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上梅梢》 引子 天色黯淡,乌云低迷。风,已经渐渐大了起来。雨也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天气预报今天有一百年难遇的超强台风。现在看样子已经快要来了。 沈西下了公交车就快步向自己住的小区走去。越来越大的风吹的她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然而心里却还是被兴奋充塞着。 今天得到通知,她终于实习合格,成为公司正式员工了。 沈西嘴角含笑,边想着美好前景,边更快的向前走去。 马上就要进楼梯了。 然而,就在这时,不早一秒,也不晚一刻。一个圆溜溜白乎乎的东西晃悠悠的从天下坠落下来,急速又准确的向她的头顶砸下。 “砰”什么声音?这么响? 她还听见,有人惊呼“不得了了,谁家的花盆砸到人了!” 什么人,这么倒霉?沈西下意识的抬头张望,却只看到一张放大的布满惊异和同情的脸。 痛,仿佛头炸开的疼痛。原来,那个倒霉的人就是自己呀。这样的认知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她就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隆重推荐 第一章 穿越是个运气活 立冬刚过,天气已经漠漠的寒,尤其是一早一晚,更是北风飒飒,寒气逼人。 天刚微微亮,江陵县第一大富户兼县丞钱府后院住着粗使丫头的下人房里就开始有了动静。起床的声音和洗漱,说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很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吱呀”一声,左侧倒数第二间屋子的门率先打开了。穿姜黄色小袄的丫头从屋里探出了半个身子,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嘴里不满的嘟囔着,“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过了?冷的人骨头缝儿里都没个热气儿。” 端了洗脸水到院子里去倒的丫头乙随口附和道:“可不是,往年里哪有这么冷。” 眼睛却盯着相邻的最后一间屋子,“那屋的,还没醒啊?” 丫头甲拢了拢衣襟,随着方向瞟了一眼,“要是醒了,小梅早就叫了起来。” 丫头乙仿佛有些怜悯,手里的水也忘了泼,“这都一天两夜了还没醒,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丫头甲有些冷淡,,“说不定已经出事了。” “不会吧?”丫头乙吃了一惊,声音下意识的放低:“马婆子也真是的,也不告诉袖姨娘一声。这西娘好歹也是她的亲骨肉,这要是知道了,不定怎么闹官司呢。” 丫头甲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左手无意识的模了模左边脸颊上铜钱大小的暗红色伤疤。 她原先就是在袖姨娘院子里当差的,袖姨娘对那丫头是什么情形,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快别说了,没得让我笑死了。什么亲娘亲骨肉的,哪里有自己的宠爱富贵重要?以后也别说这个话,说不定那袖姨娘还巴不得……”说到这里忽然警觉,连忙掩了口,看了眼正留神细听的同伴,“有这心操心别人,还不如操心操心我们自个儿。要我说每天像我们这样累死累活的何时是个头?还不如死了兴许还落个干净轻松。”说着甩手出了门。 丫头乙沉思半响,长长叹了口气,把水倒在台阶下,转身回了屋。临进门又看了一眼最后那间屋子,兴许那是个命大的呢? 没承想还真让她说准了,那屋里的确是个命大的,这会儿已经醒来了。 不过醒来的已经不是原来的西娘,而是被一个“花盆”砸来的现代女子沈西。 “这是哪儿?” 甫一醒来的沈西直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反应也足足慢了半拍,虽觉得眼前环境陌生奇怪,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眼前是一丈开外的小房间,墙角摆放着一个掉了漆的木头柜子,旁边还有一个木头架子,上面摆放着一些杂物,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这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而且古朴的不似现代。 这个念头一闪过,沈西心中一惊,眼睛猛然睁大,这会儿才算真正清醒了过来。无数的记忆争相涌入脑海。 她记得她是下班回家时,在楼下被一个“蛋形花盆”砸中。可是这会儿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而且脑海中还有一段混乱的明显不属于她自己的记忆。 她先模了模头,没有伤口也没有血,不疼也不痒,倒是手上传来强烈的痒感。 这是一双娇小的手,手形却也称得上漂亮,然而手心却已有厚厚的老茧,右手食指和小指红肿,明显是生了冻疮,难怪痒的人难受。 作为一个做过美疗师的人,日常对一双手的保养比脸和身体更珍视注意的多。可以说她原先的那双手就算称不上柔若无骨,肤如凝脂,却也绝对当得起纤纤玉手,女敕如水葱。比起来,眼前这双手简直惨不忍睹。 视线从手上移开,脑子里却犹如万马奔腾,一片混乱。 大盛朝是吗?江陵富户钱府是吗?西娘是吗?沈西唇角牵动,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她,好像穿越了。 这个身体残存的记忆并不多,都是一些零乱的片断,却也足够她了解如今的状况有多悲催。 他喵的。 想到这一点她就不禁破口大骂。 现在穿越已经不流行了好不好?何况穿成一个浆洗房的小丫头? 想她大学毕业后四处递简历都石沉大海,后来好不容易撞大运进了这家著名化妆品公司,又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在一年实习期满得到了转正的好消息。 这个社会找个自己喜欢而且工资又不错的工作容易吗? 难道老天看不惯她太幸运?竟然一个花盆直接把她砸飞? 这就好比一个饿了三天的乞丐终于讨到一个肉包子,还没送进嘴,一转眼,肉包子被狗叼走了。 就好比一个打了三十年光棍的老光棍终于娶上了漂亮小媳妇,谁知临入洞房的时候,翘了辫子。 又好比那农夫春天辛辛苦苦插下秧苗,临到秋天稻子丰改了,谁知一把火烧没了。 还好比…… “臭丫头,多早晚了,还在挺尸。还不快给老娘爬起来干活去!”一道尖利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的怨念。 马婆子,沈西身子一抖,天知道,这完全是这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可见原主对这声音的主人有多害怕了。 紧接着一个清脆中犹带有一分稚气的声音响起:“马大娘,西娘自从前儿晕倒后一直就没醒,你就宽容……” 是小梅,沈西一听到这声音心中就下意识的浮现出这名字。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长着一脸黄褐斑的老年妇人眼睛一横:“这都一天两夜了,怎么还没醒。贱人贱骨头,哪里有那样娇贵?让我看看!” 说着双手用力一推,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不堪重负,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轰然打开。 一阵冷风就势灌进狭小的房间。 床上的沈西连忙闭紧眼睛,却觉得鼻子一痒,“阿嚏!”,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破鼻而出。 糟糕,沈西心中一紧。她本不想“醒”来的,可是身上盖的被子本来就薄,再加上这冷风一吹,鼻子自动就造了反。 马婆子一听到这个声音,眉毛一挑,得意的道:“你听,你听,这不是醒了吗?”。 小梅脸一红,更多的却是惊喜,凑到床前,“西娘,你醒了?” 沈西眼露迷茫,连忙补救,“我这是怎么了?”声音断断续续,虚弱无力,恰好的表现出乍醒的虚弱茫然。 小梅心中一松,絮絮的道:“你都忘记了?你前儿晕倒,可把我吓死了……” 马婆子听着不耐,眉头一皱:“这醒了就别再偷懒了,赶紧爬起来给我干活去。” 小梅为难的道:“马大娘,你看西娘这刚才醒,身体弱的很,你就容她歇一天罢。她的活我替她干也就是了。” 马婆子阴阳怪气的道:“你倒是个好人,我难道就黑了心肝乱了肚肠不成?那一木桶衣裳可是四姑娘身边的巧云亲自送过来的,指名要西娘洗。要不是这,再歇个十天八天的我也不二话……别磨蹭,赶紧的,今儿晚起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说完,看也不看屋里小女孩儿腊黄的小脸,肥大的一扭一扭的转身走了。 四姑娘一向厌恶西娘,要是知道是旁人替了西娘,恐怕下次就不只洗一大堆衣裳这么简单了。 小梅心中一紧,担忧的道;“西娘,你怎么样?撑得住吗?”。 真是不想起呀。可是看马婆子刚刚那态度,撑不住也得撑,沈西挣扎着坐了起来。 小梅看着她腊黄的小脸,犹豫着道;“要不你先躺下,我去求求姐姐,她的面子马婆子兴许会给个两分。” 小梅的姐姐碧云是府中三姑娘身边的二等丫头,还是有几分体面的。不过这次是四姑娘点的名,碧云再有体面也管不了主子的事。 沈西看出她的为难,虚弱一笑:“我就还有些头晕,出去吹吹风兴许就好了。犯不着为了这点儿小事为难碧云姐姐。”罢了,总归是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倒不如趁早熟悉环境,好作打算。 小梅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上来扶住沈西,帮着穿上短袄,下裙。 沈西一面装虚弱不堪样儿,一面仔细看她动作, 小梅看她有气无力的样子,索性连头发都帮她梳了,动作又细心又轻柔。 沈西感激的道:“谢谢你,小梅。” 小梅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笑道:“跟我客气什么。”扶着她出了门。 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冷风扑面而来,头上是青砖黛瓦,脚下是青石铺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身体不是原装的,沈西总觉得头重脚轻,而且莫名心虚 真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可惜老天根本没听到她的祈愿,这条路偏偏短的出奇,出了门拐个弯就到了。小梅先停了下来,担忧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能行吗?”。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沈西眼睛微敛,掩去眼眸里的复杂情绪,“不碍事,就是觉得头还有昏昏的。” 踏前一步,整个院子就显露在眼前。 院子南边是几排晾衣绳,北边是一个高高的井台,十几个人蹲在井边洗衣服,咚咚咚的捣衣声响彻整个院子。 巧云送过来的衣服果然很多,半人高的木桶被塞的满满的。 沈西和小梅一人端着一只大木盆,挤到一个角落里。 小梅动作麻利的帮沈西和自己提来两桶水,然后卷起袖子开始洗了起来。 沈西看着盆里的衣服就想叹气,那么一大桶,恐怕要洗八九盆。 盆里的衣服,有红有绿,上面还绣着精美的花纹,料子也极好,光滑鲜亮,上面还泛着光。 她对布料知之极少,只觉得手感光滑细致,想来是上好的绸缎。 洗衣服也分档次的,记忆中往常这么好的衣服可轮不到她洗。 看来那个四姑娘真的很“关照”她呀。 零散的记忆中这个四姑娘好像没少欺负过原主。 奇怪,一个主子一个丫头,原主不知怎么得罪了她。而且想起四姑娘,脑中浮现出来的印象居然没有一点儿怨恨,倒是又爱又怕的样子。 罢了,一个小姑娘而已,能有多坏的心思?不过一大桶衣服而已,洗了就是。 沈西卷起袖子,认命的开始揉搓起盆里的衣物。 而那个钱府四姑娘钱芳嫒这会儿正坐在暖烘烘,香喷喷的闺房里,有一下没一下的绣着一方粉色的帕子。 一个穿葱绿色袄裙的丫头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姑娘,衣裳都送过去了。不过马婆子说西娘前儿晕了过去,现在还没醒过来。” 钱芳嫒马上停下手中的针线,眼睛里光芒闪烁,“真的?” 穿葱绿色袄裙的丫头就是巧云,她是海棠院的三等丫头,自是了解自家姑娘有多恨那西娘,“奴婢仔细问过浆洗房众人,都是一样的说法。说是前儿洗衣裳的时候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看了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小声道:“都说怕是不行了呢。” 钱芳嫒心中震动,手中的帕子无声无息滑落。 不行了?要死了?虽然她一向怨恨西娘的存在使其她的几个姐妹常常以此嘲笑她,却也没想过让西娘死。 毕竟她身上有一半的血和自己是一样的。 可是,死了岂不是更好?那样,姨娘弟弟和自己都不必受她所累。 心中的魔鬼在这一刻滋生。 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刚好遮住眼里的复杂思绪,“回头使个人再去看看吧。” 巧云乐得讨好自家姑娘,“左右现在无事,也不必使别人,奴婢现在就去。” 钱芳嫒点了点头,看着巧云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捡起掉落的帕子胡乱扎了几针,又随手扔到一边。 不一会儿,巧云又悄悄的进了屋,期期艾艾的道:“姑娘,那西娘醒了。”自家姑娘的脸色看不出是喜是怒,又道:“不过看她走路摇摇晃晃的,脸色也难看的紧……” 钱芳嫒神情复杂,半响方道:“天气冷,让底下的丫头也轻省轻省,这几天我们海棠院的衣裳都送去浆洗房洗了吧。” 隆重推荐 第二章 浆洗房的小丫头 腰酸背痛,手脚发软,沈西一头倒在床上,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偏偏生了冻疮的地方痒的出奇,让人恨不得挠下一层皮。 最后下了狠心用牙齿使劲咬了几下,痛战胜了痒,方才好些。 这日子,每一天都堪比一年,来到这里七天,就等于苦熬了七年。 海棠院每天都送来一大堆衣服,指名让她洗。偏偏那些衣服不是绫罗就是绸缎,都是极好的料子,洗的时候要极其小心。 何况冬天的衣裳都是夹了棉的,又厚又重,一件洗下来,手都要疼半天,何况一大木桶? 偏偏洗慢一点儿都要被马婆子骂,那个臭婆子的一双吊梢眼好像就盯着她似的。 累的像牛,吃的也像牛。这七天的伙食就没有一天不重样的,永远的白菜,萝卜;萝卜,白菜,还都是水煮,这让她一个无肉不欢的人情何以堪? 难道她穿到古代就是来洗衣服的,就是做小丫头的?她不平,不甘,不想,不愿。 真佩服那些一穿到古代就迅速适应新的身份,新的环境,新的面孔的那些人。到底有多粗的神经,多么乐观的态度,才能无声无息融入与过去迥异的环境? 反正她是不能,到现在她还觉得这像是一场戏。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活着的本能使她可以入戏尽职扮演好这个浆洗房小丫头的身份,可是心里却始终空空落落的,提不起兴致。 当然如果穿成什么名门嫡女,大家闺秀的也许她会接受的快些。 如今这个身份让人对生活提不起来一点儿热度,浆洗房小丫头,钱府食物链的最底层。吃不饱穿不暖,是个人都能指使她。 自然,丫头也是可以晋升的,红楼梦里不是说紫鹃侍书这些大丫头是副小姐吗?想来就像现代的高级白领一样。无论是待遇还是工钱都会好很多。 她最想的当然是找机会逃跑,可是府中的丫头都有卖身契在主人家,要是逃跑了就是逃奴,处罚极重。而且这身体现在这么小,就算出去了,怎么养活自己都是个难题。 想来想去还是努力工作,以求晋升,然后找机会赎回自由身的好。 可是晋升又哪儿那么容易?这几天她从众人的闲话中也大致知道了这具身体尴尬的身份。 她本是府中袖姨娘同前夫所生的女儿,那四姑娘就是她同母异父的妹妹。 从众人的口中和四姑娘这么“关照”她的情况看,别说什么姐妹情份呢,恐怕是对自己这个所谓的姐姐又恨又怨。 袖姨娘对原主不闻不问,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恐怕唯恐这个女儿拖累她。 这两个人不但指望不上,反而使自己比其她的丫头更多了阻力。 听说正室太太钱太太恨袖姨娘恨的入骨,还有其她的陈姨娘花姨娘的,同行是冤家,对袖姨娘恐怕也是恨极。 所以放着现成的自己这样一个活把柄,这些人哪一个不想踢一把踩一把,生生的打袖姨娘的脸。就算有那心肠好的不踩不踢,谁又愿意接手这样的烫手山芋? 自己想要晋升,虽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却实在是难。 如果没有穿越,这会儿她应该衣着光鲜的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 前后对比如此强烈。 沈西越想越恨,都怪那个从天而降的破花盆,不然自己怎会落入这般田地? 不知怎么地,这个想法一闪过,心中仿佛难过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并不是她心里发出的,然而她却确实的感觉到了难过。这是怎么回事?是因为骂了破花盆? 还不等她细想,门外传来一个慈祥的声音,“姑娘,睡了吗?”。 很熟悉的声音,沈西心中一动,“是牛嬷嬷吗?”。起来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五十开外的老年妇人,长得慈眉善目,穿着石青色缎面袄,梳着圆髻,手上还提着一个青布包裹, 牛嬷嬷一看见沈西眼圈就红了,“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嬷嬷今儿才听说你前几天昏过去了,是怎么一回事?偏生嬷嬷这几天忙着姨娘交待的事,抽不出空来看你……”边说边拉着沈西的手进了门。 两人一同在床沿上坐下,牛嬷嬷认真盯着沈西,“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过去?现在可还有什么不适?” 语气里的真切关心可以听得出来,沈西早已从小梅口中知道了那时晕过去的情形,倒也不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天洗衣服洗着洗着,准备站起身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顿了顿,“现在除了有时有些头晕,倒也没有什么,嬷嬷不必担心。” 牛嬷嬷显然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情形,如今不过是重新一问,看沈西除了瘦了些,别的也没什么不妥,倒把心放了一大半,“嬷嬷当时一听到这情形,心里慌的什么似的……好险你没事。” 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小指红肿处,沈西眉头不由皱了一皱,却让一直注意她的牛嬷嬷看了个正着,关切问道:“怎么了?” 沈西举起右手,食指和小指肿的像个胡萝卜,“手上又痒又疼。” 牛嬷嬷凑近一看,心疼的道:“怎么一下子肿的这样厉害?” 沈西心中一动,斟酌着道:“这几天要洗的衣裳特别多,还都是些绫罗绸缎之类的好料子……我怕洗的不好,就宁可洗的仔细些。” 牛嬷嬷的眉头不满的皱起,“这个马婆子怎可如此行事?”往常她可是送了马婆子不少的礼,让她多关照西娘。 沈西悄悄看了她一眼,道:“马婆子说她也作不了主,说是说是海棠院的巧云指名让我洗的。” 巧云,海棠院,四姑娘一向不喜西娘这个姐姐。牛嬷嬷人老成精,略一沉吟就知端地。略带心疼的看了沈西一眼,口中却道:“定是底下的小丫头偷懒,回头我定跟姨娘说道说道。” 一面解开包裹,左右翻了一遍,掏出一个白瓷瓶递给沈西,“快擦擦。上次来见你的时候还只是红,没想到一下子肿的这样厉害。这冻伤膏是我特意托人在玉容斋买的,听说最是好用不过。” 沈西听话的拔开瓶塞,用手沾了一点儿擦在手上红肿处,清清凉凉的,果然觉得舒服多了,甜甜一笑,“谢谢嬷嬷,感觉好多了。” 牛嬷嬷温和一笑,“以后记得早晚擦一遍。”一样一样往外面掏东西,“这是姨娘赏我的半支老参,回头到厨房里找小梅娘帮忙炖了,你好补补身子……这是我给你做的棉鞋和袄子,你向来最怕冷了……” 零零总总,几乎摆了半张床。 沈西自来到这里,除了小梅,再没有感到一丝温暖。这会儿见牛嬷嬷为她精心准备的这许多东西,每一样都透着真切的关心,心里不由一暖,感激的道:“嬷嬷,你对我真好。” 牛嬷嬷眼睛一弯,“嬷嬷不对你好对谁好?你从小就是嬷嬷一手带大的。”用手比划了一下,“记得那时候你才这么一点点儿大,比别的孩子身量都小。哭的声音像小猫似的,眼睛却黑亮亮,乌梅似的。嬷嬷一看就喜欢上了”絮絮的说了许多西娘小时候的事,半日方住了嘴,不好意思的看了沈西一眼,“瞧我这张嘴罗里罗嗦的。” 一句也没有提到西娘的父亲,好像自生下来就没爹似的,袖姨娘提的也少。 沈西抬起头,乖巧的道:“嬷嬷哪儿罗嗦了?西娘喜欢听嬷嬷说这些事呢。” 牛嬷嬷面色更暖,慈爱的看了沈西一眼,“时候不早了,你要是喜欢听嬷嬷下次再讲给你听。” 沈西点了点头,把瓶盖盖好,放到卷起的被子旁边。 牛嬷嬷的视线顺着她的动作移动,刚好看到床上被子里露出的薄絮,再一看,好好一床被子竟有好几处败了絮。眉头一皱,“上次不是才给你拿过一床半新的被子吗?怎么破成这样?”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去开墙角的黑漆柜子,看到里面只几件半旧单衣,面色更黑,“东西是不是又被那起子眼皮子浅,爱占便宜的小人哄走了?” 这个,真不知道。沈西低着头做乖巧样儿,看在牛嬷嬷眼里更成了可怜受欺侮样儿。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呀你,就是心肠软,那些人自有月例银子,主子赏赐,哪个不比你的状况好?偏你总是被人两句话哄的,但凡有一点儿好东西都送了人。你倒是好心,那些人拿了你的东西可说过你一句好?你呀你……”气的不知说什么好。 敢情原主是圣母,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了还接济别人?沈西抬起头来,坚定的道:“妈妈说的是,西娘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西娘原先还想着,大家都在一处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弄得太僵不好,所以有心示好,省得她们说三道西。谁知道她们拿了我的东西受了我的好,照样挤兑我。我这次晕倒,一个二个还幸灾乐祸,巴不得我死了。经过这一遭,我算是看透了。西娘知道这府上真正对我好的只有嬷嬷你和小梅,从此以后,西娘也只对嬷嬷和小梅好。” 牛嬷嬷微微一愣,西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说话有条有理,全不像过去的怯弱样儿。莫不真是病了一场,反倒看透了人情世故?若是如此,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不禁老怀大慰,“姑娘你总算明白事理了。” 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到沈西手上,“这个给你收着。” 沈西掂了掂,沉沉的,仿佛有许多硬物,虽心中极想留下,却还是推道:“这个嬷嬷还是留着吧,我现在有吃有喝,还有嬷嬷送来这许多衣物,倒不缺什么。” 姑娘真是懂事了,牛嬷嬷暗暗抹了一把眼泪,“也不值什么,姑娘不留着,难道是嫌弃嬷嬷不成?” 这话说的,还含着酸味呢。想想也是,人家好心好意送来的东西,却被轻易送了不相干的人。 沈西忙紧紧把荷包握在手里,“嬷嬷送给我的东西,我不知多喜欢。原先是我不懂事,以后一定好好珍惜嬷嬷给我的东西。” 牛嬷嬷温和一笑,朝床上看了一眼,“你这被子不暖和,回头我送一床厚被子过来。时候不早了,嬷嬷该走了。” 说着转身出了门,到了门口转过身来,小声道:“你也莫怨姨娘,她也不容易。” 沈西心中冷冷一笑,什么不容易?再不容易想给西娘安排个轻省活计也不是那么难吧?面上却不显,轻轻点了点头。 牛嬷嬷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太好了,沈西看着床上的东西,都是极实用的东西,棉袄棉鞋明天就可以穿, 半支人参可以留着关键时候送人。 把东西收好,又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有几朵绢花,还有一枝银的耳瓦子簪,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银锭子,还有一些大钱,数了数,足有五百个。 太好了,终于有钱了。 这几天她把这床上床下柜子里都找遍了,一个大子也没看到。 想了想,拿了一朵粉色的梅花绢花出来,准备明天送给小梅,剩下的原样不动放在荷包里贴身收好。 隆重推荐 第三章 无妄之灾从天降 “西娘,你说巧云今儿不会再送衣裳来了吧?”小梅扶了扶头上的粉色绢花,偏头问道。 沈西若有所思,“但愿不会吧。”昨天海棠院没有送衣裳过来,她难得的轻省了一日,许是牛嬷嬷的话奏效了吧。 说着就到了浆洗院门口,两人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马婆子的脸黑如锅底,两个穿着光鲜的丫头一前一后站在旁边,后头那一个沈西和小梅都认识,正是海棠院这几日送衣裳来的巧云。 看见沈西和小梅进来,马婆子如释重负,指着沈西,脸上带着讨好的讪笑,道:“紫棠姑娘,海棠院这几日的衣裳都是她洗的。” 沈西心中一沉,不详感觉更浓,紫棠是钱芳嫒的大丫头,地位比一般的管事还高,她怎会到这种地方来? 紫棠淡淡看了沈西一眼,“既是她洗的,就跟我到海棠院走一趟吧。” 小梅看着情形不对,月兑口道:“不知西娘做错了什么事,劳紫棠姐姐亲自走这一趟?”又转向马婆子,“西娘是我们浆洗房的人,一向归大娘你管,大娘也不问一问?” 马婆子眼睛闪烁,陪笑道:“是啊,西娘不知做错了什么事?紫棠姑娘可方便讲?” 紫棠讥讽一笑,“那我就要问问马大娘了,她既是你们浆洗房的人,怎么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你还不知道?” 使了个眼色给巧云,巧云会意,面色一冷,“她做了什么事?她把我们姑娘最喜欢的衣裳洗破了一个大洞。” 手一抖,绯色的衣棠展开,颜色鲜艳如天边初生的云霞,偏偏前襟破了碗口大的一块,着实难看的紧。 小梅关切的看了一眼沈西,道:“巧云姐姐,给我看一看吧。” 巧云看着小梅和沈西冷冷一笑,随手把衣裳扔了过来,“你们要看就仔细的看,省得说我们冤枉了人。” 破的地方丝丝缕缕的,的确很像是洗破的,小梅越看心中越紧。 巧云冷眼旁观,“这可是小姐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上好的湖绸所做,还有这上面的绣活多精细,少说也值二十两银子。你们看看,你们看看,这洗破了这么大一个洞,这还能穿吗?”。 沈西低头不语,扯过衣裳细细看了起来,丝丝缕缕,乍一看的确像是洗破的。可是再细一看,破洞一边的边缘却整齐平滑,倒像是利器所致。不由心中一定,“不是我洗的,这破洞分明是利器所致。” 巧云心中一突,一把扯过衣裳递到马婆子手上,“做错了事情不承认,然后拼命找借口污赖别人,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马大娘,你是老人,想来眼神最老到不过的了。你看看,这是不是洗破的。” 马婆子粗略一看,心中一惊,她在浆洗房呆了十几年,这伤口是不是洗破的一看既知。 然而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紫棠和隐含威胁的巧云,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看着是像洗破的。” 紫棠一眼看过来,“洗破了主子的衣裳,这是多大的过错马大娘应该知道。如此就劳烦大娘和我们一起走一遭,也省得最后又闹出什么别的说法,污蔑我们姑娘处事不公。” 这是要自己做实证了,不然要追究自己管事不力。马大娘心中一惊,干笑着道:“那自然应该。” 紫棠点了点头,当先走了出去。 这样就定了她的罪名? 沈西脑袋一懵,“不是我,这分明不是洗破的。何况若是我洗破的,这衣裳在浆洗房晒了两天,怎么没一个人看见?”她心中又惊又怒,因而声音比平常多了一丝尖利。 巧云把衣裳拿过来在她面前一晃又缩了回去,一把扯住她,“证据确凿,还想抵赖?还是到四姑娘面前分说吧。” 沈西定定的站着不动,直直的看着巧云,那眼光仿佛带着洞悉一切的纯澈。巧云只觉莫名心虚,转而又恼羞成怒,用力推搡着沈西,“你走不走?” 紫棠停下脚步,“对不听话的奴仆应该怎么样,不用我教吧?”看了带来的两个婆子一眼,“赖大娘应大娘。” 两个婆子会意,上来一左一右架住沈西。 她们的手像铁箍一样结实,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沈西只觉得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烧。冷冷的道:“放开我,我自己走!” 两个婆子看了看紫棠,手下不动,沈西看向紫棠,“怎么,偌大一个钱府,紫棠姑娘还怕我跑了不成?” 紫棠心中一凛,这个西娘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刚刚那一眼竟让她有凛然之感,“两位大娘放手吧,西娘想来是个识趣的。” 两个婆子松开了手,沈西揉了揉被捏痛的胳膊。 事情未必有那么糟糕,她心中还是抱有希望的。 那衣服肯定不是她洗破的,会不会是哪个丫头不小心弄坏了衣服,所以想找个替罪羊? 到时见了钱芳嫒好生分说,想来没有人愿意被底下的人蒙骗吧。 现在关键看钱芳嫒的态度了。 小梅看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急的乱转,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拔脚就往三姑娘钱淑嫒住的蔷薇院走去。 那头沈西跟着几人一起进了海棠院正屋,屋子里一色红漆家俱,雕着精致的牡丹仙鹤之类的图案。 屋子中央燃着两个火红的炭盒,使得里面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钱芳嫒正歪在美人榻上,手上捧着一个葫芦状小手炉。 紫棠走到钱芳嫒身边,指着沈西道:“姑娘,就是她把姑娘最爱的那件绯色湖绸百花穿蝶襦裙洗破,还请姑娘处置。” 沈西抬起头来悄悄打量坐在美人榻上的钱芳嫒。她身上穿着女敕绿色绣梅花袄裙,外面穿着粉色褙子,腰上系着蝴蝶状的玉佩压裙,身量还未长开,娇小玲珑。 一张小脸粉白娇女敕,嘴巴小小,眼睛大大,只眉宇间带着一丝娇蛮。除此之外,看上去是极可爱美丽的一个小姑娘。 想来就是个有些刁蛮娇纵的小姑娘吧。心思电转,冷静的道:“不是我做的。那衣裳破第一次分明是利器所致。还请四姑娘明察。兴许是哪个人不小心剪破的或勾到了哪里弄破了也未可知。” 钱芳嫒眼睛一闪,“是吗?巧云,拿来我看看。”声音清脆动听,并不带丝毫怒意。 她的反应太过平静,这不合常理,沈西心中一紧。 钱芳嫒接过衣裳粗略看了一眼,随手丢到一旁,“我年纪小,也看不分明,不过这破洞看着倒的确像是洗破的。马大娘,你年纪长,又一向管着浆洗房,定是个有见识的,还请你给个准话。”嘴角微微翘起,试笑非笑。 马婆子嘴里发苦,“回四姑娘,以老奴看,的确是洗破的。” 沈西心中一惊,猛然看向马婆子,马婆子目光躲闪,并不看她。 沈西又转向钱芳嫒,目光清明,“这样的天气,虽有太阳,一件衣裳洗完也要晒上两天才能干。晒干送回各院时,也是要叠好再送。衣服若那时就破了定然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四姑娘何不叫了底下的丫头和浆洗房的丫头来一问,我愿意当场对质。这衣服是谁弄破了是怎样弄破的,一查便知。四姑娘一向聪慧,这样草率定案没得损了清名。” 紫棠看了一眼钱芳嫒,道:“不过是一个洞,若你有心遮掩,谁又能发现?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 钱芳嫒眼睛一眨,“我屋里的丫头我知道,断然没有这个胆子。我只知道我的衣裳这几天都是你洗的,任你说破天也没用。”又转向马婆子,重重的道:“马大娘,你可看准了?可真是洗破的?不会老眼昏花了吧?” 一个是府中得宠的正经姑娘,一个是身份尴尬的小丫头。 马婆子几乎都不用思考,就下了定决心,“老奴看准了。” 钱芳嫒半得意半嘲讽的看了沈西一眼,不过是让你多洗了几件衣裳,还敢跟姨娘告状。打量着我收拾不了你不成? 唇角微微勾起,:“既如此,洗破衣裳,又试图狡辩,污蔑她人,该当什么处罚?” 赖婆子讨好的道:“姑娘,这么大的过错,打二十大板子也使当。” 钱芳嫒点了点头,轻描淡写的道:“那就罢了,也免得人说我苛责。这衣服既是用手洗破的,那就打手吧。” 三言两语就定下了罪名。 沈西的心越来越往下沉,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先还想四姑娘是被人蒙蔽,且到底是这具身体的妹妹。纵然不喜西娘,多少会有一些情份,不会平白冤了她。如今看来,这件事从头到尾竟是她的意思。 是了,不然像紫棠巧云两个丫头,吃饱了撑的才会找自己麻烦。 她的眼睛越来越冷,嘴角带着讥讽的冷笑,“好个明辨是非的四姑娘!” 或许是她的眼光激怒了钱芳嫒,也或者是她语气里的嘲讽刺痛了对方。钱芳嫒面色一白,“反了,反了,我的话没人听了是不是?” 厉声道:“打。” 赖婆子和应婆子一人捉住西娘的手,一人拿着手板子重重的往下打。 那板子是用竹篾所做,四周的边并没有磨光滑,还有许多毛刺,打在手心就像有许多细小的针同时往皮肉里扎,疼的人一颤一颤的。 她拼命想拿回双手,可是对方捉的太紧。 钻心的疼使她意识模糊,不管不顾的叫了起来,“四姑娘,我到底是你姐姐,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一半血,你怎能如此狠心?” 钱芳嫒又气又怒,脸色涨红,厉声道:“不知哪儿来的贱种,满口的胡话。打,给我使劲打。” “哟,妹妹这是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随着声音从门外走进来一群人,说话的是打头一个约模十一二岁的姑娘。 隆重推荐 第八章 如此生母真凉薄 “西娘,袖姨娘叫你过去。”凌波馆的丫头春碧站在沈西面前。 一大晚上了,找自己做什么?是了,定是为钱芳嫒那个事。沈西淡淡一笑,“那就走吧。” 春碧微微一怔,沈西刚刚那一笑,竟让她有风华逼人之感,连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几个都比不上。按下心思,道:“西娘请跟我来。”连她自己都没有查觉,她的语气比刚刚起码客气了两分。 听说袖姨娘原名水袖,擅舞,尤其最擅跳凌波惊鸿舞,因而她住的地方取名凌波馆。 等沈西真正站在凌波馆内时,觉得这名字倒也名符其实。这凌波馆就建在荷花池畔,如今池中荷花凋零,只余一些枯叶残茎,上面还覆着一层白雪,倒另有一种凄婉的美。 不知袖姨娘是什么样的人?说实话,沈西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毕竟那是西娘的亲娘,说不定会看出什么。 沈西少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姨娘,人带到了。”春碧一直把她带到内室。 沈西弯了腰,照着电视上看到的礼仪福了个礼,“见过姨娘。” 就听到一个柔媚宛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好孩子,过来,到姨娘这里来。” 沈西下意识的走近几步,一个柔软的手拉过她的手,“可怜见的,怎么伤的这么重?” 声音里好像透着十足的亲热和慈爱。 沈西忍不住抬起头,面前是一个极美貌的女子,黛眉朱唇,一双眼睛尤其灵动,波光流转,含情脉脉。 身材更是好,身上穿着家常的鹅黄绣海棠齐腰襦裙,腰上系着攒心梅花的络子,长长的直垂到脚踝,更显得腰肢纤细,身姿袅娜,完全看不出已经生了三个孩子。 看她木木的不说话,袖姨娘暗暗皱了皱眉,从旁边拿出一个白瓷盒,“一听到你受了罚,我这心里急的什么似的。这一瓶药膏是老爷原先送给我的,治手伤是再好不过的了。”边说边打开盒盖,一点一点儿的往沈西手上涂,右手涂完涂左手,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微笑。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真正的慈母。 沈西能感到本能的欢喜,她知道这是西娘残留的情绪,可是她不是西娘,不会傻傻的被骗。前世她在同事身上见多了这种笑脸,每当想推销给客人新产品的时候,她们都是这样笑的,甚至比这还甜上几分。她也会,只是笑的不够亲热,因而月底销售总是垫底。 “谢谢姨娘。” 总算说话了,袖姨娘吁了一口气,声音更慈祥了,嗔怪道:“谢什么。” 拉着沈西的手,“来,这边坐。” 碰到破皮的地方了,沈西微微蹙了下眉,侧着身子小心的坐在榻前的椅子上。 袖姨娘慈爱的看着她,指着桌上的点心道:“吃吧,都是姨娘特意为你准备的点心。” 沈西看着满手的药膏,摇了摇头,“西娘不吃。” 袖姨娘拿了一块松花糕往沈西手上递,嗔怪道:“吃吧,想吃多少吃多少。” 沈西心中不耐,哄小孩子呢?开门见山的道:“不知姨娘找西娘来有什么事?”有话快讲,有气体快放。 袖姨娘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面上的亲热就收了五分,“我已经查清了,四姑娘之所以打了你,确是不怪她。都怪她房里巧云那贱丫头,自己剪破了衣服又害怕责罚,所以推到你身上。” 还是这样好,省得那一脸的笑看着渗人。 沈西装作茫然无知的样子,“真是那巧云害我吗?我从来没有得罪过她。她她怎么这么坏?” 袖姨娘心中不屑,笑容却更盛了两分,像哄小孩子似的道:“是啊,那贱丫头实在是坏。姨娘已经为你出了气,打了她二十大板子。你可莫要再生四姑娘的气。她对你的心原是好的,都是那贱丫头使了坏。” 褪下手上的金镯子递到沈西手上,笑着道:“这个给你压压惊。” 合着她的手伤成这样,一个金镯子就打发了?沈西心中冷笑,接过镯子掂了掂,还满沉的。 看她这样,袖姨娘脸上露出得意和轻蔑混合的浅笑。 “还给你。”下一刻,镯子却被递了回来。 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姨娘的意思我知道。放心,我知道轻重利害。”沈西平静的道。 袖姨娘勉强一笑,“我就知道你是懂事的。” 看也不看那金镯子,随口对旁边的春碧道:“赏你的。” 沈西置若罔闻,面上一点儿不变,站起身道,“若无其它事,西娘告辞。” 看着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袖姨娘面色越来越冷。 这丫头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那眼中的冷意刺得人生疼。 娇美的脸上阴晴不定,要不是钱淑嫒那个臭丫头在太太面前嚼了舌头,她也犯不着讨好这个死丫头。瞧瞧她是什么态度,翅膀还没硬呢就敢甩脸色给老娘看。 管她呢,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量她也反不了天去! 这样一想,心里舒服多了,厌恶的看着手上油腻腻的药膏,吩咐春碧,“去打盆热水来伺候我洗手。” 回房后的沈西第一时间也是打了盆水把手上的药膏冲洗的干干净净。 不过她可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只有冷水。 她手上的伤还没结痂,这么一弄,又疼了起来。 叫你疼,叫你疼。沈西狠狠的挥了一下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了袖姨娘,她就莫名的心烦意乱起来。 随手从枕头底下掏出蛋蛋给的那瓶灵液,往手上倒去。 手上的清凉仿佛一直传到了心里,沈西甩了甩头,气什么气?不是早就猜到了那女人是什么态度吗? 话虽如此说,在没有见到袖姨娘之前,在心底最深处她对袖姨娘还是报有一丝期望的,毕竟那是西娘的娘亲。 可是真实的袖姨娘却是如此凉薄,前世的职世因素使她极善于察颜观色。袖姨娘虽一直面上带笑,可那笑里一丝儿温度也没有,她看得出来对方对西娘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没有见到之前,她怎么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母亲。 她深深为西娘不平。 要不是她对西娘的不闻不问,西娘能小小年纪就魂飞身灭? 罢了罢了,从此以后,她就连同西娘的那一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什么袖姨娘钱四姑娘鹏哥的都一边凉快去。 心思通透后却又有些后悔,好重的金镯子呢,兴许能有五两重。可惜了,为争一口气白白丧失了发财的机会。 不由懊恼的念道:“我的金镯子啊。” “财迷。”一个不屑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 “蛋蛋?”沈西心中又惊又喜,连忙叫道。 “哼。”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 想象着粉红蛋那鼻孔朝天的傲娇模样,沈西不由无声的笑了起来,又有了心思逗它了。 “蛋蛋,小粉,粉粉……” 沈西索性乱叫一气,对方却像睡着了似的,根本没有反应。 生气了?心中一动,叫道:“神兽大人。” “这还差不多。” 话音一落,就觉身子一动,已经到了上次的地方。 四周烟雾弥漫,脚下云烟缭绕,一个粉红色的蛋飘在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西。 “你你还会飞啊?” 沈西惊愕的表情很好的取悦了蛋蛋大人,“那当然,本神兽会的可多了。”还上下弹跳了一下。 沈西撇了撇嘴,眼快手快,一把抱住凑到面前的它,真暖和。 “你你你敢冒犯本神兽?”粉红蛋更红了,像被煮熟了的鸡蛋。 沈西淡淡看了它一眼,“又不是第一次,有一自然就有二。” 隆重推荐 第九章 这个姨娘演技高 “睡相真难看。”经过一夜的挣扎,蛋蛋大人终于趁机逃月兑了魔掌。 沈西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昨晚居然在空间里睡着了。一把抓住它,“你敢笑我睡相难看?”光光滑滑的模着真舒服,顺手拧了一下,居然真的捏动了。 好神奇的蛋,居然像橡皮泥似的有弹性。 沈西像发现了新奇的玩具,左一下右一下的捏着粉红蛋,真好玩, “你你你……”粉红蛋又羞又恼,浑身直打哆嗦,尖声直叫,“放开我!臭丫头!” 沈西眼珠一转,停下手中的动作,粉红蛋略松了一口气,冷不妨又被狠狠捏了一把,差一点儿又尖叫起来。 “放开我,外面有人找你。”声音都有些发抖。 沈西侧耳一听,果然听到重重的敲门声,不由有些惊慌,“快送我出去。” 蛋蛋大人,恶狠狠的发出一道灵力弹在沈西上。 沈西只觉得屁服一疼,就已经身处自己的小床上。 “死蛋蛋。”揉了揉小心的凑到门前,“谁呀?” “是我,太太有话问你,快开门。”门外的声音带有一丝不耐。 太太?沈西只得打开门,甜甜笑道:“这位姐姐好。” 门外穿杏色袄裙的丫头看她还算有礼貌,心里极为受用,矜持的点了点头,“我叫珍珠,太太找你,跟我走吧。” 沈西心中一动,笑容更甜了几分,边跟珍珠往外走,边道:“原来是太太身边的珍珠姐姐,怪不得长得花朵似的美貌。姐姐你身上穿的衣裳真好看,花样别致颜色鲜亮,看上去竟比紫棠姐姐碧绸姐姐的衣裳更气派几分呢,还有这料子多好啊,又光滑又闪亮,西娘都认不出这是什么绫什么绸?……”一边拍马屁拉近关系,一面套她的话,反正马屁又不要钱。 紫棠和碧绸一个是海棠院的一个是蔷薇院的,都是数得着的大丫头。 珍珠心中舒坦,嘴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微笑,“也不过是二十两银子一匹的吴绫,只不过却是太太赏的。” “竟是太太赏的。那姐姐在太太面前一定是一等一的体面人。”沈西作惶恐状。 珍珠不过是太太身边的三等丫头,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奉承,骨头恐怕都轻了几分。 “哪里,不过是得太太几分思德。” 沈西又恭维了她几句,看时候差不多了,装作随意的道:“姐姐是个有福气的,日日在太太身边伺候,哪里像西娘这样的小丫头,连太太的面也没认真见过……也不知道太太是个什么脾性。” 珍珠随口就道:“太太的脾性自是极好的,人又大方又宽厚……” “珍珠姐姐知道的可真多。” 她说一句沈西捧一句,再被沈西那崇拜的小眼神盯着,直让珍珠觉得浑身飘飘然,无一不舒坦。 等走到福园,已经把沈西想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不光是这就,就连什么袖姨娘花姨娘的龌龊,三姑娘四姑娘的恩怨之类,但凡她知道的都一一说出来显摆。 “怎么才来?”站在帘子外穿绿的丫头看到两人眉毛一掀,不耐的道。说完脆声朝帘子内道:“太太,人带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穿绿的丫头就掀了帘子,示意沈西跟上来。 沈西礼貌的向珍珠笑笑,“谢谢珍珠姐姐。”跟着进了屋子。 屋子里钱老爷钱太太居然都在,袖姨娘钱淑嫒钱芳嫒各自坐着,马婆子站在下头。 众人用别有意味的眼光打量着沈西,沈西当作不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太太眼角隐隐带有鼓励:“西娘是吗?不用怕,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老爷和我自会为你作主。 沈西心里已经有底了,只把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并没有添油加醋。 她想好了,她倒是可以呈一时之快说些有歧义的话。可是钱芳嫒是府中的姑娘顶多受一些轻罚。而过后不定怎么记恨她。反正现在惹不起,不值当。 她现在很庆幸,大盛朝下人见到主家并不需要下跪,就连大臣见了皇上都不必下跪。而且拜她现在这个半主半奴的尴尬身份,也没人一定要她口称奴婢。 太太长相富态端庄,容貌只算中等,兴许是久居高位的缘故,身上自有一股淡淡的威严,听完不置可否,“是这样吗?”。 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过来,沈西面色不动,平静的道:“回太太话,西娘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隐瞒。” 太太沉默片刻,玩味的看了沈西一眼,方命身边的大丫头春福问马婆子。 马婆子心中发苦,和沈西同样的话说了一遍,又说是自己老眼昏花,被巧云作的假象所蒙骗。 四姑娘又没有威胁又没有利诱她,只不过是话里话外暗示,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妥。她也是个精怪的,自然一口咬准了是巧云作的假太逼真,连她也骗过了。 太太不置可否,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三丫头,你也把你那天看到的说一遍。” 钱淑嫒口齿伶俐,把那天情形活灵活现的说一遍:“……那西娘满手的血……” 钱老爷面色微沉。 太太眼波微动,让沈西把手伸出来,拿眼一看,先念了一声佛。擦了擦眼睛,口里道:“哎哟,可怜见的,怎么下手这么狠。快,拿老爷送的那瓶上好的伤药过来。” 袖姨娘不甘落后,也拿帕子抹眼泪,“这起子刁奴下手也太狠了。我那里也有一瓶伤药,回头也给西娘送去。” 钱老爷看着妻妾都是慈善心肠,就有些欣慰。 看差不多了,袖姨娘趁着没人看见时朝钱芳嫒使了个眼色,钱芳嫒马上跪在地上,哭的悲悲切切,“都怪女儿,一听巧云说西娘洗破了我最爱的衣裳,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可还是记着父亲说的话,做什么都要讲证据,就叫了人来问。可是那巧云做的假实在厉害,竟让马婆子也一口咬定是洗破的。偏偏西娘死不承认,巧云又说她是为了逃避责罚所以死不认错,女儿就更气了……所以才要罚她……当时女儿只想着打她几板子,让她长个记性,也没想到赖婆子她们下手这么狠……” 唱作俱佳,左右都是丫头婆子的错了。沈西暗暗冷笑,她再不敢小看钱芳嫒了。 钱老爷轻轻咳了一声。 钱太太斜睨了钱老爷一眼,又使帕子抹了一下眼睛,“这西娘身份不同,说起来像贞姐儿淑姐儿一样都是四丫头的姐姐……却在海棠院受了这样重的伤,怎么四丫头也不拦着些?到底是姐妹血亲……” 看钱老爷脸色黑了半边,又皱眉道:“这样重的伤,妾身看着都心疼,袖姨娘这做亲娘的心里看着不定心疼成什么样儿呢?” 钱老爷脸色几乎全黑了看着袖姨娘和钱芳嫒的眼神就带着几丝质疑。 袖姨娘见势不对,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推了推钱芳嫒。 钱芳嫒膝盖向前移了几步,一直移到钱老爷面前,哭的梨花带雨,“是女儿的不是,是女儿误信了刁奴,请老爷太太责罚女儿吧。” 袖姨娘哭的凄美宛转,“太太说的是,她好歹也是奴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奴家自然也是心疼的。只是奴家自来到府中,把从前早就撂开了,一颗心就落在了老爷身上,再没有心思分给旁人一点儿。别人说奴家恨心也好,说奴家无情也好,奴家都认了,谁叫奴家深爱老爷呢?” 含情的眼波如蝴蝶的薄翼一样轻轻扫过钱老爷富态的脸颊,欲语还休,“千错万错都是奴家的错,老爷太太要责罚就责罚奴家吧。只是四姑娘是奴家和老爷相爱所生,看在她年纪小,又对小人一向亲厚,没想到反被那起子小人利用,这才做了错事的份上。还请老爷太太从轻发落。” 这是保守的古代啊,这还要不要脸皮了? 沈西只觉得瞠目结舌,这演技,到了现代准是奥斯卡最佳女演员的水平呀。 钱太太脸色铁青,一双指甲把手心都恨不得抠烂了。 钱老爷的心早就软的一滩水似的,一面拉起女儿,一面用眼神实抚袖姨娘,还要一边给太太连使眼色。 隆重推荐 第十章 探明消息心思动 钱太太心里恨极,知事不事为,放下茶盏,道:“巧云既已打了二十大板子撵了出去,也就罢了。马婆子既老眼昏花,浆洗房的差事不能做了,去二门上守门吧。西娘受了屈,且安心养伤。” 屋内众人都道太太英明,钱淑嫒还待再说,但她素来聪明,知道自己父亲已经被袖姨娘和钱芳嫒打动了,素性撂开,还连连安抚钱芳嫒,俨然一副慈姐风范。 马婆子有苦说不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太太在钱老爷面前乐得做个好人,除了药膏,又命人拿了两件旧衣裳,几枝珠花,一对金丁香,一支银簪,一大攒盒点心给沈西。 还温言嘱咐沈西好好养伤,伤好后再派给她一个轻省的活计,又命人好好的送了沈西回屋。 钱老爷连赞太太贤惠,临走的时候却由袖姨娘扶着一路去了凌波馆。 下午的时候,钱芳嫒派人送来一瓶药膏,几件旧衣裳,几两碎银子。 晚上牛嬷嬷又提着一个包裹来看沈西,后头还有一个丫头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牛嬷嬷一见沈西就笑眯眯的道:“姨娘说姑娘在太太那里说话得体,特意命我送来这些。” 一面命那丫头把大包裹放下,打发了她回去。笑着道:“这是一床新棉被,足有十斤重。” 又把手上的包裹打开,里面有一瓶药膏,一件八成新的杏色绸面领口镶毛披风,几件衣裳,一对金镯子,几样珠花,还有各式点心。 沈西看在金镯子份上,话里多了两分热度,“嬷嬷替我谢过姨娘。” 牛嬷嬷点了点头,又看沈西手上的伤,嘱咐了几句。 沈西心中想起一事,问道:“嬷嬷,你知不知道我的卖身契在谁手上?” 牛嬷嬷微微一愣,“怎么想起问这个?” 沈西眉头一皱,小嘴一瘪,小声道:“听她们说做了错事的丫头轻的一顿打,重的就有许多被主子发卖了去……西娘担心哪一天也落得这个下场,所以所以就想起来问嬷嬷了。”她的小脸微皱,眼含恐惧,又特意把伤痕累累的双手摊在牛嬷嬷面前,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牛嬷嬷忙揽了沈西在怀里,“姑娘别怕,你还有姨娘和嬷嬷呢。” 姨娘?沈西暗暗撇了撇嘴,小心问道:“那我的卖身契在谁手上?” “你哪有卖身契?你跟那些丫头不一样,你可是正经的……” 声音从头顶传来,太好了,居然没有卖身契,这真是意外惊喜。沈西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并没有注意牛嬷嬷未说出的话。 牛嬷嬷呆了一会儿就走了,沈西看着眼前一字排开三瓶一模一样的药膏,嘴角露出嘲讽的冷笑。 她心中对袖姨娘存有的最后一丝期望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前她虽就对袖姨娘冷了心,但心底深处到底还存有一丝饶幸。兴许是太太太厉害了,袖姨娘被压制着,所以顾不了西娘。 如今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钱老爷宠袖姨娘宠的什么似的,就连钱太太也让她三分。可见那些丫头们背后里说袖姨娘是二太太,钱老爷宠妾灭妻的话全是真的。 罢了罢了,没有所谓的娘,她更轻松,就不用想着替原主尽孝了。 而这事就算过去了。 太太博了个贤惠的名声,袖姨娘得了实惠,钱淑嫒看了场好戏,钱芳嫒毫发无损。 不过可怜巧云的一条腿和她的一顿打。 不过这顿打倒也不是白挨的,起码得到了不小的一笔财物,这可都是以后跑路的家当。 自听了牛嬷嬷说她没有卖身契在钱府,沈西心中就一直怦怦的直跳,要逃跑的心愿全所未有的强烈。 敌强我弱,打不起总躲得起。 这样想有时又觉得自己没出息,要是穿来的是她原先的伯乐加前辈,正宗的职场“杜拉拉”赵瑜琪,这样的境地对她来说兴许只是小意思,不用多久就能混得风生水起, 至于沈西自己,她从来都没有那么高的斗志。 现在这种情形,想混好也并不是没有法子,只是那样就要小心翼翼,百般谋划。太累,倒不如一走了之的干净。 虽然逃走以后也有许多的难题,但是光是一想到自由这两个字就让她一身兴奋。 逃走这事兴许是可成的,不过在此之前却一定要小心从事。沈西正想的出神,门外一窝蜂的拥进来几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打头一个稀眉小眼,脸方嘴厚,一脸油滑,“西娘,牛嬷嬷来看你啦?”嘴里虽跟沈西说着话,眼睛却不住的往床上瞄,那里牛嬷嬷送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沈西皱了皱眉头,淡淡“嘿”了一声。“你们来干什么?” 这几个丫头有两个她认识,也是浆洗房的,都不是什么好的。尤其是这个叫小翠的,前几日没少挤兑她。 小翠完全没注意她的冷淡,笑嘻嘻的道:“听说你手上被打了,来看看你。”嘴上这么说,却看也没看沈西的手,几步走到床前,一把拿起那对金镯子,笑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一面说一面把镯子往手上套“这镯子一个怕不有五两重吧?” 另一个叫桂姐儿的不甘落后,斜了小翠一眼,拿起那件杏色披风在身上比划,“镯子也不过是俗物。这披风,可真好看。” 还有两个沈西叫不出名字的丫头也各自往自己看上的东西上招呼,尖下巴的那一个拿起一朵黄色珠花,另一个脸圆圆的则拿起一块栗子糕就往嘴里塞。 她们问都不问过自己,全然把这些东西当成自家的了。 沈西简直被气的乐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小翠手中的镯子,桂姐儿身上的披风,尖下巴手中的珠花。看那圆脸的已经把栗子糕咬了一口,“啪”的一声打掉那块栗子糕。 到手的镯子没了,小翠一下子急了,目露凶光,吼道:“你干什么?” 她长的比一般的丫头都粗壮,往常一露出这样凶恶的样子,西娘早就吓的腿软了。却不知眼前的沈西早不是往日任人欺负的西娘。 沈西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干什么?我还要问问你们来干什么?问也没问就把我的东西往身上戴。说是来看我,我看一般的抢匪手也没这么快。” 隆重推荐 第十一章 一心只作脱身计 小翠膀大腰圆,嗓门又粗,往常西娘见了她说话都低了两分,万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样强硬的一面,不由愣在了那里。 桂姐儿眉毛一挑,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动一合,道:“你看这叫什么事儿?我们好心来看你,你却把我们当仇人似的,哪里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沈西冷笑一声,“知道的是说你们是来看我,不知道还以为是来打劫的呢。” 桂姐儿有些讪然,“不过是看了几眼,西娘妹妹何必这么小气?往日里你可不是这样。” 就是往日里占便宜占习惯了。 沈西冷冷的看着她,“就是,我还想说呢。往日里我的那些东西你们得的可不少,桂姐儿头上的这根簪子还是我的吧。我既是小气,桂姐儿还是还给我罢。” 桂姐儿扶着头上的包金簪子,讪讪的道:“这给出来的东西哪儿有收回去的道理。” 小翠眼珠一转,虽觉得今儿的西娘有些怕人,可往日里吃惯了甜头,哪里舍得收手,上来就夺沈西手中的镯子。“西娘妹妹何必这么小气,这镯子我看着好看,且借我戴两天罢。” 另三个看她这样,有样学样儿,一个来抢珠花,另一个去捧攒盒,桂姐儿则用力扯那件披风。 她们人多,尤其是那小翠,力气大的很,沈西一时不防,竟被她们得了手。 索性不与她们争抢,只抬脚往屋外走,“你们要是喜欢,竟可把床都搬走。我正好要去太太院里和袖姨娘院里谢赏。” 几人一听这话,一个个愣在了那里。 桂姐儿先把披风放下,讪讪的笑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些活儿没做,不打扰西娘妹妹了。” 看小翠还拿着那对镯子舍不得放下,忙掐了她一把,“走了。” 小翠看了一眼冷着脸的沈西,方恋恋不舍的把已经套到手上的镯子取下,狠狠剜了沈西一眼,“给你,忒小气。” 另两个陪着笑把珠花和攒盒一起放下,一起退了出去。 风中隐隐送来桂姐儿忿忿的嘟囔,“几辈子没见过好东西的下溅胚子……不过是得了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但愿就此攀了高枝才好,别没两日就被打落泥里。” 沈西脸都有些发白,有心出去理论几句,又想着没必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罢了,不过是些小丫头,如今还是想着怎么逃出去的好。 有太太发了话,沈西这一段的日子好过多了,跟之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每顿多了一个荤菜一个素菜,吃的饱饱的,还不用干活。 没事的时候跟众人说说话,到园子里逛逛。那些点心都分给了院里的众人吃,再加上沈西有心笼络众人,又时不时教给她们一些实用的美容小偏方。 一来二去,这院子里除小翠桂姐儿几个外没有不愿意和沈西亲近的。所以日子还是满快活的,弄得沈西都有些不想走了。 不过她当然不会被这暂时的安稳骗住,她现在一切行为都是为了以后能顺利跑掉做准备。 逛园子逛着逛着自然就熟悉了地形。 结交那些粗使丫头也是有缘由的,这些人有守门的有扫地的有厨房的,都是消息最灵通的,以后兴许就指望她们哪一个了。 经过这些时候的模索,沈西能轻易的进出空间,方法很简单,叫声神兽大人,就会进入空间,出来更简单,叫声蛋蛋,自有蛋蛋号载人火箭飞速送出。 空间里又暖和又舒服,还有现成蛋蛋牌火炉,沈西索性每天晚上睡在里面。 这些天沈西也把神兽蛋蛋的脾气模透了,别看它牛皮吹的烘烘的,事实上啥本事也没有。 也别看它自以为英明神武天下无双,其实又爱听好话又受不了激将还是个话痨,来来去去没几次就什么话都跟沈西说了。 据它自己说它是天地初生的十只三足金乌中的老九,当日后羿射日,前面的七只太阳都被射落,而轮到第八和第九只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一支箭,虽然后羿一箭双雕,同时射中两只太阳,第八只太阳当场陨落。而第九只太阳虽身受重伤,却一息尚存。 天帝命人将它封在扶桑树树心,蛋蛋经神树树心先天木液几万年的滋养,渐渐回复本源,于是就变成了沈西现在看到的样子。 不过它是怎么跑到沈西身上的,任沈西怎么追问激将它都不说,还一副心虚的样子。 沈西直觉这里面有猫腻,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西娘,在发什么呆。”小梅把手上的荷包往沈西眼前晃了晃。 沈西回过神了,看小梅一脸喜意,不禁笑着道:“今天有什么喜事不成,笑的这么高兴?” 小梅笑眯眯的道:“你忘啦,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啊。” “哦。”沈西扁了扁嘴,反正也没她的份。她早弄明白了,这个西娘一向都是白做工,没工钱的。 小梅看着她嘻嘻一笑,打开荷包,数出五百个大钱,“噜,给你。” 沈西推了回去,“这是你的钱,我可不能要。” 小梅笑着摇摇荷包里剩下的钱,“我的在这儿呢。这五百文是你的。雷二虎家的(府上管发月钱的管事)说了,太太吩咐了下来,以后你每月都有月钱。” “真的?太好了。”沈西接过钱放在荷包里,她现在见到钱就亲,以后跑路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小梅看她把钱放好,左右看了看,附在沈西耳边道:“我跟守西角门的小翠说好了,等会儿她会给我们开门。李货郎今天来,他家的货最齐全了。那头花,那香膏,都是时兴的……” 小梅说的眉飞色舞,勾得沈西也心痒痒起来,起来就道:“那我们快去!” 小梅指了指沈西身上的衣裳,“你就穿这个?外面冷着呢。” 沈西掩饰性的拿了那件杏色披风放在臂腕里,“现在还好,等会出去冷再穿。”事实上自从蛋蛋输了那道灵力在她身上以后,她好像就不怎么怕冷了。而且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感官也灵敏了许多。 “那就走吧。”小梅甜甜一笑,上来拉住沈西的手。一拉之下,又是一愣,忙把沈西的手翻开,上面光滑,细致,一点疤痕也没有,不由愣住了,“你的手全都好啦?怎么一点儿印子也没有。” 沈西眉心一跳,“还不是太太送的药膏好,我早晚各擦一遍,擦着擦着居然好了。” 能不好吗?上次蛋蛋还骂她败家子,那瓶灵液一滴就能使白骨生肉(后来证明蛋蛋是骗人的),她倒好,偏偏一下子倒了小半瓶。 小梅却一点儿也不起疑,“太太的东西就是好。” 沈西干笑一声,忙拉着小梅往前走,“小梅,快点,我想买很多东西呢。” 两人急急的往西角门走去。 隆重推荐 第十六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第十七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只见她体态风流,眉眼妖娆,果然与别人不同。弯腰行礼,更显得腰肢柔软,身材袅娜,“见过太太。” 沈西瞳孔一缩,就是她,踩了自己的裙子。 真正狐媚子。太太眉头一皱,问道:“是她吗?”。 沈西用力点了点头,“就是她。” 太太抬了抬手,陈瑞家的会意,问道:“珠钏,我替太太问你几句话。你需得好生回答,若有一个字作了假,仔细你的皮。” 珠钏心中一惊,点头称是。 “今天你伺候的可是左首第二桌客人?” “是。” “西娘砸了罐子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珠钏对答如流,“我在帮秦太太换碟子。” 这句话不对,沈西皱眉苦思,可是一时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哦?”陈瑞家的扫了珠钏一眼,“你记得可真清楚。” 珠钏轻抚了一下胸口,更显得神情妩媚,道:“嫂子不知道,当时那动静那么大,吓死个人了,哪能记得不清楚。” 这作派?陈瑞家的皱了皱眉头,索性直接道:“当时你是不是踩到西娘的裙角了?” 珠钏微微一愣,马上没口子的喊冤,“嫂子怎么这样说?没有的事。” 沈西只一门心思想珠钏刚刚那句话的不对。 换碟子,换碟子,仿佛一道曙光出现,顿时划破前方的迷雾。 今儿来的客人全是江陵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平常里什么好的没吃过。遇上这样的宴席,顶多动几筷子,谁愿意让人说自己像个饿死鬼似的?何况这里不靠海,不兴吃螃蟹贝壳这些,也就吃个鸡羊鱼虾之类的,哪里有用得着换碟子的地步。 想通这一节,沈西的嘴角慢慢翘起。朝着太太问道:“太太,可容我问问珠钏两句话。” 太太微怔片刻,方点了点头。 沈西转向珠钏,问道:“你说你当时给秦太太换碟子,是秦太太让你换的,还是你自己主动上前换的?” 珠钏愣了一下,方道:“自然是我主动上前换的,我们上前伺候的丫头,最紧要是视眼色,看见碟子差不多满了就要主动去换,哪里要客人叫了才去的地步。” 沈西不急不躁,继续问道:“那当时满桌就是秦太太的碟子满了?” 珠钏细思片刻,也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稀奇的,方点了点头。 沈西又问,“那你还记得秦太太碟子里当时都有些什么吗?”。 珠钏有些不耐,“谁记得那样清楚,左不过是些骨头鱼刺虾壳之类的。” 成了。沈西微微一笑,向着若有所思的太太道:“太太,西娘问完了。没想到我们府里的菜肴这么美味,竟让秦太太一开桌就吃满了碟子。” 太太一下子想透这三个问题的玄机,深深看了沈西一眼。 陈瑞家的也似恍然大悟,狠狠瞪了珠钏一眼,厉声道:“好你个珠钏,竟敢欺瞒太太。我前头是怎么说的,只要你说了一个字的假话,就仔细你的皮。怎么你一点儿也没记在心上不成?” 珠钏有些发蒙,道:“嫂子,不敢欺瞒太太,我说的句句属实。” 陈瑞家的冷笑一声,“还敢说慌?我来问你,当时开席不过一柱香的工夫,秦太太又吃骨头又吃鱼又吃虾,她吃的可真够快的也真够饿的。难道那秦太太从早上就没吃饭,专等着我们府上这一顿不成?还是她舍不得送到府上的寿礼,所以多吃些捞个够本?” 这一下屋里没有不明白的,这次请的客人都是有么有官身要么就是富贵人家,万没可能做出这样丢脸的行为。 太太喝了一口茶,道:“我可从没听说过这秦太太这么会吃。” 珠钏顿时慌了,“我没说慌,那碟子真满了。” 太太看着她慌乱之下更显得娇娆可怜,惹人怜惜,心里就更冒起一股邪火,也不多说,只硬邦邦的道:“让她说真话!” 马上有婆子拉了珠钏下去,半响方进来禀报,对方愿招了。 珠钏再进来就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脸上红肿的像个猪头,还有几道未干的血痕,完全看不出之前的美艳。 她承认自己踩了沈西的裙角,却只说是不留心,并不说是谁指使的。等太太威胁她再不说实话就把她卖到窟子里头。她方真的怕了,说出是一个小丫头送了十两银子给她,她方才做出这种事。 周嫂子近来颇得太太看重,眼看着就有后来居上的意味,陈瑞家的怎么不恨。既有这样现成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周嫂子? 趁机把当时沈西养伤,周嫂子特特叫了李义家的去叫了沈西凑数。再加上今儿寿宴按排人手都是周嫂子的管派,她偏偏把沈西这样一个只学过几天规矩的丫头派到主桌伺候的事都说了个明白。这两样哪样不是疑点?再想想当初说丫头不够,去粗使丫头里调好的丫头的主意也是周嫂子提出来的。 一去查,很快查到周嫂子那几天到过凌波馆,就是她从那里回来后才出了这样的主意。 虽然周嫂子咬紧了牙关不承认,只是说丫头不够,她出了这个主意也是真心为太太解忧。 可是太太决不是个糊涂的,何况一涉及到凌波馆的生死对头,她就格外在意。 太太眼睛冒火,挥了挥手道:“去,把珠钏带上到各个院里去辨认。” 陈瑞家的犹豫了片刻,“太太,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老爷那里……左右日头也不早了,不如明日……”太太虽是正室,但苦于膝下无子,又不得老爷喜欢。若是到头来牵扯不出袖姨娘,说不定反而会吃了大亏。 太太嘴角露出嘲讽的冷笑,“放心,这次老爷不会那么糊涂。何况等到明日,不定那小丫头就没了。”知道对方是真心担心她,心里受用,又道:“我心里有数,你尽管去。” 陈瑞家的方领命而去,半日方带回了个小丫头。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小丫头并不是凌波馆的,而是陈姨娘院里的。 小丫头死不承认给过珠钏银子,说是连见都没见对方。太太发了狠,正要命人拉下去先打上几板子,门口娇艳如花的袖姨娘搀着面色难看的钱老爷走了进来。 钱老爷一见钱太太就没有好脸色,“这是在做什么?客人才走就弄出这么大动静?” 难道是自己想弄出动静的吗?怎么不问问自己的好姨娘?钱太太心中冒火,直起身子,直视钱老爷,“老爷这是在质问妾身吗?”。 隆重推荐 第十八章 三个姨娘一台戏 袖姨娘柔柔的劝钱老爷:“老爷莫急,太太向来有分寸,肯定是有原因的。”又劝钱太太,“太太,按理这儿没奴家说话的份儿。只今儿好歹是老爷的四十岁寿辰,任有多大的事何不先放下,等明儿个再说?” 有分寸?有分寸还在老爷的寿辰当日大肆动作? 一直充当壁花的沈西不由暗赞,高手就是高手,一出口先挑拨了钱太太又讨好了钱老爷。 钱老爷脸色果然更黑了,“分寸,这就是分寸?好好的宴席办砸了,反倒拿下人们置气。” 钱太太冷笑一声,“老爷打量着是我想把宴席办砸了?这外头说起来都是我的不周全,我倒是愿意丢这样的脸了?”狠狠瞪了袖姨娘一眼,“老爷还是问问你的好姨娘吧。巴不得的要砸了老爷和我脸面的可是她。” 袖姨娘顿时眼圈泛红,哀哀喊道:“老爷,太太这话从何说起?奴家奴家实不知哪里惹怒的太太。” 钱老爷就怜惜的拍拍袖姨娘的手背。 钱太太看了刺眼,道:“陈瑞家的,把查出来的情形跟老爷仔细禀报一回。” 陈瑞家的口齿极灵敏,虽没有增减什么,但说话极有技巧,话音儿里隐隐的透着和袖姨娘有关。 钱老爷听了,眉头紧皱,下意识的看了袖姨娘一眼。却一点儿也看不出什么,爱妾脸上满是乍听此事的委屈和茫然,一时也不知道信谁。 恰在这时,陈姨娘和花姨娘相继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开始哭诉,一个说太太无故到自己院子里捉人,一个责问作什么责打自己的丫头。 钱老爷更觉得烦躁。 陈瑞家的没得再把事情说了一遍。 花姨娘顿时焉了,扑上去死命打了珠钏几下子,又忙不迭的撇清自己。 陈姨娘则拿着绣花帕子直往眼睛上擦,“这孩子看着眼生,想来是院子里的粗使小丫头。这样的小丫头,年纪小眼皮子浅,但凡谁给个几两银子,恐怕早就红了眼迷了心。这是谁的手这么长,竟伸到奴家院子里头,奴家一想起来就怕,老爷你一定要为奴家作主呀。” 陈姨娘是有了袖姨娘后太太作主抬起来的,生的极为美貌,虽不如袖姨娘,却也得钱老爷几分喜欢。钱老爷又忙不迭的宽慰她。 袖姨娘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间或抬起头,欲语还休,无比可怜的看钱老爷一眼。 钱太太摊了手,“这下好了,你们一个比一个清白,可见都是下头奴婢们的错了。”说完深深看了周嫂子一眼,对方若有所思。 太太也不与她们扯皮,只道:“老爷往日里也是常办案的,这办案就讲究个人证物证据全。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凌波馆,还望老爷作个明断。” 钱老爷面露迟疑,“这全福媳妇也没说是凌波馆指派的,兴许是她做事不仔细。” 太太嘴里跟钱老爷说话,眼睛却看向周嫂子,“老爷说的也有道理,兴许真是这个刁奴自作主张。” 太太这招高明,沈西暗赞。说起来,钱太太这个人真是让人说不准,你说她精明吧,她偏偏能把大好的形势拱手让人;说她糊涂吧,她偏偏有时说的话又极犀利。 周嫂子脸色一白,已经下定了决心,焦急道:“老爷太太……” 话刚开头,袖姨娘忽然“哇“的一声哭出了声,一句一句如杜鹃泣血,“太太硬要把这事往奴家头上按,奴家也无话可说。谁叫奴家从前没有个眉眼高低,没少得罪太太呢?只是这办案不但要人证物证,恐怕也要动机吧。说句诛心窝子的话,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事要一出,西娘焉还有命在?奴家就算再不待见她,也不能把她往绝路上逼吧?” 钱老爷面露迟疑,钱太太也顿时语塞,这也是她最不能想明白的地方。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生养了二姑娘,平日里疼的眼珠子似的,所以万万想不出会有人要害死亲生骨肉。 沈西心中其实也不怎么信袖姨娘会想害死她。她妈妈原先疼她疼的什么似的,为她愿意做一切事情,所以她也不信这世上有如斯狠心的亲娘。 袖姨娘接着道:“按说太太把这个罪名按在奴家头上,奴家也不是全然委屈。谁叫奴家当日感叹西娘这孩子可怜。底下的丫头春碧就给我出了主意,说这次老爷四十寿辰,府中的人手不够,要从粗使丫头中选几个齐整伶俐的上前伺候,做的好的兴许就被提拔为各个院里的丫头。奴家当时心有所动,可是想着当初是太太把西娘派到浆洗房的,奴家不好驳太太的脸面。谁知春碧就自作了主张,让她嫂子找到周嫂子。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说的,后来西娘就被选上了。事后奴家也是知道的,可是到底愿意西娘日子好过些,也就没有开口。却也难怪如今太太竟说是奴家的错。” 直接倒打了一耙。 周嫂子听见这样说,重又合上嘴巴,心里暗暗想着怎么圆话。 袖姨娘也不擦去脸上的泪痕,仰起娇俏的脸蛋对着钱老爷,“老……爷,说到底都是奴家不该招惹老爷。”那声音又缠绵又娇媚。 转来转去倒成了自己的错了。都怪当时想逼迫袖姨娘,拿了西娘做文章,谁知袖姨娘如此心狠,竟完全不把亲身女儿放在心上。 钱太太又是语塞又是膈应又是气恨。钱老爷眼看着已经被打动了。 这样好的局面竟生生被逆转,钱太太,你不给力呀!沈西暗叹。 要是沈西知道袖姨娘原先在哪里呆过,就会知道,不是钱太太无能,而是对手太强大。何况钱太太只占了一个正室的优势,而袖姨娘则又有宠又有子,光这就立于不败之地。 沈西心中迅速衡量形势,她既逃不了,又靠不了袖姨娘,少不得要做一个取舍。 要想不挨打,要想过得好,只能靠向一个人,而钱太太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深吸了一口气,拿手沾了些口水悄悄在眼角抹了一遍,忽然扑到袖姨娘身边,边哭边诉,“姨娘,原来姨娘这样为我着想。要是早知道这样,西娘就不会在这两年里洗衣裳洗到生冻疮的时候暗暗埋怨姨娘,就不会在四姑娘送一大堆衣裳让我洗的时候暗地里不忿,就不会在别的丫头挑唆姨娘你深得老爷之宠,却不为我说一句话时暗暗生姨娘的气。西娘真正不孝……”感觉实在说不下去了,就只管深深埋下头,只两个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不是心疼这个女儿吗?原先干什么去了?你能反驳老爷不宠你,你说不上话吗? 隆重推荐 第十九章 你方唱罢我登台 钱太太眼含激赏,看着沈西的目光全所未有的喜爱。“上次西娘被四姑娘打了二十几板子,打的那样狠,当时我就心疼的不行。所以才吩咐下去让她好好养伤。也早就许下了她轻省差事,只等她伤一好,就只管到我院里来。这一宗袖姨娘要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当时我说这个话时你明明也在旁边听着。怎么这会子又起了这样的主意?何况你要是想帮西娘尽可以好生跟我说,稍微提上那么一句,我也断没有不许的。你看看如今却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出了这样的主意。纵然好事也变成坏事了。我的脸面也罢了,你看看这孩子儿的手,都烫成这个模样。更别说生生把老爷四十寿辰这样的大喜事搅黄了。” 如今又轮到袖姨娘语塞了,这对于她来说是极其少见的情形,只捂着帕子抽抽嗒嗒的哭。“奴家奴家真没想到。” 周嫂子趁机道:“奴婢是猪油蒙了心了,春碧嫂子给了奴婢一百两银子,说是让奴婢把西娘挑上去,让她到老爷的寿宴上伺候……奴婢想着这西娘长的齐整人又伶俐,再仔细的教她几天规矩,又贪那一百两银子,就斗胆应下了。别的奴婢真是一点儿也不知道哇…… 一面说一面扇自己耳光。 陈姨娘和花姨娘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陈姨娘素来有几分城府,两边都不想得罪,只作壁上观。 花姨娘心机就差了许多,看见袖姨娘吃瘪,顿时忘了自家丫头犯的错,难得机灵的道:“水袖妹妹,你别顾着哭啊,这春碧可是你身边第一等得意的大丫头,她做的事,你说不知道满屋子谁信啊。再说今儿可是老爷的寿辰,你这样悲悲切切的作何道理?” 袖姨娘只得收了声,瞪着她道:“花姐姐这话什么意思?要不是花姐姐院里的珠钏踩了西娘的裙子,西娘怎会摔倒,又怎么砸了汤?我倒想问问花姐姐,花姐姐既对底下的丫头知之甚详,这珠钏如此行事可是受了花姐姐的吩咐?花姐姐如此行事作何道理?莫不是想行那一箭双雕之计,既把对我的忌恨转到西娘身上,想害了那孩子;又想害太太丢面子?” 花姨娘气结,“你血口喷人……” 袖姨娘根本看不上她,只拿一双水光涟漪的妙目瞅钱老爷。“老爷,真是不关奴家的事。” 陈姨娘则道:“还请老爷给婢妾作主呀。” 钱老爷看了看这个,看了看那个,愈加心烦,喝斥花姨娘:“就你话多,自己的丫头都管不了,还在这里多嘴?” “老爷……”花姨娘跺了跺脚,嘟起了小红嘴,委屈的退到了一旁。 钱老爷心中烦躁,几个妾室全迁连在其中,真是一笔乱帐。就有心粉饰太平,揭过了事。清了清嗓子发话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既是下人们犯了错,不管是哪个院的,太太就该罚的罚。” 竟把这事完全盖到了下人身上,众人愕然。 钱老爷老脸一红,“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大步一迈,先出了屋。 长随钱树模了模袖子里的一个银角子,讪笑着迎了上来:“老爷,今儿去哪个院?” 钱老爷甩了甩袖子,硬梆梆的道:“书房。” 屋子里几个女人面目各异,太太瞅着几个娇滴滴的姨娘心口就疼。 心里更恨钱老爷的偏心糊涂,一心和稀泥,枉费自己劳心劳肝的为他操持。忽然就觉得心灰意冷起来,挥了挥手道:“几个犯了错的丫头暂且押在柴房里头,你们几个都先回去吧,今儿毕竟是老爷的寿辰,明儿再听各自处罚。” 待众人都走后,屋里只留钱太太和女乃娘王妈妈,钱太太才真正放松下来,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心酸的道:“女乃娘,你看老爷心里可曾有半点儿想到我?” 王妈妈轻轻的帮她揉搓肩膀,欲要顺着她说,又怕更伤她的心,只得道:“都是那起子狐媚子挑拨的,老爷心里原是敬重你的。” 钱太太冷冷一笑,“女乃娘也别拿话糊弄我。他对我是个什么情形,我早就一清二楚。恐怕那贱人的一滴眼泪都比我重。” 王妈妈有些心酸,少不得还要劝道:“她再怎样,也不过是个贱妾。要不是她生养了大少爷……老爷哪里会这样看重她。”说到这里更是一样心酸。 两行热泪从钱太太脸上滑下,“女乃娘,你说我这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自生了贞姐儿就再也没了消息,多少大夫看过,多少药吃过,都没用处。要不是要不是膝下无子,拼着老爷见弃了我,我也要收拾了那贱妾,”说到最后已是咬牙切齿。 王妈妈眼圈也红了,劝道:“日头还长着呢,这子孙缘急不得,没准哪一天他就来了。”怕钱太太伤心,转移话题道:“有了今儿这一次,我看老爷对那贱妾恐怕心里也有了膈应。你也少气些,老天都在看着呢。那贱妾心狠手辣,就连她亲身女儿都恨了她,这可不就是报应。” 钱太太拿帕子擦了擦眼睛,“那孩子着实机灵,我看比四丫头强了不只一星半点儿,偏那贱人把那鱼眼睛当珍珠,把真正的珍珠当根草。” 王妈妈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话道:“今儿看那孩子跟那贱人当真不亲。那贱人仿佛也不耐烦看见她。太太不妨把那孩子留在身边,不说别的,就为着让那贱人每日里看见,膈应膈应也值当。” 钱太太略思片刻,“我也是这样想的,左右今儿也说了给她个差事,倒不如就叫了她来。” 王妈妈称好,又道:“老爷今儿仿佛气的狠了,太太好歹想个主意哄了他回来。不然没得便宜那起子狐媚子。” 钱太太冷笑一声,“他气?我还气呢。现成的人证物证,他却不问对错,一门心思的偏袒那几个贱人,叫我怎么甘心。” 王妈妈继续劝道:“越是这样,太太越该沉住气。老爷虽被那凌波馆的迷了心窍,却也并不是个糊涂的。男人嘛,同前程相比,在女人身上再有心也有限的很。” 钱太太心中一动,如今的江陵县县令因为协助抓获逆王之子有功,都说不日就要高升了。老爷就起意谋取这县令一职,有心好好笼络住这吴县令。她今儿也有心好好奉承县令夫人,谁知却出了这样的事。说起来根子还不是在袖姨娘身上,把这个厉害同老爷说透,就不信老爷就铁了心的护着那贱人。 这样一想,心情渐渐好起来,“女乃娘说的是。” 又命人进来伺候,待吃了晚饭,命人端起早就备好的一盅白果炖鸡汤徐徐往书房行去。 这一天真是惊险。 再次回到这个狭小潮湿的房间时,沈西竟觉得里面全所未有的顺眼。 换了身干净衣裳,把绣花针往油灯上一烧,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手上的水泡一个一个挑开。 眼里不知何时就蓄满了泪,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怎么的。 沈西仰起头,眼睛使劲眨了眨,硬是把汹涌的泪水全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她没有哭的权力。如今处境艰难,不是哭一场就能解决的。 既然如此,又何必流这些没用的眼泪? 倒不如想一想以后该如何从事。既然逃跑无望,只能留在府上,少不得要好生谋划一番。 虽查出了她是被陷害的,可是这幕后之人是谁却是一团迷幕。 珠钏是花姨娘院里的,送珠钏银子的小丫头是陈姨娘院里的,而同周嫂子有联系的却是袖姨娘院里的。一件事居然牵扯到了三个姨娘,可见幕后之人心思有多缜密,能耐又有多大。 这三个人到底是哪一个陷害了她?花姨娘看上去是个直肠子没什么心机,陈姨娘则看上去柔顺无害,至于袖姨娘,沈西沉吟了片刻。有这种手段和能耐的舍她其谁。 可是她有一句话说的对,虎毒尚不食子。沈西始终觉得世上的父母就算再不喜自己的孩子,总也不至于暗地里谋划着送她上绝路。 至于袖姨娘说的什么下人自作主张,为了她露个脸,想让她借此得了高看,离了浆洗院。这些话她半个字也不信,要是真有这心,早干什么去了?何况上次的事早就使她看清袖姨娘对她有多冷漠了。 至于陈姨娘和花姨娘,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不是她们其中一人呢? 这钱府真是可怕,沈西想到这两次的惊险就觉得发憷。在现代,办公室里再怎么明争暗斗,也不至于要人的命。 何况大家地位对等,争不过的了不起就是卷铺盖走人,哪里至于到这种地步。 可是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就没有了退路,她只能向前。 不管前路多么艰险,她都要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隆重推荐 第二十四章 刁蛮丫头起纷争 腊八一过,福园包括整个钱府都日渐忙碌起来,临近过年,大大小小的事做也做不完。 沈西的手没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她倒是有心接个差使,心里也踏实些。 只是却找不到人到太太跟前递话,春福几个她不熟悉,唯一熟悉的春满身为福园的大丫头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哪里顾得上她,有两次碰到了,也都是被太太自有安排这句话堵了回来,她也就只能安分守己的养着。 作为一个十一岁时父母离异,十八岁时母亲得了肝癌去世,上大学的费用全靠四处打零工赚来的女孩子来说,若是没有一点儿苦中作乐的能耐,她恐怕早就得了抑郁症了。所以眼前的困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永远不要对人生失去希望,这是妈妈教给她的至理名言。在遇到任何挫折时只要想到妈妈就这话时温暧的微笑,她就又重新有了力气。 太太既让她安心养着,她就表现出安分守己,老实安份的一面给太太看。闲着没事,沈西前几日开始跟着小兰学描花样,打络子,绣花这些女工。 很快到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一天,沈西像往常一样搬了把椅子坐到门口笨拙的绣一条帕子。古代没有什么消遣,她最想看的书一本也弄不来,何况她也无法解释自己识字的事情。 刚绣了几针,就听见对门的翠羽对着自己这边大声道:“放在现成吃闲饭的不叫,偏把我们当成骡子似的可劲使唤。” 沈西略略探头,就看见春满站在翠羽的屋前,神情有些尴尬。 就听翠羽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一大早就起来到厨房送菜单,又去……好容易喘了口气,这就又使唤上了。这还让不让人活?” 翠羽虽是个二等丫头,她老子娘却都是府上有实权的管事,因而这院里一般的人都不敢惹她。 再加上她长的好,都说她以后是要给老爷做姨娘的,因而院子里除了春福春喜两个,旁的人她都没放在眼里。三天两头的打骂小丫头,也没人怎么说她,倒惯的她越发张狂起来。 春满虽是大丫头,却是凭着一手好针线,到底比春福春喜两个在太太面前的体面差了些,闻言又是气又是臊,红了半边脸。“这不是过小年吗?你瞅瞅这院里哪个不忙?大少女乃女乃素来爱清静,也就你去跑过几回。不然也不会非要你去不可。” 大少女乃女乃是钱老爷的侄媳妇,她是个命苦的,嫁进来不过半年就守了寡,立誓要为钱家大郎守贞。又不愿离了故土,没跟钱大老爷一家去西安任上,一个人独住在隔壁的钱家大房。 翠羽兀自在那里拿乔,伸出白生生的长长指甲上涂着鲜红蔻丹的小手揉着小腿,“这见天的跑东跑西,腿都跑细了。” 春满虽心中暗恨她张狂,却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谁叫大少女乃女乃偏生喜欢翠羽呢。 两人正僵持着,小兰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道;“春满姐姐,我的差使刚做完,不如我替姐姐跑这一遭吧。上次我也去大少女乃女乃那儿送过一回东西。翠羽姐姐累着了且让她歇歇呗。” 春满正愁失了面子,闻言笑道:“那敢情好,回头我送你一条好帕子。”她针线好,平常最喜欢送人帕子荷包之类的物件。 翠羽凤眼眯起瞅了一眼小兰,冷不妨的一把揪过她的头发,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下作的小娼妇,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翅膀硬了不是?竟敢学着人家抢差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儿,当不当得起这样的巧宗……” 春满看她骂的不像,上来劝阻。“大过节的,何苦呢?” 翠羽却不松手,转过头对着春满冷笑一声,“打量旁人都稀罕你那破帕子呢,上次连衣裳都被人说成破烂玩意儿,这次不过一条破帕子,就指望收服人心不成?” 四周围着好些小丫头看热闹,却没一个人敢上前拉架。 沈西正在感慨这翠羽活月兑月兑就是一个晴雯,一个没注意,场中的情势就变的这么火爆。春满小兰都和她有交情,她不能坐视不管。何况翠羽话里竟是把上次小兰说的话扯了出来,春满听了不定怎么想呢。 想到这里忙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走了过去。先从翠羽手中帮忙把小兰的头发夺下来。“翠羽姐姐何苦下这么重的手。” 又劝一脸通红的春满,“春满姐姐别听她的,你看看我身上的衣裳还有小兰系的裙子,哪一样不是春满姐姐当日送的,我们都稀罕的不行呢。”幸亏今儿小兰身上系着那条银红裙子。 春满打量了两人,心里把那疑心就去了几分。 翠羽却是个横的,“姑女乃女乃爱打就打,轮得到你来教训?”一巴掌抡起就要往沈西身上招呼,沈西哪里会让她打着,一下闪到一旁。 挨钱芳嫒的打也就罢了,那是形势比人强,要是再挨一个丫头的打,她就真的白吃了二十几年的饭。 心里想着既然得罪了也不怕再得罪狠一点儿,道:“翠羽姐姐仔细手疼,见天里打这个打那个,莫不是要把这院里的丫头全打一遍不成?太太身边的春福春喜四位姐姐,哪一个对底下的丫头不是再宽厚怜惜不过的,就有那半瓶子水的人张狂的没边儿。我们太太那样宽厚慈善的人,没得被你带累了名声。” 说完竟有一种极畅快的感觉,好久没有这样痛快的骂人了。从小妈妈就说她嘴皮子不让人,虽然后来妈妈早早去世,她知世事艰难,收敛了脾气,论口才还是数得上的。 翠羽被骂的狗血喷头,再看四周小丫头们幸灾乐祸的目光,深觉几辈子的脸面都没了,又恨又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还不忘扑上来撒打沈西,“叫你个小蹄子乱嚼舌头,我撕了你的嘴。” 沈西正要打回去,眼角却看见穿堂口隐约出现一角葱绿色的裙角,心中一动,只护住脸,由着她往身上打了几下子。 隆重推荐 第二十五章 太太面前初露脸 果然,下一刻就见身穿葱绿色袄裙的春喜叉着腰出现在穿堂口,中气十足的吼道:“闹闹闹,大过节的也没个消停,皮都痒了不成?” 翠羽虽张狂,在春福春喜两个面前还是有些惧意的,也就渐渐收住了哭声。 春喜扫了一眼几人,伸出一根水葱似的手指头点了点,“你,你,你,你们几个跟我一起去见太太。” 点了翠羽小兰沈西还有两个看热闹的小丫头。 沈西也不整理被扯乱了的衣裳,跟着几人一起去了钱太太房里。 钱太太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春巧帮她弄头发,见了几人进来,眼皮也不抬一下,“春喜,你问问她们几个这大过节的折腾什么。” 春喜就从春满问起,待问完众人,又问了两个小丫头,事情很快就弄明白了,连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一点儿不差。 那边春巧正往太太头上插最后一个金镶宝簪子,太太瞧了瞧镜子,方转过身来看向众人。嫌恶的看了一眼粉面桃腮,衣裳凌乱的翠羽,方看向一边的春满小兰,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沈西身上。 面色略缓了些,“这么说,这丫头是好心劝架的?” 春喜脆生生的道:“是呢,太太,奴婢看她倒是个识大体的。”四个春中数她最恨翠羽,因而乐得帮沈西说两句话。 钱太太点了点头,左不过是几个丫头,三言两语交待了下去,“翠羽打十板子,降一等,她的缺就让小兰顶上。春满西娘受了委屈,回头拿二两银子赏给她们。” 翠羽顿时面如土色,小兰喜不自胜,只春喜若有所思,翠羽这惩罚虽不算轻,但也算重,难道太太真有心提拔她当姨娘?心里更恨了翠羽几分。 沈西特意留到最后,待翠羽小兰走后,还束手立在一旁。 春喜就问她,“你怎么还不走?” 沈西向钱太太深深鞠了个躬,“西娘蒙太太厚恩心中一直感激不尽,一直想着来谢太太的恩德,却怕太太事忙,打扰了太太。今儿好容易见了太太,就想给太太鞠个躬。” 钱太太嘴角微勾,“亏得你记着。”又问手都好了吗,住的惯不惯。 沈西把手摊开,“全靠太太的药膏,手已经好的七七八八的……住的很好,几个春姐姐对我极好,还送了衣裳首饰给我,我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 这下连春满春喜春巧心里都妥贴了。 沈西看钱太太面色好看,又道:“只西娘一直闲住着,手上也没个差使,心里头过意不去……西娘虽姿质鲁钝,却也一心想为太太分忧。还求太太给我安排个差使。” 钱太太略思片刻,就道:“院子里各处人都满着,一时也没有哪里缺人……你且安心住着,我们钱府也不差你一口饭。” 沈西知道她推月兑,索性直接道:“西娘别的不会,就是牛嬷嬷教过我一些保养护理的法子,袖姨娘平常的保养都是她操持的。太太若不弃,且容西娘给你试一试。你要是觉得好,也算是西娘的一份孝心了。” 哪个女人不爱美?想到袖贱人那水女敕白细的皮子,钱太太面上不由有一丝松动。 沈西察言观色,又道:“牛嬷嬷配的面脂也极好。”又向着春满,道:“春满姐姐也用过,不知好不好用。” 春满就笑道:“才用了十几天,倒是有人说白女敕了许多,我也不知如何。不如太太你帮奴婢看看。” 钱太太拿眼来看,果然见春满脸上的皮子白女敕细腻了许多,心里不由更是意动了几分,犹豫着道:“只我头发已梳好,还是下次吧。” 下次?下次不知又是何年何月。沈西含笑道:“太太放心,我有法子,保证太太的头发一点儿不乱,且也要不了多少时候,半个时辰也尽够了。” 钱太太略一沉吟,方点了点头,“且试试吧。” 春喜春满就上来帮着把钱太太扶到炕上躺下。 沈西飞快的跑到住屋拿了一盒面脂回来,又说了自己需要何物,自有小丫头拿着她要的东西过来。 等东西备齐,沈西又向春满要了一条长绸布,把钱太太的头发仔细的包好。 先用澡豆加了细盐轻轻的清洗面部,又用面脂充作按摩膏轻柔的帮钱太太按起了脸。她上大学的时候学费全靠自己闲暇的时候做工赚的,像什么家教发传单之类她全做过,打过最久的一份工就是在美容院,因而按摩手法还挺不错。 按完脸,又用牛女乃面粉蛋清蜂蜜调了面膜,又趁着敷面膜的功夫仔细的帮钱太太按摩肩部。 等面膜洗好,再涂上加了灵液的面脂。 全套动作做完,时间堪堪过了大半个时辰。 沈西小心的扶起钱太太,递过象牙柄圆形小镜,含笑道:“太太感觉如何。”她自认超水平发挥,用加了盐的澡豆洗脸会使脸部皮肤极光滑,而加了灵液的面脂则使皮肤显得白女敕,可以说这次面腊效果跟做了小型手术似的。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春喜,坐在绣墩上做针线的春满和中途回来的春福都没口子的赞叹,“太太这皮子粉女敕细白的,跟那刚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奴婢看了都喜欢……” 钱太太左看看右看看,又用手轻轻的模了模脸颊,心里想难怪凌波馆那贱人都小三十了,还盛宠不衰。 再看沈西就觉得无比顺眼,含笑道:“我觉得还行。”又问:“这保养要多久做一次。” 沈西心中一动,道:“开始几天要一天一次,等做满一个疗程,再三天一次,到最后七天一次做做日常保养就行了。”又道:“不瞒太太,因时间仓促,这次做的简单。西娘还有好些面膜方子,比这个更好几倍呢。” 钱太太笑着点点头,命春福开了首饰匣子,亲自拿了一枝赤金的梅花簪子递给沈西,“要用什么,不吝什么,回头我使人列了单子去备……明儿再来,我不是个小气的,做的好了少不了你的赏赐。” 几个春面色各异,沈西刚出门,春满就掀了帘子跟了上来,“今儿多谢你替我解围。” 隆重推荐 第二十六章 镜中少女颜如玉 沈西笑道:“春满姐姐客气了,我可不敢居功。” 春满也笑,“翠羽那个脾气,我是不敢惹她的。我还从来没见过人把她呛得这么狠呢。”又小声道:“今儿太太虽没说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她是极满意的。” 沈西长长的眼睫毛眨了眨,道:“多谢春满姐姐提点。我自打来到福园,蒙春满姐姐多次关照,我都记在心上呢。” 春满温柔一笑,“也没有帮到什么。听说你现在正在学针线,我在这上头还有些心得,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来问我。” 沈西喜出望外,“不嫌弃不嫌弃,满府谁不知道春满姐姐的一手女红简直绝了。那我可真的要来找春满姐姐学针线了,到时春满姐姐可别嫌我烦才好。” 春满笑着道:“那哪能呢。你来了我们也好说说话。” 两人对视一笑,一刹竟有了同盟之感。 接下来几天,沈西天天过来给钱太太做面膜。反正钱太太不差钱,除了基础的白芷白芍白芨之类,她还说了些珍珠粉,白丁香之类的贵重材料。钱太太倒觉得用了这些名贵的材料反更放心些似的,命人一一的备了,由着沈西用。 别的不说,有了加了灵液的面脂,钱太太的皮肤想不好都难。 闲瑕时再跟春满学针线,和蛋蛋磨磨牙,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钱府张灯结彩,府中上上下下的仆人都穿上了新衣,人人脸上都带上了节日的喜庆。 钱太太说的没错,她果然不小气,给府中众人都做了新衣,发了赏钱。 春福等四个大丫头得的更是多,除十两银子外还加两身衣裳,珠花点心之类也有。 至于沈西自己得的赏赐也是意外之喜,她的那份和四个大丫头一样。 沈西想着小梅一家对自己多有厚待,又念着红嫣用了面脂的效果和她没说出的话。跟春福打了一声招呼,揣上一盒子桂花糕核桃酥之类的点心就往原先住的下人院行去。 找到小梅,好生叙了一番话,方拐到红嫣住的屋子去寻她。 谁知红嫣却没在屋里,沈西有些失望,她如今刚在钱太太面前有些面子,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出门,这样的好机会并不多。 可惜了,只能下次再找机会了。沈西无精打采的往回走,等出了院门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沈西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正是红嫣,惊喜道:“正找你呢。” 红嫣点了点头,“跟我来。”带着沈西到了浆洗房后头一个偏僻角落方道:“我也正想找你,那药膏我用着不错。” 沈西细看她的左脸颊,原先暗红色的疤痕已经变成了淡淡粉红,如果不离得这样近都看不出来了。笑道:“不错就好,已经淡了很多。” 红嫣脸上也绽开一朵笑颜,“我原先还以为这疤再也好不了了,没想到你给的药膏这么有效。说起来我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又迟疑着道:“我说话算话,上次说的秘密也该说过你听了。只是要不等过了年我再找你。我怕你听了,这个年也过不安生。” 沈西微微一怔,“你还是现在说吧,你不说我记挂着这个年才过不安生。” 红嫣点了点头,“那好吧。”开始回忆那天情形,“那一天,我到凌波馆找碧枝,正碰上她身上不得劲,说嗓子痛口干,壶里又没热水,央我去找春碧讨杯热水喝。我去找春碧时,正看见她小心翼翼的贴在门缝上听着什么。春碧见了我连忙又是比又是划的让我噤声。我心中好奇,也留神细听起来。我不敢像春碧一样贴着门缝听,还站的略远了两步。只我耳力从小比别人好些,也能听到一些……当时我就听见熊嬷嬷说,……最无情,姨娘可千万莫存有侥幸。那个丫头不能留了……袖姨娘的声音小,我只听到一句……” 虽然沈西早就有心理准备,等听完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身体的身世听起来很复杂的样子。袖姨娘不是这身体的生母是肯定的了,这次果然是她想害自己。 红嫣看她表情复杂,道:“我就听到这么多,春碧听到的应该还多些。” “哦。”沈西还在消化刚刚听到的内容。 红嫣犹豫的道:“你不会怪我出事前没有告诉你吧。那时我也没想到她们说的是你。” 沈西摇了摇头,“不会。”她们又不熟,红嫣没有义务告诉她。 红嫣放下心来,吞吞吐吐的道:“那药膏还有吗?”。 “那一整盒都用完了?”沈西惊讶的道。古代的东西都很实在,那一瓶面脂不少,光擦那一点铜钱大的伤疤的话,用两个月应该没问题。 红嫣脸有些红,“我想着它快点好,一有空就往脸上擦。”又忙道:“要是没有就算了,这么珍贵的东西……这疤消成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样厚道的姑娘。沈西笑道:“正好还有最后一瓶,给了你吧。只是这次不用擦这么勤快了,这疤已经好了大半了,早晚擦两次就行了。不然,可真的没了。” 红嫣深深看她一眼,“多谢。”她不是爱说浮话的人,谁对她好她都记在心上。 这夜的炮竹震天,沈西躲在屋子里,第一次拿起铜镜细细的看现在的这张脸。 镜子里的少女有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秀眉如黛,嘴唇染朱,鼻梁虽不算很挺,但胜在小巧;尤其是一双翦水双眸,似早春的碧水一样清澈,却又似远山的迷雾一样迷蒙,灵秀又生动,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她原来长的也不错,只是这张面孔却是升级版的。原来的缺陷几乎全没了,平白美貌了许多,这一点儿竟是赚大了。 她往常总不敢照镜子,以免看到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如今清清楚楚的看到,倒也没心中想象的排斥。 能变美到底是每个女子的梦想。 她对着镜子里的人影儿微微笑了一笑,镜子里的人影儿就对着她微微笑了一笑。 她是沈西,不过换了一个西娘的皮囊。 可是当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西娘时,你还是原来的沈西吗? 这个问题太辩证太复杂,她决定还是放到一边,不决定用自己有限的脑细胞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 不管怎样,她都将背负西娘的一切生活下去,那么沈西也好西娘也好,名字不过是个符号罢了。 隆重推荐 第二十七章 人情冷暧谁最知 大年三十一过,钱太太就开始到各府走动,拜年送礼,吃年酒。 这一天钱太太像往常一样出了门,等下午一回来就使人来叫沈西。 沈西进了门,先看了钱太太面上一眼,很好,精神焕发,眉目间有隐约喜意。就知道定是好事了,笑着行了礼。 钱太太悦色道:“今儿到县太爷家拜年,连县令夫人都说我面皮白女敕了许多。还问我是用什么法子保养的,我跟她说了你,她还说想见一见你呢。” 沈西心中一动,能得县令夫人的赏视,就更得了一层保障,道:“西娘全凭太太安排。” 钱太太满意的笑了,春喜咬着嘴唇,暗暗瞪了西娘一眼,凭什么这种好事让这后来的丫头得了。 等沈西走后,瞅空就跟钱太太说,“西娘到底没有学过正经的规矩,乍一到了县太爷府上……万一失了体统,反倒不美,好事也变成了坏事。” 钱太太听了若有所思,第二天西娘给她做完面膜后就改了口,“我想着县令夫人历来讲究,万一……倒是不美。不如你那面脂拿一盒来,我先送给县令夫人试试。” 怎么一晚上就改了口?沈西心中思忖,面露难色:“回太太,那面脂牛嬷嬷统共只给了我两盒。如今却是没有了。”又试探着道:“要不,我再问牛嬷嬷要一盒。” 钱太太摆了摆手,那贱人要是知道是送县令夫人的,不定又起了什么坏心思,她可不敢拿给县令夫人用。 沈西就道:“不敢隐瞒太太,那面脂方子牛嬷嬷也是教过我的。只要材料齐全,却也不难……到时做好了再用精致名贵的玉盒装上,岂不更显得诚意?” 钱太太紧皱的眉头就一点一点儿展开,“你要什么材料,尽管说。” 沈西一一报来,“杏仁、桃仁、玉竹、薏仁、白僵蚕、白茯苓、白芷、天花粉、甘草、桑叶、桑白皮,珍珠粉……以上药粉各一两,买的时候让店家磨成粉,磨的越细越好,再要现熬的猪油,烈烈的酒……” 春喜竖起耳朵听着,用心的一一记下。 钱太太笑道:“这一样一样的我也记不全,不如等会儿我让采办上的去找你。” 沈西应了,想着心里的一桩心事,趁机求钱太太,“我原先同小梅最要好,她娘对我也极好……这大过年的我想去她家拜个年。还请太太成全。” 钱太太就问了身边的春福小梅是谁,点了点头,“难得你是个记恩的,我应下了。”还赏下了两方点心,一匹尺头,派了骡车。 沈西心中狂喜。 等第二天真正踏出钱府后门,心情还没有平复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钱府外的土地,觉得空气都仿佛清新些。 她曾听小梅说过,小梅家就在钱府外的巷子尽头第五家,骡车把她送到就转了回去,说定酉时来接她。 小梅家住在一个大杂院里,里面除了她家还有另外三户人家。 正在门口作耍的几个没留头的小孩子见了生人不由好奇的看过来,沈西从荷包里模出几块芝麻糖分给他们,笑着问道:“小梅家可住在这里?” 一个挂着两行鼻涕的胖小子推了推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约模五六岁的小男孩,“找你姐的。” 沈西笑道:“是小泰吧,我常听你姐姐提起你。” 小泰迟疑着问道:“你是哪位姐姐?” 沈西笑着道:“我是西娘,听你姐姐说过吗?”。 “原来是西娘姐姐呀,二姐常说起你。”小泰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忙起身带着沈西往里面走,“我姐我娘我爹都在家呢。” 沈西跟着他往堂屋走去。还没进门小泰就扬起嗓子喊了起来,“爹娘,二姐,西娘姐姐来了!” 屋里小梅娘正盘腿坐在炕上纳鞋底,小梅坐在一旁的脚墩上磕瓜子,小梅爹则坐在一张黑漆椅子上抽着旱烟袋。 一家人和和乐乐的,看着就让人艳羡。 小梅见到沈西喜的什么似的,“你怎么来了?” 小梅娘佯怪的瞅了她一眼,这话说的,忙下了炕汲了鞋,笑道:“来就来,哪儿用得着提什么东西。” 几人亲热的说了一回话,小梅娘一心留沈西吃饭,先到灶上忙活去了。沈西瞅一个空档悄悄问小梅,“春碧住在那儿?我想去看看她。” 小梅疑惑的问道:“你看她作什么?”又道:“她就住在斜对门第三家。” 沈西拉着她,“走吧,陪我去看看她。我有些事想问问她。” “那我去跟我娘说一声。”小梅转身到了厨房,回来就拿起桌子上沈西拎来的两方点心,“我娘说,大过年的空着手不好。” “我一时倒没想到,倒还要你家备礼物。”沈西略有些羞惭。 小梅笑道:“这有什么,你现在在太太院里还愁什么好点心没有?下次得了,多给我留点儿就成。” 沈西连忙点头,“都给你留着。” 两人说说笑笑。往春碧家走去。路上小梅就道;“春碧姐也挺可怜……往常那么风光的大丫头,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她娘早没了,只有老子和一个哥哥,却都是不当家的。她嫂子恨她连累自己丢了差使,见天的骂……我们半条巷子的人都听得到。也不想想当初她那差使还不是沾了春碧的光。” 两人才说着话,就听前头院子里传来一阵尖利的骂声,“……整天里要这个要那个,又嫌这茶的味儿不对,又嫌那米太糙。当自己还是原先姨娘身边的红人儿不成?……一个吃白食的……每天好饭好药伺候着,家底全被你败光了……满天下都没有我这么仁厚的嫂子……要想吃好点心好茶叶,去找柳条巷的乔婆子去。” “太不像话了!”小梅最是爱打抱不平,气的脸都红了。解释道:“乔婆子是个不入流的人牙子,她买的丫头全都是卖到那腌臜地方去的。” 沈西撇了撇嘴,这样的嫂子真是极品,不过她对害自己的帮凶可没多少同情心。 待走近些,就看到一个头戴包巾,身形瘦削的年青妇人站在左边一溜房子中西边那一间的门口,朝里面不停谩骂。前后屋子里都有人踩着门槛看热闹。 小梅抬高声音朝屋里道:“春碧姐姐在吗?我和西娘来看你了。” 隆重推荐 第三十二章 梅花玉佩 此话一出,顿时把沈西惊的三魂跑了两魂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和原先的西娘性格相差太大,怎么装也装不像,何况连遇危机,她要是像原主的脾气恐怕早就见了阎王。 认识的人好些都说她跟两个人似的,不过毕竟跟她不是太熟,而熟的小梅又有些缺心眼,所以都被她成功的糊弄过去了。 只有牛嬷嬷,养过西娘,人又精明,实在是最大的难关。 关键时刻她想起了袖姨娘对付钱老爷的绝招,哭。当然她是哭不到袖姨娘那么美,不过实用就行。“哇。嬷嬷不喜欢西娘了……这么久不来看西娘不说,好容易见了一面,竟仿佛不认得西娘似的。呜呜呜……嬷嬷都不知道,上次我被烫的有多狠,有多害怕……太太命人把我关在小黑屋子里,押我的婆子说我犯的错定要被打死……我那时多想嬷嬷在我身边,像我小的时候一样保护我……可是没有,黑通通的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胡搅蛮缠,避重就轻,转移视线,全用上了。她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 牛嬷嬷越听越是久疚,面色渐渐柔和下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好孩子,是嬷嬷不好。当时我听说你出事的时候,心里急的要命,马上就去求姨娘想法子。姨娘答应了我,后来就听说你没事了。太太还把你调到她的院子。我心里又是为你高兴,又是为你担心……你这么个身份,太太未必是真心待你……” 耶,最难的第一关通过了。 那么接下来还会难吗?沈西不禁不些小小得意,以她现在这副长相这演技穿回去,兴许还能混个影后当当呢。眼帘却难过的垂下,“我就知道嬷嬷不会不管我。可是姨娘当时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听人说我不是姨娘的亲生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也算是以攻代守吧,两个人位置立时转换,现在为难的是牛嬷嬷了。 牛嬷嬷心中一惊,脸色立马就变了,“你听谁说的?”又连忙掩饰道:“傻丫头,肯定是人家骗你的,这府中爱嚼舌头的人多了去,什么事到了她们的嘴里都变了个模样。” 沈西幽幽的道:“是吗?是春碧姐姐说的,是她亲耳听到的。袖姨娘和熊嬷嬷在屋子里密谋,……熊嬷嬷说刘府的什么公子被抓,刘府全家都入了大牢,又说什么那丫头不能留了……袖姨娘就说都怪自己没有早日除掉那个祸根,又想了个主意,说是劝服老爷大办四十岁寿辰,然后在寿辰上让我犯下大错。又能削太太的脸面,又能趁机除了我这个心月复大患……袖姨娘买通了周嫂子,让她选了我上前厅伺候又安排我到主桌服侍……然后袖姨娘又使春碧找到早就安排在陈姨娘院里的小丫头,给了珠钏十两银子,让她在上主菜的时候想个法子让我失手……我原也是不信,只是周嫂子她们都认了……竟是由不得我不信。这些,牛嬷嬷难道都不知道吗?”。 牛嬷嬷心中乱糟糟的,其实她心中已经信了,自家姨娘是做得出这样的事的。饶是她素来精明,一时也想不出来适当的话来推翻,只是道:“西娘莫信旁人的话,那春碧被撵了出去,心里恨着姨娘,她说的话哪儿能信?你听嬷嬷的……嬷嬷总不能害你。” 沈西点了点头,也不争辩,“嬷嬷自然是不会害西娘的,西娘知道。难怪春碧还说袖姨娘还特特吩咐熊嬷嬷,一定要瞒着嬷嬷你,说你素来跟我好,怕你不忍心,坏了事……” 又焦急的道:“糟了,嬷嬷还是别来看西娘了……我怕袖姨娘知道了,又猜忌嬷嬷。”趁机挑拨了一下,牛嬷嬷对她真的不错。她要对付袖姨娘,却真心不希望连累牛嬷嬷。 牛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又想到袖姨娘最近对她确是冷淡了许多,连笑容都有了几分勉强,“不会的,我出门时,姨娘是同意的了……再说我跟着姨娘十几年……她对我向来是好的。”却也无心再来追究沈西的不妥。“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太太和春碧都恨袖姨娘,她们的话不能信。” 沈西趁机退后两步,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西娘不小了,西娘知道谁是好谁是歹……嬷嬷不要再劝我……反正太太现在给我吃饱饭给我新衣穿……我比从前快活多了……袖姨娘是袖姨娘,牛嬷嬷是牛嬷嬷,西娘记着嬷嬷的好……只是嬷嬷还是莫要再骗我了。” 然后捂着眼睛一溜烟跑了。 沈西暗叫惭愧,她感觉自穿到古代她的演技就蹭蹭蹭上长,从幼儿园直接长到大学毕业,兴许没多久就升级成博士后了。 都是为了生存啊,多么无奈的忧伤。 身后牛嬷嬷伸出手想抓住沈西,却什么也没有抓到,伸出的手就这样停留在半空。 牛嬷嬷看着沈西仿佛承受着无限忧伤的瘦小身影,不禁深深的叹了口气。当年小猫似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 往常她总劝这个劝那个,劝姨娘好生善待西娘,劝西娘莫要怨恨姨娘,谁知却落到这个水火不容的结果。 是姨娘对不起这孩子。 她该不该告诉西娘真正的身世?牛嬷嬷掏出贴身的荷包,拿出一个羊脂玉的梅花形玉佩,这是西娘的亲娘放在西娘身上的。熊嬷嬷打这个玉佩的主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好容易才保下来。 如今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吗? 熊嬷嬷轻轻模索着系着玉佩的同心结,心里一团乱麻。 二月出头,不怕冷的迎春率先探出了头。 沈西手上绣着迎春的帕子也刚好到了收尾,仔细端详了一遍,还不错,有进步。美滋滋的想,她还是有几分心灵手巧的嘛。 遂收了针,咬断线头。 钱府里几个女人最近争斗的很厉害, 前几日钱老爷图个新鲜,很是宠幸了春碧几天。期间陈姨娘,花姨娘轮番上阵,最后却还是道行高深的袖姨娘取得了最后胜利。 她得帮帮春碧,念头一起又自嘲的摇了摇头。 瞧她现在堕落成什么样儿了,帮着小五对付小三。 不过她却没有什么负疚感,帮小五就是帮钱太太。这里不是一夫一妻的现代社会。 她现在靠着钱太太吃饭,自然在为钱太太分忧。 瞧她是多么忠心的员工。钱太太应该给她长工钱。 当然最重要也是帮她自己,每次一想到袖姨娘看她的眼神,她就不寒而栗。 另外据春碧隐隐透露,这府中除了袖姨娘所出的大少爷,这么多年没有别的男丁出现,居然都依稀是袖姨娘的手笔。 试想,这么恶毒又有心计有势力的袖姨娘,她怎能不小心防范?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从穿堂里慌慌张张跑来一个小丫头,“西娘姐姐,西娘姐姐,来了……”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三章 心中埋刺 沈西数出五个大钱赏给她,起身往前头正房走去。 很好,院子里几个最爱嚼舌头的丫头正在抄手游廊里作耍,有小兰,绣桔,红霞…… 有眼尖的丫头叫绣桔的看到沈西走过来,忙迎了上去,“西娘姐姐,这是往哪儿呢。” 沈西扬了扬手中的帕子,“我新绣了一条帕子,想拿过去让春满姐姐帮我掌掌眼。” 绣桔忙笑道:“西娘姐姐绣的,那定然是好的,妹妹也想看一眼呢。” 沈西微微一笑,把手中的帕子递给了她。 绣桔就捧到眼前细细的看,一面就赞道:“针脚齐整,真不像是初学的。西娘妹妹的手可真巧。” 另几个丫头也符合着赞了起来。 要是沈西骨子里不是一个二十好几的灵魂,恐怕早就被她们捧的飘飘然,不知云里雾里了。 沈西接过帕子,笑道:“一个个嘴巴上跟抹了蜜似的。我知自己手拙,这也只是堪堪能看罢了。不像春满姐姐,她绣的迎春花简直活了。” 绣桔笑道:“春满姐姐的伙计自是没得说。西娘姐姐这才学了几天,却已经能绣的这么好,可见是第一等心灵手巧的。” 小兰素来跟沈西相熟,打趣道:“快别夸她了,再夸怕她不要就飞到天上去了。太太要是向我们要,看你从哪儿再找一个心灵手巧的西娘来。” 几人就七嘴八舌的道:“不怕,到时再把她扯下来 几个人说着顽话,笑得东倒西歪,花招乱颤。 钱老爷走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 豆蔻年华的少女娇声软语,你笑我闹,看上去着实赏心悦目。 就见一个脸红红有些眼熟的丫头说道:“真快别说了,没得臊死了我。等几时我的伙计能比上春满姐姐的一半,你们再来夸我……说起来,春满姐姐的女红真是没得说,这府中我也就只见过一个人能同她相比,或许还要略好些。” 红霞跟春满有些沾亲带故,一听就有些不服气,“还有人比春满姐姐伙计更好?我却没听过。西娘姐姐倒是说说是哪一个?” 沈西就指了指凌波馆的方向:“难怪你们没听过,就是凌波馆的袖姨娘呗。” 听到爱妾的名字,钱老爷的脚步略停了停。 几人恍然大悟,“难怪呢?” 沈西就道:“说起来她才是真正心灵手巧的。我每常里听牛嬷嬷说,姨娘不光针线好,琴棋书画还样样精通,更别提那一身舞技……跳的惊鸿舞简直同真正的凌波仙子一样一样的……我爹原先就最爱她跳舞的样子……还亲手为她作了凌波仙子图……只可惜……现在都没了……”说到最后声音已是悄不可闻。 眼角瞥到钱老爷已经走得近了,慌忙道:“老爷回来了。”几个丫头忙不迭的起身行礼。 钱老爷略点了点头,目光在沈西脸上顿了顿,“你就是水袖先头那孩子?” 见沈西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抬脚进了正屋。 沈西低垂眼皮,道:“没想到让老爷撞见了,快散了吧。” 几人作鸟雀哄散。 沈西径直拿着帕子到了春满的屋子,钱老爷这样子像是听进去了呢。反正她不是袖姨娘亲生的这事也没得到验证,府中除钱太太春碧春福春满和凌波馆的几位外谁也不知道。 所以由她说这话,效果最妙不过的了。 听说钱老爷当初就是被袖姨娘的惊鸿舞迷住了。 这天下有哪个男子能容许自己喜爱的女子用取悦自己的本事去讨好别的男子?虽然是过去了。 后来就听说钱老爷连着三天歇在了春碧处。 不过凌波馆那位到底本事不小,第四天就在路上堵到了钱老爷。 也不知怎么解释伺候的,反正过后也不见钱老爷对她有任何冷淡。 沈西从来也没指望凭这一两句话就使钱老爷弃了袖姨娘,不过是在他心中先埋下一根刺罢了。 只要他心中有了这根刺,以后袖姨娘再出什么事,他兴许就不会一心相护了。 “县令夫人说那面脂用着不错,又向我讨呢。”这一天帮钱太太做完面膜后,她忽然道。 沈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那西娘再做。一两天就得。” 钱太太点了点头,悦色道:“回头那新得的织锦,你拿一匹去。” 沈西含笑道:“为太太做事,是西娘的荣幸,哪能要太太的东西呢。”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太太如此厚赏,西娘做事可就更有劲头了。” 转头就推春福,“听说这织锦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春福姐姐,快去开箱子,我分一半给你,快做成衣裳穿到身上。那样就算太太后悔了,也收不回去了……” 春福也故意道:“那可要赶紧的。”又故意拔拉腰中的一长串钥匙,“怎么越着急就越找不到是哪一把呢?” 钱太太忍俊不禁,板着脸佯怒道:“我现在就后悔了,春福快停下。” 沈西就可怜兮兮的看着钱太太,“太太……太太贵人玉言,可不兴反悔的。” 钱太太就再忍不住笑起来,“瞧你这个小蹄子。又想拿我的东西又可劲的编排我。” 春福笑道:“还不是仗着太太疼她。”又故意含酸道:“自她一来,太太眼里就再没有我们几个了。什么好东西都舍得给她……” 又故意转身欲走,“太太既心里没了春福,快放了我家去吧。” 沈西忙拉着她,笑道:“姐姐慢点,要是太太不赏我尺头我们再一同家去。” 钱太太捧着肚子笑了一回,笑完方道:“索性再拿一匹出来,给你们俩和春满春巧一人各做一身衣裳,也省得你们一个二个又是说我小气又是说我偏心的。” 沈西笑的眉眼弯弯,“太太最大方了,谁敢说太太小气西娘立马去撕她的嘴。至于偏心嘛……西娘只巴不得太太的心再偏一点儿呢。” 这话一出,钱太太,春福,春满,春巧,全撑不住笑了,指着沈西道:“你看这个小蹄子,忒贪心了吧。” 沈西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几个女人,扁了扁嘴,这也算是彩衣娱主吧? 其实钱太太人不错,性子爽快心地也不坏,不然沈西和春福她们也不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 隆重推荐 第三十四章 再上眼药 几人笑过一回,有钱太太的准话,春福当真去开箱子取织锦了。 沈西碰了碰钱太太面前的茶盏,见已经冷了,就提着小铜壶往茶水房走。 在门口正碰到春喜,对方狠狠瞪了她一眼。 泡茶原先是春喜的差使。自上次那事以后,春喜在钱太太面前就渐渐淡了下去,虽然没说降等什么的,但却也不大叫她到跟前伺候。 沈西不以为意,她自认从没有踩过对方,提着小铜壶径自去了茶水房。 等她烧好茶,倒了一杯在青碧色汝窑茶盏里装好端到正屋时,却意外看见钱老爷居然也在。和钱太太两个人好像在说着什么,依稀听见“梅大人”“贺寿”之类的字眼。 沈西眼观鼻,鼻观心,端着茶盏道:“老爷好。不知老爷在此,还请老爷稍候,容西娘再去倒一杯茶来。” 却是把手中的茶递到了钱太太手中。 钱太太心里极妥贴,等沈西端了另一杯茶送到钱老爷手上时,就笑着道:“老爷尝尝,跟原先的可有不同?” 钱老爷掀开茶盏,轻轻呷了一口,只觉得口齿留香,比原先喝的茶都要香醇些。点了点头,道:“这是什么茶,竟比别的都香些。” 钱太太笑道:“也不是什么稀罕的茶叶,就是寻常的青城雪芽。”看钱老爷显然不信,又道:“说来也怪,往常也不觉得这茶如何出色。经西娘一泡,却觉得与其它的茶叶不同似的。” 钱老爷是爱茶之人,又小小品了一口,看了一眼沈西,原是认得的。问道:“你是怎么泡的。” 沈西犹豫了一下,说白了也没有什么,这个时代多喝茶团和蒸青工艺所制的茶叶,还没有炒制的茶叶出现。 沈西就拿了那蒸青制好的茶叶去让小梅娘略略炒了一遍,虽不及前世的炒茶,却也比一般的茶叶略香些。 真说出来恐怕又问从哪里学的,倒不好解释。就斟酌着道:“西娘也说不清楚,泡也像别的姐姐一样泡的,只不过泡的时候小心仔细些……再就是把头一道略苦的茶泼掉,把第二道茶才端来。” 听起来是没什么出奇的,只是端上第二道茶这一点显得更细心些罢了。 钱老爷不再问,含了一口茶叶,眯着眼睛细细回味,“也难怪,我记得袖儿也泡的一手好茶。” 钱太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沈西心头一跳,这倒是个好机会,道:“虽然西娘记不得了,只是却是听牛嬷嬷讲过。姨娘一早就泡得一手好茶,那时候,我爹……只喝她泡的茶。” 说到最后看到钱老爷黑沉沉的面色,方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似的,慌乱道:“西娘多嘴,西娘多嘴。”束手退到了一边。 钱老爷顿时觉得手中的茶没了滋味。 第二天早上就听说昨儿凌波馆摔了一个汝窑的茶盏。 不,这会儿已经是两个了。不过昨儿那一只是钱老爷摔的,今儿这只却是袖姨娘自己摔的。 袖姨娘摔了茶盏尤不解气,恨恨的道:“老爷不知是怎么了,这一个月里连着生了我两回气,在往常可是没有的事……又说想看我跳舞,又说想我给他做的衣裳,如今又说想喝我泡的茶……这事情要是都让我做了,还要这满院的丫头做什么?” 说着又是一阵气闷,随手又摔了一个金边茶盏。 熊嬷嬷偷眼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心里老心疼了,这可要十两银子一个哇。嘴里劝道:“姨娘莫气,仔细气坏了身子。依老奴说,这可是好事,说明老爷心里在意你,只稀罕姨娘的舞姨娘的针线和茶。不然,怎没听说老爷向暖香院那两个狐媚子要这个要那个?” 袖姨娘脸色方好看了些,眉头微蹙,“这茶也就罢了,针线我也能动上几针,只这惊鸿舞,我都多少年没跳了。都生了三个孩子的人了,身段哪能比得上从前,却是再也跳不了了……老爷也真是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熊嬷嬷无责任的劝道:“兴许老爷只是一时之兴,过两天也就忘了。” 袖姨娘心里却有些担忧,“虽这么说,却也不是什么好兆头……老爷这个人我知道,断不会无缘无故起了这样的兴头。” 说着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就罩上了寒霜,“我这才觉着,老爷这两次生我的气,都是收用了春碧那贱婢以后的事……你说,这会不会是她挑拨的?” 熊嬷嬷略一思索,“姨娘说的是,细想想这一个月来,老爷除了姨娘这里,数歇在那贱婢房里的最多。” 袖姨娘气白了脸,“贱婢,以为跟在我身边几年就能学了我的本事不成?……早晚收拾了你。”手上却下意识的模了模自己的脸,那贱婢自然比不上自己,可是挡不住她年纪小啊。 想了想道:“去把牛嬷嬷叫来。” “姨娘叫她做什么?”熊嬷嬷有些不情愿,被袖姨娘一瞪,方才乖乖的去叫。 片刻,穿着酱色褙子的牛嬷嬷低着头走了进来,“姨娘,你找老奴?” 袖姨娘已经换了笑脸,“近来风大,模着脸上的皮子有些紧,你准备准备帮我做个脸吧。” 牛嬷嬷忙命人准备了东西,扶着袖姨娘躺下。 等敷上面膜,袖姨娘忽然道:“听说西娘那丫头也会做脸,如今太太的脸都是让她做的?不知她学了你的几分手艺?” 牛嬷嬷心中一惊,她上次其实就是去问西娘怎么会这些东西的,结果被一打岔,却没顾得上问。 都说西娘的手艺是跟她学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教过对方这些,只西娘小的时候在旁边看过几次。小心的道:“老奴并没有正经教过她……” 袖姨娘倒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你从小就喜爱她,把手艺传给她我也不怪你……听说她如今混的不错……你回头去找她……就说我心里还是有她的……有什么事来提醒一声……太太那个人怎会真心对她,到最后还不是要靠我……” 牛嬷嬷暗暗苦笑,她明白姨娘的意思,只是想到上次西娘话里的恨意,只得含糊的道:“老奴省得。” —————— 一年一度2。14,祝我亲爱的书友们有伴的甜甜蜜蜜,单身的桃花朵朵开! 某西插腰瞪眼:那我呢?承诺好的美男呢?到现在一个美男也没看到。唯二的两个男人还一个是啤酒肚有夫之妇,一个刚断女乃没多久。你坑西呀你。 某花眨了眨眼睛:怎么没有?人家蛋蛋可是正经的雄性神兽,我敢保证它长大后绝对是美男中的美男。 某西鄙夷的瞅了某花一眼:你也知道它是神兽,它还 ,口味真重! 某花拿心相印牌纸巾狂擦汗(其实人兽恋也很有爱的有没有):那个,放心,美男是会有的。马上就有,很快就有。 隆重推荐 第三十五章 荆州拜寿 第四十章 主仆密议 梅夫人脸色发红,手握的更紧了,“女乃娘,我想去看看那水袖,你和我一起去,这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方嬷嬷忙道:“可别!”看梅夫人不满,又解释道:“老爷是荆州城一城之主,又素来清廉。那钱县丞却只是个八品小官,又是捐来的。你这冒然一去,别人不要生出千般万般的猜测。没得累了老爷的清名……何况,当年那事可是要人命的大事……你要是露出什么苗头,那可怎么是好。这一大家子恐怕都跑不了。” 梅夫人渐渐松了手,两行热泪从眼窝里流了出来,“为了这个,为了那个。只苦了我的孩儿……一想到我的孩子从小不在我身边,跟着那人东躲西藏的不知受了多少苦,我这心里就跟千万个刀子在剐似的……当初都怪我爹。好恨心的爹,好恨心的外公。” 关于夫人父女之间的敏感话题,方嬷嬷不好插嘴,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梅夫人哭过一阵,擦了眼泪,抬起头来,坚定的道:“我不管,这孩子我真看着亲。虽说女乃娘你这样说那样说,我心里却有一种感觉,定是不差的……我一定要想个法子看看那水袖……就算就算最后不是,她既救了二郎,我认她做了干女儿也使得。” 方嬷嬷闭目沉思,知道不好再拦着夫人了,道:“我倒有一个法子,虽然唐突了些,但好歹能遮掩过去……秦家妹子也是见过水袖的,不如,寻个借口让她跟着钱太太一行去江陵……到时见了那水袖,再作打算。” 梅夫人眼睛一亮,“这使得。” 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拿帕子把泪痕轻轻擦掉,又仔细补了粉,扑了胭脂,待遮了看不出什么了方才放心。 想了想,又开了首饰盒子捡那好的拿出几样,镯子,坠子,钗子都有,和原来准备的那些一起放到了一个镶镙钿红木匣子里头,方扶着方嬷嬷的手一起去了花厅。 花厅里自梅夫人走后倒也没冷了场,秦嬷嬷想着趁机为夫人的失态找个好理由,笑着和钱太太道:“我还难得见我们夫人跟哪家太太这么投机。” 钱太太面露喜色,“蒙夫人看重是我的福气。” 秦嬷嬷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说起来太太当我们夫人怎么对名字有袖字的女子感兴趣?” 看见钱太太如愿露出大为好奇的样子,才仿佛有些难以启齿似的,“却是因当年的一桩旧事……我们夫人一位长辈府上也有一位叫水袖的,却是身边的大丫头……夫人那长辈对那水袖好的跟亲女儿似的,谁知那水袖却伙同外人骗了夫人那长辈的钱财逃走。害得夫人那长辈为此抑郁了好几年,我们夫人从此就恨上了叫水袖的……所以一听到太太提到府上姨娘叫水袖,就想着为那长辈多问几句。” “真的?”钱太太咧嘴一笑,一时被最后一句引得仿佛找到了知己之感,下一秒才觉得有些幸灾乐祸似的,忙收敛了神色,露出同情之色,“那叫水袖的丫头真正是可恨!” 看秦嬷嬷没有不悦之色方接着道:“要我说这天下名字叫水袖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秦嬷嬷眼睛闪了闪,同仇敌忾的道:“可不是嘛。” 又拿了别的话引开,她是个长袖擅舞的,又会说话又会逗趣,倒让钱太太觉着同梅夫人在时更自在,倒把刚刚梅夫人的失态抛到了脑后。 “这就是府上二姑娘?真正是花容月貌,美玉一般的人儿。又娴静又稳重……太太是怎生养出来的?……这以后怕不要被媒人踩烂了门槛……”秦大娘把钱贞嫒一阵好夸,钱太太比听什么话都高兴。 嘴角有忍也忍不住的笑意,“她呀,也就是面上光。倒是知州姑娘,长的又好又如此娴静,让我好生羡慕……我家贞娘倒也有几分聪明,什么东西看过两遍没有不会的。只可惜却是个姑娘……她要是个小子,我这辈子也就不愁了。” 秦嬷嬷就劝她:“姑娘又如何?以后找个好婆家风风光光的嫁了,不比什么都强?”把话题往自己想的地方引,看向沈西,“要我说钱太太你就是会教人,不光姑娘教的好,就连身边的丫头也一身的本事。” 钱太太被夸的有些晕乎,笑的合不拢嘴,“哪里,哪里。” 秦嬷嬷淡淡笑笑,转向沈西,笑着问道:“那天一片忙乱,没顾上问小娘子。不知小娘子是怎么帮我们二郎止的血。就连后来请的孟大夫都说幸亏伤口处理得当,血止的早,不然二郎的伤就危险了。” 沈西心中一咯噔,来了,还好她这两天已经想好了说辞。定了定心神,道:“说来也是侥幸,我曾听府中一个嬷嬷说按膻中和曲池两个穴位可以止血,当时心中惊慌的要命,只知道拼命按住那两个穴位,又拿帕子使劲去堵伤口,也知怎么地,那血渐渐就止住了。” 钱太太插话道:“是牛嬷嬷吗?”。 如今只能推给牛嬷嬷了,谁叫她的人际关系实在单薄的可以。沈西硬着头皮道:“是。” 秦嬷嬷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又问:“小娘子当时是怎么走到偏院的?可看到歹人长什么样?” 沈西陷入追忆,道:“当时我们太太和两位舅太太去听澄心大师讲禅,就放我们这些丫头各自去耍。我和要好的玩伴小梅几个约好去后院扔香囊,途中我看那块俊貌石,就多看了一会儿,谁知一转头就发现小梅几个都不见了……我就一个人往后院走去,谁知走着走着,却走到了一个几近荒芜的院子,心里想着不对,正要退回去,谁知脚下却碰到一个东西,险些摔倒。我定睛一看,却是一个半边身子染了血的血人,当时真是吓死了,魂都差点没了,想要跑走,到底不忍,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就留了下来……至于嬷嬷说的歹人,我却没看见,不然也不敢留下来。” 真正的假话就是有真有假,而且话说的越详细越让人觉得是真话。 这一番话沈西对钱太太讲过。钱太太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秦嬷嬷心中思忖,这一番话倒听起来没什么可疑的,笑着道:“小娘子这路真是错的好,这么巧的事,真正是菩萨保佑。” 沈西暗吁一口气,总算蒙混过去了。 钱太太和秦嬷嬷又说起了话。 梅采华端端正正的坐着,钱贞嫒则很是拘谨,也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 沈西有心和梅姑娘梅采华多亲近亲近,只可惜对方好像不知是清高还是腼腆,竟比她还拘谨似的。客气的说了两句,“两位姑娘喝茶。”“两位姑娘尝尝这点心。”就又端端正正坐着了。 沈西绞尽脑汁,方想到个不错的话题,“不知贵府二郎伤势如何?” 梅采华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感激,“大夫说无甚大碍了。幸亏小娘子你帮我弟弟及时止了血,等请来大夫都说万分庆幸,那么大的伤口,不然光流血都要流光了……小娘子大恩,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嘿嘿,沈西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当时她的目的不那么单纯。不过现在看到梅夫人和梅采华,她不由庆幸当时救了梅二郎。“只是刚好碰到了,总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那边钱太太好容易把话带到了自家老爷的前程上头,“……做事仔细,差使上头与旁人绝不差什么……论威望也都是尽够的……将离任的吴县令也赞过……我家老爷一直心仰知州府大人……只可惜知州大人贵人事忙,一直无缘觐见。” 原来是揣着这个心思,秦嬷嬷暗嗤一声,“我们老爷素来公正清廉……” 正要把话堵死。 却听重新出现在在花厅门口的梅夫人道:“我们老爷素来公正清廉,公务繁忙。不过大家说起来也是同僚,钱县丞若是得闲……我们老爷也不会拒人于千里。” 钱太太狂喜,连声道:“闲的很,闲的很,近日一定到府上拜访。” 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关切的问道:“梅夫人感觉可好过些了?” 梅夫人走来坐到原来的鸡翅木雕梅花大椅上,“吃了一丸子安神丸,却是好多了……”和蔼可亲的和钱太太攀谈起来。 ———— 多谢掷笔画爱童鞋的平安符,鞠躬!那个,为表谢意,明天加更。 隆重推荐 第四十一章 打道回府 方嬷嬷趁机拉了秦嬷嬷到外头商议去了。一离了花厅方嬷嬷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 秦嬷嬷面带一丝不确定,“倒不像有什么不妥。”把刚刚的话一句一句的学了。 方嬷嬷面带思索,“这可就真难说了。” 秦嬷嬷面带恳色,“我倒是想这西娘是真的。这些年夫人心里太苦了。” 方嬷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我何尝不这样想?只是这事兹关体大,万一有个什么不妥,那真是要命的事。你不知道夫人心中极喜欢这西娘,竟像是认准了似的。这是与不是都扯夫人的心肠。” 了然的看了秦嬷嬷一眼,道:“不过要是这次是真的,你那大儿子也不用在外头奔波了。要说这些年他跑东跑西的也真是辛苦。” 秦嬷嬷有些着恼,“为夫人办事是他的本份,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这次要是不是,再让他在外头找个十年八年的我也没二话!” 方嬷嬷似笑非笑,“你真不心疼儿子?”看秦嬷嬷面色不好看,知道该适可而止,道:“夫人想让你跟着西娘去钱府看看那袖姨娘是不是那人。” 梅夫人一边和钱太太说着话,眼睛却更多的往沈西身上瞅,沈西偶尔发现了就回之甜甜一笑,倒让梅夫人恨不得立时搂了她在怀里才好。 走的时候,梅夫人握着沈西的手,把准备好的镙钿红木匣子递到沈西手上,“好孩子,都是我年青时候的首饰……你拿着戴。”好容易忍着才松了手。 又对钱太太百般嘱咐,“这孩子救了我家二郎的命,实在不知怎么感激才好。我又看着她实在喜欢,还请太太好生善待。” 钱太太连忙点头,“夫人放心,我一定拿她同家里几个姑娘一般看待。” 虽得了钱太太保证,梅夫人却到底不放心,含糊着道:“我膝下就华娘一个女儿……这孩子是个跟我投缘的……等老爷一回来,两下里一商议……便是接过来养着也使当。” 钱太太眼睛一下子睁的浑圆,没想到西娘竟得了知州夫人这样的看重。信誓旦旦的道:“这孩子我看着也极好,也一向最喜爱她不过……回去就让她跟贞娘同住……定一样的看待。” 梅夫人对沈西的好,沈西自然也感觉得到,又看着她那张酷似妈**脸,一时恨不得就长长久久在她身边才好,眼里不由就含了泪,倒让梅夫人更是万般不舍。 回头就埋怨方嬷嬷,“我说让秦嬷嬷今儿就跟着一起去的好,早一天见到早一天安心……偏女乃娘说没个由头,非要迟几天。” 方嬷嬷少不得好生安抚了她一遍,“也就只差这几天。何况就算现在去那水袖也不在祝府。不如等她们回到江陵,秦大妹子那时再以去看西娘的名义去也不迟。” 钱太太得了这样的好消息,哪里还在娘家呆的住。命人速速收拾了东西,第二天就起程回了江陵。 荣归的钱太太走起路来都觉得份外有劲,等把事情告诉钱老爷后,又被狂喜的钱老爷狠夸了几声贤妻,心里更是无比受用。 只是在稍后听到这些天老爷在帐上支了好几百两银子,给府中几位姨娘都打了新首饰,尤其是凌波馆,更是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换了新,好心情顿时减了七八分。 私底下和吴嬷嬷说话就不由的发起了怨言,“劳心劳肝的为他奔走也不知为了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便宜那贱人和她儿子。” 吴嬷嬷劝道:“太太是正经的嫡母,大少爷口里都是喊太太才是母亲……还怕他以后不孝敬。” 钱太太冷笑一声,“说是这样说,可是鹏哥儿可在我身边养过一天?他口中叫我母亲,心里怕是叫那贱人才是娘……说起来,我这肚皮怎么就是不争气,没能怀个哥儿。” 这话吴嬷嬷就不好说什么了,心里想到一事,道:“不如叫春碧过来问问?她上个月也服侍了老爷十几天,兴许就有了……要是生个哥儿,太太抱到跟前养着,也就跟亲生的没有两样了。” 这话勾起了钱太太的兴致,“女乃娘快去。” 吴嬷嬷依言出去,片刻面带喜色的走了回来,“太太大喜。老奴刚刚过去,正碰上春碧一阵干呕,说是已经有两三日了……我又问她小日子,却是已经迟了好几天。我看着大半是有了的意思……我想着她身子不便,就没叫她过来。” 钱太太一惊一喜,“真的?” 吴嬷嬷点了点头,“约模着不假。” 钱太太急道:“回头让陈瑞家的使个人去叫个大夫来把把脉,也就知道了。” 吴嬷嬷拦道:“太太还是别,一个是为这日子还早,未必把的准……再则就是未免那几个知道了,又出什么妖娥子。” 钱太太想了想,点了点头,“女乃娘说的是。” 话是说的好,可是等第二天看到袖姨娘带着钱芳嫒和鹏哥儿来请安时志得意满的样儿,钱太太就忍不住起了一阵无名之火,顿时把昨儿的话抛到了九宵云外。 “太太安。”“母亲安。”三人先后行了礼。 钱太太淡淡点了点头,“坐吧。” 袖姨娘,鹏哥儿就坐了右边的椅子,钱芳嫒则挨着钱贞嫒钱淑嫒坐下。 钱贞嫒钱淑嫒两人头上戴着一模一样的蜻蜓立荷赤金钗,头挨着头说着在荆州得的礼物。钱淑嫒一向和钱芳嫒不对付,有意刺刺钱芳嫒,故意扶着头上的金钗道:“二姐姐,这金钗不亏是大舅妈在荆州荟珍楼 特特为我们定制的,样式别致,做工也精细,妹妹一见就喜欢的不行。” 荟珍阁是荆州最有名的首饰铺子,江陵富贵人家的女眷们莫不以拥有一件荟珍阁的首饰为荣。 钱芳嫒本就因没去成荆州心中着恼,这下心里更泛了酸,恨恨的道:“都是一样钱府的姑娘,凭什么你们都得了,我却没有?” 钱淑嫒斜睨了她一眼,“那我们可就不知道了,谁让你没去给外婆拜寿。” 她倒是想去可是没人带她去。钱芳嫒被噎了一下,恼羞交加,“你……” 袖姨娘在旁边听了,眼睛一闪,顺手拔下头上的赤金蝴蝶钗递给钱芳嫒,嗔怪道:“你这孩子,眼皮子怎么这么浅,不过是一支钗。你要是嫌首饰少了,姨娘这支钗且拿去戴就是。” 钱芳嫒接过金钗,打量了一遍,啧啧啧的赞道:“姨娘,这上面的蝴蝶竟像是真的一样。”一面又道:“我虽然喜欢,却不敢要,这比翼一起飞钗可是父亲对姨娘的一片心意,还是姨娘自己戴吧。” 袖姨娘嫣然一笑,眉梢间全是春情,“不过是一支钗,我那里多的是,给了你你拿着就是。” 不得不说,袖姨娘和钱芳嫒两人再一次成功的激怒了钱太太。 钱太太恼怒的瞅了所谓的比翼一起飞赤金钗一眼,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装作不屑的道:“真正是眼皮子浅。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件呢,不过是一支普通的金钗。连个丫头手中的都比这个好。” 隆重推荐 第四十二章 金钗惹祸 丫头也能有这样精美的钗子,袖姨娘一千个一万个不信。太太这是忌妒的晕了头,信口开起河来,她倒要看看太太等会儿让哪个丫头变出一支更好的钗子来,索性不动声色的道:“太太见多识广,自不把一支钗放在眼中。只是恕奴家见识浅薄,奴家身边的丫头却没有一个用得起这样的钗子。兴许太太身边的丫头体面不一样,不知是哪个丫头有更好的钗子,何不拿出来让奴家等开开眼界。” 她算准了这次要狠狠削一削太太的面子,却不知今日她注定要失算。 多年的老对头了,钱太太虽屡战屡胜,却也早就模清了袖姨娘的性子,等着瞧吧。挑高了眉毛,对着沈西道:“西娘,去把知州夫人送你的钗子随意拿一支过来给袖姨娘掌掌眼吧。” 沈西很无奈,却不得不配合,只得应了是,回到屋子里去拿钗子。 这个钱太太,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她并不是个蠢的,只是听不得见不得袖姨娘。一见了对方,五分的智慧顿时成了负数。 不过钱太太对她却着实不错,尤其是从荆州回来后,更是恨不得把她当菩萨供着。 又是让人收拾牡丹院的厢房,又要派丫头到沈西身边服侍。 不过都被沈西硬是推掉了,住好房子,穿好衣裳,有人伺候,好吃好喝,她也想。 只是现在事情未必就是板上钉钉,若是把心思全都放到这上头。万一到时有了意外,落了空,她说不定连现在苦心经营的地位都没了。 所以她还是坚持住到了原来的小屋,坚持到太太房里伺候,虽然太太不让她做什么,姿态到了也就是了。 不管什么时候,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沈西回到屋子后,拿钥匙开了柜子,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捧出那个镙钿红木匣子。 轻轻打开,满室生辉。 梅夫人送的首饰她都不能带,不是不好,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她平常小心翼翼的藏着,偏钱太太今儿大嘴巴说了出来。 赤金镶红宝石的步摇,拇指大的珍珠耳环,绿莹莹的翡翠镯子,恐怕太太匣子里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她一个小丫头怎么敢戴。 梅夫人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给些不能用的东西。 要沈西自己说还不如给些真金白银来的痛快。 不过她看得出来,梅夫人是真心对她好。 世上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沈西模着沁凉的翡翠镯子出了神。 要是梅夫人真是自己的娘亲就好了。 失神片刻,想到钱太太的吩咐,取出一支最不起眼的赤金镶红蓝二色宝石钗。 又小心的收好匣子,方拿着金钗往上房走去。 屋里钱太太正说到知州夫人对她多和气,又有多喜欢西娘,还有意收西娘为干女儿等等。 袖姨娘心中一惊,抬头正看见拿着钗子进来的沈西,眼里飞快掠过一丝狠色。 钱太太接过沈西递过来的赤金镶红蓝二色宝石钗,在手中晃了晃,“既是想看,就开开眼吧。” 袖姨娘接过,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果然好东西。” 钱太太脸上顿时露出了自得之色,钱芳嫒却不甘心失了面子,何况她一向看沈西不顺眼,接过钗子颠三倒四的看了一遍,嘴唇歪了歪,“不知是哪年哪月的样式了,又老又丑,现下谁还戴这种。” 顺手把钗子往沈西身上掷去。 沈西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往旁边一躲,那钗子刚好打到她的袖子,然后砰然掉到了地上。 “哎唷。”却见鹏哥儿猛然跳了起来,口里直叫疼。 袖姨娘顿时大急,凑过来问道;“鹏哥儿,砸到哪儿了,让姨娘看看。” 鹏哥儿眼睛泪花闪烁,疼的直吸气,指向右脚。 袖姨娘小心的褪下鹏哥儿的鞋袜,只见白生生的脚背上一块青瘀格外显眼。 顿时心疼的什么似的,看向钱芳嫒的目光就带了几分责怪。 钱芳嫒脸色发白,又是懊悔又是迁怒,朝着沈西劈头盖脸的骂道:“都怪你,一个钗子都接不住……要是把鹏哥儿砸出个好歹,你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沈西冷冷道:“要不是四姑娘拿钗子掷我,怎会伤到鹏哥儿?没听过行凶的误伤了人,还要把罪名按在受害人身上的道理。” 钱芳嫒面色一僵,“你好好的,哪里受害了。要不是你躲到一边,怎会伤到鹏哥儿?” 沈西冷笑一声,“四姑娘意思是我就不该躲,就该让这钗子狠狠的砸上不成?” 钱芳嫒避而不答,“这会儿天气还冷,穿的厚厚的,就算你接不住,砸到身上也不会怎样疼。” 简直是强盗逻辑。沈西深吸一口,“既然不会疼,那不如四姑娘站在这里让我砸一回。” 钱芳嫒面色涨红,“大胆。你敢砸我?不过是个下溅的……” 一直看戏的钱太太开口斥道:“好了,四丫头伤了鹏哥儿不知悔改,还在这里难为西娘,真是不成休统。回头给我把那女诫女则好生抄个几遍。” 说完看也不看钱芳嫒羞恼的脸色,装模作样的问道:“鹏哥儿没事吧?” 袖姨娘帮鹏哥轻轻揉着脚,低着头看不清脸色,“所幸只是瘀青。” 钱太太有些遗憾又有些幸灾乐祸,看着袖姨娘母子亲近的样子又是一阵心酸,“那也不能马虎了,回头从我这儿拿一盒上好的药膏回去。鹏哥儿可是老爷唯一的儿子。”又嘀咕了一句,“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她自以为压低了声音,却不知她嗓门向来不小,虽压低了声音,屋子里离的近的人却有好几个都听见了。 袖姨娘心中一震,太太这话什么意思?手下就重了几分。 “姨娘。”鹏哥儿脚乱动,忍痛埋怨道。 袖姨娘回过神来,歉意的道;“姨娘手重了。”却也无心再揉,示意丫头帮鹏哥儿把鞋袜穿好,肠子却已经绕了几绕。 春碧那贱蹄子真的有孕了?西娘那臭丫头真的得了知州夫人的青眼? 这可真了不得。 一回到凌波馆就命人去查。等得到确切消息,心里已是翻江倒海。 春碧有孕的事在有心人的推动下,不出半日,整个钱府都知道了。 知道消息的春碧当场就一阵好吐,这么多年了,太太还是这样沉不住气。 陈姨娘和花姨娘顿时也坐不住了,纷纷过来打探消息。 春碧又是不厌其挠,又是担惊受怕,硬是忍着仔细把脸上颜色仔细修饰了一番,连着两日到钱太太屋里请安,口里只说前两日着了凉,伤了胃,吐了两回,倒生出了这场误会。 钱太太有心弥补,也口口声声的配合春碧的说法。 这种说法一出,倒也把府中流言刹下去了几分,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而春碧最担心的袖姨娘却全所未有的安份。 隆重推荐 第四十三章 后院风起 大太阳底下,小梅涨红着脸,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沈西的小屋,进门就大声道:“西娘,二姑娘要升我做二等丫头了。” “真的?”沈西把红木匣子重又关好,欢喜的道:“真是太好了,可见二姑娘极喜欢你。” 小梅兴奋的点点头,“我姐说我以后比她还好呢,二姑娘是嫡出,她跟的三姑娘不过是庶出……以后我一个月就能拿一两银子了呢……这可全亏了你……”竟是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 沈西笑道:“我也不过提了几句,还不是因你自己投了二姑娘的缘。” 小梅喜的脸上的笑怎么也停不了,说了两句话,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听说知州夫人有意认你做干女儿,不知是不是真的?” 沈西微怔,道:“这都还是没影儿的事,哪能当得了真?” 小梅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说,不过要是知州夫人要是真的认你做干女儿的话那就真的太好了……那西娘你就跟二姑娘一样了……不,比二姑娘更金贵。” 沈西只笑笑,伸出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这话可别在别处说。” 小梅得意的道:“我知道,也就我们私下里说说。” 眉头一皱:“我得去告诉我娘一声。” 沈西笑着点点头,看她连走带跑的消失在门外,就连背影仿佛都透着喜气。 其实像小梅这样也很好,心愿很容易满足。 其实她想要的也不是很多,一份自己喜欢又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一个自己喜欢对方也喜欢她的他,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然而在这样没有人权的社会,又是这么个身份,想要实现愿望实在是任重而道远啊。除了努力,还需要运气。 “西娘姐姐,你的饭。”正出着神,一个穿杏黄色褙子提着黑漆食盒的小丫头笑着迎了上来。 却是平常帮她送饭的小丫头玲儿,沈西温和的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玲儿眼睛闪了闪,笑道:“还不是怕西娘姐姐饿着。” “你有心了。“沈西笑了笑,却也没多想。自从荆州回来后,玲儿就对她殷勤的很。 其实不光玲儿,这府中的丫头婆子如今见了她,莫不是西娘姑娘长西娘姑娘短的叫着,同她原来在浆洗房时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就是人情冷暖。 同样是中饭,福园耳房里,伺候春碧的丫头雁儿在门口张望了好几遍,却还不见人来。 嘴里嘀咕着,“怎么今儿的饭还没来,不知道姑娘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禁不得饿……小银这小蹄子做这么个事也做不好。” 正念叨着,方看见小银提着一个福字黑漆食盒匆匆走了过来,一进门就陪笑道:“姑娘恕罪,今儿饭送的迟了。许是早上贪吃了几块猪油糕,今儿肚子老疼,本想着寻个人先送过来,又想着姑娘素日里吩咐不要经了别人的手……所以就迟了许多,姑娘等的急了吧。” 猪油糕又油又腻,府中一般的丫头都不大爱吃,偏小银就喜欢吃这个。 “贪嘴的小蹄子……”雁儿柳眉倒竖,还待再骂,却被春碧拦了下来。 春碧笑道:“做的好,宁肯迟些。” 用银筷子轻轻在菜里挑了挑,见没有异样方开始吃起来。 这顿饭比往常迟了足有一柱香功夫,春碧肚子真有些饿了,觉得饭菜都比往日里香甜些,饭也比平常多吃了半碗。 厨房通往福园的主道上,一个穿粉红褙子的小丫头一路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的向东走去。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正看到一个穿靛青色褙子五十多岁提着食盒的妇人在墙根来回走动。 忙笑着迎了上去,“嬷嬷。” 妇人闻言忙停下脚步,惊喜的问道:“送过去了?” 小丫头笑着点了点头。 妇人脸上顿时露出似赞赏似欢喜又似乎带着一点狠毒的神情,“做得好。嬷嬷就知道你是个机灵能干的。”递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过去。 小丫头打开荷包一看,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这都是给我的。” 妇人笑着点了点头,“好生办事,亏不了你。” 小丫头用力的点了点头,妇人似想起什么似的,“瞧我,这一时半会的竟忘了把姨娘的饭菜送过去。也不知凉了没有。”然后打开食盒,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好几样菜,颜色浓烈的红烧鲤鱼,清爽的素炒银芽,最诱人的是那一大碗香气浓郁的麻油炖鸡。 小丫头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妇人边缓缓把盖子合上边道:“贝儿肚子也饿了吧,难为你先急着办事。” 抬起头来,看着贝儿直盯着食盒的眼睛,仿佛犹豫了一下,把食盒重又打开,“罢了,看你眼馋的样儿。可怜见的,总归是替姨娘办事,这碗麻油炖鸡你且拿去,我就替姨娘赏你了。” 她开了盖子,拿出那碗麻油炖鸡,麻油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小丫头犹豫了片刻,使劲咽了咽口气,推道:“哪里敢吃姨娘的菜。” 那妇人笑道:“赏你就赏你了,无妨的,姨娘平常也常赏饭菜给我们底下的人吃。何况这些东西你看着稀罕,姨娘却天天吃,早就吃腻了,还不如这一碟子素炒银芽爽口呢。” 小丫头看着递到眼前香喷喷的麻油炖鸡,不由伸手接了过来,“那就多谢姨娘和嬷嬷了。” 看小丫头接了过去,那妇人脸上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话里却一派慈祥,“那我先走了。” 小丫头点了点头,待妇人一走,就忍不住大大喝了一口汤。 耳房里春碧已经吃完了饭,正扶着墙溜弯,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隐隐的疼,又仿佛肚子里有东西在往下坠。 那样疼,一时整个身子都疼的弓了起来,她吃力的捧着肚子,心里更是惊慌莫名,“雁儿,我的肚子……” 话没说完,就觉得一股热流往外喷涌,“救……” 顷刻间,身子就已经瘫软了下来,殷红的血很快印红大半条裙子。 见此情景,雁儿唬的魂儿都没了,没口子的乱叫,“姑娘,姑娘,你你怎么了?” 见春碧满面惨白,眼睛紧闭,当下急得眼睛发直,慌的像个没头的苍蝇,口里喃喃着道:“找太太,对,找太太。” 三步并着两步的往外跑,“太太,太太,我们姑娘昏倒了……流血了……好多血。” 隆重推荐 第四十八章 计赚春喜 听到这话,钱太太顿时来了精神,身子前倾,略带希冀的看着秦之信家的,“我家老爷前两日就去了尊府拜见梅知州,不知梅知州可曾拔冗相见?” 秦之信家的淡淡笑笑,“我这几日不在府中,却也不知。”轻轻一句带过道:“这内宅之事,不比正经的官司。太太你是内宅之主,家中何人何事能逃过你的眼睛?” 这话的意思是?沈西低头一思,竟是渐渐明白过来,倒是她想左了,一心认为要治人的罪定要人证物证俱全。可是这里可不是法制健全的现代社会。 内宅之中,钱太太为大,只要把现有的证据摆出来,不尽不详之处,大差不差的圆过去,已经足以定袖姨娘的罪了。 何况这几日钱老爷不在家,袖姨娘没了最大靠山,可不正是最好的时机。 钱太太若有所思,仿佛有些明白过来,却还是不能下定决心,苦笑着道:“秦嬷嬷不知道,我们府上跟别人家不一样。那凌波馆的不光迷的我们老爷一心一意向着她,还生育了我们老爷唯一的儿子……连我也要忌惮她几分。” 秦之信家的淡淡笑笑,不准备再多说什么。越是这样有威胁的姨娘越是要趁早拿捏住。 沈西轻轻道:“老爷这两天恐怕就要回来了吧。老爷回来要是知道有人如此恶毒居然谋害他的子嗣,想必也极为痛心吧。” 是啊,老爷这会儿却是鞭长莫及。 机不可失,钱太太眼睛闪了闪,想到这些年受的窝囊气,脸上就带出了一股狠色,吩咐道:“春福,春满,你们去,照我刚刚说的做。” 沈西心中有些激动,这次真的要处置了袖姨娘? 那女人心计过人,在这府中也笼络了不少人, 这也罢了,那些人再向着袖姨娘也不敢直接跟钱太太对上。 只是还有鹏哥四姑娘,要是惊动了他们来闹却又是一个极大的阻力。想到此,心中一动,俯身在钱太太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 钱太太略带诧异的看了沈西一眼,改口道:“春福,你去凌波馆把那贱人请来,就说老爷走时送了我一个羊脂玉的镯子,请她来赏玩。春满,你留意着院子里的人,莫走漏了风声。” 袖姨娘一向自负独得钱老爷之宠,听到这消息肯定坐不住。 两个大丫头都是办事妥当的,也最能体会钱太太的心思,应是无碍的。 沈西赞道:“太太安排的真是周全。”又道:“不如让春福姐姐春满姐姐等审过春喜再去,那样许就更有把握了。” 钱太太愣了愣,“这关春喜什么事?”之前沈西虽让小兰同她说过春喜有些问题,她却自认几个春字辈的大丫头对她都是忠心耿耿,一直没放在心上。 沈西缓缓道:“那一天小银在净房时,几个看见的丫头大抵是一样的说词,有说只看见小文,春喜的,也有只看见翠羽的,只看见红霞的,却惟独只有春喜一个看见贝儿进去过。这就奇怪了。何况那一天可有人看见春喜期间也进过净房,而且时间还不短。还有,那贝儿枕头下的毒粉也是春喜亲手搜出来的。” 钱太太心中一动,扶着椅子扶手的手也不由收紧,“这不能吧。我待她不薄。”其实心里已经起疑了,吩咐人去把春喜叫来。 春喜片刻就被带到,她心中有鬼,早就慌成一片,面上却强自镇定,“太太,你找奴婢?” 钱太太紧紧盯着她,“好你个春喜,竟敢虚言骗我!” 春喜面色一白,差点瘫软了下来,攥紧手中的帕子,面带委屈之色,“太太何出此言,春喜八岁时就跟着太太,太太还不知春喜的一片心吗?委实不敢欺骗太太的啊。” 钱太太面色略松,她对几个春还是有感情的,“那一天小银在净房时,你去净房做什么?” 春喜幽幽道:“奴婢去小解。太太还记得吗?奴婢一直比春福春巧春满几个都爱喝水,上净房也上的勤,太太往常里还总笑奴婢懒人懒马屎尿多。说几个春中数奴婢不顶用,然而太太最喜欢的却也是奴婢……” 钱太太想起原先的主仆情份,面色更缓,又问:“那一天你真看见贝儿去过净房了?”声音里已没有了刚才的严厉。 春喜自然也查觉到了,面带恳切,用力点了点头,“奴婢当真看见了。” 钱太太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沈西见势不对,向钱太太道:“太太,可否让我来问几句?” 秦嬷嬷在此,钱太太乐得卖这样的人情,自然满口应下。 沈西转向春喜,连珠炮似的问道:“怎么别人都没看到,就你看到了?倒是看见你的人说你在净房停留了好一会儿,别的进了净房的人闻到臭味都连忙退了出来。只有你,既发现净房里头有人,为何又逗留这么久?难道是喜欢净房的味道吗?”。 最爱美爱干净的春喜居然不怕臭味,说出来谁信。 春喜面色一白,道:“其实也没停留多久,我就是在里头洗了把手。” “是吗?”。沈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迅速往她脸上抹了一把。 春喜只觉脸上一痛,心中一惊,厉声责问,“你做什么?” 自然不是耍流氓。沈西翻了个白眼,从袖子里掏出一面椭圆形菱镜,递到春喜面前,正好照出那张原本娇美,如今却因半边脸都染上了铜红色的印迹,在铜镜昏黄的镜面中,更显得触目惊心,丑陋可怖的脸。 春喜心中一慌,一把夺过铜镜认真照了起来,越看越是可怖,惊道:“你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沈西好整以瑕的道:“也没什么。只是给你脸上上了点颜色。怎么样,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吧?”沈西紧紧盯着她,“你一心想做姨娘,谁知太太这次却提拔了春碧都没想起你,你因而怀恨在心。所以就在春碧的饭菜里下药?然后又趁着众人忙乱的时候,把没用完的药粉放到贝儿的枕头下,以期嫁祸给贝儿。” 春喜心头巨震,眼睛躲闪,尖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又哀声求钱太太,“太太,奴婢知道太太如今疼西娘,不疼奴婢了。可是好歹念着奴婢从前服侍您的情份,让西娘饶了我这一遭吧。”又对着沈西求道:“西娘妹妹,我知道原先对你不住,担心你抢了太太的宠爱,有好几次都针对你。现在我知道错了,我也已经遭到报应,太太如今也只疼你,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吧。” 能做到大丫头的人果然都不简单。就连钱太太恐怕都以为是沈西公报私仇了吧。 钱太太面带不忍,“西娘,你给春喜面上涂了什么?还是给她弄掉吧。” 沈西道:“太太放心,只要她说了真话,奴婢就帮她弄掉。”转向春喜,“这东西一开始并不是没有法子祛掉的,只是至于怎么祛,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到底说不说真话。这东西沾在脸上初始也没有什么,然后两个时辰后沾上的皮子就会渐渐月兑皮,然后溃烂。到时就再也祛不掉了,就连我也没有法子。” 端了一杯水给她,“这东西除了我,随你用水用澡豆怎么洗都洗不掉。你要是不信,尽可试试。” 春喜越听越惊,她这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这张脸。用帕子沾了水拼命往脸上擦,先还擦掉了一些,她看着帕子上酱色的痛迹心中一喜,更加用力的擦了起来,可是越擦脸上的印子越红,那该死的印迹却仿佛更深了。心中这时才真正恐慌起来。 说还是不说。说了,不会有好下场,不说,这该死的印子从此就要长在脸上了吗?怎么也不对,这样一想,心中渐渐有了绝望之感。 沈西看着她不停变幻的神色,又加了一把火,“你刚才也看到了,太太对你还是有情份的。那药粉你一个丫头想要弄到并不容易,是不是有人指使的?那个人是谁?你若是说出幕后主使,太太兴许看在你是受人蒙蔽的份上从轻发落了你。可你要是不说,这脸上的印子恐怕就要跟着你一辈子了。真是可惜呀,往常人人称赞的美娇娘以后就要变成人人厌恶的母夜叉了……” 春喜神情挣扎,看着镜子里鬼似的容颜,里头的恐惧越积越深。如果她说袖姨娘骗她那只不过是普通的泻药,她方才应下,太太会不会相信? 她不说话沈西也不说,只要抓住了对方的最大弱点,就不愁攻不破对方的心防。 沈西越是表现的冷静,在春喜眼中越发显得高深莫测,脸上的皮子仿佛针扎似的疼,怎么办?怎么办?春喜眼神涣乱,手中铜镜“啪”的一声滑落地面,“我说,我说……” 隆重推荐 第四十九章 请君入瓮 听完春喜说出的真相,钱太太都快气炸了,命春福春满马上行事。 沈西整理了一下思绪,揣摩着红嫣要是有了消息这会儿许是已经来了,趁机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小屋。 红嫣果然已经来了,见了沈西就道:“西娘,你要我问的事我问到了。前儿红枝领到食盒并没有直接送回凌波馆,碧琴说她记得红枝回来时手上是空的。倒是熊嬷嬷中午出去了好大一会儿,回来时手上领着一个食盒……前两天袖姨娘的陪嫁大丫头,如今嫁到城郊庄子上的碧衣进府见过袖姨娘……” 原来如此,这下线索就全接上了 沈西思量片刻,对小兰道:“小兰,还有一事要烦你……” 小兰用力点了点头。 “请太太安。”袖姨娘对着钱太太微微一福,扬起左手腕上白的剔透的羊脂白玉镯,巧笑道:“听说太太新得了一个羊脂玉镯子,可巧奴家前头也得了一只,不知比太太的如何?” 她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穿一件八搭晕的蜀锦褙子,里头系着水红色百褶裙,头上珠翠环绕,左手腕上戴着白的剔透的羊脂玉镯子,右手腕上则戴着一个绿莹莹的翡翠镯子,竟是安心要把钱太太比下去。 钱太太理也不理她,左右看了看,“怎么熊嬷嬷没来?”使了个眼色给春福,“使人去把熊嬷嬷叫来。” 袖姨娘心中一咯噔,面上却全然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太太这是做什么?” 钱太太冷笑一声,“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袖姨娘见势不对,转头就要走,“太太既不是诚心邀奴家来赏玉镯子,奴家这就告辞。” 几个婆子把门把的严严实实,哪里还走的了。袖姨娘脸色一白,直视钱太太,“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钱太太也不理她,挥了挥手,两个婆子带着身子畏缩的春喜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人的心理防线一旦打开,整个精气神就会崩溃。春喜委顿在地上,身子簌簌发抖,头也不敢抬。钱太太问一句她答一句,“说,熊嬷嬷让你做了什么?” “熊嬷嬷给了奴婢一包药粉,让奴婢下在春碧的饭菜里。还说太太不把奴婢当一回事,宁愿提拔一个外人,也不愿提拔奴婢。说若我办成此事,袖姨娘一定帮我达成心愿……奴婢一时糊涂就应了下来……” 袖姨娘心中又恨又惊,真是不中用,难怪连个通房也没混上。面上却俱是羞愤,指着春喜骂道:“满嘴的胡话,满府谁不知道你是太太的贴身大丫头,往常你哪有给过我们这些做姨娘的好脸色。要说指派你除了太太谁指得动你。” 又一脸愤色的转向钱太太,“奴家知道太太你一直不待见奴家,要打要骂奴家都认了。却也不能趁着老爷不在,就往奴家身上泼脏水啊……”拿着帕子捂着眼睛,眼泪流水似的往外冒。 这哭功,担地是了得。 钱太太心中腻歪的很,她这次学聪明了,自知打嘴皮官司绝对打不过袖姨娘,也不多说,直接道:“我到底冤没冤你,今儿我就让你心服口服。”命人把厨房里黄成家的程武家的全叫了上来。 直视黄成家的,问道:“黄成家的,有人看见出事的头一天你去过凌波馆,可是真的?” 黄成家的心中一惊,低着头道:“是。奴婢那一天去了凌波馆,还去了暧香院。” “去做什么?” “凌波馆那里是袖姨娘赞厨房里那日的菜式好,给了奴婢二两银子的赏。暖香院那里是花姨娘第二天想吃麻油炖鸡,特意叫了奴婢去吩咐。” 袖姨娘眼中暗含得色,钱太太狠狠瞪了黄成家的一眼,亏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忠厚的,如今看着却不是那么回事。 吩咐下人:“去把花姨娘叫来。” 又问,“既是花姨娘想吃麻油炖鸡,单单给她一个人做就是,怎么府上主子全部都做了这道菜?” 黄成家的眼神略慌,“这道菜做着费时,奴婢想着做一道也是做,做两道也是做,又想着也有大半个月没做这道菜了,没准太太你也想尝尝这道菜。” 钱太太没好气的道:“那我还要多谢你想着喽?” 黄成家的眼观鼻鼻观心,“奴婢不敢当太太的谢。” 这时,春福进来道:“太太,熊嬷嬷带来了。” 就见两个粗壮婆子架着熊嬷嬷进来了。熊嬷嬷两只手被反绑在后头,嘴巴还被帕子堵着,衣裳不整,头发散乱。两个婆子也头发歪,衣衫乱,其中一个脸上还有一道红痕,看上去倒像经过一场大战似的。 钱太太诧异的看向春福,“怎么了,这是?” 春福看了熊嬷嬷一眼,“这老贷不老实,嘴巴里不干不净,还动手打人。我担心动静太大,误了太太的事,只得绑了她。” 钱太太点了点头,“做的好。”示意春福把熊嬷嬷嘴巴里的帕子拿掉。 嘴巴一得了空的熊嬷嬷眼睛在屋子里只一转,立马就扯着嗓子哭嚎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太太要杀人啰!……” 钱太太大声喝斥,“嚎什么嚎,给我闭嘴!” 熊嬷嬷根本不听,越发嚎的起劲了,“太太恨死我们姨娘,趁着老爷不在下黑手啰……” 钱太太听着烦燥,命脸上有血痕的婆子,“拿大耳括子抽她。” 那婆子刚刚吃了熊嬷嬷的亏,早就恨死她了,当下抡起十二分的力气在巴掌上往熊嬷嬷脸上毫不客气的抽了起来。 十几个大耳括子下来,熊嬷嬷被打的脸都肿了,先还杀猪似的嚎着,后来渐渐就不敢发出声响。 看她住了声,钱太太方叫了停,鄙夷的看了袖姨娘和熊嬷嬷各一眼,“不亏是两主仆,一个哭一个嚎都是好本事。可是今儿不把事情交待清楚了,任你嚎破了天也没用。” 袖姨娘的眼泪说停就停,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太太想收拾奴家,明说就是,何苦弄出这样的阵式,非要往奴家身上泼脏水。” 钱太太不理她,看着熊嬷嬷,“春喜说你给了她一包药粉,让她下到春碧的饭菜里,可是真的?” 熊嬷嬷狠狠瞪了春喜一眼,待要再嚎,无奈嘴巴一张就好一阵疼,嘴巴弧度只得缩小。用力挤了挤,挤出两滴浑浊的老泪,“太太冤枉啊。老奴和春喜姑娘总共也没说过两回话……何况春喜是太太的大丫头,老奴怎指使得了她?真正是冤枉啊。” 沈西看了一眼春喜,小声提醒道:“一个半时辰了。”春喜模着脸上的印迹,心中恐惧无限放大,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哀求道:“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真是熊嬷嬷把药粉交给奴婢,又说那药粉只是泻药,所以奴婢才听的……” 熊嬷嬷狠狠呸了春喜一口,“一心想往主子床上爬的jian货,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这会儿竟来攀扯老娘?” 春喜脸上涕泪加交,一直爬到钱太太面前,紧紧抱着钱太太的脚,“太太饶命,这一切都是袖姨娘和熊嬷嬷指使的。西娘菜里的毒也是她们下的,贝儿也是她们害死的……” 隆重推荐 第五十章 最后大战 这时该小兰上场了。沈西看了一眼小兰。小兰会意,马上站了出来。道:“太太,奴婢可以作证,贝儿真是熊嬷嬷害死的。奴婢那天亲眼看见熊嬷嬷和贝儿背着人见了面,奴婢记得很清楚,熊嬷嬷那天穿着靛青色褙子,梳着大盘髻,手上提着个黑漆食盒。两个人悄悄说着什么,熊嬷嬷还递了一个白瓷大盖碗给贝儿。我当时还没觉得什么,可是没一会儿就听说贝儿死了。这前后一联系,贝儿可不就是吃了熊嬷嬷给的东西方没命的吗?”。 钱太太诧异的看了小兰一眼,这一节怎么原先没听说过。 也难怪她没听过,小兰什么也没看见,是沈西结合贝儿死时身边摔破的白瓷碎片和红嫣带回的消息,特意让小兰说了这番话。 熊嬷嬷眼睛闪烁不定,咬死了不松口,“太太,春喜也好,小兰也好都是太太的人,太太让她们怎么说她们自然就怎么说。太太不能这样冤枉老奴啊。” 钱太太心中气怒,同袖贱人一样又是个滚刀肉。她心里怕钱老爷这两天就回来,一心快刀斩乱麻,挥了挥手就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给我拿大板子狠狠的打。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她的嘴巴硬。” 熊嬷嬷求助的看了袖姨娘一眼,不顾嘴巴的伤,又下死劲的嚎了起来,“老奴冤枉啊,冤枉啊……”叫的真跟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袖姨娘求道:“太太好歹给奴家一个脸面,给鹏哥儿一个脸面,熊嬷嬷可是奴家的女乃娘,又从小就带着鹏哥,就连老爷也是看重她的,这样说打就打让她以后怎么做人?” 钱太太冷冷的道:“你让她好好的认了,自然少了一顿皮肉之苦。” 见钱太太油盐不吃,袖姨娘狠狠的道:“太太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钱太太冷冷的道:“现下这么多的证据你们都不认,一张嘴巴颠倒黑白倒是在行的很。我是个口拙的,只认证据。” 嚎叫的熊嬷嬷还是被拖了出去。袖姨娘看着钱太太的眼睛几欲喷火。 这当口,下人也带了花姨娘来。 花姨娘还没进门就看见老对头的心月复熊嬷嬷被打的嗷嗷叫,进屋又看见死对头袖姨娘难看的脸色,心中先就一喜,问道:“太太,这是?” 钱太太开口就问:“前儿黄成家的是不是去过暖香院,是不是你点的麻油炖鸡。” “是。”花姨娘正为太太要收拾老对头而欢喜,想也没想就答道。 袖姨娘马上抓住话音,“太太,你也听到了,是花姐姐吩咐厨房里做了味道重的麻油炖鸡。春碧有孕,花姐姐比谁都上心着急,三天两头的往春碧那里跑。没准就起了什么心思。还有,春喜恨春碧抢了她的位置,又恨西娘抢了她的差使,所以就起了心思害春碧和西娘,这都是明摆的事。奴家和熊嬷嬷真是冤枉的,太太快放了熊嬷嬷吧。” 花姨娘这时才觉出不对,马上喊道:“太太明查,奴家一向爱吃味道重的菜。那天黄成家的去了奴家那儿,说起第二天的汤是清炖母鸡汤,奴家顺口说又是这样清汤寡水的,没有滋味。黄成家的就说要不做个麻油炖鸡或者红烧鸡块什么的,我当时就说就要麻油炖鸡了……” 说着又觉得委屈,眼圈都红了,哽咽着道:“太太,奴家不过是想吃个有味道的菜,怎么又被袖妹妹攀扯上了?” 钱太太知道她一向是个蠢笨的,倒不疑心她,“这么说,是黄成家的先提起麻油炖鸡的?” 花姨娘用力点了点头,“黄成家的一向眼中只有太太和袖姨娘,那天到了我的暖香院,奴家还好一顿诧异。”说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指着袖姨娘道:“肯定是她吩咐了黄成家的做这道菜,所以让黄成家的去了我那儿,让我担这个名……” 末了又酸溜溜的道:“奴家是个蠢笨的,反正老是替人背黑锅,这样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钱太太心中暗暗点了点头,要不是蠢笨的也不会老是被袖贱人拿来当枪使。看向黄成家的,“花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屋外熊嬷嬷杀猪似的嚎叫先还中气十足,后就渐渐弱了下去,黄成家的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背上的冷汗直往外冒。那句“不是。”就这样卡在喉咙里。 袖姨娘暗地里飞刀子使眼色,钱太太则干脆多了,“看来是也想吃一顿板子肉了。”吩咐底下的人,“把黄成家的也拉出去,拿大板子好生伺候。” 黄成家的管着大厨房,这些年没少捞油水,府里的人没有不眼红的。两个婆子自然也不例外,太太话音一落就一左一右架住了黄成家的。 屋外好像已经没了声响,黄成家的心中恐慌一下子到了顶点,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往外冒。她一向左右逢源,自认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过错,不过是听了袖姨娘的话,准备了麻油炖鸡和红烧鱼这两道味道重的菜。当下腿就软了,身子使劲往下压,不让两个婆子拖出去,喊道:“太太,奴婢招了,招了。是袖姨娘让奴婢第二天做麻油炖鸡和红烧鱼两道菜。也是袖姨娘让奴婢到暖香院转一圈……” 袖姨娘身子一震,指着黄成家的道:“你……血口喷人。”一脸悲愤,“定是花姐姐和黄成家的做的计,陷害奴家。奴家真是冤啊……”哭的已上气不接下气。 钱太太心中一喜,示意两个婆子把黄成家的放下。斜了袖姨娘一眼,“别人说的真话真事都是陷害你的,你一张嘴皮子一动就是事实了?” 袖姨娘心中飞快思量,她心中虽惊慌,但还没有失了分寸,钱太太想收拾她多少回了,最后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灵机一动,无限慈爱的看向沈西,“太太,奴家真是冤枉,要说奴家想害春碧还能硬扯上由头,只是西娘可是奴家的亲身女儿,奴家再怎么也不会害她的呀。” 一到关键时候,就拿这一点来做文章,真是膈应死人了。 沈西再也忍不住了,“我可没有你这样的亲娘。” 自从看到袖姨娘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秦嬷嬷听到袖姨娘这句话忽然恶狠狠的瞪了袖姨娘一眼。 袖姨娘心中一寒,这个嬷嬷威严竟比钱太太还甚。一进来她就注意到这个穿着体面,坐的端端正正的妇人,只是对方一直没说话,她渐渐就忽略了。 秦嬷嬷挺直腰背,转向钱太太道:“袖姨娘命黄成家的做了麻油炖鸡和红烧鱼这两道味道重的菜,以方便下毒。又命贝儿去领了西娘的饭菜,下了毒后,交给送饭小丫头玲儿。另一头,又命贝儿给了小银加了泻药的猪油糕,害得小银老上净房。春喜趁机到了净房,把熊嬷嬷给的药粉下到了饭菜里头。为了掩饰罪行,熊嬷嬷又毒死了贝儿,以来个死无对证……太太,证据确凿,还听这人狡辩什么。谋害子嗣,可是头等大罪。” 这个秦嬷嬷好生能耐,不过就听了两遍,就把事情人名都说的清清楚楚。让沈西来说,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上次寿宴的事情,沈西就看出袖姨娘是个心思缜密细腻的人。计划周全,故布秘阵,还随时能牵扯出代罪羊来。 这次下毒事件,要一般人来设计,肯定就是直接让贝儿领了自己和春碧的两个食盒,下毒后,再还给小银和玲儿,又简单又直接。可是袖姨娘了解春碧,知道对方一直提防她,所以宁肯多绕了一个弯。先让贝儿送了加了巴豆的猪油糕给小银,以致小银月复泻,又收卖了春喜,让春喜趁机下毒在放在净房外头小房间的食盒里。 至于让黄成家的攀扯花姨娘。这是袖姨娘一贯的作风,花姨娘,春喜,贝儿全是随时能攀扯出来的代罪羊。 时机也掐的好好的,怕钱老爷心疼春碧肚子里的孩子,故意选在钱老爷不在的时候动手。 可惜她这次却失策了,凡事有利也有弊。一心偏袒她的钱老爷不在,又有秦嬷嬷撑腰,钱太太再想处置她还有什么顾忌?等钱老爷回来,再大的怒火,没有袖姨娘在旁作戏,再加上春碧陈姨娘花姨娘钱太太齐上阵,钱老爷总不能把一众妻妾全都打发了。 袖姨娘脸色一白,说出来的话却义正词严,“这位嬷嬷如此眼生,想来不是我们府上的吧?怎么能口口声声的冤枉奴家?事情真相如何,等老爷回来后自会查明。太太还是莫要听旁人挑唆的好。” 秦嬷嬷不屑的扫了她一眼,“牙尖嘴利。” 老爷一回来,没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钱太太把心一横,今儿一定要把袖贱人处置了。 只是如何处置她却犯了难,直接把袖贱人打杀了?自己心中先就否决了,一则是觉得这样太便宜袖贱人了,二则是一想到老爷往常对袖姨娘的袒护宠爱,她就犯了怵。还有鹏哥儿,老爷只得这一个儿子,往后偌大的钱府不出意外就是鹏哥儿的了。若是打杀了袖姨娘,鹏哥儿还不知恨她成什么样,她的后半辈子可就难了。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主意,求救似的看向秦嬷嬷,小声问道:“秦嬷嬷,你说这样罪行该如何处置?” 这样确凿的罪证,这样好的时机,钱太太却还下不定主意,秦嬷嬷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心中恨极袖姨娘,索性直白的道:“如此恶毒心肠,立时打杀了也使当。” 钱太太噎了一下,又转向沈西:“西娘,你也是受害者,你说怎么处置这贱人的好?” 隆重推荐 第五十一章 恶有恶报 怎么处置袖姨娘呢? 沈西也很为难,要她死是最直接有效的。 按说她做了这么多坏事,要了她的命绝不过份。 只是沈西总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很多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可是这次若是不趁她的病要了她的命,以她的手段和钱老爷对她的痴迷,她未尝没有翻身再起的机会。 沈西皱眉苦思,一般处置的方式有禁足,抄书,罚跪,打板子,送到乡下庄子,送到庙里…… 想到这里忽然灵光乍现,有了。 俯身在钱太太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袖姨娘冷眼相看,往常那么多次钱太太都败在她手下,何况她有鹏哥儿这个免死金牌,她就不信姓祝的这次敢怎么样。 了不起是,禁足,罚月钱,抄女诫? 钱太太清了清嗓子,道:“袖姨娘毒害老爷子嗣,罪大恶极,念在你为老爷诞下鹏哥儿的份上,就饶了你的死罪。以后就去庙里修行赎罪吧。” 听到钱太太的话,袖姨娘不由一愣,没想到姓祝的这次长进了。不过想到刚刚沈西说的那一番话,深深看了一眼沈西,是这个小蹄子教的? 不过送到寺庙她也不怕。 她有智谋有银子,还怕回不来? 可是钱太太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真正惊慌起来,“既去庙里修行,就不必再贪恋红尘。这头三千烦恼丝就不必留着累赘了。” 袖姨娘脸上立时变了色,“你敢!我看你如何向老爷交待!”索性连面上的尊敬也不顾了。 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安定的钱太太这下反倒真正镇定下来,道:“我为何不敢。你犯下如此大错,纵然送到衙门里也是个死罪。我心怀悲惘,念着你毕竟为老爷诞下鹏哥儿,于子嗣有功。又看在鹏哥儿的份上,方留了你一条性命。就连老爷知道了,也要赞我一句慈悲。” 一面命,“春福,去寻一把利利的剪刀,柳婆子,陈婆子,你们快去按住这贱人。” 袖姨娘冷笑一声,索性站起身来,狠狠扫了众人一眼,“我是鹏哥儿的亲娘,又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有哪个不怕死的,尽管过来。” 柳婆子陈婆子果然不敢动,春福拿着明晃晃的剪刀迟疑的看着钱太太。 钱太太怒极,斥道:“不过是一个贱妾,倒叫你们怕成这样?” 一屋子的人一个个低着头,却没有一个敢出头。 袖姨娘脸上重换上娇美的笑容,“姐姐何必动如此大怒?不过是一个贱脾肚子里的一块肉。我的鹏哥儿可是又康健又聪明,老爷也对鹏哥儿给予厚望。日后若鹏哥有了前程,又继承了家业,自当也不会忘了姐姐这个嫡母。 竟是威胁起钱太太来。 钱太太又气又恨,恨不得自己亲手拿了剪刀剪光她的头发,只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她一时还真做不出这样失体统的事。 正在为难之际,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个红色的身影,一把夺过春福手中的剪刀,照着袖姨娘的头发就是一剪子下去。 袖姨娘今儿盘的是惊鸿髻,这一剪刀下去,发髻早散了,金钗子玉簪子掉了一地。 袖姨娘头发披散,茫然四顾,仿佛一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一屋子人也全愣在了那里,有好些人都在嘀咕,“这是哪个丫头,不要命了。” 那丫头下手却毫不含糊,趁着众人愣在那里的功夫又是两剪子下去。 剪掉的头发零零散散的掉在地上,袖姨娘眼珠转动,看着地上的头发,又模了模头上,这时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啊!!!”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一声震的回了神。 沈西揉了揉耳朵,她早认出这个胆大的丫头是红嫣。真是干净利落,大快人心啊。 同样回过神的钱太太,看着多年死对头的狼狈样儿,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舒坦,看着红嫣的目光满是赞赏,真是个忠心的丫头啊,怎么原先没发现? 这时,场中情景已经转变。回过神来的袖姨娘眼睛发红,望着红嫣的眼光几欲嗜人,口中放着狠话,“我要杀了你。”一面伸出修剪整齐涂得鲜红的长指甲往红嫣脸上挠, 她的贴身丫头*梦回过神来也忙上来拉扯红嫣,红嫣双手对不了四拳,身上脸上很快就吃了好几下子。 钱太太大急,忙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帮忙。” 这屋里怕袖姨娘的多,恨她的也不少,有了红嫣带头,就有其她的人敢上前。 花姨娘推了推贴身丫头依儿,和另一个丫头一起上前拦住*梦,两个婆子则一左一右捉住袖姨娘。红嫣空出手来,一手扯着袖姨娘的头发,一手毫不留情的剪剪剪。 袖姨娘惊怒加交,又是拼命夺自己的头发,又是放狠话,“死丫头,不要命了是不是,还不放开我的头发,兴许我还能饶你一条小命。不然等老爷回来,看不扒你的皮!” 只可惜红嫣恨极了她,一口打断她的话,冷冷的道:“姨娘还是悠着点,我这剪刀可不长眼,你这样乱动,要是剪到耳朵上脸上,我可管不着。”当初钱老爷不过多看了她一眼,赞了她一句长得好,袖姨娘就把一杯滚烫的茶泼到她脸上,又诬她偷了东西,打了她一顿板子,把她撵出了凌波馆。 我剪我剪我剪剪剪。 袖姨娘果然不敢乱动,整个脖子以上都顿时僵硬在那里,只一双眼珠滴溜溜乱转。 她到底是袖姨娘,虽心中惊慌莫名,却渐渐又有了主意。 一面使眼色给*梦,一面哭的悲悲切切的向钱太太哀求,“太太饶命,奴家再也不敢了。奴家以后一定让鹏哥儿好生孝敬太太……太太让奴家修行,奴家就一心吃斋念佛……这样剪了奴家的头发算怎么回事?虽说剪的是奴家的发,可是剪的却也是老爷和鹏哥儿的脸面,就连太太日后被人问起也不好答……太太,奴家知错了,你就饶了奴家这一次吧……” 你别说,美人就是美人,你别看她现在蓬头垢面,花容失色,可是这样一哭,却更显得楚楚可怜,另有一种娇怯不胜之态。 要是钱老爷在这儿,说不定心又软了,只可惜她面对的是恨她入骨的钱太太。 钱太太一看到她这样儿,心头更是火星直冒,冷着脸道:“我怎么不敢答?你都敢做这样的恶毒事,我不过罚你去庙里修行,又有什么不敢说?你还有脸提鹏哥儿,等他以后长大了,知道有这样一个恶毒的生母,抬不抬得起头来还是两说……” 又对红嫣道:“你别怕,尽管剪,一根头发也别给她留。回头我重重的赏你。” 有了这句话,红嫣更是专朝发根开始剪起。 看着一把一把乌黑的头发从头上掉落,袖姨娘心疼的都碎成两半。她心头恨起,索性扬起脖子往红嫣手上的剪刀上凑,“太太既如此狠心,索性让这丫头一剪刀把奴家刺死。” 钱太太腾的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当我不敢,我恨不得挖了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可是我却偏偏不让你死,让你这样死了岂不便宜了你。我要你以后日日对着佛祖,每念一声佛就想一想那些被你害死的没能来到这世上的孩子……我现在想想,我肚子里那孩子兴许跟你也关联。”说着说着眼圈就红透了。 太太既不吃这一套,袖姨娘的脖子渐渐就软了。她,到底是怕死的。 红嫣手下不停,剪刀每扬起一下,就带走一缕齐膝的长发。 老爷不在,太太如此恨她,袖姨娘脸上渐渐就有了绝望之色,鹏哥儿和芳嫒怎么还没来? 只可惜她今天注定是等不到救兵了,*梦连福园的大门都没能出去。 隆重推荐 第一章 初到贵宝地 “孩子,到家了。”梅夫人轻声道,话里有一丝不为人知的感慨。 天已经有些黑了,整个梅府都被近似于墨的深蓝色包裹着,庭院深深,一眼看不到尽头。 沈西双手蜷拢,虽极力镇定,眼里还是露出了一丝忐忑。 梅夫人安抚着笑了一下,柔声道:“别怕,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天刚微微亮,梅府上房的堂屋里,梅夫人却早早就收拾好。坐在正对着大门的罗汉床上,直盯着大门瞧。 秦嬷嬷一进来就诧异的问道:“夫人昨儿睡的可好?今儿怎么起了这么早?” 梅夫人心不在焉的道:“还好。”眼睛又往大门外瞅了好几回。 这当口,穿着藕合色褙子的荷风捧着一叠衣裳走了进来,“夫人,二姑娘的衣裳做好了。杨嫂子说因时间紧只先赶出来一套,另一套下午方能得。” 梅夫人道:“拿来我看看。”荷风把衣裳捧到梅夫人面前,梅夫人仔细一看,针脚齐整细密,做工倒也精致,只是上头却没有绣花,只在袖口领口镶了绸边,眉头略皱了皱。“怎么一点儿绣花也没有?” 荷风小心的道:“杨嫂子说时间紧来不及绣花,下午那一套就是因为绣花所以迟些。” 梅夫人点了点头,“这也就罢了。” 秦嬷嬷自进门就看自家夫人的眼睛一直往门外望,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心思。自动请缨道:“二姑娘不知昨夜睡的还习惯吗?不如老奴带着衣裳去看一看。” 秦嬷嬷亲自去请也是西娘的体面。梅夫人点了点头,“也好。”嘱咐道:“要是她还睡着,就先别叫醒她,左右还早。” 秦嬷嬷笑着点点头,“老奴省得。”吩咐一个小丫头捧着衣裳跟在后头,就往位处梅府东边的清影轩走去。 穿过抄手游廊,上了东西夹道,靠北就是姚姨娘住的三间小抱厦。两个抱着扫帚的小丫头正围着一个斜靠着院墙,穿草绿色褙子,磕着瓜子的丫头说着话。 一个道:“玉兰姐姐,听说夫人昨儿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小娘子。好像说是二郎的救命恩人,夫人有意要收她为干女儿似的。是不是真的?” 另一个不甘落后,“我也听说了,听说那小娘子住在清影轩呢。” 玉兰撇了撇嘴,“啪”的吐出一颗瓜子壳在地上,“我昨儿亲眼看到了,什么夫人干女儿?穿的跟破烂似的,还没有我好。” 这番话一字不落的落在秦嬷嬷耳中。 秦嬷嬷顿时停下脚步,面色一沉,重重骂道:“进府的规矩都是白学的?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编排的?三个人自去刘顺家的那里领五板子去!” 两个小丫头见是秦嬷嬷,顿时哭丧着脸,不过却不敢多嘴。 唯有玉兰却心中不服,她自翎是陶姨娘身边的二等丫头,平常陶姨娘又颇为宠她。张嘴就道:“秦嬷嬷好大的煞气,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平常府里哪个丫头没有说过闲话,怎么单单就要罚我们?” 秦嬷嬷斜斜瞅了她一眼,跟一个丫头争论她还嫌掉价,直接道:“怎么,嫌五板子太轻了?” 玉兰畏缩了一下,忿忿的道:“反正我就是不服!” 一个在门里偷听的丫头忙缩回身子跑回去叫自家主子。 秦嬷嬷有些啼笑皆非,这玉兰简直跟她家姨娘一个作派,蹬鼻子上脸拎不清,却也不耐烦多说,正要举步。 却见穿着一身女敕粉色,脸擦的比面粉还白的陶姨娘出现在门口,扶着门,似笑非笑的道:“唷,秦嬷嬷这一大早的莫不是吃了爆炭?多大点儿个事,还非要要打要杀的。往常里那些丫头也没少磨牙,也没见嬷嬷你怎么地。怎么今儿非要揪着我的丫头不放?” 秦嬷嬷眉头皱了皱,“夫人亲自订下的规矩,但有丫头在背后编排主子的,罚月钱,打板子或撵出去皆不等。以玉兰几个说的话,罚她们五板子算轻的。又何来要打要杀,又何来揪着姨娘的丫头不放的说法?” 陶姨娘被噎了一下,冷笑一声道:“你也说了,她们的错处是编排主子。我倒想问问,她们编排了哪个主子了?就凭昨日进门的那个小丫头吗?我倒没听说府中何时多了这号主子。” 这个陶姨娘最是个爱胡搅蛮缠,无事也要搅三分的主。秦嬷嬷本不耐烦理她,不过却不能由着她坏了二姑娘的体面。正色道:“姨娘慎言,那可是二郎的救命恩人,夫人新认的干女儿,这府上正正经经的主子。” “干女儿?”陶姨娘略带轻蔑的重复了一遍,“别说只是个干的,就是府上正经嫡出的大姑娘也要给我几分脸面。嬷嬷还是把此事先撂下吧。回头我跟干姑娘说一声,想来她也不会跟我的丫头计较的。” 秦嬷嬷在心底暗暗“呸”了一声,死皮赖脸赖着老爷的臭女人。我敬你喊你一声姨娘,不敬你你跟我们一样是个贱婢,什么阿物! 面无表情的看向陶姨娘,“姨娘自是有脸面的,这满府谁不知道。就连老爷也要多看重姨娘几分,一年里总要多来看姨娘几回。” “你!”陶姨娘脸顿时红了,老爷一年里总共才来看她两三次,这事是她最深的耻辱。 秦嬷嬷看也不看她,“老奴奉夫人之命去给二姑娘送衣裳。姨娘请了。” 又对玉兰三个道:“自去领五板子去,少一板子都双倍伺候。”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秦嬷嬷远去的背影,陶姨娘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的道:“就连这老狗都不把我看在眼里。” 她的贴身大丫头春香眼睛一闪,小声劝道:“姨娘别放在心上,风水轮流转。左右在荆州不过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等回到京城,有老太太的看重,谁又敢给姨娘脸色看?” 闻言,陶姨娘的脸色缓了下来,思忖片刻,脸上已有了笑模样,“可不是,风水轮流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望着正房的方向,眼带嘲讽,“自己的亲女儿都跟她不亲,认了个干女儿又济个什么事?” 春香笑道:“正是。大姑娘跟老爷夫人都不亲,偏偏跟姨娘亲,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姑娘是姨娘生的呢。” 这是她生平最得意之事。陶姨娘笑容不绝,往东边走去,“走,我们去看看大姑娘去。” 知州府的床很软,盖的是水红色绣蝴蝶锦被,睡的是雕花填漆拔步床,床上挂着水墨梅花绫子帐,床前放着黄花梨六开光绣墩。床头的黄花梨的条案上头摆着三足玉香炉,无一处不精致。 这拔步床大的简直就像一个小房子,厚厚的帐幔一拉,就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沈西蜷曲在大大的床上,不知怎地,竟仿佛有许多不真实之感。 一个圆圆脸大眼睛约模十二三岁的丫头手上捧着一叠水绿色的衣裳,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轻声问道:“姑娘,你醒了吗?”。 隆重推荐 第二章 爱女梅采西 沈西睫毛颤动睁开眼睛,开口道:“刚刚醒。” “姑娘已经醒了呀。秦嬷嬷来给姑娘送衣裳了。”大眼睛丫头把手上衣服放在一旁的绣墩上,伸手把帐幔掀开,眼睛一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姑娘夜里睡的可好?” 沈西微微眯起眼睛,想起来了,眼前笑的讨喜的丫头叫小麦,昨晚也是她服待着睡下的。轻轻一笑:“还好。”其实哪里睡得着,她本就有个认床的坏毛病,又乍一换了新环境。在床上辗转了半夜,只到后半夜方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 坐起身来,问道:“秦嬷嬷呢?” 外头听到动静的秦嬷嬷走了进来,笑吟吟的道:“夫人还以为姑娘正睡着,怕老奴吵了姑娘的好梦呢。却没想到姑娘醒的这样早。” 沈西轻轻一笑,“有劳秦嬷嬷这么早帮我送衣裳。”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递到秦嬷嬷手上。 秦嬷嬷让道:“这是老奴份内之事,哪里敢要二姑娘的东西。” 沈西的手蚊丝不动,笑道:“也不单单为这一桩。还要多谢嬷嬷在江陵时的诸多照顾。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只镯子却是当日钱太太给的,嬷嬷莫要嫌弃才好。” 秦嬷嬷犹豫片刻,轻轻接了过来,笑道:“那老奴就愧领了。” 指着衣裳道:“这是夫人命针线房里头的人连夜赶工做出来的。用的是年前官家赏赐给老爷的贡绸,当时给了大姑娘一匹,剩下的就是这一匹了。” 小麦把那衣裳轻轻抖开,入目就是一片如一汪春水的绿,光看这颜色就极美了。小麦眼睛睁大,赞叹道:“这衣裳颜色真好看,奴婢还从来没有看见这么好看的颜色呢。姑娘你看。”把衣裳往沈西面前递了递。 水绿色镶粉边的衫裙,看起来又淡雅又清新,沈西轻轻点了点头。“颜色真美,样式也雅致。回头真要多谢谢干……娘。”干娘这个称呼一时还有些不顺口。 秦嬷嬷笑道:“姑娘喜欢就好,也不枉夫人的一片苦心了。”吩咐小麦,“快帮二姑娘穿衣梳妆吧,夫人还等着呢。” 看小麦仔细的帮着自己穿衣裳,沈西差点儿月兑口说出我自己来吧。好在她及时记起现在的身份,好歹如今也成了所谓的主子了,若太过拘谨,反倒会使这些人瞧不起。 索性放松下来,由着小麦伺候,穿衣,洗脸,梳妆打扮。整套服务流程下来简直是无微不至,到底是知州府的丫头呀。后进来的红嫣在旁几次想帮忙却一点儿也插不上手。 小麦拿象牙梳一下一下的把沈西的长发梳顺,“姑娘今儿穿的这衣裳雅致的很,不如奴婢帮姑娘梳个垂鬟分肖髻吧?” 什么垂鬟分肖髻?好吧,没听过。沈西轻轻点了点头。 等全部收拾完毕。秦嬷嬷看着眼前的人儿,差点儿有些认不得了。水绿色的衫裙穿在二姑娘身上,更显得衣裳似水,佳人如玉,也不知道是这颜色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这颜色。赞道:“二姑娘真是好人才。” 沈西瞥了一眼铜镜里的人儿,青丝长袖,活月兑月兑一个古代仕女图里走出来的少女。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当真不假。矜持一笑,“嬷嬷谬赞了。” 一个从小就做小丫头的女孩子竟是如此不卑不亢,风姿恬淡。难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身上流着高贵的骨血不用教导也天生不凡? 秦嬷嬷按下心思,引着沈西往上房走。边走边介绍着路边景致,指着跟清影轩相邻的一处粉墙黛瓦的院落道:“跟二姑娘最近的是大姑娘住的清华轩。大姑娘虽面上冷,但人是极好的,二姑娘以后就知道了……” “二姑娘,到了。”秦嬷嬷引着沈西一路穿花拂柳,最后在一个比别处格外宽阔气派的院子前停下脚步。 迎面就是一个紫檀木镶大理石的大屏风,绕过屏风整个院落顿时清晰的出现在眼前,院子正中一条青石铺就的大道,四周都是红漆绿瓦的抄手游廊。秦嬷嬷却是引着沈西从中间的青石大道上入的堂屋。 堂屋正中摆着一张黄花梨黑漆罗汉床,后头是一架十二扇的山水屏风。左边的多宝格上摆着梅瓶,如意之类的名贵摆件,右边则是一架富贵满堂大屏风。屋子正中齐整整的摆着两排黄花梨黑漆交椅。 几个仆人打扮的丫头婆子或束手立在一旁,或坐在小几子上。 穿着绛红色大袖的梅夫人正歪在罗汉床上头微眯着眼打盹。听到脚步声忙睁开眼睛,见正是沈西,立时来了精神。身子前倾,眼睛发亮的看向沈西。 坐在罗汉床前脚墩上的方嬷嬷也把目光投向了沈西。 一个穿湘妃色衣裳的丫头拿着一个宝蓝色绣福字蒲团放在梅夫人脚下,笑着福了一礼,“二姑娘请。” 沈西福至心灵,双膝一弯,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干娘在上,请受西娘一拜。” 梅夫人眼中含泪,又是欣慰又是难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叫自己干娘,只觉得那干字刺耳至极。 秦嬷嬷却是知道自家夫人心思的,看着沈西笑道:“夫人一见你就爱的什么似的,一心把你当亲生女儿来疼呢。二姑娘还不改口。” 沈西心中一动,看着梅夫人那张和妈妈一样的面孔,只犹豫了片刻,就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娘”。 梅夫人顿时心花怒放,脸上一下子笑颜绽开,眼睛里不知怎地却蓄满了泪水,哽咽应着,“嗯。” 一把拉了沈西在怀里。“我的儿,让娘好好看看你。” 这一看直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竟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似的。像是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似的。 沈西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梅夫人查觉到方放松怀抱,迅速用手背擦干眼泪,慈爱的看着沈西,“这衣裳颜色很衬你,就是尺寸略大了些,回头还要让针线房拿去改改才行。” 沈西扯了扯衣角,笑的有些腼腆,“大些好,明年还能穿。西娘很喜欢这衣裳。” 梅夫人不禁又有些心酸,华娘并京里的那些侄女们哪个不是年年做新衣裳?慈爱的道:“明年穿的明年再做。回头我让针线房给你量量尺寸,你喜欢什么颜色样式,尽管说,娘亲让她们多给你做几身衣裳。” 沈西笑的眼睛弯弯如月牙,“谢谢娘,也不用很多,有两身换洗的就好了。” 梅夫人又是愧又是怜,作势板起脸来,嗔怪道:“娘要给你做衣裳你受着就是,所谓长者赐不敢辞正是如是。” 沈西忙笑着道了谢,两人你问我答说了一回话。梅夫人忽然想到一件要紧的事,含笑道:“孩子,你姐姐和京里的那些堂姐姐们名字中间都有个采字。我思量着也给你取了个名字,就叫梅采青,你看如何?” 采青,梅采青,挺好听的。前世老爸负了妈妈,再世为人了,不姓他的沈也没关系。只是这西字却是妈妈亲自取的名字,她不想失去这份与前世与妈妈唯一的联系。沈西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梅夫人,有些为难的道:“娘,西娘从小名字里就有个西字……” 方嬷嬷微含责怪的看了沈西一眼,“你这孩子,这名字是夫人的一片深心,……”老早就取好了的。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多有诗意的名字。那西字有什么好的,想来是那付云袖离了京一路往西去,随口取了西娘这名字。 梅夫人向着方嬷嬷摇了摇头,方嬷嬷剩下的话就吞进了肚子里。 梅夫人慈爱的看着沈西,道:“没关系,你喜欢这西字,就叫采西吧,梅采西。好不好?” 沈西眼睛含笑,用力点了点头。“以后西娘就是梅采西。” 梅夫人轻轻拍了拍采西的背,温言说起了话。 不多时,有丫头进来禀报,“夫人,大姑娘和陶姨娘来了。” 隆重推荐 第三章 兄妹相见欢 采西忙坐直身子,就见依旧是一脸清冷的梅采华和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年纪看上去比梅夫人还大上几岁,偏偏穿着十几岁小姑娘穿的女敕粉色,脸上更是不知道涂了几层粉,简直跟那白墙似的。 采西歪了歪嘴巴,这审美品味,真独特。 那妇人也一眼看到了屋中情形,看到梅夫人身边紧紧挨着的采西,不由一愣。迅速看了一眼身边的梅采华,月兑口就道:“这是谁?跟夫人这么亲近?那位置应该是大姑娘你坐的吧。” 她嗓门尖细,又根本没压低声音,一屋子的人都听到了。梅采华看着并排坐在一起的梅夫人和采西,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羡慕。 梅夫人有些不豫,拍了拍右边的位置,笑着对梅采华道:“华娘,你坐在这儿。” 梅采华又回复了清冷的模样,径直坐到左下首的花梨木黑漆交椅上,一板一眼的道:“谢母亲,华娘往常都是坐这个位置,却是坐习惯了。”眼皮低垂,刚好遮住那丝黯然。 梅夫人笑容一滞,神情里有一丝而过的黯然和无奈。指着采西道:“这是母亲新认的女儿,你们姐妹俩以后要相亲相爱,姐友妹恭,知道吗?”。 采西用力点了点头。 梅采华抬起眼皮看了采西一眼,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女儿省得。” 梅夫人有些无奈,推了推采西,“快去见过你姐姐。” 采西站起来向梅采华福了一礼,“采西给姐姐请安。” 神色冷淡的梅采华站起了身,回了半礼。 梅夫人眼中无奈加深,又指着那妇人道:“那是府中陶姨娘。” 陶姨娘眼珠一转,福了一礼,“奴家请夫人安。” 自顾自地走到右边第一张椅子坐下,矜持的坐好,一副等着采西来行礼的模样。 从来没听过姑娘要向姨娘行礼的,何况梅夫人也没说。 采西只朝着她点了点头,遥遥的道:“陶姨娘好。”重又坐下。 本来看到陶姨娘这番作派正准备喝斥对方的梅夫人,顿时转怒为喜。不愧是我的女儿,谁也没教,应对竟这样得体。 陶姨娘顿感大失了颜面,脸色发青,抬起下巴,斜睨着采西,“这就是干姑娘见到长辈的礼数吗?”。 梅夫人狠狠瞪了陶姨娘一眼,不用她开口,一直坐在脚踏上没说话的方嬷嬷嘲讽的看了陶姨娘一眼,“老奴倒不知道姨娘什么时候成了两位姑娘的长辈了。这又是哪家的礼数哪门的规矩?” 陶姨娘的脸顿时绿了,梅夫人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又扫了屋里众人一眼,“都听好了,西娘以后就是府中正经的二姑娘,和大姑娘是一样一样的。我不想再听见有人说什么干姑娘。”话音虽不高,却透着不容违抗的威严。 屋里众人心中皆是一突,再看沈西的眼光已经不同,夫人竟如此看重这位吗? 陶姨娘面色难看,梅夫人看着她皱了皱眉头,今儿是她们一家团圆的好日子,一个外人搅进来是个什么事。道:“陶姨娘请回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陶姨娘勉强行了个礼,“那奴家告辞。” 陶姨娘刚走,一个穿藕色衣裳的丫头掀了帘子进来,笑着道:“夫人,二郎来了。” 就见一个身穿墨绿色锦袍,头发高高束起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只见他五官犹如雕刻般分明,只眉宇间还带有一丝稚气。正是那一天采西救的血衣少年。只是他这会儿衣着干净整齐,倒更显得相貌堂堂,英俊绝伦。 梅光越一眼就看见紧挨着梅夫人坐着的采西,心中一怔,竟真是那丫头。 向着梅夫人行了一礼,“孩儿来迟,娘亲恕罪。” “无妨,你伤才好不用拘泥这些。”梅夫人笑着点点头,为他介绍采西,“这是你妹妹,以后你可要好生爱护妹妹才是。” 慈爱的看向采西,“这是你二哥,你大哥年前回了京城准备秋试,这会儿是见不着了。快先去见过你二哥。” 采西有些不情愿,梅采华也罢了,毕竟她长的跟前世姐姐沈南一样,可是这会儿让她叫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二哥,她还真有些叫不出来。 何况秦嬷嬷可是说过她和梅光越同年同月同日生,那是怎么分出的谁大谁小的。迟疑着道:“娘,我们不是同一天生辰吗?兴许我是姐姐呢。” 梅光越眼睛闪了闪,绝对不行。 梅夫人和方嬷嬷迅速对视一眼,方才道:“你们的确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越哥儿生的时辰比你早,所以还是他大。” 梅光越唇角一勾,看向采西的目光满含得意。 采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明明她还救过梅光越,应该对方对她行礼的好不好。站了起来,不情不愿的行了个礼,口中含糊的道:“见过二哥(锅)。” 梅光越挑了挑眉,回了半礼,“见过妹妹。”妹妹咬的格外清晰。 采西悄悄瞪了他一眼,却正好被梅光越逮了个正着,他迅速向采西飞过一个略带得意的眼神。 采西正气闷,一个丫头进来道:“夫人,早饭已得了。” 梅夫人道:“就摆在这儿吧。”招呼梅采华,梅光越,梅采西,“今儿就我们娘几个,也不拘什么,随意吃些吧。” 早饭很丰盛,什么金丝小枣粥,胭脂红米粥,各种馅的包子,各式小菜,枣泥糕,绿豆糕什么的,还有好看又好吃的荷花酥,小巧精致的虾肉饺等等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梅夫人一直命丫头给采西夹这个夹那个,好像她八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不过,她还真的没浪费多少。一开始她还想着要含蓄要矜持什么的,谁知吃着吃着就忘了。没办法,一个吃货,一个连续好几个月早上都是吃的馒头小粥的吃贷,眼馋肚子也馋嘴巴更馋。 等梅光越和梅采华都忍不住露出诧异的眼光时,采西才惊觉她实在是,太率性了些。连忙嚼下口中最后一口虾肉饺吃。 放下筷子,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笑容,“我饱了。” 这样才饱?梅光越觉得嘴巴有些抽筋。 梅夫人温言道:“真吃饱了?小孩子家家的正长身体,合该多吃些。” 采西点点头,抿着嘴角羞怯的笑。 梅采华看着梅夫人对采西的关怀备至,心底的黯然和嫉妒一点儿一点儿升起。 吃过早饭,梅夫人又留着采西说了半日的话,问了好些采西在钱府的事情。 直到后来,有管事来禀报事情,方命穿藕色衣裳叫荷风的大丫头送了采西回去。 隆重推荐 第四章 收礼收到软 第九章 梅母训新女 “姑娘,你怎么先走了。看我找到了一个口袋。”小麦远远的看见采西,小跑着迎了上来。 等看清采西的样子,不由呆滞了片刻,“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采西举了举手中的小鸟,“都是这只坏鸟做的好事。你快帮我把头发收拾好。” 小麦呆呆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袋,麻利的帮采西整理起头发,她虽手巧,偏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也只能弄个大差不差。小心的道:“姑娘,没有梳子,只能弄成这样了?”眼睛却定定的盯着采西的头,她总觉得姑娘头上好像少了什么,却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到底少了什么。 采西模了模,还好,虽然有些毛糙,但比刚才好多了,点了点头,“先这样好了。” 小麦提着大口袋,望了望不远处的桃林,似有些向往又有些遗憾,怯怯的问道:“那,还采桃花吗?”。 采西想到桃林那可恶的男子,有些没好气的道:“不采了。” 说话间已到了西角门,采西推门而入,快要走过长着老槐树的院子时,小麦忽然怯怯的道:“姑娘,我刚刚随便帮你求了个香囊,你要投吗?”。 她一手紧紧握着一个大袋子,像是握着什么多么珍贵的东西似的。那袋子不知她从哪儿找的,像是装米的那种**袋。另一只手捏着一个红艳艳的香囊往采西面前递,配合她那怯怯的表情,活月兑月兑一个天然呆。 采西又好气又好笑,“把那破袋子扔了。”随手接过香囊往后一扔,“好了,我扔了,快走吧。” 却听一声惊呼,“姑娘,你扔上去了。”采西回头一看,小麦的手指正指向槐树左上方。那香囊正颤微微的落在一个树杈上,虽有大半悬在外头,看着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但好歹是挂在了树上。 采西忽视掉小麦不可思议的神色,随口道:“谁叫我人品好呢。” “快走吧,恐怕母亲已听完了禅。”说完快步往前走去。小麦顿时也无心管扔香囊和人品有什么关系了,慌忙跟上。 两人一路匆匆往回走,走到半路正碰到一脸焦急四处张望的秦嬷嬷。 两下里一照面,秦嬷嬷看到两人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三步并着两步迎了上来,“我的小姑女乃女乃,这是跑到哪里去了。都把夫人急死了。” 采西有些心虚,举了举手中的鸟儿,“我本想去后头的桃林采些桃花做桃花水。谁知不知从哪飞来一只鸟儿捣蛋……” 这叫什么事?秦嬷嬷却不好说什么,只得催道:“姑娘快走吧,夫人这会儿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梅夫人在禅房里坐卧不安,不停往门外望。 秦嬷嬷进来道:“夫人,找到姑娘了?” 采西从她身后走了出来,怯怯的喊道:“娘。” 梅夫人迅速上下打量了采西一遍,见女儿好好的,心头顿时一松,急风骤雨似的骂道:“你跑哪儿去了你?嘱咐了你好好呆着,你偏偏乱跑……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二哥才在这附近遇刺,他幸亏有你救,你要是出事了又有有谁救。你要是出了事,真是要了娘的命呀……”骂着骂着自己眼圈先红了。 采西心中微微的痛,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真正明白,只有真正关心你在意你的人才会这样骂你。梅夫人之前虽对她好的不得了,但却总带着一份小心翼翼,一句重话也不曾说过。而这会显然是真的急了,才这样一通骂。走上前轻轻抱着梅夫人,“娘,是采西不对,采西下次再也不乱跑了。” 梅夫人紧紧搂着采西,良久,方幽幽的道;“你方才真把娘吓死了。” 采西轻轻的拍了拍梅夫人的背,“娘,对不起。” 搂着女儿纤瘦的身体,梅夫人直觉得刚刚所有的担心和怒气全都不翼而飞。可是想到女儿这样的不妥当的举止,心渐渐的硬起来。 轻轻推开采西,正待好生训斥一顿,视线触到那毛毛糙糙的头发和那空荡荡的右耳时,脸色不由一白,劈口问道:“你耳朵上的坠子呢,还有那头发怎么这么乱。” 沈西举了举手中的鸟儿,脸上带着讨好的乖巧笑容,“我本想去桃花林摘些桃花做桃花水送给娘,谁知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不长眼睛的小东西,竟落到了我头上,把我的头发全都弄乱了……我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捉住它。”趁机把蛋蛋洗了白。 梅夫人觉得眉心直跳,“那坠子呢?” 采西有些茫然,伸手模了模耳朵,方发现右边的耳朵光光的,不好意思的道:“兴许是捉鸟的时候弄丢了。” 梅夫人眉头紧皱,“这可怎么使得?”严厉看着小麦,“你是怎么照顾二姑娘的。” 小麦脸色发白,双腿直打哆嗦。梅夫人斥道:“刚才姑娘是在哪儿落下的坠子,还不快去找。” 小麦慌忙退了出去,循着原路回去找。 梅夫人又命采西把小鸟交给秦嬷嬷,然后看了一眼秦嬷嬷,“你也出去吧,把门关上。”秦嬷嬷依言出了门,又把门轻轻关上。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下梅夫人和采西两人,梅夫人的神色肃穆而凝重,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采西心头忽然有些不安,就像从前做错了事被妈妈逮住了一样,下意识的抬头偷偷看了梅夫人一眼。 梅夫人紧紧盯着采西,也不说话,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采西心中更紧张了,一张小脸垂泫欲滴,扯着梅夫人的袖子道:“娘亲,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梅夫人心中一软,却迅速又硬了回去,甩开袖子道:“那你说说看你错在哪里?” 采西嚅嗫着道:“采西不该随处乱跑,不该跟一只鸟儿置气。” 怯怯的模样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梅夫人心中更软,声音下意识的放缓,“你今天的行为的确大大不妥。要知道你如今身份不同,这庙里人来人往的怎能到处乱跑?要是遇见什么人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看采西的头低的更低了,语重心长的道:“你不在京城长大,不知道京里有多少人最爱盯着别人的错处。就有那些无事也生非无风也起浪的的,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何况本身还有了那么一点儿差错,那更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流言传出。不是娘说你,女儿家家的,名声最重要,一步也错不得……” 隆重推荐 第十章 铃铛与蛐蛐 第十一章 痛打小霸王 第十二章 蛋蛋醉酒记 方嬷嬷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急,也顾不上什么,抢到梅振业面前扑通跪下,求道:“老爷快别打了。二郎年纪小,不懂事,做了什么错事老爷慢慢教训就是,他万没有不改好的道理。这样打他可怎么吃得消,他身子骨还女敕着,这万一要打出什么好歹来,以后可怎么办?” 方嬷嬷是梅夫人的女乃娘,梅振业一向也是有几分敬重的,手下略缓了一缓,“嬷嬷快起来,这孽子着实该打。我不好好教训他一顿,他不定以后还要做出什么混帐事。你要真是为他好,就别拦着!” 方嬷嬷无法,又劝梅光越,“我的小祖宗,你快告个饶吧。” 梅光越艰难的挺直脊背,太多的汗水从额头上掉下来,很快模糊了他的双眼。“我不……”才说了两个字就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缓慢的摇了摇头。 这下更如火上烧油,梅振业气道:“嬷嬷你看看,他可有半丝悔改之心。”啪啪啪又是连着十几下子抽下去。 强烈的痛痛袭来,梅光越的脊背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可是每一次弯下去后,他又努力的一点一点直起来。 方嬷嬷看着打的实在不像,一时老泪纵横,也不管该说不该说了,“老爷,你心里有气这一打是打痛快了?可是夫人呢?夫人素来疼二郎,等回来看到二郎被打成这样,真不知该伤心心疼成什么样子?老爷但凡为夫人想一想,也不该下这么重的手。” 若说梅老爷有什么软肋,那就是他的夫人童氏了。听到这梅振业手下动作顿时缓慢了起来,再看梅光越的背上血迹斑斑,一时也有些后悔。再看到梅光越那虽剧烈颤抖却兀自挺直的脊背,那眼中闪耀的不屈火花,心中虽有气,却又夹杂着一丝赞赏,一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盯着梅光越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服不服?” 众人几乎是屏息着等着那堂中跪立少年的回答。 梅光越努力睁大眼睛回盯着梅振业,惨白的嘴唇轻轻蠕动,“我……不……服。” 三个字虽微弱,却透着那么一股决不屈服的劲儿,在这样静默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孽……”梅振业老脸一红,正要再骂,却见梅光越砰了一下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二郎……”众人全都慌了起来,又是叫又是摇,场中一时杂乱不堪。 梅振业眼神复杂,丢掉藤条,吩咐道:“快把他抬到屋里去。” 采西出得门来,经过清华轩的时候,迎面正碰上梅采华也带着丫头急急的出了门。 两人一同往外院行去,等到了门口的时候,正看见里面一片混乱。梅采华停住脚步,面带犹豫,采西却没想那么多,抬脚就要进门。 梅采华略皱了皱眉头,道:“里头人多,你先别进去。” 采西立时停住脚步,一下子记起现在身份。 这时,秦嬷嬷也从里头看见了两人,忙上来拦着,“这会子里头那些门客都还在,两位姑娘还是先避一避吧。” 梅采华急忙问道:“二郎怎么样?打的可重?” 秦嬷嬷面带悲色,“这次伤的着实有些重了,衣裳都打烂了。” 梅采华掩口惊呼,眼圈顿时红了。“可知是因着什么?” 采西却哭不出来,只能低着头,作悲伤样儿,竖着耳朵听秦嬷嬷说话。 秦嬷嬷指着北边,恨恨的道:“还不是那个下溅……”说到这里想到梅采华一向和那边近,改了口道:“还不是陶姨娘挑拨的,说什么上午撞见二郎逃学捉蛐蛐。老爷听完就大发雷霆,等找到二郎又闻见二郎一身的酒气,当下气的更狠了。立时就命人拿藤条来打二郎,谁拦都拦不住。偏今儿夫人不在,二郎脾气又倔,怎么也不承认偷喝了酒,眼看着就打成了这样。” 梅采华想到上午的事情,心里其实已有几分信了,迟疑着问道:“真是她吗?”。 秦嬷嬷恨恨的道:“不是她,还能有谁。是老爷的小厮长福亲耳听到的。”那个惟恐天下不乱,无事也要搅三分的主,偏大姑娘却信她。 梅采华脸色变了几变,“我去问问她。” 秦嬷嬷也不拦着,趁早让大姑娘看清那人的真面目才好。 梅采华脸色不好,正要转身,却见一只火红色的小鸟晃晃悠悠的从院里飞了出来,等飞到近前却又忽然消失不见。不由奇怪的问道:“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一只红色小鸟?” 采西心怦怦跳,忙摇了摇头。秦嬷嬷背对着她们,却是没看见的,茫然摇了摇头。 梅采华本就性子浅淡,倒也不纠结,“许是我看错了。”带着秋诗匆匆走了。 秦嬷嬷心挂着梅光越伤势,嘱咐采西先在耳房里避一避就进去了。 她才进去,红着眼睛的荷风就匆匆从里头走出来,见了采西微微行了一礼,“二姑娘。” 采西问道:“二哥这会儿如何?” 荷风红着眼圈道:“还没醒过来呢,奴婢正要回去拿药。” 采西惦记着空间里的蛋蛋,微皱着眉头道:“我跟你一起走吧,我肚子有些疼。回头再来看二哥。” 等到了正院,荷风自去正房拿药,采西捂着肚子进了净房。一进去就直接进了空间,等一看到眼前情形就直觉得好笑。 一身红毛的蛋蛋单脚立在粉红蛋上,小肚子鼓鼓的,小身子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却又偏偏稳的出奇。眼睛紧闭着,尖尖的嘴巴里不时冒出一两句,“好……喝……”之类的词语。 这样子纯粹像个醉鸟。采西喊道:“蛋蛋,你这是怎么了?你喝酒了?” 蛋蛋听到声音,睁开迷蒙的眼睛,嘟囔着,“是你啊。”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采西皱着眉头,用手扇了扇,这是喝了多少酒呀。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酒?你怎么在梅二郎的院子里……” 隆重推荐 第十七章 不知茶滋味 今儿陪着采西的是溪月,她常常跟在梅夫人身边到各府走动,对这些夫人姑娘们都是熟知的。 俯在采西耳边小声介绍,着重介绍了三个女孩子,一个自然是今儿的东道主,通判家嫡长女刘佳蓉,她身上穿着湖水绿高腰襦裙,梳着元宝髻,耳垂明珠,柳眉杏眼长得极其美丽,唯一的不足就是嘴唇太薄,显得有些刻薄;另一个是她身边录事参军家千金周三娘,她身上穿着浅黄色襦裙,眉目精致,身姿婀娜;另一个则是穿海棠红衫裙,皮肤略黑,浓眉大眼的女孩子,她是前左相大人包罗的嫡孙女包婵娟。 包,这个姓姓的好。采西微微笑了一下,把溪月的话仔细的记在心里。 众女有些两三个聚在一起,自成一个小圈子,更多的围绕在刘佳蓉身边。采西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认得,梅采华也向来不善交际,只有一两个同梅采华相熟的女孩子陪在一旁不闲不淡的说着话。 就听周三娘提议,“难得我们姐妹聚的齐全,不如把各自才艺尽展,一则热闹一则饱了耳福眼福,岂不美哉?” 马上有人附和这主意好,众女眼睛亮晶晶,没有不应的。 周三娘就推着刘佳蓉,“全荆州谁不知道佳蓉妹妹弹的一手好琴,不知今儿我们可有这份耳福?” 刘佳蓉矜持一笑,“姐姐快别夸我了,谁不知姐姐画的一手好画,还是姐姐先来吧。” 两人相互推让着,到底是刘佳蓉推辞不过,勉为其难的坐到了琴台前,“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献丑了。” 众女七嘴八舌的说着佳蓉妹妹谦虚了之类的。 这也太虚伪了吧,沈西暗叹。 就见身边细眉毛的女孩子嘴里虽附和着,暗地里却不屑的撇了撇嘴,梅采华脸上也隐含不耐。沈西离的近,看的清清楚楚,心里暗嘲,原来大家都不是傻子。 刘佳蓉纤手飞扬,时而轻盈时而急迅的拨动琴弦。 琴声悠扬动听,着实挺不错,沈西闭目细听。 只是到底失于纤巧,灵性差些。 一曲终了,称赞声纷至沓来,什么佳蓉妹妹真是神技,什么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间哪有几回闻之类的。 刘佳蓉面含七分矜持三分得色,无意间却对上神色似有不认同的采西,那得色就淡了两分。又有些不忿又有些不屑,不知哪里跑来的乡下丫头,也能听得懂琴不成?口中虽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已经暗暗记下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女孩子一一表演,有写字的有画画的,也有弹琴吹笛的,也不知是有意藏拙,还是真的技不如人,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刘佳蓉的。 右手边一个穿粉的女孩子推了推身边着淡绿襦裙,长得格外秀美的女孩子,然后白扬声道:“刘大姑娘,芬娘要表演分茶,不知茶具可有?” 刘佳蓉眼中忌恨之色一闪而过,脸上却笑着道:“有,自是齐全的。” 这个陈二姑娘最是劲敌,她才不欲对方大出风头。 一面命人去准备茶具,一面使了个眼色给周三娘和自己这派的几个女孩子,“斗茶,斗茶,自然要斗才显得出高低。三娘姐姐,楚湘姐姐,我记得你们分茶之技也不错,不如一同试试?” 周三娘心中暗恼,陈二姑娘分茶之技高超,自己怎么比得过?明摆着要丢丑的事,你自己怎么不上,却还是强笑着应了。 拉着楚湘一起站了出来,“算我们两个。” 陈二姑娘脸上自始自终都挂着恬静的笑容,“有两位姐妹陪我,自然极好。” 沈西早注意这女孩子了,众女中除刘佳蓉,数她长得最美,悄悄问梅采华:“姐姐,她是?” 梅采华眼波略动,似有羡慕似有自卑,尽力平淡着道:“她是长史家的二姑娘,荆州城出了名的美人。” 陈二姑娘周三娘三人已经款款坐到了黄花梨瘿子木茶床前。虽有三人参加,但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陈二姑娘身上,只见她纤手微扬,炙茶、碾茶、罗茶、候汤、熁茶,一套动作做的又流畅又优美。 众女看的目不转睛,以期学得几招。 这分茶之技,斗茶之风去年才从南唐那边传来。却以极快的速度在本朝盛行起来。 不管是文人骚客,还是闺中贵女,莫不以一手好茶技为荣。 在座众女可以说多半都会这分茶之技,却因时日尚短,并没有一人敢说自己分的比陈二姑娘更好。 采西推了推梅采华,她见过梅采华分茶,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丝毫烟火之气,感觉比这陈二姑娘还要好上几分。悄悄道:“姐姐,我觉得你分的更好。你怎么不上前表演一番。” 梅采华眼睛有隐隐亮色,却又很快黯淡下来,勉强笑道:“陈二姑娘分得挺好。” 采西心中暗奇,两人相处时日虽不长,但采西却已经发现梅采华是那种真正的才女,琴棋书画,分茶女红,无一不精,无一不通。然而在荆州城中却没有听说她的才名,倒是刘佳蓉,周三娘这些人名声甚响。 那里陈二姑娘一手执筅,一手注汤,片刻已经点出三碗茶。唇角含笑,作了个手势,“请看!” 就有几个女孩子凑到了前面,只见茶面上飘浮着一朵枣花,乳白色的雾气袅绕,似真似幻,美不胜收。 汤花留存,须臾方渐渐消失,众人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周三娘和楚洒沮丧的丢了茶筅,再不好意思把自己点的茶拿给众人看。 刘佳蓉心有不甘,笑道:“芬娘姐姐果然好茶技。只是却不知味道如何?” 先端起一杯茶,递到身旁一个穿湖色衣裳的女孩子手上,“妹妹尝尝。” 又端了一杯在手中,眼珠在众人中间转,最后停留在采西脸上,巧笑着道:“这位妹妹眼生的很,可是知州夫人新认的义女?我借花献佛,就请妹妹尝尝芬娘姐姐这杯茶。” 采西只得道了声谢,接了茶盏在手上,却不想喝。要她一个喝惯前世炒茶的人,来喝这种茶汤,她还真下不了口。 无奈刘佳蓉却不打算放过她,眼睛直盯着她不放,“妹妹快喝呀。” 采西无法,只得小小抿了一口,又苦又涩又咸,甚至还有一点儿辣,这哪儿是茶呀。 勉强咽下,眉头已是不由自主的皱起。 刘佳蓉紧盯着她表情,看她皱眉,殷勤的道:“妹妹怎么皱起了眉头,可是不好喝?” 众目睽睽之下,有人眼含嗤笑,有人眼含询问,沈西心中又气又恼,她是哪里得罪了这刘佳蓉不成。正要回答,却听屏风外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片刻,两个年青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隆重推荐 第十八章 找茬 ) 身旁有女孩子掩口娇呼:“啊,定王世子赵炎……”一面用手扯了扯衣裙,理了理头发。 其她的女孩子们一个个也都下意识的身子坐直,面含娇笑,务必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在来人面前。 再无人有心关注采西了。采西心中一松,趁机把手上的汝窑茶盏放到一旁。 看着众人热切的模样,心中了然,定王可是太宗皇帝之弟,深受太宗信任,是一等一的实权王爷。如今定王世子居然在这里,难怪这些人一个二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争着表现。 不过她心中完全没一丁点儿想法,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州义女,就算是正经的知州家嫡姑娘,也配不上定王府的世子爷。 何况她也不稀罕这样泼天的富贵,她只想找一个心地良善,身家清白,脾气好,长的也不丑的男子,不求相亲相爱,只求生活安稳,互相尊重,已经足够。 不过出于好奇,她还是抬起头循着众人的目光看了过去。 虽进来的是两个人,但任何人却一眼只注意到前头穿着深紫色云纹锦袍,头戴紫玉冠的男子。只见他浓眉挺鼻,下巴有迷人圆涡,眼睛里有微小火花,亮的惊人。 身姿挺拔,长身玉立,不须动作,就已透出一身的尊贵之气,果然是翩翩贵公子。 然而采西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身子往后缩了缩,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躲在梅采华后面。 定王世子赫然是那天被她骂伪娘的男子,这下可真的是冤家路窄。 这么多的莺莺燕燕,乱花迷人眼,但愿他看不到自己,或者已经忘了才好。 却不知那人一道眼波早就不动声色的把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众女有的拿着美人团扇半遮粉面,有的眼波带春欲语还休,大胆一些的目光痴迷缠绵。 采西冷眼旁观,只自家姐姐梅采华和皮肤微黑姓包的女孩子目光清明,纯粹欣赏。 刘佳蓉粉面泛红,在众女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中迎了上去,娇笑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赵炎眼神淡淡从众女头顶飘过,最后落在高台上的黄花梨瘿子木茶床上,“这是在做什么?” 坐在瘿子木茶床前的陈二姑娘迅速红了脸。 刘佳蓉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忌恨,再一看却依然是娇笑如花,“众位姐妹都在表演才艺呢,这会儿正轮到陈二姑娘分茶。” 眼珠转了转,别有意味的看了采西一眼,笑道:“表哥来的正好,我看着陈二姑娘分茶技艺极流畅,竟是极好的样子,谁知知州家的梅二姑娘喝后却紧皱眉头,倒让表妹有些吃不准了。表哥一向精通茶艺,不如帮我们品评一下陈二姑娘茶艺如何可好?” 赵炎不置可否,只有意无意的往采西方向斜睨了一眼。 他喵的,采西心中暗骂,真是躺着也中枪呀。你不想陈二姑娘抢你风头,关姑女乃女乃什么事? 刘佳蓉看赵炎神色并无不豫,端起那杯已经半冷的茶递到赵炎手上,殷切的道:“表哥尝尝。” 赵炎接过茶盏,竟是仰头一饮而尽,淡淡道:“不浓不淡,甚好。” 刘佳蓉心中堵着一口气,不是让哥哥陪着表哥在听松亭吗?表哥怎会走到这里来?还巴巴的喝了陈二一杯茶。表哥莫不是看上这狐媚子了? 不会,表哥什么美人没见过,这陈二长的虽不错,却也不至于让表哥另眼相看。心中忽上忽下,难受的紧,看着陈二姑娘那张精致小脸,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又狠狠的瞪了一眼陪在赵炎身边的刘前程。 刘前程面露苦色,不怪我啊,陪也陪了,妹妹的琴也听到了。偏表弟不知看到了什么,径直往这边走来。 赵炎饮尽杯中茶,丢下茶盏,道:“不知茶之味者,俗人也。”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喵的。沈西这下百分百确定,这人早已经认出她来了,还有这俗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真是小气,小心眼,完全没想到自己那句伪娘对于一个自许堂堂七尺男儿,一心做大将军的少年来说杀伤力有多大。 那厢陈二姑娘面色酡红,妙目粘在远去的修长背影上拿不下来。 众女议论纷纷,有人眼睛亮晶晶说再没有见过比世子爷更俊美的男子,有人作西子捧心状说世子爷喝茶的样子又帅气又豪爽,有人脸红红向往着道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配得上世子爷…… 就有人啐了她一口,“反正轮不到你我。”悄悄指了指前头面色难看的刘佳蓉 采西暗暗撇了撇嘴,不过是一个毒舌又记仇的惨绿少年,至于全把他当凤凰蛋吗? 刘佳蓉面色几变,非要尝尝陈二姑娘点的茶。 就有些同样对陈二姑娘嫉恨的女孩子一起起哄,都说要尝尝世子爷夸赞过的茶是什么味。 陈二姑娘别不过,只得重执茶筅,又点出几杯茶来。 穿海棠红襦裙,脸色微黑的女孩子睁着一双大眼睛左瞧右看,真是没趣,全是些矫揉造作的人。视线转到枯坐一边的采西脸上,眼睛不由一亮,移到采西旁边坐下,一脸兴味的问道:“梅采西吗?刚刚那茶是不是真的很难喝啊?” 采西抬头一看,原来是溪月特意提示过的,前左相大人的嫡孙女包婵娟,她虽觉得对方眼神坦荡,仿佛无甚心机的模样,一时却也不敢轻信,模糊着道:“我只抿了一小口,只觉得入口略涩,还没品出什么味儿……” 包婵娟似有些不耐烦,撇了撇嘴,“不好喝就不好喝呗,我又不会笑你。” 采西噎了一下,好个直爽的女孩子,讪讪着道:“各人口味不同,包姑娘亲自尝一尝就知道了。” “我才不喝那劳什子。”包婵娟看一眼前头正热火朝天品着茶的一众女孩子,扁了扁嘴巴,“一个个的自以为高雅的不得了,明明又苦又涩,跟那药汤似的,偏巴巴的当作琼浆玉液。” 竟真是个直爽明朗的女孩子,采西有意外之喜,话里就多了几分真诚:“包姑娘真是说出了我想说的。这茶汤又涩又咸,我可真喝不惯,偏大家都说这东西好……我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不敢有丝毫行差出错,被人小看……就算不喜欢喝这茶汤,也不好直说……偏最后却落得一句俗人的评价……” 包婵娟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竟有同仇敌忾之感,神情中大有忿忿之色,“都是那刘佳蓉捣的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听着竟是吃过刘佳蓉亏的样子,采西心中已恼极刘佳蓉,忿忿道:“我今儿也不过第一次见到刘大姑娘,也不知哪里得罪她了……” 包婵娟撇了撇嘴,“她那个人呀,……” 两人正越说越熟络,却听上头刘佳蓉半玩笑似的道:“我们在这儿都觉得这茶好,怎么梅二姑娘却一脸的苦色?竟是觉得不好的样子。弄得我一时也吃不准这茶到底好不好了。” 却是那刘佳蓉打压陈二姑娘不成,又特意拉起采西作筏子。 同陈二姑娘一起斗茶的叫楚湘的女孩子却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只深觉今日丢了丑,巴不得有人比她更没脸,眼睛看向采西的方向,掩嘴笑道:“佳蓉妹妹那可是问错人了,世子口的俗人又怎么知晓茶之真味?” 于是。一心低调的采西就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 刘佳蓉暗瞪了楚湘一眼,这并不是她最重要的意思,不过楚湘话已说出口,也只能放过陈二了。 众女的目光就全投射了过来,当中有嘲弄有鄙视有优越,甚至隐隐有人小声议论,听说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庶女,不知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攀上了知州夫人。也有人说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让她喝这佳茗,岂不是牛嚼牡丹…… 如果可能的话,采西真想上去踹刘佳蓉两脚,好好一个大家闺秀竟学那疯狗乱咬人不成? 却没想到先发作的竟是梅采华,她气的脸都红了,冷冷道:“刘大姑娘慎言,楚湘姑娘慎言,家妹可并没有说这茶难喝,世子所说的俗人又哪里是家妹。” 楚湘不过是七品司法之女,见知州家的嫡长女维护梅采西,心里已生退意。刘佳蓉却一向仗着有一个做王妃的姨母,并不把梅采华放在眼里,扫了一眼众人,似笑非笑道:“表哥口中的俗人若不是她,那又是谁呢?难道是众位姐妹中的哪一位吗?”。 竟是挑拨起众人来。 梅采华面罩寒霜,怒道:“你欺人太甚!”她本就不善言辞,虽心里恼怒至极,却说不出什么狠话。 没想到梅采华这么维护她,采西心中感动,轻轻按下她的手,长长的睫毛扇呀扇,仿佛极小意,“刘大姑娘说的是。相比刘大姑娘,我的确见过的世面不多,算不上什么雅人……不说别的,就看刘大姑娘一身的穿戴,又贵气又雅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艳羡……” 竟是没口子的夸赞起刘佳蓉来。 刘佳蓉面露得色,一时觉得采西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十九章 反击 ) 采西淡淡扫了她一眼,视线最后停留在她的头发上,“最最令人艳羡的是,刘大姑娘这一头青丝,又浓又密,又黑又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浓密这么好的头发……真不知怎么保养的。”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看上去又坦荡又无辜。 看着刘佳蓉变了颜色的脸,眼睛微微眯起,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快意。 打人不打脸,对方既然打了她的脸,她又何必留着对方的脸? 早在花厅,她就无意间听到两个女子在那儿交头接耳的笑话刘佳蓉,说对方本来就没有几根头发,偏戴了厚厚的假发,梳这种繁复的发式。 如果不是刘佳蓉欺人太甚,这话她听过就算,又怎会当众说出来打对方的脸? 刘佳蓉的脸色红了又红,她自负貌美,唯有一头头发又稀又黄,是她心中隐藏最深的禁忌。荆州这些闺秀,虽也有不少知道的,但没人敢在她面前直说,她也一直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 偏这会儿采西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块遮羞布扯了下来,她只觉得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 心里已把采西恨极,看着采西的目光几欲嗜人。 采西眼神不躲不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是她绝,是刘佳蓉太狠。 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荆州的社交场合,如果名声被这样败坏了,那她以后就别想抬得起头。 何况得罪不起那劳什子的世子爷,难道还得罪不起一个小姑娘? 刘佳蓉一向顺风顺水惯了,心中自是羞恨至极。虽恨不得撕了采西,到底顾忌自己的名声形象。待要放出狠话,又想着对方并没有说明,若是反应太过激,岂不是不打自招?这种情形,饶是她一向城府极深,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扭转。 旁边的周三娘眼睛里闪着隐约的幸灾乐祸,看差不多了,假意劝道:“佳蓉妹妹,你可是今儿的东道,可别冷落了众位姐妹。” 刘佳蓉趁机下了台,点了点头,“姐姐提醒的是,倒是我的不是了。” 怨恨的看向采西,压低声音道:“今日所赐,铭心刻骨!” 偏偏包婵娟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在刘佳蓉头发上直打转,疑惑的道:“采西妹妹不是夸刘大姑娘的头发又浓又密极好吗?怎么刘大姑娘这反应这话语竟像是骂她似的?莫不是刘大姑娘这头发……” 她的声音向来清脆响亮,这下在场众女没有没听见的了。 “你……”刘佳蓉有苦说不出,一时把包婵娟也恨的狠了。要不是仅存的一丝理智让她知道对方轻易得罪不得,早就翻脸了。 看着众人别有意味的目光,刘佳蓉这会儿算是体会到了采西刚刚众矢之的感觉了。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咬着牙吐下了这口气,紧走几步远离了几人。 痛快,采西眼睛弯弯,肚子里早已笑翻了天。 包婵娟可不像采西这么含蓄,向着对方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该!”鼻子眼睛全是笑。 一面笑一面指着采西道:“倒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是个焉坏的。” 采西模了模鼻子,笑得有些腼腆,“哪里哪里,包姑娘才真正是高人,那一句‘莫不是刘大姑娘这头发……’简直恰到好处,精妙绝伦。” 说着两人一起笑了。 回到梅府,梅夫人早巴巴的等在了那里。细细问了采西一遍宴会的情形,众位姑娘态度如何,可曾结识到朋友之类。 等采西回屋后,又关上门细细问了溪月一遍,哪家姑娘对二姑娘态度友善之类。 待听到刘佳蓉刁难采西时,不由紧紧皱起眉头,待听到采西不动声色的反击了对方时更是喜形于色。“好。” 溪月偷偷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她虽然知道夫人一向对二姑娘极好,但她做惯了大丫头,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是一个义女罢了。这会看到夫人这样紧张的样儿,心里才真正慎重起来,道:“要奴婢说,二姑娘真不亏是夫人你心头上的人儿,那机智竟有好几分夫人的风彩……” 见梅夫人面色更喜,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猜对了,不由讲的更仔细了。 梅夫人仔细听了,末了,暗暗记下了包括包婵娟之类的几个名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过几天就是采西生日了,这是采西回到家过的第一个生日,她一直想着隆重的办一场的。只是之前一直担心采西规矩没学好,所以就没有定下。没想到采西这次居然表现这么好,梅夫人嘴角含笑,心里打定主意要好好给采西过个生日。 等晚上梅振业回来就同他商量,好好替采西办办这个生日。一则为采西和梅光越庆生,二则正好把采西正式介绍给各府女眷。 梅振业满口应下,“夫人作主就好。只到时礼不要收厚了。” 梅夫人斜斜飞了他一眼,嗔怪着道:“妾身还能那么不懂事?到时只发贴子请人来作客,连两个孩子的生日提都不提。” 梅振业讪讪的模了模短须,“夫人所虑极周。” 梅夫人眼波横飞,微微一笑,又嘱咐道:“老爷那一天一定要晚点去府衙,让采西好生给你磕个头。说起来女儿回来这么久了,老爷还没有见过呢。” 夫人对那新认的女儿竟如此上心?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梅振业自然不愿扫妻子的兴,伸手揽过梅夫人的肩头,“那是自然。” 隔日,梅夫人就和秦嬷嬷一起拟客人名单。 秦嬷嬷迟疑着道:“夫人,不请刘夫人和刘大姑娘是不是不大好?”两家人往日里虽不算多亲近,但该有的走动一直都是有的。 梅夫人皱了皱眉头,她自然晓得利害关系。别人都请,如果单单不请刘家就是明显失礼了,“先把贴子写起来,比别人家的迟两天再送。”这样刘老爷刘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了。 秦嬷嬷是知道昨日群芳会那一节的,赞道:“夫人这主意好。” 梅夫人淡淡一笑,“不提个醒儿,她们还真当我的女儿好欺负呢。” 拟完了名单又商量起菜式,又命秦嬷嬷去请织绣坊的人来给大姑娘二姑娘和二公子做那天穿的衣裳,一项项的事务安排了下去。 很快就到了五月二十三,红嫣和小麦一大早就开始帮采西妆扮起来。上身穿的是崭新的大红色缂丝窄袖衫子,鹅黄色半臂,配大红色披帛,下面系着鹅黄色曳地裙。就连里头的绸裤,脚下的绣鞋也全是一色大红。 当真是红配黄,亮堂堂。衣裳耀眼的光泽和铜镜的光泽交汇在一起,直晃人眼。采西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两辈子都没穿过这么鲜艳的衣服,嘴巴瘪了瘪,“换一身好不好?” 小麦眼露疑惑,“这一身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换?” 红嫣却是知道采西一直不喜欢太过鲜艳的衣裳的,含笑道:“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穿鲜艳些好。” 采西扁了扁嘴巴,点了点头,“好吧,只能这样了。” 话音刚落,溪月就从帘子外走了进来,一见采西就笑着福了下来,“奴婢给二姑娘贺喜了。祝二姑娘寿如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长流水。” 采西笑着道:“承溪月姐姐吉言。”又命红嫣看赏。 溪月笑着接过,上下打量了采西一遍,“二姑娘穿这大红色实在是好看,又喜气又亮堂。” 采西扯了扯衣角,“可不是亮堂么。今儿晚上的灯油都能省了。” “等以后夫人那里的灯油用完了,少不得要请二姑娘去走一遭。”溪月打趣道。上来扶着采西,几人一同到了正房。 梅振业和梅夫人端端正正的坐在上头。 采西跪在深红色福字蒲团上,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起来吧。”梅夫人清润的声音和梅振业浑厚的声音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采西起了身,抬起头去看坐在梅夫人旁边的梅振业。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面的和梅振业碰面。对方长的并不像小麦口中的威严,也不像她想象中的古板,反而称得上俊秀。 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留着三络寸许的短顺,面皮白净,眼睛深邃,一派儒雅之气。 和梅夫人并排坐在一起,看上去真是再般配不过的了。 梅夫人亲手拿了礼物给采西,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儿,含笑道:“我儿在看什么呢?” 采西月兑口而出,“父亲和娘真般配。” 梅振业轻轻捋了捋短须,梅夫人面色微红,嗔怪道:“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女儿说的是真心话。”采西嘿嘿一笑,接过礼物,“谢谢父亲,谢谢娘。” 少顷,同样一身大红的梅光越走了进来,也给梅振业和梅夫人磕了头,得了一方端砚,一对湖笔。 吃过了寿面,梅夫人就打发他们出去待客。含笑问梅振业,“老爷,妾身说的不错吧,采西这孩子真是个可人疼的。” 梅振业含蓄的道:“夫人的眼光自是好的。”想到那句般配,微微颔首,道:“虽是第一回见,倒不觉得生份。” 就是这句话差点使梅夫人掉下泪来,勉强笑道:“可见这孩子与老爷也是有父女缘分的。” 这时,刘顺家的拿着两封信进来,“老爷,夫人,京里来的信。”(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章 生辰 ) 梅振业接了信,正要看,就见大门的管事柳二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老爷,观察使大人和都尉大人来了。” 梅老爷眉头一皱,“来就来了,慌里慌张做什么?”又问:“是递了贴子来还是怎么着?” 柳二仁擦了擦头上的汗,赔笑道:“秦大管事说不好让二位大人久候,已经迎着二位大人进了府。特地让小人来禀告老爷一声。”他管着知州府的门房,大大小小的官员见的也不少。如果是普通的观察使和都尉,他定不会这么失态。关键是这两位各自有另外一个身份,一个是定王世子,一个是皇后的弟弟,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梅振业把信递给梅夫人,站起身来,“走,跟我去二门迎接。” 采西和梅光越一起出了门,到了穿堂口,采西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淡青色绣着竹子的荷包递给梅光越,含笑道:“二哥,生辰快乐!”她如今女红已有长进了,绣些荷包香囊什么的也都能凑合。 梅光越眼睛一下子睁大,接过荷包,拿着颠三倒四的看。 见梅光越一脸严肃的盯着荷包,采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绣工不太好,你要是不喜欢,我送别的给你。” 梅光越紧紧攥着荷包,露出一个略带局促的笑容,急忙道;“挺好,挺好……好的很。”压低声音道:“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只是不好让父亲母亲知道,回头送去的时候你仔细些莫要让旁人看到。” 采西诧异的盯了他一眼,什么礼物这么神秘?这时就听一道沉稳的声音在二门外响起,“两位大人,这边请!” 片刻,秦大管事引着两个年青男子从二门外走了进来。当先一个剑眉挺鼻,丰神俊朗,赫然是赵炎。他今儿穿着圆领大袖的朱红色官袍,这略显呆板的衣服却没有减去他一分风采,反倒比平时更多了一份沉稳威严。 另一个男子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任何人站在丰神如玉的赵炎旁边都免不了减去几分风采,然而这个男人的气场却可以与赵炎分庭抗衡。他身材高大,五官分明,整个人如巍巍高山般沉稳,却又透着一股子冷淡的气息。 两下里一照面,都微微一愣。梅光越身为少主人,只得迎了上去。 采西谨记礼仪,遥遥福了一礼,就款款转身往后花园走去。 身后赵炎眼睛盯了盯采西那耀眼的背影,若无其事的问道:“可是来的不巧了,府上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秦大管事正要回答,梅振业从里头迎了出来,拱手为礼,接着话道:“二位大人来得自然是巧,今儿是小儿和小女的生辰,若不嫌弃,还请在府上喝杯薄酒。” 赵炎回了一礼,道:“今日有事,下次定来叨挠。” 甘棠抱拳为礼,他气质冰冷,就连说话也透着一股冷冷淡淡的意味,“公务要紧。” 一听到公事,梅振业的脸色立时肃穆了起来,伸手作引,“二位大人书房请。” 正是五月末,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园子里的花全都开了。梅夫人就把宴席设在了园子里,又凉爽风景又好。 先用围屏把四周围起来,再用两张方桌拼成一张大桌,桌子四周摆着梅花状荷花状等各式绣墩,供各位姑娘围坐。她自己则陪着各位夫人在不远处的亭子里另设了一桌。 梅夫人隆重把采西介绍给各位后,就去陪众位夫人去了。她有意锻炼锻炼两个女儿,只命刘顺家的和溪月在旁陪着,由着采华和采西自个儿招待客人。 梅采华虽性子孤僻,但礼仪风范却一样不差,而采西前世是参入主持过公司年会的,对这种场合倒也应付自如。 把各位千金大小姐招待的虽称不上宾至如归,却也周周到到。 入了席,婵娟就拉着采西说话,“这几天我在家里都闷死了,可巧收到你的贴子,真是太好了。” 采西微微一笑,“我也挺闷的,大家能这样聚一聚确是好。” 婵娟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没发现那个熟悉的讨厌的人影,心头一喜,欢快的对采西道:“太好了,你没请那个讨人厌的刘佳蓉啊。” 采西眼睛四下望了望,还好没人听见。她们总共也只见两面,采西虽对她有好感,说这个话却觉得不免有交浅言深之嫌。只笑笑,“也是请了的,不过都这会儿她还没来,想来今儿不来了吧。” “她不来最好了。”婵娟撇了撇嘴,“所有人中我最讨厌就是那人了,偏偏去哪儿都能碰到她。” 采西打着哈哈,“来来去去就是那么些人,碰见了也很正常。” 婵娟白了采西一眼,“别装了。”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仿佛魔咒般击中采西,轻轻点了点头,“嗯。” 婵娟绽颜一笑,贴在采西耳朵上讲,“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刘佳蓉吗?还不是因为她太虚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刚来荆州的时候,大家一起玩了两回儿,她一直客客气气的,大家也很愉快。要不是无意间听她和周三娘背后说我坏话,我还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采西好奇的道:“她说你什么?” 婵娟脸色涨红,颇为气愤,“她说我皮肤黑的跟火盆里的炭似的。” 这话真过份了,婵娟虽比一般女孩子肤色重些,但其实并不算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记得有几年国内还流行这种肤色。“你哪里黑了?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皮肤的,健康有弹性,又细腻。” 婵娟眼睛睁大,难得的有些扭捏,“真的?你别哄我。我知道我的皮子黑。可是我们家都是这样的皮子,尤其是我爷爷,那才真是黑的跟火盆里的炭似的。不,比火盆里的炭还黑。” 她话调娇憨,采西差点儿笑出声,却见秦嬷嬷引着一身华服刘佳蓉走了过来。 刘佳蓉今儿穿着水红色缂丝绣富贵牡丹齐腰襦裙,头发倒没梳上次那种繁复的发式,只高高梳成一个单螺,用几朵赤金的小发簪妆饰。最显眼的是斜插着的那根硕大的金凤衔珠镶宝步摇,怕不有半斤重。 采西纵然和刘佳蓉再不对付,她今儿是主人,还是得尽主人之责的,少不得站起来打了招呼,“刘大姑娘来了,快请坐。” 刘佳蓉脖子抬的高高的,颔首为礼,矜持的在周三娘旁边坐下。 就有人问,“佳蓉妹妹今儿怎么来这么晚?” 一提这个,刘佳蓉心里就有气,收到知州府的贴子后父亲着实训了她一顿,还命她跟梅采西道歉。凭什么,不过是个乡下来的穷丫头。 别有意味的道:“本来早该来了的。偏今儿套车的马是上个月才从外头买来的,愣是不听使唤。”眼睛在采西脸上打了一个圈,接着道:“也不知采办的下人从哪里买来这样的劣马,真是太不中用了。” 席上的人没一个傻的,哪里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要是之前的话,一个是定王府的亲戚,一个不过是知州府义女,靠向哪边很好选择。不过今儿知州夫人明摆着为梅二姑娘涨脸,那就不同的。两边都不好得罪,一时都不好接话。 采西微微一笑,只作不知,不慌不忙的道:“怎么荆州还有马场不成?各府里的马全是从外头买来的吧。不过说到马,我前儿倒是才听母亲讲过一个千里马的故事,不知众位姐妹可听过?” 包婵娟黑亮的眼珠一转,拍手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采西妹妹快讲。” 采西轻启朱唇,娓娓诉来,“春秋时代有一个对马研究非常深的人,人称伯乐。有一次,楚王请他帮忙购买一匹能日行千里的骏马……”她尽量简洁的把伯乐相马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包婵娟听完若有所思,月兑口就道:“原来不是千里马不好,而是人们不识货啊。” 隔位而坐的陈二姑娘眼波流转,笑着道:“这个故事我原先也听过,却不如采西妹妹讲的生动有趣。千里马易得,伯乐难寻。这千里马没碰到伯乐之前,不过是一匹最普通不过的瘦马,可见再好的马也要碰到伯乐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本领。” 包婵娟接着道:“就有那不识货的人,愣是把那千里马也看成了劣马,还要怪千里马没本事,真是愚不可及。” 有人随口附和,也有人打着哈哈,十几道目光或明或暗的投向刘佳蓉身上。 刘佳蓉羞愤欲狂,待要发作,想着来时母亲的嘱咐,到底不敢造次。夹起一筷子红烧牛筋,恶狠狠的咀嚼着。 采西也不想不依不挠,把好好的宴席闹砸了。笑着招呼大家,“各位快吃,没得一会儿菜都凉了。” 夫人那一桌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这一幕也有不少人看在眼里。跟梅夫人相熟的妇人就对着她夸采西,“一直知道府上大姑娘才艺俱佳,却没想到府上二姑娘更是个玲珑心肠的。” 梅夫人与有荣焉,虽满心的欢喜,面上却一派淡定,“哪里。比不上府上大姑娘。” 刘佳蓉的娘刘夫人铁青着脸,拿着乌木雕花筷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直冒青筋。她和梅夫人都还是姑娘的时候,就结下了梁子。这些年虽因为相公为同榜进士,又同城为官,不得不保持面上的亲近。可她心里从来没有对梅夫人服过气。偏女儿今儿又被对方女儿数落了一顿,心里已是恼火至极。虽极力忍耐,面色却无论如何好看不起来。 包括梅夫人在内有好几个人都注意到了。 今儿是女儿的好日子,梅夫人心情甚好,并不想多生是非,举起酒杯,笑着敬各位,“我敬各位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气氛很快热烈起来。 酒席正酣,秦嬷嬷走过来俯在梅夫人耳边小声道:“夫人,钱太太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五章 霹雳 ) “陈夫人不当媒人实在可惜了。”赵炎一本正经的道。 陈夫人的脸腾的烧了起来。陈二姑娘羞不自胜的低下头。 赵炎接着道:“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对陈二姑娘之助只是举手之劳,陈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可不真是举手之劳么?采西忽然就有些想笑。 陈夫人仿佛愣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炎会这样说。只得道:“世子虽出于好意,却到底损了我家芬娘的名节。” 陈二姑娘盈盈泪垂,“娘,你就不要逼世子了。世子本是出于好意。女儿宁愿一根白绫了却残生,也不愿世子为难。”她哭的久了,原本清脆的声音已经略有一些沙哑,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我的儿,你若是有个好歹不是要了娘的命吗?”。陈夫人掩面而泣,“我家芬娘平常熟读女诫女训,一心做贞节烈女,世子若不愿负责,岂不是生生要了我儿的命吗?”。 说的跟人始乱终弃似的。采西忽然有一些同情赵炎,这不就像现代一起好心人救了摔倒的老人,反倒被冤枉成肇事者的案件一样吗?不过赵炎却也不亏,陈二姑娘那么大一个美人,是个男人应该都很乐于收入囊中吧? 赵炎冷眼看她们作戏,心里正烦燥,正好对上采西充满同情和兴味的目光,心里更烦燥起来。也不耐烦再听,“事情谁是谁非陈夫人和陈二姑娘想必比谁都清楚。我自认无愧于人,还请自重。告辞。” 说完起身就大步往外走。 陈夫人彻底慌了起来,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世子不在乎一条人命,难道也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吗?”。 赵炎头也不回,“我行得正坐得直,请便。” 陈二姑娘一下子瘫在那里,她自负美貌,一直以为赵炎对她并不是全然无意的,所以才敢行此险招,却没想到对方竟对她如此不屑一顾。心中一下子承受不住,脑袋一歪,这下是真的晕了过去。 陈夫人急的抱着陈二姑娘一口一个我苦命的儿,又求梅夫人,“世子竟如此绝情,梅夫人你不能不管啊。”却不做别的措施。 还是梅夫人当机立断,命人上来狠掐了陈二姑娘的人中几下。不多时,陈二姑娘幽幽醒转。望着陈夫人哇的一声大哭,“娘,女儿以后可该怎么办呀?” 陈夫人更是泪如雨下,“娘一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又对梅夫人道:“梅夫人,你素来是喜欢我家芬娘的,这次一定要帮帮她呀。” 同是做娘的,梅夫人看她如此伤心,一时倒把那恼意消了几分。话里也多了几分真诚,“同是做娘的,我哪能不明白你的一片爱女之心。可是你也看到了,世子态度如此明白,我纵算有心也是无力。” 陈夫人收了泪,深吸了一口气,想到还在牢中的夫君,怜惜的看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儿,“事已至此,我女儿的名节落在世子身上。哪怕是做个偏房,我……我也认了。” 梅夫人心中一惊,世子已明摆着拒绝了,何夫人又何必非要一条道走到黑。苦心劝道:“何夫人何至于此?世子既已如此说,就万没有把这事说出的道理。我再告诫下人,一定把今天的事捂的严严实实。出了府别人谁也不知道。芬娘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芬娘,以她的容貌才艺,纵然嫁不到高门大户,做个平常的官夫人还是不难的。” 陈夫人惨然一笑,她自己千疼万宠的女儿又如何舍得让她去给别人做妾室?只是陈家如今惨遭剧变,丈夫陷落牢中,还不知以后是生是死。与其到时候一大家子被打落尘埃,还不如现在搏一搏。她本想着以女儿的相貌,没有男人不见猎心喜的,所以来之前才吩咐女儿见机行事。却没想到赵炎竟是铁石心肠。厚着脸皮道:“我们芬娘是个实心眼,又最贞烈不过。事情已经出了,就没法当作没发生。还请梅夫人一定帮我们芬娘作主啊。”说着眼圈又红了。 陈二姑娘哭的太久了,这时声音也嘶哑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往下冒,“伯母怜惜我。” 她们是吃准了事情是在梅府出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采西不是不同情陈夫人和陈二姑娘的,可是却更气她们的无赖行径,合着梅府久了她们不成。亲自递了杯水给陈二姑娘,“快别哭了,嗓子都哑了。” 看了一眼陈夫人道:“陈伯母,我倒想起一个人,或许能说动世子。” 陈夫人眼睛一亮,捉住采西的手道:“好侄女,你快说是谁。” 采西轻扭手腕,灵巧的把手抽出来,“刘通判夫人是世子的姨母,伯母何不去找她?” 陈夫人拍了一下脑袋,“我一时着急竟是没想起来。” 梅夫人也道:“刘夫人是世子长辈,她的话比我管用许多倍。陈夫人若真是一心与世子结亲,去找她方是上策。” 陈二姑娘眼里重新有了光彩。陈夫人有了门路,就坐不住了。“烦劳梅夫人帮我照顾芬娘。” 居然还不准备带陈二姑娘回去。这可不行,采西连忙悄悄推了推梅夫人。 再留下去,陈二姑娘还不知再闹出什么事呢。梅夫人也是一点儿也不想留她,连忙道:“芬娘今儿哭了这一场,心里也不好受,还是要陈夫人你亲自规劝才好。” 又吩咐溪月,“还不快去帮陈二姑娘收拾东西。” 好歹把陈夫人两母女送出了门。 心里却是再也不愿与陈夫人母女打交道。等梅振业回来就跟他好一通抱怨,“亏老爷还一心帮陈长史月兑罪。你却看看他的夫人女儿做的什么好事?”就把白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梅振业是最遵循礼仪的士大夫了,闻听已是勃然大怒。 只是他素来耿直,虽骂了几句不知廉耻,最后却道:“妇人之行径虽轻浮,跟陈长史的人品却是无关的。”竟还是一心帮陈长史的样子。 梅夫人有些不以为然,“我原来跟陈夫人相交也有好几年了,一向当她是个有涵养之人。还有陈二姑娘,原来谁不夸一声娴雅淑静?谁又能想到她们能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陈长史到底清不清白也是没准的事。老爷还是别掺合陈长史的事了。” 梅振业方说了实话,“我昨日已命人把折子送往京城了。” “什么?”梅夫人闻言色变,颓然坐下。却也无法,如今只得盼着陈长史是真的清白,不然连老爷恐怕也落不了好。 又担心陈夫人和陈二姑娘的动静,第二天就派人去陈府去打探消息。谁知陈府的消息还没传来,却先传来了洪王谋逆的消息。 洪王在洪湖举旗,打的是太宗皇帝得位不正的旗号。 洪湖离荆州只有半日路程,要是一路急行军一两个时辰就能到。 虽说无论是朝中还是荆州,之前都做好了应对洪王的准备。可是真打起仗来,却发现洪王有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部队。才举旗一日,就把洪湖完全控制在手中。 荆州城的形势一下子紧张起来。赵炎,甘棠及梅振业等一众荆州官员都忙的焦头烂额。全城防护,收集军粮,上报朝庭……一件件事都迫在眉睫。 陈二姑娘的事就一下子变的微不足道起来。 原来听打仗,都是在戏文里和北边,却不像这次离的这样近。满城的百姓都惶惶不可终日。 梅夫人心中担心丈夫,却也要安抚好府中众人。早就立下了晚开门早关门的新规矩。 平常就把梅采华梅光越和采西都叫在身边,方才安心。 采华一向寡言省事,采西是个乖巧懂事的,只有梅光越坐不住。 这一天母女三人正坐在耳房里看帐本的看帐本,做针线的针线。 忽然听见西城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是火药的声音。 母女几个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梅夫人眉心直跳,心中虽慌乱,却安抚两个女儿,“没事,反贼都是倒行逆施,是绝对成不了气候的。” 说是不怕,脸色虽发了白。 忙命人去城门打探消息。等晚上等到梅振业回来心才放回肚子里。“老爷,你没事吧,白天里那一声巨响真把妾身吓死了。” 梅振业眉头紧皱,心事重重,宽慰妻子,“没事,那一声响是反贼引爆了埋在西城门底下的火药,把西城墙炸了一个口子出来。不过很快就被堵上了……夫人不必忧心,赵世子和甘都尉已定下奇计,不出几日必能将反贼击溃。” 说的是好消息,愁眉却一点儿未展。 晚上更是和关在书房里和姚先生商议了半宿。 梅夫人哪里还不知道是发生了大事了,背着梅振业去找姚先生相询,“姚先生,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姚先生面露难色,“老爷不让告诉夫人。” 梅夫人恳求道:“夫妻本为一体。看着老爷心事重重,我心实不好受,还请先生相告。” 姚先生犹豫片刻,方道:“老爷被刘通判上折子弹劾了。” 梅夫人直觉得天昏地暗,勉强镇定下来,“是以什么罪名?” “结交反贼,教唆民女以色相诱定王世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六章 喜报 ) 梅夫人魂不守舍,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正院的。 派去陈府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说是陈夫人称病不见。 前几日还日日上梅府来缠,如今居然闭门不见,还不是找到了别的门路。 梅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心中悔恨如泰山般浑重,都怪自己,若是当初不心软留陈二姑娘在府中,老爷又怎会遭此无妄之灾?心里被自责压的没一丝空隙。却还是佯装镇定去宽慰梅振业,“老爷行得正坐得直,这些年为官兢兢业业,对皇上更是忠心耿耿……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 多年夫妻,彼此心意早就相通。梅振业看着梅夫人眼睛下的青色,哪里不知道妻子的心情,反过来宽慰梅夫人,“夫人不必多想,刘通判既存此心,就算没有陈二姑娘的事也一样会上这折子的。” 梅夫人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着道:“都是我害了老爷。要不是我留陈二姑娘住下,又怎会招来这样的祸事。” 梅振业轻轻拍了拍梅夫人的手背,“夫人不必自责。折子上最主要还是以我为陈长史开月兑的由头为主的。其它只是为了增加攻击性。” 梅夫人人脸上悔色未解。 梅振业挺直胸膛,背起手,“我为官多年,还不是一区区一封奏折就能打倒的。何况皇上圣明仁德的,定不会轻信谗言。” 末了还开玩笑似的道:“夫人看朝中王相公和唐相公哪个没有被弹劾过?不照样官越做越大吗?”。 话虽如此说,可是在这样敏感的时期。怕就怕的是上头的人宁杀错不放过。 梅振业比往常更忙碌了,书房里的灯有时一亮就是一整夜。整个人很快瘦了一圈,大袖的官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 梅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自责和担心交织在一起,折磨的她日不能静,夜不能寐。 咬着牙给疏离多年的娘家写了一封信求助。 想出各种法子,又是派人每天去陈府堵陈夫人,把府里的存粮全拿出来捐献给军中…… 荆州城的局势倒是很快就得到缓解,没几日就传来了好消息,甘都尉带兵夜袭叛兵,一战大胜。叛兵被迫退回洪湖城中。 而临近城池的增兵也很快就将到来,胜利指日可待。 笼罩在荆州的乌云渐渐退散,而笼罩在梅府的乌云却一丝未减。 刘府门前日日车水马龙,人来不绝,与之对比的梅府却是门可罗雀。 原先以梅夫人马首是瞻的那些夫人们如今一个个都往刘府跑。 梅夫人心事更重,教采西读女论语,教着教着却走了神。 采西如何不知她心事,劝道:“娘,你也不要太担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父亲这些天公务如常,想来不会有大问题的。” 梅夫人有些意外,她从未同女儿讲过这些。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女儿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打起精神来道:“娘不担心,娘相信你父亲这次一定没事的。”模了模采西的乌发, 采西重重点了点头,“娘,事到如今,我们再也不要把陈家母女所做之事藏着掖着了。不如多派些人到茶馆酒肆这些地方把这件事宣场出去。” 梅夫人点了点头,“我已经漏了口风出去,只是她们的言辞在先,到底失了先机……” 采西心中沉重,月兑口道:“娘,对不起。都怪女儿出主意让陈夫人去找刘夫人,不然也不会让刘府找到攻击父亲的机会。” 梅夫人模了模采西的乌发,“傻丫头,不关你的事。陈夫人一回过神来自己也能想到刘夫人。何况这也并不是刘通判上折子的主因。这个人啊,平常看着道貌岸然,却没承想他对心中对你父亲积怨如此之深……当年,刘通判和你父亲是同年的春闱,然而你父亲高中头名状元,他却屈居你父亲之下,是为探花。后来,两人同朝为官,你父亲做了荆州知州,他却又在你父亲之下,为荆州通判。如此种种加起来,他又如何对你父亲没有怨言……所以才有了今天的祸事。”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只是却不足为女儿道。 又拍了拍采西的背部,“就是这样。好孩子,你就别多想了。” 采西点了点头。回去的时候,脚步却有些沉重。其实事情也并不是不能解决,只要能请动当事人赵炎到梅府做一次客,那谣言就不攻自破。只是赵炎自那天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登梅府的门。何况他和刘府是亲戚,又凭什么帮梅府的忙。 一直回到屋子里,还是在想心事,却听见小麦说包姑娘来了。 采西很是意外,这个时候人人都对梅府避之惟恐不及,却没想到她这时登门。忙道:“快请。” 碧色帘子一动,小麦引着包婵娟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着葱绿色的襦裙,整个人如一株生机勃勃的绿萝。见了采西就埋怨道:“上次说的好好的,以后要常来常往的。怎么这么久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你,只得厚着脸皮上门来了。” 采西忙请她坐下,不好意思的道:“不是我不请你。实是家里最近出了些事,有些不方便。” 包婵娟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这次就原谅你了。” 她说的坦荡。采西微微一笑,“那就谢谢你大人有大量了。”又吩咐红嫣,“去把我们前儿制的茶泡一杯来。” 包婵娟拦道:“还是不用了,我不耐烦喝茶。” 采西笑道:“放心,保准跟你原来喝的茶不一样。” 包婵娟眼露好奇,“那倒要尝尝。”看了看采西的脸色,宽慰道:“梅大人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也别太担心。我爷爷说了,当今皇上圣明仁厚,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梅知州这些年为官做了许多扎扎实实的好事,这次定不会有事的。” 包婵娟爷爷是前任首辅,他的话极有份量,采西心情略松,“包相公真是这么说的?” 包婵娟点了点头,为表可信,居然道:“不然他也不会让我登你家的门。” 实在坦荡的可爱。 红嫣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 采西招呼道:“来尝尝我新制的***茶。” 碧绿色的茶叶和小小洁白的***一起绽放在定窑白瓷茶盏里,颜色分明,清新又纯澈。 包婵娟面露好奇,轻轻呷了一口,忙点头,“好茶,好香醇的味道,还有茉莉的香味呢。”几口把一杯茶喝干,“真是好喝,这才像茶嘛。” 眼巴巴的看着采西,“还有吗?我还想喝。” 采西含笑道:“有,多的是,管饱。” 红嫣很快新泡了一杯来,包婵娟这次小口小口的品着,眼睛发亮的看着采西:“你也太厉害了,这茶是怎么想出来的?” 采西捧着小巧的杯盏,轻轻呷了一口,“就是不喜欢喝茶汤,自己瞎琢磨的。” 包婵娟拍了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出来?”又问制法。 采西缓缓道:“就是把初开的***采摘下来,放进箩筐里……”其实她只是简单的把***和茶叶一起窨好。工艺简单,味道也比现代的差了不少,不过在这个时代喝来,却也称得上佳茗。 包婵娟细细的记下,“回头你把方子写下来,我回去也做做看。” 采西点点头,“这个容易,我这里还有多的一些花茶,等你回去的时候也一起带上。” “那最好不过了。”包婵娟笑道:“正好拿回去给我爷爷尝一尝解解忧,他最近因着反王的事也是忧心不已……” 两个人就说起了最近荆州的形势,说着就说到陈夫人和陈二姑娘。 包婵娟问道:“陈芬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她她就哭哭啼啼的不说话,来来回回的只有几个字,身不由己。” 采西心头的怒火就蹭蹭蹭往上冒,原原本本的把陈二姑娘勾引赵炎的事,然后又寻死觅活的逼着梅夫人为她作主,还有陈夫人说的话,一点儿不漏的说了出来。“这是这样,亏得我娘千方百计的帮她们瞒着。谁知她们转头就投靠了陈府,还编出这么大一个慌言来污蔑我父亲。” 包婵娟直听得瞠目结舌,“那陈夫人怎么这种话也说的出来?还有那陈芬娘,真是丢尽了我们女儿的脸。我原先还当她是个好的,却不知最不知廉耻的人就是她。” 采西冷笑一声,“她何止是不知廉耻,简直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包婵娟性子爽直,最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握紧拳头,“我倒要去问问那陈芬娘,可知无耻二字怎么写?” 采西一脸气愤,“也请婵娟妹妹帮我问问她,刘府到底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做也如此背恩负义的行为。” 包婵娟重重点了点头。 一送走包婵娟,采西就到了正屋把包相公的话告诉了梅夫人。 包相公在官场沉浮几十年,位至左相,无论是对皇上的了解和对政局的把握都非常人能及。有了他的话,梅夫人心中一下子多出了许多的信心和希望。 朝庭援军第二天就到达荆州。 洪王部队本来就是仓促起兵,无论是民心大义还是实力声望样样都不及朝庭。 没几日就传来朝庭平叛大军大捷的好消息。 洪王部队溃不成军,洪王也被生擒,暂时囚禁在荆州大牢。 捷报传到京城,太宗龙心大悦,整个朝庭都为之振奋。 朝庭没几日就颂发下来圣旨,表障此次平叛的功臣,里头有梅振业的名字。 梅夫人一脸喜气,“还要谢谢赵世子,在军功折子上把老爷的功绩一笔不落的写了进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七章 发怒 ) 有功,自然就无过了。 采西脸上一下子笑逐颜开,一向冷若淡霜的梅采华唇角也绽开了一抹开心的笑容。 几个嬷嬷并荷风溪月这些丫头脸上都笑成一朵花。 秦嬷嬷满脸堆笑,“夫人,老爷这次有惊无险,以后前程肯定一片坦途。” 梅夫人笑着点了点头,“我只愿他平平安安。” 等消息传下去,连扫地的婆子脸上都带着喜气。 梅振业要是有事,这府中哪一个都无法置身事外。 幸好,如今危机过去,雨过天晴。 采西轻吁一口气,抬头望天,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圣旨颁发,这么大的事情不出半日就传遍了整个荆州城。 刘通判当天就登上门来,连连告罪。称自己取得错误情报,被人蒙蔽,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陈夫人母女身上。 梅振业久经官场,城府不可谓不深,一手太极打的也是炉火纯青,“刘大人既是被人蒙蔽,又何罪之有?” 刘通判一脸的悔不当初,“虽是被人蒙蔽,却到底险些给知州大人带来麻烦。不瞒知州大人,下官昨日就已知道真相,心中后悔不已,已重写了一封奏拆准备今日送出。”还煞有介事的拿出一封蓝皮奏折。 真是无耻至极。 梅振业看也不看,“刘大人有心了。此事已了,就不必再提了。” 刘通判就满面堆笑,“知州大人真是大人有大量。” 梅振业背负双手,笑的云轻风淡,一时之间仿佛真的一笑泯了恩仇。 双方心里却都心知肚明,这个死仇已经结下了。 如此这般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 城市里的方向仿佛一夜就改变了方向,梅府一下子变得门庭若市。 采西和梅采华去正房请安的时候,梅夫人正和秦嬷嬷对着礼单,看着丫头们清点礼物。 “大红织金缎两匹,白玉麒麟炉一个……” 秦嬷嬷笑着道:“这些人也识趣,送的都是好礼。” 梅夫人点点头,“那是自然,一个二个的全是成了精的了。” 梅采华看着听着忽然一脸怒气,冲着梅夫人喊道:“为什么要收这么人的礼?”她平常说话甚少,说话声音更是细声细气,像这样尖锐的声音还是采西第一次听到。 梅采华怒火正甚,指着那些东西,语调急速,“你忘了前几天那些人对我们是怎样惟之避恐不及的吗?,如今父亲没事了,就一个个巴巴的靠上来,哪里有这样便宜的事?” 以一个女儿对母亲说话的口吻来说,梅采华的措辞几乎是无礼的。 梅夫人却没有一丝生气,斟酌着道:“趋吉避凶本是人之常情。你还小,不知道这世上不是除了白,就一定是黑。” 梅采华背过脸去,负气道:“我不小了。” 梅夫人有些无奈,语重心长的道:“这些人虽然没有雪中送炭,但也没有做出落井下石之事,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梅采华冷笑一声,“说的这么好听,还不是你瞻前顾后,生怕得罪人。” 梅夫人脸色涨红,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声音也略重了一些,“你这么个横冲直撞,直来直往的脾气怎么得了?舌头和牙齿还会打架,何况不过是一些不相干的人。不过是偶尔应酬一番,难道还能拿大棒子全都把她们打出去不成?” 梅采华眼皮低垂,浓密的睫毛严严实实的遮住眼睛里的黯然,“你连一些不相干的人也在意。”一扭身就大步出了正院。 采西是在一棵紫薇树下追到梅采华的。 她绷着脸站在紫薇树下,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一丝未及消散的受伤。 采西小心的劝道:“姐姐,你别生气了。娘也是不得已,那些人虽一个个趋炎附势,明哲保身,可是也不能一个个全得罪了不是?” 梅采华闷闷的道:“我不是气这个。” 不是气这个,又是气哪个?刚刚还在为这个吵架?采西一时有些模不着头脑了。试探着问道:“那姐姐是气什么?” 梅采华急风骤雨似的道;“我气她一直是这个脾气,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瞻前顾后,委曲求全的样子……” 采西自认识梅采华以来,一直见她冷着一张脸,孤僻寡言,像个古井无波的老人似的,这会儿见她发脾气,方有一丝豆蔻年华的少女的样子。 想到梅采华最后说的那句“你连一些不相干的人都在意”,采西仿佛有一些明白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看娘一直很关心在意姐姐,怎么姐姐对娘一直冷冷淡淡似的?” 自从上次群芳会后,两姐妹的关系已经改善很多。要是从前采西也不敢问这么敏感的问题。 “她在意我?”梅采华幽幽反问了一句,眼睛定定的望着头顶的紫红色紫薇花,仿佛陷入于久远的回忆。 她不回答,采西也不敢再问,眼睛随着她盯着那枝紫红色的紫薇花。四周很静,一时只听见风吹动花瓣的声音。 时间过了很久,久到采西以为梅采华一定不会回答的时候。 梅采华的眼睛方缓缓从花枝上移了下来,“那一年我还很小,好像就是三岁吧,有一天我跟四姐五姐一起玩丢沙包,玩了很久,出了一身的汗。四姐五姐说,不玩儿了,回去找娘去。我也学着她们说,不玩儿了,回去找我娘去。谁知五姐忽然扑哧一声笑出声,说你哪有娘,你母亲早就不要你了。我气了,说你骗人,我娘天天和我在一起。五姐说那是陶姨娘,她才不是你母亲呢。我不信,和五姐吵了半天,五姐最后告诉我,你母亲是大伯母,骗你的是小狗。我不信,可是想到每次那个女人一来看我,陶姨娘就远远的抱着我走开的情形,心里又有些疑惑。就偷偷的跑到正院里去,那个女人正轻声哼着小调哼着二弟睡觉,看见我来了仿佛很是吃惊。我问她,你是不是我娘。她愣了一愣就点了点头。我又问她,那你为什么不要我?她一下子哭了,哭的很伤心,不住的说对不起,说她没办法。这时陶姨娘找了过来,一把拉住我,我趴在陶姨娘的背上,跟她说,我恨你……那次回去以后,我就常常问陶姨娘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我娘,陶姨娘就说,那不是你母亲,她要是你母亲的话她怎么不要你,我年纪小,哄几次也就不提了。” 她说着说着已泪流满面,采西把帕子递给她,她却不接,兀自陷入自己的回忆,“后来,我又长大了一些,自己能分辨了,陶姨娘也瞒不住我了。也就默认了,然后就天天跟我说那个女人如何如何不喜欢我。有一天,那个女人找到我,说让我跟她一起走,我不愿意。那个女人就在我面前号陶大哭,说她没法子,说老太太逼她,说她这些年没有一时不挂念着我,说了许多许多,我一点儿也不信。后来她和陶姨娘在屋子里谈了很久,后来陶姨娘就跟我说,那个女人才是我娘,还说要带着我跟父亲一起到外任上。离开了京城,我也长大了。我知道她才是我娘,可是却总觉得隔着什么……” 她说着说着已说不下去,恨恨的道:“她总说要我原谅她,体谅她,谁又来体谅我。” 使劲抹了一把脸就提着裙子往前跑去。 采西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一脸白粉的陶姨娘从夹道那头窜了出来,挥着帕子喊道:“大姑娘等等我,我刚刚听说夫人骂你了……” 采西皱着眉头,叫住她,“陶姨娘你别管,让姐姐好好静一静。” 陶姨娘看梅采华头也不回,方怏怏的停住脚步。瞥了采西一眼,“这满府数我最疼大姑娘了,我不管她谁管她?。” 采西听了刚刚的故事,心情正不好,冷笑一声道:“你最疼她?你是管她吃还是管她住,管她冷暖还是管她心情好坏了?” 陶姨娘眼珠一转,“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大,从没舍得骂她一句,动她一根手指头,这还不是疼她?那哪样是疼?” 采西抢白道;“她是嫡姑娘,你不过是一个姨娘,你敢动她一个手指头,看我父亲母亲依是不依?” 陶姨娘恼羞成怒,“二姑娘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甩着帕子道:“少在这里装什么姐妹情深。你要是真有心,就少跟夫人腻腻歪歪的,没得在大姑娘心上扎针。” 采西气极,又不耐烦跟她胡搅蛮缠,冷冷的道:“姨娘觉得要是我把你今儿的话告诉父亲和母亲,你这次会被禁足几个月?” 陶姨娘方停了嘴,她上个月禁足了一个月才出来,就赶上梅振业出事,又呼天喊地的闹腾,被正心烦的梅夫人又罚了一个月禁足,前后足足在院里里关了两个月,实在是被关怕了。还有,要是老爷知道了,恐怕就彻底厌弃了她。想到这里,身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脸上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作势打了一下嘴巴,“我就是嘴巴多,二姑娘千万别告诉老爷和夫人。” 采西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以后少在我姐姐面前挑拨。”一转身走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六章 菜式 ) 梅振业这次能逢凶化吉,多亏了赵炎和甘棠禀公直言,梅夫人就想着要摆一桌宴席,好生谢一谢他们两位。 只是荆州城剧变初过,各种食材都极为匮乏,想要张罗出一桌丰盛别致的饭菜着实不易。 尤其是那两位都是金尊玉贵的身份,从小吃的就是珍馐佳肴,一般的饭菜真是拿不出手。 就为这一项就真让梅夫人愁白了头发。 采西去正院的时候,梅夫人正和厨房里的大管事游五家的商议那天的菜式。“采办上能买到的也就是猪肉羊肉鲤鱼鲳鱼这些,不如到时用这些或红烧或清蒸做出八个荤菜出来,再……” 梅夫人只听了这一项就不满意,摇了摇头,“猪肉这样粗鄙的吃食怎么能端上酒席?何况天气正热,正该用时令的菜疏多做些精致爽口的小菜方是正经。” 游五家的脸上就露出为难的神色,“如今城里还乱着,外头的东西没运来,只有黄瓜丝瓜之类的这些普通菜疏。” 梅夫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采西看在眼里,心中一动,大多数美食其实都是用普通的食材做出来了。她做为一个吃货,好吃的也吃过多少,还学会几样拿手的菜。笑着道:“娘,不如让我跟游嫂子到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能做出些什么菜式。” 梅夫人含笑看了女儿一眼,道:“你还懂做菜不成?”显然是不信的。 采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娘知道女儿一向好吃,在这上头也有一些心得。没准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呢。” 梅夫人笑道:“娘知道,只是厨房里头油腻,你去了没得沾一身的油烟气。” 总归就是不相信。 采西眼神中闪耀着自信的光彩,缓缓的道:“娘不让女儿试试怎么知道女儿不懂呢?再说娘要是不放心,到时先让厨房里做几道出来你尝尝。娘要是觉得好,再定也不迟。” 女儿这么坚定,梅夫人那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笑着道:“好,好,好,你跟游五家的一起去吧。娘就等着你的新菜式。” 游五家的眼睛闪了闪,笑着道:“二姑娘一去,奴婢可就有了主心骨了。” 采西就和游五家的一同往外走。 梅夫人叫住了采西,“游五家的你在外头等着二姑娘。我和二姑娘有两句话要说。” 游五家的就先出了门,采西停住脚步。 梅夫人小心的问道:“你姐姐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采西想了一想道:“姐姐说她没生娘的气。” 有心想问梅夫人当初为什么要把梅采华让给陶姨娘养,又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委婉的道:“不过女儿看姐姐好像对小时候的事有心结。” 梅夫人脸上又露出原来那种伤痛,久疚,和无奈相混合的神情,“是我这个做娘的不好。” 挥了挥手,“你先去吧,小心些,别在厨房里头磕着碰着了。” 采西只好道:“那女儿走了。” 厨房颇大,采西先打量了一遍,左边横着一个三个锅的大灶,旁边搭着一个独锅的小灶,还有几个炉子。右边是一张切菜放东西的大桌子,和一个排放碗筷的大橱柜。门后的几个大筐里摆着各种食材。 几个厨娘有的站在灶前,有的正在切菜,有的坐在小机子上边择菜边说闲话。 东西摆放的井然有序,地上灶上都算干净。 点了点头,赞道;“游嫂子真是能干,偌大一个厨房管理的井井有条,难怪娘放心把厨房托付给你呢。” 游五家的直觉得心里面上都有光,谦虚道;“这是奴婢的本份。”又叫众人给采西行礼。 采西轻轻点了点头,就去看摆在大筐里的那些食材。“游嫂子,厨房里现有什么食材,还有酒席当天现买的食材有哪些,你都一一道来吧。” 游五家的就介绍,“荤的有猪肉羊肉鸡肉鸭肉,素的有黄瓜苦瓜蘑菇……最贵重的就是昨儿孟大人送来的一条四斤重的鳊鱼。” 那鳊鱼身肥体腾,此时正在盛满清水的木桶里游的正欢。 鳊鱼就是武昌鱼,四斤重已算难得了,采西道:“鳊鱼肉质鲜女敕,用红烧之类的做法反倒掩去了它原来的鲜美,就做清蒸吧。” 游五家的眼睛闪了闪,还以为二姑娘真有本事呢,这清蒸鳊鱼谁不知道。 采西看着那些食材,心中在回忆前世吃的那些菜肴。这个苦瓜可以做一个苦瓜酿肉。 夏天喝老鸭汤最好了,可以做个冬瓜江瑶柱煲老鸭汤,又好喝又不油腻。 采西在心里想到一样就说一样。 游五家的虽连连点头,却不命人记下。 采西哪里不知道游五家的心事,她一个从未进过厨房的姑娘家,空口白牙的指手划脚,她们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恐怕没一个放在心上的。 心中一动,看着案板上摆着的一把碧青的豇豆,心里有了主意,吩咐道:“游嫂子找个人把那豇豆用手折成一小段一小段,再给我拿一件干净的围裙来……” 听这吩咐竟是要亲自动手的样子,游五家的忙拦道:“二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哪能让你亲自动手。这万一被油炸了手,被烟迷了眼睛,奴婢们可吃罪不起。” 采西坚定的道:“无妨,只是炒一道小菜。” 你当小菜是那么好炒的?游五家的有些不以为然,这厨房里的人哪一个没有三年五年的火候,才敢上灶炒菜?这会儿一个小姑娘却轻飘飘的就说要炒茶。见采西态度坚定,再则心里深处也有一丝想看笑话的念头,就吩咐了下去。 采西系好围裙,站在灶台前,命烧火的婆子,“大火。”等铁锅烧热,舀了一勺猪油放进大锅。 冷油倒进烧的滚汤的铁锅里,顿时发出一声滋滋的声音。 采西点了点头,“小火。” 迅速把豇豆倒了进去,慢慢煸炒起来,等豆皮稍皱,方加入姜粒,蒜粒,青红椒粒,虾米,继续慢火煸炒,让这些佐料入味。等炒出香气,再放入盐,糖和清酱。 待豇豆全部转为更深的绿色,散发出一股浓郁香气的时候,这道菜才算是烧好。 采西把煸好的豇豆盛在一个定窑的白瓷盘里。 深绿色的豇豆配着洁白色的瓷盘,颜色分明,让人看着就有食欲。采西拿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巴里,那股久违的味道顿时充塞整个味蕾,然后进入肠胃。 真好吃,这是她前世极爱的一道菜。不过自从来到这里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吃到了,这会儿吃着自己亲手做的,真是无比幸福。 对游五家的点点头,“游嫂子你尝尝。” 游五家的早看的目瞪口呆,二姑娘这一套动作虽略含生疏,这做豇豆的方法却是闻所未闻,她们多是清炒或是和猪肉一起炒的,哪里想到这种做法。闻到那菜香,早把那轻视去了几分,笑道:“奴婢今儿真是有口福,竟能吃到二姑娘亲手做的菜。”拿筷子小心翼翼的夹了一根放进嘴巴里。 一口嚼完,猛然点头,“太好吃了。奴婢还从未吃过这样做的豇豆,完全没有豇豆的那种涩气。” 采西笑道:“我这道菜味道重,自然没有涩气。你们要是清炒的话,最好先用水焯一下。” 游五家的算是服了气,对众人道:“听到了吗?下次清炒豇豆前先焯一下水。” 众人应了是。 采西就道:“我刚刚说的菜式,你们先做几道出来看看吧。” 又指挥众人怎么切菜,怎么配菜,怎么炒。 最后先做出苦瓜酿肉,黄瓜拌凉皮,翡翠龙虾,枸杞菊花排骨汤,鲜肉玉米饺子这几样。 采西命人把这几道菜连同她亲手炒的那道干煸豇豆一起装进食盒里,让两个丫头提着,一起到了正房。 梅夫人看着桌子上几道或红或绿,从未见过的菜品,面露惊喜,问采西,“这都是你做的?” 采西挟了一筷子干煸豇豆放进梅夫人碗里,笑道:“其它的菜都是女儿和厨房里的人一起商量试做出来的。就这一道菜是女儿亲手做的,娘尝尝。” 居然把功劳分给厨房里头了,游五家的听在耳中,就有几分感激。 梅夫人轻轻咀嚼,点了点头,“真不错。” 又去看其它几样菜,指着那道龙虾问叫什么名,采西介绍道:“那叫翡翠龙虾。下面是用小白菜做配菜。娘看着像不像翡翠。” “像。”梅夫人尝了一口点了点头,等几样菜都尝完,心中已是惊喜不已。赞道:“没想到我女儿还有这种天赋。” 游五家的刚得了采西的便宜,心中感激,跟着很是夸赞了几句。 梅夫人面色更喜。道:“这道干煸豇豆味道虽不错,却不好上宴席。其它的像翡翠龙虾,菊花枸杞排骨汤等等色香俱佳,却都是待客的佳肴。如此,明天的宴席有小半的菜品都有着落了。” 采西软软的道:“娘放心,女儿还有更好的主意没出呢。” 梅夫人笑着道:“那这次就看我女儿的了。” 第二天就是请客的日子,蔚蓝的天空上云彩朵朵,阳光灿烂。 所有的准备工作已做好,菜单也已拟好。 梅夫人尝过采西的菜后,彻底放了心,就把菜式这一块交到采西手上。 采西责任重大,收拾停当,就早早到了厨房看着。 “这道黄瓜拌凉皮加几滴香油,用一个白盘子装着……这个……” 又亲自倒了一盏蔷薇花露到玉田胭脂米做的饭里,嘱咐,“这饭再焖一柱香功夫就可以了。” 正一片忙乱,小麦悄悄溜了进来,“姑娘,门口有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娘子堵在那里,非要见你。”(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三章 欠债 ) (二更呼唤小粉红) 的确够冷的,简直就是一人形空调。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也就是觉得冷,还没这么迫人。然而自从这次上过战场以后,他整个人就又多了一丝杀气和一丝锐利的锋芒,就像一把出鞘利刃,还是冰镇过的。 采西忍住打冷颤的冲动,道:“他就是近日荆州城人人热议,剿灭反王的大功臣,甘棠甘都尉是也。” 包婵娟眼睛一亮,“原来是他啊。没想到他长这个样儿……样子着实英武不凡,就是太冷了。哪个女人受得了啊。难怪他到现在还没娶亲。”说着说着竟担心起别人的亲事起来了。 “你真是会替人操心。”采西忍俊不禁,“冷也有冷的好处,最起码夏天里凉快不是?你放心,自然多的是识货的女孩子。” 皇后的幼弟,荣安候的幼子,十九岁的四品都尉,这里面的身份随便有哪一种,哪怕再冷十倍也照样是大盛朝炙手可热的金龟婿。 “啊哦……你替他说话。”婵娟笑的怪怪的,又像想到什么似的,挤眉弄眼的道:“我刚刚看他多瞅了你几眼,莫不是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你也有意思?” 联想力也太丰富了。 采西就狠狠拧了她脸蛋一下,“作死啊你。什么话也敢乱说。” 包婵娟自然不依,两只手就往采西脸上扯,采西脖子使劲往上抬,让她够不着,包婵娟就又去挠她的胳肢窝。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也不知是哪一个先告了饶,方齐齐停下动作。包婵娟看着头顶上红艳艳的石榴,忽然就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日子多快活。只可惜却不能长久。” 语气里就有了那么一股子惆怅的意味。 过两天采西就要随着父母进京去了,这一别,再要见面却不知又到何年何月。 在这样的时代,女子就像浮萍,未嫁时跟着父兄,出嫁后随着夫和子,住哪里去哪里一点儿也由不得自己。 采西心里一时也有些伤感起来,她到这里好不容易交到一个知心知意的朋友,却一下子又要分开了。甩了甩头,换了个话题道:“我那里有盒面脂,美白效果最好不过的了。你想不想试试?” 包婵娟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采西笑道:“比珍珠还真。” 包婵娟性急的摊开手,“那快给我。” 采西斜了她一眼,指了指身上的轻罗衣裳,“哪里能时时带在身上。等晚些时候再拿给你。” 包婵娟却是等不住了,拉着采西,“走,我们现在就去,反正她们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我们。” 采西无奈,叫红嫣等在惜花厅外头,“要是一会儿夫人问起的话,就说我和包姑娘去了清影轩,一会儿就回来。” 两人刚进清影轩,就见小麦站着廊下,失魂落魄的看着上头挂着的空鸟笼。 采西眉头微皱,今儿宴席人多,她担心蛋蛋又跑出去惹事,所以就让小麦看着它,没想到到底还是让它跑出去了。 小麦一看见采西,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指着空荡荡的笼子道:“姑娘,蛋蛋不见了……一眨眼它就不见了……”说着说着就悲从心来,小脸皱成多皮的包子似的,“姑娘,奴婢明明一步没离的看着,连眼睛都没敢眨一下。不过就是刚刚去了一趟净房,它就不见了。”语调要有多委屈委屈。 采西看着小小的鸟笼子上头挂着的黄澄澄的大铜锁,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不是你不小心。是蛋蛋太奸滑。”当然光是奸滑也不够,好歹人家也是神兽不是,虽然是落下凡的,但是开个鸟笼子真是不在话下。 自己的委屈有人理解,小麦望着采西的目光透着十足的感动,再望向空空的鸟笼子的时候却又有些想哭,“姑娘,那现在怎么办?” 蛋蛋这只坏家伙,精的很,别的倒也不怕,就怕它跑到宴席上偷酒喝。 采西略一沉吟,“你去园子里头找找。” 小麦用力点了点头,宛如立誓般的保证道:“姑娘,奴婢一定把它捉回来。”然后一溜烟的出了门。 婵娟一脸兴味的问道:“蛋蛋是你养的鸟吗?它会开笼子?” 采西点了点头,“可不是,又奸又滑脾气又臭。” 婵娟眼睛睁大,“那不是成精怪了?” “不过是一只小破鸟而已。”采西撇了撇嘴,一面带着婵娟走进屋里,找出一盒玫瑰面脂。“你先用着,效果要是好的话,我到时再给你寄来。” 包婵娟开了盖子,又是闻又是看,“好香啊。”嘟着嘴道:“但愿有效果,我真讨厌死这一脸的皮子了。” 她对自己皮肤的黑,一直耿耿于怀。 采西虽觉得她黑的也很好看,无奈怎么说包婵娟都不信,索性不再说。又教了她几个美白的法子,“以后你每天坚持用淘米水洗脸……” 两人一面说着怎么保养皮肤,一面出了清影轩往惜花厅走去。才进了园子,采西远远的就看见她常去的那个假山上头立着一个火红的小点。 待走近一些,采西心中顿时一跳,那假山上头的小红点可不就是蛋蛋。此时这个小破鸟两只小翅膀正使劲捧着一个青瓷酒瓶,整个小脑袋都埋进了酒瓶子里头。 偷眼看了一睁包婵娟,看她没有注意到,方松了一口气。道:“婵娟,要不你先到惜花厅。我才想起来我有一样东西忘了拿。” 好在包婵娟并没有追根问底,点了点头,“好吧。” 等包婵娟一走的远了,采西就看着蛋蛋直骂,“臭蛋蛋,你从哪里偷来的酒,还不快给我还回去!” 一面伸手去抓正喝的起劲的蛋蛋下来,假山有些高,她努力踮起脚尖还是够不到,左右看了看,正要去搬一块石头来垫着,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猫着腰从假山洞里钻了出来。 采西顿时大吃一惊,那人却很淡定,伸出修长的手连瓶子带鸟一起拿了下来,递到采西手上。 他高大的身影正好把头顶的阳光全都挡住,采西就相当于站在他的影子里。不过她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儿,只顾着伸手去接酒瓶了。 那男子眼睛里闪着粼粼的波光,就这样直直的看过来。 不知道是太阳太猛,还是怎么的,采西就觉得脑子有些晕晕的。 这时,蛋蛋抬起小脑袋,打了一个酒呃,同时也打破了这一刹那的迷障。 “多……谢世子。”采西结结巴巴的道,抱着酒瓶子和蛋蛋,转身就要走。 就听赵炎在身后幽幽的道:“你的鸟儿偷了我的酒喝。你就这样走了?” 采西回过头去,愕然的道:“这酒是你的?” 赵炎眼波流动,斜斜的看了过来,“正是区区在下的。” 采西就有些羞恼,这人怎么这样看人的,眼睛里带着小勾子似的,用力把蛋蛋从酒瓶子里拔出来。一手提着拼命挣扎的蛋蛋,一手把青瓷酒瓶递过去,“实在对不住了,还给你。” 赵炎眼睛眨了眨,“这酒被这只禽畜喝过了,你就这样还给我?”声音里仿佛还带着一丝委屈。 耳朵里是他醇厚磁性的声音,眼睛里是他惨绝人寰的俊脸,采西就花痴的失神了那么一刹那。 还好因为被骂禽兽而大为不满的蛋蛋拼命乱动,才及时唤回她的神智。 妖孽呀妖孽,采西心中乱跳,语气却一本正经,“那请世子告诉我这是什么酒,回头我赔一瓶给世子。” 赵炎眉头轻皱,“这是水家秘制的陈酿,整个大盛朝也不出二十瓶……” 水家是大盛家最富盛名的酿酒世家,所酿的酒专供皇室,普通人再有银子也买不到。 臭蛋蛋,这样的酒你也敢喝。采西只得道:“那这酒值多少银子,我赔给世子。”心里却在呼啸,千万不要太贵啊。 赵炎屈指轻轻敲了敲头,“好像三百两银子吧。” 三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采西的心都在滴血,她的绝大部分财产啊。脸顿时就白了,咬着牙道:“那好,回头我送三百两银子给世子。”声音都有些打颤,心里打定主意回去一定要蛋蛋吐出十瓶八瓶灵液来。 赵炎眼睛里仿佛有一丝戏谑,偏偏语气却正儿八经,“我不要银子。” 银子保住了,采西心头放松之余,又有些恼火,“那你说怎么样?” 赵炎伸出两只修长的手指托住光洁的下巴,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结果却说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你好像还欠我一样东西?” 采西眉头微蹙,半响方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真抱歉,这几天事情太多,一时忘了。方子我已经写好,等一会儿就让人送给世子。”心里很想说,就让我的方子抵了你的酒吧。 赵炎仿佛听见她心里的话似的,露齿一笑,“其实我刚刚跟二娘子开玩笑的。” 采西眼睛一亮,生怕他反悔,立马道:“那就多谢世子了,方子我一准马上送过来。”说完紧走几步,待估模着对方看不见了的时候走的越发快了。 到惜花厅找到红嫣,把蛋蛋塞给她,又让她回去拿方子送去给赵炎。 红嫣回来的时候,惜花厅的宴席刚刚结束。采西看她眉间有郁色,以为事情办的不顺利,忙问道:“世子收了方子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四章 家谱 ) 红嫣点了点头,“收了。” 采西心中一松,问道:“那你怎么还一脸的心事。” 红嫣勉强一笑,“奴婢很好,奴婢没事啊。” 采西指了指她的眉心,“眉毛皱的跟条蚕虫似的,这还叫没事?” 红嫣方道:“奴婢只是想着我们过两天就要离开荆州了,心里有些舍不得罢了。” 采西心中一动,红嫣是江陵人,这次若是跟着一起到了京城,再想见到亲人就不易了,也难怪她舍不得。 君子有成人之美,红嫣若不想去京城却也不好勉强她。只是红嫣做事认真利落,对她又忠心,她还真有些离不得,心思转动,还是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去京城?” 红嫣连忙摇了摇头,“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再没有不愿的。” 采西认真的道:“我是认真问你的。你尽管照实说,你要是不想去京城,我就放你出府。” 红嫣猛然抬起头,看着采西脸上的认真,眼睛忽然就湿了,摇了摇头,“奴婢没有不想去京城。何况奴婢除了爷爷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奴婢就是有些担心爷爷,他年纪大了……奴婢就是担心他。” 都有些语无论次起来。 采西了然的点点头,“那我放你回去见你爷爷一面,到时你要是想留下来就罢了。要是还是想跟我一起去京城的话,就务必在二十八的早上赶回来。” “真的?”红嫣眼睛一亮,面上激动之色溢于言表,“多谢姑娘,奴婢到时一定赶回来。” 采西含笑道:“你能回来自是最好了。” 红嫣低着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道:“姑娘,你可知道老太爷名讳?” 采西微微一愣,她还真不知道,她只知道老太爷很早就去世了。纳异的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梅夫人刚送完客人回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语气中就有一丝不悦。 下人刺探主人的名讳,这可是大为不敬的事。 红嫣不敢隐瞒,忙道:“奴婢爷爷原先的主人也是姓梅,他是一位大才子,当时是七皇子的老师。奴婢爷爷原先只是一个乞儿,被梅老爷所救,又把他留在身边。谁知后来梅老爷惨遭横祸,撞死在金銮殿上……主母打发了府中的下人,奴婢爷爷也离开了梅府……奴婢爷爷这些年从未忘记老主人的恩德,每想起来就涕泪交加,每常里叹不知四位小主子如今如何……后来因为二姑娘的事知道梅知州的时候,就格外上心……” 竟有这样巧的事? 老太爷名讳远河,确是太宗当年的先生,而且的确是触柱而死。梅夫人面色放缓,“原是当年旧仆,也算有心了。” 命荷风拿二十两银子赏给红嫣,“拿出去给老人家买些东西。” 这么说,爷爷口中的老主人真是梅老太爷了? 红嫣心中激动莫名,却不接银子,“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成全?” 梅夫人心中就有些不悦,眼敛低垂,淡淡的道:“你说。” 红嫣道:“奴婢爷爷对旧主人从未有一日敢忘,每常里一念起就说恨不得再伺候老太爷一回。若是知道老爷真是他心中挂念的大公子,一定欣喜若狂。”咬了咬牙,鼓起勇气道:“奴婢想带着爷爷一同进京。”又忙不迭的保证,“夫人放心,奴婢爷爷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身体一向康健,什么活都能做。” 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梅夫人心中那一点儿不悦就又没了,京中的庄子有好几个,既是当年跟着老太爷的旧仆,就算养起来也是应该的。就点了点头。 红嫣狂喜,忙不迭的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姑娘。” 七月二十八,日朗风清,天高云稀,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梅振业带着浩浩荡荡一大家子踏上了回京的路。 因是跟着押解洪王的队伍一同走的,这一路的行程着实苦不堪言。 一路紧赶慢赶,吃喝拉撒全都要在有限的时间里迅速完成。 四周跟的都是全副战甲,眼神警惕的军士。掀一下帘子都要被众人行注目礼,更别提看什么风景了。 走的路线也是迂回曲折,先是水路又转陆路,然后又转水路。 弄得跟碟战片似的。 狭小的船舱里,小麦捂着嘴,一脸的痛苦不堪:“姑娘,这次不会再换了吧。” 她这次着实吃足了苦头,又晕船又晕马车,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采西看着她的样子就替她难过,“应该不换了,已经入了黄河了。”又安慰她道:“你且再忍忍,我昨儿听娘说,再过四五日就到了。” 小麦眉头皱的紧紧的,露出一朵虚弱的笑容,“嗯。” 红嫣兴致勃勃的从外头走进来,欢快的道:“姑娘,奴婢爷爷刚捞上来一条十几斤的大草鱼,你说中午做什么吃好呢?” 她身上还沾着鱼腥味,小麦一闻见就立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连忙摆手,“你快走开。” 采西看着她难受的样儿,忙道:“你快去甲板上去吹吹风。” 红嫣看着小麦跑的飞快的背影就是一阵同情,“小麦真是太可怜了。”又比划着,“那鱼足有这么大。”又问采西怎么烧。 她自从把爷爷接过来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喜气,人也活泼了许多。 采西偏头想了想,“就做个酸菜鱼吧。” 红嫣眼睛一亮,“这个菜奴婢还没听过呢?难不难?”采西就道:“不难,只要鱼片切的薄,辣椒胡椒多放……” 一面说一面到厨房里指挥起来。 在荆州请的厨工有好几个都是荆州本地的,这次就没跟着来。船上的厨工都只求把饭菜煮熟就行,做的菜实在没法吃。梅夫人和梅采华本就有些晕船,饭菜又不合口,眼见着就都瘦了一圈。 采西就索性领着几个媳妇子,自己做。 又香又辣的酸菜鱼一起锅,闻到味儿的赵炎和甘棠就从船舱里钻出来了。一个看到上头那一层红艳艳的辣椒就面露苦色,另一个则眼睛大亮。 自从采西开始做菜,他们两个就天天准时来蹭饭。 赵炎苦着脸,“今儿就吃这个?”声音似乎颇有些委屈。他口味清淡,还爱吃甜食,苦的辣的一点儿也也不能沾。 赶路中不像平常规矩那么森严,加上这一路行来多少也算有了几分交情。 采西语调中就有几分轻松,“当然不是。不过这酸菜鱼味道着实不错,世子不尝尝吗?”。 一面吩咐人摆饭,一面让红嫣去叫梅振业和梅光越。 甘棠眼睛从采西脸上扫过,也道:“这么美味的东西赵兄不尝一尝实在太可惜了。” 赵炎斜睨了采西一西,方接了甘棠的话,“甘兄既喜欢,那这道鱼就全是甘兄的了。”眼睛在桌子上煮成女乃白色的鲫鱼汤,清煮河虾,干豆角炒腊肉,海带鸡蛋汤上扫了一眼,“不过么,这几样就全归我了。” 甘棠拨了一部份酸菜鱼到白瓷小碗里,不动声色的道:“这个简单,只要世子能把这一碗吃完,那几样菜我一口也不吃。” 好好的说话就有了那么一股子针尖对蜂芒的味道。 让一闻到辣味就头皮发涨的赵炎吃这一碗酸菜鱼,采西想想都替他掬一把泪。 不知赵炎人品太好,还是运气太好,梅振业和梅光越及时的出现了。 梅振业欠身坐下,彬彬有礼的道:“让世子和都尉大人久等了。” “哪里。” “吃菜,吃菜。” 大家客客气气的互相歉让起来。 “父亲慢用,几位慢用。”采西点头示意后自端着一大碗米饭和几样小菜到了梅夫人的船舱。 “娘,吃饭了。今儿感觉怎么样?” 梅夫人正斜靠在木板床上,含笑道:“还行,许是有些习惯了,没前几日那么恶心了。” 采西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扶着梅夫人坐到临窗的小桌前。 等吃过饭,梅夫人就一脸的郑重起来,“眼看着不出几日就要到汴梁了。前几日太匆忙娘又难受一直没顾上跟你交待,索性趁着现在把京城家中的情况跟你说一遍,你可要好生记下了。” 采西用力点了点头。 梅夫人就缓缓开始讲述。 采西边听边感慨,梅府真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 最上头有老太太陶氏,下头又有儿子孙子重孙子若干人。 梅振业是老大,底下还有三个弟弟。 其中老2梅振诚,娶妻张氏,妾室如今不知道有几个,连嫡带庶共有三子四女。 老三梅振安,娶妻马氏,纳妾洪氏,共生有二子三女。 老四梅振兴,娶妻伍氏,生有二子二女。 比起来数老大梅振业子嗣最少,只有二子一女。 而且职业也各式各样,老大梅振业是做官的,老2梅振诚是学医的,老三梅振安吃软饭的,老四梅振兴是一心在读圣贤书的。 几个婶娘出身也各不相同,二婶张氏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三婶马氏是富商家的小姐,四婶伍氏是除了梅夫人童氏外出身最高的,父亲是个五品官。 其中又有各人性格脾**好如何,又该如何打交道。 采西听的头都大了,等出了门还晕晕乎乎的。一个不留神在走道就撞到了一个人。 “哎哟。”双方同时捂着头叫起了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五章 混战 ) 梅采华轻轻揉着额头,没好气的瞪了采西一眼,“魂跑哪儿去了。专往人身上撞,避都避不开。” 采西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对不住了,姐姐很疼吧。娘刚跟我说了府中的事,我正在琢磨呢。所以就没注意。”上来要帮梅采华揉额头。 梅采华让了一让,“没事了。”把手从额头上拿下来,“府中人多事杂,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尽可来问我。” 采西眼睛一亮,就问:“第一次见老太太,我还在想到底要给她送什么呢?姐姐可有好主意?” 采华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有嘲弄有怨气就是没有对长辈的那种敬爱之情,半响方道:“让你身边针线好的丫头随意绣一个抹额,荷包之类的就是。你要是有心,最后收针的时候缝上一针也就是了。”反正无论怎样她也不会喜欢我们。 “嗯。”采西呆呆的点了点头,心里头就有些奇怪,无论是梅采华还是梅夫人,包括方嬷嬷秦嬷嬷,提到老太太的时候似乎都有很深的怨气。心里就给老太太打上了不好相处的印象。 梅采华指着跟在后头的红嫣,“你这个丫头的名字也该改了,六姐的名字里头就有个红字。她要是知道了,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采西点了点头,“我改。” 不过她向来取名无能,眼睛扫到红嫣身上系着的那条绿裙子,顺口就道:“红嫣以后就叫绿嫣吧。” 梅采华点了点头,“绿字比红字好,竹子是绿的,芭蕉也是绿的,可见美好的东西都透着绿气儿。哪里像那红,这也红那也红,你也红我也红,都俗的没边儿了。” 采西抿嘴偷笑,才女就是才女,她不过是乱改的一个字,竟被她说出这样多的道理。 绿嫣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虽有些不习惯,还是笑吟吟的道:“大姑娘既说这绿字好,那自然是极好的。那奴婢以后就叫绿嫣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好天气,大船一路乘风破浪,竟比预期到达的时间还提早了半天。 船一行至汴梁码头,整个船上都热闹起来。 有人激动的指着城里,“快看,汴梁到了。” 也有人巴着窗户使劲往外瞅,“原来这就是汴梁城啊……好多的人啊。” 采西心中也有些激动起来,推开窗户就往外看去。 正是下午申时,大路上骡车马车行人奔流不休,无数的招幡在一个个门头上飘扬。 好一副升平盛世繁荣热闹的景象,就像一副真实生动的清明上河图的。 秦大管事在走道上召集起下人们,吩咐下来,“都安静呆着,别到处乱窜,等一会儿能下船的时候自会来通知你们。” 大家这才想起船上关着的那个要命的人物,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 码头前,一众闲杂人士早就被驱逐干净。 两排全身武装的军士,严密的把守在码头四周。 远处有老百姓眼含惊疑的看过来,却无一人敢越雷池一步。 然而却有一队穿着绯色军服,身披明光甲的军士,完全无视这里的紧张气氛,骑着马径直往码头方向过来。 负责戒严的长官正是赵炎的侍卫队长赵石槐,马上厉声喝斥,“什么人,速退。否则格杀勿论。” 两排警戒的军士齐刷刷的亮出长矛,作出战斗的准备。 当头的军官翻身下了马,举起腰牌,“别误会,都是自己人,我们是捧日军。特奉皇上之命前来押解反王。” 捧日军是皇上的侍卫亲军,他们可得罪不起。赵石槐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接过腰牌,点了点头,“请稍等。” 马上蹬蹬蹬上了船去请示赵炎。 绯衣军官目送着赵石槐的背影,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军士就侧过头和他低声说着什么。 采西正兴致勃勃的观赏着汴梁的风景,眼睛一不小心闪到后头军士侧着的大半张脸上,心中顿时一寒。 瞳孔急剧收缩,那个人,赫然是上次在灵云寺追杀梅光越的那个头目。 他怎么会在这里?想到关在底舱的洪王,心头更是巨震。 洪王被抓的时候,她曾听梅夫人说过,上次要杀梅光越的就是洪王的人。 那么这人出现在这里就不难猜了,定然是为了营救洪王。 若洪王被救出,那么,他们一家全都月兑不了干系。 身穿深紫色长衫的赵炎已从船舱里头出来,往码头方向走去。 怎么办?采西紧握双手,一定要想个法子阻止他们。 对方人数不少,若大声叫出对方底细,定然打草惊蛇。敌在暗我在明,如今我方的军士毫无防范,若敌人这时猛然发难,必定措手不及,疲于应付, 要想个法子,既要告知赵炎,又不能让对方查觉。 心中电转,对,就这么办。 主意拿定,脸上已一派平静。 几步出了船舱,像一只轻盈的小鸟似的向赵炎奔过去。 嘴巴里脆声喊着,“世子,等等奴家嘛……”声音又软又糯,一波三折,脸上的表情又娇又媚,活月兑月兑一副花痴的形象。 赵炎身子一震,顿住脚步,一脸震惊的看过来。 采西正好奔过去拉住他的手,一面娇嗔的埋怨道:“世子走的这样急做什么,害奴家的腿都差点跑断了……”一面在他左手心悄悄写了一个字。 “敌。” 赵炎心中一震,迅速看了她一眼,少女的眼中满是郑重。 一阵阵酥麻从手心蔓延开来,一直到达心底,他不由愣了一愣。 见他没有反应,采西心中不由大急,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猜到自己写的字。 一面一笔一划的重新写了一遍,一面嘟起嘴跺了跺脚,“奴家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嘛……” 赵炎点了点头,伸手把她头上一丝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到小巧的耳朵后头,“乖,我在办正事呢……”低沉的声音里满是宠溺和无奈。 他的手心很烫,只这样轻轻一碰整个耳朵仿佛都热了起来。 搞什么,弄的跟真的似的。 采西仿佛被烧着般,一把推开他,推完又觉得对于她现在扮演的角色来说这动作有些过于生硬了,连忙补救,无限幽怨的道:“世子的公事自然是最紧要的……” 忍住牙酸,轻盈的往船舱方向小跑过去。 赵炎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握了握左手,脸上已是一派平静。 大声吩咐赵石槐,“去告诉甘都尉,捧日军弟兄来接,让他去看看反王可安在,别在最后的时候出了岔子。” 赵石槐心中一愣,甘都尉不是一直守在洪王旁边吗?还有刚刚梅二姑娘的举动,也透着那么一股子怪味。不过他从小就是赵炎的侍卫,对赵炎的服从已深入骨髓。毫不犹豫的答道:“是。” 赵炎大步向绯衣军官一行走去。 绯衣军官脸上还带着一丝暧昧和艳羡,“世子艳福不浅。” 赵炎不欲听到别人口中议论采西,缓缓问道:“你在捧日军任何职?是何人部下?” 绯衣军官行了个军礼,“卑职乃是马军都指挥使蓝指挥使麾下郎将,姓邱名志。” 赵炎眼睛仔细的盯了几眼马背上鼓鼓囊囊的马鞍,“蓝指挥使怎么没来?” 邱志心中一凛,“指挥使大人另有要事。” 赵炎轻轻点头,“原来如……”此字还未说出已迅速抽出宝剑架在对方脖子上。 同时大声下达命令,“把贼人拿下!” 身后军士迅速抽出武器冲了上来。 “兄弟们,拼了!”三角眼等人见行迹败露,纷纷抽出马鞍下的大刀。 双方短兵相接,一场混战马上激烈展开。 采西刚跑到船舱口,就听见身后兵戎交战声响起,心中一凛,正要钻进过道。 却见一脸白粉的陶姨娘从过道里探出半个身子来,“好啊,原来二姑娘早就在外头了。亏得夫人还拘着我不让出来。” 一面说一面一摇一摆的走出来。 采西一脸焦急,“快回去!” 陶姨娘一脸不以为然,“里头闷死了,我才不进去。再说二姑娘能出来,我为什么不能出来?” 采西心中急的要死,一面往里走,一面道:“要命的话就快进去。” 陶姨娘撇了撇嘴,已经回京了,有老太太在,这些人再也别想压着她。根本没放在耳中,一面甩着帕子一面左看右看。待看到前头情景,眼珠子一下子就定住了,然后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嚎,“娘呀,不好了,打起来了!” 提着裙子就往里跑。采西本来已经只差两步就进了走道,结果硬生生被她撞到了一边。 那头贼人听到动静,已经有两个提着大刀冲了过来。 再要进过道已经来不及了。 前头是明晃晃的大刀,后头是深不可测的大河,采西深吸一口气,跳吧,跳了兴许还有一条活路。 闭着眼睛跳了下去。 河水远比她想象的冷也远比她想象的深,本就不是游泳高手,又加上换了个身体,那些动作做起来就格外生涩。 才游了不过两三米她就觉得手臂发酸,咬着牙继续往前游。 江面宽阔,采西勉力游到一半已力竭,手上动作一缓,一不留神就呛了两口水。 身子变得格外沉重,一点一点儿开始往水下沉。 心里的绝望如潮水般汹涌袭来,难道她合该命绝如此?不知道这次她能不能幸运的再次穿越。 就在她陷入昏迷的时候,感到腰上一紧,整个身体仿佛被一道有力的胳膊圈住。 心中一松,这下不用死了,接下来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一章 粉墨 ) 天色已暗,京城梅府清明院的耳房里,梅夫人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儿,心就像刀子割似的,把罪魁祸首陶姨娘恨的牙根直痒痒,“早就说了不让你乱跑,你偏偏不听。如今害得二姑娘溺了水,你满意了?” 她自小就被严格教育,还从来没有这样气急败坏,毫无风度的时候。 视线转到采西那张毫无生气的小脸,心中疼痛难忍,一字一句的道:“要是二姑娘有个好歹,我决饶不了你。” 陶姨娘脸色一白,一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边哭边叫着冤,“奴家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二姑娘不往船舱里跑,偏往水里跳……” 明明是她害得自己不得不跳河,居然还倒打一耙,采西刚一醒来就听到这句话,气的立时就想爬起来骂她。 却听一个隐含不悦的声音道:“这是在做什么?” 采西一听到这句话就改了主意。只把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偷偷的看过去。 几个贵妇打扮的妇人簇拥着一个脸如银盆,头发梳的油光发亮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只见她身上穿着深红色绣长春花交领大袖广裳,头上颤微微戴着一支金凤朝阳钗,并几支金光闪闪的镶宝簪。 唇边眼角虽有几条深深皱纹,但面皮白净,一个黑斑也没有。 皮肤保养不错嘛。 采西就悄悄多盯她了几眼,这才发现她脸上原来还涂了一层粉,脸颊还隐约刷了深色胭脂。 好一个爱俏的老太太。 视线再触到陶姨娘那张被眼泪冲出一条条白印的脸,心中暗自点头,不亏是两姨甥。 陶姨娘一见了老太太,口中哭喊的更起劲了,“姨母,外甥女可算见到你了。”哭的活像差点就见不到了似的。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扎扎实实叩了三个响头,“外甥女在荆州时,没有一日不念着姨母。早晚一柱香,为姨母祈福。如今见来,姨母面色红润,头发乌黑,竟像是比几年前还年青了几岁,这颗心顿时就放进肚子里去了。”一番话当真是声情并茂,感人至深。 相比之下,弯身站在一边的梅夫人童氏说的话就显得干巴多了,“老太太万福。未能先去长春院给老太太请安,反劳动老太太来看媳妇,媳妇心中实在不安。” 按规矩,陶姨娘应该在童氏请安后才能出声的。还有,这一口一个外甥女,一口一个姨母的也明显不合规矩。 而梅老太太仿佛一点儿也没发现这一点,先悦色对陶姨娘点了点头,方板着脸对童氏道:“早听说你们进府了,左等右等却不见人影儿。我心里放不下,只得过来看看。” “媳妇惶恐。”童氏站起来扶住老太太,“实在是采西落了水昏迷不醒,媳妇一步也不敢走开……” 老太太拿眼睛扫了床上的少女一眼,“这采西又是谁,是你和老大在外头生的女儿吗?怎么都有十几岁的样子了。” 童氏心中暗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往日往府中的信上明明交待的一清二楚, 站在老太太身后白皮肤容长脸,一双眼睛精光闪烁的四太太伍氏就笑道:“老太太莫不是忘了,这采西听说是大哥大嫂新收的义女。” 三太太马氏马上笑着接道:“四弟妹也别怪老太太错认,看大哥大嫂对这姑娘的样儿,别说老太太呢,连我也觉得就算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你看看,大哥为了救她,连命都差点没了。大嫂又为了这丫头连给老太太请安也顾不上……”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一唱一合的挤兑童氏。 只二太太张氏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既没说话也没像伍氏和马氏一样往老太太身旁凑。 不能让采西一进府就落得这样的名声,童氏心中一凛,道:“说起来媳妇关心采西也是因为老太太。这孩子救过越哥儿的命,媳妇知道老太太素来最疼爱孙子,所以对救了越哥儿的她也就多在意了几分。” 童氏这话说的也漂亮,老太太敢说自己并不稀罕长房的两个孙子吗?虽然她的确不稀罕,但心里想出来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脸顿时就僵在了那里。 童氏说完又命秦嬷嬷拿出一个浮雕宝相花的红木匣子,“这是媳妇特特为老太太打的首饰,老太太看看可还喜欢?” 匣子一打开,就见金灿灿的一片,直晃人眼。 竟是一副赤金镶宝石的头面。 不得不说童氏深知老太太禀性。梅老太太生平一是爱美,二是爱金子。除了金子,别的什么玉什么翡翠统统不爱。 老太太眼睛从那赤金的头面移开后,脸上就有了一丝悦色,“你有心了。”命身边的老人解嬷嬷把匣子收起来。 童氏道:“媳妇孝敬老太太是应该的。”又引着老太太一行人往堂屋里去,“这屋子小,老太太和弟妹们还是到堂屋里坐吧。” 老太太可不想多看大媳妇这张脸,摆了摆手道:“你们一路也辛苦了,我就不坐了。” 陶姨娘忙求助的喊道:“姨母……” 老太太看了外甥女一眼,“艳儿我先带走了。” 陶姨娘连忙上来扶住老太太,一众人浩浩荡荡的也了门。 等一行人走的远了,秦嬷嬷脸上的不忿之色就再也藏不住了,“老太太还是这样,问都不问一声,就铁了心的护着陶姨娘。” “回头再说。”童氏收回目光,她现在满心都是女儿,哪里顾得上这些。担心的看着床上的采西,又紧盯着门口,“怎么大夫还没来?” 采西眼皮微动,待要醒来,听到这句话又连忙闭紧了眼睛。 她们大房一家子没去请安本就是因为她昏迷不醒,若老太太一行人刚走她就醒来,不就更给了老太太垢病的理由吗? 童氏等的正心焦,就见刘顺家的领着一个须发半白的大夫走了进来。 介绍道:“夫人,这是万春堂的田大夫。” 童氏颔首为礼,殷切的道:“有劳田大夫了。” 绿嫣连忙在采西的手腕上搭上一方丝帕。 田大夫凝神把脉,片刻之后,眉头不由一皱。眼睛下意识的往薄纱帘纱后头望了一眼,脸上却一派高深莫测。 把老太太送回长春院后,二太太张氏,三太太马氏和四太太伍氏就各找了借口离开。 只有陶姨娘紧紧扶着老太太一直进了里屋。然后又殷勤扶着老太太上了炕,又拿了两个深红色福字大靠枕让老太太歪着。 把一切都做妥当,方扑通跪在老太太脚边,一手扯着老太太的裙子,一手拿着帕子就开始擦眼睛,“姨母,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外甥女呀。我们夫人这次真是动了真火了。” 老太太示意解嬷嬷把刚才收的红木匣子递过来,一边拿出里头的金镶宝头面赏玩,一面淡淡问道:“你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她发这么大的火?” 陶姨娘抹了一把鼻涕,眼睛闪了闪,“我也没做什么……”把当时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却把自己撞到采西的那一段隐了去。 老太太慢条丝理的把玩着童氏送的金镶宝石头面,又迎着烛光眯着眼睛细细瞧了一遍。是十足十的赤金,就满意的点点头,递给伺候在一旁的春兰,“收起来吧。” 方转向陶姨娘,“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那丫头又不是你推下水的,何况她不还没死吗?”。 陶姨娘心中一喜,又趁机哭诉,“不是外甥女没出息,实是那姓童的欺人太甚,姨母不知道这几年外甥女过的什么日子哟……”趁机狠狠的告了童氏一状。 老太太越听脸色就越不好看,那张因为敷了粉显得格外白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就多了几分阴森。 陶姨娘偷看老太太脸色,哭的更起劲儿,“我不提姨母还好,一提姨母,她反倒罚的更厉害。还说大房里头的事,姨母你也管不着……” 如果前头的话老太太听着只是有些不悦的话,后头的话就彻底惹怒了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渗出的声音,“我管不了大房的事是吗?”。用力拍了一下炕沿,“我倒要看看,我管不管得了。” 陶姨娘嘴角一勾,眼睛里闪着得意的光芒,继续添油,“以外甥女看,那姓童的对姨母的怨气深的很呢……” 四太大伍氏刚回到荣禄院,就见一个身穿桔红色生绢裙的少女从庭前的桂花树荫下迎了出来,脆声喊道:“娘。” 伍氏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马上泛起一脸的笑,“你怎么还没睡?” 梅采薇上来扶住伍氏,“女儿听到动静睡不着,可是大伯一家回来了?” 伍氏点了点头,理怨道:“可不是,偏赶在夜里回来,弄得一大家子都不得安生。” 梅采薇连忙问道:“大伯大伯母可好?六弟长高了很多吧?” 伍氏嘴角上扬,毫不掩饰幸灾乐祸的心情,“你六弟没见着。不过你大伯和大伯母这会儿可不大好。” 梅采薇眉头微皱,忙问,“怎么了?” 伍氏方道:“你大伯母收的那个义女落了水,你大伯为了救她,连命都差点没了,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呢。” 天边一片云彩飘来,刚好遮住半圆的月亮,夜一下子暗了下来。 梅采薇怔怔的出了神,她记的很清楚,上一世大伯他们回来时根本没有出这样的事,也根本没收什么义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六章 戳破 ) “原来是堂祖母呀,难怪看着这样亲切。”采西甜甜一笑,马上蹲下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十孙女采西给堂祖母请安。”起来的时候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差点没站稳。马上朝堂老太太露出一个害羞兼不好意思的浅笑。 堂老太太心中立时就起了那么一丝怜惜,伸手把采西拉起,待一触到那纤细的手腕,不由关切的道:“怎么瘦成这样?” 其实她在荆州的时候已经长了不少肉的,只是这次赶路辛苦,又瘦了不少回来。采西唇角微抬,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这两日吃不下饭,就瘦了一些。” 堂老太太眼中怜惜之色更甚,微带责怪的道:“身子骨不适,怎么不在房中好好养着?” 这才像真正的长辈呢。采西一脸恭顺的道:“今天已经好了许多了。何况祖母生病,我这做孙女的哪里躺得住。总要来看过一回才安心。” 堂老太太轻声赞道:“好孩子。”礼数周全,举止也娴静,倒不像是不知分寸的孩子,心里一时就对解嬷嬷口中的话起了疑。 采西腼腆的笑了笑,站在炕前,柔声问,“祖母好些了吗?孙女昨儿听说祖母生了病,心里担心的不行,本想立时就来看往祖母,谁知这身骨子不争气……祖母不要怪罪才好。”神情中颇有忐忑之色。 有旁人在侧,老太太勉强耐起性子,应付着道:“你养好身子要紧。” 采西就露出一抹恭顺的笑容。 屋子里几个人神情各异,老太太是一脸的忍耐和不喜,堂老太太一脸的若有所思,解嬷嬷的脸色有些僵。 而最奇怪的则是那个穿烟蓝色褙子的丫头,眼睛时不时的就要偷偷瞅一眼矮桌上的那个长春花青瓷痰盒,好像颇紧张那个痰盒似的,再兼鼻端又嗅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药味,采西心中就有了几丝怀疑。 心动不如行动,就提起嗓子猛咳了几声,然后捂着嘴巴一副要吐痰的样子。一面看向矮桌上的长春花青瓷痰盒,一面伸手去揭盖子。 春兰心中一急,连忙伸手按住痰盒盖,“这痰盒不干净了,奴婢去给十姑娘换个干净的来。” 采西摇了摇头,含糊着道:“无防,先让我吐了这口再说。” 春兰哪里肯依,一面伸手拿起痰盒,一面道:“十姑娘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去拿新的来。”一面转身往外头走。 “真不用了。”采西仿佛忍不住了,往前走了一步去接。恰逢春兰转过半边身子,采西这么一往前就正好撞到了她拿痰盒的手肘上。 春兰手上一个不稳,痰盒顿时就拿不往了,先是盖子,骨碌碌的滚下来,紧接着整个痰盒向下倾倒,黄褐色的药汤全部淋到了采西的衣裳上。 刺鼻的中药味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 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安静极了,只听见痰盒掉落地面的破碎声。 堂老太太眼睛闪烁不定,这药都没喝进肚子里,怎么肠子就青了。恐怕这肠子不是青,而是黑吧。早就听说这位老嫂子对长房不待见,如今看来还真不是普通的不待见。真不知这位老嫂子怎么想的,梅振业这位大侄子二十岁就高中状元,如今四十不到就已是四品大员,眼看着还要往上升。要是换了任何一个别的当娘的生出这样有出息的儿子恐怕做梦都要笑醒,偏这位老嫂子总有意无意的在族里说大儿子如何不贴心。 只是这事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的,眼睛投向低着头似被吓到了的采西。心里一时又有些说不准了,这么大的孩子,应该还没这样的心眼子吧? 低着头的采西唇角微微上翘,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她本来一进来就闻见一大股药味,又看穿烟蓝色褙子的丫头极紧张那个痰盒,眼睛时不时的就要瞄上一眼,心里方起意试上这么一试。没想到却真的让她试准了。 抬起头,看了看地上摔的稀烂的痰盒和自己湿了的半边衣裳,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液,望望床上的老太太又望望堂老太太,小脸皱成一团,眼睛里已经有了水气,哽咽着道:“我把祖母的痰盒摔破了……对不住祖母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这位姐姐正好转身……” 春兰看着脸色铁青的老太太,心中又惊又怕,连忙摆手,“奴婢没想到十姑娘正好往前……” “我也不是故意的。”采西眼含雾气,又转向堂老太太,“堂祖母,你一定要帮孙女求个情啊,孙女只是想吐口痰而已。”神情又怯弱又有些委屈。 堂老太太温言道:“没事,你祖母怎会为了区区一个痰盒责怪你。” 老太太又气又臊,恨不得把采西生撕了,咬着牙道:“你堂祖母说的是,我没怪你。”又瞪了春兰一眼,“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东西收拾干净。” 春兰回过神来,连忙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竟不是先管人,反倒先管东西,堂老太太看着半边衣裳还在滴水的采西,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的就歪向了这一边。沉着脸吩咐带来的丫头,“还不快帮侄姑娘把身上收拾干净。” 解嬷嬷反应过来,讪讪的上来拿帕子作势帮采西擦衣裳。 采西忙道:“不敢劳烦解嬷嬷和这位姐姐。我的丫头在外头,一会儿让她帮我收拾就好了。” 堂老太太反应过来,转向老太太,“老嫂子,你看这丫头半身都湿了,不如让她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吧。”这老嫂子越发的不像的,反倒让她这个外人开口。 老太太怎好说不,抬了抬手道:“你去吧。” 采西蹲着行了一礼,“那采西去了。” 一出了门,小麦就从廊下迎了上来,看到采西裙子上的湿痕,大吃了一惊,忙问道:“姑娘裙子怎么弄的?” 采西看了眼四周,轻描淡写的道:“不小心让痰盒里的水洒在身上了。” 小麦鼻子皱了皱,“怎么好大一股药味?” 采西故意瞪了她一眼,“就你鼻子灵。” 眼风收回的时候正看着站在抄手游廊里头一个穿秋香色衣裳长着容长脸细长眼的丫头对着她遥遥一笑,忙悄声问小麦,“这个可就是春龄?” 小麦回头一看,“就是她。”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把消息告诉长房,但是要不是她,今天没准就要让老太太算计了过去。采西就向着春龄友好的点了点头。 等出了长春院的院门,小麦就急不可待的问道:“奴婢刚在外头听到一声脆响,可是老太太欺负姑娘了。” 老太太的作派虽处处出人意料,但还做不出明目张胆欺压晚辈的行为。虽然后来采西知道还是高估了老太太,但这会儿实在想不出。含笑道:“有堂祖母在呢。”为恐小麦再问,先堵了她的嘴,“回去再说,我都冷死了。” 采西一出去,堂老太太就看着老太太,别有深意的道:“老嫂子虽不爱苦药,要是想病好起来还是得喝才行。”到底给老太太留了面子。 老太太老脸一红,辩解道:“实在是这怕苦的毛病要不得。” 堂老太太不置可否,站起身来要走,“老嫂子快点好起来吧,这病着怪难受的。家里还有些事,我就不多留了。” 半嘲半讽的,直把老太太臊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等到堂老太太一出了门,就恨恨的一巴掌拍在炕沿上,脸色阴晴不定,命解嬷嬷,“去把春兰叫进来。” 伍氏还正命人一直留意长春院的动静,准备在合适的机会登场呢。谁知堂老太太就匆匆的走了,忙带了人急忙赶来。正好在穿堂口拦下堂老太太,笑着道:“婶娘既来了好歹吃了饭再走,中午的饭菜我都命人备好了。” 堂老太太眼皮微抬,道:“饭就不吃了。倒是你婆母那里你要多费些心。” 伍氏苦留不住,只得作罢,一路带着人到了长春院。一进门就看见春兰两只眼睛哭的红红的从屋子里跑出来。春兰可是老太太身边最得脸的大丫头,老太太脾气不好,平常虽不是没被骂过,却哪一回也没像这回这样厉害。一跨过门槛就诧异的问道:“春兰这是做了什么惹了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 老太太心里一口气别不过,伍氏这会儿来正好撞在枪口上,破口骂道:“谁让你请堂老太太来的,自作主张……” 伍氏自进了门,还没受过老太太几回骂,又恨老太太不给她留脸面。委屈的道:“媳妇请堂老太太来也是想着怕老太太病中寂寞。” 老太太现在一听到病字就来气,再看着她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你两句还不能了。作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伍氏又羞又臊,拿着帕子直擦眼睛。等回头问过解嬷嬷,知道发生的事情,顿时在荣禄院里把老太太,堂老太太,采西连同童氏全一通好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七章 痛快 ) 还没到清明院,远远的就看见溪月站在大门口伸长脖子往大道上张望。等看到采西和小麦两人远远行来,面上不由一喜。“二姑娘你回来了。太太正等着你呢。” 童氏虽说有诰命在身,可以称为夫人。只是为了顾及其她三个妯娌的脸面,自从回了府也让人都改口叫大太太了。 “知道了。”采西点了点头,往身上瞅了一眼道:“你看我这脸,这衣裳,没得让母亲看见了担心。你先去跟母亲说一声,我去房里把脸洗了再换身衣裳就来。” 溪月也已经发现了采西身上半边都湿了,还有那腊黄的脸,乍一看到还以为生了多重的病呢。忙问道:“姑娘这脸上,还有这衣裳都是怎么回事?” 采西抿嘴笑道:“等一会儿到了母亲房里一起说。” 溪月点了点头,到了西次间向童氏禀报,“太太,二姑娘已经回来了,说是回房换身衣裳就来。” 童氏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字眼,“好好的,怎么要换衣裳?” 溪月就道:“刚刚二姑娘回来的时候,衣裳湿了半边。” 童氏眉头蹙起,溪月及时把采西的原话说了一遍,童氏眉头又舒展开来,嗔怪道:“这孩子,等会儿我倒要好生问问她。” 女儿要来,这些东西就别让她看到了,一面想一面看向桌子上几个摊开的锦盒,里头有百年的人参,上等的血燕,极品东阿阿胶……都是补身的好东西。不过却让她头疼。迟疑着道:“这些东西还是先收入库中吧。”又转向坐在坐在左边炕上的梅振业,“老爷,你说呢?” 梅振业点了点头,“都先入库吧。” 荷风溪月会意,麻利的上来把锦盒收拢起来。 童氏一面看着两个丫头收拾东西,一面就叹了口气,“没想到定王府会回这样厚的礼。如此一来,我们昨儿送过去的礼就有些薄了。 梅振业捋了捋短须,“定王府是何等人家,我们觉得贵重的礼,对于他们来说许也是寻常。礼既已送来了,太太回头再另备礼物回送也就是了。” 童氏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回头我另备上一份重礼命人送到定王府。虽说世子救命之恩不是区区薄礼能够抵消的,但也要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家。” 梅振业赞许的点了点头。 童氏眉头微皱,又想到更重要的事上头去了,“事关女儿名节,只求世子莫要漏出口风。” 梅振业胡子微翘,“世子是磊落男儿,断不会从他口中说出去的。” 童氏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又嘱咐梅振业,“等会儿老爷见了西儿你可千万别松口。”她了解夫君,让他说慌实在太难为他了些。 梅振业头皮发麻,起身要走,“那我先走还不行吗。” 话音刚落,就见采西掀了帘子进来,梅振业只得重又坐了回去。 采西见到梅振业眼前一亮,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见到梅振业。 她没想到这次是梅振业救了她,心里对梅振业的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连忙一个大礼拜了下去,“多谢父亲救命之恩。” 梅振业挪了挪,只觉坐卧不安,“应该的,应该的。” 采西一双黑玛瑙似的眼睛,满满都是感激和仰慕之情,“父亲真是太勇敢了,这次要不是父亲,女儿这条小命就没了。” 梅振业被女儿那双满是感激和仰慕的眼睛一看,更是觉得如坐针毡,差点就要说出真相,“还好……还好。” 童氏见势不妙,迅速朝梅振业使了个眼色,忙道:“老爷刚不是说有事吗?妾身就不留你了。” 梅振业如闻天簌,连忙站起身,“对,对,对,我还有事。你们母女慢聊。” 一出到门外,方松了一口气,再一模额头,竟已有微微的薄汗,不由苦笑一声。 屋子里童氏已经在问采西了,“刚刚溪月说你衣裳湿了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老太太院子里去?” 采西微微一笑,“娘听我从头讲来。”把事情从头讲了一遍。 原来早上小麦出去摘秋海棠插瓶的时候,正碰上老太太房里的春龄。两人几句闲话后,春龄就透露出堂老太太来了这个重要讯息。小麦听了赶忙回来告诉采西。采西灵机一动,故意把脸上擦上东西,又换了一身有些偏大的衣裳,赶到了老太太房里。 听到这里,童氏责怪的看了采西一眼,“你当时怎么不跟娘说,娘自有办法。” 采西嘿嘿一笑,“当时实在是急嘛,所以女儿就没跟娘说。” 童氏轻轻敲了一下采西的头,“下次不要自作主张了,让娘来想办法。” “嗯。”采西皱着小脸模了一下头,接着讲下去,“我一到了老太太房里,就见老太太半靠在炕上正和堂老太太说着话……”把当时怎么发现痰盒有问题,又怎么装咳嗽,怎么把痰盒撞翻,堂老太太看向老太太的眼神,老太太难看的脸色全活灵活现的讲了一遍。 秦嬷嬷重重拍了一下大腿,“该!” 荷风溪月脸上都禁不住露出笑意。 她们这些长房的下人哪一个不对长春院有一肚子的怨气。如今听到老太太的把戏被硬生生戳破,没有一个心里不痛快的。 就连童氏眉眼都禁不住舒展了许多,她明明知道老太太装病,却苦于一个孝字,无法揭穿,还要小心伺候。 若是只这一次也罢了,老人家嘛脾气古怪些也是有的。偏偏每次老太太想折磨她都来这一招。但凡老太太的要求,不论多过份,她只要说半个不字。老太太立马又是病又是要死要活的。最后的结果每次都是她道歉妥协。 未了还在族里说她的坏话,害得她有苦说不出。幸亏这次有堂老太太目睹了这一切,到时就不怕传不到族里。 心里虽痛快却又担心女儿,“你呀,这样得罪了老太太,恐怕她更不喜欢你了。” 采西眼波微动,虽说来到京城时日尚短,但从她这两天看到的听到的种种结合来看,也不难猜出老太太的态度。老太太连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孙女都不喜欢,何况她一个带了干字的。反问道:“娘,你说女儿就算不得罪老太太,她就会喜欢女儿吗?”。 怎么可能。童氏一时语塞。 溪月看着采西现在恢复如常的粉白肌肤,又想到进门时看到采西脸上那黄的吓人的颜色,奇怪的问道:“奴婢刚刚看到二姑娘脸上那颜色黄的吓人,活月兑月兑就像生了大病似的。那是怎么回事?” 采西卖了个关子,“不过是抹了一些东西上去。”又让小麦回去拿。 片刻,小麦就拿着一个拇指大的小瓷盒过来,采西从里面挖出少许,示意溪月伸出手来,在她白女敕的手背上轻轻一抹,只见那抹过的地方立时变的腊黄黯淡,跟周围白女敕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溪月几个都稀罕的不得了,荷风笑道:“恐怕这次堂老太太真以为二姑娘病的不轻呢。” 溪月边揉着手上被涂黄的地方,边笑道:“肯定会。连我当时看到二姑娘的脸色都被唬住了呢。”又问采西这是什么东西。 采西眨了眨眼睛,“其实就是用黄色的金钟花磨成的粉。”她本来是拿来做试验的,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童氏嗔看了采西一眼:“就你想得出这种促狭的主意。” 采西狡黠一笑,“促不促狭,管用就行。” 秦嬷嬷笑道:“老奴倒觉得二姑娘的主意好。” “你倒会夸她。”童氏看了一眼长春院的方向,意味深长的道:“不过老太太这次的病恐怕会好的很快。” 又问小麦,当时怎么碰到春龄的,春龄又是怎么说的。连怎么搭的话,语气,神态都详细问了一遍。 “是春龄姐姐先跟奴婢搭话的,她问奴婢可是十姑娘房里的丫头……”小麦口齿伶俐,说的众人如亲见。 童氏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这个春龄是有心示好了。连同上一次,这已经是春龄第二次向长房示好了,她要是还不能好好把握她就是个傻子。 这次的事也提醒了她,她虽无心重掌中馈,但府里到处却都少不了人,不然就真成了聋子瞎子了。 从头上拔了一根金钗下来递给荷风,“回头你寻着机会把这个送给春龄。再问问她想求什么。” 荷风接过金钗,眼波微动,“奴婢省得。” 采西若有所思,童氏身边的几个丫头真正被童氏做到了物尽其用。像溪月做事周到,善于交际,童氏出门一般是带着她。茶露人长的最好,口齿也灵便,又很会小意讨好,多是让她做些到各房跑腿的活。菊霜则沉稳寡言,一向都是留下来守着门户的。 而荷风淡眉秀目,面相极善,说话也温温柔柔,极易让人产生信赖亲近之感。又是童氏身边的大丫头,份量也足,让她做这份差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还真让童氏说准了,自从堂老太太来看望过后,老太太的“病”一天好似一天,不出两日就彻底好了。 老太太一好,就从长春院里传来消息,各房可以去请安了。 当天早上,采西才收拾妥当,就被溪月请到了正房。 不多时,荷风也把梅采华请来了。童氏打量着两个女儿,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时候不早了,去给老太太请安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八章口角 ) 虽说早就听说梅府人丁兴旺,但是当看到那满满当当一屋子人时,采西还是震撼了一把。九个大大小小高矮不等的男孩子,连她之类总共五个差不多高矮的女孩子,还有一二三四,四个太太,二太太张氏旁边还站着一个年青媳妇,她不但挺着四五个月的肚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这么多人,都抵得上一个班了。 再看那几个长身玉立都已经长成的少年,可以预见梅府的人口在未来还会急剧增加。 这么多人,一时半会儿还论不到采西见礼,她索性打量起屋子里的摆设起来。 只一眼她就被多宝格里的璀璨宝光迷了眼,里头除了一个冰裂纹的青瓷花瓶,全都是各式金器银器,就连中堂中挂的画也是童子献宝图。 这老太太到底有多爱财啊。 再看向老太太,只见她身上穿着墨绿色金银线绣富贵菊大袖广衫,头上梳着盘桓髻,斜插着金累丝镶宝飞凤钗,耳朵上悬着两个金镶红宝石胆形耳坠子,要是不看那一脸有些浮的白*粉的话,着实是富贵逼人,雍容华贵。 采西已经对老太太的审美有了深刻认识,所以在目光在她身上那些装饰上头也没多做停留。倒是对她这会儿一脸的慈祥,若有所思。 此时行礼的是一个上穿大红色刻丝褙子,下着大红色石榴裙一身红彤彤的少女和一个上穿海棠红刻丝褙子,下穿墨绿色罗裙的少女。 前者浓眉大眼,虽不算多么漂亮,但胜在皮肤够白,眼睛够大。 后者肤白眉弯,长的极美,笑的又温婉又娴静。 老太太脸上慈祥的笑跟平常的祖母别无二致,全无对长房几个孙子孙女的横眉冷眼。 这想来就是传说中最为受宠的六姑娘梅采红和九姑娘梅采薇了吧。 采西正在沉思,后头被梅采华推了一把,“到你了,快去。” 采西连忙上前,跪下之前她特意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那叫一个晴转阴雨。 心里反倒淡定了,要是老太太对她笑的一脸春风,也许她反倒要被吓到。 采西因是第一次正经见礼,所以磕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又奉送上一个亲手绣的青地寿字荷包。 老太太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就命春兰接着。又给了采西一个黄灿灿的雀头钗。 采西接过一掂,还挺沉,心中就纳异了,老太太也不算小气嘛。 童氏眼睛在女儿手上那枝雀头钗上扫了几眼,又看了看老太太一身的华丽装扮,要很用力才能压住心中的愤怒。 男丁们大一些的几个请过安后就撤了,屋里只留下几个小的和女眷们。 采西行完礼就退到梅采华身边的绣墩上坐下,同时坐在一排的还有三个年龄相当的女孩子。 从一到五的五个采已经都嫁了,如今府下剩下的只有六七八九几个姑娘,所以身份并不难猜。 穿大红色衣裳和穿桔色衣裳的两个女孩子明显站的更近一些,这也更印证了采西的猜测。一身红的那个定是梅采红无疑了,桔色衣裳的想是梅采薇。至于另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不光身上穿的湖蓝色衣裳的料子要差一些,神态中也颇见畏缩。想来是二房的庶女梅采蓝。 梅采蓝也在打量着采西,秀眉笼黛,明眸含烟,竟比最美貌的九妹相比也一点儿不差。穿着也极好,湖水绿的刻丝褙子,雨过天青色的烟霞罗罗裙,头上虽只插着一支琉璃钗和一支猫扑蝶的珊瑚簪子,看上去却不是凡品。 心里慢慢品着味道,这身装扮比起八妹妹一点儿不差,可见传言中说大伯母极宠爱这个十妹妹,一点儿也不掺假。 两人视线相碰,梅采蓝先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等采西再要细看,却已隐没不见。 梅采红和梅采薇也在打量着采西,不过一个眼皮低垂,悄悄的打量着,另一个则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待看到采西头上那支红艳艳的珊瑚簪顿时眼睛一亮,她名字里有个红字,因而对红色的东西有一种偏执的热爱。也不称呼,毫不客气的道:“把你头上的簪子拿来我看看。” 这口气,这是没家教呢没家教呢还是没家教。 采西索性装没听见。 梅采红fen面含怒,伸出手重重推了采西一把,“叫你呢,没听见?” 他喵的,这是要逼着自己发飚啊。老太太已经对她够不待见的了,她实在不想每一天正式请安就招惹是非。来之前她本来给今天设计的形象是低调安份的。可是这也不代表有人可以欺到她头上。采西揉了揉被狗爪子拍到的右肩,抬起头看着梅采红,神情中既有委屈,又有疑惑,极是认真的道:“我的名字叫采西,可是我并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啊。” 这几年伍氏在府中一手遮天,谁见了梅采红姐姐不奉承几句?再加上老太太一向毫无原则的偏宠四房,对其他几房的孙子孙女态度一向是极为分明的不喜,因而梅采红早养成了一副目中无人的脾气。何况在她心中采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干姑娘,她哪里会放在眼里,抬高声音吼道:“你少装蒜!” 这一下,围着老太太说话的童氏几个都听到了,纷纷投来刺探的目光。童氏的眼睛里满是关切。 老太太只扫了一眼,继续和伍氏说着话。其她的几个人除了童氏也就都装作没看到,继续围着老太太说话。 采西继续做无辜样儿,“我没有装蒜啊,再说我又不是水仙花,为什么要装蒜。” 梅采红被她这一句说蒙了,“什么水仙花,我看你顶多也就是个喇叭花。” 采西一脸纯良的道:“我也不是喇叭花,喇叭花更不会装蒜,只有水仙花会装蒜。” 有老太太在,硬对硬的碰上她肯定要吃亏。她才不做那么蠢的事,索性一装到底,最好绕死对方。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梅采红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下更是气急败坏起来,“你傻的?” 采西嘴巴顿时瘪了下去,眼泪汪汪的看着梅采红,“六姐姐你骂我?” 梅采红柳眉一竖,张口就道:“骂你怎……”话才说到一半就感到后腰被人掐了一下,等对上妹妹责怪的眼神,剩下的话顿时就不甘不愿的咽了下去。 梅采薇收回左手,一脸温和的看向采西,温言道:“十妹妹,六姐姐脾气直,说话也直,你别放在心上。”顿了顿道:“六姐姐名字里有个红字,一向极爱红色的衣裳和饰物,所以才想看看十妹妹头上的珊瑚簪子……十妹妹若是不愿,尽管明说就是。” 说到最后竟成了她的错了,想的美。采西心中顿生警惕,“六姐姐既想看我头上的簪子,只需好好叫我一声,明明白白的问我,我万没有不给看的道理。”脸上委屈之色更甚,“何苦又骂我装蒜,又骂我傻……” 梅采红还从没向梅府的哪一个姐妹低过头,毫不示弱的道:“你本来就装蒜。”声音高度在梅采薇不满的注视下最终略减了两分。 采西就委委屈屈的看着她,“六姐姐,你……” 老太太忽然道:“十丫头,你六姐既想看你头上的簪子,你拿下来给她看一眼就是。” 一个长辈居然插入到小辈的纷争之中,还偏心的如此明显,采西再一次刷新了对老太太的认识。 采西心中冷笑一声,故意抬高声音,“老太太之命,莫敢不从。”伸手拔下珊瑚簪递到梅采红面前。“六姐姐,老太太让我把簪子给你看,你尽管看吧。” 梅采红别过脸,负气道:“不看了。” 梅采薇眼波微动,伸手接了过去,只看了两眼就赞道:“这簪子竟是用整块珊瑚雕成,当真是巧夺天工。” 梅采红的眼睛忍不住瞄了过来。 梅采薇含笑看向采西,闲话家常似的道:“这是大伯母给十妹妹的吧。大伯母对十妹妹可真好。” 她言笑晏晏,采西也一样浅笑盈盈,“母亲对我是很好。想来四婶娘对姐姐也极好。” 梅采红忍不住道:“你跟我们怎么一样?”小声嘟囔着:“不过是个外来的。论理还没有我们跟大伯母亲呢。” 又眼谗的看了一眼那支红艳艳的珊瑚簪,“大伯母也真是的,好东西不给自己的亲侄女,反倒给一个外人。” 梅采华实在听不过去了,冷着脸道:“谁说十妹妹是外人?她如今既养在母亲膝下,就和我们一样是正正经经的梅家姑娘。” 看了一眼梅采红头上的金镶宝芙蓉簪,“六姐要是嫌我母亲送的礼物不好,尽可不戴就是。” 伍氏眼睛在采西和梅采华脸上各剜了一眼,方嗔怪着看了梅采红一眼,“真是,多大个人了,还眼谗妹妹的簪子。” 童氏冷着脸道:“四弟妹也该对红丫头的规矩费费心了。不说要给妹妹们起到表率,也不能一见面就欺负妹妹吧。” 伍氏讪讪的道:“大嫂说欺负就严重了。只是这孩子的脾气着实有些急,我回去定好生罚她。” 老太太剜了童氏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不过是几句顽话,值当什么。”又笑着招呼梅采红,“你这孩子,要是缺首饰了尽管跟祖母说。” 又命春兰去捧首饰盒,“看中什么自己拿去。” 梅采红得意的瞅了采西一眼,一把从梅采薇手上拿过珊瑚簪,丢到采西手上,“一支破簪子而已,还给你。” 笑眯眯的偎到老太太膝前,“祖母最好了。”梅采薇也凑上去,“我来帮姐姐选一支。” 祖孙几个俨然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完全无视梅采华,梅采蓝和采西几个。童氏心中气极,“媳妇告退了。” 待回到房中,就道:“把老太太给的那支簪子给娘看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九章 铜钗 ) 采西依言把钗子递了过去,童氏接过仔细打量了两眼,脸色已大变,递给采西,“回去不拘赏给哪个丫头就是。” 采西愣了愣,“这是老太太给的,恐怕不妥吧。” 童氏有心说出这钗子的本来面目,又怕女儿感到老太太的轻视,心里难受,只得道:“你现在年纪小,这钗子样式老气,赏了人,我回头再给你重新打几样时兴的。” 这态度可不像是这钗子只是老气,采西多了个心眼,拿着钗子就去了采华处。 “华姐姐,你帮我看看这钗子。” 梅采华接过钗子一看,眼里就露出深思之色,命秋诗,“拿一根针来。” 接过秋诗手中的绣花针在钗身上轻轻一划,就露出一层暗沉的铜色。脸上顿时露出和梅夫人一样的愤慨之色:“是铜包金的,外面只有薄薄一层金泊。” “居然是铜的。”采西撇了撇嘴,难怪沉甸甸的,不过她也没吃亏,她送老太太的荷包也不是自己绣的。是春碧绣好后留了一针,她收的针。 梅采华还以为采西很伤心,随手把手上的钗子递给秋诗,“拿去不拘赏给哪个小丫头。”又让秋词捧来自己的首饰盒,“我这里有好些钗子,妹妹看中哪支尽管拿去。” 采西心中一热,梅采华虽面上看着清高孤傲不好接近,实则面冷心热,关键时候总会护着她,实在是极好的姐姐。上来挽住梅采华的胳膊,“姐姐你真好。” 梅采华手臂一僵,到底没有推开采西。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有这样一个妹妹感觉其实也不坏。 采西一出门,童氏的脸就一下子沉了下去,“老太太也真拿得出手。” 秦嬷嬷迟疑着道:“那钗子不是赤金的?” 童氏冷笑一声,“还赤金的呢。除了外头包了一层薄薄的金泊,里头恐怕全是铜。” 秦嬷嬷脸上顿时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这,也太过了吧。府中的三等丫头有的戴的都比这个好。老太太首饰匣子里随便拿出一样东西都比这个好十倍不止。” “也难为老太太从哪里找出这么一支铜钗子。”童氏说着说着心中一动,想到更深入的地方去了,“你说老太太会不会故意给西儿这铜包金的钗子,以喻西儿的身份?”又联想到梅采红说的话,一时竟是疑惑不定起来。 秦嬷嬷略一沉思,“不能吧。老太太还没有这样的心眼子。” 老太太的确还没有那样的心眼子,伍氏可有。想到女儿受的那些委屈,童氏心里头就不是滋味,“老太太不喜我,我也认了。可是西儿她们几个都是好孩子,老太太竟也一丝心疼也无。你听听六丫头对西儿说的那叫什么话,简直半点儿规矩也没有,偏偏老太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她开月兑了干净……这,这天下竟有这样偏心的祖母么?”女儿受了欺负比她自己受了气还让她难受。 秦嬷嬷叹了一口气,“依老奴看,老太太何止是偏心,她根本就是心没有长正。” “也是西儿如今的身份不够名正言顺……”童氏想到这里又是一阵久疚,本是正经的嫡女,却不能给她应有的身份,撑着额头道:“要尽快把西儿的名字写上族谱才是正经。” 名字写上族谱就不一样了,那采西就成了正经的梅府十姑娘。虽跟正经的嫡女差上一些,但带了干字的姑娘和写上族谱的十姑娘,那份量可完全不一样。 秦嬷嬷有些担忧,“老太太那里会轻易同意吗?”。 童氏嘴角轻勾,微带嘲讽,“除了四房,老太太才不在乎我们哪房多了一个孙子孙女呢。到时,多给她些银子就是。不过,伍氏倒是个麻烦。她心眼子最多,又最爱在老太太面前挑拨。偏老太太又只听她的……”说着说着眉心就紧紧皱起。 老太太最爱财,伍氏么最爱的却是中馈大权,倒也不是没有法子可想。只是这两个人都是贪得无厌之人,脸皮更是厚,就说老太太这次吧,装病被当场揭破,只过了两天,就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那脸皮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两人到时也不知又开出什么样的条件。这也罢了,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她也一定要把女儿的名字写上族谱,慢慢谋划就是。 只是今天这口气她却实在咽不下,梅采红一向是个口无遮拦的,她虽恼她说话无状,偏老太太一心护着也没办法。 但跨院里那个害女儿落水的罪魁祸首她可一时也没忘记,听说这几天日子逍遥着呢。真以为就这样算了不成,她倒要来个杀鸡给猴看。 何况,若老太太真有足够在意陶姨娘的话,她所想之事说不定还能成。 心中百转千回,吩咐秦嬷嬷,“你带两个粗使婆子到跨院里去……” 秦嬷嬷听完猛一抬头,“那陶姨娘如今有老太太做靠山,太太此举可是要彻底得罪老太太。” 女儿的族谱还落在老太太身上,她现在当然不会彻底得罪老太太。童氏眼皮微抬,淡淡的道:“无妨,到时放个人去跟老太太报信,我自有计较。”她再不是当初一心愚孝的受气媳妇了。该用计策的时候还是得用。 秦嬷嬷皱眉苦思,总算品出了几分味道,连连点头,叫上两个粗使婆子就往陶姨娘住的跨院里去。 陶姨娘正坐在抄手游廊里晒着太阳磕着瓜子,见了秦嬷嬷,皮笑肉不笑的道:“唷,秦嬷嬷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怎么想到到我这地方来了?”心里颇自得用了个成语。 还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成语用的,秦嬷嬷嘴角直抽,也不跟她客气,“陶姨娘快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外头的马车正等着送姨娘去慧容庵呢。” 慧容庵是京中专门处置犯错的小妾女眷们的尼姑庵,最是清苦不过的了,这还得了。陶姨娘一把把手中瓜子扔掉,腾地站了起来,“凭什么?” 秦嬷嬷冷笑一声,“陶姨娘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我们十姑娘好心好意提醒你,你不但不听为了逃命竟把我们十姑娘生生撞了出去,害得十姑娘溺水。如此大错岂能不罚?” 陶姨娘眼神慌乱,狡辩道:“我又不是有意的,何况十姑娘如今不是没事吗?”。 秦嬷嬷定定的看着她,“亏得十姑娘没事,要是十姑娘有事,哪里会这样便宜你?” 一使眼色,两个婆子就逼了上来,一人一边架住陶姨娘的手臂。 “贱婢,放开我……”陶姨娘拼命挣扎起来。无奈两个婆子都是秦嬷嬷精心挑选的体壮力气大之人,哪里挣月兑得了。 陶姨娘才真正慌了起来,拼命给玉兰打眼色,“快去求老太太救我。” 有秦嬷嬷事先的吩咐,两个婆子就只管架着陶姨娘,由着玉兰跑出去报信。 秦嬷嬷眼看着玉兰跑出去,故意道:“糟糕,怎么让那个贱婢跑出去了。” 又一脸焦急的道:“太太慈悲,允你带上日常所用之物,陶姨娘有什么要带的,还不快让春香去收拾。” 陶姨娘冷笑一声,玉兰去告诉老太太了,她才不怕,老太太一定会救她的。 使了个眼色给春香,春香会意,慢条丝理的收拾着东西,尽量拖延着时间。 秦嬷嬷时不时催上那么几句,春香却依然故我。在双方的共同合作下,终于等来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出现,陶姨娘就“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姨母,你快救救我啊,太太要把我送到慧容庵。” 两个婆子早悄悄把手放开了。 老太太眼睛一瞪,怒气冲冲的道:“我还没死呢?这是想干什么?”又命春兰,“快去把大太太叫来。” 春兰前两天挨了老太太的一顿好骂,早把这份债记到了长房头上,见了童氏礼也不行,冷冰冰的道:“大太太,老太太有请。” 童氏心知是为了什么,当下带着一众丫头一起去了跨院。 小麦正在廊下逗蛋蛋,看见这一幕连忙跑回耳房告诉采西。“姑娘,姑娘,刚才老太太房里的春兰气冲冲的来找太太。然后太太就跟她一起走了。” 采西放下手中的笔,老太太找,准没好事。“走,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才一走到跨院大门口,就听见老太太中气十足的吼声从里头传出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我统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外甥女,你却要把她送到庵里,你怎么就这么恶毒呢……” 采西心中暗叫不妙,忙道:“小麦,你快去前头看看老爷在不在书房。要是在,一定要把他请来。” 看着小麦走远,方带着绿嫣一同进了院里。 老太太坐在炕上,身子前倾,哆哆逼人的看着童氏。 陶姨娘则坐在老太太跟前的小脚踏上,不时抽泣两声,又不时得意的偷瞄童氏几眼。 童氏低着头站在炕前,小心分辩着:“老太太冤枉媳妇了。要不是陶姨娘犯了大错,媳妇又怎会要送她到慧容庵?” 老太太瞪了童氏一眼,“她能做什么错事,她胆子比猫还小。” 胆子比猫还小?童氏心中冷笑,道:“她当日害得采西落水,险些没救回来。此事不可谓不大。” 陶姨娘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抢着道:“才不是这样。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要十姑娘拦在走道口子上。” 老太太摆了摆手,“你也听到了,艳儿说她不是故意的。此事就此作罢了吧。” 采西踏进房内,“我是受害人,祖母何不听我一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十四章 放榜 ) 采西出了长春院就闷着头大步往前走。她可以不跟陈秀英计较,因为对方毕竟才只有十一岁,这么大的小姑娘不懂事也是有的。可是老太太呢,五六十岁的人了说话做事愣是让人瞧不起。 晚上童氏到了青梅居看采西,道:“这青梅居除非你不想住,不然谁也别想让你搬出去。”语气里透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采西眼睛眨了眨,“娘你知道了?” 童氏点了点头,轻轻摩挲着女儿乌黑的秀发,“你受委屈了。” 采西心里的那一点儿不平就渐渐消散开来。要说委屈,童氏这些年受的委屈更不知多了多少。何况她还有童氏安慰心疼,童氏却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眼睛忽然就有些湿了,“不委屈,我有娘疼我。娘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女儿这一问正问到她心里的郁结处,童氏心中有些堵的慌,长长叹了一口气,“许是我口拙不会讨老太太欢心,做的事总是不如老太太的意……她是长辈,我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只是你们几个小的却又有什么错处?她怎么就一丝怜惜也无?你两个哥哥也就罢了,老太太虽不喜,却也没怎么对他们。只是你姐姐却是吃过大苦头的,她那时候才五岁……”说到这里忽然就说不下去。 在采西的连连追问下方接着道:“她那时候才五岁,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有一次你爹的同年送了一大筐葡萄过府,每个房里都分到了一盘子。四房的六丫头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就来抢你姐姐的。你姐姐自小就是不爱与人争抢的,一生气就把半盘子葡萄都扔在地上。六丫头生了气就上来打你姐姐,九丫头也上来帮忙,你姐姐打不过她们,发了狠,恨恨的咬在了六丫头小指上。结果被老太太看到了,过来一把就把你姐推在了地上。幸好那时是秋天,地上铺了一层毛毡,饶是这样,你姐姐的后脑勺也磕破了好大一块,流的血把毛毡都染红了一大片……到现在头上还留着印子……”虽已是好几年前的旧事了,童氏现在说起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老太太也太过份了。”采西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这磕到头上,一不小心万一磕成个脑瘀血,脑震荡什么的怎么办?依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前者就是一条命,后者没准就成了傻子,想起来都让人害怕。“那后来呢?” “后来?”童氏沉默片刻,“后来,后来就罚了六丫头给你姐姐道了歉。” 这样就算完了,采西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父亲没有说话吗?”。 童氏眼皮微垂,看不清她眼睛里的表情,幽幽道;“你父亲最是孝顺不过的。何况老太太生气打骂个晚辈又算得了什么……” 这也太不像话了。采西心中不满至极,月兑口就问,“父亲会不会不是老太太亲生的呀。”不然老太太看梅振业的目光怎会那样淡漠?又怎么会对长房一家子全都没有一丁点好感。要说只是偏心,也偏心的太离谱了些。 童氏心中一惊,看着女儿那双清亮亮的眼睛,敷衍的话就说不出口,“有时候我也这样想过……可是老太太不光不喜欢我们长房,二房三房她也都不怎么样喜欢。别看你三婶娘在老太太面前有说有笑的奉承的很,事实上老太太从来没把她当回事。” 一个儿子不是亲生的或许有可能,总不能三个都不是亲生的吧。好吧,她现在只能把老太太定位成那种万中无一的偏心极品。又不免为童氏叫屈,“娘这么好的人,老太太真是有眼无珠。” 童氏苦笑一声,“许是我和老太太没有缘份。如今我也不求老太太喜欢了。有的人……心比石头还硬,怎么捂也捂不热。” 采西眼神坚定,“那我们就不捂。我们自过我们一家子的。” 童氏微微一怔,眼睛里就有了轻微的笑意,“嗯,我们不捂。娘有你有你姐姐有你两个哥哥,已经心满意足了。” 因着童氏的一番话,采西第二天见到梅采华的时候就不由自主的多瞅了她的后胸勺几眼。梅采华很是诧异,“今儿你老瞅的我的头发做什么?是头发没梳好吗?”。 采西摇了摇头,“姐姐,我想看看你头上的印子。” 梅采华微微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好看的。”看采西清亮亮的眼睛执着的看着她。仿佛有些无奈似的,“好吧。”低下头,指了指后胸勺上方约模一寸的地方,“好像在这里。” 采西小心的拔开她的头发,顿时看见她头皮上一条的白印子,那印子凹凸不平,足有一寸那么长。可以想见那口子有多大,想着都替她疼,“当时一定很疼吧。” 梅采华抬起头来,神色晦暗不明,“不记得了。” 当先往门外走去,“走吧,今儿是秋闱放榜的日子。我们去母亲那里等大哥的好消息。” 荣禄院里,梅采薇一天都心神不定,使着小丫头往大门上跑了十几趟。 伍氏就纳了闷了,问道:“你今儿是怎么了, 梅采薇方道:“娘忘了,今儿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伍氏这才想起来,今年秋闱梅振兴也下了场。顿时嗤笑一声,“就你爹?我看等以后你弟弟中了举,你爹还是个穷酸秀才呢。” 梅采薇抿了抿嘴巴,今年可不一样了,有她事先知道的几道题,又分别请了几个举人事先一人做了一题出来,万没有不中的道理。道:“娘不要小看爹,女儿看爹前一些日子颇为刻苦,这一次肯定能中。” 伍氏嘴角一撇,“我是不信的。自我嫁给他都快二十年了,每隔三年都要进一次场,到现在还不照样只是个酸秀才。” 想起这个她肠子都悔青了。当年梅振业高中状元,前途不可限量。她父亲伍仁艾一则是想和炙手可热的状元爷攀上亲,一则想着作为状元弟弟的梅振兴肯定文才也差不了,中进士也是早晚的事。所以就请了媒人说合,把自己的嫡次女也就是自己说给了梅振兴。 谁知这些年梅振兴除了最开始中了个秀才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长进。秋闱参加了六七次,就没有一次中的。这些年她早就对梅振兴不抱有任何希望。 就是嫁了这个没出息的丈夫,害得她在从前的姐妹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家里的那几个姐妹哪一个嫁的不比她好,最差的一个庶妹嫁的丈夫都是个八品县丞。 正想的悔恨不已,就听见一个穿青布衣裳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报,“四太太,中了,中了……” 梅采薇心中一喜,“可是四老爷中了。” 那小厮重重点了点头,“四老爷中了,三公子,四公子全都中了。” 伍氏眼睛睁大,几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说谁中了?” 小厮喜气洋洋的道:“恭喜四太太贺喜四太太,四老爷高中了。小的来的时候报喜的差役还在大门上呢。” “真中了?”伍氏如梦初醒,脸上已是抑制不住的喜气,高声道:“赏。” 梅采薇心中虽欣喜若狂,不过她心里到底早有准备,却比伍氏镇定的多,问道:“四老爷中了第几名?” 小厮拿着手中沉甸甸的银锭子,笑的合不拢嘴,“四老爷高中第七十九名。” 梅采薇眉头微皱,才七十九名。在事先得知考题的情况下,她还以为父亲这次最起码能进前十名呢。没想到名次这么靠后。 意气奋发的梅振兴穿着崭新的葱绿绣飞鸟圆领锦袍,学着梅振业走路的样子迈着官步,昂首挺胸的走进屋内。 伍氏心中兴奋,看着丈夫梅振兴前所未有的顺眼,含笑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妾身真没想到夫君这次能够高中,可真是天大之喜。” 自从他屡考不中,伍氏已从来没有这样温顺的同他说话了。 梅振兴一脸自得,感觉腰杆从来没有这么直过,“有人年少得志,有人大器晚成,老爷我就是那种大器晚成的。太太你就等着老爷我来年杏榜题名吧,到时再挣个一官半职,你就跟大嫂一样是诰命夫人了。” 伍氏心情好,也乐意奉承他两句,“那妾身就等着老爷来年杏榜高中,给妾身挣个诰命回来。那时我们一家子就再也不用看大哥大嫂的脸色了。” 梅振兴觉得腿有些软,面上却一派自信满满。等伍氏去了长春院,就看向女儿梅采薇,“这次真是多亏了女儿你了。那试题真是你梦到的。” 当然不是,那还得多亏梅采华。前世的时候三哥四哥参加秋闱后,梅采华也拿了秋闱的题目试做。拿给大伯看后,大伯当场就夸梅采华,“若你们八妹妹是个男儿身,这次肯定能名列三甲。” 大伯很少赞人,何况是夸一个女孩子,所以当时她的印象就特别深。梅采薇收回思绪,“确是女儿梦到的。” “我儿真是有福之人。”梅振兴一脸殷切,“那春闱的题目你可曾梦到?” 梅采薇摇了摇头,心里也有些沮丧。要是春闱的题目她也知道,那父亲中个两榜进士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不然,凭父亲的姿质,恐怕中个举人已是到头了。不过,幸好她还记得明年春闱出题的人是谁。那人可是大伯的老师,到时未必不能通过大伯探得一二。 就道:“大伯当年可是状元,学问一等一的好。父亲以后多向大伯请教,来年未必不能中个进士回来。” “三公子高中第十六名,四公子高中第四十七名,四老爷高中第七十九名……”秦大管事站在清明院堂屋的地板上,一脸是笑的禀报着。 童氏,采西,采华全都一脸的喜气。秦嬷嬷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三公子真是年少英才,这次桂榜高中。来年参加春闱的时候,没准像老爷一样夺个状元回来。” 童氏含笑道:“这话就有些过了。你当状元是那么好当的。” 秦嬷嬷咧嘴笑道:“就算状元没有十足的把握,中个两榜进士绝对是稳稳当当的。” 梅振业迈着官步走了进来,“那也未必。我观照儿笔风还有些不足,明年下场,中与不中也在两可之说。天下英才荟萃,不说别的,这次秋闱就有数十位才华犹在照儿之上。” 秦嬷嬷有些不服气,“三公子毕竟年纪还小。” 梅振业眼皮微动,“这次的案首,也不过十七岁而已。我看了他的文章,照儿远不及他。” 采西双手托腮不说话。十七岁的举人,已经很了不起了,父亲要求可真高。 梅采华素来爱才,就起了兴致,“父亲,今年案首是谁?他做的文章当真有那么好吗?”。 梅振业捋了捋胡须,“他姓孟,名子美。一手文章做的清丽不俗,用笔精到,直奔命题,每有奇句妙语。我观来年三甲必有此人一席之地。” 父亲很少夸人,如今对这个孟子美评价竟这么高。梅采华低头不语,心中若有所思。 童氏嗔怪的看了梅振业一眼,儿子中了举人也不会说一句好听的。反倒一个劲儿的夸起别人,有些不乐意听,就转了话题,“没想到四弟这次也能高中。” “三弟此次能中倒也不足为奇。”提起幼弟梅振业脸上就露出此许欣慰之色,“我看了四弟的答卷,学问确是长进了。只是一手字实在差了些,不然名次肯定还要靠前。” 这次除了二房,长房三房四房都有人中了举,一时府中上下皆是喜气洋洋。老太太心中高兴,连带着第二天去请安时对长房一家子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不过等说到宴客的时候,却又是一番争执。梅振业和童氏的意思是等来年春闱高中的时候再摆。老太太当即牛眼一瞪,“明年春闱是明年的事,到时高中自然要摆。可是如今这么大的一桩喜事,你们就不能先办了让我高兴高兴。” 梅振业虽掌握着最大的话语权,不过他向来孝顺,还不会为了这样事惹老太太不痛快。所以最终结果毫无悬念的是老太太取得了胜利。 梅府就开始张罗着请客摆宴。伍氏这次扬眉吐气,安心大摆一场,恨不得把稍微有些来往的全都请来。童氏这些年跟老太太和伍氏打了无数交道,已是学聪明了,一概不管不问。何况长房也只请了关系很好的几家,倒犯不着跟伍氏抢功。 伍氏成天忙的不亦乐乎。谁知还没等到宴客的正日子,却先等来一道出人意料的圣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十五章 解元 ) 闻听圣旨到来,梅振业和童氏连忙带着全家老小,大开中门,点了香烛设了香案,恭迎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荆州知州梅振业,为官清廉,政绩斐然,特加封为……以示皇恩,钦此。”小黄门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锋利的弧线。 梅振业稳住心神,带着全家人领旨谢恩。 只到送走宣旨的小黄门,童氏还有些不敢置信,轻声道:“老爷,皇上旨意真是让你任权知开封府事?” 圣旨既已下发,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她这样问只是表达对此次升迁的意外。 开封府虽有府尹一职,不过历来开封府尹皆是皇室亲王遥领,真正掌管开封府的却是权知开封府事。作为都城开封府的实际掌权者,这个位置着实举足轻重。何况皇上不光委任梅振业为权知开封府事,又封龙图阁直学士,尚书省右司郎中,有官有职有差遣,实是皇恩浩荡,恩宠有加。 梅振业也有些恍惚,握紧手中明黄色的圣旨。一向沉稳的脸上也不由流露出几分踌躇满志。 “恭喜大伯,恭喜大嫂。”伍氏忍住心中酸意,笑着道:“大伯升官如此大喜,府中可要大摆三天流水席才是。” 童氏也有些意动,夫君升迁,她比谁都高兴,自然也是想庆祝一番的。 只是这大办宴席的话又显得不够稳重,不禁有些犹豫不决,就看了看梅振业。 梅振业脸上已恢复一惯的沉稳,“不必了,就照之前的宴席办就是。” 梅振业一锤定音,这宴席就不大办了。 话虽如此,梅振业升迁,又是任如此重职,毕竟是瞒不住的。到时传了出去,那些没请到的客人难免有理怨,童氏斟酌着就又多下了十几张贴子。 很快到了宴席那一天,采西早早打扮妥当后就和梅采华结伴往待客的大花厅行去。才进了院子,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说话的声音和娇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端地是热闹。溪月站在门口,笑着给她们两位行礼,“两位姑娘快进去吧,夫人正等着呢。” “华儿,西儿,快过来见过各位伯母,嫂子和姐妹们。”坐在主位的童氏一见了两个女儿就笑着招手。 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向两姐妹身上看过来。 采西和采华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众人心思转动,笑着吹捧了几句,不过大多数吹捧都是奔着梅采华而去,对采西只是淡淡。 童氏看在眼里,笑着向采西招手,“到娘这里来。” 和童氏并排而坐的一个穿着黛青色暗花大衫,长着一张福泰的圆脸,四十出头的妇人,见到走来跟前的采西,仔细打量了两眼,就对着童氏笑道:“这就是你那小女儿,果然好人才。”她这话说的漂亮,直接就隐去了采西有些尴尬的身份。 童氏笑着点点头,又对采西悦色道:“这是你董伯母,还不叩头。” 溪月拿了一个深红色绣福字蒲团放在地上,采西连忙跪了下来,口齿清晰的道:“侄女采西见过董伯母。” 童氏之前已是嘱咐过,梅董两家是通家之好,情份非比寻常。这董夫人是父亲恩师董承昌的大儿媳,算是正经的长辈了。就端端正正的行了一跪三叩之礼。 董夫人笑着把采西拉到怀里,“好孩子。”褪下手中的碧玉镯子放到采西手上,“这镯子是我陪嫁之物,戴在手上二十几年了,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好歹留着把玩就是。” 那玉一片翠绿,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采西看着童氏点了点头,就接了过来,含笑道谢,“这镯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多谢伯母厚爱,侄女一定生生珍重。” 坐在董夫人旁边的一个穿雪青色褙子的女孩子就撅起了小嘴,“娘真偏心,这镯子女儿几次向你讨你都不给,今儿偏给了采西妹妹。” 董夫人板起脸佯怒道:“你采西妹妹长得又好,人又乖巧,我就是偏心她了怎么了。” 那女孩子委屈的看了董夫人一眼,苦着脸转向童氏,“婶娘,我娘不疼我了。” 童氏笑着揽了那女孩子在怀里,“你母亲不疼你,婶娘疼你。” 那女孩子就把脸埋在童氏怀里不起来,“婶娘真好,我还是给婶娘做女儿吧。” 董夫人搂着采西,“那敢情好,我正看着你采西妹妹喜欢。”笑着看向童氏,“佩璎,要不我们换一换罢。” 童氏笑着道:“那我可占了大便宜了。” 两个人说话随意亲昵,显然关系很好。 董夫人故意皱起眉头,“我倒是想换,可是你婶娘分明是舍不得呢。” 又看向众夫人,“你看你这么大个人了还在你婶娘怀里腻歪,仔细众位夫人笑你。” 众夫人就笑着道,哪里哪里,董二姑娘跟梅夫人感情好,自然亲昵些。 若是这时她们还看不出童氏和董夫人是特意表现出对采西的重视,那就枉吃了这么多年的盐。 董夫人板着脸看向那女孩子,“还不快起来跟你采西妹妹一块作伴。” 那女孩子抬起脸,哪儿有一丝伤心。笑嘻嘻的过来拉采西,“采西妹妹,过来坐。” 童氏看向采西,“这是你明丽姐姐,你们可要好生相处。” 采西点了点头,在董明丽旁边坐了下来。 经过这一场,众人再看向采西的时候就多了几分重视。 童氏看在眼里,颇感欣慰,小声对董夫人道:“多谢姐姐。” 董夫人微微一笑,“谢什么,你的孩子也跟我的孩子一个样。”虽有心问问童氏为何对这采西如此看重,却到底碍于场合不好问出口。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无言。 众人就开始就起了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 一个夫人正在恭维,“贵府三公子年未及弱冠,却 童氏满口谦虚,“犬子驽钝,可不敢当,像今科解元才真正是年少英才,” “令公子若是驽钝,那犬子就一无是处了。”那位夫人说完又道:“说起来如今全京城都在说这解元郎,也不知道他到底怎生人才?” 穿红的一位夫人就道:“我曾见过解元郎一次,当真是貌若潘安,风流无双。” 董明丽在后头悄悄撇了撇嘴,“什么貌比潘安,风流无双。”言词之间颇有不以为然。 没人见过的人没有发言权,采西微微低头,装作没听见。 听了这八字评语,众人都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尤其是跟采西坐在一处的女孩子们,更是眼波流转,充满向往。 有胆大的女孩子就脸红红的问那穿红的夫人,“夫人,那解元郎真如夫人所说吗?”。 这话有些大胆了些,不过哪个少女不怀春,谁没有年轻过?众人都露出宽容的微笑。 “自然是。”穿红的夫人就看向董夫人,“这个董夫人最是知道的了。” 这孟子美恰恰就是董老爷的高徒,董夫人自然是极熟的。董夫人笑着点点头,“那孩子的确是好人才。” 董夫人系出名门,眼光极高,她既这样说,那定是不差了。众人眼中的神往就更浓。 先头说话的夫人就道:“听说解元郎今儿也是府上。” 听到这话,不知是哪一个起头的,都道要童氏把解元郎请来一见。 童氏面露为难,“会不会有些失礼?” 梅府和孟府虽也有几分交情,但还算不上知交好友,冒然让一个晚辈来见,未免有失礼之嫌。 坐在董明丽旁边的一个穿黄的姑娘就推了推董明丽,“明丽妹妹,你快求求伯母呀。” 董明丽眉毛微挑,“我一个女儿家家的怎好开这个口。” 旁边几个女孩子都围了上来,软语相求,好姐姐好妹妹的叫着。 穿黄的姑娘拉着董明丽就道:“好妹妹,我们都记着你的人情。” 别的女孩子也连连点头。 董明丽眼波微动,神色之间似乎颇有些为难,半响方道:“好吧。” 凑到董夫人面前道:“娘,孟师兄若是知道娘在此,一定会来拜见的。” 一句话就解决了难题。 董夫人微微一笑,对着童氏道:“童妹妹,叫你的人去走一趟吧,就说我在这里。” 童氏就吩咐秦嬷嬷,“去把孟公子请过来。” 众女脸上都露出雀跃的神色。 秦嬷嬷就带着几个丫头一起出了门。 童氏又让人架起一架纱屏,让女孩子们通通躲在后头。 半响就听见外头有丫头禀报,“解元郎孟公子到了。” 童氏就道:“快请。” 就有两个小丫头高高打起了门帘。 一阵沉稳的脚步渐渐入得门来。 “见过师娘,见过梅夫人,见过众位夫人。” 他的声音不急不徐,每一字都仿佛合着独特的韵律,袅袅的余音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风流意味,又仿佛有些撩人。 挡住女孩子们的纱屏是用素色薄纱所制,透光性很好,但这时有不少人心里同时在想,“要是没有这一道纱屏隔着多好。” 他长身玉立,穿一身青碧色团花纹缂丝圆领袍,系金玉云纹腰带,头上簪着白玉冠,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坠着个看不清造型的白玉扇坠。虽微微低着头,看不清具体的样子,光凭这一个身姿就可见不俗。 董夫人嗔怪道:“要是师娘不叫你,你就想不起来过来看看师娘不是?” 孟子美就抬起了头,从善入流的道:“是弟子轻忽,还请师娘恕罪。” 带笑的桃花眼若有似无的在纱屏后转了一圈。 等看清他容貌,纱屏后头众女顿时齐齐屏住了呼吸,眼珠子掉了一地。 采西感到空气都仿佛拥挤了很多。(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十六章 意外 ) 这个孟子美的确长的极好。修眉,俊目,挺鼻,薄唇,五官无一样不恰到好处。 但最引人注意的却不是他的长相,而是他身上那股子自然流露的风流。 无论是他入鬓的长眉,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还是他嘴角噙着的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以及那拿扇子的洁白如玉的手,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风流。 哪个妙龄少女不爱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一时屏风后头有好些人脸上都带上了薄霞。 不过采西却在想一个大刹风景的问题,他的脸怎么那么白,莫非是敷了粉?没办法,职业病,她看人总是先看皮肤再看五官长相。 这纱屏上绣了一副喜鹊登梅图,有刺绣的地方就看不清。众女眼睛都想往空白的地方凑,一时就拥挤起来。 总共就那么一块地方,却挤了十几个人。采西就想往后退一退,却看破见身边的梅采华被人挤的东倒西歪,眼看着半个身子就要向外倾斜。 不好,梅采华如果这时摔出了屏风,那可就出了大丑了。采西来不及多想,使劲拉住梅采华的胳膊,想把她的身体稳住。梅采华自己也早就意识到了不好,就着采西传来的力气,总算稳住了倾斜的趋势。 还不等两人松一口气,采西就觉得后腰处被人推了一把。 那力度虽不算很重,但采西和采华本来就站的不够平稳,被这一推,顿时失去了平衡。 梅采华还好,虽脚下打了一个大大的踉跄,但前面正好被一张花梨木椅子挡住。 采西却没有那么好运,整个身子都往后倒去,整个腰部都弯成一张大大的弓形。她一面拼命稳住身子,一面伸手努力寻找支撑物,待抓到一只胳膊,就连忙紧紧不放。有了这个支撑物,她的身子好歹停住了下落的趋势。 这时反应过来的梅采华和董明丽同时伸出手来,一人拉了采西一把,采西才堪堪站稳。 站稳后的采西真想大骂一声,是哪个王八蛋推的姑女乃女乃。 可是她不能,面前还有更严峻的形势等着她。 一屋子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有刺探,有耻笑,有鄙夷。相比之下孟子美嘴角噙着的一抹玩味的笑意倒还算友好,不过却更让人难堪。 童氏心中一沉,一双眼睛满含关切,脸上却板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采西在迅速想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她不能说是有人推的她,因为没有人会傻的承认,那样就显得她说谎。握紧手中的碧玉镯子,总算想到一个勉强听得过去的原因。 梅采华脸上露出坚毅之色,就要说出原因,“妹妹为了……” 她刚说几个字就被人打断,“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不小心踩到采西妹妹的裙子,她也不会险些摔倒,更不会撞到采华姐姐身上。”董明丽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上全是真诚的歉意。“都怪我,险些害采华姐姐和采西妹妹全都摔倒。” 采西心中暗暗感动,虽不明白董明丽为何帮她们,但她的这番话无疑比自己想出的任何理由都好。 童氏松了一口气。 董夫人眼波微动,板起脸,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向两位姐妹道歉!” 采西忙道:“也是我裙子太长了,何况我刚刚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因为这个,明丽姐姐也不会踩到我的裙子。” 两个女孩子争相为对方辨白,众人看向采西那长长的七幅云纹裙,脸上都换上了了然的微笑。无论真相如何,她们来此是为了交好童氏的,可不是来结仇的。有伶俐的就笑道:“这云纹裙虽好看,却着实太长了,裙摆也太大了,有一次我穿着也差点被人踩上。” 另一个就接着道:“还是生绢裙好……” 气氛一下子就又变得轻松起来。 董明丽满脸久疚的看向梅采华和采西,“采华姐姐,采西妹妹,对不住了。” 梅采华满脸感激,采西忙道:“也怪我。” 孟子美眼睛玩味的在三人脸上扫了一眼,施施然的告辞而去。 女孩子们从屏风后头鱼贯而出。 采西在众女脸上一一扫过,当时站在她身后最近的是穿黄的女孩子和梅采薇,梅采红三个。这三人之中会是哪一个推的她? 每个人的脸色似乎都很正常,有些眼中有对刚刚突发事件的疑惑,有些眼中还带有对解元郎美色的沉迷。 梅采红狠狠瞪了采西一眼,气冲冲的道:“你看看破你做的好事,把九妹妹胳膊也弄疼了,袖子也弄皱了。” 采西定睛一看,梅采薇左手的袖子全都皱了起来。 梅采薇柔柔的道:“哪里能怪十妹妹,情急之下哪能顾得了那么多。” 采西仔细盯了她两眼,会是她推的吗?穿黄的女孩子和她是第一次见,没有任何动机推她。梅采红是个直肠子,脾气跟爆炭似的,还没有做完坏事后若无其事的城府。而梅采薇虽一直表现的温婉娴静,却总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梅采薇笑的温柔可亲,眼中毫无慌乱之色,采西也有些不确定了。当时那一推力度并不算很大,也不知是有人手肘不小心抵到还是有人故意推她,毕竟当时太挤。按下心思,满脸歉意的道:“九姐姐,真是对不住了。” 梅采薇含笑道:“无碍的,十妹妹别放在心上。” 端地是大度,善良,有听到的夫人就对她投来赞赏的目光。 梅采红却尤是忿忿不平,“你看看九妹妹的袖子都被你扯破了,这可是才做的新衣裳,轻飘飘的一句对不住就完了?” 采西定睛去看,梅采薇袖子上的确有指甲盖大的一块地方抽了线,却也没有梅采红说的那么严重,在背面用同色丝线打一道经络出来,应该就看不出来了。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个极好的挽回形象的机会,极为愧疚的道:“是采西不好。我那里还有一件没上身的新衣裳,回头我就赔给九姐姐。” 梅采红撇了撇嘴,“这还差不多。” 众人投来的目光,就微带了轻蔑。 梅采薇掐死梅采红的心都有了,虽极力忍着,但那一抹温柔可亲的笑容却多少显得有些牵强,“不过是一件衣裳,哪里用得着妹妹赔。” 比作戏谁不会。采西态度极为小意,“一定要的,不然妹妹于心不安。”又吩咐小麦,“去把那身绯云色绣海棠花的衣裳拿来,帮九姐姐把衣裳换上。” 梅采薇还要推让,童氏笑着发了话,“九丫头快去吧,你的衣裳既是你妹妹不小心弄破的,合该让她赔你一身衣裳。” “那就偏得了十妹妹一身好衣裳。”梅采薇眼波微动,方带着丫头去换衣。 这一段插曲很快过去了,众夫人对梅府几个姑娘的品性也大概有了了解。 客人陆续到来,童氏看着人已经到齐了,正要吩咐可以开宴了。却见方嬷嬷拿着一张烫金贴子走了进来。 童氏接过贴子一看,脸色立时就变了。是她娘家大嫂童大太太的贴子,她怎么会忽然来了? 不得不说大嫂选的这个时机相当好。正是大喜的日子,她总不能拿大扫帚把嫂子赶出去。何况当年那事跟大嫂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而她当初未出阁时和这位嫂子关系也颇为要好。于情于理,她都做不出让大嫂大失颜面的事。 还有这附上的礼单,她也实在拒绝不了。虽说童府的礼物颇为贵重,但这并不是让她拒绝不了的原因。关键是大嫂竟在单子上写,特请来祝语默祝先生为两位外甥女的先生。 这位祝语默是继大长公主后第二位公认的京城第一才女,进宫做过尚官局掌宫女官,连太宗皇帝都称其一声祝学士,祝先生。后来祝先生年纪大了,被放出宫,偶也教导过几个学生。那些被她教导过的学生莫不成为响誉京城,身价倍增的好女。不说旁的,董大姑娘董明华就是因为有她的教导而名躁京城。 她虽动过心思请这位祝先生到府上教导两个女儿,却也知道凭梅府的脸面请来的希望并不大。如今大嫂竟主动帮忙请来祝先生,她又如何拒绝得了? 心思转变,很快恢复镇定,忙吩咐方嬷嬷,“还不快请!” 又含笑对各位眼含刺探的夫人解释道:“是我娘家大嫂来了。” 众人忙笑道,原是童大太太要来。心里却同时犯起了嘀咕,不是说梅夫人和娘家关系疏淡已久,这会童大太太又怎会登门? 少顷,外头有丫头禀报,“舅大太太来了。” 帘子一动,一个身穿烟色缠枝宝相花刻丝大袖,梳惊鹄髻,戴赤金凤凰衔珠步摇的中年妇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童氏心思浮劝,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童大太太也正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往日要好的姑嫂两个,十几年后再见,心里俱是百感交集。 不过两人到底都是做过十几年当年主母的人,心中虽激动万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童大太太爽朗笑道:“董夫人和诸位夫人好,却是我来晚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十七章 约见 ) 童老太爷官居二品,童大老爷也已是从三品的大员,在座除了董夫人,身份比童大太太高的还真没有。童大太太的谦和赢得了众人一致的好感。 纷纷笑道,不晚不晚,我们也才来一会儿。 董夫人笑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童大太太来的时机再合适不过的了。” 笑着起来让座,“童大太太快请过来坐。” 童大太太连忙道谢,却并不就座,看向童氏,亲亲热热的喊道:“佩璎。”语气中颇有一丝小心。 童氏眼神复杂,起来让座,“大嫂快请上座。” 童大太太心中方松了一口气,走到童氏刚才的位置坐下。 眼睛迫切的在下座的女孩子中间扫了一眼,“采华和采西可在?” 童氏就道:“华儿,西儿,快来见过你们大舅母。” 采华和采西听命走到童大太太跟前,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 童大太太忙拉了两个人起来,饶是她素来城府颇深,见了两个已经长了这么大的外甥女,也不由有些动容。先模了模采华的头发,“华娘都长这么大了。” 再看向采西时,眼神更是复杂,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三个字,“好孩子……” 递给采华一个金累丝镶东珠的卿云拥福簪,给采西的是一支金累丝镶东珠福在眼前簪。那簪子做工极其精致,上面的东珠比龙眼还大。 采华和采西都有些不敢接,迟疑的看了童氏一眼。 童氏面色复杂,最终还是点了头。 采华和采西方接过簪子,“谢谢大舅母。” “让各位夫人久候了,马上开席!”伴随着一阵爽郎的笑声,一身鲜艳大红色刻丝衣裳的伍氏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神采飞扬,完全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派头,一进来就笑着跟众位夫人打招呼,“今儿事忙,却是怠慢众位夫人了。” 众人心思各异,神情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小小的一个举人太太,这会儿摆的谱儿倒不小。 人贵在自知。也不想想若不是因着梅大人和梅大太太的关系,有谁会多看她一眼?,心中虽看不上,却到底顾及身份和童氏的面子,面上虽不甚热络,却也客气的点头致意。 穿红的夫人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色绣凤穿牡丹刻丝半臂,再看了看伍氏身上的大红色绣富贵牡丹刻丝大袖。一个小小的举人太太竟穿的和自己这个四品诰命夫人一般,心中的羞恼就一阵阵往上冒,笑道:“梅四太太贵人事忙,我们都是理解的。” 就有人暗地里发出耻笑,梅四太太算得哪门子的贵人?在座的夫人哪一个身份不比她贵上几倍? 伍氏的脸顿时就红了,勉强笑道:“吕夫人客气了。”又转向童氏,“大嫂,可以开席了吧。” 童氏点了点头。 伍氏一刻也不想多待,告了退,自去荣禄院招待自家的客人去了。 宴席很快开始,众人都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之女,吃饭的姿势一个比一个文雅。采西也只得耐起性子,秀气的小口小口吃着。 吃完饭,众人或抹叶子牌,或对弈,或品茶,或聊天儿各做消遣,童氏笑着发了话,“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跟着我们没意思,正好园子里的菊花全开了,不如去看看花逛逛园子吧。” 又命采华采西和采红采薇,“好生招呼好客人。” 采华几个忙脆声应了。 带着一众女孩子们往花园里头行去。 梅采薇主动揽起了引领介绍的重责,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奉承了这个又讨好了那个,端地是八面玲珑。 采西有意落在后头,逮住机会就对董明丽深深一拜,“明丽姐姐,今儿之事,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 董明丽微微一笑,“快别,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句话的事……” 采西感激的道:“于明丽姐姐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于我和姐姐却无疑于救急的良药。”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董明丽心思一转,指了指前头的众女,笑着道:“好了,快别谢来谢去的,仔细被人听见,又凭空生出多少是非。” 采西就缄了口,心中对董明丽的感激更上了一个层次。 这些女孩子全是身娇肉贵的娇小姐,绕着园子逛了一圈,就有些吃不消了。 一行人就离了园子。 刚出了园门,小麦就走了过来,悄悄扯了了扯采西的衣角。小声道:“姑娘,刚刚有个小厮来找奴婢。说世子要见你。” 采西顿住脚步,见还是不见?虽然目前看来那天的事一点儿风声也没传出来,应是安全无忧了,不过却还是要亲口听到赵炎的保证才能安心。就问:“他在哪儿?” “就在枕云亭。” 枕云亭就在园子到花厅的主道南边不远处,那地方花树极多,春天的时候倒是个观景的好所在。如今秋天了,花谢叶残,倒冷僻了起来。采西就苦着脸小声对梅采华道:“姐姐,我腰好像扭到了,这会儿怎么有些疼起来了。”她的腰的确有些疼,毕竟刚刚在花厅的高难度动作大大挑战了她身体的柔韧性。 梅采华眼含关切,“很疼吗?要不我去找两个丫头来扶你。” 采西有些心虚,摆了摆手,“不用了,没得惊动众人。我就在旁边的枕云亭歇上一歇,等好些了再回去。” 客人众多,也只能如此了,梅采华点了点头。 等众人走远,采西方带着小麦慢慢踱到枕云亭。 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正静静站立在亭前一棵满树金黄的银杏树下头。 那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一双灿如寒星的眸子定定的看过来,少女如玉的脸孔顿时整个倒映在他黑不见底的瞳孔里。 他嘴角上翘,微微一笑,“你来了。” 这话乍一听怎么像是情人约会的开场白似的?采西脸就有些发热,眼睛紧盯着他茶色暗金云纹直裰上的云纹图案,不敢上移,“我是来谢谢世子的。” 赵炎仿佛有些愕然,“你知道了?” 一丝怪异感在心头若有似无的缠绕,难道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吗?采西抬起头,“有什么该是我知道的吗?”。 赵炎嘴角轻抿,若无其事的道:“没什么。” 采西压下心头的怪异感,时间紧迫,还是说正事要紧。郑重的道:“那日的事情以后也不会传出来吧?” 赵炎缓缓往前走了两步,“那日的歹人尽皆伏诛,余下知情的皆是我麾下军士。我已下军令,自不会有人泄露半分。” 他离的很近,近的能清晰的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松柏香,采西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如此真是多谢世子了。告辞。” 赵炎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天的那伙人是敌人?” 这话及时的制止了她前行的脚步。采西心头一跳,知道若没有很好的解释,很难打消他心头的怀疑。缓缓道:“有一次,我二哥在荆州灵云寺遇刺,我见到过那刺杀他的歹人的脸。后来家父查出歹人是洪王所派,却只抓到了两个小喽罗,那头目却先一步逃月兑了……我当时透过窗户看风景,正好看到那一伙人中的第二个人的半张脸。因为印象深刻,所以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当日行刺我二哥的头目……” 赵炎眼波微动,淡淡道:“原来如此。” 采西轻吁一口气,她虽跟父亲没有说过她见过当日歹人,可想来赵炎也不会和父亲对质的吧。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赵炎走到采西跟前,专注看来的眼睛里有将燃的火花闪耀,“当日多谢十娘子提醒。” 采西顿时想起当时有违礼教的大胆行为,红着脸道:“助人者自助,世子不必客气。” 边退边走,直到走出那一道迫人的视线之外,脸上的热度仿佛才褪下来。 送走客人已近掌灯时分,童氏背靠着一个团花纹湖绸大靠垫斜坐在罗汉床上,板着脸定定的看了方嬷嬷一会儿。半响方道:“女乃娘好大的主意。”方嬷嬷才从童府探亲回来。若不是她漏了口风,大嫂又怎会知道采西找到了。若不是她出的力,大嫂的贴子又怎会到自己的手中。 方嬷嬷脸顿时白了,“太太恕罪,老奴实是看老太爷和老太太可怜。” 童氏负气道:“他们有什么可怜的。” 秦嬷嬷轻轻掀了帘子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童氏一眼,“太太,舅太太在门外等着见你。” 童氏正在气头上,狠狠瞪了她一眼,“连你也向着外人。” 秦嬷嬷脸有些发白,轻声道:“太太息怒,请听老奴一言。当日之事确是老太爷老太太对不住太太和二姑娘。可是这些年老太爷和老太太心里也没有一天好受过。老太爷终年没有一个笑脸,老太太更是常常夜里睡不着……如今二姑娘已经找到了,太太就看在老太爷老太太当年对太太也是百般疼爱的份上,就好歹原谅了二老吧……” 童氏眼中隐有泪光,她又何尝真的铁石心肠,那毕竟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秦嬷嬷看童氏脸上似有松动,又接着往下说:“太太想一想,这些年老太太为何敢如此对太太,还不是因为太太没有娘家撑腰?若是太太跟童府重新走动走来,老太太想来也会顾忌几分……退一万步讲,就算太太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大姑娘二姑娘想一想,两位姑娘若是有了得力的外祖家,那就又多了一层重重的庇佑。” 童氏眼眸低垂,默然不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二章 逛街 ) 采西和梅采华到达清明院的时候,梅采红梅采薇梅采蓝已经都在了。 几个人都描眉画目精心打扮过,身上都穿着赶做起来的新衣裳。梅采红穿着大红色石榴花交领褙子,里头系着鲜艳的石榴裙。梅采薇穿着鹅黄色满底秋海棠褙子,下面系着郁金香细褶裙。 一个一身红一个一身黄,都是鲜亮引人注目的颜色。 梅采蓝则打扮的素淡的多,湖蓝色的褙子,水绿色的袄裙,显得清新又娇俏。 梅采红看见采西也穿着新衣裳,就和梅采薇梅采蓝道:“我们今儿穿着新衣是为了参加郡主的赏菊会。不知道有些人穿着新衣裳给谁看,难道却喜欢躲在房子里自个儿偷着照镜子么?”说着掩嘴偷笑。 梅采薇就也在采西身上瞅了一眼,不附和也不阻止。梅采蓝略低了低头,并不响应。 小孩子的把戏,采西心底暗暗耻笑,眼风都未动一下。 梅采红看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冷笑一声又道:“有好衣裳好首饰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关着门自己空欢喜。”特意模了模头上的牡丹簪,“当除了她别人就没有好首饰呢。” 我的首饰我高兴怎样戴就怎样戴,采西一只耳朵听另一只耳朵就同时出了。老神在在的暗想,梅采红今儿头上插的金累丝镶红宝石牡丹簪,耳朵上悬着的金累丝葫芦耳坠子,和梅采薇头上斜插着的点翠镶宝蝴蝶簪,手上戴着的白玉镯子,的确都是好东西。听说梅采红和梅采薇昨儿在老太太房里磨了一下午,这定是老太太的珍藏了。 童氏投向梅采红身上的目光就暗含了一丝责备,淡淡的道:“时辰不早了,该出门了。” 又温言宽慰采西,“这种宴席常有,你以后多的是机会去。” 宴席的确常有,但静安郡主的宴席可不常有,梅采红心里总算找到了优越感。 采西脸上就露出一丝黯然,道:“娘,我想出去逛逛。” 这要求不过份。大过节的,几个大的都去参加宴席,独女儿一个人留在家中。童氏虽心中不忍,还是硬起心肠,“今儿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娘以后带你去。” 看着采西脸上的沮丧表情,又温言道:“相国寺初一初八十五都有庙会,那时才真正热闹。还有每年三月金明池琼林宛全都开放,那时好玩的多了去……到时娘带你去好不好?”女儿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真是再也不想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之外。 采西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她可是掐着点同童氏说要求的,本来以为最少有八分把握的,没想到童氏竟一点儿折扣也不打的就拒绝了。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瞅着童氏,“娘……” 童氏正在为难之际,却听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娘,我带妹妹去吧。”进得门来的梅光越自动请缨。 “你?”童氏摇了摇头,还是不放心。 梅光越看到采西眼底的热切,拍着胸脯保证,“娘放心,汴梁城我再熟悉不过的,我保证好好保护妹妹,不让她被人冲撞。” 童氏看着采西眼里的殷切,到底点了头,嘱咐道:“外头人多,好生看着你妹妹,早点回来。” 约模一柱香的功夫,采西一行乘坐的马车就稳稳当当的出了梅府。 采西悄悄掀了帘子往街道上望,入目尽是马车,行人,随风飘舞的招幡,紫的黄的白的菊花,时不时还能在某个街角看见一群人围聚。 “这是在关扑。”梅光越这个导游很尽职,第一时间作了解说。 看来不论古今,人们骨子里的赌性都是一样多啊,采西感慨了一声。马车正好经过一个造型精美的房屋,两层高的门头,左右两排房屋围成一个半圆形里头,还用各色菊花缚成洞户,制成花架,里头还传来一阵动听的丝竹声。好奇的问道:“二哥,这里是酒楼吗?”。 梅光越含糊着道:“那是瓦子。”又问采西,“妹妹是想去开宝寺观狮子会,还是想去城外四里桥,梁王台,毛驼岗这些地方登高赏菊?”如数家珍的介绍着,“四里桥在蔡河上,风景极好,梁王台地势高,又有桃林,杏林,石榴园……” 听起来都很不错。不过采西这趟出来另有打算,游玩倒在其次,就道:“二哥说的这些地方都很不错。不过我就想去逛逛街,不知哪里的首饰铺古董铺胭脂铺多?” 梅光越不假思索的道:“大相国寺,潘楼街都多。” 马车行至相国寺停下。等下了马车,采西就戴上淡青色帷帽,带着绿嫣,小麦,春碧几个沿着相国寺外街开始逛了起来。 街上商铺林立,周边又有大大小小的彩棚,平板车搭成的小摊也比比皆是,戴黑色四角幞头的小贩热情的兜售着自家的商品,热闹繁华的程度完全不亚于现代的大都市。 不论古今中外,女人逛起街恐怕都是一样的疯狂。几个女人看到这也想买,看到那也想买,那叫一个兴致勃勃。梅光越先还热情的介绍几句,后来一张脸就越来越苦,采西看着都替他难受。就让他自去寻个什么玩艺儿暂作消遣,到时再在相国寺前碰头。偏梅光越却坚持他身为一个男人保护妹妹的责任,又打起精神跟着走了一段,终于在采西几个又进了一家香药铺的时候,再也撑不住了。 且不说走开了的梅光越一身轻松,没了梅光越跟着的采西也大松了一口气。幸亏走了,不然她的打算就没法实行了。 她一直想开一家化妆品店,毕竟不是梅府的正经姑娘,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所以就准备先考察一下京城的化妆品行业,再打探一下各类铺子的租赁情况。 在连走了好几家卖面脂口脂的铺子后,对自己开化妆品店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古代的化妆品虽也算发达,但分类没有那么细致,一般就是美白保湿两种。还没有什么敏感,祛皱之类的细致分类。 凭着她先进丰富的美容知识以及对产品包装,产品销售的掌握,以及她手中的美容逆天神器灵液,若是铺子开起来,生意绝对差不了。 不过京城物价极贵,若想在御街潘楼街这些旺市开一间铺面,没有四五千贯恐怕开不下来。 采西握了握袖中的玉瓶,向西边的“集雅斋”走去。 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半搂半抱着一个体态风流的中年妇人正从集雅斋走出来。两人一面走,一面还相互呷嘻调笑着。 小麦啐了一口,“轻佻轻薄,忒地羞人!” 春碧却一下子认出了那男人,小声道:“是陈大利那老货。” 采西定睛一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男人面皮松驰,形容猥琐,一副急色之相,可不就是府中大管事陈大利么。 这陈大利简直就是老不修的标准代言人,一双贼眼老在府中丫头媳妇子身上转悠。据说此人尤爱**,府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年青媳妇多被他沾过身。清明院青梅居众人没有一个不嫌恶他的,偏他背后有老太太做靠山,就连梅振业想动他都有些困难。 这个人渣也不知道在这里做什么勾当。采西心中一动,忙使了个眼色,让小麦几人避开些。 陈大利正在和怀中女人调笑,并没有注意到采西几人。那女人娇滴滴的道:“郎君,今儿这花瓶卖了一千贯,可不能忘了奴家的好处呀……” 陈大利模了她下巴一把,神态轻佻,“这一千贯可不是大爷我的,还要交给老虔婆的。” 那女人媚眼横飞,吃吃笑道:“郎君就骗奴家吧。这卖了多少钱还不是由着郎君一张嘴。郎君说是五百,那老虔婆又如何晓得?” 陈大利嘻嘻一笑,不也不否认,“你这小妖精,尽想着在爷身上捞东西。” 那女人嘟起腥红的嘴唇,撒着娇,“爷最疼奴家了。奴家要那赤金的手镯子,耳坠子,头钗子……” 陈大利狠狠模了那女要硕大的一把,“好好好,只要你今个晚上伺候的爷舒服,爷什么都买给你。”然后喉咙里就发出几声下流的笑声。 不要脸,采西紧皱眉头,索性不再听,径直进了集雅斋的大门。 小麦绿嫣脸都羞红了,暗骂老不修。 独春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她此前受过陈大利一回骚扰,虽没让他占到便宜,心里却恨死了对方。同采西讲了一声,就跟着两人后头进了隔壁的首饰铺。 采西进到集雅斋内,一个穿着青色绸衫掌柜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满面笑容的盯着手中一个钧窑天蓝红斑胆式花瓶在看。 采西心中一动,那花瓶好生眼熟,上次宴席结束后,童氏曾拿着收到的名式礼物教她如何辨认,其中大理寺卿吕大人送的花瓶就跟这人手中一模一样。再联想到刚刚陈大利和那妇人的对话,问道:“掌柜手上的花瓶真是好东西,可是从刚刚出去的男人手上所得?” 那掌柜的新得了这一样好东西,心中正喜,随口答道:“可不是,这陈管家手上的东西就是好。” 采西不动声色的道:“掌柜的可否把这花瓶借我一观?”(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三章 关扑 ) 那掌柜的方缓过神来,抬头看向采西一行。 当头的小娘子头上戴着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耳朵上坠着两个拇指大的明珠,身上穿的衣裳做工精细,绣工精美,用的料子是上好的彩绮。而两个丫头模样的小娘子身上穿的也都是上好的湖绸,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娘子。犹豫了片刻,方把天青釉荷叶口瓶递了过来,口中嘱咐道:“小娘子可要小心些。” 采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低着头看起那花瓶来。透亮如镜,色青如天,只看了两眼,就已确定。不错了,这花瓶就是当日宴席吕大人送的那一个,只是当初不是随着那批礼物一起入库了吗?如今怎么竟到了陈大利手上?还有,那女人可是说陈大利发了一千贯的大财。这花瓶虽是仿柴窑天青釉的上品,却也值不了一千贯。就寻了个借口道:“过几日家中祖母要过寿,我正要寻一件好礼相送。掌柜的这里若还有其它的好东西,何不全都拿出来让我一观?” 中年掌柜的脸上顿时堆起满脸的笑意,“小娘子放心,不是小人吹,整一条街上的铺子,数小人铺中的好东西最多。” 一样一样的往外拿东西。“小娘子看这白玉福寿禄三吉星如何?你看这玉,晶莹剔透,还有这雕工,那真叫一个鬼斧神工,神乎其技,寓意也好,送给老人家作寿礼是最好的不过了……” 采西摇了摇头,“太寻常了。” 中年掌柜的并不气馁,又拿出一样唐三彩,“那个一定不寻常……” 接连拿出的十样东西中,有两样都是极眼熟的。 采西盯着那青玉双螭盏,“这东西不错,也是从那陈管事处得来的吧?” 中年掌柜的笑着点头。 采西把玩着青玉双螭盏,仿佛爱不释手的样子,“这东西着实不错,家中祖国母犹爱青玉。只是掌柜的,那陈管事不过是一个管事,哪里来的这样的好东西?莫不是偷拿了主人家的东西来卖?这来路不明的东西我可不敢买。” 中年掌柜笑容一僵,“那哪能呢?要真是这样我们也不敢收哇。实不相瞒,这些东西都是陈管事府上老太太的,陈管事不过跑个腿,来路上再正没有的了。小娘子尽管放心吧。” 原以为是陈大利从中做了手脚,竟然又扯上了老太太,采西按下心思,冷笑一声道:“掌柜的竟扯瞎话骗人呢。我还没听过哪府的老太太要把这样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拿出来卖钱呢。” 中年掌柜的有些急了,“我骗小娘子做什么?你想啊,这死物再好,也变不成银子,还是换成银子拿在手上实在。” 这掌柜的言之凿凿,不像骗人。 采西面色一冷,情况模的差不多了,就不欲多留。手上握到青玉双螭盏把手上一个小小突起,眉头一皱,把双螭盏推到一旁,捧着手直叫疼。 绿嫣小麦忙围上来,“姑娘,怎么了?” 采西皱着眉头指着那盏杯的把手,“那里有个地方没磨平。” 冲着掌柜的道:“你这杯盏把手上面居然没磨平,这做工也太粗糙了,不买了!”怒气冲冲的转头走了。 “姑娘,你的手没事吧?”出了门,小麦担心的问道。 采西眨了眨眼睛,“没事。” 还是绿嫣聪明,“姑娘是不想买那杯盏吧?” 采西点了点头,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黑底金字上写着”博雅斋”的古董铺子,“走,到那里去看看。” 小麦有些模不着头脑,“姑娘,老太太真的要过寿辰了?你真的要给她买礼物?不然怎么尽往古董铺子里跑?” 采西摇了摇头,“若不寻个借口,那掌柜的怎会拿出那些东西来给我们看?” 绿嫣心思缜密,却是已从采西之前和集雅斋掌柜的对话中猜出端倪,“姑娘,那些东西是不是陈大利从府中偷出来的?” 采西淡淡道:“错不了了。”只是不知道他是拿老太太做借口,还是这事真的与老太太有关。 小麦一听明白,眉毛立时竖了起来,拔腿就要往集雅斋里冲,“奴婢去把那些东西要回来。” 绿嫣一把拉住她,“你给我回来,东西已经卖出去了,不管是谁卖的,都不是我们的了。除非,老爷太太出面。” 采西点了点头,“我们也做不了什么,等回去告诉老爷太太,他们自然会处置。” 拿着玉瓶先到了对面的博雅斋估了价钱,又拐到旁边的汇古斋估了价,两个里一比较,心里就有了底。这玉瓶还真值钱,卖掉两个,开铺子的银子就绰绰有余了。 银钱够了,到时寻到合适的店面,招几个店员,这铺子就能开起来了。 只是这掌柜的人选,却着实不好找。 她在府中倒是看中一个,秦嬷嬷的二媳妇秦二祥家的,人长的又齐整,嘴皮子又利索,忠心能干都是不必说的。 可是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的把铺子的事情暴露到童氏的眼皮子底下了,却是与她的初衷背离。 其实若是依靠童氏的力量,这铺子开起来就容易多了。 采西眼皮微敛,还是再看看吧。 春碧轻手轻脚的追了上来,“姑娘,奴婢刚刚跟金铺掌柜的打听过。陈大利常常出入集雅斋,大相国寺附近,在关扑上头花钱极大方,动辄一输就是几十贯上百贯。跟他勾搭的女人姓柳,是个寡妇……” 一个管事花钱这么大方,那钱是从哪儿来的? 至于跟寡妇的奸情,虽然这更进一步印证陈大利的渣,但个人私生活她们却是管不了的。采西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几个就慢慢往大相国寺方向踱去,行至半路,正看到前面拐角处一群人围聚在一处。 大盛朝关扑之风盛行,朝庭虽禁止在平常日子关扑,但私下里关扑的人却从来没少过。 像这样一群人聚集的地方,多半就是关扑了。 采西心念一转,正要继续往前走,却听见里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小爷还就不信这个邪,小爷拿这身衣裳跟你再扑一次!” 旁边的人就起哄,“小郎君这次一定赢!” 那自称小爷的人的声音竟像是梅光越的,采西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小麦几个往人群里挤出一条道,采西一眼看见人群正中的梅光越。 此刻他衣裳不整,腰上的挂件一样都不在。蹲在地上不错眼珠的盯着面前瓦盆里几枚正在滴溜溜打转的铜钱,嘴里喃喃念着,“浑成,浑成……” 半响,铜钱落地,众人定睛一看,三字三纯。这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如今只看摊主掷出几个纯了。 那摊主把铜钱在手里摇了摇,一双吊梢眼闪烁不定,“看好了!”然后随手一掷,铜钱转了片刻停了下来,赫然是二字四纯。 不多不少正比梅光越多了一纯。 那摊主拿一双吊梢眼瞅着梅光越,“小郎君,在下不才,又赢了。” 人群中有人起哄,“愿赌服输,小郎君快月兑呀!” 梅光越脸一时白一时红,咬了咬牙就去解腰带,竟准备真的去月兑衣裳。 采西看着不像,忙喊道:“二哥。” 梅光越转头看到采西,嘴巴一下子惊愕的张的老大。再看到自己解了一半的腰带,整张脸腾的一下红透,提着腰带就往外跑。 那摊主脸色立时变了,蒲扇大的巴掌往板凳上重重一拍,“想跑?快抓住他!” 就从人群中出来两个人高马大,一脸横肉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拦住梅光越。 一人伸出腿作绊,另一人张开蒲扇大的大手就去抓梅光越的衣领。 梅光越脖子一缩,迅速的往外一跳,就避开了两人的夹击。 “兀那小子,有两下子嘛。” 左边的打手变掌为拳,向梅光越身上直击而来,另一个打手也欺身而来,三人就过起了招。 梅光越身手不错,一打二暂时还不落下风,只是他腰带没系好,一只手又要顾着裤子,一来二去就难免有些狼狈。 采西在旁边看着直着急,偏她和绿嫣几个都手无缚鸡之力。 这时,场中形势已起了变化。左边那人一个扫趟腿,梅光越避之不及,小腿上就吃了一脚。 人群中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好,揍他,揍他!” 这可怎么办?采西心急如焚,正要唤出蛋蛋去帮忙,却听见一声充满威严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身柳叶盔甲,全身戎装按着腰刀站在场外。一看清来人,刚刚还尖着嗓子起哄的众人哄的一下四处逃窜起来。 场中一时只留摊主,梅光越,两个打手和采西主仆几人。 摊主一双吊梢眼乱转,两个打手连忙停下了手中动作,梅光越双手得了空,趁机把腰带重新扣好。 采西一看清来人,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熟人,甘棠。 甘棠看到采西和梅光越微微一愣,“十姑娘,六公子,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四章 解围 ) 梅光越讪讪的模了模鼻子,他在荆州的时候缠过甘棠学武,因而对甘棠始终比别人敬重两分,就有些不敢说。 采西喜过之后又有些尴尬,掀起面幕,“甘公子,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看见梅光越一身的狼狈样儿,及地上散乱的瓦盆,铜钱等物,甘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向采西点了点头,“放心。” 冷冷的看了一眼摊主,冷冷的道:“快手三,你又在这里骗扑了?” 快手三神色中略有慌乱,但并不见惧怕,“甘指挥使何必说的这样难听,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梅光越品过味儿来,愕然的指着快手三,“你说他是骗扑,那他就不是真本事了?” 甘棠如背书似的平板直诉,“邓三,擅关扑,某日曾连掷二十副浑纯出,遂一举成名。”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接着道:“后于一次醉酒中自己无意中说出此中秘密,世人才知此人手快如电,能在掷成后迅速换上事先备好的铜钱,因其动作飞快,一直竟无人窥破其行径,遂得了快手三的浑名。“ 梅光越听完脸上已是羞怒交加,“你出千,难怪我一直输!”一股子邪气直往头上冲,“兀那厮,竟敢骗小爷。”一拳直冲快手三的面门挥去。 快手三伸手一拨一挡,就把梅光越逼退了一步。 梅光越怒气更甚,出拳越发猛烈,快手三身手却比刚刚那两个打手厉害十倍不止。几招过下来,梅光越显然占了下风。 甘棠眉头一皱,“六公子,快回来!” 向前一步,接下了快手三的招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电光火石之间,快手三已捂着胳膊连退了几步。朗声笑道:“甘都指挥使果然好身手,某不敌也。” 看向地上的偌干财物,拱手抱拳,“某这些财物就孝敬都指挥使和各位兄台了。”话音一落就展开身法,几步就掠出了十几米。 甘棠也不命底下的军士追,由着他渐渐逃远。 梅光越忿忿的道:“就这样让这人跑了?” 甘棠眸中波光一闪,“这个人背景极深,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 采西忙问梅光越,“二哥,你没事吧?” 梅光越挠了挠头,“我没事,要不是那人跑的快,我定饶不了他……” 还吹牛呢,采西暗暗撇了撇嘴,又向甘棠微微福了一礼,“多谢甘公子相助!” 甘棠略略有些不自在,“十姑娘不必客气,这是在下份内之事。” 求人和感谢人的时候,采西总是笑的特别甜美乖巧,“虽是份内之事,却帮了我们大忙了。” 她的笑容跟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一点儿也不同,干净明澈如春天里刚解冻的湖水。这种干净单纯,却又并不是全无心机,反像洞悉世情的通明。说是通明,那灵动的眼眸却又带着一股子少女独有的狡黠,这种种矛盾之处集合在同一个少女身上,就显得那么动人。甘棠无意识的按紧了胸膛,那里好像跳动的特别快。 梅光越也抱拳行礼,“多谢甘大哥。” 甘棠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看采西,沉声道:“小事儿。”看向摊子上的银子,玉佩,香囊,扇子,等财物,“你刚刚输的东西,去拿回来吧。其它财物也可自取五样。” 梅光越挠了挠头,在一堆财物中找出自己的玉佩,银子,荷包,犹豫了片刻,另拿了一支水精玲珑簪。“甘大哥,我就要这个。” 甘棠点了点头,命手下军士把摊子上的东西全都收走。回头正看见低着头若有所思的采西露出的那半张净白的小脸,鬼使神差的道:“正是饭点,十姑娘六公子若是方便的话,不妨一起吃个饭吧。” 梅光越眼睛一亮,“甚好。”又犹豫的看向一旁的采西,“只是舍妹同去,却是不便。” 大盛朝虽犹存唐风,民风相对开放,然而男女同席却也有悖礼教。 “无妨,到时另摆一张桌子就是。”甘棠说出解决方法,就看向采西,“十姑娘意下如何?” 采西也正想着怎么感谢甘棠,请吃饭的的确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如今见他竟难得的尊重女性,心里就多了几分好感。含笑道:“好啊。” 坦坦荡荡,并不扭捏。 闻言,甘棠嘴角微翘,一向冷淡无甚表情的脸,线条柔和了许多。 远处有人沉声道:“几位不介意加上我一个吧?” 是赵炎的声音。采西转过头去,见身着一袭深紫色锦袍的赵炎正大步向她们走来。 都是熟人,采西和梅光越自没有不允的。 甘棠看向赵炎,眸色又深了几分,“赵兄今日不在府中招待娇客,怎么有空出来?” 一句话的功夫,赵炎已走近前来,不动声色的道:“今日是舍妹作东,客人也自有她招待。倒是甘兄一身盔甲,如何进得酒楼。” 甘棠面色不动,“这有何难?” 向麾下军士下达了口令,就见众军士绕着他围成一个圆圈。片刻,月兑下盔甲,身着深蓝色云纹直裰的甘棠从里头大步走了出来。向着赵炎挑了挑眉,“同去?” 赵炎眸光一闪,朗声道:“同去!” 梅光越问道:“世子和甘大哥意欲去何处?” 甘棠道:“此处离高阳正店甚近。” 梅光越兴致勃勃的道:“听说潘楼最近进了一批新酒。” 采西嘴唇动了动,很想发表意见。她想去丰乐楼,那里可是汴梁第一酒楼,繁华热闹,菜式丰富,与别处更不同。难得出来一次,要去自然就去最好的酒楼。可惜这是古代,女人是没有发言权的,尤其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更是要矜持温顺方为正道。想到这里只得按下心思,继续做矜持样儿,只一只手把手中的湖水绿绣兰花帕子揉了又揉。 赵炎正好看到她的小动作,心中一动,问道:“十娘子可有想去的地方?” 甘棠和梅光越都看了过来。 采西心中一喜,待要发表意见,又想着今儿是准备请甘棠的客,自然要以他的意见为重,就又欲言又止。 甘棠道:“十姑娘尽管说,想去哪里都无妨。” 采西眼睛亮晶晶,遂不再纠结,道:“丰乐楼如何?听说那里是汴梁第一酒楼。” 赵炎几个对视一眼,都道丰乐楼好。 丰乐楼是由五座四层高的小楼组成,雕梁画栋,楼尖高耸,端地的是宏伟壮观。 入门后是一条百米左右的主廊,分南北两个天井,这道长廊左右分两排站满了穿着艳丽的妙龄女子,环肥燕瘦,应有尽有。那些女人一见到赵炎甘棠梅光越三个翩翩贵公子,顿时沸腾了起来,纷纷甩着帕子拥了上来。 甘棠面色一冷,斥道:“速速退开!” 赵炎眼睛一眯,自有一股不容侵犯的尊贵和威严。 这些女人都是久经欢场的人物,眼光一个比一个毒辣,虽心中痒痒,却聪明的停下了脚步,只一个赛着一个的飞着媚眼。 谁说古代没美女?这些女人里头就有好些都挺漂亮的,还是纯天然的,采西隔着薄纱面幕着实多看了几眼。 一个身着短衫的伙计忙笑着迎了上来,招呼几人上二楼。 二楼其实就是第三层,比底层和二层布置精美更多。围着天井隔出了一个个雅间,每一个都有着精致雕花的门窗,门内还挂着薄薄的软红纱帘,既不阻挡里头客人的视线,又保护了客人的隐私,端地是独具匠心。 几个寻了一间雅间,又让伙计另摆上两个小方桌。赵炎三人坐主桌,采西单坐一桌,小麦三个另坐了一个更矮些的小几。 几人坐好,伙计就亮着嗓子报菜名,什么蜜冬瓜鱼儿,木瓜大段儿,朱砂圆子,白术人参,肉线条子,虾腊,之类的,尽是听都没听过的菜名。 又有穿着短衫长裤的经纪人上来兜售小吃点心。 赵炎几个都是熟客,着意掂那些招牌菜点了好几个,采西自己又点了两个,一桌子也就摆满了。 三个男人在一边拼酒,采西在一面埋头苦吃观赏风景,一顿饭倒是出奇的和谐。 采西几人回到梅府的时候,童氏一行已经先一步回府了。采西就径直去了清明院见童氏。 换上家常衣裳的童氏一见了采西就问道;“今儿玩的开心吗?”。 采西含笑道:“很开心呢。” “那就好。”童氏微微一笑,却又有些遗憾,“要是你今儿没去外头就好了。世子遣人来说下人疏忽,请贴上漏写了你的名字,还特特使人送来一张贴子。谁知你却没在府中,不然今儿的赏菊会你就也能参加了,着实太可惜了。” 王府的下人应该很细心能干的吧,何况贴子写好后难道静安郡主不过目?采西眼睛眨了眨,附和着道:“真没想到呢。” 童氏想到宴席上众女斗诗斗乐斗花的激烈景象,倒也不再纠结,温言道:“所幸这种宴席常有,以后再去参加就是了。” 采西点了点头,想到要跟童氏说的正事,就道:“娘,我今儿在外头碰见陈大利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二十五章 事发 ) 童氏听完采西一番话脸色已铁青,沉吟片刻就吩咐秦嬷嬷,“去跟四太太要对牌开库房,就说我要取汝窑天青釉荷叶口瓶,青玉双螭盏,小叶紫檀雕御提诗瓶这几样,过两天要给人送礼。” 秦嬷嬷只去了片刻就回来,却是空着手的。 童氏挑了挑眉,“怎么,四太太怎么说?” 秦嬷嬷道:“四太太说库房里这几日怪乱的,等明个儿让人把东西收拾出来,亲自送过来。” 童氏冷笑一声,“果然!” 又命秦嬷嬷,“去让秦管事看着大门上,若有伍氏身边的人出去,就带两个人跟上。” 秦嬷嬷领命而去,采西眨了眨眼睛,“娘,这事跟四婶娘也有关吗?”。 童氏揉了揉眉心,“我先还只是怀疑,如今看来却是不差了。” 可不是,不然伍氏怎会拖延时间。采西眼波微动,再一想,伍氏握着府中中馈大权,这库房里头也都是她的人,若没有她的首尾,那些东西又怎会那么轻易就到了陈大利手上?当然也不排除陈大利收买了库房里的某个管事,偷偷行此不轨之事,不过那却要大费周章。 童氏脸色很不好看,这府中的库房说是整个四房的,事实上里面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长房的。平常哪房送礼也都是从库房里头拿,她从来没说半个不字,谁能料想这回不光拿,竟还偷了起来。 这些年老爷身为大哥,肩负的却是父亲的责职,对几个弟弟衣食住行样样供,除了二弟,三弟四弟连娶媳妇都是老爷出的银子,她这个长嫂一手操办的。可到头来她落得什么?老太太的不喜,几个弟媳妇的不敬。 都怪长春院……罢了,到底是老太太,一个孝字大过天,想到这里她又换了思绪。 老爷一心照顾几个弟弟,她无话可说。所以伍氏这些年打着府中家用困难的旗号一个劲儿的伸手问她要这要那,她也没有不允的,却没想到竟养出一只大耗子来。 因小见大,不光是这几样东西,却不知这些年长房送回府的那么多银子又有多少饱了四房的私囊。 真当长房是肥羊来宰不成?这些年的所有东西她可都做了财本。家和万事兴,她不过是为了老爷的仕途,和老爷对老太太的孝心,所以一直一忍再忍。 可也不表示伍氏的手能伸的这么长,是时候给她提提醒了。 童氏越想越不能平静,等秦嬷嬷一回来,就道:“走,我们到荣禄院走一遭。”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往荣禄院行去。 采西眼中兴味闪耀,有好戏看了,悄悄跟在后面,童氏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采西正以为得计,谁知一出了清明院,童氏就一个眼风扫过来,“你先回青梅居,今儿逛了大半天了也累了。” 采西眉毛往下耸拉,整张脸顿时苦了起来,委屈的道:“好吧。” 只得回了青梅居,独留了小麦去跟着打探消息。 刚回到青梅居没一会儿,梅采蓝就过来还珍珠步摇和珍珠耳坠子。 采西一面招呼梅采蓝在炕上坐,一面说着客气话,“就两样东西,什么时候碰见了再说,七姐姐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梅采蓝柔柔一笑,“左右也无事,一则把东西还给十妹妹,一则过来坐坐。”一面把用荷包装好的步摇和耳坠子递过来,“东西都在里头。这荷包是我闲时绣的,且送给妹妹把玩。” 采西接过那荷包,见那上面绣着双蝶闹春,配色鲜亮,针脚细密,那蝴蝶的薄翼都绣的纤毫毕现。这手绣工比之梅采华和梅采薇都还要好上一分,不由赞道:“绣的太好了。原来还不知道,七姐姐一手绣工竟是几个姐妹中最好的呢。” 梅采蓝淡淡一笑,谦虚道:“十妹妹快别这样说,八妹妹九妹妹绣的都比我好。” 眼睛里就带出了一丝黯然,谁叫她是庶女呢。除了藏拙了还有什么办法。大伯母八妹妹还罢了,要是四伯母九妹妹知道她绣工更出色,不定又是怎样不是鼻子眼睛的呢。 采西看到她眼底的黯然,忙转移了话题,“七姐姐同我讲讲白日里的宴席吧。一定很热闹有趣吧。” 梅采蓝眼睛一亮,“确是热闹有趣,又别致精巧。满园子的菊花,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有那粉的如桃花面,有那绿的如一团绿云……真正是好看。这还罢了。那一应的器具摆饰,实都精美华贵无法形容……去的客人们都是非富即贵……” 透过她的描述,一副贵族人家宴席图清晰的呈现在面前,连采西都有些心而往之了。 梅采蓝又说起姐妹几个的收获,“众夫人夸六姐姐性子爽朗,八妹妹娴静清雅。九妹妹最得意,她无意间救了静宁郡主,得了郡主的青眼。” 采西看她脸颊粉润,明眸闪亮,就问:“七姐姐长的这样好,一定有许多夫人注意到吧?” 梅采蓝脸色一红,低着头扯着衣角,半响方道:“确是有几家夫人多问我几句话。” 采西真心为她高兴,“那就太好了,凭七姐姐的才貌品性,这下我们家怕不要被媒人踏破门槛了。”有人问就说明有意向,说不定过几日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梅采蓝脸更红了,作势推了采西一把,“十妹妹坏死了,尽取笑我。”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梅采蓝就告了辞。 秋天里日头短,申时方过没一会儿,太阳就落了山。整个天空渐渐变成深蓝色,渐渐的,那蓝就一点儿也看不见了,只余一整片黑缎子似的黑。 绿嫣把廊下的两盏红灯笼一一点亮,踮着脚向外张望,“小麦这个小蹄子,让她打听个消息,到这会儿还没个影儿。” 话音刚落,小麦就兴冲冲的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进屋就道:“姑娘,老爷和太太到长春院去了。” 采西眼睛亮晶晶,父亲出马,一个顶俩儿。 绿嫣眼睛发亮,捅了捅小麦,“还不快从头开始说。” 小麦就绘声绘色说了起来。 原来童氏到了荣禄院,要伍氏开库,说是自己带了人手,让她们进去把东西拿出来就行了,就不劳烦库房里头的人了。 伍氏无法,一面拖延时间,一面让人去请来老太太身边的的春兰。 春兰来后就说童氏要的那几样东西老太太看着喜欢,上午才收到自己的屋子里头。 老太太既发了话,童氏也不争辩,就说老太太既喜欢,做媳妇自然不能夺老太太的心头好。就问伍氏库房里还有什么好一些的东西,她再另选几件。 伍氏无法再推,就拣几样没动过的东西报了一遍。 秦嬷嬷跟着管库房的管事婆子进了库房。那管事婆子自然想快点把秦嬷嬷打发走,不过秦嬷嬷何等精明,瞅到个空子就检看起里头的东西。库房里头汝窑天青釉荷叶口瓶,青玉双螭盏那几样东西并不是没有,不过全是仿品。 秦管事那头也有了消息,不出童氏所料,秦嬷嬷前脚刚回,后脚就见伍氏的陪房陈全出了门。秦管事就亲自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下人跟了上去,正好把陈全堵在了集雅斋大门口。 等梅振业一下衙回到府中,童氏就把一应证据全都摆了出来。 梅振业脸当时就黑了,命人把喝的醉醺醺的陈大利从家中绑了来,就和童氏一起去了长春院。 春碧恨死陈大利,听到这里直拍手,“该,老不修,臭流氓。这次最好让老爷打他几十大板子,再撵出去才好。” 绿嫣小麦也极高兴,自来到京城,她们青梅居的人可没少受长春院和荣禄院里头的气。 采西嘴唇微翘,她对伍氏也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吃长房的用长房的,还不知道感恩,合该这次栽个大跟头。 绿嫣看了看天色,“都这会儿了,怎么饭还没送来?” 春碧道:“今儿府中这么乱,厨房里头恐怕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我们。” 小麦模了模肚皮道:“只要那起子人受了发落,就算饿上一顿我也甘愿。” 采西笑道:“还一顿呢,我看半顿你也受不了。” 小麦笑嘻嘻的道:“跟着姑娘自然半顿都饿不着。” 采西嗔道:“你听听,这是在问我要吃的呢。自去把白日里买的点心拿出来先垫垫肚子。” “姑娘真好。”小麦笑嘻嘻的去拿点心盒子,几人一人吃了两块先垫了肚子。 采西想到梅采华许也饿着肚子,就拿了两样点心到了倚绿轩。 天已全黑,倚绿轩西厢里烛影摇红,窗户的薄纱中映出一袭清影。那清影口里曼声吟道:“-独占清秋众不知,孤标遣世隐东篱。天生傲骨何妨瘦,自在开花未必迟。诗客临风书寂寞,黄花对酒洒相思。一从五柳先生后,再遇知音未有时。” 采西进了屋子,拍手笑道:“天生傲骨何妨瘦,自在开花未必迟。真是好诗!可是姐姐新作的么?” 梅采华回过头来,“不是我。这诗是解元郎今儿在赏菊会上所做。”跳跃的烛光正好映着少女颊上那一抹羞红。 采西心中一动,梅采华一向清冷,这样的神色还是她第一次在梅采华脸上看到。道:“别说,这解元郎还真有几分才气。这诗作的比之姐姐也不差了。” 梅采华眉头微皱,道:“休要乱说,解元郎才华胜我十倍不止。” 梅采华一向有些清高自傲,当然她也的确有清高自傲的本钱。琴棋书画分茶女红,无一不精,实是数一数二的才女。没想到她竟如此推祟这个孟子美。采西看着梅采华那比平常柔和许多的眉眼,不由就出了神。 梅采华问道:“妹妹怎么这会儿来了?” 采西回过神来,让绿嫣把点心盒拿了上来,“今儿晚上的饭晚了点。我想着姐姐许是饿了,就带了两样点心来,姐姐快来尝一尝。”(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章 考较 ) 采西一眼就看到了和童氏并排端坐在炕上的那个中年女人。 她面皮白净,然而额头眼角都有几道皱纹,看得出年纪已不小。然而再看她不失紧致的肌肤,那依然苗条婀娜的体态,却又觉得这人还很年青。 她身上穿一件淡青色垂柳枝广袖大衫,头上挽着雅致的凌虚髻,只插着一支碧玺扁簪,除此之外,再无其它饰物。一身装扮可以说再简单素雅不过,却比任何华服盛装的女人都要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一个能让人忘记年龄的女人,也是一个气场强大,充满充在感的女人。 童氏笑着招呼两个女儿,“快来拜见祝先生。” 荷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香色缠枝宝相花蒲团放在祝语默面前。 拜师是要行跪拜大礼的,梅采华和采西就要屈膝跪下。祝语默手掌轻轻往下作了一个静止的动作,“且慢!” 童氏心中一顿,含笑问道:“祝先生?” 祝语默淡淡一笑,“梅夫人勿急,不过是略为考较一番,以看她们的品性慧根罢了。” 眼波从采华采西身上淡淡扫过。 采西心中一动,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祝先生向她投过来的目光有厌恶之色? 祝语默眼波已移开,正好扫到花梨木雕花妆台上的缠枝梅花黄铜镜,道:“就以铜镜为题,一柱香为限,作诗一首。不限韵,不拘七言七律。” 溪月就拿了一柱香插在三足祥云圆鼎上。 袅袅的白烟直冲横梁,采西心中一沉,这若是作关于花呀春呀秋呀的诗词她倒也记得好几首,可是这关于镜子的,她真的不知道啊。 至于你让她自己作?对于一个写作文长大的现化人来说,作出一首平平仄仄的诗着实太困难了。 那香一下子就燃了一大截。采西心急如焚,绞尽脑汁只想到,“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和“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朝朝劝拂拭,莫使惹尘埃。”这两首与镜子沾点边儿的。可是那是偈句,不是诗呀。 香燃至一半,梅采华已得了一诗,吟道:“谁挽年华似水流?美人终日枉回眸。相怜惟有奁中月,一段春秋几度愁。” 童氏暗暗点头,心里满是骄傲。 祝语默脸上已有了笑意,“不错。”又看向采西,“十姑娘可得了?” 采西硬着头皮道:“学生作不出。” 绣花枕头,祝语默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讥讽之色,说出了最终决定,“八姑娘我就收下了,至于十姑娘,却是与我无师徒之缘。” 采西心中一沉,想当年偶也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学生,老师们的宠儿好不好。想不到现在竟被人嫌弃了,快速想着挽回的方法。 童氏急忙开口求情,“十丫头虽在诗词上头有所欠缺,但她绝对不是愚钝之人。我只教她一个月的识字,她差不多的字就都能认识。还请祝先生一并教导了吧。” 祝语默挑了挑眉,父母自然没有说自家孩子不好的,一个月就能把字认全了,她却是不信的。脸上重又恢复了那种淡然出尘的表情,“梅夫人抱歉,十姑娘没有慧根,我也无法。” 他喵的,就这样见了一面,话只说过一句就能看出本姑娘没有慧根了?这样的评价一传出去,以后自己可怎么在这京城的闺秀圈里混?这样一想,采西的冲动脾气就犯了,眼睛里闪着熊熊熊大火的火焰,“学生有三问,祝先生可否代为教答。” 祝语默淡淡的道:“可。” 采西眼中燃着熊熊斗志,“圣人曰有教无类,又言诲人不倦,祝先生为何择人而教?这二问为圣人又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祝先生如何仅凭一面一言就能断定学生无慧根?” 这问题一问比一问尖锐,童氏连连朝采西使眼色。今日拜师不成,她自会慢慢想办法,何苦把祝先生彻底得罪。 这时采西已问出了她的第三问,“这第三问就是,祝先生不愿教导资质稍逊的学生,可是因为爱惜羽毛,只愿做那锦上添花之事?” 祝语默脸上顿时燃起两朵红云,有羞有恼,隐隐的还有一丝激赏。多少年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了?这丫头却也不是一无是处,倒是还有一身傲骨。徐徐吐出一口气,道:“第一,我不是圣人,也并不是专职教育的夫子;第二,我并不是只凭一面一言而断定你无慧根,来之前我已听过关于你的传言;第三,我固然爱惜羽毛,但想教谁不教谁,不过是凭着一个投缘。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若教个学生都不能合心意,那又有什么意味?” 真是好涵养,居然没动怒。采西不由多了两分敬意,“人生苦短,自当求个顺心遂意,这些学生无话可说。只是先生可否告知,关于学生的传言又是什么?” 知进退,倒也不是一味莽撞。祝语默轻轻吐出三个字,“解元郎。” 解元郎?孟子美?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采西简直是一头雾水。 童氏也很是莫名,客气的道:“到底何事,可否请祝先生说个明白?” 自听了祝先生的话后就若有所思的秦嬷嬷,轻轻道:“太太,老奴可能知道祝先生所说的传言何指。” 童氏忙道:“你快说!” 秦嬷嬷仿佛有些难以启齿,看了一眼采西方道:“最近京里传言,说十姑娘那日在宴席上因为偷看解元郎入迷,居然摔倒而不自知……” “什么?这些人忒也可恶。不知道女儿家的名誉重于性命,怎可如此造谣?”童氏勃然大怒,又斥秦嬷嬷,“你怎么不早说?” 秦嬷嬷缩了缩脖子,传言更难听的还多的很,她哪儿敢说。“老奴也是昨儿才听说。” 祝语默沉着脸看了采西一眼,“女子当自重,如何能做出这种轻浮的行为?” 就凭那小白脸,赵炎甘棠哪一个不比他好看?她犯得着看他入迷吗?采西一脸的义愤填膺,“我怎么可能看他入迷,一个小白脸而已!” 孟家的那小子可不真是小白脸?祝语秋心中一动,重又坐定,这姑娘的神态不似作伪,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这世人的一张嘴呀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是一桩意外,竟被传成了这个样子。只是其中女子又何其无辜?”童氏叹了一口气,就向祝语秋解释,“那天来府中作客的夫人们说到今科解元郎,都说他年少才高,吕夫人就提起解元郎今儿在府中,何不请他来一观?董夫人就发了话,以她的名义请了解元郎过来。我就命人在后头架了一架纱屏,让一众年轻的女孩子们避在后头。谁知人多拥挤,女孩子们穿的又都是曳地的长裙,意外就发生了……就是这样。祝先生若是不信,我可请来吕夫人董夫人来作证。” 董夫人是太学院长董明其的夫人,吕夫人是大理寺卿吕有才的夫人,都是德行出众的人。祝语默淡淡一笑,“我自然是信的。” 童氏心头一松,继而又为这传言烦恼,轻轻拍着膝盖,“这传言也不知是何人传出,实是毁人清誉,倒要想个法子澄清才好。” 采西眨了眨眼睛,“娘,谣言止于智者,你就不要太过担心了。”对待谣言最好的方式一是冷待,一是用事实说话,以后她凡是见到孟小白脸全部退避三舍,这谣言就失去了依附。 谣言止于智者,祝语秋仔细看了采西一眼,是说自己不是智者吗?好大胆子。 不过她这次是想多了,采西只是就事论事,还真没想到她身上。 原来祝先生真是对她有误会,这下误会解开了,应该能收自己为徒了吧?采西笑的又乖巧又柔顺,“祝先生,学生真是诚心拜你为师,请你一定要收下学生。学生保证不会让你失望,不坠你的英名。” 转的倒快。祝语秋有些好笑,却不看她,只对童氏客气的道:“烦梅夫人使个人带我到住处吧。” 采西心中一急,道:“祝先生,就是因为学生不会作诗,先生才更要教我啊。要是先生把不会作诗的学生,教的有一天能出口成章,那样才真正是最最能耐。还是……先生不敢冒这个险?”话到最后话里忍不住又多了那么一丝激将。 祝语秋似笑非笑,“这么说我不教你还不行喽?” 采西从善如流,含笑道:“先生如此高才,教一个区区在下,自然不在话下,又何必把学生拒之门外?”眼巴巴的看着祝先生。 祝语秋板着脸道:“巧言令色。” 虽是斥怪,声音中却没有怒意。采西福至心灵,忙跪下磕头,“先生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祝语秋看着她光滑的头顶,半响方道:“半个月后,交一首镜诗给我。不然,就算我教不了你这个学生。” 采西自然满口答应,心里却在转着念头,到时若实在作不出,大不了找童氏或梅光照帮忙作一首。(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一章 作诗 ) 学堂就设在东北角的秀容院,那里虽然偏僻了些,但胜在安静。 秀容院三间正房,祝先生住在西次间,学堂就设在了东次间。采华和采西一大早就到了秀容院报到。 刚刚坐好,就见穿着一身玄色镶红边暗纹曲裾的祝语默从屏风转了出来。 采西眼前一亮,太美了。不得不说祝先生实在太适合穿曲裙了,那层层叠叠的衣摆正好显出她那不失窈窕的身段,而黑和红两种颜色的组合,显得厚重华丽又大气,正好吻合祝先生略带神秘的气质。 和采华一起站起来束手行礼,“先生。” 祝语默点了点头,淡淡道:“坐吧,开始上课了。”问采华,“都懂过什么书?” 梅采华道:“幼学琼林,声律启蒙,女四书,都是读过的。” 祝语默点了点头,“可都懂得意思?” 梅采华道:“有些懂,有些不甚懂。” 祝语默就道:“那我今天就跟你从女四书讲起。” 又对采西道:“至于十姑娘。圣人曰,因材施教。十姑娘既然不会作诗,那么就从作诗开始教起吧。” 作诗,又是作诗,采西脸顿时皱了起来。 祝语默故意问道;“怎么,你是对圣人之言有意见,还是对先生我的话有意见?” 采西连忙换上笑容,“没有,没有,岂敢岂敢!” 祝语默眼波微动,啪啪啪甩出三本书,一本王摩诘全集,一本杜工部诗选,一本李青莲诗集。“把这三本诗集拿去读通读懂,再把那名字上打圈的背熟,过几日我来检查。” 采西心中发苦,上去把三本书收了下来,眼巴巴的看着祝语默,“先生,就这样?” 祝语默眼皮略抬,又抽出一本陶渊明全集,“那把这本也加上,本想过几天再给你的,难得你一片好学之心,就也拿去一并读着吧。” 你从哪里看出我的好学之心的?采西哑口无言,哪里不知道她是报昨日自己出言不恭的仇。退下去的时候嘴里小声嘀咕着,“圣人曰,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诚不欺我。” 祝语秋眼皮抬了抬,“你说什么?” 采西忙讪讪的笑道:“没什么。” 等回去看那几本书中画圈的,数出来足有两百首,心里那个苦啊。第二日再去上课时就硬着头皮向祝先生委婉的说了一番类似于,死记硬背是不对的之类的话。 谁知反被祝先生教训了一顿。 采西无法,只得认命的捧起了那本王摩诘诗集,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明月松间照,清泉上石流……” 祝语默眼皮抬了抬,“错了,是清泉石上流。” 采西眨了眨眼睛,“先生,这清泉上石流不是更生动么?” 祝语默冷哼一声,“一点儿皮毛都没学会,就开始造词了。这石上正好对松间,你既把这石上改成上石,难道那松间就要改成间松么?这明月间松照,清泉上石流,你自己来读读看,成什么样子?”一通训话下来,心里那个痛快啊。 采西缩了缩脖子,只得认命的接着念,“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背呗,反正祝先生的话就是圣旨。 祝先生说了想要作诗,首先要会读诗背诗,等背熟了两百首,那诗意自然也就有了。 祝先生又说,想要作一首好诗还要一颗善感的心,要感落花之伤,观夕阳之沉,夜之寂寥,月之高远…… 于是采西是捧着诗集早也背晚也背,空闲的时候再伤它一回落花,怅立个斜阳,几日过后,偶尔也能吟出一句,云烟无奈送斜阳,月晕侵花满地伤之类的。 童氏得知后颇为欣慰,她年青时是出了名的长女,平常也颇爱诗词一道。总以为一个女子纵然再能干,不会作诗始终是大大的遗憾。如今见小女儿居然也会作诗了,真是欣慰至极。已经在想象采西未来成为才貌双全的好女的情景了。 童氏倒是欣慰了,采西却满满全是泪,这哪里是教人作诗,分明是逼人精分呀。她感觉得她有像林妹妹发展的趋势,见个花谢要惜,见个月落要感…… 低起头静静的看向园子里的瘦菊,一阵冷风袭来,一片白色的花瓣晃晃悠悠的从枝头掉落,一只穿深蓝云纹厚底靴的大脚正好把那花瓣踩在脚底下。 采西心中一急,忙道:“你踩到花瓣了。这花开花谢都是大自然的造化,落在地上也是一番风景,你又何必去踩它。” 顺着淡蓝色袍角往上看,正好看到一张赏心悦目的脸孔。只是这会儿那脸孔上的表情跟赏心悦目绝对不搭界。 梅光越紧皱着眉头,“你魔怔了?” 采西身子一震,再看自己翘起的兰花指,想象着刚刚掐着嗓子说的酸不溜丢的话。可不真是魔怔了么?忙把翘起的兰花指缩了回去,眼睛盯着地上已被踩烂的花瓣定定的出了神。这些天,为了能作出一首好诗,她都变的不像她了。 梅光越看她呆呆的模样,从鼻子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走了几步,又悄悄回头,没好气的问道:“你这几日怎么没去清阳院了?”说完屏息等着采西的回答,臭丫头,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只要你好声好气的再来道一回歉,就暂且原谅你了。 谁知半响都等不到回答,抬头一看,那臭丫头正定定的看着地上踩烂的花瓣,魂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那破花瓣有本公子重要吗?顿时羞恼莫名,使劲一撩衣摆,头也不回的走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她的长处不在作诗上头,又何必非要跟这些诗呀词呀的较劲儿。采西想到这儿,只觉心中豁然开朗,笑着道:“二哥……” 边喊边抬头,走道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忙哑然失笑,等回了青梅居把绿嫣小麦几个全都支走以后,就拎着一小坛酒和蛋蛋打起了商量。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你帮我一个小忙,这坛子酒就归你了。” 蛋蛋皱起小鼻子轻轻嗅了嗅,好香,抬起神气的小下巴道:“你说吧。” “很简单。”采西眼睛一亮,就把她的作弊计划说了一遍,就是让蛋蛋躲在空间里,祝先生问到哪一首,蛋蛋就照着哪一首念,反正她们俩能在脑海中对话。这么好的作弊利器不用白不用。 蛋蛋白眼一翻,“这么麻烦。”小爪子一探,只见那本王摩诘诗集无风自动,从第一页迅速翻到最后一页。 蛋蛋握紧小爪子,待要完成施法,却猛然停下了动作,“本神兽有更好的办法,不过你还要给本神兽起个威风的名字。” 采西看在单脚立在酒坛子上不时伸出小鼻子轻轻嗅着酒香的小鸟,眼珠一转,道:“就叫小酒吧。怎么样?你爱喝酒,本身又排行第九,九和酒同音。所以叫小酒是最贴切不过的了。” 蛋蛋小脑袋左右摇晃,轻声嘀咕着,“小酒,小九……倒也凑合。” 小爪子一张开,只见白光一闪,采西就觉得脑海中多了许多东西。“大漠孤烟直……”,“不知香积寺……”。赫然竟是王摩诘诗集里的全部内容。不由惊喜的睁大眼睛,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复印嘛。忙催着蛋蛋,不,小酒把剩下的几本也一起搬进她的脑子里。 背的任务完成了,就差那首铜镜诗了。采西狡黠一笑,就到清心院找梅光照。一进去先笑嘻嘻的狠拍了梅光照几记马屁,方拐弯抹角的说出来意,“大哥,听说你作诗特别厉害?” 梅光照背着手,保持着最后的矜持,“哪里哪里,还过得去。” 采西眼睛眨了眨,笑眯眯的道:“大哥就不要谦虚了。”眼巴巴的看着梅光照,“大哥作的一首好诗,帮妹妹作一首关于铜镜的诗好不?” 梅光照有些醺醺然,正要答应,忽然反应过来,关于铜镜的诗?立马想到祝先生的要求,脸整个就板了下来,硬邦邦的道:“不行!” 不光不答应还教训了采西一番,什么自己的功课要自己做,不能动歪心思之类的。 采西扁着嘴,一副沮丧不已的样儿。 梅光照有些不忍心,道:“你要是不会作诗,我教你。”拿了一本杜工部的诗集出来,“这作诗并不难,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像这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你只要把这些口决记熟,再好好读上一百首诗,定然是手到擒来……给,这本诗集你拿去慢慢看,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说的简单,可是有些人就是没长作诗的细胞怎么破?采西垂头丧气的摇摇头,“不用了,这本诗集我那儿也有。” 无精打采的回了青梅居,坐在妆台上那面椭圆形的云纹铜镜前,看着里头朦朦胧胧的人影儿,不由就叹了一口气。 这作诗怎么就这么难呢?过两天就是半个月期满的日子,难道真的等着被祝先生扫地出门? 正是黄昏,落日的余光透过窗孔一点一点儿洒在花梨木红漆妆台上,磨的透亮的镜面上。整个铜镜仿佛都泛着银光。 采西心中一动,口中轻轻吟着,此情无奈……恨黄昏,前事犹如……陌上尘。轻轻摩挲着铜镜光滑的边缘,思路越来越清晰,最后两句月兑口而出,“白玉奁中深拜月,红颜一度两**。”(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二章 时机 ) 然后又整个连起来念了一遍,心中那个激动啊。为防忘记忙把这四句诗写在纸上。 这还是她作的第一首诗呢,虽然不知道好不好,不过也满有成就感。 第二天正是立冬,却是个大晴天。 方嬷嬷嘴里就念,“立冬晴,一冬凌;立冬阴,一冬温。今年恐怕要过个大寒冬了。” 采西随口问道:“嬷嬷怎么知道今年是寒冬?” 方嬷嬷道:“都是自古传下来的说法,说立冬这一天要是大晴天啊,这一年的冬天就会特别冷。这一天要是阴天下雨啊,这一年的冬天就是个暖冬。老奴这些年看着,这话再准不过的了。” “原来如此。”采西点了点头,古人的经验还是不容小觑的。 拿着诗就进了里屋,眼巴巴的看着童氏,“娘,女儿昨儿得了一首诗,你帮我看看如何?” 童氏笑着接过,待细看之后,脸上的笑就渐渐淡了。 这什么此情无奈恨黄昏,红颜一度两**的,却是透着那么一股子惆怅伤悲的意味。心中勾起了一丝久疚,也莫怪女儿难过,女儿那些年真是受了太多苦。按下心事,口里只赞道:“不错,不错,这诗的意思却是有了……” 采西迟疑着道:“娘没骗我吧,真不错?” 童氏笑着点点头,嗔怪着道:“娘骗你作什么?第一次写成这样,真是很难得了。快拿去给祝先生,看她如何说。” 采西方有些底气,喜滋滋的拿去给祝语默看,然后满含期待的的盯着她。 祝语默只扫了一眼,就皱着眉头道:“丑,丑不可言。” 采西一张脸立马垮了下来,要不要这么打击人?好歹是人家作的第一首诗。郁闷的道:“先生当日只是说让学生在十五天内作出一首铜镜诗,可没规定好坏。学生的诗写的虽不好,但总算是写出来了,先生可不能反悔。”想要把她扫地出门,没门! 祝语默看她幽怨的样儿,略一想就明白她误会了,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我是说你的字丑不可言。这诗么,还是过得去的。” 虽不算什么好话,采西却马上笑了,谁叫她要求低呢。何况祝先生一直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可以说是最温和的一次了。“真的过得去?” 祝语默脸上神情又恢复了高贵冷艳,仿佛刚刚的那一丝微笑只是采西的错觉。“马马虎虎了。只是这字实在太丑。没体没形,歪歪扭扭,一点儿女儿家的秀美都没有了……” 一番话如数九寒天的冰水顿时把采西那一点点儿小得意浇了个干净。低头作诚恳听训样儿,她虽也用心练过几天字,却到底时日尚短,写的的确不够好。 祝语默思忖片刻,甩给采西一本九成宫醴泉铭,“你性子跳月兑,就临这本九成宫醴泉铭吧。欧体字形修长飘逸,又不失挺拔含蓄,倒是适合你。一天临三百个大字,第二天拿来我检查。” 难道继苦逼的学诗生涯以后,自己又将陷入了更苦逼的习字生涯?采西苦着脸,却不敢不应。 回答的这么痛快,莫不是三百字太少了?或许下次应该再加点儿的。祝语默暗暗思量。 三百个大字,真不是个小数目,采西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全部完成。她如今用毛笔虽说比从前随手多了,却到底还不是得心应手,三百个大字写完,直觉得手酸脖子僵硬。心中直感叹,这古代的大家闺秀真不是好当的。 老人家的说法果然是有些门道的,隔天就下起了冷雨,温度一下子降了好几度。 外头那么冷,采西真想赖在温暖的被窝里睡它个昏天暗地。无奈想到祝语默那张冷脸,只得乖乖的起了床到秀容院报到。 祝语默接了采西的功课一个字一个字的检查起来,一面训着,这个心字上头一点儿太散了,月字有些起笔太飘了……反正在她口中这些字也只比狗爬的好那么一丁点儿。 检查完大字,又板着脸道:“我让你背的那些诗可背会了?” 被训的一无是处的采西终于找到了些许信心,挺直胸膛,脆声道:“背会了,先生尽管问。” 祝语默狐疑的看了采西一眼,抽出王摩诘诗集随手翻到一页,“送别。”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问的诗一首比一首艰涩,一连问了十几首,采西却都想都不用想就流畅的背了出来。 祝语默心中暗暗点了点头,是用了心思的,面上却波澜不动,“这也罢了。” 采西暗暗撇了撇嘴,夸我一句会少块肉不成?小气! 祝语默又开始讲起女论语。 临近下课的时候,外头响起一阵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就听童氏在门外客气的问道:“祝先生可有空?” 祝语默看了一眼刻漏,确是到了下课的时间,就道:“有空,梅夫人请进来吧。” 童氏就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色绣缠枝菊袄裙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端庄的站在童氏旁边,迅速朝采华和采西笑了一笑。 是董明丽,采华和采西同时认出来人,忙笑着点头示意。 童氏笑着道:“打扰祝先生了。”介绍身边的女孩子,“这是太学院长董大学士的二姑娘明丽,她久慕先生大名,特意前来给祝先生请安。” 董明丽温婉有礼的向祝先生行了礼,“祝先生好。” 祝语默淡淡点了点头。 董明丽浅浅一笑,“说起来我和祝先生也有半师之谊,当初祝先生教我姐姐的时候,我虽年纪小,但也在旁受过教诲。所以特来拜祝先生为师,还请祝先生成全!” 童氏温言道:“董二姑娘资质出众,实是难得的美玉良材,若得祝先生教导恐怕未必不能成为又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祝先生何不成人之美?” 董明丽半蹲身子,“还请祝先生成全。” 采华和采西也跟着一起求情。 伍氏管事日久,府中很是有些眼线,董明丽刚进了秀容院,这消息就传到了荣禄院。 梅采薇眼波一动,她原先并不觉得拜个祝先生有什么了不得,不过前两天去见静宁郡主的时候,却被人问起祝先生可是府中,言词中颇有艳羡。那时她方知道被祝先生教导的好处。只是听说祝先生性子孤傲,一直没找到好机会,如今既有外人来求祝先生,这时去岂不是最好的机会? 拉着梅采红一起往秀容院走去。“姐姐,走,我们也去求祝先生收下我们。” 梅采红不情不愿的道:“我们为什么非要拜祝先生为师?听说她可严了,老十被她折磨的半死,我们又何必去上赶着求虐。” 梅采薇瞪了梅采红一眼,真是见识浅薄。不过她本就是拉着梅采红凑数,倒也不必非要对方拜祝先生为师。就道:“同是一样的梅府姑娘,祝先生为何偏偏教八妹妹和十妹妹?难道她们比我们金贵些还是聪慧些不成?姐姐心里难道就服气么?” 梅采红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马上变了脸色,“走。”气势汹汹的当头往秀容院走。 秀容院里祝语默已有几分意动,她和董夫人也有几分交情。既是故人之女,何不……就道:“入我门下,倒也不难。” 梅采薇和梅采红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话,心中不由一喜。 齐齐行了礼,“祝先生,我们也想拜祝先生为师,还请祝先生成全!” 偏这两人撞进来的时机好。祝语默眉头微皱,她虽性子孤傲,实至深谙人情世故。虽心中不喜,却也说不出直接拒绝的话,就道:“当日我考较八姑娘和十姑娘时,就是一人作了一首铜镜诗。你们既想拜入我门下,就也参照此例。以一柱香为限,以铜镜为诗,作的好者自然与我有师徒之缘。” 董明丽胸有成竹,梅采薇细细沉吟,梅采红却顿时苦了脸,让她作首诗,不是要她的命吗? 早有丫头备好了线香。 梅采薇眉头紧皱,梅采华作诗甚多,她也记得几首,只是却没有一首是关于铜镜的。她重生以来虽多读了书,在诗词上头却也平常,只得凝神细思。 梅采红更是苦着脸使劲儿揉帕子,不停的瞅那柱线香。一缕白烟袅袅的往上飘,梅采红眼睛忽然一亮,有了。 香已燃至尾端,董明丽盈盈道:“先生,学生已得。” 曼声念道:“秋水初盈潭底雾,远山笼黛最朦胧.含羞巧笑悄相问,颊上桃花色未浓?” 到底是董明华的妹妹,祝语默不置可否,又问梅采薇和梅采红,“你们呢?” 梅采薇面露惭愧,“学生只得两句,月样团圆水漾清,好将香阁伴闲身……” 梅采红却是等不及了,咧嘴一笑,亮着大嗓门道:“我也得了。” 童氏采华采西全都一愣,这梅采红就是个草包,她居然也能在这么短的时候里作出一首这样冷门的诗? 梅采红已得意洋洋的念了起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三章 新友 ) “日照香炉生白烟,遥看铜镜立台前。美人对镜盈盈笑,疑是仙女下凡间。” 梅采红大概是极为得意,因而念的声音特别大。以至于念完后,屋子里还回响着“下凡间,下凡间”的袅袅余音。 众人面面相觑,采西扑哧一笑,还仙女下凡,是脸先着地的吧。 祝语默一张脸已冷若冰霜,听到笑声狠狠的瞪了采西一眼。 采西忙敛笑收声,正襟危坐。 祝语默冷冷的看向梅采红,“不知所谓。你以为把李太白的诗改一改就成了你的诗?还生白烟,下凡间,亏你想的出来。” 采西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以自己对祝先生的了解,这番话她还是克制了的,要是骂的是自己,不知更尖锐多少。 梅采红一张脸涨的通红,强辩道:“这诗哪儿不好了?这香炉上不是冒着白烟,铜镜不是立在妆台上吗?我们每天不是都要照镜子的吗?”。 采西不厚道的偷偷笑着,怎么原来没发现梅采红这么宝气呢? 梅采薇扯了扯梅采红的袖子。 童氏讪讪的开口,“六丫头这诗着实有些不像样。” 梅采红兀自挺着脖子,一脸的忿忿不平之色。 祝语默也懒得跟个脑袋里长草的小姑娘纠缠,直接道:“六姑娘这样的学生我可教不起。三人之中只董二姑娘在规定的时间内作出了好诗,可以留下。九姑娘只得了两句,并不成诗,还是请回吧。” 梅采薇很是不服气,咬住嘴唇道:“学生未在一柱香之内作出诗,确是不如董二姑娘和八姐姐。只是学生听说十妹妹之前可是一句诗也未作出……”说到这里顿了顿,“当然十妹妹素来聪慧,定有过人之处,以至于祝先生破例收下她也是有的。学生虽不及十妹妹,一片向学之心绝不差。” 半采西冷眼看着她着戏,还不是说自己当时一句诗也未作出,她比自己强多了,祝先生不能收了自己反倒不收她。 梅采薇又向童氏哀求,“大伯母,还请你向祝先生帮侄女求求情。倒女真是很想拜入祝先生门下。侄女一定会像十妹妹一样努力的。” 她打的主意倒不错,却不知祝先生哪里是寻常的先生,连童氏都对祝先生客客气气,只敢相求,不好命令。 梅采薇既开了口,童氏无法,只得道:“祝先生,还请一并将九丫头一起收下吧。” 祝语默眉头微皱,最烦这样的女孩子,心机深沉,偏偏道行又不够,却又自以为是。啪啪啪把当日给采西的四本诗集拿出来,道:“半个月为限,把这四本诗集读通读懂,再把我打圈的诗全都背熟,半个月后再来分说。” 梅采薇先还一喜,待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圈时,顿时犯了愁。 采西好心的为她解惑,“一共二百零六首。” 梅采薇眼睛闪烁,“十妹妹全都背会了吗?”。 采西眉毛一挑,道:“九姐姐可任意提问。” 梅采薇犹豫了片刻,道:“还是不用了。” 采西看她表情,知她不信,就向祝语默道:“先生早上只检查了十几首,这剩下的不如现在检查如何?”就让梅采薇看看,自己可是凭的真本事。没得在她口中又成了破大例,走后门。 祝语默眼波微动,就随意拣了十几首诗提问。 她提到的诗每本诗集里都有,又没有按顺序,采西皆都毫不困难的背了出来。 梅采薇脸上的笑就有些勉强,“十妹妹记性真好。”抱着四本诗集告了辞,“学生一定会用心的。” 采西看着她的背影,这是还没放弃吗?二百首诗可不是好背的,字数虽不多,但最难的就是容易把这首诗和那首诗相混淆,以至于背着背着自己就混乱了。 几人都没提刚刚的插曲,董明丽正式给祝先生行了拜师大礼。 董府住在锡庆院附近,离梅府虽不算很远,却也算不得近。董明丽既拜入祝先生门下,每日从家里来上学就多有不便。童氏就命人收拾了芳姿院,给董明丽住。 董明丽倒不扭捏,道过谢后就说回去收拾东西,第二天搬来。 谁知第二天不光她一个人来,董夫人也和她一道来了。 董夫人一见了童氏就歉意的道:“这孩子昨日只说来找八姑娘十姑娘玩,我想着不是别人家,就放了她来。谁想到她却不懂事,弄出了这么大一桩事,害得妹妹你难做。” 童氏闻弦知意,知道董夫人口中的难做是为着梅采红和梅采薇,就道:“祝先生轻易不收学生,二侄女既有这份缘法,自是极好的事。至于六丫头和九丫头两个,不是我不帮忙,是祝先生不愿收,就算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跟二侄女更是毫不相干。嫂子千万莫要放在心上。” 董夫人又如何不愿女儿成为祝先生的学生,却道:“这住在这里却到底不是个事,给妹妹平添了许多麻烦。” 童氏有些不悦,“嫂子也说了,我这里不是别人家,又何必如此见外?当年我们家老爷在师哥师嫂家也是住了好几年,如今二侄女不过在我这里住一个一个半载,又如何使不得了?何况二侄女素来沉稳大气,住在这里,刚好给西儿作个榜样,我感激她还犹不及,如何会是麻烦?” 过来请安的采华和采西正好听到这一节,先上来给董夫人行了礼。 采西就道:“伯母,我在京中无甚朋友,独和明丽姐姐极为投缘,伯母就让她留下来,我们一块作个伴吧。” 董夫人就也不再提反对的话,只是却不愿白住,提出一个月给二十两银子,作董明丽的吃住花费。 童氏自然不要,两个又就这事推让了半日,一时却没个定议。 采西几个因要赶着去上学,就先告了辞,一块往秀容院走去。 路上董明丽向采华采西道谢,“谢谢采华姐姐和采西妹妹帮我说话。” 采华只是淡淡的道:“应该的。” 她一本正经,倒叫董明丽也拘谨起来,采西就扯着她落后一步说话,“我八姐姐虽性子清冷,实至极为热心。明丽姐姐以后就知道了。” 董明丽笑道:“我现在就知道了。我大姐冷起来比采华姐姐还要冷呢。站在她身边,夏天里不必打扇子,冬天里却要多穿一件衣裳。”说着自己就笑了。 采西也是一阵笑,“没想到还有比我姐姐更冷的人。” 董明丽笑着道:“谁又想得到呢。不过我大姐也是面冷心热。”推了推采西,笑着问道:“昨儿我见六姑娘作了那诗,你笑的怪促狭的。可是有什么缘故?” 采西眼珠一转,笑道:“我就是在想那仙女下凡间,是脚先着地的,还是脸先着地的。” 董明丽愣了一愣,“脚先着地的如何,脸先着地的又如何?”说着自己却已想出了其中深意,撑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指着采西道:“没想到你也是个促狭的。” 梅采华脸上也带了一丝好笑。 几人一面笑着一面就进了秀容院。 采西照例交上三百个大字,不知是因为有了新学生,还是祝先生今儿心情好,竟难得的夸了采西有进步。 因这一夸,采西一天的心情都极好。以至于晚上练字时,下笔直有神,愣是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完成三百个大字。 又凭着那一股兴头,把只缺了大结局的射雕英雄传全部默写了起来。 也不知白日里董夫人和童氏怎么分说的,董夫人当天就命人把女儿的行李送了来,董明丽就此在芳姿院住了下来。 董明丽大方开朗,与别的扭捏矜持说话蚊子嗡似的闺秀们颇有不同之处而采西面上虽乖巧文静,骨子里却比任何古代女子都狂放。两人臭味相投,不出两天,已彻底成为了密友。不是你到我的青梅居,就是我到你芳姿院。 “这是什么?” 采西回过头才看见董明丽手里拿着书案上那一叠宣纸上头的第一张,是才写好的射雕。她本来准备装订好拿给梅光越作赔礼的,。是这最后一步偷了懒就留在了书案上,没想到这会儿被董明丽翻了出来。 董明丽已看的出了神,看了一张,马上放到一边,拿起第二张看了起来。 就连采西叫她都不应。走的时候,直说着好话求着采西让她把文稿带回去慢慢看。 都是闺中的女孩子,倒没有那么多忌讳,采西自没有不应的。 第二天见董明丽的时候,就见她脸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悄悄把文稿还给采西,一双眼睛直在采西脸上打量,“真是太精彩了。可是你写的?” 采西目光闪了闪,“是我原先在江陵的时候听到的故事。依稀是一个叫金庸的老爷子写的,我觉得好,就索性写出这故事,极当练字了。” 董明丽睁大眼睛,“这金老先生真是太有才了,怎么我原先从没听过?” 采西道:“这位金老先生是真正的隐士,一向闲云野鹤似的,自是无甚声名。” 董明丽无限向往,“可见朝堂之外也每多佳才。”又问采西金老爷子有没有其它的故事流传。 有,而且还很多。不过光这一本就写的她手疼,可是不想再写了,采西忙摇了摇头。 又想着这本书董明丽既然都喜欢,那么一向做着侠客英雄梦的梅光越肯定也会喜欢。索性也不装订了,直接拿着文稿到了清阳院。 刚过了穿堂,远远的却看见珍儿热情的送梅采薇出了院子,两人站在门外,着实说了好一会儿话。 梅采薇到清阳院来做什么?还有,珍儿几时和她这么好了?采西心中一动,看着梅采薇的背影远去方缓缓走进清阳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八章 丑闻 ) 伍氏眼睛直盯着那媒人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方转过身来,故作愕然的道:“大嫂,你刚刚说什么?”她自然是听到了,只是这实是她生平第一桩得意之事,巴不得晾一晾童氏才好。 童氏问道:“那媒人可是慎王府请来的?四弟妹是如何支应的?” 伍氏眉梢眼角全是得意,“可不是,正是慎王妃请来的大媒。我们红儿真是好福气,慎王妃也真是好眼光……” 听她满口的炫耀,童氏心中已有不好预感,眉头不由紧皱,“这么说四弟妹这是已然应下了?” 伍氏这才反应过来童氏原来不是高兴惊喜,脸上的喜意就淡了一分,眉毛一挑,道:“这样好的事,我自然应下了。” 童氏心中一沉,看着伍氏那张眉开眼笑的脸,满是不认同。只是这里下人们来来往往的,有多少话也不好说。只叹了一口气,“四弟妹,你也太莽撞了。”老太太和伍氏既已应下,这事就麻烦了,只能等老爷回来再商量了。 抬脚回了清明院。 看着童氏的背影,伍氏脸上阴晴不定,狠狠的呸了一口,真是丧气。这么好的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偏到了童氏嘴里却成了坏事。童氏这是嫉妒眼红吧?一定是。 别说,谁又想得到红儿有这样的造化呢。那可是慎王府啊,她心再大,却也从来不敢往这高头想。要她说,连华丫头以后也未必说得上这样好的亲事。这样一想,心里已是飘飘然。 童氏心里却是一片沉重,自古夺嫡失败的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四弟妹真是糊涂,那慎王府是能沾的吗?急急命人去递了消息给梅振业。 梅振业回来的很快。他想的比童氏更深远,他常伴君前,对皇上的心思把握的自然更多些。皇上对慎王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简短问了童氏几句情况,就使人叫了梅振兴来书房。 语重心长的同梅振兴分析了形势。 梅振兴正处于喜从天降的狂喜中,他虽向来敬重兄长,却也舍不得丢掉这从天而降的喜事。期期艾艾的道:“慎王这几年一直深居潜出,和皇上兄弟间也颇见和睦……应该没有大哥说的这样严重吧?” 梅振业眼睛一瞪,“糊涂!别的且不说,只说这一样,你也是读过史的,却不见历来参入夺嫡的人是何下场?……”苦口婆心,好歹把梅振兴的兴头打消了几分。 梅振业又去了长春院。老太太一听到梅振业的来意,当场就撂了脸子。一向疼爱的孙女攀上这门亲事她心里不知多兴奋,哪里听得一个不字。 她不敢骂梅振业,就狠狠的骂了童氏一通,“定是你媳妇挑唆的。好好一门亲事却找了这许多理由阻拦,定是她见不得红丫头结了这头一份的亲事……” 和伍氏的想法如出一辙。 看老母如此胡撑蛮缠,梅振业眉头上的川字不由更深了一分。沉声道:“母亲,不论是我还是童氏都是巴望着几个侄女个个结得一门好亲,又何来见不得之说?只是这门亲事牵涉到朝政,利害关系儿子刚刚已经陈说了,还望母亲三思而行。” 老太太黑着脸,“反正以我看是再好不过的亲事。何况红丫头若嫁的好了,以后也能提携几个妹妹不是?” 梅振业眉头皱的更紧了,依他看,这门亲事自是千万个不妥。只是他只是伯父,却也作不得侄女亲事的主。如今老太太和四弟四弟妹全都是一副欣然之态,完全听不进他讲的利害关系,这可怎生是好? 与此同时,梅采红在慎王府和慎王三公子赵炳私会的丑闻也在京城中如火似荼的传播开来。 这样的艳色新闻最是被人们津津乐道,一时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童氏听到下人从外头传来的话,肺都气炸了。这可是要连累梅府所有姑娘的名声。 怒气冲冲的去找伍氏,结果伍氏连脸都没有红一下,振振有词的道:“那赵三公子也不是没有担当的,这不是请了媒人上门来提亲吗?只要红丫头和三公子的亲事一成,那些说闲话的自然就没了。所以大哥大嫂还是别阻拦了,痛痛快快的应承了方是正经。” 完全一点儿羞耻之心都没有。 童氏气的头疼,女孩子家家的名声多重要,真当红丫头顶着这样的名声嫁进慎王府会落的好吗?一个女人身上若落得这样的污点,一辈子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 只是伍氏虽糊涂,这话说的却也在理。事是丑事,可若是红丫头和三公子成了亲,这丑事的也就淡化了下去。 事到如今,这门亲事却是不得不结了。 慎王妃看来是颇想促成这门亲事,请的媒人三天两头的上门,很快就把纳吉之前的前几个步骤走完。 四房众人全都欢欣鼓舞,梅振业和童氏都是淡淡,张氏和往常一样沉默疏离。只有前一个月因着大儿子梅光斌的功课和亲事,和长房开始走的近了的马氏,心思又开始活泛起来,和伍氏又见天的亲热起来。 变化最大的是老太太,自从上次暗地里捞银子的丑事被揭穿后,她就一直称病不出。这次因着梅采红的亲事,整个人顿时活跃了起来。又开始坐镇长春院,重新恢复了一众媳妇孙子孙女的请安。 天刚大亮,童氏就带着采西和采华一起到长春院请安, 长春院东边屋子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一点儿都不觉得冷。 盘腿坐在炕上的老太太身上穿着酱色金银线绣富贵满堂氅衣,脸上红光满面,正拉着梅采红在身边说着话。 童氏,采西和采华就给老太太请了安,老太太许是心情好,难得的给了母女三人一个笑脸。 童氏就和张氏马氏坐到了一处,采西和采华则退到梅采薇和梅采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老太太正搂着梅采红说着体已话,“乖孙女,那慎王府不比别人家,你可要仔细着……”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采西眼波微动,这还没下定呢,老太太已俨然把梅采红当作王府媳妇来教导。 马氏有心奉承,盯着梅采红头上戴着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笑道:“侄女头上戴的这如意钗就是慎王妃给的吧,一看就是贵重之极的物件,拿来三婶看看吧。” 梅采红脸色微红,眼睛中带着几丝自得,伸手拔下钗子递到马氏手上。 马氏就拿着钗子颠来倒去的看,口里啧啧啧的赞个不停,什么从没见过这样好成色的钗子,慎王妃真是看重六侄女,六侄女好福气之类的。 梅采红脸上就带了一丝羞红,老太太一脸喜色,伍氏更是一脸的得色。 童氏张氏面上却都是淡淡,老太太看到免不了又嫌弃了一回这两个儿媳妇的不识趣。 马氏又笑道:“六侄女飞上高枝,以后可忘了提携你二哥八弟几个。” 梅采红早被奉承的忘了形,满口的答应。 又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采西几人,意气风发的道:“不光几位哥哥弟弟,几位妹妹,我也定然不忘。”竟是一派大包大揽的口吻。 梅采蓝因着梅采红这次的事,很是受了一惊,生怕亲事有变。何况就梅采红这个性子,就算嫁进了慎王府,到底是个什么结果也很难说。因而只是淡淡的道:“六姐姐有心了。” 采华性子清冷,根本懒得说话,采西只是笑笑。 梅采红面上的喜色就淡了几分,心中暗暗发狠,以后总有你们求着我的时候。 老太太和伍氏面上都不好看,一时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凝重。 梅采薇眼波微动,向童氏深深行了一礼,柔柔的道:“大伯母,侄女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伯母成全。” 童氏心中一顿,看了一眼留神细听的老太太,道:“你先说来听听吧。” 梅采薇面上露出一丝羞赧,“上次祝先生布置下的功课,侄女这些天一直很努力。只是这些天里又是参加暖炉会,又是这事那事耽搁,虽背出了一部份,两百首却着实难为了些。还请大伯母帮侄女向祝先生求求情。侄女一定会像八姐姐十妹妹和董二姑娘一样用功的。” 话还是那些话,只是因听着的人不同那产生的效果也全然不同。采西看着老太太已经沉下来的脸色,暗暗为童氏担心。老太太向来偏袒梅采红梅采薇两姐妹,这会儿又听着祝先生收下了她和八姐明丽三个,却不收梅采薇,心里不定怎么生气呢。 童氏哪里没看到老太太难看的脸色,为难的道:“这毕竟是你当日和祝先生定下的约定,还是到秀容院再说吧。” 话音才落,就听见“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却是老太太一脚把炕下的脚踏踢开,横眉冷眼的看着童氏,“既是我们府上请来的先生,她凭什么不教六丫头和九丫头。直接让九丫头去秀容院上课就是,还用得着这样麻烦?” 童氏暗叹一口气,“老太太息怒,那祝先生不是一般的先生。她是宫中出来的女官,连太宗皇帝都称她一声先生。这祝先生学问出众,性子也清高,收学生全看眼缘。她若是不愿,就连几个王府都请不去她。这次若不是我娘家大嫂和她有几分交情……” 老太太冷笑一声,不等童氏的话说完就抢白道:“知道你母亲家舅太太有本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三十九章 没趣 ) 老太太如利针般锋利的目光在童氏脸上扫过,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尖刻,“敢情你母亲家舅太太请来的先生,就只教你们长房的姑娘。好一个长嫂,好一个大伯母!” 几个儿媳妇,一屋子的下人,还有小辈们都在,老太太就这样毫不留情的教训起大儿媳妇,一丁点儿脸面都不留。 马氏伍氏脸上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情。 张氏同情的看了一眼童氏,老太太从来就是这样不着调,对家世最好,相公的最出息的长媳从来都是这样,说骂就骂。 采华使劲攥着手中的绣花帕子,采西拳头握的紧紧的,死命忍着才没有开口顶嘴。她们是晚辈,这会儿上去说话只能落个没有规矩的评价,反倒更是童氏的不是。 童氏的脸烧的烫人,她一向最爱面子,被老太太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心中直是羞愤难表。“媳妇怎会有这样的私心?这么多年了,老太太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老太太冷哼一声,“要我相信你没有私心也不难,只要你让那祝先生把你九侄女一并教了。” 童氏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老太太何时讲过道理? 老太太的脸色黑如锅底,紧紧相逼,“怎么,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你都不愿意?” 童氏心中如吞了黄连般苦涩,老太太说的简单,若真是一句话的事,她何至于不答应?关键是祝先生心中自有主意,她就算说十句百句也不顶用。 梅采薇心中暗悔,她不该在老太太面前说出来这事来的。本想着借老太太的势让童氏答应帮她,然后她再在老太太责备童氏的时候,借机帮童氏求情,在童氏面前留下好印象。那样既能答成目的,又在童氏面前卖了好。如今看来老太太的话实在太过了,就算求情童氏的心里也难保没有膈应。 不过这个情却不得不求,扑到老太太面前恳切的道:“祖母不要骂大伯母,实不是大伯母不帮忙。那祝先生不同旁的先生,她来历不同凡响,脾气硬的很,收谁做学生除了她自己愿意,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又向童氏道:“我今儿求大伯母,只是想大伯母帮我说句话,想着那祝先生也许看在大伯母的面上会通融一二。大伯母若是为难,就当侄女没说吧。” 老太太看着心爱的孙女,面色略缓,又责备的看了一眼童氏,“你看看你九侄女多懂事,你就不能在祝先生面前多说说好话?那祝先生也是不识货的,这么好的女孩子却不教……” 童氏眼睑低垂,苦笑一声。 既然梅采薇开口老太太没训斥,那她开口应该也没事吧?采西眼波微动,故意奉承老太太,“祖母,您是这府中第一大,那祝先生不卖我娘的面子,但一定会卖老太太的面子。要我说,不如老太太亲自去秀容院一趟,那祝先生看老太太屈尊降纡,一定没有不应的。” 老太太心中舒坦,她平生有三恨,第一恨自然是老太爷梅远河眼里从来没有她,第二恨的就是为什么梅振业如此有出息,这第三恨就是童氏这个媳妇。童氏出身名门,一言一行莫不优雅仪人,处处都障显着她的粗鄙。所以听到采西说到她比童氏有面子,心里顿时比喝了一杯花蜜还舒坦,就真的起了去秀容院走一趟的兴头。道:“那秀容院却是有些远了。” 采西已是有些模住了老太太的脉搏,连忙道:“虽是有些远,但却不必祖母走一步路。这府中的暖轿都是现成的,祖母只管坐在暖轿里头,没一会儿就到了。”又故意道:“那祝先生清高孤傲,虽有母亲百般嘱咐,对孙女却一直百般挑剔。老太太这一去啊,那祝先生的气焰说不得就要收起来了。” 老太太心中冷笑,谁耐烦给你撑腰。命伍氏,“快去命人准备暖轿吧。” 伍氏也以为祝先生不收自己女儿,是童氏不愿帮忙。自然是愿意老太太去走一趟,也好打一打童氏的脸,忙应了下来。 梅采薇却是有些知道祝先生的性子,忙劝道:“天气冷,祖母年纪大了,没得出门受了寒气,还是别去了吧。” 老太太面色微沉,她一向爱俏,却是最听不得别人说她老。 采西睁大眼睛,“九姐姐些言差矣,祖母哪里老了?我看祖母头发乌黑,面皮比我们还白净,一点儿也不老。”接着道:“九姐姐难道不想拜入祝先生门下吗?那**也看到了,我娘的话那祝先生根本理也不理,看来非要老太太出面才管用呢。” 老太太去秀容院走一趟的心思就更坚决了。 梅采薇心中懊恼,她怎不知老太太最听不得人说她老,只是一时心急却是忘了。如今看老太太兴头冲冲的,却是劝不下来了,只得住了口。 伍氏进来道:“老太太,软轿准备好了。” 春兰春寿两个就扶着老太太往外头走去,又扶着老太太进了暖轿。 除了张氏和梅采蓝寻了个借口先回了万芳院,屋子里其他人全都跟在了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秀容院走去。 约模一柱香功夫,一行人就到了秀容院。 采西透过大门,看着院子里头那露出的半竿青竹,伸出食指中指悄悄比了一个手势,刚愎自用老太太对上高傲冷艳女先生,这下有好戏看了。 一直到进入秀容院西梢间,老太太一直是沉着脸,端着架子。 祝语默最喜清静,看见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来心中已是不虞。不过到底念着老太太年纪大,还是客气的打了招呼,“老太太。” 老太太淡淡点了点头,矜持的等着祝语默同她搭话。 偏偏祝语默性子孤傲,根本懒得说客气话。连太宗皇帝对她都多有礼遇,她又哪里看得上老太太。 丫头端上了茶,给众人一一奉上。祝语默素手轻扬,淡淡的道:“请茶。”多一个字也不肯说。 老太太心中憋气,哪里喝得下茶,这个祝先生架子也太大了。就有些坐不住了,主动开口道:“祝先生,我这个九孙女懂事乖巧,还请祝先生把她连同八丫头十丫头一并教导了吧。”她本气势汹汹,无奈祝先生气场强大,无意识的就客气了起来。 祝语默并不应允,只是道:“老太太稍候。” 看向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梅采薇,淡淡的道:“那几本诗集读的如何,该背的诗可背下了?” 梅采薇眼睛闪了闪,为难的道:“祝先生上次布置下的功课,我这些天一直很用心。只是这些天里又是参加暖炉会,又是这事那事耽搁,虽背出了一部份,却是不足两百首。” 祝语默眼里露出一丝讥讽,直接干脆的道:“人贵而有信,当日我已说的很明白。若是你全都做到了我的要求,我自会二话不说收下你。如今可是你自己没做到,那么很抱歉,九姑娘还是请回吧。” 梅采薇脸色臊红,辩解道:“关键是这些天家中事多,真正空下来的时间只有七八天……不然我一定能做到。” 祝语默冷笑一声,“难道十姑娘的十五天就天天都一桩事都没有?别人能做到,你做不到,就休要再寻借口。” 她竟不如这个贱丫头!!! 梅采薇羞愤欲滴,用力咬着嘴唇,心里已把采西恨入骨髓。 采西看着梅采薇投过来蕴含着深刻怨恨的目光,硬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坏了,梅采薇本就和她不对盘,这下更是恨死她了。 划不来,她本想着借祝先生的势挡下老太太的为难,没想到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不过也无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恨就恨吧,谁又怕谁? 看女儿难堪,伍氏哪里坐得住,阴阳怪气的道:“没听说哪家请的先生,还要挑着教学生。这人啊,无论是做什么,最紧要是一个守本份。” 祝语默眉毛也不抬,“那四太太现在见到了。” 伍氏顿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脸如寒霜,在她心中,梅采薇可是比采西不只强多少倍。心里认定祝先生只认长房的两个丫头,故意难为梅采薇,没准都是童氏教唆的呢。又是恨祝先生不给孙女脸面,又是恨童氏,生硬的道:“十丫头若是能做到的事,九丫头断没有可能做不到。祝先生也太偏心了吧。” 采西暗暗撇了撇嘴,最偏心的人却反倒说别人偏心。 五六十岁的人了,说话竟这样没谱。祝语默心中不屑,淡淡道:“我只认事实。” 老太太连忙给童氏使眼色。 童氏只得道:“还请祝先生通融一二,我这个侄女向来聪慧……” 祝语默沉下脸,“当日我是如何同大太太说的?大太太若是老是这样烦我,我立时就走!” 童氏生怕她连两个女儿都不教,顿时就不敢再说。 老太太的眼刀子一个接一个的往童氏身上扎。 祝语默眼波一闪,轻轻端起茶杯。 伺候她的丫头灵芝见状高声道:“送客!” 老太太面色紫涨,一拂袖子,“告辞!” “老太太,媳妇扶着你。”马氏一双细眼直闪,上去扶着老太太一起出了门。 采西暗赞,祝先生威武!这才是真彪悍啊,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难缠的老太太。 童氏眼神复杂,又是痛快又是担心老太太恨上采西。她是知道老太太那个人的,却是会迁怒了。就不禁担心的看了一眼采西。 采西收到她的眼神,轻轻眨了眨眼,身子往童氏身边靠近了一些。 伍氏狠狠瞪了童氏采西一眼,也一拂袖子跟着走了。 梅采薇恨恨的看向和童氏站在一起的采西,当眼角的余光从采西脸上转到童氏脸上时,心中忽然一惊,怎么原来没发现这个梅采西和童氏竟长的这样相像?又想到珍儿说的关于采西来历的那些话,心中一时惊疑不定。这个梅采西和六弟弟同年同月同日生,童氏对她那样好,又是童氏亲自去接的。一个念头石破天惊般冒出,她会不会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四十章 冬至 ) 童氏的担心没有错,老太太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果然看采西极度不顺眼,逮着机会就开骂,从一句到十句,视当时情况而定。 不过采西滑溜的很,要是被骂就乖乖听着,既不顶嘴也不反驳,反正左耳右耳出,挨顿骂也少不了一块肉。 几次下来老太太也无法,索性无视采西。采西倒落得清静,每天请安就是点个卯。 除此之外,整个十月都很太平。万芳院里妾室争宠的戏码从未消停过,不过却都被张氏很好的控制在了万芳院内。马氏不是往清明院跑就是往荣禄院跑,仿佛一边也不想放过,伍氏见人就是笑,一心帮女儿准备多多的嫁妆。梅采红和梅采蓝都闷在房间里绣嫁妆。梅采薇就好像忘了那天在秀容院的难堪,见了采西,甚至比往常更亲热,一口一个十妹妹。 见了童氏也是满口的大伯母,一点儿也无怨尤之色,连童氏都赞她大度温厚。 采西不以为然,这哪里是大度温厚,分明是虚伪深沉。梅采薇虽隐藏的很好,她却能感到对方每次看她的目光里头都隐藏着深深的恨意。 很快就到了十一月冬至节。 冬至在大盛朝是极为重要的一个节日,有过小年之称。每年冬至节,朝中会放三天假,皇上要祭天,普通人家要祭祖。 还要穿新衣,办家宴,吃饺子。 梅光照梅光越上的太学放了假,府里祝先生也放了采西几人的假,这叫一直被严格要求的采西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当天是个阴天,天上云层厚重,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落下一场大雪。 一大早,绿嫣就帮采西穿上崭新的湖水绿贡缎袄裙,等装扮停当,又在外头系上一件赤狐皮银白色湖绸里的斗蓬。 采西再在手上捧着一个红铜缕空八角手炉,就到倚绿轩邀了梅采华一道往清明院走去。 梅振业童氏也早就收拾妥当,等采西采华梅光照梅光越一到,就带着儿子女儿一同往长春院行去。 冬至祭祖是第一等的大事,等四房的人都到齐,就在老太太的带领下往处于府中正中的祠堂行去。 祠堂规模虽不算很大,但却自有一种庄严肃穆的厚重感。 一看到祠堂那五扇黑油油的大门,老太太,梅振业的面色都不约而同的肃穆起来,堪堪在祠堂门口停了下来。 余下众人就在大门两侧的一对抱鼓石前分停下。几个长辈在前,小辈中以老大梅光辉老2梅光斌老三梅光照带头,男左女右,分两排站好,都是一脸的肃穆。 梅振业作为长房长子,亲自上去打开祠堂大门。他的动作缓慢而慎重,仿佛透着一种奇异的神圣感。 采西越过人群往敞开的大门往里看去,隐约能看见里头条案上乌黑的牌位。 天气寒冷,只站了一会儿,那脚就冷的跟冰块似的。别人都还罢了,梅采红却有些不耐烦起来,又是跺脚又是呵手。 梅采华就不赞同的瞪了她一眼,小声道:“六姐姐,还是先忍着些吧,这祭祀祖先可容不得一丝不庄重。” 梅采红看着站的整整齐齐的众人,就有些不自在,偏偏梅采华说的在理,她想辩驳也无从辩起。眼睛扫到站在最后的采西,顿时就找到了攻击点,小声嘟囔了起来,“论对祖先不尊重,数老十不尊重吧。她跟我们姓梅的可是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这祭祖祭的是我们老梅府的祖先,她凭什么能来?” 梅采华面色微沉,道:“十妹妹跟我们一样也姓梅,祖母父亲都答应把她的名字写在族谱上,那她就和我们一样,是最正宗的梅家人,如何不能来?” 梅采薇心中冷笑,还写上族谱呢,未必能成吧。 梅采红撇了撇嘴,“这不是还没写吗?一天没写她就一天不是我们正经的梅家人。” 梅采薇眼波微动,姐姐总算说了一回聪明话。 梅采华面色更冷,“这是长辈们定好的事情,六姐若是有意见,自可去向老太太和我父亲说去。” 梅采红撇了撇嘴,还待再说,梅振业已听到这边的动静,回过头来,严厉的看过来,“肃静。” 他是长房长子,一家之主,说的话代表着绝对的权威。虽只短短两个字,却透着不容人违背的威严。 一时众人全都噤若寒蝉,连眼光都不敢乱瞄一下。 老太太在前,梅振业紧跟在后,一行人鱼贯而入祠堂。 焚香,跪拜,祈愿,整个祭祖过程庄严而肃穆,就连采西这个从没有家族观念的人对梅氏一族都有了一丝认同感。心中暗感,莫怪古代每年都要进行祭祖,这种行为的确会让人对家族产生强烈的归宿感。 除了祭祖,冬至节还有两大习俗,就是“履长”和“隆师”。所谓履长,就是指晚辈礼拜尊长,要向长辈献履献袜。 祭祖完毕,女眷们就簇拥着老太太进了长春院。 长房为先,童氏带着采华,采西各自把做好的绣花鞋献给老太太。 老太太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抬了抬手。春兰上去把鞋子收了下来。 张氏,梅采蓝,马氏,伍氏,梅采红,梅采薇也先后把自己做的鞋袜献了上来。 老太太对二房三房几人呈的鞋袜都只是淡淡,独在四房几人呈上鞋袜的时候,面上多了几分喜色。单拿出梅采薇做的鞋子仔细看了起来,赞道:“九丫头的活计又有长进了。” 又随手拿起采西做的鞋子看了起来,粗粗看了两眼,就问道:“这是十丫头做的鞋吧?” 虽知道老太太是明知故问,采西却不得不答,“是的。” 老太太眉头皱了皱,趁机说了一大通,“你这活计也太粗糙了些。女儿家家的,一手女红是顶顶重要的。任你识多少字,读多少书,都顶不上一手好女红……”又指着梅采薇做的鞋子,“你看看你九姐姐做的鞋子多好,再看看你的,那一针针的怕不有半寸长。以后啊,你也要在女红上头多用点心,多向你九姐姐学一学。” 屋子里的全都心知肚明,老太太这是为梅采薇找场子了。 伍氏心中得意,梅采红面露喜色,梅采薇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极乐见其成的。 童氏见老太太挑采西的刺,比听到老太太骂自己还难受。 梅采薇的绣活的确很不错,她绣的是五福捧寿,针脚细腻匀称。 采西绣的是松鹤延年,配色做工其实都不差什么,只是针脚略有些大而已。偏到了老太太嘴里却有着天上地下的差别。 采西心中暗暗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以后再也不亲手给老太太做东西。反正做了人家也不稀罕。面上却一点恼色也不带,从善如流的道:“祖母说的是,九姐姐的绣工的确好。” 老太太心中顿时有些堵的慌,就是这样,无论说什么这臭丫头都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硬邦邦的道:“莫要光嘴上说的好听,手上也要多练练才是。” “是。”采西低眉顺眼的应着。 老太太心中就平白多了两分气,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除了四房的人,其它的人就全散了。 童氏心中怜惜女儿,回到清明院后就出言宽慰采西,“老太太要求一向严格,你莫要往心里去。依娘看,你的女红虽比不上你几个姐姐,却也不差多少了。毕竟你学的时日尚短,只要以后多练练,那差的些许应该很快就能赶上了。” 采西狡黠一笑,“娘,我不在意的。老太太不喜欢我做的鞋,我以后少做就是。”上来巴住童氏的手,“我只给娘做,给爹做。” 童氏心中无一处不妥贴,眉毛眼睛全是笑。 梅采华看着采西和童氏的亲昵,眼眸低垂,刚好遮住眼睛里的一丝羡慕和落寞。 采西让绿嫣把自己早就给梅振业和童氏做好的鞋拿了出来,蓝绸面绣步步高升的是梅振业的,檀色绸面绣黄色折枝梅花的是童氏的,“娘,这是女儿给爹和你做的鞋。” 童氏眉眼上翘,细细的看了起来。 采西又笑着推了推梅采华,“姐姐不是也给爹和娘做了鞋吗?还不快拿出来。” 梅采华就命秋诗把两双鞋子呈了上来,给梅振业的是石青云纹厚底鞋,童氏的是缠枝宝相花的绣鞋。 童氏看了这双看那双,心里说不出有多欣慰欢喜,“都是好孩子。” 出了清明院,采西和采华又一同去了秀容院给祝先生行了礼。 祭祖,履长和隆师全都进行完毕,就开起了家宴。 家宴摆在长春院的花厅里头。 众人按位而坐,有梅振业坐镇,一顿饭吃的再规矩不过。大家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吃了些东西便散了。 长房二房三房先都散了,因老太太叫着累,连一向最爱腻在长春院的梅采红和梅采薇两姐妹都没有留下来。 梅光越自从上次和采西和好后,跟采西的关系仿佛更亲近了几分,离开的时候也有意挨着采西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梅采薇看到这一幕,心中的嫉妒如毒蛇一样吐着狰狞的信子。 “九妹妹,你在看什么?快走吧!”梅采红不解的看了梅采薇一眼,催道。 梅采薇勉强牵了牵嘴角,“姐姐先走吧,我刚刚吃的有些撑,想在园子里头走走消消食。” 梅采红就没有勉强,自顾自地先走了。 梅采薇抱着黄铜缕空小手炉,带着雪琴和雪婵,缓缓沿着青石小道往前头走去。 雪琴一向灵透,敏感的感觉到自家姑娘心情不佳,哪里敢开口。而雪婵如今却是有些怕梅采薇了,也不敢开口。 主仆三人一路沉默着往园子里走去。 待走到一个主道和穿堂的交岔口里,忽然听见路旁的一丛常绿灌木后头传来一个愤怒的女声,“滚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 第四十一章 送鹿 ) 一个身穿羊皮褂子的男人正和一个身穿灰鼠褙子,绿裙子的丫头拉扯着。 今儿冬至,府里也赏了下人们宴席,没想到这人喝醉了竟在这里调戏丫头。 梅采薇的眉头下意识的皱紧。 待看清那男人的面容时,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嫌恶。 这男人赫然是外院的二管事陈大利。 此时他面色通红,眼神焕散,整个身子仿佛站也站不稳,正色迷迷的伸手去往那绿裙丫头脸上模。 早就听说这陈大利,行为不检点,没想到半点儿也不假。也不知道老太太为何会器重这么一个人? 那丫头脸上羞恼,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往陈大利手上扎。“拿开你的脏手!” 陈大利吃痛,猛地缩回手,重重吹了一口手上伤处。谗着脸笑道:“够辣,大爷喜欢!”索性伸出两只手来扯那丫头的手臂。 那丫头虽泼辣,力气却到底差些,左挡右挡,很快就相形见绌。 梅采薇看着不像,重重的咳了一声。 陈大利一惊,手下的动作就停了下来。待看到是梅采薇时,脸上顿时露出羞臊之色,酒都醒了两分,讪讪的道:“是九姑娘啊。”语气里透着一丝说不出的亲切。 梅采薇皱紧眉头,淡淡道:“这是怎么回事?” 绿裙丫头忙上来行礼,羞愤的道:“这人借酒装疯,多谢九姑娘救了奴婢。”捂着脸一溜烟跑了。 梅采薇看着绿裙丫头的背影,微微的眯了眯眼睛,怎么觉得这丫头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陈大利忙辩解道:“九姑娘,这是误会。小人……我多喝了两杯黄汤,一时昏了头……” 梅采薇并不是真的要主持正义,这陈大利在老太太面前颇有脸面,自不能轻易得罪。淡淡道:“既是误会就罢了。陈管事快去醒醒酒吧。” 陈大利如蒙大赦,灰溜溜的走了。 梅采薇紧皱眉头,若有所思的问道:“那丫头是哪个院的?你们可识得?” 雪婵摇了摇头,雪琴眼睛闪了闪,“奴婢倒是认得这个丫头,应该是青梅居的春碧。” 梅采薇心中一动,她也想起来了,这个春碧是丫头里头一个特殊的所在,据说她嫁过人,后来夫君因病去世,就成了寡妇。在青梅居里又像是丫头又像是媳妇子,当初她还和伍氏议论过这个春碧。 果然是个美人儿。梅采薇眼波闪了又闪,据说陈大利不爱年轻小姑娘,尤爱**。他既看上这春碧,何不……帮上他一把呢。 这丫头出了事,主子的名声又会好到哪里去? 心中一时说不出的妥贴,连步履都轻快了许多。掉了个头往芳菲院走去,“回去吧。” 雪婵追着问:“姑娘,不去园子了。” 梅采薇轻快的道:“不去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成。 春碧一路小跑着回到青梅居,一直看到青梅居的大门方慢慢放缓脚步。 虽没有让那恶心的人占到便宜,却到底不名誉,没得让姑娘和绿嫣小麦发现了端倪。 想到陈大利老色鬼那色迷迷的目光,就觉得心里一阵翻滚,一行热泪悄悄从脸颊滑落。可是有什么法子?那老色鬼是府中的二管事,在老太太面前极有体面。 老太太本身就不喜欢姑娘,又哪里会真心为姑娘作主。 就算把这事告诉姑娘,除了给姑娘添了麻烦外,姑娘也没有法子,倒还不如不说的好。 以后多避着那老色鬼就是。这样想着,就悄悄拭了泪,轻悄悄的进了院子。 东梢间里,采西手提中号湖笔,俯身站在临窗的大书案前写大字。她对作诗不感兴趣,对写字倒是颇有兴致。小麦不在,只有绿嫣站在一旁磨墨伺候着,倒是都没有注意到春碧的动静。 春碧暗暗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住的小屋。 模了模头上,虽是大冷天,身上头上却都出了一层薄汗。 胡乱拿帕子擦了擦,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又把头发重新挽了个髻,方到东梢间里去伺候。 绿嫣抬头见到春碧身上的浅杏色衣裳,狐疑的问道:“春碧姐姐怎么换了一身衣裳?” 春碧轻描淡写的道:“回来的时候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外头的衣裳弄脏了,我就重新换了一身。” 采西闻言抬头,“没摔伤吧?” 春碧心中一暖,摇了摇头,“没事,衣裳穿的厚。” 绿嫣打量着春碧微红的眼眶若有所思,这摔着了换衣裳,也没道理把头发也重新梳了吧?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小麦挟着一身冷风飞快的从外头窜了进来。 离门口最近的春碧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小麦脸上冻的乌青,一进了屋子就使劲跺脚,又凑到火盆前烤着双手。口里直叫,“冻死了!” 绿嫣挑了挑眉,“大冷的天谁叫你不呆在屋里,却四处瞎跑?活该冻着。”嘴里虽说着活该,却拿着火钳往炭盆里多加了两块银丝炭。 小麦嘿嘿笑着,使劲搓了搓手,屋子里暖和,很快把身上的寒气驱走。大眼睛眨了眨,压低声音很是神秘的道:“你们猜猜府里刚发生了什么事?” 春碧身子一震,眼神飘忽,却有些不敢问。 绿嫣瞅了一眼小麦,知道她最爱卖关子引人来问,索性直接道:“我们不猜。还不快说。” 小麦兴致不减,连比带划的道:“定王世子使人送来好大一头鹿,怕不有上百斤呢。紧跟着,甘小将军也使人送来一头肥羊。游五家的说那羊可肥呢,切的薄薄的打边炉是最滋补不过的了。还有那鹿,用葱姜之类的大料红烧,一定很香……“ 说着情不自禁的吞了一口口水。 采西想到红楼梦里芦雪庵里赏雪吃鹿肉的那一回,随口道:“下雪的时候,架个炉子,把那鹿肉拿来烤,又风雅又有趣。”心里却在想,冬至节礼前两日已送过了,赵炎和甘棠怎么这会儿又送了东西过来?心里头不由想起上次在丰乐楼吃完饭后,赵炎和甘棠知道她偷偷付了帐后,那又似有些尴尬又似有些难堪的大黑脸。 春碧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疑惑。赵世子甘小将军送这礼不会是因着姑娘吧? 绿嫣也似若有所思,独小麦一无所觉,兴高采烈的道:“姑娘的法子好,又可以吃肉又可以赏雪。” 又眼巴巴的望着外头,巴不得立时下了一场大雪才好。 绿嫣推了推小麦,“除了这,你还没有听见别的?赵世子和甘小将军派来的人可有说因着什么送来这些,还有太太怎么说?” 小麦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太太好像说赵世子他们送的是冬至节的节礼。” 采西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为着什么,母亲既把东西归入节礼里头,就谁也挑不出什么理。 清明院里的童氏心头却没有这样放松,她正拿着一张贴子,怔怔的出着神。 这贴子是和赵炎送的鹿一起送来的,贴子上头写着“谨以一鹿,聊作饭资”。而甘小将军虽没有写贴子,来的人嘴里的意思却也隐隐透着东西是特意送给府中十姑娘的。 这一饭是什么意思?在船上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赵炎和甘棠好像都对小女儿有些不同。 当母亲的想的总是多些,直接从这一鹿一羊想到男女之情上头。 心不由有些热起来,赵炎和甘棠都是人中之龙,都是每个母亲梦想中的佳婿。女儿若是能得这样一门好亲,真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女儿这身份……想到这里又是一阵黯然。 第二天采西来请安时就旁敲侧击的问采西这里头的缘故。 倒是采西态度又坦然又大方,“就是上次重阳节的时候遇上的。二哥关扑被人所骗,后来不是全靠甘小将军解的围吗。二哥和我就请了甘小将军在丰乐楼吃顿饭,至于赵世子,则是刚巧碰上的。” 童氏仔细看女儿神情,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也就把这事放下了。毕竟小女儿还小,如今第一等重要的却是大儿子和大女儿的亲事。 冬至第三天,董明丽从家中回来,神秘兮兮拉着采西道:“我还带了礼物给你呢。” 采西眼睛一亮,“是什么?” 董明丽把藏在背后的卷轴拿到了前面,“给你。” 采西好奇的展开,却是一副未着色的九九消寒图。赞道:“这是明丽你画的呀,画的真好。这枝干奇崛而不枯瘠,梅花清雅而生动……” 童明丽挤眉弄眼的道:“这可不是我画的,是孟解元的手迹哦。” 采西恨不得把刚刚夸赞的话全都收回去。 上次因着那一摔被人好一阵编排,以至于采西对那孟子美真是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把画推到一旁,“那小白脸的画,你送我作什么?我才不要。” 董明丽小声道:“那孟子美虽挺小白脸的,但长的倒也人模狗样的,你真一点儿想法也没有?” 采西眉头微皱,没想到上次那流言影响这么大,连董明丽都以为她对孟子美有意思了。郑重的道:“我除了对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白有没有敷粉有那么一点儿好奇以外,其他一丝一毫想法也没有。” 董明丽看她神态语气无一丝作伪,却是信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是我自作主张了。”她还想着帮一帮采西呢。 采华眼波微动,拿着那副画仔细看了起来,赞道:“孟解元画的消寒图真是好,这上头的九朵梅花看着竟一般无二。” 竟是极喜欢的样子。 董明丽心中一动,含笑道:“采华姐要是喜欢,那就送给你了。” 梅采华轻轻摩挲着画卷一角,“那我就偏得了明丽妹妹的好东西了。” 董明丽摆了摆手,“他的画呀字呀我那里多的是,采华姐尽管拿去。” 她这话一点儿也不假,孟子美是她父亲董明其的学生,他的墨宝董府可不是应有尽有。 采西看着采华小心翼翼的把画卷起来,上次听见梅采华吟孟子美的菊花诗时浮现的感觉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姐姐性子一向清冷孤傲,今儿竟会婉转的向董明丽求这副画。这本身就说明很多问题。 两人一个才子一个才女,倒也配得。只是,这世上的事哪里能尽如人意。 采西看着采华郑重的握着那画卷的姿势,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