白骨门是如何重视这套剑法了。 如今竟然从白少游的身上,发现了一个极大秘密,那就是白骨门视作无上神通的镇门剑法——“九九追魂白骨剑法”,竟然被人破解无遗! 怎不教他看得惊骇不已,急忙偕同二弟元辉一起出来,要瞧瞧这破解本门剑法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三章 闲言表过,却说白元规走近现场,白元浩赶紧抱抱拳道: “小弟无能,惊动了大哥。” 白元规巨目一抡,看到地上断剑,神色更为之一变,接着目光一抬,两道冷电般的眼神朝闻天声、徐少华等人投来。 口中沉笑一声道: “淮扬派云龙山庄的好朋友,贪临敝门,兄弟迎近来迟,多多恕罪。” 他只是口中说着,连手都没拱一下。 白元亮赶紧跨上一步,拱着手道: “这位是敝门的大庄主。” 接着又指指白元规身后的白元辉道: “这位是敝门的二庄主。” 闻天声连忙抱拳道: “兄弟久闻贵门白骨三英盛名,今天得瞻道范,幸何如之?” 贾老二抢前一步,拱着手,笑嘻嘻的道: “这位是敝庄的闻三老爷。” 接着又指指徐少华道: “这位是敝庄少庄主。” 白元规没有理他,只是沉声说道: “是什么人剑伤小儿,臼某要见见其人。” 他急于要知道的就是破解“九九追魂白骨剑法”的人! 史琬看他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有气,应声道: “是我。” 举步跨了上去。 贾老二耸着肩急忙跟上一步,谄笑道: “他是敝庄少庄主的结义兄弟,史公子。” 白元规目光一注,看到史琬只是一个十六八岁的小伙子,不觉微微一征,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我叫史琬”史琬挺了挺胸,问道: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白元规洪笑一声,说道: “你小小年纪,胆敢对白某如此说话?” 史琬也学着他仰天大笑一声道: “史某是看你这样问我的,我已经回答你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也同样问你,这有什么不可?与我年纪大小何干?” 白元规听她笑声道: “小姑娘,白某问你何人门下,你还没告诉白某。” 史琬被他这声“小姑娘”叫得粉脸不禁一红,立即脸色一沉,哼道: “你管我是男是女,我没有师门,无可奉告。” 白元规注目问道: “你方才和小儿动手的那套剑法,是跟什么人学来的?” “你管我跟谁学的?”史琬撇撇嘴道: “我早就会了。” 白元规道: “小姑娘令尊是谁?也许令尊是白某的旧识……” “家父一向不在江湖走动。”史琬道: “不会认识你白大庄主。” 白元规耐心的又道: “你且说出来给白某听听,也许咱们是老朋友了。” 贾老二耸着肩嘻的笑道: “史公子说不是,一定不会是的了,不然,你白大庄主见多识广,怎么会连老朋友的剑法家数都认不出来?” 你别看他平时说话噜唆,紧要关头,往往被他一语道破! 史琬冷笑道: “你不说,我也不会上他当的。” 白元规老脸不觉一红,怒哼道: “小丫头,白某只因你可能是故人之女,才不好难为你,你以为白某不能把你擒下吗?” 他老羞成怒,这话就是准备出手了。 史琬长剑横胸,说道: “把我擒下,说得倒是容易,你来试试看?” 白元辉叫道: “大哥,要把这小丫头拿下,何用大哥出手?” 随着话声,大步走了上来。 徐少华道: “三弟,你退下来。” 贾老二耸着肩尖声道: “少庄主,就让史公子和他动手好了,你留一手,还要对付他们老大哩!”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说道: “放心,小老儿不会让史公子吃亏的,” 徐少华听他这么说了,才算放心,也就后退了一步。 史琬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右手扬处,“锵”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 “你是白元辉?是不是想领教领教本公子的剑法?” 要她说几句气人的话,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白元辉是白骨门中的二庄主,浸淫剑术四五十年,也是白骨门第二高手,平日连各大门派的人都不在他眼里。 如今竟被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娃儿直呼其名,还敢口发大言,真把他气得七窍冒烟! 但他是一个十分深沉的人,平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是他一张瘦削脸上,愈见苍白,沉笑道: “很好!” 伸手缓缓抽出长剑,左手两指轻轻在剑脊上拂拭了一下,表示他已有许久不曾用剑了。 才抬目道: “小丫头,你口出大言,必有过人之技,白元辉要看看你有些什么高招,你可以出手了。” “奇怪。”史琬冷笑道: “你不是要替你大哥把我拿下吗,那么口出大言的应该是你了,这话该是我说的,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高招能把我拿下?自然该由你先出手才对!” 白元辉脸上隐隐飞过一丝厉色,沉哼道: “好个利嘴丫头,好,你接招!” 伸腕一剑急刺而出。 这一剑他含愤出手,自是十分迅疾,剑光一闪,便已刺到史琬的胸口,但就在刚刺近胸口之际,剑势突然一滑,挑起三点寒星,袭向史琬右肩。 出手之快,真如闪电一般,令人目不暇接! 照说以他在剑术上造诣之深,出手之快,这一剑史琬无论如何是接不下来的! 怎知史琬长剑当胸,对他刺来的剑势,根本视若无睹,一动没动,直等对方三点寒星射向肩头之际,她才后退半步,身形一侧,振腕发剑,长剑立时幻起四点剑芒,迎着点出!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响起三声“叮”“叮”轻响,这是剑和剑尖乍接发出来的声音! 三点剑芒接住了白元辉刺来的三点剑尖,另外一点剑芒却疾如流星朝白元辉左眼飞射过去。 这一着当真大出白元辉意外之事,急急往后跃退。 史琬三点剑芒和白元辉剑尖乍接,但觉对方剑尖含蕴着极大震力,执剑右臂被震得隐隐发麻,人也随着被往后推出了三步。 这一招,白元辉急急往后跃退,史琬被震得后退三步,两人一招之间,同时后退,自然是半斤八两,难分轩轻了。 但这对白元辉来说,已感到无比震惊,也证实了对方使出来的剑法,确实是克制白骨门剑法的剑法。 比白骨门剑法每一招都要多出一剑来! 白元规听任二弟先出手,一来是白元辉的剑上造诣,极为深厚,二来也是为了想看看史琬的剑法,是不是果如白少游所说,招招都比白骨剑多出一剑? 此时看了史琬的剑法,心中暗自盘算着:“这小丫头不知是何来历,今日非把她擒下不可!” 白元辉口中怒笑一声,欺身直上,长剑挥动,接连劈刺而出。这回他已发现史琬的剑法,对白骨门剑法有克制作用。 但他也试出史琬剑上功力,和自己差得很多,因此这回出手发剑,就使出八九成力道来。 同样一套“九九迫魂白骨剑法”,在自少游手中使出,只是快速如电而已! 但此刻在白元辉的手中使来,不仅快速绝伦,每剑几乎都重逾山岳,剑风激荡,声如裂帛,声势之壮,令人看得快要摒住呼吸,连换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史琬眼看对方剑势如此强盛,心头也不无怯意! 方才她和白少游动手之时,就已经看不清对方的招数,只是依照爹教给自己破白骨门剑法的剑法,一路从头到尾使了出来,也就一路破解下来。 这回,白元辉使出来的剑法,自然比白少游更快,她就更看不清楚了! 但史琬自小逞强惯了,心头本来已有的一点怯意,经这一急一气,立即化为乌有,暗暗哼了一声。 突然间咬紧牙齿,不管对方剑势,奋起全身力道,把自己所会的破解白骨门剑法的一套剑法,从头开始,以快打快,源源不绝的施展出来。 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响起贾老二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 “史公子,对,就这样使,不用怕他,白家老二只有几分蛮力,蛮力很快就会使完的,你只要挺下去,小老儿自会暗中帮你的。” 一个人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只要有人及时给他鼓励,说上几句打气的话,就会精神抖擞起来。 所以现代任何比赛,双方都要组织啦啦队,高喊着“加油”,其理也就在此。 史琬听了贾老二的话,精神为之一振,勇气也油然而生,把一支剑使得像泼风一般,更快更密! 但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姑娘家,体质天赋本来就要比同一年龄的男子逊上一筹,何况她的对手是白骨三英中的老二白元辉,浸淫白骨剑法少说也有四十年火候,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是以史琬纵然把一支长剑使得又快又密,也无法扳得回劣势。 本来她的剑法是可破解白骨剑法的,现在固双方功力悬殊,她不但无法破解白元辉的剑法,反而被白元辉又快又重的剑势,压迫得几乎无法施展剑法了。 既然史琬被迫得几乎展不开剑法,照说就早该落败了,但史琬为了要挺下去,就形同拼命,不顾一切的和白元辉抢攻! 她使的剑法,总归对白骨剑法有克制作用,白元辉要顾及自己,也不敢过于躁进,所以她还能支持着不败。 不,时间稍长,白元辉已经感觉有些不对了! 第一,史琬这套剑法,不仅破解白骨剑法,而且每一招,都多出白骨剑法一剑。(这一点他早就知道的) 但多出一剑,对他并不构成威胁,他使出来的剑招,本来就比史琬要快,足可弥补过去。 使他感到费解的是,是史琬使出来的每一组十剑之中,(白骨剑法只有九剑)有一剑的剑势特别沉重。 双剑交击,几乎会震得自己剑招为之一滞! (剑招一滞,前面八剑就等于白使了。他不知道这是贾老二用手指弹出去的一粒细砂,击在他剑尖上,还以为史琬这套剑法,十剑之中,必有一剑是沉重的剑势) 第二,最使他感到不对的是,这一阵工夫下来,他发现每次被对方剑尖交接,受到震动之后,自己的内力,就有显著的消耗! (和史琬动手,他功力胜过史琬,但贾老二弹出的细砂,力道强大,他受到震动,内力就消耗得多) 先前他有压倒性的优势,(功力)现在渐渐已经比史琬差强一筹而已! 只差强一筹了,就渐渐感到史琬的剑法,对他有了克制! 每一招出手,都会被对方破解了,而自己一组只有九剑,对方一组十剑,就比自己多出一剑。 这一剑对自己也开始有了威胁! 这一情形,先前史琬还不觉得,后来渐渐也感觉到了,心头自然十分兴奋,斗志也更为旺盛起来。 白元规几乎不敢相信,以二弟的一身功力,和数十年剑上造诣,竟会打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眼看二弟剑势由盛而衰,心头又急又怒,一双鹞目之中,精芒暴射,注视着史琬,他从史琬出手第一剑逼退白元辉的时候,早就有擒下史琬之心。 (只有擒下史琬,才能逼她说出破解白骨剑法的剑法来。) 此刻自然更是下定决心,就要付诸行动! 双方这场比剑,自然比方才史琬和白少游动手,更吸引人。 徐少华正在全神贯注之际,忽听贾老二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少庄主,你要注意白元规那个老小子,他大概想出手了,你就得拦住他才是!” 徐少华听得一怔,急忙目光一转,朝白元规投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白元规洪笑一声道: “二弟,你可以住手了!” 人随声发,一道人影疾如掣电,朝史琬扑来,右手一探,凌空抓下! 这一下当真快速无比,徐少华不敢怠慢,双足一点,身如穿云之箭,凌空朝白元规拦截上去。 口中喝道: “亏你还是白骨门大庄主,居然出手偷袭!” 这一式“云龙身法”,身形之快,并不在白元规之后! 白元规骤见徐少华迎着自己凌空飞来,心头不觉大怒,沉喝一声:“下去!” 左手扬处,一记“白骨掌”,迎面朝徐少华劈出。 徐少华哼道: “未必!” 同样左手抬处,迎着对方手掌击去。 “啪!”两人在半空中双掌互击,各自被震得倒飞出去。 但徐少华使的是昆仑绝艺“云龙身法”,普天之下唯一能够在空中换气遇翔的身法。 因此被震后倒飞出去一丈来远,口中微一吸气,身形并不堕,又翩然飞了回来,飘落到史琬身边,含笑道: “二弟,你只管退下去休息。” 这时白元辉听到大哥的喝声,早已撤剑收手,史琬直到停下手来,才感到一身力气几乎快用完了。 这就点着头,深深吸口气,往后退下。 白元规和徐少华手掌接实,才发觉这年轻人一身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他发觉之时人已被震得倒飞出去。 但他究是白骨神君的长子,功力深厚,急忙吸气沉身,施展“千斤坠”身法,落到地上,已被震出一丈开外。 等他落到地上,才看到徐少华居然身形不坠,又飞了回来,才飘身落地,仅此一式身法,自己就相形见绌! 心头不由暗暗一惊,迅速忖道: “这小子莫非会是昆仑门下?” 但他身为白骨门大庄主,这脸如何坍得起? 不觉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洪笑,说道: “徐少庄主果然英雄出少年,你再接白元规一掌试试!” 微一吸气,双足离地三寸,平飞过来。 右手抬处,露出一双色呈灰色,皮肉内陷,只剩五根像枯骨般的手掌,随着他平飞过来的人,朝徐少华当胸推来! 丁药师怵然变色,失声道: “枯骨掌!” “枯骨掌”是白骨门最厉害的一种掌功,据说只要被“枯骨掌”击中,血肉之躯,立即破坏,立时会变成一堆枯骨。 这当然是言过其实,江湖上没有见识过“枯骨掌”,就会捕风捉影,愈说愈玄,但也由此可见“枯骨掌”的厉害了。 闻天声闻言也不禁变了脸色! “没关系!”贾老二回头道: “一点关系也没有!” 就在他说话之是,徐少华的右手也举了起来,向前推出。 双掌再次击实,这回大家都没听到“啪”的声响。 俗语说得好,孤掌难鸣,平日拍手,是因两只手掌都有肉的,才会响起“啪”“啪”之声。 如今白元规击出来的只是枯骨掌,手掌没有肉如何拍得出声音来?但就在双掌交击之际,两人身前却陡然暴发起一股无形的潜力,向四处扩张! 徐少华站着的人,立时被推得往后连退了三步,白元规双足离地,平飞过来的人,同样被推得后退数尺,才落到地上! 白元规做梦也想不到连“枯骨掌”都伤他不得,这年轻人竟会有如此高强的内力。 一时杀心陡起,须发飞扬,一张灰白的脸上,更惨白得如同白纸,双目陡射绿芒,双手徐徐上扬,双手十指如同枯骨,凭空作出攫物之状! 蓦地腾身而起,凌空朝徐少华当头扑攫过来! 徐少华只听耳边响起贾老二极细的声音说道: “少庄主怎么忘了使‘纵鹤擒龙,功呢?” 一言提醒了徐少华,没待白元规扑到,右手就凌空推了出去。 方才他和白元规“枯骨掌”交击,因他练成昆仑派玄门“大清心法”,掌势出手,“太清真气”自然应掌而生,“枯骨掌”自然奈何他不得。 这回他推出的是“纵鹤擒龙”功,手势堪堪推出,“大清真气”已化作一道无形潜力,从掌心涌出。 正好白元规凌空扑攫而来,但觉自己忽然之间好像扑入在一片虚无飘渺的云端里,一点也用不上力道! 他究是练功数十年的人,在这电光石火之际,就已感到不对,但已经迟了,自己一个身子就像落在一张无形的鱼网之中,被兜着摔了出去! 自己竟然没有半点挣扎的余地,一个人呼的一声往后直飞出去! 这对白元规来说,真是数十年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大的挫折,急忙沉气旋身,等落到地上,已在两丈之外。 贾老二却在此时,急忙拖着鞋后跟,梯梯他他的朝他跑了过去。 白元辉、白元浩同时一挥手中长剑,朝贾老二拦去。 贾老二摇着双手,说道: “你们别拦着小老儿,小者儿是有话找你们老大说……” 他口中说着,身形一弓,就滑溜的从两人中间钻了过去。 白骨门弟子也在此时纷纷掣出长剑,要待围了上去。 贾老二跑得还真快,一晃就到了白元规身前,低声说道: “白老大,小老儿有话和你说,叫他们别过来。” 白元规被徐少华一掌推出两丈,方才仿佛之间觉得自己毫无挣扎余地,此时站定下来,急忙运气检查,又觉得并无异状,闻言沉哼道: “你要说什么?” 贾老二一指身后追来的人,说道: “白老大,你先要他们退到一丈以外去,小老儿才能说。” 他话声刚落,白元辉、白元浩两人已经掠到贾老二身侧,两支长剑一左一右交叉朝他脖子上架来。 贾老二一缩头,轻巧的从两支剑下钻出,说道: “白老大,你如果不想听我小老儿的话,小老几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 “白某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白元规哼道: “但你要说什么,不妨就说出来。” 贾老二道: “要听,就先叫他们两个退下去,否则小老儿话没说完,我这吃饭家伙倒先搬家了。” 白元规目赌他从二弟三弟两支剑下只缩了下头,就轻易闪出,要知二弟、三弟都是练剑数十年的人,岂会轻易让人闪得开的? 不禁暗暗攒了下眉,心中付道: “想不到区区淮扬派门下一个云龙山庄,居然有着这许多高手,方才那个小丫头使的一手剑法,专破本门剑法。 姓徐的小子功力之高似乎还胜过自己甚多,连他们这个总管,身法之奇,连二弟、三弟两支长剑都拦不住他,看来白骨门今天是垮定了!” 接着又暗自忖道: “也好,听听他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心念这一动,就朝白元辉、白元浩两人抬了下手道: “你们且退下去。” 白元辉、白元浩听大哥这么说了,就长剑一收,依言退下。 白元规目注贾老二,说道: “你可以说了。” “是,是。”贾老二回头望望两人,他们果然站在一丈开外,这就压低声音问道: “白老大,你知不知道眼前有一件火烧眉毛的急事儿?” 白元规冷哼道: “你以为你们一定可以胜得了白骨门?白某一声令下……” “非也,非也!”贾老二摇着手,谄笑道: “白老大,你误会了!咱们算起来应该是你们的朋友,小老儿如果不拿你们当朋友,就不会和你白老大说这些话了。” 白元规道: “那你是指什么?” “小老儿指的……”贾老二凑上一步,再凑过头去,说道: “火烧眉毛的急事,毛病就出在令尊白灵君的身上,当然你们白骨三英身上多少也有点问题……” 白元规目光一注,沉哼道: “你说什么?” “你小声一点!”贾老二伸长脖子,说道: “小老儿这话是有根据的,你如果不信,喏小老儿问你,你和咱们少庄主一共对过三掌。 不知你自己有没有感觉,一掌比一掌差劲?不,小老儿是说和人对掌之后,功力就有显著的减退现象?” 白元规听得一怔,这情形他当然早就发觉了,只是还在惊疑之中,此刻经贾老二一语道破,不觉动容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 “小老儿只是猜想罢了!”贾老二摇头晃脑的道: “但孔老夫子说过,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小老几虽是猜想,也八九不离十了。” 白元规道: “你把猜想的说出来听听?” “白老大是不是有些相信小老儿说的话了?”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有人想利用咱们在前山绊住你们,他们从别的地方乘虚而入……” 白元规一怔道: “那是什么?” “什么人小老儿也说不上来。”贾老二道: “但他们已经计算了很久了,不然,怎么能在名震寰宇的白灵君和名震武林的白骨三英身上做得了手脚?” 白元规几乎不敢相信,有人在神君老人家和自己兄弟三人身上做了手脚?一面问道: “此话有何证据?” “这要怎么证据?”贾老二道: “你白老大心里明白,再说你们白老二只不过给小老儿弹出去的几粒石子,在剑尖上震动了几下,就功力大减。 连和咱们年未弱冠的史公子都只打成平手,白老三当然也是这样,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白元规这才知道今日白骨门三英都是折在“功力大减”这四个字上,再听贾老二弹出几粒碎石子,就震得二弟受不了!心中不禁一动,望着贾老二,疑惑的问道: “老哥究竟是什么人?” “嘻嘻!”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是云龙山庄的总管,敝姓贾,排行老二,你白老大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小老儿再重复一遍,咱们绝不是你们白骨门的敌人。” 他不待白元规开口,笑嘻嘻的道: “朋友才会正大光明的从前山来,如果咱们是敌人的话,早就偷偷的从后门进去了。” 白元规心中又是一动,但他不相信真有敌人会从后山进来,后山几乎全是峭壁,飞鸟难渡,何况还派有轮值的人?只是贾老二的话,又使他半疑半信,沉吟不语! 贾老二又道: “老实说,咱们老远赶上宝山,可不是为了索回秋水寒而来,真正的来意,就是给你白老大报讯来的,你白老大要是不相信,那没关系,你不妨回去仔细查查。” 白元规看他说得不像有假,尤其贾老二说的连神君老人家身上都被人家做了手脚,心中总觉得是个疙瘩。 这就颔首道: “好,白某暂且相信你老哥说的话。”一面立即回头朝白元亮吩咐道: “你请云龙山庄的人,到宾馆休息。” 双方的人和两人的距离较远,并不知道贾老二和白元规说了些什么? 照白元规的为人,和一个后生小辈的徐少华连对三掌,还被震出两丈来远,岂肯就此罢手? 但他和贾老二交谈了一阵之后,不但敌意全消,还交代他总管白元亮把云龙山庄一行人招待到宾馆里去! 这对白骨门的人来说,自然感到十分奇怪。 就是闻天声、徐少华等人也深感意外,不知贾老二和他(白元规)说了些什么,居然把这个白骨门的第二号人物说动了! 白元规话声一落,立即朝白元辉、白元浩两人招招手道: “二弟、三弟,你们随我来!” 转身大步朝石级上行去。 白元辉、白元浩不知大哥意思,但也不敢多问,跟着白元规身后就走,两名剑士也迅快的跟在两人身后,朝石级上走去。 白元亮随即朝闻天声、徐少华等人拱拱手道: “大庄主请闻三侠、徐少庄主诸位,到宾馆奉茶,兄弟这就给诸位带路。” 说完连连抬手肃客。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闻三老爷,白老大既然愿意化敌为友,为了交这个朋友,咱们自然要领这份情的了。” 闻天声早就知道贾老二怂恿自己一行人远来析城,必有事故,因此等他说完,就拂须笑道: “贾总管说得不错,咱们走吧!” 一行人由白元亮领路,随着他拾级而登,一直走上百级石阶,又是一片石砌平台,迎面是一座巍峨的门楼,两边站着八名白衣剑士。 白元亮含笑道: “这是敝门总坛,宾馆还在东首。” 他引着众人越过平台,朝东首走去。 转过山腰,但见一片梅林,暗香浮动,中间一条平整的石板路,穿林而行,又走了一箭来路,但见碧瓦粉墙的一排精舍。 长廊环绕,小溪瀑缓,景色清幽已极。 中间一道圆门,进入门内,是一个自成院落的大天井,居然绿草如茵,四周围以十字朱栏。 白元亮把众人请到一间相当宽敞,布置雅洁的客室,连连拱手道: “诸位请坐,自从敝门开派之时,各大门派几位掌门人曾翩然莅止,在这里住过几天,四十年来,闻大侠、徐少庄主一行还是敝门第二次接待的嘉宾。” 闻天声含笑道: “这么说来,咱们真是荣宠之至!” 白元亮忙道: “闻大侠好说。” 他不知大庄主的心意,要自己把云龙山庄的人领来宾馆,究竟是为了什么?因此不便多说。 这时正好两名身穿淡青衣裙的少女端着茶送上。 白元亮拱着手道: “诸位请用茶。” 接着又道: “这里一共有十二个房间,诸位住在哪一间,就烦劳贾总管安排好了。” 贾老二接口道: “这个小老儿会安排的。” 白元亮又道: “这两名使女叫春花、秋月,诸位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好了,在下暂且告退。” 贾老二忙道: “你老弟只管请便。” 白元亮朝大家再次抱了抱拳,便自退去。 史琬是急性的人,白元亮才走,她就急着问道: “贾老二,刚才你和白元规究竟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贾老二陪着笑道: “就是小老儿先前和白元亮说的差不多。” 一面却以“传音入密”说道: “我的小姑奶奶,这是机密事儿,你这时候问小老儿,小老儿怎么能说?” 一面忙道: “太阳快落山了,小老儿先去看看房间,也好早些给大家分配好了。” 说完,梯梯他他的拖着鞋跟跑了出去,一面叫道: “春花、秋月两位姑娘,你们哪一个领小老儿去看看房间?” 他走后不久,只见白元亮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徐少华站起身,迎着拱拱手道: “白总管有事吗?” 白元亮神色很急,拱手回道: “徐少庄主,在下是找贾总管来的。” 徐少华道: “贾总管看房间去了,马上就会回来的。” 话声刚落,只听贾老二的声音在门口应道: “小老儿来了,少庄主……” 贾老二一脚刚跨进门,口中啊道: “啊,啊,白老弟又来了?小老儿是……” 白元亮慌忙迎了上去,没待他说完,就道: “贾总管,在下奉大庄主之命,请你老哥劳驾一行。” 他说话的神情,似是很急! 贾老二霎着眼睛,忽然嘻的笑道: “白老大是不是相信小老儿说的话了?” 白元亮道: “这个在下不大清楚。” 贾老二道: “那他请小老儿去做什么?” “在下真的不知道。”白元亮道: “在下刚从这里口去,原是给大庄主覆命去的,大庄主看到在下,不容在下说话,就道: “快请贾总管来。” 在下还待请示,大庄主已刻不容缓的挥着手道: “快去,要快!”在下就是这样奉命赶来了。” 贾者二想了想,问道: “白老大神色是不是很急?” 他一口一声的叫着“白老大”,这要换在平时,白骨门的人不给你一记“白骨掌”才怪! 白元亮点点头道: “大庄主连话都不让在下说,就不迭的催着在下快来,自然很急了。” “唔,看来果然给小老儿不幸而言中了!”贾老二右手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圈,点着头道: “好,咱们走!” 白元亮忙道: “贾总管请。” 贾老二笑道: “老弟不用客气,你们白骨门小老儿从来没有来过,人生路不熟,你只管走在前面。” 白元亮因大庄方急着要找他,自然不敢耽误时间,说了声: “在下那就给贾总管带路。” 举步走在前面,出了宾舍,脚步就立时加快。 他们仍然穿林而行,这回没向前面大门绕去,走的是捷径,不多一回,就已到了东首一道边门。 这里虽是边门,两扇黑漆大门还是十分高大,门口也一样站着八名一身白衣的佩剑武士。 他们看到白总管领着贾老二走近,不待吩咐,立即推开了大门。 白元亮只说了一个“请”字,依然走在前面领路,这一路穿行长廊,也不知经过几重屋字,来至一处院落。 院落门前,左右站着四名白衣剑士,他们也没说话,只是朝白元亮躬了躬身。 白元亮也没去理他们,跨进院落,脚步就放轻了许多。 领着贾老二一直走近石阶,才回过身,道: “到了,贾总管请随在下进去。” 他话声说得极轻。 贾老二也轻声道: “你只管请先。”——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四章 两人进入一同起居室,白元亮又朝东首一道门户走去,脚步就放得更轻! 贾老二学着他的样,弓起腰背,轻脚轻手的跟了过去。 白元亮轻轻掀起门帘,侧身走入。 贾老二也跟着侧身走入,抬眼看去,原来这里是一间静室,地方相当宽敞,只有上首放一张卧榻,榻上盘膝垂帘坐着的正是大庄主白元规。 不,在卧榻左首地上,还放着两个棉垫,瞑目坐着白元辉和白元浩两人。 这一情形,一望而知这里本来是大庄主白元规平日练功的静室,边上两个坐垫是临时加的。 显然是兄弟三人方才听了贾老二的一番话,心里疑信参半,才一起在这里运功行气,详细检查全身。 他们堪堪跨进屋子,白元规已经缓缓睁开眼来,点头说道: “有劳贾总管了。” 贾老二连忙耸着肩,陪笑道: “没关系。” 白元规跨下卧榻,抬抬手道: “这是兄弟的静室,平日不放椅几,贾总管就请在榻上坐吧!” 一面回头道: “老二、老三,你们也不用练了,咱们还是一起向贾总管请教的好。” 他话说得十分客气。 白元辉、白元浩听了大哥的话,也一起缓缓吁气,睁开眼来。 白元规又朝白元亮吩咐道: “元亮,你站到外面一间去,静室囚周,不论任何人走近,都给我拿下,听候发落。” 白元亮直到此时,还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听大庄主的口气,似是十分严厉,连忙应了声“是”,返身走出。 这时白元辉、白元浩也已站起身来。白元规和贾老二在榻上落坐,他们两人只好站在榻前。 贾老二要待站起身来,口中说道: “二庄主、三庄主……” 白元规伸手按着他肩头,说道: “贾老哥不用客气,只管请坐,咱们才好谈话。” 贾老二道: “这个……怎么可以……” “你不用管他们。”白元规接着道: “咱们谈正经要紧。” 贾老二抱抱拳道: “不知大庄主见召,有什么见教?” 白元规拱拱手道: “方才多蒙贾老哥指点,兄弟三人回来之后,经仔细运功检查,体内真气丝毫并无异状,依然和平常一样……” 贾老二道: “那就好了!” “不,贾老哥请听兄弟把话说完了。”白元规接着道: “兄弟心头疑窦未释,就要老二全力和兄弟对了一掌……” 贾老二不待他说完,伸着脖子问道: “这下是不是有问题了?” “贾老哥说得不错!”白元规道: “兄弟和老二对过一掌之后,再运气检查,就发觉不对,这一掌下来,兄弟内力,立时消耗了将近五分之一。 老二的情形,也和兄弟一样,正如方才贾老哥所说,因此兄弟立即要元亮去请贾老哥前来,希望贾老哥不吝指教。” “慢点、慢点!”贾老二伸手摇了摇,摸着头皮,问道: “小老儿进来的时候,三位正在运功,不知现在有何感觉?” “贾老哥问得好!”白元规浓眉微拢,说道: “奇就奇在这里,兄弟和老二对过一掌之后,功力立时有极明显的大为减弱。 但过了没多久,等兄弟坐下来仔细运气的时候,发觉全身真气好像又在逐渐恢复,老哥进来的时候,差不多又已完全恢复了,所以兄弟觉得十分古怪,到底如何,只有请教高明了!” “不敢,不敢,大庄主言重了”贾老二连连拱手,问道: “大庄主见多识广,也想不出这是什么原因吗?” 白元规道: “和人动手,真气就会很快耗损,但又恢复得如此快法,实在令人无法理解。” “嘻嘻!如果运气就检查得出来,三位庄主不是早就发现了吗?”贾老二忽然笑容一收,问道: “这情形依大庄主看,是不是会中了什么慢性毒药?” “也有可能!”白元规攒着眉道: “但如果中了某种慢性毒药,耗散真气,如何又会恢复得如此快法呢?” “小老儿对用毒一道却是一窍不通……”贾老二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 “有了,有了,丁药师现成就在这里,大庄主何不请他来研究研究?” 白元规看了二弟、三弟一眼,颔首道: “三弟,你出去暂代元亮,要元亮去请丁药师来一趟。” 白元浩答应一声,举步走了出去。 白元规望着贾老二,问道: “兄弟相信贾老哥,贾者哥怎么不肯和兄弟说真话呢?” “唉,小老儿句句都是真话!”贾老二指手划脚的道: “小老儿若是不肯和你大庄主说真话,方才还会告诉你吗?” 白元规道: “贾老哥好像知道内情,不然,你老哥怎么会说得这么准呢?”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贾老二道: “小老儿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大庄主了,半句也没有保留,小老儿一向心口如一,就是想留也留不住,这点大庄主只管放心。” 白元辉道: “那么贾老哥怎么会知道掌门人和在下三兄弟,都被人做了手脚呢?” 贾老二道: “这是小老儿听到了一点风声,再加推想,大概就是这样了。“白元规道: “好,兄弟相信你的话。”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大庄主相信就好。” 白元规看了他一眼,深沉一笑道: “兄弟还有一事请教。” 贾老二道: “大庄主请说。” 白元规道: “兄弟涉足江湖数十年,自信两眼还能看人,贾老哥屈就云龙山庄总管,实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这一点,贾老哥不至于抵赖了吧?” “嘻嘻!”贾老二耸肩一笑道: “大庄主只怕看走眼了,小老儿哪是什么高人?咱们既是朋友,实不相瞒。 小老儿的师傅,和云龙山庄祖孙三代,都有点渊源,因此小老儿才奉命去担任这个总管的。 嘻嘻,小老儿别的本领没有,做个狗头军师,帮少庄主出点主意,有时候还管用……” 他吹了起来,就没个完! 不等白元规发问,接着说道: “从前诸葛亮未出茅庐,就替刘先主算准了三分天下,要联吴抗魏。 小老儿虽然比不上诸葛亮,但三个臭皮匠,合起来就抵得一个诸葛亮,小老儿最多只能算一个臭皮匠,但也抵得上诸葛亮的三分之一,所以小老儿觉得咱们少庄主要在江湖上站起来,就得联结东吴。 当今江湖上的东吴,就要首推贵门,所以……咱们此来,是真心诚意交结贵门来的。” 白元规心中一动,含笑问道: “敝门是东吴,那么谁是曹操呢?” “曹操?”贾老二搔搔头皮,说道: “曹操惯用的伎俩,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出面的是天子,他躲在天子的后面,大家自然看不到他了。 但这个江湖上,一定有一个曹操,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就可以把他抓出来,目前,教小老儿如何说得出来?” 白元规道: “贾老哥奉令师之命,协助云龙山庄,何以不去联结九大门派呢?” “唉!”贾老二叹了口气道: “九大门派,不提也罢!” 白元辉在旁问道: “贾老哥的令师,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家师?嘻嘻!”贾老二傻笑道: “他老人家不喜欢小老儿向人提起,小老儿也从来没向人提起过,反正他老人家是从没在江猢上露过面,就是说出来,也没人会知道。” 刚说到这里,门外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白元亮领着丁药师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是徐少华。 他是保护丁药师来的。这也难怪,白元亮先去请贾老二,接着又去请丁药师,闻天声觉得目前双方敌友难分,自己这边一个一个的被“请”去,自然放心不下,所以要徐少华陪同丁药师前来。 贾者二抢着笑道: “来了,来了,哈,丁药师,这回可得烦劳你用点心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丁药师方自一怔! 白元规站起身拱拱手道: “‘丁药师,上次敝门对你老哥失礼之处,还望老哥海涵。” “过去的大家都不用提了。”贾老二又抢着道: “目前的事,可不容稍缓,丁药师,你老这里坐,大家还是把客套略去了,言归正传的好。” 接着又朝徐少华道: “少庄主,你就委屈站一会吧!” 在他说话之时,白元浩和白元亮已经搬了六张椅子进来,白元亮才行退出。 白元规含笑抬手道: “丁药师、徐少庄主,大家都请坐下来再说。” 大家落坐之后,白元规就把经过情形,向丁药师详细说了一遍。 贾老二又抢着道: “所以小老儿特别向白大庄主推荐你老哥,请你来给三位庄主诊断诊断,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老哥现在明白了吧?” 丁药师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抬头道: “和人动手之后,就会很快消散功力,只有散功散一类药物,才会有此现象……但…… 功力消散之后,又能很快复原,这倒是不可思议之事……” “还有!”贾老二接口道: “以白大庄主三位的功力,如果被人下了散功药物,他们日常运功之际,岂会一点都没有察觉?能够一直瞒得过他们,就非同寻常了。” “贾总管说得极是!”丁药师目光朝白元规投去,说道: “老朽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老朽之意,还是先切切三位庄主的脉象再说。” “如此甚好。” 白元规随即伸过手去。 丁药师同时伸出三个手指头搭在他脉门之上,身子坐正了些,就阖上眼睛,一声不作切起脉来。 过了半晌,他三指一松,白元规立即自动换上了左手,又切了一会,丁药师才收回手指,缓缓睁目,再用一根手指拨开白元规的眼眶,仔细察看了一阵。 就朝白元辉道: “二庄主过来,老朽再切切你的脉看。” 白元辉依言伸过手去。丁药师切了他双手的脉,也同样拨看了他的眼眶,又切了白元浩的脉。 等他切过白元浩的脉,白元规忍不住问道: “药师,白某三人可有中毒现象吗?” 丁药师沉吟道: “三位脉象和平,似极正常,只是……老朽还有些弄不清楚。” 贾老二问道: “此话怎说?” 丁药师似是正在思索着什么,并没回答,过了一回,才道: “按一般常情来说,脉象正常的人,切来就应该清清楚楚。 譬如以时令来说,脉象该是春弦夏洪,秋毛冬石,按五脏来分,心脉应洪,肾脉应沉……” 贾老二不待他说下去,就道: “你说怎么弄不清楚就好,不用搬出脉诀来,咱们听都听不懂。” 丁药师笑了笑道: “老朽不说这些,如何能使诸位明了?这就是说每一个时令,每一个脏腑,跳的脉都有它不同的徵候。 脉象正常的人,就必须和时令、脏腑,完全相合,每一种脉都清清楚楚,但方才切他们三位脉象。 体内气机平和,似极正常,但又像雾中看花,分不清六脉的徽候,就是这一点使得老朽十分怀疑……” 贾老二问道: “那有没有中毒呢?” 丁药师道: “老朽从脉象上就是切不出来,就算有毒,也好像被什么东西蒙了起来……” 白元规道: “那是什么东西呢?” “这个老朽就无法揣测了。”了药师道: “好像三位服了某种药物,能够使气机和脉象受到它的控制,蒙蔽,令人无法察觉……” 白元规心中一动,忖道: “这情形他完全说对了,只是这会是什么呢?” 接着问道: “不知药师是否能把它检查得出来?” 丁药师忽然站起身道: “老朽并没有把握,且容老朽试试!” 他提过药箱,开了小锁,掀起箱盖,取出一支细长小刀,和一个白瓷的小碟子,然后转过身朝白元规道: “大庄主请掳起袖管来,切脉既然切不出真相来,唯一的方法,只有检查大庄主的血液中是否有毒了?” 白元规依言掳起袖管,露出半条手臂,丁药师先用手指在他手臂上按了按,然后取起小刀,轻轻一挑,就有一缕殷红的鲜血冒了出来。 放下小刀,取过小瓷碟接住了鲜血,另一只手轻轻挤着,直等流了将近小半碟,他才用手指在伤口上压了一下。 说也奇怪,经他手指一压,立时就止住了血。 丁药师把瓷碟放到榻上,再从药箱中取出三个药瓶,打开瓶塞,从每个瓶中挑了少许药粉,倾入小碟之中。 然后取出一支银针,轻轻搅动,等他取起银针之时,大家都可看到沾血液之处,已经色呈墨绿! 贾老二抢先间道: “丁药师,这是不是有毒?” 白元规兄弟三人也想问,听他这一说,目光不由得齐向丁药师投去。 丁药师脸上有了笑容,他举着银针给大家看了,一面说道: “大家都看到了,针上这种颜色,已可确定大庄主血液之中,至少有两种剧毒。 一种是散功毒,另一种是需经常服用毒药中的剧毒,这种剧毒,名为‘饮鸩散’,凡是服了此种毒药的人,有一定时间,必需再服,才不至发作。 而且每次毒量,必须一次重过一次,一旦不服,就会发作,整个人连毛发都会变成绿色,痛苦号叫,最后内腑寸裂而死……” 白元规自然听说过“饮鸩散”,一时都不禁变了脸色! 贾老二问道: “这两种剧毒有没有解药?” 丁药师微微摇头道: “散功毒不是普通毒药,江湖上也不常见,它的解药,没有人会配了放在药箱里。 而且有两味药也不是普通药铺里买得到,这还不难,这些药老朽都有,大概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合好。 至于‘饮鸩散’,大家只闻其名,甚至很多人都没见过,不知它是什么毒药合成的,既然不知它的来历,不明药性,就无法化解它的毒性了。” 白元浩道: “药师能配制散功散的解药,就请你费神先配散功散的解药好了。” “配制散功散解药,倒并非难事。”丁药师为难的道: “只是……就算弄到了两种解药,对三位体内之毒,只怕也难以消解……” 白元规问道: “那是为什么呢?” 丁药师道: “因为三位庄主虽然中了两种剧毒,但你们平日运功,和方才老朽切三位的脉,都无法发现。 那就是三位体内,必然另有一种神秘药物,可以使两种剧毒隐藏起来,服了此种神秘药物,就好比雾中看花,花被雾笼罩住了,才会看不真切。 若不先把这层雾设法去掉,就算有了解药,服下去也会被阻隔住了,无法直接化解毒药,就会失去解毒的功效。” 白元规听得一呆,说道: “依药师看,这种神秘药物,会是什么呢?” 丁药师沉吟道: “老朽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佯棘手的难题,一时之间,实在说不上来,也许这是某一个人独门配制的神奇药物,医籍、药典上从未有此记载,老朽不揣愚昧,也希望能找出一点头绪来。” 他是学医的,对这种奇怪药物,遇上了自然会发生浓厚兴趣,这和学武的人看到奇妙招式,会产生兴趣是一样的道理。 贾老二道: “你有把握找得出头绪来吗?” 丁药师指了指小瓷碟中白元规的血液,含笑道: “有这一碟血液,老朽相信总可以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只要找出一点头绪,就可以找出它的特性来。” 白元辉道: “依药师看,大概要多少时间?? “这很难说。”丁药师道: “找对了路子,很快就可以发现,如果找不对头,那就一辈子也找不出来。” 白元规道: “药师说过,配制散功散解药,需要三天时间,兄弟这间静室对面正好有一间房。 这里平常不准闲人进入,药师可以在对面房中住下,就不虑有人惊扰,如能找得出一点头绪,那是最好。 否则也请药师能把散功散解药配好了,好让兄弟三人服下试试,总比没有解药好得多了。” 对,对!”贾老二首先连声赞成,说道: “大庄主这主意不错,药师,你就住到对面去好了。” 徐少华道: “那么在下就药师住在一起好了。” “不,不!”贾老二连连摇手,笑道: “闻三老爷是怕咱们双方敌友难分,才要少庄主陪同丁药师前来的。 如今咱们已是朋友了,何况这里是白大庄主的静室,平常没有闲人进入,不会有事的,少庄主就不用陪他了。 还有,药师要研究药理,最好一个人,没人在他边上走来走去,才能净得下心来,研制解药。” 接着又道: “还有,少庄主是咱们云龙山庄一庄之主,咱们到了这里,白大庄主自然会设宴款待,少庄主总得敬主人一杯,现在快上灯时候了,走,走,咱们该出去了。” 白元规含笑道: “贾总管说得是,徐少庄主来了,兄弟自该稍尽地主之谊。” 贾老二笑嘻嘻的拱着手道: “小老儿代大家谢了。” 他在拱手之际,嘴皮微动,因有拱手作势,挡住了大家的视线。 白元规目中神光一动,微微颔首。 当下仍由白元亮领着徐少华、贾老二回转宾馆,丁药师就留了下来。 上灯稍后,白骨神官前进东花厅,灯火通明,摆上了一席丰盛的酒筵。 白元规、白少游父子早已在厅中恭候,总管白元亮则站在阶前等候客人。 不多一回,老三白元浩陪同丁药师走人,接着老二白元辉也陪同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凤仙、贾老二等五人走人。 白元规迎着拱拱手道: “闻大侠、徐少庄主、史姑娘、丁姑娘、贾总管几位,难得光临,兄弟特地要厨下准备了一席酒菜,诸位快请上坐。” 闻天声连忙拱手答礼,笑道: “三位庄主太客气了,如此隆情招待,咱们如何敢当?” “哈哈!”白元规大笑道: “闻老哥这话就见外了,咱们既是朋友,道义论交,诸位远道而来,就是敝门的贵宾,水酒粗看,只是稍尽地主之谊而已!” 一面回头朝白少游道: “少游,这位徐少庄主、青年有力,前途无量,你们年纪差不多,不妨交个朋友。 就是这位史姑娘,这点年纪,剑术已有极深造诣,方才若非剑下留情,你就不会只是这点轻伤。 江湖后浪推前浪,再过十年八年,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难得有此机会,你要好好结交,多接近接近才是。” 贾老二接口道: “是,是,你们年轻人多交几个朋友,总是不会吃亏的。” 徐少华连忙朝白少游含笑拱手道: “白兄,方才我义弟史琬多有得罪之处,请白兄多多包涵。” 白少游因为出身白骨门,一向轻视各大门派,养成他目空一切的傲气,人并不坏,方才又经乃父再三叮嘱,说方才试出徐少华一身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要他多多结交,狂傲之气自然收敛了不少。 闻言也含笑道: “徐兄好说,以后兄弟还要徐兄多多指教哩!” 白元规看他如此说法,总算放下了心,一面连连抬手道: “大家快请坐下来再谈。” 闻天声再三推让,还是坐了首席,其余的人也依次入席。 贾老二看了站在阶上的白元亮一眼,招呼道: “白总管……” 白元浩就坐在他边上,说道: “贾总管不用招呼他,他还有事。” 贾老二心中暗暗好笑,付道: “这个站在阶上的白总管,明明是个西贝货了,你当我老眼昏花,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这时两名白衣少年已经陆续送上酒来,另有两名白衣少年手持银壶,给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贾老二慌忙站了起来,举杯道: “三位庄主、闻三老爷、少庄主、小老几这回抢在主人前面,要敬这杯酒。 那是庆祝白骨门和云龙山庄化敌为友,白少庄主和少庄主订交,这是武林中难得的大事,小老儿先干为敬。” 咕的一声,干了一杯。 “哈哈!”白元规大笑一声,站了起来,举杯道: “贾总管说得不错,咱们大家先干一杯。” 主人这一说,大家就一起站了起来,各自干杯。史琬和丁凤仙也只好把杯中的酒干了。 这一席酒,从贾老二敬酒开始,就各自相互敬起酒来。 咱们古老传下来的习惯,酒筵上只要敬酒一开始,就会一直互敬下去,作者就不用浪费笔墨,一一交代。 尤其这一席酒,是白大庄主宴客,酒菜自然特别丰盛,菜一道接一道的端上来,酒也一杯复一杯的敬下去。 到了后来,菜就渐渐上来得慢了,大家正在高谈阔论,放怀畅饮之际,也就并不觉得菜上得慢,反正来一道,就吃一道。 菜还没有完,席就还没散,客人当然不能走,主人也当然还要陪着。 这也是白大庄主特别交代的,这一席酒,至少也要吃它个一两个时辰。 为什么呢?请看! 就在东花厅宾主献筹交错,酒酣耳熟,菜还在继续端上来的时候。 大庄主静室对面一间房中,此时黑漆漆的没有一点灯火。 这间房,是大庄主白元规平日休息的房间,今天,因为要请丁药师探索隔住两种剧毒的神秘药物,就请丁药师住在这里。 现在丁药师正在东花厅上喝酒,房中就没有人了。 他去喝酒,药箱当然不会背了去,因此他的药箱就留在中间一张小圆桌上,房门也只是虚掩着! 此刻已快要戌未亥初(九点)。 西首一扇窗户慢慢的被推开,一条人影捷如飞鸟,一下穿窗而入,落到地上,立即迅快的朝中间小圆桌走去。 就在他快走近小圆桌之际,蓦然好似有了警兆,他反应十分灵敏,这一瞬间倏地转过身去。 他果然有了发现,在他身后不过数尺之遥,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人动作也十分快捷,左手及时“擦”一声,打着了一支精巧的火筒。火筒虽小,但射出来的一道火光却十分强烈,刹那间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这一刹那,四目相投,不期使得两个人都怔住了! 因为这两人都是中等身材,皮肤白哲、细长眉、清瘦脸,身上同样穿着一件洁白的长袍! 他们不论面貌、身材,竟然都长得一模一样,如假包换的总管白元亮! 两人对面站立,就像从镜子中看到自己一般! 两人微一怔神,就立时镇定下来,笑了笑道: “阁下是什么人?” 他们异口同声的间出这句话来。 后来的白元亮从喉咙中发出两声嘿嘿冷笑,沉声道: “阁下假冒白某,倒扮的像得很,只可惜今晚遇上了真的,很快就会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了。” 先来的白元亮哼道: “要分出谁假冒谁,那容易得很!” 倏地欺身而上,右手“白骨探爪”,闪电朝后来的白元亮抓去! 这一接近,就可以看得出他比后来的白元亮矮了一点,但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单独的时候,就很难看得出来。 后来的白元亮看他使出来的竟是“白骨爪”的招式,心中不禁暗暗冷笑,左手朝前一格,右手化爪,反向对方肩头抓落。” 但他怎知先来的白元亮这一记“白骨探爪”不过是虚招而已,你左手堪堪格出,他已化抓为拂,五指下垂,朝后来的白元亮手肘上拂来。 这一记若是给他拂中,后来的白元亮整条左臂就可能被废了! 但后来的白元亮一身武功却也极高,看他突然变招,心中暗自冷笑道: “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身形随着一个反旋,飞起一腿朝对方拂出的手肘上踢去,双手化爪,飞身扑抓过去。 要知后来的白元亮左手本来打着一支火筒,两人这一动上手,他只好迅速收起火筒来,因此,房中又突然黑暗下来。 但这两个白元亮一身武功都极为了得,虽在黑暗之中动手,而且房中空地不多,两人进退攻拒在不到一丈左右的地方,依然指爪同施,拳掌纷出,打得难分难解,几乎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 后来的白元亮愈打愈觉心惊,自己出尽了白骨门的武学“白骨爪”、“白骨掌”、“白骨指”依然只能和对方打成平手。 对方不但精通白骨门的武学,而且还在白骨门的武学之中,夹杂了许多怪异手法! 双手似抓似拂,如剪如叉,凌厉指风,锐不可当,始终摸不清对方路数,有时还几为所乘! 原来这后来的白元亮,可是不折不扣的白骨门总管白元亮! 这原是大庄主安排的妙计,要白元亮通知白骨门所有的人,从今晚起,大庄主静室,不准任何人接近。 因为了药师要在静室中替大庄主配制某种药物,不得有人惊扰。 如果白骨门真的有内好的话,(没有内好白元规兄弟三人就不会被人暗下毒了)这话自然会传到他耳中。 一面又吩咐白元亮在宴客之时,隐身房中,看看有没有人偷偷的进来,查看丁药师的药箱,或在药箱中做什么手脚? 这也是贾老二临出去的时候,替大庄主出的主意。(上文贾老二在拱手时嘴皮微动,和白元规的微微颔首) 所以东花厅这席酒宴,时间故意拖长,好让对方出现。 站在阶上的总管白元亮,也是由庄中身材差不多的人改扮,这样可以让对方放心,以为三位庄主、少庄主、总管都在东花厅上了。 白元规对白元亮可放心得很,静室里有他隐身埋伏,该是万无一失的了。 要知白元亮在白骨门中名列第四高手,除了白骨三英,他一手“白骨爪”武林中已经很少有人是他对手,任何场面,他自可应付得下来。 东花厅上,此时席还未散。 贾老二是酒鬼,逢人干杯,没人和他干杯,他自己也照干不误,这样一来,他哪得不醉? 这时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嘻着嘴道: “小……老儿告个假,马……上就来……” 拖着鞋跟,急匆匆的往外就走。 很显然,他酒喝多了,八成是内急得很,要找个地方去方便一下,自然不会有人注意他的行动。 贾老二出了东花厅,可不是找个墙角小解,他活像一头老鼠,耸着肩乱钻,一闪就不见了! 原来他避开白骨门值岗弟兄,一脚朝静室而来。 就在他蹑手蹑脚的走近丁药师房间的时候,房门突然推开,一个人匆匆往外奔出! 贾老二骤不及防,竟和那人撞了个满怀,口中不由“哇”的叫出声来,定睛看去,这奔出来的竟是总管白元亮。不觉咦道: “白老弟,你怎么……” 白元亮已经奔出几步,回头道: “贾总管,你来得正好,快去通知大庄主,人逮到了。” “你逮到了人?” 贾老二急忙追上去,还待再问! 白元亮道: “兄弟要去追丁药师的药箱,你快去给兄弟禀报三位庄主。” 他边走边说,已经追了出去。 贾老二也没再逗留,急匆匆的回到东花厅,大声叫道: “三位庄主,人逮到了!” 徐少华问道: “贾总管,你说什么?” 贾老二道: “小老儿碰上白老弟,他说人已逮到了,他去追丁药师的药箱,要小老儿赶来禀报大庄主的。” 白元规虎的站了起来,喜道: “逮到人了,那就好,咱们快去。” 一面朝白元浩道: “三弟,你在这里陪闻老哥谈谈,二弟、少游,咱们快走。” 贾老二忙道: “小老儿也去。” 一面回头叫道: “丁药师、少庄主,你们也来。” 他拖着鞋跟抢在前面。 白元规问道: “贾总管在哪里碰上元亮的?” 贾老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不瞒你大庄主说,咱们成败在此一举,小老几喝了几杯,有些不放心,想去静室瞧瞧。 但小老儿刚走到门口,就和白总管撞了个满怀,这话是白总管匆忙之间告诉小老儿的。” 白元辉问道: “他没告诉你逮到了什么人?” 贾老二道: “这倒没有。” 几人脚下极快,不大工夫,就已赶到静室院落门口,四名白衣剑士看到大庄主,一齐躬身行礼。 白元规问道: “总管回来了没有?” 其中一人答道: “总管是追药箱去的,还没回来。” 白元规道: “看来他们一共来了两个人,但逮住了一个就好。” 随着话声,大步走在前面。 一名剑士急忙打着火筒,跟在大庄主身后走入。 穿过中间起居室,丁药师房中房门已经大开。 白元规当先走入,他身后的人也一起跟了进来,因那剑士手中执着火筒,是以照得十分明亮。 小圆桌上依然放着丁药师陈旧的朱红药箱,桌旁一动不动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人,那不是总管白元亮还有谁来? 白元规道: “你把药箱追回来了?” 白元亮依然站着没动。 贾老二咦道: “大庄主,看样子白老弟有些不对劲!” 白元辉目光一注,怔道: “元亮被人制住了!” 正待伸手拍去。 “慢点!”贾老二忙道: “二庄主先查看一下,这人用的是什么手法?” 白元辉点点头,走近过去、伸手察看了一阵,怵然道: “会是本门手法!” 白元规道: “快解开他穴道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白元辉伸手在白元亮背上拍了两掌。 白元亮穴道一解,忙道: “大庄主,刚才有人假冒属下,潜入此室,还和属下动上了手,此人武功极高,而且对本门武学也极为精通,属下骤不及防,竟为所乘……” 贾老二嘻的笑道: “他奢不是假冒你老弟,小老儿早就把他逮住了。” 白元亮道: “贾总管遇上他了?” “岂止遇上?”贾老二道: “他还和小老儿擅个满怀呢,若非小老儿闪避得快,不被他撞个人仰马翻才怪!” 白元规道: “他和贾总管说,要去追丁药师的药箱,但药箱明明在桌上,他何以不把药箱取走呢?” 白元辉道: “可能听到贾总管的脚步,一时来不及再取走药箱了。” “嘻嘻!”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也许是他任务完成,取不取走都一样了。” 白元规心中突然一动,回头道: “丁药师,你检查检查药箱里,是不是缺少了什么?” 药箱就端端正正放在小圆桌上,连小铜锁都锁得好好的,分明没人动过。 丁药师从怀中取出钥匙,开启铜锁,打开箱盖,鼻中忽然闻到一丝异味,不由得脸色一变,口中叫道: “坏了,坏了!” 贾老二凑过头去,说道: “干么,这般大惊小怪的,是不是什么名贵药材被那小子顺手搭走了?” 丁药师微微摇头,急忙取起一个药瓶,打开瓶塞,凑近鼻子闻了闻,随手放下,接着取起第二个药瓶。 也急急忙忙的打开瓶塞,凑着鼻子闻过,他一连打开几个药瓶,都这样闻着,气急败坏的道:“此人不但毁了老朽几年心血合制的丸散丹药,连几种极难找到的药草所研练的药未,都给他一举毁去了!” “他怎么毁去的?”贾老二问道: “是不是在你药瓶里放了毒药?” “他放的比毒药还要厉害!”丁药师废然道: “是专解药性的都拉草粉。” “都拉草粉?”贾老二道: “这名字怪得很,小老儿还是第一次听到!” “不错!”白元规道: “兄弟也没听人说过。” 丁药师笑了笑道: “别说二位了,就是药肆中人,知道的也并不多,都拉草出在云南迤西,形如桅于而黑,能解百药药性。 如果误入药室,各种药物都会失效,就像砒石烈毒,也立可化为乌有,乃是天生的解毒圣品……” “那不是很好?”贾老二喜于形色,一指白元规说道: “三位庄主身中两种奇毒,有了都拉草粉,不是没问题了吗?” 丁药师道: “他杂在老朽药粉、药丸之中,如何取得出来?” 贾老二道: “知道药名,难道会找不到?” “哪有这么容易找得到?”丁药师道: “都拉草原是野生之物,采药的人看到了,就会把它连根拔起,远而弃之,不懂的人,找不到它,真要找它,可比百年人参还要难觅。” “嘻嘻!”贾老二得意的道: “如今不是知道有人有都拉草了吗?” 白元亮道: “你知道他是谁吗?” 贾老二嘻的笑道: “至少咱们已经知道他是扮你白老弟的人了。” 白元亮道: “他假扮在下,你知道他是谁?” 贾老二两颗豆眼一瞪,说道: “古人有一句成语,叫做剥丝什么的?意思就是一丝一丝的剥开来。” 白元亮道: “抽丝剥茧。” “对,对!”贾老二拍手笑道: “就是抽丝剥茧,咱们慢慢的抽,终会把蚕蛾剥出来的,譬如方才二庄主说的,他的点穴手法,就是贵门的独门手法,那么,范围就小了,不用在贵门以外的人去找了,还有……” 他忽然脸色古怪,嘻的笑出声来! 目光朝窗外瞧了瞧,压低声音说道: “小老儿还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假扮你白老弟的,可能还是个女的……” 白元亮目光一亮,急急问道: “贾总管怎么知道她是女的呢?” “唉,小老儿方才不是说过,小老几和他撞了个满怀吗?”贾老二神秘一笑道: “那时小老儿心里一慌张,双手就朝前推去,不料就推在她鼓腾腾的胸脯上……” 白元规沉声道: “会是女子?” “一点也不会错!”贾者二道: “现在咱们不是又抽去一层丝了吗?嘻嘻,既然是个女子,贵门所有的男弟子也都可以撇开了。” 白元规“唔”了一声道: “敝门没有女弟子,庄中女子也不多……” “嘻嘻!”贾老二耸耸肩道: “还有呢,你们贵门用不用号牌、铜牌这类东西?” 白元亮道: “敝门弟子,大家都认识,所以不用号牌。” “那就没用了。”贾老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方粉红手帕,里面包着一块紫色铜牌,一手把铜牌递给白元亮,说道: “老弟你瞧瞧,这是什么铜牌?” 白元亮伸手接过,低头看去,铜牌正面镌的是两个古篆不像古篆的文字,反面像一个“川”字。 一面摇头道: “这不知是什么帮派的号牌。” 立即双手送到白元规面前。 贾老二展看着那方手帕,说道: “这位姑娘年纪一定不会很大,手帕上还香喷喷的……哦……不对……” 话声未落,人就咕咯往地上跌坐下去,两脚一伸,就不再作声。 徐少华吃了一惊,急忙掠了过去,摇着他身子,叫道: “贾总管,你怎么了?” 丁药师道: “可能这方手帕洒了迷香,不要紧,只要用冷水在头脸上一泼,就会清醒过来。” 白少游道: “我去拿。” 转身匆匆奔出,舀了一碗冷水走入。 丁药师道: “少庄主泼在他头脸上就好。 白少游把一碗冷水朝贾老二头脸上泼去。 这当真合了如响斯应,贾老二口中“啊”了一声:“哈……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略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上还拿着那方粉红帕儿,眼珠转动,哦道: “是这方迷魂帕儿把小老儿迷倒的,难怪闻起来香喷喷的,会使人天昏地暗……哦,白老弟,你要不要闻闻?” 说着把手帕朝白元亮面前扬了扬! 白元亮忙不迭的后退了两步。 贾老二一脸正经的道: “小老儿是要你老弟仔细瞧瞧,这迷魂帕上还有文章呢!” 白元亮道: “贾总管看出来了?” “那当然!”贾老二耸着肩道: “小老儿患的是近视,东西要放得近才瞧得清,不然怎么会嗅进迷魂香去?你拿去瞧瞧就知道了,只要别放得离鼻管太近就好。” 白元亮听他这么说了,只得伸手接过,放得远远的凝目看去。 只见手帕一处角上,用桃红丝线绣了一朵拇指大的桃花,颜色十分鲜艳,其中一片花瓣上,另有白线绣了很小的一个“川”字。 白元亮心中一动,忖道: “这和铜牌反面镌的‘川’字应该同一意义了!” 他手拿得和面部距离很远,是以大家也都看清楚了。 白元辉道: “元亮,江湖上可有用桃花作标记的帮派吗?” 徐少华听得心中一动,暗想:“莫非这人会是桃花女的手下?” 但他这话没有说出口来。 白元亮沉吟道: “这个属下倒没听说过,但照这情形看来,显然是一个未曾在江湖上露面的组合了。” 白元规脸色凝重的道:“此人既会本门武学,又是一个女子,咱们庄上女子不多,你应该可以查得出来。” 白元亮答应一声道:“属下马上去查!” “哦!哦!小老儿还有一件东西……” 贾老二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正待朝白元亮递去,忽然又缩回手去,放入怀里。 一面摇着手道: “白老弟,你别性急,耗子只要不惊动它,还会躲在你家里,不会逃跑的,但从外面来的黄鼠狼,你不惊动它,天一亮它也会悄悄溜走,你说打耗子重要?还是抓黄鼠狼重要?” 白元亮一怔,说道: “贾总管能否说得明白一点?” 贾老二嘻的笑道: “这还不够明白吗?今晚咱们先去抓黄鼠狼,不用惊动耗子。” 白元辉道:“贾总管说的黄鼠狼在哪里?” “哈!”贾老二道: “黄鼠狼要给鸡去拜年,咱们只要在鸡案附近守着,它一定会来。” 白元规道: “贾总管要咱们怎么办,咱们大伙都听你的。” “不敢,不敢!”贾老二得意的笑了笑道: “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所以小老儿要和大家好好商量商量,才叫白老弟不用去的。” 白元辉问道: “你老哥说的鸡窠,究竟是指哪里呢?” “鸡案?嘻嘻,就是咱们住的宾馆!”贾老二指指自己鼻子,小声说道: “小老儿就是鸡窠里的老母鸡。” 白元亮听他说得好笑,问道:“黄鼠狼一定会去吗?” “非去不可!”贾老二伸了伸脖子,压低声音,指手划脚的和大家低低说了一阵。 白元规等人都听得不住的点头,事情就这样决定。 丁药师药箱中的药丸,虽被人放了都拉草,全已失去药性,但为了不使对方警觉,只作不知,依然留在静室房中。 徐少华和贾老二别过白元规,回转宾馆。 这时闻天声等人早已回到宾馆来了,大家坐在客厅里喝茶。 史琬看到大哥和贾老二两人回来,立即问道: “贾老二,他们逮到了什么人?”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逮到了什么人?逮到的是总管白元亮。” 史琬惊奇的道:“原来白元亮会是奸细! “非也,非也!”贾老二把刚才的事,粗枝大叶的说了一遍,只是没把今晚准备抓黄鼠狼一段说出来。 史琬听得觉得极为有趣,咭的笑道: “有人假冒白元亮,作贼的人叫捉贼,哈,这回你贾老二也被人骗了!” 贾老二只是傻笑了笑,心里在说: “小老儿才没受他的骗呢!” 闻天声因时间不早,就要大家回房休息——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五章 三更已过,宾馆中早就没有灯火。 贾老二独自坐在一片黝黑的房里,像是在等人,这时只听房门口响起极其轻微的一丝风声,心中不觉暗喜,忖道:“这老小子果然来了!” 接着房门迅快被人推开,一条瘦高人影像鬼魅般闪了进来,也立即回身掩上了房门。 贾老二压低声音说道:“你来了。”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见过总管。” 贾老二问道:“事情怎样了?” 瘦高人影道:“回总管,咱们已经很顺利的运出去了。” “那就好。”贾老二点着头,心中却在暗想:“不知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但这话目前可不能多问。 瘦高人影道:“兄弟是来请示总管的,不知可有什么交代?另外上面特别要兄弟转告总管,这次务必把真的秋水寒弄到手。” “这个小老儿知道。”贾老二点着头道:“我一定会弄到手的。” 瘦高人影抱抱拳道:“兄弟那就告辞了。”正待转身。 “慢点!”贾老二低声道:“今晚风声很紧,还是我陪你出去,万一遇上情况,我也可以给你挡上一挡。” 瘦高人影没有作声,轻轻开启房门,当先闪出。 贾老二紧跟在他后面,转出长廊,一直送到圆洞门口! 瘦高人影回身道:“总管不用送了。” 贾老二没有理他,一同跨出圆洞门,忽然轻咦一声,叫道:“不对,你快走吧!” 瘦高人影正待长身掠起,忽听有人嘿然冷笑道:“朋友不用走了。” 只见前面不远的一片草坪中间,站着五个白衣人! 中间一个赫然是白骨门的总管白元亮,他左右则是四个身穿白色劲装手抱长剑的剑士。 贾老二一缩头道:“果然不对,看样子今晚你是走不成了!” 瘦高人影一声不作,突然足尖一点,一个轻旋,有如夜鸟划空,朝右首横飞出去,这一动作快速无伦,显出他轻功极为高明! 宾馆是在白骨神宫东首,朝右投去,正是南首方向。白元亮并没急起直追,只是站立原处,目送他人影飞掠,嘴角间还隐隐噙着冷笑。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就在瘦高人影射出去十来丈光景! 南首一片梅林间响起一声嘹亮长笑,喝道:“白骨门岂是朋友要来就来,要走就走的地方?” 一道掌风随着喝声,直劈过来! 瘦高人影连人都还没看清,掌风已经逼到身前,急切之间,右掌抬处,朝前推出。 双掌乍接,瘦高人影已经感到不对,对方这一掌竟然重逾山岳,压得自己连气也喘不过来,一个人立被震得后退了三步。 定睛看去,只见梅林前面站着两个白衣人,那不是白骨门大庄主白元规、白少游父子,还有谁来? 瘦高人影究是慑于白骨三英的威名,明知对方已身中散功奇毒,只要和他力拼数掌,功力就会一掌弱于一掌。 但就凭方才那一掌的威力,自思极难接得下对方三掌,而且自己和对方硬拚也划不来,一念及此,哪还怠慢。 身形一晃,疾如飘风,一下从左闪出,双足一点,头先身后,宛如离弦之箭,朝东激射出去。 白元规父子也不迫赶,只是静静地守在南首梅林之前。 瘦高人影去势极快,一下就飞射出去七八丈远,堪堪掠近东首一片梅林,(这是宾馆圆洞门前的一片草坪,占地十数丈方广) 突听林中有人大喝一声:“此路不通!” 喝声人耳,一片耀目剑光,几乎有圆桌面大小,从林中洒出,朝瘦高人影当头罩落,寒锋砭肌,森烈无匹! 瘦高人影却也了得,他激射而来的人,忽然一个筋斗朝旁翻出,落到地上,抬目看去,离自己不到两丈,抱剑站着三个白衣人。 中间一人正是白骨三英的老二白元辉、他身后两个白衣劲装汉子,年约四旬,看去极为彪悍。 瘦高人影不愿多耽搁时间,转身朝北首奔去。但他还没奔近,就看到北首梅林前也有三个白衣人站在那里! 等候着自己,那三个白衣人,中间是白骨三英的老三白元浩,另外两位是一身白色劲装的中年剑士。 白骨三英居然全出动了! 瘦高人影不觉为之一楞,脚下也自然停了下来。 站在草坪中间的白元亮大笑一声道:“朋友现在看清楚了,今晚就算生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依我相劝,还是束手就缚的好,只要你愿意投效白骨门,咱们决不会亏待你的。” 瘦高人影目光一顾,发现贾老二和徐少华并肩站在宾馆圆洞门口。(草坪西首) 心头不禁起了怀疑,一下掠了过去,口中叫道:“总管,现在该由你给兄弟挡一挡了!” 口中说着,右手疾发,五指如爪,闪电朝徐少华手腕脉门扣去。这一记擒拿手法,乘人不备,出手又快,他精干擒拿,自是万无一失! 贾老二斜腺着他,耸耸肩,笑道:“你要找少庄主给你挡一挡,那只怕找惜人了!” 在他说话之时,瘦高人影五根铁指已经抓落,他明明看准了才出手的,但怎知五指还没抓拢,陡觉脉门骤然一紧! 自己手腕竟然已被徐少华紧紧扣住,心头不由大吃一惊,要待运劲翻腕,但觉对方五指有如铁箍,半点也挣动不得! 徐少华神色自若,望着他淡淡一笑道:“阁下要在徐某面前施展擒拿手法,那还差得远呢!” 瘦高人影满脸胀得发热,(他戴着面具,别人自然看不出来)目光凌厉,盯着贾老二厉声道: “原来是你出卖了我!” “这是天大的冤枉!”贾老二道:“小老儿几时出卖了你了,是你找上小老儿来的,再说,你们把小老儿整得好惨,小老儿就不能整整你们吗?” 瘦高人影怵然道:“你……不是总管?” “谁说的?”贾老二拍着胸脯,气道:“小老儿怎么不是总管?我这云龙山庄的总管,如假包换,只不过不是你们的总管罢了,所以……嘻嘻,今晚决不能让你再走。” 瘦高人影骇然道:“你是贾老二?” “一点不错!”贾老二笑嘻嘻的道:“你现在总算明白了?” 瘦高人影被徐少华扣住手腕,半边身躯酸麻得动弹不得,心头又急又怒,切齿道:“姓徐的小子,有种,你放手,咱们各凭武功,放手一搏。” 徐少华冷笑道:“你好像很不服气,就算我放开你,让你逃出三步,你也逃不出徐某的手去。” 他不敢多说,但三步之内,自己是有把握的。 白元亮眼看瘦高人影已被徐少华拿住,不觉举步走过来,说道:“徐少庄主已经把他拿下了,放开他不得。” 贾老二忙道:“咱们少庄主说过放开他,自然要放开他了,这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白元亮心中暗道:“明明已经拿住了,还要放开他,这贾老二当真是疯疯颠颠的乱说话,虽然今晚不怕他插翅逃走,放开他,岂不是要多费一番手脚?” 就在他思忖之际,徐少华已经五指一松,放开了瘦高人影的脉门。 说道:“你不服气,现在可以走了,只要逃得出徐某的手去,徐某保证再也没有人会拦住你。” 瘦高人影看他当真放开自己脉门,心中也大感奇怪,他自思有白骨三英拦堵,自己绝难闯得出去。是以并未立时就走,闻言问道:“徐少庄主这话能兑现吗?” 贾老二一本正经的道:“笑话,咱们少庄主是什么人,说出来了,自然算数。” 瘦高人影目光一转,问道:“白骨三英也同意吗?” 贾老二道:“咱们少庄主既然这样说了,白老大自然不会反对。” 白元规不明白徐少华的心意,但他并没开口。 心想:“今晚此人是断断不能放过的,徐少华若是抓不住他,反正有自己三兄弟出手,也不怕他飞上天去。” 徐少华冷峻的道:“多言无益,你试试就知道了。” 瘦高人影口中应了声:“好!” 突然双足一点,纵身掠起! 徐少华在他掠起之时,早已凝聚功力、右手迅快的抬了起来,直等瘦高人影掠出三丈光景! 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回来!” 伸手向空招了招。 瘦高人影刚刚掠到三丈光景,耳中听到徐少华这声大喝,陡觉背后有一道强大的吸力,一下把自己身子吸住,凭空拖了回去。砰然一声从空中摔落在徐少华的面前! 白元规兄弟三人,抱着同样的心思,只要瘦高人影掠到自己面前,就出手拦击,不窜到自己面前,就任由他去。 反正他要逃出去,只有东、南、北三个方向。(西首是宾馆) 哪知瘦高人影掠出三丈,徐少华只招了下手,就把他凭空擒了过去! 这下直看得白骨三英耸然动容! 这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徐少华一身功力,竟然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高,高到骇人听闻! 白元规心中暗道:“他使出来的竟然会是传说中的昆仑派绝学‘纵鹤擒龙’,差幸白骨门和他化敌为友,不然岂不树下了一个可怕的强敌?” 徐少华施展“擒龙功”把瘦高人影摔到地上,望着他冷然道:“现在你没有话说了吧?” 瘦高人影扑到地上,没有作声。 贸老二耸着肩笑道:“他已经被小老儿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了。” “哈哈!”白元规仰天大笑一声,急忙走了过来,拱着手道:“徐少庄主这一手,使得漂亮极了,老朽今晚总算开了眼界!” 白元辉、白元洽也一齐跟了过来,同声道:“徐少庄主举手之势,就擒下此人,在下兄弟好生佩服!” 徐少华连忙还礼道:“三位庄主过奖,在下在三位面前,只能说班门弄斧。” 白少游现在对徐少华真是诚心悦服,打心眼里生出佩服来了,走到徐少华身边,说道: “徐兄,小弟从前真是坐井观天,太狂傲了,小弟能交上徐兄这样一位少年高手,当真深感荣幸,徐兄今后真要不吝赐教才好。” 徐少华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白兄何用太谦,咱们兄弟论交,以后千万不可这样说法。” 在两人说话之时,白元亮已吩咐四名剑士把瘦高人影挟起,一面朝贾老二问道:“贾总管,黄鼠狼抓到了,现在该怎么办?” “这人关系大得很!”贾老二朝白元规笑了笑道:“现在自然要包公审夜堂,昼夜问他口供才行。” 白元规点点头,朝白元亮吩咐道: “把他押到前进去,不准走漏了风声!” 白元亮答应一声,亲自随同四名剑士押着瘦高汉子走去。 白元规朝徐少华、贾老二两人抬抬手道: “徐少庄主、贾总管自然也一起去了。” “是,是!”贾老二嘻的笑道: “大庄主升堂,咱们自然要跟你去当个陪审。” 一行人来至前进,白元亮吩咐剑士严加戒备,由两名剑士押着瘦高人影进入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 上首放着三把太师椅,现在白元亮又要剑士给徐少华、贾老二在左首加了两把椅子。 白元规抬抬手道: “徐少庄主、贾总管请坐。” 他和两个兄弟昂然走向上首三把太师椅上坐下。 白少游却站到了他父亲的椅后,四名中年剑士则雁翅般分左右站定。 贾老二心中暗道: “原来这里是他们的刑堂。” 白元亮站在右首喝道: “把人带上来。” 两名剑士押着瘦高仅子走入,站到白元亮面前。 白元规朝白元亮道: “你去拍开他‘哑穴’。” 白元亮走近瘦高汉子身边,一掌拍在他后颈之上。 瘦高汉子怒目而视倔强的站立不动。 白元规道: “朋友现在该说说身份来历,叫什么名字了?” 瘦高汉子哼了一声道: “你是白元规?我要见你们掌门人,” 掌门人,当然是白骨神君了! 白元亮喝道: “凭你也配见掌门人?大庄主问你姓名来历,你还不快说?” 瘦高汉子慎目喝道: “白元亮,你神气什么,老子怎么不配……” 白元亮听得火起,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瘦高汉子一张脸朝右歪去,然后喝道: “你再口不择言,我会教你识得厉害!” 瘦高汉子没去理他,目光一抬,朝白元规大声道: “白元规,我要见你们掌门人,你怎么说?” 白元辉怒声道: “你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白元规抬了下手,示意二弟不要说话,一面问道: “朋友要见掌门人,总有理由吧?” “用不着理由。”瘦高汉子道: “我随时都可以去见他。” 白元规道: “口说无凭,你总要拿出凭证来,我才能让你去见神君。” “你以为我骗你的?”瘦高汉子冷笑一声,随即转脸朝白元亮叫道: “白元亮,你过来,把我怀中的白骨令取出来。” “白骨令”,正是白骨神君信物。 这话听得白元亮不觉一怔,依言走了过去,伸手从瘦高汉子怀中取出一支三寸长的金色骨头,目光一注,赫然正是白骨神君的“白骨令”! 他是白骨门的总管,当然认得出来,这支“白骨令”绝非假的,一时之间,想不透这人身上如何会有“白骨令”的? 瘦高汉子大笑一声道: “白元亮,你看清楚了,这‘白骨令’不是假的吧?” 白元规道: “元亮,拿来给我瞧瞧。” 白元亮把“白骨令”双手递上。 白元规只看了一眼,就一挥手道: “把他押下去。” 白元亮不待瘦高汉子开口,迅快的一指,点了他“哑门大”,就由两名剑士把他押了下去。 白元浩忍不住问道: “大哥,白骨令是真的吗?” “嘻嘻!”贾老二耸着肩道: “自然是真的了,如果是假的,他还敢拿出来吗?” 白元辉道: “大哥,这人……” 白元规手中拿着“白骨令”沉吟道: “此时时间已晚,不能去惊动神君,且等明晨见过神君再说。” 贾老二脖子一伸,说道: “三位庄主,咱们逮住了黄鼠狼,现在该去捉耗子了吧?” “耗子?”白元规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偏头问道: “贾总管可是已经有了腹案?” “嘻嘻!”贾老二笑着摇摇头道: “腹案,小老儿一点也没有,只是抓耗子晚上比较方便,是不是?” “哦!”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朝白元亮递去,说道: “这也是证据之一,方才小老儿从冒充你老弟的那人身上摸过来的。 就是因为要讨论如何抓黄鼠狼,给岔开去了,老弟接去瞧瞧,只要这人左耳少了这件东西,这人准是耗子无疑! 白元亮笑道: “你老哥摸来的东西真多!” 说着就伸手去接。 贾老二得意的道: “不是小老儿吹牛,这人只要跟小老儿撞上一下,他身上的东西,多少都会给小老儿摸来一些,嘻嘻,这门学问可不简单,你老弟要学,小老儿一定倾囊传授。” 白元亮笑道: “你要兄弟学妙手空空?” “这有什么不好?”贾老二道: “当一个总管,可得什么都会。” 他直到此时,才把掌心里握着的东西,交到白元亮手中。 白元亮低头一看,原来竟是一枚包金耳环,镶一颗绿豆大的珠子,不觉动容道: “老哥是从她耳朵上摘下来的?” “不然还会是小姑娘送给我的不成?”贾老二道: “所以抓耗子必须在今晚,明天一早,她洗面的时候,如果发现这东西少了一枚,就会取下来,那时还找得出来?” “好!”白元亮道: “兄弟立时带人去查!” “唉!你老弟不用捱个去查。”贾者二压低声音道: “你只要仔细想想,范围就可以缩小了。” 白元亮拱拱手道: “请老哥指点!” “哈,你想想看,贵掌门人说不定也中了毒。”贾老二附着他耳朵道: “能在贵掌门人饮食中下毒的,有几个人?” 他虽然附着白元亮耳朵说话,但在场的人都内功精纯,自然也听到了。 白元亮轻哦了一声。 白元规沉吟了下道: “咱们一起去。” 白元亮道: “但这时候,神君正在运功……” 白元规道: “咱们只要不惊动他老人家就是了。” 一面朝徐少华、贾老二道: “二位最好也一起去,此事不宜惊动旁人,二位去了,可以帮咱们守在外面,这样,纵然被他们发觉,也逃不掉了。” “对对!”贾老二道: “如果你们惊动了耗子,只要它往外逃,少庄主和小老儿躲在洞口,就可以把它抓住了。” 白元规道: “好,那就走。” 当下就由他领先,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白少游、徐少华、贾老二和四名中年剑士紧跟在他身后,一路往后行去。 他们穿行过八九重屋字,来至最后一进,穿过一个大天井,迎面出现了十几级宽阔的石阶。 阶上是一座飞檐画栋,宫殿式的门楼,两扇朱红大门紧紧闭着。 白少游和徐少华走在一起,低声道: “这最后一进,筑在山腰里面,是一座洞府,但你进去之后,绝对看不出它是一座山洞。” 徐少华道: “那一定布置得和屋字一样了,神君为什么要住在山腰里呢?” 白少游道: “那是因为本门武学是以玄门阴功为主,山洞比较适宜。” 说话之时,大家已拾级而上,白元亮抢在前面,轻轻叩了三下门,两扇朱门立时徐徐开启。 大门里面,左右各站着一排四个白衣中年汉子,他们看到白元规率人走入,一齐躬身为礼。 白元规没去理他们,只是大步往里走去。大家也跟着一起走入,两名白衣汉子立即关上了大门。 不过二三十步,就是二门,两扇朱门当然也关着,白元亮依然抢在前面,推开二门,让大庄主等人鱼贯进入。 二门内,有一个大天井,此时正当子夜,举头看去,满天星斗闪烁着光辉! 徐少华心中暗道: “白少游告诉自己进入大门之后,就已进入山腰石窟,怎么这里会有天井的呢?” 再仔细看去,才发现这石窟穹顶,不但漆成了天蓝色,也嵌了数以百计的明珠,只要经灯火照射,就会像星光般闪烁。 白元规当先穿过大天井,跨上三级石阶,迎面走廊上矗立着六根朱红抱柱,然后是六扇朱红厅门。 上首一方匾额上写着:“太乙洞府”四个金字。两边也各有四个中年白衣剑士,抱剑凝立。 白元规推门而入,大家跟着他由屏后进入内室,来至一间布置清雅的起居室。 白元规走近门口,就向身后挥了下手。 四名白衣中年剑士立即在门口分两边站定下来。 这时只见两名穿白色衣裙的少女,手执玉拂,并肩迎出,看到大庄主领着许多人走入,不觉微微一怔。 接着两人一齐躬身道: “小婢飞霞、飞虹叩见三位庄主、总管。” 白元规举步跨人,走到上首一张椅前,才抬抬手道: “徐少庄主,贾总管,大家都坐下来。” 大家依次落坐,白元亮道: “飞琼,飞卫呢?” 站在右首的飞霞躬身道: “回总管,今晚是小婢两人值班,飞琼、飞卫大概已经睡了。” 白元亮道: “大庄主来了,还不快去叫她们起来?” “是!”飞霞俯首应了声是,立即退了下去。 不多一回,飞霞栅栅走入,她身后跟着飞琼、飞卫两人,走到下首,才躬身道: “小婢飞琼、飞卫,叩见三位庄主。” 白元规目光如炬,早已看到四个使女耳上都没戴耳环,不觉暗暗冷笑一声,忖道: “此女果然狡猾得很,她失落了一枚耳环,就叫其余三人都把耳环取下来了!” 这就回头朝白元亮问道: “她们四人中,哪一个是这里的领班?” 白元亮欠身道: “是飞琼。” 白元规颔首道: “好,就叫飞琼留下,其余三人退下去好了。” 飞卫、飞霞、飞虹三人躬身退下。 徐少华举目看去,这叫飞琼的使女,年约二十四五,面貌姣好,垂首站在一旁,看去楚楚动人! 白元规道: “你叫飞琼,是这里的领班?” 飞琼垂首应了声“是”。 白元规问道: “你到这里来,有多少年了?” 飞琼答道: “六年” 白元规道: “元亮,你把东西拿出来,让她看看,那是什么人的?” 白元亮答应一声,取出那枚耳环,掌心一摊,说道: “飞琼,你拿去瞧瞧,这是谁的耳环?” 飞琼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从白元亮掌心把耳环拿去,只看了一眼,就抬起头来,说道: “这枚耳环,正是小婢之物,失落已有多日,不知总管从哪里拾来的?” 白元亮没想到她居然一口承认,不由望着她微微一怔,问道: “你今晚可曾去过大庄主的静室?” 飞琼抬眼道: “今晚不是小婢值班,小婢早就睡了,怎么会到大庄主静室中去呢?” 白元亮嘿然道: “这耳环就是今晚在大庄主静室中拾得的。” 飞琼冷声道: “小婢早已说过,这枚耳环小婢失落已有多日。” 白元亮道: “好,那么这方手帕,是不是你失落的?” 随着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粉红色手绢来。 飞琼粉脸微变,摇头道: “不是。” “这个呢?”白元亮手掌一摊,掌心多了一块铜牌,又道: “也不是你的?” 飞琼娇躯微震,低首道: “不是,小婢连看也没有看过。” “哈哈!”白元亮大笑一声道: “同是在一个人身上取来的东西,有的是你的,有的不是你的,这话有谁能信?” 飞琼再次抬起头来,说道: “小婢方才说过,这耳环失落已有多日,有人捡了去,他身上的东西,只有这枚耳环是小婢的,旁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小婢的了。” 她口齿伶俐,矢口否认,任谁也难不倒她。 贾老二坐在边上,忽然尖声问道: “那么姑娘还有一枚耳环,不知在不在?” 飞琼看了他一眼,说道: “小婢自然收起来了。” 贾老二道: “在不在姑娘身边?” 飞琼道: “在。” 贾老二道: “姑娘取出来和这枚比比看,是不是一对?” 飞琼道: “小婢认得,这枚耳环确是小婢失落之物,不会错的。” 贾老二道: “不,姑娘还是把没有失落的一枚取出来比上一比的好。” 白元亮道: “这位是云龙山庄的贾总管,他要你取出来比上一比,你就取出来比比也是无妨。” 飞琼只得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纸包,连同方才从白元亮手中接过去的一枚耳环,一起递给了白元亮说道: “还是总管比比看好了。” 白元亮正待打开! “白老弟且慢!”贾老二摆手道: “请你把纸包送给白大庄主,小老儿也有一件东西,要请白大庄主过目。” 白元亮依言把小纸包和一枚耳环送到白元规面前。 白元规望着闻天声说道: “贾总管有什么见教,只管请说。” “见教不敢。”贾老二连忙拱着手,然后伸手在怀中掏摸了一阵,也取出一个小纸包来,双手送到白元规面前,嘻的笑道: “大庄主看了飞琼姑娘的纸包,再打开小老儿的纸包看看,就会知道。” 白元规相信贾老二必有用意,只是猜不透他小纸包里包着的会是什么?一面含笑点头道: “好吧!” 说着,已把飞琼那个纸包打了开来,里面果然是一枚耳环,和放在几上的一枚,珠子大小,以及镶工都一般无二! “嘻嘻!”贾老二嘻着嘴,尖笑道: “大庄主,你老仔细瞧瞧,飞琼姑娘取出来的这枚,可曾少了些什么没有?” 白元规经他一说,再仔细瞧去,这回他看出来了,镶住珠子四周的细脚,放在几上的一枚,共有五支。 而纸包中的一枚,却只有四支半,断了半支。 珠子只有黄豆大一粒,镶工自然极细,每一支金脚都只有铜丝般粗细,若非细看,就不易发觉。 白元规心中一动,暗道: “看来这位贾总管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奇人了!” 心念转动,急忙把贾老二的那个小纸包打了开来。 里面赫然是半支细如铜丝,长不过两厘的金脚,一看就知是飞琼纸包中那枚耳环上断折的半支了。 他心中已经明白,这是做的手脚,但却故意问道: “贾总管,你能说得明白些吗?” “是,是!”贾老二站起身,朝飞琼含笑道: “飞琼姑娘,你也过去看看才是。” “我不用看。”飞琼冷冷的道: “贾总管有什么话,只管请说。” “小老儿那就实话实说了。”贾老二耸耸肩,自鸣得意的笑了笑,才尖声道: “事情是这样,小老儿在大庄主静室门口,和假扮白老弟的人撞了个满怀,小老儿……” 他忽然朝飞琼嘻皮笑脸的拱拱手,说道: “对不住,姑娘请恕小老儿失礼,嘻嘻,其实小老儿也是无心的。 当时被假扮白老弟的人撞了个满怀,小老儿本能的双手朝前一撑,却不料正好推在那人的胸口,小老儿发觉白老弟怎么会是个女子的? 这就伸手把她怀中一方手帕掏了出来,小老儿忽然想到不对,手帕人人都有,怎么能确定她是谁? 再一伸手,把她戴在左耳一枚耳环摘了下来,但耳环上也不会刻上姓名,依然无法查证的,小老儿一不作,二不休。 只好把她右耳那枚耳环上镶嵌珠子的金脚用指甲掐了少许下来,嘻嘻,小老儿掐下来的,就是纸包里的半支金脚了。” 这话,听得白元规等人暗暗惊奇不止! 试想他只是和假冒的白元亮的人撞了个满怀,最多也只是一撞之间的工夫,他竟然从发现对方是女的之后。 不但伸手从对方怀中掏出一方包有铜牌的手帕,再伸手摘下对方戴在左耳的耳环,还嫌不够。 又伸手从对方戴在右耳的耳环上,用指甲掐下镶在珠子四周的半支脚,这一刹那,他能做这许多事,手法之快,岂不比闪电还要快过几倍? 白元亮脸色一沉,目射寒芒,注视着飞琼,问道: “飞琼,你还有何说?” 飞琼螓首缓缓抬了起来,春花般的脸上一片冷峻,说道: “我不用说什么。” 白元亮喝道: “贱婢,你说什么?” 飞琼粉脸含霜,冷冷的道: “白总管,我不想多说,对不起,我要去睡了。” 转身欲走! 白元浩忍不住虎的站起身来,怒声道: “你给我站住!” 飞琼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三庄主,我奉派伺候神君,我如果有什么不对,你们总该先禀报神君一声,再处置我吧?” 白元浩被她气红了脸,喝道: “你只是本宫一名使女,胆敢如此向我说话?元亮,要人把她拿下了。” 白元亮喝道: “来人呀,把这贱婢给我拿下了!” 他喝声甫出,站在门口的四名中年剑士迅快大步走入,拦住了去路。 飞琼冷笑一声,身形突然轻轻一晃,竟如一朵白云,像行云流水般朝四人身隙轻灵无比的闪了过去。 身法之奇,有如水银泻地,令人目不暇接! 要知这四名中年剑士乃是大庄主的贴身随从,迫随白元规数十年,身手之高,在白骨门中可说已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飞琼从他们中间闪了出去,居然连一点拦截的机会都没有! 这下直看得白元规等人一时都怔住了! 四名中年剑士发觉飞琼从他们身边闪出,立即一声叱喝,身形如风,要待迫扑出去! 白元规喝道: “你们回来!” 四名中年剑士刚扑到门口,闻言硬生生刹住,一齐抱拳道: “属下……” “不用说了。”白元规一抬手,制止他们再说,缓缓站起身道: “二弟、三弟、元亮,你们随我进去,少游,你陪同徐少庄主、贾总管、率同他们(指四名中年剑士)速即退到大厅前去,为父没有出来以前,任何人不得擅出洞府,否则一律给我格杀无论。” 白少游应道: “孩儿遵命。” 白元规道: “咱们走。” 当先往里走去。 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紧跟在他身后而行。 这间起居室后面,是一条宽敞的甬道,两边各有四个房间,则是侍候神君的四名使女所住。 迎面一排白石栏杆,中间是一道白石镂花的拱门。进入拱门,白元规等人立即放轻了脚步,越过一片古藤花架,朝两扇朱门前直趋过去。 白元规在门口躬身道: “孩儿元规、元辉、元浩、及总管元亮,有事晋见神君。” 过了一回,才见两扇朱门启处,走出手持白玉拂尘的飞霞,朝四人躬身一礼,说道: “神君请大庄主四位进去。” 白元规率同三人举步走入。 这是一座石钟乳凝结,倒垂如帘的大石窟,中间一张黄玉卧榻,左右两旁各有石钟乳结成的一狮一虎,形状天然! 狮虎背上,正好放置了两方白玉板,成为两张天然茶几。 黄玉榻上,盘膝坐着一个白发白髯,白眉下垂,貌相奇古的白袍老人,他,正是名震武林,亦正亦邪的白骨神君白灵君。 白元规眼看飞琼居然没有逃走,还侍立在神君身恻,心头暗暗哼了一声,付道: “此女倒是大胆得很!” 当下立即趋上几步,躬下身去,说道: “孩儿叩见神君。” 他身后三人,也急忙一起躬身行礼。 白骨神君目光微抬,徐徐说道: “此时已经子夜,你们一起来见为父,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白元规道: “本宫有内奸潜伏,在孩儿等人身上下毒,孩儿要把飞琼带出去侦询。” “这怎么会呢?”白骨神君蔼然一笑,回顾了飞琼一眼,又道: “飞琼这孩子平日颇为乖巧,怎么可能会是潜伏的内奸?” 白元浩道: “启禀神君,飞琼今晚假扮元亮,潜入大哥静室,在丁药师药箱之中放置都拉草未。 使了药师箱中药物,悉数失效,经查确是飞琼所为,方才大哥问她,她还出言无状,孩儿要元亮把她拿下。 她还说要先禀报神君,才能把她拿下,说完就抢先逃来此地,这丫头简直无法无天,现在孩儿已经禀告过神君了。” 说完,回身喝道: “元亮,你还不过去把这贱婢拿下了?” “慢点!”白骨神君左手抬了下,然后问道: “元规,你说有人在你们身上下毒,老三又说飞琼假扮元亮,在丁药师的药箱里,放了什么都拉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把经过情形,详细说给为父听听,飞琼真要是潜伏的奸细,你只管把她拿去按本宫门规处置。” 白元规应了声“是”,就从云龙山庄徐少华、总管贾老二前来本门说起,如何由丁药师诊脉,发现自己兄弟三人身中两种慢性剧毒,如何由白元亮隐身静室,二更时分,果然有人潜入。 此人假扮元亮,两人在房中动手,恰好贾老二赶来。 如何和假冒元亮的贼人撞了个满怀,及时发现此人竟是一个女子,一直说到刚才向飞琼问话。 贾老二那个小纸包中赫然是飞琼取出来的那枚耳环上的镶珠金脚,由此可以证明飞琼就是假扮元亮的人了,详细的说了一遍。 “唔!”白骨神君徽微颔首道: “原来今晚还发生过这些事情,元亮,你去把云龙山庄的徐少华、贾老二两人请来,老夫要当面问问他们。” 白元亮躬身应“是”,匆匆退了出去,过没多鬼,只见他领着徐少华、贾老二走入,白少游也跟着两人身后走了进来。 白元规连忙朝徐少华招招手道: “徐少庄主快来见过家父。” 徐少华走上两步,神色恭敬的朝上作了个长揖,说道: “武林未学徐少华拜见神君。” 白骨神君颔首道: “年轻人不用多礼。” 目光一下转到了贾老二身上,问道: “你就是云龙山庄总管贾者二?” 贾老二耸着双肩,连忙拱手道: “神君圣明,小老儿正是贾老二,忝为云龙山庄总管,小老儿久闻神君盛名,今晚有幸,得瞻神君丰采,真是神仙中人!” 白骨神君蔼然笑道: “贾总管好说,老夫听说你办事能干得很。” “神君夸奖。”贾老二道: “小老儿只是三个臭皮匠中的一个而已!” 白骨神君含笑问道: “贾总管此话怎说?” 贾老二耸着肩,脖子朝前伸了伸,馅笑道: “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小老儿最多也只有诸葛亮三分之一。” 白骨神君芜尔一笑道: “原来如此!” 接着又道: “方才元规曾向老夫报告,说今晚你在他静室门口,和一个假扮元亮的人互撞。 你在一撞之间,不但摸走此人怀中一方手帕、一块铜牌,还摘取了她左耳环,和右耳环镶的一支金脚,手法之快,无人能及,不知是否如此?” “是,是。”贾老二点着头,惶然道: “小老儿这点偷鸡摸狗的手法,没给神君笑话,事情确是这样。” “很好。”白骨神君颔首道: “贾总管陪同徐少庄主,前来敝门,据元规说,是给敝门传警而来。 元规他们身中慢性剧毒,也是贾总管指点的,不知对方究是何人,对本门又有何种图谋,贾总管能和老夫说得详细一点吗?” 贾老二连连抱拳道: “神君明鉴,详细情形,小老儿也说不上来,只是知道有人要不利于贵门……” 白骨神君不待他说下去,截着道: “那是什么人?” 贾老二道: “什么人,小老儿就不知道了。” 白骨神君嘿然道: “你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元规他们中了慢性剧毒?这话有谁能信?” 贾老二一楞,说道: “小老儿当时只知道有人企图不利于贵门,并不知道大庄主三位身中慢性剧毒。 那是后来看大庄主三位只要和人动手,内力一记弱过一记,想到三位身上可能被人做了手脚,才请了药师给大庄主三位诊察,才知他们果然中了两种慢性剧毒。” “哈哈!”白骨神君仰首大笑一声,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说道: “你推得倒是干净,但你若非事先早已知道,怎么会把丁药师也带来了?贾总管,你着想在白骨门玩什么花样,那就打错主意了。” 话声一落,突然喝道: “说,贾老二,你是受什么人支使来的?” 这话听得白元规兄弟三人都怔往了。 贾老二骇然道: “神君这是误会!” 白骨神君冷然道: “老夫在江湖上少说也混了七八十年,什么人能逃得过老夫双目?你们在元规身上下了毒,又由你来混充好人。 反正他们身上剧毒并未得解,你则可惜机结识白骨门,逐步实施你们的诡计,这点计谋,如何瞒得过老夫?” 这番话更听得白元规兄弟耸然动容! “真是天大的冤枉!”贾老二急得直是搔着头皮,说道: “神君硬指小老儿是对方的人,叫小老儿怎么说好?但神君若是要知道谁是主使,这却不难,今晚合大庄主等人一起截住了一个人,此人一定可以说得出来。” 白骨神君微微一怔,问道: “今晚拿住了一个什么人?” 白元规躬身道: “孩儿正要向神君禀报,这也是贾总管事先告诉孩儿,今晚三更,可能有人会潜入宾馆。 经咱们分头埋伏,果然截住了一个黑衣汉子,还从他身上搜出神君的白骨令,孩儿问他来历,他坚不吐实,声称要见你老人家……” 说着,从怀里取出“白骨令”,双手呈上。飞虹立即趋了过来,伸手接过,再呈到白骨神君面前。 白骨神君只看了一眼,就要飞虹放到右首几上,一面抬目问道: “你们把他如何处置了?” 白元规躬身道: “孩儿因他身上搜出来的白骨令不假,暂时收押,特来向你老人家请示。” “唔,白骨令确实不假!”白骨神君略为沉吟,吩咐道: “元亮,你去把此人押进来。” 白元亮躬身领命,又退了出去。这回他去了足足一刻工夫,才押着瘦高汉子走入。两名白衣剑士立即返身退出。 飞琼看到瘦高汉子,身躯似乎微震,不觉抬目朝白骨神君望去。 这一情形,贾老二自然清楚了,心头不期暗暗震动。 白骨神君一手捋着垂胸白须,目光注视着瘦高汉子,过了半晌,才抬手道: “解开他哑穴。” 白元亮趋上一步,手掌翻动,在他颈后拍了两下。 白骨神君沉声喝道: “尔是何人,本门白骨令你是从哪里来的?老夫面前你要从实道来。” 瘦高汉子身不能动,只有僵立着道: “你老大概就是白骨神君了?小的在神君面前,怎敢撒谎,这支白骨令,乃是总管交给小人的。” 白元亮听得大怒,喝道: “你胡说!” 白骨神君抬了下手,制止他说下去,一面朝瘦高汉子问道: “你说的总管是谁?” 瘦高汉子道: “贾老二。” 贾者二耸耸肩,尖声道: “会是小老儿?” 白骨神君哼了一声道: “老夫正在问话,你不准打岔。” 一面继续问道: “贾老二是云龙山庄总管,那你也是云龙山庄的人了?” 瘦高汉子俯首道: “小的在云龙山庄担任管事之职。” 徐少华听得勃然大怒,剑眉一挑,喝道: “好个刁诈奸徒,你敢胡说,云龙山庄几时有你这个人?” 白元规也觉得奇怪,一面朝徐少华道: “徐少庄主且听他说下去,再说不迟。” 白骨神君又道: “好,说下去,你们对本宫有何图谋?” 瘦高汉子应了声“是”,目光一溜贾老二,才道: “小的并不完全清楚,这里是由总管负责的,好在神君和三位庄主身上都下了毒,这样就可以控制白骨门……” 这话听得白元规兄弟三人都不禁耸然动容! “哈哈!”白骨神君大笑一声,目注贾老二,问道: “贾总管,你都听到了?” “小老儿正在用心的听。”贾老二耸耸双肩,说道: “只是有些想不透。” 白骨神君嘿然道: “你现在还有何说?” 贾老二忽然回头朝白元规问道: “白大庄主,你相信不相信?” 白元规对瘦高汉子说的话,心头也感到有些可疑。 贾老二如果是对方此一计划的主持人,自己兄弟三人既已中了慢性剧毒,他就用不着再使计诱人入伏,由飞琼假扮白元亮。 他在房门口互撞之际,取出手帕、铜牌,还要摘取他的耳环,后来又要自己等人围堵瘦高汉子,把人拿下。 这不是画蛇添足?世间哪有如此愚笨的人,一再设计陷害自己人,何况对他又一无好处。 他大可把这两件事轻轻放过,根本也无人知道。 想到这里,不觉朝上首躬躬身道: “启禀神君,此人说的未必可靠,孩儿之意……” 白骨神君一挥手道: “你不用多说,老夫自有道理。” “嘻嘻!”贾老二回头朝白元规笑了笑,伸手朝扈顶一指,说道: “大庄主,你快瞧瞧,这只耗子可大得很呢!”——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六章 他这一举动十分奇特,所有的人忍不住都仰首朝窟顶看去。窟顶其实什么也没有,当然更没有耗子了。 白骨神君喝道:“贾老二,你还没有回老夫的话!” 贾老二双手一摊,愁眉苦脸的道:“回神君,这是莫须有的事儿,叫小老儿怎么说呢? 这样好不? 小老儿心里确实有些秘密,但这里不能说,你老能不能让小老儿和三位庄主单独谈谈,再来跟你老报告,如果对小老儿不信任的话,可以把敝庄徐少庄主留在这里当人质,这样你老总可以相信了吧?” 白骨神君哼道: “也好,元规,你们带他出去,好好问问。” 贾老二回头朝徐少华道:“少庄主,只好委屈你暂时留在这里了。” 一面以,‘传音入密,,朝白少游道:“白少庄主,也要委屈你留在这里,陪陪咱们少庄主可好?” 白少游忙道:“爹,孩儿也留在这里,陪徐兄好了。” 白元规点头道:“这样也好。” 一面朝白元亮吩咐道:“元亮,你先把此人押下去,要他们好生看管。” 白元亮答应一声,立即要两名剑士把瘦高汉子押了下去。 白元规恭敬的朝白骨神君行了一个礼,说道:“孩儿那就告退。” 回头朝贾老二道: “贾总管请!” “是,是!贾老二耸着肩道:“现在小老儿变成阶下囚了,大庄主先请,让二庄主、三庄主押着小老儿走就是了。” 于是由白元规走在前面,贾老二跟在他身后,白元辉、白元浩走在最后,一起退出白骨神君静室。 来至前面起居室(仍是在大石窟之中)白元亮也跟着走入。 白元规一抬手道:“大家先坐下来。” 贾老二目光四顾,问道:“大庄主,这里……” 白元规颔首道:“没有问题。” 接着抬头道:“元亮,你把前后石门一起关上了。” 白元亮依言把前后两道石门一起关上。 白元规道:“贾总管,你有什么秘密,现在可以说了。” “咳,这件事情可闹大了!”贾老二耸耸肩,双手合十,吟了句“阿弥陀佛”,才道: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但小老儿正好和我佛如来的意见相左,什么事,知道了就非说不可!” 白元规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白元辉却忍不住问道:“贾总管,到底是什么事呢?” “嘻嘻!”贾老二道:“你们认为那瘦高汉子说的话,是什么人授意的?” 白元规心中一动。依然没有说话。 贾老二两颗豆眼转动了下,续道: “你们都看到方才小老儿指着窟顶说有一只大耗子,那是为了什么?” 大家听他说得有些奇怪,谁也没有多问,希望他快点说出下文来。 贾老二又道:“就是因为小老儿想起他今晚和小老儿说的一句话,引发了小老儿的疑窦,也终于获得了证实……” 他口气微顿,接着又道: “四位一定心里有一问题,那瘦高汉子怎么会说小老儿是他总管? 神君也以小老儿事先知道三位庄主中毒,事先布置埋伏,才擒住了瘦高汉子,小老儿若不是他们同党,怎么会未卜先知?现在小老儿可以告诉四位,小老儿是他们总管,可一点也不假……” 白元规看了两个兄弟一眼,心中也暗暗“哦”了一声。 贾老二接道:“但其实小老儿却并非他们总管。” 白元规看他两句话,前后完全相反,也忍不住问道:“贾总管此话怎说?” “嘻嘻,这话就得从头说起……”贾老二拖长语气,伸伸脖子,续道: “云龙山庄去年毁于大火,大家总知道了,云龙山庄接着又重建了起来,这可不是少庄主重建的,而是一个有野心的人隐身幕后,给少庄主建起来的……” “这人也就是此次阴谋计算白骨门的人,对不?”白元规问道:“此人究竟是谁?” “大家听小老儿说下去咯!”贾老二接着就把自己等人当时并不知道云龙山庄已经重建好了,直到回转徐州,才看到庄院一新。 接着说出自己被人在酒中做了手脚,回转卧室,床板下沉,自己被直摔到地底二十丈下。 从此就有人假冒了自己,这人就是他们的总管…… 白元规口中“嗅”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后来呢?” “后来,嘻嘻!”贾老二耸耸肩道:“二三十丈高,就算烂醉如泥,也跌不死小老儿,就这样,小老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当中又取代了他们总管,真贾老二却一直扮演了假贾老二。” “贾总管这一手高明得很!”白元规一拍巴掌,接着问道:“后来呢?” “这就言归正传了!” 贾老二就把蓝如凤和柳飞絮两人失踪,后来在自己房中发现飞鸽传书,要自己告诉徐少华,拿秋水寒易人,并怂恿徐少华远来白骨门索取秋水寒。 白元规道: “这么说贾总管也不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吗?” “那个假冒小老儿的人服毒死了,小老儿又去问谁?”贾老二道: “但这回咱们可以逮到一个比总管地位还高的人,一定可以问得出来。” “哦!”白元规想起方才贾老二说过两句话:“你们认为瘦高汉子说的话是什么人授意的?” “小老儿指着窟顶说有一只大耗子,那是为了什么?” 这就问道:“方才贾总管曾提到那瘦高汉子说的话,是有人授意的,这人又是谁呢?是不是飞琼?” “非也、非也。”贾老二哈了一声,反问道: “那瘦高小子嚷着要见什么人。” 白元规道:“他当时曾说要见神君。” 贾老二耸耸肩道:“那不就对了?” 白元规脸色不觉一怔,说道:“会是神君授意他说的?” “白大庄主完全说对了!”贾老二道:“所以小老儿说这件事闹大了!” 白元规怵然道:“神君受人胁迫?” “非也、非也。”贾老二道: “胁迫那倒不是。” 白元规正容道:“此事关系重大,贾总管,你应该说得明白一点!” “是、是!”贾老二道:“事情是这样,方才小老儿也站在下首,和瘦高汉子相距不远,忽然感到身侧有一缕极微细的内劲吹过。 那种极微细的内劲,像是有人以传音入密在说话,小老儿先前还以为是飞琼那丫头在作怪,后来看她嘴皮一动没动……” 白元规听得暗暗点头,这贾老二果非寻常人物,连人家以传音入密的风声,他都听得到,可见他内功何等精纯了! 贾老二续道:“大庄主一定知道,要是施展传音入密,连嘴皮都不用动,那种功力,岂是一个黄毛丫头所能办得到? 因此小老儿就循着这微细风声来处看去,果见神君唇上白髯微微颤动,小老儿心中不禁大惑不解,神君何以会帮着瘦高小子,把赃栽到小老儿头上?但再一想,也就有些明白过来。” 白元浩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贾老二忽然得意一笑,说道: “那瘦高小子三更时分找到小老儿房里,他曾和小老儿说过两句话。 那时他还以为小老儿是他们总管,他是传达上面的命令,要小老儿务必把秋水寒弄到手,第二是向小老儿请示,可有什么交代? 小老儿问他:‘事情怎样了?’ 他说:‘回总管,咱们已经很顺利的运出去了。’白元规道:“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贾老二道:“小老儿既是他们总管,就不便多问,心想待回逮住了再问不迟,因此就没有问他……” 他咽了口口水,续道:“但小老儿心里在嘀咕,这回他们劳师动众,而且又指示小老儿怂恿少庄主赶来白骨门,等于双管齐下。 由此可见这运出去的东西,一定十二万分重要了,只不知会是什么东西?直到看到神君以传音入密教那瘦高小子把赃栽到小老儿头上,小老儿才恍然大悟!” 白元规道:“贾总管认为他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东西?” 贾老二忽然压低声音,郑重的道:“人。” “人?”白元规身躯一震,急急问道:“会是什么人呢?” 贾老二望着他笑了笑道:“就是大庄主心里想到的这个人。” 白元规心里确实想到了一个人,闻言神色剧变,说道:“你有……” “有、有,白大庄主先别激动!”贾老二好像和他打着哑谜,一面摇着手,截断了他的话头,又道: “白大庄主不是问小老儿可有证据?小老儿当时也有些怀疑不定,所以……嘻嘻,小老儿才指着窟顶要大庄主看大耗子?” 白元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你怎么不想想?”贾老二道:“小老儿一指,往上看的人,自然不止是你大庄主一个,试想经常在外边跑的人,脖子不会用布包起来,总会被风吹日晒,晒得较黑。但一个养尊处优的人,平日里很少出门,脖子也一定白嫩得多,这一抬头,不就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了?嘻嘻,这就是孟老夫子说的人焉瘦哉?” “你能确定?”白元规激动的道:“他……真是易了容?” “易容小道,小老儿也会。”贾老二晃着脑袋,得意的道: “其实小老儿只要瞧上一眼,就看得出来,再经查证之后,那是百分之百错不了的!” 白元规虎的站起身道:“好,咱们走!” 白元辉跟着站起,问道: “大哥,你和贾总管说了半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元规满脸怒容,说道: “神君他老人家可能已被人运出去了!” 白元辉神情一震,问道:“贾总管是说现在的神君是有人假冒的?这事……大哥……咱们没有确切证据,可不能乱来!” 白元规道: “此人学神君的口吻,十分相似,但后音有些不对,愚兄早已感到怀疑,只是不好说出口来,方才经贾总管这一说,愚兄已可确定他是假冒之人了。” 白元浩道:“他们把神君运出去,这可能吗?” 白元亮道: “属下倒有一个计较在此,大庄主不妨先试探试探那瘦高小子的口气再说。” 白元规哦了一声,回头问道:“你说说看?” 白元亮跨上一步,低低的说了一阵。 白元规点头道:“很好,咱们就这么办。” 不多一回,白元规兄弟三人都已隐入了屏后。 起居室中只余下贾老二一个人。 他如今可不再是贾老二,经过易容之后,早已变成白发、白眉、白髯的老人,活脱脱的白骨神君白灵君,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一张太师椅上。 这时前面的一扇石门启处,白元亮率同两名白衣剑士押着瘦高汉子走入。 白元亮喝道: “神君要问你的话,你要老老实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那就死定了!” 白骨神君一挥手道:“元亮,你们出去,把门带上了。” 白元亮躬身应“是”,立即率同两名白衣剑士退了出去,石门也随着关上。 白骨神君哼道:“你真糊涂,怎么会被他们截住的?” 瘦高汉子道: “兄弟只当他是总管,后来才知这者贼已经不是总管了。” “坏就坏在这里!”白骨神君攒着两道白眉,问道:“你去找他,和他说了些什么?” 瘦高汉子道:“他问兄弟事情怎样了?兄弟说咱们已经顺利运出去了……” 白骨神君一拍太师椅靠手,说道:“糟了,这么说,他已经知道咱们运出去的是什么人了?” 瘦高汉子道:“兄弟并没说出运出去的是什么人,大概他还不大清楚。” 白骨神君轻轻吁了口气,哼道:“你若是泄漏了口风……” “不会的,兄弟没有说……”瘦高汉子悚然道: “这个……你只管放心……” 白骨神君道:“那你还和他说了些什么?” 瘦高汉子道: “那是三姑娘吩咐的,要兄弟传话,命他务必把秋水寒弄到手。” 白骨神君又道: “你被他们逮到之后,可曾说出你的身份来?” “没有。”瘦高汉子道:“兄弟一句也没说。” “一句也没说!”白骨神君忽然站起来,阴笑道:“那么他们怎会知道你……” 他右手化爪,缓缓朝瘦高汉子前额抓来! 瘦高汉子一急,不觉冷声喝道: “谷风,住手,你要做什么,想杀我灭口?你也不去问问三姑娘,我跟神君多少年了……” 白骨神君嘿然道。 “老夫要杀你,是因为你已经泄漏了咱们的机密,你就是回去,神君也不会饶你的……” 他的手已按到瘦高汉子顶门之上。 瘦高汉子目射厉色,切齿道: “姓谷的,你就是杀了我,也当不上管事的,你敢擅作主张?” 白骨神君忽然放开手,笑道: “也好,让我去问问三姑娘再说,哦,三姑娘是谁呢?” 瘦高汉子突然警觉的望着白骨神君道:“你……” “嘻嘻!”白骨神君忽然耸耸肩笑道:“老夫当然是假扮白骨神君的谷风了。” 一指点了瘦高汉子的穴道。 屏后三人立时闪了出来。 白元规道: “神君果然是姓谷的假冒的,但你怎么不多问他几句呢?” 白骨神君伸手朝头脸上一抓,一把就把白发白须抓了下来,一面笑道:“时间大长了,再说,也问得差不多了,再问下去,就会露出马脚,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了。” 一面又朝脸上摸了一把,抹去易容药物。 白元规道:“他口中的神君,不知又是什么人?” 贾老二笑道: “武林中称神君的人不多,这并不是当务之急,咱们先去抓大耗子要紧,哦,还有! 这小子口中的三姑娘,大概就是飞琼了,小老儿先前还当她只是一只小耗子,但看来她还是耗子精呢!” 说话之时,白元浩已打开石门,要白元亮依然把瘦高汉子押了出去。 白元辉道:“大哥,咱们进去要如何下手呢?” 白元规沉吟了下,说道: “由愚兄对付姓谷的,这四个丫头,看来全是他们的人了,由你和三弟两人出手,把她们拿下。” 元亮率四大剑士守在外面,以防另有羽党,贾总管和徐少庄主只要替咱们守住门口,不让他们逃跑就好。” 这是白骨门的事,他自然不想假手他人。 贾老二点着头道: “小老儿会暗中通知少庄主的。” 白元规道:“好,咱们可以进去了。” 贾老二道: “慢点,咱们进去,可仍由大庄主领先,二庄主、三庄主押着小老儿,这样可以先安安他的心,等咱们准备好了,才不致被耗子乱钻乱咬。” 白元规因神君被人劫待,心头忿怒之极,早已迫不及待,回头朝白元亮吩咐道:“你可率领四大剑手守住神宫门外,不论外面的人要冲进去或者里面的人冲出来,都给我格杀勿论。” 白元亮应了声“是”。 白元规话声一落,立即大步朝屏后走去,屏后是一道石门,他脚下不停,伸手一推,两扇石门自开,当先朝甬道行去。 其余的人,也随着走去。 白元亮率同四大剑士走在最后,一直到了白石栏杆,才一挥手,命四人站到阶下,自己也在拱门口站定下来。 只有白元规一路急行,登上石级,穿行一排紫藤花架,直向神君静室的石窟中推扉而入。 他身后是贾老二,双手下垂,显然被点了穴道,再后则是白元辉和白元浩,像是押着贾老二而行。 石窟中,白骨神君闭目坐在榻上,似在入定,飞琼等四名使女自然不敢擅离,依旧伺立如故。 在石榻右侧下首,放了两把椅子,徐少华和白少游就静静的坐在椅上,神君面前,他们当然不敢低声交谈。 现在看到白元规和贾老二等人走了进来,两人慌忙站起身来。 白骨神君也在此时缓缓睁开眼睛,问道:“元规,贾老二说了些什么?” 白元规心头怒极,但他脸上丝毫不露,还故作恭敬之状,急步趋了上去,一直走到黄玉石榻前面。 白元辉、白元浩押着贾老二一左一右,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和白元规只保持数尺距离。 这一来,白元辉在左,白元浩在右,正好和站在左右两旁的使女伸手可及。 贾老二经过徐少华面前时,就以“传音入密”说道: “上面的白骨神君已是假冒之人,还有四个丫头,可能也是对方的人。 待会一旦动上了手,少庄主和白少游务必守住洞口,不可让他们跑了,你先得知会白少游一声。” 他虽以“传音入密”说话,但嘴皮丝毫没动,是以没人注意。 白元规直到此时,才拱拱手道: “回神君,贾老二已经完全招供了。” 白骨神君眼神不定,口中唔了一声,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白元规道:“他只是假扮贾老二来的,其实并非贾老二。” 白骨神君诧异的道:“会有这等事?” 白元规冷笑一声,沉声道: “进了白骨神宫,就算他易容术再高明,也未必能够瞒得了人。” 白骨神君问道:“他说他是谁呢?” 白元规炯炯目光逼视着白骨神君,一个字一个字的沉着脸道:“他叫谷风,山谷的谷,大风的风,不知神君可曾听说过没有?” 白骨神君微一怔神,接着嘿然笑道:“一个普通江湖人物,为父如何会听人说过?”他居然连神色都没有变。 但这“为父”二字听到白元规的耳中,却是十分刺耳,心头不觉大怒,突然身形微侧,大喝道: “谷风,现在你形迹已经败露,在白骨神宫中还想再装下去吗?好好从实招来,犹可饶你一命,否则只怕想要全尸都办不到呢!” 这下声色俱厉,明的是对着贾老二说的,实则无异向白骨神君摊牌了! “小老儿不是已经招供了吗?”贾老二尖声叫了起来,说道:“小老儿叫做谷风,是易容来的,小老儿的上面,还有一个人,小老儿全听她的……” 白元规右手一抬,锵的一声掣出白骨剑,厉声喝道:“你同党叫什么名字?” 贾老二偷偷的望了飞琼一眼,说道:“她叫三姑娘。” 白骨神君坐在上面,居然面露微笑,一手捻须看着两人,好像看他们演“双簧”一般,毫不在意! 白元规哼道:“这叫三姑娘的贱婢,人在哪里?” 飞琼忽然冷声道:“不用说了。” 白元辉喝道:“放肆,神君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飞琼一手掠掠鬓发,冷然一笑,目光朝白元规掠来,嘴角微披,说道: “你们既然全已知道,那就不用再演戏了,对不?” 白元规哼道:“你就是三姑娘了?” “嘻嘻!”贾老二转脸尖笑道:“不是她,还会是谁?” “不错!”飞琼道:“我就是三姑娘,请问白大庄主,要待怎样?”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好了,好了,现在没小老儿的事了!” 随着话声,就退到徐少华的身边。 白元规沉哼道:“很好,姓谷的,你把易容药物给我洗掉。” 不洗掉易容药物,总是白骨神君的面貌,他不好出手。 白骨神君不觉呵呵一笑,点头道:“可以。” 果然缓缓举起手来,从他下巴底下缓慢的揭起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了。 面具揭开,呈现在大家面前的,已是一个三角浓眉,皮肤粗黑的中年人,嘴角间挂着一丝冷笑,神色居然极为据傲,好像有恃无恐一般! 白元规强压着怒火,沉声道:“你就是谷风?” 谷风淡淡一笑道:“这还用问吗?” 白元辉目光一扫飞琼等四人,喝道:“你们四个都是他的同党下?” 飞琼冷声道:“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 白元辉怒声道:“贱婢,死在临头,还敢如此倔强!” 飞琼脸色一沉,冷冷的道: “白元辉,现在咱们身份既已暴露,就不再是白骨神宫的使女,你说话最好客气一些,免伤和气。” 白元辉真想不到一个丫头敢对他如此说话,不觉怒喝一声:“你……” 白元规左手微抬,说道: “二弟,愚兄有话问他们。” 一面目注谷风,问道: “神君呢?” 谷风微笑道:“大庄主但请放心,白骨神君很好。” 白元规道: “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谷风仰头想了想,才含笑道:“大概也快到了。” 白元规嗔目道:“是你们把神君劫走了?” 谷风道:“是敝主人久仰白骨神君英名,请去一晤的。” 白元规道:“好,你且说说你们主人是谁,现在哪里?” 谷风道:“这个抱歉得很,敝主人没有交代,在下不敢奉告。” 白元规怒哼一声道:“姓谷的,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吗?” 谷风阴沉一笑道:“在下奉命而来,还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哈哈!”白元规怒笑一声道: “你知道就好,今晚你们不说说清楚,能够走得了吗?” 谷风也大笑道:“在下根本没有走的意思。” 他又把面具朝脸上戴好,接着道: “在下是奉命到白骨神宫做人质来的,白骨神君一天没有回来,在下就一天不走。” 他再次戴上人皮面具,自然还要继续假扮白骨神君了。 白元规怒喝一声:“匹夫,你把面具拿下来。” 谷风缓缓的道: “大庄主原谅,在下奉命假扮白骨神君来的,情非得已!” 白元规长剑一指,哼道: “你再不揭下来,我就劈了你。” 谷风微笑道: “在敝主人没把白骨神君送回来之前,在下安全得很,大庄主还不至于杀了在下吧?” 白骨神君在他们手中,投鼠忌器,当然没有人敢杀他了。 贾老二尖着声音道:“大庄主就是杀了他,神君也安全得很!” 他这话也没错,谷风的身份,如何能和白骨神君相提并论?就是杀了他,对方也不会动白骨神君一根汗毛的。 白元规喝道:“你把面具取下来。” 谷风无可奈何的道:“好,好,大庄主既然要在下取下来,在下取下来就是了。” 说着果然又从脸上揭下面皮,摺好了收入怀中。 白元规道:“好,姓谷的,你们要我动手,还是自愿受缚?” 谷风看了他一眼,徐徐的道: “白大庄主可是要和兄弟动手吗?” 自元规沉哼道: “你还不下来受缚?” 谷风道:“在下不用下来,也不想和大庄主动手。” 白元规还没开口! 飞琼已经接口道:“大庄主若是想动手的话由我奉陪如何?” 她居然敢向白大庄主挑战! 白元规听得不觉一怔! 白元辉就站在左首,他原本就是负责监视左首两个使女(飞琼、飞卫)的,闻言喝道: “好个贱婢,你给我下来!” 飞琼脸色一寒,冷然道:“白元辉,你一再出言无状,本姑娘已经一再隐忍,你以为本姑娘怕了你吗?” 身形一侧,倏然间像一朵白云,轻捷无比的欺了过来,左手舒展,纤纤五指垂直翻起,似拂似拍,朝前拂来。 白元辉不防她说动手就动手,居然抢先出手朝自己攻来,心头又气又怒,暴喝一声: “贱婢找死!” 挥手一掌急拍而出! 这一掌含怒出手,练的又是“白骨掌”,寂无掌风,但阴寒之气极盛。纵然没被击中,只要被阴风扫中,同样也会承受不起,可说十分厉害。 怎知一掌拍出,飞琼人影己沓,只觉疾风飒然,快要袭上肩头。 白元辉对敌经验老到,心头一惊,急忙沉肩疾转,右手带转,斜拍出去。 哪知掌势才发,飞琼身形一晃,又像轻烟般消失,一缕疾风,已从左边袭来。 白元辉两掌落空,心头既怒又惊,心知对方身法怪异,自己若非功力较深,听风辨位,几乎非被她击中不可! 一念及此,双手立即化掌为爪,五指勾曲,身形突然加快,刹那之间,身若旋风,爪势纵横交织,记记朝着飞琼影子抓去! 飞琼身法轻如飞絮,忽东忽西,人影飘忽,双手更是柔若无骨,依然似拍似拂,上下挥动! 两人这一以快打快,但见两条白影,盘旋交锗,进退不过丈许方圆,却令人无法看得清敌我人影! 片刻工夫,两人已交手了二三十招! 白元辉不但丝毫没有进展,反而时有被逼之感,心头自然越打越是怒不可遏!以堂堂二庄主的身份,竟然连一个丫头都久战不下,是可忍,孰可不忍? 双手接连拍出两掌,把飞琼逼退了一步,自己也迅疾后退一步,右手抬处,呛然剑鸣! 长剑已经出鞘,剑尖轻震,指着飞琼喝道: “贱婢,你再不束手就缚,我就叫你贱血剑下! 飞琼看他长剑出鞘,不觉疾退一步,身形轻旋,从她白色曳地长裙间抽出一柄两尺长的银色短剑,撇撇嘴,冷峻的道: “白元辉,你在剑上有多少功夫,只管使来。” 白元辉被一个丫头直呼姓名,哪还忍耐得住,沉喝一声:“好,那就看我劈了你!” 人随声上,唰的一剑,迎面劈了过去。 剑虽以刺为主,但他这一剑在盛怒中劈出,却如同开山巨斧,豁然有声,一道匹练般的精光,激射而出,声势极壮,足见他剑上功力,有如何深厚了! 飞琼看他剑势锐不可当,身形一个轻旋,就从白元辉对面转到了他右侧,右手轻送,一支雪亮的银剑已悄无声息的刺到。 白元辉大喝一声,长剑一转,改直劈为横截,猛向飞琼拦腰扫去,三尺长剑,化作了寻丈光芒,剑势不仅凌厉,抑且沉猛已极! 这一招原是承接上一招的势道而来,可说合并了两招的力道,而且剑光横亘寻丈,横扫了大半个圈子。 飞琼纵然武功再高,也不易躲闪得开,躲闪不开,就非封架不可,以飞琼的功力,这一招能封架得开吗? 大家心里都有着这样的想法。 但怎知飞琼根本没有封解,只是轻轻一闪,就翩然闪出,已经闪到这道剑光相反的方向,(白元辉的左首)短剑疾划,刺向肋下。 这一记几乎没有人看得清她是如何闪出去的? 白元辉接连两剑都被她轻易闪开,心头更怒,大喝一声,剑光倏转,人随剑转,右手连连挥动,长剑漾起一片密集的剑影,朝飞琼像急风暴雨般攻出! 这一轮急攻,发挥了“白骨剑法”的精妙杀着,剑尖锋镐密集如雨,别说躲闪,就是封架也不知道从何封起? 飞琼果然不再躲闪,她玉腕连点,手中一支短剑,同样以快打快,点中有拨,拨中有挑,场中登时响起一串清澈的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她不但丝毫没被逼退,居然还和白元辉打成平手! 不,白元规业已看出她这轮硬打硬接,几乎把二弟的攻势一招接一招的破去。 这一情形,和先前自元辉跟史琬动手,如出一辙,对方所使剑法,也和史琬使的一般无二! “白骨剑法”,威镇江湖数十年,如今竟然有这许多人练成了专破“白骨剑法”的剑法,白骨门今后还能在江湖立足? 哦!徐少华的“义弟”史琬,原是一个女子,莫非和飞琼她们有什么渊源不成? 想到这里,忍不住举目朝贾老二投去! 贾老二站在徐少华身边,只是耸着肩膀,裂嘴笑了笑。 这不过是白元规目光转动的一瞬间事,突听白元辉哈哈一笑,剑光一震,已经点了飞琼右臂“臂儒穴”。 飞琼右臂一麻,短剑脱手,当一声落到地上。 白元辉得理不饶人,迅即跨上一步,左手闪电点了她两处大穴。 这一下变起仓猝,谷风和其他三个使女眼看飞琼展开剑法,把白元辉的“白骨剑法”一路破了下去,可说已经占了上风。 做梦也想不到会在突然之间,剑势一滞,被白元辉乘机得手,自然有凑手不及之感! 等到发现飞琼被制,谷风一下从石床上站起,飞卫、飞霞、飞虹三人也及时闪身抢出,总是迟了半步! 白元规长剑横胸,一下截住了谷风,嗔目喝道:“匹夫,你上前一步,白某就劈了你!” 贾老二早在白元辉剑尖点上飞琼“臂儒穴”的同时,已经以“传音入密”朝白少游道: “白少庄主快上去,帮你两个叔叔截住那三个丫头。” 白少游哪还待慢,一下掣剑在手,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正好截着抢出来的飞虹,白元浩也呼的一掌,逼住飞霞。 白元辉堪堪点了飞琼两处穴道,飞卫已经欺了过来,他迅即飞起一腿,把飞琼一个人扫了出去。 回头朝白元亮喝道:“元亮快来拿人。” 右手长剑一招,“秋水横舟”,把飞卫逼退了一步。 站在石室门首的白元亮听到喝声,立即带着一名剑士走入,把飞琼押到边上——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七章 再说白元规拦住谷风,他因对方假冒白骨神君,心头早已存了杀机,但神君下落未明,毕竟使他投鼠忌器。 长剑一指,喝道:“姓谷的,你只要说出你们把神君弄到哪里去了,我可以贷你一死。” 谷风刚跨下石榻,就被白元规横剑拦住,他手上虽无兵刃,但却毫不在意,淡淡一笑道: “在下说过,神君是在敝主人处作客,敝主人没有交代的事,大庄主就是杀了在下,在下也不敢多说。” 白元规嗔目哼道: “你当我不敢杀你吗?” 谷风只是望着他没有作声。 白元规长剑作势,切齿喝道: “你……” 贾老二尖声道: “白大庄主不用和他客气,最好把他拿下,就是杀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 这话是提醒白元规用不着投鼠忌器。 白元规沉笑一声:“不错!”右腕往前一送,长剑朝谷风咽喉点去。 谷风骇然后退,急急说道: “大庄主真要杀我吗?” 白元规怒笑道: “你除了束手就缚,别无选择。” 口中说着,抬手又是一剑刺了过来。 谷风接连闪动身子,才避开两招,身法并不如何高明。白元规看他武功不如飞琼远甚,手腕连振,雪亮剑尖从他颈子左右穿射,如同电闪! 谷风手无寸铁,惊惶失措,勉强躲过几剑,已经汗流泱背! 白元规大笑一声,长剑疾落,连点了三处穴道,谷风砰然一声应剑往后便倒。 白元规跨上一步,正待伸手抓去,瞥见他嘴角间忽然缓缓流出一缕墨水般的黑血来,心中不期一怔,暗道: “这厮竟然服毒自战了!” 白元辉接住飞扑过来的飞卫,两人立时动上了手。 飞卫使的也是一柄亮银短剑,一套剑法,也和飞琼使的一样,每招每式,都是破解“白骨剑法”的招数。 但飞卫的功力、剑法,都没有飞琼纯熟,因此使出来的虽是专破“白骨剑法”的剑法,但对白元辉的威胁并不大。 白元浩截住的飞霞,白少游截住的飞虹,情形也差不多,双方打到二三十招,白元辉首先制住了飞卫,接着白元浩、白少游也先后点了飞霞、飞虹的穴道。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大功告成。” 白元规道: “可惜姓谷的服毒自戕了。” “那只是一只小耗子!”贾老二嘻的笑道: 仰自们逮住了耗子精,只把小耗子死了也就算了。” 白元规道: “贾总管是说飞琼是他们的领头人物了?” “这还用说?”贾老二回头看了飞琼一眼,说道: “她就是三姑娘咯,这个丫头身份似乎不低呢。” 白元规道: “他们劫持神君,去了哪里,只要问她就好了?” “嘻嘻!”贾老二耸着肩道: “其实不用问她,小老儿也知道。” 白元规道: “贾总管怎不早说?” 贾老二道: “事情就要这样,一节一节的经过,你们才会相信,小老儿凭空说白骨神君被人下了迷药,已被运出白骨门,现在某某地方,你们会相信吗?? 白元规点点头,问道: “现在你可以说出神君在哪里了?” “说是可以……只是还早了些!”贾老二沉吟了下,又道: “小老儿认为他们要谷风假扮神君,一方面果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必然另有目的。” 白元规道: “有什么目的呢?” 贾老二道: “大庄主只要把今晚的事,封锁消息,不让对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就好像小老儿还是他们总管一样。 保证不出三天,对方会有第二步行动,下达命令,那时……嘻嘻,咱们三个臭皮匠,凑起来,再商讨对付对方之法不迟。” 现在白元规对贾老二有了信心,点头道: “咱们一切行动,悉听贾总管调度。” “调度不敢。”贾老二道: “咱们云龙山庄和贵门联手,就好比吴蜀联盟,才能对付曹操。” 白元亮道: “要不要问问这四个丫头的口供?” 贾老二道: “要问口供,也只有三姑娘一个知道整盘计划,但她肯说吗?小老儿和你打赌,就是用上毒刑,她也不会吐露只字的。” 白元亮道: “那……” 贾老二不待他说下去,就耸耸肩,笑道: “白老弟,这四个丫头,暂时只要关起来就好,最重要的,还是要你老弟作个向导,带小老儿到她们香闺里去逛逛。” 白元亮还没开口,贾老二又道: “尤其是这位三姑娘的香闺,一定香艳得很!” 白元亮道: “你老又想到了什么?” “唉,你老弟真健忘!”贾老二目光一掠白元规等三人,说道: “三位庄主目前不能和人动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能在了药师药箱里放置都拉草未,可见她一定藏有这劳什么子了,她没带在身上,那一定在她香闺里了。” “白元浩笑道: “贾总管已经搜过她的身了吗?” “嘻嘻!”贾老二耸耸肩道: “方才二庄主一腿把她扫了出来,小老儿乘机去扶了她一把,身上有没有什么,一下就摸出来了,何用再搜她的身?” 白元规道: “飞琼这丫头的房间,就在走廊上,咱们这就一起去,元亮,你先把这四个丫头押下去,不可走漏了风声,还有,这姓谷的尸体,也就立时把他处理了。” 白元亮应了声“是”,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弹在谷风身体之上,然后命四名剑士,押着飞琼等四人出去。 白元规回头道: “大家跟我走。” 一行人由白元规带路,退出静室,回到前进,(依然在石窟之中)一条宽阔的走廊上,左右各有两道门户。 白元规走近左首一道门户,脚下一停,回头道: “里面地方不大,老二、老三、少游,你们陪徐少庄主到前面起居室坐一会,由我和贾总管进去搜就好了。” 白元辉答应一声,就和白元浩、徐少华、白少游一同往前行去。 白元规当先推门而入。贾老二跟着走入,目光一转,看到飞琼住的这间石室,略呈长方,除了左首靠壁放着一张锦榻,还有一张书案,一口衣橱,和两把木椅,收拾得纤尘不染。 那扇房门还是厚重实木,相当坚固,关上房门,外面就听不到什么了。这就耸着肩,含笑道:“大庄主可是有什么话要和小老儿说吗?” “哈,贾总管真是神机妙算!”白元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 “兄弟确实有事要向你老哥请教。” “请教不敢。”贾老二摇着手道: “大庄主太言重了,只要小老儿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白元规道: “神君究在哪里?方才贾总管可能因人多不肯说出来,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总可以告诉兄弟了?” 贾老二道: “大庄主听说过残缺门吗?” 白元规一怔道: “神君是被残缺门劫持去的?” 贾老二道: “也可以这么说,但幕后另有其人。” 白元规忍不住又是一怔,说道: “事情好像很复杂吗?” “是很复杂!”贾老二道: “因为残缺门另有幕后人,这人又和昔年一个大魔头互相勾结,这大魔头现在也改名换姓,变成另一个人,这人就是对方所称的‘神君’,白骨神君就是被这个‘神君’请去的。” 白元规攒攒眉道: “你说的这个自称‘神君,的究是什么人呢?” 贾老二双手一摊,摇着头道: “不是小老儿卖关子,直到现在,小老儿知道的,就只有这一点。 大庄主也知道,那姓谷的宁愿自戕,也不肯吐露一点口风,要从他们嘴里套出话来,可比登夭还难,这点资料,还是小老儿是他们总管,才一点一滴收集来的。” 白元规听得半信半疑。 他既然不肯再说得明白一些,自己也就不便多问,一面问道: “那么神君被他们请到哪里去了,你不是说知道的吗?” “没错,这个小老儿知道……”贾老二接着道: “不过大庄主能否让小老儿过两天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是不问小老儿,小老儿也非告诉你不可。” 他一边说话,一边就开始从飞琼卧榻着手,仔细搜索起来。白元规也帮着在书案、衣橱中搜寻。 贾老二连枕头、棉被都仔细的摸过,最后翻起棉褥,用指头轻轻叩着木榻。边敲边听,忽然哈了一声道: “在这里了!” 白元规闻声转身看去,只见贾老二两个指头轻轻一按,从木榻中间揭起一方尺许见方的木板,底下赫然是一个暗格! 贾老二口头笑道: “里面东西还不少呢!” 随着话声,从暗格中取出两个油纸小包,和一支黑黝黝的钢管,两张人皮面具,一盒姑娘们用的花粉,一一放到榻上。 然后阖上了木板,回过身道: “这两个油纸包里面,好像是小药瓶哩!” 急忙打开一个,里面果然是蓝白花纹的小瓷瓶,瓶盖塞得极紧,但上面并无标签,他仍用油纸包好。 再打开另一个油纸包,里面也有一青、一白两个瓷瓶,瓶上同样没有标签,不知是何种药物? 贾老二是老江湖,心知这三个药瓶,飞琼要用油纸分别包起,显然必有原因,也随即用油纸包好。 说道: “这三个药瓶里装的是什么药物,只好去请教丁药师了。” 随手拿起钢管,不觉嘿了一声道: “好家伙,竟然还是灭绝神针!” 白元规脸色微变,道: “昔年九指圣母的灭绝神针?” “一点不错!”贾老二耸耸肩道: “不过这是仿制品罢了。” “说着取起两张人皮面具,看了一眼,又道: “制作得倒还精细,嘻嘻,小老儿也不用和她客气了。” 连同一盒花粉,一起揣入怀里。 白元规笑道: “贾总管连女人用的花粉也要吗?” 贾老二哈了一声,说道: “是小丫头的迷魂香,可不是花粉!” 两人退出房间,来至起居室。 白元辉迎着道: “大哥,可曾找到解药了吗?” 白元规道: “是不是解药,目前还不知道,要待丁药师看过才能确定。” 白元辉道: “那就快去找丁药师了。” 正说之间,白元亮已领着一名剑士走了进来。 那剑士看到白元规立即躬下身去,说道: “小婢柳儿叩见三位庄主。” 柳儿,是派在书房伺候的丫鬟,如今一身白色劲装,腰佩长剑,居然打扮成了剑士模样! 白元规微微一怔,回头朝白元亮问道: “你要她来做什么?” 白元亮连忙凑上一步,说道: “这是贾总管方才以‘传音入密’交代属下的,找一个可靠的丫头来,而且不能明着把她带进来,务必扮成本庄剑士模样,至于要她来做什么,那就要问贾总管了。” 贾老二连忙跟着跨上一步,笑道: “没错,没错,事情是这样,咱们方才不是捉到了四只耗子,万一有什么消息传来,不是没有人收了吗?嘻嘻,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大庄主明白了吗?” 白元亮由衷的佩服他了,说道: “贾老哥想得真周到。” “嘻嘻!”贾老二扛起肩,得意的笑了笑道: “咱们是同行咯,当总管要是不想得周到一点,出了漏子那可怎么办?” 白元亮望着他道: “贾总管要不要替她……” “小老儿已经准备好了。”贾老二把一张面具塞到白元亮手里,附着他耳朵说道: “待回你教她戴上了,还得教她一套话,这个你一定懂,不用小老儿说了?” 白元亮连连点头道: “兄弟懂。” “那就好。”贾老二接着又压低声音叮嘱道: “还有你老弟可得暗中盯着,先别打草惊蛇,事后再慢慢的收拾。” 白元亮连连点着头说道: “这点兄弟省得。” 贾老二才朝白元规几人拱拱手道: “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退出石窟,天色已见微明。一行人由白元规领头,回到静室,丁药师早就起来,已经盥洗完毕。 贾老二没待白元规开口,就抢着叫道: “药师,你的事情来了。” 丁药师瞧着众人,问道: “三位庄主、徐少庄主、贾总管,你们还没睡过吗?” 贾老二道: “咱们忙了一个晚上,现在总算忙完了。” 白元规拱拱手道: 仰自们搜到了三个药瓶,特来向药师请教的。” 贾老二急忙把两个油纸包递了过去,说道: “药师,你瞧瞧这三个药瓶中,究是什么药物?” 丁药师接过两个油纸包,一面问道: “这是从哪里搜来的?” “自然是从耗子精的被窝里搜来的了。”贾老二接着道: “这话说来可长呢?你先看了再说,如果是解药的话,就可省了你不少麻烦。” 丁药师点点头,立即把油纸包放到小圆桌上,首先打开较大的一包,取起青色瓷瓶,打开瓶塞,倾出少许,用手指沾着,凑近鼻子闻了闻,就塞上瓶塞,说道: “这一瓶正是散功散。” 贾老二道: “还有一瓶呢?” 丁药师又取一个白瓷药瓶,打开瓶塞,同样倾出少许,用手指沾着闻了闻,似乎还闻不出来,又用舌尖舔了一点,仔细辨着药味。 才把口水吐出,沉吟道: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老朽一时也说不上来,它既然和散功散放在一起,很可能就是‘饮鸩散’了!” 贾老二帮他仍用油纸包好,说道: “现在只有这一瓶了,不知是不是解药?” 丁药师随手拿起另一个油纸包,打了开来,取起蓝白花纹的小瓷瓶,轻轻拔开瓶塞,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说道: “这瓶就是都拉草末了,你们别看这小小一瓶粉未,洒在一间药栈里,整间药材,都会失去药性。” 贾老二道: “你不倒出来仔细瞧瞧。” “不用。”了药师笑道: “都拉草有一股异味,一闻就可以闻得出来。” “如此就好!”贾老二嘻道: “三位庄主身中之毒,可以迎刃而解了,哦,药师,你快告诉三位庄主,该服用多少,才能解毒?” 丁药师把瓶塞塞好,仍然用油纸包好,一面说道: “都拉草性道极强,用不着服用……” 贾老二没待他说完,就抢着道: “那……” 丁药师朝他笑了笑道: “贾总管真是急性子,老朽没有说完呢!” 贾老二忙道: “你说,你说,小老儿不说就是了。” 丁药师笑了笑道: “都拉草性道极强,不适宜服用,万不得已,也只能以极轻微的量剂,三位庄主还不到服用都拉草的情状。” 贾老二忍不住又道: “那……” 丁药师笑道: “有了这瓶都拉草未,就简单了,三位庄主所中两种剧毒,只须在运功前把药瓶打开,吸上一口气。 把都拉草气味深吸入腹,立即运气行功,体内剧毒立可消解,大概吸上三次,一定可以完全好了。” 贾老二道: “就这么简单?” 丁药师含笑道: “其实只要吸一次就够了,老朽说吸上三次,就是怕‘饮鸩散’慢性毒不易消解,已经是说多了。” 贾老二道: “三位庄方就赶快去运功吧,能及早解去身中之毒,那是最好不过了。” 顺手把另外两个药瓶一起揣人怀里,拱拱手道: “少庄主,咱们一晚没睡,也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白元规连忙拱手道: “贾总管,今晚多承相助,大恩不言谢,两位快去休息吧!” “大庄主好说!”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咱们结了盟,就是一家人了。” 徐少华、贾者二别过白元规、丁药师等人,回转宾舍。闻天声、史琬、丁凤仙三人,全已起来了。不,应该说史琬、丁凤仙两位姑娘一晚都没睡觉。 史琬看到两人,急着问道: “大哥,你们一晚未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哈!”贾老二抢着道: “昨晚,说起来真是最长的一夜哩,大伙一直忙到现在,才算忙完。” 史琬道: “你快说咯!” 丁凤仙道: “是啊,昨晚闻老爷子再三交代,不论宾舍外面有什么动静,我们都不准出去。我和史二哥都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动手,后来又没有声音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让史琬、丁凤仙出去,也是贾老二事先告诉闻天声的。 闻天声一手摸着须子,朝两位姑娘含笑道: “你们就是憋不住,也该让他们坐下来再说才是。” 春花已经沏了两盅热茶送上,一面说道: “徐少庄主、贾总管二位还没用早点吧?” “一个晚上忙得连水都没喝过一口。”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好姑娘,你给小老儿弄一壶酒来就好。” 春花被他这声“好姑娘”叫得粉脸不禁一红。 史琬抬手道: “慢点,你先给大哥送早点来就好,酒慢一点再送来。” 贾老二急道: “我的二公子,小老儿没酒喝……” “不用多说,你先把昨晚的事说出来了,才能让你喝酒。”史琬回头朝春花挥挥手道: “你先下去。” 春花只得含笑退下。 “我的姑奶奶,你真要了小老儿的命。”贾老二耸耸肩道: “好、好,小者儿先说就先说。” 刚说到这里,春花已经端着早点送上。 贾老二等她退出,才从白元规等三人身中慢性剧毒说起,如何有人假扮白元亮、在丁药师箱中放置都拉草。 如何在宾舍外擒下一名奸细,如何发现“三姑娘”就是白骨神君身边的侍女飞琼,白元规如何晋见白骨神君。以及自己如何假扮白骨神君,骗取那名奸细的口供,才证明白骨神君已被对方偷运出去,最后戳穿假冒白骨神君的人,把四名侍女一起拿下。 又在飞琼房中搜到都拉草,像说故事般大概述说了一遍,只是没把假扮白骨神君的谷风名字说出来。 闻天声惊然道: “白骨门会出了这大的漏子?” 口中说着,不觉望了贾老二一眼,心中暗道: “自己一行人远来白骨门,原来你早就有了打算!” 贾老二说完故事,很快的站了起来,陪着笑道: “小老儿话都说完了,现在可以去休息了吧?” 史琬撇撇嘴道: “酒鬼,你哪里是急着想去休息,明明是想躲到房里灌黄汤去的。” 贾老二谄笑道: “我的好姑奶奶,你就饶小老儿的命吧!” 说着,拖着鞋后跟,梯梯他他的奔了出去。 晌午时光,白元亮来请大家共赴午宴。 贾老二看他来了,心中不觉一动,低声问道: “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吗?” 要知由柳儿改扮飞琼,静待对方消息,但柳儿只是一个丫头,自然作不了主,所以必须由白元亮暗中主持,方能应付。 如今白元亮舍了这大的正事不办,却衔命来邀请自己等人赴宴,这不是说对方消息已经来了,白元亮才有空到宾舍来。 白元亮点着头含笑道: “不出贾总管所料,已牌时光,就收到对方飞鸽传书,另外也有人送来了请柬,所以大庄主要兄弟来请闻大侠、徐少庄主、贾总管前去研商。” 贾老二没有说话,引着他入内,见过闻天声、徐少华。 白元亮拱着手道: “敝庄大庄主敬备水酒,请诸位前去入席,并有事奉商,闻大侠、徐少庄主、史公子、丁姑娘可以请了。” 闻天声问道: “白总管可知白大庄主有什么见教吗?” 贾老二在旁道: “今天是咱们云龙山庄和白骨门正式缔盟,白大庄主自然要和闻三老爷磋商磋商了。” 接着又道: “只有咱们两家结了盟,好比蜀汉和东吴结盟,才能对抗曹操,火烧赤壁。” 他一肚子都是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三国演义故事。 闻天声虽然不完全明白他不远千里找上白骨门,说要和他们结盟,究竟为了什么?但深信他此举必有深意,因此也就不再多问。 一行人由白元亮陪同,由大门进入白骨宫(宾舍在白骨宫东首山腰间)来至西花厅。 白元规兄弟三人和白少游已陪同丁药师在厅中等候,这时迎着大家肃客人席。 闻天声拱手道: “三位庄主如此隆情款待,实在愧不敢当。” 白元规大笑道: “闻老哥,咱们都是江湖同道,不用客气,昨晚若是没有贾总管鼎力相助,白骨门落入好人之手还一无所知呢,敝门能一举肃清匪徒,皆出贾总管所赐。” “嘻嘻!”贾老二陪笑道: “自大庄主千万不可这么说,咱们两家结盟,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了。” 白元规抱拳道: “只要云龙山庄不弃,敝门自极愿意永结盟好,在江湖上同仇敌汽,互相扶持,生死不渝,如有二三其德,违背誓言,就如此筷。” 说话之时,拿起面前一双竹筷,一折两段。 徐少华看他折筷为盟,也慌忙站起,拱手道: “蒙白大庄主垂爱,当筵折筷为盟,在下深感荣幸。今后自当和贵门共荣辱、同生死,如违誓言,天人共弃。” 也拿起竹筷,一折为二。 闻天声、丁药师、贾老二、白元辉、白元浩、白少游等人纷纷鼓起掌来。 白元规大笑一声道: “好、好,咱们两家结盟,乃是大喜之事,来,大家干此一杯。”举起手中酒杯。 闻天声、徐少华、白元辉等人纷纷起立举杯,大家一口喝干,才各自落坐。 白元规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卷,朝贾老二递了过来,说道: “这是他们飞鸽传书送来的字条,贾总管请看。” 贾老二急忙伸手接过,打开纸卷,上面只写着一行小字,那是:“三月初一日可令白元规兄弟前去洪泽湖赴会。” 白元亮也在此时递上一份大红泥金请束,说道: “这是专人送来的请柬。” 请柬封套上写着,“专呈白大庄主升”五字。 贾老二随手抽出一份请束,那是由仲清和、(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陆子蜴(六合门掌门人)高步青、(武功门掌门人)宋天寿、(淮扬派掌门人)杜浩然、(太极门名宿)万选青、(黄山万家)祝士愕、(形意门名宿)贺天锡、(洪泽湖凤尾帮帮主)八人具名,定三月初一日在洪泽湖集会,一叙契阔。 贾老二转身又把请柬递给了闻天声,说道: “闻三老爷也请瞧瞧。” 闻天声目光一注,惊异的道: “这是什么集会?敝师兄也具了名。” 白元规道: “兄弟所以要向贾总管请教,知不知道洪泽湖此会,究是有何举动?” 贾老二耸耸肩道: “这个集会,小老儿并不清楚,只知道三月初一那天,是史公子令尊七秩华诞,咱们也正要赶去洪泽湖呢!” 白元规看了史琬一眼,问道: “史公子,令尊名讳如何称呼?” 史琬道: “家父名讳上其下川。” 白元规心中奇怪,“史其川”三字,江湖上从未听人说过?但史琬一手剑法,却是专破“白骨剑法”的剑法! 这时两名剑士已经接连端上菜来。 贾老二端起酒杯,嘻的说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咱们该先谢谢主人。” 闻天声心知贾老二是有意打岔,立即端杯站起,徐少华、丁药师大家都站了起来,一起和主人干了一杯。 贾老二又道: “白大庄主、闻三老爷,有什么问题,饭后沏好一盏清茶,再仔细讨论不迟,现在酒菜凉了,大家先请用吧!” 白元规笑道: “贾总管说得极是,请,请!” 这一席酒菜,当然十分丰盛。 但除了贾老二杯到酒干,喝酒像灌肠一般,宾主双方都因饭后还要商讨要事,自然不能喝醉了,因此大家都留了量。 饭后,白元规站起身道: “闻老哥、徐少庄主,大家请到兄弟书斋里待茶。” 他们要谈的是机密大事,书房里自然要比花厅隐秘得多。 大家坐定之后,两名剑士送上茶水,便自退出。 这四名中年剑士乃是白元规贴身侍卫,他们不待吩咐,就在书房外面站停下来。 贾老二先开口了,他向白元亮问道: “白老弟,有一件事,小老儿要向你请教一下,你向敝庄索取秋水寒,到底是谁的主意?” “贾总管这话问对了题,但却要分为前后两个段落!”白元亮看了白少游一眼,接道: “先是少庄主听说秋水寒是神兵利器,出现江湖,到处查访,那是前段。后来要兄弟向贵庄索剑,则是神君的意思,如今想来,那时的神君就已被姓谷的假冒了。” “一点不错!”贾老二点着头道: “对方这个自称‘神君,的幕后主使人早就千方百计想要把秋水寒弄到手,已非一日了。” 白元规沉吟道: “莫非秋水寒另有什么功用不成?” “一点不错!”贾老二连连点头,笑道: “因为秋水寒无坚不摧,所以这位‘神君’不弄到手,心里硬是安不下来。” 白元亮道: “贾总管可否说得详细一点?” “噢、噢、不、不!”贾老二连忙摇手道: “小老儿只是就事论事,对方一定害怕秋水寒的无坚不摧,你老弟要我说得详细一点,倒像小老儿知道底细不肯说了,小老儿如果知道,哪会不说?小老儿实在并不清楚。” 大家心里都明白,贾老二是不到时候,不肯说出来,因此就没有人再向他追问。 白元规目光一转,朝史琬含笑问道: “史公子,白某有一件事要想请教。” 史琬道: “大庄主请说。” 白元规道: “史公子昨天使的一路剑法,似是专破敝门剑法,不知史公子可否赐告这路剑法,出于哪一门派?” 史琬道: “这套剑法,出于哪一门派,在下并不清楚,因为它是家父收藏的一套秘复,名为‘十三破’,共有十三路,除了九大门派,还有四个门派不在九大门派的,贵门就是其中之一……” “十三破!”白元规惊疑的道: “史公子是说这套剑法,包括江湖九大门派,和其他四个门派的剑法,全被破解了?” “是的。”史琬道: “家父因在下年纪还小,只教了我三路剑法。” 白元规问道: “不知史公子学的是哪三破?” 史琬道: “少林棍、八卦刀、白骨剑。” 白元规动容道: “白某有一请求,不知史公子肯不肯答应?? 史琬道: “如今大哥和贵门结了盟,贵门也就是自己人了,大庄主有什么事,只要在下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史公子真是快人快语!”白元规喜道: “白某之意是请史公子把破敝门剑法的剑法,能否演练一遍,俾敝门可以得窥全貌,知所改进,敝门自是十二分的感激,如果史公子碍于庭训,白某也不敢勉强。” “没关系!”贾老二抢着道: “这件事儿,利人不损己,史公子一定会答应的。” 史琬没去理他,面向白元规道: “贾老二说得对,这套剑法,并不是寒家家传的剑法,白大庄主要看,在下演练一遍,家父也不会责怪我的了。” 说完,就站了起来,又道: “大家只要再往后退上两步,能有三步进退的地方,就可以了。” 大家听她这么一说,果然各自后退了两步,让出中间一片空地。 史琬从身边抽出长剑,摆了个姿势,说道: “在下献丑。” 白元规朝元辉、元浩、元亮和白少游说道: “你们都要仔细观摩,不可错过了。” 史琬因自己演练这套剑法,是给白骨门观摩的,因此一招一式,都使得较慢,交代相当清楚。 这套剑法,对旁人来说,并不见得十分出奇;但对练“白骨剑法”的人看来,却是剑剑精奇,针针见血! 因为每一动作,所刺出的部位,正好是“白骨剑法”的隙缝之处,可说乘隙蹈暇,无孔不入! 本来你练“白骨剑法”多年,还不知道破绽在哪里?但现在看了她演练的剑法,就好像把破绽全挑了出来! 这可直看得白元规兄弟三人,汗流侠背,暗暗惊心,想不出这会是什么人创出来的?此人若非对“白骨剑法”瞪如指掌,深得神髓,哪能创得出这样丝丝入扣,破解无遗? 这套剑法,足足演练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表演完毕,史琬收剑抱拳,返剑入鞘。闻天声、丁药师、徐少华等人纷纷鼓掌。 白元规越众而出,朝史琬拱拱手道: “史公子不吝秘传,对敝门受益非浅,白某无任感激之至!” 史琬连忙还礼道: “白大庄主好说,在下只是就所学演练一遍而已,何足挂齿?” 贾老二耸着肩走了过来,陪笑道: “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再说客套话了,大庄主快请坐下,咱们还要商量大事呢!” 白元规回到原来的椅子上落坐,目光朝贾老二投来,抱抱拳道: “咱们两家的事,贾总管可以全权调度,敝门包括白某兄弟在内,悉听贾总管的号令,咱们应该如何行动,贾总管可以明白指示了。” “哦、嗬,这个小老儿不敢!”贾老二站起身,连连打拱作揖,说道: “只是小老儿觉得咱们两家联盟之事,切不可让对方知道,否则对方就会有了戒心……” 白元规点头道: “贾总管说得是。” “还有!”贾老二又道: “白大庄主务必装作不知道白骨神君被人假冒,才能稳住对方。” 白元规又点着头道: “是、是,这点绝无问题。” 贾老二回头朝闻天声、徐少华道: “咱们待会就要动身,并且要装出和白骨门显然闹得很不愉快。 症结当然是双方各执一词,白骨门说咱们给他们的只是一柄秋水寒的赝品,咱们坚持给他们的是一柄真的秋水寒……” 他咽了一口口水,说道: “这有一个好处,可以使得对方弄不清秋水寒到底在谁手上?” 说到这里,又用手一指鼻尖,笑嘻嘻的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小老儿依然还是他们的总管。” 白无规问道: “咱们到了洪泽湖,该如何……” 贾老二右手一摇,截住了他的话头,嘻的笑道: “白大庄主不用性急,且待小老儿想一想,再和大庄主详谈。” 徐少华道: “贾总管,现在大家都在这里,咱们应该讨论一下,到了洪泽湖,咱们该有如何行动? 譬如白神君被对方劫持,要如何营救?我们是给史伯父祝寿去的,如何和白大庄主联系?这些都要事先研究好了,才能步调一致。” “嘻嘻!”贾老二缩头一笑道: “事情哪有咱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事先商量好了,只要中间有一点变化,就会乱了步骤,所以凡事都要能够随机应变,才能适应。 好在小老儿和白老弟两个是同行,(总管)有什么事儿,自有咱们两个传递消息。表面上,咱们两家依然各行其是,白大庄主一行,是奉白神君之命去参加集会的,咱们一行是给史大庄主贺寿去的,两不相干,这样最好。” 史琬气道: “贾老二,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咱们马上就要去洪泽湖,到底洪泽湖发生了什么事?你老是吞吞吐吐的,什么事都不肯明说,你还当什么总管?” “呵、呵,我的……” 贾老二差点要叫出“我的姑奶奶来”,虽然大家都已知道史琬是女的,但她偏要穿着男装,叫人家叫她“史公子”。当着这许多人,自然不好叫出“姑奶奶”来,他硬刹住了嘴,才笑嘻嘻的道: “史……公子,当总管就是要总其成,有些事儿,不到时候是不能说的,小老儿几时骗过你?咱们在一起,哪一件事,不是都办得妥妥当当的?老实说,小老儿都是为你好……” 史琬道: “我讨厌你这样肚子里做功课的人。” 闻天声含笑道: “贾总管既然这样说了,就让他去策划好了。” 史琬听闻夭声这样一说,也就不好再说,负气的道: “好哇!贾老二,连闻三叔都帮你说话,就让你去策划好了,只是你要策划事情,就不许喝酒。” “我的老天爷!”贾老二别转头,拉着白元亮就走,一边嚷道: “小老儿趁这时候还没上路,白老弟,你行行好,就陪小老儿去找一坛酒,喝个痛快,一旦上路,小老儿就没得酒喝了!” 一边说着,急匆匆往外走去。 白元规心中明白,贾老二拉着白元亮同去,一定有什么话要和白元亮说了,也就陪闻天声闲聊。 不多一回,只见白元亮匆匆走入,朝闻天声拱拱手道: “闻大侠,贾总管要在下进来通报,马匹已在前面等候,请诸位可以上路了。” 白元规站起身道: “贾总管说要闻老哥他们马上就走吗?” 白元亮应了声“是”,说道: “贾总管曾说,三位庄主不可相送,要闻大侠、徐少庄主出去之时,必须面有温色,要装作拂袖而出模样才好!” 闻天声拱手道: “兄弟那就告辞了,诸多打扰,咱们就不言谢了。” 白元规连忙还礼,大笑道: “闻老哥好说,诸位此行,敝门深受大恩,兄弟都没说一个谢字哩!” 闻夭声、徐少华别过白氏三英。 徐少华又和白少游握手道别,才一同往外行来。 白元规因有贾老二的叮嘱,只送到书房门口,就由白元亮陪同大家走出大门。 闻天声和徐少华果然脸有气愤之色,一言不发,走下石阶。 贾老二和王天荣、王贵、胡老四、余老六四人,已经拢着马头等候,最后一匹马上还驮着一只木箱。 当下就各自上马,离开白骨神宫——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八章 回到云龙山庄,贾老二命胡老四、余老六两人搬下那只木箱,先行送入书房,放到壁角上。 一行人长途跋涉,盥洗之后,用过午餐,就各自休息。贾老二就领着两人把木箱搬进地下室。 胡老四、余老六还是第一次进入地室,心中暗自惊奇,想不到地下还有偌大的一片地下室。 刚走到中间一间起居室,假扮蓝如凤的小珠和假扮柳飞絮的小玉迅快迎了出来,齐声道:“贾总管回来了。” 胡老四、余老六看得更是惊疑,心道:“蓝如凤和柳飞絮不是都失踪了吗?原来竟是躲在地室之中,这是为什么呢?” 贾老二朝小珠、小玉两人笑了笑道:“你们住在这里,是不是很无聊?” 小珠道:“没有呀,我们觉得挺好玩的。” 贾老二命胡老四、余老六把木箱放下,一面笑嘻嘻的望着两人,说道:“小老儿有一句话要问你们。 你们从不知道咱们云龙山庄还有偌大一片地下室,今天我为什么带你们进来?胡老四你说!” 胡老四欠身道:“属下不知道。” 贾老二又道:“余老六,你呢?” 余老六也连忙欠身道:“属下也不知道。” 贾老二耸耸肩,似笑非笑的道:“你们记不记得,咱们刚到王屋山下,小老儿不是要你们两个领路吗?又为什么?” 胡老四、余老六齐声道:“属下不知道。” “哼!”贾老二重重哼了一声,说道:“这座地室,原是对方秘密建造的,还派了一个总管,一个帐房,一个管理地室的管事,一个管理花园的管事,另外当然还有几名庄丁,都是对方卧底的人。 小老儿把他们一齐处死了,而且还洒上化骨散,让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了!” 胡老四、余老六惊然失色,齐声道:“总管明鉴,属下并不是这些人一伙的。” “不错,你们是没和他们一伙。”贾老二点着头道:“但前来卧底,总是一样的吧?打从咱们重回云龙山庄之日开始,小老儿就一再的用话点醒你们。 就拿上析城山去来说吧,小老儿为什么叫你们领路?因为你们两个原本就是白骨门的人,会对析城山的路径不熟吗?” 他不让两人开口,接下去道: “其实你们来意,小老儿早就知道了,当时原是为了秋水寒,才派你们来的。” 胡老四、余老六垂下头道:“总管明察秋毫,既然都知道了,属下也只好承认了,但这许多天来,属下两人从未做过不利云龙山庄的事……” “你们有多少能耐?”贾老二嘿了一声道: “你们只要有一丝不利行动,嘻嘻,小老儿早就把‘化骨丹’弹到你们身上了,还有今天站着和小老儿说话的份?” 两人听得脊骨不禁一寒! 贾老二又道:“这次小老儿已和白总管谈好了,你们两个就永远拨归云龙山庄,以后就用不着再向白元亮打小报告了。” 胡老四、余老六不觉双膝一屈,扑的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多谢总管,属下以后再也不敢有贰心了。” “起来,起来!”贾老二笑道:“小老儿知道你们以后会忠心不贰,所以才要你们搬这只木箱进来的,让你们知道地室秘密,就是把你们当作心腹看了。” 胡老四、余老六又赶忙拱手道:“总管抬举,属下感激不尽。” “好了!”贾老二抬手道:“你们去把木箱里的人弄出来,小老儿有话要问他。” “木箱里会是人?” 胡老四惊异的问了一句,就和余老六一起走近木箱,起下盖上四枚长针,打开木板,里面果然蜡曲着一个人,只是已经奄奄一息! 两人把他扶了出来,原来他竟是一个瘦高的黑衣人! 他们并不知道这瘦高黑衣人就是在白骨神宫宾馆外被擒下的人,心中更是惊诧不止,不知总管从白骨门装箱运来的人,究竟是何来历? 贾老二走过去用手在黑衣人身上连拍了七八下,黑衣人才如梦初醒,缓缓睁开眼来,看到贾者二,立即又闭上了眼睛。 贾老二嘻的笑道:“滕管事,咱们也是老朋友了,你看到小老儿,干么不理不睬?” 黑衣人没有作声。 贾老二又道:“你在白骨神宫被擒,连白骨神君(指谷风)都救不了你,还是小老儿念旧,才把你保出来的,如今已经到了云龙山庄,你还不肯开口吗?” 黑衣人哼道:“老子不认识你。” “哈,咱们一起喝过酒,也算是酒友了,你不认识小老儿,小老儿可认得你。” 贾老二耸着肩道:“小老儿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老哥奉命把小老儿灌醉了,搜小老儿的身。 这件事你总记得,嘻嘻,其实你搜小老儿身上的时候,小老儿略使手法,把身上的东西,包括秋水寒在内。 先藏到你老哥的身上,等你搜身完毕,小老儿再从你身上取回来,所以你老哥就一无所获……” 黑衣人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好,好!”贾老二点着头道:“你老哥既然不肯承认,那就算了,其实小老儿也不打算你说什么的,但有一个人,你老哥一定认识,你可以张开眼来看看。” 说到这里,回头朝小玉道:“你去叫他出来。” 小玉答应一声,回身走到左首一问房门口,举手拍了两下,叫道:“总管叫你出来。” 木门开启,从房中走出一个瘦高黑衣人来。 贾老二朝他招招手,又指了指黑衣人,要他站到黑衣人前面。 那从房中走出的瘦高黑衣人依言一直走到黑衣人对面才站定下来。 这两个黑衣人一样瘦高个子、一样的面貌,简直丝毫无异。 黑衣人看了走出来的黑衣人一眼,冷哼一声,依然闭上了眼睛。 “你哼什么?”贾老二站在两个黑衣人边上,说道:“难道你老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黑衣人还是没有作声。 贾老二忽然哦了一声,笑道: “对了,你老哥一定在暗笑我贾老二,画虎画皮难画骨,对不?” 一面说道:“胡老四、你揭下他脸上的面具来。”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朝胡老四道:“他这面具连着脖子,你要从脖子下面开始。” 胡老四走上去,伸手从黑衣人脖子下面轻轻一按,再用手指朝脖子上推动,果然卷起一层极薄的表皮,然后慢慢的从下而上,果然揭起一张面具。 面具揭开,原来这人竟是绝尘山庄的管事滕传忠! 贾老二又朝站在他对面的黑衣人说道: “你也把面具取下来,让他瞧瞧。” 后来的黑衣人依言伸手揭下面具,赫然也是滕传忠,面貌神情,一模一样,丝毫不差!” 先前的黑衣人滕传忠忿怒的道: “贾老二,你就是费尽心机,”也没有用的。” “有用!嘻嘻,有用得很!”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小老儿著是没摸清楚,岂会派他去的?” 一面朝胡老四道:“你把他脸上剥下来的面具,交给咱们这位滕管事,他这张面具制得比较精致,戴上了,就不易看出破绽来。” 胡老四依言把手中面具递给了后来的黑衣人,后来的黑衣人伸手接过,就仔细的戴上。 贾者二朝他挥挥手道:“现在没你的事了。” 后来的黑衣人戴好面具,就欠身一礼,退入左首房中。 贾老二接着朝小珠、小玉、胡老四、余老六四人挥手道:“你们四个也退下去。” 四人依言退了出去。 滕二才朝滕传忠笑了笑道: “滕管事,对不起,现在你老哥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这句话,等于是判了滕传忠的死刑! 滕传忠身躯蓦的一震,迅即睁开眼来,说道:“你要杀我灭口!” “无所谓灭口。”贾老二轻松的笑了笑道: “小老儿已经要滕传忠回去,你老哥岂不是多余的了?” 滕传忠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怖之色,说道: “贾总管,咱们也总是相识的人,你老若能手下留情,滕某有生之年,会感激你一辈子。” 临到生死关头,他口气就软了下来。 “这个……不成!”贾老二似有考虑之意,但略一沉吟,又坚决的说出“不成”二字,摇摇头道: “留着你不但无用,而且也会坏了小老儿事的。” 滕传忠听他口气,原先已有生机,这就急急说道: “不会的,总管饶了在下一命,在下从此遁迹荒山,不再回去,决不会坏了你老事的。” “你决心不回去?”贾老二望着他道:“此话当真?” 滕传忠道:“在下说的千真万确,因为谷风要杀在下,自是三姑娘授意的了,在下回去,只怕庄主也不会放过在下的。” “你想明白了就好。”贾老二道:“但你不用遁迹荒山,你若想活下去也不难,但却只有一条路可走。” 滕传忠道:“请总管明示。” 贾老二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为我所用,投到小老几手下,小老儿决不会让你吃亏。” “多谢总管不杀之恩。”滕传忠身子僵直,动弹不得,否则他真会跪下来磕头,一面坚决的道:“一言为定,从现在起,属下就跟随总管,决无贰心。” “好!小老儿先试用你三天。”贾老二随手一拂,解开他身上受制的穴道,一面朝左首房间指了指,说道:“这三天,你要把你的一切,教给那个代替你的人,现在先把你所知道的都说给小老儿听听。” 贾老二从地室中回出来的时候,闻天声已经坐在书房里等他。 手中拿着一封请柬,说道:“贾总管,咱们也收到请柬了,你看何时动身呢?” 贾老二道: “马陵先生不问小老儿,小老儿也要跟你老报告了,现在离三月初一,还有个把月时间,咱们半个月以后动身,还来得及,不知你老意下如何?” 闻天声含笑道:“贾总管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办妥吗?” “小老儿对你老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是不?”贾老二走上两步,压低声音道:“咱们去析城之前,小老儿对你老门下六位令高徒,传了两手粗浅功夫,要他们半月之内务必练熟了……” 闻天声颔首道: “你和我说过,可是他们还没有练熟吗?” “他们练得很认真,也都已练熟了。”贾老二道: “只是咱们此行,非同小可,人手不多,每个人不但都要能自保,而且还要以一当十……” 他咽了一口口水,又道: “此次析城之行,小老儿才发现对方手下,无一弱者,就像飞琼,一手剑法,连白骨三英都不是她的对手,若非小老儿暗中相助,白老二还制不住她呢!” (白元辉和飞琼动手,始终只能打成平手,后来忽然被白元辉制住,前文并无交代,直到此时,才由贾老二口中叙出)。 闻天声点头道:“你继续说下去。” 贾老二道:“因此小老儿怕教他们(指闻天声六个门人)的两手还不管用,如能再有半个月时间,多练上几式,虽是临时抱佛脚,多少总可以增强一些实力。” 闻天声大笑道:“能得你老哥指点,小徒们定可获益非浅,咱们那就过半个月再动身好了。” 贾老二望望闻天声,又道: “不过马陵先生在心里也要先有一个准备……” 闻天声问道:“你要我准备什么呢?” 贾老二又咽了一口口水,才道: “除了咱们云龙山庄去的人,只有白骨门的人还可以相信。” 闻天声是老江湖,听了贾老二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动,问道:“贾总管,你的意思……” “马陵先生只要记着小老儿这句话就好。”贾老二耸耸肩,说道:“小老儿也只是猜测罢了,疏不间亲,有些事儿,小老儿也不便说。” 闻天声当然听得出来,尤其他这句“疏不间亲”,心头不禁大为震动,双眉微攒,问道: “贾总管,兄弟想问一句话,你老哥务必实言相告。” 贾老二拱拱手道: “马陵先生请说。” 闻天声道:“到底咱们到洪泽湖是干什么去的?” “救人、救天下武林……”贾老二耸耸肩,笑道:“还有一件大事……” 闻天声道:“还有一件什么大事?” 贾老二轻声道:“当然是少庄主的大仇了。” 闻天声惊然道:“你知道仇人是谁吗?” 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反正所有的人都会到洪泽湖去的,到时候总会露出马脚来的。” 刚说到这里,忽然轻声道:“少庄主他们来了。” 话声甫落,果然有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接着,徐少华、史琬、丁凤仙一起走入。 贾老二耸起双肩,说道:“小老儿还有事去,先告退了。” 史琬叫道:“贾总管,你慢点走!” 贾老二遇上史琬,就像老鼠遇见了猫,连忙陪笑道:“史公子有事吗?” 史琬一言不发,右手五指如钩,一把扣住了贾老二的手肘关节。 贾老二“啊”了一声道: “史公子,你这做什么?” 史琬五指一松,放开了贾老二的手臂,气呼呼的道: “好哇,贾老二,你教凤仙妹子擒拿手法,不教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贾老二陪笑道: “我的好姑奶奶,你家传武学,胜过小老儿不知多少,丁姑娘武功平平,既然要跟咱们在一起,难保会遇上强敌。 所以小老儿就随便教了她一两手庄稼把式,有时也可以防防身,你……你……小老儿有自知之明,怎么敢在你面前献丑?嘻嘻!” “不行!”史琬道:“方才凤仙妹子使给我看的,我没学过,你非教我不可,不教……” “教,教!”贸老二连声应道:“你只要练,小老儿一定教。” 史琬咭的笑出声来,说道:“你只要说个不字,我自有杀手铜。” “小老儿不是说教了吗?”贾老二连连摇手道: “小老儿就怕你不准我喝酒了。” 史琬得意的道: “就是这句话咯!”接着催道: “那就快些走了,教会了,我才让你去喝酒。” 贾老二连连点头道:“是、是、走、走!” 这半个月,贾老二不但在地下室召集了马陵先生门下陆其琛等人练习擒拿手法,还教了他们三招剑法。 连蓝如凤、柳飞絮、丁凤仙三人也一起跟着练习。另外他还挑选了八名庄了,教了他们一套刀法。 半个月时间,很快的过去,大家用功勤练,自然也都练纯熟了。 现在离三月初一只有半个月了。 云龙山庄为了要去洪泽湖赴会,同时也给史伯父祝寿,由总管贾老二出了名单:计为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药师、丁凤仙、及闻天声两个门人马成龙、万全、总管贾老二、副总管徐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胡老四、余老六、王天荣、王贵、和四名庄丁。 徐少华看了这张名单,忍不住问道: “贾总管,柳姐姐和蓝三弟呢?” 贾老二道: “她们两个,原是失踪的人,小老儿另有安排,少庄主暂时不用多问。” 原来他另外安排了一条篷船,由辛有恒、(蓝如凤)章通(柳飞絮)押运着假扮蓝如凤的小珠,和假扮柳飞絮的小玉,和四名庄丁走的却是水道。 闻天声一行走的是陆路,骑马赶路,自然要比船快得多,因此坐船的人提前一天就出发了。 由闻天声为首,一行十八骑,从云龙山庄出发,第三天傍晚,就赶到金锁桥。这里离牛城,已只有五六十里路程。 牛城是洪泽湖凤尾帮设立的四处招待站之一——西域招待站。 贾老二选择在金锁桥落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里离洪泽湖已近,可以先听听湖里的消息。 另外柳飞絮、蓝如凤乘坐的那只篷船,也会在金锁桥停泊,里面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就好及时交代她们。 金锁桥地处苏皖交界,只是临江的一处小村落,当然不会有客店。 贾老二早就命人预先借下了小村落中最像样的一座四合院,也早已准备好膳食和这许多人住的地方。 大家下马之后,堂屋中间已经摆好三张桌子,两名庄稼人陆续端上酒菜,匆匆吃毕,就各自回房休息。 贾老二和徐锦章、田有禄三个人一间,刚回到房里,一名庄稼人就端着一壶茶走入,放到桌上,说道:“总管请用茶,这是用山泉沏的龙井茶。”贾老二笑了笑间道:“你们来了几个?” 那庄稼人一怔,举眼望望徐锦章、田有禄两人,没有作声。 贾老二笑道:“不要紧,他们两个是马陵先生的高徒扮的。” 庄稼人慌忙抱拳道: “在下任青山,帮主接到贾总管信息,就命兄弟和汪长老、邵长老化装先行赶来,听候贾总管差遣。” 贾老二含笑道: “原来是任长老,你们一共来了三位,也差不多了,明天……” 他说到“明天”二字,就忽然停住,没有往下说。 不,他是改用“传音入密”说话,接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件东西,很快塞到任青山手里。 任青山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汪友谅、(徐锦章)陆其琛(田有禄)都没有问话。 他们是马陵先生的门下,早经师傅叮嘱过,一路上不论遇上什么事,贾老二不说,就不准多问。 贾老二朝两人笑了笑,说道: “明儿个,午餐之后,你们要跟着小老儿寸步不离,不可走开了,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先睡了。” 汪友谅、陆其琛应着“是”,就和衣在铺上躺下。 贾老二可没有睡,一口吹熄灯盏,就悄悄走了出去。 这时不过初更时光,但乡村居民习惯早睡,此刻早已没有人迹,只有远处,偶而传来一两声犬吠! 大江滔滔,轻波如纹! 一棵老柳树下,站着一个瘦高人影,似在等人。 当他目光一动,发现贾老二耸肩弯腰,像大马猴似的走来,慌忙迎了上去,拱着手道: “属下见过总管。” 原来他正是改扮滕传忠的梁子丹。 贾老二点点头,悄声问道:“进行还顺利吗?” 梁子丹道:“一切都如总管所说,总算没有什么困难。” “如此就好。”贾老二道:“但你还是要小心谨慎。” 梁子丹应了声“是。” 贾老二问道:“你出来见我,有没有人知道?” 梁子丹道: “属下是奉司徒总领之命,来接辛有恒的,他们这艘小船,不必前往总舵,另有去处……” 贾老二没待他说完,笑道:“是老子山后山。” 梁子丹惊异的道:“总管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总管咯!”贾老二耸肩一笑道:“要你带他们进去,对不?” 梁子丹又应了声“是”,一面说道: “总管一行,一共是十八个人,司徒总领早已知道了,不可多带一个人进去。” “嘻嘻!这老小子的一点门道,小老儿还会有把柄落在他眼里?哦……”贾老二随即问道: “这里西域招待站是什么人负责的?” 梁子丹道:“是一个姓李的管事,副管事姓刘,是洪泽湖白鹤堂的一名香主。”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 “属下听说管理后山石窟的是一个姓孟的老婆子。” “孟婆婆,那就是从前管理桃花宫地室的老婆子了!”贾老二问道: “司徒总领知道小老儿来了,可有什么话吗?” 梁子丹道:“他没和属下说。” “那你快些走吧!别误了正事。”贾老二挥挥手道:“告诉辛有恒,(蓝如凤)有你去了就好,小老儿不去了,还有,告诉她们,姓孟的老婆子,是成了精的老狐狸,要她们千万小心,别露了马脚/“哦,还有!”贾老二从身边取出一支黑黝黝的铁简,递给了梁子丹,说道:“这是黑煞针筒,你带去交给章通,(柳飞絮)必要时可以防身。” 梁子丹双手接过,躬身道: “属下那就告退了。” 第二天已牌光景,闻天声、徐少华一行十八骑赶抵牛城。 牛城,原是一处濒湖的野贩,也有几家居民,后来凤尾帮把此地作为湖西的一处陆上据点。 帮主贺天锡一向以白道自居,就花了些银子,劝居民迁居到别处另谋生计,就这样,牛城整条小街,住的都是凤尾帮的家小了。 小街尽头,有一座大宅院,就是凤尾帮的招待所,如今改称“西域招待站”,专门招待前来赴会的武林同道。 闻天声等一行人刚到牛城,只见四个身穿蓝布衣衫的汉子一手牵着马匹一排站在路旁恭候,一齐抱拳为礼。 由为首一人高声说道:“小的奉李管事之命,特来恭迎闻三老爷、徐少庄主。” 闻天声在马上答礼道:“李管事太客气了。” 贾老二猴在马背上,赶忙一领缰绳,趋出一步,拱着手说道: “四位辛苦了,那就烦请带路吧!” 四名汉子答应一声,立即飞身上马,分作两行,策马前导,经过一条小街,一直来至一所大庄院前面! 这所大庄院果然十分气派,前面一片大草坪,丈余高的围墙,敞开着大门,门前左右两边,站着四名短靠汉子。 大门口还有两个身穿蓝布长袍汉子,躬身鹊立,只要看他们模样,准是管事和副管事无疑! 四名带路的汉子驰近庄院,立即翻身下马,把缰绳一圈挂在鞍上,就趋到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药师四人马旁,拢住了马头。 闻天声等人刚跨下马鞍,站在大门前两个穿长袍的汉子就已急步趋了上来,恭敬的拱着手道:“在下西域招待站管事李光、副管事刘得志,见过闻三侠、徐少庄主、贾总管……” 贾老二含笑道: “小老儿给二位引见,这位是史公子、丁药师、丁姑娘,这二位是闻三老爷的高足马爷、万爷,这位是咱们庄上的徐副总管、田管事、王管事、王管事、胡管事、余管事。” 他把一行人一一介绍了。 李兴、刘得志也一一抱拳为礼。李兴就转身朝闻天声抬手道: “闻三侠、徐少庄主一路劳顿,请到里面奉茶。 说罢,连连肃客。 闻天声含笑道:“李管事请。” 李兴道:“在下给闻三侠诸位带路。” 就侧身走在前面领路。 进入大门,是铺着育石板的一座大天井,两边厢房前面,各围以栏杆,栏外放着一排盆栽兰架。 正面三级石阶上,是一座大厅,六扇雕花长门并未开启。 李兴、刘得志陪同众人穿过大天井,从东首长廊进入第二进,来至东花厅门口,才行站定,抬手道:“闻三侠、徐少庄主诸位请进。” 闻天声也不客气,举步跨入,大家相继走入。 刘得志把徐锦章、田有禄、胡老四等人和四名庄丁领到花厅右侧的一间小客室中休息去了。 李兴随在众人之后走入,说道:“诸位请坐。” 大家落坐之后,立即有两名汉子给众人送上热面中,接着端上茶来。 闻天声含笑道: “贵帮招待真是周到得很!” 李兴连忙陪笑道: “敝站能够接待到你老,乃是在下的荣幸,这也是总领早就通知在下的,说闻三侠、徐少庄主一行要来,交代在下预先留下了房间,在下本来预计你老昨晚到的。” 闻天声道: “昨晚赶到金锁桥,天色已晚,不好打扰,所以就在那里歇下了。” 说话之时,两名汉子已在厅上摆起筵席。 李兴躬躬身道: “诸位请入席了,粗肴淡酒,请将就吧,在下告退了。” 说完,又躬身一礼,正待退下。 贾老二忙道:“李管事,且慢。” 李兴连忙站停,间道:“贾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贾老二问道:“咱们什么时候上船?” 李兴道: “在下已准备了两艘较大的船只,随时都可以开船。” “这样就好。”贾老二道: “饭后总要稍事休息,咱们未中开船好了。” 接着以“传音入密”说道: “饭后你要刘副管事,一起在房中等候,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李兴连连躬身应“是”,退了出去。 贾老二回身道:“闻三老爷、丁药师、徐少庄主、史公子快请坐吧,酒菜凉了呢!” 史琬撇撇嘴道: “是你酒虫快从喉咙里爬出来了。” “史公子说得是!”贸老二陪着笑道: “小老儿一闻到酒香,就有些刻不容缓。” 这是洪泽湖招待宾客的,大家也用不着客气,各自入席,就吃喝起来,两名汉子陆续送上酒菜。 等大家酒醉饭饱,收去残看盘碗,又沏上香茗。 贾老二站起身道: “闻三老爷,小老儿要出去一下。” 闻天声道:“贾总管只管随便。” 贾老二跨出花厅,只见徐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两人垂手站在阶下,(是贾老二昨晚交代他们的,今天午餐之后,要跟着他寸步不离,不可走开)看到贾老二走出立即迎了上来,问道:“总管有什么吩咐吗?” 贾老二道:“你们跟小老儿走就是了。” 两人应着是,就跟随贾老二身后而行。 来到前进,贾老二一脚朝左廊厢房走去,他也没问话,跨进厢房,一手事帘,就走了进去。 原来他在李兴陪着大家进来之时,早已悄声向李兴问清楚了。 贾老二刚搴帘跨入,房中李兴和刘得志已经站了起来,说道:“总管来了。” 这是李兴的卧室,房间相当宽敞,中间一张八仙桌上,已经沏好了一盏茶,那是给贸老二准备的。 他们没想到贾老二还会带着徐锦章和田有禄同来。 刘得志忙道:“总管请坐,在下去要他们再沏两盏茶来。” “不忙”贾老二一摆手,就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说道: “咱们时间有限,不用去张罗茶水了,你们也坐下来。” 刘得志看他这么说了,只得和李兴一起在他横头坐下。 徐锦章和田有禄因贾老二没有叫他们坐,他们就站在贾老二身后。 李兴欠身问道: “不知总管有何吩咐?” 贾老二问:“没什么,小老儿想了解一下你们这里有多少条船?” 他是“总管”身份,既然问出来了,李兴不好不答。 这就说道: “这里本来只有八条快艇,两艘客船,最近划为西域招待站,就增加了两艘客船。” 贾老二又道:“你们两个在管理上,如何划分的?” 李兴道: “在下负责对总舵联络和迎宾事宜,刘副管事只负责调配船只,和指挥八艘快艇。” “唔!”贾老二点着头,口中唔了一声,缓吞吞的伸手一指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竟敢勾结外人,企图在三月初一会前,把敌人大量从西域招待站放进去?” 李兴、刘得志同时大吃一惊,同声道: “总管这是听谁说的?在下两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放进一个奸细去。” 李兴在说话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身子丝毫动弹不得,心头一急,忙道: “总管,你老……” 贾老二摸着下巴,笑了笑道: “不错,是本座把你们制住的,但这也是总领的意思,也是昨晚要腾管事传达的命令,要本座今天亲自前来查个清楚……” 李兴忙道: “总管,这是天大的冤枉……” 刘得志接着道:“总管,你老务必给小的两人作主。” 贾老二道: “本座立即要陪同闻三老爷和徐少庄主前去总舵,没时间在这里多耽搁,好在你们都是老人,自己向总领去说好了,本座自会从旁帮衬几句,只要你们没有这回事,自可无事……” 李兴、刘得志齐声道: “多谢总管,小的两人性命,全仗总管成全。” “这还用说?”贾老二一面回了下头,说道: “你们两个就得跟本座一同回总舵去,这里可由徐锦章、田有禄两人暂代。 如果没事的话,本座包你们很快就可以回来,现在你们就把职务和这里的事情,先交代他们两个代理。” 接着回头朝徐、田两人吩咐道: “这里的事务,十分重要,尤其这几天,丝毫疏忽不得。 你们两个暂代正副管事,仔细听他们说清楚,一直要代理到他们两个回来为止,好了,现在你们两个坐下来,听他们说吧!” 徐锦章、田有禄恭敬的应着“是”,果然依言在两旁凳上坐下。 李兴、刘得志当然不疑有他,尤其希望总管能在总领面前替自己两人洗脱罪嫌,自是唯命是从。 就各自把本身所负责的职务和要办的事情一一详细说了出来。 贾老二等他们交代清楚,就道: “好了,徐锦章,你立即到小街前面一棵大樟树下,举手向天连招三下,就把那两个跳下来的人给我领到这里来。” 徐锦章问道:“属下不用问他们话吗?” 贾老二挥挥手道: “你不用开口,只要照小老儿的话去做就是了。” 徐锦章应了声“是”,立即转身朝外行去。 李兴、刘得志能当上洪泽湖西域招待站的正副管事,自然也是老江湖了,这回听出贾老二的口气,似乎事有蹊跷。 李兴睁大双目问道:“总管,你……” 贾老二朝他们嘻的笑出声来,说道: “为了天下太平,只好委屈二位了,有什么要问的话,见了阎老三,就说贾老二要你们去问他的就好。” 话声出口,右手已经挥起,李兴、刘得志只“呃”了一声,便自了帐,两人同时倒了下去。 贾老二毫不怠慢,迅快的从怀中摸出个瓷瓶,拔开瓶塞,用指甲挑了少许药粉,弹到两人身上,笑道: “大功告成。” 田有禄看得目瞪口呆,由衰的感到佩服,说道: “贾总管,晚辈对你老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一件大事,你老几句话的工夫就解决了!” 贾老二耸耸肩,裂嘴笑道: “这是小事一件,咱们还有大事在后头呢!” 说着,捧起茶盏,呷了口茶,又道: “他们大概也快到了。” 不多一回,只听屋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徐锦章领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这两人一身青布长袍,赫然竟是李兴和刘得志! 这下看得田有禄不禁为之一呆。 李兴连忙朝贾老二抱抱拳道: “在下任青山,这是汪长寿汪长老。” 原来昨晚贾老二塞给他的就是两张皮面具,要他和汪长寿午后在大樟树上隐身等候,看到徐锦章在树下向天招手,就戴好面具,跟徐锦章进来。 贾老二问道: “二位会不会变音术吗?” 任青山道: “这个咱们倒是没有学过。” “不要紧。”贾老二道: “二位经验丰富,自可一学就会,现在只好现学现卖了。” 当下就把变音术的诀要,和两人解释了一遍。 任青山、汪长寿都是丐帮长老,江湖经验老到,经贾老二讲解之后,自能很快领悟。 贾老二朝徐锦章、田有禄两人笑了笑道: “现在你们两个可把刚才听来的这番话,交代给他们二位了。” 徐锦章、田有禄就把方才李兴、刘得志两人交代的职务,给任青山、汪长寿详细说了,两人一一记住。 贾老二又把如何和白骨门联络的记号也告诉了两人,又叮嘱了两人一番,才站起身道: “时间差不多了,二位该和小老儿一起出去,咱们可得上船了。” 这一阵工夫,李兴和刘得志两具尸体,早已化作一滩黄水,渗入地下。 由丐帮长老任青山、汪长寿代替的李兴、刘得志就陪同贾老二、徐锦章、田有禄三人回转第二进东花厅。 然后又恭送闻天声、徐少华一行人来至埠头上,上了一艘双桅篷船,直向洪泽湖驶去。 再说改扮辛有恒的蓝如凤、改扮章通的柳飞絮假装押着蓝如凤(小珠)、柳飞絮(小玉)、和四名庄丁乘一艘篷船,从云龙山庄出发。 在金锁桥停泊之际,腾传忠(闻天声六弟子梁子丹)赶到船上,传达贾老二的口信,要船老大立即开船。 柳飞絮问道: “六师哥,我们如何走法,你知道吗?” 梁子丹道: “我虽是奉司徒总领之命,送你们去的,他在临走时只给了我一封密柬,说要进入石窟,登岸之后,才能开拆,另外只说到了老子山左侧,自会有人接应,旁的就没有说。” 蓝如凤道: “密柬呢,你快取出来瞧瞧。” 梁子丹从怀中取出一个密封束帖,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正正反反,反反正正,反反正反,正正反正。” 这一行字下又有四个小字,那是:“依此行进。” 柳飞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蓝如凤心中一动,想到石窟中或许有什么陷阱布置,小字既说“依此行进”,那么这四句正正反反,定是指示行走的路线了。 这就说道: “我想这也许是指示我们进入石窟的走法,不到地头,只怕无法领悟,六师哥快收好了。” 梁子丹依言收入怀中,一面说道: “时间不早,你们该休息了,我到后舱去。” 中舱住的是四位姑娘家,他自然要到后舱去休息了。 一夜过去,船已进入洪泽湖,但见白浪连天,水天一色,湖面上也不时可以看到一些渔船,和点点风帆,往来其间! 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 中舱四位姑娘,因船上都是自己人,假扮蓝如凤、柳飞絮的小珠、小玉,自然用不着装作穴道受制。 大家谈谈笑笑,倒也并不寂寞。 只是四人都没坐过船,船上张起了帆,帆上灌满了风,船头一低一昂,鼓浪而行,人就像坐在摇篮里一般。 这种颠簸,和坐车完全不一样,坐车虽然颠簸,那是实地上,船上的颠簸,就使人有虚飘飘晕淘淘的感觉! 四位姑娘几乎连饭都吃不下,只盼早些登岸。 现在夕阳又快下山了,老子山已经渐渐接近! 梁子丹早已站在后舱甲板上眺望着来接应的人。 这时忽见江面上正有一条快艇,朝自己这边驶来,船头站着一个青衣水靠的汉子,右手持一面三角旗,在空中接连划着。 掌舵的船老大说道: “滕爷,那快艇上传来的记号,是要咱们落篷。” 梁子丹道: “那就落篷好了。” 船老大叫道: “伙计,落篷。” 他话声甫出,立即有两名水手从后舱钻出,奔上甲板,解开绳索,从桅杆上缓缓放下篷帆。 快艇上那青衣汉子又挥动了两下三角旗。 船老大请示道: “滕爷,他要咱们跟着他们快艇走。” 梁子丹含笑道: “他们是来接应我们的,自然要跟他们去了。” 两句话的工夫,那条快艇已经从船舷左首穿过,驶向船头,朝前驶去。 船老大要两名水手划着桨,跟随前面快艇而行。 快艇上本来有六名水手划桨,但因后面这条篷船划行得较慢,他们是来领港,因此速度也就缓慢了下来。 不多一回,快艇已驶近一处峭壁之下,站在船头的青衣汉子把手中三角旗一挥之后,三角朝下,在空中停住。 船老大又道: “滕爷,他要咱们在这里抛锚停船呢!” 梁子丹道: “那你就在这里停船好了。” 船老大立即命两名水手下了锚,船也在水中停了下来。 梁子丹凝目看去,这里离峭壁少说也有三十丈远近,不知那青衣汉子如何要自己船只下锚? 中舱传出蓝如凤的声音问道: “滕管事,是不是到了?” 梁子丹答道: “好像还没有。” 说话之时,只见那条快艇已经驶到峭壁之下,去势渐缓,船身一横,便有四名水手跳了下去。原来那里正有一方凸出的大石,四个水手就站在大石上。 快艇上剩下的两名水手迅即划动木桨,把船头掉转,又朝篷船驶了过来,等驶近左首船舷! 站在船头的青衣汉子早已收起三角旗,朝梁子丹拱拱手道: “滕管事,你和几位先请下船了,须由快艇把你们运送过去。” 梁子丹这才明白他这条快艇,地方不大,只能载四个人,所以先要四名水手下船,才能腾得出地方来,当下就点头道: “好。”转身走入中舱,说道: “咱们已经到了,现在要由快艇把咱们送过去,你们两个可把人一起运到小艇上去。” 蓝如凤、柳飞絮答应一声,就各自抱起一人,(小珠、小玉)随着梁子丹走出中舱。 梁子丹先要她们从船舷跨到快艇上去,自己也跟着跃落,一面朝青衣汉子说道: “篷船上还有四名庄丁,乃是总管挑选的自己人。” 青衣汉子道: “那只好第二次再来接他们了。” 说着,挥了挥手,两名水手立即划动木桨,朝峭壁下划去。 青衣汉子悄声问道: “滕管事,那篷船的船老大三人……” 梁子丹自然听得出他话中之意,是要把船老大三人杀之灭口,急忙说道: “那艘篷船是云龙山庄的,船老大和两名水手,都是自己人。” 青衣汉子笑了笑道: “这是总领吩咐的,既是自己人,那就省了兄弟一番手脚。” 梁子丹道: “兄弟已吩咐过他们,要他们回西域招待站去。” 一回工夫,快艇已划近峭壁,在一方大石旁靠岸。 梁子丹指挥蓝如凤、柳飞絮抱起小珠、小玉一起跃上大石。 青衣汉子命水手划动木桨,又朝篷船驶去。这一往一返,足足等了盏茶工夫,快艇才把四名庄丁载运过来。 青衣汉子要六名水手在大石上等候,一面朝梁子丹拱拱手道: “兄弟给诸位带路,滕管事请随兄弟来。” 原来这方突出水面的大石,离峭壁还有一丈多远,他话声一落,就纵身飞起,朝峭壁下跃去。 梁子丹道: “兄弟先跳过去,好替你们打个接应。” “我们没关系。”蓝如凤朝四名庄丁问道: “你们可以纵得过去吗?” 一名庄丁道: “回辛管事,小的大概可以。” 梁子丹跟着青衣汉子纵到峭壁之下,说道: “这条石瞪,只可容得一个人,你们要一个一个的来。” 蓝如凤笑道: “没问题。” 说着足尖一点,抱着小珠,纵身落到石蹬之上,立即向左让开。 柳飞絮抱着小玉相继纵到,也就向左移动,让开地方,四名庄丁也一个接一个的跃了过来。 这条峭壁下的石磴,十分狭窄,因此每一个人过来了都要向左移动,才能让后面的人过来。 这时走在前面的青衣汉子早已领着梁子丹向左走去。 狭窄石磴仅容一人通行,而且还时高时低,一路循着湖边山脚而行。 这样走了顿饭工夫,石橙尽处,却是一条磊磊巨石的山涧,好像是若干年前从山上崩下来的。 有的比人还高,有的两三方巨石叠在一起,青衣汉子领着大家忽高忽低在山涧石隙中穿行。 最后来至一处只有半人高的一个洞窟面前,说道: “滕管事请随兄弟进去了。” 说完,俯着身子,爬了进去。 梁子丹跟着爬入,青衣汉子已经站起,手中燃起火摺子,说道: “滕老哥当心,慢慢的下来。” 原来这洞口虽低,但只要手足并用爬上几步,就得往下走,人也可以站起来了。 梁子丹站定之后,就回身道: “辛管事,你把人递给兄弟吧!” 蓝如凤把手中的小珠先递了进来,梁子丹伸手接住,等蓝如凤落到地上,把小珠接去,他又去接应柳飞絮,接过小玉。 柳飞絮下来之后,她身后四名庄丁紧接着跟了进来。 青衣汉子等大家进了石窟,才拱拱手道: “滕管事,兄弟奉命把诸位送到这里为止,兄弟告辞了。” 说着把手中火摺子递给了梁子丹。 梁子丹道: “多谢你老哥了。” 青衣汉子再向蓝如凤、柳飞絮抱了抱拳,就弯着身朝窟口爬了出去。 蓝如凤仰首望了望,只觉黑压压的,四下极为空旷,这就说道: “这石窟好像很大,我们该怎么走呢?” 梁子丹皱了下眉,压低声音道: “脑筋就伤在这里,连问也不好问他。” 柳飞絮道: “那就只好咱们自己找了。” 梁子丹道: “你们先在这里站着不可走动,在下先进去瞧瞧。” 蓝如凤道: “你要小心些!” 梁子丹笑道: “在下省得!” 他一手执着火摺子,往前走了二三十丈远近。 叵奈这座石窟竟然十分宽敞,足可放得下数百席酒筵,四处黝黑如墨,手中火摺子,只能照亮数尺远近! 自己这二三十丈路,等于白走,一点也看不到什么,只好继续往前走了四五丈远。 忽然发现前面不远闪耀着火光,再凝目看去,原来那闪烁的火光就是自己手中火摺子从水面反照过来的。 水面相当宽,就像一个小湖泊,相距已不到一丈!差幸自己走得较慢,否则就会一脚蹈空,掉进湖水中去。这湖不知有多深,看去连湖水都是黑的。 他是来探寻路径的,这就循着湖边向洞窟左首走去。 这样差不多走了百步光景,才找到左首石壁,壁间还有一条平坦而像楼梯的石级,上面似是另有洞窟。 梁子丹既然有此发现,就立即快步奔了回去,招呼道: “大家快跟我来,左首石壁间发现了一道石级,该是通往里面的了。” 蓝如凤道: “那就快走。” 一行人由梁子丹领路,奔到洞窟左首壁下,果见一道平坦宽敞的石级,不,它只是像石级而已! 大家拾级而上,走了不过三四十级,果然发现一道拱门似的洞窟。 梁子丹手持火摺子,走在前面,跨进拱门,就像一条夹弄,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行,地势也逐渐往下。 走了十来丈光景,前面几乎已到尽头,只有一条斜斜的夹缝,可容一人侧身而入,等他侧着身子走出夹缝,面前又忽然开朗! 不,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小湖泊,原来竟是兜了半个圈子,又从石壁间回了出来,这小湖泊少说十丈阔,方才自己发现小湖泊是在湖的南首,现在却转到湖泊对岸北首来了。 梁子丹站定身子,低头看去,这条石夹缝外面,沿着小湖泊北首石壁下,有一条东西横贯,仅可容得一足的石梗,他不知该往东去?还是该往西走?就在这一越趄之际,目光一瞥。左手火摺子照见右首石壁上有人划了一个“正”字,字下还有一个箭头,指向东首。 梁子丹心头猛然一动,想起司徒总领给自己的密柬上,不就是有正正反反的四句话吗? 这就回头道: “咱们没有走错,这里发现一个‘正’字”。 蓝如凤道: “在哪里?” 梁子丹伸手指指壁上,说道: “就在这里。” 蓝如凤道: “上面还有一个箭头,这就错不了,我们快些走吧!” 梁子丹手执火摺子,侧着身子依照箭头所指,朝石壁下一条极狭窄的石梗上走去。 等他们走完石梗,才发现迎面石壁下有一道斜斜的裂缝,若非走近,极难看得到这里正好是方才那道宽阔石级的下面。 梁子丹先侧身走入,约莫行了二三十步,里面竟有一个较宽的石窟,望去黑越越好像极深,如果换了一个人,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大步往石窟中走去,但他是个细心的人,走到石窟前,就举着火摺子先要看看清楚,也幸亏他这一看,才发现石窟上有一个极细的箭头指向左首。 一时不觉停下步来,回头道: “这里又有一个箭头,我们该怎么走呢?” 蓝如风问道: “有没有正字?” 梁子丹道: “没有。” 柳飞絮道: “我看该照箭头指示才对,先前有一个正字,只是提醒我们的,如果这里也有正字,或者反字,那还用给你密柬吗?” 蓝如凤道: “章管事说得不错,滕管事,我看你要把密柬拿出来,我们走过一段路,就把那个字用手指掐着,才不会错,否则记忆错了就走错了。” 梁子丹点点头,取出纸条,用大拇指掐在第一个正字上,然后依照箭头所指,朝左首寻去,只不过走了十来步,果然在一堵石壁上又找到一条斜斜的裂缝,可以容一个人侧身走入。 钻入石缝,才走了几步,夹弄就已宽了许多,成为一条黝黑的甬道。 梁子丹这回有了经验,自然处处留心,目光不住的打量着石壁,果然走到甬道一半,石壁上又发现了一个箭头! 这箭头依然指着前面,他脚下一停,回头道: “这里又有箭头了。” 他身后的人因他举起火摺子,自然都看到了。 蓝如凤道: “这是第三个记号了,总领密束上第一句是‘正正反反’,那么我们难道要从原路折回去吗?” 柳飞絮道: “不可能循原路折回去,我们不妨找找看,这里是不是另有岔路?” 明明只是一条甬道,那来的岔路?但梁子丹、蓝如凤、柳飞絮三人还是仔细的回头找去。 小珠、小玉假装穴道受制,也防暗中有人监视,是以一路上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只听柳飞絮叫道: “在这里了!”—— 幻想时代扫校 第四十九章 原来就在她身边不远的一堵石壁上,果然有一道斜斜的裂缝,只是甬道黝黑如墨,灯光射到之处,被石壁暗影遮住。不是发现箭头,该走相反的方向,回身朝石壁上仔细找寻,极易忽略过去。 梁子丹一马当先,钻入石缝,果然走不了几步,又成了一条宽敞的甬道。这回走在甬道上自然更要留神细看,一步也不敢放过。 好在现在他们已经有了经验,只要看到箭头,再依照司徒总领密柬上四句“正正反反” 的字走去,就不会错。走错了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那就非他们所能知道的了。 这样正正反反的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算走完密柬上第四句最后一个“正”字所指示的一段石壁夹道。 如今已经到了这条夹道的尽头。 梁子丹走在最前面,就当他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之际,迎面石壁也及时从中间缓缓裂开一条缝来。 随着就有灯光从裂缝中射出,裂缝缓缓朝两边自动推开,一望而知是由机关操纵的两扇石门。 等到两扇门户完全开启,当门站着一个身穿半截黑袍,只有一条左臂的高大人影! 因为梁子丹手上持着火摺子,自可看得清此人面貌。那是一头花白卷发,连鬓花白卷须,左手肋下拄着一柄黑黝黝的铁拐的老人,他黑袍长仅及膝,可以看到左脚也虚飘飘的,要凭仗铁拐才能站立。 在一堆乱蓬蓬的须发之间,可以看到的只是一双炯炯有光的大环眼和一根如意似的狮鼻! 你如果是一位画家,那么只要把他这副尊容画到纸上,大家一看谁都会认得,那不是八洞神仙中活脱脱的铁拐李? 黑袍老者看到梁子丹不觉呵呵一笑道: “兄弟听说滕管事会亲自前来,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梁子丹装扮的是滕传忠,虽然只是一名管事,但身份不同,因此只朝黑袍老者略一抱拳,说道: “有劳老哥久候,这条路可不好走。” 黑袍老者道: “原来滕管事还是第一次来,快快请进。” 他退后了一步,让大家走人。 这是一间略呈长方的石室,地方并不大。 梁子丹在中间站定下来,就一指蓝如凤、柳飞絮两人说道: “这位是辛有恒辛管事,这位是章通章管事。”一面朝两人向黑袍老者抬了下手道: “这位……” 黑袍老者连忙欠欠身,(他只有一只左手,无法抱拳)笑道: “兄弟残缺门赫连石,和三位还是第一次见面。” 蓝如凤、柳飞絮同时抱拳,说了声:“幸会。” 梁子丹问道: “孟婆婆呢,兄弟奉命给他们两位带路来的,见了孟婆婆,兄弟就可以交差了。” 赫连石忙道。 “兄弟是奉命守护这里关口的,盂管事还在里面。” 他“笃”的一声,铁拐拄地,抢在前面,朝里行去,走近里首一道铁门,拉动门上一个小铁环。 没有多久,一道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走出一个一身黑色衣裙的少女,一手提着灯笼朝梁子丹躬身一礼。说道: “小婢奉孟管事之命,特来请滕管事的。” 梁子丹早已听滕传忠说过,自己名虽管事,实际和杜辉庭(假扮贾老二的人)身份相等,已是总管身份,比起一般“管事”来,应该要高出一头。 这时眼看孟婆婆只派一个使女出来,为了要表示自持身份,只“哼”了一声,挥手道: “你只管走在前面领路。” 黑衣使女应了声“是”,走近铁门石壁,双手抡动绞盘,铁门就缓缓关上,才回身走在前面,欠欠身道: “三位管事请随小婢来。” 铁门之内,就是一条宽敞的甬道,她手提灯笼,走出四五丈光景,就朝右弯去,来至一间石室门口。隔着一道棉帘,脚下一停,欠身道: “启禀孟管事,滕管事三位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夜枭般的老妇声音说道: “快请!” 梁子丹早已一手掀帘,走了进去,冷冷的道: “滕某是奉命来的,不用请也要进来。” 这是一间相当宽敞的起居室,两边各有几把椅几,中间还有一张八仙桌和两张板凳,桌上点了油盏,还有一把瓷壶,一个茶盅。 桌旁坐着一个头戴黑丝绒包头的老婆子。画了两条浓浓的柳叶眉,一双三角眼,一张血盆大口,身穿蓝布棉袄,黑色扎脚裤,底下一双八寸长的“大金莲”,穿一双绣花鞋,手里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旱烟管,这副模样,像煞京戏里的刘媒婆。 她敢情正在坐着喝茶、抽烟,这时候虽已站起,嘴角里还有袅袅旱烟溜了出来,迎着连连拱手,陪笑道: “滕管事总算来了,老婆子接到上面通知,知道你老今天要来,方才足足等了你老将近半个时辰了,老婆子这双大脚站都站酸了,刚坐下来,只喝了一口茶,你老就到了,请恕老婆子失迎之罪。” 她当然看得出梁子丹面有不择之色,她也知道这位滕管事的身份,仅次于杜管事,这两人其实早该升总管了。 因为司徒总领也有一个“总”了,如果他们升为总管,岂不和总领并起并坐了?他们又怎能和这位“总领”相提并论? 所以他们两个(杜耀庭、滕传忠)一直委屈下来,只能称为管事,其实他们是大管事,手下还有很多小管事,一样也称管事,她当然不能开罪这位大管事之一的滕传忠!(梁子丹) 梁子丹只是朝她淡淡一笑道: “兄弟是奉总领之命,领章、辛两位管事来的,他们是现任云龙山庄总管杜老哥的手下,押送柳飞絮、蓝如凤两人来的。” 说到这里,回头朝蓝如凤、柳飞絮两人说道: “你们快来见过孟管事,如果杜总管有什么交代的话,就可和孟管事直说了。” 蓝如凤、柳飞絮连忙跨上一步,拱手道: “在下辛有恒、章通见过孟管事,总管要在下两人押送柳飞絮、蓝如凤前来,曾有交代;要在下两人和四名弟兄一起留在孟管事这里,就听候孟管事差遣,如果孟管事这里无法安置,就要在下等人暂时随滕管事去。” 她们两人均跟贾老二学会了变音术,是以孟婆婆丝毫听不出来。 孟婆婆一双三角眼,问道: “杜总管不是回来了吗?” 梁子丹道: “他目前是云龙山庄总管贾老二,他们两个并没和云龙山庄的人一起出来,当然也不能去找杜老哥。暂时不如留在此地,等兄弟向总领请示之后,再作安排,据兄弟看,总领兄弟领他们到这里来,大概也是有意把他们留在这里的了。” 孟婆婆连连点头道: “滕管事说得极是,其实只要滕管事吩咐一声,老婆子这里人手不多,有他们两位留在这里帮忙,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一面尖声叫道: “阿桂,你快进来。” 门口黑衣少女答应一声,迅快的走入,垂手道: “管事有什么吩咐吗?” 孟婆婆道: “你先领辛、章两位管事把这两个丫头押到元字号去,然后领两位管事和四位兄弟到左首一排房里休息。” 那叫阿桂的少女答应一声,朝蓝如凤、柳飞絮两人躬躬身道: “两位管事请随小蝉来。” 蓝如凤、柳飞絮拱手别过梁子丹、孟婆婆,率同四名庄丁押着小珠、小玉退了出去。 梁子丹道: “好了,兄弟任务已了,也该走了。” 孟婆婆尖笑道: “滕管事且请稍坐,喝盅茶水再走,你老还是第一次来,方才是因他们不便从前面来,所以要走水道石窟,现在只有你老一个,自该走前门了,且等阿桂厕来,老婆子要她送你老出去。” 梁子丹奇道: “这里只有你孟管事和阿桂两人吗?” 孟婆婆呷呷笑道: “不瞒你滕管事说,这里除了老婆子和阿桂两人之外,其余的人只负责守卫工作,并不知道出去的走法。” “原来如此!” 梁子丹道: “难怪兄弟领他们进来,总领还要交给我一张密柬,才能通行。” 孟婆婆给他倒了一盅茶,才道: “老婆子听总领说,这里曾被贾老二潜入,救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人。前后两处通道,最近才改建完工的,贾老二这老贼要是没有死的话,再偷进来,就包管他出不去,可惜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来了。” 她提起贾老二,犹恨恨不已! “谢谢你。”梁子丹用手指叩着桌面,拿起茶盅喝了一口,他早就听说过孟婆婆善于下迷,但她决不会对自己下迷药的。因此就放心大胆的喝了下去,一面说道: “孟管事,你是仙娘的老人,到这里当一名管事,真是委屈你了。” “唉!”孟婆婆又给他斟了一盅,也叹了口气道: “老婆子昔年还是仙娘的贴身侍女,这句话快五十年了。当时四个老姐妹,如今已只剩下老婆子一个了,派老婆子到这里来,还是神君的意思,说这里十分重要,关系着神君的霸业。 神君手下的杜管事和你滕管事都另有重要差遣,派不出人手来,只有派老婆子来,才信得过。其实神君是看老婆子已经老了,没旁的差使可做,才要我来坐冷板凳的。” 梁子丹道: “孟管事哪里老了?看来最多也不过五十出头。” 这话听得孟婆婆大为高兴,呷呷尖笑道: “滕管事真会开玩笑,五十年前,老婆子已经是花信年华的人,如今……唉,年岁不饶人,最多也只能说还算强健。” 说到这里,黑衣使女阿桂已经翩然走入,躬身道: “回孟管事,柳飞絮、蓝如凤已经送入元字号房中,两位管事等人也都安顿好了。” “很好。”孟婆婆站起身道: “你现在送滕管事从前山出去。” 梁子丹站起身,抱抱拳道: “兄弟那就告辞了。” 说罢,随着黑衣使女阿桂往外行去。 蓝如凤、柳飞絮和四名庄丁,被安顿在左首一条甬道的一排三间石室之中,每间住两个人。 他们的身份,依然只是押送蓝如凤、柳飞絮来的人。目前暂时住在这里的,在总领没有派他们工作以前,孟婆婆自然不能把他们看作她的属下。 这条甬道,两边一共有七间石室。 对面的四问,房间较大,每间住四个人,一共有十六名黑色劲装跨刀的汉子,轮流值班,他们当然是孟婆婆的手下了。 此刻,应该已经是晚上了,住在山腹石室中的人,是没有白天和黑夜的,但他们的饮食,却是从外面送进来的。因此你过的日子仍然和住在外面一样。 柳飞絮和蓝如凤刚坐下不久,只听房门上有人轻轻叩了两下。 蓝如凤迅快的走了过去,打开房门,只见一名黑衣使女手提食盒走了进来,把食盒放到小桌上。说道: “方才阿桂姑娘关照厨下,说是两位管事和带来的四名武士,大概还没用饭,只是这时候用餐的时间已经过了,只好叫厨下炒了几盘蛋炒饭送来,两位管事也只好将就点用了。” 柳飞絮道: “真是麻烦姑娘了,你放着就好,我会去叫弟兄一起来吃的。” 黑衣使女道: “两位管事只管请用,这里的规矩,每顿饭都是由小婢送到每个房间里吃的。” 说完,欠欠身退了出去。 柳飞絮掩上房门,走到床沿上坐下,悄声道: “贾总管要我们留心察看被囚在这里的有些什么人?但照目前的情形看来,连吃饭都是各自送到房里来的,可见这里是不准随意走动的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蓝如凤笑道: “今晚我们刚来,情形不熟,过几天慢慢自可摸清楚了。” 柳飞絮道: “如今离正日已经不到十日了,我们……” “我的大姐!” 蓝如凤笑了笑道: “你不用操心,到时候,大不了把这老婆子制住了,还怕查不出来?这几天船上睡都睡不好,吃过饭,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说不定,就会有机会呢!” 柳飞絮道: “你好像挺有把握!” 蓝如凤道: “贾总管一向算得很准,他自有安排,你只管放心好了。” 一宵过去,两人起身不久,房门上就响起剥啄之声! 打开房门,一名黑衣使女送来脸水,另一名黑衣使女提着食盒放到桌上,就欠欠身退了出去。 两人盥洗完毕,吃过早餐,过没多久,只听房门上又起了剥啄之声。 蓝如凤过去开启房门,只见一名黑衣使女欠欠身道: “孟管事有请两位管事,过去议事。” 蓝如凤点点头道: “好。” 当下就和柳飞絮一同随着黑衣使女走去。 来至门口,黑衣使女欠身道: “回孟管事,两位管事来了。” 棉帘掀处,阿桂娇声道: “两位管事请进。” 蓝如凤、柳飞絮举步跨人,孟婆婆已在方桌边站了起来,尖笑道: “两位昨晚还睡得好吧?” 蓝如凤笑道: “咱们经常在外面跑的人,别说有舒舒服服的床铺了,就是大树底下,枕着石块,一样睡得挺舒但。” 孟婆婆呷呷笑着,伸手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两盅茶说道: “快请坐下来喝盅茶,老婆子有好消息奉告呢!” 两人落坐之后,柳飞絮用手指叩着桌面,说了声:“谢谢!” 她们不仅脸上易了容,连双手一直到手臂,也都涂了易容药物,不然,伸出一一双白白嫩嫩的纤手来,岂非不相称了? 蓝如凤拿起茶盅呷了一口,抬目问道: “不知孟管事有什么好消息见告?” 孟婆婆吸着旱烟,尖声笑道: “这应该说是老婆子的好消息才对,因为这里一直缺少人手,由老婆子一个人顶着,如今能得有两位来帮忙,不是老婆子的好消息吗?” 柳飞絮道: “是总领要咱们留在这里吗?” “当然是总领下的令了。” 盂婆婆道: “两位可留在这里,协助老婆子,所以老婆子要请两位来商量一下” 蓝如凤、柳飞絮连忙站起身,抱抱拳道: “从现在起,你老就是咱们的头头了,有什么差遣,你老只管吩咐属下就是了。” 孟婆婆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人家奉承,闻言一阵呷呷尖笑,朝两人招着手道: “快请坐下来。两位只是暂时分配在者婆子这里帮忙的,大家一样是管事咯,哪分什么高低?属下这称呼,老婆子可不敢当。” 两人依然在长板凳上坐下,柳飞絮道: “那可不一样,你老和杜管事,滕管事,是大管事,和总管一样,咱们这些管事,只是小管事罢了,哪能和你老相提并论。” 孟婆婆眯起三角眼,笑得很开心,喝了口茶,才道: 两位既然派到这里来了,咱们总得商量商量,把工作分配一下。本来,这里有八名使女,管理伙食等杂务,十六名武士负责警卫,老婆子因一个人忙不过来,才要阿桂帮我担任十六名武士的领班。”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口气微顿,接着道: “如今两位来了,那是最好不过了,十六名武士,本来就分为日夜两班。目前会期接近了,警卫也要特别加强才行,老婆子的意思,由两位分别担任日夜两班的领队,不知两位有什么意见?” 蓝如凤、柳飞絮同声道: “属下两人但凭你老分派。” 孟婆婆又道: “两位同意就好,另外是两位带来的四名武士,也可分日夜两班,每班两人,跟随你们行动,也好作个帮手。” 蓝如凤道: “孟管事想得真周到,这样分配,最好也没有了。” 柳飞絮道: “辛兄,你值日班,兄弟值夜班,咱们半月轮一次,你看如何?” 蓝如凤道: “章兄这么说,就这么办好了。” 孟婆婆叫道: “阿桂。” 阿桂在门口应了一声,急忙走入。 孟婆婆一指两人,说道: “辛管事、章管事,现在暂时派在咱们这里帮忙,老婆子请他们担任日夜两班的警卫领队,这一来可好了,你就不用去管警卫的事了,专心替我管几名丫头就好。” 阿桂欠身应了声“是”。 孟婆婆又道: “你现在就领两位管事到前面去察看一下,也把两位管事介绍给所有的警卫武士们,以后就听他们两位的指挥。” 阿桂又应了声“是”,回身朝两人欠欠身道: “两位管事请随小婢来。” 两人向孟婆婆抱拳辞出,阿桂手提灯笼走在前面领路。 蓝如凤脚下一停,叫道: “阿桂姑娘,请等一等,我去把四名武士叫来,也好让大家认识一下。” 当下就急步奔向右首甬道,率同四名庄丁一齐走来,仍由阿桂在前领路,朝中间一条笔直的甬道行去。 原来这座石窟呈“工”字形,孟婆婆和八名使女住在上面一横的左首甬道之中,蓝如凤、柳飞絮和十六名警卫武士,则住在右首甬道内。中间是一条宽阔的通道,是“工”字中间一直,足有一箭来路,两旁并无门户,黑黝黝的如果没有灯火,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通道尽头,则是“工”字的下面一横,也分左右两条甬道。 蓝如凤走在笔直的甬道上,说道: “这条甬道上怎么不设置几盏灯呢?” 阿桂回头笑道: “因为这条通道上。有四名武士的岗位,他们都站在左右两边石壁之下。不论有敌人入侵,或是有人犯从里面逃出来,没有灯光,就不易被发现,武士们只要及时拉一下铁链,上面就会有铁闸闸下,可以把这条通道截为三段,没有人可以逃得出去,所以通道要这么长了。” “啊!”柳飞絮道: “原来通道上还有机关,这铁链在哪里呢?” 阿桂道: “就在他们站立的岗位后面。” 说话之间,已经走到通道三分之一处,果见两名黑衣跨刀汉子一左一右站在石壁之下。 阿桂朝他们招招手道: “你们快来见过两位管事。” 一面指着蓝如凤道: “这位是辛管事。”接着又指指柳飞絮道: “这位是章管事,以后就由他们两位担任日班和夜班的警卫领队,你们都要服从两位领队的指挥。” 两名黑衣汉子一齐抱拳道: “属下见过辛管事、章管事。” 蓝如凤、柳飞絮也向他们抱了抱拳。 阿桂道: “你们可以下去了。” 两名黑衣汉子躬身一礼,就各自退下。 一行人走到通道三分之二的光景,果见石壁两边又有两名黑衣汉子站在那里,阿桂又要他们过来,引见了两位管事,才行退下。 通道尽头,是一道大铁栅门。 阿桂从身边取出铁钥,开启铁锁,推门走入。铁栅门内,是一块四方形的空地,(也就是左右两处甬道的中间)左右各有一道铁栅门,两边铁栅门的外面,各放着一条长板凳,坐着两个黑衣跨刀汉子,一共是四个人。 这里装置了两重铁门,又有四个武士看守,可见这左右两处甬道中囚禁的人,一定十分重要了! 阿桂只是给四名黑衣汉子引见了两位管事,并没有把开启铁锁的钥匙交给蓝如凤。 蓝如凤因自己初次接事,不好问她,等她介绍完毕,试探着问道: “这左右两道铁栅门,不能进去了吗?” 阿桂道: “这左右两道铁栅门的钥匙,在孟管事那里,每日三餐,进去送饭的时候,由小婢向盂管事去领取,退出来了,就把钥匙退还,就是外面一道铁栅门的钥匙,也是孟管事刚才交给小婢的。” 柳飞絮道: “那么他们交班的时候怎么办呢?” 阿桂笑了笑道: “他们交班的时间,就是早晨送早餐和晚间送晚餐的时间。” 蓝如凤问道: “这里囚禁了多少人?” 阿桂迟疑了下道。 “这个孟管事没有告诉过小婢,小婢就不知道了。” 蓝如凤又道: “你也不知道里面囚禁的是些什么人了?” 阿桂摇摇头道: “小婢不知道。” 大家回出铁栅门,阿桂仍把铁锁锁好,顺着通道退出。 刚走到一半,只见前面由四名黑衣使女手持纱灯,分左右前导,朝通道上走来。 走在中间的是两个人,一个是紫袍人,昂首阔步而行。 一个是孟婆婆,侧身弯腰,跟在紫袍人的边上,似趋似承,当真是恭而敬之,鞠躬如也! 阿桂口中轻“咦”一声道: “会是神君来了!” 这时那紫袍人和孟婆婆已经逐渐行近! 蓝如凤、柳飞絮在老远就已垂首躬身,肃立一旁,一面偷偷抬眼看去。 这一瞧,直把蓝如凤看得心头“咚”的一跳,暗道: “原来神君竟会是他!” 这紫袍人生得修眉风目,脸色红润,额下留着五络飘胸黑须,神情清朗,雍容而有威仪! 他、竟是绝尘山庄庄主,史琬的爹史其川! 柳飞絮没见过他,倒还罢了,蓝如凤却不由得暗暗惊异,两人异口同声道: “属下辛有恒、章通叩见神君。” 史其川只是略为颔首,就举步朝前行去。 孟婆婆朝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跟在后面来。 蓝如凤、柳飞絮巴不得跟在“神君”后面,去看个究竟,急忙悄悄跟了上去。 阿桂更不待慢,从边上急步趋出,抢先开启了铁栅门上的铁锁,拉开铁栅门,垂手站在一边。 四名黑衣武士也随着走出,分两边鹄立——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章 史其川刚走到铁栅门口,孟婆婆立即趋上几步,先行走入,从身边取出铁钥,开启右首甬道的铁锁,打开铁栅门,然后躬身道: “神君请进。” 阿桂不待吩咐,从一名黑衣使女手中接过纱灯,走在前面照路。 史其川才举步跨入第一道铁栅门。 孟婆婆朝蓝如凤等人低声说道: “你们站在这里就好。” 话声一落,就跟在史其川身后,走入右首甬道铁栅门,回身又把铁栅门锁了起来。 蓝如凤心中暗道: “这甬道里面,不知囚禁了什么人,看她竟然如此小心!” 如今进入右首甬道的已只有三人,阿桂是孟婆婆的心腹,手提纱灯,走在前面,史其川则由孟婆婆陪同,一路朝前行去。 这条甬道并不很长,两边各有四道门户,门上钉着木牌,牌上有天、地、玄、黄等字样,每道门户,都有铁门。 阿桂走到“元”字号房间门口,便自站停下来。 孟婆婆急忙躬着身道: “启禀神君,杜管事送来的两个丫头,就住在这里。” 她又抢上一步,取出钥匙,开启了铁门。 史其川回头道: “孟婆婆,你随我进去。” 孟婆婆应了声“是”,迅快从阿桂手中取过纱灯,推开铁门,首先走入,然后躬着身道: “神君请进。” 史其川举步走入,孟婆婆立即关上了铁门。 房中只有两张床铺,和一张小桌,两把椅子。 小珠、(扮蓝如凤)小玉(扮柳飞絮)两人都是一身男装,如今她们都被点闭了双手经络,可以吃饭,拿东西,却使不出力道来。 (作者最近接到读者来信质疑,问我何以小珠假扮的叫蓝如风,但真的蓝如风却写成蓝如凤?这一点,本书前面已经交代过,大概读者老爷健忘了。蓝如凤原是她本名,她改扮男装,化名蓝如风,和徐少华结为兄弟,所有的人一直都只知她是蓝如风。直到徐少华在云龙山庄地室,替她解开身上缚着绳索,才发现她是女的,蓝如风才告诉他自己叫蓝如凤。 因此蓝如凤的名字,只有闻天声、徐少华、史琬、柳飞絮、贾老二等人知道,外面的人依然只知她是蓝如风,作者写她本人,自然要用蓝如凤才是,但代替她被擒来的小珠,当然还要用蓝如风了。) 小珠、小玉眼看孟婆婆陪着一个紫袍老人走入,她们依然坐在床沿上,没加理睬。 孟婆婆尖着嗓子叫道: “你们两个丫头,还不快来见过神君?” 史其川一挥手道: “不用。” 他这一挥手,就有一道无形的和风,拂上柳飞絮的睡穴,接着和声道: “蓝如风,老夫要和你谈谈。” 他在小桌旁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小珠故意哼了一声道: “原来是你把我劫持来的。” 孟婆婆尖声喝道: “小丫头,你敢对神君这样说话?” 小珠道: “那要我怎么说法?” 史其川含笑道: “小姑娘,你和小女琬儿是结义兄弟,老夫并不想难为你,把你弄来,只是希望你劝劝令尊……” 小珠故作吃惊道: “你……要我劝劝爹,我爹也在这里?” 史其川含笑点头道: “不错,老夫把令尊也请来了,他一直拒绝和老夫合作,他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也只有你可以劝劝他。” 小珠哼道: “你是要把我留作人质,威胁爹了?” “只要令尊点个头……”史其川一手捻着他垂胸黑须,微笑道: “你们父女就是老夫的贵宾,何用把姑娘留作人质?” 小珠问道: “你要我怎么劝爹呢?” 史其川道: “你只要劝令尊和老夫合作就好。” 小珠无可奈何的道: “好嘛,我爹在哪里,我去试试看,只是不知他老人家肯不肯听我的?” 史其川呵呵一笑,站起身道: “很好,你随老夫出去。” 孟婆婆赶紧打开铁门,把纱灯交给阿桂。 史其川举手一挥,解了小玉身上的禁制,随即举步走出,小珠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间。 孟婆婆抢在前面,开启铁锁,推开铁栅门,等三人出了右首铁栅门,又加上了锁,然后走向左首甬道,开启铁锁,打开铁栅门。欠欠身道: “神君请。” 小珠故意“啊”道: “你们把我爹囚禁在这里!” 孟婆婆谄笑道: “蓝姑娘,这哪算是囚禁,只是在这里作客罢了!” 小珠哼道: “天底下哪有这样作客的?” 孟婆婆尖笑道: “蓝姑娘进去就知道了。” 依然由阿桂提着纱灯走在前面,小珠跟着史其川身后,孟婆婆落后一步,回身锁上了铁栅门。 左首这条甬道,也和右首一样,并不很长,左右两边,同样有着八道门户,门上也各自钉着一方木板。 画的却是:乾、坤、巽、坎、震、兑、离、艮、八个卦象,孟婆婆迅快走到“巽”卦门前,取出铁钥,打开一扇厚重的铁门。就躬身道: “神君请进。” 史其川、小珠、孟婆婆相继走入,孟婆婆还是很快就阖上了铁门。 这里果然和右首甬道的房间大不相同,跨进门,就觉得灯光柔和,如同白昼,布置得像是一座洞府! 入门处数丈见方,地上铺着洁白平整的白石,窟顶还有错落参差的石钟乳,柔和灯光,竟是嵌在钟乳缝隙间的夜明珠! 迎面是一座圆形月洞门,门口还放着两盆古意盎然的腊梅。 进入月洞门,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布置雅洁,椅、几、桌子,都是紫檀细雕,古朴有致,但却寂无人声。 孟婆婆不待吩咐,早已提高嗓子,呷呷尖笑道: “蓝大侠,神君和令媛蓝姑娘一起来看您老了!” 只听里首一问有人沉哼一声道: “什么神君……啊,孟婆子,你说什么?你们把小女………也弄来了?” 随着话声,走出一个身穿天蓝长袍,白面黑须的中年人来。 他一眼看到史其川身后的小珠,不禁身躯一震,急急叫道: “凤儿,你……怎么会来的?可是被姓史的掳来的吗?” 小珠急忙叫了声:“爹……”急忙奔了过去。 这蓝袍中年人正是名动江湖云南蓝家掌门人蓝启天。他一把搂着小珠肩头,回头朝史其川怒哼一声道: “史其川,你果然在小女身上做了手脚!” 史其川含笑拱拱手道: “蓝老哥,你难道看不出来?令媛除了双手不能使劲,不是好好的?兄弟带她进来,只是让你老哥看看,兄弟已经把令媛接来了,希望你老哥好好考虑考虑!” 小珠眼看蓝启天举动自然,不像穴道受制,但一个雄霸一方的人,身上如果毫无禁制,岂会毫无反抗?心中不禁对贾老二暗暗佩服,这位玩世不恭的师叔果然料事如神,一面故意问道:“爹,你老人家没事吧?” 史其川含笑道: “令尊只要点个头,自可没事,姑娘应该劝劝令尊才是!” 蓝启天朗笑一声道: “你是以小女来威胁蓝某了?” “爹……”小珠道: “女儿有话和你老人家说……” 一面回头朝史其川道: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我和爹到里面说去。” “可以!”史其川含笑道: “姑娘和令尊已有多日不见,只管请便。” 小珠拉着蓝启天的衣袖,说道: “爹,走嘛!”往里首一间走去。 这是一间宽敞的卧室,陈设相当精致,如果不是外面有着重重铁门,以这里的布置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最好接待贵宾的房间了。 蓝启天目注小珠问道: “凤儿,你是怎样被他们擒来的?” 小珠朝他嫣然一笑,就以“传音入密”说道: “蓝大侠,其实我不是如凤姐姐,如凤姐姐也来了,但她改扮了另外一个人……” 蓝启天惊异的望着她,也以“传音入密”问道: “你不是如凤?那你是谁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珠道: “我叫小珠,如凤姐姐和柳飞絮姐姐无故失踪,经云龙山庄总管贾师叔查出这是史其川的一大阴谋。他们甚至连贾师叔也暗中加以劫持,并派人假冒,贾师叔将计就计,就反过来假冒了冒充他的人。 同时也要如凤姐姐和柳姐姐改扮了他们的管事,现要我假扮如凤姐姐,让他们押运到这里来的。” 蓝启天点头道: “原来还有这许多曲折!” “还有呢!”小珠又道: “贾师叔说,他们可能要用我来胁迫蓝大侠,方才那姓史的果然要我来劝你和他合作,贾师叔说,你暂时最好一口答应他……” “这个……”蓝启天似有为难之处,沉吟不语。 “不要紧。”小珠道: “贾师叔说,蓝大侠也许中了他的慢性奇毒,一身功力无法运用,他要我带来一种解药,蓝大侠只要闻上少许就可解了!” 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药瓶,递了过去。 蓝启天几乎不敢相信,云南蓝家也是以用毒出名,自己无法解去身中之毒,他这小小药瓶,只要闻上少许就能解毒?伸手接过,揭开瓶塞,凑着鼻子闻了闻,不觉色然喜道: “会是都拉草,这就好了!”他凑着鼻子,深深吸了两口气,就塞好瓶塞,递还给小珠,一面问道:“你贾师叔还要你告诉我什么吗?” “没有了。”小珠道: “如果有什么事,他会暗中通知我的,哦……” 她忽然轻哦一声道: “我妹子小玉,假扮柳姐姐,和我一起被押运来的,她原是残缺门的人,恐怕残缺门会对她报复。蓝大侠答应和他合作,就说柳姐姐和我很好,请他放了她,好和我做个伴,不知蓝大侠肯不肯帮这个忙?” 蓝启天一手拂须,笑道: “老夫身中饮鸩散,是你送来的解药,区区小事,老夫怎么会不肯说呢?” 小珠喜道: “多谢蓝大侠。” “不用谢。”蓝启天道: “姑娘假扮小女,前来相救,老夫想收你做个干女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小珠欣然道: “蓝大侠瞧得起我,这是我的福缘,义父在上,女儿给你老叩头……” 她要待跪下去叩头。 蓝启天一把把她拉住,说道: “不用了,史其川就在室外,给他看到了,反而会引起他的疑窦,好了,咱们出去。” 他一手携着小珠的手,从房中走出。 史其川含笑站起,问道: “蓝老哥考虑好了吗?” 蓝启天嘿然道: 蓝某父女都被你史老哥擒来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哈哈!蓝老哥这是答应了?” 史其川大喜过望,连连拱手道: “兄弟切望的只是和蓝老哥合作,有蓝老哥这句话就好,今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蓝启天道: “蓝某还有一件事,不知史老哥肯不肯给我一个面子?” 史其川含笑道: “蓝老哥请说,只要兄弟办得到的,无不遵命。” 蓝启天道: “小女说和她同时被你们押运来的一位柳姑娘,原是残缺门的人,她和小女曾经结为姐妹,能否看蓝某薄面,把她释放了,也好和小女作个伴。” “哈哈,兄弟还当是什么大事!”史其川道: “柳飞絮叛离残缺门,本当按他们门规处置,既有蓝兄替她援颊,此是小事,兄弟要他们立即放人。” 小珠欣然道: “多谢神君了。” 史其川回头道: “盂婆婆,你要人把柳飞絮领到这里来。” 孟婆婆答应一声,急忙开门走出,把铁钥交给阿桂,要她立即去把柳飞絮领到这里来。 阿桂哪敢怠慢,迅即匆匆走去。 不过盏茶工夫,铁门开处,孟婆婆已经领着小玉走了进来,一面呷呷笑道: “飞絮姑娘,老婆子没骗你吧,你叛离残缺门,如今神君已经答应不再追究了,还不快去谢过神君和蓝大侠。” 小玉还没开口,小珠早已抢了上去,一把握住小玉的手,含笑道: “柳姐姐,我给你引见,这位就是神君,这是我爹。” 小玉躬躬身道: “谢谢神君。”一面又朝蓝启天躬身道: “侄女柳飞絮拜见蓝伯父。” 蓝启天掀须笑道: “柳姑娘和小女情逾骨肉,老夫之意,颇想收你作个干女儿,你愿不愿意?” 小珠喜道: “柳姐姐,爹收你作干女儿,我们就是姐妹啦,你还不快给爹叩头。” 一面暗暗捏了一下小玉的手掌。 小玉慌忙盈盈拜了下去、说道: “女儿一向孤苦无依,能蒙干爹垂青,拜在你老膝下,正是女儿之幸。” 蓝启天大喜过望,呵呵笑道: “凤儿,还不快把你干姐姐扶起来。” 小珠伸手把小玉扶了起来。 史其川朝蓝启天拱拱手道: “恭喜蓝老哥,平白得了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 孟婆婆也欠着身道: “恭喜蓝大侠,也恭喜柳姑娘了。” 史其川含笑抬抬手道: “蓝老哥,咱们出去吧!” 蓝启天道: “史老哥要咱们到哪里去?” 史其川抱抱拳道: “已经委屈蓝老哥多日了,如今贤父女聚首,此地怎好安置高贤?自然是到宾舍休息了。” 孟婆婆急忙趋前几步,打开铁门,躬身道: “神君、蓝大侠请。” 史其川陪同蓝启天,步出“巽”号房门,小珠、小玉也跟着走出。 孟婆婆走在最后,他要阿桂赶紧去打开左首甬道的铁栅门,孟婆婆等他们走出甬道,又把铁栅门上了锁。 蓝如凤和柳飞絮一直站在通道铁栅门外,此时眼看神君和蓝启天、小珠、小玉一起走出。 蓝如凤看到爹,心头不禁一阵波动,就以“传音入密”叫道: “爹,女儿是如凤。” 蓝启天和史其川并肩而行,不便用“传音入密”说话,伯被史其川发现,只看了蓝如凤一眼。 小珠跟在两人身后,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 “如凤姐姐,我和小玉都已拜令尊做了干爹,现在要去前面宾舍,你放心好了。” 老子山下,坐南朝北,面向洪泽湖,有一片广阔的陆地,就是洪泽湖凤尾帮的总舵所在。 湖边石驳的堤岸,有一条长约数十丈的石级埠头,如今埠头中央,竖立了一方横的红绸,上面缀以金字,写着:“欢迎莅临洪泽湖”五个大字。 埠头两边帆椅林立,来来往往的船只,进出频繁,埠头上的人也似乎十分忙碌! 这时一艘双桅迎宾帆船,缓缓驶近埠头,朝中间一座突出湖面还有十数丈的码头上渐渐靠拢。 水手把绳索套上木椿,就搭好了跳板,站在码头上的两名青衣汉子迅快的趋了上去。 中舱舱门开处,第一个走出来的是弓着腰,活像大马猴的云龙山庄总管贾老二,他刚站定身子。 那两名青衣汉子已从跳板上走了过来,连连抱拳道: “这位大概是贾总管了?在下是敝帮总舵迎宾张猛龙、曹飞虎,特来迎接贾总管的。” 贾老二最喜欢人家当面奉承,不管他说的话是不是出自内心,反正听了总是很过瘾,这就裂着黄板牙,嘻嘻一笑!然后朝两人抱抱拳道: “原来是两位迎宾,小老儿正要找你们问问,西域李管事曾以飞鸽传书,告诉执事,咱们傍晚时光可以抵达,不知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吗?” 张猛龙陪笑道: “回贾总管,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在下兄弟就是来恭近闻三侠、徐少庄主到宾舍休息的。” “如此就好。” 贾老二回身朝中舱抱抱拳道: “闻三老爷、少庄主,凤尾帮总舵两位迎宾,前来迎接,请大家可以上岸了。” 张猛龙、曹飞虎躬着身,同声道: “凤尾帮总舵迎宾张猛龙、曹飞虎,特来迎迓闻三侠、徐少庄主和诸位贵宾。” 闻天声徐步走出,抱拳道: “有劳两位了。” 张猛龙、曹飞虎当先退回码头,闻天声、徐少华等人也相继上岸。 张猛龙抬手道: “闻三侠诸位,请先到宾舍休息。” 贾老二道: “两位请在前带路。” 张猛龙说了声:“在下有僭。” 就和曹飞虎一起走在前面。此刻已是上灯时候,老子山下早已被一片暮霭所笼罩,但看去还是覆盖重重,极具气势! 张猛龙、曹飞虎领着众人,折入一条黄泥铺成的大路,走了半里光景,但见一片疏林间,出现了十几幢新盖的房舍,依着山坡建筑,每幢自成院落,围以清水围墙,看去十分清幽! 张猛龙、曹飞虎一直把众人领到其中一幢楼房前面,进入大门,里面有一座宽敞的院子,左右各有三问厢房,迎面阶上是五间正屋。 张猛龙拱拱手道: “这幢房舍,是敝帮特地为云龙山庄贵宾留的,闻三侠、徐少庄主诸位请到里面休息,随行的人,则请到左首厢房待茶。” 说完抬手肃客,请闻天声、徐少华、吏琬、丁药师祖孙、贾老二、马成龙、万全等人进入厅堂。 曹飞虎却领着徐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和四名庄丁朝左首厢中走去。 中间这间厅堂,布置得相当朴雅,八仙桌上,早已放好了一个九宫格,内有蜜饯、茶食(即细点)糖果、瓜子等。 张猛龙请大家落坐之后,两名青衣使女立即端上六盏香茗。 张猛龙拱拱手道: “这两名使女叫桃花、杏花,是派在这里伺候的,诸位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她们好了。晚餐是由宾舍厨房供应的,到时自有专人送来,厨房中也供应各式点心,只管吩咐她们好了,在下职司迎宾,现在要告辞了。” 闻天声道: “张管事,敝门大师兄也在这里作客,不知住在哪里?” 张猛龙道: “宋掌门人和几位掌门人都住在迎晖阁。” 他没说迎晖阁在哪里,也没再说下去。 贾老二道: “咱们初到这里,一路劳累,今晚且休息一宵,明天一早,要去拜会贺帮主,自然也会和宋掌门人见面了。” 张猛龙道: “闻三侠如果别无见教,在下就告退了。” 闻天声忙道: “张管事只管请便。” 张猛龙拱拱手,便自退去。 贾老二由桃花领着去看了楼上楼下的房舍,分配好各人的住处,厨下已送来一席丰盛的酒菜,饭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贾老二独自出了宾舍,一脚往凤尾帮总舵行来。 这是第三进西首一座围墙特别高峻的院落,紧闭着两扇黑色大门,门口还站着两名青衣汉子。 贾老二刚走近门口,一名汉子伸手一拦,喝道: “站住,你没看到这里是禁地?” 经他一指,贾老二才看清门上果然钉着一方小木牌,上有朱书“禁地”二字。 不觉嘻的笑出声来,说道: “你们不认识小老儿?总该认识这个吧!” 左手朝天一指,说道: “北斗七星。” 那汉子哼了一声,说道: “你这手势已经过时了。” “过时?”贾老二一怔,耸耸肩道: “那要玩什么?” 那汉子叱道: “你还不快走?擅闯禁地,可以砍你脑袋!” 贾老二正待开口,突听一个深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 “你们快请杜总管进来。” 话声来自宅中,自然是司徒总领说的了。 贾老二听得暗暗一惊,忖道: “这老小子一身功力,着实可观,自己须得小心才是!” 那两名青衣汉子立即躬身应“是”,这下他们态度马上改变,朝贾老二抱抱拳道: “总领请你老进去。” 右首一个立即抢先推开木门,口中说了声:“请。” 贾老二也不和他们客气,举步走上石阶,跨入木门,里面是一个大天井,地面铺的黄泥三合土,平整结实。一看就知是一个练武场。 以这片练武场的大小计算,至少可以训练上百个人。 贾老二看得暗暗点头,付道: “司徒望给神君训练的劲旅,大概全在这里了。” 他匆匆穿越天井,刚跨上三级石阶,只听司徒望的声音从左首一间屋中传了出来:“杜管事请到屋里来。” 贾老二赶紧应了声“是”,急步趋到门口,伸手从脸上揭下面具,才恭声道: “属下告进。”才举步走入。 这间屋大概是司徒望的起居室,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小方桌和四把木椅,上首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的瘦削脸中年人。 这中年人生得眉短而浓,眼深而邃,一根鹰钧鼻,紧闭着嘴唇,一看就知是个深沉阴鸷的人!他看到贾老二走入,已从椅上站起,深沉的笑了笑道: “杜管事,这趟辛苦你了。” 贾老二慌忙趋上几步,躬下身去道: “属下杜耀庭见过总领。” “坐、坐,这里是我私室,还来这套做什么?” 司徒望口中说着,就回身坐下,伸手取起茶壶,给贾老二倒了一盅茶,又道: “坐下来,先喝口茶。” 贾老二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接过茶盅,说了声道: “多谢。” 司徒望目光一抬,问道: “神君一再问起秋水寒,你几次报告上都没提及,究竟是怎么了?” “唉!”贾老二不觉叹了口气道: “此事说来话长,去年江湖上一度盛传秋水寒落到一个不知名的酒鬼手里,后来才查到这酒鬼就是云龙山庄总管贾老二……” 司徒望道: “这我知道。” “当时黑白两道听到秋水寒出世,闻风追查下落的着实有不少人……”贾老二续道: “像白骨门、千毒谷、云南蓝家都想捷足先得,此次白骨……” 司徒望不耐的道: “徐少华交出去的只是一柄赝品。” 贾老二笑道: “据属下调查的结果,贾老二得到的一柄,根本就是假的。” 司徒望道: “那么真的秋水寒呢?” 贾老二道: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看到过真的。” 司徒望一呆,问道: “你此话当真?” 贾老二惶恐的道: “属下有几个脑袋,敢欺瞒神君?” “唔!”司徒望取起茶盅喝了一口,问道: “白骨门的情形怎样?” “一切顺利。”贾老二道: “听说白元规也快来了……哦!”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 “属下现在该如何了,还没向总领请示呢!” 司徒望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小瓷瓶,说道: “淮扬派宋天寿都已归附了神君、闻天声不足为虑,只是徐少华和琬儿两人较为困难……” 贾老二道: “徐少华只是个娃儿,有何困难?” “你应该知道。” 司徒望道: “琬儿和他情投意合,此事神君也极为赞成,因为琬儿有了归宿,就不会反对神君和仙娘的事。” 贾老二点头道: “是、是。” 司徒望又道: “但徐少华万一对神君一统武林大业,不表同意呢?” 贾老二只是望着他,没有开口。 司徒望续道: “对别人可以用点手段,对徐少华有些方法就不能用了。” 贾老二只是点着头,表示知道,依然没有开口。 司徒望用手推了下小瓷瓶,说道: “这瓶里是迷迭散,只要用指甲挑出少许和入饮食之中,即可使人暂时迷失本性。” 你可在大会前夕,给他们下在饮食之中,等大会之后,他们成了亲,再给他解药,就不会再反了,这是神君再三交代的,你把这药瓶好生收了。” 贾老二答应一声,伸手取过药瓶,纳入怀中。 第二天,早餐之后。 闻天声、徐少华、史琬、丁药师祖孙、马成龙、万全和贾老二由迎宾张猛龙陪同,来至凤尾帮接待贵宾的三友轩。 这是一幢五间楼房,一行人刚走近石阶。 阶上站着两名青衣使女迎着躬身道: “帮主请闻三侠、徐少庄主、史公子、丁药师、了姑娘、贾总管里面坐。” 张猛龙脚下一停,抱拳道: “闻三侠、徐少庄主诸位,恕在下不奉陪了。” 他只是凤尾帮的一名迎宾,当然只能陪到这里为止。 闻天声拱拱手道: “张管事请便。” 张猛龙迅快的退了出去。 两名青衣使女躬身说了声:“请。”就双双走在前面,引着众人走入大厅,然后一左一右掀起红绒门帘,欠身道: “闻三侠诸位请进。” 闻天声当先举步走入,徐少华等人也一起跟着走入。 这座客厅相当广大,梁高三丈、厅上陈设自然也极为华丽,这时已有不少人三五成群围坐着闲聊。 这些人都是闻天声的熟人,计有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仲清和、六合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太极门名宿杜浩然,形意门名宿祝士愕、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选青、大师兄宋天行,和主人凤尾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等人。 贺天锡在闻天声跨进大厅之际,就抢先迎了上来,含笑道: “闻老三,你们远道而来,兄弟失迎之处,多多恕罪。” 闻天声连忙和他握住了手,说道: “贺帮主太客气了,咱们老兄弟了,还有什么失迎不失迎的?” 杜浩然道: “闻老三,你们怎么今天才来?” 闻天声忙道: “老哥哥你好,兄弟和少华是给史大侠祝寿来的,今天离正日还有好几天呢!” 一面走到大师兄宋天寿面前,拱手道: “小弟见过大师兄。” 徐少华跟贺天锡和姑丈(杜浩然)见过礼,也跟在师傅身后,和马成龙、万全一齐朝宋天寿拜了下去。 宋天寿抬抬手道: “你们起来”。他看着三师弟和三个师侄,神色不禁微黯,但强作笑容,颔首道: “你们都来了……就好……” 闻天声早已料到这洪泽湖中必然会有一件大事,此刻看到大师兄的神色不对,心头不由一动,忖道: “大师兄心里必然有事!” 但此刻他忙着和所有的人招呼,不便多问。 众人之中,也有和丁药师不熟的,但只要提起名字,也就知道了,这番寒暄,不必细表。 史琬眼看爹不在厅上,这就朝黑面龙王问道: “贺伯伯,我爹呢?他老人家不是也在洪泽湖吗?” “在、在!”黑面龙玉连连点头道: “史神君马上就会来了。”一面朝闻天声道: “闻老三、丁药师、大家都请坐下来。” 大家落坐之后,两名使女给众人送上香茗。 忽听有两个女子声音同时娇声叫道: “神君驾到。” 喝声甫起,满厅交谈之声,倏然而止,登时静穆得不闻一丝声息! 这时里首屏后,绒帘分左右掀开,一个紫袍、白面、黑须的中年人在门口出现,他抬抬手道:“蓝老哥请!” 另一个是身穿天蓝长袍的中年人笑道: “自然是史神君请先了。” 那紫袍人也就不再客气,气度雍容的举步走出,蓝袍人也跟着出来。 这两人正是绝尘山庄庄主自称“神君”的史其川,和云南蓝家掌门人蓝启天,他身后还跟着扮蓝如风的小珠和扮柳飞絮的小玉两人。 史其川跨出大厅,就呵呵一笑,高声道: “诸位道兄,兄弟要给大家引见一个老朋友,那就是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启天蓝老哥,这两位姑娘,一位是蓝老哥的掌珠蓝如凤蓝姑娘,一位是蓝老哥新收的义女柳飞絮柳姑娘。” 蓝启天连忙举手打拱,作了环揖。大家也纷纷鼓掌。接着黑面龙王又引见了闻天声、丁药师等人。小珠、小玉也过来向闻天声行礼,徐少华装作和她们已有多日未见,欣然道故。 史琬走到史其川面前,叫了声“爹。” 史其川一把拉着她纤手,含笑道: “琬儿,来,你快去见过诸位伯伯叔叔。” 史琬又向在座的人一一行礼,大家才各自落坐。 史其川目光落到贾老二身上,含笑道: “贾总管,当日在绝尘山庄,老夫就说过要仰仗高才,如今你和徐小兄弟一起来了,暂时当然不会就回去,这段日子里,老夫想要和徐小兄弟借调派你一点工作,不知你是否愿意?” 贾老二连忙拱着手,谄笑道: “小老儿蒙史神君瞧得起,到了这里,小老儿就无所事事,你老派小老儿做事,能为你老效劳,小老儿深感荣幸,怎么会不愿意呢?” “哈哈!”史其川发出爽朗的笑声,点头道: “很好,三月初一日,是老夫七十初度,这里的许多道兄,发起给老夫祝寿。老夫再三辞谢,情不可却,才发出请柬,邀请武林同道,来此一叙,目前还缺少一个大会总其成的总管,由你担任总管,那是最恰当的人选了,从今天起,就交给你去完全负责了。” 他此话一出,听得在座的人莫不暗暗惊奇,他居然会把这样重要的职务,交给一个和他毫不相于的云龙山庄总管去担任! 只有闻天声、徐少华等人心里明白,史其川为贾老二是杜耀庭扮的,杜耀庭原是绝尘山庄的管事,自然是他心腹了。 贾老二故作惶恐的道: “史神君派小老几担任大会总管,责任重大,只怕小老儿做不来,也做不好,岂非有负神君重托?” “哈哈,贾总管不用推辞了。”史其川道: “老夫相信你一定可以胜任愉快的。” 贾老二这才连连抱拳道: “小老儿……哦,哦,现在小老儿该称属下才对,属下那就谨遵神君派遣。” 徐少华道: “恭喜贾总管。” 贾老二嘻的笑道: “少庄主,小老儿的本职还是云龙山庄总管,这里的大会总管,只是兼差而已!” 史琬道: “你倒风光得很。” “嘻嘻!”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本来就是一家人咯!” 这句话只有史琬一个人听得懂,不觉粉脸微红,轻轻啐了一声。 史其川似是极为高兴,回头朝伺立身后的一名青衣使女吩咐道: “你领贾总管到前面办事房去,今后一切事情,都得听贾总管调遣。” 那青衣使女答应一声,轻移莲步,朝贾老二欠欠身道: “贾总管请。” 贾老二一下当上了大会总管,自是十分得意,朝史其川躬身一礼道: “属下告退。” 随着青衣使女往外行去——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一章 闻天声眼看史其川的行动,这洪泽湖凤尾帮总舵似是已被他鹊巢鸠占,成为真正的主人。 再看黑面龙王贺天锡竟无丝毫不豫,好像这里本来就是史其川的主人,他最多也只是挂名帮主而已! 这和一向雄才大略的黑面龙王,竟然完全不同了! 不知史其川使的是什么手法?连大师兄也会被他笼络住了。 自己初来,此时此地,不好当场向大师兄提出问题来,且待今晚再和大师兄详谈。 厅上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头,史琬枯坐着感到乏味,站起身朝徐少华道: “大哥,我们到外面去走走。” 徐少华点点头,刚一站起,丁凤仙问道: “徐大哥,你们要去哪里呢?” 史琬低声道: “你跟我们走就是了,何用多问?” 丁凤仙急忙跟着站起,小珠、小玉也跟了过来,小玉悄声道: “你们要去哪儿?” 丁凤仙道: “我也不知道,史二哥只说跟他们走好了。” 五人悄悄走出大厅,刚走近石阶,阶上站着两名青衣使女,其中一个欠着身道: “徐少庄主,你们要去哪里?” 史琬冷声道: “你管我们要去哪里?” “小婢不敢。” 那青衣使女欠着身道: “这是总领吩咐的,因为会期已近,怕有外人捣乱,到处都设置了岗位,遇到不认识的人,就会盘问,徐少庄主几位最好不要走得太远。” 徐少华点头道: “多谢姑娘。” 史琬不听她噜唆,早就走下石阶去了。 出了“三友轩”,走没多远,就有一片竹林,他们循着林间小径,曲折穿林而出,左首有一条花架长廊,大家就沿着长廊走去。 廊外一片浅红杏花,娇艳欲滴,有十几棵之多! 走到长廊尽头,但见二条板桥,架在潺潺的小溪之上,过桥似是一座花园,嫩柳绽丝,夭桃含苞,楼阁隐现,景色极佳! 史琬伸手一指,说道: “大哥,我们过去瞧瞧。” 丁凤仙啊道: “好美的一座花园!” 史琬当先朝板桥上走去,回头叫道: “你们快来呀!” 她刚走过板桥,没走出几步,忽见人影一闪,一个身穿天蓝劲装的汉子拦住了去路,喝道: “你们快回去,这里不准闲杂人等进来。” 史琬看他说话毫无礼貌,不觉哼道: “谁是闲杂人等?” 那汉子道: “就是你们……” 他话声甫落,史琬怒喝一声:“瞎了眼的东西,你敢对本公子这样说话?” 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拍了过去。 “啪”的一声,打得那汉子眼前金星乱冒,一手摸着脸颊,怔得一怔,才道: “好哇,小子,你敢出手打人!” 史琬听他骂自己“小子”,更是有气,喝道: “你还敢出言无状?” 反手又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那汉子脸颊上被左右开弓,打得火辣辣的,心头一怒,咧的一声抽出一柄雪亮的鬼头刀,瞪着凶睛,喝道: “小子,老子要你的命。” 徐少华眼看史琬和一个值岗的人起了冲突,急忙跨上一步,说道: “贤弟……”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瞥见刀光一闪,一柄鬼头刀直向史琬劈来,急忙伸手一拦,用三个指头一下撮住了刀尖,说道: “这位朋友怎可妄动兵刃,我们在这里走动,至少也是洪泽湖的来宾……” 那汉子钢刀被徐少华指头撮住,抽动不得分毫,心头更怒,厉声道: “老子不知道什么来宾不来宾,擅闯禁地者死……” 史琬越听越气,哼道: “死你的头!” 飞起一脚,“砰”的一声,把那汉子踢飞出去一丈来远。 徐少华攒攒眉道: “贤弟对这些人何用生这大的气,和他计较什么?” 史琬道: “大哥没看到他出言不逊,有多气人?” 小玉道: “是啊,这人也大……” 话声未落,突见五六个青衣汉子一下涌了出来,有人喝道: “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撤野,大家上去,把他们拿下了!” 有人这一喝,大伙立即唰唰两声,抽出刀来,大有一起动手之意: 徐少华喝道: “站住,你们想做什么?” 史琬叫道: “大哥,你不用管,这些瞎了眼睛的东西,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身形一晃,直欺过去,展开身法,双手齐发,劈劈啪啪,打了当前两个汉子几个巴掌。 这几个汉子身手显然不弱,当前两人因骤不及防,才被史琬打了两记巴掌,此时大吼一声:“劈了这小子!” 举刀就砍,五六柄鬼头刀登时划起六七道刀光,一齐朝史琬身上攻来。 丁凤仙失声道: “他们疯了!” 小珠哼道: “这些人真是瞎了眼睛!” 她和小玉也不跟徐少华招呼,同时掠了出去,投入一片刀光之中。 史琬正感双拳难敌四手,仗着身法在刀光中展开掌法。小珠、小玉两人这一加入,专夺他们兵刃,不过两三照面,就把五六个青衣汉子鬼头刀夺了下来,一一掷到地上。 史琬心头早已有气,拳脚出手也加重了劲道,转眼之间,就把这几个汉子打得东倒西歪,有两三个被击中要害的,躺在地上,一时之间几乎站不起来。 徐少华连忙叫道: “好了,好了,你们快住手了。” “打得好!” 一个冷峻的声音,沉嘿着传了过来! 史琬、小珠、小玉刚回到徐少华身边,就见一个身穿天蓝长袍的中年汉子率同七八名天蓝劲装汉子从右首一条小径走了出来。 目光一瞥徐少华几人,冷然道: “你们是些什么人?打架打到这里来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徐少华道: “我们只是到园里来看看的,这里值岗的人出言不逊……” 史琬道: “大哥,你不用和他多说,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来不得的?” 蓝袍中年人道: “你叫什么名字,说话这么冲法?” 史琬哼道: “凭你也配问我们是谁?你去叫你们总管来好了。” 在她想来,爹新任命贾老二当了总管,那就不用和他多费口舌。 哪知蓝袍中年人深沉一笑道: “在下就是这里的总管,现在你们总该知道在下有权处理这里的事了?” 史琬道: “你是这里的总管?” 蓝袍中年人道: “这还错得了吗?”一面抬目道: “好了,你们谁是闹事的人,跟我进去,听候发落,其余的人,可以回去了,以后不准再到这里来,知道吗?” 史琬听得大怒,叱道: “你说什么?” 蓝袍中年人道: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史琬伸手一指,哼道: “你再说一遍看。” 蓝袍中年人沉笑道: “在下说错了吗?大概方才闹事的就是你了?” 那几个方才挨了揍的汉子立即指点着史琬说道: “启禀总管,就是这小子!” 史琬道: “是我又怎样?” 蓝袍中年人道: “那好,就是你跟我进去,旁的人可以走了。” 徐少华道: “你们……” 史琬不待他说下去,就拦着道: “大哥,你不用说,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瞎了眼的总管?” 蓝袍中年人怒笑道: “你以为在下不能把你拿下?” 史琬道: “你来试试看?” 突然欺身过去,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拍了过去。 蓝袍中年人身为总管,身手自然不弱,何况他早就防着史琬有此一着,身形轻轻一闪,避开一掌,右手五指如钩,一下朝史琬左肩抓落。 史琬一掌落空,急忙侧身发掌,身形一旋,朝对方后心拍去。 “好小子,你倒滑溜得很!” 蓝袍中年人口中喝着,右手带转,再扣史琬拍来的手肘关节。史琬右腕一缩,左手穿出,一记“白蛇吐信”,五指一并,直插对方咽喉。 这一记虽然快速如电,但蓝袍中年人一连几招,使的都是擒拿手法,可见他精干擒拿,史琬这一记迎面插去,岂不是自己送上去的。 徐少华看得暗暗攒眉,忖道: “二弟怎好冒险进招?” 他心念转动之际,蓝袍中年人左手一抬,勾屈五指已快要搭上史琬左手脉腕! 徐少华也在此是,右手抬处,凌空推出。 就在蓝袍中年人左手快要搭上史琬手腕,突觉一道强大无伦的内力涌上身来,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只听“砰”的一声,一个人身不由己的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远,还是收不住势,啪达一声仰天掼倒地上。 原来徐少华这伸手一推,使的正是昆仑绝学“纵鹤擒龙神功”中的“纵鹤手”,这一记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大的力道。 蓝袍中年人被人一下推了出去,他身后八名蓝色劲装汉子,和方才被小珠、小玉夺下兵刃的六七个,合起来就有十四五个,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一声吆喝,手中鬼头刀一振,正待一拥而上! 适时但听一个娇脆的女子声音喝道: “你们还不给我站开去?” 声音堪堪入耳,只见一个身穿宫装的女子款步行来! 那十几名劲装汉子慌忙收刀入鞘,一齐躬身施礼。 蓝袍中年人早已跃起,抱抱拳道: “大姑娘来得正好……” 宫装女子嫣然一笑,娇声道: “马总管,你怎么啦,不认识云龙山庄徐少庄主和史大小姐吗?”一面朝徐少华、史琬含笑道: “徐少庄主、史大小姐,怎么会和马总管发生误会的呢?” 这宫装女子生得玉貌雪肤,白里透红,桃花如脸,秋水为神,这时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靥迎人,朝徐少华望来! 她,正是桃花宫的宫主秦妙香,当日穿着一身道装,已是美而且艳,如今换了宫装,看去更见婀娜多姿,娇而且抬! 徐少华不觉一怔,心中暗道: “马总管叫她大姑娘,看来派去白骨门的三姑娘是她们一伙的了!” 连忙抱拳道: “原来是秦宫主!” 秦妙香娇柔一笑,瞟着徐少华道: “徐少庄主记性真好,贱妾如今已不是宫主了,你叫我名字就好。” 史琬冷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秦妙香口中娇晴了一声,笑道: “史大小姐还在生气吗,大家都是自己人咯,马总管不知不罪,大小姐也不用和他计较了,贱妾要他给你道歉就是了。” 史琬沉着脸,倏地转过身来,冷声道: “你们不过是老妖精手下的一批小妖精罢了,谁和你们是自己人?大哥,我们走!”转身就走。 秦妙香被她说得不禁一怔,竟然答不上话来。 “慢点走!”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说道: “大小姐,你说谁是老妖精了?” 秦妙香一急,低低的道: “你们还不快走?” 史琬哼道: “我为什么要走?” 两句话的工夫,但见四名宫装少女前导,随后走出一个云髻高峨的宫装妇人,看去不过三十许人,生得粉面桃腮,柳眉凤目,风情万千,冶艳动人!她,就是被称做桃花娘娘的万仙姑了! 徐少华早已隐约知道一点,上次史琬就是为了史伯父和这位桃花娘娘行迹亲密,且有婚嫁之说,才负气出走的。她和桃花娘娘两人心里,都有着疙瘩,难怪话不投机了! 秦妙香和马总管赶紧躬下身去。 万仙姑一双勾魂摄魄的眼波,从史琬转到徐少华身上,再掠过徐少华身边的丁凤仙、小珠、小玉三人,才娇柔的道: “徐少庄主果然风流俊俏,有这几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陪伴着你。” 这句话就把四位姑娘说得粉脸蓦地一热! 万仙姑接着朝史琬道: “大小姐,你年纪也不小了,说话最好有点分寸,我总比你长了一辈,你怎好对我手下如此说话,好了,我也不想责怪你,你们走吧!” 这话她已经是小事化无了! 哪知史琬一看到她就心里有气,板着面孔,冷笑一声道: “这里可不是你的桃花宫,我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本来就用不着你放我们走,你手下姓马的硬把这地方划为禁地,不准咱们进来,咱们也进来了。方才我们已经要走,你又出声叫咱们慢点走,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人?大哥、我们又是什么身份的人?任凭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哼,长辈,你像吗?真是笑死人了!” 她因心头有气,说出来的话,自然十分尖刻! 万仙姑当着这许多手下,被史琬如此数落,一张本来娇艳如桃花的脸上,渐渐沉了下来,双目之中也渐渐凝聚寒霜,望着史琬,冷声道: “好个利嘴丫头,你以为我不敢教训你?”目光一抬,朝徐少华道: “徐少庄主,这里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只管走吧!” “狐狸精!” 史琬也气得粉脸通红,大声道: “教训我,你配吗?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把我杀了?还是把我吃了?” 如果换了一个人,马总管早就出手了,但如今他已经知道史琬是神君的掌上明珠,可就不敢自作主张,鲁莽出手。 万仙姑气黄了脸,沉喝一声道: “我就劈了你!” 挥手一掌,凌空拍出。 史琬岂肯甘休,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哼道: “来得好!” 长剑一挥,正待迎了上去。 万仙姑当然不好真的劈了她,因此这一掌出手,掌风逼人,却只是一记虚招,掌势出手,屈指轻弹,三缕指风暗藏在掌风之后,袭向史琬三处穴道。她真正的目的,原也只想制住她而已! 但徐少华可不知就里,眼看史琬把对方激怒,这一记掌风如涛,劲气逼人涌来,势道极盛,凭史琬决难接得下来。她不知趋避,反而挥剑迎了上去,这一震之下,势非伤及内腑不可! 心头一急,口中喝了声:“二弟不可造次。” 左手一把握住史琬执剑右臂,往后一拉,自己随着往前跨上一步,右手朝前一挡,叫道: “万仙姑也请收手!” 他在万仙姑发掌之后,才拉开史琬,挡在前面,自是已经慢了一步,右手堪堪抬起,掌风已经及身! 上面说过,万仙姑这一掌,只是一记虚招,雷声大,雨点小,她实际上却是屈指弹出的三缕指风。 徐少华怕史琬接不下来,才抢出去的,注意的自然只是万仙姑的一记掌风,右手朝前一挡,也是针对掌风而发!但等到右手朝前挡出,才发觉万仙姑收发由心,强大逼人的掌风,原是唬唬人的,正好到此为止。自己挡出去的右手,只挡了个空!不,突觉自己身前三处穴道上同时受到强劲指风的袭击,身上长袍为之一震!错非自己练成“太清心法”,这下就会有三处穴道被她禁制住了。 万仙姑何等功力,她弹出的三缕指风,击上徐少华长袍,就感到微生震力,像被他长袍挡住了。 试想以自己数十年功力,岂是一件薄薄的棉袍所能挡得住的。这下不禁使万仙姑为之一楞,这年轻人会练成玄门护身真气? 除了玄门护身真气,各大门派没有任何内功可以挡得住自己指风的! 既然徐少华叫出“万仙姑也请收手”这句话来,她正好就此落篷,右手一收,颔首道: “好,徐少庄主,我看在你的份上,姑且不再和她计较!” 话声一落,喝了声:“妙香,你跟我回去。”转身款步行去。 秦妙香答应一声,和四名宫装少女像一阵风般簇拥而去。那马总管也急忙率同他手下青衣汉子迅即退走。 史琬气鼓鼓的返剑入鞘,说道: “大哥,你为什么要拦我?” 徐少华含笑道: “贤弟不用再生气了,愚兄若是不及时出手,你就会被她三点指风禁制住了,这时候只怕动都不能动了呢!” 小玉眨着眼睛,偏头问道: “徐大哥被她三点指风击中穴道,怎么会没事的呢?” 丁凤仙道: “徐大哥,她不是劈出一记掌风吗?怎么会变成三点指风的呢?” 徐少华道: “她那记掌风原是虚招,实际使出来的却是三点指风,愚兄也上了她的当,举手挡了个空,却被她袭中三处穴道。” 丁凤仙啊了一声,关切的问道: “徐大哥,你没事吧?” 小珠咭的笑道: “徐大哥若是有事的话,这时候只怕动都不能动了呢!” 徐少华笑了笑道: “她指风只是击在我长袍上咯!” 一面催道: “好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贾老二当上了大会的总管,自然成了忙人。 大会的办事房设在前厅的东厢,一排五间,打通成一个大办事处,正有十几个人在长条桌上各忙各的。 总管是总其成的人,另有一个房间。 贾老二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统盘了解。自己这个“总管”,权力之大,几乎还超越了凤尾帮帮主黑面龙王贺天锡! 因为在人手方面,不但凤尾帮、青乌、朱雀、白鹤、玄鸟四个堂都归在总管之下。连残缺门,和三十六天龙、三十六火齐,也都划归总管调遣,还包括了囚人的后山(实则是山腹)和四处迎宾接待站在内。 这是史神君在贾老二来了之后才决定的。 把本来属于(总领)统辖的范围都划了出来,并派滕传忠为副总管,扩大了总管的权力。 杜耀庭、滕传忠追随神君多年,史神君即将成为武林第一人,跟他多年的老部下,自然也水涨船高,这也是人之常情。 但贾老二心中不无怀疑,司徒总领把统辖的人都划归自己,那么他做什么事呢?” 杜耀庭不过是绝尘山庄的一名管事,但司徒望却是史其川的师弟,他把统辖的事和人都交了出来,可见史其川有更重要的事交他去办了。 贾老二当上总管,第一件事,就把留在后山(山腹地室)的辛有恒(蓝如凤)和西域招待站李兴(丐帮长老任青山)调了来,担任自己的助手。 这一来,有了副总管(滕传忠)、(梁子丹)管事辛有恒、(蓝如凤)李兴(任青山) 三个心腹,就可以办事了。 一天很快的过去。 晚餐之后,闻天声、徐少华等人回转宾舍。 闻天声打算单独到迎晖阁去找大师兄谈谈,刚走到廊前,只听耳边有人以“传音入密” 说道: “马陵先生,你可是要去迎晖阁对不?每一幢宾舍,都有人暗中监视,你去了不过徒增彼此麻烦,而且等会小老儿有重大事情要和你商量,你还是不去的好。” 闻天声听出是贾老二的声音,但没看到贾老二的人影,当下就装作在院子中散步,过了一回,就折回房中,熄了灯,和衣坐在床上等候。 约莫二更光景,贾老二果然悄悄走进来,低哈了一声道: “马陵先生,劳你久候了!” 他立即掩上了门。 闻天声要待站起,贾老二老远就按了下手,说道: “坐、坐,你别和小老儿客气了。” 说话之时。就在床前一把椅上坐了下来。 闻天声要待站起的人,只觉肩头轻轻被人按了一下,自己和贾老二相距还有数步之多,他居然按上自己肩头。当下也就回身坐下,一面低声问道: “咱们这里,也有监视的人吗?? 贾老二耸耸肩道: “不然这里只要一个使女就够招呼咱们这些人了,他们何用派上两个丫头?” 闻天声道: “会是两个丫头。” “你别看她们苗苗条条的,身手还不弱呢!”贾老二低笑道: “不过小老儿已经让她在打盹了。” 闻天声当然知道他说的让她在打盹,就是已经点了她的睡穴,这就问道: “贾总管说有重要事情和兄弟商量,不知你老哥发现了什么?” 贾老二反问道: “你不是要去找令师兄宋老大吗?你倒说说看,想要和他谈些什么呢?” 闻天声道: “大师兄曾和许多人在请柬上一起具名,兄弟原先怀疑他被人下了某种药物,但今天见了面,兄弟看他神志清明得很。只是好像有着重重心事,这是兄弟和他数十年同门,才看得出来,所以想和他谈谈,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用。”贾老二摇着头道: “令师兄不会告诉你的。” 闻天声道: “那为什么呢?” “你马陵先生和黑面龙王相交也不浅吧?” 贾老二道: “他雄才大略,为人十分正派,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手创凤尾帮,在江湖上却规规矩矩,从不做黑道勾当,如今他差不多把凤尾帮整个基业都拱手让给了人家,这又为什么呢?” 闻天声没有说话。 贾老二续道: “请柬上列名的人,可说没一个出于自愿的,但你都看到了,他们不是谈笑风生,若无其事吗?” “怪就怪在这里!”闻天声攒攒眉,忽然压底声音问道: “这史其川到底是什么来历,你知不知道?”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贾老二道: “小老儿怀疑这不是他的真姓名。” 闻天声道: “武林中有没有什么足以掀天覆地的魔头呢?” “有是有一个……”贾老二道: “只是目前还无法证实。” 闻天声道: “谁?” 贾老二摇摇头道: “小老儿还在查证之中,但和他搭挡的女魔头,就大有来头!” 闻天声问道: “会是什么人?” 贾老二悄声道: “昔年九指圣母的徒弟桃花女万红姑,手下统率着残缺门和桃花教,势力着实不小!” “桃花女?”闻天声道: “莫非就是昔年被称为武林妖姬的桃花女?” 贾老二笑道: “江湖上还有第二个桃花女?” 闻天声道: “但她少说也有六七十岁了,据少华说,此人看去不过三十来”岁!” “嘻嘻!一点不错!”贾老二耸耸肩,低笑道: “她练的是桃花教的‘姹女玄功’,据说……嘻嘻,那可是专以采补为功的邪门功夫,所以驻颜有术!” 闻天声道: “此次借祝寿为名,他们究竟有些阴谋呢?” “问题大得很!”贾老二道: “不过还好,现在离会期还有八天,咱们总算还措手得及,小老儿要和马陵先生商量的也就在此……” 闻天声道: “贾总管请说说看,兄弟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的?” “不、不!”贾老二摇手道: “不用马陵先生效劳,你老经验丰富,小老儿只是要你出出主意就好。” 他忽然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闻天声说话,闻天声也以“传音入密”和他交谈,两人足足商量了将近半个时辰,贾老二才站起身,悄悄退出。 这是第七天的初更时光! 二月晦日,星月无光,通往后山山腹石窟的秘道中,来了一行五个人。 当前一个正是新任总管贾老二,然后是副总管滕传忠、(梁子丹)管事辛有恒、(蓝如凤)李兴、(任青山)最后一个则是凤尾帮负责后山防务的玄鸟堂堂主盛世贤。 秘道不但曲折,而且每隔一段路,就有两名武士值岗,可谓守备森严!但他们看到进来的这五个人,正是他们顶头上司,自然鞠躬如也,行礼如仪,一路无阻了。 最后是一道厚重的大铁门,门上有手掌大一扇小门,外面有人扯铃,里面的人就会打开小铁门,先问问清楚才开门。 但这时候情形不同,守在铁门外的四名武士看到总管、副总管和堂主来了,不待吩咐,就扯动铃声。 小铁门打开了,里面的人刚刚问了句:“来的是什么人?” 外面的武士已悄声道: “你还不开门,是总管、副总管和堂主来了。 里面的人定睛一瞧;果然不错!一时哪敢怠慢,慌忙开启铁锁,打开铁门,四名武士并肩走出,躬着身道: “属下见过总管、副总管、堂主、管事。” 一行人进入铁门,梁子丹一摆手道: “把门关了,派一个人走在前面领路。” 四名武士答应一声,关上铁门,其中一名武士躬着身道: “属下给总管带路。” 迅快的走在前面。 不多一回,便已走到孟婆婆的起居室门口,门前站着两名青衣使女,看到贾老二等人走近,立即躬身道: “小婢叩见总管、副总管,堂主、两位管事。” 梁子丹吩咐道: “你们进去一个人,通知孟婆婆,咱们在起居室等她。” 一名使女答应了声,匆匆往里走去,另一名使女掀起棉帘,说道: “总管、副总管、堂主请进。” 蓝如凤转脸道: “你去通知章管事,要他马上来。” 青衣使女应了声“是”,就匆匆赶去左首甬道,通知章通。 贾老二、梁子丹、盛世贤、蓝如凤、任青山五人走入甬道,刚刚落坐。 就见里首一道棉帘掀处,孟婆婆三脚两步的抢了出来,口中就呷呷尖笑道: “老婆子怎么也没想到总管、副总管、盛堂主、辛管事、李管事会连袂光降,老婆子迎近都来不及,还望诸位多多恕罪。” 说完,连连拱着手。 她身后紧跟着阿桂也随着躬身行礼。 只听门外响起使女的声音说道: “启禀总管,章管事来了。” 蓝如凤道: “请他进来。” 棉帘掀起,柳飞絮举步走入,急忙躬身道: “属下章通见过总管、副总管、盛堂主。” 贾老二朝孟婆婆、柳飞絮两人抬了下手道: “你们坐下来再说。” 盂婆婆、柳飞絮依言在下首的椅上坐下。 孟婆婆机隍不安的望着贾老二,说道: “总管和副总管、盛堂主连袂而来,莫非有什么重要事儿要面示机宜吗?” 贾老二摸着下巴,嘻的笑道: “事情确实很重要,本来只要滕副总管来跑一趟,就可以了,小老儿怕他份量还不够重,所以决定自己来,但小老儿名气不大好,因为上次偷进来救走老毒物的也是贾老二。 为了贾老二,这里才重加布置的,小老儿若是一个人进来,岂不正好给机关埋伏当点心?所以只好拉着盛堂主一起来,一来可以壮壮小老儿的胆,二来也可以证明小老儿这贾老二并不是假的。” 孟婆婆呷呷笑道: “总管真会说笑,你老哪会是假的?” 这话应该是不对的,担任总管的贾老二,明明是杜耀庭,怎会不是假的呢?但她又怎能当面说他是假的呢? 贾老二没去理她,脸色一正,徐徐说道: “因为今晚是大会前夕,神君要召见一个人,也要小老儿来这里巡视一番,以防意外……” 孟婆婆连应了两声“是”,贾老二没说神君要召见谁,她自然不敢多问。 梁子丹道: “盂婆婆,你去把名册取来,呈给总管一阅。” 孟婆婆笑了笑道: “名册就在老婆子身上。”她伸手入怀,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牛皮夹子,双手送到贾老二前面,说道: “请总管过目。” 贾老二故意用左手去接,好让她看到自己左腕长着一根长毫的一颗黑痣。然后翻开皮夹,里面是薄薄的一本名册。 最先人目的是八个“特等”房间,以卦为名号,只有“乾”、巽”两间房有人,其余都空着,“乾”字号写着“白灵君”三字,“巽”字号则是“蓝启天”,但下面已经注着“二月二十三日出”字样。下面一页是以千字文的两句文句为号,共有八个房间,列着不少姓名。 贾老二只看了一眼,就点点头道: “好,孟婆婆,你带小老儿到乾字号去看看。” 孟婆婆应了声“是”,为难的道: “总管是奉神君之命来的,只是……只是……你老……” 贾老二忽然笑道: “孟婆婆,我想你还不知道这后山是受小老儿管辖的范围吧?” 孟婆婆道: “属下知道。” 贾老二微哂道: “那你和我小老儿为难吗?” “总管谅察。”孟婆婆欠身道: “这是神君亲口吩咐的,没有神君手令,任何人不准入内。” 盛世贤喝道: “孟婆子,你好大的胆子!” 贾老二摆了摆手,才道: “小老儿就是刚才奉神君亲xx交代的,要小老儿立即把白骨老儿带到神君静室去。孟婆婆身为此地管事,此种负责态度,也是应该的,你可以随同本座,一起去见神君。” “属下不敢。”孟婆婆连连抱拳拱手,望着贾老二道: “总管原谅,最好……” 贾老二倏地站起身来,说道: “小老儿没时间和你噜唆,现在我命章管事暂时代理你的职务。你可随小老儿去见神君,向神君面报,你把这里的钥匙都交给章管事。” 这下盂婆婆听得变了脸色,说道: “杜总管原来是想趁机提拔你手下的人,老婆子跟随仙娘几十年,派在这里当个管事,你还要把我撵走?” 贾老二攒攒眉道: “小老儿决没有这个意思,我要章管事暂代,只是要你去面见神君。这段时间,这里不能没有人负责,你回来之后,仍会交还给你,你怕什么?” 接着催道: “神君正在等着咱们把白骨老儿护送前去,咱们不能耽误了正事。”一面回头朝盛世贤道: “盛堂主,要孟婆婆带路。” 盛世贤躬身道: “属下领命。” 转脸喝道: “孟婆子,你还不走!” 伸手一指,朝孟婆婆点去! 孟婆婆急速后退一步,让开盛世贤尖锐的一指,张目道: “你……” 盛世贤跨上一步,喝道: “你胆敢违抗总管命令,本座就先废了你!” 五指箕张,朝孟婆婆肩肿抓来。这一抓,五道指风几乎笼罩了孟婆婆身前五处大穴! 孟婆婆骇然道: “白骨爪……” 话声未落,突觉身上突然一麻,原来贾老二已经出手点了她的穴道,嘻的笑道: “你说的不错!” 盛世贤一记“白骨爪”,也及时抓落,五指一紧,“喀”的一声,捏醉了她的肩骨!孟婆婆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人已痛昏过去。 阿桂看出情形不对,要待夺门而出。 柳飞絮喝道: “阿桂姑娘,你给我站住,孟管事违抗命令,与你无关,你去把她身上钥匙取出来,总管要押送白灵君去见神君,不可耽误了时间,你还不取了钥匙,快给总管领路?” 阿桂究竟是小姑娘家,眼看总管、副总管、堂主都在这里,孟婆婆已被拿下,哪敢抗命?只得答应一声,蹲下身去,从孟婆婆身上取出一串钥匙,说道: “小婢给总管带路。” 贾老二一抬手,示意盛世贤跟着阿桂先走,他在举步之际,暗中施展重手法,一道无形掌力朝孟婆婆当胸压下。随即回头道: “李总管,你和章通,都可守在这里。”一面以“传音入密”说道: “速以化骨丹把她尸体销去。” 任青山、柳飞絮同声答道: “属下遵命。” 阿桂领着盛世贤、贾老二、梁子丹、蓝如凤出了起居室,由左首甬道,转到中间一条宽阔的甬道,一直走到尽头,打开铁栅门。 里面四名武士慌忙走出,向四人躬身为礼。 阿桂领着贾老二等人进入铁栅门之后,再转身开启左首甬道上铁栅门的铁锁,推开铁栅门,请贾老二等人入内,随即夫上铁门,走到“乾”字号门口,那是一道厚重的铁门,她再次开启铁锁,推开铁门,说道: “总管请进。” 贾老二示意盛世贤走在前面,然后一指点了她的穴道,吩咐退: “滕传忠、辛有恒,你们守在门口。” 说完,跟在盛世贤身后走了进去。这几间石室,果然是接待“贵宾”的特别室,布置别具匠心! 你若是没经过长而黝黑的通道,和两重铁栅门,一道厚重的铁门,那么当你一脚跨进这间“乾”字号房门的一霎那,你就会大吃一惊,以为到了哪座名山仙灵住的洞府呢! 进门,约有数丈方圆,是一座相当接近天然的石窟,穹顶有参差下垂的石钟乳,石缝间巧妙嵌着夜明珠,珠光乳白而柔和,地上铺的是平整的自石,光可鉴人。 中间有一道圆形洞门,两旁还放着几盆盆栽花卉,绿叶红花,鲜艳夺目,但你若是仔细看去,就可发现这盆花卉,竟然都是用红宝石和绿玉镶成的。 进入月洞门,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布置得更是高雅富丽,全套紫檀细雕的桌椅、茶几、壁间也挂着名人书画,你几乎不相信这会是在山腹石室中——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二章 盛世贤、贾老二两人刚跨进起居室,只听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问道: “外面是什么人?” 随着话声,里首右边一道棉帘启处,走出一个一身白色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来,她竟然会是飞琼! 这把盛世贤、贾老二两人看得不期一怔! 飞琼看到两人也怔得一怔,眨动一双秋水般的眼睛,诧异的道: “两位是什么人?” 盛世贤道: “姑娘是派在这里伺候白神君的了,还不快来见过总管?” 飞琼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摇头,冷声道: “小婢是被你们随同神君一起劫持来的,我是伺候神君的侍女,但不是你们的人,自然也不用叩见你们的总管了。” 从她口气中,已可听出飞琼是和白骨神君一起被劫持来的,那么在白骨神宫的那个飞琼,是“三姑娘”假冒她的了。 盛世贤朝她笑了笑,忽然以另一种口音说道: “飞琼,你听不出我的声音来了吗?” 飞琼蓦然抬头,望着盛世贤,怔怔的道: “你……” 她只说了一个“你”字,底下的话就缩住了。 盛世贤道: “你听出我是谁了?但说无妨,这位贾总管也不是外人。” 飞琼脸上乍现喜色,说道: “你真是总管!” 她口中的“总管”指的是白骨神宫总管白元亮了。 “不错!”盛世贤颔首一笑,接着问道: “神君呢?” 飞琼道: “正在坐息,总管请随小婢进去。” 说完,立即走在前面,迅快的掀起棉帘。 盛世贤、贾老二跨进里首一间,举目看去,这间石室相当宽敞,上首放一张锦榻,榻上盘膝跌坐着一个白发、白髯、白眉下垂,貌相奇古的白袍老人,正是名震武林的白骨神君白灵君。 榻旁另有一道小门,垂着棉帘,里面另有一间,自是飞琼的卧室了。 白骨神君听到脚步声,徐徐睁开眼来。 飞琼早已迅快的抢上几步,来至锦榻前面,欣喜的道: “启禀神君,是总管来了。” 盛世贤走近榻前,躬身道: “弟子元亮叩见神君。” 白骨神君目中神光一注,问道: “你是白元亮?” 盛世贤恭敬的应了声“是”。 白骨神君嘿然微哂道: “你是白骨门总管,见了老夫,自称什么?” 盛世贤自然听出白骨神君话中之意,是要试探自己真假,心中暗道: “我也不知你是真是假,正好趁机也试你一试。” 一面慌忙恭敬的道: “弟子从小是神君亲自授的艺,自从你老要弟子担任总管迄今,已有十八年另一个月了。 弟子在你老人家面前,一直自称弟子的,弟子也一直记着那天你老人家对弟子说的两句话,做一个白骨门的总管,对天下武林可以做,对……” 他仰脸望着白骨神君,故意不说下去。 “对自己不可做。” 白骨神君替他接着说了出来,一手捋须,嘿然道: “小亮子,你在考老夫吧?” 盛世贤慌忙拜了下去,说道: “弟子不敢。” 白骨神君问道: “这位是什么人?” 贾老二连忙陪笑道: “小老儿的事不妨慢点再跟你老报告,还是让白老弟先把重要事儿跟你老禀报了再说。” 白骨神君点点头朝盛世贤道: “好,你说吧!” 盛世贤就把贾老二前去白骨神宫,揭穿有人假冒神君的阴谋。此次幸有贾老二妥为筹划。自己才顶着盛世贤之名,混入洪泽湖来,以及今晚计划请神君出去,前前后后,详细说了一遍。 白骨神君目光望着贾老二,说道: “你是云龙山庄总管?” 这句话的意思,还是怀疑云龙山庄的总管,哪会有偌大神通? “是,是!”贾老二耸着肩,连应了两声“是”,就不再作声。 盛世贤觉得奇怪,回头看去,只见贾老二嘴皮微动,似是正在以“传音入密”和白骨神君说话。 过了一回,才见白骨神君点着头,芜尔笑道: “这就是了!” 盛世贤不知贾老二以“传音入密”和神君说了些什么,但只要看神君神色,就可知道神君对贾老二已是深信不疑。心中不禁对贾老二十分佩服,神君岂是好说话的人?但贾老二却只三言两语,就把神君说服了,看来他真是一个奇人! 贾老二慌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朝白骨神君递去,说道: “这是都拉草,你老身中散功、饮鸩两种慢性毒药,只要拔开瓶塞,凑着鼻子闻上一回,再运气行散,就可解毒了。” 白骨神君接过瓷瓶,拔开瓶塞,凑近鼻子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就塞好瓶塞,闭目运起功来。 贾老二忙从几上取过药瓶,朝飞琼递去,说道: “姑娘大概也中了他的饮鸩散之毒了,咱们时间宝贵,姑娘也赶快凑着鼻子闻上一闻,再把吸入的气,运转全身,就可把体内的积毒很快的化去,只等神君运功完毕,咱们就要出去了。 飞琼眼看神君都闻了。自然不疑有他,接过药瓶,依言凑近鼻子,深深吸了口气,就缓缓运送到四肢百骸去。 不过盏茶工夫,白骨神君倏地睁开眼来,吁了口气道: “好厉害的饮鸩散和散功毒,老夫一世英名,差点就这样葬送了,也幸亏这瓶都拉草,当真神效无比!” 盛世贤道: “神君可曾复原了?” 白骨神君笑道: “就是这两种慢性奇毒,使得老夫形同废人,如今奇毒已解,自然都复原了。” 盛世贤回头问道: “飞琼,你呢?” 飞琼躬身道: “回总管,小婢早就好了。” 盛世贤朝贾老二道: “咱们可以走了。” 白骨神君问道: “你们要老夫去哪里呢?” 盛世贤道: “贾总管已经安排好了一条船,神君可在船上休息,明天等弟子的信号,再行登岸。” 白骨神君道: “好吧!” 三月初一日,是史神君的七十大寿,也是他筹划已久,藉寿涎之名,邀集黑白两道知名人物,举行的武林大会的会期。 在这个大会中,他预期一定可以登上盟主的宝座,因为所有出席的武林知名人物,几乎已全在他掌握之中。 早在数日以前,贺客已经陆续赶来的有:八卦门的竺天生道长、九官双剑舒元和、孟卓然、丐帮帮主韦凌云、徽帮帮主娄子和、白骨门大庄主白元规、白少游父子、云台山人孙豹人、大洪山主盖天鹏、鹰爪门的飞天神鹰敖如海等,可说都是大江南北武林中的知名人物。 这些人平日和这位寿星史其川并不熟悉,甚至根本连史其川三个字都没听说过。 但因这位寿星翁史其川居然有八位大名鼎鼎的掌门人联合具函邀请,在洪泽湖祝寿,而且还要举行一个盛会,自然要应邀前来参加,看看究竟是什么大会?这位寿星翁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二月卅日,是大会前夕,这些贵宾也差不多全都到了。 当晚是暖寿筵,由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和黄山万松山庄庄主万选青陪同寿星公史其川出席,和所有来宾见面。 这一顿酒筵,当然十分丰盛,大家先是敬寿星,后来互相敬酒,频频举杯,自是尽欢而散。 当晚,史其川在书房单独约见白骨门的白元规,长谈了几乎半个多时辰,才亲自送白元规出来,由总管贾老二陪同返回宾馆。 接着又由副总管滕传忠陪着丐帮帮主韦凌云来至书房,也谈了快有一顿饭的时光,韦凌云才从书房出来。 因为谈话的时候,连总管都留在门外,因此史其川和两人谈了些什么,没有一个人知道内容;但只要看史其川两次送客出来的时候,满面笑容,可见双方谈得十分顺利了。 一宵过去,现在已是寿辰的正日——三月初一日,洪泽湖凤尾帮总舵正厅——崇德堂上,早已布置一新。 偌大一座大厅上,挂满了大红绸樟,正中间放一张长案,案后有两把高背太师椅,长案两边,各置两排绣披坐椅,那是“贵宾席”,下来左右两旁,各有五排椅子,则是普通“来宾席”。 这样的布置不类祝寿的寿堂,就像是举行大会的会场。 大厅门前,一清早就有胸佩红绸条的执事人员在忙着,左首廊下是卅六名乐工,也早已排好坐椅,放好了各式乐器。 时间渐渐接近已初。 总管贾老二已在大厅前出现,他今天换了一身天蓝长袍,连脚上的黑色软靴也是新的,这一来,看去固然像样得多,只因他平日穿惯了大褂,和拖着鞋后跟走路,今天穿着整齐了,就显得怪怪的。 但他兴致极好,不但满面春风,见到人部耸起双肩,笑嘻嘻的,一点也没有大总管的派头,所以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称赞他是一位好总管。当然一半也是因为他是神君的心腹,水涨船自然也高了。 总管一出现,所有的执事人员也就各按自己的职务,站到指定的岗位上去。 接着由凤尾帮青鸟堂堂主范赞臣陪同一千来宾,陆续进入大厅,这一批人,差不多就有七八位,分别在左右两旁的椅子上落坐。 他们虽然坐在普通来宾席上,但能够被邀请到洪泽湖来观礼的,当然也都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普通人哪有资格坐到洪泽湖的崇德堂上来? 现在大门前响起三声礼炮!左廊乐工不待吩咐,就吹奏起迎宾之曲。 在丝竹弦管的合奏声中,黑面龙王贺天锡陪同一干贵宾从大门中缓步走入。 第一位贵宾是白骨门的大庄主白元规,第二位是云南蓝家的掌门人蓝启天。 这两人,不但都是远道而来,而且像白骨门一向眸睨江湖,连少林、武当都未必在他们眼里。数十年来从未参加过任何门派的聚会,此次能惠然光临,出现在洪泽湖,岂不是史神君天大的面子? 再说云南蓝家吧,江湖上都久闻其名,这回也是第一次到中原来。因此也是大家所公认的贵宾中的贵宾,自该走在最前面了。 在这两位特别来宾后面,第一个是银须飘胸,高龄八十有一的太极门掌门人杜浩然,第二个是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 接着是大洪山主盖天鹏,云台山人孙豹人,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八卦门竺天生道长、黄山万选青、形意门名宿祝士愕、九宫双剑舒元和、孟卓然、闻天声、丁药师、丐帮帮主韦凌云、徽帮帮主娄子和、白骨门白少游、徐少华、马成龙、万全、蓝如凤、(小珠)柳飞絮(小玉)等人,相继走入,一起在长案左右两边的“贵宾席”上落座。 总管贾老二随即趋了上去,在长案右首站定。 接着凤尾帮四大堂主范赞臣率同青鸟堂四名武士,李长庆率同朱雀堂四名武士、罗武率同白鹤堂四名武士、盛世贤率同玄鸟堂四名武士,分左右走向大厅两边,在普通来宾席后面,靠壁站定,不用说,大家也知道他们是维持会场秩序的警卫了。 这时贾老二拉着尖沙喉咙叫道: “奏乐!” 左廊乐工随即奏起乐来。 贾老二高声叫道: “恭请神君莅场。” 于是在悠扬乐声中,从屏后出现四名身穿鹅黄衣裙、长发披肩的少女并肩走出,每人手中捧着长剑、银拂、如意、玉尺,作为前导。 接着就是寿星翁史其川一手携着爱女史琬的手,缓步从容从屏后走出。 贵宾席和两旁来宾席上坐着的人纷纷站起身来,鼓掌致敬。 史其川身穿古铜长袍,白皙如玉的脸上,肤色隐泛异采,黑须飘胸,今天是他七十大寿,但看去最多也只有四十出头,丰神飘逸,真如图画中人! 史琬姑娘今天自然换上了女装,穿上一件梅红棉袄,百摺湘裙,因为平日一向穿惯男装,如今改换了女装,面对一班熟悉的人,难免有些忸怩,就越发显得她粉脸泛红,娇艳欲滴! 史其川眼看自己出来的一刹那间,所有的人都起立致敬,足见他们对自己已经心悦诚服。自然满怀高兴,含笑点头,说道: “大家快请坐下。” 他虽是随口说着,但在满堂如雷掌声中,每个人依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光是这份功力,就非比寻常! 掌声乍歇,大家各自坐下。 史其川也正好缓步走到长案中间站定下来,放开了史琬的手,朝左右两边抱抱拳道: “各位贵宾、各位道兄,今天是兄弟七十贱辰,蒙大家不弃,在这里共聚一堂,兄弟感到十分荣宠。古人曾有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话,好像活到七十岁已经不容易了,值得庆祝一番,但在咱们练武功的人来说,内功修为精纯的人,活到一百岁也并不算稀奇,因此兄弟这七十贱辰,就并不足道,何敢言寿……”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 大家都听得出,话说到这里,应该转到正题上来了,他祝寿当然并不是正题,因此谁也没有作声,只是静聆下文。 史其川接着说道: “但兄弟却有一件心愿未了,那就是小女琬儿了,所好年已及弃,而且她自小男装打扮,还和云龙山庄少庄主徐少华结为盟兄弟……” 史琬面含娇羞,低低的叫了声:“爹!” 史其川没加理会,续道: “徐少庄主家学渊源,青年有为,最近重建云龙山庄,报雪父仇,尤为难得。她和小女情投意合,是天生的一对佳配,兄弟想在今天,难得有这许多贵宾在场的盛会中,让他们完成嘉礼,这件事,兄弟昨晚已徽得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宋老哥的同意……” 他说到这里,大厅上响起了一片鼓掌之声。 史其川接着就朝坐在长案右首贵宾席上的宋天寿招招手道: “宋老哥请上来。” 宋天寿站起身,走了上去。 史其川抬抬手请他站到自己左首,又道: “宋老哥是男方的大家长,现在就让他们在诸位贵宾之前完成婚礼。” 由祝寿而成为婚礼,大家自然又为新人鼓起掌来。 贾老二尖着嗓子叫道: “请新人更换吉服。” 当下新郎徐少华由两位好友丐帮帮主韦凌云、白骨门少庄主白少游陪同,新娘史琬也由蓝如凤、(小珠)丁凤仙两位姑娘陪同往屏后走去。 过了一会,贾老二又高声叫道: “引新郎、新娘入画堂。” 徐少华、史琬更换了一身吉服,由四位男女傧相陪同从屏后走出,站到长案前面。 徐少华和史琬早经贾老二暗中告知闻天声、再由闻天声告知两人,今天在大厅上当众替两人完成嘉礼,并且一再叮嘱要顺着史其川的话,不可违拗。 尤其贾老二暗中对史琬再三开导,不论在会场上有任何变故发生,都要保持冷静,不可冲动。 史琬也曾问他究竟会发生什么变故? 贾老二只说,“你只要相信小老儿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史琬一颗心早就交给大哥了,如今听说爹要当众让自己和大哥完成婚礼,虽觉太以仓促,但也芳心暗喜,因此对闻天声、贾老二两人的叮嘱,都含羞点头,这是两天前的事了。 现在两位新人在男女滨相陪同之下,已在长案前站定下来。这可把所有来宾都看得啧啧称羡不止! 不但新郎剑眉星目,英俊潇洒,新娘眉如春山黛,眼若秋水清,粉脸含羞,娇而且美,真是一对壁人! 尤其新朗边上的两位男滨相韦凌云、白少游,一个浓眉紫脸,相貌堂堂,一个剑眉朗目,隽秀挺拔,都是武林年轻一代的隽才! 新娘边上的两位女傧相,也同样娇美脱俗,艳若桃李,一时看得两边来宾情不自禁的又纷纷鼓起掌来。 贾老二的尖嗓子在掌声乍歇之际,高声叫着:“升炮、奏乐!” 大厅前的大天井中,放起三声冲天炮。左廊乐工也立即奏起秦晋联姻之乐。 贾老二又高声叫道: “新人拜天地。” 徐少华、史琬跪拜如仪。 贾老二又叫道: “交拜。” 徐少华、史琬又相对交拜。 贾老二又道: “新人礼成之后,请到边上坐下。” 这时已由执事在长案右边放好两把绣披椅子,两位新人依言走到案右并肩坐下,男女傧相也就各自回到原来的坐位上去。 全厅来宾又纷纷鼓起掌来。 宋天寿朝史其川拱拱手道: “多谢神君。” 史其川也含笑道: “你我是双方家长,谁也不用客气。” 宋天寿退回右首贵宾席,大家少不得纷纷向他致贺。 史其川依然站在长案中央,等宋天寿落坐之后,才轻咳一声,朝大家抱抱拳道: “多谢各位贵宾,各位道兄,兄弟只此一女,如今完成嘉礼,于归徐门,兄弟向平之愿已了,兄弟在十九年前,拙荆过世,如今年届古稀,行将遁迹荒山,道家首重一个‘侣’字,但道侣难求,十九年来,始终倘未续弦,去岁结识一位万道姑,和兄弟谈得颇为投缘,就在年底经几位好友劝勉,结为夫妇,当时并未惊动大多亲朋好友,实因不敢劳动大家,如今即将偕隐,兄弟请她出来,和各位贵宾见面。” 说到这里,朝贾老二点了下头。 贾老二又尖声叫道: “有请万仙娘。” 在史其川说话的同时,贾老二曾以“传音入密”朝史琬说道: “我的姑奶奶,你千万忍住气,那天你司徒师叔曾交代小老儿,在你和少庄主两人身上,暗下‘迷迭散’,使你们神志暂时迷失,俾可对令尊一切言行,不作任何反对。这一点你务必做到,装作神志受迷,下面还有有关你的切身问题,也即将揭开,你要保持冷静才好。” 史其川话声一落,大家又热烈鼓起掌来,但也有不少人心中感到怀疑,寿星翁要介绍他续弦夫人和大家见面,应该是在昨晚的暖寿酒筵上双双出现才对,至少也应该在方才他大小姐的婚礼之间,何以他要安排在婚礼之后再介绍呢? 这一点,也可以说是史其川煞费苦心之处,他一向极其钟爱史琬,怕她因此一刺激,当场负气出走,但在她婚礼之后,她已经有了归宿,就不至于坚持反对了,这当然是外人不得而知的苦衷了。 在一片掌声中,屏后已走出口名手提宫灯的宫装少女,款段而行,然后分左右站开,此刻正当午前,她们手中居然还提着宫灯,岂不令人费解? 接着是一个云髻高峨的宫装美艳少妇,看去不过三十许人,生得粉靥桃腮,风情万千,她,正是桃花女万仙娘,如今是史神君的续弦夫人! 厅上这许多来宾,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得出她来,就是早已听贾老二说过的闻天声,也不禁为之一怔。 四十年前已被称为武林妖姬的桃花女,看来竟然还有如此年轻! 大家看到寿星翁的续弦夫人这般美艳动人,掌声更是响亮! 史琬听了贾老二的话,脸上当然不敢流露出来,只是在心里暗暗哼了一声,好在她头上戴着新娘凤冠,珠旒垂面,也看不到她的脸色。 万仙娘身后,紧跟着还有一个宫装少女,同样生得芙蓉如脸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美而且娇,娇而且柔,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则是万仙娘门下大弟子秦妙香! 史其川这时已站到了左首,万仙娘正好站到他的右边。现在大家才知道长案后面放了两把绣披高背椅,原来是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坐位了。 史其川满面春风的含着笑意,等掌声一落,就双手抱拳,说道: “诸位贵宾,现在兄弟给大家引见,这就是兄弟去年底续弦的拙荆了。” 贵宾席、来宾席所有的人都随着站了起来,再次纷纷鼓掌。 新郎徐少华、新娘史琬早已由贾老二以“传音入密”叮嘱两人,务必随着大家站起来,不可露出形迹,因此也随着众人起立如仪。 万仙娘莺声沥沥的说了声:“谢谢。”才裣衽道: “贱妾见过各位贵宾。” 来宾们又报以热烈掌声。 史其川等掌声歇后,拱拱手道: “兄弟对各位贵宾,惠然远莅洪泽湖,参加兄弟贱辰,参加小女婚礼,能有如此隆重的场面,兄弟衷心感到十二万分的感谢和荣宠,今天中午,特别准备了酒筵,也可以说是小女的喜酒,要清大家共谋一醉,聊答盛情,兄弟心愿已了,饭后,将和诸位作别,偕同拙荆退隐名山,不再作出岫之云了,谢谢大家,谢谢大家!”说完连连作揖。 就在此时,只见长案右首“贵宾席”上站起一个须眉皆白的红脸老人,洪笑一声道: “史神君此言差矣,方才是你自己说的,‘练武的人,活到一百岁也并不稀奇’,七十岁就并不足道,那么史神君如今刚七十初度,春秋鼎盛,大家正感今后要多所仰仗,何可遽萌退志?史神君最好打消此念。” 贾老二心中暗道: “原来大洪山主竟是他同党。” 史其川还没开口,只见云台山人孙豹人站起身,大声道: “盖山主说得不错,史神君今天虽是七十大寿,但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正领导同道,大有作为,岂可说退隐名山的话来?目前各大门派,各人自扫门前雪,江湖上纠纷迭起,久已无人过间,从前十年推举一次武林盟主,也已废置多年。 今天在这里的各位贵宾,差不多已包括了江湖上各大门派,光是掌门人就有十位以上,这样的盛会,只怕数十年也难以遇上一次,因此兄弟之意,大家不如在这里推举一位武林盟主,俾江湖武林领导有人,就不至于再像如今的一盘散沙了,不知在座诸位道长意下如何?” 他此话一出,左右两边来宾席上就有人立即响应,大声说道: “道长说得不错,今天在场的人就包括了各门各派,江湖上已有很久没有推举盟主了,咱们就在这里公推一位武林盟主。” 接着又有一人高声道: “大家一致鼓掌,表示通过。” 于是就有不少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中又有人大声说道: “好了,大家一致通过,现在就该公推盟主了!” 一人开口,又有众人群相附和,大厅上登时人声嘈杂,一片推举盟主之声。 “大家请静一静!”这人声音洪亮,而且站起身来,双手向空连连摆动了几下,人声果然随着肃静下来。 这人正是坐在贵宾席右首的徽帮帮主娄子和。 他等人声静下来之后,立即洪声说道: “各位道长既然同意要推举一位盟主,可见目前江湖武林,大家都需要有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出来领导,才能把一盘散沙的江湖,重新团结起来,使纠纷迭起的武林,能够风平浪静。 所以推举盟主,已是众望所归;但推举谁呢?大家心目中也许已有人选,也许还不知道公推谁好?因此兄弟有一提议,最后由几位掌门人推举几位候选盟主,再由大家来表决,兄弟谨代表徽帮,推举寿星翁史神君为武林盟主。” 大家因没有第二个人再推举盟主候选人,自然又纷纷鼓起掌来。 这一情形很明显就是事前早有布置的了,甚至连身为总管的贾老二都一无所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司徒总领把一切事务都交了出来,原来他是专门负责幕后的联系工作,这些人,自然都是他安排的了。” 就在此时,但听右首贵宾席上响起两声“咕咚”,飞天神鹰敖如海和徽帮帮主娄子和两人不知怎的一齐扑倒地上! 大家方自一怔! 这一瞬间,左右两旁来宾席上,又接连响起“咕咚”之声,差不多有二三十个人,像树排般相继仆倒地上,这些人,正是方才鼓掌鼓得最起劲的人! 这下当真是变起顷刻,许多人不禁惊骇莫名,纷纷离座,一时之间自然秩序大乱! 站在上面的史其川双眉微扬,沉声道: “诸位道兄不用惊慌,大家仍请坐下!”一面目光一抬,拱拱手沉笑道: “施展无形毒的可是纪老哥吗?阁下既已光临会场,怎不请来一叙,这般暗下毒手,岂不辱没了你纪老哥的名头?” 大家听说飞天神鹰敖如海和娄子和等人中的竟然是“无形毒”,又称下毒的人为“纪老哥”莫非此人会是千毒谷纪千里? “哈哈!”大厅前的天井上空,响起一声沉郁如雷的大笑,接着就见一道人影泻落在天井中央。 此时快近晌午,日正当中,人站在温煦的阳光之下,自然看得特别清楚!这人身材不高,黑袍苍髯,三角浓眉、双颧凸出,目光深邃,看去颇有威仪。 众人虽然没有见过千毒谷主纪千里,但一望而知此人准是纪千里无疑,因为江湖上的一方雄主,纵会有慑人气焰,却很少有他这样逼人的威势! 他左手携着一个十八九岁的青衫少年,长得丰神俊秀,当然是他掌上明珠纪若男。 这两人刚在大天井中现身,接着又是一阵唰唰之声,随着飞落六个黑衣汉子,那是千毒谷的总护法和五方护法。 纪千里笑声一落,深沉的道: “老夫只是看不惯这些应声虫,只知阿谀奉承,所以给他们一点教训,要他们知道江湖之大,人才之众,选武林盟主,哪有这样选法的?” 史其川拱拱手道: “纪老哥既已现身,怎不到厅上来奉茶?” 纪千里哼道: “老夫并不是来参加你们大会的,厅上奉茶,那就免了吧!” “哈哈!”史其川也发出一声嘹亮的大笑,说道: “纪老哥身为千毒谷主,是普天之下以用毒出名第一人,兄弟又不会使毒,就算会使毒,在你老哥面前,也是班门弄斧。大厅上少说也有一二十位各门各派的掌门人,他们都不怕兄弟做什么手脚,纪老哥又怕什么呢,连大厅都不敢进来。” 这话说得相当技巧,既捧又激,有一二十位各门各派的掌门人在厅上,也就是说,当着武林各大门派的人,你若不敢进来,以后就不用在江湖上称雄了。” 千毒谷主纪千里果然被他这几句话激动了,仰首沉笑道: “普天之下,还没有老夫不敢进去的地方,洪泽湖区区一座大厅也未必是龙潭虎穴。” 说到这里,回头道: “总护法,你随我进去,他们五个就留在外面好了。” 祖东权躬身应“是”,朝身旁五方护法一抬手道: “你们就停在檐前好了。” 史其川笑道: “厅上哪会是龙潭虎穴?兄弟只是因为纪老哥贤父女远来,请到厅上来喝杯水茶而已!” 纪千里在他说话之时,已经手携爱女大踏步跨入大厅,祖东权紧跟着他父女身后走入。 纪千里目光一动,看了仆卧地上的这些人一眼,嘿然道: “总护法,你去让他们醒过来吧!” 祖东权答应一声,举步走了过去。 他连手也没抬一下,只从这些人身边快速的走了一圈,等他回到纪千里父女身旁,飞天神鹰敖如海、娄子和以及来宾席上的二三十个人果然纷纷醒转,站了起来。 飞天神鹰敖如海站起身,目光闪动,咦道: “兄弟怎么会昏倒的?” 史其川微微一笑,从容说道: “诸位道兄的突然昏倒,和此刻一齐清醒过来,都拜千毒谷纪老哥所赐,他是在向兄弟示威……但不管如何,纪老哥总是兄弟的来宾,此事和诸位无关,还望诸位道兄给兄弟一个面子,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让兄弟听听纪老哥的来意。” 说完,就朝纪千里拱拱手道: “纪老哥远来,必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哈哈!”纪千里叮个哈哈,点头道: “老夫要请教的,是史老哥关起门来,在这里选武林盟主,算不算是武林同道大家的意思?” “纪老哥此言差矣!”史其川含笑朝左右两边抬了下手,才道: “这里乃是洪泽湖凤尾帮的总舵,并非兄弟住所绝尘山庄,在座各位武林同道,也都是由少林南派仲掌门人、太极门杜掌门人以及形意、六合、武功、淮扬各派掌门人和黄山万老哥、凤尾帮主贺老哥等八位道兄联名邀约来的。来宾中还有白骨门白大庄主、大洪山主、八卦、九宫、丐帮、徽帮等帮主和各地前来赴会的武林同道,可说集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于一堂,并非史某的私党。至于推选武林盟主,也是方才经在座同道提议,大家一致通过的,怎能说是史某关起门来选武林盟主?” 纪千里哼道: “那么老夫算不算是武林中的人?” 史其川笑了笑道: “纪老哥是千毒谷主,武林一代宗师,自然是武林中人,只因纪老哥的千毒谷,江湖上只闻其名,没有一个人说得出究在何处?以致今天这一大会,没有人可以把请柬送达,这一点,兄弟深感。遗憾,现在纪老哥已经来了,那是最好也没有了。兄弟除了向老哥深致歉意外,也要请你老哥对推举武林盟主,多多提供宝贵意见,纪老哥不吝指教才好。” “史老哥说得好。”纪千里微哂道: “老夫并不是竞选武林盟主来的,老夫原是要向你史老哥讨个公道,但既然遇上了推举武林盟主这档事,老夫身为武林中人,自是不能不表示意见……”。 史其川拱手道: “纪老哥请说。” “第一,你史老哥筹划竞选武林盟主,自是已非一日了!”纪千里道: “三个月前劫持老夫,大概也是基于此一理由,怕老夫和你作对,却没料到老夫会脱因而去……” 史其川微笑道: “那是贾总管把你救出去的。” 纪千里道: “你更没想到的是老夫双腿会恢复得这般快吧?咱们这笔帐,总该仔细算算吧?” “可以!”史其川含笑道: “纪老哥要兄弟如何陪罪,兄弟无不从命,你老哥还有什么意见?” 纪千里道: “自然有,除了你我之间的私怨之外,现在可以谈谈关于推举武林盟主这档事了。” 史其川道: “纪老哥请说。” 纪千里道: “江湖上没有举行武林盟主的选举,虽然已有数十年之久,但昔年推举盟主的三项基本原则,大家总不至于遗忘。第一,必须是某一门派的掌门人,或该派所推举的代表,第二,必须江湖上对他有相”当的认识,第三,必须武功出众,能技压当场,这三点,老夫没说错吧?” 史其川颔首道: “纪老哥说的一点不错。” “哈哈!”纪千里仰首大笑一声道: “那么老夫要请教史老哥,这三个基本条件,不知阁下是否全俱备了?” 史其川平静的淡淡一笑道: “兄弟方才当众替小女主持婚礼,俗务已了,本来就打算偕同拙荆归隐名山,从此不问尘事……” 他话声未落,突见大洪山主盖天鹏站起身来,洪笑一声道: “方才史神君确是当众说出要归隐名山,不问世事。是盖某和天台山人孙道兄相劝,大家才提出推举盟主的意见来,因此这件事,也可以说是大家的意思,绝非史神君有此意图,这一点,盖某要特别向纪谷主澄清的。” “他口气徽顿,目光掠过全厅,接着又道: “至于纪谷主方才所提的盟主候选人三点基本条件,盖某愿意向纪谷主答覆……” 史其川含笑摇手道: “盖山主,兄弟来历不提也罢!” 这厅上许多来宾,知道史其川来历的,可说绝无仅有,因此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齐向大洪山主投去。 “不,兄弟非说不可!” 盖天鹏道: “因为兄弟若是不说出来,有些人不知道史神君的来历,还以为兄弟和孙道兄因咱们有几十年私交,才拘私推举你史神君的了。” 云台山人孙豹人道: “盖山主说得极是。” 盖天鹏目光回向纪千里,洪声道: “这位史神君出身昆仑派,是昔年名震武林,群魔丧胆的昆仑名宿乙大先生的师弟,只是他生性淡泊,一向隐居绝尘山庄,很少在江湖走动而已!” 说到这里,回身朝史神君拱拱手道: “史神君,兄弟既然说出来了,你老哥就把昆仑派昔年号令江湖武林的狻猊玉印取出来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他此话一出,不但整个大厅的人都暗暗哦了一声,忖道: “原来史神君还是昆仑派的掌门人!” 这一点,就是连史神君的掌上明珠史琬都一直没听爹说过。 徐少华更是听得大出意外,本来从种种迹象看来,史伯父可能有着某种企图,贾老二才会一直在暗中布置,也好像是针对着他来的,但没想到史伯父竟会是乙老人家的师弟,那么算起来他应该是自己的师叔了! 史其川到了此时,碍着大洪山主面子,迫不得已,只好淡淡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绵盒,随手打开盒盖,取出一方三寸高,羊脂白玉雕琢的狻猊玉印,缓缓放到长案之上。 玉狻猊发出柔和而晶莹的光辉,大厅上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大家虽然听说过这方玉印的故事,却谁也没有看到过这方玉印,但至少可以看出这方玉印上这个印纽——蹲着的狻猊,雕刻精细,栩栩如生,这方白玉,是世上罕见的珍品!于是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云台山人孙豹人赫然诡笑道: “纪谷主,刚才盖山主已经介绍了史神君的来历,现在推举盟主的三个基本条件,至少第一、第二两点,已经没有问题了。至于第三点,武功出众,技压当场,大家都没有见过,你纪谷主如果有角逐盟主的意思,不妨向史神君挑战,按照昔年举行武林盟主选举的规章,只要有人挑战,被推举的候选人是不能推辞的,史神君既被大家公推出来,自然也不会推辞的了。” 这话说得好像很公正,骨子里却恶毒得很,史神君不会推辞,你纪千里也推辞不了!反正你进入了大厅,就不会让你轻易走得出去。 这自然是有人授意他这样说的了。 “不错!”纪千里嘿然冷笑道: “老夫三个月前,被我吃里扒外的奸人暗算,遭到劫持,把老夫囚禁在一处山窟石室,达三月之久,这笔帐自然要算,所以老夫也非向史老哥挑战不可,只不知咱们这场比试,胜如何?负又如何?史老哥似乎在动手之前,该有个说明吧?” 大洪山主盖天鹏洪笑一声道: “这个盖某可以回答纪谷主。” 纪千里道: “盖山主请说说看?” 盖天鹏道: “方才纪谷主未来之前,咱们这里已公举史神君为盟主候选人,而且也没有第二个门派再推举别的候选人出来,现在只有纪谷主一人向史神君挑战,这就很简单了,因为没有第三者逐鹿,只要谁胜了,谁就是咱们今天选出来的盟主了。” 纪千里听得有些意外,目中精芒飞闪,说道: “史老哥同意吗?” 史其川温文一笑道: “兄弟能不同意吗?” 纪千里又道: “大家的意思呢?” 盖天鹏大笑道: “这是昔年各大门派推举盟主所共同订定的规章,只要没有人反对,自然仍照此一规章行事,大家自无话说,一体遵照了。” “好!”纪千里心头一阵兴奋,自己只要击败史其川,就可登上盟主宝座,世上哪有再比这件事更便宜的?”口中沉笑一声“好”,目光一抬,朝史其川道: “史老哥该下场了。” 史其川缓步从长案后面走了下来,一直走到和纪千里相距八尺光景,才行站停,问道: “纪老哥要如何比法?” 他这一走下长案,四名身穿鹅黄衣裙,手捧长剑、银拂、如意、玉尺的侍女也跟在他身后走出。 不用说她们手中捧的定然是史其川日常惯用的兵刃了。 纪千里嘿然笑道: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该由史老哥划下来就好。” 史其川望着他做然道: “纪老哥以用毒名驰天下,如果不让纪老哥用毒,岂不等于化子没得蛇玩了?因此兄弟认为咱们这场比试,自不妨各展其长,有什么使什么,不知纪者哥意下如何?” 纪千里听得一怔,心想:“老夫若是使毒,只怕你史其川走不出三招!”一面森笑道: “史老哥之意是拳掌、兵刃、暗器、毒物都可以使吗?” “兄弟正是这个意思!” 史其川微笑道: “不然,不论哪一方输了,心中难免仍有不服。” “好!”纪千里忽然洪笑着应了声“好”,点头道: “史老哥既然如此说了,老夫自当尊重主人的意见。” 接着回头朝纪若男道: “若男,你和总护法站到边上去,至少也要离为父三丈以外,不可大近,妨碍了史老哥和为父的手脚。” 大厅中间,少说也有六丈见方的一块空地,已足够两人动手,但大家久闻千毒谷主之名,他要女儿至少离他三丈,左右两旁,方才已有不少人尝过他无形之毒的厉害,这时纷纷离座,往后退下。 这一来,中间就空出了将近七八丈方圆。 纪若男和祖东权也依言后退,站到了离厅门外不远的左首,那四名侍女却并未退下,依然站在史其川身后两丈来远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三章 史其川依然若无其事的站在纪千里面前,看去毫无戒备,含笑拱手道: “纪老哥请赐招了。” 纪千里双目注视着史其川,一霎不霎,沉声道: “老夫那就有僭。” 左手抬处,朝前推来。 这一场不但是盟主之争,两人之间,似乎还有着怨隙,史其川虽然表现得雍容大度,但一旦动上了手,就未必会客气。 现在所有在场的人,都已知道他是昆仑派的高手,纪千里来者不善,这两人的武功大家都没见过,此番交手,自是龙争虎斗,十分激烈,谁也都想仔细瞧瞧。 “因此在这一瞬间,除了所有目光悉数投注到两人身上,偌大一座大厅登时静得堕针可闻! 史其川看纪千里推出左掌,他也左手半屈,朝前推去。 两人在第一掌上,好像都没有用上力气,只是随便推出,掌势出手,不带丝毫风声,但在双方手掌遥遥相对,无形暗劲乍然一接之际,纪千里和史其川不约而同左足斜移,各自横跨了一步。 这一招,外人虽然看不出端倪,但动手的两人各自心里有数,对方和自己几乎功力悉敌,不可轻估! 是以在这轻描淡写的朝前推出一掌之后,就凝立相峙,谁也没有出手。 观战的人和看人下棋一样,两人只是拈着棋子,久久不走一步,自然觉得沉闷! 但场中两人虽然没有出手,双方四道熠熠眼神,注视着对方,可不敢稍懈,正在各自盘算着自己该从何处下手?只是看来看去,双方都各自紧守门户,无懈可击!史其川依然渊停岳峙,身上长袍纹风不动,纪千里身上一袭宽大黑袍,此时却渐渐鼓了起来! 这样足足对峙了一盏茶的工夫,纪千里突然洪笑一声,身如离弦之箭,凌空扑起,笑声未落,人已到了史其川的头顶,左掌一记“泰山压顶”,直劈而下,身形骤然一沉,右手一只乌黑手掌同时印上了史其川的前胸。 这一招当真快逾闪电,厅上有半数以上的人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 史其川好像没有来得及封架,“砰”然有声,当胸挨上了一记“毒煞掌”左手才往上托起,又是“啪”的一声接住纪千里下劈的左掌。 这“砰”“啪”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纪千里人未落地,已被史其川以上托的掌力反击,震得凌空飞出寻丈,才沉落地上,举目看去,史其川依然站立原地,连脚下都未曾移动一步。自己这一记“毒煞掌”明明端端正正印上他前胸,他居然会若无其事! 不、自己在扑落之际,已经使出了无形毒,即使这一记“毒煞掌”没击上他胸口,他也应该中了无形之毒,他怎会安然无事,难道他会不畏剧毒?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可真把千毒谷主看得心头大感惊异,沉笑道: “史老哥果然好功夫!” 身形倏然跨进,左手接连拍出三掌,右手同时连发两掌。 史其川微笑道: “纪老哥好说!” 旋身还击,双掌交替,同样击出五掌。 这五掌却是硬打硬拼,各不相让,掌掌交击,发出击鼓般五声蓬蓬大响,两人脚下各自后退了三步。 纪千里这回不再放松,倏退乍进,左掌连翻,紧接着又攻出三掌,右手大袖一展,手中已多了一支三尺长黝黑如墨的阔剑,飞刺而出。 他身法、掌法、和剑势出手,都快捷如风,史其川出手并没他快,但推出去的左手还是正好接住对方攻势。左手推出之际,身形忽然微侧,右手向后一招。 站在他身后的四名黄衣侍女中,手捧长剑的一个立即把剑鞘朝前一抬。她这一抬手,和史其川的向后招手,可说配合得恰到好处。 但听长剑铮然轻鸣,飞出一道剑光,已经到了史其川的手上,又是“当”的一声,不迟不速,正好架开纪千里刺去的剑势。 许多人听到这声“当”,才发现场中两人已经使上兵刃。 纪千里大喝一声,阔剑开阖,着着逼攻而上,剑势飞洒开来,宛如一片墨云,他一个人就像大雷雨中的雷公,全身云雾缭绕,不住的在史其川左右前后围绕攻击,出没无常,快速凌厉! 还有,他在这一轮快速抢攻之中,左手悄悄戴上了一只金色的铁手,五指伸屈自如,尖锐如钧、尤其这只金色铁手,金黄颜色十分刺目,使人有怪异之感,千毒谷主使的东西,自然是极毒之物了。 史其川一支长剑悠然而来,飘然而往,剑势不徐不疾,任你纪千里绕着他围攻,他只是随着你剑势到东就到东封,到西就西架,反正你抢攻了几剑,他就接了你几剑,一剑不多,也一剑不少! 但当纪千里左手忽然戴上金色铁手,史其川就十分注意,同时右手长剑一挥,唰唰两剑,截住纪千里的攻势,身形向后微侧,左手掌心向上,五指一动,意思是要身后的人给他什么? 他身后四名黄衣侍女久经训练,自然懂得他的手势,手捧如意的侍女立即双手一抬,把一支黝黑的如意,脱手飞出。 史其川一下接到手里,轻轻一抡,口中大笑道: “纪老哥左手,大概就是‘如来金手’了?” 手中玄铁如意随着朝对方金手砸去。 “如来金手”是千毒谷主最厉害的近身淬毒利器,除了铁掌,五个手指可以伸屈自如,既可抓敌人的兵刃,指甲锐利如钩,也可以抓敌人身上任何部位,铁手上涂的是金色,乃是天下至毒,别说被它抓破见血,立可封喉。就是给他击中的人,沾上衣衫,都可以致命! 史其川左手使的这柄玄铁如意,正是辟毒之物,不怕剧毒沾上,而且也可以近拒远攻,不让“如来金手”近身。 两人这回除了长剑之外,左手又增加了两件兵刃,一个毒剑如墨,夹杂着一只金黄刺目的金手,一片乌黑似的剑影之中,时见一只金手出没其间,一个剑光镣绕,玄铁如意不时迎着金手击出。 剑剑交击,发出锵锵铮铮的剑鸣,有时还杂以砰砰啪啪之声,当真各显神通,愈战愈烈! 看得大厅上的来宾,莫不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纪千里剑手齐施,一片急攻,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史其川却攻少守多,似乎稍稍落了下风;但这一情形,只有贾老二看出端倪来了,心中暗暗冷笑“这位史神君技不止此,他是根本没把纪千里放在眼里,是以不屑施展出真本领而已!” 两人又战了将近五六十个回合,纪千里还是无法占得半点便宜,心头不觉怒极!口中大喝一声,阔剑连展三剑,把史其川逼得后退了一步,他并未追击而上。突然身如柁螺,在当地飞转起来,一身宽大黑袍因他飞转如风,也随着飘飘而起! 大家正奇怪他这般飞身旋转,目的何在?但转瞬间就不禁惊“啊”出声! 原来纪千里宽大黑袍随着飞旋飘网而起,就有无数点小黑影从他黑袍中飞出,纷纷朝史其川投射过去! 先前大家还以为是纪千里发出来的细小暗器,但凝目看去,这些小黑影竟是数以千计振翅会飞的毒虫! 千毒谷,顾名思义,谷主豢养的毒物,不下千种! 史其川被他逼退了一步,就站在那里,还没有乘机攻上来,此时眼看纪千里从他毒袍中放出无数会飞的毒虫,当作暗器般撤来,不由呵呵一笑道: “纪老哥终于使出看家本领来了!” 这话虽近于讥笑,但他这回可不敢丝毫大意,左手抬处,把手中玄铁如意朝身后原先捧如意的侍女飞去,手指一招,另一个手捧玉拂的侍女立即双手一招,把玉拂脱手飞出,朝史其川送去。 史其川一下接住玉拂,就随手挥起,一蓬三尺长的雪白拂丝,登时化作一片丝丝拂影,上下飞舞,笼罩全身,身外宛如蒙上一层透明的薄纱,那数以千计的毒虫,扑近拂丝,就被纷纷击落! 片刻之间,就被击落了将近四分之一。 史其川洪笑道: “纪老哥,你再不收回去,难道忍令它们被兄弟全数击落吗?” 纪千里旋转的身形忽然停住,一只大袖朝前猛的一挥,沉笑道: “史老哥再试试……哦………呸!” 他双袖挥起,又有一大蓬飞虫从他袖中飞出,朝史其川身前投去,这回飞出去的毒虫,细小如沙,肉眼简直难以看得清楚! 但他却在毒虫挥出之际,话声未落,突觉似有一件东西,飞入口中,从喉头滑落,心头不由一怔,急忙“呸”了一声,要待吐出,已是不及,不禁怒声道: “史其川,你使的什么?” 史其川看他双袖挥起,飞出细小的毒虫,也及时把长剑返入剑鞘,后退一步,右手一振,朝外扬起! 他这一振衣袖,伸出一只赤红如火的手掌,朝外一扬,登时发出一团炙热无比的劲气,从身边涌出! 大厅上的来宾都是武林知名人物,见多识广,一见他右手赤红如火,大家都暗暗叫了声:“火焰掌!” 同时每人心头也止不住深感诧异,史神君既是昆仑派的名宿,怎么会练旁门左道“火焰掌”的? “火焰掌”是旁门火功中极厉害的功夫,一掌出手,寻丈方圆,都在一团烈火般的炙热劲气之中,这些细小毒虫,就像飞蛾扑火,如何禁受得起烈火的烘炙,纷纷堕落地上,没有一只能飞回去的。 史其川火功一收,大笑道: “纪老哥,咱们这场比试,谁胜谁负,应该很清楚了,对不?至于你纪老哥吞下去的是什么东西,纪兄不妨问问拙荆,这是她使出来的,兄弟也不大清楚。” 大家直到此时,才知道纪千里话说到一半,忽然“呸”了起来,原来竟在说话之时,被史夫人暗使手脚,吞下了什么东西,这当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了,于是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朝桃花女投去。 纪千里听得更是一怔,目光一抬,朝桃花女问道: “你使的什么手脚?” 桃花女嫣然一笑道: “纪谷主,贱妾不会使毒,如是什么毒物,在纪谷主使毒的大行家面前,岂不是班门弄斧了?贱妾小时候曾在云贵住过一段时间,学了一点养蛊之术,方才使的乃是‘桃花金蚕蛊’。只是想试试纪谷主精于用毒,不知对你老施蛊有没有效而已,你老不会耻笑贱妾雕虫小技吧?” “桃花金蚕蛊”乃是苗疆最厉害的毒虫了! 纪千里真想不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船,张口说话之时,竟然咽下了她的‘桃花金蚕蛊’,闻言不禁脸色大变!急忙一个转身,喝道: “若男、总护法、咱们走!” 随着话声,人已一步跨到祖东权和纪若男两人身侧,率同两人,急步朝厅门行去。 要知祖东权原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谷主进入大厅,把五名护法安置在大厅门前,没有随同谷主人内,就有预留退步之意。 因此他和纪若男随同谷主进入大厅之后,就一直留在厅门不远,万一有事,退出厅门,就可和五名护法会合在一起了。 这时纪千里要两人随他走,他们本来就站在离厅门不到一丈来远,正好转过身去,就看到七八名迎宾人员已在厅门两旁闪出,一下拦住了三人去路。 为首两人正是张猛龙和曹飞虎,一起拱着手,陪笑道: “谷主既然宠临,怎好拂袖而去,这样岂不嫌在下兄弟招待不周,得罪贵宾吗?” 纪千里身中“桃花金蚕蛊”,急于脱身,一见两人率众拦路,心头不由大怒,嗅目喝道: “尔等还不让开?” 张猛龙依然陪笑道: “谷主原谅,务请留下,等大会之后,用过喜宴再走不迟。” 纪千里沉声道: “老夫要走,谁敢阻拦,尔等还不给老夫滚开去?” 曹飞虎冷笑一声道: “纪谷主,在下兄弟好意留客,你老是武林前辈,怎好口不择言,在下兄弟若是不滚开去,你老又怎样?难不成在下兄弟非听你谷主的号令不可?” 他身后六名迎宾跟着齐声道: “是呀,没有史神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擅高大厅,纪谷主还是留下来的好。” 张猛龙喝道: “你们不可得罪了纪谷主,要是得罪了纪谷主,他一怒之下,使出毒来,兄弟们吃得消吗?” 纪千里气得须眉根根直竖,怒喝道: “老夫就是不使毒,谅尔等也拦不住老夫。” 曹飞虎忽然阴笑一声道: “纪谷主就是使毒,在下兄弟也未必就怕了。” 祖东权突然跨上一步,说道: “谷主是什么人,岂屑和诸位较手,诸位若是再不退下,祖莱只好出手了。” 纪千里哼道: “总护法,不用和他们噜嗦,只管给老夫杀!” 曹飞虎冷笑道: “纪谷主好大的威风,”这里可不是你的千毒谷,可以关起门来发威……” 祖东权没待他说完,喝道: “曹飞虎,你职司迎宾,敢对贵宾如此说话,恕祖某不客气了。” 喝声出口,挥手一掌向曹飞虎直劈过去。 这一掌他要给对方一个颜色,掌上差不多用了八九成力道,一道掌风,发若狂飚,带起一阵锐利的啸声,像潮水般朝曹飞虎涌撞过去。 声势凌厉无匹,看得不少来宾大为失色! 曹飞虎豁然大笑道: “来得好!” 他居然不避不让,右掌起处,迎着劈击而出! 两股掌风,乍然一接,就发出蓬然一声大震,狂飚从两人中间飞旋排出,呼然有声,同时把两人推得后退了一步。 祖东权不禁心头为之一震,暗自付道: “此人一身功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念转动,哪还和他客气,口中又是一声大喝:“你再接我几掌试试!” 这回双掌齐发,右掌甫出,左掌紧接着劈出,右掌一收再发,左掌又跟着劈出,右掌再相继直劈。 一连五掌,一掌快过一掌,也一掌重过一掌,等到第五掌上,几乎用上了全力,掌势之强,无与伦比! 曹飞虎身材不高而横阔,臂力也十分惊人,他看祖东权挥掌劈来,哪肯退让,口中嘿了一声,抡起双掌,记记硬打硬接! 大厅上登时响起啪啪五声脆响,掌掌接实,在掌力上曹飞虎功力稍逊,被震得脸色发白,连退了两步。但他却毫不在意,猛吸一口真气,身形一侧,揉身进招,这回他不再和祖东权硬接,右掌如刀,使的是游身掌法,左手勾屈,施展大擒拿手法。 祖东权真没想到他内力明明不如自己,还奋不顾身,抢先发招,自然也立还颜色,身形随着对方的游走转身,双掌开阖,以攻还攻。 贾老二站在上面,心头不禁哦了一声:“看来这些迎宾执事,果然是司徒望训练的高手了!” 纪千里眼看一个曹飞虎就缠住了祖东权,双方互相抢攻不休,自是忍耐不住,目光直注张猛龙,沉喝道: “看来尔等是逼老夫出手了!” 左手大袖蓦地朝前挥出。 张猛龙忙道: “纪谷主高抬贵手,在下怎敢和你老动手?” 口中虽然说着不敢,但身子很快的右旋,双掌轻推,极其巧妙的使了一招“闭门推月”,把纪千里一记袖风从斜刺里推出,呼然有声,朝大门外送了出去。 纪千里发觉自己一道掌风居然被张猛龙推出,心头不由一怔,急忙右手一招,把内劲带转,手掌横拍,朝张猛龙追击过去。 就在纪千里挥袖之际,站在两旁的六名迎宾及时散开,身形移动,从旁包抄过来,把纪千里父女两人围在中间。 纪千里沉笑道: “你们当真憨不畏死?” 双袖蓦地朝左右一抖,向外挥出。 六名迎宾忙不迭的围圈游走,闪避他的袖风,却毫不退缩! 再说站在大厅外的千毒谷五位护法,看到谷主和总护法业已出手,他们站在门外原是准备打接应的。 此时不待吩咐,各自掣剑在手,朝厅门冲了进来。 哪知人家也早有准备。 厅前走廊上站着的四个身穿蓝袍的迎宾及时以极快的身法,一闪而至,拦在厅门前面,大声道: “五位请站住,未奉召唤,五位不可进去。” 五名护法看他们身边未佩兵刃,就大喝一声:“没你们的事,还不站开去。”喝声中,五柄乌黑长剑业已刺出。 四个迎宾却也了得,右手施展“空手入白刃”,左手五指勾屈,使出擒拿手法,向五人抢攻而上。 刹那之间,不但厅门内动上了手,厅门外以四对五,以空手对兵刃,也交上了手。 能够当上千毒谷护法,武功当然不会差,使毒当然更是行家,但今天他们也真正遇上了对手,以五敌四,以毒剑对徒手,还是讨不到半点便宜,最使他们感到惊诧的,却是连番弹出毒粉,对方四人依然毫无反应,生似他们丝毫不畏剧毒! 用毒既然无功,只有各凭真实武功一分胜负,于是这九人的搏斗就愈见激烈,九条人影,飞旋起落,除了身在战圈以内的人,可以左右逢源遇上敌人,战场以外的人,根本已难分敌我人影! 这一场搏斗,除了搏斗,没有人说话,搏斗虽然激烈,但结束也相当快速,前后不过盏茶工夫,人影倏分,四名穿蓝袍的迎宾动作如一,一下就退了开去,依然分左右站到他们原来的岗位上去。 五位千毒谷的护法却依然手持乌黑长剑,怔立当场,一动不动,原来都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 纪千里父女被张猛龙和六个迎宾围在中间,绕圈疾走,他一双大袖挥出的两股内劲,中间还夹杂了“顺风散”无形毒,他们竟然丝毫没事,围绕如故。 同时目光一瞥,发现五名护法已被人制住,木立在大厅门前,一动不动,心头自是急怒交加。 口中洪喝一声,一双大袖再次往外挥起,发出“顺风散”无形毒,双手一振,大袖随着手肘滑落,露出一双乌黑的双掌,一步跨到张猛龙身前,右掌直印对方胸膛,身形一侧,左掌向身后退近的三人横扫过去。 张猛龙当然不敢和他“毒煞掌”抗衡,急急往后跃退,逼近纪千里身后的三人也不敢和他横扫过来的掌风硬接,纷纷向后疾退下去。 但纪千里却在这一瞬间,陡觉心头翻动,喉间作呕,忍不住“呕”了一声,心中方自一惊,忖道: “莫非蛊毒已经发作了?”心念方动,但感头脑一阵昏胀,上身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下! 张猛龙和六名迎宾一退即上,依然围成一圈,围着他们父女不肯退却。 纪千里自己蛊毒正在发作,又急又怒,低喝一声:“若男,咱们冲!” 纪若男手执长剑,迟疑的道: “爹,我们要不要和祖大叔会合?” 纪千里低声道: “来不及了!” 话声出口,右手黝黑阔剑猛然朝前推出,左手乌黑的“毒煞掌”也同时朝左首三名迎宾扫击出去。 张猛龙和六名迎宾虽然被他奋起全力的一剑一掌逼得纷纷退避不迭,但纪千里却在发出这一剑一掌之后,脚下蓦地一个踉跄,几乎倾跌出去。 纪若男心头吃了一惊,急忙伸手扶住,问道: “爹,你……” 纪千里身躯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沉喝道: “不用多说,快走!” 但他这一耽搁,张猛龙和六名迎宾在一退之后,又迅疾的围了上来! 纪千里一张脸上,在这一瞬间,就像涂了一层胭脂一般,身躯颤抖得更厉害,几乎已经迈不开步! 站在大厅中间的史其川方才一直看着他们动手,并没开口,这时才呵呵一笑道: “纪老哥,你纵能解得天下千种奇毒,也未必能解桃花金蚕蛊,拙荆既能施蛊,自然也能解蛊,这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老哥又何用急于离去?”一面抬了下手道: “飞虎,你们住手。” 和祖东权动手的曹飞虎,两人差不多已打出两三百招,双方依然在缠斗之中,难分胜负。 曹飞虎听到史其川的话,果然立即敛手后退。 纪千里但觉胸口有如万蚁钻动,又痛又痒,令人难以忍受,直到此时,已知蛊毒正在发作,看来确实无法闯得出去。闻言沉声道: “尊夫人肯解老夫中的蛊毒吗?” 桃花女格的笑出声来,说道: “贱妾几时说过不给你解药了?是你纪谷主急着要走,连贱妾想和你说句话都来不及,只要谷主肯留下来,贱妾立可奉上解药。” 纪千里转身道: “你此话当真?” 桃花女娇笑道: “谷主既然不相信贱妾的话……迎春,你把解药送过去,让纪谷主服下了。” 一名宫装使女娇晴了一声,果然俏生生的走来,玉掌一摊,掌心放着一颗色呈桃红的药丸,一直送到纪千里面前,说道: “纪谷主快把药丸吞下,就可无事了!” 纪千里强自忍耐着颤抖的身躯,伸手接过药丸,一面抬目问道: “一粒解药就够了吗?” “不够!”桃花女笑着应道: “中了桃花金蚕蛊的人,要连服三颗解药,才能把蛊毒完全消去,但三颗解药要分三天服用,你今天此时服下第一颗,要到明天此时才能服下第二颗,后天此时再服第三颗,蛊毒始清。” 纪千里点头道: “好,老夫相信你。” 一手迅快把药丸纳入口中,吞了下去。 只要看他吞得如此急不容缓,就可知道他中了桃花蚕蛊正在发作,已是如何难以忍受了。不然以千毒谷主的为人,岂肯如此轻易相信人的?” 史其川含笑抬了抬手道: “纪老哥,那就请里面坐吧!” 纪千里服下那颗药丸,立时就有感觉,胸头万蚁钻动,又痒又痛的情形,迅即平静下去,只要这种令人无法承受,无法咬紧牙关就能忍耐得住的痛痒静止下来,身躯的颤抖也自然好了。他心头暗暗切齿,但脸上却丝毫不露,昂昂首,一手携着若男的手,嘿然道: “看来老夫要在这里住上三天才行。”举步朝上首走去。 就在此时,突听大厅前四名迎宾齐声喝道: “你这位老人家哪里来的?快快站住,厅上正在举行大会,没有请柬的人,不能进去。” “谁说老夫没有请柬?” 一个苍劲的老人声音说道: “你们快进去给老夫通报,要史其川出来迎接。” 四名迎宾听他直呼神君姓名,不觉变了脸色,喝道: “你老是什么人?要咱们去给你通报,总得亮亮你的万儿才是。” “老夫的万几你们还不配听。” 苍劲老人声音仰天洪笑一声道: “史其川,老夫是道贺来的,你亲自出来迎接,谅来也是应该的了。” 贾者二慌忙耸着肩趋到史其川身边,低声说道: “神君,属下出去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史其川徽微颔了下首,贾老二立即扛起双肩,匆匆往厅门行去。 四名迎宾听来人口气极大,不敢得罪,但也不能让他闯进去,是以只在阶前一排站立,挡着来人去路。此时眼看总管走出,慌忙分两边站开。 贾老二眯着一双鼠目,一眼看到阶前白发白眉的老人,连忙拱着手道: “原来是你老来了。” 白发老人洪笑道: “贾总管既然认识老夫,还不给老夫带路?” “是、是!”贾老二抬抬手,又躬躬腰,说道: “你老请!” 他果然急步走在前面带路。 四个迎宾不知这白发老人是谁?但看总管对他如此恭敬,谅必来头极大,自然不敢再阻拦他了。 贾老二一直走到大厅门口,才拉开他尖沙的嗓子,高声叫道: “白骨门白骨神君白老爷子驾到……” 这一声吆喝,听得史其川和所有来宾莫不蓦然震惊! 就在此时,只见贾老二弯着腰前躯,随在他后面走进来的正是名震武林的白骨神君白灵君——一个白发、白髯的白老袍人! 老人后面还跟着一个长发披肩、面貌娟秀的自衣少女,则是飞琼。 白骨神君的突然出现,使得史其川感到无比震惊和怀疑,他忍不住回头朝桃花女望去,意思是说:“难道孟婆婆出了事?” 桃花女依然笑靥如花,只是微微的摇了下头,表示她对孟婆婆很有信心,绝不会背叛她把白骨神君放出来的。 史其川一时之间想不出白骨神君如何能从重重禁制下脱身的道理,但事已至此,以白骨神君在武林中的身份来说,应该高过今天所有在场的贵宾,他不得不从长案走下,迎了上去,拱拱手笑道: “白神君恕史某有失迎近。” 白骨神君也拱拱手道: “史神君好说,老夫听说史神君荣登武林盟主宝座,不能不来道贺,所以不待史神君下令释放,就从后山幽囚的石窟中破困而出,这一点还望史神君幸勿介意才好!” 他此话一出,听得厅上众人不由得又是一怔,听他口气,他竟然是被史神君囚禁在后山石窟之中! 日骨神君进入大厅之时,坐在上首贵宾席的白元规、白少游父子两人立即站起身,趋了上去。 白骨神君一摆手道: “你们先站到边上去,为父和史神君还有一笔梁子,总得说说明白。” 史其川心中暗自盘算着白骨神君纵然脱因而出,但他身上所中两种慢性毒药(散功散和饮鸩散)解药只有自己和桃花女才有,他不可能弄得到,因此依然有恃无恐,谅他也没有这份能耐和自己翻脸。一面朗笑一声道: “白神君,事已过去,咱们依然是好兄弟,你老哥就多多包涵些了。” 白骨神君洪笑道: “史其川,你要当武林盟主,只要江湖各门各派的人拥戴,自无话说,但不该使用诡计,劫持老夫,还囚禁了许多同道的家属,作为胁迫,此种手段,未免令人齿冷。如今者夫已把在座各位同道被囚禁的家属,令人安全护送出去,现在你不妨再问问他们,是否还拥戴你这个不择手段的盟主?” 史其川没想到他脱困之后,还把山腹石窟中囚禁的一干人质全救了出去,洪泽湖所有船只,悉数控制在三个招待区手中,湖面又有巡逻快艇,布置严密,他如何能把这些人运出去呢?心中还有些不敢相信! 但就在白骨神君话声甫落,坐在左右贵宾席上的云南蓝启天、太极门掌门人杜浩然、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六合门掌门人陆子惕、武功门掌门人高步云、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八卦门竺天生、黄山万选青、形意门祝士愕、闻天声、丁药师、丐帮帮主韦凌云、马成龙、万全、蓝如风(小珠)、柳飞絮(小玉)等人纷纷离座,和白骨神君、白元规、白少游合在一起,连身穿吉服的新郎徐少华、新娘史琬也一同跟了过去,站到大厅左首。 徐少华和史琬是听贾老二“传音入密”说的:“现在是时候了,你们还不一起过去?不过史姑娘,你要保持冷静。” 这一来,贵宾席上只剩下大洪山主盖天鹏,云台山人孙豹人、徽帮帮主娄子和、黑面龙王贺天锡四个。还有九宫双剑舒元和、孟卓然,他们两个却是不明内情,不便站起身跟过去,是要看看究竟再说。 最使纪千里感到困扰的是自己中了桃花金蚕蛊,此时很难决定自己该当如何,只好暂且保持中立。 这一来,除了左右两旁来宾席上的人之外,双方几乎已经壁垒分明! 这些曾在请柬上具名的人,都被白骨神君几句话,就改变了主意,可见这些人全是被史其川胁从的了。 不,他们早经闻天声在大会前暗中告知,人质一清早就已安全送出去了,直到此时才站起来,就是要等白骨神君现身之后,才采取一致行动。 史其川忍不住怒笑一声,点头道: “好、好,诸位要和白骨神君沆瀣一气,史某并不在乎。”一面朝史琬喝道: “琬儿,你也要和为父作对吗?” 贾老二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 “史姑娘,你千万不可作声,再过一回,就会明白,要相信少庄主,相信我贾老二才是。” 史其川几乎气白了脸,连声说“好”,愤怒的道: “女生外向,就算我史其川没有你这个女儿!” 桃花女唷了一声,娇柔的道: “神君何用生这大的气,是你的女儿,谁也抢不走的,就是这些不识时务的人,叛离神君,他们能够走得出这座大厅吗?” 史其川口中“唔”了一声,忽然发出爽朗的笑声,颔首道: “哈哈!老夫岂会在乎他们?” 白骨神君也大笑道: “那么难道老夫在乎你们两个吗?” 桃花女娇笑道: “白骨神君当然不在乎,但这些中途叛离史神君的人,只要离开这座大厅,贱妾保证他们就在乎了。” 少林南派掌门人仲清和喝道: “桃花女,是你在咱们身上下了蛊?” “这还用说?”桃花女娇笑道: “古人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史神君相信你们,贱妾早就料到你们不可靠的,若不早为之计,这时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说叛就叛,说走就走了吗?” 杜浩然沉喝道: “好个妖女,老夫……” 桃花女截着冷然道: “杜浩然,你敢出言无状,我只要抬一下手,就教你在地上爬,你信是不信?” 宋天寿嗔目喝道: “妖妇,有本领只管使出来,你以为区区蛊毒,就能唬得倒中原各大门派的人了?” 黄山万选青道: “史其川胁迫各大门派,如今他盟主已经当不成了,咱们不用再理他,大家走吧!” 这句话是早就约好了由他说的,(当时谁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被桃花女下了桃花金蚕蛊,中了蛊,没取到解药,自然不能走了)主要就是为了试试史其川是否另有埋伏? 果然,史其川大笑一声道: “诸位还想走吗?” 万选青目中精芒四射,凛然道: “咱们要走,谁敢阻拦。” 史其川略一回顾,朝贾老二吩咐道: “贾总管,你要他们准备拿人。” 贾老二急忙躬躬身,请示道: “神君说的他们,是指什么人呢?” 史其川道: “你身为总管,所有的人都归你指挥,还有什么区分吗?” “是、是,但、但……” 贾老二说了两个“但”字,才接下去道: “回神君,张猛龙、曹飞虎他们名义上是属下管的,但他们却不听属下指挥,方才属下要他们迎宾应该站到阶前,他们好像不闻不问,迳自走进大厅来了。” 史其川微微颔首道: “那是司徒总领指派他们在厅上伺候的,但也应该和你说一声才对,好,你给老夫传令,要四堂堂主率领所属给老夫拿人。” 贾老二又攒着眉,惶恐的道: “回神君,你……你神君是知道的,属下只是一个没有班底的光杆总管,没事的时候,好像很神气,真正有事了,属下就一个人也指挥不动了,因为他们各有各的老板。譬如方才几个迎宾和千毒谷主动手的时候,属下就暗示四位堂主派几个人上去,支援张猛龙、曹飞虎他们,但他们都充耳不闻,没有一个人理属下的,属下也只好当作没有说了。” 史其川轻哼了声,转脸朝黑面龙王贺天锡道: “贺帮主没跟他们交代,凤尾帮的人,都划归贾总管调度指挥吗?” 黑面龙王贺天锡慌忙抱拳道: “在下早就交代过他们了。” 青鸟堂堂主范赞臣大笑道: “史其川,咱们早就不是凤尾帮的人,所以贺帮主支使不了咱们,贾总管也支使不了咱们。” 贾老二道: “神君,你现在听到了吧?” 史其川听得奇道: “范赞臣,你不是凤尾帮的人,那是被什么人收卖了?” 范赞巨大笑道: “俺老子几时是范赞臣了?” 他明明是青鸟堂堂主范赞臣,却说他不是范赞臣,大家听得方自一奇! 只见范赞臣话声一落,双手朝脸上一阵拭抹,笑道: “史其川你看清楚了,老夫乃柏长青是也!” 铁猴子柏长青,乃是丐帮八大长老之首。 在这一瞬间,朱雀堂主李长庆也双手拭抹着脸孔,大笑道: “老子张友泉是也。” 接着站在两位堂主左右的八名武上,也纷纷以手拭面,露出了本来面目,那是王麻子、汪长寿、吴有福、邵长根、左瘤子和三名丐帮副长老级的高手。 “都是丐帮朋友!”贾老二耸耸肩道: “你们怎不早说?” 史其川嘿然冷笑,朝站在右首壁下的白鹤堂主罗武、玄鸟堂主盛世贤两人问道: “你们呢?是不是丐帮的人?” 罗武道: “不是。” 盛世贤道: “但咱们也不是凤尾帮的人。” “哈哈,这个老夫早就看出来了。” 史其川似是毫不在意的道: “到了此时,诸位似乎已不用再隐瞒身份了吧?” 两人果然同时用双手抹去脸上易容药物,罗武笑道: “在下白元浩。” 盛世贤道: “在下白元亮。” 他们身旁的八名武士也在这一瞬间各自拭去脸上易的容,为首一人道: “在下白元辉。” 史其川目中神芒微闪,嘿然道: “你们果然有备而来!” 倏地转过身去,朝贾老二道: “你呢?又是什么人?” 这句话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贾老二也不妨他有此一问,慌忙连连拱手道: “神君怎么怀疑起属下来了?” 史其川赫然笑道: “除了你,还有什么人能安排得如此妥贴的?老夫不喜掩掩藏藏的人,说,你究是何人?” “这叫小老儿怎么说呢?小老儿真的是贾老二……” 贾老二正在张大了口结结巴巴说话的时候,忽然左手抬处,大拇指和食指向空中一撮,尖声道: “不得了,这是桃花金蚕蛊吧,桃花娘娘,你这是要小老儿的老命了!” 他两个手指之间果然撮住了一条金黄色的小蚕,还在蠕蠕挣动!——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四章 这一手就看得全场的人心里暗暗喝彩,试想连千毒谷主纪千里那样身手的人,都一无所觉,在说话之时,囫囵吞了下去,贾老二居然两个指头就把桃花金蚕蛊撮在手里,这份眼力、手法,岂非胜过千毒谷主甚多? “好手法!”连史其川都不得不佩服贾老二的手法神速,颔首道: “你真是贾老二!” “神君过奖!”贾老二耸耸肩,笑嘻嘻的道: “如假包换。” 一面左手扬了扬,朝桃花女笑道: “神君夫人一定养了不少金蚕,嘻嘻,这条小的送给小老儿带回去养着玩吧!” 把手中金蚕往怀里塞去。 桃花女心中暗自好笑:“金蚕蛊天下奇毒,你放在怀里,岂不自己找死?”但却娇笑道: “你要就留着吧!” 贾老二道: “那就多谢了。” 史其川沉声道: “贾老二,老夫要知道的是你真正的姓名来历。” “小老儿就是叫贾老二。” 贾老二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的道: “是云龙山庄的总管,哦,看来小老儿办事不力,神君一定会免去小老儿大会总管的职务,小老儿也只好向神君抱歉,鞠躬下台了。” 说完,果然朝史其川弓着身鞠了一躬,正待退了下去。 他这副滑稽模样,不由看得在场的人差点笑出声来。 “慢着!”史其川喝道: “你把杜耀庭怎么了?” “哦,哦!” 贾老二忽然陪着笑道: “不瞒史神君说,杜老哥害得小老儿好惨,他造了二三十丈深的一口枯井,把小老儿灌醉了丢下去,幸亏那天小老儿喝得烂醉如泥,连骨头都软了,所以摔下去并没摔伤。整整睡了三天,才学着壁虎爬上来的,嘻嘻,后来小老儿使了点小手法,把杜老哥弄去,也依样葫芦把他摔了下去,现在他还在那口枯井里……” 杜耀庭迫随史其川多年,听说被他摔下枯井,心头焉得不怒,沉喝一声:“你真该死!” 挥手一掌拍了过去。 这一掌丝毫不闻半点风声,只像是装了个样儿,但他怒极而发的一掌,岂会如此便宜? 只是没人看出他使的是什么掌功而已! “啊!乖乖!”贾老二双手抱头,“之”字形的闪了两闪,一下就闪到了白骨神君的身后,才吁着气道: “小老儿总算逃过了一劫,唉,史神君,你真也下得了毒手,这几天小老儿忙得昏头转向,也总替你这个大会做了不少事儿,你竟然使出‘天魔搜魂掌’来,岂不太绝情了?” 大家经他这一嚷,才知史其川这一掌使的竟是昔年魔教中最厉害的“天魔搜魂掌”! 据说这种掌功,无声无形,但只要经掌风透身而过,内腑全摧,除了练成佛门金刚禅功和道家护身真气的人,无人能够抗拒! 奇怪的是史其川既是昆仑派名宿,何以会这种旁门歹毒功夫? 史其川看他躲到白骨神君后面,不觉怒笑道: “贾老二,就算你躲到天皇老子的身后也没用的。” 贾老二探出头来,嘻的笑道: “有用得很,至少小老儿已逃过你史神君的一掌了。” 白骨神君凛然道: “史其川,你说咱们这笔帐该如何算法了?” 史其川仰脸笑道: “你老哥觉得非算不可,那么江湖上自有成规,所谓胜者为强,咱们只有放手一搏了!” “不错,咱们正该放手一搏!” 白骨神君点头道: “史其川,你可以出手了。” 史其川目空四海,江湖各大门派都不在他眼中,(他书房里就放着专破各大门派拳剑的武功秘笈)惟有对这位盛名久著的白骨神君,心中不无顾忌,闻言后,略退半步,缓缓吸了口气,目光凝注,双手一拱,说道: “白老哥请。” 白骨神君右手大袖突然朝前挥起,沉声道: “请!” 两人这一拱、一拂,业已较上了内力,但这不过是双方试探性的较劲,意在掂掂对方的斤量而已! 两股无形内劲乍然一接,双方都感到对方内力之强,果然不在自己之下,这一点虽然早在双方意料之中,经此一记试探,才可证实,正因如此,谁也不敢轻估了谁。 不,史其川心头不禁暗暗微笑,对方人数虽多,但馀子碌碌,均不足惧,只有白骨神君是自己唯一的劲敌! 只有一个劲敌,自己岂不是可以放心了? 想到这里,不觉仰天长笑一声道: “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白骨神君可以称得上是史某的劲敌,只可惜仅凭白神君一人,岂不是孤掌难鸣吗?” 白骨神君听得心中不禁一动,急忙回头着去,只见蓝启天,杜浩然等一干人在这一瞬间,一个个脸色红得如涂胭脂,就地瞑目跌坐运功,此一情形,一看就知是桃花金蚕蛊发作了。 众人之中只有徐少华服过离火、癸灵二丹,练的又是昆仑“太清心法”,诸毒不侵,史琬是史其川的女儿,没中蛊毒。 此外只有贾老二、梁子丹、(任副总管)蓝如凤、(扮管事辛有恒)任青山、(扮管事李兴)以及方才扮凤尾帮青乌、朱雀、白鹤、玄鸟四堂堂主的丐帮八大长老和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等人,没中蛊毒。 (连白元规、白少游父子,此刻也和众人一样,蛊毒发作了。) 贾老二虽然不干大会“总管”了,但他好像又有了新的任务,那是各大门派对抗史其川的“总管”。 这个职务,并没有人封他,而是他自告奋勇,忙着指挥这个,指挥那个,白骨门和丐帮的人,对他都唯命是从。 现在已把所有没中蛊毒的人集合起来,在大厅左首围成一圈,负责保护蛊毒发作,正在运功抵抗的人。 以上情形只是白骨神君回头一瞥的事,不由怒哼道: “白骨门屹立江湖已有三百年之久,什么阵仗没有见识过,他们这些人虽然中了蛊毒,你没看到丐帮诸位长老并未中毒吗?和白骨门联手,老夫还想不出天下有什么人能胜得过咱们的?” “哈哈!”史其川大笑道: “白神君马上可以看到了。” 就在此时,果见从大门外疾快的走进一批人来。 为首一个是中等身材,瘦削脸的青袍人,正是总领司徒望。 他一脸阴鸷神色,看去十分深沉,身后紧随着十六个青色劲装汉子,个个身手矫捷,分明是久经训练的一支劲旅! 司徒望进入大门,就大声说道: “厅上各位来宾听着,只要不是附和敌党的人,仍然是咱们的来宾,此时就请退出大厅去。” 他此话一出,所有来宾席(原先的来宾席,此时大家都已离座,早就乱了)的来宾,立时争先恐后,纷纷退了出去。 贵宾席上的九宫双剑舒元和、孟卓然好像低声商量了几句,也及时站起,随着众人身后退出大厅。 偌大一座大厅,登时显得敌我分明。 司徒望等众人出去之后,就转身朝大厅左首围成一圈,困守一隅的白骨门和丐帮长老等人指了指,喝道: “过去把那些扰乱会场的叛徒拿下去,谁敢顽抗,只管格杀勿论。” 他这一指,本来就站在厅上的八名迎宾,(张猛龙、曹飞虎等八人)和跟他身后进来的十六名青色劲装汉子,立即各自亮出兵刃,一阵唰唰清响之后,就往大厅左首逼去。 大战瞬将展开,但在大战之前,先让作者约略的把敌我形势,先作简单说明,这座大厅,本是凤尾帮的“聚义厅”,足可放得下一百张八仙桌,如今一千来宾退出之后,厅上只剩下几十个人,(敌我双方)大厅就显得更宽广了! 万仙娘(桃花女)依然风情万千的端坐在上首长案后面,她身后伺立着秦妙香和四个手持宫灯的宫装少女。 史其川则站在长案前约三丈光景的大厅中间,和白骨神君相距一丈来远。他身后不远站着一排四名黄衣侍女,手中捧着铁如玉、玉拂等物。 大厅入门处,是张猛龙、曹飞虎等八名迎宾,如今又从门外进来了总领司徒望率领的十六名青衣劲装汉子。这是史其川这边在厅内的人数。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相对峙,站在大厅中间。 左首、因各大门派的人都中了桃花金蚕蛊,正在逐渐发作,只好退到大厅左首,以免腹背受敌,各自席地坐下,运功抗毒。 没有中蛊毒的只有徐少华、史琬、贾舍二、梁子丹、蓝如凤、丐帮八大长老柏长青、张友泉、任青山、玉麻子、汪长寿、邵长根、吴有福、左瘤子、和三名副长老。白骨门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飞琼、和七名中年剑手,一共才二十八人。 这时司徒望抬手之间就下了总攻击令,张猛龙等八名迎宾和十六名青衣汉子合在一起,合计十四人朝左首扑攻过来。 贾老二在司徒望率同十六名青衣汉子进入大厅之时,就和丐帮铁猴子柏长青、白骨门白元辉等人暗中商量好了。 由白元亮率同白骨门七名中年剑手,柏长青率同丐帮七位长老、三名副长者(合计十九人)排列在最前面,迎击攻来的敌人,但以守为主。 白元辉、白元浩、徐少华三人负责支援各处人手,由史琬、蓝如凤、飞琼、梁子丹四人,负责照料正在跌坐运功抗毒的人。 白元亮不觉问道: “大家都分配了任务,贾总管你呢?” “嘻嘻!”贾老二晃着脑袋,笑道: “他们这些人,虽然久经训练,但有诸位出手,已经足够了,小老儿暂时还没事可做,方才托副总管(梁子丹)弄来了一坛酒来,就藏在壁角落里,我想先喝上几口壮壮胆……” 白元亮道: “你这总管倒是好做得很,别人去大打出手,你却无事可做,要喝上几口,这样的总管,兄弟也会当。” “你当不成的。”贾老二压低声音道: “小老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握呢!” 白元亮听得一怔,问道: “你去做什么?” “白老弟待回自会知道。”贾老二低声道: “快上去,他们已经发动了。” 几句话的工夫,对方由张猛龙,曹飞虎为首的二十四人,手持刀剑,杀奔过来! 柏长青、白元亮也各自率人迎了上去,刹那之间,但听刀剑击撞之声,连续响起,人影、刀光、交汇成一片,双方很快就交上手了。 贾老二耸起肩膀,走近左首离大门不远的角落里,捧出一坛陈年花雕,打开封口的泥盖,用口吹了口气,再解开包住坛口的箬叶,蹲下身子,双手捧起酒坛,凑着嘴唇,咕咕的连喝了几口,刚停得一停,吁了口气,自言自语的道: “唉,真过瘾!” 突觉手中酒坛被人拨了开去,差点脱手摔落。 急忙双手一沉,牢牢捧住,一面埋怨的道: “小老儿喝上几口,只是想壮壮胆的,这时候也轮不到小老儿上场,干么……” 目光抬处,不由大吃一惊,急忙站了起来,陪笑道: “原……来是总领……”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总领司徒望,瘦削脸上似笑非笑的望着贾老二,冷森的道: “贾老二,你没想到我会找上你吧?” “总……领……你老请……请稍待。”贾老二心头一慌,急忙捧起酒坛,直起脖子,拼命的狂喝。 司徒望冷笑一声,挥手一掌朝酒坛上拍去。以他的功力,不需要用什么力道,就可以把酒坛击成粉碎,哪知手掌击在酒坛上,发出“澎”的一声,酒坛只是随着手掌击去的方向歪了一下! 贾老二赶忙放下酒坛,用左手抱在怀里,一面说道: “现在也差不多了。”接着抬头问道:“司徒总领可知小老儿刚才请你稍待,是为了什么?” 司徒望冷声道: “老夫没时间和你说废话,老夫找你,就是因为你假冒杜耀庭,扰乱会场,就非死不可,老夫是取你命来的。” 随着话声,抬手一掌朝贾老二当胸直劈过来。 “慢点,慢点!”贾老二口中喊着,左手急忙把酒坛移向胸口,又是“澎”的一声,正好接住了司徒望劈来的一掌,被震后退了一步。 一面尖声说道: “小老儿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方才叫你稍等,就是为了先要喝上几口,小老儿早就算定你老小子不会放过我的,我自己知道很可能不是你的对手,但喝上几口,肚子里有了酒,不但可以壮胆,也挨得起打,主要是好把你引过来,他们那边就可以少一个强敌。” 司徒望目光炯炯如电,直盯着贾老二,心中已经知道这个装疯卖傻的贾老二,并不易与,自己第一掌,虽然并未用力,但要击碎一个酒坛,还是轻而易举的,却没把酒坛击破。 第二掌出手极快,少说也用了六成力道,别说一个酒坛,就是有酒坛大的石块,挨上自己这一掌,也可以击得四分五裂,但依然没把酒坛击破。 就凭这一点,可见这贾老二内功之纯,岂非还在自己之上?司徒望不由得望着贾老二,微微发怔! 贾老二看他没有说话,又笑嘻嘻的道: “喂,我说司徒老小子,你若是要向小老儿出手,尽可光明正大的向小老儿挑战,别尽拍我酒坛了,老实说,这坛酒用处可大呢,小老儿不但靠它壮胆,还要靠它浓郁的酒气法除蛊毒哩,待会料理了你,还得去向桃花娘子索取解药,替大家解蛊,万一被你一掌击碎了,小老儿就无法去找桃花娘于了。” 司徒望乃是史其川同门师弟,一身武功,睥睨江湖,又把谁放在眼里来了?听他说出料理了自己,再去找桃花女,这话岂非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很快就可以解决?闻言不觉怒笑一声道: “贾老二,你口气不小,司徒望若是这般容易就被你料理,还叫司徒望吗?” “好说,好说!” 贾老二耸耸肩,嘻的笑道: “你没看见小老儿捧着酒坛,蹲着这里,是在等谁?你是史神君的一条得力臂膀,所以不得不先把你料理了,好让史神君失去一个有力帮手,小老儿这也是不得已……” 司徒望真被他气破了胆,没待他说完,口中大喝一声:“那你就来试试看?” 身形疾欺而上,左手握拳,呼的一声,朝贾老二迎面直击过去。这一拳,他已使出八成力道,而且人随声上,拳随人发,快速已极! “砰”!他明明觑准了贾老二发的拳,而且目光一直注意着贾老二,自己拳头离贾老二鼻梁快到三尺光景,贾者二还没有动,但等拳头击出,不知怎的依然击在酒坛肚上,还震得自己拳头隐隐生痛! 贾老二尖声嚷道: “你一定要击破小老儿的酒坛子才称心?小老儿就把酒坛子送给你了!” 话声入耳,明明站在对面的贾老二忽然轻轻一闪,就不知去向。 司徒望岂是等闲人物,立时警觉不对,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去,就在此时,突觉后心像被千斤巨石重重的撞了一下。 这一下,直撞得两眼发黑,心头狂震,身不由己的朝前冲出去了两步,差幸他功力深厚,强自提气,借着前冲之力,一个回旋,转了过去。 只见贾老二站在原处,双手捧着酒坛,咕咕的喝了几口,嘻的笑道: “看!你向小老儿酒坛连打了两掌,你却连酒坛回敬你一下都经受不起,小老儿本来还把你司徒总领看成史神君的得力臂膀。如此看来,那是小老儿太高估你了,你既非史神君的得力帮手,那就饶了你吧,小老儿也不想再料理你了,你走吧!” 说着,挥了挥手,就捧起酒坛,直着脖子自顾自咕咕的喝起酒来! 司徒望被他这几句话简直气疯了心,口中大喝一声,奋起双拳,直扑过去。 这回他双拳疾若擂鼓,记记如撞岩巨相,人还未到,七八团拳风,已像流星槌一般连接着撞到! 贾老二缩着头道: “看来你和小老儿玩真的了!” 他左手抄起酒坛,忽左忽右的耍了起来,但听接连发出七八声“澎”“澎”大响,他居然用酒坛接下了司徒望七八记拳风! 司徒望也在此时欺近,左手又是“澎”的一掌击在酒坛上,右手疾出,使了一记擒拿手法,勾屈五指一把抓住了贾老二抱着酒坛的左手脉腕,狞笑道: “贾老二,你现在还有何说?” 贾老二右手一抄,赶忙接过左手抱着的酒坛,耸耸肩,嘻的笑道: “小老儿本来就不想多说。” 司徒望道: “你连遗言都没有吗?” “什么?”贾老二瞪起一双鼠目,一霎不霎的道: “你说小老儿会死?” 司徒望阴沉的道: “难道你还想活命?” “我的天!” 贾老二右手紧抱酒坛,忽然嘻的笑道: “你老小子真会车大炮,讲到擒拿手法,小老儿师傅虽然只传了小老儿半招,但比起你老小子的手法,可高明多了,你老小子只不过抓住小老儿的手腕而已,小老儿这样就会死在你老小子的手里,那不是天大的笑话?” “你不服气?”司徒望左掌直竖,疾向贾老二当胸劈去。 贾老二右手把酒坛挡在胸前,又是“澎”的一声,接住了司徒望的掌势,一面叫道: “小老儿已经说过,你别再拍我酒坛了。” 司徒望气极,右手五指用力,加强内劲,直逼过去。 “好、好,老小子,你只管抓紧好了!”贾老二忽然哦道: “哦,小老儿忘了一句话!” 司徒望森冷的道: “你说!”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也没别的,小老儿只是提醒你一句,要你看清楚了!” 司徒望道: “看什么?” 贾老二嘻的笑道: “自然要你看小老儿使的半招擒拿手法了!” 口中说着,被司徒望铁爪似的五指紧扣着的左手,忽然朝前一转,五个手指一下翻了起来。一把扣住了司徒望的脉门,笑道: “怎么样?小老儿这一手还不赖吧?” 这一下当真大出司徒望意料之外,他简直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直自认精擅擒拿手法,居然会被贾老二轻而易举的反扣住自己脉门!心头一惊,右手运劲一挣,左手迅疾一拳直击贾老二面门,右足同时飞起,朝贾老二小腹直蹬出去。 这三下同时使出,当真疾若风雷,凌厉无匹! 贾老二左手死也不放,右乎一抬,依然用酒坛挡住了头面,“砰”的一声,司徒望左拳依然结结实实击在酒坛上。 贾老二虽用酒坛挡住头面,却没防到司徒望的右足蹬向小腹,因此在一拳击上酒坛,发出“砰”声的同时,又是“蓬”的一声,这一脚却结结实实的蹬在贾老二小腹之上! 照说司徒望这一脚用上了十成力道,至少也得把贾老二一个人蹬飞出去一丈来远! 但贾老二只“啊”了一声,嘻的笑道: “还好,小老儿方才说过,喝上几口,肚里有了酒,不但可以壮胆,也挨得起打,现在你相信了?小老儿肚里若是没有酒的话,你这一脚,岂不早就送了老命?” 司徒望既没挣脱对方扣着自己脉门的手,又没把贾老二蹬出去,心头自然又惊、又怒、又急,口中发出一声虎吼般的大喝,左手连挥,忽掌、忽指、忽拳,向贾老二展开一轮急攻。 贾老二尖声叫道: “好啊,你把摧心掌、天魔指、五阴透骨拳都使出来了。” 他口中说着,右手却也十分忙碌,抄着酒坛,忽东、忽西、忽上忽下、挡个不停,反正不管你使掌、使指、使拳,他都用酒坛子来接。 两人之间,登时响起一阵阵砰砰澎澎之声! 再说张猛龙、曹飞虎等八人,乃是司徒望亲手训练的第一批,也可以说是他率领的三百名精锐武士中的骨干,身份、武功,都比其他武士为高。他们八人也可以说是司徒望的助教,担任训练武士的工作。 司徒望替史其川训练了三百名精锐武士,号称“无敌营”。他们精擅拳剑擒拿之外,还练成了十三破,(专门破江湖十三个门派的武功)如果由他们去对付江湖任何一个门派的话,那真如风扫落叶,可以所向无敌! 此时由张猛龙、曹飞虎为首的二十四名武士扑向左首,丐帮八名长老、三名副长老和启元亮率同白骨门七名剑手早就布阵以待,双方一经接触,激战乍发,刀剑齐出,战况十分激烈。 要知丐帮这八大长老,乃是帮中精英,就算在武林中,也是一流的,另外三名副长老,也是精选的高手。 至于白元亮率领的七名剑手,乃是白元规的八名卫士,因限于人数,只能进来七个,他们都是白元规一手调教的,武功之高,也不在丐帮八大长老之下。 因此这一战,剑掌拳棍,各展所长,当真棋逢敌手,普通江湖上极难遇上这样激烈的场面。 对方虽有二十四人攻上来,但围成一个半圆形的丐帮和白骨门的人,正好占了地形上的守势,扑上来的二十四人,限于地形,人手一多,反而拥挤得施展不开。 真正能和丐帮、白骨门动手的,还是只有十九个人,等于捉对厮杀,多出来的五个人,只好退后一步,作为候补了。 由于双方功力悉敌,没有一个人能占得先机,就是白元亮也只和张猛龙打成平手。丐帮八位长老挥起打狗棒,布成一片密集棒影,仅能把对方攻势挡住。 三名副长老功力较浅,还稍稍落了下风,差幸是和八位长者同时御敌,还可以扯得过去,不至落败。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两人,此时也早已动上了手。这两人,可说是当今之世的两位顶尖高手,他们虽然已动上手,但看去却乏味得很! 因为两人都有数十年修为的深厚内功,”可说已臻炉火纯青之境,出手之间,也不像一般江湖上人发出掌来劲风如涛,势道猛恶凌厉,他们发掌出招,根本不闻丝毫风声,但无形内力却强过猛恶凌厉的掌风百倍。 尤其两人发招之际,才到中途,往往因被对方识破而变招,所以两人动手,并没有一记完整的招式,你使到一半就变招,我也使到一半赶紧变招。 这一来,.两人虽在动手,却只是对面凝立,双手互作比划,如此而已,但两人却目不暇霎,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对方,十分认真,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史其川方才和千毒谷主动手,还能从容应付,绰有余裕,但此时却面色严肃,丝毫不敢怠慢。 白骨神君更是双睛炯炯,须发戟张,而且脸上已隐见汗水! 那是因为白骨门的剑掌,史其川都已有了破法。(徐少华等人上白骨门去,史琬就破了白元浩的剑法) 他在没和史其川动手以前,虽已知道,但究未亲眼所见,此时和史其川动手之后,才发现白骨门的武功,果然处处受制于人,心头更是又惊又怒。 此刻能和史其川打成平手,全仗他(白骨神君)数十年修为,随机应变,才得支持不败,虽然如此,但比起史其川来,应该说是稍落下风了。 贾老二用酒坛接二连三的接了司徒望又拳又掌,还夹击着指风的十几下急攻之后,尖声叫道: “喂,小老子,你有完没有?小老几还要找桃花娘子去要解药呢,没时间和你这样缠夹不清。” 他用右臂把酒坛夹在腋下,腾出半条手臂,五指一探,不知怎的,司徒望左手腕就像自己送上去的一般,一下又被他抓住了脉门,口中嘻的笑道。 “好了,好了,你老小子总算被小老儿逮住了,咱们走吧!” 要知贾老二偷偷掩到离厅门不远的左首壁角来喝酒,已是在白骨门和丐帮长者们所布成的一圈阵形之外了。 此时贾老二口中说出:“咱们走吧!”就双脚一顿,双手五指紧抓着司徒望双手脉门,带着司徒望一起纵身而起。 越过正在刀光剑影激战方殷的众人头顶,落到围成一圈的阵势之中,尖声叫道: “喂,喂,少庄主,小老儿腾不出手来,你快替我点他背后穴道,把他制住了,就可减少许多麻烦。” 司徒望双手脉腕被扣,被贾老二冷不防带着他飞越过来,心头自是急怒交并,心想: “你可以带着我飞进来,我自然也可以带着你飞出去。” 心念迅速一转,没待贾老二说完,也急忙双脚一顿,准备带着贾老二纵身飞起,哪知顿脚之后,才发现贾老二一个身子竟然重逾千钧,自己哪想把他带着纵身飞起?当下吸了口气,用出十二成力道,依然如蜻蜒撼石柱,一动也没动。 贾老二望着他笑嘻嘻的道: “老小子,你省省力气吧!” 徐少华一下闪到司徒望身后,手起指落,连点了他三处穴道。 史琬急忙闪了过来,问道: “贾老二,你拿住了司徒师叔,要怎样处置他呢?” 贾老二道: “他不是你师叔。” 史琬一怔道: “他怎么会不是我师叔呢?” 贾老二耸耸肩道: “小老儿说他不是,他就不是,小姑奶奶,你别多问,待会自然就会明白。” 史琬气道: “贾老二,你这时候还要卖关子……” 贾老二忙道: “不是小老儿卖关子,实在是说来话长,小老儿这时候没空,你看,这许多人中了桃花金蚕蛊,小老儿这就要去跟桃花娘子要解药,今天要把牌摊开来,你就是不问,待回也会明白的。” 话声一落、转身就走。 史琬叫道: “贾老二……” 徐少华道: “琬妹,他不会骗你的,你就不用问他了。” 史琬问道: “大哥,贾老二是不是都告诉你了?” 徐少华道: “没有,我是听师傅说的,今天很可能会发生意外之事,要我们务必保持冷静,我想贾老二一定已经告诉师傅了。” “死贾老二!”史琬气愤的道: “咦,他人呢?” 徐少华回头一瞧,说道: “他真的问桃花女要解药去了。” 史琬撇撇嘴道: “妖妇会给他吗?” 贾老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耸着双肩走近长案,嘻开嘴朝桃花女陪笑道: “神君夫人,小老儿虽然已经交卸了大会总管,但小老儿现在又担任了各大门派的总管,特来向神君夫人打商量的。” 桃花女轻唔一声,含笑道: “贾总管转变的好快,不当大会总管,马上又当上了反大会的总管了,你来和我打什么商量的呢?” “嘻嘻,其实也没什么,在你神君夫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贾老二凑上一步,谄笑道: “那些各大门派的人,都中了夫人你的桃花金蚕蛊,光是金蚕蛊,已经够头痛,何况夫人又加了料,添上一味桃花瘴,更可使人求生不易,求死更难……” 桃花女眼波一飘,格的笑出声来,说道: “贾总管知道的果然不少!” “小老儿是猜的。” 贾老二得意的笑了笑,又道: “这两种东西,大概普天之下,除了神君夫人,没有第二个人会有解药的了?” 桃花女点着头道: “贾总管,你真了不起,又给你猜对了。” “哪里,哪里?” 贾老二谦逊的躬躬腰,又道: “所以小老儿来向神君夫人打个商量,这些人没有解药,就会支撑不下去,他们支撑不下去,小老儿这个总管又要垮台了,所以……所以……” 他好像难以启齿,说了两句“所以”,就望着桃花女笑嘻嘻的只是躬着身。 桃花女格的笑道: “你是要跟我讨取解药来的?” “是、是!” 贾老二没命的点着头,说道: “神君夫人说对了,小老儿就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而已!”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桃花女笑得颤动着娇柔的身躯,问道: “你认为我会给你解药吗?” 贾老二忙道: “小老儿想来,小老儿既然跟你开口了,神君夫人一定会赏小老儿脸的。” “哦!”桃花女奇道: “这话怎么说呢?万一我不赏你贾总管的脸呢?” 贾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儿是跟神君夫人打商量来的,说出来就会伤感情!” “不会的。”桃花女柔声道: “你就是说的不对,我也不会怪你的。” 贾老二望着她道: “神君夫人一定要小老儿说,小老儿就只好说了。” 他回身指指左首围成一圈的各大门派,低声道: “小老儿从小跟师傅学艺,学了几十年,除了喝酒之外,什么也没学会,师傅他老人家看我笨得弯不转,不像是块材料,一怒之下,从此什么也不肯再教。 所以小老儿跟了师傅大半辈子,只学了半招擒拿手法,方才就是靠那半招擒拿手法,把司徒总领拿下了,小老儿心里在想,桃花金蚕蛊解药,一定是在你神君夫人身上,小老儿只会半招擒拿手法,不一定能把神君夫人拿住。所以先来跟神君夫人打个商量,夫人若是不肯的话,小老儿说不得只好冒险一试,只要把夫人拿住了,解药也就可以到手了。” 桃花女听得不禁一怔,她一直注意的是史其川和白骨神君这一对动手的情形,没去注意大厅左首,四十个人激战正酣,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撩乱,何况这些人对大局又并无多大影响,自然忽略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一向被神君夸称左右手、统率三百名无敌营的司徒望,会轻而易举的被贾老二擒住,心头虽然暗暗震惊,但娇艳如花的脸上,却丝毫不露,淡淡一笑道: “这么说来,贾总管也想把我拿下了!” “不、不!”贾老二连连摇手,陪笑道: “小老儿只是说说的,神君夫人如肯把解药交给小老儿,小老儿只会半招擒拿手法,就不用献丑了。” “不!”桃花女娇笑道: “贾总管只会半招擒拿手法,就把司徒总领拿下了,想来这半招擒拿手法一定厉害非凡。我本来很想卖你这个面子,把解药交给你的,但听了贾总管的话,心里着实觉得好奇,非瞧瞧你的半招擒拿手法不可,你使出来给我瞧瞧吧!” 贾老二当然知道桃花女绝不会交出解药来的,一面谄笑道: “神君夫人一定要小老儿使吗?” 桃花女格的笑道: “你只要把我擒住了,我自会把解药交给你。” 贾老二道: “小老儿这可是奉你神君夫人之命出手的了!” 桃花女不信贾老二能在一招之间就擒得住自己,一面点着头笑道: “好吧,你可以出手了。” 贾老二缓缓伸出右手,嘻的笑道: “神君夫人看清楚了,这不是擒住了吗?” 五指一翻,果然一下就扣住了桃花女的左手脉腕。 桃花女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手腕已被贾老二一把扣住。这下当真看得她心头蓦然震动,但她被扣的左手,并没急于挣脱,也没丝毫运劲,任由贾老二扣着,只是平静的笑了笑,说道:“贾总管这半招擒拿手法,真是神乎其技,我想拜你为师,不知贾总管肯教我吗?” 贾老二左手一摊,陪笑道: “神君夫人可否把解药交给小老儿?” 桃花女格的笑出声来,说道: “你会半招擒拿手法,就可以把我擒住,我也可以要她们把你贾总管拿下了。” 话声甫出,右手大袖突然迎面挥出。 这一瞬间,但见四名手提宫灯的宫装少女倏然一合,四盏宫灯同时出手,分别撞上贾老二身后四处大穴,左手扬处,四方桃红纱中也一齐朝他头面上盖落。 这一动作,当真快得无以复加,贾老二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就咕咚栽倒地上。 徐少华一直注意着贾老二,瞥见他头面盖上四条桃红纱中,就跌坐下去,分明是中了迷魂香一类迷药! 急忙朝史琬低声道: “贾总管被迷翻了,我去救他……” 话声未落,突听耳边响起贾老二“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 “你别过来,小老儿没事,只是这贼婆娘身上并没解药,小老儿在这里待上一回,就是想弄清楚解药究竟在哪里?弄到解药,就会回来。” 贾老二被迷翻了,而且还被撞上四处大穴,扣着桃花女的右手自然也松开了。 桃花女看着他冷冷一笑道: “凭你这点能耐,也敢来跟我桃花仙娘讨取解药?”一面朝秦妙香道: “妙香,你把金蚕蛊解药交给我。” 秦妙香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黄玉小瓶,双手奉上。桃花女接过,就揣入自己怀中,然后回到高背椅上坐了下来。 贾老二依然昏迷不醒,已由四名宫装少女挟持着拖到高背椅后,让他靠壁坐在地上。 就在此时,桃花女忽然感到有人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不觉转过身去,喝道: “什么人?” 站在她边上的秦妙香忙道: “没有人呀!” 桃花女问道: “贾老二呢?” 秦妙香道: “他靠壁坐着,还没醒呢!” 桃花女道: “这就奇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去,贾老二果然双目紧闭,靠壁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边上站着四名宫女,根本没有别的人影? 但方才明明有人在自己腰上摸了一把决不会错!要知她究是多年老江湖,绝不认为方才有人摸自己腰上,只是一时的错觉,回过身来,忍不住伸手朝怀中摸去。 这一摸,登时发现刚才要秦妙香交给自己的黄玉小瓶桃花蛊解药,业已不翼而飞,心头不禁一怔,虎的站起身来,朝秦妙香喝道: “妙香,你可曾看到有什么人走近为师身边吗?” 秦妙香生似没有听见,不言不动,站立如故。 桃花女心知不对,定睛瞧去,秦妙香分明是被人点了穴道,急忙伸手在她身上拍了两掌。 秦妙香口中“啊”了一声,眨动眼睛,问道: “仙娘……” 桃花女不待她说完,急着问道: “你是被什么人制住的?快说!” 秦妙香吃惊的道: “弟子没有看到什么人?” 桃花女问道: “方才你还和为师说话,怎么转眼之间,就会被人点了穴道?” “没有呀!”秦妙香道: “方才弟子并没和仙娘说话呀!” “你没和为师说话?” 桃花女道: “你再仔细想想!” “真的没有。”秦妙香道: “弟子根本不知道被人制住了穴道,还是仙娘给弟子解开穴道才知道的,弟子根本没和仙娘说过话。” “啊呵!”坐在地上的贾者二突然打了个呵欠,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就站起身道: “小老儿怎么会在这里打盹的?哦!” 他突然好似想起来了,急急朝左首连退了两步,吃惊的道: “是了,小老儿是中了神君夫人的一记迷香飞袖,把小老儿迷倒的!” 桃花女瞥见贾老二不解自醒,不禁怒声道: “贾老二,原来是你假装被迷,偷取我的解药,你还想走吗?” 贾老二又退后了两步,(向左退后)连连摇手,急急说道: “这是天大的冤枉,小老儿刚醒过来,你总看到了,小老儿要是偷了你的解药,还不早就偷偷的溜了,还等到现在吗?” 桃花女喝道: “你给我站住!” 贾老二不但没有站住,又往后退了两步,嘻的笑道: “小老儿才不上你的当哩,你……你神君夫人只要一挥大袖,小老儿又不知道要昏迷多少时间,你既然不肯把解药交给小老儿,小老儿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怕桃花女追过去,是以不敢转身就跑,只是一边说话,一边后退。 桃花女冷笑道: “你走得了吗?” 贾老二耸耸肩,涎笑道: “说实在,神君夫人,你一生气,铁青着脸,没有笑的时候好看,咦,史神君他……” 他忽然伸手朝大厅中间指了指,睁大双目,作出惊异之状! 桃花女听他说“史神君”,忍不住回头看去,史其川还是在和白骨神君缠斗之中,并无多大变化。心知上当,急忙转过脸来,只见贾老二趁自己这一分神,转身就跑,差不多已奔出两丈来远,心头一怒,忍不住冷笑一声,右手抬处,凌空一掌直劈过去,同时双足一点,飞身迫扑过去。 贾老二拔腿就逃,但差不多刚跑出两丈多远,就听到身后风声飒然,一道澈骨寒风,朝后心涌撞过来,快要压到身上,他心头一急,慌忙倏地转过身来,叫道: “小老儿看来只有和你硬拼了!” 双掌翻起,迎着推出。 这一掌,他果然存心硬拼,两股掌力乍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贾老二一个人被震得离地飞起,倒撞出去,他口中尖叫一声:“我命休矣!” 手舞足蹈,平空飞出去数丈,翻着筋斗,飞过正在交手的双方头顶,朝丐帮和白骨门围成半圈的阵势中跌落下去。 桃花女追扑过去的人也在半空中像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同样被震得倒飞回去,落到地上,几乎还站立不住,又后退了两步。才被秦妙香扶住,问道: “仙娘,你没事吧?” 桃花女站定下来,略为吸了口气,觉得身上并无不适,一面怒声道;“死贾老二,他居然借我掌力,趁势逃过去了,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话虽如此,她心里可明白,贾老二既不怕蛊毒,又不惧迷香,‘如论内力,也在她之上,大概除了史神君,没有人能制得住他了。 贾者二手舞足蹈,跌了个“元宝翘”,背脊着地,砰的一声摔落地上,看得徐少华、史琬两人吃了一惊,急忙奔近过去。 史琬问道: “贾老二,你要不要紧?” 贾老二落到地上,又骨碌翻了一个筋斗,就站立起来,嘻的笑道: “你看小老儿有没有事?” 史琬气道: “好哇,你敢骗我!” “小老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骗你这位小姑奶奶!” 贾老二缩着头,傻傻一笑,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黄玉小瓶,一下塞到史琬手中说道: “这就是桃花金蚕蛊的解药,炔去给蛊毒发作的人服用,每人一小匙,放到舌上,让它慢慢化去。” 史琬伸手接过,喜道: “你真把解药弄来了!” 拿着玉瓶,匆匆走去。 贾老二道: “少庄主,现在该你去办事了。” 徐少华道: “我去做什么呢?” 贾老二伸手朝阵外一指,说道: “外面这些人,该让他们休息休息了,少庄主只要把他们逐个叫过来,由白三庄主出手就好了。” 白元浩听他说到自己,举步走来,问道: “贾总管,有什么事吗?” “嘻嘻,是有一点小事要白三庄主帮忙。” 贾老二凑近过去,说道: “对方二十四个人,咱们总得设法把他们拿下才是,所以小老儿想了个法子,就是由少庄主把他们一个个叫过来,请你三庄主从旁协助,每人给他们一指,三庄主举手之劳,一定可以办得到的了。” 白元浩点头道: “只要他们肯过来,那就没有问题。” “少庄主叫他们过来,他们一定会过来的。” 贾老二立即催道: “说做就做,事不宜迟,两位快点办事吧!” 白元亮和丐帮八大长老等人,和对方张猛龙等十九人,捉对厮杀了已经有一顿饭的工夫,双方依然旗鼓相当,各不相让! 白元浩道: “徐老弟,咱们出去。” 徐少华还没回答,贾老二在旁道: “不用出去,少庄主会把他们一个个叫进来的,三庄主只要站在这里就可以了。”一面朝徐少华道: “少庄主,可以开始了,你只要招招手,他们就会跳进来了。” 这是示意徐少华施展“纵鹤擒龙功”了。 徐少华自然知道他的心意,点头道: “我试试!” 这是因为有丐帮和白骨门的人围成了半圈阵势,对方的人是远在阵势之外,和徐少华立身之处,没有三丈,也有两丈七八距离。 贾老二耸着肩道: “少庄主只管放心,没问题的。” 徐少华站正身子,缓缓吸气,右手突然朝前高举,朝正在和白元亮动手的张猛龙招了下手,喝道: “过来。” 这一招手,已经运起了“纵鹤擒龙功”中的“擒龙手”。 张猛龙果然如响斯应,正在动手的人突然被一股极强吸力凭空吸起,“嘶”的一声,从白元亮头上飞越而过,朝白元浩面前直堕而下落到地上。(这是徐少华手掌一放,才落到白元浩面前的)——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五章 这下直把和他动手的白元亮弄得不明就里,吓了一大跳。 白元浩眼看张猛龙果然被徐少华招了下手,就招进来了,而且正好落到自己面前,哪还怠慢,振腕一指点了出去。 张猛龙纵有一身不弱的武功,但他在毫无防范之下,被人凌空吸了过去,身形堪堪落地,就被一缕指风击中要穴,别说还手,根本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已被制住了经穴。 白元浩笑道: “徐老弟果然神功盖世,兄弟总算开了眼界了!” 徐少华道: “三庄主夸奖……” “别说客套话了!” 贾老二催道: “少庄主,咱们时间宝贵,快,再来一个!” 徐少华功运右手,又朝曹飞虎伸手招去,曹飞虎一个人也呼的一声凌空飞落到白元浩面前,白元浩又是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徐少华这一施展“擒拿手”,一招一个,随手凭空吸入阵内,就像钩鱼似的,人影一个接一个的飞来。 白元浩再一人给你一指,相继制住了他们穴道,不过转眼工夫,动手的十九个人和站在稍后的五个,全数被吸入阵中,制住了穴道。 直看得白元规暗暗赞叹,英雄出少年,也自愧这几十年来自骨门空是狂妄自大,只是没遇上徐少华这样的高手而已! 丐帮八大长老也暗自惊叹不止,他们虽然听说过“纵鹤擒龙”的名称,但却从未亲眼目睹过,自然感到大开眼界。 现在大厅左首一场大规模的激战,已经完全停止了,只有大厅中间白骨神君和史其川这一对,还在比手划脚,愈演愈烈! 再说蛊毒发作的一干人,本来一个个脸如胭脂,跌坐的身子也在不住颤抖,几个功力较浅的像丐帮帮主韦凌云、白少游、闻天声门下的马成龙、万全、和扮蓝如风的小珠,扮柳飞絮的小玉几个,早已无法跌坐,爬在地上,只差没有打滚而已! 经史琬分别喂他们服下解药,说也真灵,未服解药前宛如万蚁啮心,又痛又痒,令人无法忍受,但在服下解药之后,瞬息之间,就霍然消失,红若赤霞的脸颊,也渐渐消退! 蓝启天究是用毒的行家,他第一个一跃而起。蓝如凤叫道: “爹,你老人家再运一回功咯!” 蓝启天笑道: “中了蛊毒,并不是功力耗损或是受了内伤,只要蛊毒消失,就痊好了。还用得着运功吗?为父要找桃花妖女,算算这笔帐才行!” 在他说话之时,所有的人已全都醒来,听他这一说,就纷纷站起。 杜浩然沉哼道: “蓝道兄说得是,今日之事,全是史其川和妖女预先布置的阴谋,咱们分头行事,别让这两人眼看大事已去,一走了之。” 其余的人群情激愤,纷纷附和,也没经磋商,就各行其是,宛如猛虎出柙,纷纷纵身朝大厅中间扑去。 这一情形,相当混乱,但大体上来说,就可分成三组:第一组最先飞扑出去的是蓝启天,他的对象是桃花女,跟着他扑过去的有高步云、(武功门)、竺天生、(八卦门)祝士愕、(形意门)陆子惕、(六合门)。 贾老二朝丐帮帮主韦凌云暗暗打了个手势,要韦凌云跟他们同去,韦凌云过去了,丐帮八大长老和三名副长老自然也跟了过去。 第二组杜浩然、(太极门)仲清和、(少林)万选青、(黄山)他们这三人自持身份,自然就朝史其川走去。 贾老二也向白元规打了个手势,要白骨三英、白少游和七名剑手跟着上去。 剩下来的是第三组,由淮扬派宋天寿为首,闻天声、丁药师、徐少华、史琬、蓝如凤、丁凤仙、小珠、小玉、马成龙、万全等人,并没跟着出去,还留在原地。 宋天寿一手捋须,问道: “二师弟,咱们要如何行动呢?” 闻天声忙道: “此事最好还是由贾总管来调度。” “不用调度。” 贾老二陪着笑道: “事情刚开始,还早着呢,再说少庄主和史姑娘这时候也不便出手,那就不如在这里慈一会,不过其余诸位的工作,此时就该派定了才好。” 闻天声道: “你只管分配就是了。” “是、是,小老儿那就有僭了。” 贾老二伸手指指宋天寿、闻天声、丁药师、蓝如凤、丁凤仙、小珠、小玉、马成龙、万全几人说道: “就是宋掌门人、马陵先生、丁药师等诸位负责守护这里,因为司徒望手下还有三百名无敌营武士,个个身手极高,一旦发动,那就不得了,所以非守住这里不可。” 宋天寿点点头道: “不错。” 闻天声看他没派徐少华和史琬的任务,心知史其川究是史琬的父亲,徐少华和史琬成了亲,就是史其川的子婿,不便出手,也就没有多问。 贾老二却朝闻天声笑了笑道: “小老儿不是你老想的这个意思,少庄主和史姑娘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任务,只是此刻时机未到而已!” 史琬道: “贾老二,你又卖关子了!” “不、不,咱们还要等一个人!” 贾老二不待她开口,忽然低哦一声道: “少庄主,你和史姑娘暂时没事,就在这里站着看热闹好了。” 他扛着双肩匆匆忙忙的朝人丛中钻去,两下一闪,就不见了踪影。 因为这时候,大厅上又起了一场激战,敌我双方,人影幢幢,极为混杂,且让作者一一道来! 最先出手的是蓝启天,他口中大喝一声:“桃花妖女,你敢暗算蓝某,蓝某绝不饶你!” 人随身起,一道蓝影直向桃花女飞扑过去,身在半空,双袖扬处,飞射出十六八道耀目紫金光芒,闪电般朝桃花女投去。 桃花女生长云贵,一眼就看出这激射而来的十七八道紫金光芒,竟是苗疆中最毒的飞蜈蚣,此物身上不受刀剑,可在空中回旋飞翔,螫人立毙,心头一惊,急忙喝道: “快列阵。” 右手抬处,锵然发剑,挥舞而起。 她这声“列阵”刚出口,四名宫装少女如响斯应,立即手挑宫灯,洒开莲步,上下舞了起来。 十八道紫金光芒,果然是十八条飞蜈蚣,每条足有一尺来长,即使是苗疆深山大泽之中,也极难寻觅得到。由此可见这些毒物,蓝启天至少已经豢养了二三十年之久! 桃花女连发数剑,也只不过拨开了近身的几条,剑锋砍在这些飞蜈蚣身上,铮铮有声,哪想伤得它们分毫?倒是列成四象阵的四名宫装少女挥起的红灯。它们却似有顾忌,不时作出回避之状! 那是因为那四盏宫灯点的油中,搀合了桃花瘴,舞动之际,就有一缕淡红轻烟随着散发,人畜遇上了,就会昏迷中毒,所以桃花女看到蓝启天施放出飞蜈蚣,她就赶紧下令要她们“列阵”了。 这原是一瞬间事,蓝启天飞扑而来,眼看桃花女和秦妙香站在中间,背贴着背,四周四名宫装少女,挥舞起红灯,在她们身前隐隐笼罩了一层淡淡轻烟,似雾似霰,色呈绯红,烟飞不散! 十八条飞蜈蚣只是在四周飞翔,不敢接近,已经料到可能是桃花女收来的桃花瘴一类毒烟,否则她就不会自称桃花女了。落到地上,呵呵一笑道: “桃花妖女,看你能支持得多久?” 右手锵的一声掣出一支色呈深蓝的长剑,左手呼的一掌,朝一名宫装少女劈去。 桃花女冷笑道: “蓝启天,谁怕了你不成?” 左手抬处,凌空拍出一掌,迎着蓝启天的掌风拦击过去。 两股掌风交接,发出一声蓬然大震,双方居然功力悉敌! 蓝启天右手长剑倏然划出,朝另一名宫装少女舞灯右腕削去。桃花女长剑及时抢出,当的一声,封开了蓝启天的剑势! 两人刚交手一招,高步云、竺天生、祝士愕、陆子惕等人也相继赶来,接着韦凌云率同八大长老、三名副长老也跟了过来。 在这同时,厅后一道屏风两边,及时迅快的跃出数十名手持钢刀的青衣武士,一言不发,挥刀扑攻而上。 这些武士一共有卅七人之多,他们正是由马天龙率领的卅六天龙队。(就是当日桃花宫迎神会中舞龙的一支队伍) 天龙队每一名武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一柄厚背钢刀,招式凌厉,镖悍无匹! 高步云、竺天生、祝士谔、陆子惕和韦凌云率同的八大长老、三名副长老一共才十六个人,几乎是以一敌二,加上这批杀手都是亡命之徒,扑攻上来,个个奋不顾身,霍霍刀光,着着进逼。 这一轮攻势,逼得四位掌门人和八大长老都穷于应付,后退不迭! 蓝启天大笑道: “原来你(指桃花女)还有后援!” 左手连指两指,那十八条飞蜈蚣居然滦通灵性,随着主人手势,一下朝扑攻过来的天龙队武士飞扑过去。 这些武士正在挥刀进击,谁也没防到半空中会有攻击他们的东西俯冲而下,刹那之间,就有十几名武士在惊叫声中,倒了下去! 桃花女凝声道: “马天龙,要他们速退。”一面又凝声叫道: “金衣卫何在?” 马天龙嘬口发出一声唿哨,这些武士立即纷纷朝屏右退下,但卅六人,至少已有二十名中毒倒下,退下去的只有十五六名。 这时只见十几个身穿金甲,头戴金盔的武士大步走出,这些人因身上穿着的金甲较为笨重,行动并不灵活,但也因有头盔和金甲保护,可以不畏飞蜈蚣侵袭,迳自挥动扑刀,朝高步云等人杀奔而来! 他们正好十六名,高步云等也正好是十六个人,双方人手相等,正好一对一,各自接住一名金甲武士;但这一来,高步云等人就吃了大亏,金甲武士身上穿的是特制金甲,不畏刀剑,你就是刺中他要害,他也一无损伤。 但他使的厚背扑刀,刀势沉重,又是久经训练,记记都是猛攻杀着,你不能伤他,他却可以伤你,你要封解来势,他却不须封解你的刀剑,直截了当的和你抢攻,你就是武功再强,在这种情况之下,也只有退居守势,没有还攻的机会了。 蓝启天眼看飞蜈蚣伤他们不得,只好挥了下大袖,把它们收入袖中,他因马天龙率领的天龙队,还有十五六个退到屏风右边,怕他们冲杀上来,自己这边人手有限,故而没有再向桃花女逼攻上去,只是监视着天龙队的行动。 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是向大厅中间的史其川走去,白骨三英率同七名剑手,随后围了上去。 大洪山主盖天鹏洪笑一声,迎了上来道: “杜老哥诸位蛊毒已经好了吗?” 杜浩然因他和云台山人孙豹人、徽帮娄子和、黑面龙王贺天锡四人都未中蛊毒,可见他们都是史其川一党,闻言冷然哼道: “四位未中蛊毒,倒是难得的很!” 云台山人孙豹人森笑道: “三位道兄蛊毒暂时虽已平息,最好还是多休息一回,咱们且到厅外去吧!” 他言外之意,是说蛊毒还会发作,示意三人不可和史其川为敌,实则想把四人引出去,藉以减少白骨门的声势。 仲清和道: “四位只管请便,咱们还要找史其川评理。” 徽帮娄子和道: “史神君当选盟主,是大家推选的,三位老哥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不妨放眼瞧瞧,凡是反对史神君的人,今天就休想活着离开这座大厅。” 万选青目光一注,冷笑道: “娄老哥,你投靠史其川,咱们没有叫你和咱们站在一起,你也别劝咱们向史其川低头,这叫做人各有志,不用多说。” 娄子和虽是徽帮帮主,但万松山庄武林世家,三代盟主,娄子和平日对万松山庄奉若上司,能和庄上总管打打交道,已是面子十足。 这回听了万选青的话,忽然脸色一沉,嘿然道: “万庄主,今天在这里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友,二是敌,三位如果不投靠史神君,那就是史神君的敌人,三位最好仔细想想清楚。” 万选青两道浓眉一竖,目光直注娄子和,沉声道: “娄老哥这是威胁我们吗?” 娄子和如今有史神君撑腰,哪里还会惧惮你黄山万松山庄,嘿嘿阴笑道: “娄某哪有这份胆量威胁三位,你万庄主不听忠言,就算娄某多言好了。” 云台山人哼道: “他还以为这里是黄山万家的大厅呢!” 万选青喝道: “孙豹人,你说什么?” 云台山人冷笑道: “山人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万选青一手提剑,沉笑道: “孙豹人,你大概想试试黄山世家的剑法了?” 云台山人点着头道: “你们既然不听忠言,咱们迟早总是要动手的,那就不用多说了。”呛的一声,从肩头撤下长剑,目视万选青道: “山人就领教领教你们黄山世家的剑法,究有多厉害?” 万选青也一下掣剑在手,说道: “你马上可以看到了。” 两人话声甫落,立即动上了手。 仲清和使的一双铁笔,此时已翻起长袍,取了出来,目注娄子和喝道: “娄朋友,咱们也不用客气了”。 杜浩然年已八旬,早已脱火,但此时此地,也不肯退让,同样撤下太极剑来,抱抱拳道: “盖老哥,如果咱们非动手不可,兄弟也只好领教了。” 盖天鹏使的是一柄四尺阔剑,早已提在手中,洪笑道: “看来,盖某也别无选择,只好动手了。” 两句话的工夫,仲清和对娄子和、杜浩然对盖天鹏,也同时动上了手,黑面龙王没有对手,只好站在一旁观战。 另外,白骨三英、白少游和七名剑手等人是朝史其川围过去的。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此时已从徒手相搏,各自比划招式,改使兵刃,史其川使的是一柄古剑,剑光青莹,一手剑法,更是博大精纯,矫若游龙! 白骨神君使的是一柄白骨剑,练剑数十年,剑法当然也十分精纯,但不论你如何精纯,总是脱不出“白骨剑法”的范畴,未免有迹可寻,不若史其川精通各家剑法,化为己用,来得变化莫测。 尤其“白骨剑法”,史其川已早有破法,因此白骨神君纵然把一支白骨剑使得出神入化,还是处处受制于人,有些缚手缚脚。 但尽管如此,白骨神君还是史其川唯一劲敌,没有方才和千毒谷主纪千里交手时那样从容不迫。 这一战史其川虽然略占一点上风,但他只要稍为大意,白骨神君立可扳回优势,因此两人出手虽快,攻拒之间,谁也不敢稍有疏忽! 围上去的白骨三英,没有白骨神君出声,谁也不敢冲上去出手,但这一战对白骨三英来说,真是获益匪浅,不但可以观摩“白骨剑法”的变化神髓,也可以看到破解“白骨剑法” 的招式。从而体会出“白骨剑法”的缺失所在,一时看得屏息凝神,心领神会,默默谨记在心。 在白骨三英向史其川围上去的同时,从大门外又进来了两拨人! 一拨是由大会副总管徐锦章、(汪友谅)田有禄(陆其琛)和管事章通(柳飞絮)所率领,还有胡老四、余老六、王天荣、王贵四人,和白骨门的一名中年剑士,八名云龙山庄的庄丁。 此时大家虽已知道总管贾老二和风尾帮四大堂主全已叛变,但并不知道这两位副总管是真是假?当然没有人敢拦阻他们进入大厅。 这拨人进入大厅之后,迅快朝左首走去,和徐少华等人相会合,那中年剑士却朝白骨三英奔去,和另外七名剑士合在一起。 另一拨本来是在大厅左右两边布成双岗的“无敌营”武士,他们曾奉有总领司徒望的密令,如果一旦有什么变故,(当时只有此准备而已)布在大厅左右地区的每一双岗,立可抽出一个人来,各由一名小队长负责率领,迅速向出事地点支援。 这时,他们听到大厅上出了事,自然迅速分出人手,由两名小队长率领,开入大厅。 这两小队,每队连领头的小队长在内,共有二十五人,两队就有五十名训练精良的彪悍武士,他们每一个人,足可抵得江湖上一名一流高手,这份声势自是不小! 他们虽然进入大厅,但因没人发号施令,指挥他们,两名小队长又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在进门不远,站定下来。 目前大厅上唯一中立的是千毒谷主纪千里一行人了。纪千里在和史其川动手之时,中了金蚕蛊,后经桃花女给他一粒解药,曾说:要蛊毒全好,必须每天服一粒解药,三天才能根治。史其川就请他到右首“贵宾席”落坐。 后来白骨神君进入大厅,杜浩然、仲清和、徐少华等人退向大厅左首,其他来宾纷纷退出大厅,只有右首贵宾席上的大洪山主、云台山人等四人并未退出,和纪千里等人一同留在大厅右首。 直等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三人和白骨三英一起朝中间走来,大洪山主等四人迎了上去,纪千里一行人还是站在大厅右首。 纪若男低声道: “爹,我们还是和徐大哥他们会合,站到一起去的好。” 祖东权道: “谷主,少庄主说得极是……”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完,纪千里沉嘿了一声,祖东权就不敢再说。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贾老二耸着双肩,走了过来,拱拱手,陪着笑道: “纪谷主你好,嘻嘻!” 纪若男喜道: “贾总管。” 纪千里沉哼道: “贾老二,你来做什么?” 贾老二依然陪着笑道: “小老儿是来跟你老问好的,你老中了桃花女的桃花金蚕蛊,不知如何了?” 纪千里道: “老夫很好。” 贾老二压低声音,嘻的笑道: “纪谷主相信桃花女不是使诈吗?” 纪千里道: “她使什么诈?” 贾老二耸耸肩道: “纪谷主没看到各大门派的人,也中了桃花女的桃花金蚕蛊,如今已经完全好了。” 纪千里道: “你怎知他们完全好了?” 贾老二笑道: “因为他们服了真正的解药。” 纪千里怵然道: “难道老夫服的不是真正的解药?” “嘻嘻!”真正的解药,只要一服就可以完全肃清体内的蛊毒。” 贾老二摇头晃脑的道: “只有假的,才只能暂时抑制蛊毒,并不能完全肃清体内的蛊毒,她才能控制这个中蛊毒的人……” 纪千里双目乍射凌芒,沉声道: “你说桃花女给老夫的并不是解药,老夫这就去找桃花女……” “没用。”贾老二连连摇手,嘻的笑出声来道: “她已经没有解药了,纪谷主找她又有何用? 纪千里一怔道: “桃花女没有解药?” “一点没错!” 贾老二得意的道: “因为她唯一的一瓶解药,已经给小老儿从她怀里摸来了!” 纪千里道: “你肯给老夫吗?” “嘻嘻!小老儿若是不肯给纪谷主,还会巴巴的跑过来告诉你老吗?” 贾老二口中说着,已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说道: “这就是解药了。” 纪千里接过,打开纸包,凑近鼻子闻了闻,问道: “贾总管不单单是送解药给老夫来的了?” “嘻嘻!”贾老二笑了笑道: “纪谷主应该知道你老也是史其川的眼中钉,白神君如果胜不了他,纪谷主也难以自保,这就是所谓合则两利,说实在,以他的武功,只有纪谷主和白神君联手,才能对付得了他,好了,纪谷主快服药吧,咱们时光宝贵得很。” 纪千里颔首道: “好,老夫蛊毒一解,就去助白神君一臂之力,除了史其川。” 说罢,把包中药粉往口中倒去。 贾老二转身欲走,回过头来又道: “史其川如果使出‘火焰掌,来,纪谷主不可用‘毒煞掌’和他硬接!” 纪千里善于用毒,解药入口,便知蛊毒果然迅速消解,闻言沉哼道: “老夫何用你关照?” 贾老二缩缩头道: “小老儿是怕你老上他的当。”急忙闪了出去。 纪若男道: “爹,你老人家刚服了解药,不可说话。” 纪千里笑道: “为父已经好了,走,咱们上去。”一面朝祖东权道: “你和若男还有他们五个,跟老夫上去,但不可太近,须防他向你们突下杀手。” 祖东权道: “属下省得。” 纪千里呛的一声掣出黝黑如墨的一柄阔剑,厉笑一声道: “史其川,老夫来也!”飞身冲上去。 黑面龙王贺天锡急忙一下掠出,迎着道: “纪谷主请留步……” 纪千里洪喝一声道: “贺帮主还不让开?” 左手一振,从大袖中伸出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朝黑面龙王迎面扬去。 掌势未到,一股腥风已直逼过去,黑面龙王识得厉害,“毒煞掌”无人敢接,他岂肯以身拭毒?急急向旁闪开! 纪千里一掌出手,就没去理他,一道黑影挟着一道黑光直奔史其川左肩! 史其川和白骨神君改使兵刃之后,又已打出百招之外,虽然一直略占上风,但要想胜过白骨神君,又谈何容易?此时瞥见千毒谷主一掌逼退贺天锡,挥剑冲来,不觉洪笑道: “加上个把纪千里,老夫岂会在乎?” 长剑倏转,“当”的一声架开纪千里的一剑。 不,他有意要在这一剑上显示他的功力,剑上已是凝足了十成内力,“当”声传出,就把直奔过来的干毒谷主纪千里一个人震得向后连退了三步! 纪千里一向自视甚高,他奔来之时满以为史其川和白骨神君激战多时,体力应该消耗得差不多了! 就这一念轻敌,才被震退了三步,这下自然把他激得老羞成怒,沉嘿一声,挥剑疾进,喝道: “史其川,你也只有这点黔驴之技!” 阔剑开阖如风,一连三剑连环击出,三道墨一般的剑光,劈得呼呼有声,使得简直像开山巨斧,势劲力急,凌厉无前! 白骨神君从徒手比划,到使用长剑,才发现史其川武功之高,大是出人意料,以自己的一身修为,仅能和他打成平手,(他稍稍屈居下风,是因剑法处处遭到掣时,与武功无关) 在这百招之中,始终落后半招,无法扳得回来。 此刻眼看千毒谷主仗剑冲了上来,以他白骨神君的身份,岂肯以两打一?正待撤剑! 突听耳边响起贾老二的声音说道: “白神君,你老千万不可退后,纪谷主还是小老儿怂恿他来的,因为据小老儿猜想,史其川可能隐藏了一部份武功,只有你老和纪谷主联手,才能把他逼出来。” 这话其实也含有激将成份,听得白骨神君暗暗一怔,付道: “他还隐藏了一部份武功,若是全使出来,岂不是我白灵君还不是他的对手了?” “哼!老夫倒要看看你究有多大的能耐?” 一念及此,自然把撤剑后退的意念打消了,同时配合纪千里的攻势,长剑一紧,乘机夹击过去! 一时之间,左右夹击,剑光大盛! 史其川朗朗笑道: “史某若是惧怕你们夹击,那就不用问鼎中原,来当什么武林盟主了!” 这声长笑,就铿铿有如老龙吟声,整座大厅回声嗡嗡,震人耳鼓,笑声中,他右手连挥,一支长剑忽左忽右,以攻还攻,朝两人夹击而来的剑光中硬打硬接,击撞过去,但见绵绵剑招,嘶嘶剑风中,响起一阵锵锵剑鸣! 三支长剑记记接实,白骨神君和纪千里都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对方好像只是在和自己一人交手,他的每一剑都好像是朝自己发来的! 三个人同时后退了一步。 白骨神君在后退之际,左手扬处,打出一记“白骨掌”。史其川看他掌势强劲,不敢怠慢,赶紧横时发掌,朝前推出。纪千里眼看机不可失,左腕一振,凌空点出一指,朝史其川右侧袭去。 史其川和白骨神君掌风接实,发出蓬然一声大响,在这同时,又响起了“扑”的一声,那是纪千里的一记“射影指”击中史其川右肋所发出来的声音! 三个人动手,就有这点好处,你和别人对掌之时,另一个人就可以乘你不备,出手袭击。史其川久经大敌,这一点他岂会疏忽?任你纪千里“射影指”击中他的肋骨? 纪千里心中还在暗喜,史其川已经倏地转过身来,喝道: “纪千里,是你偷袭老夫?” 纪千里大笑道: “咱们正在交手,怎么能说老夫偷袭……” 话声还没说完,只听史其川沉嘿一声:“好!”人如奔马,长剑豁然有声,化作一道青光,猛向自己头面由上而下。直劈过来。 强烈剑光,十分耀眼,纪千里不敢和他硬接,急忙身形迅速向旁横闪出去。 史其川大笑道: “纪千里,你难道除了偷袭,就不敢接老夫一剑吗?” 喝声中,身形随着左旋,带转剑势,使了一招“白鹤展翅”,右手长剑横扫过去。这一记因是由直劈带转过来的,势道丝毫不减,凌厉犹且过之。 纪千里自然更不愿和他硬拼,再次施展挪移身法,闪身而出,但在闪身之际,左手乍扬,一只乌黑如墨的手掌,同样横拍过去,袭向史其川的背脊。 白骨神君也在此时一闪而至,挥剑削到。 史其川右手横扫的长剑及时使了一招“回风舞柳”,从下翻起,咱的一声封开白骨神君长剑,一个轻旋,左手直竖,一只火红的手掌,朝纪千里“毒煞掌”迎击而出。 “纪谷主接不得!”远处传来贾老二尖沙的叫声,但一黑一红两只手掌已经接个正着! 只听纪千里闷哼了一声,惊诧的道: “会是火灵掌!” 一个人连退了三步,随声往后倒去。 方才史其川也曾使过一次,大家都把他视作“火焰掌”,此时忽听纪千里说他使的是“火灵掌”更是惊人之言! 要知“火焰掌”只是旁门中火功,迫溯其源还是出于三阳神功,但“火灵掌”却是魔教中的功夫,称为“魔火神功”,比起“火焰掌”更是厉害。 史其川洪笑一声道: “不错,你方才就应该想到了……” 就在他刚说出“不错”二字之际,白骨神君被他封开的剑势,又迅若闪电,急袭而至,“嗤”的一声,刺中他右肩,剑尖居然刺不进去! 因为白骨神君这一剑势道极为劲急,以致一支白骨剑竟然弯成了半月形,这真是电光石火般事! 长剑因刺不进去而弯,白骨剑柔中带韧,剑身一弹,突然滑开,也把史其川肩头长袍划破了足有尺许长一条! 白骨神君是何等人物,一剑刺中却刺不进去,立即往旁跃开,目光一凝,嘿然道: “原来金缕甲落到你手上了!” 这一段话,当真使作者有些忙不过来,纪千里中掌倒地,立即有祖东权和五位护法纷纷抢出,由祖东权一把抱起,退后了两丈。 纪若男急忙跟了过去,问道: “祖大叔,爹……不要紧吧?” 纪千里倏地睁开眼来,气息急促的道: “东权,快把老夫怀中那个玉瓶拿出来。” 祖东权依言伸手从他怀中掏摸出一个拇指大的黑玉瓶,问道: “谷主,是这个吧?” “不错……”纪千里喘息着道: “快把瓶塞打开,快……倒入老夫口中……” 祖东权看他神色不对,慌忙打开瓶盖,纪千里已经张口喘息,说不出话来,这就倒转黑玉小瓶,朝他口中倒去。 纪千里艰难的把药丸吞了下去,就缓缓阖上了眼睛,气息低微的道: “替老夫盘膝坐好,你们小心给老夫护法。” 祖东权望了纪若男一眼,低声道: “咱们还是退到左首去,和徐少庄主等人会合在一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纪若男点点头,当下由两位护法扶着纪千里朝左首退去。 再说白骨神君那句“原来金缕甲落到你手上了”,话声清晰,大厅左首自然也听到了。 闻天声心头方自一动,宋天寿凛然道: “史其川身上会穿了金缕甲?” 徐少华道: “弟子去问他。” 闻天声道: “少华,慢点!” 徐少华因自己失落金缕甲的那天,也就是师傅遭人劫持、父亲遇害,和云龙山庄被毁的同一天,如今虽已知道害死父亲的凶手是苗飞虎,但他为什么要杀害父亲和云龙山庄大小四十余人,目的何在?始终不得而知。 换句话说,苗飞虎不过是受人支使的凶手,真正主使他的人,至今依然查不出一点头绪来,此刻骤听金缕甲穿在史其川身上,但觉热血沸腾,没听到闻天声的喝声,人已点足掠起,凌空朝史其川纵扑过去。 史其川一掌震飞纪千里,右肩也被白骨神君长剑划破尺许长一条,心头怒极,回身反扑,一支长剑使得风雷迸发,剑光划过,声若裂帛,比起方才,凌厉何止数倍? 白骨神君有七十年以上的修为,在功力上,绝不会输给史其川,但因史其川有一册专破“白骨剑法”的剑谱,是以白骨神君和他动手之际,难免缚手缚脚,这回,史其川含怒出手,全力发剑,白骨神君却更加落了下风。 那是因为白骨神君已知对方身上穿了一件不畏刀剑的金缕甲,许多刺向他中路的剑招都伤不了他,史其川却有恃无恐,可以放手抢攻。 试想白骨神君剑招受制于人,本来已经有缚手缚脚之感,如今又多了许多招式无法伤他,岂非更缚手缚脚了? 史其川全力发剑,攻势绵密,白骨神君只采取守势,见招拆招,无暇还击。 这一情形看得白骨三英心头暗暗惊凛,白元规紧握长剑,正待招呼元辉、元浩一起上场,瞥见一道青影横飞过来,朝两人战场上投去,心中暗道: “会是徐少华!” 同时但听“锵”“锵”两声金铁大震,剑光寒芒,刹时尽敛,史其川、白骨神君两人各自后退了半步,停了下来。 徐少华手持短剑,一下架开史其川和白骨神君两柄长剑,两道明亮得发光的眼睛从史其川右肩瞥过,确认他身上的金缕甲,正是自己失落之物,才抱抱拳道: “在下来得鲁莽,请两位恕罪,在下只是想请教史神君,你老身上这件金缕甲是哪里来的?” 白骨神君和史其川同时被逼退半步,心头不期大为惊异,试想凭自己和史其川正在交手之际,两柄剑上所发出来的剑气,何等沉重?普通练武之士只怕无法走人寻丈方圆,就算冲进来了,也会被四下流动飞洒的寒芒所伤。 这年轻人还能一举架开剑剑交击的两柄长剑,还把自己两人震退了半步,这该是何等功力? 英雄出少年,看来这莽莽江湖,真该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史其川当然也十分震惊,但当他目光一注,发现徐少华手中短剑,剑光湛然,清若秋水,竟是武林中号称第一神兵利器的秋水寒,不禁色然心喜,沉笑道: “原来秋水寒果然在你手中!” 身形突然朝前欺来,左手疾翻,五指如钩,使的是少林寺一记“空手人白刃”,身形手法,快到无以复加! 徐少华话声才落之际,就听到耳边贾老二“传音入密”的声音叫道: “小心,嘻嘻,他自己送上来的,不妨让他试试云龙第十九式!” 等到徐少华惊觉,史其川抓来的手指已快要扣上右手剑柄,在这一瞬间,上身倏地右转,左手迅快递出,一把就抓住了史其川的脉腕! 这下又使史其川大感意外,老实说他对擒拿手法,有独到的造诣,普天之下,如论擒拿术,无人能出其右,但徐少华这一手,他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 但史其川是何等人物,反应神速,脉腕方自一紧,他立即反腕抬手,五指轻弹,一连弹出四缕劲急指风,连珠般朝徐少华眉心、双目、咽喉袭来。 徐少华在事情没弄清楚之间,自然不好和他动手,是以一扣即放,手掌竖立,挡在前面,淡淡一笑道: “在下只是想请问神君,这件金缕甲是从哪里来的?并无和神君动手之意。” 他练成“太清心法”,手掌这一竖,就把史其川弹来的四缕指风一齐挡住。 史其川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工夫,徐少华的武功居然突飞猛进,而且还练成了玄门护身真气! 一时望着他呵呵一笑道: “贤婿问这作甚?难道这件金缕甲和你有什么关连不成?” 他这声“贤婿”,叫得徐少华俊脸不禁一红,说道: “神君请先赐告这金缕甲的来处。” 史其川含笑道: “这是他们送给老夫的寿礼,老夫觉得它质料不错,所以穿在身上,贤婿喜欢,老夫可以送你。” 这话也没错,女婿乃是半子,他连娇滴滴的独生女儿都送给你了,何在乎一件金缕甲?——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六章 “说得好听” 只听一个苍老而洪大的声音沉哼道: “你花了多少心机才弄到金缕甲,又因金缕甲只有秋水寒可破,传令手下,务必查出秋水寒的下落,如果你真肯把金缕甲送给我徒儿,方才就不会出手夺我徒儿手中的秋水寒了。” 这人的话声,是从厅外传来的,厅上有这许多人,但只有徐少华听出他是谁来了,心中不觉大喜。 史其川目光一凝,喝道: “尔是何人?” “哈哈!”这声大笑,就像是发自大厅上空,十分震耳! 这一刹那,厅上所有动手的人,几乎全停了下来,大家都不知道来了什么人?但只要听这笑声,就可知道来人非同等闲。 苍老声音接着哼道: “老夫是谁,你应该最清楚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微风轻飒,史其川面前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白发披肩,白须垂腹的红脸老人,目光湛然如星,似笑非笑的望着史其川! 他,正是徐少华的记名师傅,五十年前大名鼎鼎的昆仑乙九。 但如今江湖上,除了老一辈的人还知道他的名号之外,就算在路上遇到,也不会有人认识他了。 徐少华急忙垂下剑去,叫了声:“师傅。” 史其川乍睹乙老人家,不禁脸色倏变,拱拱手道: “老哥既是冲着史某面来,咱们不妨到外面去放手一搏。” 这话是想把对方引到外面去了。 “用不着。”乙老人家洪声道: “今天要找你算帐的并非老夫一个,自然要在这里当着大家算算清楚。” “哈哈!”史其川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朗朗大笑,说道: “史某早就料到你迟早总会找来的,就算连你乙九一起算上,史某也并不在乎。” 他这话听得所有在场的人不禁大为震动,这红脸老人竟会是昆仑乙九?昆仑乙九,不就是他的师兄吗? “住口!”乙老人家突然嗔目喝道: “老夫面前,你还敢自称史某?” 史其川冷笑道: “那么你要我怎么说呢?” 乙老人家哼道: “你以为老夫不知道吗?哈哈,老夫早就查出你的底细来了!” “你查出什么来了”? 史其川脸露狞笑,右手竖立如刀,闪电朝前推出!掌势甫发,就可听到一声细长的轻“嗤”,宛如把整片空气,都被他掌锋从中间剖了开来。紧接着又是“扑”的一声,手掌笔直击在乙老人家的胸口。 乙老人家坦然承受了他一记切掌,却如中败革,乙老人家连动也没动,嘿然笑道: “老失真该谢谢你十八年的幽囚,让老夫心无旁骛,才能参透玄机,不然的话,只怕无法承受你这记‘阿修罗神刀’了。” 这话听得在场众人更觉心惊,“阿修罗神刀”乃是魔教最厉害功夫,史其川既是昆仑传人,怎会练魔教大法的呢? 史其川厉笑道: “你不用多说,有什么惊人之艺,只管使出来好了。” 乙老人家微哂道: “凭你这点能耐,还不配向老夫叫阵,今天,老夫第一件事情,是要天下武林,先把事实听清楚,你假冒我师弟史其川之名,但你并不是我师弟史其川。” 史其川朗朗大笑道: “我不是史其川,那我会是谁?史其川在武林中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我何用冒充他?” “因为我师弟是昆仑派传人,这一点就够了。” 乙老人家道: “你有野心,妄想称雄武林,才生觊觎昆仑派的武功之心,遂向我师弟下手,大概这一阴谋未能得逞,于是假冒老夫师弟,趁老夫前去绝尘山庄,探望师弟,暗在酒中下迷,幽囚后山石室,胁迫老夫默写昆仑武学。老夫不予理睬,你不敢杀死老夫,是怕老夫一死,昆仑派武学就失传了,没想到老夫却把昆仑武功传给了我师弟的女婿,这岂不是天意?” 徐少华渐渐听出端倪来了,好像史琬并不是史其川的女儿,不觉叫了声:“师傅……” 乙老人家一摆手道: “为师话还没有说完。”他接着又道: “更没想到我这记名徒儿,和你有杀父之仇……” “你胡说!”史其川怒极,抖手一剑急刺过去。 乙老人家哼了一声,右手一抬,大袖朝前拂出,一点袖角拂在剑尖上,发出“叮”的一声,就把史其川的长剑向右带出。续道: “老夫说过,你不配和老夫动手,老夫把话说完了,自会有人和你动手的。” 这句“我这记名徒儿,和你有杀父之仇”,听得徐少华心头猛然一震,再也忍不住,大声叫道: “师傅,害死先父,是他的主谋吗?” “不错!”乙老人家神色凝重的道: “他本是昔年千面教八大护法之一,本名史紫丹,原是我师弟的远房堂兄,千面教覆败,他幸而漏网,转投到魔教门下。后来无意中得知他堂弟史其川是昆仑传人,心生觊觎,可能杀害了史其川,又以迷魂药入酒,粑为师幽囚在后山石室,这是十八年以前的事……” 徐少华不敢发问,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时本来站在左首的淮扬派掌门人宋天寿、闻天声、史琬、蓝如凤、丁药师、丁凤仙等人也纷纷跟了过来,和白骨门的人站到一起。 乙老人家接着又道: “他既不敢杀死老夫,又得不到昆仑武学,为了妄想称雄武林,就必须得到刀剑不入,任何内力都无法伤及的金缕甲。但金缕甲唯一的克星,就是秋水寒,他若能得到这两件东西,普天之下就无人可以伤他了,这就是他密令手下爪牙,务必把这两件东西弄到手的原因。” 徐少华听得心头一阵激动,转身切齿喝道: “姓史的,是这样吗?” “哈哈!”史其川(其实应该称他为史紫丹了)朗笑一声道: “他是你师傅,你当然相信他说的话了。” 徐少华道: “你承认苗飞虎是你手下,是你支使他杀害我爹的?” 史紫丹嘿然道: “老夫说不是,你是否相信?” “我不信!”徐少华咬牙切齿的道: “苗飞虎一定是你支使的,因为金缕甲和秋水寒可以助你完成霸业,你志在必得!”说到后来,双目尽赤,厉声喝道: “姓史的,我要为父报仇,为云龙山庄四十余口雪冤,我要和你放手一搏,你准备好了!” 手中紧握秋水寒,大有恨不得一剑就杀了对方,方雪心头之恨!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喝了声:“慢点!” 那是史琬,她已脱去了一身吉服,泪流满面的奔了出来,朝史紫丹说道: “我是你的女儿?还是你害死了我爹?你总该有个明白的交代吧?” 史紫丹脸上微有黯淡神色,勉强笑道: “琬儿,你自然是为父的女儿了。” “胡说!”乙老人家怒声道: “琬儿今年十九岁,你是十八年前假冒我师弟的,我弟妹产下琬儿不久,即因产后失调,一病不起,那时也正是你冒名顶替之时,琬儿明明是我师侄女,你这谎言,岂不攻自破了?” 史紫丹还没开口,只听一声娇笑,传了过来! 桃花女已从案后款步行来,说道: “神君,她既非你的亲骨血,你何用把人家的女儿,硬扯过来?” 她这一过来,秦妙香和四名执宫灯的使女,也一起跟了过来。 史琬气极,怒叱一声:“妖女看剑!” 唰的一声,长剑出鞘,急疾刺出。 桃花女轻盈的挥了下手,站在她身后的四名宫装使女,前面两个手举宫灯,交叉架起,哨的一声架住了史琬刺去的长剑。 站在后面的两个迅快越过前面两人,绕到史琬身后,动作如一,挥动红灯朝史琬身后打来。 蓝如凤喝道: “二哥小心!” 掠上前去,挥手发剑,朝两女攻去。 秦妙香抬手打出两枚响铃,在空中转动,发出铃铃清响,这当然是某种暗号了! 马天龙率领的三十六名天龙队,方才被蓝启天的飞蜈蚣一下放倒了十八名,只剩下一半,退到屏风右侧,此时听到铃声,立即率同十八名青衣武士疾快的冲了过来。 另外方才和高步云、及丐帮的人动手的十六个金甲武士,在乙老人家出现之时,双方虽已停下手来,但还是对峙之势。 此时也忽然舍了高步云等人,朝大厅中间奔来,他们身穿厚甲,不惧刀剑,高步云等人也无法拦截得住。 而且此时从屏风后面,又飞跃出卅六个身穿黑色劲装,大红背心的武士,一窝蜂般冲杀过来。 这是桃花宫卅六火齐队。(当日舞一支蜈蚣的队伍) 由队长项楚雄率领,挥动卅六柄厚背扑刀,继金甲武士之后,朝大厅中间奔去,声势之盛,彪悍无匹! 大厅里首的人向外涌来,黑面龙王贺天锡,突然振臂朝五十名站在大厅门口两队武士大声喝道: “你们还不出手?把厅上敌人一起消灭了!” 那两小队“无敌营”武士看到黑面龙王挥动的手势,正是命令他们的暗号,果然立即发动攻势,挥动扑刀杀了上来。 这一下整座大厅上,立时爆发了全面搏杀的惨烈场面。 先从上首说起吧! 当时蓝启天因金甲武士不畏飞蜈蚣,但已由高步云等人接着厮杀,自己只好住手,监视桃花女等人。 后来乙老人家出现,大厅上敌我双方的人大部份停下手来,桃花女带着秦妙香和四名侍女朝史其川走去。蓝启天也和高步云等人会合在一起。 直到秦妙香弹起两枚响铃,十六名金甲武士,十八名天龙队,卅六名火齐队纷纷向大厅中间奔去。 蓝启天、高步云等人以己方人数和对方悬殊,无法拦截得住,就各自打了个暗号,也以极快身法,向大厅中间退去,迅快的就和徐少华、白元规两拨入会合,集结在一起,联手对抗扑上来的敌人。 本来已经住手的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三人,此时也因大洪山主盖天鹏、云台山人孙豹人、徽帮帮主娄子和三人重又抡动兵刃,攻了上来,重又交上了手。 千毒谷主纪千里身负重伤,服药之后,急需调息行功,祖东权和纪若男商量之后,决定和大厅左首的徐少华等人会合。 后来因白骨神君一剑划破史其川右肩长袍,露出金缕甲,徐少华心情激动,朝中间掠去。 宋天寿怕他有失,就率同闻天声、史琬、蓝如凤、丁药师、丁凤仙等人跟了过来。 闻天声因千毒谷主仍在瞑坐疗伤,只有纪若男、祖东权和五方护法七个人,人手单薄,而且还有二十几个“无敌营”的武士,被制住了穴道,留在这里,这就要小玉、小珠和他门下陆其琛、汪友谅、马成龙、万全四人,胡老四、余老六、王天荣、任贵,以及八名庄中武士留了下来。暂归祖东权率领。 祖东权自是感激万分,连声致谢。 以上是敌我双方人手分布的情形。现在除了千毒谷主这一拨人仍然留在大厅左首之外,其余的人,差不多已集中到大厅中间去了,激战也在大厅中间展开。 所谓“大厅中间”,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在中间,只是以史紫丹、桃花女、徐少华、史琬等人为中心,敌我双方的人,是在这个中心的四周动上了手。 但只有一个人,这时大厅上却没有了他的影子,那是总管贾老二,他自从给了纪千里蛊毒解药之后,就没见过他的人。 杜浩然、仲清和、万选青三人,方才已和盖天鹏、孙豹人、娄子和三人动过手,因乙老人家的出现,曾一度停手,此时大厅上爆发了一场混战,六人也再度交上了手。 杜浩然在太极剑上,勤练了一个甲子以上,剑上造诣,可说炉火纯青,深得太极剑法奥秘,一经展开,长剑划出一圈又一圈的剑光,翩然而来,悠然而去,似缓实速,似刚实柔,使得毫无半点破绽,也毫无半点火气。 他的对手大洪山主盖天鹏使的却是一柄四尺长的阔剑,只要看他兵刃,就可以想到此人剑法,定是专走阳刚一路的人。只见他阔剑大开大阎,劈出来的剑光道道有如匹练横飞,剑风飒然,凌厉已极! 但任你剑势如何凌厉,杜浩然剑划弧形,如黏如引,运行不息,正好以柔克刚,凌厉攻势,不是被引出,就是被封死,因此大洪山主不仅占不到半点便宜,有时还会被逼得非后退不可。 仲清和身为少林南派掌门人,武功尽得少林神髓,他使的一对铁笔,每支长有一尺八寸,可说集点穴镢和双锏、双剑之长,一经展开,攻守兼顾,进退飞旋,使人有变化莫测之感! 孙豹人一支长剑,在大江南北,纵然享有盛誉,但遇上仲清和的双笔,总觉得自己比他少了一件兵器。 你攻过去。只有一支剑,他以一支笔就可把你封住,他封住了的长剑,另一支笔可以立即还攻过来,你就没有第二支剑法封他,要封,就得撤回长剑去封,因此一动上手,就有些缚手缚脚。 万选青使的“万家剑法”,号称“万剑归宗”,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剑光流动。 波澜壮阔! 娄子和使的也是一柄长剑,但他这手剑法,只是江湖普通招式,在江湖上,因他是徽帮帮主,大家逊让他几分。说穿了只是各大门派之间的混混而已,一旦动上了手,就得靠真才实学,他这点武功,最多也只能列入二流之间,如何能和黄山万家的剑法相提并论?几招之后,就已有守无攻,就是守,也感到相当吃力了。 蓝启天、高步云、竺天生、陆子喝、祝士谔五人,已和丐帮帮主韦凌云、八大长老、三个副长老合在一起,正好挡住冲上来的十六名金甲武士。 方才高步云十六人,也曾和十六名金甲武士交过手,这回依然以一对一,只多出蓝启天一人没有对手。 但蓝启天方才在他们动手之际,曾仔细观察,这些金甲武士头戴钢盔,身穿金甲,除了双目之外,全身不受刀剑。 高步云等几位,纵然都是一派掌门,武功高过他们,但在双方交手之时,另一方要想刺对方双目,那是绝不容易之事。 何况这些金甲武士除了一身金甲之外,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一柄厚背扑刀,使得刀光霍霍,刀风劲急,绝非易与! 蓝启大看得暗暗冷笑:“桃花妖女训练这批金甲武士却想不到他们会遇上我云南蓝某! 心念转动之际,左手突然朝正在和高步云动手的金甲武士双目指了两指,一面以“传音入密”朝高步云道: “高掌门人注意,此刻请立即出手,以重手法取他胸口,可以一击奏功。” 高步云正以一支长剑和一名金甲武士激战之中,自己在内力和剑术上,足可胜过对方,如果对方不是一身金甲的话,他该早就可以得手了,就因对方身上穿了特制的钢甲,刀剑难伤,才缠斗至今,打成平手。 此时蓝启天的话声堪堪入耳,就见金甲武士突然大叫一声,脚下顿现踉跄,往后急退,高步云是何等人物,心头一动,哪还怠馒,口中吐气开声,身形疾欺而上,功凝左拳,使出武功门绝艺一记“隔山打虎拳”,朝对方胸口击去! 但听“砰”的一声,拳头端端正正击在对方胸口之上,那金甲武士继一声大叫之后,又是一声闷哼,一个人往后连退了五六步,蓬然一声往后仰跌下去。 高步云在这一拳上,用足十二成力道,纵有金甲护身也足可震碎对方内腑,自然一击奏功。 蓝启天左手随即又朝和竺天生动手的金甲武士指了两指,一亩也以“传音入密”朝竺天生道: “竺掌门人,兄弟助你一臂,道兄只管以重手法对付他就好。” 竺夭生一手“八卦剑法”,独步武林,但这些金甲武士武功之高,最多也只和他一筹之差,自然使他既惊又怒,因为武功既然相差不多,他们穿了盔甲,不惧刀剑,就占了极大便宜。 双方正在缠斗之际,竺天生听了蓝启天的话,心中还有些不信,你能如何助我一臂之力?就在他心念方动之际,和他动手的金甲武士突然间好像着了魔一般,口中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对面敌人,左手迅即朝眼中掩去。 这一机会竺天生岂肯放过,运起内劲,力贯剑尖,陡然向对方当胸刺去。这一剑他贯注全力,但听“扑”的一声,长剑直刺而入,金甲武士又是一声惨嗥,砰然往后倒去。 原来蓝启天左手连指,放出去的是一种生在云贵深山中的飞蚁,身体不大,本来就会螫人,经蓝启天饲以毒草药饵,螫人之后,半个时辰就会毒发无救。 他是指点飞蚁飞入金甲武士钢盔眼孔,螫敌双目,被飞蚁螫中,麻痒难忍,哪里还有斗志,和他动手的人自可轻而易举的一招克敌了。 蓝启天连番得手,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左手继续向前接连点出,一面也相继以“传音入密”通知形意掌门祝士愕、六合掌门陆子喝、丐帮帮主韦凌云等人。 这些人有蓝启天放出的飞蚁相助,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数十年深厚功力,敌人一旦失去抵抗,他们自可用剑、用掌、用脚,把对手处决。 其中只有韦凌云才廿三岁,但他练成丐帮历代相传,只有帮主才能练习的“擎天三掌”,威力之强,无与伦比,自可胜任。 另外三个副长老功力稍逊,但到了后来,八位长老依次把金甲武士放倒,自可出手相助。 前后不过顿饭工夫,十六名金甲武士已被逐一消灭。 马天龙率领的天龙队虽然已只剩下十八名武士,但由项楚雄率领的火齐队,有三十六名武士,合起来一共就有五十四人之多!(两个队长) 在大厅中间的,却只有宋天寿、闻天声、和丁药师、丁凤仙四人,加上白骨三英、白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剑士,也只有十六个人。以十六个人对冲杀上来的五十六名武士,差不多就是以一敌三,对方还多出五个人。 何况这两队武士个个都有一身极高的武功,这一杀奔过来,势道十分彪悍,双方这一接触,就响起一片震慑人心的兵刃交击之声,但见剑光盘空,刀光如雪,真是一场江湖上罕见的混战! 宋天寿淮扬掌门,一手淮扬剑法,造诣极深,马陵先生闻天声剑上功夫和大师兄只在伯仲之间,但左手同时施展“大擒拿手法”,功力火候,都胜过他大师兄,双方乍接,两三个人围攻一个,宋天寿和闻天声都感到有些吃力,一开始就被逼改采守势。 丁药师精通拳击,平日很少使用兵刃,这回对方的人使的都是厚重扑刀,他不好以徒手去对敌兵刃,因此也选了一柄长剑,使起来总有生疏之感,幸亏左手握拳,不时击出,稍可辅助剑势的不足,但力敌两人,还是忙于封架。丁凤仙敌住了两个武士,但情形比她爷爷还要好些,那是她在云龙山庄之时,经贾老二临时传授了五招实用的剑法,不须内力,是以技巧取胜,你只要练熟了,就可不用。 丁凤仙就仗着这五式剑招,和敌拼搏,不论对方刀法如何凌厉,她只要使出一招来,长剑就可乘隙而入,袭向对方要害,迫使对方非收势后跃不可! 这五式剑招,她轮流着施展,居然百试不爽,把两个使扑刀的武士接二连三的逼退开去,对方两人明明看到她剑招不多,而且一再重复使用,依然无法破解,纵是如此,丁凤仙也打得极为吃力。 白骨三英是这一场混战中,功力最高的三个,尤其是白元规一柄白骨剑施展开来,剑光圈转,宛如一道围墙,独自截住了五个黑衣武士,都被他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白元亮比白骨三英稍逊一筹,但比宋天寿、闻天声是要高明得多,一下截住了对方三个武士,还能应付裕如。 白少游也截住了三个,交手之际,就没有白元亮那么轻松,但也有攻有守,并无丝毫缚手缚脚之感。 再就是八名中年剑士了,他们原是白元规的卫士,自小经白元规一手调教,剑法、武功,还在白少游之上,尤其精擅合搏之术,两人可以联手,三人、五人也可以联手,最多八个人,就可以列成一座剑阵,名为“白骨剑阵”,剑法一经展开,可以困得住武功最强的高手。 他们此时要对付的只是冲杀上来的人,自然不必列阵,各自挥剑迎敌,但他们久经训练,八人之间,都心有默契,虽是单独作战,左右的人,还是可以互相支援,发挥威力。火齐队武士纵然彪悍,遇上他们,也黔驴技穷,一片凌厉攻势,立时被剑光压了下去。 激战了不过顿饭工夫,上首蓝启天施出飞蚁,放倒十六名金甲武士,高步云等四位掌门人和丐帮帮主韦凌云、八大长老等人,没了对手,就一起赶来,加入战团,这一来,本来以一敌三的场面,立时为之改观。 蓝启天在他们(高步云和丐帮等人)支援宋天寿、白骨三英的同时,悄悄闪近女儿身边,因为这时史琬、蓝如凤联手,和四名挥舞着宫灯的宫装侍女,激战正烈。 史琬一支长剑,使得最杂,忽而花山剑法、忽而终山剑法、忽而六合剑法、忽而峨嵋剑法,使的都是较为轻灵的剑招,但这些各不相干的剑招,在她手中使来,宛如行云流水,记记都是杀着,可说相当凌厉! 蓝如凤使的本是家传“蓝家剑法”,剑势辛辣。在没上洪泽湖来以前,贾老二徽得闻天声的同意,对马陵先生门下八个弟子,和挑出来准备随同上洪泽湖的八名庄丁,都传了几招剑法、刀法,蓝如凤、柳飞絮、丁凤仙三人,也跟着一齐练习。 这时施展“蓝家剑法”之中,不时夹杂使出贾老二教她的剑招来。 四名宫装侍女其实也就是桃花女的门下弟子,一身武功,甚是了得,这时她们已把宫灯交到左手,右手多了一柄两尺长的短剑。宫灯上下左右四处飞舞,散发出一层淡淡的绯色轻烟! 右字短剑配合宫灯舞姿出手,看去好像并无招式,(其实各门各派的剑招之中,有很多处是并无必要的花招,只是看起来好看而已)她们出手并无花式,取敌要害,就直截了当的刺出。她们的花招是在宫灯上,上下左右从你面前画过,就可使你眼花缭乱,于是直截了当的短剑就跟着刺过来了。 当然,她们左手的宫灯也不能说是花招,宫灯本身擅打要害,但它最主要的还是灯蕊,一经舞动,就会散发出缕缕淡红轻烟,能够凝而不散,布成一片淡淡的烟幕——桃花瘴。 但时间已经不算少了,这层桃花瘴对史琬和蓝如凤两人似乎并不管用,那是贾老二先要他们服过解药。 蓝启天就是为了怕女儿吸入宫灯散发出来的桃花瘴才赶过来的,如今眼看两人并不惧怕桃花瘴,心中虽觉奇怪,但总算放下了心。 正在筹思如何助她们两人一臂之力?突听蓝如凤以“传音入密”说道: “爹,你老人家不用管我们,女儿和史姐姐是贾总管要我们缠住她们四个的,现在还不到时候,否则早就解决了。” 方才徐少华面对仇人正待出手,史琬抢着问话,后来史琬向桃花女出手,桃花女只是要四个侍女对她动手,她自己傍着史紫丹站停下来。 徐少华眼看史琬有蓝如凤联手,就目注史紫丹,凛然喝道: “咱们也该动手了吧!” 史紫丹还未答话,突听三声劲急的金苗之声,传了过来! 黑面龙王贺天锡刚打出手势,命令两队无敌营武士冲杀上来,这三声金笛乍起,那是他们总领下达的撤退记号! 五十名武士扑刀堪堪出鞘,就急速刹住身形,往厅外疾退出去。 黑面龙王不禁为之一怔,急忙喝道: “这是谁下的命令?”飞身跟着掠出大厅。只见厅外石阶上站着的不是总领司徒望还有谁来?他正在指挥着四队武士(其中两队是在大厅左右两侧布岗的),一起撤退出去,一眼看到黑面龙王跟着走出,迅快走来,含笑道: “正好,你也随本座去。” 黑面龙王方才明明看到司徒望被贾老二扣住双手,从众人头上飞越过去,朝大厅左首各大门派扼守的阵营中落去,此后就一直不曾看到司徒望总领露过面。 此时忽然在大厅出现,而且把布岗的无敌营武士一齐撤走,心中不无可疑,不觉后退一步道: “总领……” 司徒望明明和他相距还有三五步路,但黑面龙王堪堪后退了一步,不知怎的司徒望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左手一探,就一把抓住黑面龙王的右腕,口中“嘻”的笑道: “本座请贺帮主去,自有道理。” 不容黑面龙王多说,拉着他就走。 史紫丹面向着厅外,自然看到也听到了,口中大喝一声道: “他不是司徒望,快截住他!”正待纵身退出。 徐少华秋水寒一横,拦在他面前,喝道: “你给我站住!” 司徒望一手训练的三百名无敌营武士,乃是史紫丹称雄江湖最大本钱,也是他最亲信的子弟兵。威胁来的各大门派掌门人背叛他,他不在乎,但无敌营绝不能落入别人手中。这回他可真的急怒交迸! 眼看徐少华拦在他面前,口中大喝一声:“滚开!” 右手推出,迎面直劈过来。徐少华迅即剑交左手,右掌跟着推出。 就在史紫丹喝出“决截住他”,伺立他身后的四名黄衣侍女已如四朵黄云,轻盈的飞身掠起,正待朝门外追出。 乙老人家就站在徐少华身后,大厅入门不远,这时沉哼道: “你们给老夫回去。” 左手大袖一展,一道无形内劲,如山涌出,把四个黄衣侍女吹得冉冉倒飞回去。同时他右手朝前一竖,另一股内劲,却朝徐少华身后涌去。 徐少华掌势迎出,正好接住史紫丹劈来的掌力,两股掌劲乍接,发出蓬然一声大震,居然各不相让,谁也没有被震后退! 史紫丹目光冷厉,凝往着徐少华,嘿然道: “老夫真还估低了你,这一掌虽有乙老哥暗中相助,你本身功力,也足可脐身一流高手之列,但你要和老夫动手,还要差上一截!” 徐少华冷冷的道: “你是杀害先父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的主凶,在下就算不是你的对手,也要和你全力一搏,死而无憾。” 史紫丹仰首大笑道: “好志气。”接着目光一抬,朝乙老人家道: “乙老哥,你总听到了,徐少华要为他父亲和云龙山庄四十余口报仇,不惜以性命和史某相拼,你老哥如是有意助他一臂,不妨和徐少华一起下场,史某也并不在乎,但如果出人不意,中途出手,那就不够光明磊落了。” 乙老人家大笑道: “你也讲起光明磊落来了?” 徐少华凛然道: “这场是在下和你的生死搏斗,我记名师傅不会插手的。” 史紫丹道: “我要他说清楚了。” 乙老人家点头笑道: “我徒儿不是说了吗?他为父报仇,老夫自然要成全他的志愿。” “好!”史紫丹回头看了右首的白骨神君一眼,说道: “白神君呢?” 白骨神君微哂道: “你只管放心,乙老哥是他记名师傅,都答应不出手,老夫自然更不好出手了。” 史紫丹不放心的就是他们两人,虎视耽耽的站在左右,如今两人都答应中途不出手,光是一个徐少华,他自可应付裕如。闻言大笑一声道: “史某徵询两位意见,只是尊重两位而已,两位若要出手,史某也并不反对,只是要事先讲定了才是。”一面朝徐少华道: “好了,小兄弟可以出手了。” 徐少华右手一挥,秋水寒登时闪起一道青芒,斜斜朝史紫丹前胸划去。 这一剑他使的只是一记“淮扬派剑法”中的招式,但他服过癸灵、离火二丹,经乙老人家输给他二十年功力,练成“太清心法”,剑势出手,剑上布满了内力,招式虽然并不奇奥,却自有一股森寒剑气,随剑而发,可以看出他剑势凌厉之处! 史紫丹赞道: “好剑法!” 手中长剑轻轻一振,挽起一朵碗口大的剑花,护住前胸。双方剑光一接而错,彼此各自横跨了一步。 他们虽只一触即分,连兵刃都并未接触,但这一招中,显然都已经试出对方的功力来了! 徐少华一张俊脸,呈现出一副郑重虔敬的神色,手中短剑缓缓直竖当中,丝毫没有躁进之意。 史紫丹目光森冷,脸上同样凝重得没有一点笑容,只是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徐少华的眼睛,长剑也开始缓缓移动,口中冷然道: “现在该你接老夫一剑试试了!” 他剑尖颤动,突然间幻出无数点寒星,闪电般洒出!刹那间,宛如漫天繁星,每一点星星,都带起一缕星芒,朝徐少华激射过来! 徐少华也在此时大喝一声,秋水寒化作一道青莹匹练,骤然飞卷而起,朝上横扫而出! 这一记仍然是“淮扬派剑法”中的“江淮滔天”,但真气迸散,势道极强! 但听一阵清细的“叮”“叮”轻响,如珠落玉盘,清音不绝,每一声“叮”,徐少华就觉得手臂为之一震。 这一连串的震动,握剑右臂,就被震得隐隐发麻,心头也感到一阵狂跳,气息转粗,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连退了两步。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乙老人家的声音以“传音入密”说道: “你功力不如他,不可和他硬拼,普通剑招,更非其敌,只有以无招胜有招,改使‘改弦易辙’,先求自保,再寻求致胜之道,方为上策。” 徐少华听得心头暗暗一凛,他方才连使了两记“淮扬派剑法”,而且这两招剑法,已是“淮扬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 何况又有“大清真气”为辅,依然无法挡得住对方剑势,可见史紫丹剑上造诣,有如何精深了,普通剑招,(包括各门各派的剑法)确实难以和他匹敌。 徐少华连使两记“淮扬派剑法”,原也只想试试自己功力而已! 听了乙老人家的警告,立即疾退一步,缓缓吸了口真气,手中短剑也随着一松,不再摆出剑势来,他这一松气,顿觉精神上的压力为之大减,心情也不再像方才那样紧张了。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史紫丹这一招把徐少华震退了两步,心头自然也暗暗一怔,忖道: “这小子内力居然会有如此深厚!”一面沉笑道: “你再接老夫一剑!” 身形突然疾欺而来,长剑一振,本来应该是一道耀目剑光,但忽然间竟然束成一缕奇亮的银线,嘶然有声,朝徐少华当头劈来! 这时也正好是徐少华后退一步的同时,他毫不思索,身形轻移,向右一侧,手中秋水寒漫不经意的抬腕斜刺出去。 这一记毫无半点招式,左手也没捏剑诀指引,但因他放松了心情,真气反而沛然而生,极自然的从剑尖透射出去。 史紫丹疾欺而来的人,因徐少华身形一侧,不但避开来势,而且短剑随手斜刺,正好指向史紫丹的右肋。 史紫丹耳中听到“嗤”然细响,森寒剑锋几乎已经及身,一时之间闪避已是不及。只好急忙吸了口气,双脚离地三寸,向后退出数尺。 这下真把一向自视甚高,认为天下剑法无出其右的史神君吓着了,心头大感惊凛,他几乎没看见徐少华使什么招式,竟有如此快速的一剑? 他当然不相信普天之下,会有和他以攻还攻的剑招?口中沉嘿一声,长剑圈动,划了个半弧,一道剑光矫若神龙,又朝徐少华飞掠过来! 徐少华眼看史紫丹剑光凌厉,心头不禁微生怯意,耳边又及时传来乙老人家“传音入密”的话声:“别怕,改弦易辙,既无一定招式,出手必须自然,不可落入一招一式的窠臼之中!” 徐少华急忙挥剑划出,但听“锵”的一声悠长金铁交鸣,徐少华但觉对方剑势重逾千钩,接是接下来了,但一下被震得斜撞出去三四步之多! 乙老人家又以“传音入密”说道: “这一招就是你先存怯意,未能泰然处之的后果,改弦易辙,有法无招,招在法中。必须心神宁静无为,方合太清轻灵之旨!” 史紫丹一剑把徐少华震退出去,心头却极为讶异,忖道: “这小子内力已具上乘身手,怎的好像没练过剑法?头两招还使出淮扬派的剑法来,这一两招,竟似毫无章法,只是仗着几分内力,随手发剑,拨架自己剑势!” 此念方生,长剑一纵,幻作三点飞芒,又朝徐少华胸前投射而来。 徐少华经乙老人家传音指点,果然宁静了下来,秋水寒轻轻一摆,剑光像扇面般展开,挡在胸前。 史紫丹暗暗冷笑,剑上随着加强内力,三点寒星光度也随着加强,速度也突然加快,这一来,很快就和徐少华划出的扇面般剑光接触上了! 不,三点寒星闪电般击上扇面,发出三声“叮”“叮”清响,史紫丹贯足内劲的剑尖宛如刺在钢板上一般,剑身至少也弯曲了四十五度,而且立生反弹,震得史紫丹上身像被人推了一把,差点仰跌出去,心头一惊,急忙疾退一步。 哪知徐少华剑尖在胸前划过之后,忽然朝前点来,直取史紫丹眉心!这两招只是随手使出,毫无招式常规,反而成为不落言诠,无迹可求! 史紫丹简直看不出他的路数来,既似隐藏玄机,又像毫无剑法,这一剑居然又把史紫丹逼退了一步。 这时大厅上的战况,已经有了急剧的转变,最先得手的是万选青,他展开黄山万家“万流归宗剑法”早已把徽帮帮主娄子和圈入在一片剑光之中。 娄子和平日就以徽帮帮主身份,周旋在各大门派之间,严然是一帮之主,其实武功并不十分高明,几招下来,就落尽下风,一柄长剑手忙脚乱的左封右架,就像冻蝇钻纸窗,撞来撞去,到处碰壁。心头一急,左手悄悄从长衫内取出一管黑黝黝的铁简,那是一管淬毒黄蜂针。 万选青把他圈在长剑之中,早就可以取他性命,因他总是徽帮领袖,不想伤他,原希望他自己知难住手。 娄子和从身边掏出“黄蜂针筒”来,万选青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心头不禁大怒,暗道: “好哇,我本无伤你之心,你即取出这等歹毒暗器来了!”一念及此;口中大喝一声: “娄子和,我就废了你!” 长剑倏落,剑光一闪,把娄子和一条左臂齐肩削断,连同黄蜂针筒一起落到地上。 同时剑光颤动,一连点了他三处穴道,才俯身从地上拾起针筒,冷然喝道: “这是武林黑白两道一致禁止使用的歹毒暗器,你身为徽帮帮主,居然在和我交手之际,企图用它向我下手,我卸下你一条臂膀,只是薄施惩处,还是便宜了你!” 转身看去,仲清和双笔运转如飞,云台山人孙豹人的一支长剑已是捉襟见时,落尽下凤,但要想把他制住,却也非易事,不是三五招以内可以办得到! 万选青大笑道: “对付这些武林败类,人人可得而诛之,仲老哥不用和他多费手脚了!” 振腕一剑,漾起数点寒芒朝孙豹人侧面几处穴道洒去。 云台山人当然也不是弱手,听风辨位,长剑迅疾一转,向侧扫出。 仲清和左手扬处,一支铁笔紧跟着朝他执剑右时“曲池穴”点到。右手铁笔同时袭向他后心。 孙豹人封开万选青剑势,急疾转身,剑使“云封华岳”,“当”“当”两声,把两支铁笔一齐挡开。 他这一旋身,等于把背后朝向了万选青,万选青大笑一声道: “孙山人,你是否忘了万某在你背后?” 右手一抬,长剑直刺过去。 他是要把孙豹人让给仲清和,因此喝声在前,出剑在后,其实刺出的只是一记虚招。 孙豹人刚挡开仲清和两支铁笔,乍听万选青在背后发言,不由大吃一惊,迅即使了一招“龙尾挥风”,长剑急急向后扫出。 仲清和左笔直竖,右腕一振,铁笔幻起品字形三点笔影,朝他胸前点去。 孙豹人一记“龙尾挥风”扫了个空,心知上当,急忙藉着后扫之势,回剑护身,可惜这一着早在仲清和意料之中! 他回剑反扫,正好遇上仲清和左手竖立的铁笔,“当”的一声,把他长剑挡住,但他身形这一转,仲清和和本来点向他胸前的右笔,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下点中他左侧“天府穴”。(穴在两肩靠臂处) 孙豹人但觉半边身子方自一麻! 仲清和大笑一声道: “你给老夫歇息吧!” 铁笔连续又点了他两处大穴,双笔一收,朝万选青拱拱手道: “多承万老哥相助。” 万选青含笑还礼道: “仲老哥何须客气,孙豹人本来就不是你老哥的对手,兄弟只不过给你虚张声势罢了。” 仲清和大笑道: “没有你虚张声势,兄弟一时真还制不了他呢!” 万选青呶呶嘴道: “咱们再去给杜掌门人虚张虚张声势吧!” 仲清和点点头,两人随着话声,朝杜浩然走去。 万选青手持长剑,朗笑一声道: “杜老,今日之战,是正义与邪恶之争,咱们为了维护正义,卫道除恶,就不用和他们讲什么江湖过节了。” “不错。”仲清和接口道: “咱们先把这些附贼的人解决了再说!” 两人随着话声,倏地分开,一左一右朝大洪山主盖天鹏身后逼近过去。 杜浩然和盖天鹏两人功力悉敌,两支长剑使出来的剑法,也正好一柔一刚,各竭其变,打到此时,差不多已有一百五六十招,兀自难分胜负。 骤听仲清和、万选青两人随着话声逼近过来,可见云台山人孙豹人和徽帮帮主娄子和已经失手被两人制住了。 这对盖天鹏来说,确实是一件惊心动魄的事,自己和杜浩然不过打成平手,加上一个人已经不得了,一下加上两个强敌,那就非立即落败不可,再若失手被擒,他大洪山主数十年威名,岂不毁于一旦? 何况今日之局,眼看各大门派似乎已稳占上风,自己留此无益。他一念及此,不待仲。 万两人出手,阔剑迅即一收,向后疾退三步,沉声道: “杜老儿,咱们后会有期,盖某失陪。” 一个转身,朝厅外疾奔而去。 杜浩然太极剑一收,吁了口气,洪笑道: “盖天鹏一身功力,十分了得,兄弟和他激战了将近两百招,依然奈何他不得,两位道兄每人只说了一句话,就把他吓跑了。” 万选青笑道: “可见兄弟和仲掌门人唬人的本领,却高过杜老了。” 另外一边,桃花女手下的劲旅——马天龙率领的十六名天龙队武士,和项楚雄率领的三十六名火齐队武士,这一阵工夫已逐渐被消灭殆尽! 原来这两队武士,一共有五十六人,本来只有宋天寿、闻天声、丁药师、丁凤仙和白骨三英(白元规、元辉、元浩)白少游,总管白元亮,八名中年剑士,合起来才一十六人,和对方冲上来的五十六人交手,等于要以一敌三。 后来高步云、竺天生、陆子喝、祝士谔,和丐帮帮主韦凌云、八大长老、三副长老等人得蓝启天的暗助,一举消灭了十六名金甲武士,过来相助,这一来,一下就增加了十六个高手,由原来一对三的局面,立时变为一个人对一个半人了。 这对各大门派的人来说,自然立时由屈居下风,转为强势! 天龙、火齐两队武士,纵然武功不弱,如以等级来说,足可排名在江湖上一流高手与二流之间。 但他们的对手之中,有的是几个门派的掌门人,有的是武林名宿和长老级的人,自然都是一流高手,其中尤其是白骨三英,可说是特级高手。 两队武士在三对一的时候,尚且没有占到胜算,此时变成一个半人对人家一个,哪还招架得住? 但听惨嗥惊叫之声,连续不绝的响起,白骨三英、白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剑士剑光连挥,片刻之间,差不多就解决了二十名武士,其余各大门派的人自然精神大振,剑光陡盛,接着也连续得手,把余下的二十几个武士一齐解决。 这一来,大厅上的一场混战,立即静止下来!(十六名金甲武士,十八名天龙武士、三十六名火齐武士,全解决了)方才整个大厅都在喊杀和兵刃撞击声音的交响之中,此刻突然静止下来,就格外显得鸦雀无声!—— 幻想时代扫校 第五十七章 白骨三英率同自少游、白元亮和八名中年剑士迅快走到白骨神君身后站停下来。高步云、杜浩然、宋天寿等人也纷纷向中间围了上来! 史紫丹猝然问道: “怎么?所有的人,都被他们制服了吗?” 桃花女娇声道:“不要紧,还有贱妾呢!” 话声未已,突听四声惊“啊”,和一声蓬然大震同时响起! 原来和四名宫装侍女缠斗已久的史琬、蓝如凤两人,一直被上下左右飞舞的四盏宫灯围在中间,不胜也不败,好像是被困住了一般! 直到各大门派的人纷纷得手,朝史紫丹围了上去,史琬、蓝如凤两支长剑也在此时剑光突然暴长,这回两人真正联上了手,两支长剑划出一片剑光,不攻人而攻灯,剑光连闪,快若掣电,砍向挑灯细竿之上,把四盏宫灯一齐斩落到地上。 因她们发剑动作如一,故而被砍落的四盏宫灯,也很整齐的落到一起,蓝如凤更不怠慢,左手扬起,飞快的投出两颗东西,第一颗黑色的似是火药,和灯焰一触,立即蓬然一声,化作一蓬熊熊火焰。 第二颗黄色的极像是雄黄精,因为火焰乍起,就发出极其浓馥触鼻的雄黄气味! 四名宫装侍女又急又怒,一声娇叱,各自挥动短剑,正待朝两人扑攻上去! 只听桃花女娇声道:“你们回来。” 四名宫装侍女舍了史、蓝两人,急速后退。 史琬和蓝如凤是听了贾老二的嘱咐,主要任务就是要毁去她们(四名宫装侍女)的四盏宫灯。 先前一直没有下手,是因为大家正在混战之中,一旦毁去宫灯,触怒了桃花女,恐两人不是她的对手。 此时大家都已围了上来,桃花女纵然出手,也不用怕了。宫灯一毁,史琬、蓝如凤就双双后退,和宋天寿、闻天声等人会合在一起。 桃花女脸色铁青,两道杀气毕露的眼神,直向史琬、蓝如凤两人射来,冷冷一笑道: “两个小丫头?哼,就算你们破了我四盏宫灯,毁了我桃花毒雾,你们就能稳占胜算吗?” 一面回头朝史紫丹道:“史神君,你还等什么呢?” 史紫丹凝声道:“老夫的无敌营就可以到了。” 只见贾老二双手抱着一坛陈酒,脚下踉踉跄跄的从厅外走了进来,嘻的笑道: “回史神君,他们都喝醉了,不会再来了。” 史紫丹嗔目喝道:“你说什么?” 贾老二醉态可掬,尖声笑道: “小老儿刚才就是从无敌营来的,为了庆祝史神君当选盟主,要他们每人乾了三杯。嘻嘻,只是小小的三杯,他们居然东倒西歪,烂醉如泥……” “你……”史紫丹怒极,“你”字还没说完,突然舍了徐少华,声音摇曳,一个人化作一道白光,朝贾老二激射过去! 贾老二骇然道: “那几坛酒里的千日醉,也是小老儿奉你老之命才放下去的剑光劈落,付卜的一声,把贾老二抱着的酒坛劈成两半,登时酒香四溢,倾倒一地,但抱酒坛的贾老二,却已不知去向? 史紫丹突然厉声道:“好!” 身形突然朝上拔起三丈多高,挥手一剑朝一根横梁上砍去,但听“当”的一声大响,陡然间有如天动地摇,整个大厅起了一阵颤动,大家但觉眼前一暗,大门已在震动之际,砰然阖起! 闻天声大喝一声:“少华,不要让老贼跑了!” 右手抬处,凌空一掌,朝史紫丹拍去。 史紫丹身在空中,厉笑道: “老夫要把你们一起消灭于此,岂会逃走?” 笑声中,一道剑光闪电般迎着掌风劈落! 这一记势道极猛,但见匹练般的剑光极速,宋天寿、杜浩然、丁药师,和相距还有丈许远近的高步云、竺天生、陆子惕、祝士谔等人看出情形不对,不约而同,挥剑而起,朝上迎击。 站在他对面的徐少华更不怠慢,身形嗅的一声凌空拔起,秋水寒横扫过去。 “唷,你们仗着人多,也不看看还有我呢!” 桃花女话声说得娇柔,但一道人影随身拔起,再一个筋斗,头下脚上,剑光乍现,剑先人后,朝众人扫来! 这几方面差不多同时发动,但徐少华施展昆仑“云龙身法”,身形较快,史紫丹早就料到徐少华会抢先攻来,口中沉笑一声,功运左手,暗藏不发,直等呛的一声,双剑交击,他乘机下落! 有意从徐少华身边掠过,左手才骤然疾吐,“砰”的一声,一只乌黑有光的手掌,比平日几乎胀大了一倍有奇,端端正正击在徐少华的后心! 徐少华剑上功力原没有他的深厚,双剑交击,已觉真气受到震动,这一掌被他击中后心,但觉眼前一黑,一个人被震得直跌出去! “黑手印!”乙老人家目射xx精芒,沉声道: “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徐少华一下落到地上,就被凌空飞来的贾老二双手轻轻一托,接个正着,然后落到地上,”急急说道:“少庄主,你没事吧!” 徐少华虽然练成“太清心法”,但总究功力尚浅,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说道:“我没什么。” “不对。”贾老二吃了一惊,说道: “你被他‘黑手印’震伤内腑,快坐下来调息运功!” “黑手印?”徐少华突然双目激动的道:“原来……我爹是他……杀害的……” 再说桃花女剑先人后,凌空横扫而下的一剑,居然剑气迸发,光芒奇亮耀目! 但听一阵锵锵剑鸣,宋天寿、杜浩然等七支长剑经她剑光扫过,只觉手上一轻,剑身已被齐中削断。 原来她手上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大家猛然一惊,急急后退,已是迟了半步,有的肩头中剑,有的胁下被划破一道血口,反正七个人没有一个不负伤的。 而且负伤的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剑是如何被刺中的?因为对方除了削断自己长剑的一剑之外,根本就没有发过第二剑。 白骨神君清癯的脸上,不禁神色微动,凛然道: “九指圣母的‘天残魔剑’!” 桃花女已经回到地上,依然傍着史紫丹身边而立,媚笑道: “白骨神君果然有点眼光,这就是史神君要把大门关起来的理由了。” 白骨神君洪笑道: “就凭你们两个能把所有的人赶尽杀绝吗?” “白神君不信?”桃花女格的笑道: “这七个人每人中了奴家一剑,已经活不过三个时辰……” 徐少华想到当日爹胸口的黑色掌印,最先怀疑“黑沙掌”,后来怀疑“毒煞掌”,结果竟会是史紫丹的“黑手印”! 父仇不共戴天,他哪肯坐下来运功调息,强压着一口真气,切齿道: “我不用运功,今天非手刃了老贼不可!”大步朝史紫丹走去,嗔目喝道: “史紫丹,我爹是不是你害死的?” 史紫丹眼看徐少华后心中了自己一记“黑手印”居然还能站得起来,他目光何等犀利,当然看得出徐少华内伤并不轻,此刻只是仗着内功,强压住伤势而已,这就点着头大笑道: “你果然比你老子强得多了,你老子连老夫五六成功力的一记‘黑手印’都接不住,方才老夫差不多使了八成力道,你还能撑得住,实在不错!” 他这几句话,是有意激激徐少华的! 徐少华听得双目如火,咬牙切齿的道: “你果然是杀害我爹的杀手,你承认了。” “哈哈,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史紫丹厉笑道:“你们还有谁能活着出去吗?” “好个老贼!”徐少华抬手就是一剑朝史紫丹刺了过去,这一剑他含愤出手,剑势直刺,看去毫无变化,但却十分快速。 史紫丹对各大门派的剑法,莫不精通,以他的剑术造诣,自然看得出徐少华这一剑,看去虽然笔直刺来,毫无章法可言,但却似乎隐含玄机,使人无法预估,心头暗暗一怔,急忙挥剑封出。 他不知道徐少华练会的一招剑法——“改弦易辙”,乃是昆仑派“太清剑法”的精华。 老子揭橥大道无名,玄门剑法到了最上乘境界,同样剑道无名,清净可为,“改弦易辙”没有一定的招式,所谓以无招胜有招是也。 史紫丹长剑封出,才发现不对,他练剑数十年天下最厉害最繁复的剑招,都可以封解得开,但独独徐少华这一招毫无章法,毫无变化直刺过来的一剑,他竟然封了个空! 一剑封空,徐少华的剑尖已经刺到他的右肩,相差不过三寸,但听“叮”的一声,一缕精芒正好点在徐少华剑尖上,那是桃花女出手了。 徐少华但觉手腕一震,似有一缕阴寒之气从剑上传了过来,急忙运起真气,从剑上推出。 史紫丹一剑封了个空,自是大吃一惊,但他对敌经验何等丰富,耳中听到一声轻“叮”,已知徐少华的剑势,已被桃花女封住,这一机会,岂肯错过,回手一剑朝徐少华腰间横扫过去。 徐少华堪堪运功朝剑上渗来的阴寒之气逼去,自是无暇兼顾! 又是“呛”的一声,史琬、蓝如凤两支长剑交叉挥出,一下朝史紫丹扫来的剑上架去。 这声“呛”,可不是把史紫丹的剑势架住了,而是史琬、蓝如凤两支长剑立被削断! 两人连长剑被削断都还没有看清,耳中听到了“呛”声,就觉史紫丹剑上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推力,把两人震得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连退两步,才算站住。 也在此时,突见两条人影,奇快无比的同时飞闪而入,一个是蓝启天,他怕女儿有失,仗剑掠上。 一个是白元规,他看徐少华伤势不轻,不能再和史紫丹交手,一面以“传音入密”要贾老二把徐少华扶下,赶紧运气行功,由他上去把徐少华替下来。 因此史琬、蓝如凤被震后退,蓝启天和白元规正好补上。 史紫丹目光一瞥,仰首大笑道: “好,好,今天反正全要上场的,你们两个先出手也好。” 桃花女妖烧的笑道:“就是他们两个?不嫌太少了吗?” 史紫丹沉嘿道:“不要紧,待会他们自会一个个加进来的。” 白元规喝道:“你说什么?” 桃花女手提长剑,格的笑道: “我说你们两个两个的上来,不嫌太麻烦吗?神君的意思,是说不消几个回合,你们的人,看出你们两个情势吃紧,自会加入战圈来的,现在你懂了吧?” 她巧笑情兮,说来嗲声嗲气,但口气却是不小! 蓝启天朗笑道:“那倒未必见得!” 桃花女道:“蓝大庄主不信,马上就可分晓!” “好!”蓝启天长剑一圈,一道蓝色剑光直奔桃花女。 白元规也在此时朝史紫丹喝道: “咱们毋须多说,阁下接着了。” 右腕一振,白骨剑漾起几道白芒,直射过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史紫丹和桃花女似是毫不在意,长剑随手一左一右向外划出。 他们这一剑看去各自施为,封解白元规、蓝启天两人的攻势,但两道剑光才一出手,就矫若神龙,光芒大盛,一下会合,居然像是一个人划出来的一道剑墙,把白元规、蓝启天圈入在剑光之中。 这是外人所看到的景象,自元规和蓝启天却并无被剑光圈住的感觉,只是感到两人被隔了开来,但他们本来就是各自攻向一人,第一招被封开,第二招第三招就紧接着出手。 如论剑上造诣,白元规功力之深,并不在史紫丹之下,蓝启天也足可对付桃花女,但不知怎的,交手不过三招,陡然发现史紫丹和桃花女联手之后,剑上威力不知增强了多少倍! 一个剑势开阖,宛如一片汪洋大海,波澜壮阔,一个剑势奇幻,剑光似东实西,剑剑狠毒! 三剑下来,白元规已可感到自己绝不是史紫丹对手,蓝启天也发现桃花女剑法之奇,自己根本摸不清头绪,连想见招拆招,都封架不住。 白元辉、白元浩、白元亮三人看出情形不对,正待出手! 白骨神君看得目芒飞闪,左手朝前一摆,说道;“你们上去也不是他的对手。”右手白骨剑呛然出匣,大步朝战阵中走去。 史紫丹大笑道:“白神君再要赐教,兄弟欢迎得很。” 口中说着,唰的一声,一道剑光直奔白骨神君面门。 白骨神君沉笑道: “阁下口气越来越狂了。”挥手一剑,朝前迎击过去。 哪知就在此时,陡觉身后有一缕极细冷芒激射而来,一时只好施展移形换位,侧身让开。目光一瞥,看到一缕精光倏然隐去,不觉暗暗一怔,忖道: “原来偷袭自己的是桃花女,此女刚才使的大概是‘束剑成丝’了,剑术能练到此一境界,已非易事,难怪他们口气有如此之狂了!” 照说加上白骨神君,白元规和蓝启天应该可以减轻负担了,哪知白骨神君的挥剑加入剑圈,虽然和史紫丹力拼三招,依然平分秋色,没把史紫丹震退半步,也并没有替白元规、蓝启天两人解围,甚至还是和白元规隔着一道剑墙,丝毫没有冲破。 白骨神君在武林中可说是少数几个超强高手之一,此时挥剑攻入,接连几剑,不但未能把史紫丹逼退,甚至连想和白元规会合,都未能如愿,心头不由大怒,口中沉喝一声:“看来史神君方才和老夫交手之际,果然留了一手!” 白骨剑随着喝声一连劈出九剑。他盛怒而发,这九剑果然声势极壮,记记含蕴全力,声若裂帛;但不论你剑势如何凌厉,硬是冲不开史紫丹和桃花女两支长剑纵横纠结的一层剑网,像一片厚厚的云层,可以把最强烈太阳都遮掩起来,变成满天阴霾! 这一情形,看得白元辉心头大为凛骇,回头朝白元浩道: “想不到这老贼竟有这般厉害,老三,咱们一起上去,看他如何应付?” 白元浩点点头道: “不错,他不过仗着两人联手,剑势较广而已!”一面朝白元亮、白少游两人说道: “元亮,你和少游站在这里,不用上去。” 话声一落,就和白元辉两人率同八名中年剑士,挥动长剑,朝战场中间纵扑而上! 这十个人,十支长剑,就像十头凶猛的狮虎,剑先人后,扑入战圈,当真非同小可! 试想白元辉、白元浩兄弟,剑上功力,也不过稍逊老大自元规而已,若在江湖武林而言,已可算得上是顶尖高手。 那八名中年剑士,是白元规一手调教而成,且精擅联手战术,一身武功,还在白少游之上。 十个人一下冲入战阵,朝史紫丹、桃花女围攻而上,这份声势,自是极为强盛。照说史紫丹、桃花女两人目前正在和白骨神君、白元规、蓝启天三人交手之际,突然加入这十个人的围攻而上,自该忙于应付才是! 但事情却居然会出人意料,史紫丹、桃花女对白元辉等十人的围攻而上,好像视若无睹,丝毫无动于衷,一个只是自顾自的挥动长剑、开闺如故,一个依然剑势奇幻,倏东倏西,令人不可捉摸。 他们并没理会攻上去的十个人,但攻上去的十个人,都感到史紫丹、桃花女各自还攻了他们一剑。 不,每个人都感到自己已冲入剑阵之中,前后左右,都缭绕着剑光!刹那之间,和自己一起冲上来的同伴,几乎全失散了,只剩下自己一人,独立苍芒,奋勇迎战! 这是白元辉等十人共同的感觉,站在战阵外的人呢?他们只看到白元辉等十人挥剑冲上去的时候,一圈剑光,像天空闪电般连连闪动,等十人攻入阵去,剑光又及时封闭,十个人就一起被圈入在剑光之中了! 这一情形,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莫不惊然失色! 方才被桃花女毒剑所伤的七人,各自跌坐在地,经过这一阵工夫,运功逼毒,但看去毫无半点进展。 乙老人家盘膝跌坐,右手抵住徐少华后心,正在运功疗伤,贾老二、史琬、蓝如凤、丁凤仙等人守着他站在一旁。 仲清和看得暗暗攒眉,手持一对铁笔,朝万选青道: “选青老弟,咱们人数虽多,但形势似乎对咱们不利,咱们除非联手把史紫丹、桃花女除去,如论单打独斗,只怕没有一个人会是他们对手,咱们机不可失!” 万选青矍然道: “仲掌门人说得极是,咱们只有合大家之力,才能把他们除去,咱们不妨过去和丐帮韦帮主商量商量。” 仲清和点点头,两人相偕朝韦凌云身边走去。 韦凌云眼看两人朝自己走来,慌忙抱抱拳道: “两位前辈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仲清和含笑道: “韦帮主言重,兄弟方才和万老哥商量,认为以史紫丹的武功,咱们任何一个门派,都无法和他抗衡,此人不除,武林后患无穷,即以目前来说,有白骨神君这样的高手,加上白骨三英,依然奈何他不得。唯一的办法,只有咱们集合所有力量,一起上去,或可把他搏杀,这要韦帮主合作才好。” 韦凌云道:“仲掌门人的意思,可是要敝帮八大长老加入战圈吗?” 万选青接口道: “不错,要搏杀此獠,唯有大家全力一击,贵帮八大长老功力深厚,再加上仲掌门人和兄弟两人一同出手,或可克奏肤功。” 韦凌云望望八大长老,问道:“柏长老,你的意见如何?” 铁猴子柏长青道: “仲掌门人和万庄主所见极是,目前形势,已极明显,白骨门和蓝大侠等人,一旦落败,咱们再要出手,就来不及了,而且目前各大门派的实力,也只有咱们这些人了,除了和他放手一搏,已别无选择。” 韦凌云点头道:“好,咱们就和仲掌门人、万庄主两位联手同上,给他来个攻其无备! 柏长青口头道:“帮主和三位副长老可留在此地,给大家掠陇” 韦凌云笑道:“我也要参加,搏杀武林公敌,我自然也算一份了。” 他是帮主,话既然说出来了,柏长青自然不好反对,计议定当,就各自分散开去。 丐帮八大长老使的都是打狗棒,两人了组,分为四组,可以联手攻敌,韦凌云使的也是打狗棒,但他另有威力极强的“擎天三式”,必须以左手施为,无法和人联手,就得单独施展。 柏长青因他身为帮主,怕他有失,就把他安排在四组人的中间,万一不敌,八位长老可以全力保护。 仲清和、万选青两人一组,共分五个不同方向,向战圈扑攻而上。 这一下虽是分五个方向扑攻,但因丐帮八大长老使的是八支竹节精钢打狗棒,足有六尺长,施展的同是“打狗棒法”,这一发动,八支打狗棒宛如一片乌云,朝史紫丹、桃花女当头盖落! 韦凌云更不怠慢,口中吐气开声,左手接连使出“擎天三式”第一式“只手擎天”,第二式“不测风云”,第三式“石破天惊。” 这三式只有丐帮帮主才能练习的丐帮镇帮掌法,果然威力非凡,从第一式出手,就掌风呼啸,有如迅雷乍发,接着就像风雷交击,天地丕变,一丈方圆,大有地动天摇之势! 仲清和、万选青也随势跟上,一个双笔划起点点寒芒,漫天飞洒,乘隙而入,一个长剑开阖,剑势如长江大河,滔滔奔流! 这一击,可说各竭其能,每个人都把自己最拿手的绝活使了出来,因此五面交击,威势之盛,无与伦比! 但这番波涛汹涌的攻势,只是在战圈之外,虚张声势而已,他们准也攻不进战圈去,战圈中,除了白骨神君,没有一个人的剑势、掌力,能够威胁到史紫丹、桃花女两人的。 丐帮“打狗棒法”虽是厉害,黄山“万流归宗剑法”虽然博大,但史紫丹早已有了破法,自然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韦凌云的“擎天三式”,因系丐帮不传之秘,只有帮主一个人会使,是以史紫丹也没有破法,但韦凌云究竟年事尚轻,功力稍逊,对史紫丹也不足以构成很大的威胁。 因此这十一个人(仲清和、万选青、韦凌云和八大长老)的投入战圈,比方才白元辉、元浩和八名中年剑士也差不了多少。 刚刚发动攻势之势,看去好像声势不小,但在史紫丹、桃花女双剑联手,不过几招之后,这十一个人又被史紫丹纵横交织的剑光圈了进去。好像他们的剑势,可以包容万物,任你人数再多,只要使开了手,就可把你圈入在剑光之中。 一经被他剑光圈入,纵然你人数众多,也会被剑光各个隔离开来,就算你练有合击之术,到了这时,也联不起手来了。 这下真把白元亮、白少游看得大为凛骇,全场高手几乎全投进去了,史紫丹居然仅凭一支长剑,能把这许多人圈入剑光之中,他使的会是什么剑法呢? 只听战场中响起自骨神君的声音喝道: “诸位小心,史紫丹使的乃是昔年号称魔剑天王的‘大罗天剑法’,一经施展,其长处就是专门能把敌人困入剑光之中,但若要伤人,必须另有人和他配合。如今和他配合的乃是桃花女,此女使的是昔年九指圣母的‘天残魔剑’,一剑出手,可以分袭数人,才是真正杀手,诸位对她务必多加注意。” 原来白骨神君发现自己在功力和对敌经验上,和史紫丹不相上下,但若论剑招奇奥,自己就不如史紫丹甚多,要想胜他,实非易事,不,自己一点把握也没有。 再看史紫丹和桃花女联手之后,一个人以剑光圈人,一个乘机施展杀手,此一阴谋,十分恶毒! 这就一面挥剑和史紫丹交击,一面却暗暗注意着桃花女的剑招,只要她出手袭击,他就以迅疾手法,抢先朝她攻上一两招,使她忙于封架,无暇再去伤人。 此时眼看丐帮的人也投了进来,人数一多,自己就无法兼顾,替大家把桃花女的“天残魔剑”一一化解,才出声告诫大家,希望大家多加注意! 话声出口,只听桃花女格的一声娇笑,说道: “白神君这句话岂不是把他们看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了?双方交手,只要有一方不留神,就会被另一方乘隙出手,何用一个困敌,一个出手,这么麻烦?” 口中说着,长剑突然迎面洒出,一片剑光,急如匹练,朝白骨神君胸前电射而来。 但在这片剑光下面,另有七点闪钎寒芒,作北斗七星状,毫无声息的袭向白骨神君脐下七处穴道。 白骨神君白骨剑朝前挥出,咱的一声,挡开了射向胸口的匹练,口中忽然大笑一声道: “老夫早就料到你会乘机偷袭!” 右手长剑疾落,划下一道剑幕,挡住对方七点寒芒,左手也在此时,倏然暴长,施展“通臂功”,五指勾曲如爪,疾向桃花女执剑右腕抓去,使的是白骨门威力最强的“白骨神抓”! 桃花女还来不及缩手,突然一道剑光从斜刺里飞来,削向白骨神君左腕,那自然是史紫丹出的手了,只见一阵嘶嘶轻响,几条尺许长的赤金光芒朝史紫丹头脸激射过去,那是蓝启天放出来的六条飞天蜈蚣! 史紫丹大笑一声,友手扬处,凌空拍出一掌,只见他左手堪堪扬起,已变成一只色呈暗红的手掌,一道炙热如火的掌风,向上涌起,六条飞天蜈蚣立时有四五条被他“火灵掌”的火气一炙,纷纷跌落地上。 就在此时,史紫丹右手长剑突然“铮”的一声,从他手中挣脱,向上飞射出去。 史紫丹心头一惊,他自然知道这是乙九施展“纵鹤擒龙功”的“擒龙手”把自己长剑吸了过去,目光迅速一抬,长剑已经飞出去八九尺远,口中不由大喝一声,右手上扬,同样向空一招。 他虽然不会“纵鹤擒龙”,但潜修苦练了数十年,一身内功已臻上乘,这一招手平飞出去的长剑立时被他内力吸住,虽没倒飞回来,却也不再向外飞出,一下停在空中,不进不退,一动不动。 乙老人家已经给徐少华运气疗伤完毕,人就站在五丈开外,一见史紫丹的长剑在空中停住,不觉招手笑道:“过来,过来!” 那停在空中的长剑又挣动了一下,要待朝乙老人家飞去! 史紫丹也急忙向长剑招手,凝声喝道:“回来!” 长剑经他招手,又停住不动了,双方各展内功,争夺着这柄长剑,也等于较上了内力。 乙老人家远在五丈以外,史紫丹和长剑却只有八九尺远近,但他不敢移动脚步,生怕稍一分心,长剑就被乙老人家收去。 方才白骨神君因丐帮的人冲人战圈之际,就暗中叮嘱白骨三英,盯住桃花女,(因己方人手一多,自己照顾不来,怕她乘机伤人)。 这时史紫丹长剑脱手,和乙老人家较上内力,以他的身份,对方手中无剑,就不好再出手了。 丐帮八大长老眼看史紫丹长剑脱手,正是最好的机会,铁猴子柏长青左手打出暗号,八大长老人支打狗棒同时出手,人影倏合,八道棒影闪电朝史紫丹左右前后集中攻到,攻势划一凌厉! 韦凌云更不怠慢、右手打狗棒往地上一插,左掌一记“不测风云”,掌风如涛,朝他当头盖落。 史紫丹看得大怒,一只色呈暗红的手掌猛向攻来的八大长老扫了出去。 白骨神君急忙喝道:“小心他‘火灵掌’,快向后退!” 一道炙热如火的掌风已经横扫过来,柏长青、张友泉、任青山三人首当其冲,立被掌凤扫了出去,跌倒地上,立即昏迷不省人事。 韦凌云见状大吃一惊,差幸王麻子、汪长寿、邵长根及时抢出,把三人抱起,退了下去。 史紫丹也因这一记“火灵掌”稍微分心,停在空中的长剑“嗖”的一声,被乙老人家的“擒龙手”吸了过去。 站在史紫丹身后不远的四名黄衣使女,手中还捧着玄铁如意,白玉拂尘等物,看他长剑脱手,急忙趋了上来,以备他取用。 史紫丹向她们挥了一下手,仰首大笑道: “史某就是不用长剑,一样可以置尔等于死地!” 口中说着,右手一振,伸出一只乌黑的巨灵掌来,(‘黑手印’)左手一抬,手掌色呈暗红,(‘火灵掌’)这一黑一红两只手掌,看得令人目怵心惊! 他在这一瞬间,身形飞旋,双掌左右横扫而出,逼得围攻他的人,纷纷却步,后退不迭,连白骨神君也不敢和他硬接,向横里斜退开去。 桃花女眼看机不可失,立即振腕发剑,一支长剑,飞射出八九点寒芒,朝向后疾退的众人投去。 白骨三英及时人影闪动,三支白骨剑急疾划出,战场中登时响起一阵叮叮轻响,每人接了她分射出去的三剑。 史紫丹双掌扫过,眼看众人辟易,不觉仰天大笑道: “你们人数虽多,怎么没有人敢接老夫一掌?” “黑手印”、“火灵掌”,确实没有人敢和他硬接! 但就在他笑声未落,突听半空中有人大喝一声,一片乌云像泰山压顶,往他头上直盖而下! 那是一件宽大的黑袍,有人从大厅拂间往下罩落,梁高三丈,史紫丹身高六尺,中间相距不过二丈四尺。 这袭黑袍有人鼓足了内劲而发,来势自然十分迅速! 这人正是千毒谷主纪千里,他方才误接了史紫丹一记“火灵掌”,被魔火真气几乎炙伤内腑,幸他练成毒功,慌忙服下“毒灵丹”,经过一阵调息运功,才算把火气逼出体外,恢复过来,心头对史紫丹衔之入骨。 自思不论剑法掌法,都难是史紫丹的敌手,惟有用毒,或可胜他,因此在双方激战之时,悄悄登上横梁,隐身俟机。 正好乙老人家施展“擒龙手”,把史紫丹手中长剑吸了过去,他趁机脱下身上长袍,贯注内力,往下罩落。这一件长袍,乃是千毒谷主随身最毒之物,有人和他动手,别说手足碰上他衣角了,不消几个会合,只需长袍因风飘动,内功稍差的人,就会头昏脑胀,不支倒地。(方才他曾和史紫丹激战多时,史紫丹未曾中毒,是因内功深厚,些许因风飘散的毒气,自然伤不了他) 史紫丹喝声入耳,急忙仰首看去,发现纪千里把一袭黑袍朝自己当头盖落,对方乃是以用毒出名的千毒谷主,这件黑袍若无特别作用,岂会身隐梁上,在此时向自己掷来?在他心念转动之际,贯注内力的黑袍离头顶已不过七八尺光景! 史紫丹沉嘿一声,双掌突然朝上撑起,再向外一分,但听一声裂帛大响,千毒谷主一件黑袍被他“火灵掌”、“黑手印”两种绝世掌功在头顶七八尺的上方撕裂,震成千百片碎布,随着劲气,朝上卷起! 这两种掌功所发出来的力道,岂同小可,朝上卷起的千百片碎布,不啻千百支箭镞,纪千里哪有躲避的机会,口中闷哼一声,从梁上直跌下来,又是砰然一声,堕落地上,就一动不动。 纪若男看得心胆俱裂,口中尖叫一声:“爹……”一个人急步冲了过去。 黑袍碎裂,蕴藏在袍上的千种剧毒,自然也会纷落如雨! 蓝启天眼看纪千里居高临下,掷下黑袍,史紫丹一红、一黑两只手掌朝上撑起,他一声不作,左手大袖一展,数十只体积细小的飞蚁,朝史紫丹身上激射过去。 史紫丹身上穿着金缕衣,不怕刀剑,但金缕衣只是一件上衣,数十只飞蚁钻入他长袍之内,到处乱螫,自可咬到血肉之处! 史紫丹口鼻之中吸入了不少剧毒,还一无所觉,但被飞蚁到处乱螫,少至也有十几处刺痛,自然立时就察觉了。他只当是纪千里黑袍上的毒虫,心头又惊又怒,正好纪若男哭喊着冲了上去,口中怒哼一声:“该死的东西!” 右手挥手一掌就朝纪若男拍了过去!但见人影一闪,徐少华一下拦在纪若男身前左方,左手及时斜拍出去,他不敢和史紫丹的“黑手印”硬拼,但施展“纵鹤手”,从横里推出,自可把“黑手印’,掌力向右推开,同时口中大喝一声:“老贼看剑!” 右手抬处,秋水寒一道清莹剑光,已向史紫丹当胸递去。 史紫丹拍向纪若男的“黑手印”被他“纵鹤手”推开,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对他刺来的秋水寒,居然不避不闪,剑光倏没,但听“嗤”的一声,业已刺入他胸口! 原来史紫丹口鼻之中吸入千毒谷主黑袍的千种剧毒,又经蓝启天数十只飞蚁钻人体内到处乱螫,在他拍出一记“黑手印”之后,就已剧毒发作,徐少华刺去的这一剑,他早就失去知觉,哪里还会还手? 也只有秋水寒可以刺穿刀剑不入的金缕衣,这就是他谋夺到金缕衣之后,一直要追索秋水寒的缘故。 徐少华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一剑刺入史紫丹的心窝,心头不由得一怔,回手拔出短剑,已经激动得流下泪水来,大声叫道: “爹,孩儿总算给你老人家报雪血仇了!” 他抽出秋水寒,史紫丹挺立的身子才砰然往后倒去。 徐少华这声哭喊,听得正在和白骨三英激战的桃花女猛吃一惊,长剑急剧挥出三道剑光,把白骨三英逼退一步,口中尖叫着:“神君!神君……” 身子一仆,左手迅快揽起史紫丹的尸身,往后连退两步,双目尽赤,望着徐少华,厉声道: “是你杀了神君……” 话未说完,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往前一倾,朝地上扑倒下去! 她不知史紫丹衣上沾满了千种剧毒,是以话声未落,就毒发身死,和史紫丹作了同命鸳鸯。 这下直看得四周的人莫不惊然动容,怕沾上剧毒,纷纷后退不迭! 大厅上一场激战,至此已经全部停止。史紫丹的四名黄衣使女,和桃花女门下的秦妙香及四名宫装侍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站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贾老二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尖声道: “好了,好了,史神君和桃花仙娘因抱着太大的野心,才致有今日的失败,如今自食恶果,首恶已死,你们不用害怕,没人会伤害你们的,不过秦姑娘,你身上可有天残魔剑的解药?” 秦妙香伸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递了过来,说道: “这是仙娘夺命毒剑的解药只须把药未敷在伤口上,就会有毒血流出,等血色正常,就可无事。”接着目含泪光,抬头问道:“我们可以把神君和仙娘的遗体运走吗?” 贾老二道:“史神君和桃花仙娘两人遗体上,都沾满了剧毒,谁也不可去碰触,除了焚化,还能运出去吗?你们放心,这里自会有人给他们埋葬的。” 史琬走到离史紫丹身前数尺,盈盈跪拜下去,含泪说道: “你是杀害我爹爹的仇人,但你也抚养了我十八年,视我如己出,我……们的恩仇,从此勾消了。” 她仰首向天,哭道:“爹爹在天之灵,请恕女儿不孝,没有手刃亲仇,但大哥既已杀了他,两位老人家也可以安慰了……”说着不禁大哭起来。 闻天声示意柳飞絮、蓝如凤过去扶起史琬,低声劝慰着。 贾老二已把解药交给丁凤仙、要她去分别给桃花女毒剑所伤的宋天寿、杜浩然、高步云等七人治疗剑创。 另外丐帮长老柏长青、张友泉、任青山三人,被史紫丹的“火灵掌”扫中,伤得虽然还算不重,也内腑如同火的,只是喘气,服了丁凤仙从爷爷药箱中取出来的“冰雪散”,再经过一阵调息,也差不多好了十之八九。 现在大家都聚在一起,商量善后。 仲清和朝闻天声问道:“闻老哥,你看这里该如何处置呢?” 闻天声连忙抱拳道:“不敢,兄弟正想问问贾总管呢,看他可有腹案?” “嘻嘻,马陵先生不耻下问……” 贾老二耸着肩笑嘻嘻的道:“其实这里已经没咱们的事了。” 闻天声道:“贾总管此话怎说?” 贾老二道:“这里是凤尾帮的所在,自该由贺帮主来善后才对。” 万选青在旁道:“贺天锡他不是……” 贾老二忙道:“贺帮主是被史神君用药物所控制,身不由己,经小老儿给他服了解药,已经没事了,这时正在前面遣散史神君手下的无敌营……” 闻天声道:“无敌营三百武士,这样遣散不大好吧?” 贾老二嘻嘻的笑道:“马陵先生放心,方才小老儿足足花了顿饭工夫,早就废了他们武功,包括总领司徒望在内,从此再也作不起怪来了。” 闻天声问道:“那桃花女的手下呢?” “嘻!”贾老二伸手朝大厅左首一指,说道:“你老请看,他们(天龙、火齐两队武士)自然比照无敌营待遇办理,只要等厅门开启,就可领取川资,各自回籍谋生。” 闻天声笑道:“原来贾总管全已有了妥善安排。” 万选青道:“但大厅这两扇厚重铁门,要如何才打得开呢?” “这个容易。”贾老二口沫横飞的道:“小老儿当过大会总管,这点机关还会摸不着边吗?” 说完,双足一点,人已纵身跃起,伸手在梁上摸了一把,就回身落地。只听一阵隆隆闷响,两扇厚重铁门果然徐徐开启。 秦妙香率领四名侍女和史紫丹的四名使女,向史紫丹、桃花女两人遗体拜了几拜,黯然朝厅外行去。 秦妙香一双俏眼幽幽的朝徐少华投以一瞥,似想和他说话,但终于低着头走了。 祖东权也在此时,抱起千毒谷主遗体,由纪若男和众人一一道别,才和五方护法一起回转千毒谷。 这一场激战下来,各大门派这边,只有千毒谷主是唯一牺牲的人,大家心头都感到十分沉重,默默的送了出来。 徐少华轻咦道:“师傅呢?” 贾老二笑道:“乙老人家早就走了。” 走出大厅,就看到黑面龙王贺天锡率同四名堂主走了过来,看到众人,连忙拱手道: “托天之幸,诸位道兄总算无恙,兄弟惭愧,被药物控制,差点作出对不起江湖朋友的事来。” 杜浩然道: “老哥毋须自责,咱们这些人还不是被他控制了?若非贾总管巧妙安排,咱们全成为千古罪人了。” “阿弥陀佛,杜老你少说两句吧,小老儿会担当不起。”贾老二连连拱着手,一面朝黑面龙王道: “帮主爷,咱们说正经的,里面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了。” 贺天锡忙道: “些许微劳,兄弟自当遵办,这是应该的。” 贾老二站在阶前,举目四顾,朝白骨神君和白元规拱拱手道: “白神君。这次多蒙白大庄主三位赶来支援,才能枚平一场武林劫运,小老儿在这里谢了。” 白骨神君豁然笑道: “此次如非贾总管洞瞩先机,遑论老夫,白骨门都可能沦入魔爪,要谢,也该是白骨门向你致谢才是。” “白神君言重,小老儿不敢当。” 贾老二转过身去,朝宋天寿、闻天声两人拱拱手道: “宋大侠、马陵先生,如今少庄主大仇已报,该和少夫人(史琬)一起回云龙山庄去了,小老儿的差使也大功告成,该向两位和少庄主、少夫人告辞了。” 闻天声道:“你要走了?” “嘻嘻!”贾老二耸耸肩,笑道: “小老儿是奉师命来协助少庄主的,事情完了,自该回去覆命了。”一面朝小珠、小王招招手道:“你们两个随我走吧!” 史琬被他一连两声“少夫人”叫得粉面飞红,此时听说他要走,不觉问道:“贾总管,你会来看我们吗?” 贾老二嘻的笑道:“只要有酒喝,小老儿一定会来。” 他像大马猴似的,弯腰耸肩率同小珠、小玉往外行去。 但站在阶上的蓝启天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蓝老大,别忘了,小老儿方才和你说的话,小老儿也和宋老大说了,自会有他作主,小老儿黄山回来,再来喝谢媒酒。” (全书完)—— 幻想时代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