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天尊》 第一章 葬花公子 一 三月,雾迷离。 峻岭下,幽谷无名。 谷无名,路也无名。 这条路也许不是由人走出来的;除了人之外,野兽也未尝不能在野草丛生之处,走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 谷中无风,只有湿雾。 雾湿冷,旭日虽已升起,在这深壑的幽谷中,仍然不减夜来寒意。 一双穿着猩红衬底,金线捆边长靴的脚,踏在一朵落叶之上。 花虽未谢,但已被摧残。 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森冷的脸孔、一个英俊而冷酷的人。 他身材瘦长,锦衣白马,还有两个面目清秀的书童相随于左右。 两书童一穿青衣,一穿黄衣,年纪看来都不超过十六岁。 他们虽然年纪不大,胆量却很不错。 最少,他们就不怕死人。 这两个书童扛着一个死人,神色自若的来到这一座幽谷之中。 二 凤眼已合,俏脸上只有僵硬,充满惊悸的表情,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她的年纪看来大概只有二十岁。 锦衣公子和这两个书童来到谷中落英最多之处,停留下来,然后,两书童把尸体放在一旁,以手挖坑。 他们的手指并不粗糙,但挖坑的时候,指力却是大得令人惊奇。 半个时辰后,青衣书童对他说:“坑已挖好。” 锦衣公子点点头。 “很好。” 但他又随即道:“坑虽挖得不错,但却嫌不够。” 青衣书童道:“倘若这里只有一个死人,一个坑已够。” 锦衣公子淡淡道:“虽然这里现在只有一个死人,但不久之后,死人的数字就会有所增加。” 青衣书童道:“既然如此,我们再挖坑。” 锦衣公子道:“只须多挖一个便已足够。” 青衣书童立刻回到坑旁,与黄衣书童另挖一个坑。 锦衣公子忽然冷笑:“在谷外的朋友,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立刻就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谷中很快又出现了另一张充满杀气的脸。 三 脚步声虽然沉重,这人的身材却很矮小,阳光斜照在这人的脸上,他的脸庞很苍白,两颗眼珠子却是一片血红。 一股无形的杀气,有如大海浪涛般猛压过来,这人已将四十岁,腰间悬挂一柄雁翎刀。 锦衣公子面上也是一片肃杀。 “老雁侯是你的什么人?” “师父。” “本公子从来都没有听人说过,老雁侯收录过你这一个弟子。” “天下问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又岂独此事为然?” “尊驾是……” “黑雁欧刀。” “欧刀?”锦衣公子双眉一皱,目光紧盯着他:“你就是半年前天荒口单刀会五煞,然后再闯天煞谷击杀三大毒狼的欧十四?”“既是欧十四,也是欧刀。” “难得今日能与你在此相遇,好极。”锦衣公子谈淡道:“坑已挖好,无论是谁能躺下去,都是一种莫大的福气。” 欧刀居然点头:“你说得很对。” 他向前踏出一步,大声道:“能躺在这坑里被埋掉的人,最少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锦衣公子目光一闪:“你果然明白这种道理。” 欧刀道:“你若死在我的刀下,我一定会亲手把你埋掉。” 锦衣公子悠然一笑:“你有把握杀了我?” 欧刀摇头。 他没有瞒骗自己,也不愿瞒骗对方,他说:“我若有把握,早在百里之外就已动手。” 锦衣公子道:“难道你现在觉得已有把握杀我?” 欧刀仍然摇头。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悲愤:“欧十四若不为小师妹报仇,又岂有面目回去见老雁候,既然如此,我何不干脆死在你的手下?” 锦衣公子冷笑。 “你百里追踪,在这段时间之内,必已做了不少事。” 欧刀道:“不错,我若死了,很快就会有人为我报仇。” 锦衣公子瞳孔收缩:“你是否指老雁侯?” 欧刀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没有用,反正你的性命绝不会太长久!” 锦衣公子冷笑。 欧刀的雁翎刀已在这一刹那间闪电般出鞘。 几乎在同一刹那间,他已在锦衣公子的脖子上连攻了五刀。 江湖上的雁翎刀多得不可胜数,但能用雁翎刀攻出如此急速凶狠招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欧刀真不愧是老雁侯最得意的衣钵弟子。 但锦衣公子下半截身子完全不动,只是拧腰侧首,就已把这五刀完全避开。 欧刀猛然一翻左掌,向锦衣公子的胸膛拍下。 锦衣公子莞尔一笑。”这一掌最少已有老雁侯的五分火候。” 他居然不闪不避,任由欧刀一掌击下来。 欧刀一掌击实,心中窃喜。 欧刀一阵喜悦很快就化为极度的惊诧。 锦衣公子分明已挨了一掌,但是,却还是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欧刀只觉得这一掌,不像是击中了一个人的身子,而像是击中了一团根本无处可以着力的棉花。 锦衣公子不是棉花,他是江湖上最可怕的一个杀手。 他就是近年来名气直逼杀手之王司马血的葬花公子柳红电! 四 葬花公子柳红电擅用七种武器。 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他父亲穷三十载时光才铸成的红电剑。 他父亲以“红电”二字为剑之名,也以“红电”作为他独子的名字。 柳红电的父亲,年轻时也是个杀手,但二十八岁那年失手过一次,侥幸检回一条性命之后,就结束了他的杀手生涯。 自此之后,他弃武从商,不出十年已大有成就。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虽然生长在富裕之家,长大之后也同样成为了一个杀手。 欧刀没有看见柳红电的红电剑。 因为凭他实在还不配让柳红电拨剑。 欧刀重击柳红电一掌,如击败絮,正待把掌缩回,柳红电的指尖已在他胸前八大要穴疾点下去。 欧刀脸如上色,突然全身力量尽泄。 他嘴角、鼻孔,同时有鲜血涌出。 “你……你果然不愧是葬花公子……”说到这里,狂吼一声,向前仆倒,就此永远不能动弹。 柳红电叹了口气:“你以为老雁侯可以为你报仇,实在是大错特错。” 这时候,两书童已把那具少女的尸体埋葬。” 黄土填平后,黄衣书童走过来说:“杜飞萼姑娘已葬了。”柳红电沉响半,道:“我们可以走了。” 黄衣书童徽微一怔,忍不住道:“还有一个坑……” 柳红电脸色忽然一沉。 “我只是叫你们多挖一个坑,但这坑并不是一定要用来葬人,尤其是男人!” 黄衣书童额上早已冒出了很多冷汗,忙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柳红电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道:“除了先父之外,我绝不会埋葬任何的男人。” 这就是葬花公子,一个江湖上最令人心寒胆战的杀手! 被葬在黄上下的少女,是欧刀的师妹杜飞萼,也是老雁候唯一的女儿。 老雁侯快七十岁了,他是否还有力量,可以为自己的女儿和衣钵弟子报此血海深仇? 欧刀说很快就有人为自己报仇,这人又是否他的师父老雁侯? 没有人知道。 柳红电也不知道。 雾,依旧迷离。 谷中渐有风,天际云层渐更厚…… 五 夜。 狂风、暴雨,再加上欲撕裂天地的雷电,实在使人不容易睡得着觉。 所以虽然外面的天气异常恶劣,大屋子里的人仍然不愿意离开赌桌,大屋子其实不能算很大,但在狼头镇上,它是最大的赌坊。 狼头镇共有四座赌坊,一座叫老狼头赌坊,那里的赐注通常都很细小,而且地方比大屋子还更远不如。 像谭五爷这种腰缠万贯的富豪,当然不会跑到老狼头赌坊去赌几文钱的牌九。 大屋子是谭五爷每天必到之处。 他有钱,也喜欢赌几手,在大屋子,谭五爷很少遇上真正的对手。他嫌别人的赌注太细小,而别人却往往给他的赌注吓呆,幸好这半个月以来,大屋子出现了一个喜欢赌大钱,也赌得起重注的豪客来。 那是一个年轻人,在这里,人人都称呼他马司大爷,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六 赌局直至黎明,依然继续着。 长夜已尽,天色渐明亮,窗外木叶,经过昨夜一场暴雨洗濯之后,显得更是青晕欲滴。这一夜,谭五爷的赌运不很好。 直到他又拿了一副蹩十之后,他忽然望了望天色。 “又天亮了。” 司马大爷淡淡道:“这正是一天之中最令人精神焕发的时候。” 谭五爷苦笑道:“但我现在却是磕睡得要命。” 司马大爷道:“你不想再赌了?” “手风欠佳嘛。” 谭五爷耸耸肩:“就算再赌下去,看来也是很难翻本。”司马大爷道:“五爷若不再赌,我也想休息了。” 谭五爷点头:“今夜咱们再赌个痛快的!”这一天的赌局看来已散。 但当他们离开赌坊大堂之后,却发现有两个老人,各提一笼鸟儿,准备在大屋子门外决战! 七 决战即将展开。 决战的不是这两个老人,而是他们乌笼里的战鸟。 这两个老人年纪加起来最少已超过一百六十岁,但他们的赌注却只是纹银五两。 司马大爷大奇。 “这两只鸟儿每只最少价值百两以外,但他们的赌注却只是五两。” 谭五爷淡淡道:“他们今天的赌注已很大。” “哦?”司马大爷一怔。 谭五爷道:“他们平时只赌一两。” “一两?”司马大爷眉头一皱,道:“看他们的模样,绝不像是只能赌得起三几两碎银的人。”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谭五爷淡淡一笑,道:“虽然他们不是富豪人物,但就算他们每赌一百两,也绝对赌得起而有余。” 司马大爷道:“既然如此,何以赌注偏偏这么细小?” 谭五爷道:“他们输怕了。” 司马大爷道:“他们输过谁?输过多少两银子?” 谭五爷悠悠一笑:“令他们输怕的人就是我,我赢他们的银子并不大多,但前后两三年间,恐怕已有八九十万两。” “八九十万两?”司马大爷的眼睛忽然睁大。 突听东方身穿紫袍的老人道:“老夫输的数字,是三十六万九千四百二十六两整。” 接着,西方身穿青衣的老人也道:“老夫输的较多。总共七十九万零一两。” 身穿紫袍的老人接着:“我们两人合共已输掉一百一十五万九千四百二十八两,倘若再不戒赌,恐怕连老巢输掉。” 司马大爷瞧着谭五爷看了半天:“想不到你曾赢过这么多银子。” 谭五爷淡淡道:“他们倒算得很清楚,连一两都没有算少,我却反而忘了,还以为赢了他们八九十万两。” 紫袍老人叹息一声,道:“所以我们现在就算要赌钱、也绝不敢押重注,今天咱们就是五两,己有心惊胆战的感觉。” 青衣老人道:“你们著有兴趣,不妨也来对赌一下,看看谁有运气。” 司马大爷笑了笑,盯着谭五爷:“五爷有没有意思赌一把?” 谭五爷眉头一皱,终于毅然道:“我赌,赌五十万两。” 八 鸟战很快就开始。 两只鸟儿加起来还没有三两,但却可以决定五十万两银子的胜负。 它们若能知道这件事,想必会感到非常的骄傲。但它们毕竟只是扁毛畜牲。 它们只会同类相残。 别人在它们的身上押注五十万也好,五两也好,它们都懵然不知。 在人类的操纵下,它们成为了赌博的工具。 鸟儿固然无知。 但押注在它们身上的人,又是否真的很聪明呢? 笼开! 紫袍老人的战鸟叫“铁爵”,青衣老人的战鸟叫“红武士”。 铁爵身材壮健,头租眼细,喙、爪锋利。 红武士体态较为细小,但却短小粗悍,性情之猛烈,尤在铁爵之上。 谭五爷任由司马大爷选择。 司马大爷喜欢红武士。 于是五十万两的豪赌,就在大屋子门外开始。 笼开启,两鸟俱扑笼而出。 结果铁爵冲进红武士的笼子里,一上来就打作一团。 铁爵勇不可当,狂唆红武上的头部、眼睛。 红武士顽抗,激战之下,双方脱落羽毛无数。 铁爵爪力沉雄,渐占上风,把红武士压着,一味又再狂攻。 谭五爷拈须微笑。他说:“司马大爷,“你现在如肯认输,减收一半。” 司马大爷还没有回答,那青衣老人已摇头说:“不认输!不认输,还没有分出胜负!” 他自己虽然只赌五两,但却比赌五十万两的人还更紧张百倍。 只见他头上青筋怒凸,十只指甲几乎嵌进掌肌之内。 司马大爷悠然道:“我们当然不肯认输,不到最后决定胜负的阶段,谁也不能说红武士已经落败了。” 青衣老人拇指一竖:“你说得对极了!红武士一定可以反败为胜!”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红武士果然已作出了反扑。 战况更激烈,羽毛如同雪片纷飞。铁爵久攻不下,在红武士反击之下,登时气势衰弱了一半。 这一来,倒是紫抱老人紧张起来。 “铁爵,喙它!抓它!捏死它!” 但铁爵似乎经不起疼。 红武士一轮猛攻后,气焰越来越是旺盛。 终于,铁爵不敌,亡命地飞扑上笼顶,不偏不倚鸟头挂在笼顶外,变成了“吊颈鸟”。 这一来,红武士自然更是狂啄铁爵不已。紫袍老人连忙伸手到笼内抓鸟。 青衣老人怒道:“放手!” 紫袍老人脸色一变:“铁爵虽然败了,也不能任由你的杂种鸟揍它!” 青衣老人道:“你不懂规矩?败方不能抓鸟,否则胜方的鸟给你弄伤,你赔得起吗?” 紫袍老人“呸”一声! “你这杂种鸟儿值多少?老夫偏就把它捏死给你看!” 青衣老人大怒,忽然一拳向紫袍老人胁下打去。 司马大爷忙道:“两位老丈别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他在劝架。 但当他上前要把这两个老人拆开的时候,两把寒芒四射的短刀突然向他腰间疾击而至。 谭五爷惊呼道:“司马大爷小心!” 话犹未了,司马大爷的腰间已中了一刀。 九 这两个为了两只扁毛畜牲而大打出手的老人,忽然展露了一手足以让绝大多数武林人大吃一惊的绝学。 那是三十年前武林两位异人,龙虎天尊的龙虎双飞绝命杀。 绝少人能避开这一击。 纵然是司马大爷也不能。 虽然,这个司马大爷,就是武林中人人闻名变色的杀手之王司马血。 ——在赌局中杀司马血。 这是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的策略。 ——司马血嗜赌,这是他这个人最大的缺点。 ——赌局中,是司马血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候。 他们已算得很准。 这一次,司马血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司马血虽然中刀,但这一刀并未致命。 这一刀可以杀掉江湖上大多数的武林高手,但用来杀司马血还是不够。 谭五爷忽然又惊啼:“小心背后。” 第二章 左神右煞 一 “小心背后——” 这是谭五爷第二次向司马血发出的警告。 但司马血没有理会背后是否有人向他袭击。 他若转身回顾,恐怕立刻就会变成了一个死人,因为就在谭五爷向他第二次发出警告的时候,谭五爷的双袖中竟然怒射出六枚钢针。 真正的杀着并不是来自司马血的背后,而是来自这个谭五爷。 司马血身形猛地向上飞拔。 他这飞拔之势稍慢半分,这六枚钢针恐怕就会全部射进他的胸腹上。 谭五爷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他狞笑,大声道:“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司马血人在半空,瞬即落在三丈外。 他腰间中了一刀,血在奔流。 但他仍然神色镇定自若,冷笑道:“谭五爷,从昨夜直到今天,你一直都在走霉运。” “霉运?” “当然是霉运,而且倒霉顶透。”司马血冷冷的说道:“你由昨夜一直输到今晨,刚才又输了五十万两。” 谭五爷的眼睛眯成一线。 “你看我是否已很难翻本?” 司马血道:“是的,难极了。” 谭五爷摇摇头,不以为然地:“你错了,我虽然赌钱的运气不好,但赌命却必赢无疑。” “赌命?你在赌谁的命?” “当然是你的命。” “在下的性命值钱吗?” “值钱极了。”谭五爷悠悠笑道:“你身上最少有数十万两的银票价值,而且我又欠你五十万两赌帐。” 司马血点头。 谭五爷道:“只要我赢了你这条性命,非但可以省下五十万两,而且你身上的银票,也将全部属于谭某。” 司马血冷笑。 “好一个谭世羽。” 谭五爷道:“你早已知道我就是谭世羽?” 司马血冷冷道:“你又何尝不是早已知道我就是司马血?” 谭世羽淡淡道:“现在,交上霉运的不是我,而是你这一个杀手之王。” 司马血目光一转,向紫袍老人和青衣老人望去。 “两位大概就是龙虎天尊座下的左神右煞?” 紫袍老人傲然笑道:“老夫左神姜谷铭。” 青衣老人冷冷道:“老夫右煞李相屿。” 司马血道:“刚才那一记龙虎欢飞绝命杀,的确令在下大开眼界。” 李相屿冷然道:“只可惜这一着还是未能立刻取掉你的性命。” 司马血耸耸肩,道:“两位还可以再试一次,在下乐于奉陪。” 姜谷铭道:“凭老夫的经验可以看出你是在故作镇定,而且还在拖延时间。” 司马血一笑:“实不相瞒,在下现在心里已在发毛,暗地里牙关打战、镇定二字,是万万谈不上了。” 李相屿冷然道:“无论你现在的心情怎样,这里就是你葬身之地。” 左神右煞分立两旁,随时都可能再发出致命的攻击。 但他们没有动手。 因为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时候,大屋子里飞檐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蓝衣人。 蓝衣人的手里有一张弓。 弓弦已拉满,利箭分明已在弦上。 谭世羽的脸色也变了。 他忍不住喃喃道:“那是樊巨人的弓箭!” 二 樊巨人是一个人的名字。 他人如其名,是个天生神力,身材魁梧有若巨熊的巨人。 有人说身材太巨大的人,头脑很简单,眼光也很不准。 但樊巨人非但博学多才,能文能武,而且箭法之高明,眼界之准确,江湖上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实在不很多。 樊巨人是河北樊家堡的堡主,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成为樊家堡的主人。 这二十年来,樊巨人在江湖上曾干过不少惊人的大事,尤其是六。年前在换马坡力擒陇北三妖的一战,更是脍炙人口,至今仍为武林中人所津津乐道。 樊巨人的弓,就是他的武器。 樊巨人壶中的箭,已射穿过不少绿林豪杰的咽喉。 他的弓永不离身。 他的箭永远不会离开腰间的箭壶。 他的箭就算射出去,也一定检回来,重回箭壶之内。 二十年来,他的弓没有变。 二十年来,他壶中的箭数字仍然是二十四枝,从来都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 但现在,樊巨人的弓箭都已落在这个蓝衣人的手上。 那么樊巨人呢? 樊巨人是否仍然活在世间上? 三 飕! 箭,终于离弦疾射而出。 但一这箭既不是射向姜谷铭,也不是射向李相屿,而是在他们两人的中间疾射而过。 夺! 这一枝箭射在一棵大树上。 谭世羽冷笑。 “阁下的膂力虽然不错,可惜这一箭却有无的放矢之嫌。” 司马血却淡笑,道:“那也不见得,最少他这一箭已为人间除了一害。” 谭世羽一楞,再向那棵大树望去。 一望之下,谭世羽的脸色不禁又有点变了。原来这一枝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了一条足足一尽长的毒蜈蚣。 檐上蓝衣人已飘然落下。 他的神态看来是那么懒洋洋,但他落下来的姿势却是那么漂亮潇洒。 他的手中有弓,腰间有箭。 除了弓箭之外,他还有一柄刀。 刀柄是古钢色的,识货的人一望而知,那是好刀。 但这是什么刀呢? 谭世羽看不出。 但姜谷铭却看出来了,他忍不住吸了口气,道:“是风雪之刀。” “风雪之刀?”谭世羽似是一楞,继而盯着蓝衣人道:“你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蓝衣人微笑,点头。 “在下正是龙城璧。” 谭世羽沉着脸:“你就是江湖上近十多年来最杰出的年轻刀客?” 龙城壁耸肩微笑:“‘最杰出’这三个字,在下实在受之有傀。” 谭世羽皱了皱眉:“令尊是龙氏世家的主人龙隐?” 龙城璧道:“正是。” 谭世羽道:“龙隐是个谦谦君子,向来与世无争,怎会养出你这个泼皮般的儿子?” 龙城璧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悠然笑道:“龙虎天尊也是江湖上人人称颂的老前辈,我也猜不透他们何以会有一个像谭五爷这么混帐的徒弟。” 谭世羽嘿嘿一笑。 “你敢骂谭某是个混帐的东西?”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在下也知道说你是个混帐伪东西,实在很放肆,很没礼貌——” 说到这里,司马血接着笑道:“只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混帐的东西,总不成也把他说成是个正人君子。” 谭世羽气的脸都黄了。 司马血的伤口仍然在流血,但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越来越愉快。 “我早就说过,你是交上了霉运。”他瞧着谭世羽道:“你以为凭左神右煞再加上你就可以把在下干掉,可惜你怎也想不到,雪刀浪子早就来到了这里。” 谭世羽冷笑道:“那又怎样?” 司马血道:“那五十万两赌帐,你总不成要赖帐罢?” 谭世羽道:“我也很想把这五十万两送给你,可是你很快就会成一个死人,那又何必让这些银两白白的浪费?” 司马血道:“你还以为可以有机会杀我?” 谭世羽道:“当然。” 司马血道:“既然如此,请动手!” 谭世羽冷笑,突然大喝:“上!” “上!” 谭世羽口里嚷着的是“上”字,但他的身子却不是向前冲,反而是亡命般的后退、姜谷铭和李相屿互望一眼,不禁脸色煞白。 李相屿怒声说道:“这厮果然混帐的很。” 姜谷铭碎了一口,道:“我早就说过,这人一点也靠不住。” 这两个老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个不休,一面骂一面也向后退了开去。 龙城璧冷冷的瞧着他们,脸上一片凌厉的杀机笼罩着。 直到这三人消,失了影踪之后。龙城璧忽然轻轻的吁了口气。 司马血脸上忽然露出了惊讶之色。 “你也受了伤?” 龙城璧点点头。 司马血望着他手里的弓,道:“你在对付樊巨人的时候受了伤?”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不错。” 司马血道:“幸好他们不知道。” 龙城璧苦笑道:“凭他们三人的武功,要对付我们这两个已经受了伤的人,最少有七分机会可以如愿以偿。” 司马血道:“但他们不敢冒险。” 龙城璧道:“他们不敢冒这个险,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也受了伤。” 司马血道:“你和樊巨人是否拼得很激烈?” 龙城璧道:“我们只拼了三掌。” 他叹了口气,又道:“江湖中人只知樊巨人箭法厉害,又有谁知道他的掌力更霸道?” 司马血道:“樊巨人已经死了?” “没有,他仍然活着,而且还没有受伤。”龙城璧说。 这一次,司马血真的呆住了。 “他居然能够在掌力上把你击败了?” 龙城璧苦笑,“你把我看成是个神仙?就算是神仙也会有被击败的时候,又何况是我呢?” 司马血一怔:“既然你已败在他手里,他的弓箭又怎会在你的手上?” 龙城璧目中露出了沉思之色,半晌才慢慢的说道:“正当我们拚了三掌,还准备再拼第四掌的时候,樊巨人忽然接到一个消息。” 司马血道:“什么消息?这消息是不是和葬花公子柳红电有关?” 龙城璧点点头,道:“不错。” 他叹息一声,道:“柳红电又杀了一个女人。” “她是谁?” “杜飞萼!” “老雁侯杜岱的女儿?” “正是杜岱的女儿。” “杜岱晚年才得此女儿,想不到竟然会死在葬花公子柳红电的手下。” “杜岱必然很悲伤。” “这个自然,他一定会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除了为杜飞粤报仇之外,也要为欧十四报仇。”龙城璧叹了口气,道:“杜岱最宠爱的弟子欧刀,也死要柳红电的手下。” 司马血目光一闪:“黑雁欧刀,武功不弱。” 龙城璧叹道:“可惜他遇上的对手是柳红电,就算有十个欧刀,也同样不是敌手。” 司马血道:“樊巨人对杜飞萼情深如海,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龙城璧点点头,道:“看他当时脸上的表情就只差点没有哭了出来。” “后来怎样?” “他立誓一定要为杜飞萼报仇!” “江湖传言,樊巨人其实并不能算是个坏人,但却坏在好大喜功,才不惜与天劫宫中的人来往。” “天劫宫!”司马血目中掠过一阵阴影,“好一个天劫宫,居然把武林搅得天翻地覆。” 龙城璧道:“神龙天尊和飞虎天尊都是家父的忘年之交,想不到他们都被弟子和左神右煞弄得如此狼狈。” 司马血道:“他们现在是否仍然丧失了武功?” 龙城璧点头道:“天劫宫的分筋断脉香的确厉害,龙虎天尊若不是修为极深,恐怕早已死在叛徒的手下。” 司马血道:“可惜老雁侯为了替龙虎天尊出头,却令到女儿惨遭杀害,端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龙城璧道:“但我知道老雁侯绝不会后悔,他本来就是个为了朋友不惜牺牲一切的好汉。” 司马血道:“话虽如此,这一次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 “不错,”龙城璧道:“幸好他还有不少朋友,最少,樊巨人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司马血道:“天劫宫多行不义,而天怒人怨之下,且看他们还能横行多久?” 龙城璧道:“欧刀派人找我们,要我们为杜飞萼伸冤雪恨。” 司马血道:“他派谁来找我们?” 龙城璧道:“他先叫陶麻子找丁黑狗,然后才由丁黑狗把这个消息转告我。” 司马血叹了口气:“看来这一次我非要免费杀人不可了。”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偶然做些亏本生意,却又何妨?” 司马血眉头一皱,沉默了半晌。 他忽然问龙城璧:“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会败在樊巨人手下的?” 龙城壁道:“其实我在没有跟樊巨人交手之前,已经受伤。” 司马血道:“你早已受伤?” “不错,”龙城璧道:“当我还没有找到樊巨人之前,就曾经与天劫宫的红发天魔郝一耀拼了五掌。” 司马血眼色一变。”郝一耀的天魔灭心功,据说已练到第七层境界。” “不,是第五层,”龙城璧缀缓道:“他的天魔灭心功若已练到第七层,此刻我恐怕已很难再与你相会。” 司马血道:“天魔灭心功真的如此厉害?” 龙城璧道:“自从二百年前灭心丁绝死后,江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把天魔灭心功练到第七层境界。” 他苦笑一声,接道:“但郝一耀的武功,已经厉害,我若稍一疏忽,恐怕也同样难逃劫数。” 司马血动容道:“他现在怎样?” 龙城璧淡淡一笑:“套一句老话,邪不能胜正,他已给我用龙心神诀干掉。” “干得好!”司马血道:“最少,你己把天劫宫凶猛的气焰挫下来。” 龙城璧眉心一皱,叹道:“龙虎天尊是家父的忘年之交,他们出了事,我的心情又怎会好过?” 司马血点点头,望了望天色,忽然道:“今天的天气很不错。” 龙城璧一楞。 “天气不错,又该如何?” “当浮一大自。” “你想去喝酒?” “正是此意。” “但……” 龙城壁的话还没有说下去,司马血已截然道:“你是否怕我已受了伤,不宜喝酒?” “本来就不宜喝酒。”突听另外一人苍老的声音冷笑道:“你们若敢喝酒,老夫就每人各揍三千拳。” 听到这个人的声音,司马血不禁苦笑起来。 那是医谷的第一号神医时九公。 时九公既已来了,而他们又偏偏受了伤,那么就算酒瘾吊得要命,也休想喝一滴酒。 时九公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此地距离医谷也不算远,你们都给我回去接受医治。” 司马血忍不往道:“是哪一个活王人告诉你我们正在这里的?” 他这句盾刚说完,立即就有人大吼道:“老子若是活王人,你就是死乌龟!” 天地间敢骂杀手之王司马血是“死乌龟”的人绝不多,但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却是例外。这一个杭州唐门的大少爷,居然也在这里出现了。 看见了唐竹权和时九公,司马血也只好乖乖认命。 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忽然不见了。 时九公气得呼呼的叫道:“这小子他妈的不要命!这小子他妈的不要命……” 他一面大骂,转瞬间却连唐竹权也不知去向。 四 庭院深处,晨雾锁住小楼。 小楼风轻帘不动。 铮!铮!铮琮!铮琮! 琴音忽起,琴音仿佛很清脆,如在耳边,又仿佛从虚无缥缈的远处散发出来。 它有如情人亲昵的呼吸,又像是过眼烟云般的幻想,似欲永远停留在空间,又似是无法再多耽阁一刻。 琴音一奏三章。 三章之后,还有三章。 直到九章奏毕,琴音始休。 雾中、帘里,一人轻轻鼓掌。 “好一阕九转流云,小姐琴艺,已是绝世无双。”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听来很平淡,好像没有半点感情。 “你来了?”很久之后,小楼中才传出了一个少女冷漠的声音。 “我早就想来,却是直到如今才有空闲的时候。” “你本不必来,又何须托词自辩?”这少女的声音比琴音更清脆,但语气却渐渐变得比冰还冷:“我的琴奏得怎样,也不必你来欣赏。” “我不配听你的琴?” “不是不配,而是不该听。” “我不懂。” “你该去听的琴音,是虎弦琴,九绝天杀琴,风雷琴“住口!”男人的声音甚是不悦:“这些都是杀人的琴声,虎弦大师,九绝魔君、天风五雷叟,全是天劫宫将来要产除的对象!” 少女冷冷道:“助纣为虐,葬花杀人,我对你早已心灰意冷。” “你再说一遍!” “你走!” “算是下逐客令?” “不错。” “你莫忘了我是谁。” “我当然不会忘记你是谁,你是个冷血杀手,你是个比禽兽还更不如的葬花公子柳红电。” 说到这里、晨雾里突然响起了一下清脆的声音。 那是打耳光的声音。 接着,少女冷笑。 “你最好杀了我,你不杀了我就是个懦夫!” 葬花公子柳红电杀女人从不眨眼,但这一次他能下得了手吗? 飒!一阵衣袂飘舞的声音忽然响起。 珠帘抖动,一个锦袍人从小楼内飞跃而下,这人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小楼下,两书童垂手而立。 他们都知道主人的心情很不愉快。 雾仍未散,葬花公子却已炔快不乐的离开了这里。 五 柳红电悻悻而去,楼头一片恬静。但这份恬静并没有维持多久。 半个时辰之后,忽然蹄声骤响。 五匹快马,五个浓眉大目的汉子,突然闯到这小楼之下,勒马停下。 这五个汉子身材魁梧,尤其是最后一人,更是身如铁塔,拳粗如钵,仿佛连马儿都承受不起这个人的重量。 事实上,他胯下的马儿,也的确特别吃力,嘴角己冒出泡沫,气喘不已。 这铁塔般的巨汉,忽然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 他把一张条子插在刀锋上?缓蟀讯痰断蛐÷ド吓涔ァ?br /> 笃! 短刀射在小楼一根本柱上。 一只软若无骨的手,轻轻把短刀上条子拿起。 但这张条子却立刻被撕成碎片,四下飘散开去。 铁塔般的巨汉冷笑。 “臭婆娘好大的架子!” 楼上珠帘不动,没有反应。 巨汉忽然喝一声,道:“臭婆娘,快让你的孙女儿出来,否则俺一把火就把这座鸟楼烧掉。” 这巨汉怒目圆睁,脾气开始发作。 珠帘终于掀开,一个杏袍少女探头向下面望。 “你是谁?嘴里不干不净的!” 巨汉怪声道:“俺叫樊巨人。” “河北樊家堡主?” “正是樊堡主!”樊巨人叫道:“你是陆太君的孙女儿?” 杏袍少女道:“你是找陆太君还是来找我?” 樊巨人道:“既要找陆太君,也要找你这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野丫头!” 杏袍少女脸色一变。 “樊保主,这里可不是河北樊家堡,岂容你在此撒野?” 樊巨人“呸”二声:“俺要摘下你的脑袋,然后再宰掉陆太君!” 杏袍少女脸色煞白:“姓樊的,你当真以为陆坪小筑无人?” 樊巨人道:“管你有人无人,你们统统都要变成死人!” 杏袍少女退回帘内。 樊巨人又穷吼道:“你若再不滚下来,俺就冲上去把你碎尸万段。” 就在他大叫大吼的时候,小楼外忽然出现了两个老妪。 这两个老妪一个发白如银,另一个却是头发枯黄,有如一堆杂乱的枯草。 樊巨人嘿嘿一笑:“来得好,你们两人谁是陆太君?竟然养出了一个混帐的孙女儿?” 白发老妪冷冷说道:“陆太君不在这里。” 黄发老妪缓缓道:“要教训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草包,凭咱们妹妹两人已很足够了。” 樊巨人大笑。 “好!俺是草包,看你们又有多大的能耐。”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四个巨汉已抢先出手。 两老妪武器是一刀一枪。 白发老妪身材矮小,但用的刀却是长达四尺的鬼头刀。 黄发老妪用的是一双短枪,每一杆长三尺,乃是熟铜铸造,份量也不算轻。 四巨汉已排成了一个刀阵。 他们虽然都是用刀,但每一把刀都并不相同,其中包括了柳叶刀、大砍刀、屠刀、缅刀。 四种迥然不同的刀,四种绝不相同的刀法。 他们的刀法各具特殊的威力,四刀合一组成的刀阵,力量当然不可小觑。 但两老妪毫不畏惧。 使用鬼头刀的自发老妪一声冷笑,与使用大砍刀的巨汉交手。 铿! 两把刀的份量却极是沉重,交击之中,金铁锋鸣之声简直是震耳欲聋。 刀声中,黄发老妪的一双短枪也和使用柳叶刀的巨双打得激烈无比。 四巨汉互相呼应,人影乍合又分,刚才使用大砍刀与自发老妪动手的巨汉,忽然又转过来与黄发老妪的双枪杀得难分难解。 白发妪岖已给使用缅刀的巨汉缠住。 她们以二敌四,而对方的刀法又甚是不弱,她们看来很难讨得好去。 飒! 刀光疾闪,使用缅刀的巨汉已在白发老妪的左臂上划下一道半尺长的口子。 白发老妪年纪虽已一大把,但战斗之心极强,纵然受伤,亦咬紧牙关拼下去。 樊巨人冷冷一笑,道:“两位老人家何苦为了那野丫头而牺牲了性命?… 白发老妪怒道:“你要动她一根汗毛,除非先把我们两个宰掉……” 说到这里,左腿上又吃了一刀。 但黄发老妪的形势却比她好得多。 使用大砍刀的巨汉虽然凶猛,但黄发老妪的一双短枪,却比毒蛇还刁钻,终于在他右肩上刺穿了一窟窿。 这一枪虽然未能立刻要了他的性命,但却己令他无法再战下去。 樊巨人脸色一变。 “莫大洪!” 使用大砍刀的巨汉咬了一咬牙,道:“你可别理会我,总之堡主的事情,咱们无论如何一定要办妥……” 突听一人冷笑,“荒谬!荒谬!想不到樊家堡上上下下,全是荒谬而又荒谬的东西!” 樊巨人喝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那人回答道:“是你老子!” 只见一个奇胖无比的胖子,捧着一只大得吓死人的酒坛蹒跚地从一丛密林之内走了出来。 樊巨人脱口道:“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 胖汉淡淡一笑:“你一看就知道老于是唐竹权,果然有点眼光!” 樊巨人道:“这是樊某与葬花公子柳红电的事,不用你来多管闲事!” 唐竹权嘿嘿道:“你若是去找葬花公子算帐,老子一定大加拥护,说不定还会自动请缨成为你的先锋。” 樊巨人道:“俺现在就是先要给葬花公子柳红电一个报复和教训。” “报复个屁!教训个鸟!”唐竹权挥臂冷笑:“小仙子跟葬花公子柳红电根本就完全是两个人,和陆太君更是毫无关连,你要找葬花公子,应该去找他,而不是找陆太君和她的小孙女!” 樊巨人一楞,道:“小仙子本来就和柳红电是同一路的人,俺先把她解决,有什么不妥?” 唐竹权道:“谁说他们是同一路的人啊?” 樊巨人道:“他们一向都有来往,而且过往甚密……” “那是以前的事,而且就算他们来往甚密,也只是他们之间的事,大丈大讲究的是恩怨分明,你现在糊涂的见人就咬,岂不像只疯狗?” 樊巨人吸一口气,良久还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竹权冷冷一笑,道:“趁现在陆太君还没有回来,你们马上离开这里,大不了老子在小仙女面前,为各位美言几句,相信总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樊巨人沉思半晌,才又问道:“小仙女真的不是和柳红电朋比为好?” 唐竹权道:“你若不相信老子,大可以去问龙城璧。” 樊巨人道:“龙城壁在哪里?” 说到这里,密林中又传出了另一个人清朗的声音:“樊堡主,我们又碰头了。” 那就是雪刀浪子龙城壁的声音。 只听得龙城壁淡淡道:“我和唐竹权都已查得很清楚,小仙女非但没有助纣为虐,而且还极力劝阻柳红电,不要再干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樊巨人道:“你说的都是真活?” 龙城璧慢条斯理的从林中出来,慢慢的说道:“你可以当作我是在骗你,但事实的确也是如此。” 樊巨人叹息一声,终于道:“我相信你,我们走。” 他说走就走,唐竹权和龙城璧已令他改变了主意。 六 夕阳西落,一匹青骡,驮着一个老头儿,在官道上缓缓地望南而走。 青骡瘦弱,幸好它驮着的老人也是没几斤肉,似乎一阵大风都可以把他从骡背上吹掉下来。 老头儿本是一身白衣,但现在白衣已被尘埃玷污,变成了一块黄,一块白。 白衣老头的手里有一只铜葫芦,葫芦里有点酒,他似乎是个很吝啬的人。看他的样子,好像很想喝酒,但却又不舍得一下子就把铜葫芦里的酒喝光。 骡子仿佛越走越慢,白衣老头也不着急,虽然西山夕阳已渐渐的沉了下去。 夜幕渐垂,路上越来越是黑暗,也越来越是恬静,倏地,一阵飞鸦从芦苇丛中飞掠而起,似乎是受到了惊吓。 但白衣老头无动于中。 他又把铜葫芦往嘴里送。 他仍然是那副老样子,浅尝即止。 青骡忽然停下。 它仿佛有点呆住了,也许是因为它看见一阵突如其来的火光。 十六枝火炬,把黑沉沉的官道突然照得很光亮。 白衣老头漫不经心的抬头一望。 他看见了十六个人,排成一字形般拦阻住自己的去路。 白衣老头叹了口气,喃喃道:“真倒霉,咱们又遇上强盗了。” 他这些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好像是说给骡子听,也好像是说给这十几个人听的。 这十七个人看来就算不是强盗,也和强盗相差无几。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枝火炬,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的年纪大约四十岁,国字脸,眉粗目大,唇上还有两撇浓密的胡子。 虽然他的身材并不很高大,但却浑身是劲,正是短小精悍、擅于发号施令的人物。 他一上来,就自己报上姓名,说:“晚辈顾十行,江湖中人都叫晚辈为‘赶尽杀绝’。” 白衣老头脸上露出了吃惊之色:“这位大老爷,你要金子银子尽管拿去,又何必要赶尽杀绝?老汉虽然已六十仁岁,但还想多活六十六年,你行行好,别真的赶尽杀绝!” 顾十行凝视着自衣老头:“前辈何必装疯?晚辈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动前辈一根毛发。” 白衣老头一怔:“你把老汉看成是什么人?” 顾十行道:“在三十年前,太行山有一个剑客出道江湖,三年之内,就把当时横行江湖的八大枭雄逐一诛灭。” 白衣老头道:“你说的这个剑客是谁啊?” 顾十行道:“谢白衣。” 白衣老头道:“谁是谢白衣?” 顾十行道:“你就是谢白衣。” 白衣老头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哈哈一笑:“老汉就是谢白衣。” 顾十行道:“难道你真的装糊涂一直装下去?” 白衣老头愣住。 过了很久很久,白衣老头才缓缓点头,叹息着道:“老汉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的再活六十六年,但这愿望已给你毁灭。” 顾十行抱拳为礼,道:“谢大侠剑法独步江湖,倘若就此豹隐武林,那可是一件很可惜很可惜的事。” 谢白衣道:“连我自己都不觉得可惜,又何须尊驾来替老汉可惜?” 顾十行道:“前辈本是江湖上名重一时的侠客,前辈若对什么事情都坐视不理,对你来说也许是逍遥自在的吧,但却无形中助长了江湖匪类的气焰。” 谢自衣叹了口气。 “顾十行,你这些说话未免是太抬举老汉了,老汉已老,又还能为中原武林于些什么事?” 顾十行道:“别的事情前辈也许可以不管,但沈青鹤被人乱刀斩杀于街头,难道你也可以不闻不问吗?” 一直神态庸情的谢白衣忽然睁大了眼睛,就像是一只被惊醒了的睡狮。 他厉声道:“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顾十行却沉默下来。 谢白衣突然从骡背上飞跃而起。 他用一种闪电般的速度,疾射到顾十行的面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膊上。 “你是不是说沈青鹤已经死了?” 顾十行点点头,道:“不错,他是给雪刀浪子龙城壁伏击身亡的。” “雪刀浪子龙城璧?” 谢白衣双手垂下,他脸庞上的肌肉不断地在抽搐。 顾十行又道:“沈青鹤是你唯一的弟子,但你却连他死在龙城璧的刀下都不知道……” “住口!”谢白衣怒喝。 顾十行果然就缄默下来。 火光下,谢白衣的脸仿佛已变成了鲜血一样的颜色。 “我若不杀雪刀浪子,誓不为人!” 第三章 剑下留人 一 夜已深。 在彭城最大的一间酒家里,却仍然很热闹。 虽然现在已不再座无虚设,但仍然有不少顾客在高谈阔论,把盏倾谈。 在彭城,人人都知是清波楼的小丁香露酒,清香凛冽,是难得一尝的佳酿。 所谓难得一尝,并不是言过其实。 清波楼售卖小丁香酒,并不是长年累月不断供应的,根据清波楼的规矩,除了大年初一到初八之外,就只有端阳节、中秋节这两天才会出售。 这是清波楼的店规,自从六十年前创业以来,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今天既非正月;亦非端阳、中秋。 所以,清波楼并无小丁香露酒供应。 除了小丁露酒,其他种类南北各地佳酿倒不缺乏。 在清波楼最靠近厨房的一副座头上,一个脸色青白的汉子已喝了七人种不同种类的酒,他已喝了不少,但还想再喝。 “小二!” 清波楼的小二连安立刻上前:“这位大爷,是不是要结帐?” 青脸汉脸色一沉。 连安知道是碰了钉子,忙道:“大爷有什么嘱咐请尽管说。” 青脸汉咽了口唾沫,说道:“我要喝酒。” 连安向桌上的酒瓶看了上眼,舌头一伸:“你还要喝?” 青脸汉冷冷说道:“你怕我付不起银子?” 连安连忙双手乱摇:“不!不!大爷你可切莫误会,小的虽然长了一双狗眼,却也绝不敢瞧扁任何人。” 青脸汉冷笑道:“你可以瞧扁别人,也可以瞧扁自己,但你若敢瞧扁我,我立刻就把你的脸孔打扁。” 连安暗暗叫苦,心想:这厮醉了。 青脸汉仿佛看穿了连安的心中的说话,立刻道:“我还没有醉,快给我捧十斤好酒来。” 连安连连点头,道:“大爷要什么好酒,请尽管嘱咐下来便是。” 青脸汉一想,道:“波斯葡萄酒!” 连安一怔:“大爷见谅,对不起,这里没有波斯葡萄酒。” “妈的!”青脸汉又想了想,道:“虎骨蟒蛇酒!” 连安又是一楞。 他又苦笑道:“这里也没有虎骨蟒蛇酒。” 青脸汉哼一声:“男儿红酒呢?” 连安初时听得发傻,随即陪笑道:“大爷是要女儿红?行!行!别说十斤,三百斤都有。” 他只望这厮真的醉了,免得又来麻烦自己。 他正要去捧酒,青脸汉却已把他像是小鸡般抓了回来。 连安吓了一跳。 “别动手动脚好不好,小的向来没有胆量,很容易给你吓得——” 他只是说到这里,青脸汉已板着脸孔道:“我要的是男儿红,不是女儿红!” 连安叉急又气,怒道:“天下间只有女儿红,何来男儿红?” 青脸汉突然伸手,在连安的胸膛上抓了一把。 这一抓,连安的衣服给抓烂了,而且还伤及皮肉,鲜血汨汨而流。 青脸汉嘿嘿冷笑,道:“你看自己满身是红血,这岂非是男儿红了么?” 他弄出这一手,登时惊动了在座所有的顾客。 掌柜是个老人,在这里,人人都称呼他钩伯。钩伯忙上前,劝道:“这位公子,有什么事不妨慢慢细说,别难为他。” 青脸汉哼的一声,道:“我要波斯葡萄酒,这厮说没有!” 钧伯说:“敝店的确是没有波斯葡萄酒。” 青脸汉道:“我要虎骨蟒蛇酒,这厮又说没有。” 钧伯道:“本来就是没有。” 青脸汉拍桌骂道:“我要男儿红,他妈的却捧女儿红来,你说是不是该打?” 钧伯搔了搔脖子,居然点头道:“该打!该打!这厮是吃错药,有点疯!” 在旁听见这话的人,无不暗暗失笑。 钧伯说话,表面上似乎是在骂那小二吃错药,有点疯,但其实骂的是谁,人人都是心里有数。 但青脸汉却听不出钧伯这句说话其实是在骂自己,人的火气也好像渐渐消了,他终于坐下。 连安恍如兔子从虎口里逃出来,急急窜了开去。 钩伯暗暗叹了口气,脸上还得陪笑道:“这位大爷喜欢喝什么酒,让老朽去拿便是。” 青脸汉想了想,忽然道:“波斯葡萄酒,虎骨蟒蛇酒都没有,但小丁香露酒一定不会缺货罢?” 钧伯一呆。 “小丁香露酒?” “不错,去年大年初一,我也喝过凡斤,酒味还勉强可以,你就给我拿十斤来尝尝!” 钧伯摇摇头,道:“现在没有小丁香露酒。” “什么?你敢骗我?” “不是骗你,而是这种酒除了特定的日子之外,平时绝不出售。” 青脸汉冷笑道:“这是谁汀下来的规矩?” 钩伯没有回答。 因为在他的背后,已经有人冷冷的说出了一个字。 这个字很简单,那是:“我!” 二 每个地方都有它的规矩。 这里的规矩就是非在特定的日子里,决不出售小丁香露酒。 订下这个规矩的人,就是眼前突然出现的灰衣老人。 他年约七旬,脸色红润,虽然长得并不高,但却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威严。 青脸汉盯着这灰衣老人,道:“你就是这里的老板?” 灰衣老人摇摇头:“我不是。” 青脸汉冷冷道:“你既不是这里的老板,凭什么订下这种规矩?” 灰衣老人淡淡道:“因为这里的老板是我的儿子。” 青脸汉道:“你的儿子是谁?” 灰衣老人悠悠一笑:“卫空空!” 听见卫空空这三个字,酒家里几乎每一个人的脸色都有点变了。 青脸汉道:“你说的卫空空,是不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灰衣老人点头。 “当然就是专门砍别人脑袋的偷脑大侠卫空空。” “你姓卫?” “非也。”灰衣老人干笑两声,道:“老夫姓单,这里的人都叫老夫单六太爷。”青脸汉冷笑:“你既然姓单,怎会养出一个姓卫的儿子?” 单六太爷悠然说道:“卫空空是我的干儿子,干儿子也就是儿子,难道你说不是么?” 青脸汉目光一闪,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卫空空有一个这么样的义父。” 单六太爷道:“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又岂独此事为然?” 青脸汉忽然一拍桌子道:“我不管你是卫空空的义父也好.义祖父也好,总之这十斤小丁香露酒,你非拿出来不可!” 单六太爷摇头:“不必了。” 青脸汉盯着他:“你这句‘不必了’算是什么意思?” 单六太爷道:“给你十斤小丁香露酒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这规矩虽然是我订下来的,老夫废除它亦是易如反掌。” 青脸汉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把这规矩废掉?” 单六太爷忽然叹息一声,道:“就算老夫把规矩废了,那又如何?朋友,你的真正目的并不在酒而是志在存心来找岔子!” 青脸汉嘿嘿一笑:“你的眼睛倒也厉害。” 说着,腿一伸,一张木椅立时被踢成粉碎。 “叫卫空空出来,我要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单六太爷道:“杀鸡何必用牛刀,要对付你这一个小脚色,就凭老夫这三脚猫的玩艺儿,已足够有余。” 青脸汉道:“你以为我是独个儿到这里乱闯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是龙虎天尊的爪牙余孽聚首之地?” 说到这里,酒家里的气氛更紧张,杀气也更是逼人。 二十八个手持武器的汉子,分别从东、西、北三个方向涌进酒家之内。 单六太爷点点头,微笑道:“天劫宫究竟来了多少高手?老夫倒想领教一下他们的真才实学。” 就在这时候,谢白衣和顾十行也已出现在酒家之内。 三 谢白衣的衣裳已替换过,不再是一块黄、一块白。 衣服鲜明的谢白衣,神采看来是焕发得多。 单六太爷看见了谢自衣,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给人鞭了一下。 “是你?” 谢白衣冷冷道:“很意外吗?” 单六太爷道:“我们已有多少年没有见面?” 谢白衣道:“我已记不起,最少也有二十年罢。” 单六太爷道:“你的剑法,想必又已精进了不少。” 谢白衣直认不讳:“不错。” 单六太爷叹道:“但我怎样也想不到,你竟然会和天劫官的人朋比为奸。” 谢白衣冷笑:“你又怎样?难道这些年以来,你又干过些什么好事?” 单六太爷道:“虽然我没有干过什么好事,却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谢白衣道:“你认识龙城璧吗?” 单六太爷目光一亮,道:“雪刀浪子龙城壁是卫空空的老朋友,当然认识。” 谢白衣道:“你认为这人怎样?” 单六太爷毫不考虑,立刻说:“龙城壁是个很不错的年轻刀客,我喜欢他。” 谢白衣道:“你何不干脆把他也认作干儿子?” 单六太爷微微一笑。 谢白衣冷笑道:“一丘之貉,蛇鼠一窝!” 单六太爷面色一变:“你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白衣冷冷道:“你们干的事卑鄙、可耻,可是还以光明磊落的侠士自居,当真是可恶、可恨、可杀!” 单六太爷道:“你莫听别人的闲言闲语,卫空空和龙城壁都是江湖豪侠,从来都不干亏心事!” “说得好听!”谢白衣沉声道:“沈青鹤被暗杀,这件事你总不会不知罢?” “沈青鹤?”单六太爷一凛:“听说你收了一个徒弟,也叫沈青鹤……” 谢白衣向前踏出一步道:“你还在装蒜!” 单六太爷道:“装什么蒜呢?我本来就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谢白衣冷喝一声,道:“就当你现在才知道这件事罢!总之,龙城璧和卫空空都不是什么正人君,你若包庇他们,那可是自取其咎。” 单六太爷叹息一声:“谢老,你太冲动了,我敢用一切打赌,龙城壁绝对不会是杀害沈青鹤的凶手,其间只怕是大有误会。” 谢白衣突然亮剑:“单六,我的话已说尽,你既然一意孤行,你我之间已没有什么好谈的,亮招子罢。” 单六太爷吸了口气。 良久,他才说:“二十年前我已不是你的敌手,二十年后,更是望尘莫及。” 谢自衣冷冷道:“你不是这么贪生怕死,连动手一搏的勇气也没有罢?” 他咄咄逼人,剑锋上的杀气已弥漫着整个酒家。 单六太爷又一声长叹,“我已活到这把年纪,是死是活早已没有放在心上。” 谢白衣冷冷说道:“既然如此,请动手。” “不!”单六太爷摇头:“我绝不会跟你动手,因为这一战胜负之数,早已很明显。” 谢白衣盯着他,说道:“你是自忖必败?” 单六太爷道:“事实确然如此,所以,与其负隅顽抗,不如干脆站在这里,给你一剑刺死还更爽快!” 谢白衣冷笑着,道:“你以为我下不了手?” 飒! 他的剑忽然就已抵在革六太爷的咽喉上。只要他这把剑再向前轻轻一送,单六大爷立刻就是个死人。 除了大劫宫的人之外,每一个人的脸色都青白得毫无血色。 突然一人大声道:“剑下留人!” 四 顾十行只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就已知道他是谁? “是卫空空!”当他说出这个字的时候,连他的脸色也有点变了。 灯光下,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公子,已手持一把长剑,大步进入酒家之内。 这人赫然上是名震天下的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谢白衣的剑没有刺进单六太爷的咽喉里,但他的剑也没有没收回来。 他的眼睛仿佛已变成两枝利箭,狠狠的射向卫空空。 你姓卫,就叫卫空空? 卫空空点头。 “老汉是谁你可知道么?”谢白衣又问。 卫空空毫不思索,立刻就说道:“我若没有猜错,你就是昔年名动江湖,以一把长剑力残八大果雄的谢白衣。” 谢白衣冷冷道:“你怎会知道我就是谢白衣?” 卫空空道:“是丁黑狗告诉我的,他说你已和天劫宫的人混在一起,而且还要找龙城璧算帐。” 谢白衣目露杀机:“谁是丁黑狗?” 卫空空忽然笑了。 他说:“在谢前辈的眼中,即使是丐帮帮主也未必是怎样了不起的大人物,更何况区区一个丁黑狗而已?” 谢白衣眉头一皱,忽然冷笑道:“我知道这小子是谁了,听说他经常和龙城璧混在一起。” 卫空空沉声道:“谢前辈这句‘混在一起’,未免是太不动听。” 谢白衣道:“你不喜欢听我的说话,只有一个办法。” 卫空空默然。 谢白衣冷笑着接道:“你大可以把自己的耳朵割掉下来,或者是干脆自杀!” 卫空空忽然叹了口气,道:“在下与你向来无仇无怨,但你却似乎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 谢白衣道:“老汉此番到此,本来就是要取你的性命。” 卫空空道:“所为何事?” 谢白衣沉着脸,级缓道:“龙城璧能杀了我的徒儿,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他的朋友?” 卫空空瞳孔收缩,冷然道:“这岂非是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杀人?” 谢白衣冷冷道:“像你这种专门偷取别人脑袋的恶贼,杀之有何冤枉?” 单六大爷突然道:“空空偷脑袋,从不在杀无辜!” 谢白衣怒道:“胡说!” 单六太爷虽在剑尖咸协之下,仍然毫无所惧,振声说道:“你如何知我是在胡说?” 谢白衣瞪目道:“我说你是胡说就是胡说!” 卫空空勃然变色,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谢白衣嘿嘿一笑:“你可知道老汉在沈青鹤的身上花了多少心血?” 卫空空摇头:“这是你们师徒之间的事,在下岂会知宿?” 谢白衣道:“你们害死了沈青鹤,我要你们偿命!” 说到这里,瞧了单六太爷一眼,道:“我们毕竟相识多年,我不杀你!” 单六太爷长叹一声。 叹气声中,谢白衣已向卫空空连发十三剑。 五 闪电般的十三剑,每一剑都隐藏着三式变化。 十三剑刺出,谢白衣已最少有三十九下杀着,可以把卫空空置诸死地。 谢白衣是成名多年的老剑客,他的声名,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卫空空一声长啸,身形疾变。 他目光闪烁,脸上也是笼罩着一片杀机。 “谢前辈,你太欺人了。” 在他说完这八个字之后,他已把谢白衣的十三招剑法接下。 谢白衣双眼也逐渐收缩。 “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的剑法果然不错!” “过奖!” 谢白衣忽然又轻叱一声:“再接几剑试试!” 他的剑势又展开,“试”字还在口边,剑尖已刺向卫空空的咽喉。 这是快剑! 万中无一的快剑! 刹那间,一道飞虹从相反的方向挥出,“叮”的一声,两剑互击。 灯光虽然依旧如昔,但在剑锋交击的一刹那,酒家里的光线也仿佛黯淡下来。 谢白衣目光有如隼鹰锐利,他看得透彻,看得很准,分明是刺向卫空空咽喉的一剑,当两剑互击之后,剑势一错,竟然没有被逼退,反而急速地向卫空空胸膛疾射。 卫空空急闪。 但这一一剑实在太快,虽然他闪的已不算馒,但比起这一剑的速度还是慢了一点点。 嗤! 血飞溅,谢白衣的剑已刺在卫空空的右肩上。 单六太爷的脸陡地变成死灰之色,他突然翻起双掌。肉谢白衣扑去。 卫空空同时大声叫道:“义父,别插手!” 单六太爷倒也真的很听活,扑出去的身子硬生生的退了回来。 谢白衣冷笑,道:“就算是你们两人一”起上,老汉也可以把你们同时收拾。” 上空空虽然已经受伤,但神态仍然是很镇定。 他冷冷的盯着谢白衣,忽然道:“你一定要逼我出手?” 谢自衣嘿嘿冷笑:“想不到你居然还会别老汉剑下留情。” 卫空空道:“我最少还没有忘记,你刚才没有把义父一剑杀掉,总算是给了在下不少面子。” 谢白衣冷冷道:“老汉不杀单六,可不是为了你这个偷脑袋大侠,所以你根本就没有欠我什么情。” 卫空空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客气了。” 谢白衣大笑:“你何必对我客气?” 卫空空脸色一寒:“你若逼我使出砍脑袋剑法,那么我们两人之间必有一个无法看见明天的太阳。” 谢白衣道:“如此最好,老汉若杀不了你,也就杀不了雪刀浪子龙城璧,既然这样,倒不如死在你的砍脑袋剑法之下还更干脆得多。” 卫空空道:“这是单六太爷地方,无论谁胜谁负,我都不想把这里弄脏。” 谢白衣道:“老汉同意你这个建议,咱们到外面去决一死战!” 当他说完第二句说话的时候,人已窜出酒家之外。 外面是一片黑漆的世界。 卫空空冷冷的盯着顾十行,忽然道:“你这个人实在很卑鄙!” 顾十行脸上木无表情,冷冷道:“你和龙城璧一伙也不见得怎样光明磊落。” 他冷笑一声,又道:“谢前辈已在外面等候着,你莫非已有打退堂鼓之意?” 卫空空沉着脸,终于也大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六 当卫空空离开了酒家之后,顾十行的脸上发出了狡猾的笑意。 他和那藉故捣乱的青脸汉子互望一眼,突然出?秩ザ愿兜チ?br /> 单六太爷双眉一扬:“老夫早就知道你们利用老夫来挟制卫空空!” 顾十行大笑:“你错了!” 青脸汉冷冷接道:“卫空空很快就会变成死人,我们不必利用你去挟制他。” 单六太爷勃然道:“你们要挟制的人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顾十行狞笑道:“这一次总算是猜对了。” 单六太爷怒道:“你们简直不是人,老夫就算嚼舌自尽,也绝不会让你们的毒计得逞。” 青脸汉大笑:“说的好轰烈,你最好马上自尽,死给我们看看!” 单六太爷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老夫跟你们拚了!” 呼! 单六太爷的掌已挥出,一股凌厉的劲风向青脸汉扑面而至。 青脸汉也双拳击出,两人硬硬拚上了一招。 这一拚之下,是单六太爷略占上风但顾十行却已上前,要把单六太爷制服。 突见刀光一闪,顾十行前胸的衣服被画破一道裂痕。 若非顾十行闪避得快,这一刀可能立刻就会把他送进鬼门关里。 顾十行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他看见了一个衣饰整洁鲜明的男人。 这男人并不老,但脸上的神态却是稳重而肃穆,是个老成持重的人物。 顾十行吸了口气,道:“尊驾是什么人?” 这人淡淡道:“医谷中人。” “医谷?” “正是医谷。” 顾十行又再向这人打量了好一会,其实他看的不是人。而是这人手里的刀。 一把金刀。 过了半晌,顾十行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你就是江湖上三大奇侠之一的医谷谷主许窍之?” “我就是许窍之。”那人淡淡的说道:“你若知趣的话,最好就是乖乖的离开这里。” 顾十行双目一睁,道:“你是在叫我滚蛋?” 许窍之悠然道:“滚蛋二字,虽然很不动听,但却也适合的很。” 顾十行冷笑道:“我绝对不会滚蛋,我的兄弟们也绝不怕你。” 许窍之点点头,道:“那很好,请动手!” 顾十行没有动手。 他忽然说:“我不动手,我的兄弟他们也不会动手,我们走!” 他这些说话和刚才的两说话可说是完全的相反。 但没有人觉得惊讶,就连那青脸汉都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他们忽然发觉,这间酒家外面,不知何时已出现了十几个中年人,老头儿,还有几十个老老少少,但脸色都同样冰冷的叫化。 七 顾十行和那青脸汉却已看出,这些都是来自医谷和丐帮的高手。在人数方面,大劫宫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在武功方面,顾十行更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一举击败医谷和丐帮这批高手。 顾十行和青脸汉真的要走了。 飒! 刀光急落,那青脸汉连闪避都来不及,背上就已给这一刀狠狠的划过。 这一刀来得太快,连顾十行都没有看得清楚。 许窍之能在江湖上与卫空空、龙城璧齐名,他的声名绝非幸致,有人以为他是医谷谷主,所以江湖上的人才特别尊敬他,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即使许窍之并不是地位尊崇的医谷谷主,他这个人也同样值得任何的人敬尊。 在武功方面,他的刀法虽然不及龙城璧的八条龙刀法灿烂辉煌,也及不上卫空空的砍脑袋剑法,有着凌厉逼人的霸气,但无论是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刀法很实用,速度之快和判断之准确,江湖上实在鳞有人能望其背项。 那青脸汉无疑也是个高手。但许窍之既己有杀他的决心,他又怎能闪避开去? 第四章 重赏求枪手 一 鲜血溅满地,青脸汉的脸更青白。 “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他又惊又急的瞧着许窍之。 许窍之也冷冷的瞧着他:“我若不杀你怎对得起老雁侯?” 青脸汉更加吃惊:“你是师叔什么人?” 单六太爷闻言,脸上不禁力之一阵动容。原来这青脸汉,乃是老雁候杜岱的师像——青雁姚石。 许窍之冷冷道:“老雁候一向待你不薄,但你却暗中勾结天劫宫,来对付自己的师叔!” 姚石咬牙道:“他着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 许窍之冷笑道:“你一向行为不端,而且屡犯淫案,他又怎能把本门最精妙的武功传授给你!” 姚石胸膛起伏。 “因为我毕竟不是他的弟子,所以他一直都偏袒着欧刀那小子!” 许窍之摇头叹息,喃喃道:“你这人本来就是无可救药,的确可恨,可杀!” 说到这里,刀光又飞起。 姚石再吃一刀,再也无法活命。 当他倒下去的时候,顾十行和天劫宫的人早已不理他的死活,逃到老远了。 二 长街死寂。 一个白衣老人,拖着疲倦的躯体,一步一步的向北方馆走去。 北方馆是这里最大的一间客栈,也是唯一的赌场。 赌场里早已有十几个黑衣人在等候着他。 这个白衣老人,赫然正是与卫空空一决死战的谢白灰人赌场里骰子摇动的声响,是温无意最喜欢听的声音。 他喜欢押骰宝。 无论是别人当庄也好,自己当庄也好,他喜欢这一种赌博。 他常赢,也常输。 但他赢的通常都是大钱,而输的时候却仅仅三几十两而已。 这就是他最喜欢赌骰宝的理由。 北方馆的老板,就是温无意。 温无意的年纪不算老,还不够五十岁,但他无论在哪里,手中总是不离一根拐杖。他常对人说,自己已经老了。 他又说,人老了就万事皆休,只好睁睁大眼睛等死。 但事实上的情形却是—— 他越来越精神焕发,而当他睁大眼睛的时候,死的不是他,而是在他拐杖下的人。 他在十九岁的时候,就曾经在关东统领过三股流匪,其中还包括当时气焰最盛的火云帮在内。 一个十九岁就这么了不起的人,到他现在这个年纪,当然在江湖上有很大的名气。 但温无意在江湖上是没有名气的。因为他以前并不叫温无意,而是叫大刀子。 三 赌场里摇骰子的声音,隐约传到温无意的耳中。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口骰子开出来的又是个‘小’的。” 在他背后,站着一人衣饰煌然的年轻公子,他忽然道:“你敢不敢押注?” 温无意一怔。 “你想跟我赌这一口?” “不错。” “赌多少?” “十万两。” 温无意摇头:“十万两大多了。” 年轻公子淡淡道:“十两又如何?” 温无意立刻点了点头,道:“行!” 赌场里又传出了一阵宏亮的喊叫声。 “一四六,十一点——大!” 温无意叹了口气。 “是你赢了。” 年轻公子悠悠一笑,道:“可惜我赢的不是十万,而是十两。” 温无意淡淡道:“赢十两总比输十两好。” 年轻公子道:“难怪别人都说,要令你输大钱并不容易。” 温无意笑了笑:“只要赌的不大,就不会输大钱,这么个道理实在很显浅。” 年轻公子道:“但你曾赢大钱。” 温无意道:“那是运气。” 年轻公子没有再问下去。他不是个呆子,当然知道温无意为什么会那么好运气,输的时候押得少,但押得大的时候却是十拿九稳。 ——温无意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盗首领,到了三十岁之后,他就靠赌为生。 不但是靠赌为生,简直是靠赌致富。 现在,北方馆已是属于他的,但是还不是他所有财产的全部。 温无意现在有多少幢房子,有多少产业,恐怕连他自己都不容易算得出来。 但他输了十两银子的时候,似乎还是有点心疼的样子。 四 温无意输了十两银子,付给年轻公午的却是一张银票。 银票斩新得就像是年轻公子的衣服。 这不是十两的银票,而是十万两。 年轻公子瞧了一眼,道:“这算是什么意思?” 温无意道:“这是小小的意思。” 年轻公子道:“你只输了十两,但这里却多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 温无意摇头:“不是多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两,而是比原来数目少了十两。” 年轻公子目光一闪,忽然淡淡道:“这张银票不是赌帐?” 温无意道:“当然不是赌帐,我欠你十两银子还没有付,而且也不打算付。” 年轻公子道:“那十两赌银,的确不妨权且寄下,就算你三十年后才还给我,我也绝对不会向你计算利息。” 他淡淡的接道:“但这十万两银子,请恕我暂时无法收下,除非你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无意吸了口气:“宫主要你去杀一个人。” 年轻公子道:“能够值十万两的人,当然不会是一个庸手。” 温无意点点头,道:“他就是雪刀浪子龙城璧。” 年轻公子的神情立刻变得很严肃:“龙城璧的性命,却不止值十万两。” 温无意道:“的确不止十万两,这张银票只是订金。” 年轻公子道:“宫主愿付多少?” 温无意道:“二十万两、” 年轻公子仍然摇头:“太少了。” 温无意道:“但你却有一个很好的帮手。” 年轻公子道:“在下杀人,从不喜欢别人插上一手。” 温无意道:“但这一次可不同。” 年轻公子冷笑:“有什么不同,龙城璧也只不过是一个人而已。” 温无意道:“虽然他是人,而不是鬼神妖魅,但他的刀法和龙心神诀,却绝对不容漠视。” 年轻公子沉默着。 温无意又道:“只要你能杀了龙城璧,那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你的。” 年轻公子忽然叹息一声,道:“这买卖我还是不想干。” 温无意道:“你是在害怕?” “的确是害怕,”年轻公子冷冷道:“但却不是我在害怕,而是你们。” 温无意道:“这件任务非同小可,龙城璧不除,始终是天动宫的心腹大患。” 年轻公子道:“可惜你们对我根本就没有信心,既然如此,又何必找我去对付龙城璧?” 温无意道:“我们已考虑过,倘若由你一人去对付龙城璧,未免是过于冒险,别忘记我们毕竟还是朋友。” 年轻公子沉吟半晌,终于道:“将会和我一起去对付龙城壁的人是谁?” 温无意道:“他已来了。” 就在他说着这句说话的时候,一个疲倦的白衣老人,已站在北方馆的门外。 他就是刚才与卫空空决战的谢白衣。 五 长街远处,传来一丝微弱的灯光。 谢白衣的人虽然已来到了北方馆,但他的眼睛却仍然遥注着远处的灯光。 温无意悠悠一笑。 “听说你刚才与卫空空决一死战。” 谢白衣缓缓点头。 温无意微笑着,道:“你现在仍然活着。” 谢白衣又点头。 温无意接着道:“所以卫空空现在必己是个死人。” 谢白衣忽然叹了一口气。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慢慢的说道:“他还很年轻,而且剑法也很不错,尤其是他那绝招‘醉斩天魔’,更是令人大叹为观止。” 温无意脸上似是露出了吃惊的神色,道:“卫空空已经使出砍脑袋剑法中的那一手绝招‘醉斩天魔’?” 谢白衣道:“不错。” 温无意道:“但你仍然没有被他斩杀于剑下。” 谢自衣道:“也不错。” 温无意道:“现在卫空空想必已感到很冷。” 谢白衣摇头。 温无意一愕。 “他已是个死人,又怎会不冷?” 谢白衣道:“他的确已浑身冰冷如雪,但他并没有觉得冷,因为死人是没有感觉的。” 温无意眨眨眼,道:“说得有理。” 谢白衣道:“他已没有感觉了,但我有。” 温无意道:“谢前辈的感觉,是怎样的?” 谢白衣叹了口气,道:“我还没有替沈青鹤报仇。” 温无意道:“你真是要去找龙城璧算帐?” 谢白衣冷笑:“难道你以为我会放过龙城壁?” 温无意笑了笑。 “当然不会,而龙城壁也绝不会放过你,因为你杀了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谢白衣目光忽然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其实卫空空死得很冤枉,这件事本来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温无意摇头道:“谢前辈此言差矣,像卫空空与龙城壁这种目中无人的狂徒,实在杀之不在,你又何须耿耿于怀!” 谢白衣目光一转,落在那年轻公子的身上。”你姓柳?” 年轻公子点头。 谢白衣又道:“你就是那个葬花公子柳红电?” 年轻公子缓缓说道:“在下正是柳红电。” 谢自衣脸色一寒:“葬花公子,说句老实话,你在江湖上的名誉,实在不怎么好。” 柳红电悠然道:“怎么好,就是糟透了的意思,在下也知道,我的名誉实在糟透。” 谢白衣讶然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誉?” 柳红电淡淡一笑。 “为人之道,若不能留芳百世,又何妨遗臭万年?那总比浑浑噩噩虚度一生好得多。” 谢白衣脸上木无表情,道:“你果然是一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插口道:“他这个人并不太危险,危险的只是他的剑。” 谢白衣眉头一皱:“一个人有了危险的剑,这人无疑也是个危险的人物。” 温无意道:“他若是你的朋友,对你就不会有危险,而且当你有危险的时候,他还可以帮助你度过险境。” 谢白衣道:“他不是我的朋友。” “不,”温无意淡淡一笑,道:“虽然你们以前互不相识,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朋友。” “谢白衣望了柳红电一眼:“他愿意和我这个老头儿论交?” 温无意道:“当然愿意。” 谢白衣道:“他为什么要我做朋友呢?” 温无意道:“因为你们敌汽同仇。” 谢白衣摇头:“我不懂。” 温无意道:“你岂不是很想杀龙城璧么?” 谢白衣道:“想得要命。” 柳红电突然道:“我也要杀他,甚至不惜要跟他拚个同归于尽。” 谢白衣目光闪烁。 “你和雪刀浪子结下什么梁子?” 柳红电道:“他强奸了我的姐姐。” 谢白衣双眉一挑:“你姐姐是谁?” 柳红电沉声道:“是个女尼。” 谢自衣突然一怔:“她已出家?” 柳红电的目光变得更深沉,咬牙道:“她本来是个很乐观、很快乐的女人,但为了龙城璧这个畜生,她削发为尼。” 谢白衣叹道:“男女间的事,实在有大多不如意的事,我也曾年轻过,也曾为这种事恼过,但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当和尚。” 柳红电冷笑道:“别把你和我的姐姐相提并论。” 谢白衣道:“我不配?” 柳红电冷冷道:“不是配不配的问题,她是个女人,而你却是个男人。” 谢白衣一呆:“男人和女人又有什么分别?” 柳红电怒道:“你若是个女孩子,给人骗掉童贞,然后又遭遗弃,当你心灰意冷,出家为尼之后而那人又缠着你,接着迷奸于庵内,然后又一去不返,还对别人说‘滋味大不如前’,你将会怎么样?你若是她的弟弟又会怎样?” 谢白衣又是呆住,完全的呆住。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的、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将会把这衣冠禽兽一片一片的撕开。” 柳红电摇头,他说:“我不想撕开这个人,只想给他一剑!” 把一个人一片一片撕开,这人必死。 若给柳红电刺了一剑,这人无疑也是必死。 谢白衣终于道:“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朋友,最少,我们是敌汽同仇。” 柳红电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渐趋平静。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雪刀浪子近年来在江湖上颇负侠名,想不到却是个衣冠禽兽。” 他背负着双手,接道:“无论怎样,天劫宫都一定帮助两位,为中原武林除此恶贼。” 温无意的说话,听来正气凛然。 柳红电的姐姐,她的遭遇也的确令人值得同情。 但有一件很有趣的事,谢白衣却给蒙在鼓里。 ——柳红电根本就没有一个做尼姑的姐姐。 ——他根本是没有姐姐的。 但他现在却有了一个朋友。 一个和他敌汽同仇,誓杀雪刀浪子的“老”朋友。 六 夜静。 窗外忽然下着毛毛细雨。 在北方馆西南半里外,有一座很幽雅的庄院。 这是温无意的宅院。 在大厅里,一个头戴高冠,十根手指总共戴了六只玉戒的赤发老人,已在闭目沉思。 这老人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脖子右方还有一道三寸长的疤痕。 这本是温无意的家,但这赤发老人却像是这座庄院的主宰。 庄院内每一个人都对他很恭敬,就像是忠心的猎犬看见了主人一样。 温无意也不例外。 赤发老人坐在大厅里最舒适的一张豹皮大椅上。 但温无意却只是在他的左首。 赤发老人沉思了很久,忽然道:“谢白衣真的杀了卫空空?” 温无意立刻回答:“不错。” 赤发老人道:“这件事,你查清楚了没有? 温无意道:“属下已派人到王胡子那里查过。” 赤发老人目光一亮。 “哪一个王胡子?” “西村口那一家长生店的老板。” “查出了什么?” “谢白衣杀了卫空空之后就叫玉胡子派人去收尸。” “王胡子认识卫空空?” “不错,”温无意道:“而且属下派去的人,也已认出被杀的人,确实是卫空空。” 赤发老人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缓缓道:“这件事你干的很出色。” 温无意说道:“这件事,属下不敢居功。” 赤发老人一笑,道:“你怎么客气起来?” 温无意道:“事实上,令谢白衣大动无名肝火的人,并不是我。” “不是你?”赤发老人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道:“不是你,是谁?” 温无意道:“是顾十行。” 赤发老人“哦”的一声,道:“原来是他。” 温无意道:“这件事全是他的功劳,他的确干得很好。” 赤发老人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本座一向觉得他很不错,想不到他还很有智谋。” 温无意道:“虽然他后来也吃了一场败仗,但那全然是因为在酒家中出现了另一批强敌。” 赤发老人道:“你是说医谷谷主许窍之,和那一群叫化子?” 温无意道:“这些人的力量,倒也不可轻视。” 赤发老人冷冷道:“许窍之在江湖上与卫空空、龙城璧齐名。” 他双眉紧皱,接着:“他们不但是江湖上三大奇侠,而且彼此问还有很深厚的感情。” 温无意道:“我们干掉了卫空空,非但龙城璧不会罢休,许窍之也不会坐视不理。” 赤发老人冷冷道:“你是否感到害怕了?” “不!官主莫以为属下贪生怕死。” 原来这赤发老人,就是天幼宫的主人,也就是江湖上人人闻名变色的天劫魔君阎一孤! 七 阎一孤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是江湖上七大恶魔之一。 昔年令江湖大乱的七大恶魔,现在就只剩下了阎一孤一个而已。 阎一孤与龙虎天尊二人,向来都是死敌。 这一次龙虎天尊被陷害,以致武功尽失,也全是阎一孤的杰作。 温无意是阎一孤最信任的一个心腹份子。 事实上,温无意对阎一孤也确是非常尽忠。 阎一孤又坐在那张豹皮大椅上沉思。 过了很久,他忽然问温无意:“樊巨人是不是已经背叛了我们?” 温无意道:“这浑小子为了杜飞萼的事,非常震怒,他到处找寻柳红电,要为杜飞尊报仇。” 阎一孤冷冷笑道:“此子有勇无谋,殊不足虑。” 温无意道:“但雪刀浪子龙城璧,却是个极难缠的脚色。” 阎一孤道:“连卫空空都已被解决,龙城璧又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温无意道:“只是龙虎大尊二人,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 阎一孤道:“他们武功已失,也不足为虑,但斩草除根,我们还是非杀他们不可。” 温无意道:“这个自然。” 阎一孤道:“谢白衣剑法厉害,你们能令他去对付雪刀浪子,此计的确不俗。” 温无意道:“但属下对他还是不很放心,所以属下又花了二十万两银子,聘请葬花公子柳红电,助他一臂之力。” 阎一孤沉吟片刻,道:“雪刀浪子的性命,虽然不容易取掉,但出价二十万两,却是未免大多了一点。” 温无意脸色一变,道:“这二十万两,是由属下的北方馆里垫付出来的。” 阎一孤道:“这笔帐由谁来付?” 温无意忙道?骸笆粝履苡薪裉斓娜兆樱坦靼抵兄c郑舛蛄剑陀墒粝赂冻霭铡!?br /> 阎一孤大笑。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豪爽,很好,本座就接纳你的一番好意吧。” 温无意也在陪笑。 但他的笑容已有些勉强。 八 晨曦,有雾。 雾浓风轻。 长安城西南十里外的天峰镇,有一座名叫长安楼的客栈。 长安楼虽然不在长安城,但长安城里每一个人都认识这客栈的老板。 他叫曾笑。 十几年前,曾笑在长安城可算是一个风头人物。 在长安,除了南宫世家之外,城北曾家,几乎就是最有财势的家族。 可惜,这有财有势的家族,已在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忽然家道中落。 曾笑输了一场牌九,结果把曾家所有的财产都输掉。 他唯一还能剩下来的,就只有长安楼这家客栈了。 十五年之前,曾笑从来都没有到过长安楼。 这家客栈的规模虽然也不算小,但在他眼中看来,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自从那场赌博之后,他就只能拥有这一座客栈。 曾笑几乎要去上吊,但他没有。 他仍然咬紧牙关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实在太愚蠢,中了别人的骗局。 但他无可奈何,这个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曾笑绝非弱者,但能够在一个晚上就把曾家吃掉的人,当然更非泛泛之辈。 十五年来,曾笑一直在长安楼里,几乎没有离过天岭镇。 幸好过客栈的生意还算不错,曾笑直到现在还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 浓雾如柳絮般地飘到曾笑的脸上。 曾笑面上没有表情,这十五年来,他一直都是冷冰冰的,无论是对男人或是女人都一样。 他心里想着些什么,别人不易知道。 别人只能猜,但又有谁能猜得着? 四周都是些乳白色的雾。 忽然间,浓雾中渗透着另外一种可怕的气息。 那是杀气,比浓雾还更浓厚的杀气。 第五章 一刀挫神煞 一 雾里,六只冷森的眼睛,冷冷的盯着曾笑。 曾笑坐在客栈外的一张长椅上,神态平静。 三条人影渐渐逼近了曾笑。 雾里杀气更浓。 曾笑忽然干咳两下,冷笑道:“你们果然是要赶尽杀绝。” 三人中,中央一人淡淡道:“是你逼我们来的。” 曾笑道:“我可没有叫你们来。” 那人道:“我们不能不来这里。”曾笑道:“为什么不能不来卿” 那人道:“因为你已成为本宫的敌人了。” 曾笑冷冷一笑。 “天劫官横行霸道,已非一日,但现在却是变本加厉。” 那人也冷笑着,忽然道:“两位老人家可好?” 曾笑道:“他们不好。” 那人道:“他们又怎会不好呢?” 曾笑目中露出鄙夷之色,道:“他们有你这么一个混帐徒儿,又怎会好呢?” 那人淡淡道:“他们一向都没有把我当弟子般看待,正是师不以徒为徒,那么徒又何必以师为师?” 曾笑沉声道:“谭世羽,你当真是个畜生!竟敢说出这种说话!” 那人大笑。 “曾老板,谭某做事,一向彻底干静,既然已不再是龙虎天尊的弟子,那么,不是他们死,就是我谭某魂归极乐。” 曾笑冷冷道:“你要杀害他们,可惜却己来迟一步。” 谭世羽怒道:“你休想骗我!” 曾笑道:“会骗人的并不是曾某,而是你这个可恶的骗子。” 谭世羽嘿嘿冷笑:“就算我是个骗子,那又如何?难道你想连这座长安楼也输给我?” 曾笑忽然长身而起。 “你若有本领,这座长安楼送给你却又何妨?” 谭世羽沉着脸,冷冷道:“其实就算你把整座长安城送给我,我也未必会稀罕,又何况区区一座长安楼而已?” 曾笑道:“你的胃口真不小!” “不!”谭世羽道:“我的胃口并不大,敝上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只不过想要龙虎天尊两人的性命而已!” 曾笑“呸”的一声:“你简直连禽兽都不如,难道你竟然全不念及往日的师徒之情?” 谭世羽悠然道:“你别拿这一套来压我,你若不把他们两人交出来,你立刻会死!” 曾笑冷笑。 “我早就打算舍命奉陪,只可惜我并非舍命陪君子,而是舍命陪小人!” 谭世羽冷冷道:“你偏就是这许多废话,今天若不杀你,日后也叫人笑话。” 在他身边的两人,已各自跨出三步。 他们当然就是昔年龙虎天尊座下的左神右煞。 左神姜谷铭,右煞李相屿,这两个老魔的手里,都有一把寒芒四射的短刀。 曾笑仍然站在那里,毫不畏惧。 姜谷铭忽然向他笑了笑。 “你什么都不像,只像个败家子。” 李相屿接道:“曾家唯一的最后的产业,也将在你的手中败掉。” 曾笑的心在刺痛。 想起了曾家昔日的辉煌,他的心境又怎会不沉痛? 虽然曾笑明知左神右煞说这些话,是要打击自己,令自己无法集中精神来对付他们,但他仍然无法克制内心的沉痛。 他的手已忍不住在发抖。 他的心也在发冷。 就在这一瞬间,姜谷铭的短刀已闪电般刺出,而且一刀就想割断曾笑的喉管。 这是极狠辣的一刀。 曾笑没有闪避,他仿佛已变成了一具木偶。 二 刀光闪处,映目生寒。 无论曾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或者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偶,这一刀都必将令他立刻倒下。但他没有倒下,却有两件东西忽然同时跌在地上。 第一件跌在地上的东西,是姜谷铭的刀。 第二件跌在地上的,却是姜谷铭的左手。 左神姜谷铭只有一把刀,而这把刀已最少有三十年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了。 他用刀杀人的时候,也一定是用左手的。 但就在这一瞬间,姜谷铭失落了他的刀,也失落了他的左手。 当姜谷铭一刀刺出的时候,李相屿的刀也已准备随时出手。 即使曾笑能避开姜谷铭的第一刀,也绝对不容易避得过李相屿紧接而来的第二刀。 但曾笑根本没有闪避,也没有还手。 李相屿只看见另一道银亮如雪的刀光,突然在曾笑和姜谷铭的中间飞起,接着姜谷铭的刀不见了,而他的左手也不见了。 刹那间,姜谷铭的脸色有如死灰,身子不断跄踉后退。 “龙城璧!”他脱口惊呼。 李相屿、谭世羽的脸色也是一变。 雾中,一条淡淡的人影站在曾笑的背后,看来就像是曾笑的影子。 刀光一霎眼已不复见,他们只看见了龙城璧这淡淡的人影。 三 看见了龙城璧,谭世羽的心实在很不是滋味。 他当然没有忘记上一次,自己落荒而逃邓种狼狈的情景。 虽然事后左神右煞并没有真的怪他,而且还赞他聪明机智,不愧是个能屈能伸、能进能退的大丈夫人人中豪杰。 但每当他想起那时候的情景,他的心里就会很不舒服。晚上更常常不能入睡。 这一次,他已不能再躲避,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和雪刀浪子拼个明白。 旭日高升。 浓雾已化为薄雾。 谭世羽冷冷的瞧着龙城璧。 “我们又碰上了。”他说。 “这不是巧合,而是你本来就想找我算帐。”龙城璧冷冷道:“可惜你们要找的龙虎天尊,他们已不在这里。” 谭世羽道:“这两个老头儿亡命天涯,看来也挨不到多少时候。” 龙城璧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恐怕就连你心里,都并不是这么想。” 谭世羽冷笑。 龙城璧又道:“你们若肯定他们将会不久于人世,也不必急急要杀害他们。” 谭世羽道:“他们武功尽失,已是废人。” 龙城璧悠然道:“谁人也不敢保证,他们是否可以恢复武功,但假如他们的武功可以恢复,那时候,你们的麻烦就绝不会小。” 谭世羽干笑着。 “现在你的麻烦也不小。” “彼此彼此。” 谭世羽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也是个炼刀的人。” 龙城璧淡谈道:“我不清楚你的武功,只是清楚了解你这个人。” 谭世羽沉默着。 龙城璧又道:“你若说自己是个练刀的人,说不定你学的却是剑。” “哦?” 龙城璧又道:“你若说‘上’,其实就是‘退’,你若说敢和我动手,恐怕连最愚蠢的人也是不会相信的。” 谭世羽的脖子仿佛粗了一倍。 北看来已沉不住气。 但奇怪,他还是没有拔出他的刀,甚至没有人能看得见他的刀在哪里。 他还在等。 他似乎是在等待龙城璧首先出手,又似乎是在等待李相屿先向龙城璧攻击,然后自己从中看准机会,再给予龙城壁致命的一击。 但龙城璧没有动手。李相屿也没有用他的短刀去刺龙城璧。 最先动手的,居然是断掉了左手的姜谷铭。 四 姜谷铭虽然只用左手使刀,但他放暗器的时候,却永远都是使用他的右手。 李相屿和他是几十年的朋友,当然很清楚这一点。 不但李相屿知道,连谭世羽也同样知道。 他们更知道,姜谷铭的子母银梭,三十年来几乎完全没有失过手。 在那一瞬间,有十四道寒光直向龙城璧的身上激射过去,打的尽是他身上致命的要害。 姜谷铭本已是败军之将,而且伤势不轻,谁也不容易想到,最先拼命的人还是他。 他这手暗器一使出来,不禁令谭世羽和李相屿深深佩服。 虽然他受了重伤,但这手暗器还是极狠、极准、极快。 龙城璧能避开吗? 龙城璧没有闪避,也没有拔刀。 但这些暗器仍然没有一件能打在他的身上。 因为这些暗器,却已被一只又粗又胖的手全部接下。 很少人有这么粗胖的一只手掌。 这手掌看来简直就和熊掌不相上下。 但熊掌绝不能接下这些暗器。 接下那些暗器的人是谁? 五 这人的手掌大得吓死人,但更吓死人的却是他怀中的洒坛。这个酒坛好大好大,坛里的酒几乎足够让一匹马洗澡。 谭世羽观色又变了。”杭州唐门!” 这人呵呵大笑:“老子正是来自杭州唐门。” “唐竹权?” “老子如果不是唐竹权,还有谁是唐竹权?” 谭世羽吸了口气,道:“你倒喜欢管别人的闲事。” “闲事?”唐竹权瞪大了眼睛,道:“你们要杀龙城璧,岂能算是闲事?” 李相屿冷冷道:“你是龙城璧的老子,还是龙城璧的儿子?” 唐竹权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道:“老子就是老子,连你也得叫我老子,所以你不必吃这种醋。” 李相屿沉下脸,冷笑道:“唐老人精明老辣,想不到他的儿子却像只疯狗,只会狂吠。” 唐竹权一笑,忽然把左手一扬。刚才他就用这只左手,把姜谷铭的子母银梭接下来的。此刻他左手一扬,姜谷铭和谭世羽都不禁失声道:“小心——” 李相屿虽然也是个老江湖,但却也为之面上变色。 一个收接暗器功夫如此高明的人,他施放暗器的本领当然也同样高明。 尤其是杭州唐门,与蜀中唐门源出一脉,而唐门的暗器功夫,可说是独步天下,又有谁敢小觑? 就在唐竹权左手一扬的时候,不待姜谷铭和谭世羽的警告,他的人已有如燕子般向上飞拔丈二。 他的轻功的确不错。 但就算他的轻功再高明百倍,就算他能一下子就跃飞一百二十丈,也是多余的。因为唐竹权根本就没有计算打出暗器,这一扬之势,只是虚着。 当姜谷铭和谭世羽发觉唐竹权根本没有放出那些子母银梭的时候,而龙城璧拔出了他的风雪之刀。 刀光一闪,卷起千层刀浪。 飒! 接着,又是一阵金铁破空之声响起。 唐竹权手里的子母银梭,到这一刹那间才倏然出手。 姜谷铭一声闷哼,脸庞上、咽喉上、胸膛上,全是染满血迹的子母银梭。 银梭入肉后立刻绽开,这是杀伤力极骇人的暗器。 姜谷铭只是闷哼了一声,就像死狗般倒在地上。 龙城璧的刀又再入鞘。 雪刀没有伤人,他刚才那一刀也是虚着,但却与唐竹权配合的天衣无缝。 六 旭日更升高。 阳光照在谭世羽的脸上。 他的脸显得有点儿苍白。 “你们真的要庇护那两个老头子?”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们本是你的师父,但你却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谭世羽冷笑:“他们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师父。” 龙城璧道:“他们不配,谁配?” 谭世羽面容一蹙,正色道:“这一点你不必理会。” 龙城璧悠然道:“是不是天劫官主阎一孤?” 谭世羽颔首道:“他老人家是人中龙凤……” “老子操他娘个鸟!”唐竹权立刻破口大骂:“阎一孤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若是人中龙凤,恐江湖上许多猫猫狗狗,都会变成龙凤麒麟、狮虎豹象!” 李相屿冷冷道:“你倒像只又笨又钝的大象。” 唐竹权道:“老子若像只象,你倒象只猢猴。” 李相屿道:“久闻唐门暗器手法天下无双,今日看来,却是闻名不如见面。” 龙城璧淡淡一笑,道:“唐大少爷刚才没有把你吓死,你现在倒说起风凉话来了。” 李相屿道:“虽然姜谷铭死在你们的手下,但老夫却不伯你们。” 谭世羽道:“他们若是知趣的,就该把那两个老头儿交出来。” 曾笑突然冷冷道:“你要找龙虎天萼,最少得杀了我。” 谭世羽盯着他,怪笑道:“杀你不难,但杀了你恐怕我还是不会知道龙虎天尊在哪里。” 曾笑冷冷道:“你若能击败我,就算龙城璧和唐竹权不说,我也会告诉你他们的下落。” 谭世羽瞳孔收缩:“此话当真?” 曾笑道:“决不食言。” 谭世羽微笑道:“听说这些年以来,你一直都在暗中苦练武功。” 曾笑并不否认。 谭世羽接道:“你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要等待这一天,亲手把我杀掉?” 曾笑冷冷道:“像你这种恶贼,本来就是人人得而诛之。” 谭世羽冷笑道:“你是要和我决一死战?” 曾笑道:“不错,难道你害怕。” 他望了龙城璧和唐竹权一眼,道:“我是怕他们会扬手,那么,我们的决斗就会变得极为不公平了。” 唐竹权哼的一声,大声道:“你要欺负曾老板,老子绝不会袖手旁观,而龙城璧也决不会坐视不理。” 他瞧着龙城璧:“你说是也不是?” 谁知龙城璧的回答却是:“我将袖手旁观,我已决定坐视不理。” 唐竹权听了呆住了。 “你疯了?” “我没疯。” “难道说是老子疯了?” “也许是的。”龙城璧的回答,又让唐竹权差点没跳了起来。 他忍不住挥动左臂,道:“难道你没有听见,谭世羽和要曾笑决一死战?” 龙城璧悠然道:“我没有聋,当然听见。” 唐竹权一愕。 “你既然知道他们要决战,为什么还不加以阻止?” 龙城壁道:“我为什么要阻止这一场决战?我凭什么阻止他们一较高下?” 他耸了耸肩,说:“这本来就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只要这场决战是公平的,我们就不该去管,也不能去管。” 唐竹权愣住。 只听得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曾老板这十五年来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要亲手宰掉十五年前骗去了曾家绝大部分财产的骗子?” 唐竹权眨了眨眼睛:“老子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总算已经知道。” 龙城璧淡淡道:“你现在既然已经知道,那就不该多管闲事,否则这场生死决战就会变得很不公平。” 唐竹权想了想,终于道:“好!老子决定不管,你们就算每人都打断几十根骨头,老子都只会看着!” 七 决战前的气氛,总是特别紧张的。 谭世羽初时还是信心十足的,但渐渐地,他的信心似乎已开始摇动。 曾笑静静的站在长椅前,脸上毫无紧张之色。 他是具有信心的。 谭世羽突然出手。 他连环劈出十八掌。 这十八掌来势凶猛,看来曾笑很难接下。 但出乎意料地,曾笑把这十八掌逐一接下,而且犹有反击之力。 谭世羽陡地改掌为拳了。 空气里猝然响起了一连串凶猛的拳声,其势子实在相当可观。 曾笑的身子晃了晃,一连后退五步。 谭世羽得势不饶人,欺身再攻。 倏地,曾笑挥掌还击。 “呼!” 一股疾风,直向谭世羽的腹部横扫上来。 这一掌有如激烈的浪潮,但却比浪潮更尖锐、更可怕。 谭世羽看见了攻来这一掌,面色不禁变了。 他不敢硬接,侧身闪开。 他这一闪之下,刚才占着的优势已全部消失。 曾笑冷笑。 “谭世羽,再接两掌!” 又是“呼!呼!”两声。 谭世羽身形左腾右跃,又再闪开,而且顺势还来一记“腰后腿”。 这一腿快如闪电,而且踢的乃是曾笑的心坎穴。 这是极厉害的一记杀着。 就凭这一腿,谭世羽已无疑是个可怕的高手。 但曾笑却居然抓住了他的腿,而且一爪就把他腿上的肌肉撕裂下来。 血飞溅。 这一爪虽然并不致命,但却也痛彻心肺,谭世羽虽然是个高手,却也不禁痛的怪叫起来。 曾笑冷冷道:“姓谭的,你以后休再目中无人!” 谭世羽岂甘认输,突然一阵寒光冈烁,他急迅的地掏出一柄银匕首,“飒”的就向曾笑的咽喉上疾刺过去。 这一刺之势实在快极了。 曾笑虽然十五年来一直苦练武功,但毕竟吃亏在临敌经验不足。 他突然颈上一凉,谭世羽的匕首已在他的脖子上刺下。 一道血影飞溅。 龙城璧和唐竹权的脸色都变了。 但曾笑没有死,他犹有反击余力。 他突然不顾一切的扑前,伸出双手,十指如同鬼爪似的向谭世羽的脖子上捏去。 他已受伤。 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有如厉鬼一般。 谭世羽是高手,又怎会给他捏得着脖子? 但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谭世羽竟然无法闪避这一招,登时给曾笑捏着咙喉,咯咯怪叫。 他就像只快要咽气的公鸡。 但谭世羽毕竟不是公鸡。何况他的手里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曾笑已拼尽全力,但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上,谭世羽的匕首已插入了他的胸膛上。 匕首直入曾笑的心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肋骨被刺断的声音。 但曾笑却没有惊惶。 他甚至在笑。 他脸上的表情是愉快的,因为他自己虽然已不可能可活下去,但他也同时看见自己心中最痛恨、最想杀掉的人,已一步一步逼近死亡! “谭世羽,今天你败了!” 谭世羽目露惊怒之色。 他想说:“你?趾纬2皇前芰恕!?br /> 但他这句说话已无法说得出口。 现在唯一可以援救谭世羽的人,就是李相屿。 但李相屿没有救他。 他不去救谭世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就算出手,也必将给龙城璧和唐竹权两人阻拦。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冒这个险? 只见谭世羽的眼珠子渐渐向外凸出,他的呼吸也渐渐短促而微弱。 曾笑狞笑,双手力度再添几分。 谭世羽终于死了。 他是瞪着眼睛,带着极度的惊诧,死在曾笑的手下的0曾笑忽然狂笑。”士别三日,尚且刮目相看,你我一别十五年,你岂可以为我杀不了你……” 说到这里,狂笑化为狂咳。 龙城璧叹了口气:“你心愿已偿。” 曾笑狂咳一顿,才道:“所以……我已死而无憾,我也没有泄露两位师父的行踪!” 唐竹权吃了一惊。 “啊!什么?两位师父?谁是你的师父?”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他的两位师父,就是龙虎天尊。” 唐竹权一怔。”想不到龙虎天尊有一个姓曾的弟子。” 曾笑又是一声大笑。 “我这个弟子还不错罢,最少,我已替他们两位老人家出了一口——” 说到这里,面色惨变,口吐鲜血。 唐竹权连忙扶着他。 龙城璧目中露出了黯然之色,叹道:“这不济事了,就算是时九公在这里他也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唐竹权怒道:“你怎么说这种话——”话犹未了,曾笑的身子已软弱无力,呼吸也同时中绝。 龙城璧又叹了口气。 “他已死而无憾,活又如何?死又何妨?” 唐竹权目光渐渐变得平静起来,想了一想,点头喃喃道:“不错,最少,他已得偿所愿。” 这时候,李相屿早已去无踪。 唐竹权盯着龙城壁,道:“你为什么放过他。” 龙城壁道:“且让他逃吧,他逃不了的。” 唐竹权目光忽然一亮。 因为在这时候,他已看见了一条灰色的人影,正向李相屿逃走的方向,疾追过去。 “是司马血?” “不错。一定是司马血。” “他早就到此,准备一齐对付左神右煞和谭世羽?” “不。”龙城璧淡淡道:“他要对付的人,本来并不是他们。” 唐竹权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明白了。” 龙城壁微笑道:“你明白了什么?” 唐竹权道:“他在这里,是在等候另的一个人。” “你知道他在等谁?” “当然。”唐竹权缓缓道:“他要等的人,必然就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龙城璧一笑,没有说话。 天色更明亮。 远处景象,已渐趋明朗。 第六章 偷脑袋大侠被杀 一 正午。一片乌去掩住了红日。 在曾笑的客栈里,龙城壁在下棋。跟他对奕的人,居然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唐竹权。龙城璧和唐竹权很少对奕,并不是他们不喜欢下棋,而是因为他们碰头的时候,总是喝酒喝得天昏地暗,又怎会有时候去下棋? 龙城壁棋艺不差。 唐竹权居然也是棋中高手。 两人对弃了三局,结果是一胜一负一和,难分轩轻。 “不错,你的棋艺真不错,连老子都未能把你杀败。” “承让!”龙城壁微笑。 “不!”唐竹权正色道:“老子绝不会故意让给你,是赢就赢,是输就是输,何必承让哉?” 龙城璧又微笑道:“客气,客气!” 唐竹权揉了揉胖大的肚子,怪笑道:“龙城壁,你是怎么啦?客气的人不是老子,而是你这个雪刀浪子。” 龙城壁忽然望了望窗外的天色。 “快要下雨了。” 唐竹权道:“下雨又如何?难道你想在大雨中洗个澡?” 龙城壁摇摇头,笑道:“在雨中洗澡虽然写意,但若给人看见,那可不大好意思。” 唐竹权道:“既然不想在雨中洗澡,咱们再下三局,谁若输了,罚酒三坛。” 一般人说罚酒三杯,已是随时都可以把被罚者灌醉,但唐竹权酒量惊人,一开口就是“罚酒三坛”,当真是骇人听闻的事。 但龙城壁的回答却是:“我不想再下棋。” 唐竹权一怔:“你累了?” 龙城壁摇头。 唐竹权道:“三局之后,你下棋的兴致已大为减弱?” 龙城壁又摇头。 唐竹权怪眼一翻,恍然大悟:“你是嫌老子下子太慢? 行!这一次老子保证‘健步如飞’,绝不会比你想得更久!” 但龙城壁仍然摇头。 唐竹权皱眉道:“怎么这般扫兴?” 龙城璧苦笑一下。 “扫兴的不是我。” “不是你?”唐竹权站直了身子,道:“是谁扰乱了咱们的雅兴,待老子出去揍他一顿。 龙城璧还没有说,唐竹权忽然就像一阵旋风般冲了出去。 他看见了一个白衣的老头。正是冷冷的盯着自己。 唐竹权的手里,仍然捧着那个大酒坛,而这个白衣老头的手里,却有一个铜葫芦。 葫芦里有酒。 白衣老头慢慢的喝了一口,忽然道:“你是谁呀?” 店竹权冷笑。 白衣老头喝酒,他也喝。 他喝一口酒,最少比白衣老头手中铜葫芦里所有的酒还多。 白衣老头的眼睛眯成了一线:“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谁?” 唐竹权冷哼一声:“你不配问。” 白衣老头忽然淡淡一笑,道:“我不配问,谁配?” 唐竹权道:“谁也不配,老子若喜欢,不必别人问也会说出来,老子若不喜欢说,你就算跪在这里三日三夜,老子也绝不会把自己的姓名说出来。” 白衣老头叱道:“放肆!” 唐竹权摇头,道:“老子并不是放肆,而是一番好意。” “这也算是一番好意?” 不但白衣老头不懂。 就连龙城璧听见了,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好意。 只听得唐竹权又道:“因为老子若把自己的姓名说出来,必然会吓破你老人家的胆,一个人的胆若是破了,就再也活不下去,老子与你无怨无仇,又何必让你无缘无故的被吓死在这里?” 白衣老头冷笑道:“你错了。” 唐竹权眼珠子一转,道:“老子错在哪里?” 白衣老头紧接道:“你非但错,而且错得很厉害。” 他缓缓地踏出两步,冷冷道:“你就算说出自己的姓名,甚至把你老子的名号都统统搬出来,也绝对不会吓坏我这个老人家。” 唐竹权道:“难道你已知道老子是谁了?” 白衣老头淡淡道:“你是杭州唐门唐老人的儿子,叫唐竹权,对不?” 唐竹权点一点头,道:“你总算猜对了。” 白衣老头道:“你以为与我无仇无怨,其实却又大谬不然。” 唐竹权一愕。 “我们曾经结下过梁子?” 白衣老头道:“有一件事,你若知道了,恐怕会把你的肚皮气破。” 突听龙城璧的声音响起,冷喝道:“你是来找我,还是来找唐竹权的?” 白衣老头嘿嘿一笑。”龙城璧,你终于还是要滚出来了。” 唐竹权脸色阴晴不定。 龙城璧已经从客栈里走了出来。 二 看见了龙城璧,自衣老头的脸变成铁青之色。 “狂徒!你将要尝一尝死亡的滋味!拔出你的风雪之刀,我要看看龙隐的儿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唐竹权抓了抓脖子,冷笑道:“你这个老头儿的确稀奇古怪,没头没脑的就要找人拼命,你是不是吃错药!” 白衣老头冷冷说道:“唐大少爷,你若有一个弟子给人暗杀,你会不会为他报仇。” 唐竹权毫不考虑,立刻就说:“给人暗杀的,未必尽是好人,倘着被暗杀者是个坏蛋,别说他是弟子,就算是儿子也无话可说。” 白衣老头怒道:“沈青鹤是个好人,绝对是个好人!” 唐竹权吃了一惊。 “你的弟子就是沈青鹤?” “正是沈青鹤。” “那么你就是谢白衣?” “正是谢白衣!” 唐竹权忙道:“唉,你怎么不早说,谢老侠可是个光明磊落的——” “不必瞎捧,”谢白衣冷冷一笑:“你若知道另一件事,恐怕你会给气破了肚子。” 唐竹权脸色一变。 “谢老侠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实说,”谢白衣嘴角间忽然露出了残酷的笑意:“我杀了卫空空!” 三 ——“我杀了卫空空!” 这句说话很短,短得不能再短。 但在唐竹权的耳中听来,这六个字简直比六枝利箭还更加要命。 “你……你再说一遍!” “这句说话很动听?”谢白衣冷笑。 “你杀了卫空空?” “不错。” “胡说!老子不相信!”唐竹权脸色变得一片死灰,眼睛却是鲜红如血:“就算你把老子卸开八十万小块,老子也绝不相信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淡淡道:“你是认为我不敢杀卫空空,还是杀不了卫空空,难道又还是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 唐竹权呆住。 他已听出,谢白衣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他抽了口凉气,目光转视着雪刀浪子龙城璧。 龙城璧目光黯然。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双手捏着龙城璧的肩膊。 “你早已知道这件事?” 龙城璧依旧无言。 唐竹权助手忽然在发抖。 他厉声道:“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老子,难怪今天你的棋下得这么差劲,原来你根本就是心不在焉。” 龙城璧也没有出声。 他只是颓然地叹了口气。 唐竹权突然大喝一声,翻身向谢白衣扑去。 他一出手就施展出唐门的五绝指法。 “老子现在跟你这个老贼拼了!” 唐竹权这一下冲前的气势,是相当惊人的。 但谢白衣好像看不见这个胖汉已向自己要命的冲了过来。 他居然连动都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不动,唐竹权也忽然不动了。 唐竹权“不动”,并不是他不想动,也并不是因为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能再动了。 这个出手狠辣,以一套五绝指法名震中原的唐家大少爷,忽然就像一具木偶般呆立在哪里。 他实在想不到,龙城璧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点了自己腰间的穴道。 四 给人点穴道的滋味,实在很没有趣。尤其是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点住了穴道,更不有趣。 又尤其是当自己要为朋友报仇,但却给另一个朋友点住了穴道,以致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未能为朋友报仇,那就更是没趣之又没趣。 唐竹权若还年轻三十岁,他说不定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他现在虽然没有哭出来,但脸上的表憎却似乎比哭还难看。 龙城璧不但点了他的麻穴,还点了他的哑穴。否则。 唐竹权最少可以放声大骂,但现在他却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 他不能说话,龙城璧却已冷冷的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他要找的并不是你,而是我!” 唐竹权又气又急,但却又无法可想,只能睁着眼睛呆呆的站在那里。 谢白衣沉着脸,冷冷道:“龙城璧,你果然够朋友。” 龙城璧淡谈说道:“不是够朋友,而是挺不够朋友。” 唐竹权暗暗骂道:“当然是不够朋友,若是朋友,怎会暗算老子?”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龙城璧“暗算”自己,完全是一番善意? 但唐竹权却是个硬汉子。 他宁愿给人斩十六八刀,也绝不愿意接爱这种好意。 这种“暗算”。 谢白衣当然是一个很危险的敌人。 他能杀死卫空空,这是一件骇人听闻,足以轰动整个中原武林的大事。 想起了那可爱又可怕的偷脑袋大侠,唐竹权又想哭了。但他没有哭,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五 杀气弥漫,谢白衣的剑早已出鞘。 他冷冷的凝视着龙城璧。 “济南府龙氏世家的八条龙刀法,乃刀中之雄,想不到今天居然有机会见识见识。” 龙城璧叹道:“你我昔日无仇,近日无怨,何必要刀剑相见呢?” 谢白衣冷冷一笑:“你杀了沈青鹤,这已是我们之间永远无法化解的仇怨。” “我杀了沈青鹤?”龙城璧苦笑:“怎么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废话!”谢白衣厉声道:“这笔帐你是绝对赖不掉的!” 龙城璧道:“谢前辈,你别误信人言,在下……” 龙城璧的话没有说完,谢白衣的剑已接二连三的刺了过来。 他每一剑都是凌厉无比的穿心剑。 龙城璧没有拔刀,身如轻烟般转过一旁。 谢白衣冷笑,长剑挥舞更急。 看他的气势,简直比豹子还更骠悍勇猛,若非眼见,实在很难想象得到这个老头儿竟然能使出如此凶悍的剑法。 但龙城璧还是没有拔刀。 他还想再解释。 但谢白衣根本就不容许他说任何说话,力度奇猛的剑势,似是每一剑都想把龙城壁活活斩杀。 龙城壁再三闪避,已处于极恶劣的形势。 谢白衣冷喝一声,忽然大声道:“龙城璧,难道连老夫都不值得你拔刀?你莫忘了卫空空是死在我剑下的!” 他最后一句说话,就像是锤子般,重重的击在唐竹权的胸膛上。 他整个人已快将爆炸。 他暗骂:“龙城璧,你这条性命要不要倒是另一回事了,但卫空空的仇,你怎能不报?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现在若能打动自如,说不定立刻就会在龙城璧的脸上先打三拳再说。 但他现在只能干着急。 就在他急如锅上的蚂蚁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一个人,躺在一株大树上。 但当他刚刚看见这个人的时候,这人忽然又不见了。 唐竹权心里又在暗骂。 “他妈的,又是一个混蛋!” 这个“混蛋”文是谁呢? 六 铿! 龙城璧终于亮出了他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一声暴喝,飕!飕!飕!连刺三剑。 龙城璧身子又是一晃,回刀将这三剑接下。 谢白衣面色徽变,道:“果然好刀:果然好刀法!” 他口中说话,手底下的长剑却绝未有半点停顿。 龙城璧沉喝挥刀。 他身如巨鹏冲天,忽然一道寒光骤闪,风雪之刀有如掣电般向谢白衣迎头璧下去。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绝招之一:“飞龙钻海”。 谢白衣没有退,也没有挥剑招架。 他居然好像活得不耐烦似的,任由龙城璧这一刀击下。 谢白衣并非已经活腻。 他没有死,因为就在这一刹那间,另一道红光也同时飞射过来。 铮! 那是另一把剑——把世间难求的宝剑。 刀剑相交,溅出一蓬星火。 龙城璧立刻后退。 他冷冷盯着这把剑的主人,冷冷的道:“柳红电,你终于来了!” 七 来者正是葬花公子柳红电。 他这一剑突如其来,虽然未曾与龙城璧分出胜负,但已由此可见,他的确是个可怕的杀手。 谢白衣此间再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盯着龙城璧,冷笑道:“你不但杀了沈青鹤,而且还害死了他的姐姐。” “他的姐姐?”龙城璧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他的姐姐是谁?” “他的姐姐是个……是个尼姑!”谢白衣“哼”的一声。 龙城璧不禁苦笑:“在下一向没有跟尼姑打交道。更没有害过尼姑,这倒教我一塌糊涂了。” 谢白衣冷冷一笑,对柳红电说:“别理会这个无耻之徒说什么,先把他的四脚卸下来再说。” 他杀机满面,“再说”二字才出口,又已向龙城璧刺出了五剑。 谢白衣的剑法刚才是相当凶猛,但这一时间,他的剑法忽然变得轻柔飘忽,看来力度不大如前,但却更令人难以捉摸。 龙城璧连接四剑,但第五剑却竟然闪避不及。 他左臂忽觉一凉,已然中了剑。 血迸流,谢白衣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柳红电是个杀人专家,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手中红电剑紧接刺出,直取龙城璧的左胸要害。 他的剑比谢白衣更快,也更毒辣。 龙城璧紧咬牙龈,身子左测急闪。 他的身子才闪过半尺,柳红电的剑已到。 这一剑虽然快,但更快的还是龙城璧的刀。 “呼”的一声,雪刀向柳红电的背上砍下。 但谢白衣的剑又及时把龙城璧的雪刀挡开,救了柳红电一命。 柳红电脸色很不好看。 他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杀了龙城璧。 谢,柳二人,双剑合璧,威力更是庞大。 龙城璧似有不支之感。 唐竹权看的又惊又怒,又在暗骂:“你实在该死,若不是点住了老子的穴道,老子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现在,你只好等死,他们杀了你之后,连老子也要等死啦!” 他暗骂完龙城璧,又在暗骂:“那混蛋怎么还不出来,难道他居然见死不救、倘真如此,还算是什么朋友?” 他骂的“混蛋”,当然就是刚才躺在那株大树上的人。 正当他暗骂不已的时候,那人忽然出现了。 那人原来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八 谢白衣和柳红电力逼龙城璧,眼看就快可以击败这个名震江湖的雪刀浪子,冷不妨一把锋利而薄的剑突然杀出,而且立刻就把他们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他们都很清楚看见这一把剑,也很清楚的看见这个人。 柳红电急退丈二,冷冷道:“杀手之王司马血,果然不同凡响。” 司马血淡淡道:“柳兄的剑法,在下早已闻名多时,今日看来,的确没有让我失望。” 柳红电道:“彼此!彼此!” 谢白衣怒道:“你们不必客客气气,现在是大家一决生死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的火气很大,又再向龙城璧疾攻过去。 柳红电瞧着司马血,道:“杀手之王若要赐教,本公子就决意奉陪的,但现在我们先要和龙城璧算一算旧帐,你还是暂时让开一点。” 他最后的一句说话,态度已是很不客气。 司马血没有“让开”,他的剑还是在他的手里。 他冷冷的对柳红电说:“你可以杀了我,但却绝不可以把我和龙城璧分开。” 柳红电冷笑:“你是决意陪他一起,与谢老侠和我为敌。” 司马血道:“即使不是为了龙城璧,我也绝不能放过你。” 柳红电道:“听你的说话,似乎是我杀了你不少亲人。” 司马血冷冷道:“你没有干过对不起我的事,也没有和我结下仇怨,但我已答应了一个人,一定要杀你。” 柳红电脸色一沉:“这人是谁?” 司马血道:“他姓欧,黑雁欧刀。” “欧刀?”柳红电淡淡一笑,“他早已是个死人。” 司马血道:“我就是要为这个死人报仇的。” “很好,”柳红电面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笑容:“这个死人实在很好,他居然能有杀手之王为他报仇,实在有莫大的荣幸。” 这时候,龙城璧与谢白衣已在激战中。 柳红电虽然受伤,但伤势并不是很严重,谢白衣虽然剑法厉害,但却也未能占到丝毫便宜。 忽然间,天色变得一片黑暗。 接着,霹雳一响,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就在霹雳骤响的时间,柳红电的红电剑,忽然疾刺司马血的胸膛。 他的剑势奇诡辛辣,刹那间已一剑九变。 “叮”的一声,司马血的碧血剑突然击在红电剑的剑尖上。 柳红电一阵冷笑,红电剑左右挥舞,再次攻出,而且一出手就是三十六剑。 他的剑快得已像是半空中突如其来的电光。 但司马血的剑也绝不比他稍慢。 两人都是剑术高手,这一交手之下,战况居然比谢白衣和龙城璧更为凶险、刺激。 柳红电那三十六剑,每一剑的剑气都逼人眉睫,虽然只是三十六剑,但看来却比空中骤降的大?旮得埽蛑绷钊宋薹n吹们宄?br /> 司马血也没有看清楚。 柳红电的剑实在太快,他若要看清楚才能接招,那么他早已是个死人。 在这凶险的搏斗中,你根本不能看清,更没有时间让你去考虑,因为每一剑与下一剑之间,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使出来的。 绝少人能接下这三十六剑。 但司马血却能。 他的身形,也和柳红电的剑同样快捷,红电剑每次攻向他身上的要害,都给他闪了开去。 柳红电似是微感意外。 “杀手之王”之誉,果然不是白白得来的。 他不敢怠慢。 三十六剑之后,他的剑变了。 不是变得更快,而是变得稍慢。 他的剑虽然慢了下来,但却有更致命的杀着,剑上的劲力也更为沉重。 剑风激起阵阵剑气,连雨点都被这剑气震飞。 司马血沉着应战。 他没有急于反击。 柳红电抢尽先机,司马血若有半点差池,早就陷于死亡的边缘。 柳红电忽然大笑。 他的笑声尖锐、得意、骄傲,就像是一个已经完全取得胜利的人。 他已胜利? 不! 但这一阵尖锐的笑声,却无疑是另一种厉害的武器。 最少,它可以让司马血分心,不能再集中精神应战。 这并不是寻常人所能发出的笑声。 即使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也未必能发出这种足以扰乱敌人耳目的狂笑。 连站在数丈开外的唐竹权,也已感受到这种尖锐笑声的压力。 柳红电的剑似已占尽上风,司马血若偶一失神,立刻就要死在红电剑之下。 嗤! 红电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剑就刺进司马血的咽喉。 连唐竹权都以为这一剑已刺入司马血的咽喉了。 但奇怪,这一剑到最后关头上,居然折断了。 九 柳红电在刹那间呆住了。 他怎样也不相信,自己的红电剑居然在这个时候断折。 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司马血奇招突出,居然伸手抓住了红电剑的剑锋,接着轻轻一折,就把红电剑从中折断。 那是何等惊人的判断力,又是何等惊人的手法。 柳红电只不过呆了很短的时间,半截剑锋又再向前推送。 他仍然要凭这把断剑,把杀手之王司马血击败。 但太迟了。 碧血剑已在这一刹那间,突然穿过他的心脏。 柳红电终于败了。但他却没有料到,居然会败得这么惨。 叮。 半截红电剑跌在地上。 他面色一片死灰。 司马血的剑仍然没有入鞘,他忽然问:“听说你杀人的时候,总有两个书童陪伴着。” 柳红电苦笑。 司马血道:“怎么他们不在?” 柳红电终于道:“他们是负责埋葬女人的。” 司马血一呆。 柳红电接着道:“但本公子今天要杀的却是男人,而本公子一向都没有埋葬男人的习惯。” 司马血道:“所以他们不必来。” 柳红电点头,然后就倒卧在地上。 他身上流出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散。 司马血叹了口气道:“你也岂非是个男人?……” 第七章 大醉鬼被掳 一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虽然天色仍然很灰黯,但大雨总算已经停止下来。 柳红电和司马血的一战已结束。 谢白衣苦战龙城璧,结果龙城璧的身上又添加了两道伤痕。 这两道伤痕虽然并不致命,但却也不算很轻。 谢白衣仍然无法杀得了龙城璧。 直到司马血杀掉柳红电之后,他终于一声长啸,扬长而去。 以上敌二,他实在没有半点把握。 龙城璧哎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个老顽固的剑法居然这么厉害。” 他在叹气,唐竹权却已怒瞪着他。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血仿佛才发觉到唐竹权的存在。 他缓缓地走了过去,然后把他的穴道解开。 奇怪的是,唐竹权居然没有骂人。 他又抱着那一坛酒,回到房里大喝特喝。 龙城璧一怔。 他悄悄的对司马血说:“我以为他一定会臭骂我一顿,想不到他的脾气居然这么好。” 就在这时候,一阵震天价巨响从客栈里传了出来。 司马血微微一笑,道:“你听见了没有?” 龙城璧点头:“那是大酒坛被摔破的声音。” 他苦笑着:“他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唐竹权毕竟还是唐竹权……”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不对!” 当他说着这两个字的时候,司马血的脸色也同时变了。 他们立刻以飞快的速度,赶回客栈里去。 龙城璧还没有回到房里,就立刻警告司马血:“小心,房子里有迷药!” 他没有看错。 房中烟雾弥漫,地上只有大酒坛摔破后所剩下的瓦片。 但唐竹权却已不见了。 唐竹权是个老江湖,他外表看来像个又鲁莽又糊涂的胖汉,其实却比任何人还更精明。 任何人要他上当都不容易。 想把唐竹权掳劫,更不容易。 但现在,唐竹权已上当,他已被人掳劫。 劫走唐竹权的,当然是天劫官的人。 他们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要龙城璧和司马血交出龙虎天尊。 当唐竹权被动走半个时辰之后,龙城璧和司马血就遇见了另外一个天劫官的高手。 那是顾十行。 顾十行对他们说:“唐大少爷现在很安全,而且吃喝玩乐半点不缺。” 龙城璧道:“如此最好,他若少了一根毛发,他父亲必将大兴问罪之师。” 司马血接道:“唐老人可不好惹。” 顾十行冷冷一笑。 “咱们若是真的怕了唐老人,也不敢去动唐大少爷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想不到你们居然还不明白。” 龙城璧和司马血都沉默下来。 他们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除了这些说话之外,他们已没有什么话好说。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其实阎宫主也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们在三天之内能把龙虎天尊交了来,唐大少爷自然平安无事。” 龙城壁叹了口气,道:“阎一孤究竟和龙虎天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他们两人不可?” 顾十行道:“你真的不知道?” 龙城璧目光一闪:“你知道?” 顾十行冷笑道:“当然知道。” 龙城壁道:“你说。” 顾十行道:“我不能白说。” 龙城壁道:“你要什么代价,尽管说出来。” 顾十行的眼珠转了一转,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他的目光,居然停留在龙城璧腰间的风雪之刀上。 他说:“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了这把刀。” 二 顾十行虽然是个人,但他的胃口似乎比森林里的大象,沼泽中的河马、大海里的鲸还更令人吃惊。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了这把刀。” 龙城璧还没有回答,司马血就已冷笑不迭,道:“做梦!” 但龙城璧却说:“他的梦已经变成事实。” 他居然真的解下风雪之刀,双手递送给雇十行。 “你说吧,阎一孤为什么要杀龙虎天尊?” 原十行拔出了雪刀,看了又看,忍不住赞道:“果然是一柄宝刀。” 他看了很久很久,才回刀入鞘。 司刀血忍不住道:“你已拥有了这把刀,还不说?” 雇十行冷冷道:“虽然龙城璧已把刀给了我,但又有谁敢保证,你们不会抢回去?” 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万万保不住这柄风雪之刀,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够保得住。 司马血冷笑道:“你还要弄些什么花样?” 顾十行道:“很简单,我先要把这柄刀交给另一个人保管,以策万全。” 司马血哼的一声:“谁肯相信你的鬼话?” 哪知龙城璧却突然又说道:“我肯相信。” 顾十行瞧了他很久,才道:“你不后悔?” 龙城璧淡淡道:“只要是我答应过别人的,就算你捧走了我的脑袋,我也绝不会后悔,又何况只不过区区一柄风雪之刀而已?” 顾十行大笑。 “说得好!不愧是个豪憎浪子!” 他一面说,一面捧着这把风雪之刀,离开了这座客栈。 他是不是还会回来呢? 三 灯光下,顾十行的笑容实在是愉快极了。 温无意的笑意同样愉快。 世间上实在已没有什么事情,可以令到这两个人感到更愉快了。 顾十行居然让雪刀浪子龙城璧上了一个大当。 他竟然有本领骗走这一柄风雪之刀。 刀在温无意的手中,刀光看来是那么辉煌夺目,那么晶莹可爱。 温无意轻抚刀锋,忍不住问顾十行:“这柄刀是你智取的,怎么却不要?” 顾十行脸上露出了一种古怪的表情:“温二爷,你看我配用这种刀?能保得住这种刀吗?” 温无意似是一怔,继而笑道:“人贵自知,说几句难听点的话,象齿焚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吧,你若把这柄刀据为己有,是福是祸,实难逆料。” 顾十行连连点头:“二爷说的极是,常言道室剑赠壮士。属下可不是个英雄人物,自然不敢用此神兵利器,但二爷乃是刀法名家,有这一柄刀在手,那是如虎添翼……” “不!”温无意摇头道:“这柄刀我也同样不配用。” 顾十行一楞。 “二爷的意思是……” 温无意淡淡的道:“若论刀法,宫主比起我不知高明多少倍,这柄刀若在官主手中,又有谁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顾十行忙道:“二爷此言极是。” 温无意微微一笑,道:“你智取雪刀,非但为官主添增了一件千古难求的利器,而且也间接削弱了龙城璧的实力,这件事你干得很好,在功过簿上,必将记一大功!” 顾十行满脸感激之色,道:“只要二爷在宫主面前美言几句,属下便已终身受用不尽。” 温无意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你是越来越聪明了……” 四 夜已深。 阎一孤坐在天劫宫云霄殿中,手中不停玩弄着一柄古铜色刀柄,刀锋却银亮如雪的刀。 温无意、谢白衣和顾十行就在他座下站立着。 “好刀!”阎一孤看了很久很久,嘴里才迸出了这两个字。 谢白衣淡淡道:“风雪之刀当然是好刀,宫主可知道这数十年来,多少人为了这柄刀而流血,多少人为了这柄刀而牺牲了性命?” 阎一孤点头。 “这个,本座知道。” 谢白衣徐徐又道:“没有真实本领的人,就算得到这柄刀,也只会招来无穷之祸。” 阎一孤的脸色还是平静如昔,但温无意和顾十行的眼色却已变了。 温无意忍不住道:“以谢老侠之见,这柄刀若由顾十行拥有,后果如何?” “不堪设想!”谢自衣的圆答很但白,也很简短。 阎一孤完全赞同:“谢兄之言,很有道理。” 温无意又道:“倘若由温某拥有这柄刀呢?” 谢白衣又摇头:“无大分别。” 温无意干笑着,但他面颊上的肌肉却好象僵硬了。 谢白衣淡淡一笑,接道:“老夫说话,从来实话实说,你若配拥有这柄刀,也不必把它奉献给阎宫主。” 他的说话太坦率,也实在太令温无意难堪。 但温无意还是忍耐着。 反而顾十行忍不住这口气,道:“谢前辈一。” 但他只是说了这三个字,阎一孤就已喝住了他:“休得无礼。” 他忽然又用平静的语气对谢白衣说:“谢兄不妨说下去。” 谢白衣却好像有点糊涂了。 好一会,他才说:“我已没有什么话要说。” 温无意忽然道:“倘若风雪之刀落在阎宫主手里,那又如何?” 谢白衣沉吟着。 阎一孤谈谈道:“谢兄不必介意,直说无妨。” 谢白衣又考虑了一会,才道:“风雪之刀如若落在宫主的手里,那是绝对多余的!” 他这句说话,温无意和顾十行都听不懂。 只有阎一孤脸上露出了笑容。 五 殿中忽然一片沉静。 过了很久,顾十行终于忍不住问谢白衣:“风雪之刀若落在官主手里,何以是绝对多余。” 谢白衣淡淡道:“你真的不懂?” 顾十行道:“实在不懂,难道你觉得连官主都不配拥有这柄刀?” “错!”谢白衣摇头:“宫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岂会不配拥有这柄风雪之刀?” 顾十行道:“然则你的意思是……” 谢白衣道:“老夫言下之意,是官主根本不必拥有这柄刀,这柄刀对他说来,只不过是锦上添花吧,就算官主没有它,也同样可以称霸武林。” 这番说话,可以说完全是在拍马屁。 但拍马屁的人是谢白衣,那可具有极重的份量。 常言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谢白衣这番说话,实在令到阎一孤极感受用。 温无意已听出了谢自衣弦外之音,道:“以谢前辈之意,那风雪之刀应该落在谁的手中最为合适呢?” 他以为谢白衣最少要考虑一番,才能回答这个问题,那知谢白衣连想也不想,立刻就说道:“当然是老夫!” 顾十行道:“却是何道理?” 谢白衣道:“风雪之刀本是龙城璧之物,而龙城璧又是老夫的仇人,倘若老夫能用他的刀,砍下他的头颅,这岂非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温无意暗暗道:“这老头儿的胃口倒还不小。” 在他想象中,间一孤绝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这柄风雪之刀送给别人的。 哪知阎一孤却很爽快,也是毫不考虑的就把风雪之刀递到谢白衣的手上。 “谢兄既有此意,本座当然不会吝啬这把刀,希望你能用这柄刀,把雪刀浪子的头颅砍了下来交还给我。” 谢白衣接过雪风之刀,脸上的神态很严肃,就像是一个新任帮主,刚刚从前任帮主手中接下帮中的镇山之宝一样。事实上,又有多少“镇山之宝”的价值能与这柄风雪之刀相提并论呢?即使是丐帮的碧玉打狗棒。恐怕也及不上这柄风雪之刀。 当然,在丐帮弟子的眼中看来,别说是风雪之刀,就算是当今天子的御玺,也是及不上碧玉打狗棒重要的。 六 在天劫宫东南十里,有一个养猪的大汉。 这地方叫恶猪庄。 其实这里的猪并不凶恶,凶恶的是这个养猪的大汉。 附近的人,都不敢和他打交道,因为他动不动就揍人,而且说话粗鲁之极。 他自称猪天王。 猪天王养的猪并不胖,因为他除了养猪之外,还要练武。 当他练武的时候,往往会忘记了喂猪,他不喂猪,雄猪母猪,大猪小猪都得捱饿。猪经常要捱饿,又怎能胖得起来。 猪天王虽然是个练武的人,但他在江湖上可说是毫无名气。 可以说,他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但这一个无名小卒,却是把守着天劫宫最外的一重门户,无论是谁要到天幼宫,必须经过他的恶猪庄。 附近的百姓,虽然大部分都不敢和他九文道,但其中却也有不少人,其实是他的下属。尽管他们平时见面的时候初如陌路,有事情发生,他们就会联合在一起。 上午,密云。 猪天王又在恶猪庄里练拳。 他一口气耍完八套拳法,正想去喂猪时,忽然看见一个人坐在猪栏外吃猪肉。 猪肉是给人吃的,人吃猪肉,并不是一件奇事。 但当猪天王看见这个人吃猪肉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比猪屁股还更难看。 这人吃的猪,是恶猪庄里的一头雄猪,这头猪不算细小,最少有百来斤重。 现在,整个猪已被烤熟,这人正在吃猪腿。 猪天王实在不能不吃惊。 恶猪庄是他的地方,就算多了一条蜘蝎爬进来,也很难瞒得过他的眼睛。 但现在却居然有人烤熟了一头猪,而且还悠哉悠哉的在慢慢咀嚼。 猪天王不但吃惊,而且大为愤怒。 他用一种野猪般凶狠的目光瞧着这个人,喉咙里发出一阵愤怒的吼叫。 “你是谁?”猪天王喝道。 这人的年纪大约六十来岁,身穿黄袍,腰间系着一把雁翔刀。 黄袍老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养的猪并不好吃。” 猪天王喝道:“无论好吃不好吃,这已是你最后一次吃猪肉。” “你说的不错,”黄袍老人嘿嘿一笑道:“老朽已经三十年没有吃过猪肉,尤其是吃过这一顿后,以后对猪肉再也不会有兴趣。” 七 猪天王有点奇怪。 “你既然三十年没有吃过猪肉,怎么今天破例?” 黄袍老人拈须冷笑,道:“老朽在这里吃掉你养的猪,只不过要气气你,看看能不能把你活活气死。” 这也算是理由? 不错,而且是极正确的唯一理由。 猪天王真的给他气坏了。 他只是被气坏,还没有被气死。 黄抱老人冷冷道:“别人也许不知道你的来历,但要瞒过老朽,却是万难。” 猪天王道:“你知道我是谁?” 黄袍老人目中网过一丝鄙夷的神色,冷笑道:“你姓王,叫王过!” 猪天王的脸色变了。 黄袍老人冷冷笑道:“昔年在陕北一带,有谁不知道三斩刀帝王过之名。” 猪天王刚才冲动激怒的神态忽然一扫而空,脸上变得木无表情。 他冷冷一笑,道:“不错,我就是三斩刀帝,想不到你竟能认出我的来历。” 黄袍老人淡淡道:“那也不算什么,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已经知道老朽是谁。” 王过冷冷道:“假如王某没有看错,你就是兰州老雁侯。” “不错,”黄袍老人冷冷的说道:“老朽就是老雁候杜岱。” 王过冷冷道:“咱们昔日无怨,近日无仇。” 杜岱冷笑道:“你现在已是天劫宫门下,无异是助纣为虐。” 王过沉声道:“你现在是来找天动宫的麻烦,还是要来找我的岔子?” 杜岱道:“两者兼而有之。” 他的眼睛盯着王过,冷冷道:“就以你昔年在兰州干的两宗巨劫案来说,就已经足够让你再死十次。” 王过嘿嘿一笑:“果然是来者不善,只可惜这里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来撒野的地方。” 杜岱不再说什么。 他的刀已拔出,而且已随时可以发出致命的攻击。 但他还在等。 王过冷冷道:“你是在等我亮出武器,才向我动手。” 杜岱仍然不说什么,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王过却在摇头。 这个“不必了”,他说:“虽然你的刀法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但我自信赤手空拳,就足以把你击败。” 自从他承认了自己就是三斩刀帝之后,他忽然就判若两人。 因为他现在又不是什么猪天王,而是三斩刀帝王过。 他昔年是江湖大盗。 一个名震武林的江湖大盗。 虽然后来他被仇家追得走投无路,终于投身天劫宫,摇身一变而成为“恶猪庄”的“猪天王”,终日与猪为伴,但此刻他又己恢复了当年江湖大盗的气概。 他可以死,但却不能在给人认出了庐山真面目之后,还示人以弱那么丢人。 所以,无论这人是邪是正,无论他以前曾干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但最少,他还可以算得上个男人。 从广义上来说,每个男人都是男人。 但从某种观点看来,许多男人根本就不能算是男人,甚至连女人都远远不如。 女人本来就是天性柔弱的,拥有一个太刚硬的女人,并非男人之福。 但男人若不像个男人,那实在是一件很不过瘾的事。 八 王过的说话己很清楚,也很骄傲。 杜岱没有再等。 他年轻的时候,说话并不婆妈。现在他的年纪虽然一大把,说话虽然比年轻的时候稍多一点,但仍不喜欢婆婆妈妈。 既然王过已叫他出手,他就不再等,不再客气。 他的女儿,他的徒弟,是给柳红电害死的,又完全是出自天动宫主的意思。 这一笔血债,他一定要向天劫宫索偿的。 这十余年来,杜岱已没有杀过任何人,就算有时候非要动手不可,也是把对手小惩大戒,便不为已甚。 他一向认为,做人做事,不能太绝。 但现在,他己不能再忍耐,不能不绝一点。 所以,他攻出的第一刀,就已是绝对致命的穿腹刀法。 薄薄的刀锋,一闪而过。 王过侧身一闪,反手切出一掌,斜砍杜岱颈际血管大?觥?br /> 他这一闪一切之势,妙倒毫巅,和他平时在人面前所练的掌法,简直有天壤之别。 杜岱是老江湖,自然看出这一掌实在是非同小可,而王过掌法之精妙,也实在是令他大感意外。 然而,杜岱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这一掌虽然来得极快,招式也是精妙无比,但仍然无法击中杜岱。 杜岱手中有刀,在情势上该是占尽上风。 一时之间,刀来掌往,扯成了平手。 杜岱心中一凛。 他实在未曾想到,王过的武功,竟然是如此厉害。 王过忽然冷冷一笑,边战边说:“你以为你偷宰了我一只猪,我不知道?” 杜岱道:“你早已知道老朽偷猪?” 王过冷冷道:“当你还没来到恶猪庄的时候,我的手下就已一直在监视着你了。” 杜岱冷冷道:“你们早已知道老朽会来?” 王过道:“杜飞萼和欧刀的仇,你一定会报,这次闯宫,早在我意料之中。 杜岱吸了口气,手中雁翎刀又再攻出十二刀。 王过已把这十二刀化解。 当他接下这十二刀之后,他忽然退了出去。 杜岱没有追。 因为这座恶猪庄,忽然又出现了十八个黑衣汉子。 他们都是天劫宫的剑士。 王过冷冷的盯着杜岱。 “老雁侯,你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王某无暇奉陪,这十八剑士自然会领教你的高招。” 杜岱已陷入重围。 这十八个黑衣剑士,显然曾经受过很严格的训练,王过的说话还没有完,他们就已排好阵势,把杜岱围困在核心。 王过又笑了。 他笑的很愉快,就像是撒下鱼网的渔翁,现在已把鱼网收紧。 网中之鱼,瓮中之鳖,杜岱这一次看来已是插翅难飞。 第八章 龙凤双拐 一 凉风吹在王过的脸上,他觉得非常凉快。 由心底里发出来的一种凉快。 虽然他在天劫宫里的地位不算很高,但他的确是个高手,而且对于手下的训练,更有他的一手。 很少人能想象得到,“猪天王”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就连杜岱也未必能想得到,虽然他早已知道“猪天王”就是王过。 这一次他看来是死定了。 但忽然间,王过的颈际,出现了一把银亮如雪的刀锋。 凉快已变成冰冷。 王过浑身都陷入冰冷如雪的境界中。 虽然他全身上下,还没有流出一滴血,但他全身的气力,和所有的斗志,都已在这一刹那间完全丧尽。 他没有反抗,甚至连回头去望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他在江湖上,也算得了是一号有头有脸的人物,直到现在虽然沦落为天劫宫“恶猪庄”的“猪天王”,但他毕竟是王过,一个他自己觉得很了不起的王过。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遭遇。 这柄刀的刀锋无声无息的,悄悄地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假如这柄刀的主人要杀他,那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 他没有反抗,没有回头,甚至连话都不敢说。 他只听见背后一个人冷冷的说道:“你错了!” 王过不懂。 他问:“我什么地方错了?” 那人道:“你以为投身在天劫宫门下,就可以高枕无忧,这是大错。” 王过额上已冒出了汗珠。 “你是来杀我,为亲人报仇的?” 那人道:“我没有亲人死在你的手下,你所杀的人,我一个也不认得。” 王过松了口气。 “既然大家无仇无怨,什么事情都总可以慢慢商量。” 背后那人淡淡一笑。”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否则你现在还焉有命在?” 王过点头不迭。 背后那人淡淡道:“我叫龙城璧!” 二 王过一凛:“这就是风雪之刀?” 龙城璧叹了口气,道:“这不是风雪之刀。” 王过又是一怔:“你若是雪刀浪子龙城璧,用的怎会不是风雪之刀?” 龙城璧又叹息了一声,缓缓道:“我的刀已经丢了。” 王过吸了口气:“你这柄刀岂非很珍贵的,怎会丢了?” 龙城璧道:“人在江湖,别说是一柄刀,就算是性命也随时可能会丢掉。” 王过又连连点头。 龙城璧道:“这十八个剑手是不是都很听你的话?” 王过道:“不错。” 龙城璧冷冷道:“你叫他们马上停手吧。” 王过犹豫着。 龙城璧的刀已压紧了一点。 王过脖子上忽然一阵冰凉,他的脖子已在流血。 虽然他的外表看来很刚硬,而且武功也很不错,但他到底不是那种视死如归的人。 他立刻下令:“你们统统住手。” 但他的命令没有生效。 那十八个剑手仿佛都变成了聋子。 王过的脸色又变了。 “你们马上给我停手,这是命令。” 但他们根本连睬都不睬他,仍然向杜岱展开缠斗。 王过吸了口气,对龙城璧道:“他们都不听话。” 龙城璧冷笑:“他们不听话,你就得死!” 王过突然身子一矮,向前狂窜出去。 龙城璧没有追。 虽然他知道王过这种人百死不足以蔽其辜。 但他还是没有向他追杀。 他只是唬吓王过。 但王过只是逃出了五丈,就已忽然惨呼倒下。 三 龙凤双拐再加上老雁侯的雁翎刀,终于把那十八个剑手杀败。 龙城璧没有上前助他们一臂之力。 因为他早已看出,即使自己上前,也是多余的。 凭陆太君和老雁侯的武功,已足够把他们解决。 恶猪庄是天劫宫的第一重门户,现在这里已被攻破。 但就在这时候,司马血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樊巨人己死在温无意的毒镖下! 这是一个极庞大的计划。 这个计划,就是要进攻天劫官,收拾天劫魔君阎一孤。 樊巨人本来和天劫宫混在一起,但自从杜飞萼被杀之后,他发誓要为杜飞萼报仇。 柳红电虽然已经死了,但樊巨人仍然不肯罢休。 他要亲眼看见阎一孤死。 这个进攻天劫宫的计划,不知如何给他刺探出来,自然是少不了他的份儿。 可惜,他却是群豪之中,最倒霉的一个。 当恶猪庄展开血战的时候,他悄悄闯进天劫宫。 哪知他一上来就遇上了温无意。 他并非温无意的敌手。 温无意用了一枚毒镖,击中了他的胸膛。 樊巨人虽然身材魁梧,但当他中了这一枚毒镖之后,立刻就倒了下去。 温无意得意之余,派人把樊巨人的尸体悬挂在天劫官门外的一株大树下。 四 听见了樊巨人的死讯,每个人的心头都很沉重。 陆太君叹了口气,说道:“这人是个爽直的汉子,又怎斗得过温无意这条老狐狸。” 突听杜岱重重一咳。 “老夫老了,不中用了。” 龙城璧安慰道:“杜前辈何出此言?你老人家依然是宝刀未老……” 杜岱苦笑一声,凄然道:“我的弟子、女儿,都给天劫宫害死,卫空空是个名重江湖的大侠,又已死在谢白衣的剑下,天下第一号大醉鬼店竹权,竟给天劫官掳走,现在樊堡主又给杀了,老夫又岂能不添伤感?” 龙城璧皱了皱眉,忽然又在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说话。 杜岱面容一整,瞳孔里闪过了喜悦的神色。 “你说的是真话?” 龙城璧淡淡一笑:“晚辈有欺骗你的理由吗?” 杜岱想了一想,点点头道:“不错,你不会骗我,也没有理由骗我,更何况我一向都很信任你,想不到我忽然糊涂起来了。” 司马血忽然道:“我们现在攻进天劫宫,先把唐竹权救回来再说。” 五 一阵山风,吹在阎一孤的脸上。 阎一孤在天劫宫里的一座花园内,享受着一顿丰富的美食。 虽然强敌已至,虽然局势已达到了决定胜负存亡的阶段,但他还是轻松的很。 他最喜欢的酸辣鸡片汤虽然已经凉了,但甘酸辛辣的滋味还是令他感到胃口大开。 两只蒸得较滑的湖蟹,使得他赞不绝口。 侍侯他的奴仆感到有点奇怪。 平时,无论厨房里的酒菜弄得怎样好,他也绝不会开口称赞的。 但今天却是例外。 他的心情是不是真的很轻松?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都明白,天劫宫已遭遇到群雄的攻击,又有谁能轻言可以必胜这一仗? 六 天劫宫的外表,看来就像是神话里的迷宫。 还没有到过天劫宫,四周就已遍布奇门异阵。 在这里,很容易迷路,而且可能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但这些阵法却没有难倒率师来犯的群豪。 陆太君对于这种阵法,可说是个大行家。 再加上老雁候杜岱,这些奇阵全都变成了废物。 宫门没有关闭。 而且居然有八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在恭候着。 杜岱冷笑又冷笑。 “这算是什么玩意?”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就有一人带着满脸笑容走了出来。 他就是温无意。 温无意的笑容看来很友善。 但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出,这人非但不友善,而且比最歹毒的毒蛇还更危险。 陆太君冷喝了一声,道:“姓温的,你勾结柳红电,干尽伤天害理的事,今天实在容你不得。” 温无意摇摇头,笑道:“太君准是喝了酒,说话有点糊涂了。” 陆太君冷冷道:“我就算再老三十年,也绝不会看错人,尤其是你这种卑鄙的小人。” 温无意叹了口气,道:“江湖上的朋友都说太君和蔼可亲,今日看来,却是令人大为失望。” 说到这里,眉头一皱沉吟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温某且回去向宫主说一声……” 他回去向宫主说什么? 没有。 这“没有”的意思,就是“没有了下文”。 他这句说话只是“指冬瓜画葫芦”,胡扯一顿,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暗器已突然出手。 陆太君是江湖上的女中豪杰,江湖经验极为丰富,岂会吃这一套? 但世事实在是玄妙的很。 一向处事极为小心谨慎的陆太君,竟然就在这一刹那间,给温无意用五枚毒镖击中了小腹。 温无意冷笑,欺身劈出一掌,猛切陆太君的咽喉。 陆太君若没有中镖,这一掌必然难以得手。 但她受伤在前,这一掌她竟然没有闪避开去。 一声闷哼,陆太君脸色大变,身躯跄踉后退八九尺。 杜岱怒喝道:“温无意,休猖狂!” “呼!”的一声,一掌向前推去。 温无意没有退避,他咬紧牙关挥掌相迎。 这是硬拚,拚的不但是掌力,而且简直是在拼命。 拼命的一击。 岂料温无意掌力之强,又在杜岱意料之上。 杜岱突然脸上冒汗,汗出如浆。 温无意又已胜券在握,掌上劲力再增三分。 杜岱再也无法支撑,人如断线风筝向后倒飞开去。 温无意顷刻间连挫两高手,脸上不禁微露得意之色。 陆太君中了毒镖,伤势极为严重。 她对司马血轻声说道:“温无意武功之高,远在我意料之外。” 司马血和龙城璧同时点头。 陆太君又说:“你们千万要小心他的毒——” 说到这里,人已咽气。 龙城璧黯然道:“倘若时九公在这里,她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司马血沉吟半晌,忽然道:“他岂不是曾经送给你不少碧血灵芝丸?” 龙城璧苦笑一声,道:“我已在两个月前全都用掉了。” 司马血一呆,继而不禁摇首浩叹。 “这是命中注定,实在无可奈何。” 温无意叮着他们两人,道:“两位一直包庇着龙虎天尊,恐怕对你们没有什么好处。” 龙城璧冷冷一笑,道:“你与阎一孤要赶尽杀绝,对你们又有何好处?” 温无意道:“那是我们的事,你不必多管。” 司马血突然大笑,道:“我们偏喜欢管!” 温无意嘿嘿冷笑:“就凭你们两人的力量,就想捣垮天劫官,那是妄想。” 忽然间,一人淡淡笑道:“还有许某人。” 一个白袍人,飘然而至。 温无意目光一亮。 “医谷谷主许窍之!” “正是许某。” 温无意冷冷道:“本宫早已知道,收藏着龙虎天尊的,就是医谷中人。” 许窍之淡淡道:“医谷上下,一直都等待着天劫宫率师来犯,但你们似乎还缺乏了进攻医谷的勇气。” 温无意道:“本宫没有攻进医谷,你们倒杀上门来了?” 许窍之道:“阎一孤一直死心不息,非要把龙虎天尊杀害不可,可惜这两位老人家福大命大,而且还有很多肝胆相照的朋友,以致你们一直都无法得手。” 温无意目光一闪,道:“其实我们也不是非杀龙虎天尊不可。” 龙城壁冷冷道:“这一点在下倒是相信。” 温无意道:“何以你会相信?” 龙城壁道:“龙虎天尊武功已失,即使将来伤毒能够治愈,最多也只能恢复二至三成的功力。” 温无意干笑着,道:“你知道的事倒也不少。” 龙城璧道:“纵然知道的不算很多,却也不会完全不知道。” 他冷笑着,又道:“天劫宫一直追杀龙虎天尊;其实只是借题发挥,你们最大的目的,是要藉着这一件事,大力诛除异己。” 温无意“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龙城璧接道:“樊巨人就是你们要诛除的其中一人,虽然他一度曾经为天劫宫效力,但你们对他并不感到满意,早就想把他剔出来。” 温无意皱了皱眉,终于说道:“这人的头脑若非太简单,就是太不识时务,阎宫主对他的确很不满意。” 龙城壁冷冷道:“但你们不能无缘无故的就把他除掉,所以故意派柳红电去杀杜飞萼,逼他反叛天劫宫。” 温无意道:“他真的反叛本官,那是死罪。” 龙城璧冷冷道:“他现在已死了,但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温无意摇摇头。 他回答很但白:“没有半点好处。” 他接着又道:“也许唯一的好处,就是我们又不必担心这人会反叛。” 他的说话似乎很滑稽。 但龙城璧却很了解。 只有最可怕的人,才能说出这种听来似乎很“滑稽” 的说话。 龙城壁忽然笑了,就像是真的听见很滑稽的说话一样。 温无意也在笑。 笑声中,温无意无声无息的发出了十二枚毒镖。 他的飞镖很快,也很准。 世间上使用飞镖的人不知凡几,但能够与温无意相提并论的高手,恐怕算不出十人。 铿! 龙城璧几乎是在同一刹那间拔刀。 虽然他手中的已不是风雪之刀,但却仍然具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力。 温无意的飞镖虽然阴险狠毒,但当龙城璧拔刀的时候,他的飞镖已全都打了个空。 龙城壁的人在半空,刀也在半空。 刀锋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呼啸声,猛地向温无意迎头而下。 这是八条龙刀法里的“飞龙钻海”。 温无意倒退三尺,堪堪避过。 龙城壁脸上杀气似严霜,接着“龙游四海”,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疾劈胸膛要害。 温无意脸色骤变。 龙城壁的八条龙刀法,实在不容任何人小觑。 温无意终于亮出了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尺半长的金蛇软剑。 这一把金蛇软剑,他已多年没有使用过,但这一次,他已再无保留的余地。 但龙城壁的刀已取得绝对的优势。 温无意剑法极高,却已无法平反败局。 司马血冷冷笑道:“姓温的,今天你是死定了!”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龙城璧的刀忽然已劈在温无意的面门上。 温无意的剑势已老,他是绝对无法闪过这一刀的。 但就在这个时候,龙城璧的刀忽然折断了。 七 险死还生的滋味实在令人很难忘记。 温无意在江湖上也曾经历过不少巨风浪,但最凶险的经历,却还是这一次。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双黑漆如墨的铁爪忽然从旁闪出,而且一下子就把龙城璧的刀折断。 这一只铁爪若来迟一刹那,温无意现在已是个死人。 连司马血都感到很意外。 虽然龙城璧手里的并不是风雪之刀,但世间上又有几人,能把龙城璧手里的刀折断? 这一只铁爪的模样很难看,但却很实用。 阎一孤看着这一只铁爪,脸上露出了很满意的神色。 为了这一只铁爪,他已花了不少心血,在十年前,他己能把它操纵自如。 这双铁爪长两尺,在阎一孤双手操纵之下,简直比善于绣花的少女的手还更灵活。 这一只铁爪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较轻易把敌人的武器,生生折断,而且更可以把敌人的心藏活活的挖出来。 阎一孤喜欢这种武器。 虽然凭他现在的武功,本来就不必使用任何武器,但他仍然喜欢这一只铁爪。 铁爪上仍然系着那半截已断折了的刀锋。 阎一孤看了很久,忽然道:“这虽然不是风雪之刀,却也很不错。” 八 刀虽己断,但劲力还是令人侧目。连温无意都不禁脸色一变。 他的手里早已扣着一把毒镖,当龙城壁被阎一孤铁爪震开的时候,他的毒镖也已准备出手。 但就在此际,一人冷冷道:“把龙城璧留给老夫。” 一个白衣老人,脸罩寒霜的出现在温无意背后。 “谢白衣?”龙城壁不禁脱口道。 “正是谢白衣。”白衣老人冷冷一笑,接着拔出他的刀。 他拔出的刀,赫然是昔年风雪老祖亲手赐给龙城璧的风雪之刀。 谢白衣和龙城璧有一段化解不开的仇恨,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温无意果然没有放出毒镖。 他不放毒镖的最大理由,并不是真存心把龙城璧让给谢白衣,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可以把龙城璧杀死。 阎一孤看见了谢白衣,不禁发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相信一定可以杀掉龙城璧。就算谢白衣无法杀龙城璧,龙城璧也是必死无疑。因为除了谢白衣之外,还有温无意和自己。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怎样拼命。 九 谢白衣的脸上木无表情。 龙城璧和他对立相视,过了很久,龙城璧才道:“你生平做过多少错事?” 谢白衣摇摇头,道:“不知道。” 龙城璧又道:“你可知道你错得最厉害的,是哪一件事?” “不知道。”谢白衣仍然是那一句回答。 龙城璧冷冷道:“你杀了卫空空!” 谢白衣这一次点头:“不错,老夫杀他,就是为了要把你逼出来!” 龙城璧眼角的肌肉在跳动,他沉声说道:“这一件事你错得很厉害。” 谢白衣似笑非笑地道:“老夫倒不觉得!” 他?孔19帕氰担拥溃骸澳憧芍滥愦淼米罾骱Φ氖悄囊患拢俊?br /> 龙城璧没有说话。 谢白衣冷笑,忽然把手中的雪刀一扬,道:“你不该放弃这把刀,因为你现在就要死在你自己的刀下。” “刀下”二字甫出口,他的人已向龙城璧扑去。 他衣袖飞扬,劲风激荡猎猎作响,雪刀在他的手里,居然也很具一番威力。 龙城壁以断刀迎敌,气势似乎不及谢白衣凌锐。 只见雪刀寒芒闪耀,肃杀之气直逼眉睫而来。 谢白衣刀极快。 但龙城璧的身法更快。 晃眼间,谢白衣的已攻出了十八刀,但却俱被龙城壁闪过。 谢白衣冷笑。 “你不敢还刀?” 他的说话还没有完,龙城璧的刀已反击过去。他一反攻就是八刀。 这八刀极快,快得令人有眼花缭乱之感。谢白衣似是一阵错愕,身形一退再退,居然一退就退了八丈之远。 他退到了阎一孤的身边。 阎一孤沉声道:“谢老,你不必怕,这小子今天势难再活着出去。” 话犹未了,谢白衣的肩上已中了一刀,登时血如泉涌。阎一孤的铁爪突然出手,一爪就向龙城璧的咽喉上抓去。 谢白衣虽然右肩受伤,但他立刻以左手使刀,疾劈龙城璧双足。 两人一个攻上路,二个攻下路,龙城璧又陷于极危险的境地。但就在这一刹那间,一件令人绝对料不到的事发生了。 龙城璧双腿依然纹凤不动。 他对于谢白衣削足之刀居然不理不睬。 他的腿看来必断无疑。 何况除了谢白衣这削足一刀之外,还有阎一孤插喉的夺命。 算来算去,龙城璧都是非死不可。 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发生。 龙城璧是谢白衣欲剥其肉、啖其血的大仇人,他这一刀,照理是绝对不会留情的。 但到最后关头,他这一刀居然没有真的向龙城璧双足削了下去。 阎一孤的铁爪已几乎触及龙城璧颈际肌肤,眼看立时就可以把这个雪刀浪子置诸死地。但他突然觉得腰间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 阎一孤虽然内力湛深,但这时候却也不禁为之浑身痉挛。 他双手的力量忽然完全消失。 龙城璧的人也在转瞬间远离他,仿佛飘到另一个世界。其实飘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并不是龙城璧,而是天劫魔君阎一孤。 谢白衣那一刀,竟然在最后一刹那,狠狠的刺在阎一孤的腰间。 十 阎一孤的腰在流血,眼珠也仿佛在滴血,他看错了一个人,也看错了一件事。 谢白衣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谢白衣最想杀的人,并不是雪刀浪子龙城璧,而是阎一孤! 极度的痛楚,极度的愤怒,使阎一孤的视线渐渐觉得很模糊。 但他仍然没有立刻倒下去。 忽然间,在他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其中一个人是顾十行。 在顾十行的身边,还有一条青色的人影。 阎一孤竭力振作,尽量使自己的视觉清楚一点。他终于看清楚了这个人。 这人的年纪和龙城璧不相上下,身上穿着一袭几乎看不见任何皱纹的青色长袍。他的腰间有剑,一把平凡的剑。阎一孤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也没有见过这一把剑。 奇怪的是,他居然会猜出这人是谁。 他如梦初醒,惨笑道:“你莫非就是偷脑袋大侠卫空空?” 青袍人点头。 顾十行也在点头。 刹那间,温无意已明白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怒声道:“顾十行,你干的好事!” 顾十行冷冷道:“对于整个中原武林来说,我干的本来就是好事。” 温无意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白衣根本就没有杀卫空空,他只是在制造气氛,让别人以为他和龙城璧的确已结下无可化解的仇怨。 拉拢谢白衣加盟天劫宫,全是顾十行一手做成的事,而谢白衣根本就和龙城璧早有联系。 龙城璧没有杀沈青鹤,这一点谢自衣也是早已知道的。 彻头彻尾,这只是一出戏。 而这出戏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温无意和阎一孤上当。 他们已上当。 谢白衣把握了最适当的机会,令阎一孤永无翻身之日。 阎一孤最后的一句说话是:“谢白衣,你大无耻!” 谢白衣给他的回答是:“对付无耻之徒,手段何必光明正大?” 也许有人会不同意谢白衣这句说话,但无论怎样,他确已很成功地,把阎一孤杀死。 服气也好,不服气也好,阎一孤已败了。他一败涂地,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温无意亦然。虽然他也是大好大恶之辈。但他对于阎一孤,倒是一片忠心。 虽然他没有拼尽最后一口气,为阎一孤报仇,但他却不惜一死,在黄泉路上陪伴阎一孤。 他自断心脉,带着绝望和愤怒离开了人世。 是以后人评论温无意,都认为他毕竟还是一条汉子。 最少,他没有摇尾乞怜,也没有像一只丧家犬般落荒而逃。 十一 风雪之刀确是一柄宝刀。它不但是神利之器,也代表着正义的力量。 倘若不是早有联系,龙城壁又怎会随便把它交在江湖匪类的手上?” 顾十行不是歹人。他一直都是戴着一副邪恶的面具,在天劫官里负起了一个最重要、也最危险的任务。 他是谢白衣派出去的人。早在许多年之前,谢白衣就已走了这一着棋手。 事实证明,他这一着棋子很高明,天劫宫就是给顾十行一手捣翻的。 在一座方亭下,凉风阵阵,外面星光满天。唐竹权也已喝得满天星斗。 他是天下第一号大醉鬼,酒量惊人。 但酒量最惊人是另一回事,就算你能喝一千斤酒不醉,但等到你喝到一千零一斤的时候,那仍然是非醉不可。 唐竹权并无千斤之量。 他只是喝了百来斤女儿红。 但他已有醉意,最少九分醉意。 百来斤女儿红,几乎已可以把人活活淹死。一个人怎能喝这许多酒? 这一点,很难解释,就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见力士倒拔巨树的时候,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但有一点必须补充的,就是他喝酒大多的时候,经常要到茅厕。 无论那是酒也好,是水也好,一个人即使肠胃容量再大,也是无法容纳百来斤的,龙城壁和卫空空都是酒徒,但他们喝的酒加起来还不及唐竹权的一半。 直到唐竹权似要躺下醉卧的时候,卫空空忽然问:“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龙城璧一笑。 唐竹权淡淡道:“有趣极了。”卫空空一怔,道:“阶下囚的滋味居然也会有趣极了?” 唐竹权道:“总比装死轻松得多。” 卫空空笑了。 唐竹权忽然跳了起来,就指骂道:“你们也未免太不够朋友。” 龙城璧悠然道:“你是说我们没有把‘装死’的事告诉你?” 唐竹权冷哼一声:“老子还以为卫空空真的死了,害得老子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 “噢!”卫空空点头,抱歉地说:“原来唐兄如此关心小弟,下次小弟若是要装死,必定找你陪伴陪伴。” 唐竹权道:“只怕下次是弄假成真,装死变成了真的死掉!那时老子可不奉陪了。” 龙城壁盯着唐竹权,道:“看你的样子,似乎还没有醉。” 唐竹权道:“谁说老子没有醉,老子现在连你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而且快要口吐黄箭,来一个他妈的大大的出丑!” 突听一人大笑:“口吐黄箭乃英雄本色,想吐就吐,正是他妈的不吐不快!” 唐竹权还没有弄清楚这人是谁,果然已吐个不亦乐乎。他吐了之后卫空空给了他一颗比豆鼓还细小的药丸。 唐竹权吞下,不久就清醒了。 “这药不错。”他点头不迭,道:“还有多少?” “只此一颗。”卫空空耸肩回答。 “此丸何来?” “是一位老前辈送的。” “此老怪物是谁?” “此老前辈不能称为老怪物,尤其是唐兄更不能。” “何解?” “因为他就是令尊翁老人。” 唐竹权舌头一伸,不敢再说什么。 他转目向刚才大笑的人望去,原来是谢白衣。 唐竹权瞧了他很久很久,忽然问,“你真的相信龙城壁没有杀死沈青鹤?” 谢自衣笑道:“这本来就是一个骗局,而且沈青鹤一直都在老夫身边。” 唐竹权一呆。 “他究竟是谁?谁是沈青鹤?” 方亭外忽然又出现了另一条人影。 那人一笑,道:“我就是沈青鹤。” 自称沈青鹤的人,原来竟是顾十行! ── 龙乘风《龙虎天尊》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