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孵蛋指南》 第1章 刘汤源醒过来,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舒服轻飘飘的,整个人都像是回炉重造了一遍一样。 刘汤源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翻个身,然而身下的床垫却软得超乎人的意料,就好像一团棉花一样。 刘汤源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然而入眼的景色却把他吓住了。 如同在一个没有尽头的虚空,四周全是白色的雾气,而他正躺在一团白色的“棉花”上,四周也没有其他人,似乎只有他自己,他不可思议的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也是一片绵软。 怎么回事?这难道是梦境?刘汤源抬手果断掐了一下自己,然而疼痛并没有让他醒来,他依旧置身于这处没有边际四目揭示白色的虚空之中。 刘汤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这会儿不是应该是在旅馆的大床上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而下一秒,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你醒啦?” 刘汤源吓了一跳,连忙转身,便见一个穿着一身道袍的老者站在自己身后,老人家头发花白用簪子高高束起,下巴长长着长长的白色山羊胡须,然而面容精神有光泽,一双眼睛微微眯着,透露出一种淡然又超脱的威严,嘴边还扯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 刘汤源抽了抽嘴角,道:“你是谁?” 那老人家默声站了许久就是在等刘汤源问这话,他咳了一声,正色道:“我乃天上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你们凡人称我一声太上老君。”老君说着兀自笑笑摸了摸胡须。 刘汤源愕然一愣,过了一会儿了然的点点头,懂了,他转头朝四周看了看,接着凑近老君,在他耳边低声道:“拍片呢?摄像头在哪里?哎,你们哪个电视台的?这是不是什么整蛊节目啊?”边说着还去扯了扯老君的胡须:“哎,你这胡子跟真的似的,胶水贴得挺专业嘿。” 老君:“……”太上老君相当无语,然而他作为仙界三清之一又不能和一个区区凡人动怒,只道:“修得无理。” 刘汤源四周看看,觉得这场内布景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他也就配合的站着,静观其变。 太上老君知道刘汤源不相信,人间自有物质定论和唯物主义的说法,很多人不信鬼神说,更不相信有神仙的存在,老君也不在意,只想着这个时候当然是要显摆一手的了。 于是老君抬了抬手臂,道袍宽袖在空中一挥舞,第三十三层天四周白茫茫雾气瞬间消失,接着一座巍峨的道观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道德观三个鎏金大字闪着万丈光芒,差点戳瞎了刘汤源的钛合金人眼。 刘汤源抬手捂眼睛,心里想着哇塞,如今录音棚能有这么高端档次又扬起的设备啊,那些雾气竟然就是这么消失了,那个光也打得太亮了,闪瞎死了。 刘汤源适应了光线,慢慢挪开手臂,但见道德观阶梯门前卧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虎,两只老虎原本卧着,此刻见了太上老君立刻站起来,两爪伸着朝前低扶下身体,喊道:“老君。” 刘汤源正琢磨着这配音人员在哪里呢,便见其中一只白老虎抖了抖身上的皮毛,后爪撑着身体前爪凌空站起,接着瞬间变成了一个——白衣飘飘束着长发、唇红齿白、一笑之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俊美公子哥。 如果刚刚刘汤源还能安慰自己说,这应该是什么整蛊节目在整人的话,那么现在,他整个人都被那只变帅哥的白老虎shock到的,这么近的距离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根本就不是变魔术变出来的,根本就是老虎变幻化而来。 刘汤源凌乱了,脚步不稳的对老君道:“你……你真的是太上老君?!是神仙?” 那雪虎变的俊美公子哥正抬手对老君作揖,此刻听到刘汤源的话连忙严肃喝住,道:“修得无理!” 老君见刘汤源终于流露出震惊的表情,此刻也满意了,抬手道:“无妨。”接着心慈面善的流露出一脸“老夫是好人”的表情,对刘汤源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也应该知道自己已超脱三界之外,飞升了吧?” 刘汤源愕然:“等等,我又没死,为什么会飞升?”更重要的是他也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怎么偏偏就飞升了? 老君却回答得十分隐晦,又笑道:“得道了,自然便飞升了。”说着又一甩宽修,他和刘汤源的脚下突然飘起两朵白云,高高飞升起,朝着三十三重天外走去。 刘汤源虽然还是十分震惊,但此刻也算彻底了,这真的不是电视台录节目,他这是天外飞仙啊! 但是,等等—— 刘汤源痛哭流涕的想:“飞升了那人间的那个刘汤源不是就消失了么?他的家人兄弟朋友怎么办?!况且他是十足十的富二代土豪金啊!他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飞升做什么神仙啊?他一对爹爸知道自己不在了不是要哭死??” 天界是没有风的,只有司掌风云的星君当日值班的时候掀起点风出来天界才会有风,所以此刻即便在云头上快速飘着,竟然也只能感受到一点可有可无的风动。 刘汤源和老君的云斗落在一坐仙山上,两人刚刚站定,刘汤源便对老君道:“你等一下,我不要飞升,能不能送我回去?” 老君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半点都不好奇,只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高深道:“凡人寿命终有尽头,你何必执着于此?再者,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在这仙山之上三十天,人间早已三十年了,到那时候你父母寿终,你有能力,自然可以把他们接到天上来享乐。” 刘汤源十分无语,但还是想回去,虽然他对神仙日子很好奇对自己飞升也很惊喜,但他觉得这辈子就应该有始有终过完,娶妻生子、赡养父母、爱护弟妹亲人,这世界上确实有人向往永生,但相比较起来,刘汤源更喜欢他的家庭和至亲。 刘汤源还是想拒绝,老君却道:“你既已飞升,自然是回不去的。” 刘汤源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上天了,他想了想,道:“天上有堕仙台么?”犯个错贬下凡间什么的,这个戏码好像电视经常演啊。 老君却又兀自高深笑笑,道:“这世上从来没有堕仙的说法,我只听过灰飞烟灭。” 刘汤源冷汗一冒,老实了。 刘汤源这才有工夫回头看自己所处的地方,然而让他吃惊的是,这个地方和刚刚那仙气飘飘白云野鹤的道德观完全不同,这个地方更像是以前旅游时看到的慌山绿野,入目一片树林,远处还有虫鸣鸟叫。 刘汤源愣了愣,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君又恢复了一脸正派的样子,道:“你飞升得突然,司命星君处并没有你飞升的记录,你若是平白无故飞升的仙,我也能在三十三重天为你安排一个闲职,但问题是你如今也只是个凡人的肉身,并不是仙人的躯体,没有仙魂仙格,这处地方虽然是仙乡福地,但也没有多少仙灵,是和人间普通的山景差不多的地方,你住了刚刚好。” 刘汤源这会儿才彻底明白自己身份的尴尬,回不去人间但又算不上是个仙,也就是一个活在天上的普通人。 刘汤源十分无语,老君却安慰道:“这其实无妨,天上灵气重,你现在开始修行修仙,条件只好不坏。” 刘汤源抬眼又问:“确定我不能回去么?” 老君摇头:“确定。” 刘汤源十分失望,他很喜欢他的家人和现在的生活,他不觉得一个人活在天上修仙有什么好的,他也不想修仙,然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那么几条路—— 要么坐吃等死,就在天上这么混混;要么在天上努力奋斗一把,做一次*丝的逆袭,回头把家人都接到天上;要么在天上找个大靠山……不对,作为一个纯血统的土豪金,最后那个想法是绝对不可以有的。 刘汤源想罢也知道暂时只能这样,他点点头,道:“这山上还有其他人么?我住哪里?” 老君道:“山后有一个小院子,你就在那里住吧,生活日用品应该都是全的,至于吃的,回头我给你一些东西,你就知道该怎么生活下去了。” 刘汤源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见的那只会变人雪虎,道:“这山里有动物?都会变人?” 老君道:“仙兽可以变人,兽灵听得懂人话也会说话,山里应该大部分都是普通动物,这地方没有仙气,仙兽、兽灵都是不喜欢来的。” 刘汤源又道:“吃肉可以吧?” 老君笑道:“可以。” 刘汤源:“那你们仙人平时都吃什么?” 老君道:“酒、灵水、偶尔一些蟠桃瓜果,善陵房供应的一些事物。” 刘汤源心道这吃得也忒差了。 老君将刘汤源送到此处便要摘个白云走人,那头刘汤源突然道:“等等,老君,你就把我一个人放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懂啊,万一有个没有灵性的野兽把我吃了,那不完蛋了。” 老君觉得有理,拿出随身带的乾坤袋,从里面掏掏掏,掏出一只白底黑纹的老虎,那老虎抖了抖毛挣脱开老君的手,瞬间在地上变成一只格外威风的大老虎,那老虎在地上只对老君低了低头,并像之前那两只看门的老虎一样叩拜;反而用碧色的双眸斜看他,似乎十分骄傲。 老君指着地上的老虎对刘汤源道:“这是我前几日救下来的一只无主白虎虎灵,就在这里陪陪你吧。” 那老虎原本坐在地上抖耳朵,鸟都不鸟刘汤源一下,听到这话下巴都快掉了,愕然用虎眼看着老君。 刘汤源看了那白虎一眼,凑到老君耳边低声道:“这个子也太大了,万一稍不留神把我拍成肉饼……” 老君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转身走到白虎跟前,抬手一指,那老虎瞬间成了一只猫咪大小的小白虎。 白虎尚且反应不过来,风中凌乱了:“……” 老君却对刘汤源道:“我还在他身上下了灵符,他是不能攻击你的,你与他便好好相处吧,老君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刘汤源学着抬手作揖,拱手道:“麻烦了。” 老君点点头,转身乘着云彩走。 那只猫咪大小的白虎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了,奈何他不是虎仙不能驾云,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君越飞越高瞬间飞出了视线。 白虎炸毛不淡定了,他看着刘汤源,眼里有十分明显的敌意,他本能的蹲踞低声,后腰拱起,做出将要攻击的姿势,同时张嘴露出獠牙,怒吼一声—— “喵……” 白虎:“……” 刘汤源心里噗了一口,知道白虎这会儿被老君变小了心里狂躁着呢,然而看那圆滚滚的白肚皮、软软的短毛和四只肥肥的小爪子,又觉得格外萌。 他把尚且震惊于自己叫声的虎灵抱了起来,抬步绕过山头去。 第2章 刘汤源绕过山头,果然见山后有一处临水而建的平房,他抱着虎灵走过去,虎灵却烦躁的从他怀里跳出来,在地上对他怒目炸了炸毛,接着自己跑进了屋里。 刘汤源也没有管生气的虎灵,他在院子里转了转,看到很多零散放置的杂物,他接着推开最中间屋子的大门,便看到屋内一张木头八仙桌和几把椅子,而屋子的角落里还摆放着一个案台和书架,书架上竟然还有几本书。 刘汤源没有进去,关上门之后又去其他两个房间看了看,院子最左边是一个卧室,卧室被隔成了两间,里面房间有木雕的大床、衣柜和屏风,屏风后面还摆放着一个大木桶,外间则摆放着圆桌圆椅,靠近窗户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贵妃榻;而右边的屋子则是吃饭的饭堂和厨房,厨房是刘汤源只见过几次的土灶台和大圆锅;而外面的院子用一层篱笆简单围着,院子一角有一个石方桌和椅子,一个没有门的茅屋里摆放着一些农作用具。 刘汤源没找到卫生间,想了想绕过屋子果然在后间看到了一个茅房。 这次换成刘汤源有些凌乱了,因为他发现太上老君给他安排的这间屋子--他么的是古代人住的地方啊!他一个现代人习惯冰箱彩电电脑啊!手机从来不离身啊,没有电怎么过啊? 刘汤源悲愁的走回正厅,看到老君给他的那只变成猫形的老虎正卧在八仙桌上,毛茸茸的前爪伸直交叉,尾巴盘在身体一侧,见他进来似乎还翻了个白眼儿。 刘汤源走到桌边坐下,诚恳道:“你是兽灵对吧?那你应该会说话吧?话说你能和老君通个话么?这地方完全没法住人啊。” 虎灵鼻子里哼了两声粗气,鸟都没鸟刘汤源,头一侧趴在前爪上,一副“老子根本没看到有人”的表情。 刘汤源有自知之明,他以前是富二代土豪金,然而如今来了这天界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没有法力没有靠山,白虎好歹也是一只兽灵,瞧不上自己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他见虎灵不理自己也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出了院子回到隔壁房间。 他绕过屏风走进屋内,便见屋子里干干净净纤尘不染,衣柜床榻都十分整洁,床榻上有一层薄薄的棉毯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打开衣柜,却见柜子里用木板隔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有好几套换洗的衣物和内衣内裤。 刘汤源把衣柜门合上,四处看看,第一感觉就是这地方其实不是为自己特别准备的,而是以前就有人住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废弃了,太上老君才安排自己在这里住下。 刘汤源下意识就想,难道以前这里也有凡人住过?这个念头只在刘汤源脑子里一闪而过,他没有多想。 突然的,一道金光在刘汤源眼前一闪,接着一个白色的布包裹和信笺突然平白无故的就这么出现在刘汤源面前。 刘汤源下意识伸手一捞抱住包裹,信笺这个时候却在空中兀自一抖,化作无数金色的字符,老君的声音便晃悠悠传入刘汤源一个人的耳膜中-- “我近期要离开三十三重天一趟,无暇顾及你,包中有乾坤袋一只,维持体力的灵水葫芦一只,还有两根捆仙绳,天上不比凡间,山中昼夜温差极大,切忌夜晚不要乱跑。” 金色的字符在空中化作最后一道弧度便彻底消失,刘汤源打开布包,果然看到一个银色的小袋子,一只黄绿色系着结扣的葫芦,和两根淡蓝色的绳子。 刘汤源把那银色的乾坤袋打开,在里面掏啊掏掏啊掏,半天什么都没掏出来,他想着卧槽,你给我一个乾坤袋好歹放点吃的啊,什么都没放是要饿死我么? 刘汤源见乾坤袋里什么都没有,便把那只小葫芦的封口瓶塞打开,然而一打开便有一股清甜的香味传出来,刘汤源好奇的倒了一点灵水在手心上,凑着喝了一口,那水便如同清泉湖泽中带着点甜味的湖水,顺着舌头润满整个口腔,说不出的清香甜美。而慢慢的,原本饥饿的感觉也跟着消失了。 刘汤源把葫芦口塞紧,拿在手里晃了晃,他想这可是个好东西,好喝解渴又顶饿。 刘汤源又拿着那两条捆仙绳看了两眼,他也不懂太上老君为什么要给他这个东西,不过在天上的日子搞不好会很长,总有用到的时候。刘汤源这么想着就把捆仙绳和葫芦放到了乾坤袋里,而乾坤袋还是原先巴掌那么大,扁扁的四四方方,看上去就和一个普通的袋子一样。 刘汤源之前不觉得做神仙有什么好的,这会儿见了稀奇的宝贝才忍不住惊叹--科技再发达,哪有金手指开的爽啊! 刘汤源喝了一小口灵水便精力充沛也不饿了,他走出房间,想在院子四周逛逛看看,然而一走进便见那只虎灵在院子里焦躁的踱步,似乎十分不耐十分暴躁。 虎灵看到刘汤源走近,便来回踱步,碧色的双眸紧紧盯着刘汤源,此刻满脸不耐又仇视,似乎将刘汤源当成了某个攻击的对象。 刘汤源看虎灵那副要攻击的样子赶忙停住脚步,道:“停!” 虎灵却根本不理睬刘汤源,还是来回踱步,眼见着压低身体就要扑过来。 刘汤源却笑起来,根本不害怕的样子,只觉得眼前的白老虎像一只傲娇的大猫。他走近蹲下,抬手要摸白老虎,老虎却挣脱移开,根本不让刘汤源靠近,反而龇牙眯眼,两爪的外伸。 刘汤源就这么蹲着看白老虎,那白老虎却突然张口噗出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刘汤源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后退两步,然而那火也不过就是个几厘米长的小火舌,在空中噗了两下就灭掉了。 白老虎呆住了,两爪在地上不可思议一般的挠了挠,接着又是张嘴一口噗出一团火焰,只是这火比刚刚那火舌还要小,灭的速度也更加快,甚至在嘴边升起一股黑色的青烟。 白老虎:“……” 刘汤源心里笑惨了,想着可能是因为身体变小了,所以技能水平下降……然而一声“咕噜噜咕噜噜”的声音却从白老虎雪白的肚皮下传来。 白老虎:“……” 刘汤源:“……” 刘汤源这次彻底没忍住,喷了,而那只变成猫咪大小的白老虎羞愤的扭头跑回了正厅。 刘汤源赶忙追上,见白老虎屁股对着大门,卧在厅内的角落里,头埋在两爪中,一脸羞愤欲死的样子。 刘汤源忍笑蹲下,轻轻拍了拍老虎的头,道:“肚子饿了吧?” 那老虎这会儿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竟然是一个少年的音线:“滚开!” 刘汤源猜想这虎灵估计也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而他刚刚好有一个尚且十几岁中二期的傲娇堂弟,了解这么大的少年总是别扭又傲气的。他想了想,道:“你饿了,我也饿了,我肚子刚刚也在叫呢,不信你听。” 那虎灵没动也没说话就这么卧着,然而两个尖尖的耳朵却微微动了两下,似乎是在确认刘汤源肚子有没有在叫。过了一会儿,虎灵果然从爪子里抬起头来,转头警惕的看着刘汤源。 刘汤源现在独自一人,虽然是在仙乡福地,但也想有个伴儿有个照应,他想要是能和虎灵交上朋友,在这个山里也不会那么寂寞。 刘汤源这么想着从怀里掏出乾坤袋,心里默念着灵水葫芦,手里便凭空多出了一只手掌长的小葫芦。 虎灵一见那葫芦就知道是什么,眼睛顿时瓦亮瓦亮的,耳朵跟着又动了动。 刘汤源把倒了一点水在自己手心里,凑近虎灵,道:“喝吧。” 还没有成年的虎灵对灵水没有抗拒,身体本能的需要补充能量,他犹豫了一会儿,虽然对陌生人的气息还是十分抗拒,但最后还是低下头埋在刘汤源手心里几口将灵水舔光。 刘汤源虽然不养宠物,但他家一个堂弟特别喜欢四爪毛绒宠物,两人关系又密切,那堂弟便给刘汤源灌输了许多饲养宠物的办法,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哺乳类动物对人类气息的--只要习惯了你的味道,宠物自然而然会想靠近,慢慢就不会排斥了。 虎灵虽然不是宠物,但刘汤源想着怎么着也算是四爪毛绒哺乳类吧。 虎灵喝完灵水之后果然就不饿了,那灵水是三十三重天的圣物,像刘汤源这样的凡人喝半口就饱了,虎灵的话喝一口的量自然也就差不多了。 刘汤源见虎灵喝饱了坐在一边探究的看着自己,便收起葫芦,从角落里拖了个小板凳坐着,盘着两条腿道:“我叫刘汤源,你有名字么?” 虎灵静坐抬眼看刘汤源,碧色的双眸谨慎的审查刘汤源,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叫碧游。” 刘汤源道:“那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么?” 碧游道:“我怎么会知道,三十三重天我都认识不过来,更何况是之外的四海八荒。”一边说着一边腹诽道,愚蠢的人类,你一定是被老君嫌弃没有仙灵仙格所以才会被扔在这个慌山的…… 刘汤源点点头道:“我以前不信教,不知道天上的事情,你能和我讲讲么?” 碧游卧坐了下来,两爪前伸,一脸“既然你求我那我勉强告诉你的神情”。 刘汤源这才了解到了天上的一些事情——凡人神仙或是得道或是机缘,飞升之后基本都会有仙灵或者仙格,但即便如此,飞升之后的仙也分有法力和没有法力;没有法力的仙上天之后,一般多会在三十三重天的某位执掌仙位的仙人府邸里谋个差使;有法力的仙则看能力,或者受赏一个封位做个散仙,或者也在某个大仙处谋个差。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凡人飞升,便是那凡人本就是某个仙位上的神仙,渡劫下凡后重新飞升,这种情况一般直接复位。 但像刘汤源这种无缘无故上了天的,碧游严肃且沉痛的表示:“从来没有过。” 刘汤源一愣,反问道:“真的没有过?” 碧游这次却犹豫了一下,碧色的虎眸转了转,道:“应该没有。超脱三界是为天是为仙,天上与凡间本就有分割的结界,仙人不可随意下界,凡人要飞升,自然得有仙格仙灵,如此才能通过结界,承受住仙界的气泽福海。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 刘汤源这么一听又是愣住,太上老君说他现在只是个上个天的普通人而已,但听碧游这么说,一个凡人肉身根本就承受不住天上的仙泽,这又是怎么回事? 碧游说到此,一顿,眼睛突然一亮,道:“还有一种,我听我兄长提过,还有一种凡人可以上天。” 刘汤源:“什么?” 碧游盯着刘汤源:“仙骨。” 刘汤源张大眼睛:“你是说,我可能是仙骨?” 碧游黑色的小鼻子动了动,看上去就像是在皱眉头一样,他道:“这也不可能,仙骨不是天生就有的,就算仙人下界历劫都是封印了仙体的,仙骨是有仙人帮你活生生剥掉了你凡人的骨头换上了一副仙骨,可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刘汤源:“不能偷偷换?” 碧游反问:“怎么偷偷换?疼都要疼死了。换仙骨是逆天而为,而且这种仙力会反噬,凡人会疼,但换骨的仙人至少要承受八千道雷霆之苦。历劫飞升最多不过三百道雷霆,有上仙熬不过的甚至飞灰湮灭,八千道是什么概念你知道么?”说完又是一脸“愚蠢人类”的表情。 刘汤源先是被那“八千道雷霆”shock了一下,接着又想应该没有哪个神仙瞎眼看上自己,会顶着被雷劈成渣的风险给自己换骨。 碧游却兀自喃喃道:“从来没听过哪路神仙在天上受了八千雷霆的,真奇怪。” 地府十八层,阎罗御,整个虚空一片死气的黑色,赤青色的火焰于无妄之空中闪劈而下,青光照亮了地府十八层的小半边天。 阎罗御河的虚海中平日里全是受尽十八层地狱之苦挣脱怒吼的魂魄,然而此刻几十道天雷之下,那海竟然安静得如同死灰一般,没有半点涟漪半点动静。 受尽十八层地狱之苦的魂魄此刻都安安静静的躺在海下,都不想被惊雷劈得灰飞烟灭。 而此刻御台之上,已受了九十九道雷霆的男人依旧静静站立着,他身上一团青色的火焰,低头时长发遮住了半边的脸。 一道雷霆再次朝着男人劈下,低头紧握双拳的男人终是承受不住单膝跪了下去。 御台下一身玄服的阎王赶忙领着手下的人奔上御台。 太上老君却还是一身道袍抬眸看着御台之上,半响兀自叹了口气,摸着胡须道:“八十一万道雷霆,真不知是你欠了那凡人的,还是那凡人欠了你的……”说罢又叹一口气,转身离去。 第3章 三十三重天在霞光的映衬下散出一层飘渺又圣洁的光,白云如同镶嵌了夺目的金边,大梵音钟“咚咚咚”敲出庄严的节奏,预示着三十三重天一整日的结束,昂日星君的差使结束,收起天上的几轮太阳,黑色的天幕一下子降临,银河跨过天际散着黯淡的光。 天界的夜晚便这样突然降临。 没有手机没有手表,刘汤源也不知道天界的夜晚会来得这么突然,他都没来及在四周看看,甚至都没有洗漱,最后只能摸黑回了房间,脱了鞋子,和衣躺在床上。 刘汤源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他半点都不困,就那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帐顶。 此刻屋外万籁俱静,没有半点声音,整个山中都像是空荡荡的,刘汤源躺在床上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刘汤源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飞升上天了,他没有仙格仙灵更不可能会有仙骨,但他就是上天了。可上天有什么用呢? 刘汤源的脑海中闪过他父母兄弟的面孔,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在外游学这两年回家的次数太少。他上次回家已经是半年之前了,上次和家人通电话也是好几天之前,他今年才20岁,挥霍着青春和家庭给予的条件过得无忧无虑,一边上学一边玩儿,没有负担不用考虑未来,俨然一个富三代土豪金。 刘汤源忍不住又想,他上天他爹妈怎么办?以为他死了失踪了?他妈那么疼他肯定会很伤心的。 刘汤源想到此躺在床上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然而房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打开了,刘汤源抬起脖子朝门口看去,却见两个绿油油的两个发光体快速飘了进来。 刘汤源吓了一跳,那绿油油的光却一跃而上床边,刘汤源这才看清楚进来那发绿光的东西竟然是碧游的虎眼。 刘汤源撑着坐起来吐了口气,往里面挪了挪,道:“你吓死我了!” 碧游的虎爪睬在床榻的软垫之上,绕了两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才卧下,尾巴盘在身体边上,鼻子里“嗤”了口气,傲娇道:“凡人都这么胆小么?” 刘汤源侧身,黑暗中隐约能见碧游卧下时拱起的身形,他道:“会害怕才是正常的。” 碧游听了这话抖了抖耳朵,慢慢趴下,黑暗中一脸很爽的道:“知道害怕就行,我告诉你啊,我可是炼火白虎,这是太上老君把我变小了,我要是恢复原形,可是很威风的!” 刘汤源被转移了注意力,笑道:“那我白天见你的时候你不是原形?” 碧游嗤道:“当然不是,我又不是道德观门口看门的雪虎,我现在原形可有五米长,老君炼丹炉里的五味真火可比不上我的赤炼火!”边说着不由自主就扬起了尾巴在空中扫了扫。 难怪刘汤源一开始见道碧游的时候,碧游都不怎么把太上老君放在眼里,现在反过来想,太上老君其实也没完全把自己丢开,至少给了自己灵水乾坤袋和捆仙绳,甚至还有一只可以喷火的老虎。 刘汤源虽然不是智商超群,但反应也很快,他很快想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别人修炼几十年花费那么大的工夫都唯一能得道成仙,自己睡了一觉就能突破结界以一个凡人的躯体飞升上天?这概率他么直逼啥都不会直接被哈佛录取啊!! 刘汤源第一感觉就是老君必然有什么隐瞒了自己,他给了自己三样东西一只虎灵,现在又把自己丢在这山头上,这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做的事情。 刘汤源回想了一下,突然又想起老君提过这山是一座普普通通没有仙灵的山?那不是和自己的情况差不多?还有这供人居住的小房子,怎么看都是之前就有主人的吧? 刘汤源想了想,开口对碧游道:“老君说这山也没有仙灵,就是普通的山?” 碧游趴着眼皮子耷拉着,本已经快睡着了,这会儿被刘汤源一问才打了个哈欠,道:“谁知道呢,四海八荒那么多的山,也不会座座山头都有灵气,不过这地方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碧游最后喃喃几句,下巴一沉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刘汤源见碧游睡着了便没有再问,他翻身朝里侧躺,想着先睡吧,只有休息好了,他才有精力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刘汤源第二天睁眼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内亮堂堂的,昂日星君已经把日头高高挂上了。 刘汤源起身坐起来,转身的时候正见碧游虎背平躺在床上,露出白白的肚皮,四只虎爪平直张开,昂着小脑袋长着小嘴巴呼呼大睡,身下某个部位藏在白茸茸的软毛里,周围粉嫩嫩的,尾巴就这么耷拉在床边。 刘汤源朝碧游白白软软的肚皮看了一眼,伸手摸了一把,道:“醒醒。” 碧游一个激灵转醒,翻身四爪朝下,一边朝床下扑一边喊道:“我马上去练功,哥你别喷火!千万别!”边说边撒丫子扑下床,奈何估算错了床的高度,“嘭”一声脑袋砸在了地砖上。 刘汤源现在看碧游越看越觉得像自己那中二期的堂弟,他好整以暇的坐到床边,笑着把碧游拎起来放到床上,道:“你哥不在。” 碧游这会儿彻底醒了,一大早就闹了个丢脸,他两个虎牙咬了咬唇,怒目道:“你不知道的,我哥很凶的!他的赤火可以烧掉整个阎罗殿!” 刘汤源听碧游这么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大哥和堂弟,他堂弟也特别怕他大哥,每次早上起不来都要一顿胖揍,也是这么喊着扑着下床求饶;刘汤源想到此内心里流淌过暖流又淌过丝失落,他抬手摸了摸碧游的小脑袋,认真道:“你大哥其实很疼你的。” 碧游那句“你知道个屁”还没有脱口,突然五雷轰顶一般僵住了,有什么顺着自己的脑袋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甚至是尾巴尖,那种舒爽的感觉简直是从五脏内服一直爽道皮毛尖尖上,爽得碧游四肢软了浑身的毛都松散开了。 刘汤源说完也没注意碧游,站起来走到门口拉开门,碧游就像是吸了毒品飘飘欲仙一样,碧绿色的眼珠子都眯了起来,身体一歪就这么躺了下去。 他尾巴软软的起伏拍在床垫上,四肢都没力,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不停盘旋——好爽好爽真的……好爽…… 刘汤源这边没注意到碧游的反应,他走出门看外面,正见日头当顶,深绿色的深山内部不时有飞鸟掠过,花香淡淡的传来,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蜜蜂在周围徘徊,空气格外清新,视野漂亮的就如同画卷一般。 刘汤源走出院子伸了个懒腰动了动腿,心情也还算不错。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刷牙洗脸吃早饭,这地方没有洗漱用品,刘汤源干脆在前院旁边的一个小溪水里面洗了脸漱了口。刘汤源洗完之后蹲在小溪边,心情比刚刚还要好,这地方像是个与世隔绝的仙境,没有现代设备没有汽车电脑,现代文明像是一下子被隔绝开,所见所闻都是这远目的山、这清澈的水。 刘汤源在屋外转了一圈回去,发现碧游还歪歪扭扭躺在床上,他走过去疑惑道:“还没睡醒?” 碧游狠狠晃了晃脑袋,才把刚刚那舒爽发麻的感觉甩开,他站起来抬眸看着刘汤源,眼神变得十分奇怪,他尾巴晃了晃,闷声道:“没什么。” 刘汤源在床边坐下,把灵水葫芦拿了出来,和碧游一人喝了一口补充能量。 碧游喝完之后舔了舔爪子,道:“这葫芦你藏好了,味道会引来一些山里的野兽的。” 刘汤源转头笑道:“不是有你么,你会喷火。”说完还做了个喷火的嘴型。 碧游立马炸毛亮爪子:“我昨天只是饿了才喷不出来的!信不信分分钟烧掉你衣服啊!!” 刘汤源本来就是逗逗碧游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又炸毛了,正要开口安抚,碧游却已经一下子跳上了衣柜,四爪张开尾巴立起,对着没有放置任何东西的角落就是一口火喷了出去。 “吼……” 刘汤源坐在床边,只见屋内一角瞬间燃气赤色高温的火焰,而自己明明坐在床边上,身上的衣服却像是耐不住高温的巧克力一样慢慢融化…… 刘汤源:“……” 刘汤源脑海中瞬间想起了老君用来炼孙悟空的五味真火,他想猴哥你真不容易,我在旁边只是看看……他么衣服就这么融掉了……融掉了……掉了……了…… 碧游站在柜子顶傲娇的一甩头,道:“看到了吧?我昨天就是饿了,不饿了当然能喷火。”接着开始装无辜:“哎,你衣服怎么融掉了,哎呀,凡人的衣服真的是和凡人一样脆弱啊,还没对着喷呢!” 刘汤源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同时把身上那件融掉的外套脱了下来,抬眼诚恳的看着碧游道:“我们打个商量,以后十米以内,别喷火。” 碧游跳下衣柜,傲娇的一甩头:“哼!看在你给我吃灵水的份上,勉强照顾一下你好了。” 刘汤源被火这么一烤浑身都是汗,身上也黏腻腻的,他把柜子打开,拿了一套衣服出来,又拿了条干净毛巾,边朝外走边道:“我去小河边洗澡,你去不去。” 虎灵有仙灵,身上无尘无染,皮毛自然也不会脏,他看刘汤源走出了房门,便抬步跟上,一边道:“既然你邀请我,那我勉强满足你的愿望吧。” 二十六层影照天,勾陈宫。 新入宫的侍从打扫完了正殿,正打算去偏殿歇歇脚,这几天太极大帝不在,宫中侍从多少都有些懒散,往日里托着肃穆霞光的太极宫都显出几分慵懒来。 侍从没有走前头的长廊,只从正殿后的一个小门出去拐上了偏殿,却刚刚好瞧见太极大帝手下的天空战神兼棋友空珐靠着窗边坐着,一条胳膊搁在窗沿上,掌心托着个半大不小白色的蛋,另外一手正拽着自己长袍的衣角擦拭着蛋壳。 空珐侧对着窗,一边擦一边自言自语对着蛋道:“小乖乖,你什么时候出来啊?你看你爹又去遭雷劈了,你要体恤你父帝的艰苦知道么?一个人孵你孵了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出来,你说你要出来了你空珐叔叔还能带你去把妹,哦不,泡妞,不对,应该是带你去认识漂亮姐姐。你看你做个蛋多没意思啊,擦来擦去就这么巴掌大,早点出来享受人生啊……哎,我说了这么多你听到了没啊?” 那白色的蛋安安静静躺在空珐手心里,没有半点反应。 空珐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每次太极去阎罗御都得自己亲自来看着,只是这蛋孵了这么多年,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太极便用自己的额心血并着法力养了许多年。 空珐手里托着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然而他手心的蛋这个时候却突然银光乍闪。 第4章 刘汤源洗了澡一身舒爽,上岸之后换上了内衣内裤和长袖宽袍,鞋倒是没换,还穿着他原先的那双跑鞋。 碧游这期间一直坐在河边看刘汤源,碧绿色的双眸不像刚刚开始那么警惕,更多的倒是疑惑和打量。 刘汤源系好了腰带把脏衣服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出来的时候朝碧游打了个响指,“走,我们去山里逛逛。” 碧游也没有拒绝,甩了甩尾巴越过地上几节散落的树枝,跟着刘汤源的脚步朝山里走去。 刘汤源一开始以为这山上没路,然而走进之后才发现竟然也有开辟的台阶和小路,他带着碧游顺着石阶朝上走,没多久便看到一片荒废的田地。 刘汤源站着远望,发现这块田的面积还挺大,只是田里烂了几颗果子树,其他地方竟然就这么空着。 碧游在田边看了看,无聊的甩了甩尾巴,道:”肯定又是哪个神仙无聊了。” 刘汤源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神仙不吃饭么?只喝灵水?” 碧游迈着步子道:“三界都超脱了,当然是不用吃饭的。五谷入肚皆是空,神仙除了能喝出酒的味道,理论上来说,凡间的东西吃了都是没味道的。” 刘汤源想到自己之前喝的那个灵水,问道:“你喝灵水有味道?” 碧游:“当然有,我还只是兽灵,等成了兽仙,自然尝不出味道了。吃什么都和没吃一样。”碧游说道这里忍不住厌恶道:“吃不出味道真是最讨厌了。” 刘汤源笑道:“看来做凡人也有凡人的好处。” 碧游道:“其实仙界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也和凡间一样热闹,有争吵有聚会还有小打小闹的战争,只是大家活的时间都太长了,时间一长神仙都懒了,仗也不打了,什么都不做了,东西都懒得吃了。我记得我哥以前和我说过,善陵房还供应各种小吃点心,可惜我生得太晚,等我出生的时候,善陵房只提供点心瓜果了。真无趣。” 刘汤源低着头脖子累,索性在田埂边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看着碧游道:“你不是说神仙品尝不出味道么?” 碧游:“凡间的供品吃不出来啊,不过如果是在天上自己种的东西自己养的仙禽,还是能吃出来的,就是神仙都太懒了,老早之前四海八荒还有仙人在种地的,但日子长了就没人动了,反正活得时间长,谁愿意像凡人一样劳作啊,况且神仙追求的是超脱,超脱三界超脱自我,所以现在大家都没得吃。仙果倒是有的,点心就是善陵房供的,不过那点心我吃了快一百年了,早吃腻味了,前段时间还听说善陵房要倒闭了。” 刘汤源:“……” 刘汤源又问:“神仙不是会法术么?就不能变点好吃的吃吃?” 碧游翻了个白眼:“法术高超的仙人,点石成金是可以的,幻化之术也可行,不过障眼法和移物法多是骗人的,吃的东西要入口入五脏的,当然要动手做。” 刘汤源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神仙超脱三界本身清心寡欲无欲无求,这么活个几万年估计没问题,但谁要是和刘汤源说,让他喝几万年的灵水不吃东西? 饭盆直接扣你脸上啊! 碧游这会儿说到吃似乎说得愈发伤心起来,一开话题就收不住,又像是倒豆子一般和刘汤源说了很多。 刘汤源这才知道,仙人的生活当真是无欲无求的,日升而起日落而息,除非是在品阶和仙法上还有追求会修炼的,其实大部分神仙在天界的日子就是睁眼闭眼的差别。 天上总共就这么多神仙,窜门聚会喝酒,来个几十年还受得了,千年万年早就腻味了,不会病痛没有生死超脱凡人的欲没有金钱,天界又自有规律定法,什么都不用操心,男女恋可以,男男恋女女恋人兽恋基本也都是主流。 就这样的生活,别说几千年几万年了,让刘汤源这种嘴馋又爱热闹爱交朋友的人过上两个月,恐怕就能痛苦死。 碧游又道:“其实神仙也有欲的,只是这种欲超脱了身体的感觉,精神的欲也就没有依附,好比你想吃东西,你脑子里想心里想,但是舌头和肚子都不想,那吃东西这件事,基本就可以当成可有可无了。” 刘汤源:“……” 刘汤源根本没想到天界会是这个样子,听到碧游最后的总结作为一个吃货差点没有痛苦死,他赶忙打断碧游,道:“别说了别说了,快别说了,走,我们去田里山上看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东西,我晚上做好吃的给你吃。” 碧游跟着刘汤源,提到天界的“吃”就是一副绝望痛苦的样子,他本来就不看好刘汤源一个凡人,自然不相信他说的,只以为刘汤源是在安慰自己。 但刘汤源确实没有开玩笑,他早上看过厨房,发现厨房灶台上有油盐酱醋,米缸里有大米和面粉,篮子里竟然还有几个鸡蛋。这会儿听碧游说了仙界的吃食,下定主意必须得在山上找点什么吃吃,只喝灵水过活什么的,想想就觉得痛苦。 刘汤源的脑子里这会儿冒出了无数的菜肴——湘菜粤菜浙菜咖喱牛肉肥肠……他泪流满面的吸了吸口水,痛苦的在脑子里回味鱼香肉丝的味道。 山上的田非常大,刘汤源脑子里也没有“亩”的概念,只知道半山腰下面一眼望过去竟然没有尽头。 他和碧游两个顺着田边走,果然在菜地里看到了几颗白菜,叶菜很新鲜,白菜种在地里竟然还没有烂掉。 刘汤源把一棵白菜挖出来,撕掉外面几层叶子,拍了拍,又闻了闻,又蹲下来把白菜凑到碧游鼻头下面:“新鲜的,竟然没坏。” 碧游一开始以为刘汤源只是说说,没想到会真的找到一棵菜,他一只爪子放在白菜上,嘿嘿的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植物香味,他碧绿色的眸子兴奋的闪了闪,兴奋得尾巴都竖起来:“叫什么?这东西叫什么?” “白菜呀。”刘汤源答道。 碧游又兴奋的趴在白菜上闻:“可以吃么?” 刘汤源看碧游那副张口就要吞的样子,笑道:“不能生吃,可以炒着吃,也可以包饺子。” 碧游听到饺子两个字,两眼顿时冒绿光,痴痴道:“饺子我知道我知道,我哥以前和我提过,说你们凡人经常吃,以前善陵房也做过。” 碧游此刻已经半个身体趴到了白菜上,刘汤源拎着他的后颈毛把他拎到一边,抱起包菜拍了拍道:“有肉的话,今天晚上就给你包饺子。” 碧游瞪着眼睛,四爪用力一弹跳得老高,空中翻腾了一下,尾巴还绕了两圈,兴奋得大喊:“饺子饺子!我要吃饺子!” 刘汤源抱着白菜走出田埂,沿路朝山行去,“走,看看山上有没有野鸡山兔什么的。” 碧游兴奋的蹦来跳去,一跳能跳得和刘汤源一样高,最后欢快又兴奋的跟在刘汤源后面,昂着脖子道:“山上肯定有兔子的,不过兔灵和兔精不能吃啊,只能吃‘和你一样’的兔子。” 刘汤源笑问道:“什么叫和我一样?那就普通的兔子。” 碧游傲娇的一甩头,“哼,╭(╯^╰)╮,就是,你也是普通的人。” 刘汤源和碧游沿路朝上山走,果然发现山上有很多的动物,而且全都是普通的动物,没有妖精更没有兽灵之类的。 碧游虽然是虎灵,但基因里就有追逐猎物的喜好,虽然变小了,但速度冲刺力量都还是十分强悍,一路上扑腾得野鸟乱飞小鹿撒丫子直跑。 刘汤源抱着个白菜最后干脆不动了,坐在草地里指指前面:“我负责做饺子,肉就靠你了!” 碧游的双眼怒瞪,四肢张开,尾巴漫不经心的晃着,体型虽然小但那万兽之王的架势还是十足十的。他回头看了刘汤源一眼,接着以迅猛的速度冲进了草丛了。 刘汤源抱着白菜伸了个懒腰,本来还在想着要等多久,然而才一转头的工夫,碧游竟然已经跑了回来,嘴巴里还咬着一只雪白的肥兔子。 碧游眼光凶悍,那一刻当真是一直狩猎的猛兽,他跑到刘汤源面前,低头松开嘴里的兔子,抬眼时目光又变成了往日那般傲娇,他昂了昂脑袋,又冲刘汤源挑了挑下巴,爪子在地上踩了踩,两只白色的毛绒耳朵竖着,似乎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刘汤源没想到碧游的速度会这么快,他看看地上已经被咬死的兔子,抬手摸了摸碧游的脑袋,又挠了挠碧游的下巴,“真乖。” 碧游:“……” 碧游当场就要炸毛,就要吼你个凡人拿我当宠物么?挠什么下巴?然而脑袋又被摸得十分舒服,那种浑身上下每跟毛都爽透了感觉直冲脑门儿……简直是欲/仙欲/死 他甩了甩脑袋,最后没有发火,只跟在起身的刘汤源后面,哼道:“一只兔子而已没什么。” 刘汤源就这么手里抱着白菜拎着兔子呆着碧游回了山后的院子,他也没工夫考察地形了,只想着现在赶紧吃一顿饺子,要不然这日子简直没办法过了。 刘汤源回了院子,厨房里翻出了面粉,还在面粉里找到了一个小纸包的酵母,他找了个大盆放酵母面粉揉压,揉完了之后又找了个纱布盖上,又在河边洗了白菜,摘掉外面的脏叶子,切碎之后开始剁菜。 刘汤源把白菜放在砧板上剁剁剁,碧游就坐在桌子一边盘着尾巴盯着看,眼神特别专注,就好像现在剁菜的人是他一样。 刘汤源本来还担心菜刀刀刃不够锋利,这会儿才知道自己多想了,这院子里的一切就好像是专门为一个凡人准备的一样,除了房子家具及用品不够现代,其他东西用了几乎都很顺手。 刘汤源剁菜的工夫突然想起那只肥兔子,他才想起自己不会剥皮,他抬眼冲碧游看了看,放下手里的刀,道:“剥皮会么?” 碧游盘尾巴坐姿及其端正,他看着刘汤源,回道:“不会。” 刘汤源:“你不是老虎么?老虎天生就会给猎物剥皮吧?” 碧游傲娇的舔了舔爪子,以掩饰自己快要淌下的口水:“不会啊,我哥说用牙齿剥皮的时候一嘴毛,就没教我。” 刘汤源:“……”这哥当的……和他亲哥还真是挺像。 刘汤源无奈道:“那怎么办,我也不会,”顿了顿,眼珠子一亮:“有了!” 刘汤源把碧游带到院子里,又把兔子拎出来放到碧游眼前,蹲下道:“你的火,我是说你那个赤火,火力大小你能控制吧?” 碧游一下子明白了刘汤源要做什么,他哼了一声,露出“果然没我就不行”的神色,用软毛爪子拍拍白扑扑的胸口,“当然可以了。” 刘汤源便把兔子放下,走远了好几米,叮嘱道:“火力小点!小点啊!把毛和皮烧掉就可以了!你先朝旁边吐口火看看。” 碧游瞪了刘汤源一眼,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兔子,张嘴“吼”一下朝旁边喷出一口“小小的”赤火,结果那赤火的火苗比屋顶还高。 刘汤源:“……唉,我和你说火小一点啊。” 碧游接着又喷了几口,只是那火要么太大要么太小,碧游似乎还是不怎么会控制火力。 刘汤源跑过去,蹲下来道:“怎么回事?” 碧游转头抓狂道:“这个不是赤火啊,要是喷了赤火你站院子里衣服一样被烧掉,普通的火我不怎么会控制……” 刘汤源了然道:“哦~,平时没少背着你哥不练功偷偷溜出去玩儿吧?!” 碧游:“……” 刘汤源拍了拍手,道:”这样吧,你喷火,我用抓你尾巴的力度告诉你火该大还是该小,好吧?“说着抓上碧游的尾巴。 碧游被人抓尾巴就要炸毛,但奈何吃货的心通通都是向吃靠拢的,这个时候尾巴当然要靠边站。 就这样,刘汤源抓着碧游的尾巴用力一按,碧游就朝旁边喷一口火,火大了刘汤源就用小点的力,还是大就再用小点力,这样试了大概六七次,碧游才算彻底把握了火候。 碧游最后成功喷出一口火烧掉了兔子身上的皮毛,刘汤源便拿到厨房剖肚清理,用清水冲洗赶紧,最后用刀把兔子身上的鲜肉一块一块切下来。切下之后一部分放到一边,另外一部分放到砧板上切碎了,和刚刚剁白菜一样剁得细细的。 白菜肉末盐酱油调在一个大海碗里,刘汤源之后又把放鸡蛋的框拿了出来,准备打个鸡蛋进去,然而碧游这个时候眼尖一筐子的鸡蛋突然炸毛了。 碧游惊恐道:“这是什么?” 刘汤源拿起一颗:“鸡蛋啊,怎么了?“ 碧游脚步前后晃着,一脸正色,严肃又疑惑,他上前闻了闻,终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原来真是鸡蛋,我还以为是仙蛋。” 刘汤源:“仙蛋?” 碧游点点头,在鸡蛋框子旁边坐下,道:“仙人生孩子和历劫一样都是很谨慎的事情,不像凡人的孩子落地就能哭。仙人的孩子一开始是仙胎,肚子里养了几年时机成熟之后,再由父母用额心血并着法术挪出来,养在一个结界里,那结界的样子一开始就和鸡蛋差不多,慢慢会越变越大,最后破壳而出的时候,就是一个小孩儿,当然有些神仙原形是兽,孩子出来的时候也可能是小兽的模样。” 刘汤源咋舌:“难怪你刚刚那么吃惊。” 碧游叹气道:“是啊,我刚刚确实吓了一跳,仙界已经千年没有仙胎了。” 刘汤源一愣:“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碧游却眼睛一亮,“吃完饺子告诉你。” 刘汤源耸肩:“也行。”说完就在鸡蛋框子里挑了一个鸡蛋,敲开蛋壳打进海碗里。 碧游在旁边看着,疑惑道:“你为什么不挑那只白色的蛋?” 刘汤源刚刚就是随手拿的,解释道:“白色的蛋?我不喜欢白色的蛋,恩,”他晃了晃手里打碎的蛋壳,“我喜欢黄色的蛋。” 勾陈宫里,空珐手心捧着蛋眉毛都要烧起来了,他已经关在偏殿里对手心的蛋说了一个时辰的话了—— “亲爱的宝啊,你爹法力那么高强,被雷劈休息休息一向就没事了,你可千万别出什么大问题啊。” “蛋蛋啊,你闪光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你可别吓你叔啊,你叔受不得吓的,你爹回来会扒了我的皮的。” “蛋蛋啊,要不要叔叔给你唱首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 空珐上仙对着蛋唠叨了许久,已经做好一天一夜不睡直到太极回来的准备了,哪想到快到午饭饭点的时间,空珐手里的蛋又是银光一闪,这次银光比之前的那次还要亮许多,空珐甚至感受了从蛋里溢出的仙法。 接着,一瞬间的工夫,空珐手心原本白亮亮的蛋壳,瞬间变成了—— 金黄色。 空珐膝盖一软,两手捧着蛋,差点没跪下去。 第5章 肉馅伴着白菜鸡蛋,最后又洒了一小把盐,因为没有其他调料,饺子的白菜肉馅也就只能这么凑合的做。不过即便如此,一大海碗肉馅调好之后,刘汤源还是用余光瞥见碧游的口水就这么顺着落在了自己的爪子上。 刘汤源暗自嘲笑,然而笑着笑着心里突然拘了一把辛酸的泪,别说碧游了,现在连他自己都要流口水了。 肉馅拌好之后,刘汤源又要饺子皮拿出来揉,揉得差不多了搓成一个长条,再用沾了水的刀一刀一刀切成小块,最后再用擀面杖把小块的面擀成圆的皮子。 刘汤源擀皮子的时候碧游又在旁边甩着尾巴嘲笑:“为什么看你像是不会做啊?这个面皮子真的是这么做的么?不是圆形的,你这个是什么形状?”边说着大猫爪子还在面皮上印了一朵梅花。 刘汤源擀皮子擀得浑身都是白面粉,他作为新时代的土豪金富三代哪里会擀皮子啊?会和面已经谢天谢地谢祖宗了好不好? 刘汤源看碧游得瑟,也不吭声,拿起一个面皮子开始包饺子,包成拱形立体的钱宝朝碧游面前一放:“从现在开始闭嘴知道么?再废话我只做我自己的,你的你自己做。” 碧游低头看了看面前包的饺子,顺眼又瞥了瞥自己两个毛绒的前爪,果断闭嘴了。 刘汤源就在这样安静的坏境下独自一人包完了所有的面皮,期间肉馅不够,刘汤源又剁了一点白菜和兔肉,包完之后所有的饺子竟然也摆满了整整一个方桌。 碧游也已经从桌子移动到椅子上,后爪撑在椅子上,前爪弯着立起,两个碧绿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看着桌面上的饺子。 刘汤源包完所有的饺子神清气帅,对碧游道:“好了,可以开口了。” 碧游甩了甩尾巴,从东边的椅子上跳到北面的椅子上,道:“快煮,我要吃。” 刘汤源掀开灶台上的大锅,道:“别急啊,等我把锅洗一下,哎,这个灶台怎么用,碧游,你去拣点柴火回来。” 碧游这次竟然半点废话都没有,噌一下就跑出了院子。 刘汤源把大锅刷洗干净倒上清水的时候,碧游已经叼了不少柴火回来了,进门的时候两眼都放光,如同一只饥饿了许多的虎兽;刘汤源把干树枝扔进灶台下的灶膛,也不用找火柴,直接对碧游道:“点个火,小点啊。” 碧游半点没客气,一口火喷下去树枝就全烧起来了。 刘汤源就从厨房角落里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灶台下面,碧游就蹲坐在旁边看着,两只眼珠子一眨都不眨。 刘汤源趁着闲的工夫提起刚才的话题,问道:“你刚刚说仙界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仙胎了?” 碧游转头,道:“不是好多年,是千年。” 刘汤源:“这么久都没有仙胎?”难道天界也有不孕不育? 碧游道:“我也不是很出生,我听我哥说的,他说天界自由平衡,就好像人间也有守恒的定律一样。这是天界的劫数,或者说是惩罚吧。” 刘汤源:“那具体是什么事知道么?” 碧游开始耍滑头,“等我吃完了告诉你!” 水烧沸之后刘汤源一口气扔下锅50个饺子,因为太激动了溅起的废水还烫了他左手手腕一下,刘汤源都顾不得去擦,直接拿筛网在锅里均匀的晃了晃,之后盖上锅盖。 碧游来回踱步,四个爪子都快不点地了,急不可耐道:“烧熟了就可以吃了么?” 刘汤源摇摇头:”等会儿还得再放点冷水下去,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碧游满怀期待又急不可耐,又急又渴望,最后忍不住叹道:“难怪天上都没人做饭了,这么麻烦。” 刘汤源脑海中突然电光一闪,那个一闪而逝的想法被刘汤源巧妙的记在了心里,他眼里闪过精光,勾唇兀自笑了笑,突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饺子煮好之后刘汤源拿了两个干净的大海碗装上,又倒了小半碗醋,碧游急忙跳上桌,他也不用筷子,直接闷头埋进碗里就要开吃。 刘汤源连忙提醒道:“烫烫!等会儿!” 碧游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直接一口吞下一个,牙齿咬了两圈吞进肚子,只觉得满口都是松软的肉香味和清爽的白菜味道,碧游面上装得淡定,心里简直就是有一万只自己在抱头狂哭……太好吃了,真的太好吃了,从破蛋开始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刘汤源蘸醋吃,一口吞下去也觉得十分满足,虽然没有以前家里做的好吃,但只要一想到以后在天界除了灵水就是水果,现在还能吃上这一碗的饺子简直就是人生大赢家。 刘汤源连吃了三个,才有工夫问碧游:“好吃么?” 碧游整张脸都埋在碗里,须子上还挂着水珠,吭哧吭哧吃着,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声音,都没有工夫抬头回答一下刘汤源. 刘汤源和碧游各吃了25个饺子,刘汤源还剩下几个的时候碧游竟然已经吃完了,正站在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埋头舔碗,把碗壁上沾的油沫都填了个一干二净,最后舔完了,安静的顿足在一边看着刘汤源吃。 刘汤源早上喝了灵水其实不饿,吃了十几个之后基本就算饱了,他抬眼看到碧游坐在桌子上看自己,那表情如同一只等待喂食的傲娇大喵,明明想吃的要死,还扯不下面皮讨好,只能干干坐着,期待“主人”的发现。 刘汤源心里觉得好笑,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看着碧游道:“还想吃?” 碧游看着刘汤源,双眸是纯粹的碧绿色,他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刘汤源筷子搁到桌上,大海碗朝前一推,道:“我饱了,吃我的吧。” 碧游一顿,眸子里闪过惊愕,他略带疑惑的看着刘汤源,似乎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刘汤源道:“我就是上天的凡人,你是虎灵,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不过只要你在这山里陪我一天,我有东西吃,就分你一半。但前提是,我们能和平共处,相互帮助,你看行么?” 碧游站了起来,四爪来回在桌上踱步,眼睛看着刘汤源,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坐到海碗边上,点点头道:“可以。” 刘汤源笑起来,20岁的年亲面孔干净又纯粹。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兽灵兽仙的世界里,你若愿意把自己的食物分出来,那兽灵或者兽仙便愿意交出自己的忠诚和守护。 碧游埋头把刘汤源的那份也吃了,吃完之后白肚子圆溜溜的,他边吃边想,这个人类是多么的幸运啊,能得到我的守护和忠诚,哼,简直就是走了大运了,他全家都应该给我烧高香。 天界最为尊贵的,自然是三清六御还有五方五老。 而六御中,凡人最为熟悉的就是中央玉皇大帝,天界称为天帝,而其他五御则鲜有人知,其实不光人间界的传闻甚少,就是天上对其他这五御知道的都不多。 北方紫薇大帝,南方长生大帝,东方青华大帝,西方太极天皇大帝,以及大地之母。 五御皆是上神品阶,五御中的东方青华大帝早已于开元圣战中殒身,魂归六方之土,至今无人寻到神迹。 而其他几位,紫薇大帝云游四方时常乱跑,长生大帝宅男一个不爱出门,大地之母守人间厚土无暇j□j;至于这最后一位的太极天皇大帝,却是个天界人人提到都会闭口不谈的话题。 年纪小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年纪大的却又闭口不提,于是天界只道那位仙上仙的上神是个极度淡漠的天皇大帝,而二十六层天的勾陈宫,更是成了银色霞光之下掩藏起的一座神秘宫殿。 而此刻勾陈宫未开启的正殿之门内,空珐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猿臂蜂腰的矫健身姿,背上背了几根荆条,正单腿跪在正殿大门通往后院的青砖石路上。 侍从们不明所以围站在不远处,只知道这位战神已经跪了快半个时辰了,突然有门童在门外喊了一声:“帝君回来了!” 那边哗啦啦一群不明真相的侍从瞬间冲了出来,齐齐跪在青砖路上。 空珐额头上青筋之爆,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和他那半身的肌肉违和得一塌糊涂,他抬头怒道:“都他么给我回去,谁让你们跪的。” 侍从们不敢违背战神的命令,又哗啦啦一伙儿全散了,瞬间跑得没了半个人影。 空珐:“……” 空珐叹了口气,又重新跪下去,等着正殿的方向,然而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袭银光稳稳落在他头顶——帝君他,没走大门。 太极稳坐云头之上,周身拢在瑞气腾腾的霞光之中,一身银白色的素长袍紫腰带,长发束起,面色安详却又苍白。 他垂眸看着空珐,开口时破空的声音如同万籁的佛音,“跪在这里做什么?” 空珐本来想着太极要是走前门,自己这会儿还能扑过去抱大腿,奈何他一时激动竟然把太极不爱走大门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这会儿大腿是没得扑了,空珐只能跳起来去扑腾太极的云头,半个身子挂在云上,哭道:“天皇,我,我……” 太极面孔略有些苍白,然而五官立挺,眉若墨画,眼如曜石,稳稳端坐云头一动不动看着空珐,静静等他开口;然而周身平稳的仙神之力却有着不怒自威震慑他人的能力。 空珐终于道:“不是我,是蛋,蛋变黄了!” 太极静默的神色一顿,皱眉的瞬间云头便直飞后院的主宅。空珐刚撑着胳膊爬上云头,那边太极就撤掉了云头跳进了院子。 太极推开房门,果然看到房间银色的结界中,原本白色的蛋壳已经变成了黄色。 太极满脸不可思议的走过去,伸手越过结界,他周身便度上一层银光。他的手抚摸上蛋壳表面,静静立在结界中央,半响之后,他垂下手,兀自摇头,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蛋听的:“不,这不可能。” 第6章 吃完饺子之后,刘汤源洗了碗收拾干净厨房,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消食。 碧游跳上石桌,蹲坐下来,表情懒懒散散的,像是要睡着一样。 刘汤源突然道:“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天界这几千年都没有仙胎。” 碧游眨了眨眼睛,瞳孔竖成一条直线,张嘴打了个哈欠,侧趴下去,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事情,只知道天界这么多年,有一颗非常重要的蛋一直没有孵出来。上神凋零得没剩下几个,现在还在三十三重天上晃着的也就那么几个人,据说那蛋里出来的会是一位品阶很高的上神。” 刘汤源震惊了:“上神的蛋孵不出来,下面的神仙就不能就仙胎?”刘汤源不能理解是正常的,按照他的思维就是,领导生不出孩子,人民群众也不用生了。 但碧游却眨眨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天界平衡是不容打破的,仙太多,却没有压制的上神,以后肯定会出乱子。再说,那位帝君自开元圣战开始就德高望重,他的孩子如果能顺利出生,不但能给仙界带来福泽,还能保人间太平,有什么不好?” 碧游翻了肚皮,朝着另外一边趴着,眼睛半眯着,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刘汤源还以为碧游睡着了,正打算起身去后面茅房放个水,那边碧游眼睛突然一睁,双瞳瞬间立成一条缝,小声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能和其他人说。” 刘汤源本来不是爱八卦的人,只是从昨天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他趴到石桌上,耳朵凑近碧游,碧游才慢慢道:“据说那颗蛋里的仙胎是个换了仙骨的凡人怀的,那凡人后来在一十三重天的摩尼藏池堕天了,上神品阶的仙胎有怨气不肯破蛋,后面论资排辈的仙胎就没谁不长眼乱蹦了。” 刘汤源一愣,拿出背后说人八卦的小心翼翼,趴在石桌上小声道:“为什么会堕天?” 碧游:“不知道啊!千年之前的事情了,天帝下了封口令,没人敢乱说的。只知道那蛋里的仙胎一直没生出来,仙胎和孕胎的人是有精神联系的,那凡人被堕了畜生道死前有怨气,仙胎受了影响,就一直没有孵出来。” 刘汤源忍不住感叹:“……你们天界……原来也有这种八卦。” 碧游和人分享完了心里的小秘密,一脸爽透的表情继续趴着晒太阳。 刘汤源却突然问道:“仙胎和受孕堕天的那个凡人现在还有联系么?” 碧游:“应该没了吧,仙骨都散了。”顿了顿:“不过,在天上,只要是孕胎的人,手腕朝里一寸都会有个紫色的胎痕,那胎痕一直到孩子出生才会消失的。” 两人之后也没再聊天,一人一大猫趴在石桌上晒太阳,天界是没有春夏秋冬的时令的,阳光的温度刚刚好,晒起来十分舒服,整个人都是是暖洋洋的,浑身都晒得暖暖的,但就是半点都不觉得热。 刘汤源闭着眼睛侧趴着,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披了一件衣服。 刘汤源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自己起身转头,朝后面的人笑了一下,然而那人周身的霞光泛着银边,明明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却开口道:“太极,你怎么来了?” 太极?! 刘汤源心里默念这两个字,脑子瞬间就清醒了,他豁然睁开眼睛转头朝后看去,哪里有什么人,院子里空荡荡的,而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衣服。 原来是梦。 刘汤源吐口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对这个梦境并没有多在意,心里只记下了太极这个名字,他转身边朝厨房走边腹诽道:太极这名字不错嘿,听着挺霸气的。 刘汤源进厨房把桌上还没有吃完的饺子收进一个筛笼里,又把野兔肉放进了一个密封的黑色罐子,接着走到茅草屋那边,在一堆工具里找了个锄头又找了一个菜篮子。 刘汤源去石桌上叫碧游,然而碧游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肚皮翻着,四爪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放在石桌上,尾巴自己还打了个结,这睡相简直差透了。 刘汤源喊不醒碧游,但也不敢独自一人上山,他把碧游抱着放进菜篮子,摆成一个毛茸茸的圈,再拎着篮子拿着锄头上了山。 刘汤源山上寻到之前的那块田,又找到了一小片荠菜。 他把碧游从篮子里抱出来放到一边的田埂上,自己系了袍角开始拿锄头挖荠菜,把割出来的荠菜一个个放到篮子里。 刘汤源并不太会干农活儿,十八岁之前他连家务都干得少,按照他堂弟的话就是——反正哥几个都是土豪金,以后花钱找保姆就行了。刘汤源现在真是无比庆幸自己家别墅的后院子里有一小片种了各种蔬菜的田,自己以前还时常拿个锄头跟着老妈后面“下农活儿”,以前完全当成是农家乐了,现在倒好,上了天竟然成了一门手艺。 刘汤源边挖荠菜边感慨,这老天爷的玩笑这次真是开得太大发了,做凡人的时候好歹还是个富家公子哥儿,现在好了,上了天了反而成了农民,这都叫个什么事儿。 碧游睡啊睡啊,睡得特别不老实,过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换个动作睡,滚啊翻啊最后脑袋磕在田埂上的一块大石头上,一下子就撞醒了。 碧游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是土,抖了抖毛,却见刘汤源正在地里挖野菜,他身边的篮子里竟然已经收了不少的野菜。 碧游蹦了一下,开心道:“还有什么可以吃的?” 刘汤源抬头笑道:“荠菜,不过我不太会做,以前吃过,味道还行。” 碧游蹦到田里,在刘汤源周围转了转,突然有些沮丧:“好少啊,就这么一点,这个田这么大,竟然只有这么一点东西。” 刘汤源道:“有就不错了,等会儿再抱颗白菜回去,也不知道山里有没有果树,要是有果树的话,今天晚上还能吃点水果。” 碧游聊到吃就特别开心,他催着刘汤源挖好了荠菜又挖了颗白菜放进篮子里,两人便朝山里走去。 碧游晃着尾巴走在前面,刘汤源拎着篮子走在后面,两人都在找果树,然而一路下来全是不结果的苍天大树,别说树了,这深山里竟然连花都很少,而且越朝树林里走感觉越来越冷,虫鸣声也越少,能见到的小鸟野兔最后都没有了。 碧游甩着尾巴在前面停住,转身一脸严肃道:“不能朝里面走了,我们下山吧。” 刘汤源这时候也没有多问,他也觉得深山里尤其阴郁,除了树竟然没有其他的,一路过来越往里走鸟兽虫鸣全没了,阳光似乎也透不进这深山里。 刘汤源和碧游两个沿路快速下山,一直看到田埂了两人心里才松了口气,碧游这个时候才慢慢悠悠转头,吐口气道:“那山里的东西真渗人,鸟兽都不往里面去的,你以后也别上山。” 刘汤源后背一层汗,他放下篮子歇了口气,问道:“山上是什么你知道么?” 碧游道:“不知道,我只感觉有很大的怨气,而且法力比我强,那东西好像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再往前走了。” 刘汤源:“没有攻击性?” 碧游:“说不准,可能是有怨气的兽灵也说不定,会警告就不会突然攻击,我们以后不上深山里去,他应该也不会找我们麻烦。”说着看了看天,道:“早点下山吧,等会儿太阳落山了你就看不到了。” 两人快速下山回院子,刘汤源在房子里找了好几根蜡烛,接着就在厨房里炒了个白菜,把剩下的那些饺子全煮了,期间碧游一直蹲在饭桌上舔爪子,舔完了爪子开始转着脑袋舔身上的皮毛。 一煮完饭两个就开始,刘汤源以前吃多了山珍海味各种民间小吃,从来不觉得白菜有什么好吃的,但今天竟然觉得一盘子只放了油盐的白菜格外美味。 碧游分吃了一半的饺子,白菜倒也吃了一小半,吃完之后坐在桌上舔嘴巴,满足的挺着肚皮又舔了舔爪子上的白毛。 刘汤源洗了碗筷收拾了桌子,直接拿毛巾又去河边擦了把脸,碧游慢吞吞跟在后面,趴在河边的石头上,一脸吃饱之后心满意足的样子。 刘汤源洗了把脸,碧游看看天道:“太阳要落山了。” 天界是没有黄昏的,太阳落山的速度非常快,大梵音钟敲响之后飞鸟归巢,刘汤源便拿了毛巾和碧游一起回房间。 一整个白天就这样过去,刘汤源做凡人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哪天过得如此简单,不是在吃就是在准备吃的东西。 回房间关上门躺上床,刘汤源心里空落落的,碧游依旧趴在一边蜷缩着脑袋似乎很快就要睡着。 刘汤源还睡不着,思绪又飘到了自己家,他想这个时候家人都在干吗呢?他大哥是不是还没有下班?堂弟堂妹呢?冬冬又在干吗?家人发现他在国外游学的时候失踪了么? 碧游蜷着身体,下巴搁在爪子上,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你在想什么?想你家里人么?” 刘汤源看着帐顶道:“是啊,我家好多人,我爸妈我哥,我弟弟妹妹,还有我叔叔婶婶。” 碧游尾巴尖动了动,嗤道:“想是没有用的,你还不如学我哥,在天上混得好了,还可以把全家都带上天。” 刘汤源听到这话翻身侧躺,那手指捅了捅碧游的背道:“真的可以这样?我以为太上老君和我说着玩的。” 碧游道:“可以啊,为什么不可以,现在的天界又不是几万年之前,如果有仙人对凡间的执念比较重,只要向上请示,三清六御五方,十四人中,一半以上的人同意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家有人作恶,属于那种死后要下阎罗御十八层地狱的,那人你就别想带上天了。不过,成仙的大多都没有太深刻的执念,再说也不是所有的凡人都想修仙长生不老的。” 刘汤源听了暗暗心惊,“你也是被你哥接上天的?” 碧游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不是,我是在天上出生的,我爹妈几百年之前被我哥接上天的。” 还可以这样?天界的移民制度简直刷新了刘汤源的世界观,那他这个天界*丝不是奋斗一把真的可以把全家接上天? 刘汤源躺在黑暗中眼睛都发亮,碧游感受到刘汤源的兴奋和快速的心跳声,到这个时候了,都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所以啊,你要对我好,多做点东西给我吃,这样我才能保护你这个平凡的人类。“内涵就是——跪舔吧凡人! 刘汤源笑起来,伸手在碧游身上摸了好几下,“你怎么这么傲娇的,你是老虎不是猫啊,猫都没你这么傲娇的。” 碧游哼了一声,舒舒服服躺着,他想被人顺毛的感觉真好啊,他哥从来都不顺他的毛,就知道喷火吓唬他,哼! 出生在天界、脑子简单的白老虎很快就睡着了。 刘汤源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左手手腕却突然像是被火灼了一下,刘汤源暗暗倒吸一口冷气,黑暗中抬起自己的左手臂,拉开内袍的袖口,借着帐外影影绰绰的烛光,只见手腕下一寸的地方,白天被溅开的沸水烫红的地方,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块紫色的疤痕。 第7章 刘汤源几乎是一下子坐了起来,捞起床帐伸出手臂,将手腕伸出帐子外面,莹莹烛光下,那一眼看得十分清楚,自己左手手腕上大约一寸的地方,莫名多了一道紫色的疤痕。 而且那紫色还不是清淡的淡紫色,竟然是颜色十分晃眼的罗兰紫。 趴在旁边睡得堪比死猪的碧游这个时候又翻了个身,肚皮朝下,大猫脸缩在爪子里,一点都没在意床上的动静。 只是被热水溅了一下的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烫成那么大一个紫色的疤痕?他今天明明也没做什么,而且白天在山上挖荠菜的时候他还捞了袖口,那个时候手腕上白白净净的根本什么都没有! 刘汤圆疑惑的工夫对着帐子外面的烛火又看了一眼,怎么都想不通的时候,脑海中不知怎么的,突然晃过白天碧游和自己说过的一段话—— 在天上,只要是孕胎的人,手腕朝里一寸都会有个紫色的胎痕,那胎痕一直到孩子出生才会消失。 刘汤源:“……” 房间里及其安静,这山里每到了夜晚也是出奇的安静,连半声虫鸣都没有,刘汤源静静坐在床上,右手摸着左手手腕处,耳膜中心脏的跳动声尤为明显。 他屏住了呼吸,脑子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想——这是老天爷又在和他开什么半吊子的玩笑么?他现在竟然会有仙胎的紫色胎印?难不成他也上辈子在天上怀了仙胎,之后也投了那什么摩尼藏池堕天了? 刘汤源自嘲的笑了下,心里想着这也太扯了,正要躺回去,然而左手手腕的胎印又是一阵灼热,接着,刘汤源感觉到自己屏息下心脏的跳动中突然多了另外一个心跳声。 两个心跳声交叠在一起,一下下有力而有真实,接着,他便感觉到一阵心慌,那种感觉是刘汤圆从来没有过的,他长到二十岁虽然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的缘故还算喜欢小孩子,但从来不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是一种油然从内心深处生出的特别奇怪也未曾经历过的关切,那种关切好像小时候自己生病了,他爸妈整夜整夜陪在床头看着他一样;只是他现在真实的感受却不是当年自己躺在床上被人照顾的那个,而是换成了他父母的感受。 担忧、牵挂、心尖上的柔软,还有各种复杂得他都分辨不出来的感情。 就好像现在他有了一个亲生的孩子,他不知道孩子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但他牵挂又担心,心灵里有一处十分柔软的地方,想要填满想要抓住什么。 刘汤源觉得呼吸困难,他起身撩开床帐,握着烛台推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十分安静,远处的山头也拢在一片黑暗中,抬头时却能远远看到三十三重天跨越的银河之上的繁星。 刘汤源握着烛台出去,外面却没有半点风,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把烛台放在上面,右手依旧握着左手手腕上的那道紫色疤痕。 他站在院子里,静静扫视眼前的小院子,他先看向放杂物的茅草屋,接着是睡觉的房间,再然后是中间的正厅,最后是右手方的厨房。 黛色的远山映衬在他的身后,刘汤源默默站着,那一刻天地时空好像重叠在了一处,再次拉成眼前的立体景象时,他只觉得这个院子分外眼熟。 那种眼熟就好像是自己曾经在这里住过好多好多年一样,如同自己在凡间的家,房间的摆设、柜子里有什么、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又放在哪里他全部都知道一样,他对这个院子竟然有模糊的印象。 他拿起烛台朝最中间的房子走去,推开门的时候,微弱的烛火光只将黑暗的正厅一角拢在一个微弱的弧度下。 刘汤源走进,一步步迈在青砖之上,他绕着正厅中央的四方桌走了一圈,接着又走到左手边的案桌和书柜前。 他把烛台举起来靠近书柜,看到最上层放着几本蓝色书皮的册子,他数了数总共是八本书,六本竖着靠在书架一册,另外两本封底倒放着扣在架子上。 刘汤源伸手去抽那六本里最外面的一本,秉着气息,心里默念了三个字“楞严经”,抽出来一看,封皮上果然是印着佛教金印的“楞严经”。 只这一下,刘汤源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便彻底松开了,他把经书放回架子上,再没有去看另外几本书,只在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把烛台摆在了身前的案台上。 已经不用在这院子里再验证什么了,一本楞严经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没有宗教信仰,他全家都是无信仰的人士,身边没有朋友信佛念经,就是出门旅游,他也几乎从来不去任何佛堂道观。 他从来不知道有什么经文,更不知道会有经文叫什么楞严经,然而刚刚抽书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却无端冒出了那三个字,就好像他一日三省,每天都会看那本经文一样。 烛火慢慢燃着,刘汤源就这么在正厅坐了一夜,他手腕上的胎印没有再发光,然而一股暖流却顺着手腕向上,流经四肢百骸,流过跳动的脉搏,最后汇集到胸口的心脏。 就像一个孩子温暖的小手,在他心头上轻轻抚慰着。 二十六重影照天,勾陈宫。 双扇屏风后是一盏落地双头龙香炉,氤氲的安神香正从双头龙含着夜明珠的龙最里升腾出来,好几层的白纱床帐内,太极侧身躺上,身上半盖着一条云锦薄被,一手放在胸前,胸口却用一层银光的结界笼着一个黄色的蛋。 蛋壳在银光的衬托下慢慢显出周身流动的光,太极多年睡不安稳,然而这天晚上却睡得极沉,竟然都没有发现胸前的蛋冒着温温热气,贴着他的心口,传着某种熟悉的感觉。 这天晚上,太极做了千年里头一个梦,梦里竟是回到千年之前,他不曾见过的最后那个场景,还有那个人。 一十三层天,摩尼藏池碧绿的石阶之下,一人穿着一身素色干练的长袍,就如同他多年之前刚刚上天拜会东王公时,他们初见的那次一样。 男人没有回头,只迈着步子,一步步跨上石阶,迎着堕天的摩尼藏池内席卷出的风。 还有一节阶梯时,男人突然止步转头,朝着远处抬头望去,面容及其冷静。 太极千年没有如此真实的见过那张面孔,讶然震惊下顺着那人的目光转头望去,却看到银色霞光笼罩下瑞气千腾的二十六层天内勾陈宫的殿脊的一角。 梦境里,男人自然是看不见太极的,他只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勾陈宫,接着便转身,留下一个绝然的背景,跨步上台阶,纵身一跃跳下了摩尼藏池。 池内万朵开在莲叶上的白色婆罗花瞬间枯萎,激荡的池水敲打在池壁上,瞬间竟然传出佛陀的梵音。 太极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境,他回身的时候正看见男人最后落入水池内的白色身影,紧接着婆罗花凋零,梵音声洞天。 千年之前太极其实没有亲眼见过那人堕天,他原本已经计划好了,等仙胎挪出来入蛋之后就托付给值得相信的人,自己陪着那人跳诛仙台的摩尼藏池,他们原先是说好了,但最后那人却把他支开,自己独自跳了下去。 太极这天晚上做了这个梦,一口血气翻滚在胸腔里,四肢百骸都是冰冷的;男人跳了摩尼藏池之后,太极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过去来不及阻止,现在在梦里也只能远远望着。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短袄的小团子从台阶下跑了上来,小孩儿短腿短手,摩尼藏池的这个台阶对他来说却太高了,小白团子手脚并用朝上爬,一边爬一边哭,哭声竟然比梵音声还要大;太极心里一动,想走过去把孩子抱起来,然而自己在这梦境里竟然动不了,只能远远看着那个白团子从最下面的一层阶梯上一点点爬上来,满眼都是泪,袖子膝盖都蹭破了,却还是不停朝上爬。 那白团子爬到太极站着的台阶上,却突然朝太极望过来,接着颠着小脚摇摇晃晃扑了过来,扑在太极袍子下面,抱着他的腿昂着小脖子哭喊道:“父君你为什么不救我爹,我要我爹……父君我要爹……” 刹那间一道惊雷在太极脑海里劈过,小白团子肉嘟嘟哭泣的面孔不停晃荡在他心中,太极一下子睁眼醒了。 他惊坐起来,抬手将托起胸口黄色的蛋,脑海中又晃出那小小的哭泣的白团子。 太极低头看手里的蛋,温热的触感顺着掌心穿过,他低头亲吻蛋壳,垂着眼帘,低声道:“我知道你怨我。” 碧游睡了整个晚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有人,他甩着尾巴跑出去,打算找到刘汤源,指望着刘汤源给自己做点美味的早饭吃吃,然而他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找到人,最后还是在院子侧边的小河边上找到了人。 刘汤源当时正背着自己蹲在河边洗脸,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落寞。 四爪动物天生就是敏感的,碧游感受到刘汤源身上的萧索的气息,于是放慢了脚步慢慢走到他旁边的石头上,昂着头看他道:“你起得好早。” 刘汤源用早晨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转头的时候眼珠子却是红的,他笑了笑,道:“总有事情要做的。” 碧游看着刘汤源的眼睛,敏感道:“你一个晚上没睡?” 刘汤源站起来,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一边朝院子走一边道:“有米,喝过粥么?我煮粥给你吃。” 碧游一提吃就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他甩甩尾巴跟上,提醒道:“作为一只猛兽,不吃肉我会营养不良的。” 刘汤源在前面走,笑了笑,无所谓道道:“那就煮点呗。”然而双眸却是红肿的。 昨天晚上他趴在正厅的案桌上,不知怎么的就睡着了,梦里他站在一方碧色的池水边上,垂眸望着台阶下不远处,一个软糯糯的白团子扑在一个男人怀里哭。 孩子边哭边喊,父君你为什么不救我爹,我要我爹…… 那时候刘汤源心口上像是扎了一把钝了刃口的短刀。那梦很短,不久他就醒了,天也亮了,他眼睛红肿脸颊有泪,转头出了院子洗脸,碧游之后就跟了过来。 刘汤源走在前面进了厨房,脸上没什么表情,碧游这个时候却站在门槛上,朝他喊了一声:“你转个头……快转个头……” 刘汤源红着眼疑惑转头,碧游这个时候却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脸,半响之后四爪不稳摔下了门槛,下巴砸在青砖地上。 刘汤源好笑的走过去,把碧游拎起来,问道:“你看什么?” 碧游两爪在空中翻腾,挣扎道:“你……你……你刚刚洗脸没发现么?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刘汤源另外一手摸脸,没摸到什么奇怪的,“没什么呀。” 碧游虎牙都露了出来,继续抓狂着,身体直扭,道:“你去照镜子啊,你看了就知道了!” 刘汤源把碧游放下,只感觉莫名其妙的,转身出了院子又回到河边,踏着河边的两块方形的石头,弯腰朝水里看去。 河岸很浅,河水又晃动着,刘汤源一开始没看出什么头绪,然而仔细一看他也发现不对了,他摸了摸脸,突然觉得自己的下巴尖了,耳朵后面到下巴的弧度原先带着点青年的稚气和圆润,而现在却变得十分瘦削;眉骨鼻梁似乎又高挺了一点。 样子还是原先的样貌,只是脸庞轮廓更加立体了,就好像瞬间脱去了稚气,长成了25岁的成熟样。 刘汤源不可思议对着河水里的自己看着,半响转头和碧游对视一眼。 只是有一点他还不知道,如今他自己的样貌,和太极梦中那个跳了摩尼藏池的男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第8章 善陵房算得上是天界唯一一个有规模有员工有老板的饭店了,只是现在这饭店的规模远比不上千年之前。 活得久的神仙都告诉新上天的小辈们,你们要是想吃点凡间口味的东西,可以去找善陵房,只是善陵房如今早就不是千年之前的规模了。那时候的善陵房是天界内绝无仅有的好去处,神仙们都爱去那里裹口腹之欲,挑一个小雅间,三五个神仙好友,弄点梅子酒再加点小菜,结账的时候你看有什么就给什么就可以了,仙器丹药甚至新听来的八卦通通都可以。 但如今的善陵房早没了当年那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架势,虽然三清六御五方的供品还是他们在提供,但天帝如今开个小宴会举办个小酒会什么的,善陵房最多也就只能供点瓜果点心了。 经历过善陵房繁盛时期的神仙们聊到此处都不免感慨,天界这无聊的日子,恐怕永远都不是个头啊。 仙界唯一的正规饭店善陵房开在二十一重天,普通的青砖红瓦,大门六米宽三米高,踏着红毯进去,接待的小侍从个个水灵粉嫩脑子活。没有吃饭的大厅,只有七十七间大大小小的包房,厨房开在善陵房院子的最中央,传菜的时候四面八方的院子都能照应到。 善陵房千年以来开门迎客六日休整一天,大到老板厨子,小到传菜的小二、厨房帮忙的伙计、打扫卫生的小侍从全是人间那套。 今天刚刚凑巧就是善陵房休整关门的一日,所有的人都休息回家去了,只有善陵房的老板没有走。 善陵房如今的老板是个飞升上仙半吊子的散仙,名叫若海,长着一张桃花脸桃花眼,胸大沟好屁股翘,一身火红的长衫衬托得整个人都是御姐风范。 若海千年以来都会在善陵房休整的那一天,拎着食盒去二十六层天的勾陈宫,千年以来从没有断过。 今天也是如此。 勾陈宫看门的门童认识若海,开了偏殿的门让她进去,若海习惯性的塞给门童两包小点心,那门童接了,小声凑过去提醒道:“若海姑姑,你今天送完了吃的就赶紧回去吧。” 若海边踏着青砖朝里走,边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 门童也不知道具体的什么事情,只道:“我也不清楚,听今天内殿当差的侍从说,帝君回来之后心情就十分不好。” 若海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若海进门之后也不去偏殿,直接拐进弓月门廊顺着朝内走进了后院正厅,一抬眼,果然看到太极撑着胳膊坐在内厅。 太极抬眼看到跨门进来的若海,若海刚要行礼,太极却抬手示意她噤声。 若海疑惑又纳闷的拎着食盒走进来,却见太极视线摇摇望着的内廷院子里,一个金黄色的影子正在上下蹦跶着。 若海对太极行了个礼,把食盒递过去,侧头看着罩在结界里那颗金黄色的蛋,惊道:“帝君?” 太极摇摇望着厅外,那金黄色蛋周身泛着光,却好像一只会弹的皮球,从青砖弹到院子里的花坛里又弹到石桌石椅上,而且一夜的时间,原本一手掌就可以握住的蛋一下子变大了双倍。 若海震惊的看着,两眼紧紧盯着那金黄色的蛋,仙胎孕育了一千年从来没有过半点动静,现在竟然会蹦会跳了!? 太极注视着院子外面蹦来蹦去的蛋,眼底有丝丝的笑意,就好像此刻正看着自家的小崽子在外面玩耍一样。 若海差点就要嚎啕大哭,孵了一千多年的蛋现在终于有点动静叫人看到一点希望了。 太极这个时候却坐直了,沉静问道:“最近善陵房怎么样了?” 若海的目光从厅外收回,皱了皱眉,老实道:“善陵房现在供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又占了二十一层天那么大块的地方,现在不停有人提让善陵房搬掉,把二十一层天让出来。” 金蛋蛋这个时候从厅外跳进来,绕着若海放在案上的食盒跳了一圈,接着又绕着若海跳了一圈,最后顽皮的在若海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奔到了太极的身前。 若海:“……” 太极抬手在金蛋蛋的蛋壳上轻轻抚了一下又拍了拍,示意他不要顽皮,接着抬眼锐利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让出来给谁?做什么?” 若海脑袋被弹了一下响着回音,有些出神的看着金蛋蛋,道:“据说天帝想要把二十一层天挪出来给五方五老,以后专门给小辈或者飞升的小仙授课解惑用。” 金蛋蛋这个时候又跳到内厅里摆着花瓶的案台上,“嘭”一下弹碎了两个花瓶。 太极和若海同时侧头看去,太极伸手朝金蛋蛋警告的点了一下,回道:“五方五老?天帝要是再派人和你说,你就直接回他,说我手下的……” 金蛋蛋这个时候又钻破了厅内角落里放置的雕花双龙纹屏风。 太极:“……” 若海:“……” 太极接着刚刚的话淡定道:”就说我手下的八大元帅五极战神最近想练练兵,二十一层我要用。” 若海感激道:“谢谢帝君。” 金蛋蛋跳出去,只听见“嘭”的一声院子里收集露水的大缸破了个大洞。 太极,若海:“……” 太极站了起来,额头上的青筋暴了暴,若海在旁边无语泪千行的安抚道:“小太子真是……活泼……可爱……” 太极看着厅外,一脸作为人父绝对不能宠溺孩子的表情严肃道:“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说完一甩袍袖追了出去。 若海站在厅内,似乎能听到金蛋蛋一边急着跳走一边在蛋壳里闷声呐喊的声音——“父君我错了,不要揍我!” 若海从勾陈宫出来之后就架着云头朝芒吉山飞去,她心里这会儿又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仙胎终于有动静了,而且看上去还像是个挺活泼的孩子;担心的却是善陵房的未来。 善陵房的衰败说白了也是她这个做老板的没用,但如今她也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想着先去芒吉山看看。 若海架着云直飞芒吉山,没多久就看见熟悉的山头和那片空了许多的田地,她脑海里一下子蹦出很多过去的事情,心里十分不舒服。 云头在芒吉山一处田埂边上落下,若海撤掉了云跳下来,抬眼入目便是一大片早已荒掉的田。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来过这里了,尤其是先生堕天之后,上次来似乎还是几百年之前刚巧路过,她架着云头远远望了一眼,甚至都没敢下来看看。 若海心里藏了很多事情,这千年觉得很难受很痛苦,她一个人主持着善陵房大大小小的事物,要伺候各个天界贵族,又要想办法和那些打二十一重天主意的人周旋,她经常觉得又累又空虚,但熬了一千多年似乎也熬过来了。 若海站在田埂里摇摇望着,叹了口气,她想她撑了足足有一千年了,能不能撑过下一个千年还是未知数。 若海很久没有来芒吉山,在田埂边上站了一会儿,刚想下山去山脚下河边的那个小院子看看,却突然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窜了出来。 若海一顿,闪身躲进一棵大树后面侧头看过去,她眼力一向不错,即便隔得远也能看得很清楚。 她看到刚刚从山下小路上跳出来的那抹白色的影子其实是一只很小的白老虎,小老虎白底黑纹,嘴里叼着一个篮子的手柄,竹篮倒扣着在它头顶,它跑得很快,沿着田埂朝前飞奔,一路往田里跑去。 若海虽然是个法力不高的散仙,但好歹在天上也待了不止一千年了,她摇摇望了这么一眼,就能确定那是一只虎灵。 芒吉山不过是一座很普通很普通的山,怎么会有虎灵? 若海躲在树后正纳闷着,抬眼却见山间小路后面又拐出一个白色的人影,那人显然是在追那只小老虎,跑得也十分快,一下子就从田埂边上冲出去老远。 若海皱眉摇摇看了一眼,确定那边的人和老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才从树后走了出来,靠着树干,定睛仔细看着那个男人。 然而那一眼看下去她整个人呆住了,脑海出现短暂的空白,眼前都是一黑。 这……怎么可能?她心里一个声音不停告诉自己,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眼花了,然而等她回过神来再朝那个男人的身影看过去,另外一个声音却不停告诉他——为什么没有可能? 刘汤源的外貌并没有改变,但一张脸确实是长开了,好像时间一夜之间匆匆流过,他从20岁一下子成长到了25岁。 碧游吃过早饭之后满意的甩着尾巴,舔嘴角上残余的兔子肉香味,边舔边道:“唔,我觉得可能和你昨天喝的那个灵水有关,仙人喝灵水也就是补充体力的,你喝了之后,可能还有了其他的作用。” 刘汤源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刚刚吃早饭的工夫他仔细想了一下,他觉得和自己左手腕的那个紫色的胎印可能也有关系。但刘汤源什么都没说,他现在有很困惑也有很多疑惑,他需要找个人问问,最好是能重新见到太上老君。 不过天界吃货碧游是想不到这些的,他现在的日子简单又快乐,近期唯一的目标就是再吃两顿饺子,如果可能的话,吃到腻是最好的。 山上还有两颗白菜,碧游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要把那两颗白菜挖出来,顺便再去山上找点肥嫩嫩的小白兔。 碧游急不可耐的咬着篮子山上,篮子就扣在圆溜溜的脑袋上,刘汤源跟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笑疯了,“喂你慢点,白菜不长腿又不会跑掉!” 碧游和刘汤源上山把白菜挖出来放在篮子里,之后刘汤源拎着篮子跟在碧游后面,慢悠悠的等着碧游再抓一只肥兔子,碧游这次的速度还是很快,老虎本身就是强劲的狩猎者,碧游作为一只虎灵,速度自然又比普通的老虎快上许多。 两人上山没多久就沿途下去,刘汤源把碧游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抓着兔子晃悠悠朝回走。 碧游四个毛绒爪缩着,在刘汤源的肩头上稳住身体,碧绿色的眼珠子盯着刘汤源脚上的那双运动鞋,道:“我听我哥说,凡间现在的发展特别快,出门都不用马车了,是真的么?” 刘汤源撩起长袍一角,低头看着脚下的石阶,笑道:“是啊,也不穿这种衣服了,出去的话有汽车火车还有飞机,餐馆也多,你在一个城市可以吃到很多其他国家的菜,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晚上十点都可以不用睡觉,夜宵一直供应道凌晨。天上不是有飞升的神仙么?难道都不知道?” 碧游一听说凡间有无数好吃的就开始流口水,他用爪子擦了擦嘴,有点不开心的闷声道:“知道啊,天上有水月镜,可以看到凡间的事情,新飞升上来的散仙也会提自己在凡间的生活。我也知道什么是火车飞机,天山也有人穿西装的。”说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汤源笑笑,转头看碧游道:“你叹什么气?凡人还修仙希望长生不老呢。” 碧游缩着身体尾巴翘在后面维持平衡,下巴低下去隔在爪子上,闷闷不乐道:“你不懂的,我哥说其实是仙人都太懒了,拿追求清心寡欲做幌子,没有人愿意做第一个打破目前的现状的人。凡间都发展了,手机电脑ktv还有土豪金s50,我们天上的神仙呢?他么架的云斗都和几万年前的一模一样,做一个坦克形状的云斗又不会怀孕。”顿了顿,转头诚恳的总结道:“我觉得,你们凡间的狗,吃的都比我好。” 刘汤源:“……” 刘汤源不厚道的在心里笑惨了,他瞧着碧游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安慰道:“凡间的狗是不能吃饺子的,它们只能吃特定的狗粮够罐头。” 碧游对凡间的很多东西都知道,也清楚狗粮够罐头是什么,他唯一不解的是:“为什么不能吃饺子?饺子很好吃啊。” 刘汤源简单解释道:“因为很多东西吃了都会生病,比如碎骨头,狗可能会误吞下去,然后伤了食管。” 碧游哼了一声,“我们老虎才不会呢,我们老虎直接吞下去。”顿了顿,语气又十分低落:“人间其实也很好啊。” 刘汤源就这样一个肩膀托着碧游下山,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一直有人盯着。 碧游是一直到院子门口才察觉到身后有人的,他从刘汤源肩膀上跳下来,尾巴竖起做攻击状态,转身朝身后龇牙怒道,“谁在那里?出来!” 刘汤源愕然转头,朝树林里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然而这个时候,碧游怒目盯着的树林里,一个火红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若海提着裙角满脸是泪扑到刘汤源脚下,哭道:“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刘汤源:“……” 碧游:“……” 第9章 碧游和刘汤源同时愣住了,纷纷看着扑倒在刘汤源脚下哭泣的女人。 碧游转过身甩了甩尾巴,皱眉道:“你……你不是善陵房的……那位姑姑么?” 若海却像是根本没听到碧游的话一样,只抱着刘汤源的袍角哭得撕心裂肺,顶着一张哭花了脸,道:“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原来都是真的,先生你真的回来了。” 刘汤源无语的和碧游对视一眼,碧游却疑惑的打量若海又看看刘汤源,最后看着刘汤源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刘汤源哪受过跪拜这么大的礼,连忙弯腰把若海扶起来道:“这位小姐……姑娘,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 若海颤颤巍巍站起来,起身之后又开始抱着刘汤源的腰哭,继续顶着一张泪眼磅礴的脸:“先生,是我啊,你不记得我的了么?” 若海坐在正厅的那方八仙桌旁边拿手帕擦眼泪,碧游就坐下斜对角的桌子上,刘汤源坐在碧游身后。 若海这会儿终于不哭了,拿帕子擦干净脸,冷静了一下,抬眼朝碧游和刘汤源看过去,顿了顿对刘汤源道:“你……不记得了对么?” 刘汤源如实道:“我刚上天,不过我确实不认识你。” 若海点了点头,神色间十分淡定,一点都不像刚刚那么冲动,他看了虎灵一眼,什么都不多问,打了响指,在碧游身上罩了一层红光。 碧游愣了愣,一下子跳了起来,怒道:“死女人!放出我出来,你竟然对我用法术!” 若海虽然自识只是天界一个小小的散仙,但作为现任善陵房的老板,一向架子就端得大,再加上她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问刘汤源,自然没有工夫和一个虎灵多废话。 若海也不管碧游,站起来边抬步朝外走边对刘汤源点了点头,刘汤源知道若海对自己没有恶意,他安抚了碧游一下,起身跟着出去。 碧游在后面嚷嚷道:“喂!你怎么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信不信我分分钟喷火烧掉你的内裤啊!!喂!” 刘汤源跟着走出去,若海就站在院子外的小河旁边等着,刘汤源跟上,若海刚好转头,杏仁般漂亮的黑眸一动不动盯着刘汤源,半响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么?” 刘汤源道:“我一觉睡醒就在天上了,是三清之一的太上老君带我来的。” 太上老君?若海皱了皱眉,没想到会是从来不管闲事的太上老君。她舒展眉头,抬眼道:“那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么?过去的事情?” 刘汤源反问道:“过去的事情?” 若海看着刘汤源的眼睛,知道他没有撒谎,她也看出刘汤源是真的半点法力都没有,她此刻彻底冷静下来,脑子一转,觉得现在暂时不能多说什么,万一这是个计策,有不怀好意的人故意设计诓骗也说不定。 若海点了点头,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刘汤源一眼,她将头顶的一片祥云招下来,对刘汤源道:“我有些事情,回头再找你。”说完就急匆匆的跳上云头朝着三十三重天飞去。 若海直奔太上老君的道德观,然而门口的两头雪狮却拦住了她。 若海一身火红的长袍皱眉立着,皱眉道:“麻烦通报一声,说善陵房的若海求见。” 两头雪狮在门口立着,其中一头道:“老君不在,不过老君留了话给姑姑。” 若海一愣,道:“什么话?” 雪狮平静抬眼看着若海,道:“芒吉山上那位,还请姑姑多多照顾。” 若海听完僵住,她原先有顾忌有疑惑,然而老君此刻竟然直接给了她答案。 若海道了一声谢,转头架着云头朝勾陈宫飞去,一边哭一边笑,眼泪从云头上落下洒了自己一裙角,她想这竟然是真的,太上老君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若海到了勾陈宫,从偏殿进去直奔后院,门童跟在哭得一脸是泪的若海后面问道:“若海姑姑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若海这个时候已经绕过了偏殿进了后院,突的顿住脚步,冷静下来之后后背一层冷汗。她想自己是疯了么?怎么能直接来见帝君?她这不是要害了帝君和先生么? 若海擦了擦脸上的泪,转头看那小门童,边朝外走边皱眉道:“没什么事,就当我这会儿没来过知道么?” 小门童和若海的关系很好,见若海一脸正色的样子便没再多问。 若海和小门童顺着长廊走回偏殿,然而这个时候内院里一道金光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破窗冲了过来,“嘭”一下撞在若海脸侧的长廊木柱子上,圆圆的身体瞬间撞成个饼。 若海:“……” 若海和小门童同时顿住脚步,转头看见金蛋蛋把柱子给撞裂了,接着晕晕乎乎顺着柱子朝下滑。 若海赶忙伸手去接,金蛋蛋倒像是很快清醒一般的飘在空中晃了晃,接着绕着若海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 小门童茫然愣了一下,但又不敢擅离职守,和若海打了招呼就走了。 若海看着金蛋蛋,也是茫然愣了好一下才想起来一件事情——仙胎一千年没有动静,为什么现在突然开始活蹦乱跳了?不就是因为先生回来了么! 若海想到这里眼睛一红又要哭,然而余光却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后院走了出来,若海心里一惊,急忙恢复脸上的神色。 太极从后院走出来,看到若海问道:“还有事情?” 若海转头,笑了笑道:“没什么,刚刚袋子里的东西落在长廊上了,我回来拿的。” 太极点了点头,目光朝金蛋蛋关切的望去,若海打了招呼抬步就要走,然而金蛋蛋这个时候却像是知道她要离开一样,绕着她飞来飞去挡在她的步伐前面。 若海:“……”若海心道一声不好,自己刚刚见了先生扑过去抱大腿哭来着,这会儿身上恐怕沾了先生的味道,仙胎和孕胎的人之间又天生就有某种联系,金蛋蛋恐怕感觉到了,所以这会儿跟着自己不让她走。 太极原先只在一边看着,这会儿也跟上来,上下打量了若海一番,问道:“你身上藏什么了?蛋蛋好像很喜欢。” 若海瞬间就要哭了——帝君,你给自己亲儿子取名叫蛋蛋真的大丈夫?你可是统领五极战神八大元帅的天皇大帝呀!!你亲儿子怎么能叫蛋!蛋! 若海正色,装着一脸无辜道:“没什么啊?!” 太极扫了若海一眼又看向空中飘着的那团子金光,朝蛋蛋招了招手,道:“今天遛弯结束了,该回去了。” 蛋蛋却晃了晃圆溜溜的身体,好像在撒娇一般。 若海趁机错开一步绕开朝前走,哪知道蛋蛋直接一个垂直落地,一“脚”踩在若海的裙角上。 若海差点没被绊死,蛋蛋眼看着又要飘起来跟着若海,太极这时候终于伸出托住蛋身,手中银光一闪,蛋蛋便被拢在了一层银光里。 蛋蛋:“……” 若海这次没敢耽误拔腿就跑,出了勾陈宫之后踩着云头直飞芒吉山。 若海的云头这次直接落在刘汤源的院子里,刘汤源那时候正端着个茶碗在喝水,看到若海从云头上下来的时候也不吃惊。 若海跑到石桌边,顶了顶神,喘了口气,确认之后反而有些无措了,一手提着裙摆抓了抓,道:“我……我叫……” 刘汤源把茶碗放下,抬眸看着若海,站起来打断道:“你叫若海。” 若海一愣,惊讶看着刘汤源,“你怎么知道?你都想起来了?” 刘汤源转头指了指这个院子:“我刚住过来的时候也不认识这个院子,第二天晚上才想起来的。我刚看你的时候我也不记得你,等你驾上云头飞走的时候,我隐约能想起来一点,你好像是叫若海。” 若海松了口气,终于笑道:“对,我就是叫若海,你能想起我,真是太好了。” 刘汤源这个时候却突然抬眼,看了看若海,皱眉问道:“你刚刚去见了什么人?” 若海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刘汤源手腕上那道疤却发出隐隐的灼热,同时他能感觉到若海身上有一股非常奇特的气息,那种气息若海身上一开始是没有的;而且那种气息现在却让刘汤源觉得莫名的心跳加快和焦躁。 若海不明白刘汤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她想先生既然忘记了前尘往事那一定应该不记得太极和仙胎的事情了;有些事情既然忘记了最好再也想不起来,因为痛苦的过往哪怕过了千年的时间,也粉饰不掉如今的任何太平。 若海刚想转移话题说点别的什么,刘汤源却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一条手臂伸到她眼前,拉下袖口,露出手腕紫色的胎印,正色道:“你真的没有见过什么人?” 若海看着眼前那道紫色的胎印,一瞬间几乎是五雷轰顶,前尘往事纷至沓来,好像回到了千年之前一样;若海知道仙胎和孕胎者之间是有胎印联系的,她只是没想到堕了天又回来的刘汤源手腕上依旧有胎印,这真是天意! 若海这一天里经历得太多,情绪起伏不定,膝盖一软竟然跪坐了下去,拉着刘汤源的手臂哭道:“先生快别问了,真的,有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的。” 刘汤源看若海跪在地上哭得伤心,心里也是滋味,他猜想自己过去的那段遭遇不是什么喜闻乐见的好事,若海瞒着也许是出于好意,刘汤源把若海扶起来,他想他一个凡人也没法去勉强一个神仙,只得道:“你不想说就算了。” 若海从来没这么失态过,她站起来在石桌旁边坐下,擦干眼泪,看着刘汤源坚定道:“先生,你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慢慢就能知道了。” 刘汤源却苦笑了一下,外貌成熟之后眉眼间竟已没了刚上天时的稚嫩,气质越发沉稳,他摸了摸手腕上的疤,道:“你刚刚去见了一只‘蛋’对么?” 若海顿了顿,点了点头,仔细看着刘汤源。 刘汤源对刚上天就做了孩子他妈这种事情一时有点没法接受,泪流满面道:“真的是我怀的?”是他的孩子? 若海眼里流露出哀怜的神色,又点了点头。 刘汤源也不问若海过去发生了什么,他觉得现在有一句话能很贴切的形容他目前的处境——一切都要从长计议。 如果他过去堕天了,现在回天界是个好事,那一开始太上老君就不会把他带到这么一个人烟罕见的山头里,又扔给自己一只虎灵任他自生自灭,若海应该也不至于一会儿的时间情绪几起几浮,言语之间影影绰绰的似乎在隐藏什么。 太上老君意会不明,若海的态度又遮遮掩掩,刘汤源坐在石桌子旁边一手扶着茶碗无语望了望天,按照现在电视连续剧的走向,他猜自己千年之前遭遇恐怕相当惨烈,苦逼程度应该不亚于“穷摇女主”。 刘汤源一会儿的工夫看透了许多事情,人也还算冷静,但就算如此,他在这个时刻脑子也十分清醒的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问题……如果仙胎当年是他怀上的话—— “蛋蛋他另外一个爹……还活着么?” 若海今天遇到了堕天归来的刘汤源,本来就觉得自己智商不够,又高兴又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今这个局面,好不容易刘汤源不纠缠着问她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又遇到了这么明明白白的一问,差点没握着茶碗摔下石桌。 若海面上没动,心里简直哭瞎了,点了点头,道:“活着。” 刘汤源继续无语的抬眼望天。 若海顺着刘汤源的目光也跟着朝天上看过去,问道:“先生怎么了?” 刘汤源回想起自己爹妈的遭遇,比较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内心里诚恳又真挚的觉得,其实蛋蛋另外一个爹,他其实可以不用出场(活着)。 第10章 刘汤源和若海在最初就基本达成了某种共识,若海不想提千年之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刘汤源也刚刚好不想去打探。 在刘汤源看来既然都过了一千年了,再去计较过去那些虐心虐身的实在是没有必要;他想不起来也就算了,没必要通过别人的嘴巴知道过去那些事情,不过如果他要是想起来了,那当然又是另外一种说法。 只是既然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先把眼下的日子过好了,走一步算一步。 若海这会儿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才抬眸道:“先生现在叫什么名字?” 刘汤源道:“刘汤源。” 若海一愣,看着刘汤源,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道:“真是天意。”接着道:“你原先就叫汤源,因为五行缺水四柱又无火,才取了这个名字。” 刘汤源跟着想起自己这名字的由来,心里默默擦汗,貌似确实是这样。 若海却静静打量他,像是看不够一样,从他的短发发顶看到他脚上的跑鞋,最后忍不住又感慨道:“一晃过了千年,真没想到你真的回来了。” 刘汤源听了这话刚要开口,若海旁边突然飞出一只蓝色的纸鹤,若海抬手抓住纸鹤,道:“善陵房的纸条,我先看看,”说着打开纸条,扫了纸鹤上的字迹一眼,眼光一凛—— 天帝派人来了。 若海心里一提,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抬手抓刘汤源的手腕,道:“你不能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危险了,跟我回去吧。” 刘汤源琢摩不透“太危险”三个字的含义,不过他也不想留在这个荒山野岭上,他点头道:“带着碧游吧,太上老君让他在山上陪我的。” 若海本来不想带着那只虎灵给自己添麻烦,但一听是太上老君指派的,也就不好拒绝。她跑回正厅撤掉了碧游身上的结界,刚要开口,碧游直接一跃而起对着她吐出一口赤色的火焰。 若海避让不及裙摆直接烧掉了一块,她愣了愣,抬眼惊愕看着碧游道:“尾火虎徐泽是你什么人?” 刘汤源看了急忙拦着喊道:“碧游,别喷火!” 碧游根本不听,张口又是一团赤火,跃起时的速度竟然快得看不清,他一下窜到若海身后,碧绿色的眼珠子眯了眯,道:“我哥的名字也是你直接喊的?”说着张口又要喷火。 刘汤源连忙又喊道:“碧游,你忘了她是善陵房的老板了么?你得罪了她以后在天上吃什么。” 碧游= =lll:“……”碧游生生把到嘴边的一团赤火吞了下去,嘴边冒出一层青烟。 若海提着裙摆闪了一下,刚要祭出法宝,这会儿见碧游眯眼一脸吃到屎的表情哈哈笑起来。她道:“你真是徐泽的弟弟?哦,对,他以前常来善陵房给你拿吃的。”顿了顿,又逗弄道:“警告你哦,再对我喷火以后善陵房不给东西你吃了,连你哥都不给,今天这次就算了,看在先生的面子上饶了你。” 碧游鼻孔朝天嗤了一口,显然不把若海放在眼里,他转身跑回刘汤源身边,刘汤源弯腰伸出一条手臂,碧游很默契的跳到了他怀里蹲着。 若海眯着杏眼瞧了瞧碧游,觉得太上老君办事还是很厚道的,虎灵在所有的兽灵里是最忠诚的,一生只跟一个主人,眼前这小白老虎看着虽然不大,不过好歹也是尾火虎徐泽的那个宝贝弟弟,一口赤火能把天帝的金銮殿都给烧了,先生身边有这么一只小老虎待着其实也蛮好。 若海没有久留,招来天边的一朵祥云,带着刘汤源和碧游一起离开了芒吉山。 善陵房坐拥整个二十一层天,其实面积非常大,在隔着一层云雾屏障的后面其实还有一个不小的宅院。 若海的云头就落在这处鲜有人知的宅院里。 若海撤掉了云头,刘汤源抱着碧游跳下来之后便看到一个江南景致的小院子,长廊拱门、假山流水、雕花石栏,弥殇花开满了院落。 若海因为有事暂时去了善陵房的正厅,刘汤源便和碧游两个闲云野鹤一样的在院子里乱晃悠。 碧游一肚子的疑问,忍了许久,终于嚷嚷道:“你不是无意中上天的凡人么?为什么若海好像认识你的样子?” 刘汤源从来没见过弥殇这种花开即落的花树,一边好奇的打量一边随口回道:“认错人了。” 碧游软绵绵的毛爪子在地上拍了拍,火道:“你当我是傻子么?她抱着你的腿哭得那么伤心,怎么可能是认错人?她怎么没抱着我的大腿哭?” 刘汤源低头笑道:“那大概是因为她以前认识的是个两只腿的,不是你这种毛绒四爪的。你想,现在要是有人抱着你的尾巴哭,也有可能是把你错认成你哥了,认错人这种事情,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 碧游虽然是个吃货,但好吃其实也并不影响智商。不过他这会儿却觉得刘汤源说得有道理,一方面是刘汤源确确实实是个凡人,另外方面是因为他想刘汤源穿了别人的衣服,若海远远一看认错了扑过来抱大腿也不是不可能。 碧游这么一想稍稍安了心,他早饭就吃了点粥和兔子肉,这会儿不怎么想动,干脆跃上院子里的一个石桌上一脸正色的端着架子卧着。过了一会儿又一副老成的口气,道:“虽然若海不见得有什么坏心,但你在天界还是要小心,我哥常常告诉我,神仙也是人,也会心怀叵测也会自私自利。你在天上也要注意,不要随便相信哪个神仙,更不要被别人利用。” 刘汤源本来还在研究那弥殇花,这会儿转头看着石桌上猫咪一般大小的碧游,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有那对碧绿色的眼珠子,心里突然又升起一股暖流,他觉得自己很幸运,从小出生在富裕又和美的家庭里,长大之后不愁吃穿出国游学,上天之后还有一只又傲娇又关心自己的小老虎…… 刘汤源走过去,把碧游抱进怀里揉了揉,接着又抓着他的尾巴顺了顺毛,碧微在他怀里挣扎着吼道:“不要摸尾巴,不能摸尾巴啊!~~” 刘汤源和碧游没等多久,若海就匆匆绕过前院进了后院。她进门的时候动静特别大,一路的花盆山景碎了一地,石栏上还有她的掌印。 碧游和刘汤源当时已经挪到了屋内,碧游在窗沿后面缩着脑袋感慨道:“这个女人可真凶,比我哥形容的还要凶。” 若海脸色十分不好,进了屋之后坐下,骂道:“他们还不如拿一把剑抵在我喉咙上逼我搬走!” 刘汤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劝道:“那又如何?血溅当场然后告诉所有人,你就是不想搬?惹恼了上位者,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吧。”刘汤源从小看自己父母大伯的行事手腕,一直就明白强者动动手指头就能翻云覆雨的道理。 若海被这话噎了一下,闷闷道:“那又能怎么办呢?”刚刚她已经在天帝派过来的使官面前把太极搬了出来,可那使官一句话就挡了回去——帝君的意思我自当回禀给天帝,只是若海姑姑总拿帝君说事,抗事的似乎也总是帝君吧? 若海被使官的话挡了回去,明白人家的意思,也清楚天帝这次恐怕真的没有耐心了。使官走之后她回来的路上发了老大一通火,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刘汤源在若海对面坐下,问她发生了什么,若海面色发白表情无奈的把善陵房这一千年的现状大概的说了一下。 基本就像是凡间一个企业的发展史——开张之后经过了繁荣、鼎盛、平稳时期之后,几百年之前就开始慢慢走向衰败。 没有新的菜色花样、善陵房七十七间包房也还是原先的老样子,神仙们来了几百年,不新鲜了腻味了,自然来的人慢慢就少了。有些菜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停做,剩下的就还是原先的老样子,能供应的越来越少越来越没有新意。 而这几年善陵房面临另外一个巨大的阻碍,那就是搬迁的问题。 善陵房从建成开始就在这二十一重天上,已经有一千多年了,然而天帝这几年却时不时来敲打,希望若海能主动搬离这里,让出二十一重天;又或者把善陵房外空着的地方辟出来做其他用处。 若海说道这里的时候目光冰冷,只是垂着双眸,没有射/出那股冷意。 碧游多少也知道这个事情,道:“三十三重天,除了地位尊贵的少数那几个上神以及堕天的十三层摩尼藏池,你见过哪重天只造了一个宫殿府邸?善陵房只是一个提供消遣的地方,天帝自然有自己的考虑。” 若海抬眼,冷笑道:“消遣的地方?你一百岁还没有吧?知道千万年之前,这二十一重天原先是什么样子么?过去是婆罗花都不开的地方,神仙驾个云都能绕道,地府的阎罗王踩在这方土地上都要皱眉,观自在的竹林种在这里都要枯死。现在呢?看着是不是和三十三重天的其他地方都差不多?仙气缭绕瑞气腾腾?我们花了多少工夫多大的代价才让这里变成如今的样子?现在因为善陵房做不出东西了就要赶我们走?当年净化二十一重天的时候,怎么没人来帮一把?敢情我们这些人做了傻逼还给别人做嫁衣?” 若海一口气说了很多,碧游被他说得没有话反驳,刘汤源这个时候却听出了这层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那是若海的怨气,因为某些事情某些原因,她对二十一层天有深厚的感情,并且对天界的一些人有很大的怨气。 只是刘汤源现在也不知道,这份怨和自己又有多少关系。 辟在二十一层天云雾之后的这个小院子十分雅致,但最让刘汤源和碧游满意的却是院子里的厨房。蔬菜瓜果面食熏肉鲜肉调味品一应俱全,灶台有大锅有小锅,烹饪食材的用具五花八门,烧火都不用木柴,直接用南海开采出来的碳磷。 碧游翘着尾巴和刘汤源一起奔进来的时候差点相拥大哭,碧游趴在整洁干净的灶台上打了个滚,刘汤源虔诚的祈祷了一声thanks god。 若海好笑道:“有这么夸张么?” 碧游和刘汤源同时转头,用一种吃货的精神世界你不懂的神色望着若海。 因为食材和调料都齐全,刘汤源当天中午就在厨房里做了一顿饺子。刘汤源包馅儿的时候,若海凝神站在一边看着,问道:“你现在会做菜?” 刘汤源道:“没其他本事,只剩下吃了,因为出国两年经常乱跑,同行的还是个大厨的儿子,做菜的手艺算是家里最好的了。” 刘汤源说得无心,若海却是把话兜在心里转了好几圈,她心里突然冒出点希望,她想善陵房有救了,这次恐怕不用帝君出面就能守住二十一层天了!她眼里跳跃出兴奋又鼓舞的火苗,定定看着专注包饺子的刘汤源。 刘汤源转头看她,问道:“你看什么?我脸上有面粉?”说着抬起手臂擦了擦脸。 若海却开心的笑起来,千年里第一次觉得天界的日子这么有盼头,她想老天果真是开眼的,先生回来了,勾陈宫有盼头了,善陵房也有希望了! 若海当天晚上在日落之前拎着食盒又去了一趟勾陈宫,开门的门童已经换了性子活泼的,见到若海就笑道:“姑姑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若海笑眯眯进门,绕过偏殿进了后院。 太极当时正坐在一处紫藤花架子下面看道家真言,空珐千年如一日的伺候着,用当日凌晨刚刚采摘的天华露水给蛋蛋擦洗蛋身。 若海拎着食盒进了院子,行了个礼,把食盒放在空珐身边的石桌上。 空珐这几百年对善陵房和若海的厨艺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这会儿眼睛都没朝食盒斜一眼,认认真真擦洗蛋身。 若海把食盒盖子打开,端出里面放着的一盘韭菜虾仁牛肉馅儿的饺子,又取过竹筷,朝紫藤花架子下面走过去。 食盒打开的那一瞬间空珐就不淡定了,他嗅了嗅鼻子,捧着金光闪闪的金蛋蛋转脖子道:“什么馅儿的,怎么这么香?” 若海头都没回一个,坚定的如同刚刚空珐头都没转一下一样。 若海平复着胸口惊涛一般的心跳,稳住呼吸,走到太极面前,躬身把盘子递到了太极身前,祈祷着太极能赏脸吃一口。 太极活了大把年纪,天地初始的混沌时期就会和同辈的几个上神撕破脸打架了,像他活了这么久的神仙,身体和精神的欲早就超脱了,吃不吃都没什么差别。 太极虽然一向照拂善陵房,但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原因;在吃这方面,太极千年之前只吃那个人做的,之后这一千年也就偶尔喝喝灵水吃吃瓜果了,吃其他人做得东西只会觉得味同嚼蜡;若海送来的那些东西基本都进了空珐的肚子,所以空珐这几百年对善陵房的厨艺会不会涨进这个问题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若海端着饺子,太极果然没有给面子,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翻了一页的书。 空珐抱着蛋蛋被那香味勾引了过去,贴着张大脸凑过去道:“什么馅儿的,好香。”接着不要脸道:“帝君不吃的,我帮你尝尝,这味道以前没吃过呀。”说着伸手捏起一只饺子塞进了嘴里,边嚼边惊喜的“嗯!”了一声,挑眉道:“这馅儿不错啊!真不像你的手艺,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若海不动声色的在空珐脚背上狠狠撵了两下。 空珐毫不在意的笑笑,边笑边很随意的把手指头上沾的油腥擦在了捧着的蛋壳上,一时忘记了手里是个宝贝得不得了的金疙瘩。 黄蛋蛋这个时候自己飘了起来,把沾了油腥的蛋壳在空珐身上蹭了蹭,接着飞到若海身前,蛋身顶着白瓷盘晃晃悠悠凑到了太极眼皮子下面,就好像在说【父君快吃。】 空珐惊讶的挑眉,若海心里却非常高兴:蛋蛋果然是只好蛋蛋,这可是你爹亲手做的,你阿姨我可是废了老大的口舌才从碧游那只吃货嘴下抢来的,自己一口没吃全孝敬你父君了! 太极这两日心情特别好,蛋蛋睡了千年才开始长大,睡醒之后竟然也这么活泼调皮,太极虽然一直不吃别人做的东西,但这会儿见蛋蛋顶这个盘子晃悠悠凑到自己面前,便很给面子的伸手捏了只饺子放进嘴里,接着又把盘子从蛋蛋脑袋拿了下来自己端着。 蛋蛋蹦蹦跳跳顺着太极的胳膊胸口肩膀朝上跳,最后跳到了太极的脑袋上蹲着。 空珐和若海脑门上瞬间冒冷汗,这辈子能爬到太极头上蹲着的恐怕也只有帝君他亲儿子了。 蛋蛋在太极头顶居高临下一动不动这么立着。 空珐疑惑道:“蛋蛋怎么了?” 若海心里笑抽了,眯眼道:“蛋蛋这是要看着帝君把饺子都吃光”顿了顿,加了一把猛料:“哦,可能是因为蛋蛋也想吃,可惜吃不到,所以希望帝君帮着都吃完。” 空珐瞥了若海一眼:“……你别瞎说。” 若海心道我怎么可能瞎说,仙胎和母体本来就是有感应的,若海正色道:“那你问蛋蛋好了。” 蛋蛋是一只相当有灵性的蛋,若海刚刚说完,他就在太极的脑袋上飞速转了一圈。 空珐抽了抽嘴角,太极却相当淡定的把书放下。 这天夜幕来开前,勾陈宫的后院里,蛋蛋监督着太极把刘汤源包的那一盘子饺子一个不剩的全都吃掉了。 而二十一层天的后院,碧游趴在游廊上对着银河星空直叹气,他真是好后悔白天让了一盘子饺子给若海啊,搞得他晚上都没有吃饱,吃其他东西也没什么味道。 碧游趴着甩了甩尾巴,闭目养神之前暗地里坏心的下了一个小小的诅咒,谁要是吃了那盘子饺子,谁今天晚上就拉肚子!恩,对,拉肚子! 第11章 就如同刘汤源自己猜测的那样,他过去那段怀了包子的经历其实就是个略微虐心的往事,再因为各种原因,若海只能瞒着刘汤源上天的事情,暂时走一步算一步。 若海从勾陈宫里出来,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空珐刚好也跟着要离开,在后面叫住若海,道:“你那善陵房换厨子了吧?今天这饺子味道可不是你们以前做的那味道。” 若海隐瞒了汤源回天的事情,一直在纠结该怎么让太极和刘汤源顺利的相认并且复合,这会儿见空珐追着自己问那盘饺子的事情,心里一下子有了主意。 若海顺着空珐的话道:“我那里确实新来了一个厨子,手艺不错,刚刚那盘子饺子就是他做的。” 空珐虽然不像碧游是个吃货,但本质上也是个无聊的神仙,他笑嘻嘻道:“原来是这样!我好久没去善陵房了,明天绕了路去你那里坐坐,让你那个小厨子给本座露一手看看。” 若海却露出一脸凝重的表情,犹犹豫豫道:“这个……最近恐怕不行。” 空珐道:“为什么?” 若海开始临场发挥:“哦,我那小厨子是最近是刚招进来的,手艺是还不错,不过他最近似乎惹了一点事,我在犹豫要不要用他。” 勾陈宫外有一块小河连着长长的天河,河岸边上种了不少垂柳,若海和空珐就靠着垂柳说话。 空珐拿出很久没听过新鲜八卦的心态道:“发生了什么?” 若海道:“东荒东极的仙官你知道吧?几千年都不出山的那位。善陵房刚来的那个小厨子就是从那里来的。” 空珐感慨道:”哇塞,这个路途够远的,你那位小厨子幸好是个小厨子,半路上才没有自己把自己饿死。“ 若海额头上突突跳了两下,继续道:”我之前听说那位仙官是个挺正经严肃的人,最近才知道,他暗恋我府里那个小厨子好多年了。“ 空珐道:”等等,你那个新来的小厨子是个女的?“ 若海道:“当然是男的。” 空珐瞪着眼睛露出一脸八卦的精光,兴奋道:“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那仙官我早几千年的时候见过,挺严肃正派的一个神仙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快快,还有什么?”顿了顿,咳了一下道:“哦,你也应该知道,我其实不是个八卦的人。” 若海继续道:“我那小厨子被那仙官逼得没办法了,只能从东荒东极跑了出来,那小厨子求我收留他,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上天才多少年,也不过就是个小散仙,没办法庇护他。”余光瞥了一眼空珐,又道:“其实如果我法力够,倒是可以给他施法隐去他原本的样貌和声音,毕竟那小厨子做饭的手艺确实不错……” 空珐道:“这有什么难的?一个小法术而已。” 若海道:“普通的小法术厉害的神仙是看得出来的,就怕……” 空珐笑道:“没事,我那里有一件法器,反正放在家里也没用,就借给你那小厨子了。不过今天帝君吃的那盘子饺子,你得让他再给我做一点。” 若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当天若海回去的时候就带了一块东陵的汉白玉吊坠,她趁着碧游出院子晃悠的工夫把吊坠递给刘汤源道:“这是件法器,你戴上之后可以隐去你的容貌和声音,别人看你就是天上一个很普通的没有法力的小仙。”当然,最重要的是,有了这块东陵的汉白玉,哪怕是太极都不可能看得出来。 刘汤源接过来,看了看,开玩笑道:“我过去在天上是不是特别不招人待见?” 若海愣了愣,道:“先生别乱想,没有的事。” 刘汤源也不在意,反正该知道的以后都会知道,他道:“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我明天可不可以去前面的厨房看看?” 若海道:“先生想做菜?” 刘汤源心里有个小小规划,他现在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天界*丝,他想他既然回不去,但总能把家人都接上天吧?刘汤源就直接把自己最初的一个计划和若海说了,他想以善陵房为跳板,笼络各方神仙,修仙他是不指望了,不过努力奋斗一把做个天界的土豪金还是可以的。 若海听到刘汤源的计划之后愣了好一下,神仙寿命极长,基本没有什么生死,神仙们都过得极其无聊寡欢,善陵房过去也就是个提供吃食的地方而已,却从来谈不上什么野心。 然而刘汤源从小生在钟鸣鼎食之家,一直就明白只有上位者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道理,他过去被保护得太好从来不需要做什么,现在上了天了,自然要努力为自己拼一把。 再说以后他也不是一个人,他要把他爹妈大伯大伯母兄弟姐妹都接上天的,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小包子要养活,可能还要外带一只吃货老虎和老虎他哥,这么一大家子人,刘汤源自觉压力相当大…… 若海泪流满面,没想到刘汤源现在的眼光这么高瞻远瞩,她当然是一万个支持刘汤源的,同时真心诚意的在心里祈祷“一大家子”里务必未来能有帝君他老人家的身影。 第二天若海就带着刘汤源和碧游参观了善陵房的后厨房。 和刘汤源猜想的一样,面积不大不小,东西齐全原材料都很新鲜,厨房的式样和后院那个小厨房差不多,除了帮工的厨子,主厨算上若海其实总共也就三个人。 三个主厨的后厨房,刘汤源都可以想象善陵房现在的“生意”有多差,而天界的神仙们又吃得多么苦逼。 善陵房现在的主菜有三十六种,糕点二十一种,其他杂七杂八的算起来,所有的能供应的竟然不超过六十种。 就这六十种不但要供应天界贵族还要供给普通的神仙?还供了好几百年? 刘汤源心里默默擦汗,特别同情天上的神仙。 若海其实也着急,她心里也知道善陵房的菜色有问题,但她实在想不出要做点什么新鲜的出来。 刘汤源问道:“不是有新上天的神仙么?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 若海苦着脸道:“算了吧,能飞升上天的修炼者基本都是清心寡欲的,在人间都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根本问不出来什么。我也知道你们人间现在有五星酒店七星酒店什么的,你觉得那些修仙的会没事跑过去吃顿饭么?” 刘汤源相当无语,接着问道:“我听碧游说,天上不是有那什么水月镜,可以看到人间的事情么?” 若海愣了下,脸色一变,含糊道:“水月镜也不是普通神仙都能有的,天上总共就三把,要是能拿到,我现在也不用这么愁了。” 刘汤源想想也对,水月镜要是能人手一把,他现在也能看看老爹老妈了……刘汤源想到这里心里一顿,忙问道:“若海,你刚刚说水月镜有三把?都在谁那里?” 碧游这时候却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跳上旁边的护栏炫耀自己的见闻,道:“一把打碎了,一把不知所踪,还有一把么……”碧游晃了晃尾巴,故意没继续说下去。 刘汤源弯腰点点他的脑袋道:“别吊我胃口,最后那一把在哪里?” 碧游哼了一声,抬起碧绿色的眸子,开始讨价还价,“我知道你要水月镜是想看你在凡间的家人,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要给我做好吃的。” 刘汤源觉得碧游这个吃货简直没救了,他摸摸碧游的脑袋道:“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做好吃的了?我做的一大半不都给你吃了?” 碧游这才满意的蹲坐下,道:“最后那一把,也是唯一完整的那一把水月镜,就在二十一层天的勾陈宫。” 刘汤源蹲下道:“勾陈宫?!” 碧游眼里却闪着光,兴奋道:“你知道勾陈宫是谁住的地方么?是太极天皇大帝!他可是五极战神八大元帅的统领,天界里最厉害最牛逼的神仙!” 碧游提到太极就兴奋,像他这个年纪好动的男孩子,基本都是听着太极当年的赫赫战功长大的,一心向往自己也能成为太极那样牛逼的人物。 但刘汤源只注意到了他在意的问题:他要怎么才能从那位打架最厉害的牛逼天皇大帝手里借水月镜来看看? 若海站在旁边,勾唇微微笑了一下,她想一切都很顺利。 刘汤源作为一只游学两年的吃货,跑了不少城市吃了不少好东西,会做的不算少,但也只能算个半吊子。 善陵房开门之后若海就没有时间管他和碧游,刘汤源干脆在院子里搬了个桌子,用毛笔把他记得的那些特色小吃都写了下来。 碧游就握在旁边懒洋洋的晒太阳,道:“你还会用毛笔?” 刘汤源:“小时候有学过,不别扭,就是写的不好看。”这么说着纸上已经写了几个字——碗仔翅、辣鱼蛋、猪肠粉。 碧游盯着那几行字吞了口口水,问道:“这些是什么?你都会做?” 刘汤源把毛笔放下,撑着桌子道:“以前做过,就是不知道现在做出来味道怎么样。” 碧游眼睛发绿光,“好吃么?” 刘汤源看着那几个字,被碧游这么一说自己都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碧游立刻大笑两声嘲笑刘汤源,刘汤源拿起毛笔在碧游身上花了两个圈,道:“画饼充饥,我给你画两个饼,你晚上就不用吃饭了。” 碧游露出虎牙,怒道:“咬你啊!” 刘汤源当天下午就找到了食材,在后院的小厨房里做了几份猪肠粉,刘汤源自己吃了一口,觉得味道似乎还差那么一点,不过也还算过得去了。 碧游却一连吞了两个,一边舔嘴巴一边用猫爪子把盘子踢到角落里。 刘汤源问道:“你在干吗?” 碧游坚定道:“我要把这个肠粉藏起来,上次若海抢了我盘子饺子,这次绝对不能给她!” 刘汤源笑道:“你藏什么,要吃再给你做不就行了。” 碧游斥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一脸痛定思痛的表情:“能多吃一份为什么要少吃一份?” 碧游刚刚才说完,那边如海就晃进了院子,嗅了嗅鼻子道:“好香啊,做了什么好东西。” 当天晚上若海又拎着食盒欢欢喜喜跑了一趟勾陈宫。 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云头上还带着刘汤源。 刘汤源蹲在云头边上,摇摇看了一眼远处泛着银光气泽磅礴如同仙境一般的二十一层天,他突然泪流满面的想,天界要是有房地产行业的话,这二十一层天绝对是帝都二环以内学区房的规格啊!! 【土豪求包养!!】 第12章 若海带着刘汤源进了勾陈宫,她一身红素纱裙走在前面,刘汤源就像个伺候的小随从一样拎着食盒跟在后面。 勾陈宫的门童给若海开了偏殿的小门,转眼打量刘汤源,刘汤源现在的样貌在他看来平凡无奇,单眼皮塌鼻梁五官长得十分普通,身上也没有半点法术。 若海以前来勾陈宫偶尔也会带个人,只是今天带的人小门童从来没见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问道:“这位小侍从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若海道:“是我那里新来的厨子。”边说着边呆着刘汤源朝里面走。 小门童不疑有他,对刘汤源友善的笑笑,刘汤源也回了他一个爽朗的笑容。 两人走上长廊的时候,若海低声叮嘱道:“等会儿你就在殿外的院子里站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的,”顿了顿:“最好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刘汤源听说水月镜在勾陈宫之后一直对这个很好奇,但他这会儿有点想不明白若海为什么要带他过来,感觉上就好像是去见什么人一样。 刘汤源干脆问道:“你想带我去见谁?”还特意隐去了他的容貌。 若海转头淡淡笑了一下,道:“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两人顺着长廊拐过偏殿进了后面的小院子,刘汤源按照若海说的站在院子外面的一个紫藤花架子下面,那花架斜对这屋子的正门,他又刚刚好靠在长廊的一方石墩后面,里面的人要是不注意的话其实看不到他,他倒是可以抬眼就看到屋子内的一角。 若海进了屋内,太极那时候正坐在屋内一角给j□j家真言做批注,空珐抱着蛋蛋抛来抛去玩耍。 空珐一抬眼看到若海,奇道:“你最近跑得真勤快。”边说边把蛋蛋抛起来,眼睛看向食盒:“啧啧,你那新来的小厨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若海把食盒一打开,手心捏了一把汗,她知道刘汤源就站在院子外面,但是她不敢去看太极。东陵汉白玉虽然有隐去人样貌和声音的作用,但太极毕竟牛逼的深不可测,万一那玩意儿对太极没有用不就完蛋了。 若海用余光看了看太极,发现太极似乎没有什么任何动静,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 猪肠粉的香味慢慢传出食盒,蛋蛋和空珐同时好奇的凑了过去。 空珐转头,对若海伸了个大拇指,低声道:“你家新来的厨子果然厉害。” 太极依旧没怎么在意这边,继续批注,蛋蛋这时候却突然顿在空中,接着摇摇晃晃朝门口飞去,似乎很犹豫的样子。 屋内没人注意到蛋蛋,只有若海装模作样和空珐说话,心里却闷声呐喊着——蛋蛋你爹在门口,快出去看看啊!! 蛋蛋晃晃悠悠在门口飘上飘下,也不出去,就在门口这么顿着,过了没多久却立到了地上,躲在门后,蛋身歪着,那样子就好像躲在门后朝外面偷窥一样。 没有人注意到蛋蛋,其实这会儿蛋蛋要是能变成人样的小白团子的话,一定双手是扒拉在门后面,偷偷探出额头和黑溜溜的眼珠子朝外面看过去。 院子里站了个没有法术的小侍从,这一点空珐和太极当然早就知道了,空珐还好奇的咦了一声,看着地上的蛋蛋道:“是因为来了陌生人,所以很害羞么?” 若海强压住心里的各种思绪,扯了嘴角道:“有可能。” 东陵汉白玉能隐去人的容貌和声音,让神仙都认不出来,但东陵汉白玉却并不能隐去刘汤源手腕的紫色胎印。 刘汤源不知道这点,其实若海也不太清楚。 刘汤源进了院子之后一直靠着石墩站着,打量着院子,又无聊的去数花架上的开了多少朵紫藤花,刚刚数到第十朵的时候,突然瞥见一抹晃眼的黄色。 刘汤源转眼看过去,果然不是自己眼花,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屋内一角,而那抹黄色刚刚好躲在门内冒出了一个圆溜溜的弧度。 刘汤源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一颗蛋!一颗金黄色的蛋!! 刘汤源脑海里一道惊雷劈过,终于明白若海为什么要带他出来了。 刘汤源的两手背在身后,右手摸着自己左手的手腕,那道紫色的疤痕就像是有感应一样慢慢灼热起来;他心里又开始渐渐跳动起两个脉搏,另外一个脉搏十分的微小,但是他心里却感到一阵激动,那种感觉竟然没有办法压制下去。 刘汤源眼睛死死盯着那抹黄色,他震惊的嘴巴都合不拢,原来这就是当年自己怀的那个仙胎?是他自己的孩子? 刘汤源想靠近看看,但是他不敢乱动,他知道这个宫殿里住着个很牛逼的神仙,若海只让他站在院子里肯定是有她的考虑的。 刘汤源看着蛋蛋,手腕越来越烫,他心里开始着急,急切的希望能仔细看一看仙胎,想要靠近想要抚摸拥抱,就想所有生下孩子的父母的一样。 过来,过来啊~ 刘汤源边在心里喊着边蹲下来,抬手朝蛋蛋招了招手,蛋蛋身上光溜溜的当然没有眼睛,但他就好像是看到了刘汤源在招手一样,晃了晃蛋身,接着跳出了门槛。 不知道为什么,蛋蛋这次也没有飘起来,而是直接从门口一下一下滚到了紫藤花架下面,刘汤源愕然又震惊的看着,眼前仿佛出现了梦中那个边哭喊边爬上台阶的小小白团子。 他好像看着一个黑发黑眸脸颊圆溜溜的漂亮小男孩儿一颠一颠跑了出来,扑到他的怀里。 蛋蛋就这么滚到了刘汤源手边,刘汤源双手微颤的把蛋蛋抱着站起来,手里金色的蛋壳发出微弱的一层银光,一股暖流顺着蛋壳慢慢流到自己的手腕处,紫色的胎印刹那光芒一颤,一层结界自动在两步开外形成一个透明的屏障。 接着刘汤源看到原本金黄色的蛋壳内晃出一层粼粼波光的水纹,水纹缓缓的流动的同时,蛋身慢慢涨开变大,水纹退下去之后,蛋壳竟然直接变成了透明色,就如同一个直径足有一米多的巨大的水泡。 紧接着,刘汤源颤动惊诧的双眸里印出一张粉嫩嫩圆嘟嘟的小脸。 刘汤源从来没见过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震惊之下最多的却是一种感动一种欣喜,就好像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眼里印出孩子的脸心里全是满满的爱与欣喜。 孩子光溜溜的趴在巨大的水泡里,两只小肉手撑在刘汤源面前立着身体,黑眸黑发眉眼分明又可爱,眼睛水汪汪红彤彤的看着刘汤源,嘴巴抿着一副要哭的样子。 刘汤源现在甚至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又在哪里了,他心里眼里只有眼前粉嫩嫩的小白团子。 孩子撑着身体飘在巨大的水泡里看着刘汤源,刘汤源的手却伸不进去,只能轻轻的隔着水泡壁放在孩子面前,小白团子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会儿出不去,隔着泡壁侧脸蹭了蹭刘汤源的掌心。 刘汤源秉着呼吸感受着,手心下似乎真的传来微弱的摩擦和温度,就好像他抚摸到了小白团子的脸。 然而只是刹那的工夫,结界消失,眼前的小白团子一闪也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手心那颗金黄色的蛋,以及自己手背上的一滴眼泪。 没有蛋蛋的监督,太极当然不可能吃东西,那一盘子猪肠粉全部都进了空珐的肚子。 空珐好久没吃得这么爽快了,摸着肚子赞了一句:“这厨子手艺不错!”边说边起身朝外走,道:“蛋蛋在外面干嘛?” 空珐走到门口,抬眼却看到一个没有法力的小侍从呆愣愣站着,手里捧着个金黄色的蛋。 空珐抬步跨出去,眼睛看着刘汤源手里的蛋,皱眉道:“难道睡着了?” 空珐走过去很理所当然的从刘汤源那里把蛋接过去,放在手里颠了颠感受了一下,兀自笑道:“还真睡着了,这小家伙。”说着把蛋揣进怀里,这才正眼看了一眼刘汤源。 刘汤源身上带了东陵汉白玉,空珐见他就和勾陈宫看门的小门童看他是一个样子,单眼皮尖下巴样貌普通,其实要不是因为皮肤很白的原因,在他看来眼前的小仙就是个比路人甲还要路人甲的长相;就是透出的气质还算不错。 空珐没在勾陈宫里见过眼前的小侍从,边打量边问道:“你是跟着若海一起来的?” 刘汤源手心还有蛋壳的温度,他捏了一下拳头,回过神,收敛起脸上的神色,垂眸回道:“是。” 若海跟着走了出来,眼睛在垂眸的刘汤源和空珐怀里的蛋之间来回扫了一圈。 空珐转头道:“你今天怎么还带了个小侍从过来?” 若海笑道:“什么小侍从?他就是我那里刚来的那个小厨子啊!” 空珐愕然转眼去看刘汤源,下巴没掉下去。 东陵汉白玉这东西算起来也是个很厉害的法器,发挥作用的时候就是连高阶位的上神都看不出来任何破绽,但再厉害的法器也有缺陷。 东陵汉白玉的缺陷就是:越漂亮的人用了,显出的假外貌就越平凡;相反,越是普通样貌的人用了,反而能变成十分漂亮。 刘汤源现在顶着一张平凡无奇又漠然的假脸,空珐却难以想象这小仙原本得好看到什么程度。 刘汤源这时候只是静静站着,在空珐没留意的时候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不过他猜测这人肯定不是蛋蛋的另外一个爹,可能是保姆之类的也说不定。 当天若海带着刘汤源回去,刘汤源什么也没多问,但看上去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若海知道刘汤圆想明白了自然会来问自己,她把刘汤源送回去,之后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若海其实也住在二十一层天,只是离善陵房稍微远一点,她住的地方环山绕水,就在山洞石窟内。 若海这一路心情都不错,一边进门一边想着明天要怎么和刘汤源说仙胎的事情,身后却突然袭来一阵刺骨的寒风。若海一个闪身避让开,转身时脖子却被人毫不犹豫的掐住,后背抵在一面光滑的石壁上。 若海看着眼前的人,皱了下眉。 女人却单手掐着若海的脖子,冷笑了一声,道:“太上老君把他扔在芒吉山上,是想看老天给不给他和太极一个机会。你倒好,骗了空珐的东陵汉白玉还把人带到了勾陈宫,我看你是作死不够,想害死汤源吧!” 若海脸上只有不耐,她后背抵着石壁也不挣扎,看着女人道:“裴玉你竟然跟踪我?” 叫裴玉的女人冷笑了一声,一对凤目睥睨着若海,道:“我跟踪你?这么多年我一直住在芒吉山上,先生回来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我一直觉得天上的女神仙都挺蠢的,你简直蠢得不能再蠢!” 若海终于被激怒了,她抬手拉开裴玉的掐着自己的手,呵斥道:“我蠢?仙胎孕育了一千年都没有孵出来,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裴玉逼近若海,两个容貌秀丽年轻的女人对峙着,裴玉盯着若海,咬牙切齿道:“那我问你,你是为了汤源还是为了勾陈宫?你不知道先生千年之前就恨透了太极恨透了自己怀了仙胎么?你现在这么做,到底是蠢还是居心叵测?是在帮先生还是在帮勾陈宫?” 若海被裴玉一连好几个质问,问得面红耳赤说不出一个字,最后捏着拳、惨白着半张脸咬牙辩解道:“先生也曾经喜欢过帝君的。” 裴玉退后一步,她本来气质就冷,这会儿脸上更是寒若冰霜,她也懒得再和若海这种蠢女人多废话半个字,边转身离开边冷声唾弃道:“你也知道是曾经,等他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了,你看他会不会踏进勾陈宫半步,会不会再碰那仙胎一下!” 第13章 几千年之前的天界和如今的天界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不同的,就是一直安安静静偏隅一方的妖魔一族,突然在元月初九这天诞下了两位双胞胎王子。 天界的妖魔一族和凡人理解的不同,天地混沌之初、五仪初分之时,天地还没有任何秩序可言,这世界上还只分成两种人,普通人和不普通的人。 普通人就像是现在的凡人,不普通的人,或者是妖或者是魔或者是神。凡人在地上偏安一隅过自己的小日子,妖魔神却在天上打得你死我活,争夺权力地位尊严。 再后来一片混乱,凡人在地上打仗,妖魔神就在天上打,天上地下一片血腥讨伐,后来打的时间实在是太长的,妖魔神那一辈的头头们干脆握手言和说我们不打了,我们在天上嗑嗑瓜子喝喝小酒看凡人打仗吧,于是天上瞬间一片和乐(……)。 天上不打仗之后,妖魔两族闲得无聊开始联姻,后来因为妖魔两族血统的问题,两族在漫长的时间长河里渐渐变成了一族,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妖魔一族。 神族有严明的纪律,一向自认为是凡人和妖魔两族的表率,所以做什么都是有规有矩有方有圆,神族只在内部消化,不和凡人联姻更不和妖魔两族瞎搀和。所以在血统方面,神族和凡人都保持得比较纯粹。 而妖魔一族却因为血统的原因,成为了高居神族之上法力最彪悍的群族。 人如果突然变得强大了,不一定会去主动欺负别人,不过如果变强大的同时又闲得蛋疼,那可就说不定了。总之后来在长达好几万年的时间里,妖魔一族和神族又开始打得你死我活,反而是凡人在地上慢慢繁衍思想开化成立了国都立了规矩。 妖魔壮大迅速,身体素质强*力又高,神族渐渐不敌,便向凡人授予法术的学习方法,从外部引入中坚力量,这也就是修仙最初的由来。 长达几千年的时间里,妖魔和神的战争最多也就是你打我我跑、我打你你跑的狗猫较量,一直到十几万年以前,神族出了两个牛逼哄哄的上神。 一个是东方东极的青华大帝,还有一个就是历练出了五极战神八大元帅的打架头头太极大帝。 由此拉开了开元圣站的序幕。 青华大帝这人做事比较委婉,打仗的时候讲究一个策略一个方法,不粗暴又威严长得又好看,深得天上一众女/男神仙、女/男妖魔的芳心。 太极却和青华完全相反,打仗毫无策略可言,妖魔这边还在击鼓整理战士的士气,那边太极领着手下五极战神,已经打到妖魔他姥姥家的城门口了。 气得妖魔一族的大将扔了手里的方天戟破口大骂:“他姥姥的,你到底懂不懂打仗的规矩?” 太极漠然道:“我没有姥姥。”接着反问:“打架要什么规矩?” 妖魔大将唾沫道:“他姥姥的!是打仗!!打仗!!!” 太极于妖魔一族城门下被包抄在千军万马之中,侧头漠然顿了顿,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你叫这种小打小闹是打仗?唔……我一直以为你们在过家家……” 妖魔大将当时一口老血吐出来三升。 青华远远的观望着,额头上青筋都在蹦,对身后的副将道:“哦,既然太极他觉得是在过家家,那后方也不用支援了,我们磕点瓜子看看就行了。” 副将:“……” 于是本来早早就该结束的两族战争,就这么活活在太极不以为意(……)和青华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中整整拖了好几万年。 其实本来按照青华和太极的态度应该还能再拖个好几万年的,但架不住当时妖魔一族的族长受够了,于是暗地里派人使了一招美……男计。 这也是开元圣战结束的最直接缘由—— 青华他领着妖魔族那位美男计的男主角……撂摊子私奔了,而太极一向又懒又宅也不高兴拖了,最后一场战争干干脆脆结束了两族之间的矛盾;用事实向所有人证明,谁的拳头嘴硬,政/权就出在谁的手里。 青华和美男私奔这件事,在神族是个丢脸的事情,在妖魔一族却也是个耻辱。 青华毕竟是领军的上神,史书的编纂者最后顶不住太极他老人家的压力,只能说青华在战争中殒身轮回去了;而妖魔一族的族长也要气疯了,因为那位美男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唯一的亲儿子,亲儿子主动请命去勾引,玛蛋最后私奔不回家了是闹哪样? 但当时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青华是和那位妖魔一族的小王子在一起了,那生下的……就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拥有妖魔神三种血统的仙胎。 私奔的事情在天界被人津津乐道了许多年,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时的真相也逐渐随着一代一代人的陨灭消逝而掩埋在尘土中。 一直到几万年之前,一只孕育了好几万年的蛋,被偷偷运到了妖魔一族的皇宫的中。又过了好几万年,那只蛋终于破壳,孵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小王子。 双生子是青华和那位妖魔族王子的孩子,仙胎在蛋壳里孕了好几万年,妖魔族上层一直以来都以为破蛋之后生下的会是一个拥有妖、魔、神三方血统的孩子,谁都没想到从蛋壳里爬出来的竟然会是双生子。 妖魔族的女族长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偷偷验了血,这才发现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双生子并没有都继承三种血统,只有其中一个孩子拥有妖魔神三种血统。 消息被妖魔一族的族长封在皇宫中,只有鲜少的几个人知道,然而这消息不知怎么的却传到了勾陈宫的太极耳中。 太极避世勾陈宫若干万年,世人已鲜少知道他行事的手腕和做事的态度,只当他是一个无欲无求耿介清傲又淡漠的远古上神。 远古上神这么多年没出过远门更没去过妖魔族,上门之后直接甩了族长一句话:“要么我灭掉你妖魔半个族,要么交出青华的双生子。” 妖魔一族的族长当时是个女妖魔,还是个在讨价还价这一方面功力深厚的女魔头,女妖魔要求和太极在道学真言上论法,谁赢了听谁的。两人辩了三天三夜,最后太极摸着脑壳后退了一步道:“两个孩子我只要一个。”顿了顿:“你再废话,我就烧了你的皇宫。” 于是太极只带回了青华的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继承了两种血统的汤源。 太极避世多年,没人知道他从妖魔族带回了一个孩子,更没人知道那孩子的血统问题。 太极把孩子带回了勾陈宫,扔在勾陈宫的一个后院里抚养长大,说是抚养长大,可太极从来没带过孩子,都是由勾陈宫当差的一个小仙婢带大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裴玉。 青华和魔族王子的孩子破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成长都十分缓慢,魔族的那个孩子是这样,勾陈宫的汤源也是这样。几千年的时间一过,汤源不过才六七岁。 之前汤源在勾陈宫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若海并不知道,她得道上天之后被分在了勾陈宫裴玉手下做事,才清清楚楚的明白汤源在勾陈宫的日子。 那时候汤源小小的圆溜溜的一点点大,眼睛又大又分外清明,他喊勾陈宫所有的仙婢叫姐姐,喊所有的侍从叫哥哥,勾陈宫上上下下都很喜欢他,但除了太极。 那时候所有人都喊他汤圆。 太极从来不来汤源住的后院,汤源从小就是裴玉带大的,裴玉带他玩儿哄他睡觉陪他吃东西,勾陈宫那么大,然而小汤圆却只能在后院那么大的地方玩耍,他连偏殿都不能去。 小汤圆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太极捡回来的,他在三四岁的时候还能偶尔见见太极,长到六七岁的时候,一年都未必能见到一次。 那时候若海还在偏殿和后院两个地方当差,时不时在偏殿还能见到太极,小汤圆就缠着她问东问西,问帝君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有一次小汤圆忍了很久,小心翼翼问了若海一句:“帝君好久没有来看过我了,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若海那时候是裴玉的心腹,已经知道了汤圆的身世,她笑着抱抱汤圆道:“没有的事,帝君他太忙了,等帝君有时间他就会来看你了。”但太极其实一直都很闲很闲,几乎不出勾陈宫半步。 汤圆小时候非常好哄,一点糖果、仙婢侍从们陪着说说笑笑玩点小游戏就很开心,但若海和裴玉都看得出来,汤圆其实很寂寞很寂寞,他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从来没有见过其他人,帝君也鲜少来看他更不用说关心半句。 汤圆长得很慢很慢,一直长不大,太极从来不问半句也从来不出门,一直到汤圆七岁的时候,太极那段时间却出门走动得特别频繁,有一次竟然半年才回来了一次。 而这半年的时间,汤圆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也似乎习惯了寂寞,经常一个人晃着腿坐在院子的天井里昂着脖子朝外看。 若海有一次问他看什么,汤圆转头淡淡笑了一下,道:“一直看的话,你说会不会看到帝君驾着云从天上飞过呢?”原来他是想见帝君。 这之后的没多久,若海看到裴玉冲撞了太极,“都是青华大帝的孩子,就因为妖魔皇宫的那位继承了青华大帝的神族血统,可以得到帝君的庇佑安然长大成年?!汤圆只有妖魔血统,所以活该被丢在后院没人管没人问至今都长不大么?那帝君当初何苦带汤圆回来?带那个三血统的王子回来抚养不就行了,这样至少汤圆在妖魔族也能过得很好!!” 裴玉那时候被称作是天界最冷情最淡漠的女仙,质问太极的时候却浑身颤抖双目欲裂,若海垂眸站在偏殿里当差,远远的听到太极过了很久说了一句话:“自己下去领罚。”即便这样,也没提汤圆半句。 那时候若海才明白,血统这个问题,在远古的神族上神看来是很重要的。所以太极那时候可以半年呆在妖魔族的皇宫里,亲自照看那个三血统的王子,看着他长大教他功课陪他习武。 同样是青华大帝的孩子,同样孕育了几万年才破壳,最后却因为少了一支血统,沦落到如今的下场。当那位妖魔族的小王子得万千宠爱的时候,汤圆却只能在勾陈宫的小院子里昂着脖子,指望能见一眼帝君。 这之后裴玉再没说过什么,自己去领罚,再接着,太极在勾陈宫内下了旨意,让汤圆搬去了芒吉山独自生活,裴玉随行伺候。 事情已经过去太多年了,若海早忘记当时汤圆离开时是个什么情景,他只记得七岁的小汤圆脸上没有半点神色,因为从小没有习得法术,经不住勾陈宫外烈烈银光的气泽,裹在一身厚厚的夹袄里。 裴玉牵着汤圆,一众的仙婢侍从送到门口,汤圆爬上云层的时候都没说过半个字,一直到若海哄着他说再见,汤圆才转头木木看着她,说了一句:“我应该不会回来了吧,如果能在天上活下去的话。” 若海拎着食盒驾着云层,看到二十六层天瑞气万腾的银光时才收回了神思。 进门踏入后院,看到空珐抱着蛋蛋玩耍,太极一个人坐着看书,就像多年前若海伺候在偏殿时一样。 蛋蛋看到她来蹭一下跳到桌边,空珐吊儿郎当道:“今天带的什么好吃的?” 若海把三圆汤拿出来,静默着站在一边。 这汤是她请刘汤源亲自煲的,听说是送来勾陈宫,刘汤源什么都没干,盯着火熬了两个小时。 若海拎着食盒从院子里出来,刚要驾着云飞去二十六层天,裴玉不知道什么从哪里冒了出来,穿着一身黑衣劲装,面容冷淡着瞥了食盒一眼,嘲笑道:“你是想证明什么呢?证明那位帝君念着过去的旧情,对先生他一往情深?也好以此安你的心,让你继续把这些蠢事做下去?” 若海踏上云层,冷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裴玉侧目冷声道,这次的口气里带着很严肃的警告:“若海,你我都清楚的知道一千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还能这么自己骗自己么?像太极那样经历开元圣战,到现在活了十几万年心境无为的上神,他怎么可能……” 若海却不等裴玉说完,高高驾起云头飞走了。 然而回想起最开始的种种,她突然有些能理解裴玉的心情了。 她端出一碗三圆汤又有什么用呢?即便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其实在帝君的心里汤圆从来都是一个没有继承神族血统的妖魔,他从小就不喜欢他。 空珐看到若海端出是一碗三圆汤愣了好一下,看向若海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疯了”。连同太极投过来淡淡的眼神都顿了好一下。 若海却兀自站着,转头看着门外的那片紫藤花架,悲哀道:“今日听闻妖魔族的那位小王子就要登基为王了,恰好厨房煮了三圆汤,送过来恭贺一下帝君,帝君这么多年,也算是心想事成了。” 第14章 若海从勾陈宫回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去见太极,她想裴玉说得对,帝君和汤圆之间那些过往和如今的局面只看一个“缘”字,他们这些旁人根本没法插手。 裴玉也比自己看的通透。 刘汤源见了一次蛋蛋之后,心里总是有一种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夹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高兴有欣慰有一种莫名而来的解脱甚至还有其他一点什么。 若海本来以为刘汤源会问自己什么,但刘汤源犹豫了几次没方便开口之后就也没再多问,一方面是思路没理清楚不知道该问什么,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碧游那只小吃货一天到晚黏着自己,别说日常的吃饭睡觉了,就是去茅房都要晃着尾巴在后面跟着。 若海之后主动问了刘汤源一次:“先生没什么要问我的么?” 刘汤源摇摇头,淡笑了一下道:“没有。”就算他“无意”间遇上了自己怀的仙胎,也“无意”中知道自己一千年之前可能和勾陈宫的那位牛逼上神有点什么屡不清的关系,但刘汤源觉得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打探真相的资本。 他在天界什么都不是,可勾陈宫的那位却是六御之一万仙敬仰的上神。刘汤源在家里虽然算不上是最聪明的一个,但从小耳濡目染,也明白弱者从来没有立场和资本这种事实。 不管过去那段遭遇是什么,刘汤源都觉得最好不要打破目前的平衡,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以他目前在天界的这种弱鸡水平,想去争取或者想去改变什么都是不可能的,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搞得很被动。 静观不动是最好的选择。 更何况他一直纳闷一个问题,若海隐去了他的容貌和声音,又不主动提过去发生的那些事情,但她似乎也没有向“其他人”提过自己,到底一个“故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隐瞒所有人,却又让自己披着一层假面具去勾陈宫见仙胎?? 这个问题困扰了刘汤源很久,假设了很多种狗血背景,但都没有一个结果。因为在他看来,无论过去的情况是怎么样的,若海似乎都没有隐瞒所有人的必要。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一种情况——轮到真相大白,当自己回忆起了过去,而其他人又发现他回来的时候,双方都会沦入一种被动的境地,都会相当痛苦。 既然总有那么一天要痛苦,刘汤源觉得与其让弱小的自己痛苦,还不如让一个更加强大的自己痛苦,这样至少痛苦完之后,他也不会觉得在天界的人生没什么奔头。 他在人间的亲哥豆沙那句至理名言怎么说来着——你可以选择坐在宝马里哭,也可以选择坐在自行车后面哭,无论怎么地,至少你坐在宝马里哭不会搁着屁股。 刘汤源在接下来的时间很快在善陵房混了熟,因为有东陵汉白玉在,除了他那双幽深清潭一般的黑眸,以及他做菜的手艺,善陵房所有人看他都只是在看一个没有法力长相又普通的小厨子而已。 刘汤源在善陵房混得还一般的时候就给若海列了一个单子,单子上尽数都是蔬菜的名称,让若海想办法去搞种子。 其实二十一层天本来是开辟了一个瓜果园种东西的,但刘汤源尝尝味道总觉得不对,他一开始想不通为什么同样一种东西,天上和人间的味道会差那么多,最后还是碧游个吃货爪子点了点,道:“一个种在土里,一个种在水里,味道当然不一样了。” 刘汤源听了碧游的话,朝瓜果园里面走近看了看,果然发现这些瓜果竟然都是种在水里的,根须能看得一清二楚,有些瓜果身上还沾着几滴透亮的水珠。 刘汤源恍然大悟,问若海道:“就没有可以种田的地方?” 若海想了好半天,道:“真说起来,那就只有芒吉山那块的田了。” 若海找来种子之后,刘汤源便火速领着善陵房的一堆小仙朝芒吉山奔过去,忙活了整整两天耕地分田撒种,还专门请了两个仙翁住在山腰处天天看着。 碧游甩着尾巴一脸质疑道:“你用人间的办法种东西,真的能种出来么?” 刘汤源捏捏碧游的两个虎耳朵,道:“那之前你在山上吃的白菜和荠菜给我吐出来!” 碧游炸毛道:“喷你一脸火啊!” 刘汤源和碧游一起离开芒吉山之后就在善陵房定居了下来,除了时不时要跟着去田里看看种的瓜果,善陵房现在的菜单也被刘汤源从上到下全部换掉了,除了几个在他看来还算可口的糕点和餐馆必须要有的菜色之外。 碧游作为一只好吃懒做从来都不练功也不读书的虎灵,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朝厨房跑,看看刘汤圆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再顺道想办法骗点灵水喝喝。 而善陵房的生意在菜单改变之后没多久也慢慢好了起来,虽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起色,但善陵房那七十七间包房也终于没有再这么空下去。 碧游从来只吃刘汤源做的东西,同一个菜善陵房的另外几个厨子做,他是闻都不会多闻的。因为吃多了,所以知道刘汤圆在做菜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再加上刘汤源还时不时在自己的小厨房里给碧游加餐,碧游现在深刻的笃定刘汤源没有拿出自己的全部的热情在给善陵房做改善。 碧游问刘汤源为什么要保留那么多。 刘汤源理所当然道:“你也不是一生下就会跑啊,慢慢来吧。” 碧游给了刘汤源一个不屑的表情,道:“我一生下来当然就会跑。” 而从勾陈宫回来的第二天,一个叫裴玉的女人也进了善陵房的后厨房帮忙。 善陵房的人现在已经把刘汤源当成了新来的水平很高的厨子,而对裴玉,大部分人见到了绕道就走,屁都不敢乱放一个。 裴玉性格很冷脸上也从来没有笑容,刘汤源上了天之后就没见谁穿过一身黑色的衣服,只有裴玉穿着干练的一身黑衣黑裤,素净冰冷的面容加上黑色的衣服,显得和这个瑞气腾腾的仙界格格不入。 刘汤源和裴玉相处了几天,发现这位女仙只是性格冷一点话少一点人还是不错的,你有事情找她她从来不推脱也不废话,办完事了交代一声,如果你无聊了想和她打听一点仙界的事情,只要是她知道的除了勾陈宫以外的事情,她基本都会告诉你。 刘汤源一开始和裴玉唠嗑是想打听一点水月镜的事情,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一心想着看看凡间自己的家人。 裴玉漠然着一张脸好一会儿,才道:“一面消失了,一面打碎了。”却决口不提另外一面镜子的事情,就好像从来就只有两面镜子一样。 刘汤源当时什么都不清楚,疑惑道:“不是说勾陈宫有一面完好无缺的镜子么?” 裴玉转头冷冷看着刘汤源,好半天吐出几个字,道:“我和勾陈宫不熟。” 刘汤源:“……” 刘汤源明显看出裴玉提到勾陈宫三个字的时候脸色不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神仙虽然得道超脱了但归根到底还是人,刘汤源猜想裴玉可能和勾陈宫有什么过节,也就不打算再多问什么。 裴玉这个时候却突然开口道:“水神家里的后山上有一汪连通人间界的许愿池,只要施了法术就可以看到你在人间相见的那个人,每年有三次机会。过几天水德真君要给他夫人做寿,善陵房每年都会供应糕点主食。”裴玉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其实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 刘汤源急忙道:“一年只有三次机会?那现在还有几次?” 裴玉淡淡道:“三次。水德真君一向疼爱他那位夫人,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不少人巴望着许愿池送好东西给水德真君,只要他那位夫人点头,就可以得到一次机会。” 难怪这几天善陵房好像忙碌起来了,原来是水神要给自己老婆过生日。 碧游本来一直卧着趴在那里打瞌睡,陡然听到水德真君四个字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他站起来绕着尾巴十分不淡定的走了两圈,最后才重新坐下。 裴玉扫了碧游一眼,又道:“好巧不巧,水德真君那位夫人一向都爱从善陵房拿东西吃。” 刘汤源两手合起来摩擦了两下,兴奋道:“我懂了,其实也就是个吃货。” 刘汤源一下子有了干劲,若海回后院的时候,刘汤源就和她说要再做点特别的送给水德真君的夫人。 善陵房这几天的生意也明显好起来了,若海顺便把过两天供给水德府上的菜色给稍微换了一下,以求能在寿宴上做个宣传来个突破。 这会儿刘汤源一提要做点特别的,若海愣了一下问道:“你要亲自做么?” 刘汤源就把许愿池的事情说了一下,笑道:“就当是贺礼,如果水德他老婆满意了,我也能看看家里人。”说着从石阶上跳下来,抓着碧游的两个爪子飞速原地转了两圈。 碧游炸毛道:“混蛋不要让我的前爪子和尾巴离得太远啊!!!” 刘汤源转了两圈就把碧游夹在咯吱窝下面,一面朝前面的大厨房跑一面朝身后的若海和裴玉挥了挥手:“我去厨房转转。” 刘汤源离开之后,若海脸色沉了下去叹了口气,裴玉看着她道:“没想到,你会这么快想明白。” 若海在裴玉旁边坐下,没有出声,只朝着刘汤源跑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转头面色凝重又纠结道:“有件事我得和你提前吱个声。” 裴玉:“什么事?” 若海:“勾陈宫的仙胎,两天之前孵出来了。” 裴玉顿了顿,似乎在想写什么,突然皱眉道:“汤源手腕的胎印消失了?”仙胎破壳的时候孕育者会有很明显的感应,可汤源这两天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而且仙胎一旦破壳,孕育者手腕的胎印就会立刻消失。 若海苦恼道:“我今天中午去小厨房的时候特地留意了一下,胎印还在!” 裴玉心里一惊,和若海对视了一眼,这怎么可能? 勾陈宫的仙胎是两天之前的晚上破壳而出的,当时整个勾陈宫内涌动着一股灼人的仙气,太极将蛋拢在房间的结界中,空珐拿个袍角边擦汗边在旁边看着。 蛋蛋孕了整整有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里都没有半点动静,一个多月之前突然开始活蹦乱跳,蛋壳越长越大,仙胎的心跳也越来越明显,只是太极和空珐谁都没有想到,蛋蛋会这么快破壳。 结界内涌动的仙气十分明显,破蛋的神力空珐一眼就能看出传承自太极。 天界和人间生孩子明显不同,孕育者不用消耗大力,然而蛋内的仙胎只能自己挣扎破壳,不能借助外力只能自己打碎蛋壳爬出来。 结界外太极和空珐都提心看着金黄色的蛋壳,接着没多久,蛋壳上就印出一个小小的五指印,“嘎嘣”一声,蛋壳裂开一条深深的白色纹路。 空珐咬着袍角一脸兴奋的看着,太极的脸上却现出柔和的神情,似乎并不担心仙胎会力气不够破不了蛋壳,他太极的儿子,勾陈宫将来的继位者,区区一个蛋壳算得了什么呢? 白色的裂缝从立起的蛋身顶一路朝下慢慢延伸,“嘎嘣嘎嘣”的一声声脆响似乎在诏示着仙胎的降生。 空珐咬着袍角本来都已经做好蛋壳一开为二、从里面爬出个粉嫩嫩小团子的准备了,哪知道突然一声脆响,破蛋的银光突然溢出蛋壳,接着“嘭”的一声,蛋壳中央突然破开一个洞,空珐没看到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只看到一只小小的白白的脚丫子踹出了蛋壳。 空珐:“……” 空珐连忙扶住旁边的靠椅,一脸惊色的看着那白白的小脚丫子慢悠悠收了回去。 太极站在一边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眼里全是期待和欣慰。 空珐却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回想起当年开元圣战,太极那一脸漫不经心踹破妖魔族城门的样子,真不愧是……父子。 白色小脚丫收回去,盛涨的结界却没有消失,安静了好一会儿,破洞的蛋壳内才慢慢爬出一个光溜溜白嫩嫩、瞪大着黑溜溜的眼珠子朝外张望的小白团子。 同一刻结界消失,太极快步走到床边,弯下腰将小白团子抱进怀里。 小白团子和太极一千多年形影不离,自然熟悉太极身上的气泽和感觉,他光着屁股被太极托在胸口抱着,小手蜷着放在太极胸口,接着闭眼在太极胸口和脖子下面蹭啊蹭啊蹭啊蹭…… 太极垂眼抱着小白团子,脸上的神色是空珐从未见过的安静和喜悦。 空珐被这种父慈子爱的场景感动得稀里哗啦,跑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想在小白团子脸上戳一戳;小白团子刚刚好转头,纯净的黑眸印着空珐的脸,紧接着一口咬在了空珐的指头上…… 空珐疼得泪流满面,心想真不愧是帝君的儿子,小白团子这一口竟然也不输当年太极揍自己的拳头,他一边疼一边尽职尽责回想—— 要到哪里去找一只哺乳期的奶牛啊?哦,对,水德神君后院的那口破井旁边,不就刚刚好养了两只么? 第15章 天界人人都知道水德神君十分疼爱他的那位夫人,每年这个时候都要大操大办一场,流水的宴席从午时开始一直延续到月落金枝,天界但凡有头有脸的都在宴请的范围以内,当然没头没脸的也可以来,反正水德神君图的就是一个热闹,图的就是一个给夫人长脸。 因为水神那位夫人据说嘴巴很挑,水德神君府上其实建了自己的小厨房,虽然只是偶尔开开火,但每年的宴席也都是水神府自己操办的,菜色有管事敲定,然而再和善陵房商议宴席那日善陵房提供什么特色的糕点或者菜品。 不过今年有点特别,善陵房的老板若海亲自带着一个小厨子踏进了水德他们家的大门,请求水德神君务必把承办和主办权都交给善陵房。 水德一开始听了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因为善陵房这几年做的东西都很一般,反正自己府上有厨子,还是自己办来得放心些。 刘汤源假扮成小厨子的样子,递给水德神君一份单子,单子上简单写明了几个宴席方案。 水德神君接过去看了一眼,刘汤源解释道:“二十一种大荤、十六种小荤,还有十七道素材、十二道甜点面食、最后六种瓜果;全自助式宴席,厨师随时布菜加菜,只要有足够的场地,红地毯排桌场景布置我们都可以全包;除此之外还可以有火锅宴、烧烤宴、清蒸宴,如果夫人喜欢西餐的话,牛排其实也可以。” 水德:“……” 刘汤源站着,继续笑道:“当然如果您还想来点即兴表演、主客同欢什么的,都可以;服装我们可以安排、演员也没有问题,灯光音响我们全权负责。” 水德:“……” 刘汤源本来其实没想说这么多,但水德神君的那副严肃的长相就给人一种不好说话的感觉,刘汤源干脆下了猛料,你不是要大操大办要长脸要热闹么?什么样花式的宴请刘汤源都参加过,只要你想,我就给你办。 若海在旁边站着听了都直冒冷汗,大话谁都会说,别最后做不到可就麻烦了,这可是砸善陵房的招牌。 如同刘汤源想的那样,水德神君确实不是个好说话的,但只要事情是和他那个老婆有半点关系的,他都要犹豫一下。 水德神君有点不相信善陵房如今已经能做出这么多菜色了,他疑虑的看了若海一眼,问刘汤源道:“当真?” 刘汤源笑着拱了拱手:“其他不提,神君要是相信我,可以让善陵房先把主要的菜色做出来送到府上给您过目,如果满意了,我们可以再商量。” 水德神君想了想,看看若海,点点头道:“好!” 当天回去,善陵房的几个厨子就把菜谱上的菜全部做了出来,装入食盒送进水德神君的府里。 接着第二天,水德神君就给善陵房拜帖,请若海和刘汤源过府商量。 其他方面也许刘汤源没什么信心,但在吃这一方面刘汤源还是很有自信的,脸碧游这种小吃货都说好吃,那水德神君肯定觉得菜品没问题。 水德神君这次对善陵房的菜色刮目相看,连着夸了好几次,若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要出来了,扶着额角道:“神君喜欢,当然是我们善陵房的荣幸。” 善陵房这几年明显是走下坡路的趋势,其实高位上的神仙们都知道,天帝已经有让善陵房搬出二十一层天的意思了。水德本来以为善陵房已经是强弩之末玩不出花样了,没想到还会来这么一出。 水德神君虽然觉得善陵房这次的菜色做得不错,但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宴席邀请范围很广,三十三重天到四海八荒四极四荒都会请到,即便不会全来,但来的人肯定也不会少。善陵房来这么一出,明面上是帮自己做宴,其实暗地里就是在给自己做宣传,到时候宴席一结束,善陵房的名头很快又会打响。 天帝现在对善陵房搬出二十一层天的态度还不明确,善陵房万一重新在天界得了好名声,天帝搞不好会怪罪下来。 水德神君不是笨蛋,一想就能想明白,若海和刘汤源也不傻,知道瞒不住什么。 若海索性道:“神君要是有顾虑,我们善陵房也不担这个名声,只当菜色都是府上的厨子做的。” 水德神君略一点头,道:“我再想想。” 若海和刘汤源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告辞离开了,反正善陵房要是真想打出个名头方法多的是,也不一定要依靠水德神君,只是如果水德神君欠了善陵房一个莫大的人情,刘汤源也能用他府上的那口井看看自己在凡间的家人。 若海和刘汤源离开之后水德神君小小纠结了一下,其实这事也没太大的疑虑,只是在他看来能不得罪天帝最好就不要得罪,省得到时候麻烦,水德正这么想着,那边侍从突然来报,说天空战神刚刚走门口经过传了话过来,说是过几日太极大帝他老人家也会过来凑个热闹。 水德神君一口茶直接喷了一地,茫然道:“你说什么?” 侍从道:“太极大帝据说那天也会过来。” 帝君他老人家的风采这么多年都只是个传说而已,过两天竟然会亲自过来参加贺宴? 水德神君震惊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突然想起来太极和善陵房背后的一层关系,后背冒了细细一层冷汗,也不纠结了,招来侍从道:“去和善陵房的若海说,其他都不用做,宴席他们包了。” 其实水德神君这个时候完全是多想了,太极会去参加宴席不是因为他想给善陵房做靠山,而是因为水德神君府里后院的那两只奶牛。 白团子在勾陈宫里破蛋这事知道的人很少,但最清楚状况的也只有空珐和太极两个人。一般来说仙胎一出生就如同凡人孩子的两岁到三岁,破壳爬出来就会跑会跳会说简单的话了,就好像碧游一出生就会跑一样。 然而小白团子他其实根本没到破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提前出来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只会爬呀爬呀爬呀爬,或者贴着脸在太极胸口蹭啊蹭啊蹭啊蹭。 天上的仙胎因为在蛋壳里孕育的时间长,而且不是母体直接孕育,所以从来没有哺乳这种说法;但小白团子却破蛋太早,除了牛乳和灵水其他根本不能吃。 太极一开始用灵水喂小白团子,小白团子躺在太极怀里还赏脸喝几口,之后干脆碰都不碰了,如果用手指沾了灵水喂到小白团子嘴边,小白团子就嘟着嘴委屈着脸避开,然后死命朝太极怀里拱,拱到胸口的位子蹭啊蹭的。 空珐当时脑子秀逗了,看了太极掩在长袍下的胸口一眼,咽了一口吐沫道:“小白团子是不是要喝奶啊。”刚说完就被一团白光轰出了房间,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院子里,好半天才爬起来。 爬起来之后就去了水德神君那里打招呼,说帝君最近可能会去一趟,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传话的侍从理解错了意思,以为帝君会在宴会那天到。 若海之前一直提一个“缘”字,其实缘分缘分,有了缘也要看时机对不对的。 而这个时机,刚刚好就是水德神君宴请八方的前一日。 水德神君在善陵房定下菜谱之后,刘汤源就提前一天带着人置办宴会当日所需要的菜品,除了锅碗瓢盆,其他所有的东西都需要从善陵房搬过来,尤其是当日做菜用的原料。 天界的神仙都懒散惯了,哪怕是善陵房的厨子小工什么的,平日里都透着一股子闲聊无事的气场,刘汤源不放心,干脆宴会的前一天亲自看着。 碧游一向爱跟着刘汤源,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懒懒散散的浑身没劲的样子,刘汤源也就没让他跟过来。 最后干脆所有的东西都从善陵房的二十一层天浩浩荡荡运到了水德神君府邸的后门。 而无巧不巧,刘汤源在后厨房整理食材的时候,帝君他老人家抱着小白团子进了水德神君府的大门。 太极活得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以至于后辈的神仙们听到他的名字忍不住就生出一种崇敬一种仰望。所以太极刚一踏进水神家的大门,水神阖府上下跪了一片。 小白团子坐在帝君怀里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跪了一地的后脑勺,没瞧见他想见的那只后脑勺,一时有点不太开心的嘟嘴哼了一下。 太极让水神屏退了左右,直接道:“听说你家后院养了两头乳牛?” 水神一边激动的默默冒汗一边恭敬道:“正是。” 太极十分干脆道:“刚好,我儿子最近正缺奶。” 水神咽在喉咙里的一口吐沫差点没把自己噎死。 水神家的后院就那么大,门廊进去之后入眼便是左右两口井,井边都栽种着一棵几人合抱的参天大树,树叶郁郁葱葱遮掩了头顶的阳光,院子里一片绿草地,草地上一只带着鼻环的乳牛正在懒散的吃草晒太阳。 水神不敢打扰太极,带到门口之后便躬身退下,太极独自抱着小白团子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两棵树静立着,吃草的乳牛却感受到一片明显的气泽,哞哞低喊了两声朝角落里走。 刘汤源这个时候刚刚好从树后面走出来,昂着脖子拍了拍大树的树干,根本没留意到进了院子的太极和太极怀里的小白团子。 一低头四目刚刚好和太极对上。 刘汤源:“……” 刘汤源当时有点傻了,愣在那里,他看看太极再看看小白团子,转念之间想着该怎么解释自己一个厨子跑进了别人府里的后院。让他更加纳闷的是,怎么放着这么重要的两口井的院子没有护卫? 太极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角落里的乳牛,考虑了一番之后抱着小白团子走近刘汤源,直接又干脆的看了刘汤圆的胸口一眼,悠悠道:“有奶的话哺一下团子。” 刘汤源傻站着,一时反应不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他转头看了眼朝角落里躲的奶牛一眼,道:“我不是挤奶工,不会挤奶。” 太极看了他一眼,淡定道:“不用挤,你有奶就行了。” 刘汤源木了一下,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继续道:“我为什么要有奶?” 太极不紧不慢道:“乳牛没有奶,有什么?” 刘汤源一时有些晕了,他低头蠢萌的看了自己胸口一眼,心里纳闷的想:自己浑身上下到底哪点让人看出一只乳牛的气质的? 然而窝在太极怀里的小白团子这个时候却突然呜呜呜呜呜呜的朝刘汤圆伸出两只肉嘟嘟的小手,伸长着脖子瞪着水灵灵的一对眸子,身体朝刘汤圆探过去。 刘汤圆只看了那么一眼,心蹭一下子就软化了,脑子抽了一时还没转过来下意识就把白团子抱了过去。 太极垂眸欣慰的看了看拱在“乳牛”胸口蹭啊蹭啊蹭的小团子,只以为这是孩子想要喝奶的本能。 然而角落里的乳牛却泪流满面无语看天,他想认错牛了啊,另外那只可以变成人形的乳牛他上茅房去了啊~! 第16章 水德神君放着两口井的这个院子,在其他人包括刘汤源看来肯定应该是个重兵把守的要地,但水德神君自己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要换了其他神仙,肯定至少也要搞个雪老虎雪狮子什么的看一看,不过水德神君家偏偏没有这些圆毛的兽灵,有也只有那么一只,还是水神他供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水德神君疼爱老婆,从来不敢在自己家里养其他圆毛的兽灵看院子,最后千山万水找了两只乳牛过来看院子。两只乳牛刚开始进府的时候还不是兽灵,后来养在水德神君的院子后面几百年,受了井水灵气的度化,其中一只才化了人形,另外一只也渐渐开化。 帝君他老人家当年叱咤四海八荒,独自一人就敢闯妖魔一族领地,天地都能为之色变的一个上神,结果怎么就认错了牛? 因为天界神仙见面从来没有开法眼看别人真身的这个规矩,就好像在人间界,不递名片自己不提,谁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再说太极避世勾陈宫若干万年,出个门给孩子喂个奶而已,也不用专门开了法眼看一只乳牛的真身。 刘汤源这边托抱着小白团子,心里一时还没转得过来,就被手里的软乎乎的小白团子“吧嗒吧嗒”连着亲了好几口,亲完之后还在用脸颊蹭了蹭,一副乖巧讨好的样子。 刘汤源刚想说明自己没奶也不会挤奶,结果被这么亲了几口,心瞬间就融化了。 吃别人的嘴软,拿别人的手短,被小白团子这么暖呼呼的贴着胸口一亲,刘汤源内心里生出一种亲完了不给奶的深深负罪感。 刘汤源心里被小白团子给萌化了,低头垂眼看到小白团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噗”一下被一根粉红色的小箭头给戳中了。 当然最后上完茅房攀着院子墙头跳回来的“乳牛哥”拯救了刘汤源。 乳牛哥的眼神在刘汤圆和太极之间来回扫了好几眼,最后定格在窝在刘汤圆怀里的小白团子身上,一脸高深莫测又了然的挑眉笑了一下,接着淡定的从袖子里掏掏掏,掏了一个小葫芦出来,递给抱着孩子的刘汤源道:“恭喜恭喜。” 刘汤源:“……”恭喜你妹夫啊! 乳牛哥只是个刚刚能化人形没多久的兽仙而已,基本没有什么法力,也不认识勾陈宫那位高高在上的帝君,看刘汤源一脸木讷又没有法力的样子,只以为是普通的兽仙上来寻奶来了。 刘汤源没法解释,太极更加懒得开口亮明身份,他看哺奶用的小葫芦到手了,对着乳牛哥略一点头,看了刘汤圆一眼,走出了院子。 刘汤源只得抱着小白团子跟在后面奔出院子。 小白团子这个时候转头来越过刘汤源的肩头,对着乳牛哥挥了挥小手。 乳牛哥一脸普度众生的眼神欣慰的看着这“一家三口”,内心里对自己的大度仁慈十分感动,对着可爱的小白团子笑着也挥了挥手。 三人离开之后院子里只剩下了两只牛,乳牛哥坐下来之后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转头对另外一只牛道:“二牛,天界不是好长时间都没有仙胎了么?刚刚那孩子哪里来的?” 二牛鼻孔里喷气,一蹄子踹在乳牛哥的后背上,乳牛哥摸着后脑勺笑了笑,道:“哈哈哈,我忘记你不会说话了。”把仙胎的问题早就抛到了脑后。 刘汤源跟着太极身后出门,刚巧水德神君战战兢兢伺候着等在不远处的长廊下,远远看到太极从拱月门出来了,连忙跑过来行礼,一抬眼就看到一脸讷讷的刘汤源抱着小白团子跟了出来。 水德神君一愣,道:“小……圆子?” 刘汤源:“……”因为要符合天界取名的一些常规,若海对外都喊他小圆子,这一声声小圆子真是听得他下/半身疼。 小圆子抱着小团子,一出院子门就撞见了主人,只能呵呵干笑了两声。 太极十分淡定的拢了拢袖扣,转头看了眼小圆子和趴在小圆子肩头上蹭啊蹭的小团子。他从刘汤源手里把孩子抱回去,小白团子却呜呜哇哇朝着刘汤源伸手要抱抱,嘴角一弯一副要哭的样子,脚踩在太极臂弯上身体朝刘汤圆探过去。 刘汤源眼睁睁看着几百枝粉红色的小箭头“噗噗噗”的插在自己心头上,他想起自己天界也有这么一个没有孵出来的小团子,也不知道最近蛋蛋怎么样了,上次见了一面……刘汤源突然一顿,记忆到了这里竟然是一片空白,他发现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上次见蛋蛋时孩子的样子了。 怎么回事? 太极拍了拍怀里的小团子,安抚之后大门都没走,转头又看了刘汤圆一眼,直接架着云就离开了。 水德神君恭恭敬敬弯腰行礼,等太极离开之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刘汤圆几眼,他纳闷的有点想不通,眼前这呆头呆脑的小厨子,帝君怎么就连着看了好几眼呢?帝君他老人家从头到尾好像也没怎么多看自己几眼啊。 而刘汤圆心里却闷闷的也想不通,他两手背到身后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紫色的疤痕自从上次见过蛋蛋一面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不能像以前一样感应到蛋蛋的存在,也感应不到任何其他的波动,那块疤就好像只是一块普通的紫色疤痕一样。 太极抱着小团子回了勾陈宫,小团子一路上都哼哼唧唧的,也不蹭蹭蹭了,两只小肉手抓着太极的外袍衣襟就是拽拽拽,或者一口咬在太极的手臂上,一路上窝在太极怀里都十分不高兴的样子。 快到勾陈宫的时候干脆一口咬在太极的下巴上,咬出一道深深的牙齿印。 太极抱着小团子也不恼,眼神十分柔和,一点都不似往日那个冷傲清高的上神,任由小团子在自己怀里胡闹,宠溺的不得了,摸摸团子的小脸拍拍团子的背,低声安抚道:“不闹不闹,很快就到家了。” 小团子本来还很闹腾,在太极下巴上啃了一口又要再啃,听到太极的那句“回家”突然就不闹了,吸了吸鼻子,恹恹侧头趴在太极肩头上,呜呜了两声,十分听话。 太极把小团子抱回勾陈宫的时候,小团子已经趴着安安静静睡着了,太极把小团子带回房间,拢在一层气泽平和的结界中,刚刚关门出来,空珐出现在身后。 太极扫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空珐对着太极下巴的两排牙齿印笑了一下,道:“唔,蛋蛋的牙口在蛋里养得不错。”接着正色道:“四极四荒今年上天复命的人到了,这会儿正在正殿候着。” 太极不紧不慢道:“今年上来的是哪个?” 空珐道:“东极东荒的那位邵欢。” 太极本来正要去换件正式的长袍,听到“邵欢”二字突然脚步一顿,空珐疑道:“怎么了?” 太极转头道:“是你调了他上天?” 空珐哈哈笑了两声,接着道:“我也是好意,成人之美么。” 太极:“成谁的美?” 空珐一脸八卦的表情凑过去,道:“你肯定没想到,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也是最近才从若海哪里八过来的。东极东荒那位果敢又不爱出远门的汉子,竟然是个那么痴情的种。据说他一直暗恋自己府上一个小厨子,奈何那厨子好像一直没看上他,可能最近邵欢有了霸王硬上弓的苗头,那小厨子干脆就跑到天上来了,现在在善陵房做厨子。” 太极双眸突然一闪,脑子里闪过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空珐却叹了口气,接着耸肩嘿嘿嘿贼笑出来,道:“我一开始不知道那小厨子要躲的人是邵欢,之后才听若海说的。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我之前闲得无聊,想不通打架那么厉害的一个神仙怎么就那么宅,干脆就把那四极四荒的邵欢提上天复命了。” 四极四荒在天界属于苦寒之地,但是在圣战之前却是将领战士历练的好地方,天上太平之后,四极四荒封了四位仙官管辖着这四方土地,因为地处偏寒邪气又重,所以每年都会调一名仙官上来问问话谈谈境况。 太极是五极战神八大元帅的统领,四极四荒又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每年谈话这个活儿都是太极在做,至于调哪位神官上来问话,却是空珐这个天空战神的分内事。 若海一开始算盘打得精明,她想她胡编乱造一定要造得靠谱,这天界里低调的人其实很多很多,能让若海用来瞎编的人也很多很多,但低调又离三十三重天远又不出远门的,若海想来想去,也只有东极东荒的那位仙官了。 但她恐怕怎么都没想到,最后误打误撞竟然撞上了邵欢被提上天界的勾陈宫问话。 太极听完却沉默了好一会儿,空珐疑道:“怎么?” 太极摇摇头,转身回房间去换衣服。他想难怪,难怪水德神君后院那个被认错的小侍从看着有些眼熟,也难怪团子会那么亲近他。 原来他入了轮回,已经重新上天了。 第17章 前缘一 汤源第一次离开勾陈宫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虽然大家都挥手和他道别说再见,他却也知道大概不会再见了。 他那时还很小,大概只有七八岁,裴玉站在云头牵着他的手,他第一次端坐云头朝勾陈宫望去,只看见一座闪着银光瑞气千腾的宫殿,宫内院落格局鳞次栉比,他原先住了很多年的那一方小院子,竟然怎么都看不到。 那时他才真正明白,即便帝君从头顶飞过,他刚好坐在天井里朝天空看,帝君也是永远看不到他的,恐怕连他住的那个小院子,他都从来不曾留意过。 那是他记忆力第一次哭,缩在云头上坐在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泣的十分厉害。裴玉过去总和他说男孩子不能哭,要勇敢坚强,永远都不能,他过去觉得有道理,但那天却哭得很厉害。 裴玉蹲下来抱住他,他哭得更加伤心,那是他生来第一次知道无助是什么样的感觉,也第一次晓得了,什么是被抛弃。 他想他那时候大概就是被抛弃了。他活在妖魔一族皇宫中的兄弟是被选择的那个,他是被抛弃的那个,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清楚最后的结果是这样。 裴玉和他住进了没有灵气的芒吉山上,那里没有宫殿没有仙婢侍从更加没有太极大帝,那里的山腰处有一片荒置很久的田地,山下有个无人居住的小院子,院子边上有小河,河里有小鱼,山上还有各种可爱的小动物,这里除了他和裴玉,没有其他人。 住了两个月之后裴玉问小小的汤圆:“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汤源笑着点头道:“很好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动物,这里好大,很好玩儿。” 裴玉眼底闪过心疼,却笑着摸摸他的头,道:“裴玉会一直陪着汤圆的,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汤圆甜甜的笑起来,点头道:“好。” 他那时年纪太小,天真的以为这辈子裴玉一定会陪着自己的,可突然某一天他醒过来发现,院子里空空的,屋子里也是空空的,山腰上没有人,他在山上找了一天也没有找到裴玉。 接着,他便再没有见过裴玉。 那一次汤圆没有哭,他在芒吉山一个矮矮的山头上坐了一夜,看长长的天幕银河,看远处繁星点缀之下的三十三层天。 芒吉山内住了不少兽妖,虽然不能说话却也通点人性,汤圆有妖魔的血统,那些兽妖便十分亲近他,陪着他在山顶坐了一夜。 第二天繁星落下日头升起,汤源抱着一只小麋鹿笑了笑,眼底有些落寞却也没了其他的触动,他站起来,对身后陪着的兽妖们道:“以后就只有我们了。” 那一年汤源13岁。 往后的日子里,芒吉山上便只剩下了汤源和他的兽妖们。 他每天一个人醒来,穿好衣服拿着毛巾推开门,就能看到一院子睡了一地的妖兽。 刘汤源笑着和那些妖兽打招呼,穿过一堆躺着的小动物,接着在院子子外的小河边上蹲着洗漱。 一院子的小妖兽纷纷醒来做鸟兽散,有的出去捕食,有的和刘汤源一样蹲在河边洗脸河水,有的去后院尿尿拉屎。 这就是汤源一天的开始。 洗漱之后汤圆会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上给自己煮一壶茶,知更鸟这时候会从深山里飞出来,嘴里叼着新鲜的野果站在汤圆肩头,小白兔从山路上跳下来,嘴里也叼着一把可以果腹的新鲜嫩草,白虎从山林里跑出,给刘汤源新鲜的嫩肉。 吃完早饭之后汤源会去山腰上看看自己种的东西,接着跑到熟悉的丛林里找妖兽玩儿,那些妖兽不能说话,汤源就给他们讲故事,一个故事翻来覆去给不同的动物讲,可以连着讲好多天;他还会和妖兽们做游戏,躲猫猫或者猜拳,妖兽们比较厚道,就算早就闻到他了也会故意假装找好久才找道,让他颇有成就感;当然和老虎小白兔之类的妖兽猜拳的时候他也不会老是出剪刀,偶尔出出石头也让兽妖们赢上几把。 汤圆照顾山上的妖兽,妖兽们也陪伴他,教他捕食猎物甚至攻击躲避。 那几年他正常的长大成人,虽然一个人在芒吉山上生活,却也活得不错,兽妖们喜欢他,他也喜欢兽妖们。童年勾陈宫的生活,对太极的期盼,和裴玉的承诺早就成了埋藏在他心中的一颗焦枯没有发芽的种子。 偶尔他也会去山顶坐坐,看看天幕繁星,看看那遥远的早已被他遗忘以及将他抛弃的三十三层天。他内心里十分平静,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永生都可能在这芒吉山上独活一辈子。 直到某一日他爬上山头,刚枕在一只虎妖肚子上打算看看星星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拖着长尾巴的赤红色火球落在了他不远处的山头上,接着一个青色的火球也拖着长尾巴落在了另外一处的山头上。 汤圆一下子坐起来,和虎妖碧绿色的眼珠子对视了两秒,接着道:“我们猜拳吧,你赢了咱们就去看看红色的火球是什么东西,我要是赢了就去看看青色的火球。” 虎妖跳起来盘着尾巴左右徘徊了一下,对汤源露了露虎牙,意思是耍赖就咬你。 汤源也正经的站起来,边说边出了个剪刀:“石头剪刀布。我出的剪刀你出的布,我赢了,走,咱们去看看那青色的火球是个什么玩意儿。”说完欢快的朝山下跑去。 山顶寒风中,虎妖伸出的白色的肉爪子显得十分萧瑟。(……) 虎妖和汤源爬上另外一边的山头,从山顶的乱石块里挖出一个穿着一身玄服奄奄一息的男人。那个人就是当时从东极东荒追着梼杌到芒吉山,再一剑斩下梼杌一条后腿,神力却被梼杌一口吞掉的邵欢。 汤源把男人拖到一棵大树下面,拿夜明珠对着邵欢的脸照了照,转头对虎妖道:“是一个男人哎,大喵。” 老虎在男人身边蹲坐下来,低头闻了闻。 邵欢当时被一口吞了神力,元神受损,勉强撑了最后一口气,睁不开眼,刚要开口:“在下东极东荒邵……” 汤圆却好像没怎么注意一样,看了看虎妖又看了看邵欢,接着在邵欢脸上戳了戳,蹲在一旁用一种商量的口气对大喵道:“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大喵,你要吃么?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邵欢:“……” 邵欢一个支撑不住晕了过去,老虎张嘴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不吃人肉。 邵欢得救了,住进了汤源的小院子,躺上了汤源屋子里唯一的床。 邵欢这一觉睡了整整四天,四天之后朦朦胧胧转醒的时候听到耳边有人“低声”在讨论什么事情,但反反复复却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大喵,你真的不吃么?看上去挺好吃的啊?” “哎,他睡了好久了,再不醒我考虑要不要在院子后面刨个土把他卖掉。哦,不,后院都是你们拉屎拉尿的地方,回头我会挖到粪球的。” “要不这样吧,我们再等等,要是再不醒,要么埋到山上去,要么问问黄毛他吃不吃,我觉得黄毛应该会吃吧,毕竟他胃口大。”黄毛是山里的一只狮子。 邵欢:“……” 邵欢脑子立刻清醒了,瞬间明白那块要么被吃掉、要么被埋掉看上去很好吃的东西,其实就是他自己。 邵欢瞬间睁眼坐起来,诚恳的看着对方道:“我醒了。”然而瞬间又愣住了。 邵欢虽然在天界无权无位,但也是在天界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一笔的开元悍将,他活了若干个万年,从开元圣战时期就见过各色的美人胚子,有像天界仙子那边纤尘不染端庄的,也有像妖魔一族*奔放美艳的,却从来没见过汤圆这样的。 汤圆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只裹了一条粗布的棉麻,他肌肤从内透出一层白,五官立体漂亮得令人心颤,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对干净若星辰如深潭的黑眸,气质干干净净又爽利。 邵欢从前见到美人要么是过于孤傲凉薄,要么就是端庄得不忍直视,汤源身上有一种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感觉眼前的男人干净漂亮得不像话,如果真要形容,那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只看那么一眼,就惊诧住了,再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在亵渎。 邵欢愣神的看着汤源,汤源也被突然醒来坐起的邵欢吓了一跳,他愣了愣,长长的睫毛如同羽翼一般忽闪了两下,接着立刻把大老虎抱到了自己胸前遮住胸口,因为已多年没再和一个“正常人”说过话,一时有点结结巴巴:“你……你……你醒了。” 刚说完脸刷一下红透了,他多年独居山中,嫌弃穿衣服实在麻烦,再加上山里动物没有穿衣服,他也就懒得多穿。但他从小生活在勾陈宫,也明白礼义廉耻的道理,知道人应该是穿衣服。 邵欢这才注意到对面的男人没穿什么衣服,顿了顿,一时反应不过来,脸也跟着红了。 汤源还死死抱着手里的大老虎,脑袋隔在虎头上,闪着眸子,结结巴巴不好意思道:“你……你醒了,你饿么?我,我去给你找吃的。” 邵欢细细看着汤源,从他闪躲的眼神到他干净漂亮的脸颊,邵欢十余万年没有对哪个仙子动过情,然而落在芒吉山上醒来之后的那一眼,却无端种下了情根。 邵欢心中一颤,接着笑起来,点头道:“好!” 第18章 前缘二 梼杌是上古凶兽之一,由怨气化成,原本被镇压在东极东荒的普度山上,这次不知为何会突然叛逃上天界。 邵欢提着越坤剑从东极东荒追了一路,梼杌却并不恋战,一边躲一边逃,最后被邵欢一剑砍断了一条后腿;梼杌失掉一条后腿后突然暴虐癫狂,怨气高涨之后一口吞掉了邵欢的神力,邵欢失去了神力支撑不住,终于和梼杌一起落在了芒吉山头上,这才被汤源救下。 梼杌在芒吉山隐没身形怨气,邵欢找不到他,干脆就在芒吉山下的那个小院子住了下来,当然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这院子的主人。 因为汤源。 邵欢见汤源的第一眼就以为汤源是一只集天地灵气化成人形却没有法力的兽妖,因为汤源身上有妖的气味,又和山中野兽熟悉,神仙是不会来着没有灵气的芒吉山的,邵欢自然也不作他想。 他只是很喜欢汤源。 汤源把唯一的床让出来给邵欢,自己在厅里拿木板搭了个床睡觉。 邵欢早上醒来推开门就能看到一院子的飞鸟走兽,汤源和一只大老虎蹲在河边洗脸漱口,拿一块白色的棉麻毛巾给大老虎洗脸洗爪子。大老虎像一只憨憨的大狗那样蹲坐这,耳朵“扑铃扑拎”动着,闭着眼睛侧对着院子,任由汤源给他洗脸,接着再乖乖伸出爪子让汤源给他洗肉垫。 邵欢靠着门抱胸站着,嘴角抿着一抹笑容,他这个开元时期的悍将多年偏安一隅生活在东极东荒,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然而这却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简单的画面美好又真实。 院子里的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走,麋鹿蹦蹦跳跳跳出了篱笆,几只白兔子蹦来蹦去进了草丛,其他的动物三三两两站起来抖抖皮毛去了后院,而汤源背对着院子洗了洗手,像是感觉到邵欢的目光,疑惑的转过头,接着对着他笑了笑,再挥了挥手。 邵欢走出院子也来到河边,汤源下/身穿着条长裤,上身披着条棉麻,露出一边的肩膀,看上去就像是穿着袈裟的僧弥。 汤源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来,道:“你醒了?要吃东西么?翠鸟应该去找果子了。” 邵欢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他看着汤源,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握着刘汤源的手腕边给他擦手边道:“我什么都吃。”顿了顿,又笑道:“而且也不用吃很多。” 汤源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握着的手,欢快道:“你吃的多也没关系,这山上有很多果子,而且我还种了很多的东西。” 邵欢笑道:“你还会种东西?” 汤源点点头,很自然的抽回自己的手,道:“那当然,你要看么?我带你去山里看看。”刚好这时翠鸟叼着野果飞到了汤源肩膀上,汤源把果子摘下李递给邵欢,邵欢接过去,心里却扑腾扑腾升起一股很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须臾活了数十余万年,从来都不曾有过。 邵欢吃了点野果,汤源吃了野果还吃了一点嫩草。他嘴里叼着新鲜的嫩草咀嚼的时候脑子就爱放空,一脚踏在河边的石头上,斜着眼睛看河里摇着尾巴的小鱼,抿着嘴巴慢慢的咀嚼,像兔子吃草一般嘴边还横着嫩草心,一脸无害的模样。 而那只大老虎嘴里也叼着两根草撅着,一脸恹恹的样子。 邵欢心跳得感觉更加明显,他看着汤源,觉得眼前的人、眼前的景美好得让他心颤,他第一次看见人吃草,也第一次见到老虎跟着吃草的;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挠来挠去。 他喊了正愣神的汤源一声,汤源疑惑的转眼看他,他却倾身扶着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脸颊,一口咬住他嘴边的嫩草,接着起身,笑眯眯看着眼前人道:“我也吃吃看。” 汤源却愣得顿住,微微张着嘴巴,接着一脸愤愤又恼羞成怒的样子,脸红道:“你欺负人。” 邵欢眼底是浓烈的笑意,却正色的一边吃草一边看着他道:“我欺负你?为什么这么说?”装得一脸无辜的样子。 汤源又愣了愣,皱眉想了想,突然又笑道:“对哦,你没有欺负我。”接着一派天真道:“你还要吃草么?”说着拍拍脚边的大老虎,从老虎嘴里抓过一小把嫩草递过去道:“给。” 邵欢一手背着一手摸了摸鼻子,道:“哦,我吃饱了。” 汤源带邵欢上山去,看他种在半山腰的东西,邵欢却发现汤源把那一小片的田打理得十分精致,只是种的东西稍微少了一点。 汤源还带着他去山头上玩儿,看风景,看黄毛的狮子和人打架,或者带着他在山上和一群动物躲猫猫。或者在山涧小溪边上洗脚,淌着水听汤源说山里的动物。 邵欢一直很有耐心,他看汤源就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也像一个无忧无虑的青年,他活得随心又恣意,虽然这山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却活得那么充实,每天给自己找很多事情做。 邵欢在芒吉山下的院子里住了七天,七天之后除了被吞噬的神力没有找回,他其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和汤源朝夕相处了七天,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 他从乾坤袋里把自己的几套衣服鞋子拿出来,改小之后给汤源穿;他给了汤源新的果实种子和蔬菜种子,陪他一起种在山腰的天地上;他在山上找到了一大片的药材地,带着汤源辨识那些药材的性能;因为稍微懂一些医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给山里的动物看病。 那时候汤源一直在他身边,组织着山里的动物们排队,安抚动物摸摸顺毛。 邵欢那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忘记自己是谁、自己的责任了,他每天和汤源一起,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给汤源修了小院子,拿越坤剑当斧头砍了竹子修葺篱笆,又扒掉了屋顶给汤源重新换了瓦片和防雨的茅草,他还用木头给院子里多造了一间放置杂物的茅草房;给汤源的萌宠大喵做了个软绵绵的窝。 邵欢其实是知道的,他不会在芒吉山住一辈子,东极东荒太多的恶灵和凶兽需要自己去镇压,他有属于他的责任;不过他想他以后会时常来天界的。 天界每年都有固定的节庆,一个多月之后天帝会在二十九层天举办一场三天三夜的宴会,各方神仙都会过去凑热闹。 汤源不知道那是天界宴会,他只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芒吉山头上看到一个焰火纷呈的三十三重天,天河在那三天的夜里会铺成开,繁星在夜幕上点缀出五彩缤纷的绮丽景色。 邵欢过去也时不时被人拉上天界参加宴会,一年一年都是一个花样,他觉得无趣;然而汤源却看着头顶奇景和闪耀的璀璨道:“天上好玩儿么?” 邵欢原本想说不好玩,但看着汤源一脸期待又羡慕的样子,还是改口道:“你想上天上去看看么?” 汤源转头,黑眸闪过一片惊喜,“我可以上天上去看看么?你能带我去么?” 邵欢点头笑笑道:“当然可以。”说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白色吊坠玉佩,正是可以隐去人身形和外貌、也可以隐去汤源身上妖气的东陵汉白玉。 汤源在脖子上系上玉佩,邵欢默念了咒法,东陵汉白玉便隐去了他原本的样貌,杵在邵欢面前的,就是一个长相平凡无奇又没有法力的小仙而已。 汤源头凑到河边,看着河水里的自己,疑惑道:“好神奇!是不是每次都会变成不同的人?” 邵欢道:“同一个人戴只会有一种样貌,下次你戴着玉佩,还是现在样子,如果变成其他人了,我就认不出来了。” 汤源这时候却顿了顿,看着河里的自己,喃喃道:“是啊,变了样子就认不出来了。” 邵欢带着汤源驾云离开了芒吉山,飞去了二十九层天,参加三天三夜的宴会。汤源跟在他身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邵欢带来随行的一个小侍从而已。 汤源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好看的景致。 二十九层天是一大片的的七宝芳骞林,林子里的树木大多三人合抱几十米高,树枝上开着七色的宝石花结着七色的果实,每到夜里都会闪出七色的光彩。 七宝芳骞林里有一个大千甘露门,门后又是另一番景色,百丈高台之上仙子仙娥们穿着裙纱翩然起舞,百丈高台之下或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或者小桥流水,或者假山庭院长廊……偌大的一块地方竟然看不到头,抬眼望过去,只能看见九天之上一挂瀑布垂落而下,瑞气万腾的雾气中,隐隐可看到瀑布之后又是另外一番奇景。 汤源过去生在勾陈宫的小院子里,之后长在多妖兽的芒吉山上,从来没有看过如此人工雕饰的壮丽景致,一时看得有些发呆。 邵欢一直跟在旁边,细声和他解释,这个是干什么用的,那个是做什么的,那边的仙翁是谁,那头的戴着虎头头盔的战将又是谁…… 汤源这时候却突然转头问了一句:“帝君来了么?” 邵欢疑惑道:“谁?” “太极大帝。”这四个字从小烙印在他心中,多年没有提起,却也从来没有忘记。 刚刚好这时谭水边的几个仙子正在议论什么:“太极大帝好像从来不曾参加过‘七宝宴’啊,我从出生开始,就没听说他参加什么宴会。”顿了顿突然咋舌道:“蓝袍……那……那是……太极大帝?” 正要开口的邵欢和汤源,以及周围的人同时寻声望去,正看到太极于大千甘露门外走进。 刹那,银河一般落九天的瀑布汹涌翻腾,万千瑞气汇集于高处落下,婆罗花沙沙作响,七宝树上还未开花的七宝花瞬间怒放。万丈高台上音乐声顿住,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除了同阶品在场的六御和五方,所有人都齐齐跪拜了下来。 邵欢拉着汤源也正要跪拜下去,然而汤源却盯着大千甘露门的门口,看着那一身蓝袍、俊美严肃而又陌生的面孔,踩着玉阶的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两下之后摔坐了下去。 帝君他老人家不坐,谁敢入座?一时间整个七宝芳骞林的大小神仙都为邵欢带来的这个小侍从捏了一把汗。 然而太极却抬步稳稳的走上玉阶,目光落在汤源那张平凡无奇的面孔上,他走到汤源身边,一脚踏着上一阶,弯腰,从蓝色的款袍袖中伸出手,注视着汤源的眼神平和又安详。 汤源昂头愕然看着他。 “帝君好久没有来看过我了,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一直看的话,你说会不会看到帝君驾着云从天上飞过呢?” 这是汤源成年之后第一次在三十三重天上见到太极,也是太极第一次见到成年之后的汤源。 即便后来发生种种,因为汤源一直带着东陵汉白玉,太极便从来都以为他是现在的模样。 第19章 前缘三 那日七宝芳骞林内,是太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扶了起来,给了他别人羡慕不来的无上荣光。 当日宴会结束,邵欢正要带着汤源离开,太极却突然问了汤源一句道:“来三十三重天,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太极这话问得突兀,邵欢当时就觉得很莫名其妙,然而汤源却十分高兴的回道:“我能去二十六重天看看么?”顿了顿又道:“我就在外面看看。” 太极看着汤源,平静的点点头,接着对邵欢道:“你明天带他过来吧。” 邵欢行礼道:“是。” 邵欢驾着云头将汤源带回去,汤源那天晚上却十分高兴,兴奋得都睡不着,蹲在大喵的窝旁边不停给大喵顺毛,摸耳朵摸肚子,开心得不得了。 邵欢看他高兴自己也高兴,走过去问道:“天上好玩儿么?” 汤源一边给大喵顺毛一边转头,他还带着东陵东汉白,不是平常那张漂亮的脸,然而笑起来的时候满眼都是璀璨的星光。 邵欢心里一顿,走过去跟着蹲下,一手放在汤源肩膀上,问道:“如果离开芒吉山的话,你会不会舍不得?” 汤源疑惑道:“为什么要离开?去哪儿?” 邵欢心里直打鼓,第一次觉得说一句话需要那么大的勇气,他道:“东极东荒,我住的地方,离这里有点远,不过那里也有山有田有小动物,如果让你半年的时间住在那里,半年的时间住在芒吉山,你愿意么?” 汤源想了想,很干脆的摇头道:“不要。”如果离芒吉山很远,那也就说离天界很远了,他不要,他天真的想,他刚刚才见到帝君,还和他说话了,明天还能去二十六层天看看,如果东极东荒很远,那不是离帝君也很远么? 他不要。 汤源多年一个人生活,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他拒绝得果断干脆,就好像拒绝山里的一只老虎林子里的一只小鸟。 邵欢虽然之前就想过可能会被拒绝,然而话从汤源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受伤。但他想不去就不去吧,东极东荒是极寒之地,又多凶兽恶灵,汤源不去也好,以后他多跑两趟就是了。 第二天邵欢早早就带汤源去了二十六层天,太极竟然亲自等在宫里,摇摇负手立着,看邵欢从云头上将汤源带下来。 汤源那天特别高兴,他以前从来没在勾陈宫外玩过,那天却在宫外的大花园里玩了好久,跑跑跳跳,单纯的就像个孩子。他从婆罗花的花园一路和邵欢追逐打闹,太极却也能悠然端坐一边给他们煮茶。 汤源玩儿累了,站在庭子旁边,从太极手里接过一碗茶水,眼睛朝勾陈看了一眼。他记忆里的那个地方已经很模糊了。 太极突然在汤源发呆的工夫问了邵欢一句:“以后有什么打算。” 邵欢又被问得一头雾水,却看到太极的眼神从他身上飘到了汤源身上,邵欢顿悟,太极他老人家竟然在问他的感情问题,一向沉稳如他,这会儿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邵欢转头静静的看了汤源一眼,眼底存着温柔,道:“看他吧。”他那时候对太极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竟然没有半点疑问,他沉静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美好未来里,丢掉了往日的理智和沉稳。 那天临到日落的时候,太极问汤源想不想进宫看看,汤源小心翼翼道:“我,可以么?” 太极点点头,邵欢这个时候却突然感应到芒吉山上的一抹怨气。邵欢有自己的责任,不能陪汤源进宫,只能赶去芒吉山追赶梼杌的下落。 他当时还拜托太极照看一下他的这个小侍从,言辞尤为诚恳,太极也点头答应了。 邵欢离开之后太极就带汤源进了勾陈宫,他们走的是正大门,推开门之后就可以看到一方宽敞的青石砖连着高高的阶梯,通向高处的巍峨云殿。 汤源小心翼翼却又满怀期待的进门,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底都是兴奋和眼泪,他从没想过他还能回来再看一眼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他原本以为帝君是个严肃不好相处的人,现在才发现帝君其实很好说话。他不过顶着邵欢小随从的身份,帝君却也很和蔼很有耐心的和他说话。 汤源昂头看着高耸的云殿,心里满满的都是高兴,他没有质疑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怎么会在七宝林里亲手将他一个不起眼的小侍从扶起来,没有奇怪为什么他还能来瑞气千腾的二十六层天看看,更加没有怀疑为什么偌大的勾陈宫内竟然连一个开门的门童都没有,还要帝君亲自推门。 汤源惊叹云殿的端肃,转头正要说什么,太极却提着一把玄色的宝剑站在他的面前——浮生尽。 汤源看了看他手里的剑,疑惑道:“帝君……”那把剑他小时候在书上是见过的,越坤出,浮生尽,前一把是青华大帝的佩剑,后一把正是太极的。斩杀无数妖魔,剑锋所到之处没有活口,亦没有任何伤口半滴血,是举世的名剑。 然而下一秒,浮生尽已插入他的腹部。 太极垂眸看他,眼中没有动容没有波澜,就如同看一只小小的蝼蚁。 汤源惊愕的瞪眼站着,疼痛不过瞬间的事情,他抬眼看着太极,没有惊恐愤怒,只问了一句:“为什么?” 太极拔出剑,剑身没有半滴血,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抓着汤源的肩膀,看着他道:“汤源。” 汤源睁大眼睛,他以为太极不知道他是谁,他以为他隐藏得很好,可他现在才知道,太极早就发现他是谁了。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他那时还是很天真,他茫然直视太极,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太极将他扶住,看着他,眼中没有动容,只是给了他要的“为什么”—— 原来当年妖魔神三血统的仙胎原本只可能孵出一个孩子的,但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破蛋而出的竟然是双生子,汤源天生只有妖魔血统,然而一出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能靠近神力,活下去的希望也非常渺茫,太极就将他带回了勾陈宫中,放在一个接触不到任何神力仙法的院子里生活,周围照顾他的侍从仙婢也都没有法术。 太极感念和青华的交情,一心要救活汤源,之后又把汤源独自一人留在了没有仙灵的芒吉山上,布下了结界让他安然长大;他虽然没有亲自带大汤源,也几乎不能靠近汤源,但他那时是真心在保护着汤源,他想只要他活着一日,便护他一生。 太极做事向来果决,也不用和任何人交代因果,其实原本这样已经也算是很好的结果。 然而半年之前,魔族的那位三血统小王子却突然一病不起。天道从来都有自律的公平,原本只应该有一个孩子,汤源在芒吉山上活蹦乱跳的,另外一个必然要死。 妖魔族现任的女王将小王子一手带大,血骨中都是感情,她跪在太极脚下怒哭道:“那孩子当年被您带走养在宫中,受您恩泽庇佑多年,您一步都不离宫的照顾他,几乎鲜少来皇宫看一看小王子,所以就活该小王子他一个人惨死宫中么?……帝君我求求你,再怎么说,小王子他也是正正经经受了青华一脉血统的!!只有他有青华大帝的血统啊!” 三血统的小王子和芒吉山的汤源,太极只能选一个。 汤源僵硬着身体站着,终于明白了,当年他以为他是被放弃的那个,现在才彻底明白,过去太极是为了保护他,而现在,太极才是真正的放弃他! 可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始终是被放弃的那个,被抛弃的那个。 他也终于明白阿勒,太极之前问他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不过是让他临死前少一个遗憾罢了。 浮生尽没有立刻斩杀他,但汤源知道,他活不久了,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出去,没有伤口也没有巨大的疼痛,但他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他转头又朝太极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原来我小时候你一直在照顾我,可惜我一直都不知道。还总是问他们,为什么你不来看我,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可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汤源那天蹲在勾陈宫大门外等邵欢,邵欢匆匆提着越坤剑驾着云头赶到,看到他蹲在勾陈宫外,跑过去疑惑道:“怎么在门口蹲着?”邵欢发现了梼杌之前藏匿的地方,夺回了自己的神力,打伤了梼杌,却又让它逃了。 汤源正要开口,然而身体感应到邵欢身上的神力,一口血直接吐了出来,晕了过去。 邵欢急急忙忙把汤源带回芒吉山,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汤源从二十六层天离开之后便一直卧床,邵欢查不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去找太极。 勾陈宫速来闭门,那天邵欢倒是很顺利的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那天太极最后的话:“他天生不能触碰神力,你身上的神力会让他死得很痛苦。” 邵欢那日在芒吉山上疯狂的寻找梼杌,神仙是没有办法自己压制神力的,只能让梼杌再吞噬掉。 而汤源那夜却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发现了一只浑身是血的黑老虎,汤源临死前妖魔气息浓厚得东陵汉白玉都压制不住,梼杌感应到妖魔气息,并不害怕,只一脸绝望略带乞求的看着汤源。 汤源蹲在院子里,大喵在梼杌周围嘶喊徘徊发出警告的低吼,汤源却拍拍大喵的头安抚他,接着摸摸梼杌的脑袋,道:“黑老虎,你也要死了么?” 梼杌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接着竟然开口说道:“你能救我么?我还不想死。” 汤源面色苍白,披着一件衣服蹲着,身形萧瑟淡薄,他笑了笑,道:“你也怕死么?我也是,我也不想死。” 梼杌黑色的眼珠里淌出血泪,皮毛颤抖道:“我不能死,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还不能死……我不能死……” 汤源的手顿了顿,垂下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神色,他突然悲哀的想,如果他不死他能做什么呢?可他发现,除了在芒吉山上种田玩耍外,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可做的。 汤源对黑老虎道:“如果我救你,你能为我做什么?” 黑老虎道:“你很痛苦对么?我可以封印你的记忆,让你忘掉那些痛苦的事情。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汤源却又拍了拍黑老虎,接着道:“这样吧,我救活你,等我死后,你帮我在这山里照顾我的小动物们。” 黑老虎不可思议道:“真的?” 汤源顿了顿,眼底闪过一片哀色,道:“还有,如果,我是说假如,我没有死成,或者某一天我突然回来了,你能帮我封印我的记忆么?”若真有来生的话,他也不想活得很痛苦。 黑老虎道:“好。” 之后,汤源给黑老虎喂了自己的血,他在这山上多年,一直知道自己的血可以救那些濒临垂死的妖兽。 邵欢没有找到梼杌,那时他已然绝望了,他内心里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汤源最后那几天倒是很释然,除了邵欢身上的神力让他很痛之外,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好。 邵欢那时陪着他说话,汤源絮絮叨叨,和平时一样,枕着大老虎说话。他这才向邵欢提起自己幼年时期在勾陈宫的生活。 他说其实那时也很好,除了帝君不来看他之外,他也有人陪着。后来来了芒吉山,其实也还不错,他有动物们陪伴,过得很恣意,不用像天界的其他孩子一样每天上课学习。 他只是有点寂寞而已,有点寂寞。 那时邵欢说:“我带你去东极东荒,你不是没有看过雪么,我们去看雪。” 汤源摇摇头,道:“不了,我太懒了。” 邵欢跪在汤源的床边,亲吻他的脸颊嘴唇,那些他曾经觉得最美好纯净的,他无助又痛苦,因为他深刻的明白,没有人救得了汤源,他只能看着他离开,事实通透得令人绝望。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哪怕到最后一刻,他还在疯狂的寻找梼杌,他想是不是梼杌将他的神力吞掉了,汤源就能多活几年,他也好想办法续他的命。 那一日邵欢照例出门寻找梼杌,太极却来了芒吉山的小院子。 汤源闭眼平静的枕着大喵躺在床上,太极没有进门只站在门口,他身上的神力,足够将汤源灼伤至死,结界都没有用处。 汤源睁开眼睛,抬起脖子看了太极一眼,又躺回去。他声音缓缓的如同溪流,“不用等很久了。”他很快就要死了。 太极在门口道:“你入轮回后会是新的生命。”会有父母亲人,会有爱人朋友。 汤源平静道:“不用骗我,我知道的,妖魔是入不了轮回的。” 太极没有再开口。 汤源也什么都没说。 半响之后,大喵突然站起来,呜呜的趴在汤源身上,碧绿色的眼珠里淌出血红的眼泪。 那一日,邵欢在深山里找到了梼杌,没有拔出越坤剑,只拼力和梼杌纠缠血战。 整个芒吉山一半都陷入黑幕,雷电自天垂落劈在芒吉山的山头,闪烁的电光将整个黑幕照亮,梼杌一口吞掉邵欢的神力,神力从元神被夺去的时候,蚀骨的疼痛蔓延在肉身,却怎么也比不上心里的痛。 邵欢神力再次被夺,腾云的法术都使不出来,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回去的时候却见芒吉山山腰的田地里架着一个木台,台上一片火光,火光中印出一个熟睡的人形。 邵欢支撑不住,越坤剑撑着半跪在地上,他茫然的看着那片火光,好久之后才痛苦的嘶吼哭出来。 太极站在不远处,转头看他,对他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邵欢半边脸印着赤色的火光,耳边有什么轰鸣作响,并没有听到太极的话,却突然抬头看他,眼中是可怖的血红,他对着太极,拔出青华的越坤剑向他刺去。 而他没有听到的那句话却是:“我将他的妖魔血引到自己身上,他过去也没有习过法术,死去的时候只是普通人的身份,入轮回千年之后,你们应该还可以再见。” 只可惜,一切都掩埋在火光之中,连同太极的话,连同邵欢那份情。芒吉山一场火葬之后,所有一切烟消云散,只留下烧尽的木屑中那块被人遗忘的东陵汉白玉。 百年之后,求道得天命而升天的凡人在少阳紫府拜见东王公东华帝君。 太极当日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竟然也去紫府的正殿坐了一会儿,受飞升初上天的仙人拜见。 那日下方叩拜者正在陈述顺便歌颂自己在人间的功德,太极心无旁骛的脑子放空,东华就坐在他旁边,突然倾声朝他那里靠了靠,低声道:“近几年得道升天的凡人真是越来越少了,质量也不是很高。”接着八卦道:“唔,那个孩子的质量倒是挺高的。” 太极抓住了东华话里的重点,悠悠揶揄道:“什么质量?脸么?” 东华笑了笑,眼神朝下方一个垂眸素立的男人望了过去。 太极也顺着目光看过去,正看到一个垂眸看着玉砖一身白袍的男人,男人这时候刚刚好抬头,俊秀的眼神小心翼翼的朝殿上望过来,和太极四目相对打了个照面。 男人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笑笑,躬身朝太极微微拜了一下。 太极心里顿了顿。 这是汤源的第二世,入轮回上天时隔不过百年,然而那时几乎没人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被放弃的青华双生子之一,太极不知道,汤源自己也不知道,而邵欢那时已避居东极东荒再没有踏上天界半步。 之后汤源第二世与太极的种种、甚至换仙骨、怀仙胎、堕天、太极身上的妖魔血、所受的那八十一万道天雷,所有这一切都被三十三重天上的天帝下了封口令。 但就像太极说的,以及天界众仙所认知的那样,天道是自有平衡的规律的。 所欠总是要有所还的。 就好像太极与汤源相识的两世,第一世太极其实并不欠他一条命,只因为汤源那时本就不被天道认可,然而太极却欠他一份情;第二世太极还了汤源的情,却欠他一条命;所以才有轮回之下的第三世。 只可惜有些东西天道算得明白,有些东西却是扯也扯不清的。 好比那块被人遗忘的东陵汉白玉,后来误打误撞成了空珐的囊中物; 好比若海瞎编了一个不靠谱的理由,向空珐借了汉白玉给重新上天的汤源; 好比汤源戴着玉隐去了真面貌和帝君团子在水神后院相见,太极却以为他只是当年那个被他亲手斩杀的汤源,而不是那个堕天的团子爹; 好比若海瞎编的对象最后无意中被空珐提上天界复命,而那个仙官却恰恰好正是当年落在芒吉山上的邵欢; 又好比,当年太极把汤源的妖魔血引到自己身上,而出生的小白团子,竟成了天上第二个妖魔神三血统的神胎。 第20章 若海之前向空珐借东陵汉白玉,瞎编了刘汤源的身份,之后空珐无意间问起,又接着瞎编了一个“被领导暗恋随时可能*最后只能远走天界”的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之一赫然正是被空珐从东极东荒提上天界问话的仙官邵欢。 邵欢虽然如今只在东极东荒做一个小小的仙官,但当年却是青华帝君坐下的一名悍将,青华和妖魔一族的小太子私奔之后,邵欢便继承了青华的越坤剑坐镇东极东荒。 空珐当年是太极坐下的天空战神,太极又和青华交好,按理来说空珐和邵欢应该也算有点交情,但邵欢当年从东极东荒出来跟随青华的时候,空珐却在战场上伤了元神,一睡就是十几万年,所以他不认识邵欢,邵欢也只听过他天空战神的威名。 所以千年之前的很多恩恩怨怨,关于汤源和太极的,汤源和邵欢的,空珐其实都不知道,但这次他却误打误撞将空珐提上了天界。 此时此刻,勾陈宫内,邵欢站在下方,高高的云殿之内太极着了一声正装蓝袍懒懒坐在高位上,左下首方,空珐无聊的扒了扒耳朵站着,听着邵欢一句一句禀明四极四荒这一年的动向,尤其是东极东荒镇压着无数神兽的普度山的近况。 其实总结一句话就是,什么事都没有。 太极从坐上云殿之上开始就没换过姿势,一直到邵欢说完最后一个字,抬手朝太极行了一个君臣之礼,太极才换了个手撑下巴,只道:“既然没什么事,那就这样吧。”说完站起来离开。 邵欢却突然抬眼看着太极,扬声道:“一千多年于帝君来说不过晃眼一过,如今魔族的那位小王子也要登基为王了,臣下敢问帝君一句,可还记得汤源是谁?” 空珐愕然一顿,疑惑的朝殿下看过去,接着流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太极顿住脚步,瞥眼朝邵欢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兀自走了。 空珐在太极和邵欢之间来回看了好几轮,转得脖子都酸了,才朝邵欢伸手道:“邵欢老弟在天界多留几天啊,回头我们叙叙啊,一定要叙叙啊。”说着朝太极追过去。 勾陈宫正殿之后是一大片婆罗花的花园,婆罗花在天界有圣洁的美名,然而自从千年之后有人跳了一十三层天的摩尼藏池之后,婆罗花已前年没有花开。 正殿后一派凄凉的景色,太极负手从枯败的花丛走过,空珐追在后面急忙道:“老大等等,刚刚那个邵欢说汤源?他在质问你?不对吧,我记得他这一千多年里都没出过东极东荒啊,又关他什么事?” 而且更让他纳闷的是,之前若海说什么“魔族小王子登基帝君也算心想事成”,之前这话他就听不明白,小王子虽然是青华的种,太极和青华过去关系也非常好,但太极和那位魔族的小王子基本八竿子打不着,有什么事成不事成?怎么现在东极东荒的邵欢又来插一脚提魔族小王子? 空珐脑子明显转不过弯来,他想太极当年和团子爹之间的事情,怎么又扯上邵欢了? 太极碾了一指枯败的黄色婆罗花,不紧不慢道:“他说的汤源,不是你想的那个。” 空珐搞不懂了,“那说的谁?” 太极远远朝院子里扫了一眼,道:“他说的汤源,不是被我换了仙骨的团子爹,是另外一个。”顿了顿:“青华双生子之一。” 空珐醒来的时候青华的双生子之一只剩下了妖魔族的那位小王子,另外一个据说入轮回去了,所以他也不知道另外那个叫什么名字,却没想到竟然也叫汤源。 空珐的天界观陡然被刷新了,他看着眼前的太极,突然想他睡着的这十几万年真是太精彩了,滚滚红尘竟然能把太极他老人家连着给拉下去两次。其中竟然还会牵扯到青华的双生子,阿弥陀佛祖宗太爷,青华他老人家要是还活着,肯定得轮着越坤剑狠狠和太极干一架。 空珐这么想着,掐指一算,惊道:“等等,前面一个叫汤源,入轮回做凡人,百年之后,另外一个叫汤源的凡人上天……老大,你确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太极转头看了空珐一眼,这次的回答倒是十分果断:“不是。” 邵欢在勾陈宫面见完太极,架着云直飞芒吉山,他摇摇看着脚下的山头,视线从山腰处一大片种满了各种瓜果蔬菜的田地,转到山脚下那个环水而建的小院子。 这山上的所有一切,亦如当年。 邵欢冷峻的面孔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波动,他愣了愣,降下云头落在山下河边的那个小院子里。 邵欢这一千多年里一直蹲守在东极东荒,再没有上过天界也再没有踏足过芒吉山,他原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也再无可能来这个小院子的,但时隔千年,他还是回来了。 邵欢站在院子中央,打量这个他曾经熟悉的小院子,篱笆、石桌石椅、放杂物工具的小茅房,还有那三间闭着大门的屋子,他原本无波的心突然空了一大块。 芒吉山深处透出一股不安的怨气,邵欢手里的越坤剑嗡嗡颤抖争鸣,邵欢索性松了手,放任越坤剑进深山。 邵欢在石桌边上坐下,心里空空又茫然的感觉让他觉得突兀又熟悉,他抬眼朝篱笆外的小河里看了一眼,像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河边洗手,接着转过头来笑嘻嘻看了他一眼,抬手朝他招了招。 邵欢勾唇笑了笑,眉头微微松开,然而表情瞬间又落寞下去。他想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是时深山中突然一阵乱石轰鸣,越坤建的红光透过丛林瞬间乍亮,邵欢皱眉抬眼望去,人已一跃而起驾着云层朝红光处飞去。 邵欢默念口诀,越坤剑闪着红光急速从深山中刺出,重新落入邵欢手里,同一时间深山中怨气大涨,无数飞鸟惊恐的瞬间乱飞,紧接着,一只四足泛红浑身涨蓝的凶兽破山而出,于腾云之上和邵欢摇摇相望。 梼杌由怨气而生,红色虎足蓝色的长毛,长着一张凶悍可怖的人面,却有一口露出长长獠牙的猪嘴。 邵欢于半空中张起一面结界,隔绝了芒吉山上的怨气,只将自己和梼杌封在其中。 梼杌一千多年之前突然叛逃上天界,被邵欢追捕时砍掉了一条后腿,当时已是强弩之末,邵欢原本以为就算自己不杀梼杌,梼杌肯定也活不了多久的,所以他这一千多年在东极东荒都以为梼杌已经死了。 但在大半个月之前,曾经砍掉梼杌一条腿的越坤剑感受了微弱的一点怨气,方向竟然正是当年的芒吉山。而当时天空战神提他上勾陈宫问话的旨意,也刚刚好到了东极东荒。 结界从芒吉山山下的小河畔边上拔地而起,送入高云,又在邵欢和梼杌的头顶拢出一个透明圆形拱起的弧度。 结界之内梼杌身上红蓝火焰滔天,而结界之外确实芒吉山头一片往日的安详,两种景色反差巨大。 梼杌四脚踩着腾云,身上已几乎没了当年煞重的怨气,只抬眼警惕的看着邵欢,并没有打算攻击的意思;然而邵欢手里提着的越坤剑似是按捺不住,争鸣作响。 梼杌仰天突然咆哮一声,声音被阻隔在结界内壁中回荡着,竟是一声震慑人心的虎啸。 梼杌怒目看着邵欢,道:“倒是我大意了,那么一点点的怨气,你也能找到我。” 邵欢没想到梼杌竟然会隐藏这芒吉山里苟活了一千多年,他冷眼站着,道:“跟我回普度山,我就放过你。” 梼杌冷笑:“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你觉得我会回去?” 邵欢垂眸提了提手里的剑,再抬眼时眼中已经溢满了杀气。他是经历开元圣战的神仙,手上曾经沾满鲜血,从来不是那些一口一个仁义道德的小仙。 邵欢道:“既然如此,那就受死吧。”说完竟然也不拔剑,直接对着梼杌一掌拍去。 梼杌咆哮一声,山下结界之内的河水却突然被搅动着冲上云霄,邵欢一掌挥出神力突然暴涨,一条青色的巨龙便盘绕着突然出现在邵欢掌下,朝着梼杌后背上一口咬下,梼杌踩着腾云挣扎,虎啸龙吟声在结界内咆哮翻腾,一时河水滔天落下,瞬间竟是地动山摇。 梼杌被压在普度山内度化万年,远古时期身上的怨气早就度化得差不多了,神力也随之消失,千年之前被神剑越坤砍去了一条后腿,养了千年好不容易才重新长回来;梼杌如今只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 梼杌奋力咆哮挣扎,仰天虎啸,浑身赤红色的火焰瞬间暴涨,青龙受了赤火的灼气一下子退开,盘在邵欢头顶,一时进退不得。 河水从结界壁四周涌上天,垂下时化作倾盆大雨,梼杌浑身的皮毛却依旧燃着一层厚厚的火焰。 邵欢皱了皱眉,盯着梼杌浑身的赤炎,道:“你的怨气竟然已经被度化得差不多了。神兽白虎虎啸、赤之炎火……这怎么可能?” 梼杌眼中却突的闪过一丝悲哀,接着被利芒取代,他趁着邵欢晃神的工夫突然一跃而起,朝着邵欢猛冲过去,青龙立刻护到邵欢身前,然而梼杌却和邵欢擦肩而过,再次虎啸,朝着结界壁一口火喷去。 梼杌喷出的竟是神兽白虎的赤之炎火,赤红色的火光在结界壁上烧出一个大洞,梼杌腾空飞出就要逃走。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邵欢转头怒目拔出越坤剑,剑尖指着梼杌直接冲破了结界,结界的银光在剑尖化作一条银色的龙,银龙张口朝天怒吟一声,接着身体在梼杌身体上盘住,困住了想要逃跑的梼杌。 梼杌身上的怨气当年在普度山已经度化得差不多了,这一千年里也散去了不少,刚刚又被青龙咬在了背上,此刻血流如注疼痛难忍,根本不负当年四大凶兽之一的恶名。 梼杌挣扎着,然而越挣扎银龙禁锢的越厉害,邵欢收剑飞到梼杌面前,银龙很快化作一条银色的绳子绑住了梼杌。 梼杌挣扎不开,但现在嘶吼的力气都没有,血流得厉害,他终于忍不住呻/吟一声,无奈开口道:“我身上已经没有多少怨气了,也不再是上古时期的凶兽了,你放过我吧邵欢,我对你没有威胁,对天界也没有威胁。”最后哀叹一声:“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邵欢看着他,知道梼杌没有说谎,不过上古凶兽之所以当年能有那么大的恶名,可不只是因为他们凶恶残忍。 聪明,才是罪魁祸首。 邵欢冷冷看着梼杌,道:“当年你逃出普度山的时候,也是这么苦苦求看护禁地的仙使的吧?然后呢?然后等他可怜你,放松警惕甚至放你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一口勒断了他的脖子。” 梼杌这次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邵欢,他知道邵欢不相信他。 邵欢不会直接斩杀梼杌,当年青华大帝曾说过不杀梼杌,既然青帝都不杀,邵欢更加不会这么做。 邵欢正打算用法术将梼杌拘进一个锁妖笼,哪知道梼杌突然开口:“我不要回普度山,你放过我。”接着黑眸盯着邵欢,认真道:“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就告诉你山脚下那个院子里住的人去哪儿了。” 邵欢心中有什么被狠狠敲打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将梼杌身上的绳子勒紧了半寸,怒道:“你是在威胁我?!”他可以被人威胁,但他从来不希望牵扯到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个人,况且他根本不相信梼杌,梼杌现在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在耍聪明而已。 梼杌疼得大喊,“我没有骗你!当年我快死了,是他在山下救了我,给我喝了他的血我才能熬过来。我承诺他给他守这座山,保护他的动物们!我没有骗你!” 邵欢怒红的双目一凝,皱眉看着梼杌,好半天之后道:“我曾经答应青帝不杀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直接用越坤剑杀了你。” 梼杌忙道:“那你答应我,答应我,只要我告诉你,你就放我走!” 邵欢道:“好。” 梼杌慢慢道:“当年他救我,我承诺了他两件事,一件是守山保护他的动物朋友,还有一件,是他说如果他没有死或者其他情况,总之只要我又遇到了他,就用法术封印他过去痛苦的记忆。” 邵欢心中狠狠一顿。 梼杌继续道:“这是我答应的事情,前面一件我做到了,后面一件,最近我也做到了。” 做到了是什么意思?邵欢心里很清楚,做到了就是说,汤源回来了。邵欢意识到这点之后瞳孔一缩,提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想怎么可能呢,汤源是妖魔血,妖魔是入不了轮回的,他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回来? 梼杌:“我用法术封印了他过去的记忆,因为他身上有我的封印,只要封印在,我就能感应到他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你放过我。” 邵欢紧紧握住手里的剑,骨节发白,他看着梼杌,面孔上没有半丝表情,“带我去找他,如果是真的,我就放过你;如果是假的,我就当场杀了你。” 梼杌点头:“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没有把实话说全而已。 他确实有随意封印人记忆的本领,只是这个本事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的,封印法术必须要附着在某个介质上,否则是个人就能封印记忆,天界早十万年之前就是梼杌的天下了。 而封印汤源记忆的那段法术,就附着在他手腕的胎印上,这也就是为什么团子出生之后胎印还没有消失的原因。 第21章 刘汤源跟着善陵房的大队从水神府回了二十一层天,回到后院的时候正看见碧游懒洋洋的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晒太阳,四爪撸直了趴着,尾巴打了卷儿搁在一边。 刘汤源走过去坐下,伸手在碧游背上摸了摸,然而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他发现那天在勾陈宫的记忆十分模糊,而且他根本不记得蛋蛋的样子,无论如何努力回想,蛋蛋的模样在自己脑子里完全空白一片。 怎么会这样?而且这几天手腕上的胎印一点感应都没有,之前还能时不时感觉到蛋蛋的存在,现在什么都觉得不到了?而且胎印也没有消失,这又是怎么回事? 碧游晒得浑身都软绵绵的,被刘汤源摸了几把尾巴都彻底软掉了,他哼哼了两声,正要开口,突然耳朵敏锐一动听到了一些什么,接着猛的跳起来,结果因为腿软前爪卷着又趴下去,下巴磕在石桌上,差点咬到舌头。 碧游:“……” 刘汤源笑喷,把碧游抓着抱起来,晃了晃,碧游的身体跟果冻一样在空中抖了抖,他道:“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碧游却挣扎一下挣脱开跳到地上,接着昂起脖子朝天空看去,他脸上的表情是难得严肃,他盯着天空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道:“有人。” 刘汤源坐在石椅上也跟着朝天看去,道:“有人么?没有吧。”刚刚说完突然两个黑点出现在视线内,那两个黑点如同离弦之箭破空而出,一晃眼的工夫便落在了后院的天井里,在地上砸开一个直径一米的坑。 梼杌嘶吼着挣脱自己腰上的银色绳索,两只火红色的前爪死死将邵欢按在地上。邵欢玄色的袍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他的视线被身形巨大的梼杌挡住,只感觉到院子里确实是有人的。 邵欢两手卡在梼杌隐藏在厚厚皮毛之后的前颈,眼神冰冷:“品性不改,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梼杌把他带到二十一层天,云头刚刚要落下的时候,梼杌却突然朝他反扑过来将他压制住。 梼杌嘶吼一声,身上剩余不多的怨气暴涨,将后腰盘绕的银色绳子挣脱,他赤红着眼看着脚下的邵欢道:“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我已经带你来了!如果你食言,我就杀了他!”说完前爪跃起转身就要朝身后不远处的刘汤源扑过去。 刘汤源一开始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地上的打架的两人,碧游却十分暴躁的怒目瞪着梼杌,梼杌身上的怨气是凶兽特有的,普通的兽灵感应到了都会心生恐惧而暴走,碧游心里却说不上来的焦躁。 从梼杌和邵欢落地再到梼杌转身后扑,前后也不过几秒钟的工夫,暴涨的怨气充斥在这小小的天井里,刘汤源黑色的瞳孔中印出梼杌人面猪牙的可怖面孔时,碧游身上红光一闪,已从一只小小的白老虎变成了足有半人高的大老虎。 梼杌黑色的眼中只有一个一脸僵住的刘汤源,根本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一只老虎,他一跃而起朝着刘汤源猛扑过去的时候,突然一只体型壮硕的白老虎怒吼一声朝着梼杌身侧撞过去,那一撞几乎用了碧游所有了的力气,两只猛兽翻滚嘶吼着摔在院子里,又摔出一个巨大的坑。 邵欢这才看清楚院子角落里站的男人,那一眼几乎耗尽他半生的情愫,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刘汤源,不敢相信竟然会是真的。 刘汤源当时已经彻底傻了,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可怖的凶兽,更加没见过两只猛兽翻滚撕咬打架的情景,当时的状况来得太突然也太混乱,他调转视线正要看向地上玄服的男人,梼杌却突然挣脱开碧游,朝着刘汤源再次猛扑过去。 院子本来就小,梼杌的体型又十分巨大,那一扑的速度迅猛,刘汤源在邵欢和碧游惊愕的眼神中一下子被扑到了地上。 刘汤源在惊恐中本能的抬手去挡,梼杌却刚刚好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血腥味一下子弥散开,刘汤源手腕的紫色的疤痕瞬间雾化出紫色的怨气消失在空气中。 “汤源!”邵欢惊恐的踉跄站起来,越坤剑瞬间出手,然而剑尖却被一阵紫色的结界弹开。 碧游红着眼跃起朝结界转过去,却也被怒涨的紫光弹开撞在院子的花坛里。 紫光蔓延的速度很快,浓烈的光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没有人看得清楚结界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欢在一千多前都不曾再看到汤源最后一眼,一千多年后根本无法承受再次失去,他赤红了眼,神力在他周身现出一条青色的龙,朝着结界撞过去。 碧游没有神力护体,但那一刻也毫不犹豫的朝着结界再次撞过去。 然而两股力量还没有碰到结界,紫光突然收拢结界消失,梼杌身形缩小变成一只黑色的大老虎,被人一脚踹翻撞在碧游脚边,翻滚两下如同丧家犬一样滚落在墙根下,呜咽抽搐。 而刘汤圆半撑着身体收回脚,口鼻手腕一片血红。 在刚刚那爆涨的紫光中,碧游和邵欢都没有看到,梼杌一口咬下刘汤源的手腕,想要像当年那样用血续命,然而猪牙刚刚刺破胎印解除封印,梼杌后背上流淌的血突然汇成三股,朝着刘汤源的口鼻涌去。 封印解除,妖魔血又回归主体,本体受到外界威胁,强大的妖魔血自动护住刘汤源压制住梼杌。刘汤源的身体在妖魔血回归之后变得强大无比,那一脚踹过去,不但将梼杌踹出结界,还将梼杌踹得浑身脱力晕死过去。 碧游和邵欢惊愕的看着刘汤源,刘汤源脖子上系的东陵汉白玉碎成粉末,现出他原本的模样和左眼至眉头之上的紫色鸾尾印记。 刘汤源坐起来,盘着推,用袖口擦掉鼻子下面嘴角的血,封印记忆的怨气消失之后,现在他脑子里不停涌现出过去的痛苦记忆。 他木着脸坐在地上,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妖魔气息,他抬眼朝邵欢看了一眼,对他道:“撤掉你身上的神力,我现在受不住。” 邵欢看着汤源的脸、眉尾上的紫色鸾尾,震惊呆愣下忙撤掉神力,在周身张起结界退到院子的角落里。 碧游转头朝梼杌看了一眼,确定梼杌已经晕死过去了,才变成猫咪大小的小老虎,一瘸一拐慢慢朝刘汤圆走过去,他碧绿色的眸子看着汤源,觉得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他在刘汤圆面前顿住,刘汤圆却虚弱的朝他笑了一下,接着讲碧游抱进怀里,放在盘着的腿上。 碧游这会儿浑身都疼,腿断了一条,背上腹部擦掉好几块皮毛露出血肉,他窝在刘汤圆腿上昂着脖子看他,小声抽气道:“骗人,你根本就不是凡人。” 刘汤圆坐在地上,脑子生疼,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好像填鸭一样不停朝他脑子里塞,塞得他脑壳都要裂开了。 他拍拍碧游的脑袋,叹道:“我倒是希望我就是个普通人。”顿了顿,道:“身上有伤?疼不疼?”正说着,一层妖魔气息将碧游护住,他肚子上的血肉开始自动愈合,甚至慢慢长出皮毛,后退断裂的骨头也没有那么疼,似乎正在矫正愈合。 碧游才懒得管那么多,他累得要死,安安静静趴下去,任由刘汤源在他身上顺毛,喃喃自语,这个时候都不忘记傲娇一把:“哼,要不是看在你做的东西好吃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呢。” 汤源摸摸碧游的脑袋:“恩,知道了,回头再给你做好吃的。” 梼杌这个时候却挣扎抽搐着抬起眼,朝汤源腿上的碧游看了一眼,像是确定了什么,闭眼重新摔回去,眼角却有泪。 刘汤源在院子里坐了起码一个小时才重新站起来,他把睡着的碧游放回屋内,又用乾坤袋里太上老君给的绳子把梼杌绑了起来,扔在院子的花丛里。 刘汤源最后才朝邵欢走过去,隔着结界站在邵欢面前,笑道:“把这玩意儿撤掉吧,神力对我好像没什么伤害了。” 邵欢没精力去思考为什么汤源不害怕神力了,他撤掉结界,他看着汤源,汤源也看着他,两个人共同的记忆里最后一次见面都是在芒吉山上,汤源枕着一直大老虎,邵欢摸了摸汤源的脸,说他很快就回来。 然后隔了一千多年,他们才再次相见。 两人坐在天井里的廊下,中间隔着一只“大喵”的距离,就像过去在芒吉山上一样,只是他们谁都没“叙旧”的闲情,也没有人提当年的事情。 邵欢转头看汤源,看见他额角下方眉眼处多了一块紫鸾尾巴的印记,还是一只四尾,而这天上地下传闻中的最后一只四尾鸾,正是当年和青华大帝私奔的那位魔族太子,只是那位魔族太子是一只青鸾。 邵欢看着汤源,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甚至流泪,就像当年那样,可现在他却能这么平静的坐在汤源旁边。 刘汤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角上的印记,印记正在慢慢变淡消失,他转头和邵欢对视一眼,笑道:“过去的记忆感觉真奇怪,好像我已经活了好几辈子样子。” 邵欢点头道:“现在你感觉像是个旁边者,这些记忆对你没什么影响,等时间一长记忆融合了,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刘汤源耸耸肩,试图把气氛调节得轻松一点:“如果现在有人愿意打包把我送回我爹妈那里就好了。” 邵欢唇角勾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喜悦,现在太过平静的心情让他觉得有点无从适应,他想他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和汤源前前后后认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 气氛一时有点冷场,邵欢不知道该说什么,汤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认识邵欢的,他们过去像朋友那样相处,在芒吉山上玩儿找事情做,邵欢也对他不错,但是前一世他最后快死的那几天,邵欢所流露出的根本不像一个朋友会有的情愫。 刘汤源这会儿头疼又尴尬,因为记忆力,邵欢那会儿的眼神太专情太热烈了…… 邵欢这个时候突然开口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封印解除记忆力恢复了,汤源现在是货真价实的一只妖魔。 刘汤源对未来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但恢复记忆之后,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以妖魔的身份留在全是神仙的三十三重天上,他得离开这里。 刘汤源转头道:“我得离开,不过之前,我要去勾陈宫一趟。”封印解除,他自然明白了当时在水神后院的那只小白团子,其实就是破蛋而出蛋蛋。他的孩子。 邵欢一听汤源和勾陈宫还有牵扯就直皱眉,他看着汤源,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刘汤源拉开自己的袖口,手腕上的胎印和封印都消失了,但还是留着浅浅的胎印疤痕。 邵欢垂眼瞳孔一缩,心里一怔,他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只听到汤源坚定执着道:“我儿子,我得把我儿子抢回来,才能离开。” 第22章 从空珐那里借的东陵汉白玉承受不住妖魔之力粉化了,邵欢就又给了汤源一个,隐去容貌和声音,最重要的是隐去他一生的妖魔气息和额角上的青鸾尾。 邵欢离开之后,汤源走到角落里,蹲下来查看那只被他五花大绑的梼杌。 他戳戳梼杌的鼻子,梼杌慢慢转醒睁开眼睛,他满身是血侧躺在地上,黑色的皮毛黏腻邋遢,肚皮起伏喘息,眼角有泪,他艰难睁眼看着汤源道:“当初我答应你的两件事情,我都做到了。” 汤源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脑袋,有些记忆有些事情在脑力里转一圈依旧觉得很遥远,但他也知道,那些事情确确实实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问道:“你以前说不想死,你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那你现在做完了么?” 梼杌抽搐一下,道:“做完了……可是,可是我还是不想死,救救我。我刚刚没想杀你,我只是要你的血续命。” 汤圆看着梼杌,“你就算真想杀也杀不掉了的。我救你,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梼杌身体一抖:“你……相信我?” 汤源道:“相信你个猪头鬼,咬我那口你也没省力吧?别说我没提前通知你啊,我身上的妖魔血已经觉醒了,你又喝了我的血,弄死我之前你肯定得先死!” 梼杌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对我有大恩,我会报答你的。” 汤源救了梼杌,梼杌身上几乎已经没有多少怨气了,他变成了一只比碧游要大一点的黑老虎,跟着汤源进房间之后就卧在门边的角落里。 汤源走到床边去给睡着的碧游顺毛,梼杌在门后卧下,抬眼朝床那边看了一眼,看到碧游挺直了躺在床上,四个爪子软绵绵的卷着;梼杌蜷起身体下巴搁在前爪上,一动不动盯着床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支撑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若海进院子的时候正看到汤源蹲在厨房门口洗菜,正屋的大门紧紧关着,一向黏汤源厉害的碧游这会儿倒是没在院子和厨房周边晃悠。 邵欢之前走的时候已经把院子恢复原样了,若海什么都没发现,走到汤源旁边,询问道:“明天就要在水神府办宴会了,就怕到时候厨房人手不够。” 汤源甩甩手上的水,站起来道:“够的,明天勾陈宫的那位帝君也会去么?” 若海听到汤圆主动提勾陈宫就是一愣,道:“可能不会,”顿了顿:“你……” 汤源理所当然道:“你上次带我去了一次,之后我没问你,你也没说。” 若海和汤源两人心知肚明说的是什么,若海了然问道:“你想再见见仙胎?” 汤源看着若海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他现在要把小团子抢过来,知道的人肯定是越少越好,若海最好也不知道,他没指望把所有人纳入计划以内,再说他恢复记忆之后,对天界的一些人又有了新的认识。 汤圆想了想,干脆捞起衣袖,露出自己左手的手腕,那里的胎印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他看着若海道:“胎印消失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若海心里咯噔一跳,看着汤圆光洁的手腕惊道:“消失了?” 汤源点头:“消失了。” 勾陈宫的仙胎之前破蛋的时候,汤圆手腕上的胎印并没有消失,若海和裴玉都知道这件事情,两个女人私底下一盘算,觉得肯定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谁都没有和汤源提仙胎破蛋的事情,都按兵不动在边观察着边想办法。 此刻若海看到汤圆手上的胎印消失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来,她吐了口气,接着急忙解释:“之前我带你去勾陈宫见仙胎,回来之后你却什么都不问,我以为你对那孩子没那么关心。后来仙胎破蛋了,你手腕上的胎印又没有消失,我和裴玉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汤源装模作样的惊道:“所以仙胎早就破蛋了?” 若海郑重点头:“是。” 汤源道:“我要见孩子。”顿了顿:“明天水德神君夫人的寿宴,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太极大帝去参加,我想偷偷去勾陈宫看看孩子。” 当爹的想看孩子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海被蒙在骨子里什么都不知道,她想了想,道:“我试试吧,不一定会成功,而且就算帝君出来,很有可能也会带着仙胎。” 汤源心道反正还有n b,他点点头,若海便转身出了院子想办法去了。 若海离开的时候汤源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什么,院子另外一头的房间内却突然蹿出一只黑色的老虎,他身上脏兮兮的全是血,看着汤源的眼神却十分镇定又理智:“我猜,这是你上天的第三世,第二世肯定发生了什么,你才会有太极大帝的仙胎。” 汤源收回视线,朝梼杌招了招手,梼杌走过去,汤源拿起一个葫芦舀子舀水冲洗梼杌身上脏兮兮的血水,他蹲在旁边一边给梼杌冲洗皮毛一边道:“你太聪明了,难怪邵欢老是防着你。” 梼杌四爪立着老老实实任由汤源给自己冲洗身体,他道:“你好像并不相信刚刚来的那个女人,她不在你的计划以内,那我在你的计划以内么?” 半葫芦瓢的水泼在梼杌脑袋上,汤源两手在梼杌脑袋上的挠啊挠的,挠得梼杌眼睛都睁不开,汤源道:“你要是一点用都没有,我救你干嘛?” 梼杌抖了抖身上的毛,睁开眼睛,黑眸静静看着汤源:“你想夺子?” 汤源给梼杌洗完了脑袋和身体,又开始撸他的四条腿,边撸边道:“废话这么多,吃饭的时候等你说完了,你盘子里的东西肯定都被碧游吃光了!” 梼杌:“……” 若海去了勾陈宫一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太极竟然答应了第二天去水德神君府。 邵欢这天晚上进了善陵房的后院,和汤圆商量着该怎么进行第二天的夺子大计。 结果汤圆刚刚开了个头,那边窝在软软的云床上的碧游就炸毛了,尖锐的爪子生出来在床沿上死命挠,挠得一条杠一条杠的,“魂淡!你果然不是普通人!你竟然有仙胎!太极大帝的那个仙胎竟然是你的!我倒了什么样的霉运才认识你!!你现在还要抢你自己的儿子!??” 坐在地上的梼杌冷脸转头看咋咋呼呼的碧游,碧游再次炸毛:“还有这只死黑狗!小爷救你救得浑身都疼,结果你竟然把他养在屋子里!你眼里还有我么?” 汤源和邵欢无奈的对视一眼,梼杌一下子跃上窗沿,黑爪子一下子按在碧游脑袋上,把碧游的嘴按在软软的云床上,接着淡定转头看向汤源:“你继续。” 汤源和邵欢商量了对策,各种各样的情况都想了一遍,最关键的就是不能和太极正面撞上,汤源他哥从小就教育他,柿子要挑软的捏,勾陈宫内的空珐显然比太极好捏太多了,和太极打邵欢是半点把握都没有,和空珐打说不定还能打个平手。 碧游这段时间一直被梼杌一爪子淡定的按在脚下的云床上,呜呜哇哇的反抗声音成了汤源和邵欢说话的背景,脑袋前肢被按着动不了,只能撅着毛茸茸的小屁股死命用后爪挣扎。 梼杌倒是很淡定的静静坐着,一身的黑色皮毛尽显王者的理智和风范。 等汤源和邵欢商量完了,梼杌才挪爪子松开碧游淡定的跳下床,碧游却紧跟着一口咬在梼杌的尾巴上,奈何梼杌黑老虎的体型比他大太多,他那一口小牙齿咬下去,不过就像是在给梼杌挠痒痒一样。 梼杌转头看了眼咬着自己尾巴上的碧游,眼底闪过些什么,淡定的走开了。 第二天水德神君夫人的生辰,善陵房一大早就有一堆人浩浩荡荡朝着水神后院奔过去,原本不大的后厨房和小院子放了一堆的东西、进了一堆的人,一时间显得格外拥挤。 善陵房的大厨开始翻炒食材,一堆的小侍从在院子外面洗菜准备精致的碟碗,若海穿着一身干练的红妆在厨房里看着,汤源则淡定的指点厨子先做什么后做什么。 若海在厨房里时不时就瞄一眼汤源,最后在角落里对汤源道:“最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回头看准了时间,我就带你过去,帝君不会离开勾陈宫太久的。” 汤源眨眨眼睛,“一炷香是多久?” 若海:“……两个小时,最多只有两个小时。” 汤源笑道:“没问题。” 水神府的前院一片张灯结彩,水德神君用府里最大最漂亮的院子给老婆庆祝生日,宴会午时开始,早上陆陆续续就来了一大堆的神仙,往日安静的府邸一下子好不热闹。 汤源在厨房后院,前面水德神君站在府邸门口亲自恭迎前来贺宴的人,碧游和梼杌就躲在廊外的角落里静静注视着,只要太极一来,碧游就立刻去通知汤源,而梼杌则去通知在水神府宴上喝酒的邵欢。 计划一开始十分顺利,水德神君也不是第一次给自己老婆贺宴,所以府内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直到水神府的侍从匆匆忙忙从长廊一头跑到府门口,掩唇对水德说了一句什么,水德神君在门口明显一怔,和门口接待的侍从叮嘱了一句,接着欢欢喜喜顺着长廊朝后花园跑过去。 梼杌和汤圆卧在长廊里,梼杌看水神一脸惊喜的样子跑开,站起来抖了抖耳朵道:“难道太极没走前门?” 汤圆却一副恹恹的样子,掀开一片眼皮子,道:“不是,应该是他老婆回来了。” 梼杌看碧游,“你怎么知道?” 水德神君府后花园,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黑红相见的武袍,一脸不耐烦的敲腿坐在石凳上,抬眼不耐烦的看着水德欢欢喜喜的跑进了拱门。 水德边朝着男人跑过去边惊喜道:“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会回来的!” 尾火虎徐泽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石桌立马碎成一片渣,徐泽敲腿不耐烦的晃着,皱眉道:“老子还没找到弟弟,你庆祝个屁啊!还有谁是你老婆?你见过老子这么威武雄壮的夫人么?” 第23章 水德神君府上的生日宴一向都是从中午开始,持续整整三天。 汤源从早上开始一直就在后厨房帮忙,没踏出过院子半步,一直等到下午,都没有等到碧游过来通知一声,最后忍不住问了布菜的一个小仙婢,才知道太极根本还没有来。 汤源等啊等啊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夜幕降临的时候,碧游才迈着小爪子奔过来,窜进厨房,跳上汤源的肩头,咬耳朵道:“来了来了!他一个人来的,空珐也没有跟过来。” 汤源拍拍碧游的脑袋,表示自己知道了,碧游才跳下去,本来想转身跑出去的,结果进了厨房一步都迈不动了,眼睛闪着瓦亮的绿光盯着那些精致的菜肴。 汤源就知道碧游吃性不改,他走到角落里,从怀里掏出两个拳头大小的布包,放到碧游面前道:“悠着点,别吃撑了跑不动路。” 碧游立刻叼着布包撒丫子跑开了。 汤源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看厨房里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里,淡定的朝外面走。他走出厨房后院和后宅的小花园,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再走出月亮拱门的时候,果然看到邵欢在那里等着他。 邵欢和汤源一起朝外面走,走出水神府后门,邵欢便直接架着云头朝二十六层天奔过去。 而水神府内,若海听说太极已经到了,便跑去后厨房通知汤源,打算亲自带着汤源驾云去勾陈宫,然而他在后厨房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汤源,只在宴会花园的角落里找到了埋头狂吃的碧游。 若海走过去问碧游:“汤源呢?先生去哪里了?” 碧游埋头一边吃一边道:“哦,刚刚在宴会厅看到他来着,你找找呗,反正就在府里。” 若海疑惑的皱眉四处望了望,只看到花园内一片祥和欢乐的喝酒交谈声,根本找不到汤源的身影。 邵欢带着汤源飞到了二十六层天,从偏门进去,开门的小门童认识邵欢也见过一次汤源,正疑惑着邵欢怎么带了若海的小侍从过来,邵欢已经威严的开口了:“我找空珐战神。” 小门童立刻恭敬道:“空珐将军正在后院,小的给您带路。” 邵欢一摇手,“不了,我自己去。”说着便带汤源顺着长廊绕过偏殿朝后院走。 汤源眼前这个瑞气千腾的勾陈宫和记忆里的并没有两样,然而刚刚踏进门的那一瞬间,从心里就冒出一股冷冷的寒意,他还记得自己是在云殿之前被太极捅了一剑,那一剑毫不留情的刺破皮肤肌理穿透内脏。 汤源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邵欢走在一旁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稳稳的握了握他的手,让他安心。 汤源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 两人走到后院,果然看到后院正屋一片灯火通明,大门没有关,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来追我啊,来追我啊,看谁爬得快。” 邵欢:“……” 汤源:“……” 邵欢和汤源满头黑线在院子里站着,屋内的声音倒是突然静了下去,汤源留在原地,邵欢走到正厅门口,然而他却进不去,因为一层守护结界把他隔在门外。 邵欢之前就已经猜测会有守护结界护着孩子,但他只以为守护结界只会护着孩子,没想到竟然整个屋子都是一层结界。 邵欢被拦在门外,抬手一个武将之礼,道:“空珐将军。” 空珐刚刚正陪着小团子在厅内爬来爬去的玩儿,这会儿已经一本正经的抱着小白团子站了起来,他咳了一声,点头正色装模作样道:“邵欢将军,帝君不在,你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事?”顿了顿:“哦,还带了个小侍从过来。” 按照天界的规矩,空珐要是不提,汤源作为一个小侍从最多站在院子里等着,但空珐多问了一句,汤源就得拜见一下空珐。 空珐刚刚说完,汤源内心里翻了个白眼便走到了正厅门口,对着空珐一鞠躬行礼:“战神大人。” 空珐恩了一声给自己找面子,汤源抬起身正要退到一边去的时候,空珐的眼神却突然瞥向汤源,他愣了愣,目光在邵欢和汤源之间来回扫了好几下,突然想到了之前若海借东陵汉白玉的时候和自己提的那档子八卦。 空珐露出一个了然又八卦的笑容,点了点头,抱着团子对邵欢道:“进来吧,哦,那个谁,你也进来吧。” 邵欢低头,抬腿跨过门槛,汤源跟着顺利越过结界走进了屋内,没有任何阻碍,顺利得让邵欢和汤源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当然不知道,之前若海胡编乱造,说汤源是个从东极东荒逃出来的小厨子,邵欢对这个小厨子一往情深差点霸王硬上弓,小厨子受不了就逃出来了。 汤源和邵欢不知道有这个事情,误打误撞之下空珐却深信不疑,他想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是多么的苦逼啊,邵欢能放下当年的那一段情,喜欢上现在这个样貌平平的小厨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汤源和邵欢还处在一种莫名其妙被放进来的状况里,那边空珐已经觉得自己是个普度众生的大好人了,大好人空珐一心想要撮合邵欢和他的小厨子,刚要开口劝两句,怀里的小白团子却呜呜哇哇朝着汤源伸出了两只肉肉的小手,小脸皱成个小包子,一脸要抱抱的在空珐怀里挣扎。 小白团子脸上粉嫩嫩的,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褂子,汤源一进门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邵欢看着那孩子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番又苦又麻的滋味。 空珐拍拍怀里的小白团子,正要开口做一回情圣撮合邵欢和他的小厨子,哪知道小白团子扭得太厉害了,身体前倾探着身体,空珐抱都抱不住,最后索性干干脆脆走到汤源面前,把孩子递了过去:“你先帮我抱一下。” 邵欢:“……” 汤源:“……” 邵欢瞥了空珐一眼,额头上直冒黑线。汤源看着怀里朝自己脖子蹭啊蹭的小白团子,差点被空珐“愚蠢”的行为给蠢哭了,这到底是怎样的运气,才能让他这么轻轻松松抱到儿子啊!!跪了…… 空珐却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兀自开口道:“啊,其实邵欢老弟啊,你能走出过去那段感情回头是岸我觉得蛮好的,你看死者不能复生,应该珍惜眼前人…………” 空珐才说了个开头,汤源却已经抱着小白团子闪出了正厅的大门,而邵欢一脸肃穆的看着空珐,一边后退护着身后的人一边亮出手里的越坤剑。 空珐:“……” 空珐这会儿还是搞不清楚状况,只是愕然看着邵欢和邵欢身后的汤源:“哎,我也没说什么啊,你亮什么剑啊!” 邵欢和汤源被空珐搞得一阵莫名其妙,邵欢嫌空珐啰嗦,干脆横举长剑,对着空珐砍过去。 空珐大喊闪躲:“我一心要撮合你们啊……”转头余光瞥见汤源已抱着团子跑开了,这才恍然:“靠!你们是要抢孩子!” 空珐大怒,虽然不清楚邵欢和他的小厨子为什么要抢夺太极的孩子,但他知道小白团子是太极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 空珐一抬手,手里光芒一闪出现一条黑色的长鞭,长鞭在空珐手里挥闪自如,如同破空的闪电一般朝窗外一个横扫,整个正厅的窗户都碎成粉末。 而当空珐一鞭子粉碎了后院正屋的守护结界的时候,水神府内懒懒捏着酒杯的太极就已经感应到了。 他眉心一拧,起身就要离开,水德神君看帝君他老人家一脸着急要走的肃杀样子连忙跑过去询问,太极却根本没工夫解释。 碧游吃得肚子都成了一个球,半趴在地上,肚子顶着地面,连着打了好几个嗝,梼杌几步开外也卧在一边,静静注视着宴会正厅的花园。这会儿突然看见太极起身就要走,而水德神君匆匆忙忙追在身后。 梼杌和碧游同时一惊站起来,两只老虎对视一眼,碧游炸毛道:“完蛋吃太撑了。”梼杌和碧游之所以还在这里的原因,就是要想办法拖住太极,能拖一会儿算一会儿,至于怎么个拖法…… 梼杌把吃撑的碧游甩到自己背后上,驮着他狂奔至水神府的后花园才停住,碧游从梼杌背上滑下来,瞬间从吃撑的小老虎变成了一只吃撑的大老虎。 他打了个嗝,四爪前后张开,盯着花园后一排的大房子,心里念了一句‘老哥对不住了’,直接一口赤之火烧了最中间的那间空房。 赤之火是连天帝的金銮殿都能烧着的,水不灭不透,一旦燃起滔天大伙,就更加难熄灭,汤源就想了这么个损招。 碧游几口火喷完,水神的花园已经彻底烧了起来,他刚刚要再喷最后一口火,就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怒吼:“他妈的!老子找你找得累成狗!你他妈的在烧老子的房子玩儿?看我今天不揍死你!!” 碧游打了个激灵,和梼杌一起转头看去,正看见尾火虎徐泽一脸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 碧游瞬间变小,挺着肚子跳上梼杌的后背,趴在他背上道:“快跑快跑,是我哥!” 梼杌:“……” 勾陈宫。 邵欢却并不恋战,转身就朝外跑,在勾陈宫内是招不到云头的,他们只能先逃出宫去再驾云离开。 汤源抱着小白团子,小白团子窝在他怀里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邵欢从后面跑过来,握着汤源的肩膀几个翻跳越过了好几道宫殿高墙,而空珐在后面穷追不舍,虽然看不到他的人,但黑色的鞭子却像是扬起的风暴,将身后一道道高墙崩蹋。 空珐的怒吼在他们身后响起,“你们逃不掉的!给我滚回来!” 前面就是最后两道高墙,没有人朝后看,全部看着前方,只要越过前面那两道高墙再腾云就可以离开了,希望就在眼前,不能回头更加不能停下来。 邵欢带着汤源越上倒数第二道高墙的时候,空珐黑色的鞭子却突然在他们身后出现,邵欢侧头抬手用剑一刺,鞭子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却在汤源的脚腕上甩了一下,抽出一道血印子。 汤源忍着没有喊出来,邵欢做最后的冲刺,一下带着汤源越出了最后一道高高的宫墙,同时朝天边招来一朵腾云。 空珐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嘶吼:“把孩子还回来!” 邵欢护着汤源落在云头上,汤源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跌跪在云上,一条腿已经彻底没有知觉了,黑红色的血液顺着白色的云头滴落下去。 空珐的鞭子也是上古神器,汤源要不是有妖魔血护体,那一鞭子抽在脚上估计脚就直接废了。汤源后背额头一层冷汗,他拍拍怀里的小白团子,转头朝勾陈宫低头望去,隔着渺渺云雾是偌大的一个勾陈宫,而空珐没有追得上来,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而邵欢这个时候却低声惊道:“不好!” 云头已升到高处,正要离开二十六层天,然而却突然停住再飞不出去,如同一只被囚禁的飞鸟。 邵欢皱眉看着头顶,汤源莫名朝四周看去,却见四周远处泛出结界的银光,整个二十六层天都被罩在一个半圆的结界内! 无处可逃。 空珐已腾云追上,额头上显出天空战神的战神护额,袍角翻飞他一手捏着手里的鞭子,凑在鼻下闻了闻,冷冷看着汤源道:“原来是一只妖魔!”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我看了不太满意,正在改稿子,大家稍微等等,晚上发出来 第24章 水神后花园烧起一片熊熊火光,梼杌驮着碧游从窜着火星子的花园里跑出去,尾火虎徐泽穿着武士袍一脸怒目的追在后面,大声斥责道:“你个混小子,离家出走还敢烧老子的房子!?看老子这次不扒了你的皮!站住!面前那只黑狗你给我站住!!” 梼杌:“……” 梼杌对这兄弟两个相当无语,他带着碧游从后花园一直奔到水神府的前面,一路上就听到各种仙婢侍从的喊叫声。 “着火啦,着火啦,快去喊神君。” “没用的,这火是赤之火,水扑不灭的,喊神君也没用啊。” “谁让你喊神君来喷水的!他是一家之主啊!” “夫人……你和神君吵架也不能喷火啊,这火实在太大了……” 徐泽在后面吼道:“放屁!去喊水德!” 好在水德的府邸也不是很大,火势蔓延开之后,开着晚宴的花园里也印出了不少赤色的火光。太极还没来得及离开,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花园里已是一片火海。 水德转头愕然看着,下巴都在哆嗦,他想他亲爱的夫人这次到底是发了多大的火,才会一把烧了自己的花园。 水神专管天界水域,然而尾火虎喷出来的赤之火却是水扑不灭的,只能用仙法压制,但这个压制的方法只有天界为数不多的几个上神知道。 这次水神给他老婆大办宴席,来了的上神一根指头就能数的过来了,只有太极他老人家一个人。 水神扑通一声给太极跪拜,请求太极帮自己灭了这把赤之火,也不至于让他这个府邸一把火烧个精光。 太极转头看了一眼那火势,沉着脸朝后花园走去,那边梼杌驮着吃撑的小碧游一路狂奔从水神和太极眼皮子地下窜出去,朝着大门奔去,而后面徐泽大吼一声追上,对门口的小门童道:“关门,他么的给我关门!” 水神愕然一下,手指法术一动,大门“嘭嘭”两声合上,梼杌一个急刹转头,朝着长廊一边闪躲。 徐泽喘着气又要去追,却被水神拦住哭诉道:“老婆大人,你要生气也不能烧了花园啊。” 水神拦着徐泽,徐泽却要去追梼杌和碧游,而侍从又跑过来找水德神君,那边花园里大火蔓延,一堆宾客担心被赤之火伤了仙体都从园内跑出来,一时间整个府邸的大门口挤了一堆的人。 徐泽没有追上来,梼杌驮着碧游躲进草丛里,四只虎眼齐齐看着人堆里的太极。 碧游喘了口气道:“小爷喷了那么多火,要是都不能拖一会儿,我哥知道更加要揍我,肯定又要骂我学业不精了。” 梼杌:“……” 然而碧游和梼杌还没来得及喘第二口气,就见不远处太极抬手,于胸前轻轻一拢,拢出一圈银色的光,手腕再朝天轻轻一抛,那团银色的光球朝着赤色的火焰罩了过去。 银光罩在火焰上,两秒都不用的工夫,赤之火彻底熄灭。 所有人:“……” 府邸大门口一阵寂静,虽然天上人人都知道太极他老人家是个牛逼的上神,但妖魔族和天界不打仗已经好多年了,没多少人知道太极到底牛逼到什么程度。 赤之火当年蔓延天帝金銮殿的时候,东华帝君至少也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控制住火势,却没想到太极只是轻轻抛了个银色的光球,那火立马就灭掉了。 徐泽愕然半响,突然脸上又露出一脸凶相,他一把推开水德,朝着梼杌刚刚逃跑的方向怒吼道:“杀千刀的臭小子!!让你不好好练功!!喷了一堆火第二秒就让人给灭了!简直丢老子的脸!!” 梼杌、碧游:“……” 而这个时候,人堆里早没了太极的身影。 空珐手里握着鞭子,眼睛在邵欢和汤源之间来回扫了无数次,邵欢跟个时代的大英雄一样挡在汤源身前,而汤源怀里则抱着小白团子。 空珐虽然进入了备战状态,但脑子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他想玛蛋的,现在的场景怎么这么像他是个恶人拦着一家三口去私奔么?等等……不对,小白团子他么的是帝君的儿子! 空珐眼神又扫了一眼对面云头上滴落的妖魔血,他搞不懂邵欢和一只妖魔为什么要抢走太极的儿子。 空珐想不通便懒得再去想,他鞭子朝邵欢一指道:“不放孩子,受死吧!” 空珐说着一鞭子朝对面云头上扫去,邵欢提剑抬手一挡,结界光挡开了鞭子的劲风和法力,然而空珐回手一抖将邵欢的云头一切为二。 邵欢猛回头,正看到汤源那块云已经朝着另外一边飞去。 邵欢要追,空珐挡住他,冷声道:“做大英雄之前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吧!” 邵欢抬手挡开空珐,空珐退开几步,邵欢已出剑,那一刻邵欢身上青光沸腾,额头上显出青色的护额。他没有任何停留的出剑对着空珐一刺,呵斥道:“少废话!!” 一时间整个二十六天的结界内钟声大鸣,两股神力在结界内激荡,邵欢的神力中显出一条青色的龙,而空珐的身后则是一只黑色的鹰,空珐的鞭子和邵欢的剑交织出无数电光和神力的激荡,而老鹰和青龙则在天上殊死周旋。 汤源的云朵这个时候慢慢飘到了勾陈宫外的小河边上,他抱着小白团子从云上下来,刚刚落地,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很多事情他都想起来了,然而有一件事情他却预料错了——他现在的身体依旧不能承受太多的神力,邵欢和空珐打架打得太过热血,两股神力引得他身上的妖魔血在血管里沸腾叫嚣。 汤源吐干净血,擦掉嘴角的血腥,摸了摸团子。 小白团子的脸却又皱成一只包子,他看着汤源,小手在汤源脸上摸了摸,心疼的在汤源脖子上蹭了蹭,然后慢慢的,在他们周身形成一个透明的蛋壳。 汤源不可思议的看着,小白团子却还是心疼的在汤源怀里蹭啊蹭的,汤源抱着小白团子狠狠亲了两口,道:“小宝贝团子太贴心了,简直就是你爸的小棉袄小蛋壳。” 小白团子被汤源狠狠亲了两下,自己也抱着汤源的脸吧唧亲了好几下。 天上空珐和梼杌打得不可开交,青黑两个不断变换,一时间整个二十六层天都像是陷入了一片青黑交界的天幕。青龙在空中吟叫翻腾,老鹰啄着青龙身上的龙鳞,青龙却一爪子撕扯在老鹰的背上。 空珐就算水平和邵欢一样高,然而手里的兵器却怎么也比不上青帝的那把越坤剑,邵欢在打斗的间隙用余光瞥见地上的汤源吐了几口血,他无心恋战,很快便出了大招,一手挽出一个剑花,默念咒语,一时间结界的二十六层天内出现无数把越坤剑,剑尖直指着空珐,朝着空珐身上可见的所有空门刺去。 老鹰在空中一声啼血的鸣叫,越坤剑斩断了他的翅膀,空珐只得收回神力,老鹰在空中消失不见。空珐挥起鞭子格挡开无数的越坤剑,然而剑可以挡开,越坤剑上的剑气却并不能,剑气一下下划开他的血肉,他身上武袍被剑气斩成了碎片,血肉全都露了出来。 空珐在越坤剑下无处可逃,只得硬拼着挥起鞭子,他沉睡了十几万年,即便过去是一名猛将,但身体素质也不如当年了。空珐大喝一声,这次却没用鞭子挡开剑,而是挥起鞭子朝着邵欢抽去。 同一刻,他露出了自己所有的空门,越坤剑毫不留情的朝他身上刺去。 空珐自嘲的笑了一下,他想完蛋了打输了,不过好像也不是很丢人,毕竟是青帝的越坤剑么,他闭上眼睛,等着越坤剑将自己刺穿无数个窟窿。 然而下一秒,二十六层天原本已缓缓停下的钟声突然再次响起,青黑交接的天幕下突然被一道银光刺破了一个口子,接着以那道口子为中心,一瞬间整个二十六天恢复了白天的景象。 而空珐闭上眼睛没有等到自己被刺成一个刺猬,反而等到了太极握着浮生尽,只是一个转身再回身,已挑开所有的剑气,救回了他一条小命。 空珐睁开眼睛,泪流满面的跑过去抱大腿,一边指着邵欢一边哭道:“帝君他抢了你儿子,他还打我!” 邵欢连连喘着粗气,浑身都是汗,他不是青帝能挥越坤剑挥得毫无压力,他卧剑单膝跪在地上,抬眸时双目通红。 太极一身蓝色正袍,袍角不沾染半点风尘,站在云头上冷冷看着邵欢,他道:“你是为了报复我当年杀了汤源,所以要抢走我的儿子?” 邵欢喘着气,被太极的话逗笑了,他戏谑看了太极一眼:“你说呢?” 空珐刚刚被打得屁滚尿流,浑身都是剑气,屁股都疼。三人的云头刚一落在地上,他就跑过去连着踹了邵欢好几脚:“让你使大招,让你使大招!!” 邵欢冷笑道:“手下败将。” 空珐已经气得快哭出来了。 邵欢半跪在地上稳住身形,他一侧头就看到不远处透明蛋壳里的汤源和小白团子。 太极走到邵欢眼前,垂眸静静看他,没有半丝动容道:“你既然知道他轮回重新上天了,就应该带着他回东极东荒,而不是抢了我儿子报复我。” 邵欢突然觉得很可笑,第一世的汤源被太极亲手杀死,太极却也引了所有的妖魔血到自己身上让汤源渡轮回,结果第二世汤源重新上天了,太极却因为东陵汉白玉不知道他们其实是一个人,还和汤源生了个儿子,而现在第三世,太极竟然让他带汤源回东极东荒。 邵欢以前觉得自己于情爱一方很可怜,现在却发现,太极才是最可悲的那一个。 邵欢抬眼,呵呵冷笑两声,开口道:“带他走么?就怕你舍不得!” 太极皱眉看邵欢,邵欢却一跃而起抬剑朝太极刺去,太极侧头轻松躲过,反手剑柄随意在邵欢腹部重重一捅,邵欢又跪了下去。 而空珐这个时候拖着一身的伤站在透明的蛋壳外面,他拍拍蛋壳,发现蛋壳十分柔软,竟然是一层透明的结界。 汤源抱着小白团子站在结界内,空珐叹了口气,靠着软软的蛋壳语重心长道:“这位大哥,我真是给你跪了,拖你的福老子现在一身都是伤,老子睡了十几万年,醒过来跟人打的第一架就差点被梭成个刺猬。你现在心里爽不爽?你要是爽了,麻烦你把小白团子还给我好不啦?” 汤源冷静看着他,吐出一个字:“滚! 空珐:“……” 那个“滚”字其实并不符合汤源原本的性格,空珐说了那么多,按照汤源的正常性格应该是摸摸鼻子,干干的笑一声,说一句:“不好意思啊,差点害你变刺猬。” 但汤源当时偏偏就说了这么一个“滚”字。他脚腕的血已经止住了,然而沸腾的妖魔血却依旧躁动,原先他脑子里那些记忆不过是一个个剪辑的片段,然而现在,那些片段却像是融入了他的骨血中,燃烧成了他血液中的一部分。 在勾陈宫的小院子里孤孤单单活着那些年,昂着脖子看着天井外的天空希望能看见帝君的心情,迁出芒吉山时他在云头上低头看勾陈宫时的画面,某一天他醒来时发现山上只有一个人时的寂寞,他独自一人生活自己和动物们说话的情景,还有那天在七宝林他长大后第一次看见太极时的欣喜和对帝君的期盼,以及最后……他转身时太极漠然看着他刺入他腹部的那一剑浮生尽。 浮生尽……真是个好名字,浮生一过,万事皆尽。 此刻的汤源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他,那些过往的情感渗透在他的血液里,他是过去那个他,也是现在这个他。 所以他看过去的自己,再也没法隔着一层雾做一个理智的旁观者,他看太极,也在没有办法告诉自己,他只是过去认识这个人。 太极走到结界前,空珐让出位子站到他身后。 隔着一层透明的结界,太极感应不到妖魔气息,只凝眸看着眼前的汤源,静静道:“你走吧,把孩子还给我。” 汤源心里却压抑着各种将要喷发的情愫,他笑了一下,道:“还给你?怎么会是还给你呢?” 太极依旧静静看着他,这次没有说话,只看了眼允着指头好奇看过来的团子,接着手放在了蛋壳上,想要摧垮结界。 然而汤源身体的妖魔血不断沸腾,他的额角慢慢冒出紫色的鸾尾,从眉头下方开始,一条两条三条四条,直到鸾尾彻底显出。接着,汤源脖子上的东陵汉白玉承受不住妖魔血,再次粉碎成渣。 汤源显出原本的样貌。 太极脸上淡然的表情终于皲裂,像是撕破了他原本的面具,他愕然看着汤源的脸和他脸上的四尾紫鸾尾,身体在震惊中摇晃了一下。 空珐已经彻底傻了。 汤源身上的妖魔气息浓烈,小白团子觉得又亲近又抵抗不住气泽,困顿着很快闭眼睡着了。 汤源抱着团子拍着哄了哄,往怀里又送了一下,才抬步走近太极。 透明的蛋壳很快消失,汤源和太极之间只有半米。 汤源看着太极道:“其实我一直长成这样,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太极喃喃开口震惊道:“汤源。” 汤源道:“我记得你当时杀我的时候,也喊过我的名字。” 太极脚下几乎不稳,他像是没他听到汤源在说什么,只慌忙道:“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汤源绕开太极,走到邵欢旁边,从地上捡起那把越坤剑,越坤剑争鸣一声,上古神器认主人不愿被生人触碰,然而汤源却货真价实是青帝的儿子。 越坤剑剑身由四极四荒的寒极冰炼成,剑身及轻,汤源轻而易举握住,转身时已朝着太极腹部刺去。 太极却像是没有任何感触一样,他只看着汤源,眼里显出悲色,他曾近挚爱的那个人、他思念了千年的汤源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只是他没有猜中过程,更没有猜中结果。 弥殇花花开即凋零,粉色的花瓣在空中突然纷飞卷起,再静静落下时,邵欢已架着云头带着汤源和小白团子离开了。 二十六层天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平静,然而空珐却突然惊叫一声,“太极!” 太极侧身转过头,蓝色正袍腹部有一大片血红,血已经止住,然而半边的身体却萦绕着一层紫色的妖魔气息,那层气息从他头顶落下,他一半的身体都被笼罩在其中。 妖魔气息消失的时候,他的脸一半是素日端正严谨的上神样,而另外一半却充斥着妖魔的神态。 他抬头望向天际,一只眼睛流露出平静的悲哀,而另外一只却充斥着黑色的魔性,戏谑阴冷的看向汤源离开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东陵汉白玉:= = 作者,我已经死了两次了!!!!求不死第三次! 第25章 邵欢驾着源头带着汤源和小白团子离开了二十六层天,邵欢一身是伤,云头落在离水神府不远的一个小树林里。 邵欢靠着树干喘气,他的伤没有那么重,但神力损耗得相当严重。 汤源抱着小白团子也从云头上走下来,然而脸色却十分惨白,邵欢发现汤源的整个手臂都在轻微颤栗。 邵欢一手捂着伤口,抬眼看汤源皱眉道:“你没事吧?” 汤源苦笑了一下:“没事。” 正说着梼杌驮着碧游飞奔进了树林,窜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停住,喘着气蹲下来,碧游从梼杌水亮黑油的皮毛上滑下来,跑到汤源跟前跳道:“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么?” 汤源点点头,指了指怀里用织锦棉包着的小团子。 碧游两爪攀上汤源的腿,摇着尾巴好奇道:“有毛么?长什么样?给我看看!” 全身是伤的邵欢被彻底忽视了,梼杌走过去一口咬在碧游尾巴上把这熊孩子给拖走了,“闭嘴,安静点!还没结束!” 梼杌教训完了碧游,转头看了看邵欢又看了看汤圆:“现在去哪里。”也不知道邵欢和汤圆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两人之前竟然十分默契的只讨论了怎么抢孩子,对抢完之后去哪里半个字都没有提。 邵欢抬眸看了汤源一样,眼神中流露出犹豫的神色,然而汤源只是白着脸抱着手里的熟睡的小团子站着,长长的眼睫垂落,遮住了眼里的神色,没多久之后抬眸,认真道:“我要去妖魔族。” 树林里十分安静,风拂过之后只有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偶尔几声虫鸣鸟叫,不远处的水神府里一派被赤之火烧完之后的喧嚣。 汤源说完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碧游却最先蹦起来道:“太好了!我还没有见过妖魔界的老虎长什么样子!” 梼杌闷声没有开口,静静坐着甩着尾巴视线在邵欢和汤源之间来回扫了扫,最后站起来,一口叼起碧游的后脖颈皮毛跑开了。 碧游炸毛的声音越传越远,“喂喂,你个死黑狗放开我啊,那个地方也是你咬的呀!放开我啊,听到没有……” 树林里一时间又是一阵寂静,邵欢终于抬眸缓缓开口道:“我一直想带你去东极东荒看看雪,”自嘲的笑笑:“不过我也知道,你其实并不想去。” 汤源知道自己欠邵欢一份很大的情,他过去在芒吉山上陪伴自己,现在又帮他抢儿子弄得一身伤,汤源很感激邵欢,但是再感激他也不能去东极东荒那样极寒的地方,汤源只得摇摇头道:“团子受不了那里的气候的。”顿了顿:“我也不能再接触神力了。”他和当年的梼杌一样,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还有小团子,他还不想那么快死。 邵欢和空珐打架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汤源在勾陈宫外吐的那几口血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汤源不是找理由搪塞他,他是真的不能接触什么的神力。 其实对于一只妖魔来说,显然生活在妖魔族是最好的选择。 邵欢之前其实就已经猜到了,他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些侥幸和希望而已。盼着汤源能多少喜欢他一点,跟他回东极东荒。 邵欢心里又疼又麻,这种感觉已经千年都不曾有过了,他奢望自己能不要这么难过和失望,却又沉浸在这种感情里不能自拔。 邵欢心里自嘲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今天晚上就送你们过去。三天的路程,三天之后我回东极东荒养伤。” 空珐回去自己的府邸养伤,太极坐在后院的屋内,屋子里很安静,然而平时这屋子却是太极和小团子休息的场所。往常团子这个时候都会在云床上爬来爬去,或者吊在自己的脖子上晃着玩儿,然而今天屋子里却是空荡荡的。 勾陈宫上下封嘴,空珐更是被下了禁口令,再也不允许多说半个字。 妖魔力被自己压下去,他心中的心魔更是被他封锁起来。 东华帝君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太极坐在屋内一动都不动,好似一个木偶。 东华和太极的关系虽然比不上他和当年青帝的关系,但两人怎么说也认识了十几万年,东华他一向觉得太极是个无欲无求冷清寡然的人,但今天这模样,十几万年里,东华只曾经见过一次。 他当时也和今日一样,也是受太极委托专门跑了一趟。 太极当时十分小心的把一团小小的银光护在结界里交给他,他接过还仅仅是一团银光的仙胎,认真看着太极,郑重问道:“你真的要这样么?陪他跳了堕仙台,他或许还有转机,你十几万年的修为没有了不说,以后恐怕在这天地之间都没有一丝一毫了。” 太极摇了摇头,脸上并有什么大的表情,也没有陪所爱之人赴死的悲恸,好像他所作的不过尔尔,完全是一件小事。只是东华知道,太极他决定的事情,就没有改变的说法。 东华知道自己劝说不动,只叹了口气,细心的将仙胎护住,道:“你放心吧,这孩子托付给我,一定健康出生长大。”顿了顿:“取名字了么?” 太极却是一愣,明显没有顾上给孩子取个名子,他想了想,道:“还有一点时间,我和汤源商量一……”然而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摩尼藏池河边的钟声大鸣,一十三层天翻滚的池水拍打在池壁上的轰鸣声都传上了三十三重天,那一声声如同催命的琴音交织在所有人耳边。 勾陈宫的一个小仙官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跪在门口哭得泣不成声道:“帝君你快去看看吧……” 太极那一刻顿在那里,侧身维持着刚刚的表情和动作,好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东华才反应过来是谁跳了摩尼藏池,怔了怔之后看向太极道:“你还好吧?” 太极站在那里却一直没有动,站了很久很久…… 后来东华独自回去,想了好长时间太极当时的神情是什么意思,某一日南极星君来宫内煮酒无疑中聊起来了,感叹道:“帝君那会儿大概是心死了吧。我只是不知道那小仙到底厌恶帝君到什么程度,才另可自己一个人偷偷跳了摩尼藏池。另可一个人悄悄的死,也不想死后和帝君有半点瓜葛,然后让帝君一个人坐在高高的勾陈宫云殿内,享受他上神的万年孤寂。” 他用独自一人的赴死以及摩尼藏池上响彻三十三天的钟声给了太极一个最拒绝的答案。 此后,太极便和过去的数十几万年一样,高高的坐在勾陈宫的云殿之上,一边照顾着千年都没有破蛋的小白团子,一边享受着孤独的永生。 东华从回忆里抽出神思,咳了一声,道:“你叫我来什么事?” 太极淡淡的转头,无声抬眸,静静地看着他,接着把手边的浮生尽递给他:“你抽丝剥茧的手艺一向不错,把我的神体和神力都抽掉吧。” 东华听到这话比当年听说太极有了个仙胎还要震惊,他茫然道:“你疯了。” 太极继续道:“抽完之后,把我神体埋在勾陈宫外汤源的一个衣冠冢里,神力送到四极四荒震摄恶灵。” 东华几乎要蹦过去给太极两巴掌,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太极抬眼,不为所动道:“最后,不管我的本体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帮我,然后把我扔到妖魔一族的魂都山下。” 东华:“……” 从天界到魔界的路途,最快也要三天。 这三天里邵欢一边给自己疗伤一边架着云头朝妖魔族赶去,巨大的云头上,汤源抱着怀里的小白团子,而梼杌则和碧游趴在另外一边。 小白团子睡着之后就一直没有醒,已经连着睡了一整天了,安安静静窝在织锦棉汤源的怀里。 汤源一直抱着团子十分担心,梼杌安抚道:“不用担心,他呼吸很平稳,仙胎不是凡人的孩子,睡上十天半个月都是正常的。” 但汤源心里还是很担心,他想小团子做蛋蛋的时候就在勾陈宫生活了一千多年,破蛋之后也一直呆在天界的二十六层天。他怕团子醒来看不到太极会哭,汤源真心舍不得团子。 然而这一路上团子都安安静静的睡着,小脸粉粉白白的,偶尔在梦中动两下,乖得不得了。 碧游攀着汤源的胳膊伸长了脖子看,被小白团子萌得爪子都软了,靠在汤源身上两眼冒绿光:“好可爱好可爱,没想到你看上去那么蠢竟然会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 汤源:“……” 碧游握爪看天道:“恩,也不知道我刚刚生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邵欢梼杌和汤源齐齐朝尾巴尖儿都在冒粉红泡泡的碧游看过去,汤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撑着下巴笑道:“肯定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虎崽子。” 碧游炸毛:“咬你啊!” 梼杌却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碧游,眼里显出几抹柔色。 邵欢这时候想起什么,对碧游道:“你哥既然是尾火虎徐泽,你离家出走做出什么?”尾火虎徐泽那弟控的名声在一群武将里尤为出名,邵欢就算是在东极东荒那么偏远的地方也都听说过。 碧游听到“徐泽”两个字耳朵突然就耷拉了下去,卧着趴下去,一脸恹恹的样子,好半天才哼哼道:“他那么凶,我才不要跟着他呢。” 邵欢便没有再问什么,梼杌却一直看着碧游。 到第三天,邵欢驾着云头,一拨人和虎终于看到了妖魔一族的疆域,和天界的三十三重天以及天幕银河不同,妖魔一族在天界的领域反而和地上的人族差不多,青天黄土山地湖泊河流。 汤源远远站在云头上看了几眼,看到远处的山脉土地以及连成一片的房屋的时候心里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感觉上就好像是回到了凡间一样。 邵欢默默看了他一眼,把云头降了下去,落在妖魔一族的城外。 碧游一下地就开始到处跑到处崩蹋,梼杌站在原地,眼睛一直默默注视着看着他,防止他一不留神跑远跑丢了。 邵欢看着汤源,表情有些落寞,但还是强颜欢笑道:“我回东极东荒养一段时间的伤,有时间就来看你们。”说着从怀里掏出乾坤袋,袋子里翻出一大把金薄片放进汤源的乾坤袋里:“妖魔族和天界不用,什么都要钱的,和人间差不多,多点钱傍生。”接着又掏出一块东陵办白玉道:“最后一个了。” 汤源愕然看着邵欢手里的那块玉,脸上囧囧有神,突然一口笑喷了,他讪讪道:“我好像已经能预见他碎成渣的未来了。” 汉白玉:“……” 邵欢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最后拍拍汤源的肩膀,像一位年长的兄弟道:“我最晚半年就来看你,最快可能也要一个月,空珐的鞭子抽得我骨头都疼。” 汤源露出担忧的神色,道:“那你回去好好养伤。” 邵欢是故意这么说的,以前他落在芒吉山上的时候,只要他说身上哪里哪里不舒服,汤源就会露出一脸着急担忧的神色,然后满山给他找草药,亲自煮了喂给他喝。他那时一边装病一边偷偷欣喜的看着汤源,觉得最好一直这么装病装下去。 然而邵欢现在却也知道,只有看到汤源担心他,他才能觉得自己在汤源心里是有那么一点位子的。 邵欢笑了笑,从天边招来祥云跳上去,低头看着汤圆道:“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团子。” 汤圆昂着脖子朝他挥了挥手,大片阳光落在他脸上和眼里,最后印在邵欢的心里。 邵欢看了汤源一点,终是架着云走了。 邵欢走后汤源就把东陵汉白玉戴了起来,隐去容貌和声音,而那边梼杌也把跑远的碧游追了回来。 碧游甩着尾巴傲娇的昂着脖子走在前面,梼杌跟在后面,道:“进城之后,我带你去见一些人。” 小白团子还在呼呼大睡,汤源疑惑道:“谁?你在妖魔族有认识的人?” 梼杌道:“我认识,你也认识。以前在芒吉山上的兽妖,一千年一过,有些动物死了,有些动物化形成人了。你回来,我想他们应该会很高兴。” 汤源想到那些年在芒吉山上陪伴自己的老虎大喵、给自己找嫩草的小兔子、还有采摘果实的翠鸟,以及山中的黄老虎以及狗熊麋鹿等等一堆动物。 他激动道:“大喵呢?他也变成人了么?” 梼杌看着他,眼底闪过什么,道:“不,她没有,她变不成人,生老病死的轮回对她也是一样的。” 汤源心里的期待粉碎,他想是啊,生老病死都是常态,如果他不来天界,几十年之后他也要面对父母亲人的离去,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难过但也释然了。 汤源抱着小白团子和梼杌、碧游进了城,之前邵欢就和他介绍过妖魔族,然而一进去才彻底体会了一把妖魔族和天族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整个妖魔族由妖、魔、以及妖魔三种血统勾陈,所谓妖其实就和碧游、梼杌差不多,由动物植物或者其他东西幻化而来;而魔族的血统比较特殊,他们生来就能掌控一些法术,是什么法术则有他的基因决定;至于最后一种妖魔,其实就是妖和魔的混血。 妖魔族和天族不同,远古时期好战好杀戮,后来太极的浮生尽一挥结束开元圣战之后,妖魔族偏安一隅的关起城门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十万年里还都过得不错。 他们学习人族建房子种田造东西通商,十万年里族内越过越红火,虽然不像凡间那样开着跑车住着豪宅,但生活气氛比天族接地气多了。而且妖魔一族性/文化十分开放,女人穿的*毫不扭捏,男人在两/性方面也十分尊重自己的另外一半。族内崇尚男男婚姻,这样血统里强悍的妖魔基因才得以更好的延续。 而汤源他们进城之后,就好像进入了一个盛世王朝。 街道上干干净净,两边无数商铺和小摊位,女人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买东西,男人们则穿得帅气无比,街道分两边,东西南北交错而落,妖魔们像是自觉遵守秩序一样,统一靠右步行,没有东西在天上乱飞,如果有马车或者代步工具,也都统一走到最靠中间的车道上。 汤源像个乡下进城的穷小子一样愕然看着四周的人和景,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在天上了,而是穿越到了某个繁荣的古代城市。 而且他发现妖魔一族的血统都十分好,男人长得高大英俊,女人则漂亮又有气质,偶尔有几个长得平凡的……他么的还都比带了东陵汉白玉的自己要好看很多。 而在服装上,妖魔一族也更加大胆,各种各样的衣服都有。有男人穿着和天族一样的长袍系着腰带,但也有穿着鞋子长裤和上衣的,女人们的衣服或者是汉服或者是摸胸的长裙,更甚至也有穿裤子和衣服的。 汤源在三十三层天见多了白长袍,现在进了妖魔一族整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满脸通红。 梼杌和碧游也跟在后面看的一身毛都要炸起来了,碧游更是咋咋呼呼的到处乱跑,看到吃的就走不动,看到好玩儿的就惊叫,一时间整个街道上的视线都被吸引了够来。 汤源意识到之后赶紧一脚揣在碧游身上让他闭嘴,而妖魔们看看梼杌和碧游,再看看汤源,没有觉察到什么异样,只是很多人看着汤圆的眼神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一点其他情绪。 汤源被一堆帅哥美女看得莫名其妙,这个时候突然有样貌年轻的少妇走过来,拍拍汤源的肩膀道:“可怜的小东西,愿我们的王保佑你健康。” 少妇说完之后很多人都走过来在汤源面前祈祷:“愿王保佑你。” 汤源:“……” 汤源赶紧在梼杌催促的目光里跑进了一个人少的街道,梼杌道:“妖魔族是看血统的,血统越好越纯,能力也越强大,样貌便越漂亮,你带了汉白玉隐去了血统,身上稍微沾了一些妖魔气息,他们可能都以为你是被抛弃的孤儿,恩,很可能还活不久。” 汤圆:“……” 梼杌这个时候看了看天道:“走吧,我带你去见第一个老熟人。” 汤圆便跟着梼杌走,碧游这时候却蹲坐在地上耍赖道:“我走不动了,我腿软。” 汤源拍拍自己的肩膀:“坐上来,我带你走。” 梼杌无语的看了眼碧游,闷声道:“上来吧,我背你。” 碧游立马窜上了梼杌的背,趴在他黑亮的皮毛上四肢张开着哼哼。 汤源本来以为梼杌会带自己去个什么宅子,结果七拐八拐之后竟然站在了一块冒着胭脂气息的大匾额下面,匾额上三个娟秀的金字“逍遥宫”。 汤源_(:3」∠)_ 逍遥宫内一片粉粉紫紫的梦幻,装修的富丽堂皇又奢靡,大厅内坐了不少喝酒的公子哥,虽然有点粉质气味,但也没有很低俗。 汤源站在门口,碧游趴在梼杌身上瞪着眼珠子好奇的望,梼杌则站在门口转头对汤圆道:“愣着干嘛?快进来。” 汤圆一边擦汗一边抱着小团子进门,立刻有好几个腰比水葱还要细、脸带桃花的男倌挽上汤源的胳膊,开玩笑道:“哟,这位爷还带着孩子来,从小就培养小公子的雅兴么。” 梼杌呵斥了小倌,几个小倌立马就老实了,退到一边。 而这个时候,一个脸只有巴掌大眼睛微微上吊的男人从屏风后面拐了出来,看到梼杌的时候惊吓了一大跳,扑到地上抱住梼杌的头惊喜道:“大黑哥!你怎么来了!!?” 碧游还趴在梼杌身上,梼杌一头黑线的挣脱开狐狸眼的男人,道:“狐小五你就不能站起来好好说话!你现在是人又不是狐狸!” 狐小五讪讪站起来,眼风扫了那几个小倌一眼,小倌们立刻屏息退开。 狐小五多精明的一个人,也不多问,就带着梼杌碧游和抱着孩子的汤源进了一个包间。 进包间之后,汤源看着狐小五,扫了眼梼杌道:“这个是……山里的那只小狐狸?老是和兔子打架的那个!?” 狐小五一愣,接着皱眉道:“谁稀罕和那个蠢兔子打架了。等等……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和老肥兔的事情?” 梼杌看了一眼正爬着桌子偷吃糕点的碧游一眼,对狐小五道:“你认识的,汤源。” 狐小五听到“汤源”两个字晃了晃神,突然嘴巴一抿眼角就有泪,对梼杌瞪眼道:“别胡说……” 狐小五这人一向臭美,又有脸盲症的缺点,长得好看的人记得住,长得不好看的通通记不住,所以汤源那会儿在芒吉山上戴着东陵汉白玉时候的模样,他是半点不记得。 汤圆索性摘掉脖子上的玉,露出原本的样子。 狐小五这人毛病多情绪多,想起汤源当年死得那么突然就难过得要命,正要用梼杌的毛擦擦眼泪,抬眸一看却看到一个活生生的汤源站在自己面前。 狐小五吓傻了,嘴唇都在哆嗦,第二秒就扑了过去哭道:“原来黑老大没有骗我!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狐小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脸上全花了,一对吊吊的桃花眼哭得水汪汪的。 汤源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手里的团子,让他小声一点。他也很高兴能看到当年山里的动物们,那些曾经都是陪伴他第一世的朋友。 狐小五自己站在那里哭哭笑笑,开心得不得了,过了一会儿道:“我去厨房吩咐一声,今天一定要好好喝一杯!”说完立刻欢快的转身出去,梼杌也跟着跑了出去。 汤源心里很高兴,一高兴就学着团子用脸在团子身上蹭了蹭,坐在桌边看碧游埋头狂吃。 而这个时候门又被打开,汤源以为是梼杌和狐小五,却见一个穿着一身富丽紫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面上遮着一方白纱,只露出眼睛眉毛和额头,然而眉心之间偏左一点点的地方却有一个小小的朱砂痣。男人眼神锐利又理智的看着汤源,很果断干脆的坐到了汤圆对面,上上下下打量了汤圆一番,眼神最后落在了汤源怀里的小团子脸上。 小团子正呼呼大睡,睡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汤圆却愣愣的看着对面的男人,眼里满是震惊,接着大惊道:“哥!!” 第26章 汤源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心里觉得不可能,但男人那锐利看着自己的眼神,以及眉心偏左的朱砂痣,实在是和他在凡间的哥哥刘续太像了。 汤源伸手就要去拉男人面上的白纱,男人却身体后仰了一下,皱眉看着他,幽幽开口道:“你真是可以的!” 汤源:“!!!”声音都一模一样。汤源现在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他哥了,可是他怎么过来的?也和自己一样被太上老君弄上来的? 汤源蹦起来,完全没了理智,碧游嘴角边沾着一圈的芝麻,卧趴着疑惑转头看他。 刘续也站了起来,比汤源理智多了,只是眉眼之间刚刚的那抹焦虑平复了不少,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汤源一手抱着孩子另外一手去拥抱刘续,狠狠的在刘续肩膀上拍拍拍,兴奋道:“哥你怎么来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一直一个人在天上!” 汤源见了亲哥心里高兴的不得了,他小时候就是个兄控,特别喜欢和他哥哥在一起,就喜欢缠着他哥,长大了变成吃货之后才稍微好点了。汤源心理上突然有了依赖,撇了撇嘴角委屈道:“哥,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刘续倒是比汤源冷静多了,他抬眼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拍拍汤源的肩膀,给了汤源一个可以依赖的兄弟拥抱,接着在汤源脖子后面捏了捏道:“哥也很高兴。”顿了顿:“我本来还担心,以你的智商说不定已经被什么妖怪吃掉了。” 汤源:“……”没有那么蠢的好么。 刘续比汤源大四岁,在他面前是十足十的兄长范儿,冷静理智情绪内敛,集合他刘家所有男人的优点。当然了,汤源也有优点,他的优点一个是吃,还有一个就是他是刘家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刘续理智得把汤源拉到桌边坐下,正要问什么,趴在一边的碧游炸毛道:“喂喂!你们两个当我是死的么?”说完瞪眼看着汤源:“你喊他哥?”难道是那个魔族小王子? 汤源拍了拍碧游,“吃你的,等会儿再告诉你。” 刘续只看了一眼碧游,接着便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天上。 原来汤源游学游到墨尔本的一个郊区庄园的时候,刘续刚刚好出差也到了墨尔本,汤源被太上老君提上来的那天晚上喝了庄园里的果子酒,宿醉一夜,什么都不知道,汤源被太上老君提走没多久,刘续开车刚好到了,上楼之后便发现汤源不见了,而他睡觉的屋子里却有一小股白色的旋风,如同一个吸尘器一样,屋子里被搅得乱七八糟,而刘续开门进去的一瞬间也被吸了过去。 汤源听完之后脑袋上一排乌鸦飞过,他疑惑道:“然后你就到了妖魔一族?等等,哥,你干嘛要蒙着面纱?不能摘下来么?” 刘续这次却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汤源,汤源抱着熟睡的小团子也看着刘续,而碧游蹲坐在桌子中央,左右来回扫视,脖子都要酸了,两个人还在对视。 屋子里十分安静,突然,汤源一口口水把自己呛住了,一边咳嗽一边涨红了脸,惊恐的看着刘续道:“哥……不会吧……” 刘续倒是很冷静:“暂时还好。” 碧游:“????” 刘续是无意中被卷着带上天的,没有落在高雅清端的三十三重天,却落在民风粗犷的妖魔一族……汤源小心的上下打量刘续这一身装扮,又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刚刚进门时挽着自己的小倌的打扮,刘续的衣服装扮明显要高好几个档次,再联想到自己亲哥那张漂亮英俊的脸…… 汤源已经快哭了……这里可是逍遥宫啊!! 汤源嘴角撇得更厉害了,那模样就和他小时候要抱抱要不到时的委屈脸一模一样。 刘续突然叹了口气,抬眼道:“乱想什么……” 汤源急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正说着,门从外面被推开,狐小五低头和越过门槛的梼杌说着什么,一抬眼看到紫袍白面纱的男人就直皱眉,接着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舒展开眉头开心的对刘续道:“你这是想通了?答应开始接客了?” 碧游蹭一下跳下桌跑到了角落里,他觉得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刘续和汤源同时转头看着狐小五,刘续眼里淡淡的,汤源却眼露杀气,他把小白团子塞到刘续怀里,一边看着狐小五站起来一边捞袖子。 狐小五被汤源冒着刀子的眼神看得一阵心慌,他莫名道:“汤源?你干嘛?” 碧游在角落里一脸兴奋的瞎起哄:“狐狸脸快跑!” 梼杌:“……” 说时迟那时快,狐小五一个闪身就要开门朝门外奔,汤源却已经一个虎扑拽住了狐小五的袖子,接着把人拽进了屋内推到桌边按着,脸朝着刘续。 刘续淡定的抱着手里的小团子,还好整以暇的拍了拍哄了哄,抬眼时看着狐小五的眼神十分漫不经心。 狐小五那狐狸脑子转得比谁都要快,立刻察觉到什么,愁眉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的祖宗我错了,我真是不知道原来你和汤源连孩子都有了。你怎么不早说啊,你要是早说,我也不至于老是想着把你弄成头牌了!” 头牌!头牌? 豆沙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了,一手抓着狐小五的衣领,吼道:“他是我哥!我在人间的哥!!!亲哥!” 狐小五:“……” 梼杌:“……” 狐小五简直要哭成狗了,他一个多月之前在妖魔族的魂都山下捡到了昏睡不醒的刘续,刘续身上没有半点妖魔力,醒来之后也像是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狐小五干脆就把刘续带回了逍遥宫。 他给没有妖魔力的刘续吃的东西和住的地方,刘续也帮他做点事情,但狐小五这人当时鬼迷心窍了,他远看近看侧看横着看竖着看都觉得刘续是个很有味道又好看的男人,而且自从刘续来了之后,不少金主都偷偷打听他的事情,甚至有人愿意出黄金买他。 狐小五一方面是一只脑子里灵活的狐狸,另外一方面是个开着妓/院的商人,有钱不赚简直就是傻蛋么,所以狐小五当时十分果断的绑了刘续画押了卖身契,将人留在了逍遥宫。 但是狐小五的八字简直和刘续犯冲,刘续老老实实的画押了卖身契,也承诺在逍遥宫里学规矩,而且他还学得挺好,就是学的慢了一点,迟迟不能接客,只偶尔在花展上露个脸。 狐小五威逼利诱各种方法都用尽了,刘续跟个祖宗一样,今天一个理由明天一个花样,拖了又拖,把狐小五所有的耐心都拖没了……一直拖到今天……一直拖到刚刚他听说刘续竟然是汤源的亲哥…… 狐小五委屈道:“祖宗,我真的不知道啊……” 刘续垂眸看着狐小五,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不紧不慢不慌不忙道:“听说你是一只红毛魅狐?哦,前几天你不是要我出台么?我刚好脖子上缺条狐狸皮的围脖,你要不要亲自贡献一下?” 狐小五qaq:“祖宗,饶了我吧……” 碧游跳上桌,兴奋的看好戏甩尾巴,藏在爪子里的一只尖尖的弯月指甲“噌”一下弹了出来,道:“我可以负责开膛!” 狐小五 tat 梼杌额头上青筋直爆,简直乱套了! 刘续换了一身干爽的黑衣黑裤,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原先脸上画的妖媚图腾也用专门的药水洗掉了,露出一张干干净净清爽的俊脸。 汤源听说刘续在逍遥宫也没吃什么亏才放心了不少,转头一想自己刚刚也是太激动了,他哥比他聪明多了,肯定知道审时度势的照顾好自己的,他既然选择留在逍遥宫这个地方,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地方比其他地方安全多了,更重要的是——狐小五他,大概没有刘续聪明。 狐小五本来想在逍遥宫安排一桌的,但想想还是怕委屈了汤源,而且汤源还带着一个孩子,所以干脆中午之前就架着马车把一拨人带到了自己在魂都山下不远的一个小镇,他在那个小镇里有一处十分幽静房产和田地。 中午大家一起吃了一顿饭,桌上狐小五一直在讲自己这两年在妖魔族的发家史,是怎么从一个一开始手底下只有三个小倌的逍遥楼,发展到如今这么大规模的。 狐小五一边吃一边说,感慨时忍不住又多喝了几杯,不知怎么的话题又转到当年的芒吉山上。 狐小五已经半醉了,醉了之后脑袋搁在桌边一边流眼泪一边说道:“当年你离开得太突然了,那个青袍的神仙就把你火葬在了半山腰的田里,当时我们都很难过,围着烧你的火堆,很多动物都在边哭边叫。” 刘续抬眸看了汤源一眼,汤源捏着手里的筷子表情也有些落寞,他戳了戳碗里的菜,突然道:“对了……大喵是什么时候死的?” 狐小五坐起来,脸颊上还沾着饭粒,茫然的“啊”了一声,看着他道:“你还不知道么?你走的那天,她留在你住的屋子里,撞墙跟着你走了。” 汤源的筷子落在桌上。 狐小五晕晕乎乎的还在说:“她当时都已经怀了小虎崽了,一尸两命,都死了。她应该是最难过的那个,她一直跟着你,她最喜欢你的。” 梼杌在一旁呵斥道:“小五别说了,你醉了。”狐小五又趴下去,晕晕乎乎的喃喃自语什么。 汤源的表情落下去,垂眼时神色安静,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哀伤。 他想起那只陪伴自己多年的母老虎,那时候他独自在芒吉山上,有一天上山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只躲在草堆里的小老虎。他把小老虎带回家抚养,给小老虎做吃的,把床分给她一半,带她认识上山的其他动物。那只小老虎的性格不像碧游,十分安静乖巧,多年之后长成一只漂亮的白老虎,汤源就给她取名叫大喵。 大喵小的时候汤源给她找吃的照顾她,长大之后却一直是大喵在照顾汤源,陪伴他在芒吉山上独自一人的岁月。她给他找吃,帮他和山里的动物打架,给他驮取暖的木材,用爪子在田里刨土找虫子给他钓鱼。 她很乖很懂事,汤源却老是“欺负”她,和她玩石头剪刀布总是出剪刀,躲猫猫的时候会告诉她,让她一定要找小半个山头才可以找到他。 她陪伴他,一直到他死去,但那时候他也只把她当成是一只可以陪伴的动物。他临死的时候枕着她的肚子摸着她的毛,他说他要死了,活着的时候很孤独,死了会不会也很寂寞?! 一直沉默的梼杌突然开口道:“她一直陪着你,大概怕你路上寂寞,所以才想陪着你的。” 汤源抵着头,沉默了好半天,才道:“我知道的。” 狐小五彻底醉了,大概是想起了从前做狐狸时山里的日子,醉酒之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被宅子里的家奴扶回了房间。 汤源饭后就坐在南苑的院子里发呆,小白团子一直在睡,梼杌一路上都在照顾碧游也累得去休息了。 汤源一个人沉默的坐着,刘续走到他旁边坐下,拢了拢他的肩膀,看着他道:“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人有前世今生,一直到上天之前,我都觉得神佛是虚构的。” 汤源深吸一口气叹了一下,转头,生出三根手指,道:“这是我第三世。第一世我叫汤源,第二世我叫汤源,第三世我还叫汤源。” 刘续想了想道:“你小时候身体很弱,有个道士说你五行缺水四柱无火,要续命只能改名字,只能叫汤源。” 汤源苦笑一下道:“真是谢谢他了。” 刘续本来想问汤源上天之后以及小白团子的事情,但现在看汤源似乎很伤情过去的人和事情,也就没说什么,只拍拍他的肩膀道:“有时间和哥说说过去的事情,虽然现在在天上,但是你还有哥。” 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还是有亲人在身边。 汤源心里暖暖的,他点点头,目送刘续穿过院子离开。 碧游这个时候突然窜了出来,他在汤源身边定住,翘着尾巴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 汤源刚好转头看到他,朝他招招手,碧游便抬爪走了过去,碧绿色的眸子凝视着他,如同纯净的琥珀一样。 碧游跳到他腿上,正对着汤源蹲坐下去,四爪摆放在一起,昂脖子看着汤源道:“你在为那只老虎伤心么?” 汤源低头看着碧游,碧游继续道:“可是我哥说,虎生和人生一样,都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的,神仙也不会一直活着,也是会死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我可以哭可以闹,但伤心之后还是要继续吃吃喝喝生活下去。”碧游的眉头纠起来,一脸努力思考的样子:“好像是这么说的吧,恩,应该是的。” 汤源一口笑喷,捏捏碧游的耳朵又挠挠他的下巴,手掌沿着虎毛的纹路顺毛,顺得碧游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汤源道:“我现在不是有你么?” 碧游站起来四爪挪动,背对着汤源在他腿上坐下,抖了抖耳朵,道:“哦。那只老虎长得和我一样么?我是白虎哦。” 汤源手在碧游毛皮上摸着,边摸边道:“恩,她也是啊,她也是一只白虎。” 碧游转头:“和我一样?” 阳光柔软的扑散在院子里,落在一人一虎身上,汤源和碧游就这么靠在一起说话,汤源告诉碧游他们那时候在芒吉山上的生活,大老虎是怎么照顾他的。 汤源:“我当初捡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和一般的老虎不太一样。” 碧游:“有什么不一样?” 汤源:“我总觉得她的行为和人很像。对了,她脖子右后方的皮毛里面有一个奇怪的标记。” 碧游被晒得懒洋洋的,卧趴了下去,脑袋一边点豆子一边嗯道:“什么……标记……” 汤源的手摸了摸碧游脖子后面的皮毛,巴拉开一层厚厚的虎毛示范道:“大概就是这个位子。” 碧游彻底趴了下去,已经快睡着了,然而汤源的手却顿在了那里——捞开一层厚厚的虎毛,他在虎皮上看到一快黑色的圆形标记,而那个标记,和记忆力当年大喵身上的一模一样! 妖魔皇宫,练兵场。 一只四爪全黑、身体雪白的老虎从练兵场内的斗魂室中走出,他喘着粗气慢慢迈着步子,矫健的步伐稳稳踏在黑色石阶上。 宫内一名侍从官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老虎出来恭恭敬敬行礼道:“大人,殿下已经回宫了。” 四爪全黑的老虎瞥了侍从官一眼,恩了一声,瞬间幻化出人形,变成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体型健硕猿臂蜂腰的高大男人,男人上半身赤/裸着,□系着黑色的武袍,一身肌肉结实紧绷,古铜色的肌肤上不停朝下留着汗。 男人没有再看侍从官一眼,抬步朝外走去,他的长发高高束气,露出光/裸的脖子,而后脖颈上,刚好现出一块黑色的圆形标记。 作者有话要说:和妖魔族的那条线终于窜起来了 第27章 身材高大的男人从练兵场走出之后直接去了东宫。 东宫偏殿内金碧辉煌,地上铺着金色的地毯,地毯上摆放着燃香的麒麟香炉,香炉后面就是一展开的雕花屏风。 男人对着屏风后的人跪下,行礼道:“王子殿下。” 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王子显然正在更换衣物,屏风内的人不满道:“我不过出个宫而已,你催什么催?” 跪在地上的男人名叫雾宁,乃是王子近卫,雾宁跪在地上沉声道:“王子什么时候出宫都可以,但再过半个月就是登基大典……”顿住了。 屏风内的小王子哼了一声:“继续说!” 雾宁心直口快道:“再过半个月就是登基大典,臣下以为殿下这个时候应该坐镇东宫打点事宜,而不是去逍遥宫找什么小倌!!” 梼杌中午睡在一间厢房的床上,睡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才醒过来,慢悠悠睁开眼睛的时候赫然看到一个人瞪眼坐在自己床边,一脸怒视的样子。 梼杌吓了一跳,看清楚是汤源才吁了口气,道:“你找我有事?” 汤源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梼杌的黑眸,道:“我其实一直很奇怪,你对谁都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怎么偏偏就对碧游很好?” 梼杌愣了一下,站起来抖了抖毛道:“你在说什么?” 汤源挑眉道:“难道不是么?从你落在善陵房的后院我收留你开始,你对碧游就一直特别好,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你的注意力总是在碧游身上。你很关心他,我没说错吧?” 梼杌回视汤源,他是很聪明的凶兽,智商过人,他听汤源这么一说就知道汤源肯定发现了什么,他要是再继续装傻就是越描越黑了。梼杌坐下,静静的看着汤源,“你想问什么?” 汤源凑近梼杌,严肃道:“我听说,勾陈宫上神的仙胎一直没有破蛋孵出来,所以这一千多年天界也一直没有新的仙胎。可是碧游才一百多岁不是么?不是说没有新的仙胎的么?那碧游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接着道:“我想不通,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可以告诉我为什么。” 梼杌看着汤源,汤源的眼神十分坚定,像是不从梼杌这里挖点什么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样,梼杌终于开口道:“碧游不是一百多年前出生的,他是当年在芒吉山陪你的那只老虎的儿子。” 汤源愣住,不可思议道:“狐小五不是说大喵怀着小虎崽死了么?” 梼杌:“大老虎是死了,小老虎在肚子里尚且还有一口气。你对我有恩,我就用怨气护住了小老虎,把他挪进一个蛋里,三年之后,小老虎就破蛋了,就是现在的碧游。” 汤源忙道:“那他怎么会成了尾火虎徐泽的弟弟?” 梼杌垂眼挡住眼里的神色,道:“是我的错。碧游出生之后一直是我带大的,但我生来就是怨气缠身,碧游从小身上就沾染我的怨气,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徐泽一千多年之前无意中落在芒吉山下的院子里借住了一个晚上,我就把碧游叼了放在院子里,徐泽第二天要走的时候看到了身体孱弱的碧游,就把他抱走了。” 顿了顿:“徐泽是好人,他让碧游喊他哥哥,像亲儿子一样照顾他,还授予他赤之火。碧游身体不好,我猜徐泽可能把碧游放进蛋里养了几百年,度化了他身上的怨气,一直到一百多年前重新破蛋而出。”最后一句却带着无限伤感:“碧游他也不记得我了。” 汤源消化了一会儿,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碧游是大喵的儿子,从小被梼杌带大,之后被尾火虎徐泽收养,而现在却又和他在一起。 碧游陪伴汤源,就好像当年大喵陪伴他一样。不同的轮回却是相似的开始。 梼杌感慨道:“我也没想到,他现在会和你在一起。” 汤源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从封印解除他记忆恢复以来他消化了第一世太多的情感,而现在碧游竟然正是大喵的儿子。 梼杌看汤源:“这是你前世欠的,过去大喵照顾你,现在你也要好好照顾碧游。” 汤源点头郑重道:“我会的。” 狐小五虽然醉了,但没睡多久也就醒了,醒来之后去南苑蹦跶,进院子的时候正看到汤源在碧游剥花生,剥一个朝天一扔,碧游翘着尾巴跳起来吞进嘴里,吃得十分开心。梼杌一直卧在一边看着碧游。 狐小五刚刚睡醒,洗了把脸之后人还有些恍惚,看到汤源坐在石桌边上拨花生喂老虎,恍惚间以为这还是过去在芒吉山的日子。他忍不住扭了扭腰就好像在摇尾巴一样,张嘴道:“我也要我也要。” 汤源转头看他,扔过来一颗花生,狐小五跳起来用嘴接住,落地之后满足的哼哼道:“真好吃。” 刘续撑着下巴看他,一脸“原来你还好这一口”的表情。 狐小五:“……” 狐小五刚进南苑,那边府里的家奴就跑过来,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大盒子,抬手掩唇在狐小五耳边说了句什么。 狐小五顿了一下,接着眯着眼睛笑得格外高深莫测,他从家奴手里把盒子接过去,颠了颠,走到石桌边上放下,手重重在盒盖上一拍。 汤源给碧游喂花生,刘续却在给汤源剥花生,剥完了递到汤源嘴边,汤源就张嘴。汤源好奇的看看盒子,问道:“什么东西?” 狐小五扫了刘续一眼,笑眯眯的趴下来,指了指盒子,道:“金子!很多金子!” 汤源以前从来不把钱当钱,现在听到金子两个字简直眼毛绿光,“金子可是好东西啊!” 刘续剥花生的手一顿,转头皱眉道:“以前你打游戏,大伯送你一个黄金面的键盘,你看都不看一眼扔在橱柜里,你现在和我说金子是好东西?” 汤源讪讪的笑笑:“背景变了么。” 刘续手指捏着花生壳点了点石桌面,点点头,理所当然道:“行,你要什么哥就给你什么。” 狐小五一听立马打开盒子,对汤源道:“一百片金叶子!” =口=,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了,汤源感动的都快哭了。汤源道:“哪里来的这么多金子?”开妓/院好赚钱的说。 狐小五却暧昧的朝刘续看了一眼,眨眨眼睛道:“这些可不是给我的,是给你哥的。” 汤源立刻懂了,刘续这个时候却伸手拽住狐小五的衣领,将人拉道眼前幽幽道:“你的皮又不想要了?又开始打什么坏主意?” 狐小五立刻伸手投降:“刚刚可是你说的,你说汤源要什么你就给什么的!” 汤源真是快无语死了,这死狐狸怎么还在打刘续的注意,他拽了狐小五几分头发道:“快闭嘴吧。” 狐小五却神秘道:“这是你们不清楚状况!不知道送金子的人是谁!” 汤源又拽了两根,道:“是谁?要是你说出来的人物不够惊骇,我今天就给你剃个光头。”说完转头看碧游,碧游十分配合的又把指甲给弹了出来。 狐小五却高深莫测一笑,脸凑近汤源刘续两兄弟,抬手捂住嘴,十分小声道:“这个人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多亏了那个不顺眼的死肥兔子。他现在不是在皇宫里当差么?他说啊,那个人就是……东宫的王子殿下……妖魔族未来的王!” 汤源:“……” 第28章 汤源听完之后差点一口口水喷在狐小五的脸上。 狐小五直起身,对汤源惊诧的表情表示相当满意,碧游和梼杌已经彻底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妖魔族的那位小王子不是汤源第一世的兄弟么?刘续又是汤源在人间界的兄弟……兄弟对兄弟这真是…… 狐小五也没有收那一百片金叶子,晃晃悠悠吹着口哨出了南苑,摇摇手道:“你们歇着,我去看店。” 狐小五走之后汤源相当郁闷的转头看刘续,闷声道:“哥你见过妖魔族的小王子哈?” 刘续把金子推给狐小五:“没见过。我参加了两次花展,之后就有人总是给我送东西……” 汤源看着刘续,碧游从旁边跳上桌,用毛绒的软爪子戳了戳汤源的脸,一脸沉重的安抚道:“你要直面你惨淡悲壮又高/潮迭起的人生……” 汤源把碧游拎开,“扣你三天的零食。” 碧游:“!!!” 汤源这次认真看着刘续,道:“哥,你不是问我之前发生了什么。”汤源接下去就把他在天界第一世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包括他在勾陈宫的生活,包括他当时的身份,以及最后又是为什么死了。 刘续听完之后眼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没有想到汤源的第一世竟然这么悲惨,他从小被全家宠上天的弟弟竟然会有这样的过去。 汤源耸肩道:“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妖魔族那位小王子,其实就是我第一世的兄弟。” 刘续眯眼点了点头,道:“你是因为他才死了的!” 汤源赶忙道:“这个不是重点好么!”重点是大哥他现在看上了你好么?! 刘续本来对那个吃饱了撑的总是送他一堆金子的人就没什么好感,现在好了,印象更是差上加差,魔族那位小王子还没有露个脸,这边就被刘续打了一个大大的叉,脸上抠出来两个大字“欠虐”! 汤源接着又把他上天之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一直到最后他是怎么抢了团子逃出来的。 刘续皱眉道:“你是说,你把第二世生的儿子抢回来了,然后顺便插了太极一刀?” 汤源点头道:“对。” 刘续:“第二世的事情你想起来了么?” 汤源诚实的摇头:“暂时还没有。” 刘续也诚恳的抬手在汤源脑袋瓜上拍了拍,“你这个脑子……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接着转眼看向梼杌和碧游:“还有你们这两只四爪的毛绒兽,汤源犯蠢你们就不能不跟着瞎搀和么?” 梼杌、碧游:“……” 刘续回眼看汤源,一手撑在桌面上,指头点着桌面,一条一条给汤源梳理事情的脉络:“你想起了第一世,没有想起第二世,只知道第二世确确实实生了个儿子之后堕天了。第三世你刚上天,没有法术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因为受第一世的情绪影响,你觉得你恨透了太极,所以抢了儿子跑路顺便给了他一刀。对不对?” 汤源愣了愣道:“对!” 刘续继续道:“但现在的问题,就算你第一世恨透了他,那你第二世呢?你什么都没想起来,只记得和他一起生了个包子,万一第二世你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呢?然后等过一段时间你所有的记忆都恢复融合了,你发现你过去其实特别爱他,然后他也爱你,结果你一回来就抢了儿子跑路给了他一刀……” 汤源:“……” 刘续一手放在汤源肩膀上拍了拍:“我亲爱的弟弟,现在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吧?” 汤源点头,“知道了,出在我比较蠢。”qaq 这事要是发生在刘续头上,刘续肯定不会像汤源做得这么绝,更不会把自己所有的后路都给斩断了。刘续肯定是走一步看一步,先搞清楚第二世发生了什么以及太极对自己的态度再说,而且刘续比汤源理智很多,就算第二世真的发生了什么虐心虐身的事情,大不了转头虐回来就是了。 根本就不需要像电视剧女主那样做的那么悲情! 再说了,太极在天界的位分那么高,又是开元时期的上神,两人都有了一个儿子了,如果刘续是汤源,肯定对过去发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勾陈宫帝妃的位子天上地下就那么一个,入主了勾陈宫就等于是一下子登天把所有人都踩在了脚下,到时候把爹妈兄弟接上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刘家那一拨人,随便哪个都够那什么太极吃瘪了好么。到时候一大家子人一起虐太极,不是更爽? 刘续想到这里就为汤源的情商和智商默哀了一把,但他又叹了口气,汤源是汤源,他是他,如果汤源和他一样,那怎么还是刘家人宠爱的那个蠢萌的小汤圆呢? 刘续想到此一边觉得还好其实没什么,一边又叹息汤源的过去的遭遇和现在的选择。他想第一世的汤源该寂寞成什么样,才会那么恨太极。 汤源在刘续面前一向是最蠢萌的,他戳戳刘续,一脸忧郁道:“哥,那现在要不要跑回去和太极说一声对不起啊。” 碧游在旁边闷声插嘴:“对不起要是有用的话,那你也让他插一刀啊。” 汤源:“……” 刘续摇手道:“不用了。”他想了想道:“在天界,太极位分高,但你现在已经在妖魔界了,过半个月就是妖魔族新王,也就是你那个双生兄弟的登基大典了。我说了这么多,你懂了多少?” 汤源静静点头道:“全懂了。” 刘续沉着的拍了拍桌面:“说来我听听。” 汤源像小时候刘续给他辅导功课时背课文一样,一板一眼道:“你的意思太极那边已经做绝了,索性就先放一放,妖魔族这边的小王子又是我的兄弟,过半个月刚好又要登基做王了,如果能和他相认,在妖魔族我就彻底翻身做主人了。” 又皱眉努力思考了一下,像是在深度挖掘一个问题的本质一样道:“而且太极那边,小团子是太极的亲身儿子,勾陈宫未来的主人……我又是团子的亲爹。恩,等于是说,我以后妖魔族天族通吃,两族我最牛逼,也就约等于,天上以后我最大了……”= =人生果然高/潮迭起,已经准备像脱缰的野狗一样狂奔而去了么。 汤源、梼杌、碧游:“……” 碧游听完碧绿色的眼珠子瓦亮瓦亮的,好像能够预见未来汤源成了天上大哥,而自己跟着汤源一辈子泡在零食里的绝美景象了…… 梼杌听完之后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深刻的质疑。他做了十多万年的凶兽,一直被天族人所唾弃,难道后半身也要跟着翻身做主人做大爷了? 汤源脑子里则闪过无数画面,一会儿是在妖魔族,自己和全家一起坐在皇位上,身上盖满了金子,一会儿是在天族,天上的神仙纷纷下跪,自己流露出一脸观世音普度众生的表情看着脚下的神仙们,然后一边说免礼一边给小白团子剥花生…… 汤源想到这些场景喉结都在抖,他前20年做富三代的土豪金公子哥已经是大部分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了,这后半生需要开这么大的挂么?简直泪流满面。 两人两虎里,只有刘续这会儿还算正常,他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随意道:“唔,妖魔族和天族不是一向不来往么?等以后你做了头儿,可以两族通商、发行货币、建立外交和出口贸易区,把妖魔族的东西出口出去,国家纳税你拿钱,然后天族不是地方很大么?到时候开发个国企旅游业,把妖魔族的人带上天旅游参观,还是你赚钱。” “回头再建个华尔街和国有银行,鼓励神仙存钱,爸爸和大伯帮你操控金融;发展上古时期的古董文化,大伯母过来帮你鉴定做会展;天上不是四爪毛绒多么?冬冬刚好是毛绒控,帮你负责管理毛绒四爪;回头再搞个媒体行业,妈过来帮你做报纸和新闻;我么,我什么都可以管,最好是商业;喵喵脑子活政治懂得多,回头可以让他做外交官;哦,还有兔兔和小白团子,恩,他们两个帮你花钱就可以了。” 汤源简直要给刘续跪了,没遇到刘续的时候在天界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但被刘续这么一点化,汤源突然觉得未来的生活简直充满了各种令人喷血的激动。 一想到自己老妈办个报纸,金融版面和老爸大伯有关,动物版面和冬冬有关,古董文化版面和大伯母有关,商业版面和他亲哥有关,政治版面和喵喵有关,而娱乐版天天都是名媛兔兔又和哪个神仙吃饭了看天幕银河了、团子殿下今天开着‘劳斯莱斯祥云’又带哪个妹子去魂都山下的别墅小住了……刘汤源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碧游却兴奋的跳到刘续腿上,他作为一只虎灵一开始没怎么把汤源这个人间的哥哥放在眼里,但现在却发现刘续他脑子比汤源好用多了。 碧游昂着脖子一脸兴奋道:“到时候会有很多餐馆吃的么?” 刘续垂眼看了看碧游,道:“哦,回头再搞个食品监控管理总局,碧游做局长。”转头看看梼杌:“再开个连锁理发店给神仙神兽染毛。” 碧游:“!!!” 梼杌:“……” 汤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跟着道:“恩,再搞一个发/改/委,啥事也不做,只负责涨油价。” 刘续点头道:“领悟得不错。”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应该还有一更,目测会比较晚 第29章 小白团子一直没有醒,拱在被子里睡得十分安稳,脸上粉嘟嘟的,好像一只熟睡的小香猪。 梼杌和狐小五都说不用担心,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基本都是这样的,再加上小白团子还没有在蛋里长好就出了,更加需要补眠。 晚上所有人都去休息了,刘续到汤源的房间看汤源怎么照顾孩子。 汤源又戴上了东陵汉白玉,掩去了样貌。他拿脸盆打了热水,把拱在被窝里熟睡的小白团子抱起来,脱掉了身上的衣服用织锦棉裹着,再用热毛巾给小白团子擦洗身体,小白团子身上肉嘟嘟的,胳膊小腿就和肉肉的莲藕一样,小屁股圆溜溜粉粉的,看得人恨不得上去啃一口。 汤源之前虽然没有照顾过小孩子,但对亲儿子却是万分上心,热水的温度刚刚好,毛巾也挑得最好的,一点点细细的擦,力度十分轻柔,生怕吵醒了孩子。 汤源把小白团子浑身上下都擦了一遍,最后才用毛巾擦了擦小*,刘续在旁边默声看着差点没笑出来。 汤源问道:“笑什么?”边问边把毛巾扔到一边,给小团子穿新衣服。 刘续小声感慨道:“我还记得你一丁点大的时候,橙子给你洗澡,我在旁边看着,你就和团子现在一模一样。” 汤源笑笑,十分不好意思,他老是觉得自己在刘续面前就是个大孩子,而现在大孩子还带着一个小孩子,他很难想象要是他在人间的爹妈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汤源给小团子穿好了衣服,塞进云被里,小团子口水又流了下来,汤源就用手给团子擦掉,小团子哼了两声,在梦中睡得有点不太老实。 刘续见天色也晚了,干脆也回了房间,汤源送走刘续回到床上躺下,把小团子拢在自己身前。这可是他的心肝儿啊。 汤源之前虽然对未来没有一个具体的规划,但也谈不上迷茫,然而一遇上刘续汤源就觉得自己的思维像是立刻短路,精神上习惯性的依赖一个人,这种毛病还真是短期内很难戒掉。 下午刘续规划得那些太过美好,汤源觉得很不真实,最后能走到哪一步谁也不知道,但他明白刘续说这些是想让他安心,想让他对未来看到希望和方向。 汤源笼着小白团子很快就睡好了,然而他在自己虚无的梦境里却看到了一个场景,那个场景半真半假,好像拢在一层厚厚的迷雾之后,他看不清但却发现自己可以听得十分正切。 迷雾之后好像一个巨大的冰川石窟,石窟内昏暗一片,隐约可见好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汤源听到一声声真切的铁链拖在地上的刺耳声音。 不多久那个声音停顿住,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来道:“你的神力已经被抽掉了,我把你的神力暂时压在三十三重天下,等会儿引雷的神鞭会从你的筋骨进入骨头,你的神体也会慢慢脱离出来,不过这个过程很痛苦,就好像有个在把你的皮一层层剥下来,接着再削你的骨头。” 汤源昏昏呼呼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喘息道:“这一千多年里的时时刻刻,我耳边都是摩尼藏池的钟声,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体会那天的心情。削骨抽筋脱离身体的痛也不会比得上这一千年里的任何一刻。不要再犹豫了,你是在帮我,等神力和神体都剥离之后,我也就解脱了。” 汤源觉得开口说话的那个男人的声音十分耳熟,然而他在这梦境里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是谁。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男人沉吟了许久,才道:“好吧。”简单的两个字之后,石窟内突然一阵电闪雷鸣,那一阵之后,整个牢房内都像是被雷击在击打一样,闪出无数的火光和闪电。 汤源透着那一层迷雾,隐约看到闪电反射的光下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从手腕开始渐渐抽离出一团黑雾,而那个黑雾慢慢弥散开,很快落地渐渐现出一个人形,就好像是刚刚那个人的影子;然而那个被抽筋去骨的人却萎缩成了一团,看不出任何形态。 汤源在这个梦里一会儿清醒有意识一会儿又没什么意识,他很快听到一声叹息,然而眼前又恢复了一片迷蒙的昏暗,那声叹道:“你原本主御天界群灵,执万神天图,如今却自甘从神坛上堕下,只盼你来日心想所成,不会和当年青帝一样,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汤源心里咯噔一跳,心中隐隐升起一股焦躁,他想仔细再听听两人的对话,却发现刚刚那人说完之后,石窟内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汤源心里冒出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耳边却突然听到一声声的哭叫,好像是一个孩子在哭一样。 汤源在梦里迷迷糊糊的,却突然一下子清醒睁开眼睛,那一声声的哭喊格外真切,正是旁边睡醒的小白团子在哭。 屋内摆着一个老大的夜明珠照明,汤源赶紧爬起来把大哭的团子抱进怀里哄着,他下意识以为是团子睡醒饿了,赶忙去找之前团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牛奶葫芦瓶子。 汤源找到了小葫芦,拔开盖子把葫芦嘴凑到小团子嘴边,然而团子哭得十分伤心,嘴角向下耷拉着,眼里全是透亮的眼泪珠子,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撕心裂肺的哭,一边哭一边挣扎,根本不去允吸葫芦里的牛奶,甚至用手把葫芦拍打开。 汤源被团子哭得心都纠了起来,他把葫芦放下抱着团子在屋里转悠,一边转一边拍着团子的背哄着,拿出了所有的耐心,团子哭了一会儿果然不哭了,抽抽搭搭趴在汤源肩膀上,似乎哭得没了力气。 团子这么一哭汤源也睡不着了,坐在床边上把团子放在腿上哄着拍着,一边用毛巾给团子擦眼泪一边道:“团子不哭不哭啊,看看爸爸,来团子……”汤源把团子抱起来,小脸对着自己的大脸,“团子认识爸爸么?认识么?” 团子的眼睛特别黑亮,睫毛也长,水汪汪的看着汤源。汤源本来也没指望团子能给他一个回应,不过是希望团子能够熟悉自己罢了,哪知道团子盯着他看了两秒,接着竟然点了点头。 汤源:“!!!” 汤源一下子激动了,他瞪着眼睛看团子,两手架着孩子的咯吱窝,晃了晃团子道:“真的认识么?团子会说话么?” 团子嘟着嘴巴,脸上还有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他乖巧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汤源:“!!!”汤源心里简直要膨胀了,他想自己的基因果然还是一流的,团子破壳没多久竟然已经能听得懂人话了。 汤源把软乎乎的团子搂紧怀里,连着亲了好几下,团子像之前一样靠在他怀里蹭啊蹭的,然而过了一会儿却突然抓着他的头发拽了拽。 汤源现在的头发有点长了,一直也没工夫剪,被团子这么用力一拽直接就被拽下来好几根。汤源笑着从团子紧紧攥起来的小手里把自己的头发拎出来,然而团子却嘟嘴看着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接着趴下来,一口咬在汤源的胳膊上,像是在惩罚他一样。 团子那一口小白牙嘎嘣脆,一口咬下来汤源差点喊出来。 团子咬了一口还不够,结果还顺着牙龈磨了磨,磨得汤源心里泪流满面。 好萌好萌啊,就像一只长了尖牙的白团子一样,软乎乎的却又浑身带刺,那种又软又萌又有点小坏的感觉。 汤源把团子紧紧抱在怀里连着亲了好几下,又抱又摸又顺毛,心里全是粉红泡泡,就像喝醉酒了一样飘乎乎的。 汤源猜想团子一醒过来就大哭、还咬了自己一下的原因,很可能是因为想太极了,毕竟团子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就和太极朝夕相伴了一千多年。但团子没多久就变乖了,坐在床上好奇的瞪着眼睛看四周,就好像已经知道自己不在原先住的勾陈宫一样。 汤源趴在床边看着团子,一手就能捏紧团子软乎乎的小手,他突然明白刘续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说他做错了,就算不从自身利益出发,为了团子他也不应该那么冲动。 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有办法,况且他当时刚刚恢复了第一世的记忆,整个人都沉浸在第一世的情感里,觉得压抑寂寞不甘还有痛苦,他被那样复杂的情感控制着,便没有为团子考虑,只想着抢走团子远走高飞。 而现在呢?团子离开了住了一千多年的勾陈宫,离开了他父君的庇佑,跟着自己来到了根本就不熟悉的妖魔一族,没有依靠没有太极的守护,需要去适应一个全新的环境。 汤源这才惊觉自己当时到底有多冲动,他看着团子,捏捏团子的脸,道:“完蛋了,摊上我这么没脑子的爹,你以后可要怎么办啊。” 团子坐在床上抿着嘴看他,过了一会儿爬到汤源胸前,攀着汤源的肩膀mua一下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接着抬起小肉手在汤源脸上摸了摸,似乎是在安慰汤源——没关系,再没脑子团子也不嫌弃你…… 汤源平躺下去,淡笑着把团子架了起来看了几秒,接着把团子按在自己胸前拉被子盖上,亲了亲团子的额头道:“好乖好乖,团子最乖了。” 当天晚上,东华携着一身风尘,驾着自己的坐骑落在妖魔族的魂都山上,坐骑脚边的云头上有一个大大的黑色布袋子,布袋子里像是装着什么不规则的物体。 东华低头凝眸那个那个黑色的袋子,面色十分凝重,像是在做最后的思考一样。 东华的坐骑是一只高头大马,他对东华道:“帝君还在犹豫么?已经晚了,神力抽离神体也剥掉了,太极大帝回归自己原来的本体,之后一切全看帝君他的造化了。” 东华叹息一口,抬手道:“罢了罢了,我是不懂他们这些情情爱爱的,随他去吧,一切只看他的造化了。”说完一甩袍袖,那黑色的布袋子便落在了魂都山的山腰上。 东华驾着白马,便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wap订阅的姑娘如果遇到锁文的状况请再刷新一下,v章没有锁定。 第30章 汤源来了妖魔一族之后才知道妖魔一族和天族一样都是没有冬天的。天族不像人间界有节气的说法,三十三天也没有黄昏和黎明,白天和黑夜只是一秒前和一秒后的差别,白天温暖如春,夜晚带着夏日的凉爽。唯一有气候差别的地方也只有天族的四极四荒。 然而妖魔一族只是没有冬日,春夏秋以及各种节气和节日也都是有的,就好像人间界一样。 汤源原本以为妖魔一族原先就没有冬天,后来才听狐小五解释说,妖魔一族原本就很向往人间界那种接地气的生活,喜怒哀乐、热与冷、温与寒在妖魔看来都无比羡慕。妖魔一族的祖先们用了上万年的时间才在妖魔一族的地界上拼接处了春夏秋冬与各种节气,生活方式也像凡人。 然而就像神话里所有的典故总是顺带有一个凄美绝伦的爱情故事一样,妖魔一族突然消失的冬天也带着浓厚的八卦趋势。 传闻当年开元圣战时,妖魔族的王实在是被战事困扰,不想再打架了,就派了自己的儿子去谈和,哪知道谈着谈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自己家的太子和天族的首席大将青华帝君他老人家勾搭上了一腿。 天族史册上的说法比较官方,只说妖魔一族派太子和谈,后青帝战陨,神体不知所踪;天族民间的野史却传的是:妖魔一族故意派了帅气俊美的太子来专门勾搭青帝;然而妖魔一族却是另外一种说法。 汤源是青帝和魔族太子的儿子,打听他们传闻的时候总是觉得怪怪的,他问狐小五妖魔一族是怎么传的。 狐小五当时叼着根牙签正在剔牙,一边剔一边晃着退道:“以前咱们在天界,听的最多的就是妖魔族太子故意用美男计勾搭青帝,后来我来妖魔一族了才知道,当年那位太子除了长得好看,还是妖魔一族上上下下的大英雄。” 狐小五:“太子封号凯殷殿下,坐镇东宫,是妖魔族当年的第一战将,当年要论实力也是不比青帝太极大帝那样的人物差的,只可惜手里的兵不行,妖魔族上下更是疲于战事。天界的野史都说是凯殷殿下勾引青帝,但妖魔族对这种说法向来不耻,觉得是天族那些人道貌岸然,踩黑别族的英雄来把自己的精神领袖推上神坛。” 当时一拨人正坐在花园里晒太阳,梼杌卧着静静看碧游,碧游一边听一边在草丛里扑蝴蝶,刘续正拿着药杵给团子榨果汁,小白团子拱在汤源怀里打瞌睡,一堆人里也只有汤源对当年的这段八卦比较感兴趣,他问道:“然后呢?” 狐小五哼了哼:“其实也没有什么然后啊。只是说当年天族和妖魔一族之所以迟迟打了那么久不停战,就是因为青帝看上了凯殷殿下,妖魔族从来没有派自己的英雄去勾引对方将领的说法,这种说法都是天族在传,妖魔一族是相当不耻的。后来的事情知晓的人也不多,但妖魔一族的冬天,就是被青帝封印起来的,传闻是因为凯殷殿下是一只怕冷的青鸾鸟,每年冬日都会生一场大病,青帝舍不得凯殷殿下,便自己用神力封印了妖魔族的冬天。” 汤源:“……”果然……好……凄美…… 刘续给捣碎的果汁倒进一个小碗里递给汤源,汤源拿小勺子喂到团子嘴边,团子晒得迷迷糊糊的允吸着勺子,力气大的恨不得把勺子都一口吸进嘴巴里。 汤源死命的从团子嘴里把勺子抽出来,那边刘续用毛巾擦擦手道:“后来呢?凯殷太子感动得以身相许,最后和青帝携手私奔共度余生?” 狐小五剔牙道:“得了吧!你要是凯殷,和青帝是死对头,打仗打了好几万年,对方突然仁慈帮了你一个大忙,你会觉得感动?” 刘续侧头想了想道:“我会觉得是在羞辱我。” 狐小五道:“那不就得了。” 汤源听完心里总觉得怪怪的,青帝和凯殷太子是自己第一世的父母,然而他从来没见过他们,他记忆中的父母一直就是他人间父母刘恒和王殷成的样子。 刚刚狐小五说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把他人间的父母带入,一会儿是刘恒和王殷成对战两方,一会儿是冬天下雪的时候王殷成病弱得躺在床上,一会儿又是刘恒怒从心底起,霸气侧漏的一下子封印了妖魔族的冬天,再然后就是刘恒和王殷成相爱相杀……汤源想到这些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他赶紧甩甩脑袋把脑海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清空,道:“妖魔族没有冬天,那现在还有新年么?” 刘续道:“这个我知道,妖魔族现在的节气是春夏秋春,每年两个春天的交界处就是妖魔族的新年,刚刚好就在半个月之后。” 汤源心里咯噔一跳,“半个月之后?”也就是说妖魔族小王子的登基之日就选在新年。 狐小五伸了个懒腰站起来,“所以啊,你说你们来得多是时候,过年加新王登基,到时候整个族内都会特别热闹。” 小白团子这个时候醒了,趴在石桌边上伸长了脑袋一口叼住瓷碗,把碗叼了起来,汤源和刘续赶紧去哄团子松口,团子一口脆牙嘎嘣一声咬豁了一个口子,还在碗壁上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汤源、刘续:“……” 狐小五简直要跪哭了,他把瓷碗捧起来端在手里泪流满面道:“咬坏的第五只碗了!我的古董瓷碗啊~~!55555” 汤源却哄着团子把嘴里的瓷片吐出来,团子有些不高兴的含着嘴里的瓷片,嘟着嘴巴可怜巴巴的看汤源。 汤源正色道:“这个不可以吃!快吐出来听到没有?不吐出来爸爸生气了!” 小白团子嘟着嘴巴吐出来一小快,汤源继续正色:“别想藏,还有,都吐出来!” 小白团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汤源,哼哼了两声,接着又吐出来一小块。 汤源简直哭笑不得,天上的孩子显然比人间界的孩子要牛逼太多了,团子这几天不知道怎么搞的,老是咬瓷碗,咬了就把瓷片含在嘴里,管都管不住。有一次甚至吞了狐小五的一个鼻烟壶,整个都含在嘴里,腮帮子都是鼓鼓的,汤源让他吐出来,小白团子还眨眨眼睛眯着笑笑,假装自己嘴里什么都没有一样,最后是被刘续抓着脚腕倒扣着摇摇摇才把鼻烟壶都摇出来了。 碧游嘴巴里叼着一只蝴蝶,一张嘴蝴蝶又飞走了,他跳到石桌上,看着嘴里喊着瓷片的团子,疑惑的甩了甩尾巴,问道:“难道瓷片也好吃?”说着凑到碗边也跟着咬了一口。 所有人:“……” 狐小五简直要哭瞎了,他这处别院里前前后后被团子咬坏的瓷碗加起来已经超过五个了,损失接近20个金叶子,要不要这么虐啊!~ 梼杌一跃跳到桌边,身体直起两爪撑着桌边,一口把碧游叼下桌,放在地上肚皮朝天摊平了,一边用爪子撸着碧游的肚皮一边道:“蠢啊!谁告诉你听瓷片好吃的?吞进去了?吐出来!” 碧游闷闷的耷拉着耳朵,四爪并拢蹲着,也被自己刚刚的蠢弄得十分害羞,他吐掉了嘴里的瓷片,自言自语道:“谁让团子老是吃的,他老是吃我就以为很好吃么。” 梼杌几乎是咆哮着在碧游耳边喊道:“你蠢啊!你知道屎是臭的吧?那是不是以后大马路上有神经病j□j连吃了好几口,你也要回来尝一尝啊!能不能稍微管一下你的嘴巴呀!!” 碧游:“……” 刘续额头上青筋都在蹦,他以前照顾一个蠢萌的汤源就够了,现在却要照顾一堆蠢萌萌们。而小白团子这个时候却含着最后一口瓷片不肯吐出来,汤源皱眉低头道:“张嘴!是不是还有?张嘴给爸爸看看。” 小白团子扭了一下,嘴巴嘟了嘟,却偷偷把最后一小片光滑的瓷片藏在了舌头下面,接着张圆嘴巴。 汤源和刘续一人看了一眼,根本没想过团子会故意藏瓷片,见团子嘴巴里确实什么都没有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而旁边的狐小五趴在桌上哭得已经快抽过去了,汤源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不好意思道:“小五你没事吧?你的碗我赔给你吧。” 狐小五哭得脸都花了,坐起来扫了众人一眼,抽泣道:“不用,就几个碗而已。你们……都是我的祖宗,真是给你们跪了。” 半个月之后就是新年和新王的登基大典,整个妖魔族的城内都十分热闹,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买东西,大街上一排又一排的商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在街上晃悠。 每到年末的时候逍遥宫的生意都不太好,上到狐小五下到小厮都闲得没什么事情做,狐小五这天便带着汤源一家子出门逛街。 妖魔族的街道南北纵横,街区都呈现一个“井”字结构,走走绕绕其实很难全部逛完。 狐小五刚来妖魔族的时候还是个穷光蛋,最初的那几年因为没钱所以什么都买不了,后来开了逍遥宫也有钱了,府内的东西根本不需要自己置办,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怎么逛过街,今天带着这么多人逛街心里十分感慨。 碧游跟患了狂犬病一样到处疯跑,梼杌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 汤源抱着小白团子,小白团子手里捏着一个糖人,舔得满嘴都是糖,汤源下巴嘴边也全是糖水和小白团子的口水。 刘续拿手给汤源擦了擦嘴巴,一边逛着一边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汤源道:“我的乾坤袋里有金叶子,再加上之前你的那一百片金叶子,在城内买个小院子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妖魔族内商业农业都发展得不错,我觉得可以做很多事情。”接着笑道:“当然你之前说的那些,我觉得未来可能会发生,不过现在也太遥远了。妖魔族皇宫那位暂时指望不上,哥你也教过我除了na还要准备nb和nc。我觉得我们得自己做点什么,第一步肯定不是指望依靠谁。” 刘续欣慰的点头道:“不错,我观察了很长时间,妖魔族内商业发展很繁荣,但是其中问题很大,妖魔似乎很向往人间的生活,这几年从人间修炼上天的妖精都身居要职,模仿了很多人间的东西。只要没有战乱,其实妖魔族比天族更适合我们生活。” 汤源和刘续简单的交谈,便确定了要在年前买个小宅子,年后置办家具和日用品也要忙一阵,所以年前很多东西都要买。 汤源虽然不像刘续思考缜密又理智,但好在也愿意动脑子想,他干脆道:“我觉得时间上来不及。年前我们把房子买了,之后的事情年后再说吧,先置办年货过年,我想让小团子适应一下环境,别回头孩子没照顾好,其他事情我又办不成。” 刘续想了想道:“也行。” 这天一拨人在街上买了很多东西,狐小五像个暴发户一样甩开了膀子买,给所有人都买了新料子做衣裳,还买了一堆零食吃的,城内有一条路叫“十路”,专门卖糖果花生之类的小零食,碧游跑过去简直要做不动路了,跳到汤源的肩膀上让他给自己买吃的。 汤源的乾坤袋是随身带的,里面刚好放了很多金叶子,卖零食的小铺子找不开金叶子,汤源索性就找了个货品全的小店,每一样零食买一大袋,林林总总买了几十个品种,汤源把金叶子掰开一半,店主笑呵呵的给他们结账。 汤源买了一堆东西,狐小五看东西多正准备给老板报一个地址让他送过去,汤源却疑惑的小声问狐小五道:“你们没有乾坤袋么?” 狐小五哭笑不得:“祖宗,乾坤袋这玩意儿和你的东陵汉白玉一样都是高阶属性的神器啊,哪能人人都有的。妖魔族估计也只有皇宫里有了,收好了收好了,可别让人知道了。” 汤源这才小心翼翼的把乾坤袋放起来。 买完了零食当然还有置办年货需要的主食,不过这些都不用他们操心,狐小五家的管家肯定都会去准备的。 狐小五索性带着一拨人去了南门的一条小街,小街前前后后总共99家店铺,什么都不卖,只卖过节用的装束。 妖魔一族毕竟是妖魔,虽然向往人间界的生活,但每年只要用重大的节日,妖魔族的内还是会盛装庆祝,再加上今年刚刚好又是新王的登记,到时候主城道全部开放,所有人都会涌到那里瞻仰新王。 小街上人很多,男男女女都在挑选节日当天的装束,狐小五是一直红毛的狐狸,理所当然去挑狐狸脸的面具。 梼杌按着碧游,解释道:“其实也可以挑其他的装束,什么都可以,那天的活动很多,每年还会挑出装束最有特色和最漂亮的前五个人。每个人奖赏一打金币,今年刚好新王登基,我猜到时候还会特赦进宫见新王。” 汤源和刘续对视了一眼,小团子趁着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探身在一个陶瓷的鬼脸面具上咬了一口,怕再被发现,这次那一口咬得十分小,忙着做生意的老板都没有注意到。 梼杌和碧游、狐小五去逛店的时候,汤源和刘续站在街道角落里小声商量。 刘续道:“这倒是个机会。” 汤源对妖魔皇宫内从未见过的兄弟也十分好奇,他一直很想知道当年自己舍命救了的兄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是不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汤源道:“可以见见,看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刘续点头道:“五个名额,我们试试,如果可能哥陪你进宫。” 汤源抬眼看刘续,忍不住揶揄道:“你还用试试么?只要你点头,八抬大轿直接把你抬进宫。” 刘续:“……”刘续气结,伸手去拽汤源的耳朵:“行啊,你现在长大了有本事了,开始笑你哥了?” 汤源赶忙抱着团子撒丫子跑了,小白团子却端端正正乖乖窝着,舌头把嘴里藏的瓷器一个个舔了一遍,开心的蹭了蹭汤源的肩窝。 狐小五作为一只红毛狐狸,相当唾弃市场上卖的红狐狸假毛,但他又不可能变成人的时候还露出一身的狐狸皮,最后只得买了两身狐狸假毛和一个狐狸脸的面具。 梼杌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碧游对妖魔族的新年没什么概念,他只对好吃的东西有概念。 回去之后狐小五让人拿料子送去高档的裁缝店,打算量了几个人的尺寸送过去做衣服,汤源朝他打了个响指道:“我要是自己画了图纸送过去,他们做么?” 狐小五道:“只要有钱,就算你画的是一坨屎,他们都做。” 汤源满意的点点头。 晚上吃完晚饭,汤源把小白团子哄了睡着,自己和刘续在厅里商量买宅子的事情。 刘续从狐小五那边拿了城内的图纸摊开在桌上,比划道:“几处有空宅子的地方都不错,就看你想住在哪里了。” 汤源看了看图纸,发现妖魔族的皇宫刚刚好在最内的位置,整个城市的边沿是不规则的,南面是皇宫,北面是城墙,西面是平原河流,东面却有一座高山,汤源指了指图纸上的一座山道:“这个是什么山?” 刘续道:“魂都山,狐小五的这个宅子就在山下不远的镇上。” 汤源想了想道:“山下房价怎么样?” 刘续嘴角一勾,道:“你可真会挑,背山临水,相当于帝都三环内的房价。” 汤源挑眉道:“我怕住在城中会吵到团子,山里地方大空气好,关键是团子身上有神族血统,我怕万一团子再大一点身上的神力现出来,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刘续点头道:“这个我们以后也要想办法。” 刘续和汤源正在外面厅里商量买宅子的事情,那边小白团子却偷偷睁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跪趴在床上撅着小屁股,把嘴里偷偷藏的很小很小的碎瓷片一个个吐了出来摆放在床单上,接着眼神一个个扫过,似乎把那些瓷片当成了宝贝一样,然而再一个个吞进嘴巴里藏着。 晚上洗漱完,汤源抱着小团子入睡,汤源睡着之后,小团子却一下子睁开眼睛爬起来,在汤源怀里蹭了蹭,接着滚下了床。 团子在滚下床的瞬间身上结起一层厚厚透明的蛋壳,蛋壳带着团子滚啊滚,一路滚出了院子,接着升空朝着魂都山的方向飞过去。 魂都山是妖魔族主城内的唯一一座山,山下住了十几户人家,然而山上却是怪石嶙峋,传闻这座山在上古时期是专门用来孕育天地灵胎的,一些远古妖兽魔神和如今天族的一些上神就是从这座山里孕育出来的。 山上此刻万籁俱静,偶尔只有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一团淡淡的银光幽幽从山下飞到山中,在山中转了好几个来回,才落在一块石头的旁边。 石头是焦黑色的,呈现一个奇怪的形状,在团子身上淡淡的银光照射下,却也能看出是一个蜷缩的人形。只是那黑色的石头人形尤其可怖古怪。好像一个枯瘦肌肉萎缩的人蜷着腿抱着自己的膝盖,然而那石头却只有一条腿,另外一条腿像是没有雕刻出来一样,而石头人拱曲起的黑色后背上却长着一层奇怪的鳞片,鳞片上还像是覆盖着一只收起的翅膀,翅膀也只有一只,另外一只像是被人砍断了,还能看到石头上的断痕。黑色的石头人蜷缩着,脑袋埋在膝盖上,小腿上隐约可见凸起的一块,好像是石头人的手臂。 石头人如同一只废弃的雕刻品,胡乱被扔在一棵树下,有虫子从黑色的石头上爬过,因为是深夜露水重,石头表面还有一层冰冷的水气。 小白团子坐在透明的蛋壳里飘着,一直静静看着那黑色扭曲的人形石头,他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银光,半响之后嘴巴撇了撇,眼里升腾起一层雾气,他吸了吸鼻子抿着嘴巴慢慢飘了下来,抬手轻轻的摸在黑色的石头上,抹去那一层水气,接着抬手推着黑色石头,使出吃奶的尽儿把石头朝一个山洞的方向推过去。 索性山洞也没有几米远,然而小白团子却推得一身是汗,身上的银光也变弱了。那个山洞并不大也不深,与其说是一个山洞,倒不如说是山上滚石滑坡时无意间凹进去的一块。 小白团子就把黑色的石头推到最里面,歇了口气之后吐出了嘴里藏着的小瓷片,瓷片非常非常小,所有的瓷片凑合起来也不过指甲盖那么大,小白团子却视作珍宝一样捧在手里,接着把所有的瓷片抛向了黑色的石头。 那些瓷片一碰到石头就好像被吸进去了一样,最后成了石头的一部分,而刚刚人形石头上断裂开的一条手臂却像是重新接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手臂,只是人形石头是黑的,而那些瓷器却是白色或者彩色的,形成手臂之后那一块就显得十分突兀。 然而小白团子却十分高兴,像是做成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只是下一秒嘴巴撇了撇,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他身上的银光已然十分黯淡,好像是在提醒他一样。 小白团子飘近了石头,隔着一层薄薄的结界伸出小手抱住了石头,在石头人埋在膝盖的头顶上蹭了蹭,就好像在撒娇一样。 他之后又找了好几片大叶子盖在石头身上,就好像怕石头会冷会被雨淋到一样。做完这些之后,小白团子才慢慢飘出了山洞,不舍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wap订阅如果发现锁了,请多刷新一下mua~ 谢谢所有给蠢兔子投霸王票的姑娘,无以为报,只有变身码字机啪啪啪啪了 第31章 汤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怀里的团子不见了,他惊了一跳一下子坐起来,掀开被子的时候才发现团子竟然头朝着自己的脚,抱着自己的腿闷头大睡,脸靠在脚腕上,口水蹭的脚腕上湿漉漉的一小片。 汤源把团子抱起来,亲了亲团子的脸,团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伸手又要抱抱,汤源干脆躺下让团子趴在自己胸口,团子就朝汤源衣服里拱,汤源被拱得脖子痒痒,笑着又把汤圆往自己衣服里塞。 碧游的声音从床上幽幽传过来:“当爹了能开心成这样么?你是打算把你们两个揉成一个大汤圆么?” 汤圆一下子坐起来,拍了拍怀里的团子,低头看着床下道:“你昨天晚上怎么睡这里了?”碧游一直都是和梼杌一个房间的。 碧游打了个哈欠道:“那只黑狗他打呼噜,我睡不着。”恹恹的起身抖了抖毛,抬步在房间里绕了两圈。 团子这个时候也睡醒了,黑亮的眸子一直盯着在地上打转的碧游,就好像在一个新奇的玩具一样。 汤圆索性就起床了,把团子放在床内,换了衣服开门,那边狐小五府里的家奴早早就拖着洗漱用品等在门口,汤圆就搓了把热毛巾给团子洗脸。 碧游这个时候却跳上了床,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梼杌打呼噜的声音差点没把他震死,他过去习惯了和汤圆一起睡,所以今天就理所当然的跳上汤源的床想睡个回笼觉。 汤圆正给小团子洗完了脸,小团子脸上红扑扑还带着热气,眼睛一瞥却看到碧游爬上了床。 团子盯着碧游看了几眼,很快眼神就变了,他静静的看着碧游,就好像一个无言的示威者,嘴巴嘟着眼神一动不动看着占领云被的碧游。 碧游看了看团子,卧下,打了个哈欠道:“别小气么,我就睡一会儿。” 汤源这个时候转身去洗脸刷牙,团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明白碧游说的话,但还是一直盯着碧游看,已经很明显不高兴了。 碧游自己就是个小孩子,也没有在意团子的表情,他只是觉得云被上戴着汤圆的气息让他觉得很安心,身体蜷成一个圈闭眼就要睡觉,哪知道下一秒突然觉得尾巴尖被什么东西抓着,再下一秒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扔到了地上。 碧游:“……” 汤圆转头看看地上的碧游,再看看床上坐着的一脸无辜的团子,转头继续洗脸。 碧游却愣了好一下,看看自己的尾巴,再看看床上坐着的团子,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怎么就突然到了地上。 碧游愣愣呆呆的继续跳上床,这一次警惕的看着床上的团子,小心趴下,睁眼注视着团子。 团子却皱了皱小眉头,爬爬爬,朝着碧游爬了过去,然后在碧游蠢萌的注视下就要去抓他的尾巴。碧游的尾巴尖左右晃动,团子一时没有抓住,碧游就转头看着团子,想看看他要做什么。 然而团子对那只跳来跳去的毛毛团显得十分没有耐心,移动着双眼默默注视了一会儿,接着一把逮住了碧游的尾巴。 碧游继续看着团子,看团子抓住了自己的尾巴,他这会儿完全意识不到团子要做什么。然后看到团子抬起手,轻轻松松一抛,而碧游自己则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的弧度,“嘭”一下在窗户上砸了出一个洞,接着场景一变,自己就落在了屋外的长廊上。 梼杌和刘续正在他面前顿住脚步,一人一虎齐齐低头看着他。 碧游:“……!!!” 刘续挑眉道:“唔,你干什么了?被汤圆扔出来了?” 碧游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团子把他扔出来的!他炸毛的站起来撒丫子就朝屋子里奔。他什么都没干啊只是想睡一觉为什么要扔他出来!!? 侍从们端着脸盆出来,汤圆疑惑的低头看他:“碧游……” 碧游却恼怒炸毛的朝房间的床上扑过去,此刻他完全不觉得团子就是个小孩儿,小孩儿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把他丢出去?碧游扑上床,在汤圆和梼杌的惊呼中……再次被团子丢下了床。 所有人:“……” 花园院子里,除了碧游之外所有人都吃完了早饭,侍从们撤走碗筷盘子,大家就坐在院子里消食。 碧游一个人背对着所有人窝在院子的角落里,早上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团子这事让汤源十分恼火,汤源为人一向和乐,几乎不和谁吵架发火,然而碧游早上扑团子的事情却让他十分恼怒。 刘续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汤源发这么大的火,梼杌则便像一威严的长辈一样教育了碧游一通,然后责罚碧游一天都不许吃饭,站在院子里反思,反思完了才可以睡觉。 汤源生气之后不理碧游,只抱着团子哄,喂完牛奶之后就抱着团子晒太阳,拍着团子的背给团子通奶嗝。 而碧游则一直默默的蹲在角落里,低着头盘着尾巴,背上的虎毛都有气无力的耷拉着。 阳光正好,暖暖的照在院子里,狐小五出门了,刘续和梼杌一起坐在廊下,刘续穿着一身正常的白衣服黑裤子,靴子的束带从脚腕高高绑至膝盖以下,靠着廊下的扶手翘腿坐着,转头正看着给团子顺气的汤圆;而梼杌则看看汤源和团子,再看看角落里反思的碧游,抬眼时忍不住多看了刘续两眼。 刘续长得很帅气,五官和妖魔一族的深邃不同,反而更像是天族的人,眉眼干净漂亮,然而表情冷峻肃穆,眉心的朱砂痣却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让他原本冷肃的面孔现出一点柔和,他翘腿坐在廊下,两条胳膊架起撑着扶靠,转头看汤源的样子十分认真,整个人就像是狐小五形容的那样——有味道,有感觉。 梼杌若有所思的盯着刘续看了一会儿,刘续知道有人在看他,无所谓的晃了晃腿,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回视他道:“你想说什么?” 梼杌不是碧游,他作为曾经的四大凶兽之一,让人可怖的不仅仅是他的样貌和怨气而已,更多的是他作为凶兽却有高出常人的智商和理智。梼杌和刘续说话,就好比两个聪明人坐在一起,要么大家嘻嘻哈哈,要么干脆谁都不要兜圈子。 梼杌直接道:“你真的是汤源在人间的哥哥?” 刘续垂眸看他道:“长得不像?你说的是情商和智商吧?” 梼杌静静卧着,“你们的眉眼和脸型轮廓有点像,仔细看得话能看出是兄弟。我就是好奇,你们是在一个家庭里长大的?你们兄弟两个处世的方法实在太不同了。” 刘续转头又看了一眼汤源,叹道:“成长经历不同吧,他一直是家里保护的最好的那个,有点呆呆傻傻的,成年之后好多了,游学让他长了不少见识。”顿了顿转头看梼杌道:“我听汤圆说,你很聪明,聪明到很多神仙就忌惮。” 梼杌心知刘续有话又讲,干脆没有开口。 刘续便继续幽幽开口,就好像随意在说什么一样道:“你既然这么聪明,当时汤源吃饱了撑了要抢儿子的时候怎么不劝着拦一把?你不是说汤源对你有大恩,你要报恩么?”刘续一直理智的认为,自己的蠢萌弟弟在抢儿子这件事上根本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 梼杌半天没出声,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来妖魔族也有好几天了,你觉得为什么汤源抢了儿子,勾陈宫那位上神到现在还没追过来?” 刘续十分理智的开口,想都不用多想:“要么,他早就已经找过来了,一直在暗中偷偷观察我们,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要么儿子和汤源对他来说都没那么重要,找不找都一样;要么,他知道追上来也于事无补。” 梼杌道:“第三种情况你怎么想?” 刘续冷笑了一下,看着梼杌道:“我为什么要去分析第三种情况?你当时劝都不劝一下就让汤源去抢儿子,恐怕早知道这两人的第二世出了什么水火不容的状况吧?既然你在一个什么山里躲了一千多年,对他们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奇怪了,那么远的距离,你怎么知道狐小五在妖魔族开了个逍遥宫?” 梼杌道:“我确实知道的不多。” 刘续不紧不慢道:“那你也知道!” 梼杌眉头抖了抖,站起来,对刘续道:“我对他们两个的事情知道的不多,那时候汤源刚刚堕天,整个天界都在疯传,说汤源跳了堕天池也是一种解脱,换了谁都受不了被一个上神疯狂的爱慕和j□j。” 梼杌黑眸里印着刘续的面孔,冷静道:“你别看天族现在的上神人人都是个清心寡欲的,每天下下棋煮煮酒关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十几万年之前开元圣战的时候,这些上神哪个不是舔着血踩着别人的尸体上来的?佛陀也是度化了自身才超脱了三界,上神更不是生来就清心寡欲,我一直觉得天族的一些将领比妖魔族更加嗜血,就好像谁都不知道浮生尽和越坤剑斩杀了多少生命。” “就算现在天族自诩清高,也掩盖不了他们本性里的魔!魔由欲/望而引,欲由情生,太极要是一辈子避世勾陈宫不动情,他内心里的魔根本不会控制不住。青帝就是前车之鉴,用神力封印一个冬季根本就是疯子的行为。” 刘续:“什么意思?” 梼杌慢慢道:“他当时是一族将领领袖,不顾所有人的非议和反对,执意为魔族太子封印了冬天。你觉得妖魔族太子是怎么死的?从一开始就是被青帝疯狂的执念和爱慕害死的!凯殷太子是妖魔族的精神领袖不假,但青帝为了凯殷太子,故意拖战让妖魔族万年不得安稳,最后又封印了冬季,整个妖魔族上层都恨死了凯殷太子,天族更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凯殷殿下当时承受了所有的压力,最后是饮尽毒酒自杀的。青帝知道之后疯魔,偷走凯殷太子的尸体,抛下了自己带领的十几万天族战将。”显然,梼杌作为开元时期就存在的凶兽,比所有人都接近当年的事实。 “你说,这些上神的爱慕和心魔,是哪个普通人能承受的了的?凯殷太子和汤圆,最后谁有了好下场?我倒真是希望太极没有找来,是因为当年汤源的死让他明白自己的心魔有多重,他做的那些事情让他根本没有脸追过来请求原谅,所以放走了汤源。要不然,真的很难想象,太极沉睡了一千多年的心魔,会让他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 刘续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久,才叹息道:“青帝和凯殷太子的悲剧,间接导致了汤源前世的悲剧。” 梼杌道:“对!因果轮回就是这个道理,青帝和凯殷太子的因,导致了汤圆和魔族小王子的果,然而这个果,又间接甚至直接导致了汤圆和太极的悲剧。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轮回下去,团子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刘续一愣,转头看了看梼杌,梼杌默默回视他,“所以我从一开始就觉得,汤圆带着团子离开太极,是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刘续没说再说什么,转头看阳光下懒懒晒太阳的团子和汤源,他作为兄长,一直都和家人一样保护汤圆,然而现在汤源的遭遇和他们的境地让他觉得无措,他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为汤圆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反而是汤圆,他需要成长需要历练让变强,需要在这个天界独自为团子和他自己撑起一方天地。 梼杌又趴了下去,喃喃道:“但我总觉得,太极不会轻易放手的,尤其他们现在还有了一个团子。” 妖魔族的冬季被封印,过年的时候没了凡人过冬的年味,妖魔们也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于是妖魔族想了一个办法,每年过年之前都会用法术在妖魔族城内的上空拢一个雪天的结界,然后为城内的妖魔们下一场雪,并且为了尽可能的真实,这场雪会陆陆续续而来。 而今天刚刚好正是妖魔一族的初雪。 初雪不大,雪片从天空而落,一点点落下再消融在地上,中午还明媚的天空,下午却已经下起了小雪。 汤圆抱着团子拢在怀里,一众人站在长廊下看雪,团子从来没见过雪,好奇的探着身体伸手去捞雪花,汤圆从长廊伸出手去,接过几片雪花递到团子眼前,团子好奇的睁眼看着,看白晶透亮的雪片融化在手心,最后变成了一个小水滴。 碧游还独自蹲在角落里,耷拉着脑袋,他在天族长大根本也没有见过雪,然而此刻却不像平时一样好奇的抬眼去看,只是那么静静低头对墙而坐。 这次先不忍心的倒是刘续,刘续看着角落里的碧游,开口道:“下雪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是不是让他先躲一躲雪。” 汤源看着碧游的身影,开口道:“不行,他得长记性,下次控制不住了对身边的人喷火怎么办?” 梼杌点点头道:“对,不管雪多大,站到晚饭之后才可以进屋子,没有商量的余地。” 刘续挑了挑眉头,对汤源这次的理智倒是刮目相看了,他没想到先心软的竟然会是自己,而不是一向对人温柔平和的汤源。 团子也朝角落里的碧游看过去,他窝在汤源的怀里,嘟了嘟嘴,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不会说话,他拉了拉汤源的衣襟,汤源低头看他:“怎么了团子?” 团子伸手指了指碧游的方向。 所有人都看向碧游,又转头看团子。 刘续道:“他是想让团子进来?” 汤源低头凝视团子,然而团子却突然在周身拢出一个透明的蛋壳结界,接着从汤圆怀里飘起来,朝着碧游的方向飘过去。雪花静静的落下,落在团子银白色结界的上方,被结界消融。 团子飘到角落落在碧游旁边,爬在蛋壳壁上,好奇又小心的看着碧游。 碧游站了一个早上,维持着一个动作四肢早就僵硬了,他耷拉着脑袋,毛茸茸的脑袋上堆了一小片的雪花,他耳朵也耷拉着,后爪蹲着前爪支撑着身体,垂眼时睫毛上有星星点点的水珠子,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雪花融化在了睫毛上。 碧游僵硬着脑袋转眼看了看团子,嘟囔着开口道:“你来做什么?我做错了事情,你们不是都不喜欢我么?” 团子睁着黑亮的眼珠看他,过了一会儿在蛋壳里扭捏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还不会说话,但是心情都表露在脸上,似乎有些歉意。 他在蛋壳里对碧游呼了呼气,碧游眼睛上的水气和脑袋上的雪片便消失了,接着在碧游脑袋上方出现了一个银色的结界,帮碧游挡去了落下的雪花。 长廊上的几个大人静静的看着,没人说话。 碧游愣了愣,抬起僵硬的脖子看银色的结界挡去的雪花,接着转头看着团子,犹犹豫豫道:“其实……我还好,我体内有火种,不冷的。” 团子好奇的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什么,抬手在碧游的尾巴尖上摸了摸,接着又呼了一口气,似乎是在为早上抓着他尾巴扔出去的行为道歉。 碧游突然的脸就红了,低下头去道:“其实不疼的……那个,早上是我不对,恩,我不应该扑你,其实我也没用力的。” 汤源在长廊上突然欣慰的叹了一口气,虽然这里听不见碧游闷声在说什么,不过看碧游那晃来晃去的尾巴就知道他肯定脸红不好意思了。 刘续摸了摸下巴,突然道:“很有意思,团子的情商很高。”说完和梼杌转头齐齐去看汤源,那眼神好像再说,真不像是你儿子。 汤源无语望天。 虽然团子和碧游以他们自己的方式和好了,但是在成年人的眼中,该处罚的还是要处罚,所以碧游晚上还是没有吃饭,一直到所有人都吃完了,他才被允许进房间。 因为团子总是咬碗,狐小五肉疼的大手一挥给宅子里上上下下换了银器的碗筷和盘子,团子这一整天都没有在视线范围里看到半个瓷器,不开心的在汤圆怀里拱来拱去,狐小五一回来团子就对着他翻了好几个白眼儿,翻的狐小五泪流满面。 晚上汤圆和宅子里的人都入睡之后,团子又照常坐在蛋壳里从屋内飘出来,他没有藏到瓷碗,皱着眉头在宅子里晃悠,想找两个瓷器的东西。 团子从他自己住的院子飘到狐小五的院子,又从狐小五的院子飘到了后厨房,后厨房此刻正亮着一星半点的火光,透过窗户纸能够隐约看到灶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团子慢慢的飘过去,从半开的窗户顶朝内看去,正看到碧游站在灶台上翘着尾巴埋头偷吃东西,整个脸都埋进了碗里,而那只碗赫然正是一只瓷碗。 团子黑亮的眼睛唰一下闪了闪。 碧游今天被罚了一天,晚上不吃东西怎么都睡不着,后来趁着梼杌睡着的工夫偷偷跑进了后厨房找吃的,在灶台上找到了一碗红烧肉,正狼吞虎咽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响动。 碧游吓得赶紧跳下灶台躲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门口没有再想起声音,碧游才嘘了口气重新跳上灶台,然而灶台上的碗却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了倒扣在桌面的半碗红烧肉。 碧游:“……” 而这个时候,团子早已经欢欢喜喜的托着手里的大碗朝魂都山的方向飘了过去。 宅子里一片安静,主人休息之后,侍从们多半已经休息了,只有当差的几个家奴在院子的墙根下打瞌睡。 所有人都睡得昏天暗地,连吃饱肉的碧游都跑回去睡着了。 而这个时候,突然五个穿着夜行衣的黑影从墙外落进院中。 几个蒙着面的黑影身材高大,一看便知道是男人,其中为首的男人一抬手,剩下的四个人全都凑了过去,低声问道:“大人,真的要这么做么?好歹也是一个法制国家,知法犯法……不好吧?” 为首的雾宁蒙着面扫视着周围,低声道:“在你们心里法最大还是王子、未来的新王最大?少废话,给我找人,图纸上的样貌都记住了吧?找到就撤!” 四人立刻道:“遵命!” 五人分开,朝着宅子里散落的院子寻去,雾宁无巧不巧,去的竟然正是汤源和团子住的那个小院子。 他身形虽然高大但是动作灵巧,落在院子之后两眼一扫,见方圆内没有半个人影便朝着正屋走去,然而脚步刚刚踏上屋外的阶梯,便突然被一股隐隐的强大力量挡住了去路。 雾宁眉头一皱,只用肩膀对着那股无形的压力一顶,突然的,自己脖子右后方的圆形印子一下子灼热了起来,就好像是在惩罚他的无理和冲撞一样。 雾宁心道不好,赶忙后撤退开,自己脖子上的印记才慢慢恢复了原样。 雾宁皱眉看着眼前的院子,他能感觉到屋子里有人,那人呼吸缓慢而沉稳,应该是睡着了,可是为什么他脖子上的“忠诚印记”会突然有感应? “忠诚印记”是雾宁家族特有的印记,从妖、魔两族合并成一族开始,他的家族就承载了“忠诚印记”的血脉,并一直守护着妖魔皇族。妖魔皇族血脉单一,他的家族从来只对皇族忠诚,而脖子后面的圆形印记便是他们的血统对自己的束缚——冒犯、背叛或者其他无理都会让他们的印记对自己做出相应的惩罚。 雾宁从出生开始唯一守护的人就是妖魔一族的小王子,他也曾经因为冒犯和冲撞而得到印记的惩罚,只是现在他十分困惑,为什么只是进了一个陌生的院子,印记就对他进行了惩罚? 雾宁又尝试着靠近了几次,无一例外脖子上的印记都有反应,而且一次比一次反应剧烈。雾宁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退到一边,而这个时候另外一个黑衣服落在院子里,窜到他身后道:“大人,人找到了,他们已经带着人先撤了。” 雾宁点点头,突然道:“你去看看那个屋子。” 黑衣人下属:“啊?” 雾宁:“别废话,让你去就去!”他的这名属下并不是雾宁的同支血脉,没有忠诚印记。 黑衣服只得听命小心翼翼的朝正屋走去。雾宁远远的凝视着他,见黑衣服人一步步踏上石阶,根本没有半点阻碍的就靠近了房间。 黑衣人走到门口,比划了几个手势,寻问雾宁下一步的指示。 雾宁沉默的摇了摇头,凝眸扫视着这个小院子并且默默记在了心里,接着一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宅子。 第二天,等所有人醒来之后才发现,刘续失踪了。 第32章 第二天早上汤源刚刚起床,梼杌和碧游正慢吞吞的晃进了汤源的院子准备吃晚饭,那边狐小五急急忙忙奔进来,因为走得急,一脚踩在自己的袍角上摔了个狗啃泥。 汤源连忙把狐小五扶起来,问道:“你那么急做什么?” 狐小五只看着他,接着扫视了院子里一圈,问道:“那位祖宗……他果然不再?” 汤源转头也看了院子里一圈:“你说的谁?我哥?”刘续往常都是最早一个来的,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到了这个点都没有过来。 狐小五大叹一下,道:“你们都是我的祖宗。” 梼杌也莫名其妙的不知道狐小五在说什么,碧游这个时候正围着椅子上的团子转圈玩儿。 狐小五道:“皇宫里当差的死肥兔子今天早上那他手下的小侍从给我传话,说王子殿下一个贴身守卫昨天绑了一个男人进宫,问那个男人是不是逍遥宫的人。我想来想去也只可能是刘续祖宗了,刚刚去了他的院子,果真没人,我以为他一大早到你这里吃早饭来了。” 汤源愣了一下:“等等!你是说我哥被绑进皇宫了?” 狐小五道:“你们早上都没看到他么?府里的家奴说一大早伺候了去洗脸就没等到他开门,我进去的时候床上早被人了,被子都是冷的。” 汤源:“!!!” 碧游道:“说不定出门晃悠了?也可能去茅房了。” 狐小五:“都找过了,根本没有。” 汤源和梼杌都顿住了,谁都没有料到皇宫里的那位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绑人,汤源晃了晃,狐小五赶忙道:“没事没事,死肥兔子说殿下没把人怎么着,就是早上东宫里一阵鸡飞狗跳。我猜祖宗他老人家可能一醒过来发现王子绑了自己,所以一怒之下要拆了东宫。” 在狐小五的心目中,刘续是他欠了八辈子债的祖宗,他觉得刘续是他的祖宗,所以彪悍的自然应该可以做所有人的祖宗,东宫的王子都是一样。 汤源脑子里自动冒出一个画面——刘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宫殿里一个陌生的床上,接着看到了陌生的小王子一脸讨好的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说了一堆甜言蜜语。刘续本来就有起床气,这个时候看到把他偷偷运进宫殿的小王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接着就…… 汤源觉得,只要妖魔族的那位小王子忍得住不跳脚,他哥拆了东宫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狐小五说话习惯大喘气,总是学不会把该说的说完,这个时候又补了一句:“哦,送话来的那个小侍从说,他从宫里跑出来的时候,东宫偏殿前面跪了五个人,王子殿下他脑门上磕了一个包。” 所有人:“……” 汤源简直无语死了,梼杌更是相当无语,他瞥了汤源一眼,心道妖魔族的那个殿下和汤源真不愧是前世的兄弟啊,行事都这么毛躁么?! 汤源问道:“我哥真的没事?” 狐小五想了想:“应该没事,按照死肥兔子的为人,祖宗他老人家要是被王子一口吃了,今天早上应该会直接送一把纸钱给我,让我节哀顺变。” 顺变他妹夫! 就像汤源他们今天早上知道的那样,刘续一大早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金色的帐顶,身下的云被也异常柔软,而鼻下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刘续莫名其妙的起床,捞开帐子朝外一看,发现自己根本不在原先住的地方,他反应了好几秒,想不通自己怎么到了这个地方,然而他眼睛一瞥瞥见了麒麟香炉后摆置的一扇大屏风,而屏风上随意的披散了几件衣服,而一件衣服的袖扣上纹了一只四尾鸾鸟。 刘续心里咯噔一跳,他从上天以来一只就很仔细的了解妖魔族的规矩和人文,自然也知道在妖魔族衣服上是绝对不可以随便绣动物的,尤其是这种青鸾鸟,因为青鸾是皇族,而如今皇族上上下下唯一的一只青鸾鸟,正是东宫的王子殿下。 刘续这人从小就有一个娇贵的毛病,就是起床气重,刚刚醒来的时候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肯定是要发火的。 他翻了个白眼,相当无语的撩开被子掀开帷帐站起身,如果对他来说一天里有什么时刻是最不冷静的,那应该就是刚刚起床准备撒起床气的时候。 刘续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妖魔族的皇宫,他赤着脚站起来,一脚踹翻了屏风下小小的麒麟香炉,香炉顺着屏风撞在铁制的屏风脚上,发出“铛铛”两声。 殿外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刘续皱眉一脸怒气的正要开口去骂,却见屏风后面绕过一个少年,少年穿着一身红黑相见的长袍,头发短短,似乎是刚刚睡醒,头顶有几根毛还翘着。少年模样稚气,个头也就一米七,肤色及白,然而脸庞的轮廓和五官……竟然和汤源一模一样! 不,应该说,屏风旁边站着的少年,和十六七岁时候的汤源一模一样。眉眼之间多少也带着一些蠢萌,但更多的是一种慵懒,气质上有一种世家子弟的样子。 刘续:“……” 刘续这次用脚后跟想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小王子一脸欣喜又紧张的看着刘续,似乎是太紧张了,有点结巴道:“你……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刘续这会儿还处于刚刚睡醒和完全睡醒之间的一个过渡过程,又被小王子的长相shock了一下,脑抽的在心里自问自答了一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屁股么?” “……………………” 刚刚起床意识到自己被拐进了皇宫正准备撒起床气的刘续被自己一个一问一反问弄得相当暴躁。 他看着小王子就好像看着自己的亲弟弟汤源一样,怒斥道:“你在搞什么呀?好玩儿么?有意思么?你多大了做这种事情?” 小王子愣了好一下,身形晃了晃,那样子简直和汤源一模一样。 小王子连忙摇手解释道:“不不不,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是我的侍卫官,他昨天晚上可能脑抽了,把你带进了皇宫,我今天早上才发……” 刘续怒火中烧的走近小王子,他身高足有一米八五,拉着小王子的衣领把人抓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和拎小鸡一样,还随手晃了晃:“让你的人送我回去!听到没有!” 小王子一脸苦相:“听到了。” 刘续放下小王子,这会儿才算是彻底醒过来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但对面的人很可能一个简单的法术就把自己捏死,他谨慎的后退一步,却又忍不住看着小王子。 小王子的眉眼真的和汤源一模一样,然而汤源现在已经20岁了,眉眼也长开了,但是这个小王子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直维持着十六七岁的长相。 刘续又仔细观察,发现小王子和汤源在气质上还是有差别的,汤源虽然小时候蠢萌了一点,但长大之后为人平和乐观,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一直肯动脑子去想事情,所以汤源的眼神一直十分灵动,就好像一弯折射着阳光的潭水;然而魔族这个小王子表情却很慵懒柔和,他一直在笑,眼睛弯起来,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好像这些笑容都是面具一样戴在脸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刘续从小王子的脸上看出了一点软弱的东西,这是他从汤源身上从来没见过的,汤源虽然总是做错决定撞南墙,但也很少犹豫或者停步不前。 小王子看着刘续,一直在笑,表情十分歉意,道:“我让人给你找身衣服,要吃饭么?吃了饭再回去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刘续看看小王子,知道他没有恶意,也为刚刚自己撒的起床气感到歉意,他点头道:“好。” 早饭就在屏风外的一个厅,皇宫内的早餐自然是比狐小五府上要好太多的,侍从们布完菜之后殿内就只剩下了刘续和小王子。 小王子吃饭很安静,细嚼慢咽不说话,只偶尔抬眼看看刘续,问他饭菜合不合胃口。刘续吃饭也不爱说话,也吃的很沉默,点点头,不多说什么。 早饭之后,宫内的侍从官伺候刘续洗漱换衣服,小王子就在殿外等着,刘续的衣服刚要穿好,隔着屏风听到门外的通报声:“雾宁大人到~” 刘续系好最后一个扣子,从屏风内拐出来,就见小王子一脸怒气风驰电掣的朝殿外走,结果走得太快了,殿门刚好被推开,啪一声撞在他额头上。 所有人:“……” 刘续简直无语死了,他现在就好像亲眼看着汤源二号在卖蠢一样。 推开殿门的正是雾宁,小王子捂着额头抬起手臂指着他,怒喝道:“都出去跪着!昨天跟着你一起去的那几个也给我跪着去!没我的命令一个都不许起来!” 雾宁扫了殿内的刘续一眼,听完小王子的怒喝沉默的转身去殿外跪着。 刘续走上前,小王子一手捂着脑袋抬眼道:“走吧,我送你到宫门口,会有人送你回去的。” 刘续跟着小王子走出内殿,看到五个穿着武士袍的男人低头跪在地上,他从他们身边走过,刚好跪在最前面刚刚推门撞到小王子的男人抬眸扫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刘续猜测这个雾宁可能是小王子的贴身保镖之类的。 小王子屏退了宫人,在前面带路迎着刘续朝宫外走,他没有走长长的笔直的宫道,反而挑了景致不错的几个园子穿插着走,一边走一边给刘续介绍妖魔皇宫,就好像把他当成一个新结交的朋友一样。 刘续仔细的观察他,终于开口道:“花展之后给我送金子的人也是你吧?” 小王子顿住脚步,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听说你在逍遥宫,我想你要赎身总是需要钱的。” 所以他就给自己送金叶子?刘续有些搞不懂了,他静静看着小王子。 小王子笑了笑,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 刘续没有什么皇族平民的阶级差别意识,他直接道:“我叫刘续。” 小王子道:“我没有名字,只有封号。我封号叫凯悦。” 刘续一边走一边问道:“你给我金叶子,就是想让我自己给自己赎身?” 万花千丛,有风拂过,凯悦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脚尖道:“对啊,那天在花展上见到你,我就觉得你很亲切。我以前也有一个兄弟,不过他已经不在了。我看到你就想起我的那个兄弟,如果他还在的话,我应该会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 凯悦抬眼看刘续,眼神满是真诚还有期待,就好像一只小心翼翼靠近的小动物,生怕被刺伤一样。 刘续被这种眼神触动,突然想起来小时候汤源也爱黏着自己,也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凯悦和汤源原本就是双生子,难道这种对兄长的黏腻也会共通?!所以他给自己送金子,就好像是弟弟对兄长的讨好? 第33章 刘续被皇宫里安排的侍卫送回狐小五的宅子。 刘续走的时候坐在马车上,转头看凯悦,小王子站在门口一直朝他笑,笑得十分很开心的样子,但眼角却有些落寞,刘续朝他点了点头,转回头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就好像小时候他放学回家,看到汤圆一个人寂寞的趴在沙发上玩儿一样。 刘续这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妖魔小王子和他说的话,他说他从小一个人生活在皇宫里就十分寂寞,女皇将他养大,然而皇族血脉单一,他唯一的兄弟也不在妖魔皇宫。他身边只有贴身守护的侍卫,其他人对他或者恭敬或者忌惮更或者不屑,他活得很寂寞,因为是皇族所以也没人敢和他交朋友。 凯悦当时站在城门口,十分小心的看着刘续,问能不能和他交朋友,他快要登记做新王了,可除了皇位和享受不尽的黄金和权利,他连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刘续当时低头看他,没回答他这问题,小王子便也没有追问,把掩藏起来的受伤神情小心翼翼的掩藏起来。 刘续坐着马车上,一路上脑子里都在晃着小王子那张和汤圆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上的神色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软肋,刘续的软肋是家人,他从小呵护的弟弟是汤圆,而那位魔族的小王子,却恰恰有一张和汤源一模一样的脸。 刘续安然回到狐小五的宅子,时间大约是在午饭之前的一个小时,当时所有人都围成长廊做成一条直线。狐小五旁边是抱着团子的汤源,汤源旁边是趴着的梼杌,梼杌旁边是卧着的碧游。 刘续一走进院子,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盯着他看,随着他的步伐移动眼神。 刘续走进长廊,搬个小椅子坐到他们对面,身体前倾手臂撑在大腿上,逐一扫视众人:“你们看够了?” 汤源急忙担心的跑过去:“哥你没事吧?” 刘续摇摇头:“没事。” 刘续之后把在皇宫里的见闻和众人都说了一遍,尤其是说到小王子的性格。 狐小五啧啧道:“这个我倒是听死肥兔子说过的,小王子的性格似乎是软糯了一点,当年前任女皇把他养大,对他很宠爱保护得太周到,当女孩子一样养着。而且皇宫又不比外面,里面的规矩多,他当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过得很孤单也是可想而知的事情。” 汤源听到“孤单”两个字心里一跳,他过去对自己这位素未蒙面的兄弟多少还是很羡慕的,他那时候一个人生活在芒吉山上,有时候也会想起妖魔族的这个兄弟,想象他应该过的很快乐,有亲人的宠爱,还有朋友的陪伴。 即便后来死,他也只恨过太极恨过命运的不公平,并没有恨过他这个妖魔族皇宫中的兄弟。 然而现在听刘续这么一说,汤源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原来他所羡慕的兄弟根本没有过着想象中的生活。 之后剩下刘续和汤源两个人的时候,刘续问了汤源一句:“对你这个上辈子的双生兄弟你怎么想?你们几乎长得完全一样,他就像你十六七岁时候的样子。” 汤源摇了摇头,他说不上来,但是他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尤其是当刘续说到那位魔族的小王子性格似乎有些软弱的时候。 刘续离开皇宫之后,凯悦王子也回了东宫,那时候雾宁和几个手下依旧跪在偏殿的正门口。 凯悦遣退了宫人,等殿外只剩下他们几个的时候,凯悦才走了过去,他脸上依旧是刚刚的神色,漂亮的脸干净的神色,还有一点忧郁的气质。 他低头凝重的看着跪着的几个人,走到了跪在雾宁旁边的一个侍卫面前,却突然抬腿一脚踹在那人脸上,接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幻,如同一只桀骜不训的狼。 凯悦踹飞了一个人,接着踹飞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最后才走到雾宁面前。 凯悦冷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道:“把头抬起来!” 雾宁沉默中抬头,却不敢贸然抬眸。 凯悦也没有踹他,只背着手幽幽道:“你们真是长本事了,没有我的命令,谁让你们去偷人的?偷来还送进东宫!!是我给了你太多的信任还是太大的权利?你竟然有胆子这么做??!” 雾宁一直垂眸笔挺的跪着不吭声,凯悦脸上的表情越再次变幻,他抬眼看着不远处,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手腕,脸上再没有了和刘续在一起时的小心翼翼和温柔的神情,就好像撕开了温柔的面纱,露出了嘴里的獠牙。 雾宁眼神锐利,眉眼间甚至有几分戾气,眼尾处带着他身为王子和未来新王的桀骜,他也不再细声细语的说话,口气中带着帝王的霸气与高傲道:“我再警告你一次!雾宁,不要再消耗我的耐心和信任。” 雾宁这次终于忍不住抬眼道:“殿下!我不明白您到底要做什么,人是你看上的,臣下绑来了人,您又放回去?” 凯悦呵斥道:“我要玩儿什么是我的自由,要怎么玩儿也要看我乐意怎么玩!” 雾宁愕然一愣,眼里露出震惊的神色。 凯悦却冷笑道:“你从小就跟着我,我是什么样子,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如今我也一千多岁了,玩儿个男人而已,你需要这么震惊么?” 雾宁惊愕中沉默不语,眼中印着凯悦桀骜不驯的漂亮面孔和戏谑的眼神,半响之后终于低下头,漠然道:“臣下明白了。” 凯悦这个时候却道:“你起来吧,你不是说有事和我说么?”说着便朝殿内走去。 雾宁跟着凯悦王子进了偏殿,凯悦道:“说。” 雾宁便站在一旁道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凯悦眯了眯眼睛,脸上没有什么神色道:“你是说你的忠诚印记有了反应?” 雾宁道:“是。” 凯悦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傲慢的鄙夷道:“我是天上地下唯一一个妖魔神三血统,我是最强大的,妖魔族的皇室有我这一支血脉就足够了,”说着转头,凝视着雾宁:“你觉得妖魔皇室,还需要留着其他人么?” 雾宁沉默了一下,闷声道:“雾宁只忠于殿下一人。” 凯悦笑了笑,挥挥手,毫不在意道:“小事罢了,你着手去办吧。” 雾宁抱拳行礼,道:“是!”正要抬步出去,脚步一顿,又恭敬道:“殿下,如果……臣下是说如果,魂都山下宅子里的那个,是您的那位兄弟呢?”虽然他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那个人早就死了一千多年了。 这次却是凯悦一愣,眼神中快速闪过什么,像是在按压住伤痛,又像是突然陷入了某个回忆中,好半天之后,才闭眼道:“一样。”再次睁开眼睛,眼神已恢复如初,好像根本不在意什么兄弟不兄弟一样。 他转头看着雾宁,眼神坚定又冷血:“我不需要兄弟,前面的一千多年我是一个人过来的,往后的岁岁年年,本殿也只要并且甘愿独享这世间的一切!” 雾宁得到了凯悦小王子坚定的回答,便恭敬退下,他跟随凯悦多年,一直是凯悦的心腹,他说他忠于妖魔皇室,然而其实这么多年里,妖魔皇室也只剩下凯悦一个人罢了。 其他人呢? 怎么还会有其他人,只要凯悦活着,这妖魔族的皇宫,便永远只有凯悦一个皇族。 所以雾宁从来就是坚定的,因为他效忠凯悦,只要凯悦足够坚定强大,那么雾宁就不会有半分迟疑。 雾宁从偏殿内出来,把殿外跪着的四个人叫走,小矮个刚刚被王子一脚踹在脸上,脸上还有半个鞋印,他又忍不住插嘴问道:“老大,今天我们晚上还去偷人?” 雾宁沉着脸看着前方:“是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wap如果抽,姑娘们多刷刷呀,jj最近抽的次数太多了_(:3」∠)_ 二更完毕,我家小攻他下章也终于可以出来遛遛了_(:3」∠)_ 第34章 年前这半个月,妖魔族城内渐渐染上了一股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买新衣,更因为是新王的登基大典,所以妖魔族城内城市一片喜气洋洋。 刘续和汤圆中午吃完了饭就要出门,团子是离不开汤源的,到哪儿都要跟着抱抱,汤源也不放心把团子一个人扔在院子里,索性就带着出门;能出去转悠碧游肯定跟着,碧游出门了梼杌也就默默跟在后面。 一大波人朝着魂都山的方向走,也不需要代步工具,几人边走边玩儿就当散心。 魂都山下有一片人工湖泊,山靠背水朝南,旁边还有一个小镇,而临水的一面建了好几处的宅子。最近刚刚好有一个宅子的主人想要卖房子,狐小五打听了消息就约了人,定在今天看房子。 那宅子其实不大,根本没办法和狐小五的那处宅子比,撑死了也就是个四合院,但小巧却也精致,再加上前主人很会打理院子,不大的院子里竟然也被装饰得十分漂亮,而且屋子主人很会过日子,正厅和房间都弄得有木有样,汤源和刘续刚一进门,还以为自己到了什么江南小院。 碧游从这个屋子窜到那个屋子,已经开始理所当然的适应新家了,那边汤源抱着团子和刘续一起跟在宅子主人边逛边聊。 宅子主人是个个子矮小精瘦的男人,但气色十分好,他道:“我老婆喜欢热闹,爱朝皇城根下面跑,住在这里实在是太远了,所以我们在城中买了房子,也方便她出行。不过这宅子我们住了快一百多年了,住出感情了,我老婆什么要求都没有,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宅子的新主人能够好好爱护。”顿了顿道:“我不知道狐老板之前有没有和你们提过,我这宅子的地是不卖的,只卖100年的使用权。价格也不高,他之前也朝我探过口风了。至于100年之后,如果房子还是空着的话,你们就继续住吧。” 汤源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其实也就是租房么,人间界是租半年一年三个月的,天界倒是很实在,一租就是100年。 刘续一直没吭声,跟在后面看房子,左看看右看看;倒是抱着团子的汤源一直在和房主交流。房子的朝向,几个房间一天能晒几个小时的太阳,临水而建晚上会不会冷,这地方的排水排雨系统怎么样,周围有没有可以买东西的地方,附近安全不安全什么的几乎都一一问到。 房主见普通长相的汤源抱着个孩子走在前面和自己交谈,而高大俊美的刘续却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还以为汤源和刘续是夫妻两个带着孩子顺便带着两个宠物来看房,便理所当然的把带着孩子的汤源当成了管事的一家之主。 房主说的很细致,几乎是面面俱到,也说了这房子的一些缺陷,不过房主自己都住了七八十年了,对这房子很用心的打理,自然是优点比缺点多太多,缺点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汤源看到最后觉得十分满意,也就是小了一点,不过只要梼杌和碧游两个不要时不时的变出真身来打架拆了房子,那就基本没问题了。 汤源点点头,表示他很满意,转头看刘续,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刘续是故意退到后面让汤圆看着办的,他过去习惯了给汤圆遮风挡雨,不过汤源现在却需要成长和独当一面。 刘续道:“你看着办,你觉得好我就没问题。” 汤源哦了一声。 汤源见刘续没有异议,便转头朝院子外面喊:“你们两个,觉得房子怎么样?碧游?梼杌?” 碧游从厨房里奔出来,嘴角很明显的沾了一点油,他用舌头舔掉,跑到汤源脚下道:“这房子好!厨房大!我喜欢。” 梼杌气呼呼的从厨房里追出来,看到房主正一脸含笑的看着他们,便没好意思吼出来,只放慢了脚步甩甩尾巴,眼睛警告的看了碧游一眼,对汤源道:“挺好的。” 汤源打个响指,最后又问了一个问题:“这屋子后面是不是有个棚子?” 房主笑道:“我老婆爱马,养了几匹马当宠物。” 汤源道:“那棚子也给我们用的吧?” 房主道:“那是肯定的,马已经被我老婆牵走了,棚子也打扫出来了,之前还放了一些干草在里面。”顿了顿,看向地上的碧游和梼杌:“你刚好也养了宠物,棚子给他们用刚刚好。” 碧游,梼杌:“……” 汤源知道房主是误会了,在碧游和梼杌炸毛之前赶忙摇手道:“不不,他们是我的家人,不是宠物,你误会了。” 房主连忙讪讪的笑道:“抱歉抱歉。” 碧游傲娇的哼了一声。 房子定下之后房主就很迅速的和汤圆签订契约画押,一式三份,汤圆和房主各一份,还有一份要报备官方。 100年的租金是16片金叶子,汤源用现代人的眼光看租金,怎么看怎么觉得便宜,事后跟捡了大便宜一样呵呵直乐。 刘续一脚撑在台阶上转头看他傻乐,道:“别瞎乐,这是妖魔界还没开始开发房地产,等回头该办的都办起来了,你看16片金叶子能做什么。” 汤源哼了一声不理刘续,他坚定的相信只要刘续不把魔抓伸向妖魔族的房地产行业,妖魔族的房价暂时是上不去的。 房东签订契约之后又和汤圆把房子里里外外都巡视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了才离开。 房子定下之后大家都很高兴,团子也十分高兴,他昂着脖子朝头顶不远处的魂都山看过去,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众人之后回狐小五的宅子收拾自己的东西,梼杌没东西要拿,碧游之前却藏了一大包的吃的,没人知道,等到要搬家了才急急忙忙的拖出来,遮遮掩掩的跳着解释:“这是……我之前吃不掉……恩,收藏起来的……恩,就是这样。” 那一包吃的堆起来比团子的体积还要大,梼杌一边觉得丢脸一边想,难道徐泽不给碧游吃东西,所以碧游长大之后才能馋成这样?! 汤圆和刘续除了衣服也没什么东西,反正房主屋子里的东西都齐全,直接拎包入住就可以了。汤圆把所有的东西放进乾坤袋,结果那边团子坐在蛋壳里晃晃悠悠抱着一个空花盆飘了进来。 所有人:“……” 团子抿着嘴巴对汤圆讨好的笑笑,接着把怀里的花盆递了过去,那样子就好像在说——这是我的行李,我要带走。 汤圆认出那是狐小五放在假山旁边的一个空花盆,很明显,小团子对瓷器还是尤其的热衷并且如今已经有了收藏瓷器的习惯。 汤圆头疼的把花盆从团子手里接过去放到桌上,团子一开始还很高兴,见到花盆没有被汤圆收起来就不高兴了,嘟着嘴巴坐在蛋壳里晃了晃。 汤圆伸手去抱团子,团子身上的结界就自动消失了,汤圆抱着团子,道:“不可以,花盆是狐狸叔叔的,不可以随便拿知道么?” 团子果断的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汤圆便解释道:“那如果团子有一个花盆,被狐狸叔叔拿走了,团子会高兴么?” 团子又果断的摇了摇头,表示不高兴,接着恹恹的耷拉着脑袋,似乎是明白了汤圆的意思。 汤源没有拿那只花盆,反正瓷器这种东西也不值钱,以后团子要再给他专门买就是了,但是他不想让团子从小就有一种只要自己喜欢所以可以随便拿的错误意识。 妖魔族的皇宫内,雾宁吩咐完毕,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也回来报告情况,因为不确定对方是一只什么样的皇族妖魔,所以雾宁这次叫上的都是顶尖高手。 点完人正要让众人散去不引人注意的出宫,那边东宫的侍从官突然急急忙忙跑过来,对着雾宁行礼道:“大人!”说完抬眼看了一眼雾宁。 雾宁收到目光,抬步朝殿外走去,那边侍从官赶忙跟着出来,走到院子中央了才凑到雾宁耳边道:“今天魂都山的镇神官突然进宫面见殿下,刚刚从内殿出来,殿下就发怒了。” 雾宁垂眸道:“知道是为什么事?” 侍从官摇摇头,道:“不知道,殿下在东宫内殿待了一下午见那位镇神官,那位神官必然说了什么,殿下已经许久不曾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雾宁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转头和那位侍从官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从小跟着凯悦的,是凯悦的心腹,经历过凯悦的蜕变和皇宫的变迁,此刻都在为凯悦王子担心。 然而不远处匆匆又跑过来一个侍从官,那个侍从官也是东宫的,见了两人之后连忙躬身行礼,对雾宁道:“殿下请大人过去,”顿了顿,又道:“殿下还让大人暂停手上要做的事情。” 雾宁皱眉,转头朝内殿吹了一声口哨,道:“我回来之前,原地待命。” 内殿一声齐齐的合声:“是!” 雾宁匆匆赶去东宫,正如侍从官禀报的那样,东宫内殿已经被凯悦王子砸得稀巴烂了,而小王子这会儿正阴沉着脸斜斜的靠坐在殿内的椅子上,椅子的不远处摆放着一块很大的黑色石头,而整个宫殿内都弥散着一种陌生的神力。 那股神力很显然不是凯悦的,而且那股神力回荡在宫殿内,给人一种压抑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雾宁对着凯悦行礼,道:“殿下。” 凯悦抬了抬下巴,眼神阴沉的看着面前的那块巨大的黑色石头,他对雾宁道:“知道这块石头是谁么?” 雾宁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块黑色的石头竟然显出一个人形,那个石头人躬身抱着自己的腿,蜷缩在一起,脸埋在膝盖里,然而一条腿又有一点泛白,质地似乎并不是石头,看上去有点像陶瓷,身后还有一只萎缩的翅膀。 雾宁转头愕然道:“这个是天胎?”魂都山结天地灵气,上古时候的很多妖魔都是魂都山孕育出来的,那些妖魔一开始的时候就和这块黑色的石头一样,集合天地灵气,经过万年的天地孕育而慢慢形成一个人形。 凯悦翘着腿,吊儿郎当坐着,冷笑着道:“哈哈,天胎?你说对了,这确实是天胎。” 雾宁没说话,静静看着凯悦,凯悦终于站起来,走到石头旁边,低头看着那块石头,围着石头转了好几圈,才顿住脚步,昂头冷笑道:“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没想到堂堂一族的上神,如今竟然被打回了原形重新做回了天胎,呵呵……” 雾宁心里咯噔一跳,上神?妖魔族是没有上神的说法的,只有在千里之外的天族才有上神和上古战神的说法,也就是说,镇神官送过来的这块石头,其实是天族的上神?一个被抽筋剥骨剔除神力和身体的上神? 雾宁第一反应就是天族出了内乱,要不然一个上神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如此下场,可如果天族出了内乱,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半丝消息透露出来呢? 雾宁想不通,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内殿里会激荡着一层神力了,不,与其说是神力,更确切的说法其实是神识。 上神被剔骨去肉去神力,过去的记忆力当然也是可以去掉的,但是有些上神内心中有心魔或者执念,那么这段记忆就会保留在天胎之中,而刚刚的那股神识,恐怕就是这个上神的执念或者心魔。 心魔留在天胎残余的意识中,被包裹在石头内,凯悦应该是用法术偷窥了那部分的记忆,所以殿内才会有陌生的神识回荡。 凯悦站在石头旁边,一脚踏在石头的背脊上,冷笑道:“雾宁,你一定想不到这个是谁。二十六层天勾陈宫上神太极大帝!” 雾宁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走近几步,看着那块石头,喃喃道:“这怎么可能?太极大帝怎么可能被打会仙胎?”太极结束了开元圣站,他仅凭一人之力就可以踏平妖魔族的城门,这样强悍的势力在天族也是难得一见的,怎么可能被打会原形? 凯悦没有再笑,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和漫不经心,他把脚收回来,摸了摸手腕,不紧不慢道:“之前你说,你的忠诚印记有反应了对么?” 雾宁:“是!” 凯悦眉头一挑:“去把那人抓过来吧,记得还有一个小的,恩,大概刚刚破蛋,一大一小,我都要活的。” 雾宁迟疑的躬身,似乎是在等一个解释。 凯悦潇洒的整理衣襟,弹了弹自己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冷笑道:“把他们抓回来你就知道了。一大一小,他们身上都留着妖魔皇族的血,小的身上还有神族血统。让你手下的人去,你别动他们,你动了就是找死。” 凯悦表情轻松,然而雾宁靠得近,感受到他身上的澎湃的气泽,如同一场山雨欲来的风暴。 雾宁带着人去了魂都山下的小院子,当时整个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雾宁手下的人手脚十分麻利,进院子撬锁推门,摸到床上的人之后弄晕绑起来塞进袋子里。 然而他们也只找到了大的,翻遍整个院子都没有找到凯悦王子要的那个小孩子。 雾宁手下没有找到人,扛了汤源回禀雾宁,雾宁皱眉想了想,只留了一名手下扛着人,剩下的全部派去狐小五的宅子翻找。 东宫殿内一派灯火通明,用无数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交织出白昼。 雾宁把人带回皇宫交差,凯悦从屏风内绕出来,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袍子,而内殿的那块黑石头却不知被安置在了何处。 汤源被敲晕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凯悦漫不经心的走过来,看到他平凡无奇的脸也没什么表情,挥挥手对雾宁道:“看看他脖子上身上有没有戴玉。” 雾宁不多问,一时忘了自己的忠诚印记,半跪在地上正要翻找,哪知道手刚刚伸出去,脖子后面的印记一阵灼热。 雾宁闷哼一声,凯悦挑眉道:“我一时也忘了,换个人来!” 一旁雾宁的手下便上前,单膝跪地,先是查看汤源的两只手和手腕,接着是腰侧旁的兜。 凯悦漫不经心的晃着腿看着,突然开口道:“脖子!” 那名手下便伸手去探地上人的脖子,果然抽出了一根红色的线,而红线下也果真绑着一块白色的玉佩。 凯悦漫不经心冷声道:“东陵汉白玉。呵,你真是好命,走到哪里都有人护着。”抬抬下巴:“把玉摘下来。” 那名黑衣手下只用巧力一抽,那玉便从汤源的脖子上摘了下来,黑衣手下将玉递给雾宁,雾宁接过之后看了一眼正要递上去,却见凯悦一直低头看着地上的人。 雾宁转头一看,地上那人五官竟然渐渐模糊消失,很快,脸上重新出现了眉毛鼻子眼睛嘴巴,同样出现的还有那一身浓厚的挡不住的妖魔气息,那是醇厚的皇族血脉,而雾宁脖子上的印记似乎是有所感应,发出血红的微光。 地上躺着的人脸上的五官重新出现,那是一张俊美漂亮的脸,即便闭眼沉睡着,也让人忍不住心里一动。 内殿中只有他们四个人,雾宁和黑衣手下震惊的站着一动不动,他们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了一个和妖魔族王子一模一样的脸,然而五官却长开了,如同是成年之后的妖魔王子。 凯悦瞳孔微缩,僵硬的站着,手臂止不住的颤抖。 他没有猜错,是的,这是他的兄弟,这是当年双生子中被太极带走的那个,他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却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宿命。他是天上地下第一只妖魔神三血统,而地上的这个,却继承了最纯粹的妖魔血。 凯悦心中的想法很快被印证,没了东陵汉白玉,汤源体内的妖魔血感应到危机,激发汹涌出一派浓厚的妖魔气息,这是属于皇族血脉中的上位者不可侵犯的威严。 殿内所有人都感应到了,雾宁脖子后面的印记更是发出灼热的光,而那名黑衣的手下已经胆颤得直接跪了下去。 凯悦和汤源来自相同的血脉,汤源身上醇厚的妖魔血直接引发得凯悦内心中一阵翻腾,同时似乎感应到熟睡的汤源心中的平和安定,又似乎自己内心中的焦躁也被对方窥探。 凯悦怒中大喝一声,在内殿结起一层厚厚的屏障,挡住了汤源身上的妖魔气息朝殿外飘散,他看了雾宁和黑衣手下一眼,眼神之间带着极大的戾气和怨恨。 汤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在新买的宅子里,没有绵软的床和云被,更加没有看到小团子扑菱着睫毛朝自己怀里扑。 他被架在一个十字架上,手脚被铁链捆绑住,两侧是石壁,而面前是一排排厚厚的铁栏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一个监狱,而自己正被囚禁在监狱里。 他那一瞬间想的是,他的运气果然很背,他哥被人绑走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他被绑了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在监狱里。 汤源有些适应不了石室内的光亮,眯着眼睛看着铁栏杆外,模糊的光线中隐约可见一个男人正站在铁栏杆外面。 男人一直静静的站着,直到汤源睁开眼睛,朝他看过去。 汤源的视线落在凯悦脸上的时候愣了好一下,微微张着嘴巴,表情有些滑稽,然而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脖子上的东陵汉白玉不见了。 凯悦看着他,嘲讽的笑笑,道:“你好,我的兄弟。” 汤源再蠢也知道,目前这个情况,必然是他这个前世的兄弟十分不待见自己了。汤源看着凯悦,就好像在照镜子一样,看到一个少年时期的自己,只是“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冷漠表情疏离,眉眼之间还带着几分戾气。 汤源心里狂叹气,无奈道:“我没想到会是这种见面方式,有点……太不能让人接受了。” 凯悦眉头一挑,脸上的表情迅速变幻到一个轻松的笑容,一手抓着铁栏杆,笑道:“那我给你准备一个软弱的云床好么?床上铺上厚厚的云被,一躺进去整个人都能陷进去。然后我站在床边看着你,等你安然的睡醒过来,接着对你报以友好的笑容。”表情又是迅速一冷,好似从天使变成了恶魔,冷声道:“然后弯下腰,掐着你的脖子,和你说早。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汤源这会儿总算是彻底醒悟过来了,他的这个兄弟根本不像刘续说的那样,他没有懦弱更没有温柔的笑容和言语,出现在刘续面前的只是一个带着温情面纱装着可怜的王子,撕开面纱之后,谁都不知道他会露出什么样的獠牙。 汤源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凯悦,看凯悦阴冷的笑容逐渐凝散去,最后变成一个懒懒散散的模样。 凯悦道:“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的么?” 汤源不说话。 凯悦兀自继续道:“魂都山的镇神官今天白天进宫见我,扛了一个老大的石头,说是他在山上发现的天胎。你猜哪个天胎是谁?” 汤源继续不说话。 凯悦道:“你肯定没想到,我也没想到,所有人都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二十六层天勾陈宫的太极大帝,竟然被打会了仙胎,变成了一块人形的黑石头” 汤源:“……” 凯悦笑了笑,似乎对汤源脸上顿住的神情十分满意,他继续不紧不慢道:“其实吧,我本来也不知道那个黑石头人就是太极,但是我的神官告诉我,这个仙胎石头里面有残存的执念,用法术是可以窥探的。” 汤源:“……” 凯悦:“于是我就无聊的窥探了一下,哪知道竟然被我看到了一个上神的执念和心魔。我这才知道,这个石头人其实就是太极。” 汤源突然开口道:“你心里有怨气,你恨我……”顿了顿:“你也恨太极。” 凯悦的表情又是一变,冷声道:“果然是双生子么?你能感觉到我心里的情绪。”可是他却只能感觉到汤源心里一片雾蒙蒙的平和,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这位双生子兄弟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保持内心的平静,除了一些慌张和担忧,他竟然感觉不到任何其他情绪,他搞不懂。 汤源终于皱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凯悦袖袍长长一挥,伸出手时手里托着一团淡蓝色的光,他看着汤源道:“我承认,我确实恨你们,可是我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不恨你们?你是当年被太极带走的那个,我却是被留下的。你的名字是太极亲自取的,我一直长到七岁才有了封号,到现在,我都没有名字。你因为不能接近神力,被太极护在勾陈宫,一步都不离的守着你;我却在这妖魔皇宫受尽了人情冷暖,我求太极带我走,你猜他说什么,他说这是我的责任和宿命,天道既然选择了我健健康康的,我就理所当然要承载妖魔族的未来。” 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声道:“你长到了成年,我却永远止步十六岁。对,当初是你的命才换了我的命,不过你看,你现在也活蹦乱跳的回来了。知道为什么我只能长到十六岁么?” 石室内一阵长久的沉默,半天之后,凯悦才重新开口,似乎承受了巨大的悲恸,颤声道:“你会知道的。” 他侧头看手里的淡蓝色的光球,轻轻朝铁栏杆内一抛,残忍的看着汤源,如同看待一条快要窒息而亡的鱼,冷笑道:“这是太极残留下来的执念和心魔,现在他是你的了。我窥探了整个过程,真真是一出好戏。” “我也窥探了你的记忆,你好像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了,对自己的第二世一片空白?呵呵,好好享受太极的心魔吧,你会想起来的,我相信等你醒过来的时候,我会从你的内心感受到绝望。” 蓝色的光球慢慢飘近汤源,很快神识散开弥漫着整个石室。 而汤源就好像被一片淡蓝色的雾气湮没了一样,他在这片迷雾中看不清凯悦,只能感受到一股让人喘息不了的压力,但那种感觉却又让他万分熟悉。他突然觉得很伤心很难过,他的眼前全是雾气,朦朦胧胧中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太极,汤源意识中的太极,也是执念投射下的残影。 太极穿着一身蓝袍正装,静静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接着捧起他的脸,喊他的名字,低头亲吻他的脸颊和嘴唇。 汤源看到了太极,他微微昂着头想说什么,然而瞳孔已散开,接着慢慢闭上了眼睛低头沉睡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wap订阅的姑娘买完了发现锁定请刷章节 嗷嗷嗷嗷嗷,要写以前的事情了好激动 第35章 汤源在一片迷蒙中,感觉到一个温柔的怀抱,神识磅礴的气泽让他觉得有些冷,他自觉朝那个怀抱里拱了一下,好像幼年时赖在父母的怀中不肯出来。 在太极的这段神识里,他本以为自己一下子就能看到第二世发现的一切,然而让他诧异的是,太极的心魔,竟然是从第一世开始的。 青帝和凯殷太子的天胎破蛋这事太极原本是不知道的,他那时已收了浮生尽安安静静在勾陈宫里过自己的小日子,他是连酒都不爱喝的一个上神,宅得简直人神共愤。 太极在勾陈宫宅了若干万年,突然某一日从妖魔皇宫传来了一个消息,说青帝和凯殷太子的仙胎破蛋了,从蛋里爬出来的竟然是一对双生子。 太极那时避世勾陈宫,初一听到消息就觉得不对,一个孩子只能从一只蛋里孵出来,两个孩子自然应该是两只蛋,怎么可能一只蛋里爬出来两个孩子? 太极念着当年和青帝的交情,亲自跑了一趟妖魔族的皇宫。 妖魔族当时的女皇叫承乐,承乐听闻太极开元圣战时期的盛名,恭恭敬敬招待了太极,引太极去见两个孩子。 那时候汤源和凯悦都只有一点点大,甚至比现在的团子还要小一点,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崽子躺在妖魔皇宫的云床上,一个瞪着腿睁大着眼睛好奇的朝四处张望,另外一个却安安静静趴在床上,两条藕臂放在脸旁边,屁股撅着顶着一头软软黑黑的短发缩成一个团子,显得十分没有力气。 太极走过去,看了那活泼的婴儿一眼,接下去的目光便一直在那身体虚弱昏昏沉睡的孩子身上,他伸手摸摸孩子的脑袋,淡漠的面容上挂上了一丝担忧,他对承乐道:“这孩子出生就这样么?” 承乐叹气道:“帝君你一定想不到,大的这个不是自己爬出来的,是被小的推出来的,他根本没有力气自己爬出来。” 太极沉吟了一番道:“两个孩子我要抱走。”不是商量的口气,只是在陈述自己的想法。 承乐惊道:“帝君你不能这么做!妖魔一族自凯殷殿下死后血脉一直不纯正,到了我这辈已没了生育的能力,帝君你将孩子都抱走了,千年之内我一死,妖魔族必将大乱。” 妖魔族天族在天界和平共处这么多年,妖魔族是不能乱的,妖魔族一乱,这天界必然几万年又没有安生日子,太极想到此便道:“大的我带走,小的由你养大,日后你不在了,小的便继承大统。” 就这样,太极将身体虚弱的孩子抱走,而另外一个被留在了妖魔族的皇宫。 太极将身体孱弱的婴儿抱回了勾陈宫,婴儿的身体十分不好,妖魔皇宫为了给这孩子续命用尽了各种办法,给他灌了各种汤药。 太极将沉睡中的孩子抱在怀里,用法术驱散他体内沉淀的各种杂志,同时结起一只透明的蛋壳,把昏睡中的孩子放进了蛋壳里将养。 婴孩一直在沉睡,蜷缩着身体握着小拳头放在嘴边,飘在透明的蛋壳里,因为体内的汤药杂质被驱散,脸上终于渐渐透出一点粉嫩来。 太极那时候就靠在榻上,静静的看着圆溜溜白嫩嫩的小婴儿,看他一头乌黑的短发、肉肉的藕臂以及撅着屁股睡觉时的模样。 太极活这一世,从来没对谁怜悯疼爱过,九住心更是从一而终没有半分动摇,然而小婴儿缩成一个团子的样子,却让太极内心中生出一丝盘绕的温柔。他觉得这孩子十分可爱,这么可爱的孩子当然不应该一出生就夭折。 小婴儿被养在透明的蛋壳中,一直沉睡都没有醒来,太极便一步都不离的看着。直到某一日婴儿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流露出对这个世界好奇。 太极把小婴儿抱在怀里,摸摸孩子的脑袋,孩子便立刻昂起小鼻子看他,因为感受到太极身上熟悉的气泽,立刻撒娇一样的在太极衣襟上蹭啊蹭啊蹭。 太极被小婴儿蹭得心都要化了,他从来没带过孩子,如今却也体会了为人父的欣喜,他心中像是埋下了一颗温柔的种子,在孩子眼珠子乌溜溜的注视下破土发芽。 太极给小婴儿取名汤源,他把汤源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抚养,每天都抱着汤源。然而汤源的身体却并没有一日日好起来,养在透明的蛋壳里也只能让他稍微有些精神。 汤源那时候就和人间的孩子一样,刚刚出生只有一点点大,不会爬不会说话什么都不会做,却也会朝着太极撒娇对着他笑。 太极从东华那里得了一方古帖,说是神仙的血配着几方草药,也可以为人续命。太极做事向来果断,与东华研究了一番古帖的可行性,便立刻取了自己的血配着几方草药给汤源灌下。 汤源的身体后来终于慢慢好了,不用养在蛋壳里也能活蹦乱跳了,太极就把汤源抱到自己的内殿亲自抚养,甚至在殿外的后院里养了一只奶牛。他每天给汤源喂奶洗澡换尿布,抱着汤源哄着睡觉,汤源哭太极就哄着,汤源笑太极便也笑。 小汤源一日一日的长大,慢慢学会了爬,学会咿咿呀呀的乱叫,学会了想要什么就爬到太极怀里撒娇。太极躺在榻上看个书,小汤源就安安静静趴在太极的胸口,太极偶尔在宫外的河边掉个鱼,小汤源就坐在板凳上盯着河里的鱼,偶尔东华大帝来蹿个门,小汤源也能乖巧的朝东华撒个娇,但还是爱黏着太极。 小汤源那时候长得很慢很慢,太极就日日避世在勾陈宫带着小汤源,小汤源一直不会讲话不会走路,太极就每天抱着孩子给他诵读上古时候的一些古典。 直到某一日,妖魔皇宫中承乐派人上天界来请太极。 太极不方便带着汤源,便把汤源交给东华照看一些时候,他走的那日汤源似乎有所感应,抱着他的胳膊哭了好长时间,睁着泪汪汪的眼珠子看他。 东华大帝叹道:“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前瞻后顾了?别舍不得了,早点回来把孩子带回去不就行了?” 太极这才将怀里的汤源交给东华,自己御剑飞走了。 然而承乐来请太极,禀给太极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妖魔族皇宫内一直有一些典藏的j□j,管理这些j□j的神官告诉承乐,说远古时期也曾有妖魔混血与神族通婚生出天胎,也是从一个蛋壳里爬出两个孩子,并且同样一个是三血统,一个只有妖魔血。 一只蛋只可能活一个孩子,天道从来自有选择。太极问承乐天道的选择是什么,承乐答道:“天道选的孩子,是身体更加强壮的三血统。” 太极听完只问了额一句:“如今小王子身体如何?” 承乐答道:“小王子已经六岁了,身体一直非常好。” 太极沉默了许久。 妖魔族内的小王子出生就十分健康,甚至能把奄奄一息的兄弟从蛋壳里推出来,之后在妖魔皇宫中也顺利长大,如今已经六岁;然而他的汤源却只能一直用他的血续命,养在蛋壳内才会有一些精神,至今才一岁多,只会爬不会说话。 他知道,这是天道的选择。如果他不插手,汤源或许早就已经不在了。 可太极终究是太极,他从不过分纠结过程,更加能准确的做出选择,他也从不多想结果如何,他只会在所有人想清楚之前做出迅速的抉择。 太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天界,从东华那里接回了汤源,汤源见到他回来十分高兴,躺在他怀里撒娇,太极亲了亲汤源,将孩子带回勾陈宫。 他在勾陈宫内布下厚厚的一层结界,用汤源的血和几根头发造了一个假汤源安置在偏殿,他将真汤源身上的气息封印起来,躲避开天道的抉择。 这是太极设下的一个计谋,他将真汤源藏起来,而假汤源却暴露在天道的抉择之下,他每天都在偏殿里带着假汤源,照顾他就像照顾真汤源一样。没多久,天道终于做出了选择,假汤源即便喝了太极的生血也没能活下去,在某个夜晚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太极装着样子,把假汤源埋在勾陈宫外的一朵婆罗花丛里。东华之后把他骂了一顿:“你疯了么?凡人都知道不与神仙斗不与妖魔斗,你一个上神,竟然和天斗?你不怕遭天谴报应么?” 太极那时候淡淡的抬眼看他,只说了一句:“报应我遭就好了,汤源还很小,他还有很多年。” 可事实上,天道不是瞎子,她存在于虚无中,窥探着这十亿亿大千世界的每一个人,神佛妖魔皆在此列。 太极编造了一个假象暂时瞒过了天道,然而无论如何,天道还是要夺去汤源的性命,两个孩子只能活一个,妖魔皇宫内的小王子是天道的选择,那汤源必须消失。 太极此后日日避世勾陈宫,不曾踏出半步,他照顾着小汤源很多年,一直到某一日,太极遭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加诸在汤源身上的更为沉重。 太极永世都无法再触碰汤源,神力会腐蚀汤源的魂魄血骨,让他痛苦而亡。 东华那时候问太极后悔不后悔,太极只抬头看了一眼天道:“我执浮生尽多年,大杀四方,踏着别人的血骨站到今天这个位子。天道是什么,我从来就没见过。” 天道要夺去汤源的性命,便是要夺去他太极的心头血,太极手握浮生尽,从来只有他掌握别人的性命,从来没有他人要从他手里夺去性命的说法。 太极在勾陈宫内辟出一个安静的小院子,又从新上天的仙婢中挑了一个最安静沉稳的,他把汤源交给那个仙婢抚养。 仙婢裴玉抱着汤源,汤源依旧只有一点点大,窝在裴玉怀里哭,哭得撕心裂肺的,死命看着太极朝太极伸出手。就好像知道这一别便无可能再相见一般。 太极远远的转头看了汤源一眼,听着孩子的哭闹声,回身时喉头有些哽咽,他抬步离开院子,他想这样是最好的,汤源还很小还没有记忆和意识,他会慢慢忘记自己的,等汤源长大了,他也不会记得幼年时和他一起生活在勾陈宫内殿的生活,更不会记得那个曾经抚养他的太极大帝。 至于他自己,他会一辈子守护他,只要他活一天,便护他一生。 此后,太极鲜少再踏进那个小院子,每年至阴时他神力最弱的时候或许会去看汤源一次。汤源果然如他所想慢慢长大了,也果真不记得他小时候自己曾经照顾过他,汤源那时候也不大,三四岁的样子,害羞的躲在长廊柱子后面,偷偷的抱着柱子看他。 裴玉站在太极身后,朝他招招手,喊他的名字:“汤源。” 汤源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害羞的抬眼看他,喊了一声:“帝君。” 太极略微有些恍惚,失神了好一会儿,这是汤源第一次叫他,喊他帝君,有些紧张还有些怕他,可他小时候明明和他很亲近,会抱着他撒娇打滚会哭闹也会咯咯咯的笑。 太极心里十分复杂,他低头看汤源,抬手想摸摸他的头,汤源却有些害怕的躲开,又躲到了柱子后面。 裴玉尴尬的在旁边解释:“汤源他可能有些紧张,他还太小了,不懂事。” 太极抬手摇了摇,示意无妨,但心中却好像生了一根倒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从他将汤源交给裴玉养在这个小院子里开始,他就知道汤源长大会忘记他。可这却不是他最初的期望。 他和青帝一起出生在魂都山上,他们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无父无母,没有人教导他们照顾他们,他和青帝从小就是自己摸爬滚打受尽其辱的长大。他最初带汤源回来,是想好好将他带大,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亲自教导他抚养他,教他读书教他法术教他练剑。这才是他最初的期望,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此后那根倒刺便一直长在他心里,他时时想起汤源,心头便时时被那根倒刺刮伤。他无法见汤源更没有办法亲自照顾他,然而心里却时时牵挂着那个孩子。 就好像梼杌说的那样,心魔由欲而生,欲又从情而起,太极心中对什么都了无牵挂,除了一个汤源。 太极从东华的东瀛岛上挖了一个山头放在离三十三重天不近也不远的一个地方,又用浮生尽斩断了山的仙林仙根,亲自在山腰处劈出一方田地,又亲手在山下的小河边上圈出一块篱笆建了几个小屋子。他还亲手砍木造了书架和书案,挑了好些书放在书案上。他怕汤源以后寂寞,又从东华那里找了许多小动物放在山里养。他给山头取名字叫芒吉山,希望这山以后能给汤源护住吉祥、愿他如意一身。 在天界养一座新劈出来的仙山不容易,将仙山斩断灵脉更不容易,他日夜不停的守着山脉护着山头,用了整整30年的时间才将山脉养好。 后来裴玉在偏殿指责他,说他最近频繁出宫是为了照顾妖魔族的那个小王子。太极那时站在殿上朝下冷冷看着裴玉,他想他做什么需要和他人交代么?当然不需要! 汤源离开勾陈宫的时候大约六七岁,穿着厚厚的夹袄爬上云头,小脸通红。云头慢慢升起,飞离勾陈宫宫殿,太极就站在宫内的院子里昂头看着那片小小的云头越飞越远。 东华开玩笑道:“有没有一种置办好了嫁妆为他做好了一切,亲自看着他出嫁的……恩,失落感?” 失落么?何止是失落,即便是一个上神,即便是上古时候的战神,太极也不得不承认他何止是失落这么简单。他总是觉得不够,因为不能亲自照顾,所以便觉得做再多都不够。 往后汤源独自在芒吉山长大,太极继续避世勾陈宫。有一年承乐又来请太极,说是为小王子庆生,太极便去了,在妖魔族的皇宫内看到精神抖擞的小王子。 小王子那时候也十一二岁了,站在太极面前,对太极躬身行礼。太极垂眸看着小王子,眼神却有些冷。他那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魔,他只是看到小王子就想到汤源,两个孩子却是完全不同的命运。 太极有心魔,他将汤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小王子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心中滋生出黑暗的影子,他想为什么汤源不能长大,明明都是一个仙胎里生出来的。 小王子那时候看着太极,眼里没有怯意,十分胆大,殊不知那样的眼神落在太极眼中更是拉仇恨值。 小王子私下里请求太极带自己走,他不想留在妖魔皇宫,他也不想做什么王子,然而太极却告诉他,这是他应有的宿命,天道既然选择了他,他就应该承担他必须承担的指责。与此同时,他斩断了小王子的成年,剥夺了他成年的权利。太极那时候的心魔有多重他自己都意识不到,小王子这才从惊恐中意识到,太极非但不喜欢自己,而且十分憎恶他。 再往后,便是太极一个人在勾陈宫中孤寂的岁月,一直到某一日,妖魔皇宫中,妖魔女皇承乐跪在太极面前,恳求他救小王子一命,她说:“帝君我求求你,再怎么说,小王子他也是正正经经受了青华一脉血统的!!只有他有青华大帝的血统啊。” 他那时不为所动,转头没有看承乐更没有看小王子,只道:“天道选择了谁,就是谁。”既然如今汤源在芒吉山上活蹦乱跳,他为什么要去帮小王子?他心里的天平从来都是朝着汤源的,他努力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让汤源一直好好活下去。 他对这个结果表示很满意,他从来不是怜悯众生的观世音,更没有余情去普度他人,如果青帝的孩子只能活一个,他选得只会是汤源。 小王子那时候躺在床上,瞧着太极的眼神冰冷。 可事实总不能如意,天道这次到底做了什么样的选择,其实没人清楚。 后来五方五老之一的崇恩圣帝拜访勾陈宫,在高高的云殿之内对太极道:”多年之前观天象,突见勾陈六星中最下方的耀魄宝左右各出现一颗新星,一颗闪亮如明珠离得远一些,一颗黯淡无光则离得近一些。昨日观天象,却见两颗星大有陨落之势。” 太极端着茶碗的手一颤。 天象向来能显示天道的选择,太极自己观星而望,果然见代表勾陈宫的勾陈六星下方的耀魄宝左右两颗星都有陨落之势。 太极那时才知道,天道的选择,竟然是要两个孩子的命。他这次是无论如何都护不住汤源了。但汤源如果先死,却能护住小王子一条命。 太极最终还是做出了抉择。 汤源在太极的意识中看到了这段过往,他不曾了解的另外一面。后来所有一切都如汤源自己记忆中的一样,太极满足了他的一个愿望,接着提剑刺穿了他的腹部。 但这段意识是太极的,所以汤源便能从这段意识中感受到太极当时心境。自责、伤心、害怕甚至恐惧。 他曾用自己的血喂养汤源,为了保住汤源的命逆天而行,亲手为汤源斩断山脉,然而最终,却又是自己亲手夺去了他的生命。他执着于汤源这个孩子,他想既然是他给了他这么多年的生命,那便由他来结束吧。 可是他却从内心深处产生了恐惧。他更无法面对这样的恐惧。 他在汤源临死前踏进了芒吉山的那个小院子,他站在门口看着他,他却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他说:“不用等很久了。”他很快就要死了,他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平静而悲哀。 太极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心跳和呼吸,直到整个屋内变得寒冷彻骨。 汤源最后在这段意识中感受了太极心魔中的挣扎与愤恨,那股恐惧从他内心深处生根发芽,汤源被这股意识拉扯着,感觉到头疼欲裂。而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什么正在拉扯他。 他从芒吉山一片火光中看到了太极看到了邵欢,看到了被大火湮灭的自己。 接着一片白光射/入,所有景象变幻,他再也感受不到太极当时的心境。却看到瑞气千腾的云殿之上,太极和东华高高坐在上面。而正殿下方的正中央,一名刚刚得到上天的仙人正在陈颂自己在凡间的功德。 东华歪靠在高殿之上,正和太极说着什么,太极不紧不慢说了句什么,接着东华和太极的目光便齐齐朝下方望了过来,刚好落在汤源的身旁。 汤源顿了顿,转头时正看到另外一个自己恭恭敬敬垂眼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抬眼朝殿上望了过去,刚好和东华四目相对上。 汤源脑中轰一下子炸开,有什么快速在记忆中流淌。 他终于知道,这是他一直没有想起的第二世,而在这段心魔中,太极的执念和汤源被尘封起来的记忆一下子融汇碰撞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题材一辈子尝试一次就够了,_(:3」∠)_ 第36章 太极的执念和汤源被尘封起来的记忆一下子融汇碰撞在了一起。汤圆的脑海里好像一下子钻入了两个人的意识,一个是他自己的,还有一个是太极的。他被这两段意识不停拉扯,最后终于“轰”的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随着人间界的发展,修道上天的凡人数目越来越少,但是只要有修道者上天,便会统一被安排在一日拜见少阳紫府的东华帝君。 一千多年以前,东华帝君的少阳紫府又热闹了一回,新上天的三十二名得道者整整齐齐划分成两排分站于高高的云殿之下。 东华帝君与太极大帝两个静静的靠坐在高高的云殿之上,听下头跪拜的得道者一个个陈颂他们在凡间的功德。 东华帝君这位五方五老一向没什么大爱好,唯独喜欢研究小辈们的长相。上古时期天地灵气重浊气也重,所以很多人要么长得十分好看,要么长得十分不好看,前者比如青帝太极,后者比如四大凶兽。天界发展这么多年,按照东华帝君的话就是,新上天的这些小辈们,资质未免太差了一些。同时对此表现得十分痛定思痛。 太极也没有转头,不紧不慢的揶揄了一句东华:“你说的是脸么?” 东华便高深莫测的笑笑,眼神朝着云殿下方一个方向望去,太极便顺着他的目光也朝着下方望去。 云殿之下整齐的站着两排得道者,东华瞧的那个方向,正是左后方最后一个。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头发也不像其他得道者那样高高的用簪子绾起来,而是只用了一根黑色的绸带随意绑着,白袍如同肃立通透的玉带,稳稳站着下方,远远一看也看不着脸,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脑壳。 东华没吭声转头看了太极一眼,太极刚要收回目光,殿下站着的男人却突然抬起了头,偷偷朝殿上望过来,刚好和太极四目相对。 男人很明显的顿了一下,接着十分不好意思的勾唇笑了一下,同时低下头去。 太极心里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挠得他心尖上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埋在心底一样。 东华一边顶一张高深莫测的脸看着下方的陈颂者,一边偷偷低声道:“我说的吧!他那张脸,就算放在开元那会儿,也是一张吸眼球和口水的脸!” 太极这次倒是没有再揶揄东华,只是眼光朝着那个方向,有些收不回来。 少阳紫府的正殿排位顺序向来是按照得道者的能力来的,能力越高的排在越前面,越低的排在越后面。排在最后一个,无疑便是能力最低的得道者,这样的得道者要么是得道的时机好,要么是得道的运气好。 那日东华和太极在云殿上坐了一整天,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陈颂自己功德的人终于排到了最后一个。 太极能够明显感觉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要解散可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一样。 排在最后的那名男子走出来,太极和东华的目光理所当然都扫了过去。 东华道:“你这就开始吧,往日在凡间做了些什么都好好说说。”排在他前头的那些人都说了许多,这就好像是在竞选一样,大家都在削尖了脑袋,想办法告诉上神自己是个多么有根骨有仙根的得道者。 男人垂眸看着青砖,一头束着的长发如同垂落的浓墨,殿内一时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开口,然而好半天之后,男人都没有说话。 东华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咳了一声道:“你且不用拘谨,仔细想一想,既能飞升上天,自然是因为你在人间积攒了许多功德。仔细想慢慢想没关系。”东华对人一向很有耐心,对美男子更有耐心。 太极抬起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殿下垂眸的男人。男人年纪看上去不大,也就十j□j岁的样子,垂眸的样子及其安静平和,然而眉眼却精致透亮,太极自己是天胎本身长得好看,然而殿下的男子的样貌却是说不出来的漂亮。 男人慢慢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思考得十分让他苦恼,他终于开口道:“其实……真的……没做什么。也就是……跟着我爹后面……和正派的几大家族打打架……偶尔挑衅一下武林盟主,时不时……和皇宫的内卫斗个殴,可能有时候还会绑架一下皇帝、太子或者公主……” 所有人:“……” 东华毕竟也是个上神,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他赶紧圆场道:“得道者亦看机缘,你既然能上天,必然是做了什么大功德感动上苍,那你可还记得,自己飞升之前做了些什么,感动了天道?” 男人的表情再次流露出苦恼和纠结,过了一会儿终于眼睛一闭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我爹瞧上了紫衣侯,飞升之前我正在侯爷府偷人绑了送给我爹贺寿。” 所有人:“……” “……”东华已经圆不下去了,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殿下的男人更是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然而太极却突然轻笑了出来,眉眼见的笑意十分浓,坐起身看着殿下人,说的话却是一本正经:“你做的不错。你那处人间正是龙脉不稳的时刻,那名紫衣侯是皇帝的堂叔,更是影响龙脉的人。你绑了紫衣侯送给你爹,正是护住了正统的龙脉,天道所见,自然引你上天。” 所有人:“……” 东华靠坐在一旁,拿手不动声色的擦了一把汗。 殿下站着的人却流露出一脸恍然的神色,跟着下面的所有人都流露出一脸恍然的神色。一个个一脸崇拜的看着太极。 东华简直要背过气去了。 之后东华根据所有人的功德安排去处,有些在天界得了不大不小的官职,有些被提点去上神府某个差使,至于最后那位“邪教小教主”,东华有些头疼。 太极却点点名册,一脸高深道:“勾陈宫近日正缺个打扫偏殿的。” 东华眼睛一亮,拿描金的金笔在名册上画了个一圈,道:“我正有此意。” 后来众人散去,小教主新上天谁都不认识,一个人寂寞的等在云殿下方,对着一根柱子戳手指。 太极慢慢走过去,小教主似乎并不怕生,只疑惑道:“我真的上天了?成了……神仙?” 太极点了点头,打量他,看他模样漂亮穿着又得体便知道他在人间是个不愁吃穿的小教主。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教主道:“我叫汤源。” 太极顿了一下,眼底有些触动,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他想只是名字相同而已。 小教主道:“我上天了?可是我不想做神仙啊,可以送我回去么?我爹那么多儿子少我一个可能暂时发现不了,不过我还留了半盒酥饼在房间里,不吃掉多可惜啊。” 太极道:“回不去的,酥饼么?我宫里刚好有。” 汤源欣喜道:“真的么?” 太极点头:“真的。把偏殿收拾完就可以吃。” “那我住哪里?” “有地方给你住。” “你会飞么?” “会。” “我以后可以出去玩儿么?” “收拾完偏殿就可以。” “哎,你叫什么名字?” “太极。” 太极一手背在身后,慢慢朝着殿外走出,汤源一点不怕生的跟在后面问东问西,少阳紫府的侍从仙婢看到太极经过恭敬的退到一边,然而却远远的用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汤源,汤源却察觉不到半分异样。 他在人间是邪教的小教主,邪教教主有七个儿子六个女儿,他是十三个小教主里头最小的那一个,他生性活泼好动,邪教教主孩子太多顾不过来,他便一直散养成现在这个样子。 汤源不了解天界,只知道自己飞升了,他对现状没有忧虑对未来更没有担忧,他活得那样恣意妄为。他只当天界是一个新奇的地方,只把太极当成了一个新认识的朋友,他不害怕太极,就好像他爹带着他们兄弟十几个打架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怕过一样。 而对于太极来说,汤源自然是有些不同的,但是哪里不同他却又说不上来,大概因为汤源不像其他人那样将他供成一个高高在上的上神?或者因为汤圆不怕他? 太极当时并不清楚。他只是架着云头带着汤源朝二十六层天飞去,汤源跪在云头旁边探着身体朝下看,兴奋的惊呼。 云头带起的劲风刮在脸上并不疼,然而汤源一头浓墨的长发却吹散开,如同泼洒开的墨迹点缀在天空,太极垂眸看汤圆,汤圆一边拿手撸头发一边喊道:“好帅啊!神仙都这么飞的么?好帅啊!” 太极垂眸看他,心中也像是被风吹起的帆,云头以更快的速度朝勾陈宫飞去,再次引得汤源的惊呼声,开心的就好像一个大孩子,无畏无惧眼神爽利又清澈。 第37章 自从那个叫“汤源”的邪教小教主进了二十六层天之后,勾陈宫的侍从总管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越发不好了。 太极安排汤源在勾陈宫的偏殿做事,刚好那处偏殿后面的院子就是帝君他老人家时常去的院子。因为时常去,所以现在太极也就时常顺便去偏殿走一趟。 小教主他生在邪教,从来都是别人给他打扫房间从来没有他给别人打扫房间的说法,总管一开始十分操心,生怕汤源不愿意干这些弄的帝君不高兴。但他当时还是小瞧了汤源,汤源虽然从小不干粗活儿,但特别会看人脸色。 汤圆当时在东华帝君的少阳紫府正殿下方朝上一扫,就知道太极是个位高权重的,搞不好比东华的地位都要高,汤源虽然面上不怕太极,但是心里也知道自己和太极不是一个档次的。所以进了勾陈宫之后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从来不推脱不废话。 幸而勾陈宫也好歹是一座神抵宫殿,每日里当差的侍从仙婢也就是值个班,并没有什么大的粗实活儿要做,汤源在偏殿里也就是给殿内的花草浇浇水,要么拖拖地给书架上放的书或者花瓶掸掸灰。 太极过去爱去偏殿后面的院子看书,最近却十分爱往偏殿走,坐在偏殿角落里的榻上看看书,时不时朝殿内忙活的那个身影看两眼。 汤源那时候上天在天上过得还算挺如意的,虽然不像过去那样身后跟着一拨随从小弟,但在天上也十分自由,勾陈宫除了一个院子不能去,其他的地方都能随便跑,就是想去正殿的话走后门进去逛一会儿也是可以的。 汤圆十分活泼好动,勾陈宫里里外外除了一个不能去的小院子,其他地方都被他逛便了,就是太极的内殿他也去过了,他在天上见了许多凡间没有的新奇玩意儿,吃了许多好吃的糕点。 等逛完了吃够了,汤源小教主有些不太开心了,他在天上也呆了一些时候,终于忍不住有一天跑过去问太极,“真的不能回去么?” 太极从书里挪出一个眼神,淡淡道:“不能。” 汤源有些不太开心的撇了撇嘴。 太极放下书,看他道:“二十六层天都看过了?” 汤源闷声道:“嗯,都看过了。”所以现在无聊的想回家了。 太极知道汤源无聊了,没事做了没地方逛了,他坐在榻上抬眼看着汤源,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汤源的样子像一个不停搜寻新鲜玩意儿的小孩儿,朝气蓬勃又活力十足。 汤源和修道上天来的那些神仙不一样,因为所知甚少所以没有畏惧,他的眼神清澈又直接,和所有人说话都是一副有些冒冒失失的少年做派。 太极承认自己很喜欢这样的汤源,他给这个端庄肃立的勾陈宫画上了一抹鲜活的色彩,让太极每天的生活都带上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心情。 太极看着他道:“想出去么?” 汤源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蹲下来昂着脖子看着太极,一手放在榻边上,惊喜道:“还有其他地方玩儿?又可以腾云了?” 太极嘴角有些许笑意,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道:“可以。” 太极过去避世勾陈宫不问天界琐事,百年之前又为了照顾青帝的儿子所以鲜少踏出二十六层天。但现在他却架着云头带着一个刚刚上天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朝着东华帝君的府邸飞去。 东华帝君住在东瀛岛,整个岛由一座主岛十六座小岛构成,岛内住了许多灵兽仙人,岛上也种了许多奇花异草。 东华帝君向来是个颜控,岛上栽种的花草树木全是好看的,养的灵兽也是好看的,住的仙人也都是好看的。 汤源之前只在少阳紫府里呆过,并没有在岛上逛过,去了之后简直是乐不思蜀。 东华见太极难得出门来一趟,拉着太极在马蹄岛上烹茶喝,马蹄岛上有一大片蒸龙花树,那种树长得十分矮小,但是却有茂盛的枝叶和花朵,花瓣的长度有半个人那么高,现在刚好又是蒸龙花开的时刻,巨大的花瓣缓缓的张开,从花心处慢慢冒出一个很小很小的泡泡,泡泡随着花瓣的张开而逐渐变大,最后花朵彻底绽放时,就能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泡泡。 汤源不爱静静坐着喝茶,贪玩的站在蒸龙花的花树旁边,等巨大的泡泡一从花心上脱落就立刻冲刺的跑过去,泡泡没有破碎,却将汤源整个人都拢在泡泡里,汤源就站在泡泡里,随着泡泡的滚动在岛上随意翻转打滚,玩的不亦乐乎。 东华之前看汤圆脑壳就有些疼,一想到他在凡间是个邪教小教主,飞升之前还在偷男人玩儿更是疼上加疼,此刻看着汤源没心没肺钻在泡泡里,抽抽嘴角对太极道:“他在勾陈宫也是这么玩儿的?” 太极的手握着个茶碗,抬眼道:“是。” 东华看着太极,琢摩道:“你那二十六层天好像也没什么吧?他玩儿什么?” 太极眼皮子都不动一下道:“从大门到云床都研究了一遍,打碎了六个瓷瓶,拔秃了一小片婆罗花丛,偏殿的门角缺了一个口子。”想了想又道:“这几天开始每天在后花园的池塘里游泳。”顺便又道:“大概吃了三百多盘糕点。” 东华颤声道:“……那你……怎么没把他丢出去?”正说着汤源钻在泡泡里从他们身边飘了过去。 太极朝汤源那里看了一眼,喝了口茶道没吭声。 东华便没有再问,只是自己心里琢摩着,一边继续喝茶一边打量太极。好半天之后他问道:“你最近瞧着这个邪教小教主是不是格外顺眼。” 太极直接道:“是。” 东华又道:“你最近是不是天天都看着他,不看到他就不舒服?觉得好像少了什么,晚上睡觉都感觉不太对劲?” 太极道:“是。” 东华进一步道:“是不是看着他开心自己就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很爽也很开心?” 太极道:“是。” 东华握着茶碗手都要颤抖了,瞪眼道:“是不是偶尔觉得心里痒痒的,想把人提道身前来揉揉?就像给四爪毛团顺毛一样?是不是?” 太极这次依旧没有犹豫的,“是。” “……”东华已经彻底无语了,他翻了个白眼儿,隔着石桌凑近太极,手指点着桌面,慢慢道:“我刚刚问了你这么多,你知道你这些个症状叫什么么?” 太极看着东华,东华也看着太极,岛上微风吹过,汤源钻在泡泡里被跟着吹跑了起来,大喊大叫的声音成了背景。 东华道:“你这个就叫相思病。” 太极于沉默中垂眼看着手边的青瓷茶碗,静坐了许久,半响之后抬眸,点点头理所当然道:“你说的对!” 东华:“……” 于情爱一方面,天界的神仙比不上凡人来的那么通透,像太极这样集天地灵气的仙胎,十几万年不动情根都是正常的,天界像太极这样的神仙也有不少。 太极这次是被东华点拨了一下,幸而他这人也不像其他神仙那样心里的小九九多,想半天想不明白这事从来没在他身上发生过,他一直都挺果决专断的。 太极当天把玩尽兴的汤源带回了勾陈宫,在云头上就问了汤源一句:“你觉得我怎么样?” 汤源蹲在云头上,一手捧着个帕子,帕子上是从东华的府理顺过来的梨花糕,另外一手正拿着版块糕点朝嘴巴里塞,他一边嚼着一边抬眼看太极,眨巴眨巴眼睛,莫名又天真道:“蛮好的呀,就是话少了点,表情匮乏了一点。” 太极道:“你觉得这样不好?” 汤源嘴角沾了点碎屑子,茫茫道:“哦,大概是有些不好。” 云头落在勾陈宫外,汤源跟着太极进了大门,太极朝内殿的方向走,汤源则转头朝自己住的小院子走。他把手里的梨花糕用帕子整整齐齐的包起来,打算放在床头每天吃一点,这么一些应该足够吃好多天了,天界的食物都是不会坏的,光这一点就能让汤源乐半年。 日头落下后,汤源无所事事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找事情做,他最近从偏殿的书架上翻了一本《天界史》看,刚刚好正看到开元圣战那里,但因为当年编纂史书的史官用词太僻而且很多地方说的不通顺,汤源就有些不太能看得懂。 于是他又无聊从宫内的一个小侍从那里借了一本《天界野史》,搭配着看到青帝于妖魔族的城门下对凯殷太子一见钟情的地方,终于觉得《天界史》里那些说不通的地方多少都说得通了。 当天夜里汤源还没有睡下,那头侍从总管跑了过来,一脸菜色的看着他道:“内殿当差的侍从今日告假了,刚好缺人手,你去内殿伺候吧。” 汤源疑惑的起身,手里还捏着一本《天界野史》,他问道:“我没值过夜,要做什么?可以带书过去看么?” 侍从总管古怪的看着他,继续一脸菜色道:“都可以,随便你,走吧。” 汤源:“我自己的枕头可以带么?” 侍从总管:“可以都可以,快走吧,快点。” 汤源跟上,侍从总管只把汤圆带到殿外就走了,让汤源自己进去。 汤圆抱着自己的枕头手里捏着一本书,推开门之后轻手轻脚的进门去,内殿外间没有燃烛什么都看不见,有些许光从厚厚的屏风后面透出来。 汤源自己在人间做小教主的时候晚上也是有人值夜伺候的,只是内屋外还有一个房间,值夜的人就睡在外面,晚上帮着递个水伺候个夜壶什么的,一般也没其他事情,但是汤圆没在勾陈宫值夜过,以前也没听说有人给太极值夜的。 汤圆走进去合上门,死命瞪着眼睛在外间找睡榻,太极的声音从屏风后面摇摇传出来,道:“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哦。”汤圆抱着枕头和书绕过屏风进去,看到屏风后面挂着两个宫灯,宫灯内摆着两个老大的夜明珠。而太极此刻正半躺在云床上,一脸淡定的看着自己。 太极拍了拍床边道:“过来。” 汤圆走过去,缩了缩脑袋,看了眼床下的踏板和地毯道:“我睡地上么?”早知道早抱床被子来了。 太极却道:“睡床上。”说着又拍了拍床边。 汤圆看了眼云床内侧,发现太极的床特别大,里面再塞七八个人绝对塞得下,他搞不懂天界的规矩,以为职夜的侍从都是睡在太极旁边的,反正床大,一人睡一边,晚上要是有什么事情扯个床单就能感觉到了。 汤圆拖了鞋和衣躺在床边上,枕着自己的枕头把书放在一侧道:“这样么?” 太极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见他枕头旁边塞着一本《天界史》,便道:“看得懂?” 汤源摇头道:“看不懂,有些地方很莫名其妙,青帝一个天族的大将,干嘛老是时不时朝妖魔族跑?!” 太极朝汤源伸手示意书,汤源便把书递给太极,太极在旁边侧着身子翻了两页道:“你要配着《天界野史》那本书看,应该就能看明白了。” 汤源眼睛唰一下就亮了,但他之前就听说《天界野史》是一本j□j,便道:“那本书不是j□j么?” 太极道:“是禁了。”顿了顿道:“我记得府里的侍从那里也有几本的,我之前好像见过。” 汤源愣了下,一下子乐了,道:“帝君你这样不好吧。” 太极嘴角微微弯起,借着夜明珠的光看着汤源俊美的侧脸。 汤源感觉到太极的目光,心里一动,转头朝太极看过去,太极没有避开汤源的目光,直直回视着汤源,内殿里突然多了一些什么。 半响之后,汤源半躺着的身体已经慢慢滑了下去,他侧过身枕着自己的手臂看太极,抬手戳了戳太极的胸口道:“之前我也见过有人用这种眼神看我。” 太极道:“然后?” 汤源道:“他是个正派副掌门,说要灭了邪教,然后把我压回去做小妾。” 太极唔了一声。 汤源思路有些跑开,扼腕道:“我爹说我是十三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像我这么好看的人,又是邪教小教主,怎么可能去给人做小妾!” 太极嗯道:“他没有诚意。” 汤源思路跑回来,看着太极,继续用手指头戳他,道:“所以你刚刚那么看我,也是想我做小妾什么的?……唔……”汤源还没有说完,太极一手捧着汤源的脸一手抓着他的衣襟将人按在胸前吻住。 一吻罢,太极稍稍放开汤源,汤源气息不稳的脑子还没开始运转,就听到太极的声音响在耳边:“我这里没有小妾,只缺个帝后。” 第38章 汤源被这么拉着整个人都贴在太极胸口,他虽然已经十j□j岁了,但因为家中孩子多他又是最小的,所以人人都拿他当个孩子,他自己本身也就是个大孩子,每天到处跑了玩儿,于j□j方面根本什么都不懂。就是当初他爹喜欢紫衣侯,他也一直以为两个男人躺在床上最多就是亲亲嘴摸摸手,哦,再进一步撑死了也就是摸摸胸了。不过他觉得男人的胸都是平的,根本没啥摸的。 汤源被太极这么亲了一口,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一只脚背放在另外一只脚上搓了搓,脸红彤彤的,有些不太敢看太极,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于是道:“你这个也太直接了,我爹喜欢人还让我去绑呢。” 太极垂眼看着汤源,道:“我也没直接让你来内殿,不是让侍从总管喊的你么。” 汤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抬眼道:“你当我傻的,这两个怎么能一样?”他从一开始就以为自己是来值夜的。 太极看汤源一脸炸毛的样子就好像一只竖毛的小白团子,他摸摸汤源的脸又摸摸汤源的脑袋,他发现自己特别喜欢看汤源炸毛的样子,虽然他不时常炸毛,但每炸一次太极心里就觉得痒痒的,恨不得把人抱到胸口好好摸一摸。 汤源就像个大孩子什么都不懂,太极也不好对他做什么,松了手躺下去,却发现汤源像一只小猫一样攀在自己胸口,脸红红的,两只脚不停的相互搓,咬了下嘴唇似乎很纠结的样子。 太极十分顺手的把人重新搂进怀里,另外一手拿过汤源带过来的那本《天界史》,翻开道:“看到哪儿了?” 汤源搓了搓脚板道:“哦,正看到开元圣战第三场。” 太极翻到那一卷,看了几行字,随手把书扔到一边,开始凭着自己的记忆给汤源讲开元圣战天族和妖魔族的第三场大战。 太极不是天界的史官,不会用官方的话描述那场战争,他自己就是带军的将领,从他嘴里描述出来的故事明显要比书上要鲜活很多。 汤源听得入神,昂着脖子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兴奋的看着太极,听太极讲到精彩处是还用手抓着太极睡袍的前襟,一脸崇拜的样子。 太极见多了天界一众小仙对自己的仰视崇拜,他向来觉得没什么,只是因为自己位高权重再加上长得还算好看、打架还算厉害而已。但汤源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太极却觉得受用很多,自尊心自信心各种心在那一瞬间无限膨胀。 于是讲到关键的地方还会专门的停顿一下,每到这个时候汤源就会不满的皱皱眉头,催促提醒他快一些。 太极一个晚上给汤源讲了三场战役,讲完之后问汤源最喜欢谁,汤源那时候还是挺傻挺天真的,直接道:“我还是最喜欢凯殷太子。” 太极胸口像是堵了气,一时有些气结,他原本还指望汤源能夸他一把,说他最喜欢的是帝君,但看汤源一脸认真地样子,他还是问道:“为什么?” 汤源虽然平时挺会看人脸色见风使舵的,但是那天躺在床上他没怎么好意思看太极的脸,他又继续天真道:“哦,青帝花花肠子太多了,凯殷太子是我欣赏的汉子。” 太极听到那句“汉子”无奈笑道:“那我呢?” 汤源“咦”了一声,抬眼道:“你在那三场战役里不就只打了打酱油么?” 太极哭笑不得,他明明是主战的先锋,只是因为不好自己多夸自己所以描述的时候基本都是一笔带过,最后却被误认为是打酱油的。 汤源这个时候却困顿的打了个哈欠,脑袋枕在太极的肩膀上,很快合上了眼皮。太极从来不用香,身上自然也没有什么香味,但是太极身上的气泽让他觉得很熟悉很温暖,好像很小的时候他就曾经被这样的气泽拥抱过。他在太极肩膀上蹭了蹭,哼了一下,翻身很快就睡着了。 太极低头看汤源,心里一时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这样的感觉他从来都没有过,好像看着一个人你就希望他一直这样最好,希望他黏着你希望他崇拜你。太极拉上云被盖在两个人身上,夜明珠亮光很快隐没下去,最后拢在内殿的不过一点点银色的光。 汤源从小就到处乱跑从来就不认床,他那时是第一次睡太极的云床,但是不知怎么的,身体自动自发就觉得熟悉,好像这床他过去曾经睡过,他熟悉他喜欢所以睡得格外安稳。 此后汤源也不用再回他原先的小院子,他在偏殿的活儿自然也有人帮他干了,宫内的侍从们一夜之间对他的态度全变了,过去拿他当同伴,现在拿他当主人。 汤源自然也发现了周围人对他态度的变化,不过他一个小教主从小被人伺候惯了,现在再被伺候回去也没什么不习惯的,总之他觉得一切都正常一切都挺好。 太极继续带着汤源朝东瀛岛上跑,汤源还没有玩儿够自然还要继续玩儿。 东华那时候已经彻底无语了,他发现经过自己的好心点拨之后,太极更加纵容汤源了,汤源在岛上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都觉得好玩儿,什么都要玩儿一把,东华种在岛上的一片草药林子被汤源把秃了一小片,东华埋在马蹄岛下的几十坛子好酒也被汤源挖出来了,东华搜集的美人图都被汤源翻出来欣赏了一把。 汤源鉴赏完美人图还诚恳的点了点头,道:“我觉得,还是我比较好看。” 东华白眼儿直翻,太极在旁边幽幽道:“那你觉得是我比较好看,还是你比较好看?” 汤源眼睛都笑眯了起来,亮出大白牙道:“那肯定是帝君好看。” 东华白眼儿再翻,他现在真心觉得太极好无聊好幼稚啊!这样幼稚的话以后可以不要当着他的面问了么……等等,东华朝太极和汤源看看,他突然反应过来了,太极他么是当着他的面在和这个小教主调!情!啊! 东华:“……” 东华摇摇头,看着太极对这个小教主越发的宠溺,这种宠溺和当年太极护着青帝的那个大儿子完全不同,好像要把一个人宠到三十三重天上,给他摘星星摘月亮给他整个天河夜幕。 东华眼见着太极这么一天天宠着护着,眼见着太极大大方方带着汤源出入天界各个地方,毫不避讳的将汤源介绍给所有人,到最后整个天族几乎都知道太极的勾陈宫多了一个男帝后。 太极照旧宠着汤源,汤源照旧每天吃吃喝喝玩儿玩儿,他刚刚上天的时候只把太极当成是一个牛逼的上神,但现在却十分依赖太极,越来越依赖。 华东不知道太极和邪教小教主走到了哪一步,不过他眼见着这两人越发亲密的关系,心里生出一点惊醒来。 有一次太极带着汤源来东瀛岛摘果子吃,岛上的侍从陪着汤源去摘果子,太极和东华就坐下来喝茶。 东华握着青瓷茶碗幽幽道:“昨天岛上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对窗喝茶的时候无意间想起,当年青帝为了讨好凯殷太子,用法力封印了妖魔族冬天这件事情。” 太极捧着茶碗抬眼道:“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 东华继续幽幽道:“六御和五方五帝是不同的,我生来和凡人一样就有情根,对着小花小草都能动点小情。你和青帝同是天胎生在魂都山上,青帝的情根因为凯殷太子冒出来了,你的情根因为这个小教主冒出来了,其他都不谈,你我应该都知道,当年青帝是怎么对凯殷太子的,最后凯殷又是为什么服毒自杀的。” 东华话说的隐晦,旁人或许听不懂,但太极听懂了,他沉默的喝了一口茶没出声,东华在旁边叹口气道:“我琢摩着,这个小教主被你宠成这样,不出点事情,恐怕你是不会有所觉悟的。溺杀溺杀,溺爱到极致才能捧杀一个人。” “叮”的一下,太极将茶碗随手扔在石桌上,略微有些动怒的走了。 东华摇摇头,没有再劝。 太极是有些动怒了,但他生气不是因为东华说的那句“捧杀”,而是因为东华将汤源和凯殷太子做比较,凯殷太子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他们都知道,拿他们两个做比较,太极心里不气就有鬼了。 但太极之后还是多少收敛了一些,对汤源严肃了不少,也不时时将人带出去玩儿了,在偏殿的后院辟了个书房教汤源读书写字用,时不时再教一些小法术以及天界的一些规矩。 汤源于读书上一窍不通,他感兴趣的一学就会,没兴趣的就要教上很多遍,不过幸好教他读书的人是太极,他对着太极看书也高兴,反正只要有太极陪着他,看那些天族的规矩都能看出一点甜味来。 太极看着汤源读书,汤源坐在书案前看书,他自己侧卧在窗下的一个榻上看书,汤源有不懂的就站起来去问太极,太极躺着扫了书看一眼,刚要解释,就见汤源鞋也没脱朝榻上钻,跨坐到他侧腰上,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 太极笑着拍拍汤源,汤源膝盖撑着立起来,太极翻身平躺好,汤源再坐下去,接着趴到太极胸口。 太极一手拿着书一手放在汤源背上,解释了几句垂眸看他道:“有在认真听?” 汤源抬起脖子在太极脸上亲了一口,又继续趴下去:“有。” 太极:“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汤源立刻把太极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太极只得继续解释继续说,但说了两句总觉得汤源没有在认真听,便又道:“到底有没有在听?” 这么说着汤源又起来在太极嘴巴上啃了两口,趴下去道:“有的有的,真的有的。”说完还自己把刚刚太极的话重复了一遍。 太极顿了顿,终于明白了,汤源本来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是故意说不知道故意凑过来的。 太极把书扔开,发现自己对汤源根本无计可施,他在自己身上耍小聪明的时候太极从来都拿他没有办法,偏偏还喜欢这种小聪明这种讨好撒娇的方式。 汤源趴到太极身上就耍赖的不肯动了,阳光从屋外照进来洒在两个人身上,太极就搂着自己身前的汤源晒太阳打盹。 但东华预料得不错,汤源在天界这样无知者无畏的瞎逛,就算有太极看着也早晚有一天会出事的。 第39章 三清六御五方向来在天族被万人所敬仰,他们的存在于天族来说不仅是力量与上位者权力的象征,更多的也承担了相应的责任,好比六御之一的天帝一脉承载了整个天族的秩序发展,二十六层天的勾陈宫净化着整个三十三重天的浊气,而五方五老之一的东华帝君住的东瀛岛,则同样承担了相应的责任。 当年共工与颛顼争帝位弄断了不周山撑天的柱子,女娲于东海之外的天台山上炼造五色石,最后补完天又砍了背负天台山山脉的神鳌的四肢撑起四极四荒。这段传闻是天上地下人人皆知的有关女娲的一桩大贡献,然而却鲜少有人关心最后那只被砍了四肢的神鳌去了那里。 凡人不在意,天上的人或多或少有关于那只神鳌的传闻,但也只是口口相传的传说罢了。 但五方之一的东华对那段过往最清楚不过,因为他所住的东瀛岛的主岛便镇压了那只神鳌。 为什么要镇压?因为那只神鳌不仅仅是一只普通的背负着天台山的鳌,他还是妖族和魔族共同的祖先。龟壳龙身,他是天上地上最早的一只妖魔,更被如今的妖魔皇族当成是远古神抵一般供奉着他的金身。 女娲被天族供奉为天母,神鳌则被妖魔族供为最初的神抵,在天界的传闻中,神鳌当年是为了天下众生为了大义才自甘被砍去四肢的,如果某一天妖魔族上下知道自己的老祖宗当年别人揍了一顿砍去了四肢、最后还被压在天族的东瀛岛下,那势必两族又是一场战乱。 所以,这个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一直被天族的上神们坚守着,而东华也一直像门神一样镇着那只神鳌。 东华之前预料那位邪教的小教主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又被太极宠成这样,早晚有天会出事,只是就是连他自己都没料到,那出事的地点竟然就在自己的东瀛岛上。 汤源这十多天一直被太极关在勾陈宫里看书,他已经把天族史、战神榜以及上神录给全部看完了,规矩多多少少也学了一点,他闷头连着看了十几天的书,太极原本以为他不会老老实实坐着的,能看完半本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却没想到汤源还算认真的把功课都学完了。 汤源十几天之后被放出来陡然一见院子里的阳光晕晕乎乎的朝太极身上靠,靠在太极身后吊着太极的脖子,脸在太极肩膀上蹭来蹭去,一边蹭一边道:“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汤源这性格别说看十几天的书了,就算是看一辈子的书恐怕也还是这样,太极把汤源拎小鸡一样抓到自己胸前,摸摸头发道:“上次你不是说想吃琉璃果的么?” 汤源前几天在天界史上看到有琉璃果这种东西,眼馋得就想吃,但太极告诉他这种果子要是有妖魔族才有,天族是没有的,汤源表示没得吃不高兴。 汤源这会儿听太极这么一说,兴奋道:“我们要去妖魔族么?” 太极看汤圆一脸兴奋的样子道:“想太多,前几天东华的坐骑飞了一趟妖魔族,带的果子回来。” 汤源像一只老鼠一样眼里直冒光:“没关系,只要有果子就行了。” 太极便带着汤源又去了东瀛岛,适时东华府内的侍从正洗了琉璃果供上案,那边太极领着汤源便到了。 东华心里简直要哭了,对太极身后的汤圆诚恳道:“给你留两个。” 太极伸手从案上拿了两个,东华和汤圆齐齐看着那两个果子,太极把果子伸向东华,东华不明所以的接过,接着只看见太极把盛放着琉璃果的盘子端到了汤源眼前,汤源欢欢喜喜的抱在怀里。 东华:“……”真的要哭了…… 东华活了这十几万年除了欠青帝一个偌大的人情,从来不欠旁人的,近期却觉得自己大概还欠了汤源什么。 之后东华依旧和太极喝喝茶下下棋聊聊最近哪里又出了什么美男,而汤源则抱着琉璃果坐在门边啃,啃了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 东华眼神朝门口转过去,咽了口口水,道:“哎,你别一次吃太多,妖魔族的族物,吃多了也是伤身的。”琉璃果这东西在妖魔族并不盛产,量也是非常少的,并且对妖魔来说是个好东西,据说吃的越多妖魔力会越强,每年产的那么一点几乎都是皇宫的供品。 但这东西对天族的神仙们来说也就是个解解馋的普通水果,汤源毕竟没有法力,吃多了会有个什么副作用谁也不知道。 汤源“恩”了一声,舔舔指头,把怀里的空盘子放在一边。 东华:“……” 太极朝汤源招手道:“过来。” 汤源摸了摸肚子走过去,太极看了看汤圆,见吃下去的琉璃果并没有产生什么副作用才放心的让人出去散步消食了。 东瀛岛的主岛很大,以前汤源来的时候时常被警告不要乱跑,但如今天上人人都知道太极宠着他、东华都让着他,岛上的侍从待他便十分恭敬客气。 汤源出了少阳紫府,在府外的山腰上走走停停消消食,一不留神就走得远了,走进了深山老林里,一不留神又迷了路。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个时候应该想办法往回走找到来时的路,但汤源那时候昂脖子一看天,不是还早么,反正都走迷路了索性再走远点呗,反正太极也能找到他。 汤源继续朝林子里走,越走越深之后发现整个林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但脚下的石阶还是有的,他想不通这么个深山老林造这么长的石路做什么,难道山里其实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没去过的? 汤源好奇的继续朝里面走,他因为没有法术更没有天眼,便没有看到他身后一道厚厚的透明屏障,而他早已安全的穿过了屏障,更加不知道自己已然进了东瀛岛的禁区。 他直接穿过那道屏障,没有任何阻碍,连设这道屏障的东华都没有感应到半分。只因为这屏障设的时候只针对法力低微的小神仙们,却根本挡不住上神级别的神仙,汤源生来就是青帝之子,即便后来被换去了妖魔血入了轮回成了普通人,但也掩盖不了他生来就是神子的事实。 这屏障根本挡不住他。 汤源入了禁地,好奇的顺着石阶继续朝下走,走到石阶尽头的时候发现没路了,眼前是一片山壁。 汤源在山壁上摸了摸,他脑袋瓜一转就直觉山壁后面肯定还有路,只是被山壁挡了而已,要不然这石阶也不至于到了这里就没有了。 汤源提着袍摆在周围转了两圈,他突然有些兴奋,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宝藏一样,他在周围的草地里没有发现什么机关,便趴到石壁上敲敲打打。 但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汤源走得也累了,干脆靠坐着石壁手里抓了一把草休息,他看看天,心想着算了吧,回头问问帝君,让帝君陪他来好了。他这么想着起身正要走,却突然发现自己起不来了,他的背贴着石壁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一样。 汤源反手撑在石壁上脚下用力一蹬想起来,却发现根本动都动不了,而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脚也抬步起来了。 汤源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挣扎着想起来发现依旧动不了。 这个时候山林的石阶尽头突然出现个男人,汤源一抬眼便看到那个人,知道不是实体,只是一个虚影而已,他对那个虚影的男人喊道:“是你弄的?放开我,为什么不现出真身?” 男人只是一个模糊的虚影,面容都看不清,但汤源还是注意到两条铁链从他袍角下蔓延开,汤源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其实是被禁锢在这深山里的,很可能就在这石壁后面,自己误打误撞跑了过来,男人便用法术现出虚影。 男人蹲下来,面孔影影绰绰如同烟雾一般看不清楚,他两手放在膝盖上蹲着就这么看着汤源,似乎是在仔细的打量他,半响启唇道:“哎,奇了怪了,这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每一节石阶就有一个屏障,虫子都飞不进来半只,你这个小东西是怎么跑进来的?” 汤源还在死命挣扎,此刻一听男人的话才觉出可怖和害怕来,他看着男人没有吭声,眼神直白的流露出畏惧。但他脑子里还算冷静,之前看的书学的东西这个时候竟然也派上了用处,他记得虚影是法术结成的,法术越高明虚影越真实,越精湛虚影越能现出细节,男人此刻能现出一个人身却显不出五官,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挟制了导致法力被压制着。 男人依旧蹲着,如果这会儿能显出五官的话看汤源的眼神必然就像是在看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他啧啧感慨两声,摇了摇头,道:“须臾几十万年,我这把老骨头这么多年除了偶尔吃吃东华那小子投喂的东西,就没吃过其他的,今儿你进来怎么着是想给我塞塞牙缝么?” 汤源谨慎又畏惧的看着男人,老实道:“不想。” 男人点头,也诚恳道:“放心,我不吃你的肉。” 汤源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却听到男人继续道:“我们神鳌是一种很有骨气的物种,从来不吃肉的,只吃骨头。” 汤源:“……” 男人呵呵笑了两声,接着虚影朝汤圆伸手,“怜爱”的摸了摸汤圆的脑袋道:“你好像不是神仙么,也不是妖魔。”凑到汤源嘴边闻了闻:“哦,还吃了我妖魔族的琉璃果,不错不错,那想必等会儿我吃你骨头的时候一定还能尝出点琉璃果的味道。” 汤源终于忍不住大喊道:“放了我!我不是神仙,吃了我的骨头对你没用的,你还是一样被关在这里!” 男人咦了一声道:“你很聪明么,知道我是被关在这里的。哎,不过知道也没用啊,该吃的还是要吃的。”说完就提起汤源的一只手,汤源浑身是冷汗,终于意识到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眼看着自己脱力的手被男人拖起来,接着两根指头被一口咬住。 “啊!”好像被无数的刀片在切断骨头一样,汤源大喊一声疼得差点晕死过去,浅薄的意识中感觉到男人松开自己的手,他的手依旧完好无损,只是指头里的骨髓已经被吸掉了。 汤源没什么意识的摊坐着,满脸苍白毫无血色呼吸都变得微弱,男人却手掌托着他的手沉默了一下,半响喃喃道:“奇怪了,明明是个没法术的普通人,怎么骨髓却是妖魔的。鸾鸟么?”那岂不是皇族? 男人沉吟着没有做声,隐没在虚幻之下的面孔一直盯着眼前的汤源,半响十分为难的挠了挠头,接着又焦躁的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办呀。” 汤源靠着石壁而坐,渐渐失去了意识,蚀骨的疼痛让他根本清醒不了。 好半天之后,男人重新托着汤源的手放在嘴边,接着道:“真是天意啊,看来这次老天都看不过去我被关这么长时间了。这位小朋友你先稍微牺牲一下,你是妖魔皇族,吸了你的骨髓我神鳌本体不用多久就能恢复了,到时候你们老祖宗我也能从这里脱身出去了。” 这之后,男人一口口吞掉了汤源所有的妖魔骨髓,汤源昏睡着,意识中只觉得好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他的骨头,又好像在无数刀刃在削去他的灵魂,这个过程无比漫长,好像一天又一天一日又一日。 他觉得痛苦无比,睡梦中在内心里一遍遍喊着太极的名字。 神鳌原本是打算一口吞掉汤源的骨髓的,但他之后见汤源是个妖魔皇族,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成了一个失去血统的普通人,神鳌虽然被关在东瀛岛很多很多年,但多少也清楚这事想必和天族的什么神仙有关,要不然也没有那个妖魔皇族愿意失去自己宝贵的妖魔血统。 神鳌琢摩着,他这个小后辈误打误撞进了深山,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被自己吞了骨髓,搞不好还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老祖宗,不过神鳌还是挺体贴后辈的,他没有一口吞掉骨髓,而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汤源昏睡的时候一点一点吸尽骨髓,这样的疼痛是最小的,也能少受点苦。同时他想这小东西是妖魔,往后虽然要一直躺在床上很多年,但也能慢慢长出新的骨髓,十几年之后想必又活蹦乱跳没什么问题了。 吞完之后神鳌又在汤源的后脖颈上印了一个印子做标记,他想这个小辈这次牺牲如此之大,印上他的印子一方面方便以后相认,另外一方面有了神鳌的印记,这个小东西以后在妖魔族也可以横着走了。 这么一想,神鳌就被自己英明神武的决断佩服得两行热泪。 神鳌用了几天的时间在深山里慢慢吸汤源的骨髓,而另外一边太极已经快把整个东瀛岛和三十三重天都翻过来了,他没有找到汤源,没有一点踪迹,东瀛岛上的东华也是寝食难安,人是在他的地盘儿上丢的,他难辞其咎,但他也想不通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到底能去哪里。 太极在天上翻了几天,找不到汤源几乎让他疯魔,他这几天日夜不停的寻找汤源,勾陈宫都不敢回去,他害怕看到一个空荡荡没有汤圆的院子。 汤源最后是被东瀛岛上巡山的侍从官发现的,侍从官发现之后赶紧让人去告诉东华,东华听完之后又十万火急的去找太极。 太极重新见到汤源的时候,汤圆身上的骨髓已经被吸得一干二净,他几日昏睡滴水未进,面上显出病态的苍白,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 太极将汤源抱进怀中,低头亲吻汤源,汤源的嘴唇泛着紫色连呼吸都是冰冷冰冷的,他浑身瘫软的躺在太极臂弯里,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 太极双手颤抖的将人搂在怀中,阴沉着脸抱着汤源离开了东瀛岛,东华想安抚两句,太极却已经面色如冰的驾云离开了。 东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问发现他的侍从官是在哪里找到汤圆的,那侍从官却说是在深山禁区最外一层的屏障外面,东华当时心就凉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要说点什么吗?不说了。。。。。 第40章 凡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一次落马一次不大不小的战争都很可能丧命或者丢掉半条小名成了残废,但好在在天界,只要魂魄还在就能保住小命。 汤源被神鳌吸了骨髓,对太极来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阴沉着脸把汤源抱回勾陈宫的内殿,用法术造了结界将汤源养在里头。 东华后脚跟上,在太极耳边道:“大约是神鳌。” 太极漠然点点头道:“我知道,骨髓没了。” 东华到这个时候终于不知道该安慰点什么了。 汤源难得不再咋咋呼呼,只是一脸苍白的躺着,沾染了太极气泽的结界让他觉得身上也没有那么痛了,但他一直昏睡着没有半点力气。 骨髓没了这事对天族的神仙们来说是个比较的严重的事情,妖魔的骨髓是可以重新长出来的,哪怕什么都不做,在床上躺个十几年之后也能活蹦乱跳了。但天族的神仙们却是不能的。 汤源的身份当时没人知道,太极和东华也不晓得他就是当年入轮回的青帝之子,他们只把他当成是普通的凡人,凡人没有骨髓当然不能重新长出来,这只比直接抽掉了骨头好了那么一点。 汤源被养在结界中,是太极的仙法直接供养的,太极伏卧到床边,在汤源耳边问道:“汤源,疼么?疼不疼?”自己心里却疼得要死。 汤源慢慢睁开眼睛,他这个小教主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前二十年在人间有整个邪教哄着,后半生上天又有太极护着,当真是命好,这次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后悔”二字已经没有办法用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了。 他看着太极,慢慢启唇,身上有太极温暖的气泽护着,并不觉得疼,他摇了摇头,虚弱的看着太极道:“不好意思,叫你担心了。” 那一句“叫你担心了”引得太极心神大乱,他有些慌乱的伸手握住汤源,暗自深吸一口气,道:“没事的,放心,又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汤源被抽去了骨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办法解决,但这个办法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太极将汤源安置在内殿,其他人看着他不放心,用东华他又用顺手了,干脆就让还没来得及走的东华看着汤源。 太极走后,东华拿个凳子坐在旁边,喂了汤源一颗保命用的丹药,坐在床边直叹气:“深林禁区内总共三万多台阶,阶阶都有一道厚厚的屏障,你这次到底是怎么样的运气,才能一不留神冲破所有的屏障进了那山壁啊。”东华唏嘘不已,想来想去想不通,他根本就不可能想到汤源生来就是神子,只当这是一次巧合的天意。 普通人骨髓被抽去了,骨头也就没用处了,想要恢复必须得换骨,但换骨哪有这么容易,肉身可找其他东西替代,骨头是支撑身体的骨架,找到合适的替代根本就不可能。 但太极终究是太极,他挥着浮生尽一人打到妖魔族他姥姥家的时候,六御之一的天帝才刚刚开始穿开裆裤。 太极救汤源,按照东华所想无非就是换仙骨,但太极的方法却让东华觉得毛骨悚然—— 太极出生自魂都山,本体有一对飞翼,那对翅膀有多宝贝单从太极当年和妖魔族打仗一次都没显露过就能知道了。然而这次,太极却砍了自己一腿一翅,用自己的骨头为汤圆新造了仙骨替换。 东华觉得太极简直就是个疯子,当年青帝为了小情人用法术封印冬天和他砍翅造骨比起来,简直就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 太极是如何砍断的翅膀没人知道,总之最后汤源那一身骨头是换过来了,因为有了之前被吸骨髓的疼痛,这次换骨又有仙法护体,所以换仙骨时也没有受多大的罪。 换骨之后汤源在太极的内殿了养了足足有两年,终于把身体给养好了,这期间太极受了三万道雷霆,因为失掉了一只翅膀也是元气大伤,索性和汤源一起在内殿里养着。 汤源一开始换骨的时候并不能动,只能每天就这么躺着,太极照顾汤源的吃喝拉撒,轮翻找了许多话本子读给汤源打发日子。 在汤源的记忆力,最初上天的时候被太极那么无限制的宠着到处玩儿是最开心的日子,然而他换骨之后的那两年却是他在天界最幸福的日子。 经历一次换骨,汤源终于在二十岁出头的时候长大了,他意识到自己过去的顽劣和虚度的时光,也明白了当初被吸掉骨髓全是自己活该,他那样有恃无恐的跑进深山,那样的恣意狂妄,全是从小到大被宠出来的毛病。 人说一夜长大脱胎换骨,汤源当时便是如此,蜕掉了年少时候的狂妄和无知,他终于在勾陈宫内殿养病的那两年慢慢长大懂事。 那两年里太极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内殿,每天照顾着汤源,给他读话本子解闷,或者用法术变点新奇玩意儿逗逗乐,汤源过去不爱看书,后来在勾陈宫的那两年他看了不少书,学了不少东西,因为了换了仙骨,他甚至掌握了一点简单的仙法。 那段时间是汤源在天上最开心的日子,他看到太极赤城的一颗心,过去他依仗太极的宠爱到处玩儿,现在却能安安静静体会到太极对他的好对他的宠爱。 汤源的成年比他人间的其他兄弟姐妹来得都要来得晚,懂“人事”也是后知后觉突然某一天开化的,就好像一只破茧的蝶,被束缚了许久,突然某一天冲破禁锢。 汤源躺在床上,侧身看着太极坐在窗边描一个帖子,他一直安静的看着,胸口却“噗通噗通”一声一声澎湃着,他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太极的,只是某一日看着太极描帖子时的侧面时突然醒悟过来的,他好像喜欢太极很久很久了。 他内心冒出一颗发芽的种子,他的欢喜他内心中对太极的雀跃如同滋养的土和浇灌的灵水,而太极对他的宠爱、看着他的眼神、拥抱他的臂膀就如同肥料一般,他心中的发芽的种子慢慢长大,根须埋入厚土之中,抽条发芽,终于某一日长成了一颗浓郁茂盛的大树。 汤源越发黏着太极,和以往的黏都不一样,他过去爱趴在太极身上晒太阳,就好像一只猫爱蹭着软绵绵的窝一样,而现在,汤源对太极的黏带上了深度的爱恋。他有时还会故意在太极耳边吹一口气,用尖牙咬咬太极的耳朵,他的手会故意放在太极的胸口,感受他稳稳的心跳。 汤源爱上太极就好像朝水缸里一点一点灌水,突然发现某天水缸就这么满了,溢出来全部都是满满的爱恋。 汤源觉得自己喜欢太极喜欢得要死,过去他总是玩儿其实一点都不黏太极,只有被关起来看书的时候喜欢黏在太极身边晒太阳,太极身上的气泽让他觉得舒服又温暖。而现在汤圆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太极,想要每天看到他,想要拥抱他亲吻他。 但是汤源不敢说,不好意思说,他想他喜欢太极太极也喜欢他,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就两件衣服外加一层窗户纸么,问题不大。 两年之后汤源终于恢复如初也可以活蹦乱跳了,新换的仙骨就好像是他身上原本的骨头一样,他可以跑可以跳因为学了仙法甚至可以自己驾云飞行。一切都好像没有变,也只是好像而已…… 天上迎来新一轮得道的飞升者,聚在东华的少阳紫府云殿下,亦如当年汤源上天的时候,东华一向觉得听人陈诉自己在凡间的功德一遍又一遍是个苦差事,他觉得他和太极关系好,朋友么有苦自然是要同吃的,所以便又叫上了太极。 那日汤源跟在太极后面去了东华的府邸,高高的云殿之上,太极和东华平坐高殿之上,汤源就站在太极侧后方。 下头飞升者一个个又在陈述自己的功德,所有人都听得十分无聊,直到某个欢快又愉悦的声音在殿上响起,道:“好像大家都做了差不多的事情么,我做的他们都说过拉,好了我退下了。” 所有人:“……” 汤源的眼神朝殿下望去,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穿着一身夹紫带绿的袍子,手里还如纨绔子弟一般握着一柄金骨折扇,剑眉星目面若白玉。 汤源转头看太极,发现太极的目光朝那男孩儿毫无避讳的扫过去,眼底有星星的笑意。 后来……也没有什么后来了。只是汤源从勾陈宫里出来,躲进了东华的少阳紫府,他其实不想来的,但他实在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东华心里大叹,他上辈子果然欠了汤源的。东华把汤源安置在少阳紫府的一个小院子里,他问汤源要住几日,汤源眉眼间淡淡的,转头看着院子外面落了一地的弥殇花道:“可能时间要稍微长一点。”顿了顿道:“我要是找到其他去处,很快就会走的。” 这是凡人话本上多会有的戏码,被捧得高高的,最后再从高处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汤源在东华的府上没有事情做,就每天在典藏阁里无聊的看书,侍从仙婢们待他还一如既往的客气恭敬,但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毛躁乱跑的少年,能看得懂别人眼里的那些深意。 从被吸去骨髓开始的那两年里,他已慢慢长大,心智成熟了不少,人也懂事了,从勾陈宫出来搬进东华府邸之后,他变得越发沉默冷静。 东华有时候去典藏阁,远远的看到汤源靠坐在窗边看书,他总觉得汤源身上好像少了什么,直到窗下的男人不经意之间抬眼看过来他才恍然,原来岁月也在这个当初咋咋呼呼的少年身上留下了痕迹,他长大了成熟了,于是原本那个聒噪天真烂漫的少年便消失了。 东华恍然之后,多少有点明白勾陈宫里发生了什么。 某日太极带着那个爱拿着扇子的男孩儿来岛上摘果子,男孩儿穿着一身绿绿紫紫踏着树枝爬树摘果子,东华和太极坐在廊下喝茶,东华闭口不提汤源半个字,太极启唇说了一句:“汤源在你这里住了有些时候了。” 东华捧着茶碗一脸大悟的样子:“哦,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 太极抬眼看东华,半响道:“他一向喜欢你的东瀛岛。”喝了口茶又道:“前几日尾火虎去妖魔族,我托他带了琉璃果,过几日送过来。” 东华把茶盖朝茶碗上一搁,发出清悦却有些刺耳的碰撞声,他瞥了太极一眼,突然笑了一下,觉得有些讽刺。 汤源过去再怎么喜欢他的东瀛岛又任何呢,被吸了骨髓之后他就不爱来了,如今过来不过是因为实在没其他地方去罢了,太极却说出这样的话,东华觉得十分可笑。 他很早是警告过太极的,他拿青帝当年的事情警告他,想他别走青帝当年的老路,结果呢,最后还不是变成了这样。东华无话可说无话可讲,太极九住心已定,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后来,汤源也不知道在他府上住了多久,东华已经能和汤源讨论一些道家真言和佛经了,有时候也能给他讲一些上古时候的秘辛传闻。 汤源一直有一件事情搞不懂,便问道:“我很喜欢开元时候的凯殷太子,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杀?” 一个皇族太子,肩膀上背负了一个国家的命运,更是战场上的精神象征,有勇有谋法术高强,必然理智又心胸开阔,这样的人竟然会因为一段自己毫不在意的情谊以及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而服毒自杀?! 汤源很早之前看没在意,现在反复看怎么都觉得那本《天界野史》在胡扯。 东华听完汤源的问话之后沉默了一下,他看看汤源,道:“凯殷不是因为承受不了压力死的,他是因为某一日恍然自己爱上了青帝,所以才自杀的。” 汤源皱眉,发现自己爱上青帝所以自杀?因为一段情自杀?汤源怎么想又怎么觉得不可能,凯殷那样的人,就算知道自己爱上的是青帝,那也绝对不可能再杀呀。 汤源疑惑的看着东华,东华叹气,十几万年之前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如今谁还记得呢? 当年凯殷太子确实是自杀。 青帝痴迷凯殷太子,即便行军打仗,也偷偷为他做了很多事情,凯殷是一只怕冷的青鸾鸟,青帝竟然在大战之前动用高阶法力为他封印了整个妖魔族的冬季。凯殷虽然是冷血的鸟类,但终归也是一个人,也会心软也会动情。某一日醒来突然发现整个妖魔族的冬季都消失了,外面日光融融照得人身上暖暖的,照得他心里也是暖暖的。 凯殷太子就这样动情了。 东华道:“上神的爱恋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的,即便凯殷太子那样尊贵的妖魔皇族也是一样。青帝喜欢他的时候,命都可以不要。青帝的爱慕淡去之后,他曾经做的那些,连他自己都不在意了。鸾鸟是上古便有的神兽,一生只爱一个人,当青帝抛弃对他的爱恋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推上了绝路。” 青帝追求凯殷太子的时候做了那么多,那么疯狂,燃热当凯殷接受这份爱意同时动情的时候,转身却突然发现青帝已经抛弃他了,甚至可能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是青帝亲手把凯殷推向了绝路。 汤源听完,浑身是彻骨的寒冷。 爱一个人的时候命都可以不要,不爱的时候一个转身背影都不曾留下。这样的绝然。 太极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41章 或许这世上上神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他们经受十几万年的历练,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天劫。 东华曾劝太极,说他们与五方五帝并不相同,五方生来便有情根,太极却至今从未历过情劫。 情劫情劫,有了情才能算是劫,但终归经历情劫的不是太极一人。 后来汤源在典藏阁内翻书,翻那些历过情劫的神仙们的个人志,他想知道情劫之后神仙们当年纠缠的怨偶都去了哪里,却惊愕的发现根本没了那些人的踪影,也不知道是书上没说,还是那些人在天界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让那些神仙历情劫。 东华之后没再和汤源提过当年凯殷太子和青帝的事情,但汤源却从一些典藏的真迹里找到了凯殷太子死后的一些零散的消息。 据说当年凯殷太子自杀的时候妖魔族皇宫上下一片悲恸,但又因为凯殷是当年妖魔族战士们的信仰,妖魔族皇宫便封锁了凯殷太子已死的消息。青帝那时已头都不回的抛弃了对凯殷太子的爱恋,消息封锁了传不出去,青帝和天族上下自然更不会知道妖魔皇宫内发生的巨变。 天族和妖魔族之后又打了十几年的仗,两族战士都有些疲倦,倦怠之后打仗都打得漫不经心。 两族打仗这十几万年,凯殷太子没有再带过兵,妖魔皇宫对外说凯殷到了真身鸾鸟蜕变的时期,所以需要闭关修炼。 青帝身边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人,最近身边换的那个人却是一只鹏鸟,鹏鸟和鸾鸟的本体形态尤为相似,青帝喜欢这是鹏鸟,尤其喜欢他变了真身站在阳光下晒太阳的样子,神情漫不经心又带着一些倨傲,好像……好像当年他曾在魂都山下见到的凯殷太子的真身。 青帝在某些地方和太极其实是很相似的,只要他愿意,不想起某个人的时候脑子里便不会出现那个人。青帝这十几年里打仗,见凯殷太子没再带过兵,也没有多想,该干嘛干嘛,直到某天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只体型和鸾鸟相似的鹏鸟就觉得心烦意乱。 青帝重新想起了妖魔皇宫里的凯殷太子,之后的几次两族对战里,他才算突然意识到,凯殷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了。 原本妖魔族是打算隐瞒凯殷太子的死隐瞒一辈子的,只要他们瞒着,青帝也永远不会知道凯殷太子已经死了这个事实。但青帝最终还是知道了。 凯殷是妖魔皇族太子,身边从小就有一只带着“忠诚印记”守护他的老虎,凯殷死后那只老虎为他守灵十五年,十五年后终忍不住心中的悲愤从陵墓中出来,打算拼上自己一条性命让青帝还上血债。 那只老虎怎么都不可能打得过青帝,青帝轻轻松松制服他,发现来挑衅的人竟然是凯殷身边的那只老虎,当时心里还有些高兴,他一直没找到说服自己再去皇宫里见一见凯殷的理由,今日这只不知死活的老虎送上门,青帝觉得刚刚好。 那老虎从陵墓中出来时便是抱着赴死的决心,青帝要他带路去见凯殷太子,那老虎便直接将人带去了凯殷的墓地。 后来的事情,汤源并没有从任何一本典藏的书中再找到只言片语,只知道青帝抛下天族十几万战士偷走凯殷的尸体离开了,再没有出现过。天族史上将青帝列为第一战神,排在太极前面。 汤源那段时间疯狂的在典藏阁里寻找凯殷和青帝当年的事迹,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他们二人,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可他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汤源一个人躺在他独居的小院子里,院外开了一树的弥殇花,花瓣落了一地,他终于在某一日突然醒悟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去寻找青帝和凯殷太子的结局——因为他想给自己一个后路,他把自己当成了凯殷,把太极当成了青帝,他想如果青帝和凯殷最后能有一个逆转的结局,那是不是自己和太极最后也会有个结果。 汤源醒悟过来之后终究明白了,自己虽然在东华这一方小院子里清心寡欲住着,但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太极。而醒悟过来之后他也终于明白,凯殷和青帝都不曾有什么好结果,自己想必也不会有了,他只是痴人抱了一个痴愿…… 他没能放下,但他又必须放下。 凯殷过去是汤源心中不朽的战神,而如今他更是佩服凯殷——他用一个决绝的方式将自己的爱情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刻,往后他不用面对青帝的绝情和自己内心中的绝望,就好像院外的那一树树弥殇花,花开最浓烈的时候掉落,所有人都只记得它的花开,从来没人见过它枯萎后的衰败,即便是落在青砖上的花瓣,都是最美的时刻。 汤源自认为做不到凯殷那样的绝然,也不想做一朵花开即落的弥殇。 汤源终于不再成日里泡在典藏阁,他开始给自己找事情做,时不时再向东华讨教一点仙法。 汤源过去是小教主,从小也学武功,虽然好动不勤奋,但底子还是好的。他拿个木剑在院子里一舞,东华站在廊下远远看一眼,竟然也看出了一点骨骼清奇,东华恍然的想,他的骨头是太极的,当然要多清奇有多清奇,但那武剑的身姿竟然能多少看出一点当年青帝的影子,也真是奇了,难道他最近眼神不太好? 东华一向喜欢漂亮的脸,汤源如今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但样貌成熟干练了许多,眉眼之间完全没了过去的顽劣,却多出了沉稳和飒爽。东华没有徒弟,也不打算收徒弟,但他时不时会指点汤源一二,汤源竟然也学得很快。 汤源在东华府上学了不少的东西,打扫院子整理房间厨房杂物甚至做饭他都会,汤源过去在凡间吃了很多好东西,在东华府里没事情做便借了厨房做小食吃,由此赢得了少阳紫府上下侍从仙婢的一众“芳心”。大家如今也不用当年的眼光看他了,反而觉得汤源十分亲近,私底下讨论都觉得勾陈宫的那位上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汤源除了做杂事,学的更多的还是法术武功,他的剑从最开始的挥得有模有样到后来的精湛再到后来东华看一次就惊叹一次。 东华觉得自己捡了一个宝,他开始挑一些复杂高阶的法术交给汤源,汤源一学竟然也全部都学会了,剑更是越练越好。 东华自己是没有剑的,当年青帝的越坤剑和太极的浮生尽一出,他就觉得造一把破剑排第三简直就是自辱,但东华实实在在是有一个锻造法器的好本领。 东华很欣赏汤源,越看越喜欢,就好像师傅看一个爱徒一般的喜欢。后来太极让人送了琉璃果过来,东华也没拿给汤源,自己全吃了。吃完之后拍拍手,恬不知耻跑过去问太极要了一块锻造宝剑的玄紫晶,打算给汤源造一柄宝剑一个合身的法器。 锻造剑可不是凡间铁匠敲敲打打这么简单,剑和主人的法术相同,剑就好比持剑人身体的一部分,该怎么打造又如何造,其实是一个很深的学问。 锻造一个法器急不得,东华每天就带着玄紫晶在身边,一点点用法术锻造。有一日太极来喝茶,他身边那个穿着夹紫带绿袍子的男孩儿看到了,十分不客气的朝东华要。 东华本来就对太极近期的最为有些不满,拿那男孩儿和汤源一比较更是觉得他一无是处,好歹当年汤源见他也客客气气喊一声帝君,这男孩儿见他次次嚣张的喊他名字。 东华便看着那男孩儿道:“就算是你在凡间的老祖宗见了我,也得规规矩矩磕头朝我叩拜三下,喊我一声帝君。” 男孩儿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太极侧头看他,倒没说什么,只瞧着他腰间带的那块玄紫晶道:“这剑你造了送人的?这上头的气泽倒是挺陌生的。” 剑是送给汤源的,紫玄晶上自然是汤源的气泽,太极像丢一块烂铁一样把当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的汤源丢在他东瀛岛,如今自然不认识汤源身上的气泽。 东华一脸莫测道:“对,送人的。” 东华的剑锻造了好几年,汤源一转眼离开勾陈宫也有六七年了,他成长的速度非常快,如今腰间佩一把“七星”,在东瀛岛上随便走到哪里,都是一片的惊叹声。 东华一个上神,收个徒弟要走各种大礼,还要请客吃饭,实在是太麻烦,他懒得动。但他掌了天上“司职”的要务,给汤源定个阶品封个君号什么还是分分钟很轻松的。 汤源来岛上的第八年,东华的少阳紫府迎来了新一拨上天的得道者,等所有人都陈诉完了,东华开始定阶品分去处的时候,汤源携着“七星”从云殿外一步步踏着青砖走近。 他穿了一身肃立干练的白袍,腰间配着一把紫鞘的“七星剑”,长发用紫色的束带高高绑于脑后,剑眉星目,一步步踏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东华坐在云殿上头面上没表情,心里简直哭瞎了,他看着汤源就好像农民看着地里熬了一年长出来的大白菜。太极的目光沉默的落在汤源身上。 汤源走到正殿下方,侍从引路走在最右边的台阶,汤源走正中间的万云图台阶一步步踏上高阶,台阶越高越接近云殿上方的宝座,定的阶品自然也就越高,同时少阳紫府万云图的台阶,每一阶都有一个单字名,停在哪一阶受封,封号就随那一阶的名。 万云图自定阶品,根据走上台阶之人的法力来判定。 汤源一步步踏上高阶,万云图在云殿正上方投射出每一阶的云图图案,慢慢汇聚出一个汹涌磅礴的云海,他一直朝上走,云海的气泽便越来越深厚,图景越来越震撼。 高殿之上的太极终于认出了那是属于汤源的气泽。 汤源走了许久云海才停住不动了,他站着的那级台阶现出一个“紫”字,高殿之上东华朗盛道:“赐‘紫川君’封号,以后就在少阳紫府当差吧。” 品阶由能力而定,汤源定一个“紫川君”的封号当之无愧,没人有异议。 太极的目光从正坐的东华脸上收回,投射到云殿下方,他眸中闪过什么,久久凝视着正殿下方的男人。 汤源抬手行礼,恭敬受了封号,抬眼时目光直直的投向云殿之上,平静又无畏。蜕去聒噪和顽劣,他早已成长为有担当的男人,他定号为“紫”,在他这个年纪已是个中佼佼者。 汤源的目光投上云殿,与太极平静的对视一眼,他的眼中没了刚上天界时候的好奇,没了对新鲜事物的好奇,更没了当年对太极的崇拜,理智、平和,唯一还在的,便是他身上保留下去的无畏。他站在那里,如同挺拔的青松,样貌出众气质卓然,握着一把“七星”神色内敛。 他早就不是当年太极记忆里那个钻进泡泡里玩乐的男孩,岁月留给他最好的礼物,让他成长让他蜕变。 这才是最好的汤源。 太极的意识在这里出现了十分大的波动,好像回忆到了这里全部就都停止了,蓝色的团雾遮住了汤源的视线,迟迟没有出现接下去的画面。 汤源在梦中深深叹了一口气,该想起来的他全部都想起来了,往后种种他也无需在太极的意识中做旁观者了。 他曾经是太极宠爱的小教主,爱到可以为了救他让太极亲手斩断自己的翅膀为他换骨;但他前前后后却被太极抛弃了两次。 他以为他成长了,不会走当年凯殷太子的老路,而最终,他步了后尘,独自从十三层天的摩尼藏池跳下。 东华曾说他比凯殷勇敢,因为凯殷选择死,他却选择好好活着蜕变成一个优秀的自己,但汤源最后从摩尼藏池跳下的时候却觉得凯殷比自己幸福太多了。 凯殷一生都不用面对青帝对他的抛弃,而汤源却被抛弃了两次。第三次,倒是他结束了一切,抛弃了所有。 过往皆是云烟,这蓝色的团雾不过是太极残留下的执念,根本也困不住汤源。 汤源意识恢复之后慢慢睁开眼睛,这或许才是一个真正的他。蓝色的雾气在监牢角落里凝聚成一个小小的蓝色光球,汤源刚刚恢复记忆,眼中有些许的悲色。 “哟,这么快就醒了?我还以为你还得再睡四天的。”凯悦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来。 凯悦走到监牢外面,隔着铁栏杆是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孔。汤源抬眼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沉睡的这几天凯悦想必戴了东陵汉白玉假装成自己的模样,毕竟他们是双生子,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汤源抬起脖子看他,眼神静静的,突然笑了一下。 凯悦道:“你这么一笑,是想讽刺我的无耻么?” 汤源直直看着自己这个兄弟,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是笑你,怎么不给我找个结实一点的锁链。”转头看自己右手的锁链,“你以为这破链子能困得住我么?”说完握拳,手臂朝前一拢,锁链裂开,右手臂便解脱了出来。 凯悦:“……” 手腕手臂和脚腕的锁链尽数被挣脱,汤源在一瞬间的工夫又已经扯断了自己腰上的禁锢,他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是不是从小做事就这么不走心马虎的?知道我第二世学过法术,是‘紫’级别的神君,还给我绑这种锁链?” 凯悦:“……” 第42章 汤源和凯悦隔着一个监牢的铁栏杆四目对望,凯悦还戴着东陵汉白玉顶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眼里有惊讶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敛下去。 汤源把手里的锁链随手扔在地上,抬起手臂从袍子里露出手,相互搓了搓,看着凯悦道:“嗨,我亲爱的弟弟。” 凯悦:!!! 汤源笑了笑,神色轻松,抬手对着侧后方淡蓝色的光球一招,那光球便瞬间被汤源拢到了袍袖内,汤源转回头咳了一声,道:“是你亲手把我放了?还是我自己动手自己来?” 凯悦眉头一皱,一副不耐的样子,一层结界在石室周围罩上,他冷笑道:“放了你?” 汤源朝围栏上一靠,一点都没在意那层结界,他抱胸道:“我刚刚可能没说明白,你放了我,既往不咎;我要自己出去,回头搞不好会狠狠的修理你一顿。” 凯悦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哈哈笑起来,他恶狠狠的看着汤源,眼神里流露出戾气和不屑,“修理我?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是你个过去高高在上现在却成了石头人的姘头,还是你那个整天窝在东瀛岛看美男图的师父?” 汤源直直看着凯悦,一时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神情,过了一会儿才抬手握住了栏杆,一脸惋惜道:“我这次不揍得你屁股开花,还真是对不起当年你先把我推出蛋壳!!”说完手一用力,以手指为中心荡开一层淡紫色的波纹,那层波纹和凯悦的结界撞在一起,两股力量还没有来得及对抗,紫色的波纹便已经冲破了结界,一股汹涌的气泽慢慢幻化出实体,如同汹涌的巨浪朝着凯悦拍过去。 凯悦后退一步,出手掌推开,以法力对抗汤源的气泽,然而抬眼的时候却看到汤源依旧好整以暇的靠着栏杆,一点都不操心的样子,好像和凯悦动法不过是捏死蚂蚁那么简单的事情。 凯悦气得要死,跳脚道:“专心一点啊!?” 汤源慢悠悠站直了,伸出手臂,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圆弧形的小刀片,刀刃正对着自己另外的一只手掌,他抬眼对凯悦笑了一下,接着轻轻在自己手掌上一划,血珠瞬间冒出,顺着汤圆的手掌落下。 凯悦:!!! 凯悦几乎是已经猜到汤圆要做什么,他一开始就没有想到汤源恢复记忆之后连法术都跟着恢复了,更加没有想到他这个在天族长大的倒霉兄弟竟然会耍!诈! 他竟然耍诈! 汤源是妖魔双血统,凯殷太子的儿子,天上地下唯一一只紫鸾鸟,他浓厚的妖魔血带着庞大的气泽冲破石室冲破地下监狱,如同劲猛的狂风朝地上席卷,很快覆盖了妖魔皇宫的这个小角落。 地下监狱内外的妖魔侍卫开始焦躁,他们被那股陌生的妖魔气息所吸引,他们的血液在纯血统的皇族血液的带动下开始沸腾开始灼热,侍卫们开始蠢蠢欲动,他们相互张望从对方的眼底里看到了沸腾的光。 妖魔族全族对血统有至高无上的信仰,纯厚的皇族血是力量的象征,他们折服在这样的血统之下,他们心甘跪拜诚信敬仰,只有带着纯净皇族血脉的妖魔皇才能激起妖魔族潜在的能力。 雾宁守在监牢外,他脖子后面的印记开始灼热开始发烫,好像一只滚烫的铁钳直接熨在肌肤上。周围的侍卫开始焦躁不安,雾宁能够感觉道他们的血液里潜伏的力量正在被诱发,而雾宁自己也是一样。 雾宁大喝一声警告周围不安的侍卫们,转身朝着地下监狱跑去。 而这个时候地下监牢内所有的侍卫全部集合到了一处,他们围着汤源所在的石室,因为最靠近妖魔血他们被诱发的最为彻底,很多妖魔的双眼赤红,甚至有妖魔已经露出了本体的一些形态。 妖魔们围在凯悦身后,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好似面临一场即将开始的大战。 汤源站在栏杆内,表情肃穆,他手上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他只滴了几滴妖魔血在地上,不想引起太多妖魔的狂躁。 汤源看着凯悦道:“你从小在妖魔皇宫内长大,应该比我更清楚,妖魔们控制不住自己对皇族血的信仰。” 凯悦这会儿已经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本来以为汤源会和自己斗法,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用自己的妖魔血,简直他么的就跟开了挂一样。 凯悦当然不服,他这会儿要是能束手就擒就不是凯悦了。他一把摘掉自己脖子上的东陵汉白玉扔在一边,露出真身之后便是穿着一身玄服的小王子。凯悦初一露出真面貌周围的侍卫们全都动摇了,毕竟凯悦在皇宫中多年,不久之后就要登基为王成为他们所有人至高无上的信仰。 凯悦侧身,尖锐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下巴微微抬着,一副王者的风范道:“都给本王子退下!” 侍卫们不禁朝后退了两步,放下手里的兵器,那些露出真身的侍卫们血液渐渐平息之后也跟着退下去。 凯悦负手而立,转头看汤源,一脸轻蔑的样子道:“老子平生最恨别人耍诈。” 正说着却见汤源抬手,手里的刀刃对着手心又要划下。 凯悦:“……” 汤源见凯悦脸都要黑了,才把手放下,无所谓的靠着栏杆笑道:“哥哥教训弟弟怎么能借他人的手呢?我哥以前要教训我从来都是亲自来。”说完石室内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而凯悦的侧前方出现一个白袍的立影。 汤源把东陵汉白玉捡起来揣进怀里,一边看着凯悦一边慢吞吞的把袖扣朝上捞,凯悦以前自己对着妖魔族的一众大臣就爱漫不经心的讨论国事,急得不少大臣都心梗,这会儿见汤源也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简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他手上现出了一把黑色的方天戟,手腕一摆方天戟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度,银弧晃过无数的虚影。 属于王者的对抗下面的小弟从来不好多插手,侍卫们退到一边静静看着。这个时候赶到的雾宁也不好插好,只得在一旁焦虑的看着。 凯悦手握方天戟对着汤源直直刺去,带着劲风和磅礴的法力,汤源手上没有兵器,只侧身躲开凯悦这一刺。 凯悦大喝道:“你不是要教训我么?来啊!” 汤源无奈道:“你这么嚣张,真是欠揍。” 两人一个对话,晃眼间已过了三招,凯悦的方天戟使得灵巧,一刺一砍好像浑然天成,挥起时银弧带起的法力将监牢内的石壁砍得七零八落,汤源只是闪躲,一踏一闪十分稳当,他没有动法力,身影却如同玄月的光一般晃出虚影。 汤源一招已行至凯悦身后,凯悦没有回身只是翻转方天戟反手朝着伸手刺去,汤源抬脚踏在方天戟上立起,另外一脚却已经曲起对着凯悦的后脑勺踩去。 凯悦:“……” 汤源一个回身从方天戟上落到几米开外,在凯悦炸毛之前道:“你以前也这么和人打架?经常挨揍吧?” 说着一抬手,一柄紫色玄晶的宝剑已横卧在了他手心。 汤源第二世是个小教主,邪教行事直接从来不耍那些好看的花头,所以他使剑从来不挽剑花不晃虚影,招招全指要害。汤源刚一握住剑便推开剑身上的气泽,“七星”沉睡多年,一出剑鞘便蠢蠢欲动,在凯悦正要将背于身后的方天戟甩出来时,汤源的剑已刺伤凯悦的手腕。 凯悦手腕一麻,方天戟一时不稳,汤源第二剑朝着戟刃中空刺去,剑柄抵着双刃架开,方天戟的戟柄尾直接翘在了凯悦的后脑勺上。 凯悦几乎已经快疯了,从来没人打架是这么刁钻的,以前和谁打不都是大气磅礴挥手间樯橹飞灰湮灭么?怎么和汤源打全是他被揍!! 凯悦适时脱手方天戟,方天戟在失去了主人的掌控之后消失,凯悦浑身怒涨出法力,汤源退步以剑尖顶住,接着在剑身上曝出紫色的锥形气泽。两种法力在监牢内迎面对抗,白光和紫光在刹那发出耀眼的灼光,雾宁抬手挡住一眼,挥手朝侍卫们道:“退出监牢!全部都退出去!” 侍卫们全部从地下监牢退出,然而刚从地下出来,银光和紫光已穿透地表朝着地面直/射出来。 “轰”的一声,地下石承受不住两种法力瞬间崩蹋,地面摇摇一晃,接着一切归于平静。 地面上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接着全部看向雾宁,雾宁皱眉正要说什么,却见地下突然裂开接着凹进去一块,一个淡紫色的光球慢慢从地下飘了出来。 所有人愕然张望,看着白袍的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抓着凯悦玄服的后脖颈,凯悦是十六岁的少年面孔,然而白袍的汤源却是成年男人的模样,他比凯悦高许多,然而却和凯悦有着一张一模一样的俊脸。 所有人哗然,集体跪拜,汤源拎着凯悦抖了抖,把人抓到自己身前,抬手在他额头上一弹:“你说你欠揍不欠揍,打不过我还还手,有点眼力见识没有?” 凯悦明显是打输了,却一脸不服输的样子挣扎道:“放开我!你以为你是谁!?” 汤源抬腿又在凯悦屁股上踹了一脚,大声道:“是你哥!再废话继续揍你!” 凯悦:“……” 作者有话要说:融合了三世记忆的汤源,兔纸觉得好萌呀,星星眼 第43章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人认识此刻拎着凯悦王子的汤源。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汤源身上还带着醇厚的妖魔皇族气息,那样纯正的妖魔血在妖魔皇宫内已经几万年没有再出现过。 妖魔们跪在地上,臣服于汤源高贵的血统之下。 淡紫色的光球落在地上,接着消失。汤源还没有松开凯悦,汤源个子比凯悦高许多,两个人的样貌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对父子。凯悦满脸不耐的看着汤源,流露出一副“就算打不过你老子也照样瞧不上你的眼神”。 汤源一手拎着他转头看他,表情轻松淡然,那样子就好像在说“瞧不上也没关系,反正你打不过我,分分钟胖揍你。” 凯悦和汤源两兄弟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雾宁抬眼抱拳难道:“殿下。” 凯悦哼了一声,转头刚要开口,汤源已提前开口道:“把小王子送回东宫。”说完把凯悦朝雾宁那头一扔。 凯悦像一只包袱一样被丢到雾宁手边,立刻炸毛道:“谁喊你了!?” 汤源笑了笑,“恬不知耻”道:“不都喊你小王子么?我是你大哥,当然是大王子,受臣下一声‘殿下’也受得起吧。” 凯悦:“……” 雾宁脖子上的忠诚印记依旧灼热,似乎是许久没有感受到这么纯正的血统,一时半会儿兴奋的根本压制不下去,雾宁他们全家都是带着“忠诚印记”的妖魔,比其他的妖魔更加受血统的控制。他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听凯悦的,但是只要汤源一说话或者眼神朝他那里瞄一眼,他整个人浑身都在打颤,兴奋的手心都是汗,为表忠诚恨不得亲手把凯悦胖揍一顿。qaq 雾宁内心里煎熬得要死,但也只能选择亲手把凯悦送回东宫。 凯悦两手被反捆在身后,绑住他的正是之前汤圆刚刚上天时太上老君送他的那根捆仙绳,这种高阶法器凯悦是挣脱不开的。同时小王子他可耻的发现,自从汤源觉醒之后,自己的血液似乎是感受到同脉兄弟的到来,竟然也在兴奋的发抖,他厌恶汤源,然而身体却可耻的想要靠近他的亲兄弟,然后……蹭、一、蹭…… 凯悦:“……” 凯悦满头黑线,心里无数只脱缰的野狗在咆哮,他讨厌汤源就是讨厌他,他们才不是兄弟,他才是妖魔族唯一的王子以后未来的王,汤源算个屁! 凯悦刚刚要开口怒骂,汤源却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样,提前捏了个禁言术拍在凯悦脸上,凯悦的脸瞬间猪肝色,半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这次的变动在汤源看来并没有什么,但那些感应到汤源身上皇族血液的侍卫们内心里必然不会这么想,他们看到了汤源和凯悦一模一样的面貌,又被汤圆的血焕发出了属于妖魔的野性本能,他们很快觉悟到整个皇宫必然要发生什么巨变。 除了雾宁,所有的侍卫全都跪着,汤源扫了一眼现场,并不想在妖魔族皇宫甚至整个族内引起什么注意,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他哥他爸他大伯发怒时沉默的样子,平稳住声线,漫不经心道:“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往后从任何一只妖魔的嘴里听到,明白了么?” 妖魔们跪着,齐声道:“遵命。” 汤源点了点头,道:“把这里清理一下吧。”说完负手走在最前面离开。 侍卫们恭敬的让出一条路,雾宁扶着黑脸的凯悦跟在后面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汤源一路上施了障眼法,侍从仙婢们看到他们便以为是东宫的小王子走在前面,而雾宁绑了个什么人走在后面,到得东宫之后汤源屏退所有人,把内殿大门一关。 大门关上之后凯悦身上的禁言咒终于失去了效用,他冷冷看着汤源,一声不吭,没有谩骂也没有挣扎。 雾宁垂眼退到一旁,汤源从内殿里找了个椅子拖出来坐,抬眼看着凯悦。 凯悦冷冷道:“要做什么随意,反正我的妖魔血也没有你纯净,比不上你那么强大的血。” 汤源想了想,却道:“你拿了东陵汉白玉,装成我的样子,去骗我那一家老小了吧?” 凯悦被堵了一口。 汤源看凯悦那个神色那知道自己说对了,凯悦肯定是装成自己的样子去勾搭他哥了,不过按照刘续的智商,必然又是一下子识破了凯悦,凯悦这个时而阴冷时而暴躁的破脾气,最后搞不好把魂都山下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绑了。不过这么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儿两只老虎,汤源猜测凯悦想这么轻轻松松的绑进皇宫也不容易,那很可能就是在山下的院子里禁足了所有人。 凯悦那脾气就是阴晴不定,也没到杀戮嗜血的变态程度,汤源也敢肯定他哥他的宝贝儿子和两只老虎应该都没事。凯悦从头到尾只想折磨折磨他而已。 汤源一想到此心里堵着一口气,他朝雾宁挥了挥手,雾宁便告退了,内殿里只剩下了他和凯悦。 汤源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他第一世被太极从妖魔皇宫带走之后就从来没再见过凯悦、再见过他这个一只蛋里爬出来的兄弟。他过去其实很羡慕凯悦,羡慕他从小身体就好,又有皇族所有人的宠爱,还能健健康康到处乱跑,就算自己最后是被抛弃的那个,汤源也从来没有恨过他这个兄弟。因为他一直觉得凯悦没有错,他一直这么认为。 汤源坐在椅子上,一直看着凯悦,凯悦的眉眼间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很明显的戾气,他这个弟弟的脾气显然十分不好,何止是阴晴不定变化多端。 汤源看着凯悦,终于开口道:“我到现在都还想揍你,手痒得不行。” 凯悦冷笑道:“那你就揍呗,反正我打不过你,血统没有你高贵,也没有捆仙绳这么高阶的法器。” 凯悦是在故意挑衅,汤源静静看着他:“我当年身体不好,是你使了所有劲儿把我从蛋里连推带拉给弄出来的,把我推出来之后你自己才爬出来的。我们从一只蛋里孕育出来,你小时候都没有抛下我,可是现在却想折磨我。” 汤源还记得自己沉睡前凯悦看着自己的眼神,厌恶和不削,他把自己绑起来把太极的心魔丢给自己,就是为了折磨他让他痛苦。 凯悦一愣,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汤源道:“我觉得我们从小分开,也相互没有仇恨,可你现在却很讨厌我。” 凯悦阴冷道:“你难道不讨厌我么?都是一只蛋里爬出来的,我从小就可以和所有人接触,你却只能在一个山沟里生活,最后你用你的死换了我的命,你难道不恨我么?” 汤源看着凯悦,站起来道:“没有。我不恨你,就算最后死的是我,但是活的也是你不是么?活下去的是一个蛋里爬出来的兄弟,又不是其他人,我做的牺牲是为了自己的亲兄弟,我为什么要恨你?” 凯悦明显一怔,如同被雷击一般定在那里,他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震撼。 汤源肃穆而立,定定看着凯悦:“如果是其他人,我当然会恨的。我来妖魔族的时候就很想见你,也假设过我们相见时的情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对我。你折磨我想看我痛苦,并且以此为乐。” 凯悦回视汤源,没有说话。 汤源问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想起第二世让我十分痛苦,你开心了么?” 凯悦的眼神恨恨的朝一旁瞥去,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汤源一抬手,捆仙绳已松开凯悦落在他手上,他把绳子收起来,戴上东陵汉白玉变成了普通的样貌,道:“我会一直住在魂都山下面,你想通了可以来找我。”说着抬步和凯悦擦肩而过就要离开。 凯悦却突然侧身道:“等等!” 汤源回头,凯悦咬着唇,一脸抗拒的样子,眉头死死皱着,终于抬眼不耐烦的道:“你哥你儿子你那两只宠物都被我关起来了。” 汤源:“……”真的好想再把这个熊弟弟揍一顿呀,混账。 汤源还是低看了凯悦的混账程度。 凯悦因为对刘续高看几眼,所以把他们绑回皇宫的时候对刘续还是挺照顾的,至少没有把他关在什么地下石室里,反而找了个景致还不错的小院子。刘续做事为人也比过去的那个汤源强多了,最后不但自己住的好,连带着把他小白团侄子和两只老虎都带进了小院子。 所以凯悦带着汤源去找他们的时候,正看见刘续抱着小白团子晒太阳嗑瓜子,碧游翻着白肚皮在打滚,梼杌在舔自己的爪毛。 汤源:“……”玛蛋(╯‵□′)╯︵┻━┻真的是白操心啊,个个都比他过的好! 院子里的一拨人看到凯悦和汤源愣着没动,所有人都在打量他们,似乎都在揣摩思索这是不是凯悦用法术在框他们的。 最后还是白团子飘起来扑到汤源怀里边蹭边哭,嘴巴里嚅嗫着:“爸爸,爸爸……” 汤源把小白团子托在怀里,震惊下听到团子在喊爸爸,眼眶都热了。团子现在竟然已经会开口喊爸爸了,汤源昏睡的这几天理所当然错过了团子的第一声“爸爸”,想到此真是快要被凯悦给气死了。 团子蹭在他怀里拱着,抬起小手抱着汤源要亲,汤源已经激动得先在团子小脸上印了两口。 那边刘续朝梼杌和碧游一摊手,用一种打赌赌赢了的口气道:“我说的吧,给钱给钱。” 汤源:“……”玛蛋果然白操心了。 第44章 汤源这才知道的,他被绑走的第二天,凯悦就拿了东陵汉白玉装成他的样子进了魂都山下的小院子。一进门就被所有人看破了,连团子都知道这不是他爹。 碧游被梼杌压着才忍住没有扑过去朝凯悦喷火,小团子因为丢了爹(两只)哭得不行,刘续当时没工夫和凯悦废话只一个劲儿的哄团子,凯悦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一个人被丢在院子里,没有人鸟他,站了老半天冒了一句:“喂。” 凯悦几天之前装成汤源的样子要做什么没人知道,汤源抱着拱在他怀里的小团子,也转头问凯悦道:“你装成我的样子要干嘛?”这么问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凯悦转了过去。 凯悦被自己亲哥揍了一顿,面子自尊碎了一地,这会儿好不容易稍微找回点存在感和面子了,正冷漠着一张脸装深沉,被汤源这么一问顿了一下,抬眼恶狠狠道:“我乐意,你管得着?” 汤源一边抬手摸摸团子,一边“哦”了一声,转身对院子里的众人道:“没事没事,我弟有点害羞。” 凯悦:“……谁害羞啊!?” 凯悦对汤源的态度相当不好,不过汤源也不在意,他笑了笑,转头对刘续道:“我觉得我弟比你弟可爱。” 碧游听了这话胡子抖了抖,抬眼翻了翻,爪子动了动,有点反应不过来这话的意思。 刘续却一连无所谓道:“我只觉得我弟最好。”说完转头回房间去了。 汤源看着刘续的背影,喊道:“哎,哥,你也害羞啊?” “……”刘续没回头直接进了房间。梼杌看看凯悦又看看汤源,自觉叼着碧游也回了屋子。 团子好几天没有见到汤源想得不行,这会儿已经从他外袍的衣襟爬进了中衣的衣襟,好像一只小袋鼠一样露出个脑袋钻在汤源的衣服里,汤源摸摸团子,转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石凳子,朝凯悦示意了一下。 凯悦沉默的走过去坐下,表现得十分冷淡,一直侧眼看着其他地方。 汤源笑道:“你装成我的样子,是想变成我么?” 凯悦没吱声,汤源又道:“所以,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虽然你一直生活在妖魔皇宫里,虽然你说我过去身体不好很倒霉,但其实你一直很羡慕我的生活,至少羡慕我现在的生活。” 凯悦侧头看着一株盆栽的眸子动了动,依旧没有吭声。 汤源:“很羡慕我的生活,羡慕我有哥哥,有朋友,有儿子;同时你也好奇我的生活,所以你假装成我的样子,你想知道别人是怎么对待我的,想知道我过的什么样的生活,我说的对么?” 凯悦终于转头,像是憋足了一口气怒道:“谁羡慕你有儿子?”说着垂眼朝汤源怀里小袋鼠一样趴着的团子瞪了一眼,团子乌溜溜的眼珠子刚刚好和他对上,接着眉眼一弯,笑嘻嘻对他眯了眯眼睛。 凯悦:“……”傲娇转回头。 汤源虽然在人间也有弟弟妹妹,但并不是自己的同胞亲兄弟,而且有刘续这个大哥在,他这个二哥从来没什么存在感。但现在不一样了,凯悦是他的兄弟,除了他身上独有的神族血统,他们身上其实流着相同的血脉。 妖魔族的血比汤源想象得要厉害许多,自从他彻底觉醒之后,他能够感应到自己的妖魔血对其他妖魔的影响,甚至他发现这种影响也是能够控制的。与此同时他和凯悦的像是有着某种共通的感受,他现在会说这些话,就是因为他能感觉到凯悦对他其实没有那么排斥。 汤源不像刘续,从小手边弟弟妹妹一大堆,早就练就了一身和兄弟姐妹相处的本领。凯悦性格多变,该怎么和他相处还要慢慢拿捏,不过他现在看凯悦就好像当年刘续看着汤源,虽然看上去是很讨厌吧,不过好像揉揉捏捏也还是挺可爱的。 尤其是凯悦这个傲娇的性格,完全就是中二病发作么。 汤源这么想着,忍不住抬手就在凯悦脑袋上顺了一把,凯悦惊愕的转头,汤源笑道:“乖。” “!!”凯悦瞪眼怒冲冲的站起来离开了小院子。 汤源依旧笑眯眯的,低头在团子后脑勺上亲了一口。 汤源恢复了第二世的记忆之后确实和以前有了差别,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刚刚上天界什么都不懂的凡人,融合了第一世第二世的记忆之后,他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不过在刘续看来汤源的心理年龄哪怕上了几个台阶,是他弟弟永远都是他弟弟。 梼杌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碧游却略有些焦躁的绕着汤源走了两圈,道:“你现在会法术?” 汤源道:“我之前封了君号。” 碧游的哥哥徐泽也有君号,所以碧游知道君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能力的象征,他对此十分苦恼,因为过去汤源不会法术,他会法术,他在这个方面还能傲娇一把,但现在汤源也有了法术——那不是以后想让他做什么好的要先打赢他? 碧游疑惑道:“你有君号?你定的哪个字?” 汤源:“紫。” “……”他哥都没有定道“紫”的君号,碧游绕着圈走了两步道:“咳,那以后我要是想吃什么……” 汤源:“哦,这个么,先打赢我再说。” 吃货哭着朝梼杌的怀里撒爪子奔过去。 汤源整顿完了碧游,转头又朝梼杌看过去,伸手捏了一把梼杌的耳朵:“还有你,以后少自作聪明,怎么收拾碧游的就怎么加倍收拾你。” 梼杌:“……”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汤源震慑完了两只老虎,心里对“威猛的自己”表示相当满意,下午一拨人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好像回到了狐小五的那个宅子一样。 刘续拿着奶葫芦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干练的上衣长裤,一直拒绝像个古人一样穿长衫长袍。他走到汤源旁边,将手里的葫芦递到汤源手边,汤源接过来,梼杌和碧游两个都十分正经的看着汤源,等着觉醒之后的“紫川神君”能够给他在人间的这个亲哥来个震慑。 汤源从刘续手里把葫芦结果,抬眼看了看刘续,刘续低头挑眉,道:“怎么?” 汤源笑道:“没。” 刘续接着道:“有话说?” 汤源抬头笑得眼睛眯起来:“哥我现在看你还是那么帅。”摇尾巴。 刘续:“嗯。” 梼杌碧游:…… 碧游控制不住又开始炸毛嚷嚷道:“凭什么你吓唬我们两个不吓唬他!?你偏心!” 汤源没说话,刘续却转头,一脸理所当然,“就偏心有问题?来打?” 所有人:“……” 汤源变得强大最高兴的那个人当然是刘续,他是汤源的哥哥,从小就操心蠢萌的汤源会不会被人欺负,他和所有溺爱自己弟弟的哥哥是一样的,只是别人表现的形式或许很直接,他表现的稍微隐忍一点。 晚上宫内的侍从传了菜过来,几人在厅内围坐,梼杌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色随口道:“今天的菜比前几天的好多了。” 传菜的侍从还没有离开,汤源从一堆人里见到几个眼熟的,似乎正是之前在东宫见到的,他朝其中一个招了招手,咳了一声,正经道:“给你们殿下传个话。” 侍从恭敬低头待命。 汤源道:“叫他过来一起吃。”汤源刚刚说完,一抹玄色的袍角从厅外转了进来,凯悦一脸冰渣子的表情走进来,挥了挥手,遣退了屋内的侍从。 汤源怀里抱着团子,左手边坐着刘续,梼杌和碧游卧在对面的高脚椅上,右手边的位子刚刚好是空着的。 凯悦进门之后一脸严肃漠然的样子走到了汤源旁边,如同“赐恩”的神抵一般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众人,慢慢坐下。 汤源转头看着凯悦,道:“我就知道你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好了好了开饭吧。” 凯悦咬牙道:“没有!我已经吃过了,我就是来通知你……” 刘续拿筷子点了点桌面:“哦,吃过了?吃过了再陪你哥吃一顿。”说着朝汤源挑了挑下巴,那神情简直和当时在地牢里教训凯悦的汤源一模一样,嚣张霸道得一塌糊涂 凯悦这次没炸毛,默默的拿起面前的碗筷,垂眸的时候才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关你屁事啊。 不过凯悦最后还是坐在一边看着汤源一大家子吃饭,他皱眉冷眼观察着所有人,刘续吃饭很安静,几乎不管别的,汤源要哄着怀里的团子吃的不多,梼杌吃的也不多,总是时不时要转头哦看一看碧游,碧游喜欢满桌子挑菜吃,因为没有下人布菜,所以基本这个活儿都是汤源在做,刘续虽然吃得沉默,但时不时也朝汤源和团子那里看几眼。 凯悦从小就是一堆人伺候着吃饭,每次都是他朝桌边一坐,其他所有人都站着,吃得十分无聊又偶尔让人暴躁,有时候和臣子一起吃饭,吃得也没什么温情,大家对他基本都是恭敬和敬畏,也不会有人关心他喜欢吃什么,更不会有人问他吃饱了没有。 两人两虎吃得十分快,不多久就吃好了,大家纷纷表示吃完了吃饱了,凯悦凝眸正在出神,冷不丁被汤源问了一句:“你在东宫也吃的这些?” 凯悦愕然愣了愣,“恩。” 汤源算是明白了,这些东西不是凯悦让厨房里特别做的,而是王子的用餐规格,凯悦是特意让人送过来的。哎,果然就是傲娇中二么。汤源道:“那你也吃饱了?” 凯悦继续看着汤源,汤源又道:“以后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凯悦没说话,有些别扭的转头没看汤源。 刘续道:“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凯悦冷哼,对汤源道:“我是来问你,你现在恢复记忆了,打算把你那个姘头怎么办?” 汤源这才想起已经成了一块黑石头的太极,他之前忙着教训凯悦忙着哄几天没见过爹的团子,竟然把太极望得一干二净。 团子有些不安的在汤源怀里扭了一下,汤源把孩子搂住,有些头疼的问道:“你把他放哪儿了?” 凯悦冷笑道:“反正也没用,扔进茅坑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六周日忙疯了,只写了一点点,明天多更点 第45章 汤源和凯悦大眼瞪大眼瞪了足足有五分多钟,凯悦哼道:“看什么看,把你姘头扔进茅坑你有意见?” 汤源好笑道:“恩对,你最好这辈子都没有姘头,要不然我也给他找个茅坑扔一下。” 凯悦听汤源这么说就知道汤圆以为他在开玩笑,凯悦一脸莫名道:“我没看玩笑,我说的是真的。” 汤源一开始真的以为凯悦是说着玩儿的,毕竟这小子中二期的毛病不要太严重,结果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反应过来了,他真的把变成石头的太极扔进了茅坑。 汤源简直无语了,桌上的所有人同无语,众人都看着凯悦,凯悦被一伙儿看得莫名其妙,摸摸鼻子道:“我扔了,怎么样?那么大一块石头放在皇宫里不占地方么?” 团子窝在汤源怀里露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汤源摸摸团子的脑袋,心里想着这真是亏了团子现在一点点大什么都不懂,要是被团子知道了他亲老子被人扔进了茅坑,还不得拿爪子把凯悦脸上挠破三层皮。 晚上汤源把团子交给刘续照看,自己跟着凯悦去见太极,凯悦走在前面,嚣张的转头看汤源,一脸戏谑道:“这么急着去见你那个姘头,他那么对你,你不会还对他余情未了吧?” 汤源淡定道:“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姘头’这两个字,照样削你。” 凯悦冷哼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背过身正对着汤圆倒退着走,边走边道:“鸾鸟这辈子只会爱一个人,你已经喜欢过太极了,以后也不会爱上别人,啧啧啧,真是可怜哟。” 凯悦的话虽然尖锐,但他说的也是事实,汤源没法反驳,况且他现在也没想好该拿太极怎么办。 凯悦嘲讽完了见汤源没有反应,继续拿话刺他道:“还是说太极虐了你千百遍,现在又变成了这副可怜的样子,你这辈子除了他也不会爱上别人,所以打算……” 凯悦还没有说完,汤源打断道:“我不是还有你么,爱不上别人就和倒霉弟弟过一辈子,你也收收心,登基之后别想搞什么三宫六院,以后就和我过算了。” 凯悦没说完一口咬在自己舌头上,后退走的脚步一时也乱了,不知道睬在什么石头上差点摔个狗啃泥。 汤源从他身边走过,脸上的表情十分轻松,慢幽幽朝前方走去。 凯悦:“……” 凯悦虽然死坏死坏的,但坏的总归不算太过彻底,他把太极丢进了一个茅坑,但好歹拿了一个牛皮袋子罩着。 汤源和凯悦到的时候宫人已经把罩在外面的牛皮袋子撕掉扔开了,露出了黑色的石头,院子里一股难闻的大粪味,宫人们面上蒙着纱巾恭敬的退到角落里,把黑色的石头摆在院子中央的一口灌了水的大缸里。 汤源一进院子就被一股臭味熏得直接退了出去,他捏了法扔进院子里,驱散开院子里的臭味,才走了进去。 黑石头安安静静蜷缩着沉在大缸的水底,汤源倾身垂眸看去,发现原先坑坑洼洼表面还有白瓷的石头现在已经变得十分光滑,那些白色的瓷底甚至泛着银色的光辉,月光盈盈的落在水底,竟然还比不上石头身上的色泽。 汤源看了一眼便回身站直,他心里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原本还很平静的内心突然像是被丢进了石子激起了涟漪,他心里有什么堵着,上不上下不下,又有什么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凯悦匆匆从后面追上面,在院子的月亮门处顿住脚步,又缓缓的漫不经心的走进来,抬眼便看到汤源站在水缸边上想事情。 凯悦心里一跳,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汤源的侧面,院子里点了烛火,月光莹莹瓷白色的光和烛火黄色的灯光交织在一起印在汤源的脸上。那明明是一张和凯悦一模一样的面孔,看着他就好像在照镜子一般,然而汤源气质沉稳,沉默时安静的面孔给人特别安定的感觉。 汤源沉默了一会儿,抬眼时一手捏拳在手掌上一敲,转头对凯悦道:“让人搬去我住的那个院子。” 凯悦脸上安静的神色立马皲裂了,嘲讽的看着汤源,没有吭声。汤源也没有多解释,转身出了小院子,凯悦在后面追上道:“喂喂,你说话和放屁一样的么?你刚刚还说不要太极,要和你的倒霉弟弟我过一辈子,现在转头就要把他带回去,你用情是不是太深了?” 汤源转头,在凯悦脸上捏了一把:“放心,你哥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凯悦又羞恼又暴躁,他突然发现自己和汤源之间的互动太多了,他明明很讨厌汤源啊,要说那么多废话干吗?他没有跟着汤源回去,只朝宫人交代了两句,转头回了东宫。 宫人把太极搬到汤源住的小院子,就放在假山旁边,碧游和梼杌跑出来,刘续抱着团子站在窗口看着。 团子在魂都山丢了自己亲爹哭的要死,这会儿突然看到太极连忙从刘续怀里挣脱出来,飘在透明的蛋壳里晃到黑石头旁边。 汤源朝团子伸出手,团子自动飘到汤圆怀里窝着,汤源就这么抱着团子站在院子里,团子拿眼睛小心的在黑石头身上扫过,又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看汤源,似乎是害怕汤源不高兴,所以不敢和黑石头太过亲近。但他能看到太极就十分高兴,团子觉得很满足,他没有成人的理智和意识,他觉得他两个爹都在他身边就很圆满。 碧游绕着变成石头的太极转了两圈,觉得无趣又跑了回去,梼杌沉默的盯着太极看了两眼,也跟着跑回了房间。碧游跳到床边,甩着尾巴坐到刘续边上,自言自语道:“带回来做什么呀,不是自虐么。” 刘续在碧游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道:“为了团子。” 妖魔族的四季仿照人间,如今是春天,白天有阳光照晒还觉得挺暖和,然而到了晚上温度很低寒气逼人。团在在入睡前飘回房间,拿贵妃榻上的毯子给石头人盖上,就好像爬夜露沾染了太极一样,汤源就站在廊下一直沉默的看着。 刘续从房内走出来,站到汤源身边道:“我一开始以为你会不管太极。”毕竟从汤源的口述中刘续也能知道,太极过去做的那些事情,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两人之间隔着两道生死轮回,太极三次抛弃汤源,对普通人来说,已经是无法承受的伤痛。就算现在太极变成了这样,在刘续看来,也已经没有纠缠的必要了。 谁都需要朝前看,如果太极还困在过去的感情中无法自拔,刘续只希望汤源能够走出来。 汤源一直看着团子的方向,看团子从房子里搬出来厚厚的毯子,再把毯子盖到石头人身上,这才开口道:“团子还小,得先为他考虑。” 刘续理解的点头,不管大人之间发生什么,孩子总是最无辜的。如果他是汤源,他也会这么做。但他记得梼杌和他说过,鸾鸟是妖魔皇族,受血统限制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他直觉汤源还是会被前世困扰。 这世界上只有放下与放不下,从来没有说不爱就不爱。 刘续又想起汤源提到自己的第二世,当时是把太极的意识抛给众人看的,但那段意识不知为什么只到当时汤源在少阳紫府的云殿内受封,并没有下面的一段,更没有描述到团子是如何生出来的。他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想起来了?” 汤源点头:“该想起来的全部都想起来了。” 刘续道:“所以最后太极是在你和那个男孩儿之间来回摇摆,接着第二世又抛弃了你一次?” 汤源沉默的看着团子,眼神在盖着团子的石头人身上瞄了一眼,道:“不,太极一直把那男孩儿当成是当年被杀的青帝双生子。” 刘续皱眉:“他一个上神,怎么可能认错?” 汤源嗤了一下,道:“因为那是他的手笔,当年为了和天道对抗,他做了一个假人,用我的血和头发,为了尽可能的逼真骗过天道,那假人几乎养出了三魂六魄,死后入了轮回后来又上了天,太极就一直把那孩子当成是第一世的我。” 刘续简直无语,汤源继续道:“天道轮回,果然是不假的。”当年那个假人养出了魂魄也是一条生命,最后替汤源死了;第二世却成了太极和汤源之间的一道鸿沟,因果轮回便是如此。 汤源突然想到此也是唏嘘不已。 团子给太极盖好毯子,拉了拉四角,把石头人盖严实也飘了回来,汤源淡笑着把团子接住,团子蹭蹭汤源,在他怀里小声的喊了一声“爸爸”。 汤源笑起来,眉眼间没有半点愁色,在团子脑袋上亲了亲,拖着团子的小屁股回房间,身影利落潇洒。 如果这辈子再也不能爱上别人,那就一个人过吧,幸好他还有宝贝团子。 作者有话要说:玛蛋!手头上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只能更三千字,苏州今天下雨又冻成狗,真是烦死这种湿冷的天气了! 第46章 还有五天就要过年了,又因为新王登基,整个皇宫内张灯结彩,所有的宫灯都换成了鸾鸟并麒麟图案的宫灯,柱子刷成了红黑相间的颜色,宫道上的每一块青砖玉石上都贴上了神鳌的图案。 凯悦最近几天忙得要死,没工夫跑到汤源的小院子里找茬,要见一拨又一拨的大臣,还要见礼官学习登基当天的各种繁杂的礼仪,新王登基散落在妖魔族各地的神官也一一觐见,凯悦一个人恨不得拆成几个人用,每天都暴躁得要死。 汤源和刘续每天在皇宫内也没什么事情做,因为把住的地方搬到了皇宫一角,干脆也自己收拾起屋子来,当初汤源买的那一堆过年用的东西还在他的乾坤袋里,需要其他什么就和侍从吩咐,侍从再让宫人一一清点了送过来。 妖魔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过节的气氛明显不足,宫人们每天忙忙碌碌各种事情要搭理,然而在汤源看来整个皇宫中还是没有什么过节的气氛,大家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喜庆的神色,因为要新王登基,反而表现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办错了事。 狐小五被汤源用一辆马车接进了皇宫,狐老板长这么大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皇宫,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两天才缓过神,道:“皇宫内确实好,不过还是外面热闹。啧啧,这宫里这么大,也太冷清了一点。”狐小五这么一感触,最近几天进宫就给汤源他们带了一堆外面的好东西,因为数量多,汤源特地挑了一堆留给凯悦,衣服小吃节庆的礼包还有装饰。 汤源现在多少也能体会当初凯悦一个人生活在皇宫内的情形了,他们的爹凯殷太子是当年妖魔王唯一的儿子,妖魔族讲究血统,凯殷太子一死,血脉便彻底不纯正了,到了凯殷这里妖魔女王已经生不出孩子,凯悦从小便一个人生活在偌大皇宫中皇宫中,冷冷清清十分孤单,即便过年这样大的节庆,也感受不到半点热闹和家人的关怀温暖。 汤源想到此就把特意留给凯悦的东西放进了乾坤袋,在院子里找到了团子,团子当时正趴在石头人身上晒太阳,见到汤源进院子便飘了起来,钻进汤源的怀里。 汤源带着团子去了东宫,东宫的侍从总管认识汤源,从雾宁的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便对汤源十分恭敬。汤源进门的时候,侍从总管连忙过来打招呼:“殿下正在内殿见大臣,您去偏殿稍微坐坐?” 王子快登基了,一堆大臣不干好自己的分内事,竟然马不停蹄的进攻觐见太子?汤源摇摇头,抱着团子去了偏殿等,宫人端茶进来又恭恭敬敬退出去。 凯悦是个暴躁的脾气,见大臣从来没好态度,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汤源曾亲眼见凯悦把脚上的麒麟靴脱下来扔在一个老臣的脸上,那老臣子离开的时候竟然脸也不擦,就这么顶着一脸的鞋印出了皇宫。由此可见凯悦这暴躁脾气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臣子们忍他都忍习惯了。 汤源等了一会儿,侍从总管便来请,汤源从偏殿离开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朝东宫内的院子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院子里的侍从竟然少了一半。 汤源突然又想起来,凯悦向来随意,见臣下在皇宫内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但什么时候会在内殿见了? 进了内殿正看到凯悦在宫人的服侍下试登基用的王袍,王袍不连里衣里里外外共十二件,内扣外扣总共一百八十八个,汤源进去的时候王袍正试到第七件,凯悦张开手臂叉腿就这么正对着大门站着,脸色已经灰了,一副极度不耐烦随时可能怒发冲冠的表情。 汤源进门,团子自动飘起来绕着凯悦转了一圈,凯悦张开手臂站着,黑着脸转着眼珠子盯着团子。说来也奇了,凯悦这小子脾气差性格烂几乎没什么人喜欢,但团子竟然还挺喜欢他的。 汤源一开始还想不通,后来才想起来,凯悦算天上地下第一只妖魔神三血统的话,那团子就是第二个三血统。 凯悦从小一个人长大,没见过其他小孩子,长大之后皇宫里也没其他孩子,他对那么一点点大的团子不感冒,但被团子蹭了几次手背拉了几次小手之后态度就变了不少。 团子绕着凯悦转了几圈,好奇的飘到凯悦的腰旁边,伸手好奇的拉了拉腰上的带子。 一套十二件的衣服要四个人宫人伺候,那四个宫人见到团子拉带子脸色瞬间就不好了,凯悦呈大字站着,低头一看团子在拉带子脸色也青了,连忙喊道:“不能拉,快松手!”这么说着,带子一扯,从外第七件到最里面袍子的带子竟然全部都松了,那七件衣服就和窗帘布一样挂在凯悦身上。 宫人:“……” 凯悦:“……” 汤源:“……” 团子:“……” 团子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噌一下窜到了汤源的怀里,转头羞愧地偷偷拿眼珠子打量凯悦。 凯悦之前一直没有从里到外试过登基大典用的王袍,今天眼见着春节就要到了,好不容易把心一横试到了第七件,结果团子这么一拉腰带前面半个时辰试的全部都白费了。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折了,凯悦本来就压着火,这火儿见衣服也白穿了,干脆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部脱下来朝地上一甩。宫人们吓得连忙退到一边,汤源抱着团子好笑的朝宫人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 凯悦赤着脚穿着里衣翘腿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朝团子勾了勾手,团子好奇的从汤源怀里飞出来飘到凯悦眼前,凯悦抬手挠了挠团子的下巴,团子咯咯笑着躲到汤源怀里。 汤源站在凯悦面前,好笑道:“明明要登基的是你,穿个衣服跟要杀了你一样。” 凯悦眼睛一瞪:“十二件衣服要试你来!” 汤源从怀里掏出乾坤袋,把过节用的一堆吃的用的掏了出来放在内殿的地上,凯悦本来还傲娇的转头看着旁边,这会儿眼珠子立马转着朝地上瞥过去,明明很好奇,还一脸不耐烦道:“什么东西朝我内殿扔?” 汤源道:“过年用的东西,吃的用的。”也学着凯悦的语气,一脸无所谓道:“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不要就扔掉好了。” 凯悦转过脖子瞥了一眼地上,哼了一声。 汤源道:“站起来。” 凯悦:“干嘛?”身体已经自发站了起来。 汤源一手托着团子一手打了个响指,刚刚那一堆被丢在地上的衣服一件接着一件飘了起来,凯悦自觉的伸开手臂,那些衣服自己飘到了他身后一件件套上。 汤源放下团子,团子就飘到一边好奇的看着,这次再也不敢乱碰。汤源从最里面一件衣服的腰带上抽出系带,系完之后再把带子系上第二件第三件,一直到最外面的第七件。他又伸手朝屏风上挂着的衣服一招手,那几件依次挂着的长袍飘起来飞到汤源手边,汤源这次是亲手给凯悦穿最后的五件衣服,再系上带子,最后围上印着神鳌图案的围腰。 凯悦一直沉默的站着,偶尔看看汤源偶尔又低头看着汤源系带子的手;汤源给凯悦穿好衣服,把镜子挪到凯悦面前,看着镜子里面容还带着些许稚嫩表情却孤傲的凯悦,道:“你会是妖魔族历代最强大的王,所有臣民的信仰。” 凯悦快登基了,这几天听多了各种各样奉承的好话,然而汤源简简单单的一句,却让他觉得无限平静,好像内心中突然多了某种力量,这种力量从血液中激发出来,将他推上了一个从来没有过的高度,他这才彻底发现身份转变之后,自己身上多出来的责任、以及妖魔全族上下对他的信仰。 凯悦平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微微伸开手臂,打量镜子里穿着王袍的自己,他抬眼看着自己的眼睛,未来的路、他的王宫他的王座、他的臣民,他的责任…… 汤源欣慰的笑了一下,拍拍凯悦的肩膀道:“登基那天程序繁杂,等到吃饭估计半夜了,我给你准备了一包糖,你到时候塞袖口里慢慢吃哈。” 凯悦:“……” 汤源原本以为自己会在皇宫里和凯悦一起过节,然而临近除夕的那天晚上,雾宁却亲自架着马车将一众人连带着石头人送出了皇宫,送回了魂都山下汤源买的那个小院子。 凯悦一直没有出现,汤源也问不出来什么,想了想,索性道:“也好,新王登基,皇宫里事情也多,我们几个出来也自由一点,等过完年再进宫就好了。” 雾宁抬手行礼,却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殿下吩咐,今日宫中事物繁杂,登基之后的十日,无事便不要入宫了。”说完架着马车便离开了。 一众人纷纷表示还是外面自由,只苦了狐小五再次哭瞎,心里捶胸顿足喊祖宗,他之前一拨一拨的东西朝皇宫送,敢情他么的又浪费了! 除夕夜凯悦在皇宫,汤源和刘续就在自己的宅子里做年夜饭,石头人被汤源摆在假山前面的一方草坪上,团子时不时就缩在上面打盹晒太阳。 除夕当夜魂都山下的小镇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年味,晚上山下的小镇里不复往日的热闹,商铺关门摊主早早回家,家家户户闭着门,却从院子里传出饭菜酒香味,以及妖魔们的欢笑声。 汤源这个院子太小,没办法把圆桌搬出来,他们一伙儿人加上狐小五就在大厅里吃饭,开着大厅的门,莹莹月光从门外挥洒进厅内。 刘续不会做饭,汤源便是今天的大厨,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包了饺子,狐小五从逍遥宫拿了两坛子陈年的果酒,封泥拍开打开盖子,一股子果酒的香味弥散在整个厅内。 团子站在汤圆腿上趴在桌子上,香味缠得他之流口水,一脸星星眼的看着狐小五手里的酒坛子。 狐小五给众人分酒,低头看到团子潭水一般亮的眼珠子,把酒坛挪远,道:“哎,小孩子不能喝酒呀,等你以后会跑会跳会喊叔叔了就给你喝。” 团子不高兴的瞥了瞥嘴,伸手去抓汤源的酒杯,碧游在桌边不耐烦的拿爪子拍碗,嚷嚷道:“喷你一脸火啊!那我的酒我的酒呢?我又不是小孩子!” 梼杌在一旁幽幽道:“你是大孩子一样不能喝!” 众人笑。 厅内正闹着,狐小五突然抬眼看向院子外面,喊道:“呀!下雪了!今年第二场雪哟。” 众人纷纷转头朝外看去,果然发现一片片的雪花自空中飞落,狐小五幽幽道:“今年的雪提早了呀。” 梼杌:“怎么说?” 狐小五:“往常第二场雪都是在新年第一天早上,妖魔族现在没有冬日,雪都是法术制造的,是王对他的子民的祝福。今年提早了呀!” 外面的院子里突然多出几声惊呼,接着原本安静的魂都山下突然热闹了起来,就像狐小五说的,雪是新王对子民的祝福,今年来的这场雪早了一个晚上,妖魔们都放下筷子兴奋的跑出来接受祝福和恩典。 妖魔皇宫。 凯悦披着斗篷自天而落,他的肩头和黑发上飘着雪花,落地之后走进长廊,转身抬眼看了看天。 东宫内一片庆贺装点的红,然而除夕夜的东宫向来萧索得毫无人气,凯悦赦免了东宫的宫人,让他们自己去过节,整个东宫里只有侍从总管和雾宁留了下来,剩下的全是坚守岗位的内卫军。 凯悦站在廊下,抬眼看着宝蓝色的天幕以及徐徐落下的雪片,雾宁站在凯悦身后,抬手为他扫去肩头的雪。 凯悦转身,从侍从总管手里接过酒杯,锐利的目光看着天空,对着天幕高高举起手臂,接着昂脖一饮而尽,只不知在敬谁。喝完之后他把酒杯朝地上一摔,豁然转身朝正殿走去。 长廊上点着大红的宫灯,正殿的门紧闭着,凯悦转身的瞬间,正殿内突然燃起通明的灯火,接着正殿大门轰然打开,凯悦跨过门槛,印着麒麟印的袍角翻飞,他表情威严,眼神在内殿漫不经心的一扫。 一排文臣武将着盛装跪于地上,“臣等恭候殿下。” 妖魔族皇宫内不为人知的秘辛,但凡新王登基,必有内乱必见血光。 魂都山下小院子。 团子飘在一层泛着银光的蛋壳里,为石头人披上一层厚厚的毯子。 汤源立在廊下,刘续微醉的靠在床边侧头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汤源道:“我刚刚突然想起来,这是我和太极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第47章 新年第一天早上,所有人都穿上了新衣服,梼杌和碧游虽然不需要穿衣服,但狐小五按照传统给他们一人脖子上挂了一条如意链子。 大家坐在厅内吃早饭,汤源干脆把在人间的习惯全部都搬了上来,新年第一天早上汤源饺子鱼豆沙包糕点全部上了桌,汤源还专门叮嘱了:“每一样都要吃,必须吃!” 所有人几乎都吃到撑,碧游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饭量,吃撑是经常的事情,今天一顿早饭吃完肚子彻底圆了,侧卧在榻上半天都起来不来,狐小五笑了他半天,道:“你那样子就跟怀了小老虎一样,哈哈哈。” 碧游炸毛:“别乱说!我还小!” 梼杌转头:“你昨天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小?” 团子会说话之后就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小家伙牙口格外好,鸡腿鸭腿都啃得动,一顿能吃三个饺子两个汤圆半块糕再外加两面鱼肚子,吃完之后躺在汤源怀里直打嗝,小肚子也是圆溜溜的,四肢张开着一副想飘起来也动不了的样子。 刘续和汤源还是第一次没在家里过年,两人一开始还有些伤感,但这一屋子的热闹很快驱散了他们心里的感触。 早饭吃完之后所有人都走出小院子,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不远处小镇上的鞭炮声传来,刚好狐小五府里的侍从推着一车的鞭炮到了门口。 汤源抱着团子简直无语了,道:“你搞这么多过来,是要炸山?” 狐小五一个暴发户,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爱凑热闹,别人家放一打的鞭炮“嘭嘭嘭”一声又一声炸得热闹,他偏偏要买一车过来,势必要炸得海枯石烂轰轰烈烈。 狐小五家的侍从把鞭炮从车上拖到地上一个个摆好,一众人就站在屋檐下,不远处有很多好奇的妖魔族小孩子跑了过来,看到一车的鞭炮眼睛都亮了,刘续进屋子拿糖果分给他们,小孩子们笑呵呵的围过来,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嘴巴都甜得要死,一个个都嚷嚷着:“哥哥你真好看,长大了嫁给我吧。” 刘续一向冷静自制面无表情的时候给人一种疏离的冷漠,这会儿被一群小朋友一嚷嚷脸竟然还有点红了,汤源好笑的转头看他,刘续赶紧把手里的糖果全分了。 碧游吃撑了卧在屋檐下靠着梼杌,和汤源一起瞎起哄吹口哨:“呦呦呦,脸红了哎,春天到啦春天到啦。” 刘续转头道:“闭嘴!” 狐小五汤源梼杌哈哈哈的笑,团子窝着在汤源怀里喊“爸爸”,鞭炮声突然炸起,弥散的硝烟味宣誓着节庆的到来,一群小朋友开心的在旁边蹦蹦跳跳,狐小五见买的鞭炮太多就把一节节的鞭炮分了周围的小孩子。 魂都山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雪,汤源转头的时候道:“感觉像一只圣代。” 碧游脖子一转:“什么是圣代?能吃么?” 汤源道:“能吃,等回头我找到冰做给你们吃。” 一众人说说笑笑从屋檐下走出来,顺着路朝主城区走去,门都没有关,后面鞭炮已经炸完了,侍从拿了笤帚正在扫地。 进了主城区之后汤源才知道妖魔族和天族的差别真的太大了,天族三十三重天四极四荒各方领地加起来确实非常大,然而人却十分少,汤源上天之后几乎没看到什么神仙。然而妖魔族却偏安一隅的像人间一样建城建楼,妖魔们大多都住在城里,节庆的时候便格外热闹。 主城区的几条路上全部都是妖魔,大家穿着节庆的盛典,一家人跑出来玩儿,街道两边的商铺和小摊位也全部都开放了,路上没有一辆车,全部都是行走的人群。 就算在人间界汤源也没有感受到这么足的年味,好像不是一个家庭一个家庭的过节,倒像是整个妖魔族一起欢庆,每只妖魔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大家迎面走来相互打招呼问好,奔放一点的一见面就拥抱亲吻脸颊很快成了新朋友。 汤源刘续这波人上街也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刘续一张脸简直就是沾桃花,一路上不少女妖魔朝他看,还有男妖魔也转头带着暧昧的眼光打量他,甚至有高傲的公子哥直接上千拦住去路,问刘续有没有兴趣交个朋友。 刘续神色倨傲的拒绝,道:“没兴趣。” 那公子哥一见相貌平凡的汤源,再见他怀里可爱的团子,便以为刘续是有主的,歉意的朝他一笑,转头离开了。 汤源笑喷。 道路两旁几乎全部是卖东西的小摊,有秩序的一个摊位靠着一个摊位,即便挡住了后面的店铺也没有人说什么,甚至还有人在比较宽阔的地方搭了一个台子咿咿呀呀的唱戏,或者不远处的茶楼顶上传来二胡声,竟然还有说书先生在说书。 俨然是一个古代的盛世王朝。 汤源和刘续这样的现代人还从来没有这样过过节,新鲜感一下子涌上来,就好像迈步在古代的繁华街区,听着周围小摊主的叫卖声,闻着空气里淡淡的桂花糕香味,周围全是盛装的古代常服。 碧游本来早上就吃多了,出来的时候就被梼杌驮在背上,这会儿又吃了一路,翻着白肚皮躺在刘续臂弯里,还不停打嗝。 一路人从西走到东街,吃了无数小食,在茶楼喝茶听小曲,在街边凑热闹,找了个馆子搓了一顿,还在蒸拿房泡了个藻,最后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主城区依旧热闹,今天是新王登基,白天皇宫中的礼节已经走完了,晚上新王会从皇宫正门出来骑着坐骑从半空飞过,接受妖魔们的欢呼和祝福。 晚上路上人更多,整个城里的妖魔几乎都跑了出来想要见一见他们的新王,几乎就是人挤人妖魔挤妖魔,刘续抱着团子,狐小五汤源跟在他们身后,走着走着莫名就走散了,汤源在人堆里搜索刘续和狐小五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梼杌和碧游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妖魔太多,为了不引起麻烦汤源也不能动法术,只能顺着人流继续朝前走,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这个时候突然的,天空上炸起一朵巨大的红色礼花,接着嘭嘭嘭几声无数的礼花在夜幕上点缀开银光,接着一条金色的银河从皇宫的方向铺到天幕的镜头。 十二只黑色的麒麟拉着一辆金色的马车从皇宫的方向驶出来,马车后站着身着正装的凯悦,凯悦没有戴任何头饰身上也没有一点装饰物,一手捏着牵引绳一手握着鞭子,肃穆的表情垂眸俯视。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所有人都昂着头朝天看去,如同瞻仰神明一般看着车上的凯悦。礼花再次在天幕绽放,成了凯悦身后绚丽的背景,人群爆发出欢呼和掌声,整个主城道上的人全部站起来。 凯悦面色平静的垂眸扫视他的领地他的子民,汤源站在人堆里看着他,跟着鼓掌欣慰的昂着脖子笑起来。 凯悦的马车自皇宫正门出来,会顺着主城道绕三圈,三圈之后再落回皇宫,这个汤源之前也是知道。但是当汤源的目光追随驾着麒麟马车离去的凯悦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凯悦登基,登基大典从中午开始,拜天祭祖皆有臣子陪同,身上的服侍自然也是最庄重的,然而凯悦现在驾着马车接受妖魔们的祝福和瞻仰,身上竟然一点装饰物都没有,头发也只是用普通的玉簪簪着。虽然凯悦一向嫌麻烦宫中能省的规矩全部都省去了,但现在这个场合绝对不是能这么随意的,凯悦再随意,这么重要的场合也绝对不会胡来。 这么随意的穿着,倒像是敢不上时间来不及穿,来不及?凯悦今天除了忙活一个登基还有什么事情?怎么会来不及?雾宁和东宫的侍从总归一堆的神官和礼官伺候着,这么重要时刻的装束,竟然会来不及? 汤源顺着人群朝前走,走到一个角落里,他看了眼皇宫的方向,越想越觉得不对,他和凯悦是双生子身上有相同的妖魔血,虽然离得远身上的感应很微弱,但他催动体内的妖魔血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凯悦的不对劲。 汤源这么想着立刻离开人多的主干道,他御风从小道飞向皇宫,在妖魔皇宫的墙根下停住,墙壁内外都有一层结界,但也阻挡不了皇室血脉的汤源,他轻松穿墙而过,意外的发现宫墙下竟然没有半个人影。 人呢? 皇宫内本应该一派灯火通明,然而那些大红色的宫灯全部孤寂的挂在长廊下,汤源走过了两扇宫门竟然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他的身形隐没在黑暗中,快速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什么人!?”一声熟悉的怒喝从身后传来。 汤源辨识出是雾宁的声音,转身从黑暗中走出来。 雾宁身后跟着一队人,最前面的两个人手里举着火把,汤源道:“是我。” 雾宁穿着一身武袍,后侧腰挂着一把大刀,快步走过来,抬手行礼,凑到汤源身前道:“殿下还没有回来。” “出了什么事?”汤源心里咯噔一跳,凯悦不是已经登基了?为什么雾宁的称呼还没有变? 雾宁沉吟一翻并不作答,只为难的看了一眼汤源,而这个时候右后方突然又出现了一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文臣,汤源很快认出来,那是经常被凯悦扔一脸鞋印子的那个老臣。 老臣身后也跟着一堆人,有文有武,汤源认不全,但有几个是眼熟的。 雾宁不动声色的站到了汤源身前,那老臣眯着看眼朝他身后扫了一眼,汤源觉出空气中对峙的气氛,眼睛朝那堆人那边一扫,突然看到两个武袍男人手里似乎拎着个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一人拎着一边。 那堆人里只有一个侍从引着一个宫灯,反而雾宁这里亮一些,汤源看不清楚他们拎着的是什么,但隐约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同时他很快察觉出宫中发生了什么,雾宁和那堆人显然对峙的厉害。 那老臣对雾宁抱了一个拳,道:“雾宁将军。” 雾宁回礼:“大人。” 老臣眯了眯眼,道:“雾宁将军身后是何人?老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雾宁漠然道:“只是一名走丢的侍从,大人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气氛一时凝固住了,对面那边也燃起了火把,汤源的视线穿过雾宁的肩头,惊愕的发现那两个武将手里提着的竟然是石头人太极。 两根圈起的铁管穿透了石头人的肩膀,刚刚好可以让提着的人一人拎一边。 汤源:“……” 雾宁自然也发现了,他刚要不动声色的把汤源掩护走,汤源却一把将雾宁推开,走到火把下,目光阴冷的看着对面的人。 那老臣了然的笑了笑,道:“刚好,也省得我派人去找了。” 雾宁在一旁怒喝道:“你放肆!殿下回来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 那老臣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抬手对着天一拜:“我井奇侍奉三代君主,到殿下这里是第四代,做什么都无愧妖魔族更无愧皇室。殿下要收拾我,等到他正式为王也不迟。” 汤源眉头一挑:“你们两个当我是死的么?” 两人:“……” 汤源朝对面那两个武将看了一眼,一步步走过去,道:“我今早出门的时候大门没关,你们真当我家想进就进想拿走什么就拿走什么的么?” 井奇直直的看着汤源,汤源回视他,雾宁却一动不动盯着对方,气氛一时间更是剑拔弩张。不知道是哪方先动的手,突然之间平衡就被打破了,雾宁带的人和井奇手下的武将打成了一团,汤源闪躲开两人要去找那两个武将的麻烦,肩膀却突然被人抓住。 他轻松挣脱开,反手直接给了身后的井奇一拳头,井奇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妖魔的体格,这一拳头根本没把他怎么样,却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样法器,直接对着汤源抛出去。 普通法器是近不了汤源身的,然而井奇抛出来的竟然是一条蓝色的捆仙绳。绳子冒着蓝光在汤源周身圈住,汤源闪躲不开法术碰到绳子也被尽数弹开,绳子一收便将汤源牢牢捆住。 雾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什么,两边人迅速分开,井奇却死死的看着汤源,眼里有灼热的光。汤源冷静的站着,等井奇开口。 雾宁大声喝道:“你要动他,就等着全家陪葬吧!” 井奇却没有半分动摇,直直盯着汤源:“新王登基,必手足相残角逐,哪怕亲兄弟也是一样!” 汤源皱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井奇却像是给他解惑一般继续道:“妖魔皇族血脉单一,不仅仅只是物种天性的关系,杀同族能得到更纯正的血脉和力量,也能变得更加强大。登基为王祭天只是形式,染上同族的血,才能真正称王!” 一道惊雷在汤源脑海里劈下,难怪,难怪登基前凯悦在内殿接见大臣,难怪又要把他们送出宫,难怪凯悦驾车出现时行色匆匆,也难怪雾宁现在还没有改口一口一个殿下。 雾宁怒道:“人已经挑好了!” 井奇喝道:“一个旁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魔也能是皇族?殿下平日里行事乖张狠辣,怎么到了今日竟然也心慈手软起来,找了个快要死也心甘情愿做祭品的老头儿?他的血能有亲兄弟的血淳厚?” 汤源后背突然冒出一层冷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被事实背后的真相惊出了恐惧。 汤源过去读妖魔族的典籍,知道妖魔皇族向来血脉单一,皇室人少的可怜,就算一开始有兄弟姐妹,在新王登基之后基本都消声灭迹,他一开始以为是典籍上没有在那些皇子皇女身上着墨,现在才知道那些妖魔竟然全都被杀了。 为了得到更加纯真的血脉,为了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为了登上无人可及的高度,必须踏着同族甚至兄弟姐妹的尸身,双手沾染他们的鲜血,向神坛供上祭品,接着才能登基为王。 “你们这群疯子。”汤源震惊下喃喃道。 井奇冷哼道:“妖魔皇室只能有一位尊贵的王,要不然你以为当初为什么要让你觉醒?只有你觉醒了,恢复了妖魔血的力量,杀了你才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雾宁手中的大刀对着井奇一抛,怒道:“闭嘴!你言而无信背叛殿下!” 一名武将迅速上前劈开那一刀,自己被反冲力一推撞在墙上。 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看着石头人的两名武将突然愕然的低头看下去,他们刚刚同时很明显的感应到,原本蜷缩着的石头似乎动了。 第48章 汤源一直知道妖魔族血统的重要性,却从来不知道皇室血脉的传承竟然是这样的。捆仙绳这个高阶的法器捆的不但是神仙,同时也能禁锢住法术,但再高阶的法器也没办法困住血脉。 汤源现在被捆着完全就是有恃无恐,动不了双臂用不掉法术,但他那一身被东陵汉白玉隐去的妖魔血却也不是装饰。 井奇虽然知道他的身份,但并不知道他有比凯悦更醇厚的妖魔血,汤源现在总算是琢摩过来了,就好比当年太极在他和凯悦之间选择最后放弃了他一样,现在井奇理所当然的也选择了凯悦。杀了他把凯悦推上王位,巩固皇室的血脉。 历史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走向一条相似的轨迹。 汤源看着井奇,突然笑了一下,道:“要是我的血比凯悦的醇厚,你现在会杀了凯悦拥戴我上王位么?” 火把的光印在井奇苍老的面孔上,他的双眸凝视着汤源,没有任何动摇道:“在妖魔皇宫,弱者是不被允许的存在。” 所以井奇拥戴的根本不是凯悦,而是能力最强的那个。汤源现在总算明白了,凯悦当年明明过的比他好,为什么性格会养成这个破烂样。汤源要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估计也会被逼疯,没有关爱和亲情,所有人关心的都是他的血统有多牛逼他的能力有多强大,如果不够强不够狠,说不定哪天就要被所有的臣下倒戈被强大的同族替代。 汤源对着井奇嗤笑一声,他想幸好呀,幸好当初在皇宫的一直戴着东陵汉白玉,要是被这些臣子们知道了他的血比凯悦的纯,搞不好这会儿被捆的就是凯悦了。 汤源脸上毫无惧色,雾宁不远处看着,虽然心下警惕但见识过汤源的妖魔血便知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都知道井奇的立场没有错,他是几代的老臣,为了妖魔族鞠躬尽瘁多年,正是因为经历过几代的妖魔王替换,所以才知道亘古不变的只是这个皇宫只是这个皇位,王会换、人会变,所以他只要对得起整个皇室整个族人便足够了。 井奇现在捆了汤源也不可能立刻杀掉,汤源朝太极的方向撇了一眼道:“你偷我的东西又是什么意思?” 井奇道:“他可不是什么‘东西’,镇神官从魂都山里偷偷运进攻的天胎,我虽然不知道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过放任他流落在皇宫以外,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汤源无语道:“我儿子‘最喜欢的玩具’你也偷,真是有够为老不尊的。” “……”井奇无语的发现,汤源和凯悦两个真不愧是同胞的双生子,撒起泼来还挺像的。 刚一说完,身后便是好几声惊呼,所有人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正看见那两个提着石头人的妖魔拼命的在甩胳膊,好像手被什么可怖的东西扯住了一样。围在周围的武将抽出大刀,对着石头人正要砍去,井奇大喝一声道:“不可!” 刀刃的方向打转,劈在了嵌入石头人肩膀里的铁管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了石头崩裂的声音。 汤源皱眉看过去,发现那两个武将的手似乎被黏在了钢管上,而他们的手竟然变成了灰黑色,如同石头一般。 不会吧?井奇和汤源同时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齐齐抬头朝天看去,果然看到皇宫上方原本宝蓝色的天幕突然被一大片的黑云遮盖住,云层后隐约有雷鸣声、刺啦啦的闪电光。 天胎出生必然要受一场天劫,所谓天劫其实就是被天雷劈几下。 “后退!后退!找地方隐蔽!”雾宁自己就受过天劫,当然知道这会儿头顶的乌云是什么。所有人慌慌忙忙的从花园中退出来,刚刚拎着石头人的两个武将其中一个挣脱开了,大刀再次朝着钢管劈下,另外一名武将终于挣脱开,托着已经石化的手跟着大部队躲出园子。 汤源膝盖以上全部被绑着动不了,雾宁跑过来蹲下把人抗上自己肩头就跑。 汤源头朝下昂着脖子愕然的看着太极,黑色的石头人肩膀上穿着断裂的钢管,静静的蜷缩在地上,头顶浓浓的黑云后骤然举起电光,一下子将真个花园照亮。 雾宁扛着汤源跑出园子外面,刚靠着墙根坐下,一道惊雷从空中劈下,雷鸣声振聋发聩,雷光将整个院子闪成白昼,即便背靠着墙坐着,汤源也感觉到眼前一片刺亮。 一道、两道、三道,连着三道惊雷劈下,整个花园上方如同白昼光芒刺目。三道惊雷之后,头顶遮住天幕的黑云收拢,接着慢慢散去露出宝蓝色的天幕,一股子雷劈后烧焦的味道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整个花园已经不成样子了。 文臣们包括井奇都躲得远远的,雾宁扶着汤源站起来,正要转头看看园子里的情况,身后的墙突然轰然一声破开一个大洞,碎裂的砖石倒在地上,月光从黑云后露出来,照亮了半个花园,所有人后退惊愕的从倒塌的墙壁之后看到一个高大的石头人。 石头人浑身上下都是焦黑色的,后背一只石翼展开,他身上每个地方每一块关节全部都是石头,却露出一只血红的肉眼。 石头人静静的站在墙后,眼睛冷冷的看着前方,他迈步跨越园子,肩膀和手臂撞上还没有倒塌的墙壁,却像是根本感觉不到半点疼痛一样直接穿墙而过,石墙再次破开一个大洞。他每一步都像是带着雷霆之势,踏上石砖的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巨大的坑,“轰轰”的声响振聋发聩。 汤源无语的转头朝井奇看过去,挑眉示意他把自己身上的捆仙绳松开,结果井奇只是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带着惊恐的神色朝石头人看过去。 魂都山孕育的仙胎有多厉害上古时期就有传闻,他们被天地赋予生命和力量,从来不是普通人可以对抗的。 汤源被捆成个长条形的寿司已经相当无语了,妖魔血脉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了也没法让在场的妖魔们对抗刚刚“出生”的太极。太极现在没有五感和自我意识,他从混沌的黑暗中被解放出来,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生命体本能就排斥就想毁灭。 汤源和在场所有妖魔们甚至能感受到太极身上巨大的力量。 太极慢慢靠近,血色的肉眼扫视过所有人,他的肩膀上还插/着已经被劈焦的钢管,他没有任何迟疑的朝着人群扑过去,手臂横着一推扫开好几个侍卫,抓着一个文臣直接就朝远处一丢。他走过的地方青砖崩裂,妖魔们的法力在太极身上没有半点作用,他身上的石头就好像是一个盔甲帮他挡去了所有的伤害,结界也完全困不住他。 法力对太极没有作用,然而妖魔们的武器对他面前更像是一对废铁。 雾宁护着汤源扛着他一边后退一边道:“冷静冷静!你们是皇宫的守护军,拿出你们的魄力!” 一开始手脚慌乱的侍卫军终于冷静下来,按着阵型团团将太极围住,远处发现动静的皇宫守卫终于也赶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花园团团围住。石头人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困兽,开始对着最靠近的妖魔发起进攻,他明明刚刚觉醒,但行动却像是有智谋一样,不盲目进攻,闪躲退让进攻十分有步调和理智。 汤源被雾宁扛到角落的文臣堆里,他无语的跳到井奇面前跳着踩了他一脚,怒道:“快放开我听到没有!” 井奇看了眼汤源又看了一眼花园中的形式,十分不乐意的给汤源解开了捆仙绳。 汤圆立刻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雾宁旁边,雾宁是守卫军的指挥者,此刻正调动在场所有的侍卫想方设法困住石头人。 汤源的行动同样受到制约,在场的妖魔太多了,他一旦暴露血脉未来肯定会给凯悦带来无数的麻烦,但他的法术又在天族学的,一个天族的神君出现在妖魔族的皇宫里,到时候也是一堆麻烦。 雾宁抬手一伸不等汤源做任何反应便拦道:“你不能出去,退后,拖住他等殿下回来就好办了。” “将军小心!”雾宁只是稍微分了一下神,石头人已转身快速的朝他这边袭击而来,似乎知道他是军队的指挥者,想一举解决他从而打垮整个阵型。 雾宁和汤源抬眼,两人眸中同时印出太极露着一只血红肉眼的可怖面孔,几乎是一瞬间石头人已到了眼前,一手将雾宁提起来从高空抛下,雾宁手里的没有武器,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条长鞭对着墙壁一扫,几下一个反弹稳稳落在地上,几条带着法力的铁链从石头人身后绕过他拖住,然而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晚了,石头人抬起的拳头带着劲风已挥到了汤源眼前。 当汤源的眼中印出太极可怖的石头面孔和那只血红的眼睛时,他就已经一步都挪不动了,怔在了当场,园中的喧闹和吵杂成了隔空的背景,他脑海中无故跳出太极原先那张俊美的容貌,与面前的石头人成个鲜明的对比。 他梗住,像是感受到万事无常的沧桑感,他心目原先高高在上如父一般的上神,他爱过的勾陈宫帝君,他恨过并且决心遗忘的太极,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大约鸾鸟这一生都无法阻拦自己将一个人爱入骨髓血脉中,所以即便是第三世的汤源,见了如今的太极心中也是颇多感触。 “白痴!快闪开!”凯悦驾着麒麟马车于远处驶来,大喝一声从空中落下。 汤源的眼中印着太极的赤红色的眸子,以及那携着劲风的拳头,然而那一拳却定格在汤源眼前鼻尖之上。 一把紫色的玄晶铁长剑于太极胸前刺穿而过,剑身泛着剔透的紫光,剑柄处是汤源稳稳握住的右手,汤源一步未动,袍角纤尘不染,他静静立着,开口道:“本来就不可原谅,再加上‘家暴’这一条,一辈子睡粪坑都没法救赎了。” 第49章 在汤源看来这场宫变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一直到新年第一天中午午时祭天,凯悦和他手下的一拨大臣还没有谈拢,以井奇为首的一拨大臣极力劝谏凯悦杀同胞亲兄弟以获得更纯净的妖魔血力量,凯悦祭天行了大礼走完了一堆流程,回来还要阴沉着脸听一堆人废话劝谏。 午饭没吃下午一堆大臣在东宫吵吵闹闹的时候,凯悦才偷偷从袖子里掏了汤源给他准备的糖果出来果腹。凯悦从皇族别支找了个年迈的老妖魔,老妖魔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过人也不在乎,反正一把老骨头也要死了,一条老命换新王未来对家族的庇佑也是一桩合适的买卖。 凯悦手下的人把老妖魔请进皇宫,结果却被井奇的人拦着绑了起来,凯悦一火下午和一堆老臣吵得差点赶不上晚上的巡视,发饰也来不及戴匆匆驾着麒麟马车从皇宫出来,哪知道皇宫里最后又出了这么个岔子。 汤源最后简直哭笑不得,一场严肃正经的宫变最后莫名其妙成了后宫花园的一场闹剧。 凯悦怒气冲天的把一堆臣子全绑了起来,一个个压着跪在东宫的正殿外,他这会儿火气很大,换了太子常服负手在正殿内走老走去,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汤源才遣了雾宁去找刘续他们,这会儿正端着个茶碗喝茶,脚下躺着一个黑乎乎的石头人,他吹了口滚烫的茶水,抿了口茶,道:“你好像很生气?” 凯悦没出声。 汤源道:“啊,我不是没事么,你的臣子们也把我怎么着。” 凯悦怒转头:“谁担心你了?” 汤源笑着又喝了一口茶,道:“哦,我还以为你关心我,担心我做了你登基的祭品呢。” 凯悦:“谁关心你了?” 汤源看他:“那你现在在气什么?又罚他们做什么?” 凯悦一字一字从牙缝里蹦出来:“因为他们弄坏了我的花园。” 汤源笑眯眯看着凯悦,他现在十分能体会刘续当年看自己这个蠢萌弟弟的感受,凯悦明明关心他还傲娇的要死,做的那么明显了打死也不承认,真是——可、爱、呀! 汤源笑得嘴巴都咧了起来,凯悦哼着斜眼看他道:“笑什么?” 汤源弯起的嘴角落下,朝殿外的花园看了一眼,正色道:“你找进皇宫的那个皇族旁支也别杀了,放他回去吧。反正登基大典都走完程序了,你也是新王了。” 殿外一声大吼:“没有纯净的妖魔血没有更加强大的力量,如何做妖魔族的新王?” 凯悦脱了靴子朝殿外扔出去,咻——的一声世界安静了。 凯悦冷脸道:“你继续。” 汤源点头:“为什么祖制会是这样我不清楚,不过制度都是人定的么,皇族死得都没几个了,现在你是新王,你说怎样当然就是怎样。” 殿外又是一声吼:“不可……” 凯悦的另外一只靴子跟着又飞了出去,世界这次彻底安静了。 汤源站起来看着凯悦,眼神坚定道:“如果血脉分散会影响新王力量的话,现在的皇室基本没什么人了,你的血统也足够了,当然,如果不够还有我。”说着催动身上的妖魔血,血脉带出的浑厚妖力一下子从正殿中央激荡出去,院外跪着的臣子感受到妖魔血的震慑力,服服帖帖的跪拜着。 汤源看着凯悦,凯悦神色略微动容,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无条件的站在他这一方,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是否有醇厚的妖魔血,也无论他有多大的能力。除了已经死去的前任妖魔女皇,汤源是第二个愿意无条件给他庇护的人,他不需要装作自己很强大,即便做错事即便能力不足够,他也不需要焦躁的想办法或者掩饰,因为汤源愿意帮助他。 凯悦咬唇,抬眼看了汤源一眼,汤源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正殿。 凯悦站在廊下,园子里跪了一地的臣子,原先不服的妖魔在感受到刚刚汤源身上的妖魔血之后,全部都闷头不响的跪着。井奇脸上两道鞋印,余光看到凯悦身后的汤源,止不住的叹气,但最后也不能再说什么。 雾宁从廊下走来,身后带着一路的文臣武将,跪在东宫正殿前,朗声道:“陛下。” 尘埃落定。 刘续天黑被雾宁手下的人接进皇宫,怀里抱着因为丢了爹哭得睡着的团子,左右两边跟着梼杌和碧游。 汤源从远处跑过来,看刘续的脸色和天幕有得一拼,赶忙就要解释:“我……” 刘续压低声音怕吵到团子:“闭嘴!现在不想听你解释,你是十几岁的小孩儿么?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跑进宫了?” 汤源耍赖一样凑到刘续身前把自己儿子抱进怀里,小团子感受到熟悉的气泽一下子就醒了,泪眼汪汪的抱着汤源喊爸爸。 汤源知道自己做错了,对刘续眯眼羞愧的笑了一下,就像过去每一次做错事情都要讨好一样的朝刘续笑笑认错一样,刘续一看汤源这么笑就没气了,叹口气不吭声看着汤源。 汤源朝碧游和梼杌招了个手,两个家伙跑到前面,汤源带路道:“宫里有点事情,不过暂时已经解决了。哦,对了,我还给团子找了一个新玩具。” 所有人:“??” 团子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 凯悦登基后就不再住东宫,东宫空了下来,索性给了汤源住。 汤源把一堆人带去东宫,一进内殿就能看到地毯上躺着的一堆黑乎乎的东西。 碧游:“什……什么玩意儿?” 汤源理所当然道:“新玩具。” 团子却“哇”的一声,从蛋壳里飘起来朝着黑乎乎的石头扑了过去。 石头人被汤源刺穿一剑之后就一直沉睡着躺在地上,其实新生的天胎和从蛋壳里爬出来的仙胎一样本质上都是“婴儿期”,只是因为天胎是天地孕育,力量自然也无比强大,强大和“婴儿”二字不对等,更何况石头人那醒来之后的出场方式过于粗暴,也就没人把他当成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团子飘在黑乎乎的石头上方,绕着石头转了两圈,眼里冒着星星光,就好像知道他爹已经醒过来了一样。 汤源走过去把团子抱进怀里,碧游跳过去看到黑乎乎的石头人平躺在地上,道:“这个是太极?怎么感觉比之前还要黑一点。” 团子有点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小眉头皱着嘴角耷拉着,他爹那么帅黑也一样帅! 刘续道:“这就醒了?” 汤源嗯了一声,太极是醒了,按照目前的状况来说太极是什么都不记得,抽去了神体仙骨和法术,他只是一个新生的天胎而已。 石头人平躺在地上,翅膀收了起来,然而胸前却有一个明显的洞,刘续低头看了一眼道:“你弄的?” 团子也注意了,又飞起来着急的满屋子找瓷瓶。汤源看着团子满屋子飞着团团转,视线盯着团子回答道:“我弄的。” 梼杌从来不评价汤源和太极之间的一些事情,这会儿竟然开口道:“家暴不太好吧。” 汤源眼睛盯着团子,看到团子飘到了屏风旁边的一个大花瓶旁边,正努力的抱着花瓶颈飞起来,他随口道:“是他睡醒了要打我好么?我只是稍微还了一个手。” 碧游:“哦,你们不光家暴,还对打。” 汤源:“……不能这么说啊,哎,不过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团子抱着大花盆艰难的飞了过来,越飞越低越飞越低,最后直接抱着花瓶坐到地上,昂着脖子苦着脸朝汤源求救。汤源走过去把团子抱起来,另外一手拿起瓷瓶。 团子还不怎么会说话,之前只会喊“爸爸”“舅舅”(刘续:……)“老虎”“吃”这几个字,今天一着急竟然蹦了三个字出来,小嗓子软绵绵的,吐字却异常清晰:“扔……扔过去,扔过去。” 汤源单手拿着花瓶看了一眼,直接对着地上的黑石头扔了过去,花瓶在碰到石块的时候碎裂,然而碎瓷器却在空气中凝固了几秒,接着向石头人被穿透的胸口聚集补上那个洞,而其他多余的瓷器则自动在石头人身上残缺的部位补好。 天色已晚,宫人送了饭菜进来,几人吃完之后各自去偏殿找地方睡觉。凯悦新登基入主麒鸾殿,一堆的事情要处理也没有来。汤源便抱着团子在东宫内殿休息。 宫人们伺候周到谨慎,当时怎么伺候凯悦的现在就怎么伺候汤源,内殿燃着安眠香,汤源和团子洗了澡换了衣服正要去睡觉,然而团子又飘在屏风后的石头人周围。 汤源走出去,团子可怜巴巴的飘在石头人上方,转头看汤源,小脸红扑扑的,眼睛湿漉漉的。 汤源叹口气,走过去把团子抱进怀里,又喊了宫人进来把石头人搬进了内殿的屏风下头,刚好正对着床。 汤源抱着团子躺在床上,帷帐也没有放下来,团子窝在汤源胸口侧身躺着刚好能看到不远处的石头人。 汤源也侧身躺着,把怀里的团子圈进怀里盖上被子,他朝石头人看了一眼,接着闭上眼睛。 汤源睡熟之后几乎不做梦,这天晚上睡着之后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内殿里燃着红烛,火光有些暗,然而一道黑色的影子落在汤源身上,他抬起目光正对上一只平静的眼,石头人静静的立在床前,无声无息垂着一只眼看着床上的他和团子。 然后躺在床上的汤源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声音的来源,跟着视线落在石头人平坦的小肚子上。 汤源:“……”饿……了……么…… 第50章 石头人静静的站在床前,昏暗的烛火在他身后爆了一下,汤源躺在床上抬眼看不清石头人脸上的表情,只是和那只肉眼对视着。 团子窝在汤源怀里睡得很沉,汤源坐起来把团子抱起来放进了床里面,用被子盖下,才下床站起来。 石头人这期间一直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站着,眼神在他和团子之间来回看。 汤源赤脚站在床边,他个子其实不矮,在石头人太极面前却有些不够看,他抬眼看了看太极,打了个响指屏风外的烛火骤然亮了起来。 殿外有守夜的侍从,连忙跑进来隔着屏风问汤源有什么吩咐,汤源道:“去弄点吃的东西。” 侍从应了一声离开了,汤源便朝殿外走,他也没和石头人说话,石头人却转头看着他,默默的跟在后面。 汤源走到了屏风外烛火亮堂的地方才发现石头人脸上不止有一个肉眼,眼睛下面一块如同蜕皮一般脱落了一层石头,露出里面光洁的皮肤,眉毛也显出来了,下巴嘴唇露出了一半。这样一看就好像半张是人脸半张是石头脸。 汤源愣了愣,仔细看那半边的脸颊,果然和原先的太极长得一模一样。 汤源在桌边坐下,石头人便走过来,也在桌边坐下,眼睛直直看着汤源,没有表情没有神色,只是这么看着。 汤源突然在心里嗤了一口,他想现在好了,他什么都记起来了,结果太极成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天胎还什么都不懂,看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任何意味,就这么看着。 不,不对,汤源回视太极,不是没有意味,这种眼神——玛蛋,根本就是在等着饲主投喂么。 侍从不多久就把小厨房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因为考虑是半夜,准备的食物以清淡为主,一碗白粥配了几个小菜,也算精致。侍从见汤源没有其他事情便主动退了出去,汤源把饭菜推到太极面前,眼神示意他可以吃了。 石头人却只低头看了那饭菜一眼,接着继续抬眼面无表情看着汤源,继续等待投喂。 “……”汤源突然想起来,天胎刚刚出生太极现在怎么说也算是“婴儿”级别的呀!既然是婴儿当然和团子一样什么都不懂,不会吃饭不会说话什么都不会,会坐估计也是模仿的汤源。 汤源无语的抬手抓过勺子舀了一勺白粥,晃了晃冷却了一下,递到了太极嘴边,太极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白粥,又看了一眼汤源,微微张开嘴。 汤源喂了一口突然觉得节奏不对,现在这种“孩子他爹虐我千百遍,我待还孩子爹如初恋的节奏”是怎么个回事?汤源把勺子放下,朝外喊了一声。 太极吃了一口白粥,似乎是饿得厉害,见汤源放下了勺子便一直垂眸盯着那碗白粥,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指头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名侍从推门进来躬身行礼,汤源指了指太极,道:“过来给他喂个饭。” 侍从应了一声过来,汤源踢了把椅子给他,让他坐着喂,侍从恭敬坐下,拿了勺子舀白粥,放在嘴边吹了吹,跟伺候个大爷一样把粥递到石头人嘴边。 汤源无语的抹了一把脸,突然有些郁闷了。 然而太极却一动不动坐着,没有看那侍从,只垂着一只肉眼看那侍从手里的勺子,似乎是想吃,却又不开口。 汤源翘着二郎腿从桌上的食盒里抓了一把腰果,打了个哈欠,见太极只是这么坐着也不吃,疑惑道:“不吃?”难道吃了一口发现是白粥没味道,所以干脆不吃了? 侍从僵在那里,转头为难的看汤源。 汤源冲侍从招招手,把勺子拿了过来,半起身倾身凑过去,这次太极十分干脆的开口吞下了白粥。 汤源:“……”你大爷的。 汤源简直无语了,遣了侍从下去,他坐着看太极,太极也坐着看他,看完他还低头看了看他手里的勺子,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白粥,视线扫了一圈,最后又落到汤源脸上。 那表情在汤源看来就好像在说——大爷只吃你的喂的,其他人喂的不吃。 汤源琢摩着这说不定就和动物一样,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谁就觉得谁是自己妈,可太极当时在花园里“觉醒”的时候不是砸了墙看到了一堆人么…… 汤源这么想着把勺子扔开,拿着碗站起来,碗里的白粥端过来的时候温度就刚刚好不冷不热,这会儿自然又冷了一点。汤源站到太极对面,太极抬眼看他,两手规规矩矩垂着落在身侧,紧接着,汤源一手捏着太极的下巴一手把碗举起来凑道他嘴边,就这么灌了下去。 碗不大,几口就喂完了,太极也没有被呛到,咕咚几口就喝了。 汤源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看到太极这样顺利的喝完粥心里有些不是爽。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态,他当时把太极留在身边是为了团子,团子高兴就行。但他现在看着太极这个样子,心里却十分不爽,很不爽。 就好像现在喝粥,他明明是在填鸭一样的灌,太极却没有呛到反而顺利吃完了。他觉得不爽,内心里似乎十分希望太极能出个丑让自己心里平衡点一样。 幼稚呀。汤源这么评价自己。 幼稚没有报复到太极的汤源又把侍从喊了进来,吩咐去准备汤泉沐浴,凯悦这东宫什么都有,殿后还有一弯天然温泉,随时都方便泡澡。 汤源换了鞋批了一身衣服,去内殿照看了一下团子,出来的时候发现石头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似乎是听到汤源的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汤源,接着眼神又落到了盛放白粥的空碗上。 没吃饱? 这次两个侍从扛了一个木桶,木桶里冒着氤氲的热气,满满盛放了一桶的白粥,东宫的厨子还十分贴心的在皱里加了一些调味用的小菜。 汤源无语的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哎,喂猪也不用这么贴心的。” 汤源弯腰把捅举起来,对着石头人做了一个朝嘴里倒的姿势,接着把捅递到了他手边,石头人十分缓慢的抬起手将捅提住,汤源站到一边看着,石头人学着汤圆的样子举起捅对着嘴开始灌。大概真是饿极了,石头人灌的很猛,一捅的白粥没多久就被喝完了。 汤源看着石头人,他全身上下一片乌黑,被雷霆劈过之后身上扶着一层焦黑的粉末,只有露出的半张面孔俊美白净,他胸前还洒了一些乳白色的白粥,黏腻腻的挂着。 汤源这么看着石头人,不知怎么的心里稍稍有些平衡了,他又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了一声“幼稚”,但不能否认,这样的太极比高高在上冷峻端肃的上神太极要顺眼太多了。 刚好侍从这个时候进来,说汤泉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汤源便带着石头人朝殿后走去。他其实什么也没说,但石头人却隔着一段距离,一步不差的跟在汤源后面。 汤泉从地底被抽取上来,缓缓的流入一个巨大的水晶尺子,东宫后的这弯汤泉在地下而建,四周是石壁,地上铺着金石青砖,温泉冒着氤氲的热气,水中还飘荡着粉色的花瓣,十六名宫人依次排开站在池水边,穿着薄纱的长裙长袍手里捧着金色嵌着宝石的脸盆。 凯悦还挺会享受的,汤源一边遣了那十六名宫人,一边打量那些人的容貌,八个美女八个帅哥,女的娇弱漂亮各有风韵,男的帅气俊美身材也不错,汤源一边想着一边感慨,果然富二代的土豪金也比不上正统血脉的王子呀。 石头人跟着汤源站在池边,从东宫跟过来的四名侍从规规矩矩站在一边。 汤源在池边的一个贵妃榻上半躺着,对那四名侍从道,“也别让他下去了,省得把凯悦这么漂亮的大水晶池子给弄脏了,就在池边洗吧,拿皂角胰子刷子弄干净。” 东宫的侍从几乎都是凯悦一手j□j的,行事稳稳当当从来不拖泥带水,得了吩咐之后便十分默契的配合各自行动,两名侍从拿盆子在池子里舀了温泉水就朝石头人身上泼,一名侍从捞袖子蹲在池边把毛刷泡软,最后那名侍从拿了皂角等在一边。 汤源好整以暇的卧着,正打算伸手从食盒里捞水果吃,却见刚刚那个朝石头人身上泼水的侍从一转眼已经被丢进了水池,“嘭”一下激起巨大的水花。石头人太极默默的站在池边,十分缓慢的收回手,接着转身眼神朝汤源这边扫过来。 汤源:“……”什么个意思?难道洗澡也要他亲自来!? 汤源无语的嗤了一口,那两个落水的侍从十分迅速的爬了上来,汤源干脆也不使唤人了,挥挥手让他们去外面等。 汤源站起来,看着石头人,石头人一脸平静的看着他,因为刚刚的动作手臂手肘上剥落了一层石头,露出一小块光洁的手臂。 汤源朝那处看了一眼,又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他弯腰捡起一个脸盆,像刚刚一样做示范,举起来把空棚子从头顶翻转手腕一扣,假装是自己泼了自己一身的水,做完之后转头挑眉看石头人。 石头人默声垂了下眼,果然学着汤圆的样子捡起一个脸盆,汤圆想着让他亲自动手伺候就别想了,管你失忆不失忆的,就这么着把,哪知道一抬眼愕然的看着石头人把空盆子举到头顶,接着手腕一翻,凌空倒扣在了头顶。 “……”汤圆满头都是黑线。 石头人却转头看着汤源,这次眼底有了些许神色,汤源很仔细的辨认了一下,那个眼神分明是在说——接下来呢? 接下来呢……下来呢……来呢……呢…… 汤源无语捡起长柄刷子就要朝石头人身上抽过去,却突然听到了一声“爸爸!”转头,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醒了,飘在蛋壳里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他和石头人,似乎不明白他两个爹在做什么。 汤源的动作顿住,赶紧把手里的刷子朝水池里一丢,当做刚刚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第51章 汤源自小生活在美满的家庭里,有两个爹的疼爱有哥哥的守护还有兄弟姐妹可以欺负,成长环境决定了他即便是第一次当爹,也肯定是个好爹。 好爹的定义就是,一定要当一个好爸爸,哪怕和前夫离婚了也不能撕破脸,不能让孩子在感情上受到伤害。 于是秉承着这样的原则,汤源把团子抱进怀里揉了揉之后,只能自己委屈自己,给那位“失忆什么都不懂的前夫”洗澡。因为如果不把人洗干净了,团子挨上去蹭只会蹭得一身都是灰,考虑到孩子的健康卫生问题,只能这么着了。 但汤源现在的问题是,这位前夫他似乎不太喜欢被人碰,汤源沾了水和皂角的刷子刚刚碰到石头人的身体,便被一只黑乎乎的手抓住了刷头。 汤源用力要抽出来,石头人却握得很紧,汤团另外一手举起来差点就要抛个光球砸过去,团子突然飘在他两个爹旁边左看看右看看。 汤源只能无奈的松手,最后想了想,脱掉了外面披着的一件外袍,接着拿脸盆舀水兜头就是一泼,泼得头发上脸上浑身都是水。 石头人这次倒是听话,学着他的样子也舀了水,兜头就朝自己身上一泼。 汤源拿了肥皂握在手里假装在身上抹,石头人也拿了肥皂起来,手浮在臂膀上方,假装在身上抹。 汤源:“……”他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十分感念碧游,真是想一口火喷太极脸上。 汤源无语的只得把肥皂按在自己身上抹,抹得中衣的肩膀和手臂上全是泡沫,这次太极也老实了,开始学着在自己的手臂肩膀上抹肥皂。 团子“咦”了一声,飘在上方看着他两个爹。 汤源和太极并排隔着一米的距离站着,汤源赤脚穿着中衣,开始搓手搓手腕手臂胳膊,太极转头看汤源,学着汤圆的样子搓搓搓,搓得黑色的肥皂水顺着胳膊淌下,慢慢露出了里面白皙的肌肤。 汤源面无表情的正对着水池站着,从手指头开始,到手心手背手腕手臂胳膊肘肩膀咯吱窝,都一一搓过,接着是肩膀、脖子、胸口、小腹、肚子,又拿刷子沾了水放到背后刷,刷得衣服紧贴在身上还满身都是泡沫。 太极一直学着默默把身上的黑色石层洗刷干净,手臂肩膀胸口后背的皮肤全露了出来。 汤源又开始搓脸,拿手泼在脸上沾了肥皂沫子抹,接着拿了小板凳坐下来,翘了腿开始搓脚,脚踝小腿膝盖大腿……太极坐下来也跟着搓,搓得一地都是黑水,搓得浑身上下没剩下几块黑石头皮。 石头人最后只剩下屁股和小腹小面那一块是黑色的,汤源垂眼瞄了一眼,突然郁闷的想起来,自己是会法术的!妖魔族崇尚凡人的生活,不像在天界时时刻刻都可以用法术,妖魔们即便会法术也很少用,大部分时候都会自己动手,不会借用法术。汤源在这么一个大环境里面也就跟着把仙法给忘记了。 汤源低头看自己这一身的肥皂沫子和贴身黏着的潮湿衣服,十分无语得打了一个响指,汤泉水瞬间在石头人上方聚集起一个巨大的水球,如同九天银河落下的瀑布,劈头盖脸从太极头顶盖下来。 无数水球在石头人周围聚集起来,朝着石头人身上盖过去,哗啦啦的水声充斥在整个地下宫殿内,回荡在石壁之间。 汤源身上此刻已经纤尘不染干干净净没有半滴水珠子,他把团子抱进怀里坐在榻上,拿了核桃出来剥。 汤源总共聚了六十个大水球,等所有的水球全部浇完的时候只见汤泉水池边上站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容貌俊美的男人。 汤源抬眼望过去,只看见石头人露出了他原本的样貌,剑眉星目气质端素,往那里一站如同雕塑家手下最精美的作品,猿臂蜂腰紧绷住的肌肉,水珠顺着光洁的皮肤淌下,仅仅只是站在那里,石壁四周璀璨的夜明珠光仿佛成了千辉万芒之下的背景。 团子飘起来扑过去,像过去那样抱着太极的脖子蹭啊蹭,眼眶了满是眼泪,太极却像是无知无感那样站着,垂眼看着吊在自己脖子上的小人。 汤源不远不近的就这么看着重生之后的太极,他原本以为集合了前两世的记忆自己再见太极时会很激动,然而此刻他内心平静,鸾鸟独恋一生的诅咒也没有让他心中有大波动,他看着太极就好像真正是看着一个“已经离婚的前夫”,就算知道当年爱的海誓山盟,而如今过往也已经过尽千帆,未曾留下半点涟漪。 汤源当夜抱着团子回东宫内殿,侍从拿了衣服给太极,太极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汤源,好像在等汤源给他做示范,然而汤源只是抱着团子离开,途留下一个背影。 太极是刚刚出生的天胎,什么都不懂,就这么傻傻默默的手里捏着衣服看着那个背影,好像一直在等那个背影那个人回头,然后像刚刚那样给他示范如何穿衣服。只可惜一直到那个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汤源都没有回头。 好像一直站在原地的从来只有他。 汤源抱着团子睡在偌大的云床上,太极依旧睡在屏风下面香驴旁边,他不让生人触碰他,侍从没有办法给他穿衣服,太极身上的衣服就是他自己胡乱套上的,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腰带也系得乱七八糟。 团子这次睡在内侧,汤源便搂着团子背对着屏风的方向,殿内燃了一星半火,太极原本直挺挺的躺着,过了一会儿翻了个身,眼神木木的便落在云床上。 凯悦过去是妖魔族的小王子是个大爷,现在登基了一样是个大爷。 妖魔族的向来喜欢模仿人间界那一套,皇宫里的许多规矩也是模范的人间的王朝,就比如上朝,人间界臣子皇帝五更天就要起床在金銮殿讨论在政务,妖魔族便学了这个规矩,也是天还没亮就要上朝,每月有一半的时间需要早起。 凯悦新登基第二天就要疯了,被雾宁和侍从总管早早拉起来洗漱穿衣,顶着几斤重的黄金头冠坐在高高的云殿之上听一堆臣子吵架,从天还没亮的时候一直吵到阳光斜斜的照入殿内,凯悦一边打瞌睡点豆子一边暗自掐自己,不能睡不能睡绝对不能睡,睡着了就下朝肯定要被他那个倒霉哥哥凶一顿,绝对不能睡! 凯悦忧虑得确实没有错,汤源这天早上也起得早,吃完了早饭便抱着团子偷偷溜进了云殿后面,检查凯悦登基后的第一次上朝顺便听那一堆臣子在吵架。 太极依旧跟在汤源后面,他身上的衣服穿得还算整齐,早饭也吃过了,不过这一切不是汤源特别关照的,而是天胎本身的自我学习能力就非常强悍,太极在内殿看汤源给团子换过一次衣服之后就知道该怎么穿衣服了,至于吃饭,反正饿了就要吃,这点谁都明白。 东宫的侍从问汤源该怎么伺候太极,汤源轻飘飘道:“他要跟着就随意,随意就行了。” 所以此刻太极也站在云殿后面,隔着一段距离跟着汤源。 汤源偷偷听了一会儿才发现一堆大臣自始至终讨论的似乎都是一个话题,一直围绕着“魂都山”“魔之缝隙”等等……汤源有点听不懂,刚好雾宁这个时候从殿上走了下来拐进了殿后。 雾宁对汤源行礼,看到汤源身后跟着的太极时愣了好一下,汤源却抓着他问道:“魂都山出了什么事?” 雾宁道:“魔之缝隙变大了,大臣们在讨论该怎么把缝隙堵上。” 魔之缝隙? 之后凯悦下朝,顶着一脑袋的黄金头冠,脖子都僵硬了,他从云殿后面离开,刚好在花园里看到了抱着团子的汤源和汤源不远处跟着的太极。 太极那张脸从来没有变过,一直是凯悦记忆中那副无比虚伪令人作恶的模样,成年又被太极夺去导致他一直长不大,昨天还砸了他的花园,新仇和各种旧恨简直让凯悦牙痒痒,恨不得像汤源那样提一把剑他的胸口戳出无数窟窿。 凯悦摘掉头上的头冠,眼看着就要冲过去和太极打一场,却被汤源拦住,问道:“魔之缝隙是什么?” 凯悦冲太极瞪了一眼,奈何太极只一直默默注视着汤源,凯悦揍不到太极,又打不过汤源,最后只能一边揉着僵硬的脖子一边解释道:“修炼得道的妖魔上天,就是从那条缝隙里上来的。过去也有妖魔留恋人间,从那条缝隙偷偷下界。” 汤源一愣,这不就是妖魔族的偷渡么?下界?难道可以回人间界? 汤源一露出深思的表情就被凯悦抓了个正着,凯悦炸毛道:“你是不是在想从那天缝隙回人间界?哼,把我一个人丢在天上你休想!妖魔族早就封了‘魔之缝隙’的出口了,现在只有妖魔可以上天,绝对不可以下界的!” 汤源好笑道:“哎,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放心哥哥一定不会扔下你的。” 凯悦立刻露出谨慎的表情:“带我一起下界也休想!‘魔之缝隙’已经太大了,再这么下去不周山又要崩蹋了。” 汤源:“??” 汤源这才知道,所谓‘魔之缝隙’就是妖魔族通向人间界的一个通道,但这条缝隙最开始并不是什么“通道”,而是当年女娲补天时留下的一个很小很小的缝隙,而妖魔族的魂都山恰恰正是当年女娲补天的五色石。 女娲为人间界补天,被捅出个窟窿的天刚刚好就在魂都山的位置,而魂都山也不是自然形成的,女娲炼石补天,石头为人间界堵住了毁天灭地的大洞,而在天上的妖魔族形成了一个大山,正是如今的魂都山。 第一天正式上朝就要处理这么大的事情,凯悦叹气,表示压力巨大,他道:“开元圣战的时候天族神仙在人间布道引得到者上天,妖魔族也为了引入新力量,便在魂都山的那条很小很小的缝隙上下了功夫,让飞升的妖魔从那条缝隙上来。时间太久了没法考据,这事天族也是清楚的。但如今那缝隙张开得太大了,今天早上他们在吵到底要不要把缝隙彻底封上。” 汤源想了想道:“缝隙为什么会变大?是从上古时期就开始的?” 凯悦道:“我小时候见过那条缝隙,很小很小,女娲炼的五色石毕竟不是装饰品,但很奇怪,从一千多年前开始,那条缝隙就开始变大,不是一点点,一看就能发现变大了很多。” 汤源心里咯噔一跳,有什么在他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千多年前?时间竟然刚刚好是一千多年前…… 凯悦:“哎哎,你在想什么呢?” 汤源:“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大?” 凯悦:“一直查不出来,魂都山的镇神官查了很久,最后报上来说,可能是年代太久了,毕竟就算实在妖魔皇宫,上古时期存下来的东西到了现在也会出现些许瑕疵。”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不是这样。” 汤源点头:“对,女娲是母神,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补天,绝对不会容许几十万年之后出现任何差错。就算后世会出现问题,母神当年肯定也会对魂都山的状况留下只言片语。不是自然状况,是人为。” 凯悦眉头一挑:“你也这么想?现在的情况是,一拨人在明里查,我还派了另外一拨人在暗里查,为什么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偏偏是一千多年之前,天道还不给任何预兆,简直太奇怪了。” 两人一时沉默,汤源过了一会儿终于幽幽开口道:“是神鳌。” 凯悦瞪眼:“什么?” 汤源转头:“不可能是巧合,一千多年之前刚好是神鳌从东瀛岛破除封印逃走的时间。” 凯悦骂了一句娘:“原来传说是真的!”妖魔皇族内一直有秘辛传闻,说神鳌是被镇压在天族。“等等,这种绝密的消息你怎么知道?” 汤源嗤了一口道:“所以我之前才揍你,说你做事从来不认真。”汤源转头瞥了一眼太极,回头道:“他的神识你没看全吧,第二世你只看了一半是不是?” 凯悦心虚的转了个眼,立马道:“你们那些恶心不拉的情情爱爱,看一点就肉麻死了好么?看全不是要吐死!” 汤源平静道:“我第二世之所以堕天,就是因为神鳌吸了我的骨髓才能破除封印逃走,这是天帝震怒给我的惩罚。”而这个惩罚,刚好成了他第二世所有恩怨情爱的终点。 汤源的声音很平静,园中弥殇花落了一地菩提树绕着墙根围了一圈,太极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端肃静谧的眼神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略微的浮动。 第52章 自开元圣战之后妖魔族偏安一隅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已经十几万年了,这十几万年里没有战乱没有让皇族烦心的大事,妖魔们习惯安安稳稳像犯人一样过自己的小日子,皇族也习惯了处理不大不小的琐事。偏偏到了凯悦登基的这里就出了“魔之缝隙”这么大的一桩事,凯悦同学心里默默的吐槽,实在是很想退位呀。 外带还有一个神鳌的问题。本来神鳌是妖魔族的始祖,精神的象征,神鳌回归是比新王登基还要让人热血沸腾值得大肆庆祝的喜事,但如果神鳌和魔之缝隙出的问题有关,那真的是一点都不值得庆贺了,只能说,妖魔族的这位老祖宗,他的做的事情很可能会把整个妖魔族都害惨。 团子被汤源丢给刘续照顾,自己和凯悦一起出宫朝魂都山的方向走,新王秘密出宫,雾宁的侍卫队便隐藏在暗处保护,而太极依旧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的跟着汤源。 凯悦现在没工夫管太极,心思都扑在神鳌的事情上,一边朝魂都山的方向走,一边问汤源道:“当年女娲补天,神鳌为大义自砍四肢,妖魔族即便是皇室都这么传,怎么可能是神鳌在弄魔之缝隙呢?” 汤源道:“传说就是传说而已。天族不会无缘无故将妖魔族的始祖镇压在东瀛岛,还让位高的上神看着。据说当年将神鳌镇压起来的就是女娲,无法考据,不过如果是真的,那神鳌被镇压了几十万年,心里必然怨恨。” 凯悦沉吟道:“因为怨恨所以想要破坏。” 汤源:“他是妖魔族贡奉的神祗,说不定神鳌压根没把自己当成表率呢,从天族逃走都已经一千多年了,没有回妖魔族甚至没人知道他在哪里。他或许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或许是想报复。”凯悦突然道:“你说的对。这是最坏的情况,女娲当年因为一些原因砍了他的四肢撑天,又把他镇压起来,他逃出来的时候女娲早就不在了,他找不到复仇的对象,但因为被镇压了多年心里有仇恨无处发泄,便想报复。” 汤源一边走一边道:“先看看再说。” 汤源本来以为魔之缝隙在魂都山什么陡峭的悬崖峭壁之下,毕竟在一般人的意识里,这样一个重要的缝隙肯定得是一般人能去,然而等到了魂都山下的一个庙宇他才知道,魔之缝隙其实就在山下,绕着那缝隙建了一个偌大的神庙,神庙里供奉着神鳌、鸾鸟、麒麟三只神兽,而缝隙就在庙宇深处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禅院里。 庙宇的镇神官引着汤源和凯悦进了禅院,太极也一直默默跟着,没人管他,就好像他自己只是一个虚无的存在一样。 神官推开耳房的小门,汤源凯悦太极前后跟着进去,便能直接看到房间里用竹子做成了地板,而青黄色的地板中央有一条大约三米长的缝隙,缝隙内冒着五色彩光,站在门口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阳光折射下粼粼波光,十分漂亮。 几人进来,神官合上门,汤源朝空气中瞄了一眼,能够看到魔之缝隙周围绕着无数层牢不可破的结界。 凯悦站在汤源旁边,低头那那条缝隙,皱眉道:“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用多久魂都山就要崩蹋了。”缝隙是当年补天时在大洞最边角落的一条很小很小的缝,如果继续裂开,那魂都山最后的结果显然意见——从旁边崩蹋,而人间界的天空会再次裂开一条缝隙,天界和人间界差异化的气泽相互碰撞,最后必然又是一场浩劫,紧接着便是妖魔全族遭殃,最后甚至可能会危及整个天界。 凯悦这么不算太深入的一想,整个后背都冒出一层冷汗。 汤源只看了那么一眼,便转头问神官道:“魂都山是五色石聚齐成的,山里就没有其他五色石可以用来修补?” 神官恭敬的正要回答,凯悦却提前一步开口道:“有,当然有,不过不够!” 什么叫不够? 凯悦这个时候转头看了太极一眼,才道:“知道为什么上古时候魂都山总是出天胎么?就因为它是女娲补天的五色石聚集成的。天胎集合天地灵气,更集合了山里的法力,最后集合成的石头人就是五色石!浑身上下都是五色石。每一个天胎觉醒都有零散五色石从身上剥落,神官会专门搜集这些五色石,供奉起来。” 汤源被凯悦的这一番话听得一愣,天胎的石头人竟然就是五色石! 凯悦冷笑一声道:“所以你看这家伙觉醒得多不是时候,井奇那老家伙当初把石头搬进宫简直就是愚蠢啊,应该直接带到神庙里来修补缝隙么,那么大的一块石头,搞不好就够了。” 原来当初井奇偷走石头人太极就是为了魔之缝隙。 汤源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瞬间冷了一半。 “走吧。”汤源道,说着直接开门走了出去,脸色也阴沉了下去。 凯悦难得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从皇宫出来当然不会浪费机会,他问汤源要不要一起找个地方玩儿,汤源一脸沉思的模样,摇摇头道:“你玩儿够了早点回去。” 凯悦傲娇的哼一声果断转头走了。 汤源离开了神庙,神官恭恭敬敬送他到门口,太极依旧默默跟着。汤源顺着山路慢慢朝下走,脸色阴沉着,他几乎鲜少露出这样的表情,整个人都像是沉静在某种让他不能自拔的阴冷中。 汤源的步伐终于在一节台阶上顿住,他垂眸看着脚下的石阶,沉默了许久,然而手臂却在微微发抖,捏着的拳头都在颤栗。见他停了,后面跟着的太极也顿住了脚步,一直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然而瞬间袍角翻飞,携着风的拳头已经挥在太极的脸颊上,汤源几乎是一瞬间便转身出现在他面前,拎着他的衣领狠狠就是一拳头挥了下来。那一拳头结结实实揍在太极脸上,太极身形一个不稳,趔趄的坐到了石阶上,汤源就这么抓着他的衣领弯腰恶狠狠看着他,眼睛里充斥着怒红的血丝。 汤源咬牙切齿的怒道:“所以,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魔之缝隙裂开了对么?你变成石头人就是为了某一天让神官发现你,然后带回来补缝隙。”所以,太极的所作所为从来与情爱无关,他只是在履行一个上神应有的指责罢了? 可笑他从一开始就以为太极抽筋剥神体去法力变成个石头人是因为他,可笑他这次又自作多情了? 汤源怒红着眼看着太极,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以为自己不会再为太极伤情了,他想集合了三世的记忆他与太极的情分应该也算是到头了,却不想这次着实又被伤了一把。就好像太极无论做什么都有这样的能力伤害到他,但说到底,他的愤怒他的伤也不过因为他还在乎罢了。 太极被结结实实揍了一拳头,转回头时抬眼依旧静静的看着汤源。 汤源突然甩开太极的衣襟,直起身自嘲的笑笑,低头看着石阶上的人道:“就在这边坐着吧,变回你的石头人,然后拿自己去补那条缝隙,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上神!”汤源说完转身快步朝着山下走去。 太极站起来就要跟上,汤源却转身一指他,冷冷道:“别跟着我。”转身离开。 太极的脚步顿住,身形在石阶之上显得落寞萧瑟,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汤源的背影,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直默默站着。 深林中万籁俱寂,苍天古树耸入云端,几人合抱的古树后面慢慢走出了两个人。 一人穿着白色的长袍,另外一人穿着青色的武袍,白袍男人转头对武袍男人看了一眼,挑了挑眉,没说话。 青袍男人却朝着青石阶的尽头看过去,自言自语道:“这脾气好像没怎么变啊,戴了东陵汉白玉太丑了。” 白袍男人踢了他一脚,“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武袍男人转过头,露出有些微肿的眼角脸颊,他立刻讨好的去搂白袍男人的肩膀,被甩开也十分不气馁的继续去搂,继续被一脚踢开,最后只能自己站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上神都不是好东西,活该被虐,老婆你气消了没?” 王殷成:“滚。” 第53章 汤源顺着石阶离开魂都山,沿着妖魔族的官道回了主城。 主城区的闹市人还是很多,妖魔们穿梭于商铺小摊之间,嬉闹谈笑声不绝于耳,然而这一切对于汤圆来说却成了孤单的一个反衬罢了。 他独自行走在街道上,脑海中不停闪现着过去的画面,他在勾陈宫小院子里昂着脖子朝天看,希望能看一眼太极;他被太极刺了一剑,蹲在勾陈宫门外的角落里等着邵欢来接他离开;他第二世上天站在少阳紫府靠门口的位子,偷偷的瞄殿上长得最好看的太极……那么多的画面,全是太极,最后定格成的却是妖魔族东宫内那个蜷缩成一个团的石头人太极。 端肃冷峻的太极,高贵只可仰望的上神,只能远远偷偷看一眼多想都是奢侈的太极……这些是汤源心中最深的执念,他曾经爱过的他曾经恨过的,但说到底,他还是希望奢望太极就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刚刚觉醒的石头人,没有背景身份法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么跟着自己,没有身份的枷锁与该承担的责任,一个最纯粹的太极。 但汤源现在才觉悟过来,原来这样的想法也是奢望。 他想起第二世封神君之后,他被东华派去当时浊气最盛的二十一重天当差。 二十一重天当时还不是现在的样子,没有善陵房也不似现在这般仙气灼灼,一千多年前那里是整个三十三重天浊气的聚集地,生长了许多的浑浊生物。汤源被派去那里进行定期的清理,斩杀那些浊物。 而太极那时候就等在二十一重天,换掉了往日里肃穆的正装青袍,穿着一身随意的常服,头发用绳子随意绑着,就那么站在浑浊的雾气里看着自己。 那是时隔多年汤源从勾陈宫离开之后,他和太极第一次正式面对面,没有其他人,整个二十一层天的浊气是背景,只有他和太极。 汤源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其实就再次动心了,虽然长大了成熟了也一遍遍的告诫自己,那么多年摒弃掉内心中的杂念专心练法修道,但太极只要那么一个简简单单的站着,什么都不做都能轻易瓦解他的防备和疏离。 现在也是一样。 太极什么都不用做,随意一个举动一个决定,就能把汤源心中的壁垒轻松瓦解。 汤源走回了皇宫,他估计这个时间凯悦还没有回来,哪知道才走到门口,就看到梼杌和碧游两个。 梼杌稳稳坐着,碧游看上去有些焦躁的样子。 汤源走过去疑惑道:“你们两个在门口做什么?” 碧游立马跑过来,两爪张开顺着汤圆的袍子跃上他的肩头,一脸严肃道:“刚刚东宫来了两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汤源:“什么人?” 碧游道:“不知道,两个奇怪的人。不过你哥好像认识他们,现在关了门在东宫里说话。” 妖魔皇宫毕竟是个宫殿,哪里这么容易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而且还是刘续认识的人?汤圆边想边朝东宫的方向走,梼杌跟在后面,说了一句:“有一个人……” 汤源:“??” 梼杌:“长得和你哥很像,眉心也有个痣。” 汤源跨出去的步子拌在自己的小腿上差点没摔死,长得像刘续?这个世界上刘续认识、并且和他长得像的人汤源只知道一个——不就是他们两个的“妈”王殷成么? 老妈也上天了?不对,刚刚碧游说是两个人,难道老爸也上来了? 汤源这么想着捏了一个御风诀快死朝东宫的方向架风飞去,碧游大喊一声四爪死命勾着汤源身上的衣服才没有掉下来。 到了东宫发现偏殿的一个门果然关着,门口伺候着两个侍从。 汤源走过去,侍从便行礼,汤源这次也没敲门,直接大手一甩推开了门,抬眼便和一人正对上。 男人穿着一身青色的武袍,眉眼锐利深刻表情冷峻,看过来的眼神十分严肃,看到他也没有半点吃惊,只手里捧着茶碗,幽幽开口道:“哪儿学的规矩?进门之前要敲门,小时候不就教你了么?” 汤源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转头,和一对平静柔和的双眸对上,男人和刘续长得很像,五官有四五分的神似,尤其是眉心的那颗痣,汤源这次终于没法淡定了,颤了个音喊了一声:“妈。”肩膀上还顶着一个小老虎就直接这么冲进了门扑进了王殷成的怀里。碧游被磅礴的气泽所震,立刻跳了下来躲到角落里。 王殷成坐着,汤源就像一只小兽一样搬蹲在地上拱在王殷成怀里蹭了蹭,满脸激动眼睛都湿润了:“老妈,老妈……” 刘恒在旁边无语的哼了一声,小声道:“明明小时候比较黏我。” 刘续看看汤源转头看刘恒,诚恳道:“要我也扑你怀里拱一拱么。” 父子俩眼神对上,带着相似的沉稳内敛的光,刘恒果断拒绝道:“不用。”小儿子从小就卖萌卖蠢,长大了偶尔撒个娇也能接受,大儿子就免了。刘恒简直无法直视刘续拱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模样,光想一想都有一种未来半年股市必然大跌的不真实感。 汤源扑完了王殷成,站起来走到刘恒面前,弯腰抱了抱他,喊道:“老爸。” 刘恒回抱儿子,道:“不许哭,不是小孩子了。” 汤源直起身,笑起来道:“没哭,是看到你们太激动了。”从殿内托了一把小椅子坐到刘恒和王殷成之间,左右看看夫夫两个,疑惑道:“你们怎么也上天?”他们全家到底是怎么样的运气啊…… 刘恒道:“我和橙子比你们上天早。” 汤源一愣:“什么?” 刘恒:“你在国外游学,豆沙(刘续)的项目出国考察,我和你妈没事做……” 汤源和刘续心里同时默默道:“出去度蜜月。” 刘恒:“出去度蜜月,在一个海湾出了事故,然后就上天了。” 汤源:“然后呢?你们在天族还是妖魔族?怎么找过来的?在天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汤源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也不怪他这么大惊小怪,他上天有太上老君亲自接待,刘续就比较惨了,幸好遇上的是狐小五这么抖m的老鸨才没事。 王殷成道:“没事,别担心。” 刘续坐在汤源的对面,眼睛朝对面三个男人身上一一扫过,踢了汤源一脚道:“你的法术是摆设么?难道现在没发现,一家四口只有我没有法力。” 汤源:“……” 汤源左右看看,这才惊讶中回过神来,他能感觉到刘恒和王殷成两人身上的气泽,刘恒身上的气泽十分明显,好像是绵延不断磅礴的海浪,一下下推进,而王殷成身上的弱一些,但汤源却感觉到另外一点奇怪的地方,他发现自己体内的妖魔血似乎对王殷成十分青睐,总是想忍不住过去挨着……这个是,难道也是妖魔血? 汤源一下子反应过来什么,不可思议的瞪眼抓头看他哥,喃喃道:“不是吧……” 所以传说中的凯殷太子就是王殷成,而青帝就是刘恒…… 刘续点了点头,回答了汤源心中的不确定。 汤源这会儿整个人都要不好了,他觉得今天一下子真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好好消化,天雷滚滚外加狗血满盆。 汤源消化了半分钟,脑子里有点卡壳,终于讷讷转头问了一句:“你们不是早上天了么?怎么猜来找我们?” 王殷成和刘恒前后非常有默契的同时咳了一声,王殷成道:“我们两个处理了一点个人恩怨。” 汤源转头看刘恒,眼睛一眯突然用法眼看到了刘恒脸上被法术掩盖掉的伤痕,他了然的冲刘恒笑了笑。 刘恒瞪他一眼,汤源不动声色的收掉了法眼,刘续幽幽问道:“你刚刚在看什么。” 刘恒:“闭嘴!” 汤源几乎是同时开口道:“我看到了个人恩怨的成果。” 刘恒:“……” 刘续点头,立刻表示他懂了。刘续脑子活转得快,如果王殷成是凯殷太子刘恒是青帝,那可想而知这两人回忆起过去的恩怨肯定没法平平静静做回他们的老夫妻。按照刘续对王殷成的了解,肯定是要不拖泥带水好好把前世的历史遗留问题解决,而按照刘恒的性格,这个时候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必然是对老婆各种跪舔。 汤源刚刚只看了刘续的脸一眼,就说什么个人恩怨的成果,脚趾头一想就知道,他们老子这次肯定被揍得十分凄惨。刘续这会儿有些无语的望了望宫殿的吊顶,可惜他没有法术啊,要不然真想好好看看他爹的那张脸到底有多惨。 一家人在天上团聚,其乐融融,说说笑笑,汤源这个时候突然想起团子,看向刘续挑了个眉,刘续道:“在内殿睡呢,今天玩儿一天的沙子。” 刘恒:“你们在说谁?” 刘续果断闭嘴没接话,汤源默了下,慢慢道:“爸,这个不怪我,真的,这个也是历史遗留问题。” 王殷成道:“你爸只问你是谁。” 汤源一字一字道:“我、儿、子。” 这次轮到刘恒和王殷成同时默了,因为感受到两位上古大神磅礴的气泽,不敢接近老实卧在旁边听墙角的碧游立马转头跑了,内殿里静悄悄的,安静得汤源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耳膜边上的心脏跳动声。 刘恒一手撑着下巴垂眼静思,王殷成手臂搁在桌上手指头敲了敲桌面,缓缓开口吐息:“幸好是在天界,要是在人间界你让我五十岁不到就做爷爷……”他估计会把汤圆捏扁了放油锅里炸成脆饼。 刘恒突然道:“太极的?” 汤源睁大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刘恒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暗搓搓想着,都说朋友妻不能欺,太极这位朋友还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直接欺了他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宿舍周日搬完今天终于整理完了,满血复活!然后今天码完一家四口温馨的一章,完了给大家推个文,是兔子的新文 重生之父子 那什么,作为生子文作者去写父子好像十分掉节操,不过节操反正就是用来碎的,等碎没了,大概也就彻底正常(变态)了。捂脸 第54章 团子跟着碧游后面玩了一整天的沙子堆土丘,洗完澡之后就被刘续放在内殿里睡觉,晚饭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一转身就看到了汤源。 团子自动朝汤源怀里拱,汤源就把他裹在毯子里抱出帐子。 王殷成和刘恒两个同时凑过去,王殷成拿指头在团子粉嘟嘟肉肉的小脸上刮了刮,刘恒见孩子闭着眼睛张小嘴打了个哈欠,“噗”一下被无数支粉红色的小箭头戳在心窝上,他不得不承认,粉嫩嫩漂亮的乖宝宝什么的,实在是太萌太戳人心窝子了。 刘恒忍不住感慨道:“这么可爱,一定是男孩子!” 一群乌鸦从王殷成和汤源脑门前飞过。 刘恒还抬眼看着汤源,问道:“是吧?是男宝宝?” 汤源简直哭笑不得点头:“是男孩儿。” 王殷成在旁边嗯道:“分财产的时候又能多分一个了。”刘家在人间界是个家大业大钱多的财阀。 这次连旁边的刘续都忍不住满头黑线,他突然发现他两个老子自从过了四十岁之后真是越过越回去了,说的话时常让他们这些小辈不知道从何回答。 团子感觉到陌生的气息,慢慢睁开了眼睛,抬眼睁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朝王殷成和刘恒看过去。 刘恒:“睁开眼睛了,唔,来让我抱抱。” 团子立刻表现出十分抗拒,他一向不亲近陌生人,听懂了刘恒的话更是死命朝汤源怀里拱,好像生怕他爹把他卖给人贩子一样。 刘恒明显被嫌弃了,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王殷成闷声直笑,知道孩子不喜欢陌生人就没有凑上去要抱。 汤源抱着团子哄:“团子乖,是爷爷奶奶。” 团子朝王殷成看过去,因为发现王殷成和刘续长得很像便没有很排斥,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他,接着又转头看了看刘续。 团子周身聚起一个透明的结界,飘起来,绕着刘恒转了一圈,接着又绕着王殷成转了三圈。 刘恒对如此厚此薄彼的待遇表示相当不满,团子这时候却飘到王殷成脸旁边,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颊,大约是感受到王殷成体内的妖魔血和汤源差不多,有些亲近的挨着他蹭了一下,接着又飘回了汤源怀里。 自从刘家几个孩子陆续长大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粉嫩可爱的孩子,王殷成和刘恒的目光焦距点全在团子身上。团子却一直对长得和刘续很像的王殷成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看。汤源就哄着团子去让王殷成抱抱,王殷成把软乎乎的小宝宝抱进怀里的时候感觉心都化了,托着团子在臂弯里,低头亲了亲团子的额头。 刘恒和王殷成都喜欢孩子,两个人这会儿把儿子们丢在一旁,围着团子摸摸抱抱。 汤源和刘续走到屏风后面,汤源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刘续道:“凯悦还没有回来?” 刘续却道:“我觉得,这两人现在好像还不知道,他们不光多了个孙子,还多了个儿子。” 汤源:“……” 汤源一拍脑袋,他也把这事忘记了,当年他和凯悦还只是一颗蛋,谁都没想到会爬出两个孩子,还是双生子。显然他两个老子也不知道。 兄弟两个刚讨论着,就看到殿外侍从齐齐跪拜了下去,而凯悦穿着一身普通的常服从殿外走到了门口,正挑眉看着他们,扬声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孙子儿子的?别是在说我坏话吧?我可听到了啊!”说着抬步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外一头似乎牵引着什么。 凯悦进门,绳子便晃了晃,后面牵引的“东西”便跟着走了进来。 汤源和刘续定睛一看,那绳子牵的不是旁人,正是太极。 太极的双手被捆仙绳束缚着,而凯悦手里绳子的另外一头却绑在太极的脖子上,在他脖子上系了一个扣子,牵着太极进门,就好像是牵着一只“牲口”一样。 汤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从凯悦手里夺过绳子,本来想呵斥些什么,但是嘴巴张开又合上,因为他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骂些什么。 刘续却在一旁好整以暇道:“作为一族新王,做这种事情,真是有够不体面的。” 凯悦“切”了一声,根本不当回事,只对汤源道:“你也真是的,自己的东西不看好了,走丢了还要我给你弄回来。” 汤源转头看了一眼太极,太极双手被束,脖子上挂着绳圈,只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汤源转头问凯悦道:“你在哪儿找到他的?” 凯悦道:“还能哪儿?魂都山呗,我回头去神庙拿东西,在石路台阶上看到他,跟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站着。” 刘续问了一句:“那你带他回来做什么?” 凯悦立刻炸毛,转头指着汤源:“我是怕这个家伙找不到自己的老姘头回头又让我的侍卫军去卖力好吧?!”所以他是心疼自己的侍卫军,绝对不是在担心汤源。 汤源和刘续同时了然的笑笑,“哦”了一声。 汤源抬手晃了晃手里的绳子,太极脖子上的系扣松开绳子脱落。 这时候屏风内王殷成和刘恒听到动静抱着团子走了出来,问道:“是太极?” 刘恒一出来,就和凯悦打了个照面,凯悦和汤源是双生子,虽然一直没有成年保留着十六岁的模样,但他的十六岁几乎和汤源少年时期长得一模一样,刘恒一见凯悦吓了一跳,本来以为是小儿子在调皮,结果转眼一看,汤源和刘续全好端端的站在一旁。 王殷成抱着团子出来,看到凯悦也是一愣。 汤源和刘续对视一眼,兄弟两个视线一交接已是一番对战,最后汤源落败,只得开口道:“咳,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爸,这个是凯悦,我弟弟你们的儿子;凯悦,这个是我爸妈,也是你爸妈。” 王殷成、刘恒:“……” 凯悦:“……” 团子因为看到太极十分高兴的飘起来蹭了过去,其他人这会儿在他眼里全是空气,因为年纪小,当然也不知道这会儿内殿发生了什么。 殿内一直又是一阵沉寂,凯悦和王殷成、刘恒对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转头对汤源尖着嗓子来了一句:“这不可能!” 刘恒叹气,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扑过来泪眼磅礴喊一声爸妈?” 凯悦怒转头:“老头儿别废话。太上皇没那么好当的!”说完转头抬步就朝殿外走。 汤源喊了一句:“换了衣服等会儿来吃饭!”凯悦已经跨出门槛急匆匆甩袖走了。 王殷成和刘恒两个一时无话,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儿子表现得十分无措,王殷成道:“怎么会还有一个。” 汤源从太极脖子上把团子扒拉下来抱进怀里,道:“就是这样,当年从蛋里爬出来的仙胎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凯悦,是双生子。”汤源把当年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下。 王殷成和刘恒听完都没有接话,他们原本以为只有一个汤源,根本没想过还有一个儿子。汤源好歹在人间界的时候还是从小带到大,然而对凯悦,他们从来没尽到过一个家长该有的责任。而且凯悦刚刚表现得对他们很疏离,让两人心里都十分没有底。 从来没有尽到一天责任给过半点温情的父母,换了是他们两个,也不会随便上来就认亲的。 汤源连忙安抚道:“没事没事,凯悦晚上会过来吃饭,他就是中二期的病没得治,别扭傲娇的家伙。” 刘续点头道:“揍一顿就没事了。” 王殷成擦汗:“你们两个,不许欺负弟弟。” 汤源、刘续:“……” 晚上凯悦果然换了衣服来吃饭,东宫的侍从布菜,众人围着圆桌坐。 梼杌和碧游两个躲得远远的,自己在偏殿里吃饭,表示不便插手汤源的家事。团子拉着太极在内殿玩儿,汤源便让侍从照看着。 凯悦坐在主位上,汤源在他左手方坐着,刘续坐在汤源另外一边,而王殷成和刘续坐在凯悦边上。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微妙,凯悦冷着个脸敲腿坐着,十分没有规矩,汤源朝他看了一眼,凯悦在妖魔皇宫长大其实一向明白规矩礼制,今天这么没有吃相,必然是中二病又犯了,故意做给他两个老子看的。 果然刘恒朝凯悦看了一眼皱了下眉头,王殷成倒是什么都没说,给凯悦夹菜。 凯悦捏着筷子垂眸看着碗里的菜,挑挑拣拣最后筷子一扔,对侍从呵斥道:“东宫怎么换厨子了?今天这菜是平时做的菜么?”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对王殷成夹的菜挑剔,不好朝他发火,直接为难侍从。 汤源看凯悦皮痒就想捞袖子收拾他,王殷成却笑道:“厨师做菜总有不合口味的。”说完便对侍从道:“把菜撤了,上我做的。” 众人:“……”汤源默默在心里给王殷成竖了一个大拇指。 侍从应了一声,便开始撤菜,凯悦眸中一怔,一时间心里涌上各种滋味,那些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他扫了一眼桌上,之前和汤源吃饭是第一次和兄弟吃饭,而现在,他却是在和家里人吃饭。他喉头动了动,本来想再摔筷子的手收拢到桌子,死死捏住。 他这是要……吃到家人做的饭菜么…… 凯悦眼神一转,故意又恢复了傲慢了神色。侍从不久端了菜上来,刘恒刘续站起来自己摆菜,王殷成汤源在旁边搭手,就好像他们过去在人间的家一样。 王殷成把他觉得最好的菜摆到凯悦面前,道:“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今天就随便做了一点,等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做。” 汤源在旁边咬着筷子道:“妈我想吃馄炖。” 王殷成:“回头给你做。” 凯悦本来已经做好随时变脸给他们难堪的准备了,然而王殷成来了这么一出,他突然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眼里流露出明显的诧异和不知所措,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接王殷成的话,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神色面对如今温馨的氛围。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55章 汤源现在总算能给凯悦这小子下一个准确定义了:这家伙全完就是个m,不调/教他就不舒服,上赶着找j□j。就好像当初在地下监狱的石室里,凯悦打不过自己果断躺平被收拾,汤源其实清楚凯悦没有真的想还手打,凯悦不一定打得过自己,不过要真动起手里,显然不是当初那个阵势。 现在也是一样,明明找不开心的是他,最后服服帖帖的也是他凯悦。 王殷成亲自煮了菜端上来,凯悦就从一开始的中二病发作转换成了闹别扭,王殷成给他夹菜他也吃,吃得干干净净碗里一点都不剩,吃完了偏偏要说不好吃,不是咸了就是甜了或者就是味道不太对、胡椒粉放多了香菜放多了。要么就是这个不吃那个不吃,挑剔得要死。拐弯抹角的让人伺候他,顺他的毛。 饭后碗一推,咋咋呼呼道:“做的什么呀,没吃饱没吃饱,我回麒鸾殿去吃。”说完拔腿就走头都不回。 王殷成虽然心里清楚这孩子别扭,不过还是担心道:“我手艺差了么?” 汤源晃腿笑道:“妈你别睬他,你那是不好意思了,怕脸红找理由赶紧溜了。” 王殷成点点头,道:“我晚上再包点春卷送过去给他当夜宵。” 刘续和汤源立马异口同声道:“我也要!” 汤源吃完了就先回了内殿,他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个小团子无时无刻不记挂在心里。 汤源回内殿,绕过了屏风就看到团子躺在太极腿上打滚,太极靠着屏风伸长了腿坐着,垂眸一动不动看着团子。 团子看到汤源翻身坐了起来,飘到汤源身边,汤源把团子兜住,忍不住道:“不能老是飘着,不站的话以后都不会走路了。” 团子毫不在意走路这种小事,反正可以飘着平时又有人抱。 宫人从后面的汤泉搬了一捅热汤摆置在屏风下,汤源把团子剥了放进捅里,水很深,团子自己飘在水上,蜷着腿水只到胸口的位子,汤源捞了袖子拿毛巾给他洗澡。 太极从屏风下站起来走到捅边蹲下,也看着团子,团子抬眼左看看汤源右看看太极,最后咯咯咯笑起来,十分开心的样子。 洗碗之后汤源把团子抱上床睡觉,他和衣坐在床上哄团子,那边王殷成推了门进来,把新炸好的一碗春卷递给汤源,顺手揉了揉团子。 太极好像成了一直被人忽视的背景,宫人们也不会和他说话,所有人都不理他,做什么都绕开他,只有团子会蹭蹭他和他玩儿。 汤源把团子安置在床上,和王殷成一起走除了内殿。 长廊上亮起了宫灯,远远望去如同窜连起来的一条曲直蜿蜒的宝石项链,夜晚的温度有点低,风中带着潮湿的凉气,汤源没有穿外袍,裹着一条毯子和王殷成一起静静坐着。 汤源看着头顶的月亮,忍不住感慨道:“好神奇呀,就好像在人间的家一样。你和爸爸,还有哥哥,大家都在一起。家里还多了其他的成员。”转头:“过去的事情,真的没有关系么?”汤源指的是凯殷太子和青帝之间的事情。 王殷成笑了一下,道:“我现在是王殷成,又不是什么妖魔族的太子,我没有担子没有责任,我做什么样的选择都只是我个人的事情。再说那些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么?轮回都不知道多少世了。” 汤源忍不住叹气道:“是啊,这样挺好的。”王殷成和刘恒,只是他的两个父亲而已,不是凯殷太子和青帝,没有恩怨情仇,早已是人间的夫妻,家庭美满,多好。 王殷成转头:“那你呢?” 汤源耸肩:“暂时就这样了,团子还不会走路,凯殷还老是一副欠揍的样子,有两只老虎要养,我哥在天界又是弱势群体,不过幸好,现在有你们两个。” 王殷成笑道:“别扯开话题,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没问其他人,我就问你和太极的事情。” 汤源立刻炸毛道:“哎,妈不要挑人痛处戳呀!” 王殷成抬手拍在他脑袋上:“儿子的婚姻大事难道不是当妈的应该关系的么?” 汤源立马萎了,过了一会儿才道:“还能怎么找啊,感情不顺,和太极八字不合,没姻没缘。” 王殷成突然道:“变回天胎是补不了魔之缝隙的。” 汤源:“ 啊?” 王殷成道:“就凯悦那个半吊子,皇族里的日常功课恐怕都没学全。魔之缝隙确实是当年女娲补天遗留下来一条缝隙,不过不是因为石头不够,你看过天族史吧?当年其实还多了一块五色石,所以那缝隙其实是故意留下来。” 汤源:“故意?” 王殷成道:“神鳌的四肢被砍断撑起了天界的四极四荒,四极四荒是苦寒之地,春夏秋冬几个极端,女娲当年把神鳌四肢送去四极四荒撑天的时候,发现那里气候太极端,就在补天的时候顺便那四个极端的四荒也封进去了。现在的四极四荒虽然也是苦寒之地,不过相比较那个时候已经好很多了。那条缝隙里封印的就是四极四荒的极端气候,还有一些远古凶兽。” 汤源不解道:“那为什么留下一条缝隙。” 王殷成叹气道:“因为仁慈。万事没有绝对,封印四极四荒的时候必然会把一些无辜没有害的生命封印进去,她留了一条缝隙,希望那些熬过四极天的生命从缝隙里逃出来,不要再受四极之苦。” 汤源突然道:“那缝隙变大,意思不就是说,四极四荒很可能破掉封印……”那到时候里面的凶兽和极端的气候不也就跟着出来了么? 王殷成点头道:“所以还是要想办法把缝隙补上一点。女娲当年可能也有所考虑,所以才会留下的一块五色石。” 两人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王殷成及时止步,把话题扯了回来,道:“关于太极……嗯,你可以这么想,抛掉身份背景法术过去的恩怨等等所有能抛弃的东西,你觉得和这个人还有没有希望。如果答案是肯定没有,那就不用再拖了,如果你不确定,说明你心里还舍不得这个人,这样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最后都不会让你满意。” 汤源忙道:“那怎么办?” 王殷成说完本来起身就要离开,被汤源这么急忙一问,笑起来道:“你心里的答案比你的本能来得还要快么。” 汤源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心里竟然已经有了选择,他在王殷成面前没有半点防备说话也随意,下意识的一个追问就立刻暴露了心里的想法。 汤源痛苦的捂住脸,纠结得想真是好烦。 王殷成揉揉他的脑袋:“别烦了,神仙没有寿命,最多的就是时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让时间给你答案吧。” 这天晚上汤源躺在云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盘旋着王殷成的那句“时间给你答案”。他翻了个身转头朝屏风的方向看去,太极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难道就这样么?一直耗着,就这么过着,然后某一天突然发现两人又对上眼了?然后和好,在一起? 汤源又翻了个身转回去,闭上眼睛,他总觉得不甘心。 汤源这天晚上睡得并不好,他平时睡觉基本不做梦,这天晚上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他把团子抱起来像个木偶人一样起身离开云床走出内殿,接着驾云飞离了妖魔皇宫。 梦里好像有一个人在和他说话,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但他似乎又在哪里听过,让他觉得不寒而栗浑身颤抖,那声音笑着和他道:“谢谢你千年之前的款待,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被关着。不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麻烦你再给我找一样东西,我的鳌壳还封在‘魔之缝隙’里,麻烦帮我找一下吧。” “一定要找到哦,你脖子后面有我的封印,要是不老实找的话,咳咳……哦,对了,你的儿子当然也要下去,这样你才有出来的动力么。” “祝好运,早点出来哦!~顺便,啧啧,你的骨髓很好吃。” 汤源听到最后那句一声冷汗,突然睁开眼睛,他脚下半悬着,低头看下去才发现自己站在魔之缝隙的边上。脚下五光十色的流彩看上去人畜无害,然而汤源却感受到从里面吹出来极冷的寒风。 汤源手里抱着熟睡的团子,下意识的就要后退,然而却被一双手拦住。 那双手的主人站在汤源身后,面孔隐没在一方黑色的斗篷下,他唇角勾了勾,冷笑道:“下去吧。”说完手轻轻一推,五色的流彩印在汤源黑色的瞳孔中,魔之缝隙如同一只突然张开大嘴的猛兽将他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不会断更啦,大家放心好了 第56章 被封印在五色石中的四极四荒在魔之缝隙内劈开了四个空间,每一个空间都有一个极端天气,春夏秋冬。 汤源比较倒霉,掉进魔之缝隙的时候刚好极冬的封印之域打开了大门,汤源便直接掉进了极冬之中。 可怜汤源的本体生来就是一只紫鸾鸟,鸾鸟在远古时候就是神兽,虽然一直被妖魔族供奉为神祗,但倒霉的是,鸾鸟是一只相当矫情的神兽,矫情到什么程度,——喜欢干净、每天都要整理羽毛、怕冷不耐寒最不喜欢冬天,春夏秋冬只喜欢夏秋交界的气候,吃的东西必须干净,睡的窝也必须干净清爽,如果太冷了,鸾鸟作为神兽的高阶属性就会完全消失,什么法力都使不出来,就和一只普通的鸟儿没什么差别。 汤源抱着团子被神鳌这么直接推进了极冬之地,骂娘的心都有了。 他的反应还算快,在掉进极冬之地的最开始就长开法术护住了周身,用一层厚厚的结界把团子护在怀里。反冲的法术放缓了他掉落的速度,他抱着团子慢慢落下,抬眼时隔着一层结界能够看到极冬之地满天的雪花。入眼一片白色,这种白色的雪景是汤源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过去在人间也曾去过最北面的城市领略过雪城的白色美景,然而极冬的白色却和人间的北方城市完全不同。 雪花满天覆盖,整个极冬之地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除了白色看不到其他任何颜色,也没有半个人影半个建筑物,大地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头顶也是一片乌蒙蒙的白色,白色的云层之后似乎有一个类似太阳的发光体,现在刚好正是整个极地的白天。 太安静了,整个极冬之地安静的令人觉得可怖,汤源仔细一听,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极冬之地听到雪花落地的沙沙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汤源抱着团子慢慢落下,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脚会陷入雪地里,然而等他站稳了才发现,雪地竟然十分厚实,一脚踩上去就好像踏在冰砖上一样结实。 团子被护在温暖的结界中沉稳的睡着,汤源亲了一口团子,有些无措的朝周围看去。他的不安被自己锁紧心底深处,理智被调动到最大程度,就像神鳌那个死王八说的,只要有团子在汤源就绝对会好好的想办法出去。 然而入目皆是白色,东南西北汤源现在都分不清楚,只能从日头的方向勉强辨认出来。他站在一片白色的平地上,不远处有许多高高堆砌的雪层,汤源开天眼看了一下,发现那些其实是极地长的寒树被雪覆盖住了。 汤源在自己的本体感受到寒冷之前就张开了结界护住身体,但极冬不愧是连女娲都要封印起来的苦寒之地,还没多久,汤源就感觉自己踏在雪地上的脚底板已经冻成了冰块,低头看去,膝盖以下的地方竟然全都湿了,裤子鞋子上有一层薄薄的冰片。 明明周身都护在结界中,然而那雪那冰竟然能直接穿透结界。 汤源简直要给极冬之地点32个赞! 没有方向也不清楚极冬之地的时间,不知道会不会有凶兽,没有食物保暖物更不会人,在这个时候除了理智,什么都帮不上汤源。 汤源试着用法术驱散身上的寒气,然而一运气才发现,自己的法术竟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都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妖魔血也像是凝固住一样,根本不听使唤。汤源单手托着团子,另外一手试了好几次才在指尖点起一个火球,然而那火球却小得可怜,就好像打火机打出来的火焰一样。 前后不过才十分钟的工夫,汤源发现自己的法术竟然都快要使不出来了。 而这个时候,极冬之地突然一震,汤源脚踏着雪地能够感受出来那震动不是从地面而来,而是从极地的上空。 汤源赶忙抬眼看过去,极地的天空又震了一下,接着他远远的看到极地上空突然掉下一个什么,那东西一开始只是一个黑色的点,以极快的速度掉落,掉到半空的时候突然稳稳顿住,接着,汤源看到那个黑色的点周围激荡出一层银光,有什么东西在黑色的点上方张开,接着那顿住的黑点携卷着风雪如同一只翱翔的鹰一般冲刺了过来。 汤源发现那东西竟然以绝对的速度朝他俯冲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要不好了。苦寒之地多出凶兽,这要是换了在妖魔族随便什么凶兽他都不用怕,但问题是他现在的法术使不出来啊!坑爹的。 汤源心念一动之间抬手,手掌推开朝着斜上方张开一个护盾,然而护盾刚刚张开,那俯冲过来的“凶兽”携卷着风雪竟然在汤源斜上方不远处打了一个拐,接着“嘭”的一声,狠狠的落在十米开外的雪地里。 激动之极的雪地全是冰冻住的雪层,看上去软绵绵的,其实里面全是冰水冻住的土层,“凶兽”直接撞上地上,没有陷进冰里,却撞裂了冰层,激起一层冰渣子。 汤源没敢收护盾,转头定睛看过去,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凶兽,却是一个人。 那人摔落在地上,身后有一只汤源熟悉的单翼,一条胳膊摔得脱臼以一种畸形的姿态趴在地上。他慢慢爬起来,单翼抖了抖合拢到背后收起来,慢慢变成了透明,最后消失。他抬起完好的一条手臂,手抓住脱臼的胳膊一抬,恢复如初。 汤源愕然看着那人爬起来转头,颀长的身形在白色的风雪中更显孤寂,他还穿着当时侍从分给他的一套长衫,单薄的袍子不占半片风雪,他静静的立在不远处看着汤源,眉眼间淡淡的,眼神利落干脆。 竟然是……太极。 汤源收了护盾,转头朝远处的天际看过去,太极是怎么下来的?难道也是被神鳌那个龟孙子一脚踹下来的? 太极在汤源思考的工夫里已抬步走近,他和汤源不同,汤源的本体是怕冷的鸾鸟,然而太极的本体却是一块石头,汤源接触这冰层的脚已经完全湿透结冰了,然而太极身上却不沾半点风雪,那些落下的鹅毛大雪飘到他的周身便消失,冰雪也封不住他本体的法力。 汤源愕然看着太极,喃喃道:“你怎么也下来了?被神鳌推下来的?” 太极只一动不动看着汤源,那表情眼神十足就是个石头人,他抬手果决的拉住汤源的一条胳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侧头贴近汤源耳后,接着伸出一手挑开汤圆脖子后面的长发,露出那已经显现出来的神鳌印记。 汤源突然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冷,相反,他发现太极周身的气泽十分温暖,好像根本不受极地寒冷气候的影响,法力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限制。 汤圆不知道太极要做什么,太极却一直盯着他脖子后面的神鳌印记,手指头在上面摸了一下,那印记便是一闪。 太极的手指冰凉,汤源本来就不耐寒,被这么摸了一下又打了一个哆嗦:“喂,你。” 太极放开汤源,抬眼看了看天,动作干脆表情利索,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跌入极冬之地的反应。他接着又看了看四周,朝着雪地里寒树的方向看了过去。 “亲爱的小鸾鸟,你现在已经到了四极四荒的冬极之地了吧?记得给我找鳌壳哦~!”神鳌不紧不慢的声音突然愉悦的跳跃在汤源脑海里,把他吓了一跳。 汤源知道神鳌是通过种在自己脖子后面的印记在联系自己,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问候了神鳌全家。 太极从远处把视线收回来,转头的时候正对上汤源翻的那个白眼儿,他面上什么神色都没有,淡然的好似这冬极之地不尽的雪。 汤源一手托着团子,一手扶额,闭眼皱眉时表情十分不耐烦。 太极上前,两手捧住汤源的脑袋,侧头凑到汤源耳边,冷冷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神鳌:“!!!” 57 57、更文 汤源现在抱着团子缩在一个小旮旯里,他的屁股下面是寒树叶子堆起来的一个草堆,面前是树枝燃烧的一团真火,而他所在的地方,正是由寒树粗壮的树干挖空形成的。 汤源膝盖以下的脚和腿全部都湿了,此刻正搁在草堆上用真火慢慢烤着,冰化开之后温热的水便黏在裤子和鞋子上,难受得汤源各种不舒服。 汤源从前对自己鸾鸟的身份从来没有半点意识,现在到了冬极这片极寒之地才感觉到各种变扭。 冷得要死,没有热水洗澡,身上的衣服没有办法换,屁股下的草堆也是脏不拉几的。汤源觉得很难受,心里十分别扭又焦躁。 不过,现在的境地他也没法挑三拣四,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而这些也不是他一个鸾鸟能做到的,如果没有太极,他更加不会知道冬极之地的白天如此短暂,竟然只有六个小时,剩下的几乎全都是黑夜。 太极就好像曾经在这片苦寒之地生活过,他把寒树靠近树根的树干挖空,摘了叶子堆成一堆,树干烧出真火,再用雪将树干挖空的洞口填实。 汤源现在就一个人抱着团子坐在里面取暖,太极在外面把洞口填实就离开了。 汤源本来以为他是坐在外面不肯进来,仔细一听才发太极是走远了,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汤源有些恹恹的,他发现他对寒冷的天气完全没有抵抗,现在躲在树洞里被真火这么一烤,暖和是暖和了,就是没精神,整个人就要好像……就好像是怀了小鸾鸟一样没精神…… 汤源靠着树洞怀里抱着团子,被自己那个比喻囧了一下,接着继续没精神的靠着,他眼睛越睁越小越睁越小,最后只眯着眼睛留了一条缝和半点神思。 没多久太极回来,从外面把雪堆推倒缩着身体进来,再用雪把洞口封好,汤源这才像是惊了一下彻底醒过来,发现是太极的时候松了口气。 太极说完“闭嘴”两个字之后再没说过半个字,他从外面回来,进门之后看了眼汤圆,把带回来的冰块在地上敲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肉,接着用寒树的大树叶包裹住,扔进了火堆里。 汤圆注意到那个是生肉,他疑道:“怎么会有生肉?”难道附近有活物? 太极这才开口,倒是自打两人重逢之后的第一句话:“附近有寒地生的动物。”太极说这话的时候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他的长发用绳子束在脑后,额前有碎发贴在脸侧,他带回来被冰冻住的肉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毛发没有内脏和半点血丝,就好像是从超市冷冻柜里拿回来的肉一样。孙悟空大闹异界 太极用寒树的大叶子接二连三的把生肉包裹住扔进火力烤,动作干净利索,汤源突然想起来自己随身带着当时太上老君给自己的乾坤袋,他把乾坤袋打开,伸手在里面摸了一番,惊喜的发现团子的奶葫芦在里面,同时还有好多当时置办年货买的好东西。 汤源摸摸摸,摸了一盒子糕点出来,一脸欢天喜地的拿出来递给太极,太极看了一眼接过来,默默的把盒子拆开,用树叶包裹了糕点扔进了火堆里。汤源又摸摸摸,竟然还摸了一包酱料和细盐,递给太极,太极接过去放到一边。 团子一直在睡没有醒,周身萦绕着一层暖流,并没有被极地的气候影响。 树洞内很安静,太极坐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垂眸看着火堆;而汤源腿上湿漉漉的,真火一时半会儿没法把衣服烤干,汤源又不能脱了鞋和裤子,只觉得难受。别扭的坐了一会儿,把腿盘起来,坐了一会儿又把腿放下去。 几次之后太极躬身挪过来,他一把抓住汤圆的脚踝,就和逮一只兔子一样,他把汤源的靴子脱掉扔到火堆边上烤着,脚放在自己盘着的腿上,但汤源的小腿还是湿的,太极的眼神朝上面看了一眼,这次又吐出了几个字:“脱掉。” 汤源:“额?” 太极:“裤子脱掉。”想了想,躬身弯腰站起来,倾身凑到汤源身前,道:“你抱着孩子,抬一下屁股,我帮你脱。” 汤源瞪眼看着太极,他现在的注意力没办法特别集中,寒冷让他的大脑运转得急慢,但即便如此这么长的时间他也反应过来了,太极被抽了仙骨神体和神力,但过去前世的记忆恐怕还在。他刚刚一直在琢摩,太极现在虽然是个刚刚出生的天胎没有恢复法力,但记忆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跟着跳下来,神鳌会咋咋呼呼的跟死了老婆一样惊愕。 汤源这会儿脑子还有点转不过来,太极让他抬个屁股,他抱着团子愣了一下,接着慢慢撑着脚抬了下屁股,太极便抓着他的裤腰把裤子直接剥了下来,汤源就和一只蠢蠢的兔子一样眨巴着眼睛露着两条光溜溜的腿。 太极在树洞内找了几根长树枝,稍微摸索了一下就做了个架子把汤源的裤子撑起来放到一边烤。 打造电影教父 汤源傻呵呵坐着,太极转头又把汤源的脚塞进自己袍子里,长腿拿袍角包裹住,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坐着。 等汤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裤子已经烤得半干了,树叶包裹住的肉香也弥散在了整个树洞内。他惊愕的坐直了,怀里的团子闻到肉味不安的动了一下,他拍拍团子,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扔在一边烤的鞋裤,无语的发现……他和太极似乎有了一些质的发展—— 东宫的侍从是怎么当差的?给太极拿衣服只拿外袍和外裤的?竟然连内衣都不拿?他冰冷的脚板直接贴在太极光洁而温暖的小腹上! 这个节奏不太对,汤源这么告诉自己。 如果太极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石头人,不管做什么汤源也不会觉得很尴尬,但问题是,从刚刚的表现来看,太极根本就是恢复记忆了!什么都不懂的天胎会了解极地的气候?什么都不懂的天胎本能的就知道挖树洞遮寒过夜?什么都不懂的天胎会知道哪里捕猎,还把生肉处理干净了带回来? 汤源这会儿终于醒悟过来了,太极根本就还是原来那个太极呀! 汤源想到这里无语的抬脚在太极小腹上踹了一下,接着又因为暖和自动贴了上去,太极小腹肌肉一缩,转头看着汤源。 汤源回视他道:“别装,恢复记忆了装什么装?” 太极看着汤源,黑眸平静没有半丝波澜,好似在认真的打量眼前的人,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装。” 汤源:“天胎出生的时候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吧?后来慢慢想起来了对吧?还装死不说话?” 太极点头,算是承认了。 汤源无语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觉得太极还是不会说话比较好,这样至少两人还不会尴尬。 太极却接着突然道:“一开始本来就不会说话。” 汤源被太极这么顶了一句,抬脚又踹了一下,这次太极没躲,他转头用树枝从火堆里把烤熟的肉扒拉了出来,树叶已经烧焦了,然而肉却烤的深红深红的直冒油,太极用干净的树叶把肉拖住,撒了调料,递给汤源。 汤源伸手就要接过,太极却看着他道:“再踹我就没肉吃。” 汤源:“……”果然他还是比较喜欢那个闭嘴不会说话的石头人太极。民国之风流人物 汤源横了太极一眼,默默把肉接过去,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肉,然而那肉香味却直扑鼻,烤得深红色满是油光,一口咬下去肉质鲜嫩可口,汤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半个手掌大的肉几口就吃完了,吃完之后就看着太极。 太极手里托着树叶,三根手指抓肉,即便如此吃相也十分好,只有手指头那一圈有油,其他地方竟然没沾到半点荤腥。汤源看着太极没吭声,太极抬眼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动。 汤源是一个合格的墙头草小鸾鸟,他这次没踹太极,脚趾头曲起来在太极小腹上戳了戳,又戳了戳,抿着嘴巴抬眼看他。 太极咀嚼着嘴里的肉,幽幽看着汤源,不沾油腥的嘴角隐约挂了半丝笑意,他从火堆里掏出另外肉包,打开沾上调料之后递给了汤源。 汤源舔着嘴角接过去,十分满足的吃起来,吃了肉之后他身上开始暖和,手脚也不再像个冰冻块子。 神鳌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汤源脑海里炸起,“我的鳌壳呢?鳌壳呢?找到了了没有,到底找了没有?” 汤源餮足的心情立刻被毁了,他无语的叹口气,翻了个白眼儿,自言自语道:“在吃饭呢,别废话。” 太极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曲起汤源的腿,汤源便以一个膝盖顶在自己胸口、脚还贴在太极身上的姿势坐着,而太极半跪着,一条手臂撑在自己身旁,另外一手怀着他的脑袋。 “我说……”太极缓缓的吐字,因为刚刚吃了肉,带着肉香味的温热气息扑在汤源耳边,汤源忍不住一个颤栗,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神鳌炸道:“汤源我才不管你旁边那个是谁,你要让你的小儿子一辈子生活在苦寒的四极四荒一辈子出不来么?” 太极接着缓缓吐息:“四极四荒挺好的,如果住的开心,我们一家三口可能就在这里定居了。” 神鳌:“……” 汤源:“……” 作者有话要说:来卖个萌,喵~! 代孕夫明天、后天、大后天三天之中的任意一天恢复更新 代孕系列会出第二本喵~! 58 汤源翻了个白眼儿,一脚把太极踹回去,谁他么跟你一家三口, 太极坐回去之后继续拿袍子抱着汤源的腿,沉默的烤着火没说话,汤源发现脑海里神鳌的声音没有了,好像每次太极一开口,神鳌就能震得好半天吐不出半个字。 团子刚刚闻到肉味睡得不安稳,汤源抱着哄了哄拍了拍,这会儿又沉睡了下去,不睡足是绝对不会醒的。汤源倒希望团子一直这么睡着不要醒,最好等他们出去之后再醒过来,这样也省得团子受惊害怕。 树洞里的温度渐渐高起来,但最多也就是比外面暖和,对汤源这只鸾鸟来说其实还是冷。 晚上汤源重新穿上已经烤干的裤子和靴子,蜷缩着搂着团子躺在寒树的树叶上。 太极在一旁突然道:“不要睡。” 汤源闭着眼睛闷声开口:“没有睡。” 太极:“睁开眼睛,不要躺着,温度对你来说太低了。” 汤源睁开眼睛,平静的看着他:“睡过去就不会醒了?” 太极:“冬极不是普通的冬天,上古时候孕育的天胎也有扛不住四极四荒苦寒的。” 汤源坐了起来,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好像来过这里?”要不然怎么会对冬极这么了解? 太极的黑眸在火光的映衬下没有半点温度,就好像汤源过去认识的那个勾陈宫的主人一般,:“很多年之前,天胎都是在魔之缝隙内的四极四荒孕育出来的,不是在外面的魂都山。” 汤源:“??” 太极:“天胎在四极四荒孕育,出生之后挨过四极四荒的苦寒,活下去的天胎从女娲留下的魔之缝隙爬出去。” 汤源震惊了,上古时候的天胎是在这里孕育的,那岂不是说太极、青帝这些人全部都是挨过四极四荒才活下来的?难怪天胎个个都会有那么强悍的法术,也难怪这些人生来就没有情根。这么恶劣的环境,唯一的诉求就是活着出去,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活着活着,哪里还会去讲什么人情。 太极没有说其他的,只拿寒树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分了四个区域,道:“春夏秋冬,基本就是这四个极端,魔之缝隙在极寒之地的最中央,想出去路只有一条,”说着在圈外又画了一个圈:“我们在极冬,往四极的交汇处中点没有捷径,更加没有办法直接过去。只能朝极秋的方向,把四个苦寒之地都走过,最后才有可能走到魔之缝隙的大门。” 汤源抓住了重点:“什么叫可能?” 太极道:“时间,魔之缝隙每隔八十一年开一次,提前六个月之内到达可以等待它开门,不过如果提早到或者晚到,四极四荒的时空会把你送回原点。等八十一年的同时,还要从原点历经四极,极端的气候和凶兽,所有都要重新再来一遍。” 汤源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是变态的规则。 太极道:“在冬极你不要睡觉,鸾鸟有冬眠期,睡一觉就要一百五十多年,等你睡醒了,团子都长大成人了。” “……”汤源心里忍不住吐槽——不是刚好,满足你“一家三口在这里定居的‘美好愿望’”。 太极瞄了他一眼,就好像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一样,默默道:“神鳌有个治不好的麻烦病,每次被噎住就会气不顺嗓子口堵气说不出话。你下次想让他闭嘴,就逆着他的话说。” 汤源抬眼看太极,眼神无畏的嘲讽笑道:“我也没指望你重新做了天胎醒过来就多有情商。” 太极被汤源的嘲讽一刺,愕然的顿住,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转头低眸沉默下去。 汤源开了这个口,索性把话讲开了:“我也没想过要和你再怎么样。” 太极转头看着汤源张嘴想说什么,然而汤源那么平静的看着他,他的话堵在嗓子眼儿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只点了点头。 @ 汤源没闭眼,他怕自己真的这么一睡就睡一百五十年,他一直睁着眼睛,反正现在做神仙不睡不休息也没有关系,等到了极秋再睡也一样。 冬极的白天很短夜晚很长,几个小时之后团子醒了,睁开眼睛水灵灵的在树洞里一扫,有些难受的晃了晃身体,汤源赶紧把团子架起来,摇了摇道:“团子醒了?”通天神医 团子喉咙里咕噜噜响了一声,最后憋了几个字出来:“哪……里?”他的云床?暖呼呼的云被呢?他的小枕头呢?他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的麒麟香炉和屏风呢?团子的起床气也不知随了谁,一睁开眼睛就很不高兴的扭了一下,打了个哈欠。 汤源解释道:“……团子我们在和舅舅(……)玩游戏,捉迷藏,要让舅舅找不到我们,所以我们躲起来啦!”小孩子就要这么哄,汤源坚定的告诉自己。 团子喉咙里咦了一声,皱着小眉头一脸疑惑的样子,太极突然出现了汤源身侧,拎着团子的一条小胳膊,认真道:“不需要这么哄他。”语气一转又变得十分严肃,对团子直接道:“我们在四极四荒,很危险的地方。” 团子一下顿住。 “哎?”汤源护犊子一样把团子朝自己怀里拉,一边对太极道:“闭嘴!” 太极不为所动的拉着团子的一手,认真的看着团子,接着继续道:“四极四荒,我以前告诉过你的地方,很危险,有很多凶兽,记得么?”团子当蛋一千多年,这一千多年里太极一个人带着团子,从来没把他当成一只蛋,他给团子讲了很多事情,天族的妖魔族的,甚至是上古远古四极四荒魔之缝隙。所以在太极心里,团子从来不是一个刚刚出生什么都不懂的小仙胎。 在教育问题上出现分歧的时候要怎么办?关于这个问题,汤源头疼的发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团子的眼睛渐渐瞪大,汤源以为孩子被太极吓住了,差点就要火冒三丈的跳起来和太极对打,哪知道团子嘴角一弯,突然兴奋的小拳头攥起来在,肩膀抖呀抖,开心的喊了一声。 汤源:“……”不怕? 太极的眉眼松散开,嘴角弯了一下,手握住团子的小手,低头道:“会有危险,怕么?” 团子:“不,怕。” 太极摸了摸团子热乎乎的小脸,团子挥了挥拳头,一脸亢奋的样子。太极道:“这才是我儿子。” 汤源:“…………” 汤源扶额,团子这会儿会说话的话,搞不好会说——我会保护麻麻的!我会把那些凶兽打个稀巴烂!我绝对不会手软的!但他也承认,太极的方式虽然他不认同,但结果还不错。大概因为是自己的宝贝儿子,总是忍不住要护在怀里,但显然太极的方式对团子来说更加合适。 天上地下唯二的三族混血,应该是勇敢强大的。 太极重新坐回去,转头和汤源对视了一眼。汤源不动声色的把视线挪开,他总觉得太极似乎还在打他的主义。 虽然天还没有亮,但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也没有风。太极把雪推开站出去,团子自己飘出去,汤源爬出洞口的时候惊叹的发现头顶竟然有密布在苍穹之上的点点星光,好似拓开的一条银河,点缀着这个苦寒之地的奇丽景色,星光之下的雪地泛着淡淡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大片雪地。 太极也昂头看着星空,这是他曾经熟悉的景色,很多很多年之前,“女娲将时空时间和苍穹一起封印了进来。” 团子飘道太极脖子后面,两腿架在太极脖子后面跨坐着,手抓着太极的头发。 汤源问道:“你在四极四荒哪里出生的?” 太极道:“极夏。” 汤源:“那你也能受住冬极的气候?” 太极转头道:“都一样,生来就是石头,一开始就没有五感。” 汤源点头,难怪。 太极抬手扶了下团子,团子下巴搁在太极脑袋上,太极转头道:“走吧,还要找神鳌的龟壳。” 汤源跟着太极:“你在四极四荒见过他的龟壳?” 太极:“极夏。” @ 伴着星光,汤源和团子跟着太极朝一个方向走去,冬极地带安安静静,没有风雪之后,更是寂静得渗人,稍微有一点声音都会在这片雪地上被无限放大。 最开心的是团子,他在天族的时候从来没见过雪,在妖魔族也只见过用法术召唤出来的很小很小的两场雪,冬极之地覆盖的厚厚一层的大雪对他来说无疑是诱惑的玩乐场地。盗墓大发现:盘古鬼咒 团子飘在结界里,一会儿摸摸雪,一会儿在地上滚个雪球,一会儿又抓一把雪朝太极和汤源扔。孩子的视角和大人永远都不同,他们总能看到成年人发觉不了的快乐。 团子玩了一会突然飘高了起来,抬眼朝远处看过去,汤源和太极几乎是同时发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危险气息。那股气息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周围,毫无半点预兆。 团子飘了下来,飞到了汤源和太极之间,太极看着远处,对汤源道:“不要用法力,神鳌龟壳在四极四荒会自动吸取法力,用的越多吸的越多。” 汤源抬手摸了摸团子的脑袋,也看着周围道:“那就只能用拳头解决了,团子飞高一点。”瞬间汤源和太极同时跃步飞起,太极在后面加了一句:“好好看着!” 团子好奇的低呼一声跟着飞高,三道白影在空中跃起,而刚刚他们三人所在的雪地瞬间炸出一道巨大的雪坑,雪地裂开凹陷,风雪刹那在天空中扬起,一只十几米高的雪狼头露着獠牙和蓝色的双眼狰狞的从雪地下潜伏而出,几乎是那一瞬间,包围圈外的白色狼群突围同时一跃而起,朝着空中的三人扑去。 没有法术的情况下能跃起的高度十分有限,汤源抬手,在制高点即将落下的瞬间又推了团子一把,把团子往更高处推去。 太极已先他半秒落下,不知何时手里多出了一把黑色的鞭子,手腕翻飞手臂一个利落在空中一画,鞭子携着的劲力一层层推向最尖端,攒着所有的巧劲,刺向了巨雪头狼的一只眼睛。 巨狼没有躲开,身体带着强劲霸道的力气依旧朝着空中跃起,只是闭上将要被攻击的一只眼睛,他是冬极之地生长的巨大凶兽,皮毛厚实根本不惧怕那还没有它尾巴长的黑色鞭子,他滚烫的鼻息在空中嗤出白气,血盆大口张开,露着獠牙和红色带倒刺的舌头,和太极的距离也只有那堪堪的几米。 然而那黑色的鞭子却像是带了空中飞舞的鹰,带着尖锐刺毒的利爪快速的朝着巨狼另外一只眼睛劈去,太极甚至没有翻转手腕重新使力。 鞭子如同一只毒钉扎向了巨狼的右眼,巨狼嘶吼一声,眼睛没有来得及闭上,瞳眸上炸开一片血光。 “吼!”巨狼怒吼一声,身体在空中一顿,血泪从眼眶中夺出,接着巨大的身体撞在雪地中,瞬间又遁入雪层里。 汤源却已经在不远处落地,接住了太极抛下来的另外一条黑色长鞭。 群狼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并没有因为头狼的受困而有半丝慌乱,他们把目光聚上了雪地上的汤源,齐齐朝着汤源飞扑过去。 汤源一手鞭子是当年东华亲手调/教的,东华这人什么都讲究,就是打架的时候不讲究,唯有一个字“狠”,怎么狠怎么来。汤源反手接住鞭子的瞬间就是一个挥起,撩、抽、扫、劈,四个动作浑然天成又快又准,周身扬起的雪花伴随着群狼的嚎叫声,最前朝汤源扑来的狼扎堆摔在地上,挡住了随后而来的群狼。 星光下雪地泛着淡淡的白色银光,雪狼天生的皮毛成了它们最好的掩护,头狼摔下雪地之后遁地而走不知所踪,那些原本朝着汤源扑去的雪狼掉头而走,训练有素。 太极这才落地,袍角都不乱一个,汤源明明比他晚落下,却在他之前好几秒落地,有些不服气的朝他瞄了一眼,太极抬手扫了扫肩头的落雪,淡定道:“我和东华不是一个路子。” 汤源翻了个白眼,抬眼看到头顶团子的结界发出莹莹的光芒,如同黑夜雪色下的引路灯。 冬极雪地之域又恢复了一片安静,安静的假象背后是可以预料却无法捕捉的危机。 汤源握着鞭子,和太极背对背的方向站着,朝周围看去道:“冬极只有雪狼?” 太极道:“不。” 说时迟那时快,太极的双手握着鞭子举起拉直,一只露着獠牙和口水的狼嘴已凑到了眼皮子下面。这种小型雪狼明显比那些突围狼和巨狼的速度要快很多,太极当时的反应但凡只晚那么一点点,耳朵就要被撕碎了。 小雪狼的牙齿被架住,接着就被太极一脚踹飞,横着扫落在地上。那雪狼痛苦的呜咽一声,然而下一秒已经在他们视线范围内消失。 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只在半秒之内,汤源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只听到太极道:“潜伏、突袭、纪律,速度,智慧。不能杀,狼血会在冬极之地传开,引来更多凶兽。”太极还没有说完,两人又是一跃而起,他的声音在风雪中听不出半丝温度:“东华出生在冬极之地……”地窖首席宠物 太极从来不喜欢废话,打架的时候更是,最后那一句说得莫名其妙,然而汤源却听懂了——东华擅长就是鞭,那一招招毫无章法没有规律可循的鞭术正是在这苦寒之地练就出来的,所以把自己当成东华,东华挥鞭子的时候怎么狠怎么没套路就跟着他这么挥! 冬极地的凶兽是有智慧有纪律的,它们不是汤源概念里的狼群,它们出生在冬极,生来就有智慧和纪律,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所以存活下来的狼几乎都是强者,皮毛厚实獠牙尖利,眼神如同暗夜中夺魂的幽火带着十足的狠辣和冷血。所以越是按照套路打越是会被限制住,太极和汤源只有两个人,狼群却有无数。 这是汤源第一次和人打架打得这么畅快,他脑海中是当年东华在东瀛岛握着鞭子的身影,手上的长鞭挥起时没有半丝多余的动作,他和太极各自为战,手中的长鞭一摔,激起几米高的雪浪;一抽,划开半弧形的武力圈扫开群狼;一截,将奔涌而来的狼群包围圈打出一个缺口;一拉,绊倒无数的冲刺而来的小狼,他身体轻盈脚下踏无痕,转身时袍角带着爽利的弧度,长鞭下激起又飘落的雪花成了他身姿舞跃下的素丽背景。 而太极的手法相比汤源竟然更为利落,鞭子的每一个力道下都是嗷嗷惨叫的无数群狼,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他只是这么站着,转身、挥鞭,便将周身群狼的突围挡在两米开外。以他为为中心的一个包围圈内雪地没有半点痕迹,干干净净如同没有人踏足过一样,没有狼能够近得他半身,他鞭子之下的狼群要么躺在地上抽搐不能再动弹,要么埋入雪地遁走逃离。 汤源原本很专注,打到后来多少有点懈怠了,分出了一点神思,突然感觉道有目光投向他这里,他转头拿手里的鞭子顶在一只后扑的狼的脑袋上,顺便瞪了太极一眼。 太极慢悠悠的收回视线,鞭子最后一甩,结束了手里的动作。 汤源最后一个原地转身一扫,鞭子拉开的风力如同利刃的尖刀,将最后一圈狼扫在地上。 太极补完刚刚没来得及说完的总结语:“不过,他打得没我好。” 汤源:“……” 团子慢悠悠飘下来,满眼崇拜的看看太极又看看汤源,手里捧了雪撒下来就像是在为他们庆祝,最后落下来在汤源怀里拱了拱卖了乖,又飘到太极脖子坐着,兴奋的挥着小拳头。 这时候不远处,一只闭着右眼的中型雪狼慢慢从雪地中走了出来,他蓝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太极,态度却十分倨傲,眼里带着冷嘲:“太极……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会回来。” 汤源认出来,那竟然是刚刚从地下钻出偷袭他们的头狼,只是那头狼此刻没有十几米高,只是普通的中型狼体态。 隔着十米的距离,太极转身正对着那独眼头狼,语气淡淡的,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有从这里离开。” 头狼冷嘲道:“和你一样?背弃你的同伴,独自离开?” 太极却根本不为所动:“我没有同伴。” 头狼大笑:“哈,所以夏极之地都是自作多情的蠢材么?” 太极没吭声,那淡淡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本来如此”一样。 “……”头狼又讽:“那你现在回来,绝对不是来找你曾经的同伴的,对,你没有同伴。” 太极依旧没开口,汤源默默在心里吐槽——都说了没同伴了,还用这个讽刺,太极都懒得回了。 头狼却根本不在意一般,大声笑起来:“魔之缝隙平静太久了,哈哈哈,这次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太极转身带着汤源和团子就要离开,头狼开口继续要讽,他却突然转头说了两个字:“东华……” 头狼一口咬在自己的舌头上,滚烫的兽血带着浓厚的腥味落在雪地上,在白色的雪里如同一朵妖艳的花。 太极说完转回头,头狼:“……” 汤源打了个架身上暖和了不少,血液一流通脑子就活了,他一边走一边想着难不成东华和这个头狼有些什么? 头狼没有拦他们,这是汤源在这里学到的第一个法则——胜者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兔子……忘记更新了,傻呵呵的跑出去吃饭,还以为自己更新了,_(:3」∠)_实在抱歉。 那啥,四极四荒副本算是正式开启了,群么一个~ 59 汤源原本以为他们接下来就要这么在雪地里走上十天甚至半个月,中途砍砍怪刷刷副本,却没想到太极竟然带着他见了他在冬极的唯一一个“朋友”。 他们在冬极的星光天幕之下走了大概两个小时,团子玩雪玩累了趴在太极脑袋上,太极忽然停下脚步,把肩膀上托着的团子抱了下来,汤源把团子接过去,太极蹲下,侧耳对着雪地听了听声音,突然道,“到了。” 汤源,“到了,什么到了,” 太极没有说话,手捏成拳头在地面上砸了两下,接着挥拳用力将冰层敲裂,雪地下的冰层原本是十分厚实的,一拳头最多砸点冰片出来根本砸不裂,汤源这才发现这里的冰层很薄。 冰层砸开之后太极那手把冰扒开,扒出一个供人通行的圆洞。 汤源以为洞内回事另外一番天地,却失望的看到冰层下面竟然是水。 水……水…… 汤源冷不丁打了个一个哆嗦。 团子迷迷糊糊的醒了,好奇的探头朝里面看着。 太极道:“团子的结界没问题,你跟着我。” 汤源诚恳道:“我不想在水下冬眠……” 太极已经跳了进去,道:“不冷。” 冰层下的水在雪地银光的映衬下反射着散碎的银光,汤源伸手试了试水温,惊喜的发现那“水”果然不冷。汤源收回手,那水也没有在他手指上留下半滴水珠。 太极:“不是水,下来。”说完头闷进水里消失了,团子紧跟着跳进去,汤源便没有犹豫的跟了下去。 汤源跳下去之后发现冰层下的果然不是水,那种神秘的物质有着水的触感和波纹,但并不是真正的水,他们在冰层之下感受到四周水的压力和漂浮力,但却又能够呼吸。 太极划水在四周看了看,指着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带头油了过去,团子兴奋的紧跟着,身上发出的银光在“水下”也成了引路的指明灯,汤源跟着朝下游去。[系统]软妹从古来 这一路没有阻碍,也没有再遇到什么“水下”凶兽,顺利得出乎意料,游了一刻钟三人视线里终于不在是黑暗一片,一个奇形怪状的水下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形态奇怪,周身缠绕了很多黑色植物藤蔓,太极绕着石窟一个方向看了看,拉开藤蔓,露出一个浅藏在其下的洞口。 太极朝汤源摇手,示意他和团子先进去,团子蹭一下飞了进去,汤源跟着游进去,太极随后,接着把手上的那些藤蔓植物覆盖好。 石窟里依旧有“水”,正前方是一个很大的甬道,三人朝着甬道里游去,汤源能够感觉道甬道的方向是不停朝上的,果然没多久他们正上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黄色光。 @ 汤源这会儿正坐在一个山洞里,身上披着一快厚实的雪狼皮,他的面前是一团烧得很旺的真火,屁股下面是软绵绵的草甸子,手里还有一个类似碗的大贝壳,贝壳里盛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海鲜汤。 汤源被手里这碗海鲜汤蒸腾着眼前有点模糊,他赶紧把汤碗放到地上,视线朝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 此时此刻,太极正和一个满身是白色长毛,直起身身形足有两米五的高大雪猿人面对面坐着,雪猿人喉咙里发出呜呜嗯嗯的声音,正在用自己的语言和太极交流,而太极也跟着呜呜呃呃的说着什么。而他的宝贝儿子团子,此刻正趴在不远处另外一块皮草上,和一只小小的雪猿人大眼瞪小眼。 汤源叹了一口气,把地上的汤源捧起来咕咚咕咚开始喝,不得不承认,虽然没有作料调味味道稍微腥了一点,但那猿人煮的东西还是挺不错的。 团子破蛋之后从来没见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好奇的趴在狼皮上和小猿人大眼瞪小眼,他身上的结界还没有撤掉,小猿人也好奇的看着他,接着抬手戳了戳他面前发着银光的“泡泡”。团子突然恶作剧的勾了勾唇角,身上的结界突然炸开破碎的银光,就好像气泡粉碎开一样。 综武侠之我心已许 小猿人什么都不懂,被吓得蜷缩到了一边,不久后发现汤源身上冒着银光的气泡没有了,还以为是自己戳破弄没的,吓的嘴角朝下一弯马上就要哭出来。 雪猿人和太极同时朝两个孩子的方向看过去,雪猿人张口,嗓音又粗又犷,然而音调却是柔和的,呜呜呜的不知道说了些;太极喊了一声“团子”,语气中有些许警告的意味。 小猿人朝他爸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看着团子时眼里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团子咯咯咯笑起来,朝小猿人爬过去,小猿人有些警惕的朝后躲了一下,团子趴着抱住小猿人的一条胳膊,那小猿人覆盖着白色皮毛的胳膊上也跟着发出一层银光。 小猿人黑色的瞳孔中闪着好奇又兴奋的光,大声“哇”了一下,团子咯咯咯笑着,在小猿人白色的皮毛上撒娇的蹭了蹭。 雪猿人和太极见两个孩子玩的很好便同时收回视线,继续聊他们该聊的,雪猿人的视线偶尔还朝汤源这里看一眼。 汤源专注喝汤100年,喝了一碗手脚暖和起来了,见没人注意到他那里就起身自己去篝火旁取汤喝,一碗两碗三碗,喝到第四碗的时候,汤源腹部气息一涌,没忍住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 太极和雪猿人聊完了起身坐回了汤源这里,雪猿人礼貌的和汤源点头打了个招呼,起身朝两个孩子走过去。 汤源喝得浑身都暖烘烘的,脸颊显出不自然的晕红,他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你在四极四荒没有朋友的么?” 太极解释道:“他是恩人。” 汤源:“恩人?” 太极摇摇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们从地下走,他会送我们到冬极和秋极的边界。” 汤源:“地下没有凶兽么?” 太极:“有,只是地下温度高一点,再冷下去迟早你会冬眠的。” 全能闲人 我哪有这么废柴……汤源在心里不服气的回了一句。 雪猿人住的洞穴干净又暖和,小猿人也被养得白白胖胖的,一大一小明显是独居的兽类,汤源好奇的朝他们看过去,团子此刻正十分不认生的拉着雪猿人身上的白色长毛。 太极在他身边低声道:“另外一个离开了。” 汤源快速回头,眼里满是询问。 太极也不避讳,直接道:“离开了,从魔之缝隙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汤源怔在那里,小猿人的妈妈从魔之缝隙离开了,把雪猿人和他们的孩子留在四极四荒的苦寒之地,他从这里地方独自离开了,就表示再也不会回来了,抛弃了过去,在新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 “怎么……”他想说怎么会这样,不是孩子都有了么,怎么舍得的,然而话到嘴边舌头打了个结,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之前自己也干过这档子“抛夫弃子”的勾当。 太极没继续这个话题,雪猿人把小猿人留下来和团子玩,离开的时候经过汤源,又和他点点头找了个招呼。 汤源回视他,也点了点头。 太极道:“去准备点东西。”跟着雪猿人走出去。 汤源去篝火旁取了两碗热汤走到两个孩子那里,小猿人明显有点怕生,看到汤源的时候眼神表情都是怯怯的,团子甜甜的喊了一声“爸爸”,小猿人才慢慢凑过来,从汤源手里把汤接过去,贝壳有点烫,小猿人的手被烫了一下赶紧缩回去,团子“唉”了一下,立刻道:“烫。” 汤源朝小猿人招招手,他从乾坤袋里拿了很多小零食出来放到狼皮上,小猿人从来没见过那些东西,好奇的垂眼瞪大眼睛看着,又抬眼看看汤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吃又十分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有些迟,但还是要和大家说,新年快乐,=3= 兔子跨年喝得有点多,这两天晕晕乎乎的,明天继续更新,=3= 60 汤源把乾坤袋的零食几乎全搬了出来,放在山洞内摆得满满的,小猿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开心和团子在狼皮上翻滚。 团子爬过来,脑袋搁在汤源的大腿上挨着蹭了蹭,小猿人学着汤圆的样子也跟着爬过来蹭了蹭。汤源身上有鸾鸟的妖魔气息,小猿人同样也是妖魔,对这样的气息非但不排斥还表现得十分亲近。 雪猿人从洞外走了进来,抬眼就看到小猿人挨在汤源腿上蹭,表情顿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对着小猿人嘶吼的喊了一声什么,汤源和两个孩子都吓了一跳,小猿人抬起头龇牙对着雪猿人也嘶吼了一声什么,但还是不耐烦的爬起来从狼皮上走下来。 雪猿人把小猿人抱出山洞,汤源和团子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刚雪猿人这么一吼团子明显也被吓到了,这会儿正朝着汤源怀里钻。 雪猿人又走进了洞,从山洞里拿了兽皮,铺在离汤源不远的地方,壮实的身体团坐下来,腰身微微弯了一下,略有歉意的看着他们道:“抱歉,吓到你们了。” 原来会说人话,汤源抱着团子侧回身正对着猿人,摇头道:“不,没事,是我拿了东西给孩子们吃。” 雪猿人摇手道:“谢谢,等会儿我们就会启程。刚刚我呵斥他并不是因为他乱吃东西,是因为他主动去亲近你,”说到这里眉头一皱:“这很不好,他亲近你接着喜欢你,因为你身上兽类的气味,很可能将你当成‘母亲’之类亲近的人,他会记得你很长时间,接着难过痛苦,因为你不会再在这里出现。” 汤源怔得几乎都说不出半句话,雪猿人的话像是一刀无情的利刃,虽然冷情,但却又是他无法反驳的事实。 雪猿人接着道:“希望你不要介意,并不是你的问题,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多余的感情十分没有必要。” 团子这时候突然喊了一声“爸爸”朝着汤源怀里更紧的贴过去,似乎并不喜欢雪猿人身上的气息,汤源作为鸾鸟自然也感觉到雪猿人身上释放出来的疏离的气场,这是兽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占领一方土地接着将自己包裹起来牢牢的和其他兽类隔绝开。 汤源虽然没有被这样强大的气场所震,但多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他道:“是我该说抱歉,是我坏了规矩。” 雪猿人笑了一下,摇摇头,垂眼看了看他怀里白嫩嫩的团子,道:“撒娇是小孩子的天性,我也喜欢我儿子对我撒娇,不过有时候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只能强大起来。” 雪猿人并不像他的气场那样表现出对人的疏离,相反,他十分好客也十分健谈,至少比太记得话多太多了,雪猿人和汤源聊了四极四荒的一些事情,甚至也不避谈小猿人妈妈离开的事情。彪悍乡里人 他的眼神直接又无畏,聊起过去的一些事情时并没有表现出难过痛苦,就好像是在诉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这并不是我第一个孩子,之前还有几个,但我第一个没能保住,那时候我还并不认识太极,也不住在这个地下山洞里。我们和雪狼一样生活在雪地上,住在寒树的树洞里。有一天我和孩子的母亲出门捕猎,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其他雪地凶兽捕食了。后来我认识了太极,我在雪地救了他,他就把地下的秘密告诉我,我和孩子的母亲住进了这个山洞了。我们有了其他的孩子,因为生活在地下再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事情。我们把孩子养大,然后送他们离开魔之缝隙,直到有一天,孩子的妈妈说他想离开,我就送他走了。” 雪猿人的话直白又简练,然而汤源从这不长的一段话里却消化了很多的内容,最让他震撼的是雪猿人说他们把孩子养大然后一个接一个的送他们离开魔之缝隙,雪猿人并不是太极,他们生来就是雪地生物,毛发颀长皮毛厚实,这样的先天条件决定了他们只能适应寒地的气候,汤源无法想象雪猿人那轻描淡写的口气背后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艰辛,而最后,他又送走了孩子的母亲。 汤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和雪猿人刚刚认识,听了这样的事情他第一反应就是想安慰几句,但显然雪猿人不需要这样的无用的慰问,汤源道:“孩子的妈妈也走了么?”可是小猿人明明还很小很小。 雪猿人道:“一个个送走孩子让他们离开魔之缝隙,他很痛苦,终于有一天忍不下去,告诉我想离开,我就送他离开了。” 汤源看着他:“难过么?” 雪猿人点了点头:“曾经很难过,但没有办法,他主动告诉我他受够了想离开,好过他偷偷一个人离开。” 汤源突然道:“可是我不明白,当初既然可以送孩子离开,为什么不一起走?”为什么不一家人一起离开去天界过幸福的生活? 这次倒是雪猿人愣了一下,他道:“你不知道么?魔之缝隙一次只可以离开一个人。我和孩子的母亲感情很好,送孩子离开,我们便一直相守生活在冬极,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了了。” 汤源脑海里突然炸开一片白光,一次只能离开一个? 雪猿人看汤源的表情离开解释道:“不不,你不用担心,在夏极找到神鳌的龟壳,把你的孩子放进龟壳里,你和他可以一起离开。”老婆威武 太极这个时候从洞外走进来,他换掉了长袍,身上是黑黄相见的兽皮包裹着精悍的身体。 雪猿人抬起两条胳膊耸了耸肩,抬眼看着太极,呜呜呜说了什么。 太极转眼看了看汤圆,走过去盘腿坐下,把团子抱了过去,团子侧身缩着腿,两手捏成拳头放在胸前呼呼睡着了。 汤圆皱眉看他道:“你之前没有说过一次只能离开一个。” 太极回视道:“这有什么问题?找到神鳌的龟壳,你和团子可以一起离开。” 汤圆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呢?” 太极理所当然道:“会出去的,再等八十一年。” 汤圆:“……”鸾鸟娇贵又傲娇血统病突然发作了,汤圆冷冷道:“我一直觉得,就算要受罪,你也得在我的视线范围以内让我看到,要不然多不爽,等八十一年,羽毛都要等秃了。” 太极突然笑起来,汤圆是见过太极笑的,只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邪性,侧头横眼打量着汤源,道:“八十一年很快,实在等不了,可以找个寒山石窟冬眠起来睡一觉,醒过来我就在视线范围以内了。” 雪猿人突然抬起白毛的大手放在嘴边垂眼咳了一声,哎哎,**不要当着他这种被老婆抛弃的人的面呀! @ 汤源没有再看到小猿人,雪猿人把他独自留在山洞里,身后背着一个白色的口袋护送他们离开。 地下洞窟蜿蜒曲折,然而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危险,他们走了大概半个小时走出了石洞,便看到一方地下水潭,水边还有一个扎实的竹筏。 太极把竹筏从岸边推下河,几人跳上去,他和雪猿人一人撑着竹筏站在一边,汤源从乾坤袋里掏了奶葫芦给团子,站起来看看四周,道:“地下有什么?” 雪猿人道:“鱼,还有很小的荧光吸血虫,其他都不用怕,就这两个,它们特别喜欢吸血,兽类的血妖魔的血,特别喜欢。我带了驱虫粉,用处其实不大,它们都是有智慧的生物。” 汤源和团子无聊的蹲在水边,竹筏慢悠悠的朝前驶去,荡开了一层层的水纹,团子要玩水汤源就把他塞在自己怀里不肯他玩,雪猿人抓头看看他又看看太极,道:“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我的女友曾奇葩 汤源:“说什么?” 雪猿人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指指他又指指太极:“下次出去,要八十一年,八十一年没法见,你们不要趁现在有时间说说话?” 汤源道:“你说的对,有时间我会好好揍他一顿的。” 雪猿人哈哈大笑,道:“动手不好,不好,动着动着会再生一个小团子出来的,哈哈哈。” 汤源:“……” 竹筏顺着水流慢慢超前,起初的一路上十分顺利,雪猿人对这一路很熟悉,知道附近没有危险,就和主动和汤源聊天,他也不找太极,知道和他了聊起来。 汤源问雪猿人:“他们都没有回来看过你么?” 雪猿人一边撑着竹筏一边道:“起初送他们走的时候,他们都会哭,说会回来的。不过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会回来的。” 汤源:“很伤心吧?” 雪猿人点头:“会,不过一想到他们离开之后不会再受苦,在天上好好的生活,就觉得送他们离开的决定是对的。” 汤源:“小猿人呢?长大之后也会送他离开么?” 雪猿人点头:“会的。” 汤源叹了口气,到那时候雪猿人就是一个人了,一个人生活在冬极的树洞里,一个人捕猎一个人吃饭,然后等待下一个八十一年的到来。 他又转头看太极,太极目视前方撑着竹筏,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太极的领地”,体验他过去的生活。在这里太极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上神,他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的“兽”,和四极四荒所有的凶兽一样,活着,挣扎的活着。 他忍不住又想,太极以前在这里是怎样的?被雪猿人救过?他也有无助的时候?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强大的样子?过去在这里没少被欺负吧。 太极突然轻声的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握着手里的桨看着汤源道:“我长得好看?” 汤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团子大声赞道:“好看!” 61 雪猿人哈哈大笑,厚重的身体震动得连带着整个竹筏都在晃,他一边撑着竹筏一边道,“你家这小子好,有出息,知道给自己老子长脸。” 太极脸上难得扬着笑意,理所当然的受了雪猿人这么一夸。 竹筏稳稳当当的行了一路之后终于开始朝着下游的方向飘去,水流越发湍急,汤源伸手朝水里摸了一下,发现这水和一开始冰层下的“水”是一样的。 太极和雪猿人同时扔掉手里的桨,不远处“水流”拍打在石头上激起白色的浪花,一层层的波纹推开,肉眼可见水浪的尽头又直垂落下的趋势。 瀑布,前面竟然是个瀑布, 太极将直视的目光收回来,转头对汤源道:“把团子抱好,下面有水。” 汤源:“是真的水?” 太极:“真的水。” 雪猿人加了一句:“还有会咬人的鱼。” 刚说完竹筏一阵晃荡,原本看着还有一段距离,现在竟然已经行到了水流最湍急的地方。团子一开始还很兴奋,然而那撞击在石头上的水纹击起巨大的浪花,朝着竹筏劈头盖脸砸过来,他紧紧缩在汤源怀里,有点害怕的闭着眼睛。 汤源这才发现瀑布尽头的水和刚刚的竹筏一路飘过来的水是不同的,带着彻骨寒意的冰水飘上竹筏,打湿了汤源的鞋裤,冷得他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雪猿人突然大喊一声,啸声在整个地下石窟的石壁内回荡着,太极转头定定的看着汤源,竹筏突然翘起,接着原本狭窄的视线陡然拉长便宽,身体倾斜而下的瞬间,太极跨步将抱着团子的汤源拉到自己怀里搂住。 失重只是一瞬间,雪猿人缩成一个大球从上而落,太极抱住汤源以极限的速度头朝下急速落去,风刮在脸上如同碎裂开的刀刃,汤源发现自从上天之后自己对未知的恐惧一点都不害怕,他甚至在这个时候抬起下巴朝下看去,只是太极很快发现了他的目的,抬手将他的脑袋按进怀里。 从瀑布落下的时间很长,不是几秒的时间,汤源甚至觉得这个时间起码超过了五分钟。 汤源简直难以想象如果现在是在人间界,这么从高处自由落体一般的落下五分钟,最后落地的时候自己是成了肉饼还是肉沫子。三世孽缘[四八] 太极突然在他耳边道:“屏住呼吸,到了!” 只听得“嘭”“嘭”两声砸入水中的声音,接着汤圆的耳边是静谧的水声气泡声,以及一阵沙沙的声音。怀里的团子躲在结界中依旧发出一层淡淡的银光,汤源一手护着光球,另外一手突然被太极拉住。 汤源在水下太脖子看去,正看到太极拉着自己朝着水面浮去。 这水就是地下寒冰融化的水,到底有多刺骨汤源根本没法形容,就好像身体被打了无数的小洞,然后再被塞进了无数的小冰针,一瞬间汤源就感觉道自己的身体被麻住了,完全动不了。 他血管中的血液瞬间凝固住,事业中模糊的水纹和银光下太极的身影都在变得飘忽,他的听觉在这一刻突然被发大,他好像听到光球里的团子发出“嘤嘤嘤”的抽泣害怕声,又好像听到头顶太极砰砰有力的心跳声,甚至是他嘴边吐出的气泡,以及不远处已经漂浮起来的雪猿人正在快速朝着某个方向游去。 不太对,有什么不太对……汤源下意识想着,终于慢慢反应过来,是他自己,他一直没有动,他静静的飘在水里,太极正拉着他朝水面浮去,然而他使不上力气,手脚好像完全冻住了,也根本没有了挣扎的意识,他凝固的血液中似乎有什么在逐渐觉醒,却又受到什么东西的压制。 太极翻身游下,不再只是拉着汤源的手,他抱住汤源全完被冻住的身体朝上浮去,越往上浮力越大,而汤源浑身上下竟然在冰水下接了一层薄薄的冰片覆盖在周身,他闭着眼睛,眉毛头发上起了一层冰霜,唯有护住团子的胸口和手臂还带着一些温度。 太极面色已经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汤源不能受冻,却没想到鸾鸟的冬眠竟然来得这么快,血液停止流动的时间竟然前后半分钟都不到。 他抱着汤源从水里冲出,团子几乎是一下子被弹了出去飘在空中,而汤源一手保持着护在胸前的动作,另外一手垂在水边,已然进入了鸾鸟冬眠的预备状态,出水面之后,便直挺挺的躺着飘在水上。 团子吓的呜呜哇哇飘过去,拿自己身上的暖光去烘汤源,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最后只能趴在他身上拿小手到处戳他拍他,希望能把他弄醒。 太极以最快的速度朝岸边游过去,雪猿人已经到了岸边,正在死命抖动身上厚厚的毛发,把几十斤重的水甩开。军家 地下陆地别有洞天,不远处的岸边是一大片的绿色植被,瀑布在身后不远处,耳边全是轰隆隆的水声,根本听不听到其他声音。所以此刻也没有人注意到,从深水处游来了一群“鱼”不紧不慢的跟在不远处,它们有纪律的保持着一段距离,鱼鳍以缓慢的速度滑动。它们游在水面下半米的地方,身上的变色鳞片做了最好的掩护,团子好几次疑惑的转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太极终于游到了岸边,把已经结成冰块硬邦邦的汤源推到了按上,雪猿人看到他们上岸松了一口气,身上沾了水的毛发依旧很厚重,他索性佝偻着背跑了过来。太极先把汤源推上岸边的石滩上,自己才走了上来。 而这个时候,水下的鱼群一下子炸开,水面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快上来!”雪猿人大喊一声,抱起脚边的一块大石头朝着水里砸过去。 太极目露寒光的转头,视线所及处只看到水下银光一闪,有什么已经咬住了自己的膝盖。 团子一下子跳起来撞在结界的软壁上来回弹了好几下,小脸气愤得鼓起来,嘴巴抿着直磨牙,他那黑溜溜愤怒得恨不得冒火的眼神简直和太极如出一辙,结界的银光在那一瞬间炸亮,光球如同拖着尾巴斜斜落下的彗星冲进了水中。 他周身所在的水下一片光亮,可以变色的“鱼”完全露出来,那水下生物根本算不上是鱼,它有一个颀长扁扁的身体和颀长的鱼鳍,鳞片如果倒刺一般遍布全身,嘴里有着可怖尖利的牙齿,肚皮下竟然还缩着两对两栖生物才会有的脚。 那恶心的样子要换了平时被团子看到肯定要哭了,然而此刻的小白团子内心里愤怒得直冒火——他的云床他的云被好吃的事物全部都没有了!现在爸爸也睡着了!竟然还要咬他爹! 让你咬让你咬!!团子直接伸手就抓住那鱼的尾巴,鱼感受到结界磅礴的气泽在惊愕中松口,还没有反应得过来就已经在水下被团子转着轮了好几圈,最后直接一松手从水里直接飞了出去,在水面上划过一道狭长的弧度。 雪猿人在岸上大喊:“快上来!” 太极转身上了岸,雪猿人低头看了一眼他膝盖上被“鱼”咬伤的伤口,道:“你儿子呢?快让他上来。” 太极抱汤圆抱上岸,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道:“没事,团子很生气,后果有点严重。” 一思不挂 雪猿人抬眼,只看到离岸边不远处的整个水面完全炸开了,拖着银色尾巴的光球在水里跳来跳去,鱼群被他甩着尾巴扔来扔去,成群的追逐驱赶。但凡是光球所落的水面都会在一瞬间沸腾开,鱼群就好像一群被赶来赶去的鸭子一样翻着背在水里被折腾,团子下手完全没有轻重,重一点的完全敲晕了,轻一点的也被转悠得晕晕乎乎的分不清哪里是瀑布哪里是岸边。 雪猿人看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又抖了抖身上的毛,抖掉深层皮毛下的半斤水,感慨道:“真不愧是你儿子,打架……比你当年还狠。”这瀑布下面的鱼可不是普通的鱼,他们群居而生,在水下的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工夫一群鱼就可以吞噬一个成年人,骨头都不会剩一点,它们还长着两对脚,即便猎物上了岸,也会以最快的速度跟上直到彻底吞噬。 雪猿人和太极显然不把这群东西放在眼里,但这群鱼的数量太多,要真纠缠起来太麻烦太耗时间了,能不正面对上还是不要正面对上的好。 雪猿人看得啧啧称叹,太极这小儿子真了不得,那群鱼竟然没有一个能爬上岸的。 而太极这个时候一心扑在汤源身上,他握住汤源的手腕摸了摸,血液还没有彻底凝聚起来,身上的冰层也已经融化了,只是认还保持着鸾鸟进入冬眠的预备状态。 “有点麻烦。”太极突然道。 雪猿人忍不住在旁边叹了一口气,道:“得在他冬眠之前到达秋极。” 太极朝着湖水的方向一扬声:“团子回来!” 一道银光从水底慢慢升上,接着破水而出,两道相互缠绕的水流紧跟着出现在水面,鱼群被困在水流里翻着肚皮撞来撞去,光球弹起抛向高空重重落下,“嘭”的一声破碎的水带着鱼群朝着水面四面八方落下。光团一瞬间飘回了岸边。 太极把汤源抱起来,团子苦着脸像是受了一脸委屈一样趴在沉睡的汤源怀里蹭蹭,嘴里喊着“爸爸”,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雪猿人吸了吸鼻子,无语的朝水面看了一眼,可怜的小鱼鱼,今天算你们倒霉。 太极抱着汤源,安抚着团子:“没事,只是睡着了。”接着又道:“刚刚打得不错,就要这么打。”太极开始趁着汤源熟睡的时候用自己方法教育团子。 团子一脸“嘤嘤嘤,人家很温柔”的表情捂住了眼睛。 62 雪猿人在众人身上撒了驱虫的粉,他带的那一大包顷刻间没了一半,其实基本都是他自己用的,其他人从头发上倒一点很快就能遍布全身,他浑身上下全是毛,那粉末沾上了毛就跟带了牙齿一样死死咬在他那层厚实的皮毛上,根本落不下去。 雪猿人跟个从面粉里钻出来的大猴子一样肃穆的在太极前面打头阵,太极抱着汤源跟在后面,团子飘在结界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绿林靠岸边的地方草木繁盛,树根都从地下长得凸出来,那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藤蔓植物覆盖在树根上,行走变得格外艰难,不过很快穿过了这片林子,后面的路也越来越好走起来。 太极换了个姿势,用一条绳子把汤源背在自己背上。这地界明显已经没有那么冷了,雪猿人这种寒地兽类走着走着开始出汗,他汗腺并不发达,但并不代表没有,汗水顺着厚实皮毛下的毛孔流出来又沿着厚厚的毛层落下,最后再沾染了驱虫的粉末,那味道冲鼻的简直比黄鼠狼嘣的一个屁还要让人受不了。 团子在后面飘得几近崩溃,好几次晕晕乎乎的差点撞在树上。 雪猿人在雪地从来是爱干净的兽类,走了一路自己也快受不了了,熏得他脚步都开始错乱。 太极背着汤源,一手扶着身后的人,另外一手抓着他的手腕,感受他血液流动的速度,冬眠还在持续,只是这一路上温度高了不少,持续的状态有所缓解,但鸾鸟那倒霉悲催的高贵血统终究是太极这种石头里蹦出来的上神没法理解的——为什么温度上来了,鸾鸟汤源却没有醒过来?庶女毒妃 冬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走地上的话可能要走十天半个月,不过如果走这个鲜为人知的地下,很快就能走到球极了。 最后这一路很太平,但自古华山一条路,想要出去只能走这条路,但这条路上有什么?除了那吸人血的虫子还有那吸人血的虫子。 如果四极四荒可以漫无目的的使用法术,现在只要罩在团子身上的光球大一点罩住所有人就能安全走出去了,但偏偏什么法术也不能用。 但让太极和雪猿人诧异的是,走过最开始一段的林子,后面这一路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小跑着,竟然半个虫子都没有瞧见就已经抵达了冬极地下和秋极的交界处,顺利的简直不可思议。 两人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有半点的迟疑的下“水”,从水下他们都熟悉的那条路一口气直接游了上去。 从水里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水不是正常状态下的水,雪猿人上岸的时候没有半点负担的直接走了上来,团子的光球从水下冲上来,入眼就看到了一片橙黄金黄色交接的世界。 皑皑白色的世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们从一潭小河里爬上来,四周全是林子,地上落着好几层金黄色的树叶。网游之蛮牛游记 太极把汤源放在岸边的一层薄树叶上,团子见他爹还没醒难过的落下去,在汤源怀里拱了拱。 雪猿人蹲下来,皱眉的看看地上躺着的人再看看太极道:“不太对,一路上都没虫子。” 太极:“你上次走的时候虫子还在?” 雪猿人:“在!当然在了,没吸血的时候个个都是瘪的,吸了血涨得跟个雪球似的。” 汤源血已经在凝固的边沿,没有彻底进入深眠状态,似乎有什么正在压制他的妖魔血,两方对峙,最后没法恢复正常也没有办法彻底冬眠。 雪猿人虽然不生长在天上,活动的范围也只在冬极,但毕竟也是上古时候就存在的凶兽,了解很多就算如今天族神仙也不了解的东西。他道:“除了血,就是骨头。”雪猿人也没和太极打招呼,带着长毛的大手直接捏了捏汤源的手腕:“他的骨头有什么问题?” 骨头有什么问题? 太极直接被雪猿人一句话问得定住,他伸手握住汤源的手腕,一摸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他当年为了救汤圆,用自己的生骨给他造的骨架,即便后来投胎重新上天到堕天再到后来上天,汤源也一直是他的骨头。 重生的穿越女配 太极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然而生来就是神骨,汤源却是实实在在的妖魔,生来就是妖魔的骨头,神仙的骨头和妖魔的骨头当然是不一样的! 雪猿人听了简单的事情原委直皱眉,妖魔血和神仙骨,妖魔血…… 雪猿人道:“鸾鸟的血是不是有什么奇用?比如驱虫之类的?等等,鸾鸟是远古就有的兽?还是上古?”远古和上古这两个的时间差太多了,前一个追溯得远的可以追到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后一个最开始的时间是开元圣战,当然不是一个时间概念。 太极想到妖魔族皇宫里的并列在神鳌神祗之下的鸾鸟和麒麟,道:“远古。” 雪猿人厚实的手掌狠狠拍在太极身上,直把太极的肩膀拍的塌下去,“鸾鸟是兽,是妖,血统是从远古就流传下来的,你看女娲共工都死了,这小鸾鸟有多稀罕你就自己想吧。骨生血,冬眠不起来可能和你给他换的骨头有关。” 太极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回了两句话——不用你说也知道稀罕;最后一句说了等于没说。 太极在心里腹诽完了,看了看四周道:“回去吧,你儿子还在等你。” 雪猿人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抬手摸了摸团子的脑袋,在他充满疑惑的目光中转身走了。这是一个不需要多余感情的世界,每天都有死亡都有新生,离开和留下,不过是一个选择。 63 汤源醒过来的时候两条腿的小腿肚直抽抽,肌肉长时间保持僵硬的状态血液辅一流通就开始抽搐,汤源大脑先清醒过来,闭着眼睛侧了个身弓起腿,结果还没碰到腿,脚趾头连着脚背又开始抽。 “卧槽”汤源骂了一句,正要睁开眼睛,却感觉道两腿别人柔和的拉直,手掌在小腿肚上从下到上慢慢的揉着,抽疼终于缓解了不少,他睁开眼,抬眼正看到太极坐在他脚边给他揉腿肚子。 汤源和太极对视了一眼,坐起来,看了看四周,“我们出来了么?”入眼一片枯黄色夹杂着金黄色的树叶,四周围全部都是几人合抱的大树。团子窝在一堆树叶里睡着了,侧身曲着腿两手还抓着汤源的衣服。 汤源把团子抱起来,太极给汤源揉完了一条腿开始揉另外一条:“在秋极。” 汤源没看到雪猿人的身影就知道他已经离开了,“我睡了几天?” “两天。”太极就跟个球一样不踢不滚,问一句答一句,多余的半句废话都没有。 团子的睡眠质量高的简直能和汤源他自己有得一拼,在这方面被遗传了,做老子的觉得相当汗颜,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汤源的腿已经不抽了,血没有凝固的起来,睡了两天之后他终究还是醒了。他在几步开外看到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木头架子和树枝削成的叉子,叉子上烤着几条金黄色的鱼。 太极长手一伸拿过架子上的鱼递给了汤源,汤源饿的前胸贴后背,赶紧抓过来啃,吃完了也就是几分钟前后的事情,太极一直沉默的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实太极大部分时候都很沉默,汤源早就已经习惯了,有时候习惯了一个人的沉默,即便他再不开口也很难被忽视。 汤源吃完了一条鱼缓了缓,他自己爬起来走了两步,走到小河边上喝水洗了把脸再走回来,太极沉默的把另外第二条鱼递给他。 汤源慢慢吃鱼,边吃边问道:“我们是怎么上来的?没遇到什么凶兽?” 太极的眼神转向汤源身边熟睡的团子,眼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道:“都解决了。” 汤源抓住了这个眼神,顿了一下,突然有点炸毛了,他怒着低声道:“你不会教团子打架吧?” 太极慢吞吞道:“这是野外生存技能。” 技能你妹的,汤源心里想着你就别给打架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了,结果就听到太极继续道:“况且不用教,他无师自通。” 汤源:“……” 所以睡着了不容易醒这个技能继承了他自己,打架这个技能继承了太极……想想都让人觉得头疼呀。 汤源吃饱了消了会儿食,他把团子抱起来拍了拍一会儿,手里的宝贝儿才慢慢转醒了,团子看到他醒了特别高兴,抱着他直喊“爸爸,爸爸”,喊得汤源心里直冒甜汤。 三人也没有多停留,汤源依旧跟在太极后面,秋季也没有路,四面八方看着都差不多,一大片的树林子,除了树叶就是树,竟然看不到其他什么东西。 太极走在前面,绕过最前面一排的树林之后就算真正进入了秋极,他终于开了金口:“秋极没有路,怎么走其实都是在原地踏步,走来走去都会走回远点。” 汤源:“没有路?” 太极转过头,抬手摸了摸团子:“对,没有路,所以秋极根本没有凶兽,这里不适合任何动物居住,花草都不会在这里生长。” 汤源:“那怎么走出去?” 太极:“睡觉。” 汤源:“……”他心里只有两个字,尼玛。 太极拉了汤源一把,把人一起拉到地上坐着,汤源顺势抱着团子坐下来,太极道:“在这里等,很快会起雾,秋极是一个‘梦魔’,这片树林是梦魔显出来骗人的实体,生物一进来就会被困在这片林子里,进入‘梦魔’编织的睡梦里。”芙蓉女 隐形boss什么的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玩呀,汤源问道:“难道睡着睡着醒过来我们就在夏极了?” 太极转头,明明还是那一副冷脸的样子,然而表情里明明白白透出两个大字“做梦”:“醒过来,你的旁边就是夏极的树林,醒不过来,梦魔吞掉你的梦,这片树林就是他的胃,接着他会把你一起消化掉。” 汤源怀里的团子听懂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眉头皱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肉嘟嘟的身体,他觉得他自己一点都不好吃。 太极又道:“梦魔吞的是梦,也是一个人心里的执念心魔,梦魔会根据那个人的执念为他编造一个梦,如果能在这个梦里走出来就能醒,走不出来,就会被吞掉。” 太极的口气轻飘飘的,汤源和团子听了忍不住一起打了个哆嗦。 汤源把团子举起来看了看道:“团子也会有心魔?” 太极道:“秋极的梦魔现在只剩下了一个,他给别人造梦的时候只能一个一个来,他会从最容易掌控的人开始。”说着看向团子:“梦魔可以造梦,但他没有办法阻挡血缘至亲的人进入同一个梦里。所以如果团子先做梦,那我们两个都能进入这个梦里,可以帮他出来。” 汤源知道这个,他曾经在上古的一本书里见过相似的事情,梦魔想吃一个女人,给她编造了一个梦,那女人的亲兄弟为了救她也跟着进入了这个梦里,把女人救了出来。如果梦魔挡不住血缘至亲的话,团子的梦他和太极可以同时进入,那他和太极的梦也只有团子能够进入。 汤源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太极用很缓慢的语气开口道:“所以我们三个人,随便是谁的梦,另外两个人都能够进去。” “啊?”汤源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难不成他和太极有血缘关系,太极和青帝难道是亲兄弟?没这么狗血吧。 太极:“忘记了么?骨造血,你的妖魔血里有新生的神族血。” 汤源这才想起来,他当年被神鳌那个龟孙子吸了骨髓,是太极砍断了一支翅膀帮他造了新的骨头。他的骨头和太极的骨头是一样的,骨生血,他除了鸾鸟的妖魔血,还有和太极同源的神族血脉。 那太极?汤源的脑子一转,终于想起来当年他第一世死的时候,为了让他能安然轮回太极把他身上的妖魔血引到了自己身上——所以,太极除了自己的神族血,还有鸾鸟的妖魔血。即便后来被抽取了神体和法力,但血和骨头却是没有办法换掉的。 这样的话,他和太极身上的血完全就是相同的。 汤源再一次感受到天道轮回的既定命运,过去所作所为留下的一个结果,在未来竟然成了一个突破险境的契机。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太极也抬下巴看了一眼,人在做天在看,看来老天爷真的很少打瞌睡。 雾气在不久之后从四面八方以及头顶罩过来,团子一开始很好奇,后来渐渐有点怕了,窝在汤源的怀里抓着他的袖子,汤源背靠一棵树坐着,手拍着团子的背安抚,视野被雾气遮住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拉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太极在他耳边道:“别怕,有我。” 汤源没有害怕,他觉得自己靠着的怀抱很舒服很温暖,接着脖子一歪——就睡着了,而他怀里的团子也跟着脖子一歪(……)睡着了。 @ 在梦魔的编造的梦里,谁是主人公,那么那个人在梦中的记忆会被梦魔篡改,他不会记得他现在正在做梦,也不会记得什么秋极冬极,更加不会记得他现在正在经受一个考验,他甚至会忘掉很多东西,他过去经历的、他曾经认识的人、他拥有的他失去的;但梦魔唯一不能篡改的是那个人的执念。 汤源很快睡着,在团子的意识里他先是看到了一大片的白雾,这片浑然苍白的世界里似乎只有他一个,很快,他感觉到有人站在他的身后,转头就看到了太极。 太极握住了他的一条手腕,道:“在梦魔的梦境,闯进团子睡梦的你和梦魔编造的那个‘汤源’一般是不会同时出现在团子面前的,如果同时出现,团子只能看到那个编造的‘假汤源’,看不到你。我也是一样,真正的我和编造的‘太极’如果同时出现,团子是看不见我的。”[快穿]恋爱游戏 汤源很快问道:“如果假太极和假汤源不在,那团子就能看到我们两个?如果他们在场,团子只能看到梦里编造的人,看不到我们两个?” 太极点头:“对。在你的梦里,和我的梦里都是一样的。” 汤源:“那假的汤源可以看到你么?” 太极:“如果假的太极不在,就能看到我,如果假太极在,就看不到。”抬眼,顿了顿,很快道:“来了。” 汤源转头,果然四周的雾气很快消失,远远的团子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汤源愣了下,才想起来团子也只有在梦里才会走路。 四周如同水月镜花一般透着一层水雾的水纹慢慢波动,很快他们周围就变成了一大片的婆罗花花林。 天族的婆罗花已经千年未曾开放过,在这个梦魔编造的梦中,那些白色粉色的小花却像是摇曳在枝头摇摇欲坠一般的饱满怒放。而花枝下面,竟然还挂着无数的小葫芦。 那些小葫芦汤源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一个个密密麻麻的挂满了婆罗花林里,就好像婆罗花结的小果子一样。 太极在旁边突然抬手低头捂住了额头,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而不远处的小团子屁颠屁颠的颠着小屁股跑道花林树下跳着去摘那些小葫芦。 汤源盯着那些葫芦,心想团子个小屁头的执念是那些葫芦?那些葫芦是干什么用的?葫芦……等等,汤源的一顿,表情也终于变得惨不忍睹起来——玛蛋,那些葫芦是当初从水神后院里拿的奶葫芦呀!这孩子缺奶怎么着?执念竟然是奶葫芦。 太极和汤源站的身前刚好有一排树林挡住了他们的身影,团子没有看到他们,依旧在花林里跳着去摘那些奶葫芦,然而那些奶葫芦一沾手就立刻消失,团子摘了一个又一个全部都消失了,急得快哭了。 太极在花丛后面幽幽道:“是没喝够奶么。” 汤源擦了擦额头,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真正的奶葫芦,他心想这孩子真的没救了,竟然一心都是吃的。 团子在外面蹦蹦跳跳的摘葫芦,汤源分花拂柳的走出去,一直走到团子身后。 团子转过头来昂着脖子看着汤源,他黑色的眼珠子的乌溜溜的,好像两颗水洗过的黑色亮宝石,汤源弯下腰,把手里真正的奶葫芦递过去,道:“团子是在找这个么?” 团子看到奶葫芦,点了点头,很干脆的伸手接过,把奶葫芦揣进了怀里;汤源心里松了口气,想着团子果然还小呀,只想着吃吃睡睡,无忧无虑多好,如果吃就是孩子稚嫩的心中小小的执念的话,那么团子拿到了奶葫芦心想事成了,应该这段梦境就要结束了。 团子这时候却突然抬眼,黑溜溜的眼眶里蓄了满满一泡的眼泪,扑到了汤源脚下,哭道:“爸爸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父君……” 梦魔编造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地动山摇彻底崩蹋,花海树林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他们的脚下踏着的土地变成了青砖玉石,场景在一瞬间变幻,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另外一道场景——天族三十三重天一十三层摩尼藏天。 这是当年汤源堕天的地方。 四周是青砖金石铺成的世界,一静一动一草一木都带着天族特有的飘渺静谧气息,鼻下有真实的花香味道,而他们身侧是长长的通向堕天池的青砖长阶,而长阶之上不远处的一级台阶上,一个白色的背景出现在视线中。 那是梦魔编造的“假汤圆”。 一十三重天、玉石青阶、摩尼藏池以及一个即将堕天的神仙……这一切的场景都是汤源记忆中熟悉的。 团子看了石阶之上的那个身影,便再也看不到汤源,他转身朝着石阶跑上去,小小的身形却被高大的石阶挡住,他一点点迈着步子朝石阶爬上去,哭得脸上都是眼泪,然而前面那个白色的背影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情锁终生,赖上... 像是从冰窖里被捞出来,汤源四肢百骸都是冷的,太极无声无息的走到他身旁,两人对视一眼,完全没有想到在孩子心中的魔障竟然是多年前汤源堕天的那一幕。 胎印牢牢绑固着孩子与母体的联系,也让当时还蹲在蛋里的小团子看到了这样揪心的一幕,在孩子心里留下了永远无法磨灭的创伤。 汤源这一刻理智都被狗吃了,他转头问太极道:“该怎么办?” 太极握了握汤源的手心,抬步上了青石阶。 汤源错愕了一下,跟上去,他走到团子身后跟着,团子此刻已经看不到他了。而太极很快的追上太极上那个“假汤源”,太极站在石阶上拦住了去路,低头不知道在和“假汤源”说什么,汤源只看到太极的表情在某一个瞬间顿住,而“假汤源”绕开他自行继续朝着堕天台走去。 团子自顾边哭边爬着台阶,汤源抬眼和太极对视上,太极对他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汤源跑上去,急道:“你停下来做什么?” 太极却拉着汤源朝上追去,很快追上前面的人影,而“假汤源”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摩尼藏池的边上,汤源在一张熟悉的面孔上看到了十分平淡的神色,像是终于解脱了。 堕天那一幕汤源如今成了一个旁边者,而太极这个时候却做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他抬起手,毫不犹豫的将“假汤源”推进了堕天池,汤源只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池边坠落,接着悄无声息的被池水吞噬。 汤源:“……” “你……” 太极把汤源的肩膀掰正,让他正对着摩尼藏池,把背影对着台阶之下,他的声音带着果断的冷硬:“梦魔只能编造世界和人物,他阻止不了后面发生的事情。现在你就是那个‘即将要跳堕天池的汤源’,‘假汤源’已经不存在了,你知我知,但是团子不知道。” 汤源点头,明白了。太极退开到了一边看了看他,接着转身朝下走去抱团子,汤源站在池边,带着磅礴气泽的池水迎面扑来,抬眼是一片熟悉的婆罗花,因为常年受堕天池池水气泽的影响,那些白色的花只有很小的一点点,却顽强的看满了整个花枝,像是要向世人证明他们顽强的生命力。 汤源站在池边,突然觉得有点恍惚,他低头,看到了池水中自己倒映的那个身影,汤源看着池水里的自己,而池水里的那个人也看着自己,接着他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是从他内心里发出的一个声音,震动着他的经脉,沿着血液流淌到他脑海里:“跳吧……跳了就解脱了,快跳吧,跳下来……” 池边花海像是被风拂过摇曳着晃了晃,池水吹出一层层的涟漪波纹,汤源站在池边,再踏上一步就是水池的最边沿,再进一步,便会堕入万劫不复,那些鼓动的声音像是感觉到他内心里的动摇,加紧催促着,团子尖锐嗓音下的一声“爸爸”让汤源心神一晃,收敛神思时他才惊愕中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站在水池边,只要再一步,下场就是被池水吞噬。 汤源转身下来,太极的面孔陡然撞入瞳眸空无限放大,太极冰冷着脸,眼神透出寒霜,他抓着汤源的肩膀,喘息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再一步下去,梦魔就会先把你吞噬掉。”他在发觉汤源不对劲的时候立刻冲上来,幸而团子一惊声叫止住了他下一步的行为。 汤源赶忙朝台阶下走了两步,吐出一口浊气,“吓死我了,我听到有人在和我说让我跳下去。” 太极放开汤源,哀恸如同风暴一样席卷入他的双眸中,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静,刚刚他拦住“假汤源”去路的时候,他听到自己内心里的一个声音——一起跳下去。这是他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做好的决定。 团子终于磕磕绊绊爬了上来,扑到汤源脚下,汤源赶紧把团子抱进怀里。 头顶掩盖压下的浓浓乌云突然被刺目的阳光破开一条缝隙,浓云散去,阳光伴着渺渺梵音从天而落。 64 团子人小没什么心智,虽然梦魔最容易掌控、也最容易吃掉小孩子,但梦境简单很容易就能找到突破口。 汤源也没有想到团子小小的心窝里会隐藏着这样一道伤疤,多年前自己堕天的场景竟然成了孩子心里久久不能忘记的心魔。 团子梦境中的天空破开一条缝隙,阳光穿透而入,那些浮在天际的乌云还在不停翻滚挣扎着。四周很快又变成一片白茫茫,梦魔正在编制第二个梦境。 团子原本的意识恢复了,凑道团子怀里蹭了蹭,眼睛还是红彤彤,汤源抱着团子亲了好几口,“团子不怕,爸爸在这里。”正说着转头,太极竟然已经不见了。 汤源在原地转了个圈,手里的团子也疑惑的转头到处找太极,但根本没有太极的身影。 不对呀,汤源心想,按道理来说自己没有太极强,梦魔编制的第二个梦境应该是自己的心魔才对,怎么会先是太极呢? 但恰恰就是太极,因为汤源没有执念,梦魔在汤源的意识中找不到突破口,却被太极内心深处锁住的心魔牢牢吸引住,那枷锁下执念好似一盘美味的大餐飘出浓浓的香味,梦魔已经多年没有吞过这么深的执念,兴奋得浑身发颤。 但这些汤源并不知道,他只是想着自己是见过太极的心魔的,因为提前见过所以才想梦魔会编造出一个什么样的梦境。团子在他怀里十分不安,汤源一边哄着团子一边等着太极的新梦境。 周围的雾气越来越大,比一开始团子的梦境里的雾气要大太多了,很快视线就被遮挡住,汤源低头看怀里的团子都看得朦朦胧胧的。但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雾气结成大块的云层飘散开,而出现在眼前的场景汤源并不陌生——那是当年还沉着整个天族浊气的二十一层天。 二十一层天在还没有清理之前就好像是天族的垃圾场,到处都是浑浊的气息,这样的环境下滋生出了许多有害的兽类和植物。 而太极梦境的开端汤源也并不陌生——那是自己刚刚受封紫川神君时,被东华帝君派来二十一层天清扫浊物,他在这里遇上了多年没见的太极。 团子不安的喊了一声:“爸爸。” 汤源给团子周身拢了一层仙气罩住,又给团子捏了一个隐身诀,在四极四荒不能用法术,在梦里用总没有问题吧。重生契约婚姻 不远处,汤源已经看到了“假汤源”和太极的身影。汤源心道一声不好,他看过太极的心魔,但偏偏后面这一段他没有看,当时只想着好好收拾他那个倒霉弟弟一顿了,根本没想得起来要把后面这一段好好看看。汤源对之后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但到底太极的心魔是什么他却不知道。 这么一来,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必要的时候学太极把那个“假汤源”做掉,自己顶上。 @ 汤源封紫川神君,因为一上来的阶品就高,又被安排在少阳紫府座下修习,东华帝君为了凸显自己是一个公正严明的上神,果断把汤源派到了二十一层天去清理浊物。 二十一层天虽在三十三重天的辖区范围内,但因为沉淀了整个天族的浊气,所以普通的神仙万万是不敢靠近那处的,一靠近就能被那里的浊气灼伤,身上的修行立刻就能减去一般,所以汤源一受封就被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使,其他想要嚼舌头的神仙也就屁话都放不出来了。 在这三世里,汤源在天上最强悍的时期并不是现在,而是当年刚刚受封“紫川”神君那会儿,面孔剔透英俊身姿飒爽矫健法术也强,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天族女神仙最想嫁的男神仙排行榜上蝉联第二,第一么,自然是太极。 汤源被派了任务,当时二话没说就奔去了二十一层天,在那里遇到了太极。 汤源当时对太极已经没什么可遐想的了,只当他是个位高权重的上神,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提了剑就开始清理浊物,太极当时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也帮着清理起来。 二十一层天不小,常年堆积的浊物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清理完的,东华虽然给了汤源这个差使,却没有明说该清理几天应该清理到什么程度,汤源索性就在二十一层天住了下来。 他找了个山洞住下,白天下山清理清理浊物,晚上就回山洞里休息,汤源的计划又明确又简练,偏偏那时候太极又抽了风,竟然也跟在住在那个山洞里。 汤源不理太极,他懒得理也没有力气理,浊气虽然没有入他的身,但还是让他受了不少苦,他每天都觉得很累,回了山洞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力气去和太极纠缠。绝品小保安 @ “假”汤源这个时候正躺在山洞里休息,山洞并不深,他就侧躺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山洞口燃着一堆真火,而太极就守在门口。 而汤源抱着团子趴在一个凸起掩护身形的小山丘后面,他和团子两个在黑夜里瞪大着两队眼珠子死死盯着太极的动向,只看到太极静坐着侧头看着那个“假汤源”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似乎是确定人已经睡着了,才走过去把人搂紧自己怀里。 团子小眉头皱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汤源,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父君都搂着别人了你怎么还没有把他胖揍一顿。 汤源揉了揉团子的小脸,继续看着太极,心里有点滋味难辨——太极这会儿抱的是假汤源,就算是假的,但现在的太极也不知道。而汤源这会儿郁闷的是他发现梦魔编造的这个梦境和过去发生的事情几乎完全重合在一起,他找不到突破口。 该如何把太极从这个梦里拉出来?让他得偿所愿和假汤源在一起?还是杀了假汤源打破太极的痴想?这两个方案汤源都有顾忌——前者搞得不好就是太极和假汤源在一起不愿意醒来,沉醉在梦魔编制的美梦里,刚好被梦魔吞噬;后者的话很容易让太极的九住心走火入魔,在梦中入魔不是又刚刚好入了梦魔的圈套? 汤源现在怎么想怎么觉得梦魔是个心思慎密的小贱淫。 梦魔能够构造场景当然也能构造时间,梦中的白天夜晚都十分短暂,一晃眼的工夫就过去,汤源和团子就这么看着太极和那个“假汤源”上演了好一出郎有情“妾”无意的男追男戏码。 看得最后汤源都有些反胃,他想自己当年果然够矫情的,矫情得够冷酷够无情够无理取闹。团子是个小孩子,注意力本来就没有那么集中,现在已经不关注他父君的动向,每天叼个奶葫芦喝奶,从汤源的乾坤袋里拿好吃的糖果出来吃。 梦魔在重塑当年的场景,一个细节几乎都不差,太极和“假汤源”就这么在二十一重天清理了好几天的浊气,直到勾陈宫的一个管事追过来,说宫中出了事情。 管事身上罩着一层仙气隔挡了浊气,恭恭敬敬和太极禀报,汤源躲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的是:“小公子这几天闹了脾气,不吃不喝不睡好几天了,帝君可要回宫去看看。”莲心花葬录 汤源心中一拧,想起来这梦境果然半分不差,当年太极确实跟着自己过来,后来中途也的确被请回去了一次,只是他当年不清楚个中缘由也不在意,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那个小男孩。 而太极在梦境里的做法也几乎和当年一样,他和假汤源交代了一下,接着便回了勾陈宫。 场景在这里闪烁变幻,很快二十一层天消失,影影绰绰如同虚影一般消散,汤源心道不好正要抱着团子闪到一边躲开,就发现周围的场景已然变了,他躲避的树丛消失,而周围竟然变成了勾陈宫的一个小院子,而他正站在小院子的主厅内,旁边还站着几个仙婢侍从。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看不见我?汤源很快意识到不对,他们不是看不到他,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个人—— 太极的身影很快出现,他从院外走进,侍从仙婢一边行礼一边退开几步,而太极的视线刚刚好落在他脸上。 太极走近,似是叹了一口气,接着挽起袖子从仙婢手里接过糕点,手指捏了一块递到汤源嘴边道:“我只出去几天,你怎的又不好好吃饭了?” 汤源浑身的毛孔都颤栗了起来,梦魔这个王八蛋很明显的摆了他一道,竟然在梦里给他安了一个身份,让他成了那个上天就被太极看上的少年“引弓”。 “……” 在这个梦里,谁都不知道少年“引弓”的身份,假汤圆不知道,太极沉睡在这个梦里自然也不记得了。但汤源是知道的,引弓正是当年太极为了帮自己躲开天道的选择而造的一个假人,用他的血和毛发最后甚至养出了魂魄,死后入了轮回,最后竟然上了天界。 而汤源第二世和太极的诸多纠缠里,这个引弓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汤源自然也是清楚的。太极夹在他和引弓之间,当年也正是汤源盛怒下亲手杀了引弓,而现在在这个梦魔编造的梦境里,他自己竟然成了少年“引弓”。 细思恐极,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他和太极,梦魔势必会吃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喵~ 65 汤源自己想了想,都觉得梦魔是想把他和太极都困在这个梦境里门,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当年的情况确实就是一个解不开的局。 汤源从善如流的接过太极递过来的点心吃掉,耸肩道,“没什么,你有事要忙么,你忙你的去好了,我自己玩儿。” 太极也没说什么,倒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坐了下来,侍从仙婢离开,汤源被揉了个脑袋,心里一时有些不太舒服,他其实也是第三世的时候才真正了解了引弓对于太极的意义,太极当年把引弓当成了第一世的汤源,对他的爱护就像是亲儿子一般。 说到底,太极给予引弓的,也是第一世的汤源所向往的。 太极陪汤源吃了个饭说了会儿话,团子就不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就窝在院子的一角刨土玩儿。这种感觉很奇怪,引弓说到底就是第一世汤源的替代品,而现在坐在这里和太极说话的又确确实实是真真的汤源。 太极陪了汤源一会儿就走了,四周景象一变,又回到了二十一层天。 此后太极便是两点一线的跑,二十一层天的假汤源那里和勾陈宫的真汤圆这里。梦境中的时间非常快,弹指一挥间就是大半个月。而这大半个月里汤源也一直在试图想办法让太极从梦中脱困,他曾经拐弯抹角的给太极讲了一个梦魔的故事,太极和他探讨了一番,但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突破口,汤源只能这么和太极在梦里耗着,但他也有耐心,因为他知道梦魔的耐心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果然,不多久“假汤源”就找上了门。 @ 现实情况是这样的——当年汤源在二十一层天清理浊物,偶尔还是会回东华的东瀛岛一趟,回去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就是那么几次,竟然也能“无巧不巧”的和引弓撞上。 引弓得了太极的照拂在东瀛岛上其实很有面子,虽然东华并着岛上的一堆人不太喜欢他,但也不可能拦着他不让上岛。 汤源和引弓根本就算不上认识,但那位少年的做派实在是不怎么样,汤源回来的时候几次三番挑事,汤源有一次没忍住教训他一通,反而成了日后一些事情的导火索。 那次汤源在岛上清理浊物,无意中清理出了一个“魔”,那个“魔”刚刚形成还没有多久,想要清理的话也不用那么费神,因为东瀛岛上有一种十分罕见的药材,只要把那药材磨成粉撒在那魔的身上就可以消除了。 汤源本来就和东华禀报了,说他会需要那草药,让东华给他留着,结果等他回去的时候引弓已经把药草拿走了,说他最近正在炼丹,刚好需要草药。汤源当时直接就火了,炼丹什么时候不能炼?用什么炼不好偏偏拿了他需要的药材炼? 汤源那时候已多年不入勾陈宫,但那次真真没忍住,还是去找了引弓,太极不在,汤源直接就问引弓要那草药,但引弓一耸肩指着炉子直接道:“你后脚到我前脚刚刚把草药扔进去,要不你进炉子找找?” 汤源当时就想揍他,但还是忍了,最后那魔物是汤源自己提了剑斩杀的,虽然是新生的魔物,但因为滋养在二十一层那种浊气重的地方本事也十分大,汤源那次堪堪去掉半条命。 太极罚了引弓,具体怎么罚的汤圆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似乎罚的不重。 汤源那时候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为此更加讨厌太极,他那时候不清楚太极把引弓当儿子一样照看,只觉得太极偏心已经偏得离谱了,同时更加讨厌太极。 他之前在二十一层天和太极稍微缓和一点的关系也彻底掉入谷底,他铁了心的不肯再见太极,太极说引弓不懂事还带了引弓来给他道歉。 引弓站在汤源床边低着头,那小模样可怜又低声下气,但只有坐在床上的汤源看到,引弓从睫毛里抬起的视线满是戏弄和不屑,偏偏话语里满满都是诚恳的歉意。 汤源小教主的脾气上来了抄起茶壶扔他身上让他滚,引弓故作姿态的躲到太极身后,一脸惊恐,样子做的十足。重生之吃货人生 汤源和引弓当时的情形任是谁见了都会觉得是汤源不够大度,太极自然也不意外。 有些事情只要开了头,后面想收住脚就很难了。 @ 汤源和引弓的敌对越发明显,但汤源那时候也不傻,他知道引弓为什么这么做,所以之后汤源看到他和太极就绕路,他在东瀛岛搬了一个小院子,清净了有一段时间,但他不找人麻烦不代表别人不找他麻烦。 引弓用自己的种种举动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着汤源的底线,如果汤源是如今第三世的他,引弓做得那些于他来说最多就是个屁,但偏偏小教主汤源在天界的那几年熬得十分辛苦,怨气就好像茶壶里的水,总有一天会注满,也总有一天会盛不下。 东瀛岛并不连着三十三重天,反而离得稍微有些远,三十三重天如果有什么动向也不一定能传过来,更何况汤源自养伤开始就闭门不出,搬了院子之后更是和岛上的仙人们不太往来,就是这样几乎完全与世隔绝的情况,太极和勾成宫的一些事情竟然也能有意无意传到他耳朵里。 一开始是引弓似乎得了什么病,太极为了给他治病满天族找一种草药,最后在当年盘古圆寂的无界之空找到了,砍伤了一头上古的神兽,上古时期的玩意儿在天族就和古董在人间界的地位一样高超,更何况那神兽守着无界之空算是守着盘古的半个墓地。 太极给引弓找草药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伤了那神兽,整个天族都在议论纷纷,连玉皇大帝都惊动了。 这是后续的第一件事,也仅仅是个开始,但这样一个高规格的开头就已经注定了之后的事情朝着某个不可预计也无法回头的方向发展。 汤源也不笨,他那时候在东瀛那个偏僻岛上养伤就知道这些事情是引弓挑起来的,太极往日里连大门都不乐意迈,更别提那些费心思的事情;可人心不由人,理智和情感从来不在一个起跑线上,那些事情一扯到太极,汤源就觉得自己的整个神经都在潜移默化中被人拉着牵扯。 引弓的病总是不好,太极那时候的动向几乎全扑在引弓身上,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会来看看汤源。 不和上神谈恋爱是汤源受过一次教训之后明确执行的宗旨,他即便管不住自己的心,对太极的态度也从来没有变过。 太极来看他他就冷着个脸,有时候太极和他说个什么,汤源能半途打断请他滚蛋。 汤源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见过引弓,他不知道引弓得了什么病,只隐约知道似乎是血液出了什么毛病,一直调理不好,只能被太极养在宫内照顾着。太极来与汤源聊聊天,大多说的都是引弓的病,他找了什么草药,亲自炼了什么丹药,不管用,只能另外开炉重炼重现再找草药。 太极那时候压力很大,他对汤源的倾诉完全是遵从本心的向往,但他也给了汤源太大的压力。过刚者易折,汤源加固起来的神经就和冰柱一样,看似坚硬不催而已。 汤源住了岛上总能“有意无意”听到勾成宫的动向、太极又为引弓做了什么什么,怎么日夜不息的炼丹半步不离的照顾,太极跑过来对他说的最多也是引弓的病…… 汤源觉得自己沉在某个怪诞的漩涡里,他明明和引弓没有半点交情,最后生活里却莫名其妙全是这个人的消息和声影,厌恶和憎恶开始弥散充斥着他的内心,在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得情况下,他对引弓的恨意已经到了某个危险的临界点。 而最后,也正是汤源亲手杀了引弓。 汤源当初年少莽撞,无意间闯入了东瀛岛禁区关押神鳌的地方被吸了骨髓这事是被太极和东华联手压下的,知道的几乎没几个人,引弓无意间打听到了那些事情,知道太极砍了一只翅膀给汤源换骨,或许是想证明什么,竟然作死的闯了禁区。重生之绝不错过你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 但这次的事情即便五御和五方五老十人联手也压不下去了。因为神鳌得了两次契机几乎有如天助,顺利逃跑了。 天帝震怒,亲自查问神鳌逃跑的细节,查出了引弓的事,顺藤摸瓜自然查出了汤源误闯禁区的事情。 天帝两道旨意颁下,一道飞去二十三层天勾成宫,另外一道飞去东瀛岛少阳紫府,一道旨意将汤源关押进锁妖塔,另外一道自然是相同的内容。 汤源被关进锁妖塔的时候东华千叮咛万嘱咐,“你进去且老老实实的,吃点苦就吃点苦没什么,你就当是历练了。这事当年确实是你的错,没有什么可赖的,当然要是能赖掉我就给你赖掉了,你且放宽心等等,我和太极的面子都大,等这阵风过去了,自然给你寻个戴罪立功的缘由放你出来。” 东华说的没错,神鳌逃跑确实和他脱不了干系,但引燃事件的导火索是引弓,汤源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汤源进了锁妖塔,前后脚的功夫,引弓也进了锁妖塔。 汤源当时还挺惊讶,因为他是竖着走进塔的,而引弓却是横着被抬进去了。 引弓那时候看着汤源的眼神恨意横生,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被吸了骨髓可以得他一条翅膀换骨,我却要生生熬着。” 汤源立着,原本面无表情,听了他这话却突然笑了:“原来你作了那么多的死,就是为了要太极一只翅膀。”他语气慢悠悠的,讽刺味却格外明显。 引弓楞了下,脸上的表情几乎是扭曲的,他一边忍受着被吸了骨髓的疼痛一边怒道:“你算什么东西!太极会来救我的,我很快就会出去的,你不过是被他丢弃的杂种!你算什么东西!” 汤源无所谓的笑了下,锁妖塔是一层虚无的时空,没有白天黑夜就是时间都是禁止的。 引弓不是汤源,他出生在诸侯大户,上天之后又得太极百般照顾,性格跋扈得很,他几乎没有吃过苦,也不像汤源这样有过一些经历蜕变过,他这一生走得太顺,锁妖塔几乎成了他人生的一个污点,他坚信太极就算生气也还是宠爱他的,就算不为他换骨肯定也会立刻想办法把他救出去的。 引弓在一片虚无中大喊大闹,疼痛让他的神经更加敏点,锁妖塔中的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颤栗嘶吼。 汤源就默默坐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刻他十分清醒的看着不停嘶吼大喊大闹的少年,他心中盘绕出黑色的藤蔓、冒出带毒的尖刺,他似乎已经预见了一个人无法回首的可悲的未来。 汤源盘腿坐着,手肘撑在大腿上,下巴搁在拳头上,突然笑了笑,开口道:“哦,对,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当年确实是太极砍了一只翅膀给我换骨头,我骨头换好之后躺了好几年,他就一直陪着我照顾我。” 引弓突然沉默的侧头躺着看着汤源,漂亮浑圆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抿着唇不服气的听着,汤源继续道:“我记得他还和我说过,如果现在需要换骨头的是其他人,他是绝对不会砍掉翅膀的,几乎没人见过他的翅膀是什么样子,他显然很宝贝那对翅膀。” 引弓在沉默下瞳孔有一时间是呆滞的,他听到了那句“绝对不会砍掉翅膀”。 太极不会为其他人砍掉翅膀,他只为汤源砍掉了翅膀,所以汤源不是其他人。 那么他呢?他是其他人么?他是其他人? 引弓抬眼恶狠狠看着汤源,他是个很聪明的少年,也知道汤源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没有理睬汤源,用沉默取代了大喊大叫,他做足了样子,不想在汤源面前示弱。但事实是,他是弱者,他比汤源弱。 他故意让人把太极和勾陈宫的一些事情往东瀛岛传,故意把一些事情说得捕风捉影,他一开始生病是因为自己跑去二十一层天受了瘴气的影响,但后面一直拖拖拉拉卧病却是因为他自己作死的吃一些药性相互排斥的丹药。为了和汤源争宠,他甚至闯入了东瀛岛的禁区。江湖遍地是土豪 强者是不会为了证明自己这样做的,只有弱者需要不停的证明自我存在和自我价值。 汤源接下来盘腿闭眼开始吐纳休息,而引弓一边忍受着身体上的蚀骨疼痛,一边心里煎熬着,汤源的话好比一支针戳在他心上疼麻感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开始颤抖开始越来越混乱,他在内心里一遍遍证明自己对太极的价值,却又一遍遍自我推翻,推翻之后再一遍遍的重新做心里建设,这样的过程在沉默寂静的锁妖塔内漫长而久远。 看不到时间时对时间的感官是最为漫长的,一秒钟都好像一个世纪,汤源一直闭目养神,直到很长时间之后,他突然听到一声锐利的尖叫——引弓侧躺着弓起身捂着耳朵,他殷虹的双目死死瞪着汤源,好像身上蚀骨的疼痛都被隔绝了,他坐了起来,扑向汤源。 汤源一动不动坐着,当引弓的身形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扑到他身上定格住时,他都没有睁开眼睛。一把锐利的短刀穿透喉咙,引弓没有来得及再发出一丝半毫的声音,只是表情定格在震惊错愕下,接着就像一个僵硬的死物一般,摔在地上。 当杀一个人内心里没有半点波澜,杀完之后只觉得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终于结束”了的轻松时,说明杀意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潜伏在内心深处了。 汤源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种想法,或许是当太极在自己面前提及引弓的时候,或许是自己生活在东瀛岛上而他却和太极住在勾陈宫的时候,更甚至是当太极坐在少阳紫府的云殿上方将目光投向那紫衣的少年时就埋下了杀意的种子。 和神鳌逃脱有牵扯本来就是大罪,但好歹有太极和东华两个上神保着,又有五方之一的观世音阿弥陀佛的护着,天帝当时就算要罚也不会罚得很重;但汤源竟然在天上杀了仙人,这个罪赖都赖不掉。 即便天帝不责罚,天道轮回汤源也要遭报应;在人间界尚且一命抵一命,在和平时期的天族杀了人,要么抵命要么等着受罚。而神仙都是脱离了六道轮回受天道直接管制的仙人,仙人杀仙人的罪孽即便是上清池都洗不掉的。 天帝这次再不听半句,直接下了最后的旨意:“送去堕天台吧。” @ 汤源很快就从锁妖塔里被放出来,他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是锁妖塔的看塔守卫却将他送回了东瀛岛他住的小屋子,抬眼,他看到太极坐在粉白色的弥殇花下。 他知道杀人偿命的道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和这人有什么牵扯了,却看到太极平静的走过来,抬手拢了拢他的头发,在他耳边道:“我和天帝说,你有了我的天胎,他准你生下天胎。” 汤源莫名道:“哪里来的天胎?” 太极却上前一步轻轻搂着他,像是在低诉情人的话语,道:“引弓是青帝的儿子,两世我都没将他照顾好,我一直将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天帝让你抵命,我不想你死,你生下我的天胎也是我的儿子,引魂救活引弓,你就不用了抵命了。” 上古有妖名妲夕,她是个喜好孕育的十尾狐,大禹治水年间她生的第一个儿子无意中淹死了,妲夕很伤心很难过,因为十尾狐天性喜爱孕育喜欢小孩子,失去第一个儿子的痛苦让她倍受煎熬,于是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再次怀孕,将第二个孩子的魂魄引入大儿子的身体内,复活了大儿子。 同一个孩子的身体里住着两个儿子的灵魂,妲夕是个思想简单的十尾狐,她觉得这样很好很开心,于是照做了。 那个给她出主意的人,正是太极。这段故事被史官写在天族正史上,曾被作为歌颂太极一桩趣事,汤源自然是看过的。 而现在汤源被太极搂在怀里,回想起这段正史,却觉得自己如坠深渊,浑身上下彻骨的冰冷。 作者有话要说:来更新了 66 爱情里最可怕的事情就是用错误的方式去爱一个人,最恐怖的事情是当事人还尤不自知。 当年太极做了这样一种选择,他自认为没有错。 杀人偿命,或者汤圆去给引弓抵命,或者用仙胎的生魂“复活”引弓,太极不想让汤源去给引弓抵命,只能用第二种方式。 引弓已死,太极那时候并不知道引弓的身份,只以为他是青帝的儿子,他将引弓当成自己的儿子守护,然而接连两世都是这样的结果,天道注定不遂他的意,既然如此便放手吧。 在太极的角度里,汤源和引弓,他放弃了后者,只想一心守着前者。 况且,这世上从没有祭祀一个生魂复活死人的方法,“复活引弓”,也不过是将一个新生的灵魂投射在一个没有魂魄的躯壳里罢了。 太极自认为自己没有错,花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益处,他想他没有错。 但他终究还是错了,觉悟得太迟,汤源已经不在原地等他了。 一十三层天摩尼藏池钟声大鸣,汤源产下天胎之后独自堕天赴死给引弓偿命,抛却和太极同堕天的承诺。 @ 而在梦魔编造的这个梦境里,汤源扮演的“引弓”并没有和“假汤源”产生任何冲突,但最后事件的发展,还是朝着某个既定的轨迹驶去。 “引弓”在梦境里没有作死的闯进东瀛岛的禁区,然而神鳌最终还是逃脱了,天帝震怒之下将当年的始作俑者“假汤源”关进了锁妖塔。 “假汤源”一个人被关在锁妖塔里,“引弓”在塔外一不可能和他起冲突二也不可能被他杀死,按照汤源的预想,梦境到了这里很可能发生一个重大拐点。 这个拐点一方面可以让梦魔成功吞掉它想吃的人,另外一方面又可以让梦境里事件的发展朝着一个无法回头的方向奔去。 “假汤源”被关在锁妖塔的这几天,汤源一边盯着太极的动向一边苦思冥想,但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到底可能会发生什么重大的拐点事件——直到太极冲进了锁妖塔,将人从塔里救了出来。 太极把“假汤源”救出来的时候汤源就预感不妙,十分不妙,太极虽然一直位高权重独享整个二十三层天,但也因为是个上神,所以在行事上向来格外谨慎,他是上神比普通的神仙更明白天道的力量,因此他做事基本不会破格,一直在条条框框的范围以内,如果真的不得不做些什么的话,大多也都是钻空子。 好比第一世太极为了保护他,造了一个假汤源;又好比为了让汤源顺利轮回,把妖魔血引入自己体内……上位者的特权是既定的,冲破规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魔王独宠,凤女傲异世 所以当年汤源杀了引弓之后,太极的做法也算是理智的——他说汤源怀里仙胎,不能立刻堕天。 而现在梦境里太极竟然直接把“假汤源”从锁妖塔里直接带了回来?这么不符合天族法度的事情,实在不像是太极会做出来的。 太极把“假汤源”救出来之后直接将人安置在了勾陈宫,放在哪里都不安全,只有放在自己的地盘儿上自己身边太极也觉得最安全。 汤源见太极劫锁妖塔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抱着团子不停晃着,晃的团子两个黑溜溜的眼珠子都歪了,“你父君脑子是不是烧坏了?竟然做这种事情?他脑子里都是翔吧?” 可偏偏太极就是这么做了,汤源挡都挡不了。 假汤源进了勾陈宫之后,太极几乎是一步不离的看着,期间天帝暗地里派了说客、明里又要做样子下旨意,但太极就是不肯放人,态度十分坚决。 梦境里东华这么劝他:“你鲜少这么态度强硬的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姑且就当是好事吧。现在天族上下人人皆知你的立场,天帝下不来台,但心中也知道你的想法。你亲自将人送回锁妖塔,也不用表态,过不了多少时间天帝自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找个缘由将他派到苦寒之地当守卫兵,到时候人放出来了,还不是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汤源在一边听到这话的时候泪流满面,他当年怎么就没有遇到这等好事。 东华的话已经代表了天帝最大的让步,但太极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是不肯将人送回去,却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天帝当年说要讲汤源怎么来着?” 东华想了想,小心吐出两个字:“堕,天。” 太极点头:“那行吧,你且去回天帝,说汤源当年上天就在我宫中学习,出了事我愿意兜着,既然是要堕天,那我便陪他一起吧。” 汤源:“……” 现实和梦境不会完全重合,但巧合的是,在某些关键点上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交叉。 当年汤源心灰意冷一心想要赴死,他被鸾鸟的独爱血统折磨得身心疲惫不似人形,太极彻悟之后答应汤源仙胎入蛋之后便和他一起堕天,但最后却是汤源一个人跳了,留下摩尼藏池智商的大梵音钟在太极耳边回响了千年。 而现在汤圆也总算明白了,太极一直执着的心魔到底是什么,他一心追逐的,都是和心爱的人一起赴死。梦中寻梦 @ 因为知道了太极的执念,汤源动手就方便多了。 假汤源被安置在勾陈宫无数小院子里的一个,汤源趁着太极不在的时候轻车熟路找到了人,把梦魔制造的这个家人直接宰了,自己替身而上。 按照梦境的规则,假汤源已死真汤源自然能够顶上,但是汤源在这个梦境里却有一个“引弓”的身份,但梦境在这里做了自动修复。修复的结果是,汤源还是汤源,引弓死去,而梦境的剧情和现实重叠,变成了汤源将引弓杀死,关进锁妖塔后太极将人救回。 “一命抵一命”。 @ 一十三层天,摩尼藏池,汤源和太极并肩站在池边,池水的气泽打湿袍角,婆罗花一丛一丛点缀在池边。 汤源眼角瞥叫团子在花丛里打滚,他有些分神,因为一边要注意着太极,一边又要留意团子担心他滚着滚着滚进池子里。 汤源:“一命抵一命,引弓的命我还上就行了,你赴死多赔他一条命,不是很不划算?” 太极转身抱了抱汤源,在他耳边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汤源:“如果我不想死呢?” 太极:“那我替你抵命。” 汤源:“如果我只想一个人死呢?” 太极听完这话怔了一下,像是受了十分大的震动,他后退一步,速来平淡的表情有一丝皲裂,他看着汤源,握住他的手腕,问道:“你一直很讨厌我对么?” 汤源回视太极,这么长时间以来,无论梦境和现实他觉得自己都忽视了一样,那是太极对自己三世的守护,他想他曾经很爱这个人,也曾经很讨厌很厌恶这个人,喜欢的时候天天都想看到都想抱着,憎恶的时候内心冰冷尖刻。 汤圆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太极的“独断”,他似乎总是能从一个上位者的角度找到一个没有半点温情却又理所当然正确的解决办法。 第一世将汤源独自留在芒吉山上生活,第二世让汤源孕育上天胎想用生魂抵命,第三世抽去神体十几万年的法力将自己打回原形。 理智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汤源,但就是这样的做法不带着半点让人感动的温情。 汤源终于道:“对呀,我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很讨厌你,无情的人偏偏又对人很好,我还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媳妇圈养计划 太极抬手抓住汤圆的肩臂,黑眸凝视他,道:“我们一起堕天,好么?” 汤源看着太极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勾唇淡笑了一下,他本来一直纳闷为什么梦魔没有先给自己造梦,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没有刻意的执念,他想起自己第二世的最后,绕开了所有人独自来到了一十三层天,自己跳了堕天台。 他想起自己最后其实曾经回头看了一眼远处泛着银光仙气腾腾的勾陈宫,他是看了那么一眼才回身毫不犹豫的跳下摩尼藏池的。 汤源吐了口气,他总算想起来了,他那一眼,并不是对太极对勾陈宫的留恋,他只是告诉自己,他虽然觉得很痛苦对太极的作为感到很绝望,但他并不后悔在天上这么多年的生活。他感念太极曾经对自己的照顾,也感谢这个石头上神对自己的爱慕。 他不守承诺独自跳下也并不是因为憎恶太极。 汤源摇了摇头,脸颊贴近太极,认真道:“不好。”明明白白的拒绝。 阳光突然在头顶穿透云层,刺目的阳光落下,汤源抬手遮住眼睛,眯眼再睁开时,一切虚幻的梦境全都消失了。 @ 汤源睁开眼睛,周围已变换了景色,不再是金黄色落叶掉满地的秋极,而是大片的热带林。 他坐起来,正看到太极抱着团子坐在一边。 汤源朝他笑了一下,道:“原来梦魔在梦里也能编造谎言,梦境是我的,不是你的。”太极才是那个已经没有了执念的人,梦魔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他和团子直接送出了秋极,却让汤源一个人困在梦境中。 梦魔造梦的手段高超,汤源在梦中甚至都不知道梦魔保留了他所有的记忆,让他以为这个梦境是太极的,而在这个梦的最后他甚至都以为那是太极的执念。 太极和团子被直接送出秋极之后就一直很着急,他们等了一天一夜,磨掉了所有的耐心,终于等到了汤源。 太极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汤源轻笑一下,道:“我梦到你要陪我去堕天。” 太极:“然后呢?” 汤源:“我拒绝了。” 因为拒绝了,所以从梦中逃脱了,他的本心告诉他,相比憎恶和讨厌,他确实一直爱着太极。 67 东瀛岛一年四季如春,这一年里只有一个节气,而这一个节气里,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会特别炎热。 汤源被天帝从锁妖塔里放出来的时候刚好临近岛上最炎热的时候,他住的小岛夹在两个峭壁之间,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浮岛。 岛上正值短暂的夏日,高树苍翠绿荫一片,花树开出大朵大朵的花苞之后终于凋零,结出满满一枝桠的果实。 东华来过一次,看了一下汤源陪他说了一会儿话就出来了,太极当时正坐在一棵树下自己陪自己下棋,作为太极的老牌友他自然看得出来树下的男人下棋下得很不用心。 东华坐过去,抬手用袖扣轻轻一扫,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混成了一堆,几颗玉石棋子叮叮当当落在地上。 太极索性把手里的抓着的小半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一手搁在石桌上没有说话,抬眼看东华。 东华这次明显很生气,而他更气恼的是他教出来的徒弟竟然会在锁妖塔里杀了一个小仙,但归根到底,东华都觉得太极有推脱不了的责任。 东华道:“当年妲夕挪魂救子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她天生就是喜好孕育的十尾狐,失去的又是第一个儿子;你把自己神胎挪进引弓那壳子里,虽然不管换了什么壳子都是你的儿子,但你好歹也想想汤源的心情。引弓是他亲手杀的,以后面对这样的孩子,你觉得他应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太极淡淡转头,抬眼对东华道:“有什么样心情的前提是他要先活着。” 东华觉得面前这破石头根本和他说不通,他怒道:“你还不如让他直接去堕天台抵命!” 太极:“堕天台堕的只是肉/身还能轮回我就让他去了。” 东华甩袖走了。 太极那天坐在棋盘旁坐了一天,他抬眼就能看到近处的篱笆小院、紧闭着木门的小木屋,那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决定产生了质疑。 明明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却觉得将要承担无法挽回的后果。 一直到金乌西沉挂上树枝太极才站了起来朝小木屋走去,他踏上圆石小路走向篱笆院落,推开木门时屋内一片黑暗。 他在黑暗中看到屋内简单的摆设,越过没有拉起的屏风和木桌看向床上那个背对着房门的黑色人影。 他轻轻走过去坐到床边,将人拢进自己怀里,那是一个冰冷僵硬的躯体,好似一具已经死去多时僵化的尸体。 太极搂着怀里人的手臂有些颤抖,好在贴着后背的胸口能够感应到身前人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 怀里人并没有出声,好像已经睡着了一般,太极在那个时候做了一个假设:如果汤源死了怎么办? 太极这么回答自己,他可以等,等他重新轮回上天,他已经一个人孤孤单单活了十几万年,并不介意再多等上几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千年……他都可以等待。 但如果汤源不存在了呢?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一个尖就被太极拍碎在尘土里,他更加用力的将人抱进怀中,脸埋进身前人的脖颈里。 汤源这时候动了一下,翻转过身来,太极松开一点手臂,将面朝自己的人再次搂进怀中。 汤源一直没有说话,他闭着眼睛,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当年自己刚上天界的时候住在勾陈宫的日子,他那时候还是顽劣的小教主,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快乐,他想为什么人成熟之后总是开心不起来呢?是因为长大了懂得多了么?那他另可一直都是蠢蠢的。 @ 太极从勾陈宫搬了出来,他和汤源一起住在东瀛小岛上,几乎过着半个与世隔绝的日子。 而汤源很快就像是没事了,他列了一个书单,太极去东华的典藏阁里把书一本本的翻出来。 东华并没有去见太极,只让少阳紫府的管事侍从跟着太极,太极走后东华把管事侍从叫过去问话,问道:“都借了什么书?是他要看的?还是其他人?” 那管事侍从是东华一向用的得心应手的一个侍从,平日基本照顾在东华左右,和汤源关系也十分好,太极来借书的时候递给他一张纸,让他按照纸上的书目来找书,他看了一眼就认出那是汤源的字。 侍从如实回了,东华猛叹一口气,挥手让人退下了,他抬手揉着脑壳,回想起当年汤源刚上岛的时候郁郁不欢的时候就爱呆在典藏阁里看书,每天看书,一直看一直看,好像自己都在忽视自己的存在,故意将自己融进书海里。 汤源在此后的日子里果然像东华所想的那样每天都在小岛上看书,他在那小小的浮岛上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生活好像恢复了平静又好像没有。 太极就一直这么守着汤源,想将他从天道的桎梏中纠结出来,如同当年他守着青帝的双生子一样。 但汤源一直没有孕育上天胎,没人知道汤源是神兽鸾鸟,娇气又矫情的鸾鸟血统决定了汤源自己如果不想生,就肯定生不出来。 如果没有天胎,汤源后面的命运可想可以,太极无法容忍失去,这次又钻了天道的空子,却也逆了自己上神的命数,才有此后无数道天雷的惩罚。 @ 冥王当年在地府为了救一个女人,曾经在奈何桥下的忘川水底栽种了两颗并蒂莲种子,种子在河床下破土而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经受忘川水的洗涤沐浴,两颗种子冒出的细芽交错而生,十年才长一点点,长了千年万年十万年,最后枝叶才冒出忘川水的水面。 地府冥王为了让并蒂莲开花,每天都会在奈何桥上提着集赞了日光的宫灯站整整四个时辰,这么一站站了千年,并蒂莲终于结出一个大大的花苞。 花苞却是由两颗种子长成的并蒂莲根茎齐齐拖住的,其他神仙或许不知道这花苞有什么用处,但太极好歹活了这么十几万年,自然是知道的——那花苞的花瓣放入药罐中熬成汁,无论谁喝下,不久便能怀孕。 只可惜地府冥王没等到自己的女人,却等来了太极。 冥王管辖生死两铺,虽然官位在天族实在算不上是什么,但权力着实非常大,想要忘川水中那唯一的一朵并蒂莲冥王定然是不肯。 但冥王在阴曹地府多年,性格养得着实扭曲,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汤源和太极的事情,当太极问他要拿并蒂莲的时候他竟然也答应了,笑得格外阴测测:“让本来不应该存在的生命出生就好比夺去了不该死的人的性命,代价都是很大的,地府雷霆几十万道抵罪孽,,这是个雷是你受?还是谁受?” 太极道:“你要知道会有人来地府受雷霆就可以了。” 冥王亲自去去忘川水中将自己种了十多万年的并蒂莲摘了下来,交给太极,冷笑道:“我原本觉得天族的神仙里我最可怜最可悲,今日见了帝君,我倒是可以欣慰了。” 太极拿了并蒂莲和容器装的忘川水便走了。 冥王坐下黑白无常问道,他一个上神,有什么可悲的? 冥王坐在自己的黑金椅上,一手往身前的桌上一放,一个蓝底黑字的生死簿便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随意翻开,手指在一个名字上点了点,黑白无常两只鬼同时将脑袋凑过去,冥王笑道:“帝君心尖尖上的人倒是奇了,明明已经做了神仙,竟然还在我的生死簿上。拿了并蒂莲又如何?该死的还是会死,帝君倒是比我可悲多了,呵呵,这么一比较,本君倒是觉得挺开心的。” @ 太极将并蒂莲的花瓣摘下来,用忘川水熬了汁,一连给汤源喝了三顿。 并蒂莲的汁液比中药还要苦涩,汤源端起来喝下倒是没有半点迟疑,他也没问太极自己喝的是什么。 汤源依旧每天在岛上看书,偶尔散散步,太极陪着他,能感觉到汤源身上慢慢丢掉的生气和活力。好似原本潺潺流淌的河水,慢慢变得迟缓,最后终于成了翻不起半点涟漪的死水。 如同在等一个最终的结果,似乎已经能够意料自己最终的结局。 没多久汤源果然怀上了,胎印如同烙铁一般深深刻在手腕上,太极多少觉得松了一口气,按照约定自信去地府受雷霆。 汤源之前在岛上做什么都不过心不过脑子,当看着手腕上的胎印,能够自行感应到肚子里一个小生命存在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他忍到太极离开小岛,自己驾云上了主岛,偷偷溜进少阳紫府的炼丹房。 汤源如果没有怀孕就这么上岛,东华也不会知道,但汤源肚子里有一个上神的天胎,刚刚一上岛东华就觉得整个少阳紫府都受到了胎灵的震动,他轻轻松松在炼丹房找到了汤源,问他找什么。 汤源面无表情道:“打胎。” 东华脑壳都快裂了,劝道:“回去吧,打不掉的。” 汤源转身就走,东华在后面又说了一句:“你用胎印感受一下,你能感觉到的,那是自己的血脉。” 汤源回到小岛,他坐在太极平时下棋的那棵大树下面,一手握着胎印闭眼感受着,就像东华说的,他确实感受到了,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另外一声心跳,心境中有十分温暖的一片柔光,好像一层层蚕丝一样包裹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生命。他朝那篇柔光深出手处,无形中感觉到有一个小手握住了自己的大拇指,轻轻的痒痒的。 这天晚上太极回来得很晚,一身都是雷霆劈下的伤痕,他在黑暗中摸上床沿脱下外衫后轻声躺下,汤源平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太极平时都是搂着汤源睡,但今天实在不方便搂着,有两雷霆落下的时候角度太刁钻,直接从他当初砍断翅膀的翅骨钻进去,翅膀是太极身上唯一的一个弱点,所以哪怕打仗有翅膀飞行方便他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过。 不能平躺,太极只能侧躺着,他睡在床外延,断翅处不能压着,他只得背对着汤源对着床外侧躺着。 除了那两道雷霆,其他雷霆也就是伤在了皮肉上,他好歹一个十几万年修为的上神,一次一百道雷霆也就是个小意思,只是肉身上留下了太多的伤痕,抵抗雷霆时也特别费神,太极觉得有些累,躺下之后便昏昏欲睡。 汤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或者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他在黑暗中翻了个一个身正对着太极的后背,他感觉到太极渐渐沉重的呼吸声,他撩开太极后背上披散的头发,拉下了太极的中衣后领,预料之中的,他在后脖颈处就看到几道青灰色的伤痕,如同带着滚雷的长鞭直接鞭挞深深烙印在皮肤肌理之下。 汤源手抖了一下,正要再将后襟朝后拉一拉,太极的手臂曲起后弯,五指已经禁锢住了他的手腕。 太极翻过身,因为牵扯到后背断翅尾骨上的伤痕,握着汤源的手不自然的紧了紧。 他翻身正对着汤源,将人搂进自己怀中,黑暗中的伤口的疼痛让他清明了不少,雷霆在骨头里钻出了裂痕。 无力感涌上心头,思绪里全是乱七八糟的过往,汤源浑身颤栗,不可抑制的对天道产生了恐惧,他觉得他和太极头顶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看着他们,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评判他们的行为,以此做出惩戒。 汤源去拉太极前衣襟,想看看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伤痕,他扯得乱七八糟,没有扯开衣襟,太极为了将人搂紧反而又扯到了后背的伤。 汤源终于彷徨的哭出来,当年神鳌吸了他骨髓的时候他没有流过半滴眼泪,现在却无力痛心的大哭出来,他想不明白,是他因为嫉妒杀了人,一命抵一命理所当然,但为什么最后他和太极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他做错了还是太极做错了?神仙不是应该没有烦恼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就像东华那样的么? 积压了太久的苦楚和委屈一并爆发,像是被巨石碾压在底层的风沙,突然旋起风暴;汤源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埋在太极胸口大哭,是因为他喜欢的人是天族神仙都觉得遥不可及的太极大帝么?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现在承受的种种都是付出的代价么? 汤源最后哭得无力,终于沉睡下去,太极抱着他将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无声的亲吻他,搂着怀里人睡下。 @ 此后汤源恢复了之前的生活,他安心养胎,沉默看书,偶尔和太极下棋,他一开始总是输,脸上表现出懊恼之后便开始转输为赢。太极收拾棋盘的时候汤源偶然抬起眸子,他看着太极,他想他赢的不是棋局,他赢的是太极的心。 引弓没有得到的,他终归还是得到了,只是过程让人不满意结局又太过惨烈。 但这样两败俱伤的感情,汤源心想,如果他还有来生的话,真的不要再来一次了——冥冥之中,他早已给自己和太极定下了结局。 太极一开始每日在地府报道受一次雷霆,但他后来觉得来回的时间可以用来陪汤源喝一壶茶,就把一次受的雷霆从一百道增加到了一千道,这种他只要十天来一次就足够了。 东华和太上老君听说之后相约去地府看了一次,祭祀台之上滚雷如同落下的切刀一般,一下下劈在太极身上,东华看了两眼不忍心,走了,太上老君看了三眼,觉得心脏受不住,也走了。 但每次,只有地府冥王能从头看到尾,他似乎特别享受这个过程。 冥王和太极熟了之后,有一次说到引弓身上,太极那时候已经断了把天胎挪进引弓躯壳里的念头了,便问冥王引弓是否有投胎的去处。 冥王笑得阴测测的,他每次这么笑,太极都知道肯定没好事,果然,冥王道:“引弓本来就不是一个自然而生的魂魄,是造出来的,这样造出来的魂魄只有一生一世而已,死了便是消失了,不存在了。” 太极终于知道,引弓不过是当年他为了救青华之子而造出来的那个假人。 天道轮回,果然是天道轮回,当年引弓被造出来之后当成替身而死,后来再上天成了自己和汤源之间的劫数。 人心是贪婪的,太极之前为了救汤源想到用天胎的办法,但现在真的有了孩子,太极却想一家三口在勾陈宫好好过日子,但引弓的那一条命必须想办法抵上。他思来想去,觉得把天胎挪进引弓的躯壳里是唯一的办法,反正引弓也不过是当年造的假人,这一世死了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也没有魂魄了,引弓的身体实实在在成了躯壳。 但汤源不愿意,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顶着引弓的那张脸那双眼睛,他至今记得引弓站在自己床前一边说着委屈求饶的话一边从睫毛里抬起视线冷冷看着自己的神色,他挑衅的话还有桀骜冷漠的表情。孩子在天性里有争宠的基因,如果哪一天顶着引弓躯壳的儿子和自己在太极面前争宠,他会不会在内心里又生出无法抑制的杀意? 太极认为自己的决定没错,汤源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太极问汤源:“为了堵一口气,赔上性命值得么?” 汤源讽刺道:“那我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杀了他呢?他又是凭什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激怒我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极,太极的宠爱是溺杀的毒药,它让汤源没头没脑的走进东瀛岛的禁区失掉了骨髓,它让汤源偏执的离开勾陈宫上岛独自生活,它让引弓期盼起除了父爱意外的感情,它让引弓肆无忌惮的在汤源面前横行。 汤源内心是恨太极的,恨的多喜欢便被抛弃在了不知名的角落,汤源寻找不到,便以为自己真的不爱太极了。 @ 汤源转醒过来看到太极和团子,团子嘤嘤嘤扑过来难受的蹭了蹭,太极将汤源扶起来,问了两句便不问了。 汤源现在看太极,心里就好像垫了一块石头膈得慌,太极就像一块浑身都在冒金光的金块,汤源本能上喜欢,心理却十分抵触。 他至今都记得的,上神的宠爱是溺杀的毒药,在这个只有他们三人的四极四荒里,汤源也不知道是否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不再提梦境里的事情,起身站了起来。 夏极又是另外一番景致,好像热带雨林一般,灌木丛林,高大露出树根的参天大树,热带植物随处可见,阳光穿透树叶在大地上落下影影绰绰的光圈,他甚至还看到不少热虫椅和盘踞在树枝上吐着信子看着他们的毒蛇。 汤源心想着,先走出四极四荒再说吧,现在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他看太极依旧坐着纳闷道:“怎么不走?” 太极看着他道:“我们被抓了。”说着示意汤源看头顶。 汤源抬眼看去,果然看到几颗参天大树枝干笔直朝上,然而越往上大树的树干交错在一起,头顶上方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而他们四周果然也都是几人环抱的大树,但即便如此,树干之间还是有可以供人通行的空隙。 太极解释道:“夏季有不少‘人’,你没有醒,离开不方便。” 所以,太极干脆束手就擒了……尼玛。 第68章 既然现在汤源醒了,也就没有等待的必要了。 热带雨林毒虫蛇蚂蚁多,汤源怕团子飘到一半去玩毒蛇便把团子塞进自己衣服里,他和太极先后从树缝里走出来,那一直盯着他们二人的毒蛇便立刻从树枝上盘绕着吐着信子警告的立瞳看着他们。 汤源嫌蛇身滑不溜秋的恶心,便没有动手,太极从地上捡了个石子直接打在蛇身七寸的地方,毒蛇痛苦的在树上扭动了一下摔了下去,一声鸟叫划破树林里的平静,树丛里也有什么悉悉索索跑走离开。 汤源和太极也不管那些,太极带着汤源在长满奇花异草的树林里走着,很快一只浑身花斑的丛林猎豹窜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猎豹看了一眼汤源和他怀里的团子,目光落在太极脸上,汤源原本以为怎么着也要和豹子打一架,却不想那豹子的绿瞳闪了闪,冷笑一声,让到一边道:“听纳巫说你们在找神鳌的龟壳?” 太极走到汤源身前将人挡住,看着那豹子道:“对。” 猎豹道:“跟我来吧。” 这么容易?汤源心想太极明显和这猎豹是认识的,之前夏极的人不是抓了他们三个人么?怎么这么轻而易举就放过他们了? 猎豹不紧不慢的甩了一下尾巴走在前面,太极走在它和汤源之间,团子困顿着睡着了,安安静静趴在汤源衣服里。 热带树林里长着奇奇怪怪的花草树木,只要是肉眼可见的花朵基本都是五彩斑斓的,潮湿的树木背面长着大颗大颗的野生菌菇,那些菌菇每一个都有小腿那么粗,长得也是各种颜色都有,而且一路上越是往前走这种菌菇的颜色就越来越漂亮。 越漂亮的蘑菇越有毒,这一路上汤源几乎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散着的潮湿又诱惑的香味,无形中就好像一个钩子勾住了人的味蕾,牵引着他们朝前面走出。 汤源忍不住捂了口鼻,而猎豹终于在一片干净整洁的大树草地下停了步伐。 猎豹没有再向前,它只是过来引路的,并没有打算冒险的意思。 它转过身体,冷冷看着太极道:“神鳌就的龟壳就在里面,你们可以进去找了,记得你和纳巫的约定。”说完就直接走了。 什么约定?汤源直觉自己沉睡在梦魔梦境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问太极他和那个叫什么纳巫的有什么约定,太极直接道:“找到神鳌,把你送走,我回到夏极。” 一次只能出去一个人,用神鳌的龟壳装着团子就可以大人带着小孩儿一起出去,三个人里,注定要有一个人要留下来。 汤源觉得有什么钻在心口,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几辈子的轮回一样,无论他是谁无论到了第几世他和太极之间总是各种错过错过错过,他想要恨的人恨不彻底,想要喜欢的人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喜欢,像是进入了一个怪圈,他一直想朝前走最后却发现自己一直原地踏步。 太极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身上还穿着冬极的兽皮,走了一路浑身都是汗,他把兽皮从身上剥掉,露出干练的身躯。 神鳌的龟壳说白了就像一个高阶的法器,当年女娲把龟壳一起封入魔之缝隙里,就是担心某一天神鳌逃出禁锢会用自己的龟壳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女娲的担忧并不是没有缘由,龟壳落在四极四荒的夏极,很快周围就以夏极为中心开始吸收整个四极四荒的法力,新生的天胎没有法力基本没办法离开四极四荒,这么多年里,除了一开始离开的太极东华等人以及冬极的雪猿人一家,几乎鲜少再有什么生物能离开魔之缝隙。 龟壳于四极四荒的人来说就是一个禁锢他们的封印,这个封印他们一直想方设法的除去,这么多年却因为各种缘由都失败了。 现在太极要把龟壳带走,刚好合了纳巫的意。 太极和汤圆走过挡在他们之前的一片林子,汤源把团子叫醒,三人便看到林子后面一大片光秃秃的草地,没有生长半棵大树也没有任何植物,在他们肉眼可见之处,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个红色的光点,那个光点之下似乎有一片水域,水波折射着红光,四周的空间显得有些扭曲也看不清楚。 汤源道:“龟壳?” 太极道:“会自动吸收法力,不要用法力。” 汤源:“团子身上的封印光球怎么办?” 太极看了一眼团子,伸手在团子脑袋上揉了揉:“没关系,那是他天生就有的能力。” 以龟壳为中心周围一大片的范围以内全是光秃秃的,汤源却被太极拦着,没让他跟过去。 太极做事一向果断,思虑的事情几乎不和旁人商量,汤源早就已经习惯了,但就算习惯了每次遇上太极自顾做决定的时候也会恼火得想要跳脚。 太极直接一句话堵他:“你照顾团子,我一个人过去有什么问题也方便抽身。”换句话说——汤源过去的话很有可能成为累赘。 汤源只得留下来。 太极朝着龟壳红光的方向走去,这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其实看上去并不大,但龟壳的红光却像是再另外一层空间一样想得格外遥远,太极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终于看到红光就在眼前不远处。 那龟壳下也不是什么水域,不过是一个土坑里积攒的一汪水源,也就是个小水坑而已,而龟壳倒立着静静立在水坑之上一米的地方,龟壳因为吸收了整个四极四荒的法力,龟壳上的裂纹冒着红润的光,就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宝石。 太极走近,朝龟壳伸出手,那龟壳并没有反弹什么法力,太极的手直接就碰到了龟壳后背。 那龟壳感应到太极的触碰,龟壳身上的红光突然炸亮了一下。 太极五指张开,两根手指勾住了龟壳顶部的洞,用力拽了一下,那龟壳却根本纹丝未动。 在汤源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太极就已经见到了夏极的纳巫,纳巫是夏极的巫师,也是统领者,很早以前,当太极还生活在四极四荒的时候就认识纳巫,那时候纳巫还不是巫师,仅仅只是一个一心想从四极四荒离开的名叫“纳”的少年而已。 纳巫这次见了太极十分吃惊,他少年时曾经十分嫉妒太极,因为太极是少数的能够离开魔之缝隙的强者,而现在,纳巫在夏极有了自己的家庭和需要守护的土地,心态自然变了很多。 太极向他打听神鳌龟壳的事情,到底该怎么将龟壳挪走一向只有世代的巫师知道,显然纳巫现在是知道的。 一次只能离开一个人,纳巫知道太极身后还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儿,就算有神鳌的龟壳最多也只能多离开一个孩子而已,而他一眼就看出来汤源是一只混血鸾鸟,所以纳巫告诉太极:“想要移动神鳌的龟壳,需要一只高等级的妖兽,用那只兽的血喂养龟壳。” 纳巫嘴里那高等级的兽想都不用想就是汤源。 但纳巫却不知道,太极和汤源的血几乎是一模一样。 太极伸出手腕,在龟壳锐利的边角上划破,深红色的血液顺着手掌手指一直落在龟壳下的水坑里。 水坑如同享受一顿饕餮盛宴一般聚起一个小小的漩涡,随着越来越多的血液留下,那个漩涡也越变越大,好像一个深红色的血盆大口。 太极冷冷的注视着龟壳,神鳌的龟壳一开始并没有反应,一直等水坑吸了不少妖魔血之后才有了点反应,太极立刻收手止血朝后退了一步。 那龟壳的反应就好像人一样顿了顿晃了晃,像是没料到祭祀自己血液的人会这么做,整个龟壳都愣住了。 太极又朝后退了几步,那龟壳立着转动了一下再一晃,接着一跃而起朝着太极猛扑过去。 不远处汤源和团子原本看太极看得并不清楚,一直到太极背对着他们后退了几步之后,远处那个红点才突然清晰了起来,连同太极的背影一起。同时红点消失,他们看到一个东西朝着太极快速的飞了过去,而太极一抬手就把那东西拍飞了开。 团子在四极四荒第一次见到和自己一样可以飞的东西,以前在天族和妖魔族都没有见过,他自己飞的时候是淡蓝色的,那东西却是红色的。团子一见那东西飞起来就好奇的从汤源怀里窜了出去,汤源反应过来的时候团子已经飞出去老远了,汤源赶忙追。 龟壳被女娲封印进四极四荒之后就一直过得很憋屈,十分憋屈,没有宿主体让它的能力下降很多,好不容易喝到一点妖魔血了,那人竟然还和耍猴一样喂了一点点就不喂了,明显就是故意勾引它么?咬死你咬死你! 龟壳横着在空中像一个飞镖一样转了一圈又飞了回来,它的目标是那个给它喂血的男人,然而一个蓝色的光球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直接停在了它面前。 龟壳在空中停顿住,团子趴坐在光球里好奇的看着龟壳,一红一篮两个发光体就这么互相打量着对方。 团子伸出一根萝卜手指点在光球壁上,光球壁凸出,团子的手指隔着结界戳在了龟壳红色的龟甲上,戳了戳摸了摸。 汤源赶紧跑过来,尔康手道:“团子别摸,不是玩具!” 太极却转过身,横手将他拦住,退到了一边去。 汤源瞪眼,用一种你疯了的表情看着太极:“我没看错吧?团子是你亲生的?” 太极朝着龟壳和团子的方向一抬下巴:“他是男孩儿。” 龟壳和团子对峙着,但它很显然对坐在结界里的小孩子没有兴趣,他只对刚刚喂他血的男人和另外那个明显就是贵族妖魔血的男人感兴趣,但团子却对龟壳十分好奇,在他幼小的心中龟壳就好像和他是同一种族一样,都会发光都可以飘。 小孩子的兴趣有时候是很恐怖的,大人喜欢某一样东西对某一个东西感兴趣还能用理智克制自己告诉自己不能过火,但小孩子却会理所当然的放纵自己的喜好。 团子和龟壳杠上了,龟壳要往哪里飘他就往哪里拦着,龟壳往哪里冲他就跟着冲过去用结界挡住去路;龟壳虽然是个高阶神器,但在魔之缝隙里就等于是被封印起来了,大部分法力用不上,团子一个混了妖魔血的天胎对付它足够了。 这么绕了一路,龟壳简直是要哭了,它对妖魔血有本能的向往,但看的到吃不到,吃到了还只吃了一点简直是烧得慌,它最后一气之下干脆回到了水坑之上继续立着不动。 团子跟上去,见龟壳不动了有点失望,他推了推龟壳,龟壳不动,又抬脚踹了踹龟壳,龟壳还是不动,他又飘道龟壳上面,趴在龟壳身上那个最大的洞里朝里面看,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他就这么趴着,也没有注意到龟壳正在越变越大,他朝里看的那个洞也在越变越大,最后比他周身的光圈还要大上两圈。 而原本黑乎乎的龟壳内突然冒出一点红盈盈的光,就像是在引诱汤源飘进去一样。 汤源在外面看得冷汗直冒,他有一种自己亲儿子随时都可能被吞掉的错觉,只是太极一直拦着他,在他耳边告诉他,没有问题,不用担心。 团子不出预料的还是慢慢飘了进去,这种不怕死的精神让汤源看到了当年那个误入禁区的自己,基因这东西遗传的不好真是让人心碎。 团子飘进了龟壳内部,红光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而龟壳内像是一个独立空间一般大,进去之后小小的团子在里面就好像一粒尘埃一样。 汤源和太极都拉着汤源坐下来,汤源挨着太极道:“真的没问题?”神鳌的龟壳刚刚只是变得比原先的几倍大,此刻正在慢慢变小,很快就恢复成了原本的体积。 太极看着他点点头。 神鳌的龟壳变回原先的大小之后静默大约有半分钟的时间,这半分钟里太极和汤源的视线焦灼在龟壳上,倏地一下,两条小胳膊从龟壳里伸了出来,接着是两条小腿,最后团子乌溜溜的天灵盖顶在龟壳上慢慢蹭啊蹭蹭了出来——张开四肢露出脑袋,团子从原先粉嫩嫩的白团子变成了一个穿着龟壳的红团子。 汤源:“……” 龟壳:“……”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没有生病也没有住院,就是三次元凹糟的事情一大堆,年前忙成死狗,一直忙到现在,很抱歉好几天都没有更新 第69章 龟壳套在团子身上就好像穿了一件大红色的龟壳纹马甲一样,汤源用他的审美看了看,觉得还挺潮的。 神鳌的龟壳本身就是高阶的法器,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它这辈子第一个主人、唯一一个主人是神鳌,就算和神鳌分开两地若干万年也没有再见过了,但它也没有打算换个新主人。 被一个毛都没有长全的屁大一点的孩子套在身上,龟壳表示很憋屈。 但套在团子的身上,龟壳自身就好像被完全限制住了一般,没有办法变大也没有办法把这个小崽子吞掉,反而被对方牵制住了。 龟壳不服气的挣扎,在团子身上动来动去晃来晃去想要挣脱开,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好像孙悟空头上的箍环一样套上了再也拿不下来。 团子被晃得在空中立着转了十几圈,转得头昏脑转,两眼翻白,咯咯咯的笑起来。 汤源站起来跑过去把团子架住,手指弹了弹龟壳,发出沉闷的声响。 太极走过来,汤源疑惑道:“怎么感觉这神鳌的龟壳被团子制服了?” 太极轻飘飘吐出来一行字:“大概因为团子和神鳌都是蛋生的。” 汤源:“……” 可就算如此,神鳌的龟壳也不可能就这样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一个小孩子脚下,但它牢牢套在团子身上怎么都挣扎不开,简直要暴躁了。 汤源觉得不放心,这感觉就好像在自己儿子身上套了一排定时炸弹,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炸弹会炸开,他想把团子从龟壳里拎出来,但团子却十分喜欢自己身上的“这件新衣服”,躲开汤源的手不说,还特别珍惜的抬手画圈圈摸着自己胸前的龟甲。 龟壳:“……” 太极道:“他喜欢就让他穿着好了。” 汤源:“不会有危险?” “他是男孩子,不用那么娇贵。” “在危险之下不分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吧?” 太极选择沉默对应。 两人显然对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又产生了很大的分歧,汤源见太极沉默闭嘴不回答,嚷嚷道:“哎,不开口是什么意思?懒得和我说还是怎么样?” 太极侧了个身视线投向其他地方,依旧不开口。 “喂……你……” 两个大人为团子应不应该穿着龟壳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团子自己乐呵呵的走到一边,他摸着自己身上的龟壳,在水坑前转了一个身,欣赏一般看着水镜里的自己。套一个龟壳在身上团子还是有些不适应,两条小胳膊合拢不起来,腿也是叉着的,走路的时候四仰八叉的别扭,不过他挺喜欢这个龟壳的,就像一个铠甲一样多威风!到时候飘起来的时候除了能发蓝光还能发红色的光,甚至两个颜色掺杂的光,多好! 汤源最后败了。 团子不肯把龟壳脱下来,太极也不让脱,父子两一条战线,二比一他输得彻彻底底。 他们拿到龟壳之后就穿过夏季的森林,朝着春极而去。 路上那只花斑猎豹又出现了,他看团子身上的龟壳,了然的看了一眼太极,转身时侧头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回夏极。” 一行人朝着春极走去,夏极的森林里有许多虫蚁鸟兽,汤源他们一路走过来,那些凶兽只看着他们,然后把路让出来,让他们穿过森林。 汤源总觉得这样很奇怪,就因为太极和夏季的那个什么纳巫谈了一笔交易? 汤源有疑惑,便直接问太极。 太极道:“我出生在夏极,它们都认识我。” ? “很多被我揍过,恶名在外,可能还是忌惮吧。” 尼玛。 夏极的森林很大,汤源还是不能用法力,他们一路走走了好几天。 穿过最繁茂的树林,后面的一段路程就平常了许多,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花草,也没有那么多动物,就是连树背后的草菇都变成了普通的灰褐色。 太极不愧是在这里出生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 无论怎么走,他们都可以在两千米的地方找到水源和栖息地。就这样,白天赶路,渴了找水喝,饿了要么找果子吃,要么太极就去附近抓一只兔子,夏极的兔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通身都是肥溜溜的,耳朵上都是肥肉。 剥皮清理内脏洗干净,堆火烤肉,一系列的流程都特别利索。 汤源有时候会蹲在水边看着,心里感慨一番,接着想到他还在妖魔族的一双老子爹。他想他两个老子,一个特别有钱,一个负责死命花钱,一个烧菜水平差得要死,一个煮出来的饭菜能把厨师都逼得没有活路,真是人间绝配呀~ 太极转头问汤源想什么,笑得那么傻,汤源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慢吞吞道:“你如果要从一开始就是个会烤兔肉的厨子就好了。” 太极料理兔子的手顿住,五指上还沾染着兔毛和吐血,他看着汤源,回道:“不会有‘如果’。” 汤源回视太极,太极的瞳孔中也印着汤源晦涩不明的表情。 接着两人同时把视线转开,汤源洗了洗手默然起身走开。 太极继续清理手里的兔子。 这个世界上,只有时间无法被臣服,回不到过去,谈什么“如果”都是枉然。 团子坐在地上把一块泥巴贴在龟壳肚子上,龟壳气愤的晃了一下,汤源蹲下来把龟壳肚子上的泥巴擦干净,弹了团子脑门一下。 团子委屈得皱个小脸:“疼。” 汤源道:“为什么把泥巴往龟壳上抹?不脏么?” 团子指了指自己的‘肚皮’:“它,不听话。” 汤源又在龟壳上弹了一下,“欠揍吧你?” 龟壳:“……” 夏极的树不像冬极那么粗壮,他们没有办法住在树洞里,只能住在树上。 汤源和太极一人看半个晚上,团子负责睡觉。 就这样,几天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夏极来到了春极。 当汤源还是个人间界的富家小少爷的时候就十分不喜欢春天,具体表现在—— 春天一到,寒假就要结束了;寒假一结束,就要上学了;一上学就要交寒假作业了;可是……寒假作业一个字还没有动。 汤源小学六年的暑假作业全部都是王殷成做的,寒假作业则是刘续仿照他的字迹做的,本来这项旷日持久的工程应该延续到初中高中,可惜被他老子刘恒发现之后抽了一顿,就再也没有人给他做了。 所以当汤源看到春极漫山遍野都是粉红色大花的时候,内心里更加坚定的不喜欢春天。 开遍山野的每一朵花都绽放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吸进喉咙里呛得难受,花粉好似带着无数的小勾子勾着人的鼻子,汤源和团子两个前后打了无数喷嚏。 三人还站在夏极的丛林里,汤源从乾坤袋里拿了好几年衣服出来,这些衣服并不实用,都是妖魔皇宫里凯悦让人做的一些华丽花哨的衣服,宽口袖、大衣襟、长袍角。 太极把衣服拿过来,正反相见的一件件罩在汤源身上,用藤蔓把袖扣束缚紧,脖子上绕上几圈的布料,头上蒙几层的纱布再盖住,最后再罩上宽大的外袍。 团子则方便多了,直接飘在光球里。 太极把汤源裹成个粽子之后推着人朝春极的方向走,汤源被包成个粽子没法回头,只能在前面喊道:“那你怎么办?”春极的花粉沾到皮肤上就好像寄生虫找到了宿主一样,会一直黏在皮肤上,接着再慢慢渗透到皮肤内部,最后融入血液里。春极全部都是绽放的花朵,随风一扬空气里全部都是花粉,如果没有衣服的遮挡,很难安全的走过。 团子周身一圈小范围的光球,他四肢缩进龟壳来,半个脑袋露在外面,汤源就这么捧着团子。 太极在后面道:“你忘了,我是石头。”石头是不会被花粉沾染渗透的。 汤源和太极终于彻底离开了夏极,当他们踏上春极的土地时,这片大地上所有的花朵都像是有感应一般无风摇曳。 之后,世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汤源抱着团子走在前面,太极一手放在汤源后背上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前方走去。 每朝前走一步,周围半米之内的花朵就会自发颤抖,把花粉扬起,那些花粉附着在汤源衣服上,但随着走动又会落下,似乎并不能依附在衣物之上。接着那些花粉朝着汤源身后飞去。 汤源走在前面,他的视野里只有手上的团子和漫山遍野的花,根本没有路,全是太极在后面推着他引导他朝着一个方向走。 世界太安静了,安静到汤源甚至能听见怀里团子打了一个饱嗝,听到身后太极的脚步声,还有风中扬起的花瓣沙沙作响,似乎还有其他什么声音。 汤源打破沉默,开口道:“太极,你身上有花粉么?” 太极:“没有。”花粉附着在他衣服上,但他的衣服和汤源身上的不同,上面不知何时沾染了一大片血渍,花粉有目的的飞扬起朝着衣服下的伤口钻去,而甜腻的花粉味道盖住了那一小块流血的伤口。 “为什么没有?” 从春极过,只有一个办法,一前一后两个人,花粉没有智慧,附着在一个人衣物上落下之后就不会在附着第二次,后面的人用自己的血引诱,前面的人相比较后面的人就会安全很多。 “因为我变成了石头。”花粉从他故意留下的伤口钻入血管,顺着血液的流向全身,慢慢的,太极身后的衣服裂开一个口子,从口子里钻出了一个单翼翅膀,翅膀上没有羽毛,却是一层层的灰色石片。 “那是什么样子?” “你最初见过我的样子。”太极将血引向翅膀的方向,将花粉推向他剩下的那只翅膀。 胡说呀,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太极时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勾陈宫上神,根本不是石头。 汤源:“春极有可以烤着吃的兔子么?” “没有。”花粉进入血液便是溶解的毒素,毒素积累到翅膀上,那只灰黑色的石头翅膀便如同失去了干裂的转墙一样一层层开始剥落。 “那不是要饿肚子了?” “不会,很快就到了。”太极的伤口开始溃烂,血液流经的皮肤冒出红红的点,接着一大片的皮肤鼓起了血红色的大包。 没多久,视线中果然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小路。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把事情忙完了,后面可以日更~\(≧▽≦)/~啦啦啦 第70章 那条小路一直通向不远处一个山峰,那山峰并不高,远远看上去就跟个大土堆似的。 太极走在汤源身后已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此刻终于道:“出口就在山顶,山上有一个火山口,从火山口就可以出去了。” 汤源跟个大粽子一样抱着手里的小粽子,他道:“太极,你真的变成石头了?” “嗯。” “疼么?” “不疼。” 这个骗子! 汤源长袍下跨出一脚,看似是要朝前走,却半途停顿住转了一个弯,他想看看身后太极到底是怎么样了。 然而太极却比他快了一步,另外一手已经扣住了他的腰,贴身制止他回头。 “别回头,往前走。” “身后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离开这里就安全了。” 汤源忍不住道:“那你呢?回到夏极?纳巫想让你做什么?” 放在汤源身后的那只手突然松开了,汤源直直看着前方,后背的触感消失之后就好像身后的人也不见了,但他牢记太极的话,不能回头,他也不敢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发现太极真的已经消失了。 太极不得不松手,他们已经看到那座离开的小山峰了,花粉虽然没有智商,但它们本能的会选择留住路过这里的每一个人,它们不再甘于吸食太极的血液,他们想要将这个人彻底吞噬,接着……它们会想办法把前面的一大一小两个吞掉。 那些花粉在无声的飞舞之中汇聚成了一把长钩,长钩勾住了太极的脖子绕了好几圈,太极皱眉,从手里变出一把短刀划向身后,长钩立刻松开太极。 太极推着汤源继续朝前走,汤源心里松了一口气,太极却没有回答刚刚那个问题,只道:“我们得快一点。” 汤源的脚步没有半点慌乱,虽然衣服厚重但还是竭尽所能的快步朝前方走,太极并不是一个会催促别人的人,他一向很有耐心,比所有人都有耐心,如果催促,那背后说明了什么汤圆有点不敢想。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是怎么都没办法去恨的。 他的所作所为总是伤害你,但你自己却明白,他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是真正的为你好。 你说服自己体谅他,谅解他,甚至是宽容他;但事后你发现,你总是被伤害,而他却从来没有停止哪怕一刻的对你好,但你还是觉得难受觉得伤心,伤心完之后,你又说服自己体谅那个人……再然后,就是无限循环,直到某一天你无法容忍,你反问自己为什么要接受这样的好?为什么不能拒绝,拒绝了不就不用难过了? 于是你拒绝了,接着,两方都是伤害。 汤源曾经陷入这样的死循环里一次,他那时候最讨厌的就是太极的果决和自作主张,他最无奈的是在东瀛小岛上看到太极为自己承受地府天雷弄得满身都是伤。在感情的中弱小的一方要承受的并不比强大的一方要来得少。 汤源一直觉得自己第三世是幸运,一个完美的家庭恩爱的父母和牛逼的哥哥,最重要的是,他可能还没有那么强大,但已经学会主动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 汤源拍了拍手里的光球,团子睡醒过来,抖索着瞪大眼睛看着他。 汤源抬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团子等会儿自己飞过去。 团子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自己飘起来。 团子飘起来的瞬间花粉便朝着光球飞扑过去,花粉将光球贴得没有半点缝隙,连蓝光都看不到了,最后只看到一只粉红色的点朝着前方的山峰直飞过去。 汤源这次转身没有一点犹豫,同时张开手臂将身上罩着的一层外袍盖在太极身上,他在转身的那一刹那看向太极,接着拉住人飞快的狂奔在小路上。 身后的花丛很安静,然而视线之内的粉色的花丛却在那一瞬间打破了寂静,所有的花粉都像是复活了一般飞扬起,一部分朝着前面的团子追过去,另外一部分则扑向太极和汤源。 太极剩下的那只翅膀算是彻底毁掉了,他后背上还留着翅膀的尾骨,凸出的骨头就好像被虫蚁啃噬一般狰狞。汤圆稍稍扫了一眼眼皮子都在跳,他一边狂奔一边咬牙切齿道:“真是欠了你八辈祖宗的。” 一开始是汤源拉着太极跑,之后却变成了太极拉着汤源跑,听到汤源的话太极漠然转头道:“不许说脏话。” “泥煤!!” 花粉实在太多了,奔跑起来时那些花粉竟然朝着两人衣服里钻入,附着在皮肤之上一点点啃噬,从痒到麻再到疼。 团子已经飞得看不见影子了,汤源抬眼看了一下,嚷嚷道:“这些花粉是属狗的吧,咬得人疼死了!”他一下子想起了雪猿人一家,雪猿人除了脑袋和手上有外露的皮肤,其他地方几乎都是长长厚实的毛发,汤源心道他要是身上有毛就好了。 等等有毛? 太极一边跑一边捂着口鼻:“别废话。” 汤源一直知道自己是鸾鸟,有鸾鸟那“高贵又矫情”的血统,但他一直没有见过自己的真身,当然了,他也不可能见过凯悦的真身。 真身这玩意儿就好像太极的翅膀和东华的美人春宫图一样是及其珍贵的,鸾鸟这种矫情的神兽轻易不露真身,这种意识从他恢复血统就一直有,是印刻在dna里的。 当然,传说中鸾鸟是因为血统高贵所以不露真身,但真实情况却是因为鸾鸟不像其他哺乳类动物一样变身和吃饭一样容易,这门变身的手艺一直都不拿手,因为不拿手,所以就故意穿得神神忽忽的。 有毛就不用怕花粉了,可是要怎么变真身? 汤源尝试催动体内的妖魔血,然而那些花粉立刻跟见了奶酪的老鼠一样飞扑过来。 “你在做什么?”太极转头看汤源。 汤源在奔跑的过程中已经把自己身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分了太极一些,身上轻便了许多,跑起来也快多了,他道:“变身变身变身呀!” “别催动血,你在引诱花粉。” “不管了,变身完我还能喷火。” “?”鸾鸟还能喷火? 汤源:“遗传我老子的技能。” 整个春极因为汤源的不按套路来简直一片兵荒马乱,自太极从四极四荒出生开始,他就没见过春极能乱成这样——花粉席卷起蔓延在整个视线之内,卷起的狂风将花粉也吹起,花粉花瓣洋洋洒洒拔地而起,如果现在有人站在夏极和春极的边界的话只能看到视线之内一片粉红色,除了粉红色,什么都看不到。 妖魔血在汤源的驱动之下开始快速流动,可无论怎么样,汤源还是两脚着地两臂挥舞的人,根本就没有变成鸟的趋势;但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那些花粉不停朝着两人的衣服里钻去,越来越多的花粉覆盖而来,两人完全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只是相互牵着手朝前面奔跑而已,但身上的负担越来越重,汤源甚至能感觉到双脚已经陷入了花丛之中。 “啊!~~!”汤源大喊一声,心脏猛的一跳顿住,妖魔血开始逆转而行,他脖颈后的神鳌印记似乎在压制什么发出红光,最终却顶不住自行消散。 空中飞舞的粉色比任何女孩儿心中的梦幻还要美丽,然而这美丽之下却是催命的毒药。 团子已经飞到了小山峰的地方,那些花粉似乎有所忌惮并没有追上来,团子抖了抖光球外花粉,远远朝着这片粉色的大地看去,却发现根本找不到他两个爹的身影。 团子有些着急想回去,然而身上的龟壳却像是怕死一般赖着死活不走,原先轻便的没有一点重量的龟壳却突然变得比铁球好要重,汤源摇摇晃晃不稳的落下,站都站不直,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土里。 小脚一瞪,半个身体起来了,光球飘起来了一点,然而龟壳却和团子牟上了,不能体积变大它就把自己的密度变得大,压得团子后仰又摔了下去。 几次三番之后,团子终于承受不住龟壳的重量朝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因为身上背着很重的龟壳,摔下之后又直接躺了下去,圆溜溜的龟壳顶在身后,小崽子的小胳膊小腿又不够长,这次直接成了翻背的“王八”,团子小乌龟不服气的蹭呀蹭动呀动,一会儿来回晃做不倒翁一会儿又原地打转。 “坏!坏!……”腿子躺在地上,抬手在自己的龟壳上狠狠拍了两下,可惜团子还不会怎么说话,如果会说的话,他一定会让十几万只羊驼从这只坏龟壳身上踏过去,踏得它稀巴烂! 然而就在这时,倏地,一声鸣叫划破天际,那声音好似隔了无数层的水雾一般不真实。 原先汇聚离地面比较多的花海突然从中间破了一个口子,如同席卷而上的漩涡海浪一般蜂拥飞向天际,而那漩涡越绕越大,似乎有什么正要从里面冲破而出。 第二声鸣叫响起时,那漩涡的花海“噌”一下被打破四散而开,一只紫色的凤尾鸾鸟直直冲向天际,巨大的青紫双色翅膀张开翱翔于天际之上,而它飞行时缩起的双脚下,太极两手勾着爪子也从花海之中脱身而出。 鸾鸟飞的很高,花粉攀不上那样的高度,春极柔和的阳光之下,鸾鸟四根尾傲气的飘在身后,身上的羽毛泛出闪闪的青紫色光,在蔚蓝色的天幕映衬下显出它华耀高贵的血统。 汤源终于首次变回了真身,他过去读神兽通鉴的时候清清楚楚的记得关于神鸟鸾的描写是这样的——‘延颈、奋翼、鸣动八风’。 多高端大气上档次,多低调奢华有内涵! 结果尼玛,他忘记了,再怎么血统高贵再怎么是只神兽,他也逃脱不了是只鸟的命运。 他也想变身之后像一条盘绕的龙一样背后背着太极从花丛里出来缓缓翱翔于天际,多高大上,结果呢?最后只能让太极抓着他的两只爪子把人拎出来,真是一点都不洋气呀! 就在刚刚变身的时候,他还霸气的转身把后背留给了太极,结果太极垂眼看了看他真身的那个小身板,默默道:“算了,我还是抓着你两个爪子吧。” 他气得差点一翅膀扇在太极脸上然后自己一个人飞出来!! 团子还在死命的和身上的龟壳较量,而汤源拉着太极缓缓的从天上飞来。 汤源本来还担心自己不怎么会飞,结果飞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对一只鸟人来说,飞,是一种本能。 目的地就在眼前,汤源调转方向慢慢下落,视线之下的花海还在翻腾着,从头顶看下去,就好像是一壶沸腾的水一样,大概因为没有吃到人不开心吧。 汤源最后终于落在了小山峰上,还停在团子不远处,团子本来动着四个爪子死命的想要翻起来,结果抬眼就看到了一只青紫色的大鸟,汤源兴奋得要死,他最喜欢的就是那种五颜六色在天上飞的“东西”了。 汤源缓缓拍了两下翅膀,身体压低,太极最先落地,汤源随后立起双腿落在了不远处。 太极先走过去把团子抱起来,汤源蹦蹦跳跳的走过来,张嘴先是鸣叫了一声,接着才道:“完蛋,我发现自己变不回来。” 团子终于重新飘在了蛋壳里,他熟悉汤源的声音,发现面前紫色的大鸟是自己亲爹之后开心的抱着鸾鸟的头亲了亲。 说好听点,那叫鸾鸟的头,说不好听一点,其实就是鸡、头、呀! 神兽大多四不像,比如龙、比如麒麟。鸾和凤凰是亲戚,也是鸡头、蛇颈,燕颔。 汤源拿变长了好多倍的脖子蹭了蹭团子,看向太极,太极衣襟把身上的衣服都丢在了地上,一抬眼就能很明显的看到j□j在外的皮肤已然泛着赤红,而太极最宝贝的双翼一支也没有了。 汤源心里很不舒服,他现在有了真身更加能够体会失去翅膀的痛苦,如果有一天自己真身的翅膀也没有了,他应该会难受得天天想挠墙。 但太极却显得很平淡,丢掉了剩下的一只翅膀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他甚至抬手摸了摸汤源的脑袋和脖颈、翅膀上的羽毛道:“走吧,出口就在前面。” 他刚刚说完,原本四周都是山石土地的山峰上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缝隙,那缝隙汤源是熟悉的,就和在魂都山的魔之缝隙一模一样。 “走吧。”太极这么说着把团子拎过去,把他的两腿两胳膊塞进了龟壳里,龟壳感受到魔之缝隙里五色石的味道,兴奋得越变越红,最后太极要把团子的小脑袋也塞进去,然而小崽子像是知道要分别了,鼓着腮帮子硬着脖子不肯进去,他小脸皱成个包子,焦急的喊道:“父君父君……” 太极一边推着团子的脑袋,一边道:“团子和爸爸先出去,父君很快就出来。” 汤源心想,你个大骗子。 最后团子还是被塞进了龟壳里,而太极收拾完了儿子转头又对汤源道:“走吧。” 前前后后太极面无表情冷静的说了三次“走吧”,好像除了让他们赶紧走就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 现在也不是关心变身不变身的问题,汤源两爪勾着地,愤愤转着眼珠子道:“别催我走,我肯定会走的。” 太极便看着他没有说话。 汤源跳跳转身,闷声道:“等你下次出来就是八十一年之后了。” “嗯。” “团子都会打酱油了。” “嗯。” “我先送你离开春极吧。” “好。” 汤源最后把太极送离了春极,停在一开始太极给他套衣服的夏极边界。 这一次,蓝天暖阳脚下的花海成了最美的背影,青紫色的鸾鸟缓缓拍打着双翼载着一人从天飞过,远远看过去,那副景致就好像描摹出来的油画,画的最下面是粉红色的花海,花海之上,失去双翼的神仙依旧可以飞翔。 在边界落下之后,汤源也没有和太极说什么,说谢谢显得多余,说保重显得矫情,而恰恰这些也不是这人会应承下来客客气气接受的,他只会静静看着汤源,等待他接下去会说什么。 所以这次汤源什么其他话都没有说,只说了一声“保重”。 太极摸了摸汤源身上的羽毛,点了点头。 汤源跳跳转身,扬起双翼飞向了天空。 谁都没有说再见。 太极昂着视线看着汤源飞走,至少这一次,他是看着他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71章 汤源躺在东宫花园里的一方玉榻上,那玉榻本来是新王登基时妖魔族一个有名的富商送给凯悦的礼物。 玉榻由一大块天然魔玉雕刻而成,富商请工匠别出心裁的在上面雕刻了百鸟朝凤图,榻的形状却是按照鸾鸟卧下的形态而削刻的。 凯悦收到这礼物之后有点不太高兴,关键是这玩意儿虽然寓意好,但是一点都不实用,新王又不会没事做整天变成个鸾鸟趴着晒太阳,最后那玉榻就被凯悦放在了地下汤泉宫,这次汤源回来刚好能用上,才被凯悦重新提到了东宫。 此刻汤源躺在玉榻之上,收着鸾爪静静卧着,他的尾巴长长的拖在身后,身上蓝紫相见的羽毛在柔和的阳光之下反射着翎毛特有的光泽,他翅膀稍稍张开了一点,翅羽上特有的花纹纹路就好像荡开的一层层水纹一般绚丽夺目。 这已经是汤源带着团子回来的第三天了,这三天里他每天做的做多的事情就是晒太阳晒太阳或者翅膀搂着小乌龟儿子晒太阳。 按照刘续的话就是:“一个变成了鸟人,一个变成了小乌龟,这下好了,加上那两个四爪毛绒,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两栖动物都全了。” 可没办法,汤源就是变不回去,就是团子都没办法把身上的龟壳脱下来。 汤源从魔之缝隙里出来的那天,魂都山的寺庙被妖魔族的内卫里里外外围了一个水泄不通,王殷成亲自坐镇,在魔之缝隙的房间里看着,终于等到了两个人回来。 结果汤圆被踢出来的时候是尾巴先出来,王殷成和庙里的神官看到的时候都吓了一条,还以为是从缝隙里逃出了什么凶兽,内卫赶忙严阵以待,神官手里的光球都凝结好了,王殷成突然觉得那尾巴的形状有点眼熟,急忙拦住道:“等等……” 接着,汤源两个爪子勾着龟壳从缝隙里摔了出来。 摔出来的姿态还有点惨烈,就好像被人一脚从里面踢出来的一样,汤源整个鸟身都是弓着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还惨烈的大叫了一下“啊!”接着从半空摔落在地上。 龟壳在地上像个陀螺一样打了好几个转,汤源摔在地上翅膀差点骨折了,王殷成和神官一起跑过去,神官这辈子头一次看到神兽鸾鸟,还是一只青紫色的鸾鸟,连忙扣头跪拜下去。 王殷成把鸾鸟的翅膀折回去,抓起它长长的脖子,看着那绿豆一样的两个眼睛道:“汤源?” 完全高冷的出场回归计划被打破了,汤源一边点着他的小鸡头一边伸长了身体拿爪子去捞龟壳:“团子,团子在里面。” 王殷成又赶忙去把地上的龟壳抱起来,从封闭的洞里面把小崽子的脑袋先拉出来。 此后,汤源回到妖魔皇宫里和儿子一起养身体。 汤源变不回来人身,作为一只鸾鸟又特别矫情。 首先,鸾鸟是不喝水的,无根水井水河水凉白开全部不喝,他只喝每天凌晨山林里竹叶上的天露水,竹叶还要是最嫩的鲜绿叶子,老叶子上的露水他还不喝。 其次,鸾鸟不吃肉不吃蔬菜,它只吃一种很特别的豆子,那豆子每年在妖魔族的产量十分稀少,就因为稀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但被妖魔族的商人炒出了美容养颜的功效,炒成了天价。汤源一回来什么都不吃只吃那个豆子,凯悦算了算国库里的金子心疼得不行,最后一火旨意一下禁止炒作哄抬豆子的价格,违抗者直接下监牢。 再次,鸾鸟要晒太阳,每天都要晒,晒得浑身上下的羽毛蓬松绵软的,晒不够就生气,一生气就要砸东西。 凯悦本来就有点招架不住他这个哥哥,结果汤圆一变成鸟,更加要他的老命。 三天后的现在,汤源照样在东宫的大院子里晒太阳,凯悦闲了得空了拿着一面镜子走过来,他没地方坐,索性推了推汤源的翅膀,沾了个一星点儿的地盘儿靠着坐下,把镜子凑到汤源眼前。 凯悦:“我给你讲个故事。” 汤源闭着眼睛,睁开一只绿豆眼瞄了他一眼,高冷的嗯了一声。 凯悦道:“传说人间界有个王,他养了一只鸾鸟,一养就是三年,那只鸾鸟在这三年里都没有叫过一声,直到有一天,那只鸾鸟在房间里的一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凯悦说到这里就停住了,只手掌托着镜子看着汤源。 汤源等了一会儿,催道:“然后呢?” 凯悦勾起一个酷酷的坏笑:“鸾鸟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被自己傻鸟的形态蠢哭了,然后就气死了。” 汤源:“……” 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排乌鸦从头顶飞过。 汤源慢慢睁开眼睛,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头,不得不说,那绿豆眼青鸡头长脖子,头上一个傻不拉几的赤红色的花冠,心气高的鸾鸟但凡只要审美正常一点看到看到这样的鸟头不气死真是有鬼了。 汤源瞥开眼,道:“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 凯悦欺负到了汤源,愉快的继续托着镜子笑道:“什么?” 汤源:“从前有个手里拿镜子的蠢蛋,然后……他死了。” 凯悦:“……” 院子里静悄悄的,三排乌鸦从头顶飞过。 汤源接着毫不留情的在凯悦脑袋上啄了一下,啄掉他几根头发:“敢挤兑你哥,你要死了?” 几天下来汤源明显发现凯悦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了,之前小王子他还是闷骚的傲娇的话,半年一过现在已经直接进化成贱淫了,汤源啄了他一口,凯悦竟然直接把镜子拍在了汤源的鸟头上,拍得汤源脖子都拉长了好几厘米。 接着人/兽大战就开始了。 汤源拍着翅膀一边拿爪子爪凯悦,凯悦就变出无数的镜子朝汤源扔过去。 汤源炸毛:“老子半年不在,你他妈的胆儿肥了,敢拿镜子砸你哥的脑袋!” 凯悦炸毛:“大哥教我的,你有本事揍他呀?” “哟哟,才半年就被收服了?大哥叫得挺亲切的?” “你好意思说我,你有本事揍他呀?!” 汤源这次没回话,直接张嘴喷了凯悦一脸火。 凯悦:“……”小王子,哦,不,妖魔皇帝陛下哭着跑开了。 魔之缝隙的时间和妖魔族的时间显然对不上,汤源他们在四极四荒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妖魔族竟然已经有半年了,而这半年里,天族和妖魔族都发生了大事。 而这些大事,自然和那个把汤源和团子一脚踢进魔之缝隙的神鳌有关。 汤源失踪的当夜,神鳌就直接踢开了镇神官神宫的大门。 神宫历代以来都是供奉皇族英灵的地方,同时也供奉着神鳌、鸾鸟、麒麟三只神兽,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供奉着活的神兽,神宫里真正供奉着的分别是神鳌的一条尾巴,鸾鸟的四根长尾,还有麒麟的一只金色的角。 神鳌踹了神功的大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尾巴抢回去了,做的第二件事情是毁掉了麒麟角,做的第三件事情却是烧掉了鸾鸟的两根尾巴。 同时把神宫里闹了一个人仰马翻,供奉在长桌上的牌匾全部都踢掉了,把大神官小神官一个个都恐吓了一遍,还及其嚣张的让神官传话——说他把汤源踢进了魔之缝隙,你们有本事来打我呀来打我呀!! 神鳌法力高强,即便没有龟壳被关押了几十万年但还是很厉害,更何况他还拿回了自己的尾巴。 神宫收尾的将领一个个都被他收拾了一遍,气得领军的狮子在凯悦面前报告完之后差点引刀自杀。 但神鳌毕竟是神鳌,神鳌是妖魔族上下的精神神祗,凯悦对外只能宣称是暴走的凶兽作乱,才把事情压了下去。 但事情能压得下去,却压不住王殷成和刘恒心里的火,王殷成差点没被气死。 神鳌烧的两根鸾尾不是其他人的,正是他当年留下,烧掉尾巴就好比卸掉了人两根指头,是只鸾鸟都要愤怒,而神鳌竟然还要死不死的把汤源父子扔进了危险的魔之缝隙帮他找龟壳。 而另外一边的天族却是被太极已经殒身的消息所震动的。 主要也是因为神鳌。 神鳌在妖魔一族拿到了自己的尾巴,汤源在魔之缝隙帮他找龟壳,那他理所当然要去找自己的四跳撑天的腿,而那四条腿正是在天族如今的四极四荒。 但神鳌怎么都没有料到太极竟然在“死后”把自己所有的法力都用来震慑四极四荒,他非但拿不回自己的四条腿,还在四极四荒暴露了踪迹。 而恰恰是这个时候,天族上下才知道太极竟然已经“殒逝”了。 东华兜不住,他不能说太极为了个马子抛弃神体法力上神的荣耀地位和勾陈宫,他只能说圆了个好听的话,说太极是天命已至,虽然死得突然,但即便死了也没有忘记勾陈宫上神的责任,把自己的法力留在了四极四荒,以免天族产生动乱。 天族上下一片呜呼哀哉,丧葬的大礼就行了三个月。 而就在这三个月的功夫里,神鳌在四极四荒被天族和妖魔族的人追得无处遁形,却无意中找到了东华藏匿太极神体的地下冰宫,接着偷走了东华的神体。 这下更加完蛋!太极本来就是六御之一,而三清六御五方五帝在气数之上又有断不开的牵扯关系,就好像是几条相连同的经脉,太极虽然死了,但只要神体还在,属于他那条的经脉就没有断开,气数就是流通的,但如果太极的神体被人利用或者出了什么大问题,那天族的那十四位上神跟着就要倒霉了。 于是天帝的密令直接从追捕神鳌变成了追杀。 汤源也是回来之后才从刘续嘴里听说了这些事情,那时候刘恒带人去找神鳌了,王殷成是偶尔去神宫看了一眼刚巧遇上汤源带着团子回来,之后又离开了,凯悦作为新王这次因为神鳌的事情,难得亲自出马代表妖魔族和天族接洽上,每天都很忙;而刘续则成了监国的国师,政治经济农业商业娱乐业全部都要一件件打理,忙得来看一看汤源和团子在路上都得捧着奏折。 至于碧游…………………… 那家伙据说汤源离开之后突然醒悟,开始戒零食发愤图强,半年的时间,竟然从一只好吃懒惰的蠢萌变成了眼神犀利的高冷。 汤源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没有见到碧游,总觉得少了什么,半夜迷迷糊糊的睡醒发现身边睡了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还以为是狐小五进宫送了什么奇葩的贴心礼物,吓得一爪子把人踹下了床。 少年爬起来,于炸毛的变成一只小老虎扑了过来,一边扑一边张嘴去要汤源身上的毛:爷下床,又不是没睡过!咬死你咬死你!"面无表情后终“竟然瑞小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72章 神官终于想办法把团子身上的龟壳给拿了下来,汤源用捆仙绳把龟壳捆得结结实实的,团子就牵着绳子的另外一头,每天跟遛狗一样固定在妖魔族的皇宫内溜龟壳。 神鳌的龟壳是个十分不听话的神器,好在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人至贱则无敌”,凯悦从小歪门邪道的东西就学的多,制服个被封印住法力的龟壳还是很容易的。 据说妖魔王陛下先是把龟壳交给了自己宫殿的后厨房,让主厨尝试了整整30种烹制龟壳的方法,蒸烤炸炒油焖做汤,接着找了一片海域,把龟壳倒插在海滩上晒了半个月的太阳,晒得浑身都干瘪瘪黑乎乎的,最后又在海水里泡了半个月,一直被折腾去半条命之后,重新回到团子面前的就是一只相当听话的龟壳,牵着它往东走它绝对不会往西,让它站着不动他也绝对不会飘着逃跑。 还据说神鳌的龟壳烹饪出的汤汁特别养人,那段时间里凯悦后厨房的主厨二厨肥得跟头猪似的。 而另外一边天族和妖魔族却一直没有再找到神鳌的去向,而汤源也一直是一只鸾鸟的状态。 这天凯悦从天族回来明显十分不高兴,骂骂咧咧道:“天帝那个老不死的算盘打得真精准,知道太极不在了勾陈宫不能没有主人,竟然和我说什么神胎不能流落在外,想把团子接回去交给西王母教养,以后继承勾陈宫的上神大统。” 刘续正在看奏折,汤源正在晒太阳,一人一鸟同时开口道:“放他的屁。” 凯悦:“神鳌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天族那拨人手段也是不可小看的,据说已经把整个天上都翻遍了,但就是毛都没找到一个。” 刘续漫不经心道:“那你就想呀,普天之上莫非王土,天上什么地方是最容易藏人又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 凯悦皱眉道:“我总觉得那神鳌不会在天族,应该还在我们妖魔族,毕竟他生来就是妖魔,现在又拿回了自己的尾巴。” 汤源突然道:“那太极的神体呢?” 凯悦:“谁知道呢,反正现在也一起没了,鬼知道神鳌带着一具‘尸体’会跑道哪里。” 下午汤源要陪团子去魂都山的魔之缝隙,现在那里的守卫也只是少了一些而已,照样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妖魔把守着。 团子离开魔之缝隙之后一开始每三天要去一次,之后基本上每天都要去看一看,他的父君还在里面,小崽子几乎从来没有离开太极这么久,想念得不行。 每到这个时候汤源都挑个椅子站一站,神官护着小团子,团子一手牵着龟壳另外一手把自己从妖魔皇宫里带出来的东西朝魔之缝隙里面扔,什么衣服被子吃的用的,书本画卷文房四宝甚至是太极以前经常批注的经文,有时候兴致上来了还会扔点桌子椅子灶台锅碗下去。 汤源瞧着,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团子像是很快要扔个房子扔个皇宫下去。 但汤源想的更多的是太极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八十一年魔之缝隙才能离开一个人。 这个八十一年到底是魔之缝隙里面的时间还是天族的时间?魔之缝隙里面一个月差不多等于天族半年,如果是天族时间八十一年的话,那魔之缝隙里面最多也就十四年;如果是魔之缝隙八十一年的话……尼玛天族竟然要四百八十几年…… 四百八十几年……已经不是团子打酱油的问题了好么,搞不好团子都已经结婚生崽子,小崽子都长大了能泡妞了! 今天团子又扔了一堆东西下去,他甚至把东宫里的那扇屏风都带了过来——以前汤源和团子睡在床上的时候,太极就睡在屏风下面。 团子还扔了今天后厨房做的糕点和零食玩具,估计也是想起了冬极有一个没有妈妈的小雪猿人。 汤源看着团子,眼神落在魔之缝隙里面的涛涛红光时,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早上刘续说的那句话“天上什么地方是最容易藏人又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容易藏人又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也不可能被人发现的……不就是魔之缝隙么?! 汤源想到此被这个设想吓了一跳,但仔细顺了个逻辑其实也很容易说得通。 神鳌原本肯定是不想进入这个魔之缝隙的,他在妖魔族找到了自己的尾巴,却没有办法在四极四荒拿回撑天的四条腿,反而被天族和妖魔族追到处跑,这天上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拿回了尾巴肯定也需要时间调养真身,魔之缝隙虽然环境恶劣但好歹没有那么多人追杀他,再说他带着太极的“神体”到处跑也根本不方便。 汤圆想到此便很快带着团子回了妖魔皇宫,把自己的想法和凯悦说了一下。 凯悦一拳头砸在宫殿的柱子上,骂道:“等抓到人我一定要把他蒸个十万八千次!!” 王殷成和刘恒夫夫两个还在外追捕神鳌,凯悦传了消息通知他们回来,两天之后,两个带着小一队人马回到了妖魔族的皇宫,同时回来的,竟然还有东华帝君。 多年不见,东华帝君他老人家依旧英俊健硕不减当年。 凯悦对天族的一群老家伙没好感,东华和汤源见面,人眼瞪鸟眼,瞪了半天道:“唔,你这个样子,还挺好看,就是脖子稍微长了点,脑袋也忒小了,颜色倒是挺好看的,又青又紫的。” 汤源道:“这不是重点。” 现在的重点是,神鳌很可能会在四极四荒,之前魔之缝隙就是神鳌故意拉大了口子,他进去了出不来不要紧,要是进去了把魔之缝隙里一堆凶兽凶物带出来就糟糕了。 汤源至今还记得春极那一片凹糟的花粉,要是从魔之缝隙里被吹出来,在天族一扩散,那完蛋了,估计传播的速度比病毒还要快。 东华道:“你是说太极还在里面?” 汤源点头。 东华:“我刚刚是不是还听到你说他另外一个翅膀也没了。” 汤源点头。 东华惨不忍睹的抬手捂住了眼睛,刘恒不忍直视的抬头扶了扶额头。 东华道:“现在的办法,无非就这两个,要么,把神鳌彻底困死在魔之缝隙里;要么,想办法联系上太极,里应外合把他干掉。但神鳌拿回了自己的尾巴,这事还是越早决定越好。” 凯悦突然冷笑道:“那行呀,我的神官找到了封死魔之缝隙的那个口子,干脆就封印起来好了。”他才不管那什么太极能不能出来,和他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汤源和团子都出来了。 王殷成:“少年,封死了口子他早晚还是能出来的,要是有一天他把魔之缝隙里的凶兽都炼化了,出来之后想弄死他就不容易了。” 团子一直坐在王殷成大腿上,手里还牵着龟壳,十分不开心的朝凯悦噗噗噗喷了两口口水。 东华敲了敲手里的扇子,想了想道:“说起来也真是天意,神鳌要是带着太极的‘神体’的话,这事就好办多了。” 魔之缝隙,冬极。 汤源离开之后太极第一时间就直接从春极走回了冬极,根本就没有回夏极更没有履行自己对纳巫的承诺,再一次向夏极的众凶兽展现了自己的脸皮厚度和臭不要脸。 这几天里,太极只要上雪地里,就能找不少好东西。 吃的用的穿得,今天竟然还眼睁睁的看着一闪巨大的屏风从天空落下,“嘭”一下砸在不远处。 太极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妖魔东宫里那扇屏风,他难得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把屏风叠起来,用法术变下了揣进身后的口袋里——自神鳌的龟壳离开这里之后,法术就没有任何限制了。 雪猿人带着小猿人出来玩儿,这几天小猿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雪地里看着天上掉东西,掉得还都是挺不错的好东西。 今天太极捡到一个巨大的屏风,小猿人在雪地里捡到好多零食还有玩具,雪猿人把雪地里铺散开的棉絮捡起来抖抖,变小之后塞到袖子里。他和小猿人现在也开始穿衣服了,之前天上掉下了一堆布料,太极就给他们两个一人做了几件衣服,其实也不防寒,但十分新鲜而且好看。 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托团子和汤源的福,太极竟然在冬极做起了“小买卖”。 太极那里有一堆团子扔下来的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用的,都是冬极的凶兽们从来没有见过吃过的,雪狼就拿自己捕猎的肉类和太极交换,太极作为卖方市场十分不客气的自定价格。 一捆柴火可以换两块糯米糕、三块桂花糕、一块梨花糕、一只鸡腿里的任意一种;一块黑狼皮可以换半只鸡;猎来的动物肉还可以换布料……以此类推。 至此之后,雪猿人再不用上雪地捕猎砍柴了,提前过起了退休养老的美满生活。 魔之缝隙里的世界就好像一个完全封闭的原始社会,没有农业没有商业更不可能有货币经济,汤源团子离开之后太极一边养身体一边以物换物,地下山洞里堆了一堆换回来的毛皮和生肉。 汤源偶尔夜深人静还会担心太极稍微辗转反侧一下,结果太极非但活得好好地,还混得风生水起。 秋季的梦魔只剩下了一个,上次没有吞到团子和汤源的梦境反而耗费了许多造梦的能力,如今已经虚弱了很多。 太极带了一堆生肉,站在冬极的边界上,把所有的肉都抛在秋极的大地上让它补充法力,梦魔承了太极的恩,自此之后太极和雪猿人路过便不再拦着。 团子扔得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在妖魔族每天一扔,时间兑换到魔之缝隙就是每天要从天上掉下好几次东西。太极和雪狼雪地的凶兽们换不出什么好东西,干脆把“魔抓”伸向了夏极。 纳巫因为太极的不守承诺已经十分生气了,一听说太极竟然还敢恬不知耻的跑过来说什么“以物换物”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他带了一路人上去秋极边界见太极,太极把一包冷冻在冰雪中的食物和几米布料抛给他,道:“要不要换,你看着办。” 【通知请互相转告123言‘情唯一新地址为]:声j夕口……:巫纳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第73章 神鳌确实躲进了魔之缝隙,在这之前他知道汤源已经带着自己的龟壳回来了,但他没有办法去找汤源拿回自己的龟壳,天族和妖魔族都十分不安全,一拨又一拨的人在满天满地的找他,神鳌觉得要不是自己比他们早出生个十几万年,恐怕早就被这拨人找到鞭尸了。 女娲的后裔真是太讨厌了,和她一样讨厌!规律与天道是神鳌这辈子最不齿的事情,用活人炼造法器仙人炼造灵力在他看来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如果强者不称霸?难道还等着臣服别人? 神鳌想到了自己曾经吸食过那只妖魔王族的骨髓,这么多年里他每每回想起都十分的后悔,他当年就不应该把人放走,他应该把人藏起来当成活死人一样养着,这样就有源源不断的骨髓供自己吸食了,他的法术说不定也能更上一个台阶。 神鳌虽然这么想,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吃,他只得不甘心的带着自己的尾巴和太极的神体进了魔之缝隙。 神鳌不喜欢冬天,理所当然的藏在了夏极的一个山窝里,那原本是一个热带狼的窝,他杀了母狼吃了几只小狼崽子,轻轻松松把窝抢了过来,太极的身体就被自己扔在那窝小狼的皮骨血肉之中,神鳌在山洞四周结了屏障,开始小心修炼自己本体的尾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夺回了尾巴,他还要夺回自己的龟壳和四肢,完成这些之后他到底要做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一直对汤源的骨髓念念不忘,他觉得自己恢复本体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妖魔所有的皇族都抓起来圈养着供他吸骨髓,那个味道呀,实在是太香了! 在他的观念中,是非善恶根本就没有,被镇压在东瀛岛的这么多年,对他一个没有是非观念的妖魔来说根本就做不到什么反思,当然他也不痛恨,女娲都已经死了,他恨也恨不起来,他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找回自己散落在天上的身体。 王殷成和刘恒最近在造一面镜子,按着刘恒的设想,如果魔之缝隙是女娲压缩的一个时空的话,那他们只要在魔之缝隙的上方架起一面镜子,就可以看到整个被封印的四极四荒,这种原理就好像是水神后花园里的那口井一样,开在人间界的大门口处,想看什么都可以从井水里看到。 六御三清五方现在最担心的都是太极的神体,一损俱损,天族的命运几乎都落在太极一人身上。 凯悦看到天族的那拨神仙就头疼,请了几次才把那拨人全部都请走,最后骂骂咧咧的总结:“太极的人缘也太差了,也根本没人关心他么,大家都在关心他的身体有损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自己接着影响到天族。” 东华回道:“人的本心就是自我,神仙也不例外。” 凯悦“切”了一声,一如既往的讨厌天族神仙的清高,不过这么一比较,他反而觉得太极这人实在的多,比天帝那些嘴里满是仁义道德天道的神仙直白多了。 水镜造了整整半个月才算完工了,凯悦命神官亲自把镜子放在魔之缝隙的入口,水镜在自然状况下就是一桶水,从魔之缝隙里倒进去就慢慢汇聚变成了一面很大的镜子。 “支撑不了多久,只能先找到神鳌。”刘恒接着又用了半天的时间,最后终于找到了神鳌的所在地,但因为结界的关系,镜子里看不到神鳌,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水雾,然而他们却在镜子一角看到了太极被扔在一边的神体。 定位了神鳌的所在地,剩下的事情就是东华和小团子的了。 团子现在照旧每天朝魔之缝隙下面扔东西,整个皇宫里扔翻出来的好东西全部都没有逃过他的魔抓,这次汤源把东华写的一个小文牒交给团子扔了下去。 那文牒自带了法术,只有太极接到了才能正常打开,其他人什么都看不到,而只要太极那边打开了文牒,东华就能知道。这也算是如今两方联系的唯一的办法。 东华在文牒上把天族和妖魔族的近况简单的描述了一下,写的较多的还是神鳌的事情,尤其点名了神鳌所在地以及太极神体的事情。 东西被团子扔下去,果然第二天东华那里就收到了回应,接着东华又写了第二封文牒。 这第二封文牒里,详细描述了太极该如何回归自己的本体。 当时给太极剔骨的正是东华,怎么剔的自然是怎么回去,中间步骤十分复杂,就是东华自己用法术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太极回到自己原先的身体上,但这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 东华给了太极选择,做与不做谁都没法勉强他,全看他自己。 汤源对此一直不表态,东华将文牒交给团子扔下魔之缝隙之后曾经拐弯抹角的问过汤源一次,问他做何想法。 汤源想了想,淡淡道:“我和太极之间,一向都是他要做什么就直接去做什么,他是不会问我的,我的意见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在汤源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太极。 此后,便是长久的等待,打造的水镜已裂根本看不出什么,他们也没办法知道太极那边的动向,只能等。 而且这个过程是无比漫长的,东华曾经是镇守神鳌的上神,所以他知道神鳌接上自己尾巴需要大跨度的时间,而让太极回到自己的神体上,也需要时间,而且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按照凯悦的话就是——可能神鳌一没留神就暴毙了,也可能太极一没留神就死翘翘了,说不定两个人一起翘尾巴皆大欢喜了。 但汤源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漫长的一个时间跨度一过竟然就是两年。 汤源已经从本体恢复变成了人形,而团子也长大了两岁,这两年的时间里团子的成长十分明显——首先团子学会了走路,其次团子学会了说话,接着团子学会了骂人…… 本来软糯糯的小团子会跑会跳会喊爸爸在汤源全家看来是多么萌多么高兴的一件事情,结果小团子一遇上凯悦就开始满嘴跑火车,刘恒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消化自己的宝贝孙子张口叉腰和凯悦吵架的情形。 凯悦是不会因为团子年纪小就放下姿态的,在他观念里天上的神仙泾渭分明的分成两派人,一种他是吵得过的,一种是他吵不过的,一种是他打得过的,一种是他打不过的。 所以凯悦的战斗力不管遇上谁都是马力足足的。 小团子话说顺溜之后就开始和凯悦吵架。 凯悦一脸看不上小团子的模样道:“按照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叔叔,你还是个小毛孩子的时候要不是我收留你和你那倒霉爹,你们还不得大马路上捡破烂么?” 小团子翻个白眼,张嘴时脸颊上的粉嫩嫩的肉团子抖了抖,道:“谢谢你了叔,要不是你,我和爸爸也不会进宫,不进宫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了!我另可捡破烂啊!你有本事让我去捡破烂啊!” 凯悦:“快闭嘴!住我的吃我的,你还和我顶嘴!” 小团子:“我爷爷才是皇宫的老大!血统最纯的鸾鸟,你是狗屎啊。” 凯悦:“我是狗屎你爸也是狗屎,你就是小狗屎。” 小团子:“大狗屎。” 凯悦:“小狗屎。” 小团子:“我告诉爷爷听你骂他生了两只狗屎。” 凯悦:“……谁把这个熊孩子拎走啊,吵死了。” 小团子:“爷爷!~~” 王殷成和刘恒每次都是这两个崽子战斗到最后的火力焦距点,汤源呢?汤源这两年在刘续手里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凯悦小时候没享受到什么家庭温情,继位成王之后一不留神就把手里的皇帝该干的活儿都扔给了刘续,天天像个小孩子一样餮足的享受父母兄弟的亲情,时不时和小团子斗斗嘴卖卖蠢,几乎处于半甩手状态。 刘续没有法力,在神鳌的事情上帮不上忙,于是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治国之上,妖魔族是一个政治文化氛围极低的群族,妖魔们几乎没有什么政治观念,于是对刘续来说治理国家反而变成了像是在一个大型综合的集团里做总经理,他每天批复的折子都好像是在批阅公司的文件。 而汤源在这两年里就这么跟着刘续学东西。 刘恒、王殷成、东华、凯悦甚至是梼杌、碧游都能看着团子陪他玩儿,汤源空下来的时间便很多,人的时间一多就容易空想,用两年的时间来等待一个结果实在是太累心了,汤源索性让自己忙一点。 汤源跟着刘续之后才惊觉自己这位大哥在某些方面的才能几乎是天生的,刘家世代经商,刘续骨子里就刻上了完美的领导者基因。 基于妖魔们崇尚人间界的生活,刘续大力推崇了人类的生活方式,他把改革开放资本分配的那一套搬了过来,改革税种,推崇“机械”,开发妖魔族边界旅游业,多元化资本,改整整个妖魔王城的规划,开发房地产,他甚至在大臣之间推出“扁平化”的管理模式。 等东华汤源那拨人从神鳌的事情里抽身的时候,整个妖魔族都在经历一场阵痛式的变革。 汤源恢复人身之后第一次上街就发现路上的马车几乎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模子几乎和轿车一模一样的“车”,车身似乎是由一种及轻的玄铁制造的,四个轮子却是由腾云制造的,消耗一种很轻便携带的能量石,能量石可以在专门“加油站”购买。 汤源那天抱着团子出门,看到那车头标示着“ds”车标的轿车时整个人都shock了,他跑回去,声音打着颤,“哥,‘ds’是什么?”别告诉他就是他心里想的那个。 刘续埋头在一堆折子里,又翻翻捡捡挑出了一个图纸扔给汤源:“神官前几天给了我一种魂都山盛产的石头,我发现那种石头可以接受特定的法力磁场信号,我设计了这个东西你看看,你之前上学的时候不是做过产品报告么?” 汤源把图纸打开,看到图纸上毛笔画的那个小方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刘续这才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道:“你刚刚问我什么?”低头继续看折子:“哦对,ds,车标呀,豆沙,我的小名么。” 汤源:“……”他就知道是这样,但是等等,他手里这个图纸又是什么?“哥,”汤源几乎是哭笑不得:“你别告诉我这个是手机啊。” 刘续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什么问题?可惜计算机程序用不上,只能暂时先打打电话发发短信了。” 汤源:“……” 两年的时间,团子长大了不少,虽然还是小小的圆溜溜的,但一手吵架的本事练就得炉火纯青;凯悦越过越回去,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找存在感,在王殷成刘恒那里找存在感,在汤源刘续这里找存在感。 东华暂时挪了窝在妖魔皇宫占了一处过日子,他这辈子没收过什么徒弟,见团子资质不错就想着收团子做徒弟,也好在未来沾沾太极的便宜,却被汤源一口回绝,于是只能每天找刘恒下棋。 刘恒这辈子最专注的事业就是讨好老婆讨好老婆讨好老婆,偶尔在讨好老婆的间隙和东华下个棋,觉得下棋没意思,就教他打麻将,打麻将要四个人么,刚好拖上了王殷成,还差一个人,勉勉强强凑上了团子,气得汤源差点背过去,团子大字不识一个法术没有多少竟然就已经先学会了打!麻!将!有你们这么当爷爷的么? 至于梼杌和碧游这两只,妖魔族每年有两个春天,春天是哺乳四爪毛绒动物“发/情”的好时候…… 当然了,虽然大部分人都很不正经,但好在刘续过得很正经,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向汤源证明了人类无限的想象力和行动力,也好在有刘续,汤源这两年的时间才没有彻底荒废掉,反而学习了很多东西。 知识能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汤源不知道,但知识是一定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的,这两年的时间里,汤源偶尔空个时间回想回想,多少都有点能够体会当年太极作为一个上位者的诸多选择了,同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站在妖魔族现在的位子上,站在刘续的旁边俯瞰这个族群时心性的改变,似乎不经意之间他就站在了现在这个位子,他要考虑的他要做出选择的,都在无形中慢慢改变他。 有时候群臣因为一件事情起了大纷争,凯悦习惯性的甩手做掌柜,刘续埋头做自己的计划书,如何选择做决定就落在了汤源身上,抬手落下一句话就决定着一个族群未来的发展,选择了什么样的路未来就是什么样子,有人理解有人质疑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是在观望,汤源也懒得解释,觉得没必要也不需要。 偶尔汤源得空了也会把团子拎过来教育一通,每到这个时候团子就可怜巴巴的垂着下巴抬着眼睛眨巴道:“爸爸,我想父君了。”汤源就彻底没话了。 他和太极好像突然变换了立场了,太极独自带着团子生活在勾陈宫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如同昨天,而现在却变成了自己带着团子生活在妖魔皇宫里。 两年对神仙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用弹指一挥间来形容根本不为过,汤源觉得这两年的时间挺长的,长到团子已经长大了不少,长到自己竟然也学到了很多东西成长了许多,但作为妖魔的他又觉得时间很短,两年而已,岁月在他们身上都留不下半点痕迹,唯独除了刘续。 这是一个十分可怖的事实。 天上谁都不会变老,只有刘续的身上印下了岁月冲刷的痕迹,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平常的,对一个普通人却是无比珍贵的。 有人在嘻嘻笑笑中毫不在意的度过每一天每一个岁月,有人却要承受时间长河的洗礼,两年是一个界限,魔之缝隙之外,刘恒和王殷成已经等不下去了。 他们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刘续在天上一天天流逝自己短暂的生命,作为神仙几十年不过一个数字而已,作为刘续,那却很可能是他生命的终点。如果可以,作为父母他们理应为刘续寻来长生不老的仙丹,甚至可以为刘续替换仙骨,但早在一开始,刘续就提早给所有人打了预防针——他不要漫长无终止的生命。再说他能混上天一非得道二非际遇,根本就是误打误撞,天道所在,也不可能让刘续就这么一直生活在天上。 最后,汤源独自做了一个决定,他决定让刘恒和王殷成带着刘续回去人间界。 汤源把自己的决定说不出来的时候凯悦几乎是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他道:“都走了你一个人有意思?” 汤源转眼看他:“太上老君那里应该还有一个名额,你和我长得一样,回去之后做刘家的孙子也挺好。” 凯悦不吭声了,只是继续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汤源,汤源便回视他,好半响之后,凯悦闷声吸了吸鼻子道:“算了,我还是觉得天上好,做普通人一点都没意思。” 汤源心想凯悦真是一点都不适合说谎。 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也是上古时期重要的法器之一,除了六味真火用来炼造丹药,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在天族和人间界之间打开一道大门,但这道大门并不是时时年年都可以打开,要根据老君炼丹药的情况而定,丹药炼得越多就越容易打开那道大门,当年汤源和刘续也就是从那道大门里上天的。 汤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很坚持。 小团子却很疑惑的问汤源:“爸爸,那为什么不能让大伯伯先回去?爷爷和爷爷可以留下来继续搓麻将呀。” 汤源抬手弹了弹汤源的额头:“以后不许打麻将了,给我开始念书听到没?”他没有办法和团子解释,团子也不会懂的,刘恒和王殷成早已不是当年的青帝和凯殷太子,他们在人间界有自己的家庭事业朋友,刘家才是他们真正的家,而曾经发生的那些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很久之前一个遥远的梦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汤源的事情,他们或许早带着刘续离开了。 东华说人的本心就是自我的,释迦摩尼在普度众生之前也是先渡了他自己,如果汤源还是过去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年轻肯定也觉得他们一家人在天上是最好的,无止境的生命,没有病痛和死亡,一家人圆满永恒的相互厮守。 可汤源到了如今的年岁也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终究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圆满的生活必然需要有一方要做出他人看不到的牺牲。 王殷成刘恒带着刘续离开的那天已经时近妖魔族的春节,刘续那一整天的眉头都是皱着的,他在东宫整理自己画的许多图纸和规划方案,又和几个老臣开了一个会,最后磨磨蹭蹭地步出东宫,没看到汤源和凯悦还有小团子的身影。 刘恒和王殷成腾云等着刘续,刘续转头看东宫空旷的院子,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作为兄长他从小就没少操心汤源这个弟弟,就算是上了天他也尽可能的在给汤源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离开时卸下的担子就好像突然在心里挖去了一块,总觉得空空的。 腾云离开妖魔皇宫,刘续才问王殷成道:“汤源呢?” 王殷成和刘恒都在看着远处发呆,过了好一会儿王殷成才转头:“你刚刚说什么?” 刘续摇了摇头。 远目的昊空一望无际,云朵攀高,载着三人慢慢离开。 汤源凯悦小团子东华四人刚好凑了一桌搓麻将,小团子坐在高脚椅上屁股下垫着龟壳,晃着小腿气势十足的摸了一张牌紧接着小手一腿推出另外三张牌,“杠!补个牌。”摸完牌之后扔出一只小幺鸡,汤源碰牌扔出一张白板,坐在下手位的凯悦刚要摸牌,东华他两袖一扫两手一推:“胡了!” 凯悦:“……” 凯悦今天手气极差,输牌输得裤衩都快要当掉了,他最后把牌一腿死鱼一样往桌上一趴,焦躁道:“我要全族禁麻将禁麻将!!” 东华把牌一推,看了看头顶的日头,道:“他们三个现在应该已经上路了。” 汤源撑着脑袋摸牌不说话,凯悦趴着没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真无聊,我回去睡觉。”说完起身就走。 汤源突然道:“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凯悦翻了个白眼儿:“莫名其妙。” 汤源抬眼看凯悦离开的身影,没有说话,然而凯悦还没有走出院子脚踝一扭斜斜的昏睡了过去。 东华从袖子里伸出捏着法诀的手道:“好久不使这个术,差点都快忘掉了。”转头看汤源:“把他们都送走了,你就真的一个人了。” 汤源:“我还有团子,再说,不是还有你么?” 东华瞪眼默默抬手十字交叉捂住胸口:“只卖艺不卖身。” 汤源在桌下踹了他一脚:“快滚。” 东华笑笑,不在意的起身扛着凯悦走了,临了道:“你现在的行事风格,倒是挺有当年太极的风范的,啧啧啧。” 送凯悦离开,也是汤源一早就想好的,对这个白捡来的孪生兄弟,汤源一直有一种说不出的亏欠,尤其是在刘恒王殷成出现之后。 汤源从小就习惯了被家人关照,有时候他们多说两句他和刘续多少还会觉得有点不耐烦,然而凯悦却不一向,汤源看的一清二楚,他这个孪生兄弟总是表现得高傲又中二,然而骨子里却格外期盼受到王殷成和刘恒的关照。 他就像一个从小生活在孤儿院里没有家庭和温情的小男孩儿一样,突然某一天有了家人,内心里欣喜表面上装作毫不在意。 王殷成吃某个糕点多吃了两口,他就暗自记下,让厨房多做一点;刘恒夸了他两句,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转头却兴奋得满皇宫乱跑乱跳;汤源和刘续都没有在意的事情凯悦却总是记得一清二楚,他们住的宫殿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宫人时不时都会被凯悦拎过去j□j一下。 汤源有一次撞见凯悦在花园角落里傻乐,问了同行伺候的宫人才知道,凯悦今天陪着王殷成出宫逛了逛,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可那些对于汤圆和刘续来说都是再普通的事情,凯悦竟然也能兴奋成这样。 东华说的没错,他这种行事风格,确实很像太极,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成长,要在无声中承担自己的责任,委屈自己成全所爱所关心的人,但汤源也不觉得有多难受,他可以预见不久之后凯悦跟着回到人间一家四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他脑海中似乎已经有了一个画面——凯悦学习在人间界的生活一团糟糕,刘恒王殷成刘续忙着恢复原本的工作还要教导凯悦,虽然一开始忙碌乱糟糟的,但也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团子晃着腿看看汤源:“爸爸,爷爷他们回去之后会把我们忘记么?” 汤源道:“团子希望他们忘记天上的事情么?” 团子抿嘴望了望天,摇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就像我们和父君一样,想念又看不见会难受吧……” 汤源把团子拎过来揉了揉:“你今天没去魂都山扔东西?现在去吧,爸爸陪你去。” 魔之缝隙,冬极, 雪猿人的山洞已经被团子的东西塞得到处都是满满的,山洞石窟还被雪猿人和太极挖深了好几米,但就算如此,那些东西还是满当当的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小猿人现在和太极熟识了也不怕生了,每天都敢和太极说话,山洞里的东西也随意拿着玩,只是唯独有两样东西他是不碰的。 一件是太极惯常睡的屏风,另外一件是一封用法力刻在玉石上的文牒。 妖魔族过了两年多,然而在魔之缝隙里不过才四个月。 小猿人又长高了不少,已经学会在深水里游泳捕鱼了,偶尔也跟着太极雪猿人出门打猎或者和冬极的其他动物做交易,他还和两只小雪狼交上了朋友,时常出山洞在雪地上玩耍。 恶劣环境下充足的物资使得四极四荒中许多的凶兽都开始变得懒散,冬极里时常出没群聚捕猎的狼群也开始偶尔三五成群的出来晃荡,什么都不做就在雪地里打个滚的动物也很多。 雪猿人惊叹如今魔之缝隙中凶兽都过得倦怠了,只有太极觉得这都是必然形式,单一的物种封闭的环境,有智商的凶兽会越来越不满周遭环境给自己带来的不便,为了食物是抢夺地盘厮杀是兽的天性,天性是为了生存,但如果生存已经变得越来越简单,天性也是会退化的,在太极看来,魔之缝隙里生存的野兽们早就受够了它们所在的环境。 太极这天没有出门,他如今算准了团子扔东西的时间,知道这个时候雪地里应该没有东西。 小猿人在山洞外刨坑玩,雪猿人凑过来,厚重的身体缩着盘腿坐下,对太极道:“你一直没有动静,我以为你至少会做点什么。” 东华那封详细描述了如何回到自己神体的文牒被太极收放在了一边,一直没有动过,按照雪猿人对太极的了解,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太极盘腿坐着抬眼道:“魔之缝隙八十一年才开一次,这次的时间已经过了。” 雪猿人:“外面八十一年,四极四荒起码也要等十三年,这十三年的变数太多了,毕竟他是远古的神祗,这个五色石聚成的时空能不能困住他还是个未知数。” 太极道:“只能等。” 雪猿人突然笑起来,太极看了他一眼,雪猿人连忙抬起手捂住嘴巴,道:“我原本以为你怎么着也会想个办法提前出去,毕竟这才符合你一贯的行事风格,你这次这么老实,我都在想你是不是送小团子他们离开的时候脑子撞坏了。” 太极站起来朝山洞外走去:“我去雪地拿东西。” 雪猿人侧身转着脖子,忍不住又揶揄了一句:“哎,我说,东华都知道写个文牒给你,他怎么没给你写封信啊?” 太极走到山洞外,弯腰拘起一捧雪回手砸了雪猿人一下。 刘恒王殷成带着凯悦和刘续走了,妖魔皇宫里少了四个人好像一下子空旷了很多,小团子偶尔想找个人搓麻将都是一缺三。 东华现在特别喜欢呆在妖魔族,天族东瀛岛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现在只有妖魔族才能让他万年不变的生活里带来乐趣。 凯悦一走自然是汤源接管了新王的位子,妖魔皇宫里几乎人人都见过汤源本体鸾鸟的模样,没有人对他的身份有半点质疑,皇宫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皇宫外的发展也在刘续当初的掌控之内。 刚开始接手的时候汤源也是一团乱麻,几乎每天都忙得累死,没有时间带团子也没有时间休息,不是在见觐见的臣子就是在看一堆又一堆的折子,汤源过去觉得自己挺笨的,然而那段时间却是他急速成长的一个过渡期。 没有了倚靠所有都只能靠自己,每天都在做决定下命令,吵架骂人也慢慢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汤源每天都很忙,魔之缝隙照旧是一堆妖魔神官把守着,天族也定期派人来查看,但汤源却没有时间想太极和神鳌的事情,根本无暇他顾。 在度过了最初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半年之后,汤源终于得心应手起来,再加上碧游时不时的帮衬跑腿,他的时间也慢慢多了不少。 在又一个半年之后,妖魔族的整个发展都步入了一个平稳的发展期,汤源也从得心应手变成了游刃有余,他陪团子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开始教团子写字。 团子比一年之前长高了一些,但看上去还像是人间界孩子的五六岁罢了,脸颊肉嘟嘟身上圆滚滚的,这么大的孩子教他看书原本应该是最困难的,然而团子看书写字都十分认真,握着毛笔的姿势有模有样,垂着眼帘低头的姿势甚至能看书几分太极的影子来。 汤源这个做爹的在旁边看着表示十分欣慰,心想团子这样子可比自己小时候用功多了,幸好不像自己啊(……)。 碧游这期间没少做保姆的活儿,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他天天带着团子去魔之缝隙扔东西,有一次团子带了封印法术的文牒过去扔,扔完之后还蹲在那里奸笑了一下。 碧游蹲过去道:“你刚刚扔了什么东西下去?” 团子赶紧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别告诉我爸爸,我写了一封信下去。” 魔之缝隙。 雪猿人见封印着法力的文牒,凑过来疑惑道:“这次是什么东西?” 太极把文牒打开,那文牒感应到太极的气泽便自动解开了封印,在玉面上现出书写的几行小子—— “你就是冬日的初雪,清晨的甘露,我想你。” 最后落款,汤源。 太极:“……” 雪猿人看不明白,见玉蝶上只有很少的几个字,便疑惑的问道:“东华写了什么?” 太极摸了摸额角的青筋:“不,不是东华,应该是团子。” 雪猿人惊诧道:“哦!小家伙会写字了?写的挺好,我还以为是东华写的。” 太极:“……”是挺好,一笔一画全是模仿的汤源,还模仿得挺像,看来小崽子在皇宫里养得不错,已经学会替他爹写情书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来啦~~兔子攒了个万字(接近)更~~ 第74章 王殷成走了,刘恒走了,刘续走了,凯悦也走了,剩下他和团子,外带一个整日里在妖魔族搜索美人图的东华。 汤源现在在妖魔皇宫的威信很高,他的血统和他的鸾鸟本体让一众妖魔们都对他十分崇敬,按道理来说凯悦这个王的离宫肯定会引起什么骚动的,但汤源每天在皇宫里板着个脸和团子愉快的玩耍,妖魔们还以为凯悦只是出宫游历去了。 自古新王游历由血统同样高贵的王族接任的先例有的是,妖魔们又大多是那种粗犷大气的性格,向来不拘一格,所以凯悦离宫倒什么风波没引起,只是苦了汤源一个人受着王的“优待”。 虽然日日早朝,但只要早朝就要早起,还要顶着个几斤重的头冠坐在那里听一堆的大臣吵架,听他们吵架的时候还不能翘腿嗑瓜子,汤源突然有点同情起当年的凯悦和现在的自己。 早朝完了还有一堆的折子的要看,虽然刘续已经把整个妖魔族的发展都拢入了一个良性的系统之中,但有些大方向还是需要他亲自来把握的,每次拿到那些例如“西水北调”“关于第八次十一五计划的意见会议”之类的折子的时候汤源都十分想哭着喊着让刘续回来…… 真是——不做死就不会死啊。 汤源一个人立在花园里悲催的想。 当是时团子开了一桌麻将牌,叫了已经化成人形的碧游、东华、还有进宫的狐小五搓麻。 团子一向水平高运气好,继承他爷爷奶奶的超高牌技,在四方桌上几乎是风——生水起、策——马蹦腾、无——往不利。 前几天汤源刚刚下令全妖魔族禁赌,这边团子的赌注就变成了输的人脱衣服,而此刻几圈打下来,团子身上套着个龟壳晃着腿摸牌,碧游上衣全没了露着精干的身体,撑着下巴凝眸沉思看着自己面前的牌,东华穿着里衣翘着腿晃着扇子等团子发牌,而狐小五…… 汤源的视线默默的从他的发顶扫到脚板,扶额摇了摇头——输得只剩内裤了,夹着屁股蛋子坐在椅子上,手臂交叉着耸着肩膀遮在胸前,脚上的靴子也没了,相互搓着也不敢占地。 那边团子老气沉沉的道:“狐狸叔叔,这局再输你就只能j□j了。” 东华晃着扇子:“没事,他不是狐狸么?到时候把尾巴变出来遮一遮裆。” 沉思之中的碧游开口:“他脑袋上那根扎头发的丝绸带子算不算?” 汤源:“……………………” 汤源脚边的梼杌满头黑线,道:“团子好像有点长歪了。” 汤源几分钟之前刚刚从一堆折子里抽身出来在园子里晃了晃,本来考虑这么久都没有陪团子,正父性大发的要跑过来哄一哄儿子,结果看到这个场景,简直鸟眼都要被戳瞎了,他近期一个人担着皇宫里的担子,压力大事务多,本来脾气就不好,见了这场景整个人都暴躁了。 快步进了园子,怒道:“撤了撤了,把你们这牌桌都给我撤了……以后谁再在皇宫打麻将,都给我滚出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原本空旷的院子里突然冒出了两个婢子,飞一般抬起桌子就冲了出来,桌边四人还保持着摸牌撑脑袋摇扇子的姿势,一阵风一刮桌子都没有了,只有他们老小四个东南西北面对面坐着。 狐小五哭哭啼啼的遮着胸口把地上的衣服穿起来,团子立刻扑到他爹怀里:“粑粑你来啦?人家好想你哦,你都不来看人家,呜呜呜呜呜。” 汤源扶额:“少卖萌,看你父君回来抽不死你的。” 团子现在已经学会了法术,本体虽然用法眼都看不清楚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按照东华之流猜测,八/九不离十应该是个鸟禽类生物。 此刻之间小团子捏了个法,立刻从自己身后变出了一条毛绒绒的白色尾巴,但因为这个法术炼造得还不顺手,尾巴变得有点短,他死命从自己的裤裆后面把尾巴朝身前拽,做出一个可怜巴巴抱着白尾巴的姿势,睁大着眼睛做泪眼汪汪状:“喵喵……” 五根粉红色的小箭头“噗”一下戳在了众人心口。 团子本来就短手短脚,继承了汤源和太极的血统样子也长得格外漂亮,抱着短尾巴鼓着腮帮子努力做可怜样的简直直戳人心窝。 汤源不知道团子从哪里学来的这个变尾巴卖萌的方法,但不得不承认,还挺有效,他本来一团糟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多,果然卖萌这种东西,也是要看天分的,当然天分这个东西,主要还是看脸的。 魔之缝隙一直派兵把守,但这几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很安静,缝隙口甚至有一种恢复原先大小的趋势,每次团子朝下扔东西的时候都要让人拿个棍子来撑大一下。 这天下午汤源好不容易找个了个时间陪着团子去了魂都山,他拿个椅子坐在一边看着,团子把带过来的东西一样样朝下扔,这几年他扔了不少东西了,皇宫都要被他掏空了,也已经没什么可扔的,但现在团子几乎都会每天写点东西扔下去。 团子这会儿握着毛笔,撑着脑袋,努力想着该给他父君说点什么,一般这个时候汤源都不会去看,父子两个说点悄悄话么,他还是能理解的。 团子咬着笔根,皱眉凝思,突然想起早上他爹骂他的那句“看你父君回来抽不死你的”,他脑袋上灵光一闪,一笔一划写道:“想你,想挥舞着小皮鞭尽情的抽打你” 写完之后欢快的跑到缝隙边上扔了下去。 那边汤源细细抿了一口茶,和蔼可亲的看着团子的背影慈眉善目一笑。 太极手里捧着今天团子扔下来的“情书”,反反复复看着上面的一行小字,有点被雷到了。 想……挥舞着……小皮鞭……尽情的(…………)抽打你? 太极神色颇为复杂的拿着情书,那边雪猿人凑了过来,问道:“你儿子今天又帮他爹写情书了?写的什么?” 太极转眼幽幽看了雪猿人一眼,有一种词穷的感觉,他突然有点质疑最近这几天的信到底是不是团子写的了,就团子那么丁丁点的年纪,会写出这种东西?如果是汤源,好像也不太可能。 雪猿人在旁边嘀咕了一句:“说不定就不是小团子写的呢?才那么一丢丢大的娃,懂个啥?我们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还不是只会在山里玩泥巴。” 被这么一说,太极想想也对,立刻手里的信就变得烫手起来。他眯了眯眼睛,把牒文收起来,想着可能最近汤源可能心情不太好。 四极四荒内的神鳌在最近终于有了动静,他修炼自己的尾巴也不是一刻都不出门的,他需要补充体力,所以趁着修炼的间隙出了山洞抓了两个山里的松鼠吃。 其实神鳌本来是想抓个凶兽来吃的,他听说当年女娲封印这里的时候把凶兽也一并弄了进来,再怎么说修炼成精的凶兽也比普普通通的小松鼠来得爽口些,然而他并不知道,早在他占了夏极的这么个小山洞开始修炼的时候,太极就已经让纳巫带着他的族人撤了。 所以别说凶兽了,他连个毛都看不见。 而就在他修炼的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太极召集了四极四荒里的凶兽开了个会。 被封印的四极四荒比女娲、共工这些神祗出现的都要早,所以很多凶兽虽然在这里被封印了很多很多年,但神鳌的大名还是听说过的。一些远古时候至今还存活的兽们,对于那个被砍了四肢撑天的王八都有印象,且都是些不好的印象—— 比如,神鳌喜欢吃兽,越凶的兽越喜欢,这叫以强养强;比如女娲开始造人之后,神鳌就开始吃人,他吃人的方法就和人吃兔子的方法是一样的,大火一开架个炉子,扔点调味品胡萝卜,洗涮干净放进去;他做事从来不遵循一个规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心中根本是与非的观念,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是天上的霸主。 神鳌到来的消息一传开,很快在四极四荒内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慌乱,毕竟这里就像一个封闭的小国,几十万年里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生存规律。 有人问太极:“打不打得过?” 太极道:“难说。” 雪猿人:“难说是几个意思?” 太极道:“如果这么轻松就打得过,女娲当年何必封印他。” 雪猿人:“那为什么不杀了他?” 太极看了他一眼:“他的四肢支撑着四极的天,他死了,四肢就没用了。” 雪猿人有些郁闷的抓了一把雪放进嘴里:“那还得防止他自我了断,真是麻烦的。” 纳巫带着他的族人蹲守在秋季和冬极边界线金黄色的土地上,而雪狼以及雪地的兽们则呆在边界线白色的雪地上,大家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边界,商讨着计划。 几个月之后的今天,神鳌吃了两只小松树相当不爽地在夏极的森林里晃悠,他光着膀子,衣服披散扎在腰上,背后拖着一条粗长的大尾巴,他有些纳闷怎么一只凶兽都没有,难道都被秋极的梦魔吃光了?还是被春极的花丛吞掉了? 他在附近晃了一圈,闷闷不乐地打算回去,他想这个地方真没意思,什么都没得吃,还是早点修炼完了早点出去吧,转身的工夫,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子十分香甜的味道,他顿住脚步,身后的尾巴晃了晃,回头,朝着森林深处看了过去——那是熟悉的香甜的血液味道,他曾经闻过的,属于高等神兽才会有的血统,纯净的妖魔血……不过这个血液还掺杂着一点其他的东西,他没闻过也没吃过。 难道是一只和其他物种混血了之后生下来的小鸾鸟? 嗯,有可能。 神鳌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自从之前吃过汤源的骨髓之后他就对鸾鸟这个物种恋恋不忘,舌尖舔了舔嘴角,奸笑一声,朝着森林中走去:“小鸾鸟,我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滚烫的热锅里扔点胡萝卜芹菜还有调料,把兔子放进入……请大家吃兔子肉 qaq,真的很抱歉,之前因为开新文有点走火入魔,兔子回来更新了,求不抛弃不放弃 第75章 夏极的森林安静得诡异,往日里还有蝉鸣鸟走兽脚步落在地上的声音,可今天,整个森林里都好像完全空旷了一样,半点声音没有。 神鳌是一个没有是非善恶观念的人,但不代表他是一个不懂审时度势的人,若真的半点顾忌都没有,现在也不至于跑到四极四荒里来修炼尾巴。 他赤着膀子拖着身后的尾巴朝森林内走去,周围安静到诡异的环境让他落下的脚步越发谨慎,他仔细观察着周围,身后的尾巴慢慢缩了躲进了衣服了——尾巴虽然已经基本修炼完成了,但他没有龟壳和四肢,这尾巴现在就成了他的宝贝疙瘩。 越往森林深处走,血液的味道越是浓稠,那是一种独特的香甜,带着神兽特有的贵族味道,是身份力量和法术的象征,以强养强,神鳌是最替换吃高等神兽的,越厉害越好,不管是骨髓、肉还是血液骨头。 虽然谨慎小心,也猜测到这基本是一个陷阱,但神鳌还是抵挡不住这样的美味,他已经许久没有品尝过了,上一次还是一千多年以前。 越是浓烈的血腥味越是勾起他对鸾鸟这个种族的喜爱,他在上古时期其实是不怎么是禽类的,毕竟天上飞的鸟没有地上跑的来得好抓,但现在,他脑子里却幻想出了一副画面,等他抓住了那只混血小鸾鸟,他要先放了它的血,贮存起来慢慢喝,肉放进锅里好好炖一炖,炖完了最好再撒点调料,这样吃起来才美味。 然而等他再朝前走了一段路程的时候他突然发现那血腥味道竟然消失了,神鳌愕然瞪眼愣了愣,两秒之后几乎是被耍了一顿之后的恼羞成怒。 他的尾巴从屁股后面钻出来,粗长的一大条拖在身后,转身时朝着身侧的一棵几人合抱的大树甩过去,“嘭”一下直接把树甩断了。 纳巫和太极躲在一边暗自看着,那深绿色的尾巴把树砸断之后,大树很快斜斜的要朝地上落,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那树在晃了一下之后竟然直接在空中定住了三秒,接着,整颗大树直接碎成了亿万几毫米的木碎片,碎片如同破弦而出的箭,朝着四面飞射而去。那些碎片带着狂暴的破坏力,所到之处直接穿甲而出,树木花草全被射/成了窟窿。 好在纳巫有独特的法力,他们的身体就好像虚幻的水波纹一般,即便碎片穿过也都毫发无伤。 神鳌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回去,被人耍了心里有点小不爽,不过他现在暂时还不想在魔之缝隙引起什么慌乱,他依旧需要时间来修炼,反正也不需要很久了,等他把尾巴彻彻底底修炼好,他要把四极四荒所有的凶兽都吃光。 对!吃光! 神鳌龇牙咧嘴面带凶相的做了一个咬齿的表情,抬步朝回走去,然而走了还没几步,突然顿住皱眉凝神抬头朝头顶看去。 一个黑色的人影快速从天而降,带着浑身掩盖不掉的强劲法力,且速度极快,神鳌抬头的工夫,那人影竟然已经直接逼近到了眼前,在神鳌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骑到了他身上,一手按压在他的脖子上,一手捏拳对着他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神鳌被砸得脑袋都陷阱了土地里,他本来十分恼怒,然而那人身上的味道却十分熟悉且好闻,这个好闻的味道让他在第一时间忘记了反抗和回击。 他转过眼,看到了骑在自己身上的人,那是个穿着一身黑色武服的男人,因为离得特别近且念念不忘,他一下子就辨识出那是浓厚的妖魔血,纯粹的,没有半丝杂质,和刚刚他闻到的那股血腥味道有点差别。 而骑在他身上的那个男人,正是本应该早就已经离开天族去人间界的凯悦。 纳巫躲在树后看到了黑衣男人,疑惑道:“回来了?” 太极最初看到凯悦那张脸的时候恍惚了一下,还也以为是汤源回来了,但第二秒他就意识到根本不是汤源,汤源办事不会这么不顾前后又冲动,那只能是凯悦。 太极也不知道凯悦为什么会在这里,尤其他现在已经成了妖魔族的新王,进来就很难出去,他一个一族之王跑进来做什么? 纳巫反应也很快,他嗅了嗅鼻子,觉得不对,那人身上的妖魔血稍微有点不对,血的味道不对就说明根本不是一个人。 纳巫推了推太极,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难道是你儿子?” 太极从嘴里吐出两个字:“不是。” 纳巫点点头:“那就只能是兄弟了。” 两人没有因为凯悦的突然出现而冒然现身,纳巫是一族的首领巫师,保住自己的命就是保住全族的命,至于太极——他现在可比以前要惜命多了,要不然东华给他的恢复到本体的方法他早就用了。 凯悦见神鳌转眼看自己,十分干脆的淬了神鳌一脸吐沫,一脸恶心道:“什么玩意儿?衣服都不穿?老子手都没个地方抓!”说完另外一手抬起来朝着神鳌的脸又揍了一拳。 “……”如果说神鳌大人一开始是因为妖魔血的关系愣了下神的话,这会儿完全是被凯悦的语气态度和话语都shock到了,他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骑在自己身上的人说了些什么。思维有点跟不上。 凯悦揍了神鳌两拳,见身下这王八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相当不削,他想传说真他妈就是传说,一点都不靠谱,他转头去找神鳌压在身下的尾巴,捏住了那绿油油的尾巴尖,抬手从怀里摸到刀刃,正要一把砍下来,手臂却突然被禁锢住了。 神鳌抬着脖子面色阴沉的看着他,单手抓着他的手臂,冷声道:“小弟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么?” 现在如果是汤源,遇到了这种情况赶紧就闪身撤了,但在凯悦的观念里根本就没有害怕这两个字,他继续捏着神鳌的尾巴回嘴道:“去你奶奶的,谁他妈的和你称兄道弟,要不是你,老子现在皇宫里兄友弟恭日子不要太舒坦!割了你尾巴喂猪!” 神鳌这次没说话,只眯了眯眼睛,阴沉着脸细细看着凯悦,看着这张和记忆力一模一样的脸,他记得汤源就是长这个样子的,但现在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汤源,他刚刚说皇宫?难道他是妖魔族里的那个新登基的鸾鸟?汤源同胞的那个弟弟? 神鳌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他轻笑起来,道:“小鸾鸟,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凯悦瞪他:“你奶奶的。” 说时迟那时快,神鳌和凯悦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了动作,凯悦一手撑地身体倒立飞起,被抓着的手臂用力一扯,朝着神鳌的尾巴上刺去,而神鳌的尾巴抬起在地上一拍,激起了地上的碎木屑,与此同时起身长臂一伸朝着凯悦抓去。 两人同时进攻的动作都没有捞到半点好处,凯悦及时退避开,神鳌也趁着空隙站了起来。 神鳌摸了摸自己被揍的脸,冷笑道:“等我抓到你,一定把你的本体逼出来,揍得你一个鸟头十大。” 凯悦就算是被汤源揍嘴里也不忘占便宜,更何况是神鳌这个王八,他跟着冷笑,一脚还嚣张得踏上了一块石头,扬了扬下巴:“等我抓到你,我先割了你的尾巴,再割掉你的蛋,切碎了喂鸟!” 两人心里各自冷笑,对对方都十分不削,两秒之后,再次同时出手。 神鳌尾巴拖着在身后,凯悦本来以为他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尾巴,哪知道神鳌只是两腿微分前后踏立,眯眼之后再睁开眼睛,黑瞳已经完全变成了浅绿色。 凯悦的短刀刺出,从刀尖化出一团赤红色的火焰,火焰从刀身一直蔓延到他的手、手臂,再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最后整个人完全淬在火中朝着神鳌刺去。 在不远处看着的纳巫和太极心中同时暗叹一声不好,凯悦根本不是神鳌的对手,还不要命的来了一个近身博弈。 也不用太极说,纳巫挥动手里的木棍,朝着凯悦的方向一点,凯悦淬火的身体突然如同波纹一般晃动,接着完全消失。 “走。”太极和纳巫同时转头离开,而纳巫手里虚空捏着什么,他身后的空气因为隐藏着看不见的高温度燃烧而变得虚晃。 纳巫有一个平时不太用的好本领,就是可以在远处用法术把人变消失再变到自己身边,这其实是一个空间类的法术,特别消耗法力,今天他光用在自己和太极身上已经花了不少力气,再加一个凯悦,简直把他累惨了。 凯悦身上的赤火只能维持几分钟,几分钟之后他被纳巫扔在了夏季和秋季的边界上,凯悦双手被捆着撅着屁股摔了个老太太钻被窝。 纳巫用了好大的法力,一口气顺不过,怒指凯悦:“蠢!” 凯悦本来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了,“一击即中”在他看来是必然的,哪知道半路上不知怎么的突然被定住身体,接着就被带到了这里。 他顾不上被捆的手,爬起来也是相当恼火,抬眼却看了一脸幽幽沉默看着自己的太极,火力点立刻转移:“看什么看?看我帅还是看我和你姘头一个模子出来的睹脸思人不爽啊?!”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断更真的很抱歉,昨天给姑娘们发了红包,求原谅求包养qaq 第76章 太极把凯悦带回了冬极雪猿人住的地方,凯悦这辈子只见过用法术变出来的雪,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学,尤其还是冬极这样满目都是皑皑白色的,当即兴奋得大喊大叫朝雪里扑了过去。 哪知道冬极的雪和天族的不同,整个雪地看上去厚实软绵,实际上硬邦邦的,凯悦张开两手两腿扑过去的时候下巴连带着两个身体直接磕在冰层上,疼得他整个脑炉差点掉下来。 太极转头默默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把人拎起来,带着继续朝前走。 凯悦骂骂咧咧:“什么破雪!竟然这么硬!” 回道雪猿人的住处,小猿人和雪猿人看到凯悦同时愣了一下,凯悦看到山洞里蹲在火堆边的一大一小两个白毛也愣了下,六目对望一番之后,凯悦又炸了,跳起来指着太记得鼻子道:“好你的!前脚蹬了汤源后脚就另找了!还找了个白毛大猴子!小白毛都生了!亏我还一直把你当成我哥的姘头!你他妈的在魔之缝隙都不忘享福!” 太极终于绷不住表情了,走过去一巴掌捂在他脸上,凯悦挣扎开,太极道:“是我在这里的朋友。” 雪猿人也有点囧,但他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不是汤源,他站起来,粗长的大手臂托着小雪猿人,小雪猿人认识汤源,但他光闻气味就知道眼前的这人不是,他的性格比以前开朗多了,坐在雪猿人怀里好奇的打量凯悦。 话说本来凯悦是被东华绑起来押送到太上老君那里的,但东华也不可能自己亲自送,他从妖魔皇宫的近卫里挑了个,好巧不巧,挑的那人竟然就是雾宁。 雾宁身上可是有忠诚印记的,一辈子都是忠诚于凯悦,最后当然还是悄悄把凯悦给放了。 凯悦当时简直要气死了,汤源竟然要把他送走,不过转头一想这似乎是一种自己承担了一切把其他人都支走的意思,凯悦心里的尾巴当时就翘了起来,他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一只王八么?直接杀了不就成了? 所以凯悦直接从魔之缝隙口跳了下来。 他在夏极适应了两天环境,摸索了一阵,无巧不巧的在今天碰上了出门寻食的神鳌。 雪猿人和太极听完之后同时吐了一口气,凯悦看看他们两个,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飘啊飘的,最后伸手弹了弹小猿人的脸,对太极道:“这个真不是你儿子?唔,好像确实不是,比团子大一点哦。” 小猿人听不懂凯悦说什么,但是听到团子的名字就很开心,抬手抱住了凯悦的手,吊在他胳膊上玩儿。 凯悦逗弄了一下小猿人,突然顿了顿,把小白毛弄下来扔回雪猿人怀里,“等等!东华之前不是给你写了封文牒?你不是应该早点把那王八弄死么?你别告诉我你没收到啊!” 太极道:“收到了。” 凯悦的表情有点探究:“那你怎么不动手?” 太极及其平常的吐出了几个字:“我怕死。” “切。”凯悦嗤了一口,“还真看不出来你是个胆小鬼,你不是以前挺牛逼的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竟然说怕死?” 雪猿人终于有点忍受不了凯悦的态度,解释道:“太极没有过去的法力,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凯悦盘腿坐着,翻了个白眼,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凯悦的到来其实是一件好事,这家伙虽然喜怒无常脾气暴躁,却也是只真材实料的小鸾鸟,法力也高,关键是,无巧不成书,他和神鳌动手的那次,也让神鳌无意间暴露了自己的法术。 纳巫和太极一直搞不懂神鳌为什么要找回自己的尾巴龟壳和四肢,因为对远古的这些神兽来去,即便砍去身体的一部分,也是能够重新长出来的,但那天凯悦和神鳌动手的时候,太极看到了神鳌便绿的眼睛便明白了——尾巴已经被他修炼成了一种高等的法器,变成法器的尾巴装在身体上,可以提高法力。 同时,神鳌那变绿的眼睛也暴露了他法力的弱点。 太极在原本计划的基础上加了一个计策,把凯悦的份给加了进去,凯悦对此嗤之依旧嗤之以鼻,但还是配合着动了手。 妖魔皇宫这两天比较热闹,每过几年的这个时候,皇宫里都会迎来新一批上天的妖魔,有些是走常规路数,修炼得道上天,还有一些,则是从魔之缝隙里出来,算是走了一条捷径,不过汤源这个去过魔之缝隙的人到现在都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从缝隙里爬出来的,难道他们没有经过四极四荒?难道四极四荒的这个空间里还有其他的被压缩的空间? 因为想起来这个问题,他也曾经叫了几个当年从魔之缝隙里上天的妖魔来问话,那几个妖魔的回答通通都是,什么都没看见,一下子就上天了。 妖魔族和天族一样,都十分重视新上天的妖魔们,不过天族的规矩多,权力划分比较细致,这么多年里一直是东华在做这个活儿,而妖魔族则随意多了,新王在宫殿内见一见,说说话,按照每个人的情况和自我意愿给个职位和田地。 不过如今妖魔族分了区域,国都最繁华地域成了如今地皮最贵的地方,汤源想给还给不起,只能在稍微偏一点的地方给他们分个宅子。 东华感慨,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哎,当年你上天,还是我在上头听你说话,给你分职位和宅子,如今你都已经这么大了,儿子有了,也开始给其他新上天的妖魔们分职位和宅子了,沧海苍天,白驹过隙啊。” 汤源抬眼:“呵呵,你说的职位是让我在勾陈宫打扫书房?” 东华甩了甩衣袖,默默遁了。 这天妖魔皇宫外架起十八响的礼炮,鸣笛声拖着长长的尾巴“呜……”了足足有半个小时,那边新上天的妖魔们才在神官的引导下换好了衣服进了大殿。 汤源穿着一身厚重的礼服坐在高殿之上,腿上趴着呼呼大睡起不来的团子,东华随意搬了一张椅子在旁边坐着,梼杌和碧游盘着尾巴跟两个门神狮子一样卧在一边。 新上天的妖魔们按照神官给的等级前后站成三排,立在大殿的右方,左方立着一排史官,史官脚边上放着矮榻,矮榻上摆着笔墨纸砚。 行大礼之后,新上天的妖魔们就和当年上天的神仙们一样,先是介绍自己,再说说当年自己在凡间做的事情,过程差不多,内容却有点让人直想擦汗。 下首方站着的这位是个狐狸精,成精变成人形之后就去娱乐圈发展,他开始细数这么多年自己睡过的导演和各方金主,又开始描述自己的狐媚工夫是多么的让人腿软菊痒。 团子趴在汤源腿上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要醒的样子,汤源火速捏了个法让他继续睡,东华默默的朝他投来敬佩的目标,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在扇子后面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汤源简直哭笑不得。 然而还没等那只狐狸精细数完自己的狐媚工夫有多么高超,突然整个大殿内都晃了三晃,“嘭”的一下,魂都山的方向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震得整个大殿内的人都惊住了。 魂都山的神官立刻知道大事不好,请示都没请示一下就朝着殿外跑,汤源把团子扔给东华,捏了个诀飞了出去,东华又把团子扔给脚边的梼杌和碧游,也跟着飞了出去。 到得魂都山的神庙,那边魔之缝隙的房间已经被妖魔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在几分钟之前,缝隙口子突然暴涨出一股巨大的神力,整个山脉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四极四荒。 神鳌今天出来捕食的时候又闻到了那股香甜的血液味道,不是那只和汤源长得一模一样小鸾鸟的,而是之前在森林里闻过的味道,格外香甜,不过没有上一次的浓郁,而是一点点散发出来,勾着他的鼻子把他内心里的*一点点的牵扯出来。 又是个陷阱? 神鳌虽然很心动,但并不打算就范,他在森林里抓了两只兔子和蛇,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闻到了另外一股神兽的血液香味,那不是鸾鸟的味道,而是另外一种兽,神鳌曾经吃过的,是一种雪地生存的兽。 那一刻神鳌有点心动,他把手里的兔子和蛇扔开,粗长的尾巴晃了晃,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把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朝着香味的方向过去,离开夏极穿过秋极,终于在一片茫茫的白色雪地之上看到了一只横躺在那里的大雪狼。 雪狼躺在地上,身下有一块血泊,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呜咽抽搐声,似乎是受了伤。 神鳌在树后看了看,想着要是个陷阱也太假了吧?应该没人蠢到这么干吧?他这么想着就踏上了雪地,裹上腰间的衣服,尾巴自觉的躲进了袍子里,朝着那只大雪狼走了过去。 还有两米的距离,地上那头大雪狼却突然动了动,撑起前爪转了个身,露出了长长尖尖的鼻子,凶狠的眸子转了过来,心里嗔了一口想着,这么假的陷阱这王八也上当,真蠢还是他真的不怕? 雪狼转过头来,赫然正是之前和太极汤源打过架的那只头狼,它看着神鳌,哼了一声,说了一个十分霸气的开场白:“吃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姨妈到访,持续掉血掉到手软,啊,今天好多了 第77章 “呦呦呦……”神鳌听了这么一个霸气侧漏的开场白直接就笑了,他眯着眼睛,弯腰凑近看了看大白狼,笑呵呵道:“小狼崽看上去挺有理想和志气的么?吃了我?呵呵。” 雪狼站了起来,它肚皮的皮毛上沾着红色的血液,可那血泊根本就不是它身上的血,他抖了抖皮毛龇牙露出了狼牙道:“别嚣张,你要是有本事,怎么会躲到魔之缝隙来?” 雪狼一句话就戳到了神鳌的痛处,神鳌这王八没有是非观念不懂人情世故只懂得趋利避害,所以基本上,他内心所想就直接暴露在了脸上,听了这话他恶狠狠的叉腰看着雪狼,怒道:“等我扒了你的皮,你的狼嘴里就吐不出这么难听的……” 雪狼却不等他说完,直接扑了过去,神鳌也不躲,在雪狼就要扑过来的时候直接抬手将它挥扫开,手臂带着十足的霸道力气,雪狼在空中一个翻腾,四爪稳稳落地,推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神鳌有点被激怒了,他朝雪狼的方向走了过去,真正进入了冬极的领地,雪花从灰沉沉无尽的天空落下,没有风,直接落在地上,化入坚硬的雪地里。 雪狼露出凶恶的姿态,整个广袤的雪地里一望无际,光秃秃的除了掩盖在雪下的树什么都看不到,神鳌一边走近一边小心的观察周围,笑道:“你的那些同伴呢?来让我看看,你们造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竟然想吃我,你以为几十万年的王八想吃就能吃得下?小东西,也不怕磕了你的牙!” 雪狼一直露着獠牙,做出防备的姿态,“蠢蛋!磕了牙那就煮煮再吃!” 正说着,突然一阵狂风席卷而来,飞扬的雪花在满天阴霾的雪地之上遮住了视线,然而只一眨眼的工夫,凯悦便从那片纷扬的大学之后走了出来。 神鳌眯了眯眼睛,嗤笑:“我还你们都弄了些什么陷阱,这么接二连三的出场,还真是让我失望了。” 凯悦从风雪里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根肉干,他身上的武袍却不随风而动,静静的坠立着好似根本不受影响。 神鳌看了看凯悦又看了看雪狼,真是不怪他对此嗤之以鼻,他本来还以为能有什么大陷阱,结果搞了半天就这样,也没个大招,还害他一开始谨慎又小心的!神鳌的尾巴从长袍里慢慢露了出来,就好像一只盘踞着游走的蛇,稳稳拖在身后。 他深绿色的大尾巴在雪地上一拍,震得雪层又飞扬起一片雪,大低又跟着震动了好几下。 凯悦吐掉嘴里嚼得稀巴烂的肉干,两手做了个鸟爪抓物的姿势朝着神鳌扑了过去,他身上带起烈烈狂风夹杂着赤红色的火焰,神鳌冷笑一声尾巴瞬间变大变长,在雪地上又是猛力一拍,接着后击的弹力一跳而起,起掌在空中接了凯悦这一掌。 凯悦这一巴掌根本对他没有半点影响,随着赤火暴涨的神力拍出去的时候就好像弹在棉花上一样,神鳌双目已经变成了碧绿色,魔已入身,他在空中死死扣着凯悦的手,大笑道:“你们这些小东西!就你这点神力,换了几十万年之前,早被我拍死了!” 凯悦的手被扣住,带着神力的赤火非但没有把那王八灼伤反而成了自己的桎梏,他另外一手变出一把大刀,朝着神鳌砍过去,边砍边朝着雪地下方的大狼喊道:“你个大呆狼!看什么看!还不动手!” 雪狼昂着脖子在下方看着,四爪点地徘徊了一阵,嘴里嘟囔道:“飞那么高,不知道狼一般不会飞么”说着嘴里嗤了一口,接着立刻暗自傲娇道:“哼,幸亏老子不是一般的狼!” 凯悦和神鳌在空中已经过了好几招,招招凯悦都在玩命,神鳌都像是“逗你玩儿”一样轻松接招拆招,凯悦骂骂咧咧:“你奶奶的!”说着一脚飞踹过去,他的神力在空中挥洒出六道青色的光,青光交织出一只青色的鸾鸟,鸾鸟有如临天而降,在飞扬着大片雪花的空中张开巨大的翅膀,鸣啸一声,朝着神鳌飞去。 于此同时,雪狼大喊一声,朝空中跃起,劲烈的身躯如同一张完全绷起的弓,而他的背后突然在无形中张开了两双巨大的透明的翅膀,如同蜻蜓的长翅,在阴霾隐晦的日光之下折射出薄薄的银白色光芒。 凯悦趁着和神鳌纠缠的工夫拿眼睛偷瞄了一眼,怒骂道:“你妈!长着鸟翅膀你之前怎么不早说!” 雪狼的翅膀猛烈的闪了两下,带着他厚重的身体朝着空中飞去,他的四爪翻越,就好像在平地上蹦走一般,雪狼也怒骂道:“什么鸟翅膀,这叫银翼!” 神鳌眉头一皱,余光朝着下方望去:“银翼白虎?哈哈,好,老子今天就把你们这两只神兽一锅炖了!” 凯悦带着劲风的手一拳头朝着他的脸颊砸过去:“老子一只高贵的神鸟,不和四爪兽一起洗澡!滚你的!” 青鸾鸟鸣啸,神力张起朝着神鳌飞射而出,身形穿过神鳌的躯体,神鳌没有龟壳,防御能力直线下降,鸾鸟这一击只得堪堪受住,而他变得巨大撑起他身体的巨尾却在这个时候变出了一条□尾巴,那尾巴细长,如同一只绿色的鞭子,高高窜起攀上了鸾鸟的身体和脖子,鸾鸟一声大叫,翅膀卷起烈风和法力与那尾巴对抗。 银翼雪狼刚刚突然从所有人视线里小时,等他再出现的时候,非但没有飞上来,而是落在了神鳌巨大的尾巴靠近尾部的地方,嘴里的獠牙突然变得尖锐巨大,如同一只利刃的长刀,朝着神鳌的尾巴上狠狠一口咬下,咬下之后立刻松口,那獠牙如同断裂的短刀一样留在了尾巴上,而新的狼牙已经代替原来的位子重新长出。 “啊!”神鳌在不注意的情况下受了这么一击,尾巴尖下意识的抖动把雪狼摊开,雪狼却矫健地顺着尾巴朝下跑。 凯悦趁着神鳌手痛的工夫把自己受困的手抽出,反手给了神鳌一巴掌,心里想着玛蛋叫得跟被人干了一样,真难听! 结果一瞬间自己又被反抽了两巴掌,神鳌单手捏着他的脖子把他在空中提起来,恼怒得碧绿色的双眼已经变成了深绿色。 神力变成的青鸾鸟跟着受了波动,原本已经把那条绿尾巴抓住了,正要一嘴咬断,却突然趔趄了一下,那尾巴顺势也跟着绕住了它的脖子,把鸾鸟在空中飞旋转了两圈。 凯悦不敌神鳌,他不过一只出生千年的鸾鸟,怎么可能打得过神鳌这几十万年的王八,他嘴角已经有血流出,神鳌闻到那香甜的味道,忍不住把人拎起来凑到嘴边,伸出舌尖舔了舔,一脸享受的样子。 凯悦唇角被神鳌舔了一口,脑袋上的头发都要炸起了,风雪中狂躁地怒骂道:“槽!!!!!!!!!!”恶心死了!他原本已脱力的下肢突然用力,双脚曲起顶在神鳌胸口用力一睬,顺势两腿夹住了神鳌的脖子,两人以一个相当扭曲的姿势在空中僵持着。 凯悦整个人都挂在神鳌脖子上,背脊弓起都要缩成一个球了。 神鳌眯了眯眼睛,即便这个姿势让他也很难受他也绝对不会放手,甚至在凯悦视线的死角变出了一把三刀刺棱。 雪狼刚好在这个时候再次一口咬在巨尾上,神鳌吃痛,短时间内没有选择再变出第三根尾巴,而是专心致志的把那把三刀刺棱朝着凯悦背后刺去。 “啊!!”喊出这一声的却不是凯悦,而是神鳌,雪狼的这一口直接刺穿了他的尾巴,把他的尾巴固定在了雪地之上。 而凯悦后背上,神鳌握着的那把三刀刺棱却碎裂了,凯悦冷笑一声,扯唇心里讽刺道:“老子虽然出生才千年,老子的蛋壳孵出来可是有点年份了!”那是当年养大凯悦的妖魔族女皇用他出生的蛋壳炼造的一样防身法器,别说刀枪不如了,就是神力直接在上面施展,都能挡住九成。 凯悦趁着神鳌脱力的工夫松开腿逃离而出,施展法力唤回鸾鸟,鸾鸟不与长尾纠缠,飞回来空中接住了凯悦。 凯悦在空中变幻出几百把神力长刃,对下方雪狼大喊道:“让开!”大手一挥,长刃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速朝着神鳌的尾巴上刺去。 雪狼飞跳着躲开,神鳌深绿色的双眸闭上张开,一道绿色的结界法力在尾巴上结起,利刃被尽数轻松弹开。 雪狼飞到半路又折回去落下,嘴里气骂道:“让你个蛋!”他上颚的两只獠牙突然变大变长,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在冲刺到神鳌尾巴尖时那刀刃的弧度刚刚好贴合到尾巴上,深深的刺入之后随着他的奔跑划出长长深深的口子,最后在尾巴一处停下,飞弹着跳棋,两爪前伸整个身体拉长头朝下,整个身体都像是变成了一把利剑朝着粗壮的尾巴刺去,最后两只獠牙深深刺入尾巴,血口喷涌而出,把雪狼透明的翅膀都染成了深红色。 神鳌大喊一声,再次被激怒,粗壮的支撑他身体的尾巴晃动着,把那些插在他身体的獠牙利剑甩开,伤口在法力的灌输下快速愈合, 鸾鸟带着凯悦落下,雪狼扇着翅膀和他汇合,两人的形容都相当凹糟。 凯悦两个脸颊都被扇得殷红,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是伤痕,雪狼稍微好一点,只是喷了一身的血,两对翅膀平时不用陡然用多了酸得不行,獠牙断得多了,牙根也有点痒。 凯悦一脸猪肝色,倏一和雪狼汇合就抓着他脖子上白色的皮毛狂躁:“快快快!快用你的狼舌头舔我一下,我要被恶心死了!快啊!”他刚刚被神鳌舔了一口嘴角,现在浑身都发毛,神鳌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更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雪狼不怎么飞,银翼用的机会很少,本来整个人都要瘫软掉了,被凯悦这么一晃更加脑袋疼,他赶忙伸出湿热的大舌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没有倒刺的舌尖把人从下巴到额头整张脸都舔了个干净。 填完之后凯悦终于不暴躁,脱力的坐了下来,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鼻子嘴边上的口水,叹出一口气:“得救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雪狼侧头把长长的脑袋转到一边,沾染了血的银翼突然从背根红了个通透。 玛蛋,他一只高贵的四爪兽竟然舔了一只两腿的鸟。 第78章 神鳌变出的另外一根鞭子一样长的尾巴缠绕在了他那根粗长的尾巴之上,形成了一层荧光绿的保护膜,神鳌连带着他的尾巴整个看上去就像一条游走的巨蛇。 凯悦拿袖子狠狠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看着神鳌越变越粗的身体,一边飞一边对雪狼道:“快走!” 银翼雪狼在后面扇着翅膀跟上,怒骂道:“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一个王八也能有蛇的属性?” 凯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我们不是先锋么?后面的人呢?” 正说着有什么从凯悦的脸颊擦过,在他脸上留下一点冰凉的冰渣子,凯悦和雪狼同时停了下来,他们身后神鳌的还在不停变大的巨大尾巴已经成了一道绿色的背影,两人停在空中静默等着,很快听到了接二连三的“噌噌”声,一开始很稀疏,接着变来越多,最后,在他们前方整个广袤的白色雪地平原上,一只只白色的大概有两个白色足球大小的雪球如同流窜的流星一般拖着长长的尾巴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白色滚球飞攒而出,整个视野里全部都是,没有一只雪球撞在树上或者是撞在凯悦和雪狼的身上。 凯悦惊愕道:“什么玩意儿?” 雪狼那两对透明的小翅膀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消失了,雪狼边爬到鸾鸟的后背上四个爪子挤在一起立着,道:“我在冬极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二次见过。” 凯悦转身:“槽!谁让你个大白毛上来的?重死了!?老子问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谁要听你感慨人生啊?” 雪狼用身后的尾巴平衡身体,朝着不远处雪球冲刺神鳌的方向那里看去,眯了眯眼道:“企鹅!” 企鹅? 竟然真的有这种兽? 在凯悦的印象中,天族从来没有这种生物,只有人族所在的人间界才有,印象中远古的记载中将这种兽称之为“昂”,因为据说它们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夹着短胳膊缩着肩膀抬着脖子看着天空,一动不动看着,看很久很久。 凯悦当时心想完了,就这么个一天到晚发呆看天的兽也能打架,它们那些小身板就算汇聚得再多也是跑过去给神鳌塞牙缝的吧? 雪狼却用尾巴尖指了指远处,道:“快看。” 凯悦转头看去,却看到那些雪球滚到了离神鳌不远的地方通通停住,一个架着一个越累积越高,最后竟然慢慢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巨大的高墙。 凯悦道:“变道墙有什么用?”刚说完,那面高墙里的每一个雪球都在颤抖,很快,雪球里露出属于企鹅才会有的黑色的燕尾服后背,而原先那道高墙竟然在企鹅的晃动中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企鹅。 凯悦差点从鸾鸟的后背上掉下去,雪狼也抬起一抓碰了碰额头,囧囧有神的继续看着。 而这个时候,太极突然出现在了大企鹅的头顶,他白袍的身姿和企鹅黑色的头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浓墨一般的头发坠在身后,随风扬起背影看上去格外霸气。 雪狼无语道:“最帅的永远是他!” 凯悦哼了一声,朝雪狼翻了个白眼,“那可不,我哥的姘头。”这个时候认亲认得格外理所当然。 企鹅的个头大得几乎撑住了天,比神鳌那粗长的尾巴撑着他的个头还要大很多很多。 神鳌本来就已经被激怒了,现在看到眼前这只由无数的企鹅聚集而成的大企鹅更是要气疯了,早在他被女娲封印起来之前企鹅几乎就已经从天上消失了,虽然到现在企鹅为什么会从天上消失都是一个迷,但在那之前,神鳌和企鹅就是不共戴天的存在,物种上就已经决定了他们是仇人。 神鳌当年还是一只天真烂漫不懂得随意杀生的王八的时候就吃过企鹅的憋,每次看到企鹅那圆溜溜的白肚子黑光油亮的皮毛的时候他恨得牙痒痒,时隔几十万年再看到,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神鳌呸了一口,尾巴以更快的速度变得粗长,可即便如此他的身形在大企鹅面前还是小得想一条小青蛇一般。 企鹅跨出了一大步,“嘭”一声砸在地上,瞬间地动山摇,神鳌这时候才注意到了企鹅头顶的男人,他无语道:“太极?我怎么把你给忘记了!你还真是混得好,天族里当着六御之一,到了四极四荒竟然还能统领呆鹅?” 太极站在企鹅头顶,默默垂视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大企鹅抬起了前肢一巴掌扇了过去,长尾尾巴游走,神鳌堪堪躲过,然而这巨大的企鹅却比他想象中要身型灵便得多。 神鳌两手在胸前聚拢,画出一个绿色的巨*印,朝着企鹅身前推去,法印推开之后越变越大,几乎在天地之间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那些网将企鹅的前身兜住,然而企鹅根本不受制约,小企鹅门滚成雪球从大网的缝隙里钻出,重新汇集成了一只大企鹅。 而神鳌的法印形成一张大网推出去之后又变了无数短刀朝着那些小企鹅刺去,可企鹅的身形坚如铠甲根本无法刺伤。 大企鹅再次朝前走,这次,他的前爪变成了一只大手将神鳌连同尾巴一起捏住举了起来,趋利避害之下,神鳌的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的尾巴收起来,他的神力暴涨出结界抵挡着大企鹅的手,尾巴迅速的收拢起,可这个时候太极突然提着剑出现在了大企鹅的手臂上,踏行飞跃,两个快跳就已经飞到了神鳌身下,手中的剑已经拔了出来,那模样势必要在几秒内把神鳌的尾巴切下来。 太极现在这个身体是没有多少法力的,神鳌因为偷走了太极的神体所以一直就知道这个事情,他眯了眯眼睛,深绿色的眸中杀意毕现,他想不通几十万年里从来没现身过的企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听太极的指挥,但显然这个时候杀了太极是最好的选择。 神鳌根本不畏惧太极砍了他的尾巴,就算砍断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影响,他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是想杀了太极,把他的心剖出来吃掉。 神鳌怒吼一声,法力在周身自动结起法印,旋绕着拉长朝着太极的胸口刺去,“去死吧!!”神鳌大吼一声,法术的流光碰到太极身体的时候在雪地上空炸开,神鳌的绿眸在这暴涨的盛光之下都竖立起,第二秒,光芒落下,而原先太极所在的地方根本什么都没有。 神鳌猛然抬头朝企鹅的头顶看去,却见太极平静的站在企鹅头顶之上。 这竟然都是幻觉! 鸾鸟飞回了大本营和众人汇聚,凯悦雪狼两个先锋回来之后受到了纳巫为首的夏极凶兽们的肯定。 雪猿人盛了汤,小猿人顶在脑门儿上给凯悦和雪狼送了过去,凯悦接过来喝了一口,咂咂嘴吧想着这汤里调料的味道怎么这么像妖魔皇宫里的,转头才想起是团子把能扔的都扔下来,竟然连厨房的调料包都没有放过。 凯悦内心里气愤的问候了团子他全家,问候完了转头问纳巫道:“那些企鹅哪里来的?” 纳巫道:“企鹅一直生活在冬极,他们是冬极真正的主人。” 凯悦又道:“我记得企鹅是不喜欢和其他种族的兽类有接触的,他们排斥外人,太极怎么会认识企鹅的。” 雪狼趴在地上喝汤,它后背上原先长翅膀的地方正有好几只小雪狼踩来裁去的玩耍帮他放松肌肉,它闷声道:“对啊,它们排斥外人。” 凯悦皱眉:“你们雪狼是不是都不会听人话啊,我问你,太极为什么会和……”兀地一顿,雪狼刚刚的回答尤在他脑海里盘旋着—— 它们排斥外人,排斥外人,外人……可太极和它们在一起,在一起……难道……不会吧? 雪狼喝了两口汤,没注意道凯悦五光十色的脸,抬眼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二次看到太极回群族的,他以前都不爱群居的。” 凯悦:“……………………” 雪狼转头:“你干嘛?” “哈哈哈哈啊哈!”凯悦捧着碗爆笑出声,“太极的真身是企鹅?企鹅?哈哈哈哈哈哈,老子一直以为他是个石头,原来是企鹅,哈哈哈啊哈。”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只顶着太极那张死鱼脸的大企鹅夹着前肢驮着背昂着下巴看天的情景。 雪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哀默的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可笑的,魔之缝隙的人都知道他的真身是企鹅啊,唯一一只从夏季的石头里蹦出来的企鹅,有什么好笑的?变成企鹅好笑么?那它是只大雪狼也没什么好笑的啊。 魂都山,神庙。 魔之缝隙在第一次动荡之后接下来就没了动静,团子吵着闹着要过来,梼杌和碧游没办法就把小孩儿拎了过来。 汤源和神官在屋子里说话,东华就坐在廊下嗑瓜子看着院子里的小团子。 小团子已经一动不动这么撅着屁股夹着肩膀昂着下巴看天看了好久好久了,东华一小把瓜子还没磕完连叹了三口气,本来团子不显真身,用法眼看也看不出来,东华估摸着可能还需要几年才能显,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好歹遗传了汤源的鸾鸟血统会是只小鸾鸟吧,现在好了,东华觉得都不用等几年了,就这夹着脑袋昂首看天的蠢样,一看就是只小企鹅啊! 汤源和神官边说着话边从屋子里出来,东华转头哀默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自我安抚道,没事没事,虽然物种有点奇葩了,但好歹他和太极都是禽鸟类,没有跨物种跨太远。 汤源转头看到院子里的团子,远远喊了一声,朝小崽子招了招手,暗自嘟囔道:“最近养成的什么习惯昂头看天啊。”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之前想了很久啊,太极的真身什么的,龙麒麟好像不够霸气啊,企鹅的话……好像有点呆比哎 ╮(╯▽╰)╭,完蛋了,暴露了我蠢蠢的属性 第79章 纳巫带着他的族人在短暂的休息之后身上披着毛皮大衣为太极助阵,太极在雪地上空制约住了神鳌,纳巫他们则在雪地下方画出了封印符号,巨大的复杂的封印符号需要十几个人协同合作,每个人还需要用同属性的法力。 野兽们在雪地上奔跑,画出各自的符号,纳巫则站在雪地最中间,把地上的那些符号用法力连接起来。 封印符号在初步成型之后发出橙黄色的光,如同尖刀在冰雪上化开一条一条的发光纹路,神力的光越来越亮,最后神鳌所在的那片雪地下方全部都是各种各样的纹路符号。 橙光带着神力,神鳌的尾巴一接触那些光就好像被灼烧了一般烫开,尾巴如同挣扎的蛇身一般卷曲翻腾,神鳌也明显感觉到来自下方封印符号的威胁。 但神鳌现在还处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企鹅的幻境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是没用的,他刚刚明明看到太极带剑冲刺而来,怎么可能是看错了,难道刚刚他真的入幻了? 神鳌觉得不可能啊,正这么想着突然转身,愕然又看到太极在自己身后抬剑欲要劈下,神鳌怒得抬起一掌挥去,然而眨眼的工夫太极又消失了,转头,依旧看到太极一动不动垂眼站在大企鹅的头顶,用一种睥睨的姿势看着自己。 “啊!!”神鳌大吼一声,尾巴在画满了符文的雪地上翻腾,他突然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就好像远古时代自己还年轻的时候被企鹅玩弄一般。 企鹅企鹅,他最讨厌的就是企鹅了!! 神鳌抬掌,在头顶上方释放出法力,而大企鹅这个时候一动,前肢抬起,从神鳌上空一掌拍下,神鳌举着双臂,根本都没有闪躲的意思,直接把手心之上的符文朝着大企鹅胸前扔出。 “嘭”的一声,大企鹅从胸口裂开一个大洞,顺延着四肢散列开,无数的雪球落下飘起,小企鹅们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球用坚硬的羽毛外壳驱挡着神鳌的法力。 神鳌再抬头看去,茫茫一片的白色之中,哪里还有太极的身影。 “出来!!”神鳌大喊一声,再次丢出了一枚法力光球,“嘭嘭”两声砸得地面出现了无数坑。 凯悦躲在后方偷偷观摩着,啧啧感慨道:“难怪太极当年能那么臭不要脸脸,敢情企鹅的皮毛比铠甲还要坚硬。” 雪狼默默的看他一眼,心想着你的蛋壳的厚度不比企鹅身上的毛厚多了?这么说的话,你不是比他还要臭不要脸,不过雪狼聪明的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说出来又是一顿吵。 凯悦探着脑袋搜寻太极的身影,找了半天没找到,“太极呢?” 雪狼看了一眼白茫茫的雪地无数的雪球:“不知道啊,可能变回真身了。” 凯悦突然兴奋了起来:“槽!好想看他变成企鹅的样子,一定很蠢,哈哈哈!” 神鳌被无数的雪球包围着,那些雪球在他身体周围唰唰唰飞过,根本没有停留,纳巫在雪地下方看着雪地上的符文,神鳌的尾巴似乎自带法力,可以摧毁一定的符文,他在下面时不时就要修补一番,而上方,一部分雪球突然撤退,另外一部分雪球则扬起飞向天空,在神鳌头顶上方停顿住,接着再四散开。 “嗡”的一声,从那些雪球身体里发出橙色的光芒,漫天铺设开一道巨大的符文封印,劈头盖脸朝着神鳌压下。 “你以为就这点符文能封印我?你以为你是女娲转世么?”神鳌的身体随着尾巴下方和头顶压下的符文被牢牢锁死了,随着橙色符文的转动,神鳌的尾巴正在越变越小。 神鳌两手放在头顶,巨大的封印力正在逐渐压缩,他能感受到自己所在的空间正在被法力封印压缩,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很快又会被封印起来。 “喝!”神鳌闭眼再睁开,深绿色从瞳孔中心蔓延到整个眼睛、最后溢出眼眶,巨大的法力幻化出深绿色的光冲向天际,打散了头顶无数企鹅蜷缩成的雪球。 那一刻,整个冬极雪地地动山摇,时空都好像静谧了,雪停止在那一刹那,飘在空中。 得道登天的妖魔们通过魔之缝隙从人间界飞升入妖魔族,女娲封印的这个时空这两天是最不稳定,偏偏这场大战挑在这个时候,压缩的时空扭曲,随着神鳌膨胀的法力扩张开。 “轰隆隆”整个四极四荒的土地都陷入了剧烈的摇晃之中,好像下一秒,这里就要坍塌了。 坐在走廊里嗑瓜子的东华和汤源吓了一跳,脚下过于明显的晃动惊到了在场所有的妖魔。 神官从屋子里冲出来,道:“是魂都山上!” 众人朝着魂都山的方向望去,在地动山摇之间看到魂都山一半的山峰坍塌了,而汤源和东华同时闻到了属于冬极才会有的雪地的寒瑟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困,两千字都不到,大家凑合看看 第80章 冬极。 “怎么回事?”整个冬极大地一片地动山摇,空间震动得好像甩肉机一般,凯悦抱着一棵大树,只感觉到自己整个脸和浑身的肉都在打颤,他大叫一声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转头一看,雪猿人把小雪人压在怀里抱着大树,其他的雪狼们全都拱在树下四爪敞开扒拉着大树,他们何止是身上的肉在颤动,浑身的白毛都在抖,抖得凯悦看它们就好像在看一堆线团子一样。 雪狼张嘴,道:“应该是空间裂了,我感觉空间在膨胀,快看,”紧接着他又大喊一声:“那是什么?!” 凯悦抖着脸上的肉昂起脖子朝天看去,果真看到了原本阴霾看不到尽头的灰色天空突然出现了一抹通透的蓝色,不正是他所熟悉的妖魔族的天空? 凯悦不屑地哼了一声,转头:“是天空啊,这都没见过!” 雪狼们和雪猿人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齐齐抬头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去,是天空?天空不是灰色的,竟然真的是传说中的蓝色?还有白色的,白色的又是什么东西? 凯悦觉得四极四荒里这些个没有见识的兽们这个时候露出如此跪舔的神色有点丢脸,他朝神鳌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脸色突然就变了。 神鳌的尾巴正在不停的膨胀,已经分化出了另外八根尾巴,尾部甚至还有分化的趋势,那些分化出的尾巴格外的粗长,越变越多的尾巴盘旋着拖在雪地上就好像八爪鱼的爪臂一样撑托着神鳌的躯体,正朝着天空的方向越升越高。 触目所及都是神鳌的尾巴,那些尾巴不光光只是分化变大边长,表面竟然长出了深灰色的鳞片,就好像一层厚厚的铠甲一样包裹着绿尾。 靠,到底是王八还是海贼,难道是结合体?凯悦有点脑洞大开,突然意识道不对,那些企鹅呢?还有太极那只大企鹅哪里去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见雪地上起了一层“波浪”,因为整个空间都在颤动,波浪翻滚的速度又很快,凯悦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雪地上翻滚的根本就不是浪啊,那是企鹅啊,成群结队的企鹅蜷缩着身体正朝大本营的方向翻滚而来。 怎么都回来了?正这么想着,第一波的企鹅雪球已经翻滚到了树林子里,进了林子之后有些躲进了深处,还有些贴着树根站着,有些……凯悦抬头,目送一拨企鹅滚上了树——他这辈子真是圆满了,知道了太极的真身是企鹅,还看到了企鹅爬树。(………………) 雪猿人看着那企鹅翻滚回来了,暗自觉得不对,拉住一直企鹅试图交流,但企鹅这个种族十分排外,就算是和太极交好的雪猿人它们也根本不理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这么想着,一转头,所有人都看到太极手里提着剑飞窜着奔跑了回来,停在了凯悦身边。 凯悦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打量他,抬了抬手:“嗨,”顿了顿,比了个翻滚的动作,“我本来以为你也要滚回来的。” 太极横了他一眼,对在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雪猿人和雪狼们道:“别去那边,空间在膨胀收缩,那边的空间就在收缩,去了就没命了。” 凯悦看了看头顶:“我怎么觉得不对?” 太极:“是魂都山,女娲当年把四极四荒的空间封印在魂都山里,这两天恰逢妖魔升天,魔之缝隙的封印最薄弱,神鳌把封印撞开了,山在崩蹋,现在是冬极,很快整个山都会塌掉。” 凯悦随意道:“塌掉就塌掉么,刚好这里的兽都可以出去了。” 太极看了他一眼:“其他都可以,春极不能崩塌,会出事的。” 春极都是花粉,那些花粉蔓延出去会很快波及整个妖魔族,接着是天族,最后很可能还会蔓延到人间界。 山崩塌的速度很快,一开始他们只看见一条蓝色的一线天,紧接着,那条一线天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而神鳌这个反人类的存在,在不停压缩的空间内竟然还在极度膨胀分化。 雪狼一直看着天,这个时候眯了眯眼睛,突然道:“等空间稳定了,我们就能出去了对吧,没有禁制了?” 太极:“理论是这样。” 雪狼仰天狼啸一声,对身后道:“儿郎们,今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身后一片兴奋地附和着狼叫声,雪狼脚下的一只小狼刚刚褪掉了胎毛还不会狼嚎,这会儿蹦蹦跳跳以示自己很兴奋,竟然汪汪叫了两声。雪狼作为头头觉得有点丢脸,拿爪子勾了勾小狼,把小狼崽子拉到了自己毛茸茸的身下压着。 纳巫带着夏季的兽也跑了回来,喘着气朝身后看了一眼,问道:“空间在收缩膨胀,封印要消失了,我们能出去了。” 太极点点头:“出去,但神鳌和春极不行。” 雪狼和纳巫同时道:“打!” 雪猿人:“喊上外面的人一起打,神鳌再厉害,以一挡百可以,挡千挡万看他怎么挡。” 决定之后众人重新坐了回去,树林里空间的膨胀已经没有那么厉害了,颤抖小了很多,纳巫带着族人进了树洞里围着篝火取暖,学狼人和冬极的兽们已经蹲守在外面,等着山体崩蹋出可以让他们离开的缺漏。 太极盘腿正要坐下,立刻有两只雪团子滚了过来给他当坐垫,太极也没客气的直接坐下。凯悦瞪了瞪眼睛,嘟囔道:“我当头儿的时候怎么没这个待遇。”正说着,太极朝一边抬了抬手,立刻又有一只雪团子滚了过来滚道太极怀里,先是小心翼翼在太极怀里蹭了蹭,接着展开了身体抖掉身上的白雪,露出了黑色的背毛、软软的白肚子和滚圆小巧的脑袋。 他们的皮毛非但不像刚刚那样坚硬如铜墙铁壁,反而非常柔软,和那只小狼崽子有得一拼。 太极给企鹅顺了顺背毛又摸了摸肚子,企鹅嘴里发出“咦咦咦咦”的声音,前爪舒爽地在空中划着,没多久,一堆雪团子全都聚集了过来,抖掉身上的雪躺平了露出肚子求抚摸,太极就挨个给他们摸了摸。 凯悦鄙夷的看了一眼太极,正要说着你这家伙什么时候有这闲情雅致时,突然昂头看到远处蓝天之上,一抹背对着光线的黑影,他愕然瞪大眼睛,看到汤源身着银色武服铠甲手握黑鞭凌空飞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更的也不多,兔子明天补章多的,现在极度后悔开星外孕那文,因为撞梗闹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当初果然应该好好更完孵蛋再开新文的,这趟是断更遭报应了么。。。。 第81章 就算封印在魂都山内的四极四荒已经快要蹦跶了,里面的空间也在急速收缩膨胀,但只要封印还没有彻底解除,冬极和妖魔族的时间就是不同的。 当魂都山开始崩蹋的时候,汤源已经调度了分配了整个族内的军队,东华飞奔回天族请救兵,因为知道四极四荒里是个什么状况,汤源甚至让族内的妖魔们暂时搬迁躲避开。 一开始,封印内和封印外的时间差还是巨大,然而随着魂都山崩蹋的速度加快,里外已经相差不了多少。 魂都山会崩蹋说明太极他们肯定有什么动静,里面现在是个什么场景没人知道,汤源调配好了一切,作为如今妖魔族的领袖,当然是第一个亲自上阵。 所以当他穿着一身银装头发紧束脑后手握黑鞭从麒麟背上跳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四极四荒里死伤一片的准备,然而等他从天而落,黑麒麟在空中将他兜住的时候,他只看到冬极白色的雪地之上神鳌一个人在那儿发疯,其他人都躲在视线可及之内的树林子里的时候,他表示——万万没想到,大家都还是活蹦乱跳的。 再等着架着麒麟快要落在树林里,却看到死命钻进树洞里试图隐藏自己的凯悦的时候,汤源再次表示——万万没想到,这熊玩意儿弟弟竟然没跟着回人间界。 麒麟还没有落下,汤源手握长鞭从半空中径直落下,一个翻身弓立银袍黑靴玉面帅得人神共愤,他落脚的地点刚刚好在凯悦钻的那颗大树的几步开外。 那寒树的树洞本来就不大,五六个人挤在里面已经是肩膀挨着肩膀,这边凯悦死命的在朝里面加塞,半个身体探进树洞里,屁股撅着翘在外面。 周围所有的企鹅齐齐好奇的朝从天而落的汤源张望的,就是太极怀里的那只小企鹅也平躺着,歪着脑袋“咦”了一声,似乎对汤源有点莫名的兴趣。 雪狼卧趴着,爪子下面塞着小狼崽子,打了哈欠,看着凯悦那圆滚滚的撅着的屁股,嘟囔道:“屁股还挺圆。” 凯悦朝树洞里面攥着,树洞里的纳巫却把他往外推,“挤不进了,出去。” 凯悦:“挤一挤还是能塞下的!” 纳巫纳闷:“你挤进来做什么?” 凯悦突然一顿,眼睛眯了下,心里想着,对啊,他躲什么,他有什么好躲的?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义愤填膺的跳出来大声斥责汤源为什么要把他送去人间界么?凯悦这么想着就退了出去,拍了拍脸,正要试图做一个恶狠狠斥责鄙夷的表情转身的时候,身后汤源已经抬起一脚揣在了他屁股上。 凯悦没反应过来,脸和身体直接拍在了寒树挂着雪的树干上,凯悦:“……!!!” 凯悦一下子跳起来转身,指着他面前和他长着一模一样脸的汤源道:“你还踹我?你有什么资格踹我?你这个时候就应该跪在我面前求我的原谅。” 凯悦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企鹅们全都纷纷转着短脖子看凯悦。 汤源一本正经地看着凯悦,手里的鞭子甩了出来,点头道:“对,求你原谅我。”说着又是一鞭子抽过去:“那你快点原谅我啊。” 凯悦:“……” 企鹅们又转头看汤源。 凯悦跳起来躲闪,几下炸毛之后心虚地冷脸朝汤源走了过去,走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劲,他心虚个毛?混蛋!现在养成条件反射了,看到汤源就怕他揍自己!果然弟弟怕哥哥是从蛋里就带出来的天性么? 汤源横了凯悦一眼,教训完了弟弟这才转头朝周围看去,可能是空间一边压缩另外一边却在膨胀的原因,尽管神鳌在那边越涨越大越大越疯魔,然而树林这边确实难得的平静安逸。 汤源扫扫周围的人,距离上次离开已经有好几年了,然而四极四荒里似乎只过了几个月的时间。 雪猿人抱着小猿人和他打招呼,雪狼和冬极的兽们都卧坐在雪地上看着他,再转头,终于看到了太极坐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手里捧着个白色的毛球,脚边躺了一长排的毛球,而他周围,全部都是白色的毛球上顶着两个黑色的眼珠子。 那些毛球们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看凯悦又看看汤源,似乎有点傻傻分不清楚的意思。 太极从看见汤源开始嘴角就噙着一抹笑,等汤源教训完凯悦视线朝这里调转过来的时候,他终于抬起手,朝着汤源勾了勾。 汤源眉心动了动,正要开口,突然看到自己脚边那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毛团子齐齐朝他聚集了过来,越挤越多,以他为中心半径一米多的范围,全部都是挤在一起的毛团子,齐齐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 什么东西?汤源正这么想着,突然那些毛团子贴身挤了过来,他知道那些小东西应该没有恶意便没多挣扎,然而那些毛团子却把他拉在它们身上躺平了,然后像搬运工一样把汤源搬到了太极面前。 太极面前那些毛团子立刻闪让开,汤源就这么横躺着被搬到了太极面前。 太极伸出手,在汤源的肚子上摸了摸,就好像刚刚给小企鹅们顺毛一样,顺完了,旁边的那些企鹅包括太极怀里的那只再次“咦咦咦”的叫了起来,好像是在帮汤圆感慨“被摸了好爽”一样的心声一般。 汤源:“……” 汤源抬眼瞪着太极,摸摸起身想着,难道几年不见,太极疯了不成?想儿子想疯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转头看了另外一边神鳌的动静,回身的时候突然发现整个雪地上突然变成了一片“黑”,汤源晃了个眼,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终于发现整个雪地上站满了黑背白肚的企鹅,全都眨着眼睛看着他。 汤源:“………………………………” 企……鹅? 汤源愣住了,从来没听说过天上有企鹅啊,企鹅不是人间界才有的么?天上的企鹅不是远古时候就消失了么?怎么会有企鹅?还有,那些企鹅用一脸崇拜敬重的黑眼珠子看自己又是几个意思? 但突然的,汤源背后一紧,所有人都是一顿,危机如同黑雾一般从四面汇聚而来,凯悦大喊一声:“都躲开。” 所有人同时跳跃而起,企鹅们也都重新蜷缩起身体翻滚了起来,下一秒,刚刚他们站着的雪地突然四分五裂,几只绿色的尾巴从地下钻出崩裂了那一大片的树林。 无数身影飞窜在空中,麒麟在空中接住汤源,他皱眉道:“已经魔化了?” 凯悦一起跳到麒麟的背上,似乎对现在的近况一点都不关心,而是大大咧咧道:“对!魔化了的还有你的姘头。” 汤源转头无语的看凯悦,凯悦继续张牙舞爪道:“你知道他的真身是什么么?你以为他是天地炼化的石头么?哈哈哈,告诉你哦,他可是刚刚那群小企鹅的头头,他的真身是只企鹅。”正要大笑,突然顿了顿,垂眼沉思了一下,抬眼道:“如果太极是大企鹅的话,团子岂不是小企鹅,哈哈哈哈哈哈……” 汤源:“……………………………………” 地动山摇空间膨胀神鳌魔化,这些都没法阻止凯悦把这个劲爆的消息告诉给汤源,然而汤源却没这么悠闲会在这个时间听他说笑,他一脚把凯悦从麒麟上踹了下去,架着麒麟朝高空飞去。 四极四荒的兽类们基本都飞了起来,地面上已经不安全了,汤源架着麒麟,对周围大喊道:“要封印住春极,妖魔族在山外随时待命,只能速战速决,山体崩蹋越来越快了。” 太极踩在白色的企鹅蜷缩成的球上,白衣立挺,黑发垂背,看着远处的魔化越来越严重的神鳌转头道:“他的眼睛是弱点,直接打,速战速决。”总结一句话,没策略也没时间搞策略,大家一起上吧。 周围的人纷纷应和,太极转头看向汤源,汤源皱着眉头默默收回刚刚打量太极的视线,微微吐了口气。 太极飞到麒麟旁边,黑发白衣看着他道:“什么?” 汤源严肃的转头回视:“真是企鹅?” 太极抬手刮了一下汤源的脑袋,转身飞走了,汤源突然有种悲从中来的感慨,难怪团子近期总是喜欢看天,完了,团子不会真的不是鸾鸟是企鹅吧?! 说出去有点丢人啊怎么办? 但没有那么多时间感慨,汤源收回神思架着麒麟朝着神鳌的方向飞奔而去。 神鳌的魔化程度很夸张,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撕裂了,露出了魔化后绿色血管暴涨的身体,整个身体的皮肤都变成了绿色,手也蜕化成了龟爪,支撑着他身体的尾巴多到几乎数不过来。 凯悦用神力并着自己的妖魔血幻化出十几只鸾鸟,直接朝神鳌上身攻击,那些鸾鸟接二连三的穿过神鳌的身体,可神鳌却像是没事一般几乎凶猛的魔化,身上半点伤神都没有。 太极带着他的企鹅大军飞到了神鳌头顶上方,那几乎已经是空间封印的顶端了,企鹅们卷成的白团子紧紧靠在一起,在神鳌上方汇集成一个五行八卦和阴阳两极的图案,太极就站在图案上方,脚踏在两极图案之上,一阴一阳,他的黑靴之下出现一黑一白的两点亮光,由这两点亮光朝外流出两股截然不同的神力,一阴一阳,一冷一热啊,两股神力如同水流一般充斥着整个阴阳图。 忽的,他脚下的阴阳图爆涨出巨大的亮光,显出一副完整的阴阳两极针,阴阳图开始旋转,两股力量汇聚之后传向了下方的五行八卦图案。那副图陡然一亮,神鳌的魔化像是突然受到禁制一般停止了, 凯悦靠了一声,发现自己的神力对神鳌竟然没作用气得半死,他的手臂在空中一划,现出一只巨大的青色鸾鸟,正要朝着神鳌飞过去,却突然被半道上截住,汤源在不远处同样幻化出一只紫色的鸾鸟,那紫鸾鸟几乎和凯悦的青色鸾鸟一模一样,两只鸟在空中汇集之后神力合体,直接变成了一只青紫相间的鸾鸟,那鸾鸟高空鸣叫一声飞向神鳌,身体飞动中卷起的巨大狂风让地面之上的纳巫和雪狼们都站立不稳。 神鳌受到头顶和脚下封印的限制身体无法打动弹,他深绿色的立瞳里印着青紫色鸾鸟飞来的身影,两臂在脸前十字交叉,鸾鸟直接从他身体穿过,带起的神力化作了巨大的赤色火焰,轰一下在穿过神鳌身体时燃烧,神鳌的整个上身都湮没在赤红色的火焰之中。 所有人顿住看向神鳌,神鳌的身体一动不动,赤红色的火焰似乎已经将他整个人的上本身吞没,脸都完全看不见了。 凯悦拍了一下手,大喊:“成了!” 雪狼在下方露着獠牙大喊一声:“成个鬼!”刚刚说完,神鳌上身的身体顺着下/身的尾巴如同一条长长的导火索,那火从上身直接蔓延到了尾巴上,无数的雪狼在那一瞬间同时飞越而起,那赤火熄灭之后,神鳌尾巴上原本灰绿色的铠甲突然变成了赤红色,就好像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红色染料。 而神鳌的上身却毫发无损。 汤源暗道:“见鬼。”他手上的黑色长鞭挥舞而出,直接勒在了神鳌的腰上,神鳌看到了汤源,绿色的瞳孔满是贪婪,他一直惦念着汤源的骨髓,如今再次见到了本人,魔化的他心中更是要将汤源蚀骨吃肉。 缠在神鳌腰上的鞭子越卷越长,将神鳌的腰腹部缠绕了起来,那鞭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带着极大的煞气,黑色的鞭身一边缠着神鳌一边冒出黑色的浓烟,腐蚀着神鳌。 “你们就这点小伎俩?”神鳌嘴巴里慢悠悠说着,可声音却从冬极上空的四面八方传来,而至今为止他都没有主动进攻。 冬极的雪地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场无声的大学默默降临,雪片飘落在每一个身上,所有人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都是疲惫不堪,唯有站在顶端的太极和一直被打的神鳌看上去没有半丝疲惫之态。 “哈哈哈啊哈!”神鳌昂头突然大笑,两手朝天举起,毫无畏惧道:“来吧来吧,就算女娲重生临世,能耐我何?!” “嗡————”整个冬极上空原本灰色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层黄红先间的大封印,这种大封印是如今根本没有也没有流传下来的封印术,没有任何封印图文,整个封印层就好像是一个大水泡。 那封印似乎在做最后一层抵抗,但但凡懂点法术的人都知道,封印在最后显现身就说明已经快抵挡不住了,果然,大封印在最后剧烈的晃动之后彻底消失,而魂都山承受不住封印解除之后的四极四荒,朝一边歪斜而去,蓝天终于在几十万年之后出现在了冬极的雪地之上,阳光辅一入眼,明媚得刺痛人眼。 纳巫昂着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激动得跪拜了下来,所有四极四荒里封印的兽们全都停止了动作,昂首看着天空。 因为要照顾小雪人和还没有长大的小兽们,雪猿人和十几只企鹅一直缩在安全的角落里,此刻头顶的蓝天预示着所有封印在四极四荒的野兽们的新纪元将要来到。 一只被砍断的绿色的小尾巴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力一般窜了上来,试图围攻还没有战斗能力的小兽们,小猿人第一个跳出来扑过去,用自己的吨位压住了那小尾巴,十几只小兽们摇着尾巴全部扑了过去撕咬,用自己弱小的生命里强悍的意识来表达自己对于新生活向往。 与此同时,在山峰再次崩蹋下陷的时候,妖魔大军已将冬极露出的外围团团围住,雾宁和碧游站在最前方,随时听令。 汤源举起手臂,用短刀划破手臂,那一瞬间整个冬极上方流窜着一股浓厚的妖魔血味道,那纯正的血统调动起了所有妖魔们内心中潜伏的所有战斗勇气,这一瞬间,好像这冬极的大地之上是属于汤源和妖魔们的战场—— “杀!——” 妖魔大军如同奔涌而来的浪潮铺天卷地蜂拥而来,而企鹅们在闻到汤源血液的味道之后一个个兴奋得浑身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天争取一章写完,写不完也就两章吧,嘤嘤嘤嘤嘤嘤 第82章 雾宁在前大喊一声:“各自带队,没有限制,杀!” 一声令下后,除了部署在外的队伍,几乎所有的妖魔都从山外冲进了斜榻的冬极,战斗让人热血沸腾,空气中弥散的汤源的妖魔血也赐予了他们潜伏在身体内部的j□j。 企鹅们也在不停颤抖,凯悦能看到自己四周所有的白团子都在抖动,兴奋得身上的白雪都散开了,露出了圆溜溜的脑袋和圆滚滚黑色的毛背,凯悦摸摸脑袋道:“这些企鹅兴奋个什么?” 汤源身下的麒麟朝着凯悦飞过去,汤源一脚踹他腿上:“就你这么悠闲?” 凯悦立刻滚了。 妖魔大军不是人类军团,他们拥有人类比拟不上的生来便有的孤注一掷不怕死的奋勇,他们是兽,天性里有厮杀的*,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妖魔们由各自的头儿带领,从神鳌的各个身体角度厮杀,他们有属于兽的敏捷和完美的配合方式,在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根据现场的情况各自配合,哪里有空缺,就会立刻有人补上。 雪地兽和纳巫的夏极兽们看到了一拨拨冲进来的妖魔同时吓了一跳,雪狼把钢刀一般尖锐的牙齿刺入神鳌尾巴上的之后转头跳起来感慨道:“怎么这么多妖魔?” 汤源在上面喊道:“又没有计划生育,人当然多了!” 凯悦飞上来:“计划生育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汤源和凯悦同时在空中错身攒开,一青一紫两道神力朝着神鳌腿部飞去。 神鳌的下/半身魔化之后腿就开始缩入身后的尾巴,整个人都好像变成了人声蛇尾,但现在还没有彻底陷入,他们本能的知道不能让神鳌彻底魔化。 捆绑在神鳌腹部的鞭子依旧在不停冒着煞气,那煞气腐蚀着神鳌的身体,融化了的腹部皮肤,血潺潺流下的同时,露出了身体里面的内脏。 神鳌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伸出自己已经变成了爪子的手一把掐住鞭子,一下子扯开拉断,他腹部的皮肤瞬间恢复,好像根本没有受到半点伤害一样。 神鳌显示昂头朝天看了一眼,他深绿色的瞳孔里印着蓝天白云,还印着头顶的五行八卦图,低头,和他平行的除了一堆企鹅就是汤源凯悦还有碧游和他身后带领的妖魔,下巴下方是一堆的妖魔,雪狼、妖魔大军,还有冬极的各种野兽,至于地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神鳌伸手,爪子慢慢曲起捏住,对着汤源的方向道:“本来我只想吃你一个人,现在,既然来了这么多人,就让这些人一起做我下饭的调料吧!” 神鳌尾巴下的封印图案突然一阵闪现,纳巫带着他的族人好不容易画起来的封印图一瞬间灰飞烟灭,长出了暗红色鳞片的尾巴表面冒出了无数的倒刺,雪狼和妖魔们不得不飞起躲开。 尾巴上的兽们离开之后,神鳌的尾巴就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不再是刚刚被动挨打的状态,每一条尾巴都好像长了眼睛一般开始主动攻击,尾巴一挥,那倒刺直接就扎在了没有躲开的雪狼兽身上,排除一身的伤痕,有些雪狼因为躲闪不急直接伤到了翅膀,从空中坠落。 不过幸而有会飞的妖魔们直接飞攒下拖住,把受伤的兽一个个送出战斗圈外接应的妖魔军。 大雪狼是头狼,看到自己的族人受伤了,甚至还有人伤到了翅膀怒不可歇,它挥舞着翅膀从下方朝上飞去,大怒道:“受死吧!” 一根赤红色带着倒刺的尾巴瞬间从他身后窜了出来,雪狼侧身躲开,然而他身后又突然冒出一根,他没有再朝上冲,顺应重力滑下,哪知道下方又突然冒出来一根尾巴等着他落在自己的倒刺上。 一瞬间的工夫,好几根尾巴已经将他前后上下左右全方位圈了起来,那个包围圈越变越小,势必要将雪狼包围住炸成个窟窿。 前后几秒钟的工夫,都不等周围人有所反应,大雪狼的身影已经被粗长带倒刺的尾巴挡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笨蛋!!”凯悦在上方大喊一声,正要冲刺飞下,却见那将雪狼包裹住的尾巴突然被“嘭”一下摊开,好像金属碰撞的巨响,于此同时,一只浑身发着金属银光、翅膀也同样是银色的大狼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狼的个头无比巨大,比之前足足大了好几倍,从爪子到腹部后背头部,除了嘴边,浑身都像是镶嵌上了银色的铠甲,两对翅膀一对张开飞翔,另外一对变成了薄薄长长的尖刀贴在自己身后。 凯悦在空中一个趔趄:“我靠,这玩意儿到底能变几次身啊?” 雪狼银色的翅膀舞起,爪子在空中一挥,贴着他最近的那条尾巴外的鳞片直接碎裂开了,露出了里面深绿色的表皮,雪狼后背上的短翼一刺,尖刀直接刺入了尾巴中。 周围的妖魔见有了突破点,立刻蜂拥而上,齐齐把那尾巴周围的鳞片剥离了出来,接着想方设法砍断了那根尾巴。 同样粗长的尾巴具体有多少根不知道,但这么粗长的一根被砍断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 尾巴砍断的瞬间鼓舞了所有妖魔们的气势,妖魔们齐齐大喊,继续对着剩下的尾巴劈砍而去。 纳巫和他的族人在地面已经支撑不住了,画符是特别耗费体力的一件事情,两次封印图文一画,很多人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这个时候飞来了一只企鹅,嗷嗷咦咦把太极让他们先离开的话传了过来就飞走了,纳巫没有意气用事,果断带着他的族人找到了安全区域的雪猿人,把小崽子们齐齐带走抱了出去。 纳巫出去的时候正撞上通知天族搬救兵之后先赶回来的东华,东华和纳巫一打上照面,两个人同时跳开。 纳巫指着东华:“东华?” 东华也指着纳巫:“小纳纳?” 纳巫:“……” 东华:“里面怎么样了?” 纳巫挥挥手让身后的族人带着小崽子们先去安全的地方,自己对东华简单道:“神鳌魔化了,尤其是他的尾巴,我在地面画符文被他破坏了两次,现在人都在里面。” 东华朝身后接应的妖魔挥了挥手,那妖魔过来扶纳巫,东华看了看四极四荒里出来的那些好奇朝周围观望的小崽子们,一时心里诸多感慨,但还是简单道:“你带小崽子们先去休息,我进去帮忙。”正要抬步,却又和抱着小雪人出来的雪猿人撞了一面。 今天这见了多少老熟人了。 东华内流满面拍拍雪猿人,摸了摸小雪人道:“没想到多年不见,你儿子都这么大了。” 雪猿人:“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快进去,大雪狼已经终极变了。” 东华赶忙要跑进去,却又被一个妖魔拦住,那妖魔道:“天族的天空战神到了。” 东华觉得这个称谓似乎特别耳熟,想了半天想不起来是谁,问道:“谁啊?” “老子我!!”空珐大喊一声,从天而落,拎起东华衣服腾云把人朝里面带,东华这才想起来天空战神就是空珐的头衔。 空珐搓着手,兴奋道:“老子好歹一个天空战神,打架竟然不喊我。” 东华和空珐进入的时候,看到神鳌已经魔化到相当程度了,而太极站在最上方,脚下踩着太极图,正不停压制着神鳌变大的趋势。 空珐看到太极,激动地直接跳了下去,正要落在两极图上,被太极眼尖地看到一脚踹开,空珐从两极图外站起来,尔康手道:“帝君啊,大哥啊,是我啊,我是空珐啊。” 太极也已经看到了东华,东华比较实在,已经朝下飞去,加入了战斗大军,太极叹道:“你有空在我这里找存在感,不如下去帮忙。” 空珐立刻捞着裤子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 空珐跳下去的时候刚好飘在了凯悦旁边,没看到汤源。 汤源看到空珐的时候眼皮子一跳,还没开口,就看到空珐一本正经对一边的凯悦道:“大嫂!我来帮你了!” 众人:“……” 凯悦一巴掌拍在空珐脑袋上:“滚你的大嫂!你谁啊?” 空珐qaq 汤源只得主动认领道:“我在这里。” 空珐看看汤源再看看凯悦,惊道:“大嫂,你也分化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汤源和凯悦同时飞起躲避开,神鳌神力幻化出的海浪一下子打在了空珐身上。 空珐面无表情的回头,被这么一打终于从*状态切换了空中战神的战斗模式,神鳌的神力这么直接打在他身上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空珐两手在身前一挥,手中凭空变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海浪,手腕一甩,把神力幻化出的海浪重新丢了回去,这一击打得神鳌身体后仰,竟然直接一口血喷了出来。 众人:“……” 空珐冷笑一下,他不需要任何借助力就能直接飘在空中,站立在空中就好像直接站在地面上一样,他一脚踏出,冷冷道:“你当我天空战神的名号是帝君白封赏的么?” 神鳌眯了眯眼:“天空战神?” 空珐大喝一声,再次变幻出海浪的神力形态,这次的海浪比刚刚的还要巨大,推向神鳌的时候汤源等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碧游身后的军团同时发力,无数支箭雨齐齐像海浪中心飞射而去。 汤源在一边忍不住叹道:“十几万年的神仙了,果然还是岁数大的厉害。” 汤源和凯悦神力消耗太快,齐齐退到了一边,说起来他们两个不过千年的鸾鸟,当然没有空珐这个十几万年的神仙厉害,天空战神,不愧是战神。 退到一边之后汤源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发现企鹅们并没有加入这次的战斗,它们全部都退到了一边,蜷缩着身体兴奋得涩涩发抖,凯悦道:“怎么回事,这些小企鹅害怕了?” 汤源觉得不是,他划破手臂的时候就发现这些企鹅在颤抖了,似乎是闻到了血液很兴奋。 他想了想,飞窜上去,站在两极图外问太极道:“企鹅都怎么了?” 太极道:“在兴奋,我抽不开身,它们在等能够统帅它们的人。” 汤源道:“刚刚闻了我的血……难道是我?” 太极直接道:“不是。” 汤源还没说话,只见太极突然扬手招来一只企鹅,那企鹅正是当时躺在太极怀里被摸的那只,只见太极对那小企鹅道:“叼上来。” 小企鹅点了点头,火速卷成球飞了下去,很快叼了一只龟壳上来。 汤源:“……” 太极把龟壳接过去,拍了拍壳子道:“出来。” 龟壳金光一闪,团子的脑袋从龟壳里伸了出来,长长伸着脖子,用脑袋顶着太极的胸口蹭了蹭,兴奋道:“父君父君。” 汤源在一开始就把团子扔给了梼杌这个看孩子专业户,现在不是应该在城外么?怎么会在这里? 太极在团子的脑袋揉了揉亲了一下,道:“去吧。” 等等,去你妹啊,我也是孩子的爹啊,你让这么小的团子去哪里啊? 龟壳竖着飘了起来,团子只有脑袋露在外面,那昂着脖子的样子活像一只被塞进了龟壳的企鹅,无论是姿势还是气质。 汤源:“……” 太极看向汤源道:“你跟在团子后面照看,他可以做到的,不用担心,所有的企鹅都会保护他。” 这么说着团子已经飘了过来,时间紧迫,眼看着天就快黑了,汤源虽然担心但也没有什么犹豫的抱着团子跳了下去。 在他跳下去的时候,企鹅变成的雪球在麒麟之前提前接住了他,所有的企鹅都在那一瞬间朝汤源和团子汇聚过来。 团子先是转头看向汤源,格外认真道:“粑粑别怕!”接着从龟壳里伸出一手,抬起一扬。 团子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做了一个简单的动作,可那些企鹅就好像知道要做什么一样,排列汇聚起来,在空中集合成了一只--巨大的锯子。 团子再一扬手,那企鹅汇聚成的锯子朝着神鳌的尾巴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如果没更新,后面就把大战神鳌一起写完 ╭(╯3╰)╮ 第83章 “活了还没有三万年的,已经没力气的,都给我退出去!”突然的,东华在下方一声大吼震天动地。 妖魔们在这一声吼里有点面面相觑,但也十分有自觉,但凡是只要出生到今天没活了超过三万年的,基本都退了出去。 一下子,倾斜出魂都山一半的冬极大地之上剩下了没几个人,碧游雾宁带着妖魔们离开,冬极兽里没有什么力气的基本也都退了出去,凯悦站在麒麟上,转头看了看周围空旷的天地:“哎,都走了……” 空珐从边上一窜过来,踹了黑麒麟的屁股一脚,对凯悦恶声道:“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走!” 凯悦其实不想走,但他理智上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忙,神鳌的魔化已经到了一定地步,普通法术对他根本没有杀伤力,在这里瞎搀和也不过是白费力气,在搜寻了汤源的身影,确定人被金刚不坏身的企鹅们包围着之后,便架着黑麒麟离开了。 企鹅们幻化在了一起,白色的雪球黏合成了一个巨大的锯子,朝着神鳌的尾巴上缓缓移动而去,汤源抱着团子站在企鹅们团团围住的地方,远远看到那白色的锯子在碰到神鳌的尾巴之后,神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尖叫。 神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那动作大得甚至是头顶八卦两极图之上的太极都晃了晃。 “不要停!”太极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安抚下面众人心中的躁动,时间已经太久了,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 雪狼的族人基本都体力不支离开了,大雪狼一身金色的铠甲一直在坚持着,神鳌的尾巴被锯掉了两根,那尾巴就好像积攒着他身体的神力一般,尾巴越少,法力越弱。 企鹅变成的锯子虽然对神鳌有作用,但其他人也根本不敢懈怠,东华和大雪狼在下方配合着,一个用鞭子把神鳌的尾巴固定住,另外一个便用自己身后的银色剑翼将尾巴上的铠甲鳞片戳破,东华的法力明显在雪狼之上,再加上刚刚加入战斗,精力充足,他变幻出无数的j□j,用自己的j□j去抱住尾巴,将法力注入到尾巴之中,从内到外的攻破,打出一个个巨大的坑。 神鳌自身恢复的能力在失去两条尾巴之后便越来越弱,直到东华和大学狼在下方又弄断了一根尾巴,他自身修复的能力终于彻底消失。 “成了!”东华在下面大喊一声,声音有如冲天的巨浪传来。 魔化的神鳌露出可怖的表情,身体上的经脉暴涨,远远看着就好像就无数条深绿色的毒蛇盘旋在腰腹之上,他低头看了看那根正在缓缓游移试图切断自己尾巴的锯子,大吼一声,一掌汇聚着法力朝着企鹅们狠狠拍下。 那魔化的神力光芒四溢,众人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却看那神力拍在企鹅身上突然停住了,紧接着,神鳌的法力被翻腾出来,直接拍回了神鳌身上。 与此同时,神鳌头顶的五行八卦图突然转动了起来,太极脚下的两极团反向转动,源源不断的法力从太极身体内汇聚到脚下,神鳌头顶的空间像是缓缓在流动,五行八卦图案在天空中凝聚成一个湛蓝的透明封印。 那封印陡然升起时神鳌又是一口老血吐出来,他的背脊慢慢压了下去,就好像头顶有什么东西在死命按着他一般,神鳌怒瞪着绿色的瞳孔,面上青筋暴涨,嘴唇已经变成了黑紫色,他张起的双臂在空中僵住,身下的尾巴也完全停住。 汤源抱着团子,身上的龟壳闪了闪,团子像是脱一件外套一般把自己身上的龟壳脱了下来,接着抬起手,死命把龟壳朝神鳌的方向一堆,软糯糯的声音大喊一声:“记得回来!要不然不和你好了!!” 龟壳像是铅球一般被扔到了神鳌面前,神鳌抬起眼看到龟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好,完全不似主人看到了自己心爱的所有物的表情,而是面露狰狞,身体弯曲像是被架在空中似的,咬牙切齿道:“你背叛了我!” 那龟壳就飘在神鳌眼前,静静的,没脸没眼睛,也没人知道那龟壳此刻的内心活动,但很快,那龟壳竖起来,底面贴到了神鳌的胸口、小腹,像是掉入沼泽一般慢慢陷入身体内,很快,龟壳就把神鳌的上半身套了进去。 雪狼还想用自己的尖牙把那些个尾巴咬断,东华看着它发疯的样子,一把飞过来拽着它的尾巴带着它飞到了企鹅架起的防线之后,妖魔们看准时间,也跟着飞离下方。 空珐两脚踏在空中,真不愧是传闻中的空中战神,和神鳌面对面这么长时间以来,身上竟然一点伤痕都没有。他长袍下摆一甩,一脚侧踏出,脚下翻腾出无形的神法气浪,他朝头顶看看了一眼,回眸时对着一动不动定在那里的神鳌戏谑的笑了一下,接着转身朝汤源的方向跑了回去,于此同时企鹅变幻成的据子也定格在了那里。 头顶的五行八卦图越来越大,好像覆盖在了整个天空之下,倾斜出魂都山的四极四荒也在加速崩塌。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头顶的八卦图,那图形肉眼看着实在慢慢汇聚而成,可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变得老大,八卦图的周边很快又形成了一个圆弧形状,慢慢朝着冬极大地之上神鳌和太极的头顶倾泻而下。 企鹅安全区之后的众人都看着不远处,汤源纳纳道:“他在做什么?” 空珐也皱眉看着,他是跟着太极最久的五大战神之一,可他从来没见过太极的真身,更不知道此刻太极用的五行八卦阵到底要做什么? 空珐:“这是……封印阵?”不对,如果是封印阵,太极在里面的话,也会一起被封印的,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难道是自爆?!!” 空珐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一人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打得他都有点懵了,他连忙自抽一巴掌,“乌鸦嘴。” 团子在汤源怀里有点不安心,远处苍穹之下,五行八卦图已经完全从天笼罩而下,就好像一个椭圆型的球,把神鳌太极还有一部分的企鹅包裹在了其中。 @ 太极从两极图之上跳下,企鹅变成的雪球接住了他,神鳌抬眼,被固定住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都像是没了精神,他上身的龟壳也成了此刻对他的辖制。 太极一抬手,手边多了一把几寸长的小刀,他抬步在空中移动到神鳌面前,举起了手心的小刀。 神鳌深绿色的瞳孔完全立起来,瞪眼道:“我死了,也要拉你陪葬!” 太极手腕一转,手心的小刀在五指之间轮番一转,直接刺入了神鳌的右眼。 “啊!!”神鳌大喊,原本被定住的尾巴突然拖在地上动了动,下/身的企鹅们攀附而上,重新固定住了那几条尾巴。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神鳌大喊着,奈何身体却根本动弹不得。 太极左手手心再次变幻出一把小刀,这次都没有在指尖轮着转一圈,直接一把插/入了神鳌的左眼,可这一次神鳌竟然叫都没有叫一声,只是身体在小刀插/入眼睛的瞬间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便抬起头,那插着两把小刀的可怖的双眼抬起来正对着太极,突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神鳌:“女娲就是要封印我,还得用她的神元来祭封印,我倒不相信,你能什么代价都不付出,就开启五行图封印我。” 太极站在神鳌面前,他脚下踏着企鹅,身上白衣飘飘,身后长发宛若墨色的海浪,浑身上下一股道家风骨仙人风范,他看着神鳌,手中又变出了一把刀,神鳌虽然肉眼看不见,可额头上的法眼确实能看到的。 神鳌大喝道:“你又要做什么?” 太极手心的刀片绕过神鳌的后脖颈,贴上了神鳌的脊髓,透过法眼,神鳌看到太极细细眯眼的眼神下的一抹狠辣,他只听见太极道:“很早之前,我就想抽掉你的骨髓。”说完那刀片就生生扎进了神鳌的脊髓里。 这是太极想了很多年自己要做的事情,他记不得的都是过眼云烟,但凡他能记住的,确然一定会瑕疵必报! 那小刀插/入神鳌的骨头之后就立刻融化,像是变成了一抹细长的流水,顺着神鳌的脊髓流淌而下。 太极后退一步,在神鳌法眼的注视之下双臂抬起,好像虚空之中有什么立在那里一般,太极两手一抓一扣,接着手腕用力一扯,伴随着神鳌的一声尖叫,那虚无的东西就好像生生被太极扯开了,与此同时,神鳌后背上凸显出一条深黑色的粗线--他的脊髓被太极抽掉了。 抽离骨髓的疼痛让神鳌额头上都是冷汗,他侧着头,像是被架在绞刑架上的囚犯,他满脸满身都是可怖的深绿色图腾,脊髓抽掉的疼痛让他说话的口气不免都弱上了几分,但他好像根本无畏无惧,呵呵笑起来:“我知道了,当年我吃了汤源的骨髓,你这是在给他报仇?呵呵……你逃不出去的,封印关闭上,你就陪着我……”去!死! “嗡————”天地之间骤然响起一声巨大尖锐的轰鸣,像是尖锐的石子刮在人的耳膜上,除了天地之间那一声刺耳的刮擦鸣叫,所有人在一瞬间都没有办法听到其他声音。 而神鳌最后那两个字湮没在这尖锐的震天动地的声响之中。 与此同时,汤源看着五行八卦封印的方向突然大喊了一声不好,差不多以神鳌上身部位为圆心,突然炸开了一道刺亮的白光,那白光就好像一股惊涛巨浪一般从封印的中心点朝四面八方平行推散而来。 太阳落下后,已经昏暗下去的魂都山瞬间一片刺目的光。 “快躲开!!”雪狼以它野兽的直觉,在白光刚刚炸起的瞬间便大喊一声,围绕在他们周身的企鹅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咦咦咦”的悲鸣起来,它们身体变幻而成的圆形护盾突然变成了一把垂直朝上的尖刺,一边带着所有人朝崩蹋了一半的山顶冲去,一边将山顶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那几乎是前后只有两秒的工夫,当视线中刚刚映出碧波苍穹时,他们已经在企鹅的护送下离开了冬极大地。 苍穹之下是整个妖魔族的全貌,山水河流房屋尽收眼底,可现在根本不是赏心悦目的时刻,汤源还没有来得急思考神鳌那边的白光是个什么东西,就已经从企鹅护送圈内跳了出来,朝山外伺机等候的妖魔们喊道:“退开,都退开!!” 汤源抱着团子一跳出来,企鹅们立刻围绕而上,将他们包裹在安全的范围,没有停下,一直朝着天空上方直/射而去。 脚下魂都山里已经炸出了一片白光,那白光的速度似乎受到了某种波及,在山石之间透露出来的时候又像是被什么一把抓了回去,天地间安静了几乎有好几秒的工夫,这才突然发出第二声“嗡……”。 就那几秒的工夫,给魂都山上的妖魔们争取了撤走的时间。 紧接着,整个山巅全部都炸了起来,原本封印在魂都山内的四极四荒大地飞散而出,就好像一枚原子弹从天而降炸起,轰鸣声震天动地,整个妖魔大地的空间都像是在急速收缩之后再次膨胀。 春极的花瓣,夏季的热带绿林,秋季金黄色的树叶,冬极皑皑的白雪在那一刻相互缠绕交织之后于魂都山下四飞冲天,滚起的热浪气流灼烧在整个大地之下,树林房屋掩盖在翻滚的尘土树叶碎石之中。 可几秒钟的功夫,世界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一直在腾云高飞的企鹅们突然停了下来,四散开,妖魔们各自从天边招来腾云踩在脚下。 汤源怀里的团子突然捂住眼睛哭了起来,像是感应到什么不愿意接受脚下的现实一般,而那些四散开的企鹅们抖掉身上的雪松开羽毛露出小小的黑黑的圆溜溜的脑袋,“咦咦咦”的悲鸣起来。 从天上看去,脚下的魂都山还掩藏在一片交织的花瓣金色树叶和白雪之下,整个空中全部都是飞扬起的花瓣,那些花瓣像是失去了原本的邪恶的面貌,纯粹的粉色笼罩在天地之间。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已经暗的天地间,突然从魂都山的方向朝天空刺入了一条小小的光柱,原本只有一根,慢慢变成了两根三根光柱,一阵风卷起下方的白雪花瓣,魂都山的方位终于露出了它此刻的面貌—— 山体完全消失不见了,而那透出的光柱,竟然直接是从地下投射而出的,随着光柱的越变越大,一个巨大的坑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巨坑取代了魂都山原本的位子。 那巨坑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膜,但那个膜是透明的,通过薄膜可以看到坑对面飘着白白的云朵。 天上众人一愣,那是,那是……人间界? 汤源此刻关注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看向那个巨大的坑,他想魂都山炸掉了,四极四荒全部都灰飞烟灭了,那太极呢?还有那些企鹅他们都在哪里? “咦咦咦”的企鹅悲鸣声响彻在此刻这一片寂静的妖魔族上空,如同祭祀的悲乐。 汤源抱着团子脚下一软没站稳,东华在一边扶住他道:“他一个十几万年的上神没那么容易死的。” 空珐眉头死死皱着,也道:“我上次被打得元神尽失睡了好几万年的时候,殒身的地点都劈了天雷了,现在没有雷霆,应该还在,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父上大人周末来审查我近几日的生活,可能会和我聊聊人生谈谈理想,总之,如果我明天没更新,周日也会更新的 第84章 花粉雪片树叶混杂在整个妖魔族上空,飘扬了整整三个月都没有散去,空气中隐约还有冬极冰霜的烈烈寒风气味。 由女娲当年补天剩下的五色石形成的魂都山已经完全炸掉了,露出了天界和人间界的交界之处,那交界处仿若清澈的湖水,倒映出人间界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 凯悦这个妖魔王重新回去坐镇,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妖魔军把手住两界交界之处,以防某些趁着这个机会想浑水摸鱼的妖魔下界或者一些不得道的妖魔上天。 妖魔军这次没有人死亡,受伤的妖魔们及时撤下去,都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治疗,而炸山之后,被凯悦派去搜寻的人竟然什么都找不到。 凯悦皱眉:“什么叫做‘什么都找不到’?” 雾宁道:“神鳌的尸体,还有太极大帝以及企鹅,都没有找到。” 都没有找到是一个字面意思,怎样理解都可以,也许炸山的时候在那篇刺眼的白光中灰飞烟灭炸得毛都不剩一个了,也许消失——只是不在原先的地方了。 凯悦道:“找,继续找,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留下!” 天族在这次大战里迟缓的应接成了两族间的又一次隔阂,妖魔族再次关闭了大门,把天族迟迟而来的将领关在了城门之外。 托塔天王手里托着个宝塔站在大军之前,表示想找妖魔族的新王谈一谈,梼杌站在城门之上,浑身黑漆漆的,唯有两只眼珠子透着金色的亮光:“不需要,回去吧,只与你们天帝说,太极大帝不见了,想办法找找吧。” 托塔天王脑子里寻思了一阵,道:“那可有找到太极大帝的真身?” 梼杌站在墙头上,刚要开口,那边东华一脚踏上了城墙口,拎着梼杌丢了在身后,怒气冲冲大喝道:“真身你个姥姥的!!还不快滚!托塔天王你可真不辜负你姥姥给你取的名字啊!拖沓到现在才来?老子这边他妈都打完了才来!还不快滚啊!!!” 托塔天王带着天族大军灰溜溜跑了。 妖魔们搬迁回了城内,除了魂都山那边炸了,族内其他地方还都是好好地,妖魔族的普通小老百姓在这个时候尤为展现了本名族的美德,团结勤奋,不闹事不乱穿流言蜚语,勤勤恳恳劳作,管好自己的小家就是帮了凯悦的大忙。 东华和碧游带着人开始沿着魂都山那片的大湖搜寻太极的下落,可一片乱石倒木里根本没有一点线索,找了三个月,湖水边那一大片都快整理完了,依旧什么都找不到。 三个月之后,当碧游他们快要放弃这么徒劳的搜寻的时候,那一片平静的透明的大湖中间,突然飘上来了一个“尸体”,太极的真身静静的飘荡在那一片湛蓝之中。 妖魔们把太极的“真身”打捞了上来,火急火燎的送进了皇宫,东华那一拨人知道的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找到太极了,等跑过去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太极,只是太极当年放弃的一个壳子。 空珐叹道:“当年东华救我,也是把我的真身放在赤练冰打造的水晶棺里,我让人去我府里把水晶棺抬过来存放着,或许……” 东华打断,毫不留情的戳破他心中的侥幸道:“没用的,这只是个壳子而已,没用的。” 汤源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每天都看着团子,他以前巴望着团子快快长大,现在才知道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好,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也就可以天真的活在大人为他编造的谎言中了。 可团子却什么都懂,魂都山炸掉之后他就哭得特别伤心,但虽然伤心,也记得把那一大波留下的企鹅好好安顿在了妖魔皇宫里。 汤源专门给那些企鹅辟了皇宫一个安静的角落,幻化了冬极雪天的法术,除了一间屋子,其他地方全部都是冰雪覆盖的天与地还有一个结冰的泳池,企鹅们在大战之后跟着团子住进了妖魔皇宫,它们也不爱与其他人交流,安安静静生活在皇宫一角,群居生活。 团子这段时间一直和企鹅们生活在一起,也不怕冷,每天被企鹅团团围住,要么给集体躺在地上的企鹅们摸摸肚子,要么就和企鹅们一起,缩着脖子夹着脑袋昂首看天。 汤源一天出去一次,打听一下搜寻的下落,每次回来的时候,团子都被企鹅们簇拥着跑过来,百来双乌溜溜的眼珠子齐齐看着他,汤源这么久以来压力巨大,每次摇头看着团子和企鹅们失望的低下头的时候,心里就特别难过。 他抱着团子说,肯定能找到父君的,企鹅们在一边发出咦咦的喟叹声,团子便抬这乌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汤源:“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啊,爸爸不用这么安慰我,我知道的。” 汤源心疼得要死,抱着团子亲了亲,可他发现团子这么早熟的一句话其实也是在安慰他自己。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企鹅窝里都已经生出一窝新的小企鹅的时候,他们依旧没有找到太极,团子现在也不问了,每天抱着篮子给企鹅们喂小鱼。 太极的真身壳子找到之后,东华便把壳子抬到了皇宫企鹅们角落里。 那壳子躺在雪地上静静沉睡着,脸色苍白没有半丝血色,黑发铺在雪地上如同泼开的浓墨,与这一方洁白的天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企鹅们把太极的壳子团团围住,团子凑到太极脸颊边上蹭了蹭,也没有哭,看着企鹅们把那壳子拖入了雪地下的石洞里。 团子站起来牵住汤源的手,抬头道:“爸爸,父君是不是找不到了?”说的时候一颗豆大的眼珠子啪嗒一声落了下来,时隔三个月,终于哇一声大哭了出来,伏在汤源肩膀上抽泣:“可是我想父君了,父君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父君了。” 汤源抱着团子,心里抽着疼,入眼一片白茫茫的,他心里却也是眼前这一方景色。 一年之后。 团子已经从失去父君的悲恸中走了出来,时间会过滤人心中所有的感受,无论欣喜快乐还是难受。 东华给小猿人取了个名字叫晓瑞,晓瑞跟着他阿爸从冬极出来之后也一直生活在皇宫里,和企鹅们住得很近,晓瑞没有找到他的兄弟和他的妈妈,但是和团子成了很好的朋友。 晓瑞学会说话之后就和团子一起成了妖魔族皇宫里的两个霸王,瞒上欺下的顽皮勾当干了不少,最近偷了凯悦收藏的一条鞭子又和宫外的鸡王打了一架,最后用凯悦的鞭子把鸡王绑了送给了附近的黄鼠狼,气的鸡王他老婆和黄鼠狼的妈又对着干了一架,闹得整个族内都在看笑话。 凯悦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梼杌卧在一边平静道:“你是不是应该管一管?毕竟涉及道鸡王和黄鼠狼两个大族群。” 凯悦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后幽幽道:“相比较我当年干的勾当,这两个小娃娃干的事情,实在有些不足挂齿啊。” 结果,转头这话就被梼杌传给了碧游,又被碧游传给了汤源,汤源最近正在做妖魔族的人口统计,忙得一塌糊涂,陡然听到这话就觉得心里特别不平衡,他想凯悦一定是特别闲,才能说出如此让他蛋疼的话,于是提着鞭子跑到凯悦宫内把人抽了一顿,抽完之后亲自把晓瑞和团子这两个小崽子绑了回来。 汤源一手夹着一只小崽子,晓瑞和团子都在扭啊扭的,晓瑞不服气道:“明明是那群呆鸡看不起企鹅,说企鹅是禽鸟类的短脖子!!” 团子大叫:“我要拔了那鸡王的毛!!他凭什么看不起我们企鹅?欺负我们人少啊!!” 汤源一手拎着一只小崽子,把两个小东西提到眼前,正色道:“平时都是怎么教你们的?做这种事情简直是丢我的脸!” 团子大喊:“可是他骂我们企鹅是短脖子啊!!他骂你儿子是断脖子!!” 汤源脸色一落,一本正经道:“那你也应该先告诉我,我回头就给鸡王颁个法令,脖子超过一厘米通通罚款!” 两个小崽子整天闯祸,而雪狼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年青帝为了凯殷太子用自己的法力封印了妖魔族的冬天,冬极兽们没有地方去,一部分回到了天族的冬极,而雪狼们则留在了妖魔族。 妖魔族总共就这么大点的地方,雪狼们又习惯了在雪地狂奔,住在皇宫里实在太拘束了,便干脆在族外的深林里群居了下来,大雪狼听说凯悦这家伙竟然是妖魔族现任的王,秉着一起打过架就是兄弟的原则,十分不客气拿爪子踹了凯悦一脚道:“族外那块山我要了,批给我,听到么?” 凯悦怒了:“玛蛋!你谁啊,说批就批,你以为这么容易啊?” 大雪狼自己就是一族的头儿,听到凯悦这么说,一脸不屑道:“你好歹一族的王,这种事情都办不下来?” 凯悦一脚踹回去:“你去找东华啊,他的东瀛岛那么大,随便分给小岛给你都够吃香的喝辣的了,找我干嘛?” 大学狼把凯悦的话放在嘴里嚼了嚼,又反复思考了一番,转头和自己身后的几只雪狼对视了一眼,回头对着凯悦挑眉道:“你这是在喝醋?” 凯悦:“……”都给老子滚!! 一年的时间,魂都山周围全部都重建了,原先守山的神官如今成了守着大湖的神官,凯悦批了一拨军队把那片大湖围了起来,成了如今妖魔族军队驻守最多的禁区。 此后,一切照旧,只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寻找太极。 有一天凯悦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把汤源拉到一边道:“那个大湖那边,真的是人间界?” 汤源道:“是啊,从那湖里上来的妖魔们不是都说过了么?确实是这样。” 凯悦两手搓了搓,抬眼时眼珠子一亮,道:“你说,我们要不要利用职权假公济私去人间界走一趟?” 汤源回眼幽幽看了凯悦一眼,道:“你好歹是一族的王……” 凯悦心里咯噔一跳,心说完了,正准备挨骂,汤源夹着他的脖子道:“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说?我早想回去看看了!!” 于是没几天,凯悦汤源带着团子,偷偷在一个晚上溜回了人间。 第85章 回人间界果然不像是汤源过去看的电视上描述的那样简单。 首先,天界只有一个,可人间界却是十亿亿的大千世界,汤源抱着团子和凯悦在大湖边上用法力足足找个四个小时,天都快亮了,才找到汤源原先住的那个人间界。 凯悦和汤源一开始的设想分外饱满,他们想着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大湖边上戍守了那么多的妖魔以防小偷小摸之人,要是让人知道自己这个妖魔王也溜过来偷偷去人间,简直要被笑掉大牙了,所以一定要偷偷进行不让任何人发现。 结果等这双胞胎两个在大湖边上翻找人间界的时候,那边戍守的将领端茶倒水就跑了四五趟,最后似乎是看找得时间太长了,专门调了一拨军队过来帮着找。 最后的情形是,汤源抱着团子在一边打瞌睡,整个大湖边上围了一圈的妖魔军帮着找寻目的地,远远看去人头攒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湖边上长了一堆毛毛虫。 最后找到了,天也快亮了,凯悦咳了咳,觉得略微有点丢脸,一时有点拿不住该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然而带队的将领却很会看人脸色,立刻拔营走人,边面无表情的跨步离开边自言自语道:“我们睡着了什么都没看到,我们睡着了什么都没看到!” 凯悦一鞋拔子抽过去:“老子拨那么钱给你们在这里戍守,是让你们睡觉的么?是让你们给我开后门的么?” 将领立刻眼观鼻鼻观心自言自语道:“最近天气有点不太好啊,可能快下雨了。” 凯悦自顾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把鞋重新穿起来,终于觉得找回了一点面子,对旁边的汤源道:“笑什么还不快走?” 汤源和团子两个已经快笑晕过去了,团子从汤源怀里跳下来,去扒拉凯悦的裤腿,边扒拉边朝上爬,凯悦把小崽子提到怀里,皱眉道:“干嘛?” 团子小肉手捧住汤源的脸吧唧亲了一口,那脸颊蹭蹭凯悦的下巴,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叔叔你刚刚自言自语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样子真的好蠢哦。” 凯悦气得吹鼻子瞪眼,把小崽子扔回了汤源怀里,转身做着跳跃运动就准备朝湖里跳。 汤源和团子发出第二轮的爆笑。 @ 但是等三人跳进湖里,朝着人间界飞奔而去的时候,汤源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一件事情,从天上下到人间之后,除了腾云,他们竟然半点法术都施展不开,好像有什么封印之术辖制着他们的身体一般。 同时地球重力也让从小生活在天上的凯悦和团子惊的大叫,汤源耳边除了一连窜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就是呼啸的风声,他们三个一开始就像坠地的陨石一般头朝下落去,到半空的时候汤源突然发现可以腾云,立刻招来了云头兜住三人,这才安安稳稳落地。 汤源他们落地的时候正是凌晨四五点的时间,应该是夏季,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们落在一片没有种东西的田地里,四周一片荒山什么都看不见。 凯悦和团子对视一眼,朝着四周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道:“这里就是人间界?” 周围没有人居住的村落,到处也都是一片荒芜,根本不知道落在哪里,不过汤源看这周围的地形,应该不是在国外。 汤源看着天还没亮,又从天边招来一朵祥云,道:“走走,趁着人不多我们进城,进城就方便多了。” 然而等真的进了城,凯悦和团子立刻成了没见识第一次上街的乡下人。 街道商铺红绿灯,自行车电瓶车汽车,广告牌服侍头发,所有一切对他们两个天上的神仙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虽然天族也在发展,但显然速度要落后很多,团子看到街上走来走去的男男女女的时候小嘴一直就这么大张着=口=,他觉得人间界真的好神奇啊,路上跑的四个轮子的“大黑马”很像他们妖魔族的“ds”牌的“轿车”,还有那些栏杆斑马线都有点熟悉,只是人间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大早七八点,路上好多人跑来跑去的。 团子纳闷的问汤源:“爸爸,他们一大早怎么都起来了?” 汤源道:“小孩子要去上学,大人要去上班啊,不上班就赚不到钱养家。” 这句话团子懂了,于是了悟的点了点头,而桌子对面的女民警愣得手里的签字笔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们街道办事处一大早就来了三个特别奇怪的人,身上穿着一身戏服,两个双胞胎大人一个小孩子,其中一个大人似乎比较正常一直在耐心解释,另外一个则一副警惕的样子打量他们的办公室,表情十分桀骜,至于那个小孩子,看着乖萌乖萌的,啧啧,真可惜,却是个傻子。 汤源一直很耐心也面带微笑的和警察姐姐沟通,奈何凯悦这个不要脸的一直在试图拖他的后退,让周围人给他们打上“蛇精病”的烙印,汤源一开始只是去拉拉凯悦,眼看着凯悦就要跳起来一副“还不快把你们的头头喊出来伺候本大爷”的嚣张样子,终于朝桌对面的警察姐姐说了一声抱歉,转头ko了凯悦一顿,把人揍老实了,这才重新坐下来,露出谦逊的表情,道:“我这里有我家人的电话号码,你帮我拨一下问问就知道了,也不用麻烦民警同志其他的,我家人会过来接我们的。” 谢天谢地,汤源发现这个人间界和天族的时间差巨大,他在天上已经好多年了,可人间界竟然只过了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他的家人全部都还在,现在的时间距离他上天的那一年,也不过才一年之久。 警察姐姐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奇葩的人,但这是他们分内的工作,于是耐心温柔的把电话推到了汤源面前:“没关系,你打吧。”而另外一边民警也根据汤源的身份证号码查到了他这个人。 汤源第一反应是给刘续打电话,他拨通了刘续的电话号码却没有打通,于是又拨了王殷成的,这次想了两声就接通了,那边的人似乎是在刷牙,口齿不清。 时隔这么多年,汤源回来,再次踏着地球的这方土地,耳边是电话,电话那头是自己爹的声音,他觉得浑身的血液倒流,嗓子瞬间就堵了一口气。 王殷成在电话那头喂了一声:“喂?请问哪位?” 汤源鼻子立刻就酸了,眼睛也像是被什么堵了一般肿肿的,他开口道:“爸,是我,汤源。” 电话那头空白了好几秒,接着才是一声惊呼:“汤源?”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玻璃打碎声,还有王殷成远远的呼喊声:“老刘老刘!汤源回来了!” @ 汤源在电话里报了地址,简单说明了自己这边的情况,便挂了电话。 女民警也是早上刚刚来上班,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想了想,觉得这走丢的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说不定还没吃东西,于是便拿了自己的存粮,又给他们泡了三碗方便面。 团子笑眯眯的晃着腿,特别可人道:“谢谢姐姐。” 女民警心里一叹,多么可爱的孩子啊,怎么就是个傻子呢?老天就这么不长眼啊。 凯悦和团子从来没吃过人间界的食物,也是第一次吃到香喷喷的泡面,汤源把泡面桶的盖子掀开时,凯悦和团子两个瞪大着眼珠子,一脸惊叹到没见过“方便面”的表情。 团子和凯悦同时吞了吞口水,那香味就好像一个黏人的钩子,勾得这两个魂都不在身体里了。 那一刻,汤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汤源把凯悦面前的盖子也掀开,岔子弄好了递过去,道:“自己吃。”凯悦拿岔子戳进面条里,提起一大叉子面尝了尝,顿时两个眼睛放光。 汤源顶着周围民警同情的目光给团子喂面,团子大声道:“爸爸这个好好吃啊,以前都没有吃过呢!” 汤源:“………………”丢人的感觉,真是比方便面还要酸爽。 团子和凯悦最后终于把面全部都吃完了,汤喝得一点都不剩,而那边接他们的人终于到了,民警走完程序就让他们走了,临走前那女民警可能是可怜团子,自己掏钱包买了十捅方便面让团子拎走,团子拎在手里,笑得特别甜:“谢谢姐姐!”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邻省的一个小县城,王殷成刚好有认识的人在这边,便让朋友过来接一下,自己和刘恒开车朝这边赶。 汤源和接他们的人打招呼,那光头是个大胖子,摸摸脑门儿道:“你们也喜欢cosy,我女儿也特别喜欢,一天到晚‘瓶邪王道’‘free’什么的,我听都听不懂。” 而汽车后座上,为了十捅方便面,团子和凯悦差点打起来。 @ 大胖子把他们送到高速路边的一个休息站,等王殷成他们过来,期间和汤源聊了聊,聊到最后忍不住道:“我原先还不知道王殷成生了对双胞胎,只知道他哥哥那家生了龙凤胎,啧啧,你们家这基因可真是棒的。”说着朝团子和凯悦的方向看过去,一大一小开始自己摸索着泡方便面吃。 他们在休息站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来了王殷成和刘恒。 “汤源!”王殷成远远大喊了一声。 汤源转头视线凝聚,看到王殷成的时候激动地跑了过去抱住他和刘恒:“爸爸,我可真是想死你们了。” 王殷成激动得还在汤源脸上连亲了好几口,亲得汤源脸都红了,问道:“凯悦和团子呢?” 汤源伸手,远远一指:“那边,吃面呢!” 三人转头,就见凯悦和团子凑在一起吸溜方便面,大光头胖子给两个傻小子买了烤肠配方便面,坐在一边看着吃面格外认真的一大一小,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这样是不是跟好吃!” 团子嘴里包着面,抬起头来:“真的好好吃啊光头哥哥!” 大胖子笑起来,眼睛眯着,抬手摸了摸脑袋,掏出几个钢蹦:“等着啊,哥哥再给你们买去。” 王殷成:“……” 刘恒:“……” 汤源:“……”大叔,你女儿都二十几了,好意思自称哥哥的? 凯悦一抬头,终于也看到了刘恒和王殷成,团子跳下地跑过去,大喊道:“爷爷奶奶,团子来看你们啦!” 第86章 天上的神仙做久了,其实视野也会狭隘,他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有无穷的寿命和时间,没有赚钱养家的烦恼,谋一份差不多的差事,即便不吃饭也能活着,日子逍遥自在,总悲天悯人的可怜凡人,尤其像凯悦和团子这种在从小就出生在天上的神仙,都觉得凡间是不怎么地的。 结果等下界一看,简直刷新了人生的价值观。 高楼大厦,商店跑车人群,人们生活安乐,各自过着各自的生活,却比天上的神仙要逍遥自在得多,光光是吃的用的两样,就足够戳瞎凯悦团子的狗眼。 团子爱上了方便面搭配烤肠,他的光头大胖子哥哥给他们两个买了十根烤串,凯悦团子一人五根,汤源王殷成他们四个大人就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吃,团子坐在王殷成腿上,小孩子可能从小就没有吃独食的习惯,见只有他和凯悦吃,边把方便面的桶推了出去,道:“吃,吃。” 汤源在一旁和刘恒嘀咕,“法术用不了,我感觉浑身都很重。” 刘恒道:“那是肯定的。以前是不食人间烟火,现在舌头活了,尝什么都好吃。” 汤源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道:“大概方便面,也是真的好吃吧。” 刘恒心里突然喷了,他看着汤源的样子,怎么看怎么也像是馋了,于是拿了泡面桶,去接热水,给汤源泡面。 汤源给凯悦团子泡面,刘恒给汤源泡面,等盖子掀开,一碗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面而来的时候,汤源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埋头吸面,发现五感果然都回来了,好吃得简直人神共愤,埋头几口吃光了面,最后又端着泡面桶把里面的汤都喝完了。 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吃得香喷喷的,勾得大胖子馋虫也上来了,但人嘴上占个小孩子的便宜,也实在不好意思去泡面,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 王殷成刘恒这么多年里一直还住在那栋大别墅里,回去之后就让他们三个洗澡换衣服。 凯悦一脸嫌弃的样子,可看什么都是,这里好奇的眯一眼,那里好奇的看一眼,家里欧式的家具他全部没见过,还有各种电器设备全部都是陌生的,进了浴室都分外新奇。 凯悦和团子两个围在一个圆形不像圆形,中间大空还有水的白色发光桶子旁边,汤源那时候出去拿衣服,回来的时候就见这两家伙盯着“马桶”在看。 团子觉得“马桶”长得有点像方便面的桶,于是左右看看,以为可以在周围找到面条调料包什么的,凯悦眉头一挑,一脸严肃道:“哦,这可能是什么盛放物品的器皿。” 团子特别失望:“啊,怎么会这样呢?我以为是方便面呢?” 汤源把团子的衣服和凯悦的衣服分开放在一边,关上门的时候,凯悦一脸自信的表情,转头对汤源道:“我说的对吧?肯定是盛放什么的器皿。” 汤源看凯悦那认真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走了过去把团子抱起来放在涴洗台上,一边给团子脱外面的衣服一边道:“是啊,是器皿呢,盛放尿和屎的器皿。” 凯悦:“…………” 团子在一边哈哈大笑:“叔叔快吃,叔叔快吃!!” 凯悦嗤鼻,扒衣服洗澡。 源源不断的热水,还有搓洗身体的软软滑滑粘稠的液体,搓在身上能搓出无数的泡沫,还是香喷喷的橙子味道。 团子洗澡就像玩儿游戏一样觉得特别开心,凯悦看着那喷水的龙头,疑惑道:“对面有婢子在倒水?” 汤源:“全自动的,没有人,更加没有婢子。” 凯悦:“不是说凡人没有法术的么?” 汤源解释道:“机器,自己转动,没有法术,快洗快洗,废话真多。” 洗澡之后换衣服,一身干净简单的t恤长裤,把长长的头发吹干了用皮筋扎起来,跟着汤源下楼,王殷成已经然煮饭阿姨把饭菜都端上桌了。 凯悦瞥嘴道:“还说没婢子。” 汤源踹了他一脚:“花钱请的阿姨,众生平等,懂?” 在品尝过美味的方便面之后,团子凯悦原本以为那就是人间最好吃的东西了,结果一道道平时他们在天上也能看到的菜端上来,一大一小两只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菜里。 汤源倒是还好,边吃便和王殷成刘恒聊天。 当王殷成问道神鳌的事情时,汤源沉默了一下,简单道:“四极四荒是被封印在魂都山里的,后来魂都山炸开了,四极四荒的空间就转移出来了,四极的兽们也都迁移出来了。” 刘恒道:“问你神鳌的事情,你说四极四荒做什么?” 团子突然转过头来,睁大眼珠子看着他们道:“父君和神鳌同归于尽了。” 汤源:“……”在汤源心里,明明是还没有找到,可团子一口咬定是同归于尽了,小孩子心里明镜一般,没有自己骗自己。 刘恒和王殷成对视一眼,正要说什么,突然的,身后大门打开,刘续跑了进来,看到汤源三个的时候顿住脚步,小松了一口气。 汤源起身去和他拥抱,刘续拍拍他的后背,“回来就好。” 团子也跑下来抱抱,只有凯悦特别别扭的坐着,拿着筷子嚼着,刘续干脆自己主动走过去挠了挠他的脑袋。 坐下后汤源道:“我给你电话来着,没通。” 王殷成道:“谁知道他最近在捣鼓什么,天天不着家,公司里人都看不到。” 刘续朝着汤源挑了下眉头,兄弟两个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饭毕,汤源问刘续到底干什么弄得那么神秘。 刘续手臂夹着他的脖子道:“我在远郊不是有套房子么?捡了点小动物来养养。” 汤源:“小动物?” 刘续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道:“别告诉爸妈,我捡了……一群企鹅。” 汤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更哈 第87章 当汤源听到刘续那一句“我捡了一堆企鹅的时候”,他觉得好像夏日里夹杂着海风的巨浪铺天盖地朝着他脸上盖了下来,兜得他一个激灵打了个好几个颤。 他一把抓住刘续道:“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捡了一堆企鹅?你在哪里捡的企鹅?” 刘续被汤源抓得骨头都疼,他愣道:“我有一个朋友在公园工作,他说他们公园的鳄鱼池里有一天突然冒出了一堆企鹅,鳄鱼吓得半死躲在角落里哆嗦,企鹅们都泡在水里避暑,哦,对了,那堆企鹅里还有一只王八,也被我带回去了。” 说起来这事,刘续和他那个朋友都觉得十分惊奇,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企鹅,占领了鳄鱼的大水池不说,鳄鱼还愣是被吓得半死战斗力成渣,那些个企鹅公园里实在没地方养,他那个朋友本来是打算上报的,但刘续突然多出了一个新奇想法,他这辈子出了汤源也没养过其他小动物,就觉得那企鹅特别可爱,养在家里肯定特别拉轰,不掉毛也是个优点! 养企鹅当宠物当然要比养些什么猫猫狗狗要拉轰的多了,说起来,大概每个成年男人心里都还是保留着年幼时候的几份童真,刘续也是如此,他在远郊有一套大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没什么家具,但那套房子有个特别好的地方,就是制冷系统是非常彪悍的,因为当初刘续和汤源的一个堂弟突然喜欢上了滑冰,但又嫌弃南方城市的滑冰场特别小,于是刘续便在房子一层造了溜冰场,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了养企鹅的用处。 当年装溜冰场的时候他还觉得浪费,因为他们那个堂弟之后也没来溜过几次,结果现在好了,老天长眼竟然给了他一群企鹅。 刘续听到此心中已经基本能确定什么了,他拉着刘续站起来,朝着二楼大喊凯悦和团子的名字,团子坐在凯悦脖子上下楼来,王殷成和刘恒跟在后面,问道:“怎么了?叫得这么急?” 刘续本来是偷偷养企鹅的,并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一见汤源拉着自己起来的样子就是要说出来,立刻去捂汤源的嘴巴,汤源急得挣脱,一胳膊肘捅在刘续胸口,刘续倒抽泣松开,团子眨眨眼睛道:“爸爸伯伯在做什么?” 汤源立刻对王殷成道:“开车开车,我们去哥哥在远郊的房子,我找到企鹅了!” 王殷成和刘恒一愣,对视一眼,团子和凯悦同时张开嘴巴,团子一脚踩在凯悦脑门上跳下地,跑进汤源怀里,激动道:“真的么?真的么?爸爸没有骗我么?” 汤源揉揉团子:“没骗你,走,爸爸带你去找企鹅。” 刘续一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直到车开上路了,他才彻底明白了,敢情对付神鳌的就是那些企鹅,而他捡的那个没有尾巴四肢只有脑袋的王八,就是神鳌。 开车的人是刘恒,刘续有点郁闷道:“哎,早说啊,我当时还看那王八没腿没尾巴可怜,每天都给他喂好多吃的。”顿了顿,眼神复杂起来,喃喃自语一般道:“难怪我每次给王八喂东西的时候,那些企鹅都用一种微妙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凯悦、团子、汤源无语的同时转头看他:“你还给他喂吃的?你应该直接炖汤才对吧?” 远郊离市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一个多小时之后,刘续的那套房子终于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开车的刘恒不满地一下车就踹了刘续一脚道:“你没事做在这屁大的荒山买什么房子?” 汤源带着团子快步朝着房子走去,手里捏着钥匙都是湿的,父子两个心都是揪着的,当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心里突然多了一种感知,似乎能感觉到门那边有熟悉的感觉,团子昂着脖子看汤源:“爸爸,我好紧张啊。” 凯悦揉揉团子:“没事,爸爸也紧张。” 随着一声很细微的“啪嗒”声,锁终于被打开了,汤源轻轻推开门,一手托着小屁头团子,两双眼睛齐齐朝着门内扫过去,却突然和一对小小的圆溜溜的黑眼珠子对上,两厢都吓了一跳,团子大喊一声:“啊!” 然而接着,团子就被两队短翼夹了过去,对,就是夹,一对短翼夹住了他的脑袋,另外一对短翼夹住了他的大腿,就这么从汤源怀里把小团子抢了过去。 汤源下一秒才看清是好几只层层叠叠站在一起的企鹅,然而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些企鹅已经托着团子进入了房间一楼大厅。 入目一片全是白色的冰层,比以前汤源在时的房子要大了很多,本来隔壁还有一个大泳池,这次也被刘续打通了灌入了冰水,造雪机在源源不断的给这个房间降温造雪,而游泳池里,汤源还能看到不少的小鱼在里面。原本用来滑冰游泳的场地变成了企鹅们的天堂,足足有两三百只的企鹅活动在房间的任意角落,有的企鹅成群结队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的企鹅趴在地上,肚子贴着地面,两只后脚划着在冰山玩耍,有的企鹅架着脖子和脑袋看房顶,还有一群企鹅,呃,看上去似乎是在对峙准备随时打架。 而刚刚那拨在大门门口的企鹅把团子抢走进入房间之后,冰层上的企鹅们突然都汇集了起来,他们把团子里三分层外三层的围起来,围得汤源都看不见团子的身影了,而一群企鹅拥挤在一起,昂着短脖子开始朝天“咦咦咦”的叫唤。 凯悦他们跟着进了房间,看到大厅里的奇景都愣住了,王殷成一巴掌排在刘续后脑勺上,幽幽道:“好小子,养了这么一群企鹅,神不知鬼不觉的,有好长时间了吧?” 凯悦近乎:“我靠,真的全在这里?” 汤源瞪眼一步步走进去,眼睛在房间里搜寻着,凯悦他们都跟上,刘续道:“我数过,总共两百多只,但有时候是235只,236只。” 刘续这么一说,汤源和凯悦对视一眼立刻懂了,差一只,那应该是——太极! 汤源走近企鹅,一大群的企鹅们把团子团团围住,很快,那些聚集起来的企鹅们给汤源让了一条路出来,把冰层上的团子托举了起来,汤源就把团子重新抱起来。 团子眼珠子湿漉漉的红了,但坚强得没有留下眼泪,只揉了揉眼角,看着脚下的企鹅道:“哪一只是父君呀?大家都长一样啊。” 没有法力开不了法眼,自然也就没有办法一眼认出那只是太极,但太极应该是能一眼就认出他们的,按照凯悦的话就是,自己站出来不就行了,几百只里躲着等别人找他是个什么意思的心态? 但企鹅们似乎来到了人间之后智商就变得很低很低,已经听不懂汤源团子他们说的话了,团子真身是企鹅,按道理是可以和企鹅们交流的,但不管团子说什么,企鹅们都没了在天上的默契,大眼瞪小眼的齐齐昂着脖子夹着短翼看着团子,一动不动站着。 汤源团子他们被企鹅们盯着压力还挺大,汤源于是便想了一个办法,一只一只来找。 刘续在二楼房间里找了很多板子,把整个冰层隔成两部分,汤源和凯悦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一只只抱起来,看着企鹅的小眼珠子,问:“太极?”如果企鹅不动不叫继续回瞪,就把企鹅放到另外一边的隔层里。 汤源是第一道筛选,凯悦第二道,王殷成第三道,刘恒和刘续负责安置隔层那边的企鹅,两百多只企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以至于最后,汤源凯悦一和企鹅的黑眼珠子对上,就有点斗鸡眼的趋势。 隔层另外一边被放进去的企鹅们趴在围栏上看着汤源他们,咦咦咦发出叫声,凯悦翻了个白眼凑回斗鸡眼,自言自语道:“那些企鹅在喊什么?” 团子在一边无奈道:“它们在消化我们是傻/逼。” 凯悦,汤源:“……” 王殷成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团子才这么小,为什么会知道傻/逼这两个字?” 汤源凯悦同时背过身去,假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一直看、一直看,虽然速度也快,但汤源感觉现在自己看所有的企鹅都是同一个样子,眼睛都看花了,终于,他又抱起了一只企鹅,这只企鹅和其他企鹅并没什么差别,也是白白的肚子黑色的羽背尾巴,还有短短的翅膀和两爪,可不知怎么的,汤源和那只企鹅对视的时候就明显愣了一下。 企鹅的眼珠子也是黑溜溜的,但看着他的时候特别认真,汤源能从那堆漆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和表情,他晃了晃手里的企鹅,问道:“太极?” 企鹅没有动,还是看着汤源,凯悦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汤源却避开,继续问道:“太极?” 企鹅喉咙里发出很小的一声“咦咦”,就好像微弱的汽笛声,然而这么一声小小的叫声响起之后,整个房间里的企鹅都开始昂着脖子“咦咦咦”大叫了起来。 团子小跑过去,靠着汤源的腿边,两手放在汤源腿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汤源手里的企鹅:“是父君么?真的是父君么?” 汤源心中一阵的发紧,他觉得应该就是了,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眼前的企鹅反应有点慢吞吞的,他那一刻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尼玛不会脑子撞傻了吧? @ 后来小企鹅被团子抱着回家,一路上都不肯松手,脸颊蹭蹭小企鹅的长嘴,抱着它就好像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回去之后汤源他们商量,可能是伤到了元神,所以才会反应这么慢,最好的办法还是赶紧带着那些企鹅还有神鳌会天族。 确认之后,王殷成刘续开车把他们送到了一个没人的荒郊野外,然后凯悦汤源腾云朝着天上奔去,团子一手托着企鹅一手高高举在头顶挥舞:“爷爷们再见,大伯再见,等父君脑子治好了,我们就回来看你们。” 他怀里的企鹅听到这话,有点不开心的啄了团子一口,而云层上一堆的企鹅开始“咦咦咦”叫唤着。 回到天上之后,汤源凯悦找到了太极的消息很快传开,东华空珐马不停蹄的跑进宫,看到企鹅身形的太极时,空珐差点要哭晕过去,东华雪猿人的脸色却有点沉重。 天上有一种说法,叫做打回原形,太极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也是这样,但太极的情况非常特殊,因为损伤了元神才变回了企鹅,那么只能等元神恢复,才能变回来了。 而养元神要多久?谁都不知道。 养元神要用什么办法?东华表示,就好像人生病了吃药一样,你知道吃药能好,但好得快好得慢、什么时候才能好,只有康复的时候你才知道,现在谁都不清楚。 不过,大家纷纷表示,能找到太极实在是太好了,企鹅们似乎也都没事,和宫内角落里的企鹅们汇聚之后,十分开心的在那里安了家。 神鳌已经变回了一只缩在壳子里的大王八,团子一直心心念念着他的龟壳,于是东华在东瀛岛重新封印神鳌的真身的时候,便把龟壳取了下来,带回来给了团子。 @ 四极四荒破山而出之后,春夏秋冬便融合到了妖魔族的四季之中,于是妖魔族本砍掉的冬日便回来了。 距离找到太极和企鹅们已经过去大半年了,这半年里,汤源围着团子团团转,团子围着企鹅们团团转,而凯悦被奏折和大臣们围得团团转。 太极变成企鹅之后一直都是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但行为习惯明显和其他企鹅们有差别,他有很多人的习惯,吃饭上桌,喜欢晒太阳,不会总是昂着脖子看天,时不时会卧在弥殇花树下的走廊里散步。 而团子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企鹅们还有太极做游戏,自从汤源教给团子他小时候玩的一些游戏之后,团子就爱上了——我们都是木头人和躲猫猫混合起来的游戏。 这个游戏是和所有的企鹅一起玩,站在一片空地上,让太极混在企鹅里,数十下之后,所有的企鹅都定在原地,而团子便开始寻找太极。 团子给这个游戏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找父君,有时候喊上汤源有时候还会喊上空珐雪猿人东华甚至凯悦和大雪狼。汤源现在已经快被整个游戏给整疯了,据东华说,这个游戏太极隐藏着不被找到的时间记录现在拉长到三天三夜了(……)。 后来在凯悦的暴躁下,这个游戏有了一个升级版,叫做——找父子。企鹅们会一大一小两只“手拉手”站在一起,汤源他们要找出哪一对是“太极和团子”父子。 整个皇宫最后都要被团子给搞疯了,凯悦一火,气得回去继续批阅奏折,他觉得看奏折都没有找企鹅这么虐的,碧游、大雪狼还有汤源则是叫苦不迭,他们三个有强迫症,不找到简直难受死了。 小雪人还莫名其妙的问雪猿人:“爸爸,喊一声‘开饭啦’企鹅们不就开始扑腾了么?这样不是很简单?” 雪猿人语重心长的摸了摸小雪人的脑袋:“…………没事,你几个叔叔都比较傻。” 小雪人阿瑞很纠结:“那要不要告诉叔叔们啊?” 雪猿人:“还是算了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咳……其实,不做游戏的时候还是好的,太极的身体慢慢养着慢慢恢复之后,元神补了不少起来,已经开始有一个父亲的威严了。 汤源教团子读书写字法术,太极就站在桌边督促他,不写偷懒就用短翅膀抽手掌用长嘴叼手心,团子还特别委屈,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边写边委屈道:“最讨厌爸爸和父君了!!你们两个就是雪狼哥哥说的狼狈为奸!” 汤源幽幽道:“你这还叫好的,想我上学的时候,幼儿园三年,小学六年,初中高中各三年,还有大学,除了语文数学还有英语文科理科,你再不好好练字,我就找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给你看看。” 团子握着毛笔,拿眼珠子翻白眼儿,被太极又叼了一口,这一口直接叼在眼皮子上,颇有一种不成器的懊恼鞭策在里面。 团子气得摔了笔趴在桌上哇哇大喊:“不学了,不学了,父君拿嘴巴啄我。” 汤源朝着太极瞥去一个“干得好”的目光,拍拍团子的脑袋:“你父君哪儿是啄你啊,他是亲你啊,只是你父君现在的嘴比较长又比较硬。” 团子抬起头来,天真又泪眼朦胧道:“那父君以前的嘴巴不是硬的么?” 汤源还没想歪:“对啊,父君以前的嘴巴是软的。” 太极黑溜溜的眼珠子突然变得有些沉了。 团子又天真的看了看房顶的横梁,问道:“爸爸怎么知道的?爸爸以前也被父君的嘴巴咬过么?” 汤源:“…………” 一直默默卧在角落里的梼杌心想——少年,你从小就这么聪慧,长大了必成大器啊! 晚上的时候,太极当然也不可能和企鹅们睡一个窝,团子自然是抱着太极睡的,而汤源就躺边上。 汤源有时候半梦半醒之间,能感觉到有什么盯着自己看,一睁眼对上一对黑眼珠子,发现是太极,于是闭上眼睛继续睡。 时间在弹指间匆匆而过,很快,妖魔族第一个冬日回归之后的春节就要来临了,皇宫里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各种红色的装饰品点缀在皇宫每一个角落。 凯悦被团子那个“找父子”的游戏逼得现在处理政务认真多了,俨然有了一副妖魔王的样子,这个春节里需要调度的分派的事情都完成之后,他便抽了时间和汤源商量皇宫里他们自己的春节要怎么过。 汤源道:“还能怎么过,大家聚聚吃个饭呗。” 可真到了除夕那天晚上,汤源才发现,每个人几乎都特别忙,凯悦要出宫接受妖魔们的祝福和膜拜,梼杌、碧游他们得跟着,东华空珐要忙自己府邸的事情没空过来,雪猿人带着儿子也出去凑热闹了,大雪狼在城外要和自己的族人一起过节,就是狐小五他的这个老/鸨都忙得脚不沾地。 汤源在日落天黑之后回了皇宫,宫人们在东宫一角小亭子里摆了吃食,说是团子抱着企鹅在那里,汤源回去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全部都是企鹅,汇聚在一起,而亭子里汤源则撅着屁股趴在榻上和太极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点什么。 凑得近了,才听到团子似乎是说了一句:“父君,我觉得你这样,略微有点不要脸啊。” “说什么呢?”汤源走进亭子。 团子立刻一手抓着太极的短翼转头道:“爸爸!” 汤源抱着团子,躺在榻上把团子放在自己胸口,太极就站在他脑袋旁边。 皇宫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中的安静了,他似乎能听到宫外喧嚣热闹声,又似乎能感觉到整个皇宫里都空空的,好像只有他们。 冬日里的风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冷,这么躺着反而觉得很舒服,他看着亭子外的天空眯着眼睛,想着这样安逸的时刻真是太没美好了,什么都不用想。 而这个时候,天空突然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礼花,那个礼花是以前汤源没有见过的,一开始只是一个很小的红点,接着红点朝着四周散出火花汇集成一朵巨大的烟花,而那些散开的焰火又继续散开,接连不断的,最后随着一阵“嘭嘭嘭”声,那朵五彩斑斓的礼花笼罩再整个天空之上。 这就好像一个号角声,接着整个天空都是礼花焰火,喧嚣热闹声更清楚的穿越过宫墙传入东宫亭子内。 黑色的天空如同巨大的黑幕,汤源的眼中倒映着那些五彩斑斓的焰火,静静的空空的躺着,很快,视野突然被挡住了,他的眼中先是映入一个光洁的额头,接着是一双黑色的漂亮的双眸,定定看着他。 汤源就好像没有看见那对眼睛一般,视线越过千万里投射在天空之上,摇摇愿望着,启唇幽幽叹道:“还挺好看的。” 太极站在榻后,看着汤源的眼睛,汤源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正当他要开口的时候,太极突然抬起手来一拳头砸在他下巴上:“谁让你变回来的?变回去!别挡着我视线!” 略微有点不要脸的太极默默无语的重新变回了一只企鹅,有点期期艾艾的又有点小心翼翼的似是不甘心的跳到了汤源怀里。 团子将他拉住,自认为小声的悄悄话道:“我说的吧,父君,你这样真的有点不要脸呢!”那个呢的语气还格外重。 企鹅太极吐了口浊气,而这个时候,汤源的两手升起来,一手按在团子脑袋上,一手按在太极脑袋上,道:“新年要来了,春天就近在眼前了啊,真好。” 企鹅那嘴巴凑近蹭了蹭汤源的手腕,团子笑道:“新年要来啦。”企鹅们“咦咦咦”叫唤了起来,似乎也都在说,新年要来了,春天要来了。 @ 第二天早上,汤源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团子和企鹅都不见了,他穿着中衣下床,似乎是听到窗外有什么声音,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令他惊愕的是,新年第一天竟然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东宫外都是一片皑皑白色,而石桌边弥殇花下,有穿着白袍披散着墨色般长发的男人抱着个孩子坐在那里读书。 孩童的声音格外清脆,如同早晨站在枝头的黄鹂鸟儿:“父君这个我会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汤源正听得有些愣神,却又听到孩子清脆的声音转了过来,直接朝着他道:“爸爸,新年快乐!!我想吃烧鹅!” 汤源愣了下,抬起眼来,正对上一对黑漆漆的深邃的目光,有风过,拂雪拂面拂心,他心中一跳,突然想起,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三人一起过年。 @ 很多年之前,当他还是稚嫩的被带到勾陈宫小院子里独自生活的汤圆时,他心中就有这样掩藏起来的热烈的期望,却只能朝着院外太极的寝殿默默道一声——帝君,新年快乐。 @ 汤源撑着下巴站在床边,有点懒洋洋的想——啊,我还没有原谅帝君原谅太极呢!不过,还是要说一声—— 新年快乐。 转头对外面宫人喊一声:“让厨房给团子做烧鹅!”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 太极近期有点郁闷,原因无他,自从恢复元神变回来之后,他就被一脚踹出了妖魔族。 就算团子怎么拽着汤源的袍角撒娇耍赖都没有,最后团子也被一脚踹了出来。 没办法,太极腾云抱着团子回了勾陈宫,回去的路上,团子撅嘴郁闷窝着,最后闷声转头对太极道:“父君,我这已经是第二次连坐被爸爸一脚瞪开了,我觉得自己人生中目前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要再第三次因为连坐被踹开。” 太极嗯了一声,一边欣慰着想着团子竟然已经会活学活用“连坐”这个词语了,一边心情复杂道:“那只要父君一个人被踹开就行了。” 团子转头,特别认真的点头,握着小拳头道:“是的,就是这样。” 一支箭飞过来,直接扎在太极心口。 勾陈宫上下没什么变化,唯一变的就是原先只是一颗蛋的小团子现在破壳了,会满地跑乱喊乱叫了。 空珐对于太极的遭遇表示了深刻的同情,除了同情之外没有其他任何表示,每天带着团子吃吃喝喝,太极皱着眉心问空珐,“你说汤源是怎么忍心把团子也轰出来的?” 空珐“啊”了一声,莫名其妙道:“轰出来?不对吧,妖魔皇宫最近事情比较多,他难道不是没时间照顾儿子才扔给你的?” 团子在一边嚷嚷道:“我知道这个叫什么。奶奶说,在人间界,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是这样的,爸爸妈妈家里两头跑,等以后你和爸爸都各自成家了,我就成了没人要的小白菜!”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太极苦思冥想,把以前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想了一遍,空珐在一旁做情圣状,道:“其实这事儿吧,说起来也是个误会,总归我觉得你待他一向真心,只是之前偿还天道搞出了点误会而已……” 太极静静看着他,“说重点。” 空珐搓手:“啊呀,你难道不知道么?这世上的情人分有缘和无缘,有缘的两人之间再怎么纠葛都不会分开,无缘的两人道路再怎么平坦都不能牵手,有缘无缘这事儿吧,你倒是可以问问月老,虽然月老不管神仙的姻缘,但总归他管姻缘不是?” 太极第一次觉得空珐说出的话很有道理,他便去找了月老。 这一辈的月老早就换人了,不是之前那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儿了,二十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着实*,于是不能叫月老了,只能叫月少。 月少对着上神太极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抬眸,龇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十分乐呵,他道:“不知上神驾临,有什么需要小的干的?” 太极抬手擦了一把月少平日办公的桌子,竟然擦出了一把灰,他揩了揩手指,道:“你这里有管理神仙姻缘的簿子?” 月少诚恳道:“没有。师傅走的时候说,神仙姻缘由天不由人,因此没有。不过,”凑到太极身边,挤挤眼睛:“但小的总觉得,规矩是要变通的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谋哪里有成的可能呢?” 太极把谋事在人四个字在心里琢摩了一番,就看到那月少挤眉弄眼道:“请问,帝君,你这是有对象了来寻姻缘的?还是没对象了来寻对象的?” 太极道:“有。” 月少咳了一声,又道:“恕臣下斗胆,那个过了?” 太极眯了眯眼:“儿子都有了。” 月少瞪眼“哦”了一下,立刻表示了然,接着道:“那我基本懂了,那应该是帝君你虐了别人,可能还不止虐了一两次,于是对方心伤了,就算伤好了,伤疤还留着,我说的是这样吧?” 太极:“差不多。” 月少:“嘿嘿嘿嘿,帝君,我这里有各种套餐,还可以为您量身定做追妻大计,贴心服务,随叫随到,不满意退货,只要998,998!不是9998!帝君要不要来一套?” 太极:“……” 太极最后还是没听那个月少的,虽然月少说了不少办法,比如通过自虐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什么的,但他还是觉得,这种方法其实本质上对汤源是一种间接伤害,不要也罢。 不多最后那月少倒是说了一句话说到太极心坎里去了:“有真心怕什么?真金都不怕火烈,真心就更不用说了。” 于是太极当天打包好团子,腾云抱着团子朝着妖魔族赶去,团子用手扯他父君的脸皮:“父君,要是再被踢出来,我就只能站在墙头对你挥挥手了。” 太极横眼看团子:“你还是颗蛋的时候父君就带着你,带了你千年多,现在就这么回报你父君。” 团子叹气,语重心长道:“哎,没办法,谁叫我喜欢爸爸更多一点呢?” 然后,回到妖魔族之后,团子站在城墙上对着他爹挥手,握着小拳头道:“父君加油!我去吃晚饭了。” 太极:“……” 因为这事儿,太极被纳巫大雪狼为首的一拨兽们嘲笑了很长很长时间。 而凯悦有点搞不懂汤源,他是知道鸾鸟一族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这事儿的,但他做事一向没什么花花肠子,他觉得汤源既然不跟太极在一起,那就干脆断掉,重新找个人:“你这样有意思啊?跟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我听说,你过去和冬极的一个神官叫什么邵欢的关系不错?我要不要给你写个请帖,请他来皇宫坐坐?” 汤源斜眼看他:“你挺闲的?” 凯悦说理拿着折子指着汤源:“喔~~我知道了!你故意吊着太极那个骚包!他还拿他当你姘头!” 汤源冷笑,捏了捏手指关节:“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来着?再让我听到姘头两个字,就揍你一顿!” 凯悦夹着屁股飞速跑了。 汤源无所有的耸肩扭头,坐下来继续看折子,门口宫人报,说是团子又偷偷放太极进宫了,汤源毫不犹豫道:“团子留下,另外一个扔出去。”呵呵,就是吊着太极,吊个千年万年的,有本事来打我啊! 凯悦在天上呆了两天,又蹲不下去了,自从天界和人间界的通道被打通之后,凯悦时不时就想去人间界逛逛,这天,趁着汤源教训团子顺便教训太极的工夫,凯悦终于独自一人偷偷溜去了凡间,为了方便,他还专门变成了一只羽毛青色的小鸟。 凯悦到了人间之后便朝着记忆里王殷成住的地方飞去,他花了好久才辨识清楚那些乱七八糟的十字路口和很多相似的街道,最后找到地方的时候,翅膀都要废掉了。 他拍打翅膀停在王殷成房间的窗口,透过落地玻璃窗,他看到王殷成坐在书桌边上看书,刘恒坐在一边和他说话。 他觉得很累,但又觉得有点看不够,绿豆般大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看了好久好久,又渴又累最后趴在阳台上睡着了。 后来凯悦连着来了好几次,每一次都变成小动物偷偷在外面看着,他发现王殷成和刘恒十分恩爱,两人时不时就黏糊在一起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凯悦在外面撇撇嘴,想着两个大男人恶心不恶心的? 终于有一天,他没忍住,把自己变得和团子一样小,当然,他这个做叔叔的一向不知道脸皮是什么,于是在下界之前故意把自己的脸捏得特别圆,装得比团子还可怜的样子坐在房子大门口。 等王殷成一开门,就看到变小的凯悦坐在门口,不说话,昂着脖子一脸气鼓鼓的缩着的样子。 王殷成一眼就认出来:“凯悦?”他赶紧把凯悦抱起来,疑惑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就你一个人么?” 凯悦的脸被自己捏得太肉太圆了,以至于他此刻明明就是个不开心的表情,落在王殷成眼里最多也就是瞪着圆溜溜眼珠子不言不语看着自己的样子。 王殷成看凯悦这样吓了一跳,赶忙关门把凯悦抱进屋,刘恒今天不在家,家里就他一个人,他抱着凯悦从头到尾摸了一遍,没摸出问题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凯悦怎么变小了?这么个小萝卜头,比团子还要小,变小了之后就不能说话了么? 凯悦之前坐在地上,衣服袍角都是泥巴,王殷成便给凯悦把衣服脱了抱进浴室,放水给他洗澡。 凯悦长到这么大,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洗澡,或者宫人给他洗澡,以前妖魔族上一任女王在的时候也并不抱他,她对他寄予了整个族群的厚望,将他当成未来继承人来养育,却并不曾寄予他多少母爱,虽然上一任女王确实将他当成儿子一般照看。 凯悦是第二次用人间界的浴室,心里对那个装着水的泡面桶还是心有戚戚,但是很喜欢自己屁股底下的浴缸,还有那个挤出来滑溜溜揉搓之后却能有许多泡沫的液体。 王殷成家里的沐浴露这么多年豆沙橙香味道的,大人洗出来是大橙子,小孩儿洗出来就是小橙子,一家人都是橙子味儿的,冬天还好,要是夏天空调再一吹,真个家里都是橙香味道。 王殷成是抱着汤源长大的,却从来没带过凯悦一天,心中也一直很遗憾很愧疚,但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可能像小时候去那样照看他,表达父爱的方式就是在一边看着,能帮忙就帮忙。 现在凯悦变成了小萝卜头,王殷成心里有点疑惑又有点着急但又有点开心,凯悦小时候和汤源小时候差别太大了,汤源小时候是个兄控,洗澡最爱和豆沙一起,但很乖很听话,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懵懂懵懂的,凯悦却有点顽劣,坐在那里不老实,一副你欠了老子二五八万的感觉,但眼珠子时不时都跟着飘起来的泡泡转,还会低下头闻闻胳膊上的味道,有时候还会偷偷把泡沫往自己嘴巴里送,吞一口吐出来。 王殷成给凯悦洗澡,习得很认真,头发小脸耳朵后面,脖子胳膊后背前胸小肚子,还有两腿之间的小*。 王殷成给凯悦洗小*的时候凯悦憋着抿嘴去推他的手,王殷成就道:“小时候你哥也是这么洗过来的。” 凯悦就不动了。 洗完之后,王殷成就用大浴巾把凯悦包起来放到床上,从家里翻了件小一点的衣服给凯悦套上,套上忙活了一个凌晨一个白天,趴在床上撅着屁股打了个呵欠,渣渣眼睛眯起来,慢慢困了。 王殷成给凯悦套好衣服的时候他已经快睡着了,他闻到自己身上的香味,贴着王殷成的胸口听到一声一声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稳稳的,让他安心的,属于爸爸的心跳声。 这是多年以来凯悦不曾经历过的,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谁的孩子,从小便奢望这样的家庭生活,想在妈妈爸爸的怀里睡觉,在他们的关怀下长大,他还是蛋的时候和汤源窝在一起,孵出来之后却一直一个人,他从小就寂寞,别人羡慕他高贵的血统和皇族身份,可谁又能明白他心中那些从未与人说过的奢望。 他是羡慕汤源的啊,羡慕到嫉妒羡慕到恨啊,汤源一孵出来就有太极帝君的关爱多年的贴身守护,后来还能在人间和家人重聚,可他孤孤单单在妖魔皇宫长大,从来没享受过汤源曾经拥有的亲情和关爱啊。 凯悦像个小团子一般窝在王殷成怀里,小小的,一点点大,他不能述之于口的,便这样拐弯抹角的表达,他其实特别想问王殷成和刘恒,你们爱我会像爱刘续汤源那样么?其实他的要求也不多的,没有那么爱他也没关系,分一点点给他就好了,他的要求从来不高的。 王殷成哼着民谣哄着凯悦,凯悦很快就睡着了,睡梦里他终于有勇气问王殷成和刘恒:“你们喜欢我么?” 这个梦境是粉红色的,那么美好,他在梦里听到了回答,睡着睡着都笑了起来。 王殷成哄着点点大的凯悦,在凯悦脑门上亲了亲,轻声道:“爸爸这么喜欢你,不比豆沙汤圆少,你是爸爸心里的糯米糕啊。” 番外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