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神剑》 第一章 镖局陷阱 今天是正月十四,癸亥日。 明天就是正月十五,甲子日。 到了明天,李乐来到这个世上就已整整十五年了。 现在他静静地坐在家里,等这一天到来。 房间里的设置非常考究,任谁都能一眼看出这是非常有钱的一户人家。 李乐家里的确不穷,而且是非常的不穷。 他父亲居然是当朝一等公、兵部尚书李长淳,他母亲居然是当朝天子的妹妹。 这么一个家又怎会穷呢? 但李乐却希望自己是一个穷人家里的孩子。因为那样至少可以不用受严厉的家教。 他母亲的那一套家教来自于宫中,非常严格,使李乐感到自己这十五年简直就像生活在监狱中的犯人,只不过这“监狱”很富有罢了。 李乐需要的是自由,而不是富有。 他认为一个人活着,本就是为了自由,自由自在地活着,不需要任何的干涉。 可他的美好愿望直到今天也没有实现。 他决定明天一定要实现。 一个年轻的少年人站在李乐身后。 他的个子并不很高,但绝不矮,长的也不好看,但也绝不难受看。 他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别的人不叫“叶纷飞”,而他却偏偏不叫别的名字,反而叫叶纷飞。 叶纷飞正笑眯眯地看着李乐,仿佛已看到他的心思,并决定帮他这一次。 叶纷飞在李乐身边已有五年,在这五年中,他知道只有每年的正月十五元宵节,李东才能走出尚书府,到城里痛痛快快地玩一番。 这里是京城,每天都有许多从四面八方来到这里,他们也绝不是来朝拜当朝皇上的,而是来经商、游玩的。 京城里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可李乐去过的地方却不多。 叶纷飞道:“小爵爷,你今年还想去看灯吗?” 李乐已看了十四年的花灯,鬼才想再去看那玩艺儿!” 他回头看看叶纷飞,翻起眼道:“是不是再要和你说第一百遍,不要叫我小爵爷?” 叶纷飞道:“今天还没到正月十五,而且也没有出爵爷府,所以叫你小爵爷并没错。” 李乐又垂下头,道:“明天不去看灯!” 叶纷飞道:“那我们就去长安大街最西边的大酒缸胡同。” “为什么要去那里?”李乐问道。 叶纷飞笑了笑,神神秘秘地道:“那里的酒可以说是京城里最不好喝的酒,但那里喝酒的气氛,却是京城里最热闹的。” 李乐明白这个道理,往往酒越差的酒馆,反而越有热闹看,他最喜欢这样的地方了。 但李乐却偏偏道:“我不去!” 叶纷飞不懂李乐今天怎么变了性情,在往常他一定会跳着要去的。 李乐这时又道:“我明天只想在家看看书!” 叶纷飞如看见一只公鸡下了一个蛋一般,惊异地看着李乐。 春秋时代的孔夫子不但是华夏民族最古老的“老人家”,而且也是最古老的教育家,他的那套教学方法一直沿传到今天。 相传孔子有门下弟子三千,成名的就有七十二人。他教育弟子习“六艺”。 六艺是礼、书、乐、御、射、数。 李乐就是按部就班,极正规地学习这六艺的。 当然他学习得最好的自然是“射”。 他曾问过他父亲李长淳,他们家的家谱,他得到的回答是他们李家是汉朝飞将军李广的后代。 李乐因此高兴得三天没睡好觉。 那—年他五岁。 此后李乐就以飞将军李广的第七十二代后裔身份自居,苦练箭法。 他甚至还在家中的书库中找到一部号称他老祖宗“飞将军”李广写的书。 那部书至今还由他保管,别人连看一眼都不可以。 练了十年箭以后,他自称“天下第一箭”,他一定要这么说,别人也拿他没一点法子。 天下第一箭、小将军李乐,在尚书府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一个也没有。 天下最疼儿子的自然是母亲,但李夫人却从来不偏护自己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儿子——李乐。 天下最盼望儿子快些长大、成熟的自然是父亲,所以李长淳常常以自己的儿子很懂事而骄傲。 李长淳在边关十三年,立下了赫赫战功,也搏出了天下威名。 现在他不但有很满意的官职,而且还有一个非常辛福的家庭。 李长淳有四个女儿,但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儿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为了证明儿子已经长大,李长淳决定给李乐找一门亲家。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李夫人。 李夫人非常赞同。 令天下所有的母亲最高兴的事中之下,就是见到自己的儿媳妇。 他们为这件事己整整操办了两个多月。 李乐自然不知道这件事,但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他被李夫人的贴身丫鬟——香菊叫到了夫人房间。 房间中摆设非常朴实。除了一般家俱外,能坐的只有两张椅子,而且上面巳分别坐着这一家的主人李长淳和李夫人,李乐只好垂着双手站着。 李夫人一脸慈爱地道:“乐儿,到了明天你就十五岁了。” 李乐当然知道,他每天都盼着这一天,困为只有这一天,他才可以和叶纷飞到城里去看花灯,平常只能在府中学习,学习,再学习。 他笑着道:“一个人到了十五岁,是不是已算是大人了?” “当然算!” 说这句话的是李长淳。 李乐更高兴了。连老爷子都开了口,看来自己真的算长大了。 李长淳又道:“你的功课怎么样了?” 一问到这个问题,李乐的头就大了一圈,但还是要回答,而且是认认真真地回答。 他大声地道:“孩儿的功课学得很好,早已超过预计效果。” 李长淳冷哼一声,道:“恐怕只有你的箭术超过了预计效果吧?” 李乐睁大眼睛,自信地道:“是啊!孩儿说的就是这门功课1” 李长淳苦笑。看看夫人,道:“看你的好儿子!” 李夫人道:“儿子是我们俩人的,教育他,你也应有一份责任。” “是碉!”李乐接道,“我就随父亲,长大带兵到边关打仗。” “不行!”李长淳几乎是吼出来韵,道,“小孩子家,懂什么?” 战场上的危险绝不是李乐这样岁数的少年人能了解的。天底下几乎每个人在少年时都曾梦想过自己当上率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但能上战场的却不太多,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就更不多,能活着回来而且当上大将军的,这世上就设有几个了。 李长淳深深懂得这其中的道理。 李乐嗜着嘴道:“刚才父亲还说孩儿已经长大了呢!” 李长淳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李夫人急忙打圆场,换了个话题道:“乐儿,你要知道,朝有六官,书有六经,人也应该有六艺,你不能马马虎虎地过日子。” 李乐道:“母亲,孩儿是很认真学习的。” 李夫人道:“那为什么东郭先生说你一直都没有长进,一天到晚只知道玩耍。” 东郭先生是李乐的老师,是个严格而木愚的老头。 李乐一本正经地道:东郭先生是说孩儿谦虚。” 李长淳一听,差点没把刚喝进嘴的一口茶喷出来。 李夫人叹息一声道:“真希望如你所说。” 李乐道:“母亲如果不信可以考考孩儿。” “哦?”李长淳感到李乐今天和往常不大一样,居然这么有信心。 但还没等他开口,李乐已接着道:“朝有六官:吏部天官大冢、户部地官大司徒、礼部、春官大宗伯、兵部夏官大司马、刑部秋官大司寇、工部冬官大司空。六官即六卿也。 天子垂拱于上,六卿分职于下;纪纲法度,周密分别,事无不治,政无不理,而天下平矣。” “好了好了,我已知道了。”李长淳道,“这是周礼的一段,你好像在七岁时就会背了。” “孩儿自然还会背其他的经书。”李乐道。 他想了一下,然后背着手,昂着头,极熟练地大声背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 李长淳在冷笑,打断他的背诵,道:“你这背的算是哪一家经书?” 李乐理直气壮地接道:“是三字经!” 李长淳气得直翻眼,道:“十五岁了,还在背三字经,你可真有出息!” 李乐却是一脸骄傲的表情,仿佛感到自己真有出息一般,道:“三字经是‘经’,四书五经也是‘经’,同都是‘经’,又何必厚此薄彼呢?对人、对事都要公平!这一点也正是孩儿要向古人学的‘贤德’。” 李长淳一时语塞。 李夫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老人们说的话一点也不错。”! “他们说什么来着?”李长淳问道。 李夫人道:“老人们常说,一个男人只有成了家,才叫真正长大成熟。现在看来第一个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很有学问的老先生。” 李长淳笑了笑,道:“现在看来我也是个很有先见之明的人。” 他指的是为李乐找亲家的事。 李夫人点头道:“但咱们乐儿毕竟还是个小孩,所以还是给他找一个岁数大一些的女孩家,那样不但可以照顾他,而且也可以帮助他。” 李长淳道:“好!我决定找柳员外的三女儿!” “可以,完全可以。”李夫人赞同地道;“柳中绪的三女儿柳如眉,今天刚好十八,正值豆寇年华,而且听说长得也很不错,知书达理,是一个好女孩。” 李长淳道:“柳中绪这个是非常明理的人,他的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 李夫人—直微笑看着李乐。 她很满意柳如眉这个女孩,同时也为自己的儿子高兴,为自己高兴,欢悦的心情不禁颜于色。 但李乐却是一头雾水,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 最后李长淳道:“既然已经决定,我们明天就到柳家提亲。” “也好,选日不如撞日。”李夫人道,“再说明天也是个好日子,元宵节,普天同庆,又是咱们乐儿的生日,明天就把这门亲事定下。” 李长淳点头道:“一切就由夫人决定吧。” 李夫人仿佛早巳准备好了,大声道:“香菊,叫王媒婆过来。” 香菊在门外应了一声。 到这时李乐才完完全全明白过来,吃惊地愣在当场。他还没有来得及把“还我自由”的话对他的父母说出来,就又要进入另一个管制之中。 柳中绪柳员外,他的三女儿柳如眉,居然比他大三岁,但从今天起,她就将是他李乐的准夫人。 李乐的头开始发昏,双眼开始发花。 他只知道王媒婆和他们说了许多话,但说的是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王媒婆走了,然后李乐也告辞了父母,离开了房间,在走出门口时,他看见香菊的笑容怪怪的——、 李乐觉得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很丢人的事。 叶纷飞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让李乐用这种眼神死盯着自己看。 李乐的眼光中一会儿充满着向往,一会儿又是悲伤;接着就是相信,然后又是不信。 叶纷飞小心翼翼地道:“小爵爷,你没事吧?” 李乐忽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只不过忽然觉得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 叶纷飞懂得他的想法,道:“府中的确已没什么玩的了,但明天就是每年的元宵节,我们就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天了。” 李乐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只有一天?你不感到太少了吗?” 叶纷飞笑道:“我认为每天有一天能痛痛快快地玩一场,总比一年之中连一天也没有要好得多。” “你太容易满足了。”李乐对叶纷飞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一点。 他又道:“如果一个人能每天都痛痛快快地玩,你认为他是不是活得和神仙一样?” “我不这样认为。”叶纷飞道,“我认为每天能做些什么事,要比每天无事可做更令自己满意。” 李乐不同意,道:“难道‘玩’就不是在做事吗?” “可是一个人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叶纷飞道,“总不能吃喝玩乐一辈子,是不是?” 李乐道;“无论做什么有意义的事,反正不能被人逼着去做。” 叶纷飞明白了,一定是老爷和夫人给李乐出了什么难题,所以他一脸不高兴。 李乐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中,喃喃地自语道:“幸好本少爷早巳做好准备,这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叫做挣开金锁走蛟龙……” “你在讲什么?”叶纷飞只听到他在轻声自语,于是道,“还在想明天到什么地方去玩啊?” 李乐在心里冷笑,但脸上却平静地道:“明天的事就留到明天去解决吧,现在我们来商讨一件事。” “什么事?”叶纷飞问道。 李乐道:“你说是到边关打仗好玩,还是到江湖上当侠客好玩?” “当然是江湖上好玩!”叶纷飞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就道,“在江湖上就是不当什么侠客,也比在军营中好玩。” 他曾跟在李长淳身边,在边关军营中住了七八年,是李长淳身边的掌旗童子,他对军营中的严律肃杀气氛再了解不过了,所以他说江湖上好玩。虽然江湖上也充满了危险,但也充满着乐趣。 李乐道:“江湖上的人是不是也用箭?” 叶纷飞把“箭”听成了“剑”,于是大声道:“江湖上的人十个里面有五个是用剑的。剑术高手在江湖上更是层出不穷,人才辈出,” “那就好了!”李乐笑道,“至少我就不会太差了,被人笑话。” 叶纷飞终于明白了,急忙道:“我说的‘剑’,不是小爵爷说的‘箭’,他们用的都是三尺龙泉,可不是六尺长的金雕铁胎牛弦弓。” 李乐睁大眼睛,道:他们为什么不用弓箭?” “硬弓长有六尺,又重又沉,带着它行走江湖是一件极不方便的事,自然没人用罗。”叶纷飞道。 李乐还不死心,道:“那有没有人用弓箭作兵器的呢?” 叶纷飞想了一下,道:“也许有,但我不知道。” 李乐忽然一笑,道:“你又不是江湖人,问你自然是白问。” 叶纷飞也在笑,道:“可小爵爷已问了很多。” 李乐看着他,他的笑容中充满着古怪。 “你为什么这样笑?”’李乐问道。 叶纷飞道:“我只是有点奇怪,小爵爷今天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些事?” “那是因为我决定从今天起开始练三尺长的的剑术,面不是六尺长弓的箭术。”李乐很认真地说馗。 叶纷飞只当他是心血来潮,于是道:“你喜欢三尺长的剑?” 李乐道:“不喜欢!” “那为什么要练剑?”叶纷飞问道。 因为江湖上十个人中有五个是用剑的。”李乐道,“这也是你刚才说的。” 叶纷飞道:“可是剩下的五个人中,至少有四个半用刀你为什么不练刀呢?” 李乐道:“那最后剩下的半个人在练什么?” 叶纷飞道;“他们用一些奇门兵器,比如说长鞭、铁拐、铁钩手等等,甚至还有什么也不用的。” “什么也不用的用什么?”李乐问道。 叶纷飞道:“他们只用自己的一双拳头。”’ 空手入白刃,李乐对这种人相当佩服,因为他们不但有高超的拳术,更有一身胆量。 在李乐看来空手打仗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没到过江湖,所以认为江湖上的危险和传说中战场上的危险是一样的。 叶纷飞又补充道:“只要是能杀人的东西,哪怕是一片薄薄树叶,也应叫做武器,也自然是江湖人随身的兵器,所以说统治江湖的不是兵器,而是人。” 李乐听得似懂非懂,问遭:“那么统冶江湖的这个人又是谁?” “我不知道!”叶纷飞道,“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在江湖土称为霸主。” “为什么?”李乐道。 “因为那时他面临的敌人将是整个江湖。”叶纷飞道。 李乐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江湖上的主宰者是整个江湖上的人,而不是某一个人,对不对?” 叶纷飞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李乐讲得很有道理,就算他这句话说得对吧!” 叶纷飞对江湖上的了解,也就是他平常道听途说,再加上自己的思考得到的,他只不过碰上了李乐这个江湖外行而已,所以讲起来?路鸷驼娴囊谎?br /> 李乐居然也相信他。 他证求叶纷飞的意见,道:“你认为一个江湖人练什么武功最好?” 对于这么幼稚可笑的问题,叶纷飞居然答不出来,他想了一阵才道:“各有各的好处,反正用六尺长的弓箭是行不通的,因为这种兵器太大太笨,太沉太重;携带起来不方便,江湖人是从来不用的。” 李乐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所谓行走江湖,自然不能带着大包小包。 于是他问道:“假如你到江湖上去,你会用什么兵器?” 叶纷飞立即答道:“我自然用刀!” “为什么?”李乐道,“你就不能用长鞭或者铁拐一类的武器,或者用树叶?” 叶纷飞的回答很干脆,道:因为我只会用刀!” 李乐开始皱眉头,因为他除了弓箭练得很不错以外,剩下的就是几套枪法和几套拳术。 凭这样的身手能闯荡江湖吗?。 李乐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不愿将自己的命运永远寄托在这个尚书府中。 有人相信命运,有人不信。李乐就属于不信中的一个。他只相信命运是由自己决定的。 李乐开始向叶纷飞请教练刀的诀窍。 一提到刀,叶纷飞就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道:“刀乃百兵之王,有刃有背,形式各异。” “你练的是什么刀”李乐问道。 叶纷飞道;“我练的是青龙偃月刀,也就是关公用的那把刀,长一丈二尺,重达八十一斤。” 李乐听得直摇头,道:“我问的是江湖人使用的那种样式的刀,不是上战场的大刀。” 叶纷飞叹息一声,道:“那种刀也有好几种,但我练的都不怎么好。” “白问!”李乐大大地叹息了一声。 “小爵爷问这些做什么?”叶纷飞道,“上战场用短刀的机会很少。” “谁说我要上战了?”李乐道,“我为什么不能去江湖?” 叶纷飞忽然大笑起来,道:“江湖上鱼龙混杂,危机四伏。虽然比战场上有趣得多,但恐怕更是危险,说不定尸骨无存,回都回不来。” 李乐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他只听了那句“比战场上有趣得多”。 有这句话已足够了。 他看向叶纷飞,忽然问道:“是不是已到了吃晚饭时间?” 叶纷飞道:“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但小爵爷如果想现在就吃晚饭,也没有人反对。” 李乐忽然气呼呼地站起了身,大步向门外走去,并且大声地道:“我现在和你说第一百零一遍,以后不要叫我小爵爷,记住了没有?” 不论叶纷飞表示是否记住,他已听不到了。 李乐矫健的身影已快乐得消失在前方。 李乐快乐而又兴奋地吃着食物。 但这—顿饭不是晚饭,而是早饭。 今天是元宵佳节,也是李乐的生日。 现在吃的这一顿饭,不但是今天的第一顿饭,也是在这个家里的最后一顿饭。 一切的一切都已搞定,他现在只等着早饭一结束,就开始行动。 但当李乐还感到半饱时,李长淳和夫人就已出现在他面前。 李夫人慈爱地道:“乐儿,今天是你的生日,你打算怎么过?” 李乐道:“孩儿早巳有了打算,不劳母亲费心。” “说来听听,好吗?”李夫人脸上充满着欢欣而又和蔼的表情。 李乐道:“我打算先到府对面的王老板馄饨铺吃上一碗三鲜牛肉汤,再来一笼牛肉小汤包。” 李夫人看看李长淳。 李长淳气得更是无话可讲。 他转身出门,并且说道:“吃完牛肉汤和牛肉包到我书房来!” 李乐大声道:“今天不是可以到城里玩吗?” 李长淳没有回答,他已很快地走远了。 他不怕李乐不来。因为在这个家里,他说出的话还没有哪一个敢违背的。 李乐看看母亲,道:“今天是不是有很要紧的事?” 李夫人笑道:“当然有,而且是终身大事。” 说完她也出门了。 李乐的表情是要哭的样子,但转眼间、他又笑了。 他又开始很愉快地吃着食物。 当李乐吃第三口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 这个老头就算化成了灰,李乐也能认出他,因为他就是李乐的老师——东郭先生。 一年四季也看不到脸上有过笑容的东郭先生,今天却是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他笑着对李乐道:“乐儿,在用早餐?” 李乐心里道;“这老头儿说的不是废话吗?我现在不是在用早餐,难道是在睡午觉?” 但他嘴里可不敢这么讲,尊师在他没学会写自己名字时,他父母就已开始教他了。 他只能笑眯眯地回答道:“老师,你找学生有事吗?” “啊……”东郭先生道,“没什么事,只是过来看看你。” 李乐感到他今天也怪怪的,仿佛今天所有的人都怪怪的,连自己也不例外。 东郭先生道;“乐儿,你还记得到今天为止,老朽和你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 李乐掰着手指头算清,道:“老师从乐儿五岁起开始教乐儿,到今年已整整十年了。” 他在心里大大地叹口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十年是怎么过下来的。 其实他在这十年中也从未想到日子的难过,只是马上要离家出走了,外面世界的多采多姿生活立即要伸手可得。现在回头想想.这才感到往日简直不堪回首。 东郭先生道:“不错,到今天为止,老朽和乐儿在一直巳整整十年零二十—天。” 李乐睁大眼睛,他不懂这老头儿把日子算得这么准干什么? 东郭先生又道:“从明天起,老朽将离开尚书府,也就是不能再教你读书了。” 李乐一听差点大声喊出好来,但转念一想,反正到了明天,东郭先生走不走都是一个样,他只恨东郭先生为什么不早走,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离开李府! 李乐脸上却是是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道:“老师,你离开这里,要到什么地方去呀?” 东郭先生道:“先回家乡去看一看,然后再拜访一些朋友。” 李乐道:“听父亲说,你老人家已没有亲人,何不在府上养老,这样也好让学生时常孝敬老师。” 一番话说得东郭先生眼眶湿乎乎的。 十年师徒情,就算李乐还是一个小孩子,不知道珍惜,但东郭先生却不能忘记。 这份感情来自于心灵深处;他相信李乐长大以后,也一定会非常怀念这段时光的。 东郭先生长叹一声,道:“明天早上老朽请你吃王老板的牛肉小汤包,好不好?我已有三年没尝过他的手艺了。” 李乐当然不会说不好。 东郭先生很满意地笑眯眯走出了门。 还没等东郭先生的身影消失,叶纷飞又像飞一般地冲进了房间。 李乐立即大声地道:“你们是不打算让我把这顿饭吃完了!” 叶纷飞没理他,而是道:“小爵爷……不不不,公子,我是特来告诉你一个惊人的好消息的。但如果你不想听,我也可以不说。” 李乐怎会不想听,就算是一件惊人的坏消息,他也不会错过。 “是什么好消息?快说!”李乐几乎都要站起来,瞪着老大的眼睛问道。 叶纷飞道:“老爷和夫人马上就要带公子去相亲,给公子找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做老婆。” 他自己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是他马上要去相亲一般。 李乐也在大笑着,但笑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气愤的样子,仿佛叶纷飞欠他一百两银子,而且还敢跑过来故意嘲弄他似的。 叶纷飞也发现他脸色在变,于是停住笑,问道:“你不同意这门亲事?” “我同意个屁!”李乐气得直伸脖子,高声叫道,“本公子连那个小丫头长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娶她做老婆?” 叶纷飞一脸胸有成竹地道:“公子放心,我早已打听好了,那女孩是城南柳家庄的三姑娘,叫柳如眉,今年一十八岁,长得自然是落落大方,亭亭玉立,而且和咱们家的三小姐还是儿时的玩伴。” 李乐根本不想听这些,他又开始猛向嘴中塞食物。 叶纷飞又道:“她父亲叫柳中绪曾是威镇两河两山的名捕,后来当过刑部侍郎,现在已告老还乡,在柳家庄享清福呢。” 李乐用力嚼着口中的腌花咸菜,仿佛是在嚼着叶纷飞身上的肉。 叶纷飞居然还在道:“这门亲事可谓天造地配,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这难道不是件惊人的大好事吗?” 李乐“嘿嘿”地冷笑着,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本公子,那个柳如眉还比我大三岁?” 叶纷飞一听直了眼,喃喃地道;“原来你早巳知道了,害得我求人问了半天。” “你这是活该!”李乐道,“许许多多的正事不去做,偏偏找这些无聊的事。” 叶纷飞不同意地道:“这件事一点也不无聊,不但不无聊,而且还是件很要紧的事。” “再要紧有到城里去玩要紧吗?”李乐非常正经地道。 “当然比到城里去玩要紧。”叶纷飞道,“因为老爷和夫人已决定今天不让你出去玩了,他们叫你马上过去,老爷和夫人正在书房等你。” 李乐道:“难道到老王那里吃馄饨也不让去了?” “是的。”叶纷飞道,“因为现在已是巳时,我们必须赶到午后末时回来。” “为什么要那么急?”李乐道,“馄饨是一定要吃的,我还打算在吃锟钝前看一会书。” “啊!”叶纷飞开始有点急了,道,“平时叫你看书都不看,现在却用起功来了,这要是老爷和夫人怪罪下来,我可不管。” 李乐冷笑。 他不怕叶纷飞不管,因为到那时,他想脱身事外都不可能了,李乐冷笑在步走出了门。 叶纷飞叫道:“公子,你去哪里?真要去看书?” 李乐道:“我是不是连厕所也不能去?” 厕所当然能去,就算天王老子也管不了一个人去厕所。 但叶纷飞连做梦也没有想到,李乐这一趟厕所却上出了事。一件绝不小的事——李乐上厕所不见了。 叶纷飞有家,他的家就是李府。 叶纷飞是孤儿,无父无母,连名字都是李长淳为他起的。他对李长淳和李夫人的尊敬,超过李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任何一个人,但他现在却不想去见他平生最尊敬的爵爷和夫人。 他是不敢去见他们。 叶纷飞不去见李长淳,但李长淳却来见叶纷飞。 李乐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还了得。 这个消息犹如一股平地吹起的龙卷风,转眼间就吹遍了整个爵爷府。” 李长淳几乎是跑着过来的,看见叶纷飞就立刻道:“纷飞,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纷飞已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轻声道:“小爵爷去上厕所,然后就不见了。小的找遍了整个府院,也没有找到他的影子。” 李长淳大声喝道:“我并没有问你是否去找他,我只想知道这小兔崽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果李乐是小兔崽子,那么他李长淳自己岂不就是老兔崽子了! 叶纷飞不懂李长淳今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李长淳追问道。 叶纷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长淳又大声道:“如果世上还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那个这个人就是你。” 叶纷飞和李乐在一起玩得太熟了,早已超过了一般的主仆关系,他们简直就是一对无话不谈的亲密朋友,李乐对叶纷飞说过的话,比对他自己父母说过的话,要多几十倍。 李长淳不问他还能问谁? 可叶纷飞是真的不知道。 李长淳能看出叶纷飞没有骗他。 如果连叶纷飞也不知道李乐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么恐怕就没有人知道了。 李长淳在叹气。 叶纷飞道:“小爵爷可能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故意和我们周旋。””他也很可能跑出府了!”李长淳道。 “不会的。”叶纷飞道,“小的已问过府上四个门卫,他们都没看见小爵爷出门。” 李长淳连想一下都没有,就道:“如果是你,真的想逃出府,难道还会从大门出去吗?” 叶纷飞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又摇了摇头。 他道:“咱们府的围墙高有二丈四尺,连小的都是勉勉强强能跃过去,更不要说小爵爷了。” 李长淳瞪大眼睛,道:“他不会轻功,难道还不会爬墙吗?” 李乐当然会爬墙,而且比大多数人都爬得好,他四岁时就会爬树,七岁时爬房上墙已不成问题。 一直站在旁边的香菊吃惊地道:“那么高的墙,小爵爷居然能爬过去?希望不要跌着才好!” 李长淳回过头大声道:“连墙都爬不过去,还配当我镇远大将军李长淳的儿子吗?” 香菊立刻闭上嘴。 一个女人能闭上嘴,总是一件不坏的事,但就怕她不能保持下去。 李长淳忽然很严厉地道:“香菊,你到夫人面前不要乱说,听到没有?” 香菊急忙连连点头,爵爷发了脾气,谁还敢违前他的命令。 香菊看着叶纷飞,这回小叶子要倒大霉了。 叶纷飞也这么想;他的唯一任务就是照顾好李乐,保护好李乐,现在把李乐弄丢了,让他如何是好?如果他今天还不倒霉,他宁愿三天不吃饭,只念经。 但他万没想到,他今天居然真的没有“倒霉”! 念三天经其实也很容易,大不了和庙里的小和尚念经一样有口无心,但叫叶纷飞三天不吃饭,那还真不如被李长淳打骂一顿。 李长淳的脸色是很古怪的,仿佛早巳料到李乐会跑出去,但又对这件事很感气恼。 叶纷飞看着李长淳,等他脸色稍微平静了一些时,才小心地道:“爵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到外面去找,找不到别回来。”。李长淳道。 说完,他迈开大步走了,但不是回自己的书房,也不是去夫人的房间,而是径直向大门走去。 现在看来将要倒霉的不是叶纷飞,而是李乐。 除非李乐不要回来。 刚想到这里,叶纷飞忽然一惊,他想起了李乐在昨天所问的一些事。 李乐居然离家出走,到江湖上去了。 这个想法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差点把叶纷飞震得瘫倒在地。 正在他痴痴地发呆时,东郭先生摇摇晃晃地迈着方步走了过来。 他发现叶纷飞脸色不对,于是问道:“纷飞,出了什么事?” 叶纷飞犹如刚从梦中醒过来一般,直愣愣地道:“小爵爷跑到江湖上去了。” 东郭先生“桀桀”地笑着,打死他也不相信,李乐会离家出走,他道:“乐儿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他怎会跑到江湖上去?” 叶纷飞忧虑地道:“就因为他什么都不懂,我才担心。他在府中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要是到了江湖上还会有谁照顾他?” 东郭先生苦笑了一声。看来叶纷飞对江湖的了解原来也就是这些。在江湖上忧虑的不是谁来照顾他,而这条小命还能不能留下来的问题。” 他问道:“老爷知道这件事吗?” “不知道。”叶纷飞道,“因为我刚刚才想到!” “看来我们只有趁乐儿现在还没有出城,快点到城里去找了。”东郭先生道。 “他如果想到江湖上,恐怕早巳出城了。”叶纷飞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地道。 东郭先生道:“不会的,乐儿对京城的兴趣恐怕比对江湖的兴趣大得多,他一定会在城里逛上一大圈,把所有他没玩过的地方玩一遍,然后再出城。” 叶纷飞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可是城里这么大,我们又该到什么地方找呢?” 东郭先生想了一下,问道:“乐儿在外面有没有朋友?” 叶纷飞连想都没有想,就摇头道:“没有,他平常连府门都出不去,又从哪来的朋友?” 东郭先生道:“你们在外面认识的人,就没有一个是江湖人?” 在东郭先生看来,一定是江湖人在李乐面前大讲了江湖上的有趣事,引得李乐大感兴趣,然后才决定离家出走。 叶纷飞忽然拍了下手,道:“我想起来了,五年前元宵节,我幻就认识了一个小叫花子,姓曲。” “五年前?”东郭先生道,“是不是太遥远了一些?乐儿今年才十五岁耶!” 叶纷飞道:“不遥远不遥远,认识他那年小爵爷虽然只有十岁,但往后每年的元宵节;我们都去午门看灯,而姓曲的小叫化也必定在那里。” “三来四去你们就成了朋友,是不是?”东郭先生冷冷地接道。 叶纷飞斜着眼看他,低声道:“小爵爷乐善好施,自然会帮助他。” 东郭先生冷声道:“少给你们自己脸上贴金,老朽和他周旋了十年,他那种性情我难道还不知道。” 李乐最喜欢的事就是看热闹,最愿意做的事就是交朋友,哪怕是要饭的叫花子,掏大粪的老头,只要能谈得来,他就会主动请对方喝酒,和他交朋友。 李乐这个性情不但东郭先生知道,甚至连李长淳也知道。所以叶纷飞就道:“似孟尝,效专诸,这也是一+种古来相传的美德。” “呸!”东郭先生重重地呸了他一口,道,“我看你是臭美!那小叫花子有多大了?” 叶纷飞道:“大概和我差不多,绝不会超过二十岁。身材不是很魁梧,但很灵活,能看出他有一身不俗的武功,肯定是江湖上的人。” “有武功就是江湖上的人?”东郭先生反问道,“老爷是不是有一身武功?你是不是也有一身武功?难道老爷和你也是江湖上的人?” 他们当然不是! 江湖上的人大多数都会武功,但会武功的人却不一定是江湖上的人,这就好像鸡蛋是圆的,但圆的东西却不一定是鸡蛋这个道理一样。 叶纷飞明白这个道理。 东郭先生又道:“那个姓曲的叫花子叫什么名字?可曾和乐儿说些什么没有?” 叶纷飞道:“四年下来,已说了几万句话,我怎么知道老夫子要向哪一句话?” 东郭先生道:“他可提过他是什么门派的?” “也没有!”叶纷飞又道。 “那你总该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吧?”东郭先生仿佛也有些急了。 “我还是不知道!”叶纷飞道,“人家又没问我们的名字,我们为什么要问人家的名字?” 东郭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叶纷飞叫道:“老夫子,你老人家到什么地方去?” “到什么地方去也比在这里强,否则会被你活活气死!”东郭先生头也不回地道。 叶纷飞跳着脚叫道:“我说的也是实话嘛!真是气死人!” 他就向府院后面走去。 香菊不懂,道:“小叶子,你要到哪里去?你难道?蝗フ倚【粢耍俊?br /> 叶纷飞瞪着眼太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去找小爵爷?” 可大门在南边,你却向西边后院方向走,难道小爵爷在府院里面?”香菊也大声地道。 叶纷飞道:“我难道就不难去拿点衣服,拿点银子,再拿一把雨伞?” 香菊更不懂了。张着一双大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叶纷飞已大步走去,仿佛是自语,也仿佛对香菊道:“找不到小爵爷,我也不回来了!” 知子莫如父,但最了解李乐的并不是李长淳,而是叶纷飞。 叶纷飞知道李乐绝不笨,而且比世上大多数的少年人都聪明,他既然早巳打算好离家逃走,那就绝不是很容易能找回来的。 叶纷飞哪还敢再留在家里,他连—刻也不敢留,匆匆收拾停当,从后门就出了府。 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 叶纷飞在大街上逛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方法。 看来只有从小叫花小曲入手了。因为李乐只认识他这么一个江湖人物。 可是小曲又在哪里? 叶纷飞想了一下就直奔城东。 城东有家大镖局——天威镖局。 镖局里的人自然是江湖人,他们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对江湖人物知之甚说,从他们口中打听那位姓曲的小叫花,一定能得到一些消息。 而且叶纷飞恰巧又认识一位镖局里的人。 天威镖局里有一位镖主,四名大镖头,三十六名镖师,一百七十名趟子手。 他们的镖主叫东方名威。 叶纷飞不认识东方名威,也不认识四名大镖头,也不认识三十六名镖师中的任何一个,他只认识一百七十趟子手中的赵老三。 赵老三正坐在镖局里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和另外两名趟子手喝着酒,大谈特吹着。 叶纷飞一眼就看到了他,疾步走了过去,叫道:“赵老三!你好快活啊!”’ 赵老三抬头一看居然是叶纷飞,急忙站了起来。 他知道叶纷飞是什么人,更知道李长淳是什么人。宰相门前扫地的都是三品官,更何况是一位权倾朝野的尚书爵爷的贴心亲信? 他一脸恭敬地道:“是叶爷!今天怎么有空到敝镖局来?” “是特意看你来的?”叶纷飞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特意看赵老三的样子。 但赵老三还是一脸的笑容,可别的人却不高兴了。 镖局里的人一向是很自高自大的,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有许多资本,他们不但有丰富的江湖经验,还有一身普通人不能及的武功。 这种人又怎会看得起一个普通人呢? 而叶纷飞却太像普通人了,他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灰色长衫,脚上穿的是一双普通薄底马皮靴,板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对这种人又何必客气? 可赵老三却是笑眯眯地道:“叶爷,你是来押镖?还是找赵老三来喝酒的?”’ 他只知叶纷飞喝过一次酒,但对叶纷飞喝酒时那种豪爽和酒量却记忆犹新,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刚要向另外两个趟子手介绍叶纷飞,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赵老三,镖主找你!”一个身穿深紫色武士装的趟子手奔过来喊道。 赵老三急忙应了一声,对叶纷飞道:“叶爷,小的先去一下,隔一会儿,小的请你到‘一品居’喝酒。” 说完也不等叶纷飞开口,,就匆匆地走了。 叶纷飞见他这么匆忙,知道他一定有要事,也不好拦他,只好坐在石凳上等他回来。 一个脸上长着麻子的趟子手走了过来,对叶纷飞道:“你和赵老三是朋友?” 叶纷飞看着他,道:“可以说是吧!有事吗?” 那人没事,只是看不服而已。 但叶纷飞却有事,于是接着道:“你们可认识一个姓曲的少年人,是一个叫花子,年纪大约……”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那个的眼睛已瞪得老大,眼中是一股怒气。 叶纷飞问他可认识一个叫花子,那简直等于在当众说他是和叫花子一流,他又怎能不生气。 这人几乎要抡起拳头,叫道:“你他妈的是到这里找碴的?” 叶纷飞跳了起来,他比对方火气还大,因为他心里更急,他大声道:“你敢出口伤人?大爷……” “干什么的?” 一声大喝,从不远处传来,只见一位身材魁伟的汉子走了过来,双目发着精光,直直地盯着叶纷飞。 他冷冷地道:“在下姓邓,是敝局今天当值的镖师,兄弟有什么事吗?” 叶纷飞道:“我是来找赵老三的,请他帮忙打听一个人!” “这里是镖局,不是衙门。”那姓邓的镖师道,“寻人找物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叶纷飞当然知道镖局不找人,而且他还知道这姓邓的是一位武功很好的高手,在京城这一带别人都叫他“火眼金彪邓二郎”。 叶纷飞道:“所以我没有去找你,而是来找赵老三,难道向朋友打听一个人,也违反你们镖局的规定?” 邓二郎道:“找朋友也可以,但你最好不要随便乱说乱动。” 被趟子手都看看不起的人,他又怎会看得起?说完就晃晃悠悠走了。 叶纷飞只是冷笑,他不想把事态弄大,否则一定会冲上去把对方骂得狗血喷头,他不能那么做,但也忍不住这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到有人在大门口冷笑着。 冷笑声极大,不但叶纷飞听到了,而且场中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一个人绝不会那么大声地冷笑,那人显然是故意笑给他们听的。 那人—身淡黄色的丝绸长衫,脸上英俊白皙,柳眉高鼻,大眼红唇,一副高傲冷漠,不可一世的样子,冷冷地望着邓二郎。 邓二郎道:“阁下有什么事吗?” 白面少年人冷冷地道:“托镖局找人。” 邓二郎听得一愣,道:“镖局只押镖,不找人。” “我付银子。”白面少年人道。 “付银子也不可以!”邓二郎道。他这句话不但是说给对方听,也是说给叶纷飞听的。 白面少年人一声冷笑,道:“见一面东方名威总还可以吧?” 他居然敢直呼东方名威的名姓!再看衣着打扮,也能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邓二郎长居京城,自然知道这里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不要说当世的高人能士,就是朝中的一些公侯王孙,他也招惹不起人家。 他轻哼一声,道:“要找镖主,请到里面。” 白面人斜着眼看着他,一句话不说,昂首走了进去。 邓二郎正在干生气时就听到了叶纷飞的笑声。 叶纷飞的笑声,简直如两个大巴掌扇在他脸上。 邓二郎眼睛一瞪,正想冲过去教训他一番,就又听到大门口传来一声呼喝。 “有会走路的吗?出来一个,大爷今天给你们送生意来了!哈哈哈哈……。” 居然有人敢在天威镖局大门口说着这样的话,看来这个人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邓二郎掉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五大三粗的壮汉,额下是如钢针般的鬃胡同双大眼瞪得有如铜铃一般,身上穿着一件大红长袍,腰部鼓鼓的,定是藏着什么要命的家伙。 另一个是一位貌不惊人的中年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着一身淡灰色长褂,正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场中的人。 邓二郎像兔子一般,一下子就跳到了那大汉面前,张口大叫道:“你们就算来押镖,也用不着这样大呼小叫的,本镖局不差你们这趟镖!” 灰衣中年人淡淡地道:“我们不是来押镖的。” 听到这话,邓二郎是真的跳起来了。不押镖到镖局来干什么?他凡乎要抡起拳头,今天来的这些人怎么个个和他作对。 中年人仿佛根本没看见他在发火,还是淡淡地道:“我们是来找镖局找一件东西!” 邓二郎一听差点没有喷出一口血来。 镖局是做押镖生意的,不做寻人找物的事,这话是他自己说的,也是事实。但今天却偏偏有四个人排着队找上门,要做一些他们镖局不能做的事。 这时那壮汉道:“大爷有的是银子,你们开个口,但千万不要和大爷说你们不接这个生意。” 邓二郎正是这个意思。 但他还没开口,中年人已对壮汉道:“无惊,不要急。镖局是做买卖的,有银子他们怎会不接呢?” 邓二郎不想接,也不能接。不但因为面子上的事,而且也是因为他不能做这个主。镖局到现在还没接过这样的生意。 但他忽然间却又改变了初衷。 邓二郎不是因为看到了那壮汉手中的一大叠银票,而是听到了中年人的那句话,使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一个擅使流星锥的江湖高手,别人都叫他“铁锥”沙无惊。 邓二郎不敢再说什么了,这“铁锥”沙无惊不是好惹的角色,说不定会有血光之灾。 他“哧哧”地苦笑了两声,道:“是沙大侠!失敬失敬!请到里面,在下立刻通报镖主。” 沙无惊没有理会,而是看看那灰衣中年人。 灰衣人道:“江湖人到了京城,怎能不到天威镖局看看,到了天威镖局,又怎能不见东方镖主?” 他大笑了两声,大步向里面走去。沙无惊跟在他身后,向邓二郎挥了一下手。 邓二郎如一匹小驴子-般,向里面跑去,为中年人引路。 他心里却大大的不懂,“铁锥”沙无惊是江湖上数得着的高手,又怎会跟随着么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这中年人又是谁呢? 但至少有一点他很清楚,能指挥得了沙无惊的人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叶纷飞也可以算是一个非常人,但他长得太像普通人,不认识他的人,恐怕不可能不将他当作普通人来看。 赵老三不但长得像普通人,而且根本就是普通人,但他此时笑得却比叶纷飞开心,仿佛他已不是个普通人,而是一个暴发户,甚至他现在已是这天威镖局的主人。 赵老三笑着对叶纷飞道:“小的今天领赏了,请叶爷痛痛快快喝一顿。” 叶竺飞没笑:而是板着脸道:“你请我喝酒,我不反对。但有一件事,你必须在今天晚上给我消息。” “什么事这么急?”赵老三道,“是不是很要紧的事?要不要动用城西那帮弟兄?” 叶纷飞苦笑道:“看不出你还有一帮弟兄?不错,立即给我干起来!” “到底要干什么?”赵老三到现在还是没弄清楚。 叶纷飞急道:“是找人!一个不大不小的叫花子,姓曲,长得是这么这么的模样。”他边说边比划着。 赵老三叫道:“叫花子还不都一个样?这京城中就算没有两千个叫花子,也有一千八百个,这可叫小的到什么地方去找?” 叶纷飞也紧皱着眉头,道:“你看你们镖局能出面找人吗?” “照理说可能不行,但以你叶爷,小的想镖主一定会答应的。”赵老三笑着道。 “怎么不行!”叶纷飞道,“我刚才明明看到有个白面少年人就是来找镖局找人的。” 赵老三道:“叶爷说的是不是穿淡黄色长衫的少年人?他可是大有来头。” 停了一下,他立即又笑着道:“但比起叶爷来,他还是差一些。” “少废话!”叶纷飞已听出最后一句话是在拍他马屁,道,“他到底要找什么人?” “小的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好像要找什么一个少年人。”赵老三道。 “东方名威答应了吗?”叶纷飞道。 他也想直接找到东方名威说明情况,但又怕那样会给李长淳带来更多的麻烦。 找李乐只能在暗中进行,绝不能弄得满城风雨,否则还不如直接去衙门。 赵老三道:“本来找人寻物是衙门的事,但那少年既然开口,我们镖主看来是推不掉的了。”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叶纷飞问道:“他姓柳,是柳大头的后人。”赵老三压低声音道。叶纷飞听得一愣。 柳大头就是柳中绪。 柳中绪就是李乐的老丈人。 柳中绪原是刑部第一名捕,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谁不认识。他不但长有一颗硕大的头颅,而且还有更高人一筹的绝顶武功。 这么一个人要请东方名威办一些事,想必东方名威是不会不答应的。 但叶纷飞不懂的是他们柳家要找什么人? 难道是在找李乐? 如果李乐失踪的事,他们知道了,那李长淳的面子可就丢大了! 但李乐失踪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时辰,就算柳中绪想知道,也不至于这么快。 所以叶纷飞很放心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赵老三看得直眨眼,不懂叶纷飞在干什么? 叶纷飞道:“给你两天时间,可以找到那个姓曲的叫花子了吧?” 赵老三道:“完全可以,只要他还在京城,就算躲到地缝中,也能把他找出来。” 叶纷飞一撇嘴,道:“少吹,事情办妥了有赏,否则重罚。两天后,我在关帝庙等你。” 赵老三急道:“叶爷,两天后小的已不在京城了。” 叶纷飞睁大眼睛,淡淡地哼了一声,道:“反正你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赵老三笑道:“叶爷放心,其实叶爷如果不急的话,也应到金陵走一趟。” “到那儿去干什么?”叶纷飞道。 赵老三惊奇道:“原来叶爷不知道这件事?” “我为什么要知道?“叶纷飞撇着嘴道。 赵老三只好从头说道:“叶爷听说过金陵点霞山庄的赵老爷子吗?” “听说过!”叶纷飞道,“江湖上不知道他的人恐怕还很少。怎么你和赵老爷子是亲戚?” 赵老三嘻嘻一笑,道:“他老人家是何等人物!我赵老三虽也姓赵,但就算求着和人家拉点关系,人家也不会愿意的。” “赵老爷子怎么了?”叶纷飞问道。 赵老三道:“赵老爷子在年前就已飞贴江湖,今年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他要公开卖他那几把剑。” 叶纷飞听得一愣。 点霞山庄的赵老爷子闯荡江湖一辈子,只留下了几把天下名剑,看得比老命还重要,他怎会突然要公开卖起他的命根子来? “这绝对错不了!”赵老三生怕叶纷飞不相信,又道,“这回我们镖主都要去金陵城。” “好消息!又是—场龙争虎斗!”叶纷飞喃喃白语道,“这个赵老爷子是不是怕江湖上太平静了,故意弄出点事来热闹热闹。” 他对赵老爷子做的这件事深表遗憾。 但别人的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又道,“我不想买剑,也没有钱买剑。” 赵老三笑道:“叶爷真会开玩笑,这次去金陵的,十个中至少有十一个不是为买剑的,小的就是特意求镖主带我去看热闹的。” “我也不想去凑热闹。”叶纷飞道,“我只想快点把那个小叫花找到。” 赵老三道:“这正中小的劝叶爷去金陵的原因。” “什么意思?”叶纷飞道。 赵老三道:“你想想看,这么热闹的事,能少得了要饭的?说不定叶爷要找的小叫化,早巳南下金陵了。所以叶爷才找他不着。” 叶纷飞一听大觉有理,李乐离家出走,也是为了到江湖上去玩,这么热闹的地方,他如果知道了又怎能不去? 李乐一定会知道这件事的,因为他一定会去找小曲。 小曲如果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一定是赵老三在骗他,但赵老三却绝不像骗人的样子。 所以就算在京城找不到李乐或者小曲也没有关系,因为他现在已有了目标。叶纷飞立刻感到心情轻松了很多,他用力一拍赵老三的肩头,笑着道:“就这么定了!两天后如果得不到小叫化的消息,我就去……” 他忽然不说了,脸上的笑容也僵硬在一起,仿佛被粘上凝固在脸上—— 在他面前的赵老三瞪着一双大眼,眼中的神情是一种极不愿相信的神情,而且还带着许多恐惧。 赵老三慢慢地倒了下去,口角边流出几丝黑色的鲜血,喉中不时发着古怪又怵人的声响。 叶纷飞立即伸手,抵在他胸口,一股强劲的内力推进对方体内,希望赵老三在临死前能说出一句话。 谁都知道这最后一句话是很关键的,至少可以了解死者的死因。 可是还没把胸口中那口毒血吐出来,叶纷飞已感到背后有劲风扫来。 这里是天威镖局的一个墙角落,只有叶纷飞和赵老三两个人,但现在已忽然间冒出第三个人。 不是第三个人,而是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甚至十七八个。 他们都天威镖局中的人,但叶纷飞只认识冲在第一个的是邓二郎。 叶纷飞知道掉进了一个陷阱中,这是天威镖局设计的。 但他只是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赵老三死? 难道他叶纷飞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东方名威?还是他叶纷飞今年流年不佳,正好当上个抵罪羔羊。 难道东方名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又恰好被赵老三知道。 难怪赵老三刚才会忽然间被叫到东方名威书房!难怪赵老三出来时会笑嘻嘻地说领了赏钱!这原来是为了堵上赵老三的嘴。 但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得住秘密,所以赵老三死了,而且正好把这一切推到叶纷飞身上,让他为东方名威背了黑锅。 叶纷飞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就把这一切都想得清清楚楚,他不得不为自己的聪明而佩服自己。 但他此时却又有口难辩,也根本没有时间辩。 因为邓二郎已一拳打了过来,他这一拳带着内家劲力,根本没给对方留下半点后路。显然不想给叶纷飞有分辩的机会。 邓二郎口中还在高叫道:“我早就看出你这个小子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在行凶杀人?” 他没想到的事还多,但至少不应该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的情况下贸然出手。 所以他的手断了。 邓二郎捧着自己的断臂,眼中满是恐惧,他不相信眼前的事实,不相信自己练就了十几年,如铁一般的臂膀被面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人一下子就折断了。 可他又不能不承认事实,事实总是让人无法否认的,但叶纷飞呢? 对赵老三的死来说,叶纷飞该怎么让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现在已有了开口的机会,但叶纷飞却没有开口辨解。 因为现在冲过来的不单单是十几个趟子手,而是有一群高手,这些高手的武功很可能比邓二郎高一倍。最可怕的是他们眼中发出的光,已让叶纷飞知道自己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 这本来就是—个阴谋,一个令叶纷飞无法躲避的陷阱。如果叶纷飞不死在这里,这个完美无缺的阴谋岂不就不是很完美了? 叶纷飞并不笨,他已意识到这一点。 他同时也意识到江湖的凶险。 第二章 柳家庄打闹退亲 李乐可感觉不到江湖上有什么险恶的。他只知道他成功地翻出府院大墙时,心情就忽然间变得轻松起来,感到自己仿佛是一只飞翔的小鸟。 他飞啊飞啊,一下子就飞出城外。 他曾用三个月时间苦读了一本书,那本书的名字就叫——(逃跑与跟踪)。 李乐很明智地认为一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武功天下第一,因为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但要在高手如云的江湖中立于不败之地,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学会逃跑。 留得青山在,永远不怕没柴烧。 他小心翼翼地溜到城外,直奔城南柳家庄。 柳家庄不但主人姓柳,而且连庄子四周种得最多的树都是柳树。 高大峻猛的红色高墙,两扇漆黑锃亮的大门,门前是一对石狮抱球。 李乐在门前犹豫了一阵,正要冲进去找柳中绪“算算账”,就看到大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大缝,从中走出一位威猛高大的汉子。 李乐的身高只到那汉子的腰部。 那高大汉子既严肃又平淡地道:“这位小兄弟到此有事吗?” 居然这么客气!但李乐可不客气,他仰着头大声道:“小爷要见你们家老爷。” “哈哈……”那大汉笑了起来,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居然跑到这里胡闹!” 这句话是李乐最不乐意听的,他大声反问道:“我像小孩吗?” “你不是像小孩。”那大汉道,“你本就是小孩。” 李乐气呼呼地道:“不管是不是小孩,我都要见你家老爷。” “你就算不是小孩,也不能见我们家老爷。”那大汉道,“因为我们老爷正有事。” 李乐忽然阴阴地一笑,尖着嗓子道:“难道我就不能冲进去?” 那大汉又是一声大笑,道:“很好很好!” “什么好好?”李乐问道,“你希望我冲进去?” 那大汉道:“我‘铁门神刑岳’已有整整十二年没和人动过手了,现在可真想活动活动筋骨,哪怕是挨打也好,但我还是事先告诉你一声,就算你能打倒我冲进去,恐怕想出来就难了。” 李乐沉默了,他不是害怕。他一现在还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样子,况且他还带着他最心爱、最擅长的武器——金雕长弓。 铁门神刑岳是什么人?他不知道,所以也根本用不着去害怕。 铁门神刑岳道:“小兄弟,你很有胆量,比我小时候要强多了。” 这句表扬的话在李乐耳里听来,简直是在讥讽。 他闷哼一声,叫道:“你以为我怕你?” 刑岳道:“你怕不怕我是另一回事,但至少你打不过我,这是最要紧的。” 一句话挑起了李乐的火气。 “那就试试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狗熊?”李乐大叫一声,举着拳头冲上去。 刑岳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急忙跳到一旁。 他已很久没有动过手了,其实早巳技痒得很。但面对着这么一少年,他又不知该怎样还手? 连李乐都相信,他那如小孩脑袋一般大的拳头,绝对可以一把将自己的脑袋砸扁。 但李乐还是要打,他是个从不认输的人。 刑岳左跳右闪,躲过对方三拳,叫道:“住手!” 李乐停下手道:“你如果怕了就快些认输,免得耽误小爷时间。” 刑岳大笑一声,道:“以我刑岳,把你打倒,也胜之不武,传出去让人笑话。但不教训教训你,又显得我们柳家无人,这倒叫我难办!” “那你何不闪到一旁,就当没看见我。”李乐居然帮他出主意道。 可这是个馊主意,刑岳会同意吗? 刑岳道:“可我偏偏看见了,你说怎么办?” 李乐大言不惭道:“那你就找一块石头,把自己的头砸破,说是被我打的,然后我进去后,就对你家老爷说,你已经尽了职,只不过这打不过我而已,这样你家老爷就不会骂你了。” 刑岳听得差点哭出来,这样的法子他居然也能想出来,真不愧他有独闯柳家庄的“胆量”。 刑岳苦笑着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打个赌。” “赌牌你就更不是小爷的对手了。”李乐昂了昂头,很自豪地道。 李乐曾看过<赌技必杀秘芨>,自认为自己的赌技非常了得。 “不是赌牌,是赌拳!”刑岳道,“在拳脚上见功夫,你赢了,就让你进去,如果输了,就给我乖乖的滚蛋,以后不准来胡闹。” “我当是什么打赌?不就是打架吗?”李乐冷哼着道,“来吧,小爷又怕过谁?” 刑岳忽然一板面孔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总是自称‘小爷小爷’的,本人没这个兴趣听。” “哼!”李乐道,“我自称小爷关你什么事?你不服气就自称大爷、老爷,有本事就自称皇帝,小爷也不会像你那样老太婆似的罗里罗唆。” 刑岳反而不敢讲话了。 这里虽是城外,但毕竟还是天子脚下;说话不小心,很可能招来祸事。 刑岳跟随柳中绪多年,非常清楚官场上的忌讳。 他可以说已不是当年的江湖人了,说话做事已不能不考虑后果。 李乐不怕,因为他年岁还小,就算他穿着龙袍大播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也没有关系,最多是和自己的屁股过意不去,惹来一顿大板子。 刑岳看到李乐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由得怀念起江湖上的时光,那是多么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他开始羡慕李乐,同时也喜欢上这个少年。 他摸了摸鼻子,向前广大步,站在比他矮一半的李乐面前,道:“你打我三拳,有让我退一步,就算你胜,我就敞开大门,迎你进去。” 刑岳说这话是有把握的,别说是李乐,就是一个高手打刑岳三拳,刑岳也是要拼着受伤,也不会被打得退一步的,否则怎会叫“挡路劫道的铁门神”。 李乐不知道这些,所以他很有信心而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接着就是一拳。 这一拳正打在刑岳的肚子上。 刑岳故意“哎哟”了一声。 这—声在李乐听来,简直比唱歌还好听,于是他信心百倍,用足力气打出第二拳。 当三拳打完了,李乐才知道自己被刑岳耍了。 刑岳在笑,一种充满可亲的笑。 但李乐看来,这种笑却是充满讥讽的嘲笑,他的拳头已打得通红,而且因为用力过度,拳头还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李乐忽然有一种失落感,深深感到自身力量的渺小,感到许许多多的无奈。 现在他就无奈地看着刑岳带着爽朗的大笑,摇晃着走向那黑漆漆森严的大门。 李乐学的是六艺,但武功也不错,这只不过是他自己认为的。 府上摔跤能摔过李乐的并不多;连叶纷飞也摔不过他。这当然是假的,但李乐的力气不小,这却是真的,否则怎能开动五百石的硬弓? 李乐有力气,甚至这力气不比叶纷飞差,但他却不会用这力气,至少不会用它来打人。 他也练过内功,只不过是他老爹李长淳教他的道家养生气功而已。这种内功虽也练气强身,但却同武林中技击内功相去千里。 李乐原有千丈豪气,全被自己的三拳打没了。 他捂着被打痛的拳头,直着眼看着刑岳走进大门。 他忽然大叫道:“你站住!” 刑岳回过头,道:“怎么?想反悔?” “这不能算数!”李乐极不服气地叫道。 刑岳道:“一个人武功差,并不重要,就算一个人穷得去要饭,也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绝不能说话不算数,否则连一只狗都会看不起他的。” 李乐大声道:“我可没有说话不算数!我只是不服,凭什么你来出题目让我赌?” “哦?”刑岳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打你三拳,来赌个输赢?” 李乐听得直摇头,他自认连对方半拳也挨不起。 他道:“我不像你,你的最大本事是被别人打;而我最拿手的本事却是弓箭。” 刑岳早已看到他身上背着的大弓。 “你想和我比箭?”他笑着道;“非常抱歉地告诉你,我不比!” “我知道你不会用弓箭!甚至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李乐冷笑着道。 “不错!”刑岳不吃这激将法,道:“我的确不会用弓箭,所以我根本就无法和你比。” “哪你就是狗熊了?”李乐很开心地笑道,“所以你就认输吧!” 刑岳道:“不能这么说,不比不代表认输,就像我要和你比咱们两人谁的个子高一样,你愿意和我比吗?” 李乐不说话,两个李乐叠在一起也许比刑岳高一些,这怎么能叫睹呢?只有公平的一搏,才叫赌! 刑岳又道:“所以不能算我输,也就是说我不是狗熊。现在你该明白打赌的规则了吧?” 李乐道:“可你出题目却是你拿手的,这难道也叫公平?也叫符合规则?你就算不赌弓箭,也可以赌做诗、弹琴,甚至还可以赌踢花球。” 刑岳居然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可我是武林中人,除了武功以外,别的什么也水会。” 刑岳倒是一个很实在的人,可李乐更是一个实在的人,说出一句非常实在的话:“你武功这么高,那我们就赌你能否接住我三箭。”李乐眼光狡黠地闪烁着,如同看见一只小兔子的小狐狸一般的眼光。 刑岳在想,这个少年不嫌累、不怕麻烦地背着一把大弓;箭技一定不错,而且又是主动提出比箭,这更说明他对自己的箭法很有信心。 刑岳一向是非常谨慎的人,早巳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想得周全。 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李乐的要求,道:“好!那就让我刑岳来看看你的箭法。” “这回算不算数?”李乐道。 “当然算数。我刑岳何时说话不算数过?”刑岳太声道。 “如果你接下不住我三箭怎么办?”李乐一定要把话说得稳稳当当,生怕对方赖帐。 刑岳道:“如果我刑岳接不住你三箭,全凭你任何处置,绝无二言。”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更是在想:“如果连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的箭都接不住,还不如找一块豆腐,一头撞死。” 但李乐一听对方口气这么硬,反而感到有些气馁了。 他刚才已有了一次无可奈何的无奈,现在的斗志也大打了折扣。 这一箭能不能挽回面子?能不能顺利过关?如果连人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还谈什么闯荡江湖?不如趁着天没黑,赶快回家吧! 李乐暗想道:“这一箭应射他的胸口,从正门而攻,如果这个大个子闪身,后面两箭就用子母连环箭射他,看他还躲得过不?” 他慢慢摘下金雕弓,紧紧握在手掌中,接着又从箭壶中先抽出一支箭。 他不急,因为他从箭壶中拔箭的速度不比射箭的速度慢。而且这样做,能让对方以为他是一支箭一支箭地射,就不会防备过多。 李乐想得的确很美,这些诱敌想法是他和叶纷飞经常商讨的。 刑岳可不知道这些,但他毕竟是老江湖,从李乐摘弓抽箭的手法和气质上,他已看出眼前这少年人在弓箭上的造诣绝不会太差。 刑岳集中了全部的精神盯着李乐。 李乐的动作很慢,但就这么一个随随便便的摘弓搭箭的动作,却如同一个以剑为生命的剑客高手,在拔剑时那么洒脱、自然、利落。 这个动作虽然很简单,但却有看不完的风度。 刑岳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小兄弟,你贵姓?” 他已开始怀疑李乐的身世。 但李乐只是笑道:“我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躲过我这一箭。” 他是套用刑岳刚才对他说的话。 刑岳爽朗地一声大笑,道:“好.!让我见识一下你的绝技,我已准备好了。” 李乐要的是他不准备,准备好了,他又怎能射得中?但事已至此,却引起了李乐的一腔豪气。 他大声道:“我第一箭射你的胸口。” “来吧!用出你平生最大的力气,千万不要手软!”刑岳道。 “我会的!”李乐叫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接这残酷的一箭吧!呀……” 他侧身弓步,大叫一声,如蛟龙探月般气势非凡搭箭开弓。 刑岳的眼睛瞪得老大,精气神全部凝结在一起,准备接对方这一箭。 他已意识到这一箭绝不是好接的一箭。 但李乐忽然又把弓收回去了,道:“这不行!” 刑岳不懂,问道:“什么不行?” 李乐道:“万一你躲不过这一箭,岂不就白白送了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的口气仿佛在教育晚辈。 但刑岳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而是心中暗道:“这少年看来心地倒也善良,是个可塑之材。” 李乐此时又道:“我打算不射你胸口,改为射你头上发髻。” “你好狂啊!”刑岳淡淡地道一句。 发髻只不过如李乐的拳头大小,只要刑岳轻轻一歪头,就是站在他面前抓都抓不着,更何况用箭射。 李乐不但说了,而且又大步向后走了三十步,一直走到柳家庄门,定了定神;道:“我已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刑岳几乎要笑出声来,李乐走出了三十步,那么现在算起来,两人的距离至少在四十五步开外,就算闭着跟睛他都能把箭接住。他甚至敢说,不用自己的手去接,而是用脚趾头接箭。 李乐脸上没有笑容,他射箭时从来不笑。 金雕大弓在他的手中慢慢张开,直张到满月。 这把弓从表面上看来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只不过是一般绵铁胎溜铜硬弓。 一般这样的铁胎弓,已算是上好的长弓,至少能射到七八十步远,但李乐这柄弓却不是一般的铁胎弓,因为他的弓弦不是一般的弦。 这把弓的弦是用三条野牛大筋拧成的。一般人想开个满弓都做不到。此弓射程足可以达到二百步以上。这十几步对它来说,可埋没了“弓材”。 李乐淡淡道:“我本来还想后退三十步,但已无路可退。你要小心了。” 刑岳当然会小心,而且是小心翼翼的小心。他虽然很小心,但却不相信,完完全全的不相信。 刑岳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现在不要说一个少年,就是一个武林高手在此距离用劲箭射向他,他也能很轻松地躲过。 这场打赌和让他们两人比身高已没多大的差别了。 刑岳只感到这是李乐像所有少年人一样的异想天开,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但他又感到自己已开始对这正直的少年人有了很大的好感。 李乐此时也没有大叫一声,只不过是默默地开弓,瞄准了目标。 他如此的小心谨慎,并不是怕射不中目标,而是怕误伤到刑岳的人。 弓已满,如十五的圆月,箭已在弦。李乐轻喝一声,吐气发声,松开了捏箭的二指。 利箭挟着一声怒啸,如电闪电呜般迅捷而至。 对李乐来说,这四十几步的距离已等于没有距离,这支利箭就犹如在刑岳面前射出的一般。 闻对面射出一箭,谁又能躲得开? 没有人能。 就算是江湖的一流高手“铁门神”刑岳也不例外。 他只感到这支长箭—下子到了面前,带着一股令鬼哭神嚎般的动天撼地的力量,罩住了他整个人。 不单单只是一个发髻,而是整个身体。 刑岳此时心思连转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利箭已贯入自己的头顶。 刑岳“咚”的一声就坐在了门前。 他是被利箭上所带的势不可挡的力道冲倒的。 刑岳能被称为“铁门神”,是因为他下盘功夫练得非常过硬,就算用五头健牛来拉他,也拉不动他半步,可他经不住飞来这一箭所带力道的冲击。 刑岳看到那支利箭已撕开他的发髻,插人身后院内迎门的石井壁中。 那石壁足有一尺厚,但利箭却已没人其中,箭从另一面穿出,后面只露在外面一截短短的尾羽。 荆岳披头散发地呆呆坐在当场,心中已是一片空白,仿佛这个世界已不存在。 而等他又回到这个残酷的现实时,却已发觉前面的少年人不见了。 李乐向来不服输,所以他输给刑岳不服气,要求再比一场,但他赢了,却又不见了。 李乐不是喜欢故弄玄虚的人,他不见了踪影是有他自己的道理。 其实他也没有走,只不过是躲在石路右侧的大柳树后。 那时刑岳正魂不守舍,就算跟前忽然出现一队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他也不会看到。 李乐躲起来是有他充足的道理,这就是他以为刑岳已被他射伤了,否则怎会坐在那里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的一动也不动? 李乐还是头一次用弓箭对着人射,这射箭的技术,全是从他那本宝贝书——(飞将军神箭)中学到的,谁知道会有这么利害。李长淳家教极严,要是他知道李乐把人射伤了,不让他脱层皮才叫怪! 李乐在大树后偷看了半天,最后看到刑岳好像喝醉了酒似地摇摇晃晃走进大门,接着“咣”的一声巨响,两扇黑色大门重重地关上。 李乐暗道:“这个人长得高大威猛,却如此小家子气,打赌输了就一脸的不高兴,幸好小爷我没有过去,否则他不跳起来把我打一顿才怪。” 他现在用他的思想把刑岳想了一通,却再也想不到此时刑岳心里真正的滋味。 李乐看看四周没了动静,又悄悄地出来,绕过大门,从侧墙爬进了柳家庄。 爬墙上房,李乐可在行,是个高手。所以翻过两丈的围墙只是一眨眼时间,而且没有发出一点声响,甚至比一只猫走路还轻。 他为自己这一套本事而骄傲,并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本事。 可刚走了两步,就再也不笑了。 一个娇嫩嫩的小丫鬟的小丫鬟,正瞪着—双水注注的大眼睛一直在看着他。 而李乐却是一直走到她面前才清楚地认识到爬墙的事早巳被人发觉。 那小丫鬟已不小,足有十七八岁,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裙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跑也跑不了,李乐居然主动地上前打招呼,笑眯眯地道:“你看见看门的那个高个子了吗?” 绿裙少女却板着脸道:“没有,我只看见你爬墙进来。” 李乐还在笑,而且笑得绝不难看,仿佛他刚才不是在爬墙头,而是做了一件很有伟大意义的事。 他道:“我的轻功还算可以吧?” “这也算轻功?”绿裙少女道,“你是不是欺负柳家没人?” 李乐面不改色,道:“我从不欺负女流之辈,你不用害怕。” “哼!”绿裙少女冷哼一声,道:“你不欺负女人,可不代表你就是好孩子。说!你是哪家的小孩?不说老实话,告诉你父母打你的屁股。” 李乐现在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个小丫鬟胆子这么大,看见有人翻墙而不叫人来抓贼?原来是因为对方把他当作—个顽皮的孩童。 这简直是对李乐的侮辱,于是他大叫起来,道:“你才是小丫头片子,居然把小爷看扁了?!” 绿裙少女一听,也不生气,因为她还是把他当作是一个好强的小孩。 她问道:“你为什么要翻我们家的墙?” 李乐理直气壮地道:“谁叫你们家那个看门的大个子不给小爷开门?不翻墙怎么进来?” “哪个看门的大个子?”。绿裙少女道,“我们家看门的是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头,你扯谎都不会。还居然在小姑奶奶面前称小爷?” 她也说急了,把自己的辈份提高了两辈。 李乐更是叫起来了,大叫道:“我怎会扯谎?他明明是看门的吗!他还说他叫什么‘行也’!” “什么行也?”绿裙少女明白了他说的是谁,于是校正道,“他叫刑岳。他不是看大门的,是我们柳家庄大护院。你小心被他看见,能一下子把你捏死。” “哈哈哈哈……”李乐大笑道,“他是我手下败将,到时还不知谁捏死谁呢?” 他说的是事实,但他也同样知道,如果刑岳真想要捏死他,那简直比弄死一只小鸡还要容易。所以他在讲这句话时,眼睛还不时向四周望来望去,生怕刑岳会听到,然后忽然间出现。 绿裙少女像风吹银铃一般笑着,道:“你可真会吹牛,但说都说出了,又何必害怕呢?” “谁害怕了?”李乐瞪着眼睛道。 绿裙少女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李乐道:“我要问问他,为什么把大门关上?” “你进我们柳家庄干什么?”绿裙少女又问道。 李乐道:“我要找你们老爷。” “找我们老爷?”绿裙少女吃惊道,“我们和你约了时间吗?” “我不管这一套,反正今天不见以你们老爷,我是不会走的。”李乐道。 “那你就到大门外面去等着吧!”绿裙少女道,“我们老爷今天出去了,不在庄上。” “你敢说谎!”李乐指着她的鼻子叫道。 他是有道理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父母和柳中绪约好,今天带着他到这里来相亲,柳中绪自然不会出去。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绿裙少女道。 李乐立刻闭上嘴‘,这事可不能说漏嘴。 绿捃少女又道:“我告诉你,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们老爷是出去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 “不可能!”李乐喃喃道,“你们老爷是故意躲着我不见。” 绿裙少女简直被他这句话气得哭笑不得,道:“你要是再赖在这里,我可叫人把你抓起来,看你老爷子怎么扁你。” 李乐大眼睛闪动了两下,他可真的害怕被绑着送回尚书府,送到他老爹面前。李乐叹了一口气,道:“好!就算不找你们老爷,我也要找你们小姐谈谈?” “我们家有四个小姐呢,你找哪一个?”绿裙少女忽然眯着眼轻声道。 李乐不懂她为什么会这副表情,但还是道:“我要找你们的三小姐,就是那个叫柳如眉的。” 绿裙少女忽然很高兴地拍起手来,道:“我就知道你要找三小姐,是不是敬仰我们小姐的花容月貌?小小年纪可不要学坏。” 原来这个绿捃少女是柳如眉身边的贴身丫鬟,她自然为自己的小姐的美貌而骄傲。所以一听李乐不找别的小姐,而单找三小姐,这才高兴地拍起了手。 “啊呸!”李乐重重地唾了她一口,道,“她居然还有脸称花容月貌?你回去告诉她,叫q她少臭美!少做不要脸的事,叫她赶快主动去退亲,否则小爷一把火把她房子烧……” “你给我住嘴!”绿裙少女大声道,“我看你是活腻了不成?敢在这里出言不逊。找打!” 她也不多想,提起粉拳就是一拳。 “小丫头片子,敢在小爷面前动手动脚!”李乐这时也不管她是不是女流之辈,抬起脚就踢了过去。 如果连一个小丫鬟都打不过,还谈什么闯荡江湖?所以,李乐拳脚间绝不留情。 “咦!”绿裙少女道,“还真有两下子。我打你这个小狂徒、小流氓。” 她的拳脚明显加快,身形如燕一般飞舞着,拳脚有序不乱地攻向李乐。 李乐现在却是手忙脚乱了,一连退了五六步。 “敢骂我们小姐,这就是教训!”绿裙少女说着,一式鸳鸯连环腿,把李乐踢了一个跟头。 李乐坐在地上简直要哭出来,现在他也终于体会到刑岳当时的心情。 他大叫一声跳了起来,从身上摘下了金雕弓。 绿裙少女根本没在意,因为小孩玩弓箭,骑木马,舞大刀,本是很平常的事。这些都是他们的玩具,就算是兵器,也是一件很可爱而绝不可怕的武器。 “怎么?用上兵器了?要行凶杀人?”绿裙少女板着粉脸怒道,“你以后要再讲我们小姐坏话,到时可别怪我不客气。” 以她的身手,就算李乐用上二十件兵器也抵不住她的一掌。所以她根本不在意。 李乐一听偏偏大声骂道:“小爷就要骂。她不是好东西,臭不要脸,一天到晚想着嫁人,小妖精、小骚货、没有人要的臭丫头……” “你骂谁?”绿裙少女真急了,和兔子一般,一双可眼都红了。 “小爷骂的就是那个柳如眉!”李乐的声音大得让整个京城里的人都听到了。 “找死!”绿裙少女大叫一声,恨不冲过去,三拳两脚就把李乐打得在地上滚了三圈。 她虽用上了武功招式,但却没有带内功,否则李乐早就死过三次了。 李乐活到今天已整整十五年了,在爵爷府中,比武虽然也经常失败,可何时被人打成这种模样?这回他可真包了,也忘记了自己弓箭的威力。 他从地上一下子蹦起来,弯弓搭箭,就要给那个绿裙少女来一箭,让他尝尝创神箭的厉害。’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怒吼传来:“注意,小翠姑娘!夺他的弓箭,他是海神岛的人。” 海神岛是—座岛屿,在东海之中。谁也没有去过那里,也不知道海神岛的具体方位,而海神岛的人也很少在中原武林走动,但他们每出来一次,就给中原武林带来一场浩劫,死伤无数条生命。 武林中的人只知道他们都有一身奇异的武功,尤其是他们的铁弓,没有人能躲过他们射出的一箭,就连十二年前名震大江南北的“飞龙剑客”方天宇,都死在他们的弓箭之下,使得整个江湖为之震动。 没有人不知道他们的铁弓,也没有人能忘记他们发出那一箭的威力。 喊话的人正是刑岳,此时正一路飞奔而来。 那叫小翠的小姐一听此话,惊愣了一下,她同样也清楚关于海神岛的传说。 她的身形根本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腰身一拧,整个人已突然间飞了起来,如一道闪电,不容李乐有任何反应已飞扑到他面前,错手一翻,一掌打了出去。 这一掌,她用上内家功法。 李乐只感到眼前一花,紧接着发出一声惨叫,人已倒飞而去。 他的身体落地时,口中喷出了一口鲜血,右手中只握着一支长箭,而原来在他左手中最喜爱的金雕弓已到了绿裙少女手上。 现在金雕又到了刑岳手中。 刑岳—声大喝,包铁的硬弓在他手中应声而断。 李乐这一下直了跟,气得又吐了一大口鲜血,这把弓跟他已有四年,是他最心爱的一把弓。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他的长弓拗断而无动于衷,他要拼命。 李乐虽已受了内伤,但还没完全丧失战斗力,他只觉得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力量正充满整个身体,使他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他扑过去时,根本没想对方是什么人?对方的武功有多高? **************************************** 叶纷飞没走过江湖,但他的武功绝对可以和江湖中的一流好手比个高低。 李长淳不让李乐练武功,却绝对要叶纷飞勤练武功,否则他也不放心每年元宵节时,让叶纷飞一个人带着李乐出去看花灯。 叶纷飞的武功完全可以保护李乐,此时也完全可以保护自己。 所以他在众人围攻下不慌不忙地左挡右格,一路拳脚下来,包插邓二郎在内,被他打翻了二十一个人。 镖局中的人到现在才感觉出对方是一个高手。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叶纷飞已展开反攻,只是眨跟时间,又倒下去了三人。 天威镖局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镖局,镖局中的也都不是身手一般的人,但他们今天遇上的却是叶纷飞。 叶纷飞在笑,得意地大笑。 此时已没有人敢再上前进攻,对方只是站在不远处,个个瞪着不服而又不相信的大眼睛看着叶纷飞,他们是天威镖局的人,他们丢不起这个面子。 他们不会放过叶纷飞的,他们之所以不冲上前,是因为他们正等着帮手。 他们的帮手叫高大安,“铁拳铜头”高大安。 高大安是东方名威手下四镖头之—,不但在京城,就是在整个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 高大安晃着膀子走过来,在他身后是两个求救兵的趟子手,正叫道:“让开!高大镖头来了!”。 众人急忙让开—条路,高大安一脸轻蔑的表情来到了叶纷飞面前。 叶纷飞早就听过高大安这个名字,知道一场恶战再所难免,但他此时却笑了起来。 高大安名字虽为“大安”,但却只有五尺五寸高,瘦小的身材,一张黝黑的面孔。如果一个人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情况下,一定会认为他是个逃荒的难民。 高大安也常怪父母为什么把他生成这副模样?现在一看见叶纷飞在哧哧地对着他笑,一股无名之火不由得涌上了心头。 他一指叶纷飞道:“臭小子,看大爷今天怎么扒你的皮!” 叶纷飞还在笑道:“高大镖头,何必这样凶巴巴的,初次见面久仰久仰!所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这句话果然不错啊。” 高大安气得要吐血,道:“你他妈的找死!” 此时有人在后面大声道:“高大镖头注意,这小子手脚硬得很。” 但也有人轻声道:“他死定了!居然敢当面嘲笑高大镖头的模样……” 有人说了一半不说了,因为他自己也感出话中的毛病。 那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不能当面嘲笑,而可以背后嘲笑高大安的模样。 高大安回头瞪起了眼睛,寻找刚才说话的人,他又听叶纷飞在“哈哈”大笑。 高大夫的拳头卷着所有的怒气砸向叶纷飞。 叶纷飞闪身一让,灵巧地让过他这一拳,接着还了一掌。 高大安此时已揉身而上,拳脚交加,如狂风暴雨一般攻击。不给对方留下半点还手的余地。 叶纷飞却是一边格挡着,一边叫道:“来得好!过隐,过隐!” 他在尚书府想找-个对手都找不到,平日里只能自己闷练,现在这是最好的练功时机。 高大安没有理他,只是把拳脚加快加重,招式慢慢展开,拳脚带着呼啸的内力激荡声音。 叶纷飞这时也感到吃力,叫道:“你玩真的?” 高大安道:“不是玩真的,是玩命!” 他话声中一式双虎掏心拳就冲了过去,这两只拳头已灌住了他所有的功力,能裂碑碎石。 叶纷飞双手一错,大喝了一声,双拳硬撞硬地迎在对方的拳头上。 “咚”的闷声巨响,两人同时身体一震,各自身不由已地向后退去。 高大安冷笑道:“好小子,有两下,能硬接我高大安的拳头,不错不错。” 叶纷飞挺着胸膛,背着双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淡淡笑了一下,道:“这算什么?你的成名绝技?铁拳铜头中的铁拳,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说这话时,双手正在背后互相揉着,心里正大叫着,“痛死我也……” “有本事再接我两拳。”高大安呼喝了一声,抡起拳头就砸过来。 “谁怕谁?”叶纷飞也鼓足力量冲过去砸出了拳头。 又是一声巨响,二人各自退步。 高大安不再冷笑了,他的拳头也只能最硬到这种地步,现在正隐隐作痛。他其实比叶纷飞要强多了,只不过他没有叶纷飞那么会装。 在高大安心里,叶纷飞现在是没有一点事的,而且今天正是来借此机会毁了他这一双号称铁拳的拳头。” 能硬接高大安拳头的人,在江湖上的确不多,而且能连接他全力以赴的四拳,这种人在江湖上就更少了。可高大安却想不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 如果叶纷飞不告诉他,他永远也不会想到,因为叶纷飞根本不是江湖中的人。 但他此时笑的样子却非常像一个老奸巨滑的老江湖。 叶纷飞笑得那么悠哉,那么平静。伤佛正等眷高大安继续提出与他比拳的要求。 高大安不会自己送上门找死的。他心中暗道:“只有傻瓜才会上你的当!” 果然叶纷飞笑眯眯地道:“怎么不比了?大爷正恭候呢!” “你是什幺人!今天你是不是存心找我比拳的?”高大安问道。 叶纷飞心中暗骂—声,想道:“鬼才想来找你比拳!大爷的手至少十天不能打架,他妈的!” 他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偏偏道:“你不是号称铁拳锕头吗?怎么?拍了?” 高大安的确有些怕,但一听对方这句话,立刻怒火中烧,他再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大声道:“你今天既然诚心而来,我也不能让你失望而归。” 叶纷飞一听傻了眼,不由得失声大叫道:“什么?还要比?” 高大安被他这一句弄糊涂了。 叶纷飞急忙打岔道:“不是我怕你,你没看见这里还躺着一个人吗?” 他指的是倒在地上的赵老三…… 赵老三早巳断了气,现在甚至连尸体都凉了。:高大安的表情显然不知道此事,一愣道!“真是赵老三吗?他怎么了?” “问你们的镖主东方名威。”叶纷飞冷冷道。 “高大镖头,你别听他的,赵老三就是这小子杀的。”邓二郎叫道。 高大安大悟,道:“怪不得兄弟们围着你,原来你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杀人的。” 叶纷飞冷哼一声,道:“以大爷的身份,要杀赵老三又何必费这么的大功夫?” “是啊!”高大安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遂道:“你们真的看见他杀人了?” “是的!”又是邓二郎跳出来,道,“我亲眼看见他给赵老三吃了—些东西,然后赵老三跟着倒在了地上,而且我冲过来时,他不容分说,就对我下了杀手。”说着把被折断的右手给高大安看。” 说完、看完后,他立刻躲到众人后面去了,他是怕叶纷飞一时气愤不过,真的会对他下杀手。 叶纷飞没动,也没辨解。因为他知道这都是多余的。他只是道:“不管赵老三是不是我毒死的,至少一点。我是这起凶案的嫌疑犯,是不是?” 他说的是事实,所以也没有人反对他的话。 叶纷飞道:“天有天理,国有国法,所以出了人命案就一定要按国法处置,是不是?” 也没有人反对。 只是邓二郎在高大安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高大安一愣,然后大声道:“不错,杀人者偿命!你准备受死了吧!” “你懂不懂国法?”叶纷飞道,“按当今朝廷法律规定,我应先到衙门去,由衙门判决,你们敢私自用刑,你们敢私启用刑,不怕王法吗?” 这样一说,反倒显得他有理了。 高大安为难地看看邓二郎。 邓二郎想了一下道:“送衙门就送衙门,难道还怕他逃了不成?” 对叶纷飞来说,到了衙门就等于到了家,所以他一点在乎的样子都没有。 但就在他正想美梦时,忽然有一个声音道:“送衙门也可以,但先得废了他的武功,免得他趁机逃走。” 众人望去,只见不远处正走来一个魁梧的汉子。 这人正是天威镖局的镖主东方名威。 东方名威手下有四员大将,也就是四个镖头。高大安只是其中一个,可现在另外的三个镖头全到了。他们就站在东方名威身后,冷冷地看着叶纷飞。 不说东方名威的武功,就这四位镖头,就需要四个叶纷飞来对付。 叶纷飞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要想保住性命,保住一身武功,只有最后一条路——报出自己是兵部尚书、一等公、镇远大将军李长淳的人。 那样东方名威慑于李长淳的威名,自然不会再废他的武功,但同时叶纷飞也给李长淳惹上许多麻烦,回府后,不给骂死才怪。 李乐没找回来,却拖着一件人命案回来丁。就算不给李长淳骂死,他叶纷飞也会被府上其他的人笑死。 所以叶纷飞绝不会那样做的。刚才为什么要去衙门、见官府,那都是假的,说到底,叶纷飞就是想走出天威镖局的大门,然后开溜。 但现在一切都已迟了,他不要说冲出镖局大门,现在只要动一下,都很可能招来一场要命的猛烈攻击。 他站着一动不动,但嘴却没有闲着,道:“东方镖主,想必你一定要先问我,赵老三是怎么被我毒死的?他又和我有什么仇?我为什么要毒死了他?是不是?” 这些事当然要问个清楚,不但是衙门,而且镖局更要问个明白。 因为赵老三本就是天威镖局的人。 但是东方名威却没有开口。 他已明白叶纷飞在想什么,于是淡淡地道:“镖局中还有客人,你们先散开吧,这里的事本镖主亲自来解决,在没有弄个水落石出时,你们先不要把此事传出去,免得江湖上?娜诵啊!?br /> 众人应了一声,慢慢地散开去。 东方名威留下了,还有四个大镖头。 叶纷飞道:“东方名威,你果然老奸巨滑,支开众人是不是想再杀我灭口?” “小伙子,你也不笨!”东方名威道,“这怨不得我东方名威,只能怨你运气不好,阳寿该绝,我绝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了我的大事。” 叶纷飞道:“我不想知道这些,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赵老三!” “其实很简单,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东方名威道,“一个人可以很笨很蠢,也可以很穷很丑,但绝不可以运气不好。” 他表情痛苦地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赵老三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应该知道那件事,更不应该告诉我他知道那件事。” 叶纷飞也在叹气,道:“看来赵老三不但运气不好,而且也很笨,他至少应该看清你的本来面目。” “他不笨!”东方名威道,“他用这件事逼得我答应给他一趟美差,就是去金陵。同时让我破费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这五百两银子买去了他的命!”叶纷飞声音冷森地说道。 东方名威道:“他应该知道‘君子无罪,怀壁其罪’这句古话。” 叶纷飞忽然尖尖地笑了一下,道:“这么说,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可以走了,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好像真的要走的样子,但东方名威立刻道:“你不能走。” 其实叶纷飞也根本没动一下,因为东方名威手下的四大镖头正瞪着放着精光的眼睛死盯着他,他只要动一下,很可能就遭到可怕的攻击。 东方名威又道:“你走了,赵老三的死谁来担着?又有谁比你背这个黑锅更合适呢?” 叶纷飞不得不叹息道:“看来我今天是死定了,但死之前我只想清楚这件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到阎王那里去查。阎王爷他老人家告诉你的一定比本镖主告诉你的更详细。”东方名威说着,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表情不但是非常自信,而且也是非常满意的。 他相当满意这件事的结果,也相当自信对方逃不脱他的手心。 叶纷飞是逃不了了,所以干脆坐了下来,一副苦脸道:“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说出来听听!”东方名威道。他已不急,因为谁都知道叶纷飞今天是死定了。 叶纷飞道:“我可不想被活活毒死,也不想被活活打死,更不想被拖到法场上,在那么多人面前被砍头,因为城里有好多人都认识我的,但被你们一刀捅死,我又嫌很痛,流那么多血……” “好了好了!”东方名威道,“本镖主答应你自己选择一个死法。” “你说话不会反悔吧?”叶纷飞低垂着眉毛,不信地问道。 东方名威大声道:“你当我东方名威是什么人?我讲话何时反悔过?” 叶纷飞根本不知道东方名威以前头说过什么话,他也只不过才认识他而已,但他还是笑着道:“好!我相信你,现在我告诉你,我只想自己慢慢地老死。” 他的话一出,东方名威才知道自己上了一个大当。 东方名威一时说不出话来,但他只知道一点,他绝不能放叶纷飞走。 叶纷飞此时也没有走,只不过是跳了起来。 随着叶纷飞跳起来的身形,地上的泥土也跟着激荡而起,向四周飞射而去。 迷迷茫茫地尘土,包围住叶纷飞,也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而且在四处飞射的沙土中,还夹杂着点点闪着银白光芒的事物。 这一击是叶纷飞最后的一击,贯注全身劲力的一击,来之突然,来之凶猛,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吃了一惊。 “注意暗器!”东方名威大喝了一声,身形急速向后退去,同时双手在胸前舞动,护住要害,四大镖头也在退,因为他们看不清对方,也不能不顾忌叶纷飞这样的高手在临死前最后所发出的暗器。 这些暗器甚至可能喂过毒。是叶纷飞的保命暗器。 他们身形疾退,一阵手忙脚乱地拨打,护住自己。 银白色的暗器被打落在地,居然只是一些细碎的银子,而且明显能看出是刚刚被弄碎的。 而叶纷飞的人,也同时在飞扬的沙土掩护下,冲向了左边的高大安。 他选择高大安是有道理的,因为四大镖头中,也只和高大安交过手,至少知道一些对方的底细。 叶纷飞冲了过去,大叫道:“姓高的,再对一拳!” 鬲大安不敢,所以闪身侧退。 他清楚叶纷飞的厉害,况且现在对方已拼上了老命,如果和这种人对上一拳,自己的拳头非打烂了不可,只有傻瓜才会那么做。 高大安更是不敢硬接,让了一步。 但叶纷飞这—拳本就是虚招,拳头打出去时,身形却是直向前冲去。 而高大安此时不但没有追击,却停下脚步忽然大笑起来,笑得极为开心,好像刚才捡到了一百两银子。 别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而叶纷飞却知道,因为就在刚才打出一拳时,高大安已清楚地看到,叶纷飞的拳头已红肿得厉害。 这只能说明一点,叶纷飞的拳头根本不如他高大安的铁拳。 江湖人谁不珍惜自己拼着命闯下的一番名声?高大安自然也不例外,刚才那种灰心和失意早已一扫而光,有的只是胜利的喜悦。 他在开心地笑,而叶纷飞却在没命地逃。 虽然高大安没有追他,可并不代表他就能逃脱其他四大高手的追击。 所以叶纷飞逃了不到二十丈远,就又被东方名威等人围住了。 他们雁翅形地排开,站在叶纷飞面前两丈之外处,而叶纷飞背后就是天威镖局的围墙。 这堵墙不比李府的围墙低,就算没有两丈五尺高,也足有两丈三尺。 这么高的墙,以叶纷飞的轻功,绝对可以一跃而过,但他此时却没动,他是不敢动。 他只要身体—跃起来,就成了对方暗器的活靶子,就算对方不发暗器,他人在空中,也根本无法挡住五大高手的联手一击。 东方名威阴森地笑着,道:“你还有什么花招?现在该认命了吧?” 叶纷飞还在笑,道:“我还有希望,因为你已答应我可以选择我自己的死法,是不是?” “不错!”东方名威道,“你可以慢慢地老死,但不代表你可以离开天威镖局。” “这么说来我这一辈子是无法走出这里了?”叶纷飞非常感慨地道。 他的表情旨在评论—件和他毫无关系的事,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危险。 东方名威想不懂这种人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表扬自己。 他冷哼一声,道:“你既然这么聪明,那还再等什么?” 叶纷飞道:“我在等奇迹出现。” 东方名威大笑,道:“如果现在还能有奇迹出现,那我可真佩服你,宁愿给你磕三个响头。” “不敢不敢!”叶纷飞笑道,“你如果不信就数十个数,看看会不会有奇迹出现?到时只希望你不要忘记答应给我磕三个头的诺言。” 东方名威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他虽然没有数数,但奇迹还是来临了。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两丈三尺高,厚达一尺的高大围墙忽然炸开,无数块碎石,带着强劲的力道,激射东方名威。 东方名威说话向来算数,他说如果有奇迹出现,就给叶纷飞磕三个响头。而叶纷飞也一定会很大方地接受的。因为叶纷飞这种人是绝不会拒绝别人给他磕头的。 但此时东方名威不但没有给他磕头,他却要给别人磕头了。 叶纷飞现在笑得像一个三天没吃到东西,而忽然间得到一瓶奶水的婴儿。 他笑眯眯地看着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给他“奶水”的人。 那人一身又脏又破的长褂,脸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手上还拎着一串鞭炮。 叶纷飞道:“你怎么知道我当时在天威镖局和他们逗着玩?” 到了这种时候,他也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人也在笑,并且道:“我不但知道你在天威镖局不是和他们逗着玩,而且也知道你显然知道我去了的哪里。” “你知道得果然不少!”叶纷飞道,“但我现在却连你的名字还不清楚,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的名字,这样你就可以指名点姓的好好谢谢我了。”曲一歌大声地道,“听清记好,我的名字就叫曲一歌。” 叶纷飞笑着道:“谢谢你啊……” “不用磕头,我们都是朋友么!”曲一歌接着他的话头,摆着手道。 叶纷飞根本没有要磕头的样子,甚至连腰都没弯一下。只是道:”我叫叶纷飞。” “我早就知道了!”曲一歌道,“你的名字起得怪好听的。” 叶纷飞道:“那是当然,但你的名字虽然不好听,可怪好记的,‘蛆一个’,不错,一听就明白……” “不是蛆—个。”曲一歌大叫起来,道,“是曲一歌,‘词曲一首歌声来’的曲一歌。” “噢!是曲一歌,不是蛆一个!”叶纷飞仿佛恍然大悟。 “以后叫我阿歌就行了。”曲一歌道。 叶纷飞当然能听出他话中之意,“歌”与“哥”同音,这样曲一歌就占了便宜。 他眼珠一转,道:“这样也好,省得叫名字让人会错意了……” 曲一歌又立刻叫道:“我本来也是这个意思,但我叫你的小名,可你却叫我的大名,这岂不就又显得不公平了吗?” 曲一歌点了一下头,刚要开口问叶纷飞的小名是不是叫“阿飞”,叶纷飞自己已报了出来道:“平常在家里,别的人都叫我阿叶。” 曲一歌一听嘿嘿地笑了起来。 他并不笨,绝对不笨,他一下就听出“叶”与“爷”字谐音,那么“阿叶”岂不就成了“阿爷”。 “你真会古便宜。”曲一歌道。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叶纷飞居然非常理直气装地道,“见财分—半,雁过要拔毛。” 曲一歌道:“我的财产也只有这些,里外里全给你吧!请笑纳!” 说完他就把手上的一串鞭炮塞入叶纷飞怀中。 一串鞭炮并不值几个钱,但有一串鞭炮总比没有一串鞭炮要好。 所以叶纷飞很高兴,他把那串鞭炮拎到手上。 也就在这时,那串鞭炮突然冒出一股白烟炸开。 叶纷飞现在一点想笑的样子都没有,他的双手因为和高大安对拳,已经又红又肿,但现在却又变成了黑色,而且被鞭炮炸得又肿又麻。 曲一歌很严肃地道:“你的名字虽然很好听,但你的人却很可怜,尤其是你这双手。” “你为什么把点燃的鞭炮放在我怀里?是不是想谋财害命?”叶纷飞说着忽然飞起一拳,正打在洋洋得意的曲一歌肚子上。 “哎哟!”,是两人—起叫起来的。 曲一歌捂着肚子,而叶纷飞却捂着自己那肿得像蒸熟的馒头一样的手。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居然还敢打我?”曲一歌跳着脚叫道。 叶纷飞居然开始不认他这个救命恩人,道:“撞倒那堵墙的又不是你,而是那头又黑又壮的大健牛,要谢,也应该谢它!” 曲—歌道:“要不是我把点燃的鞭炮系在牛尾巴上,又把它的跟睛蒙起来,它会自己跑过去撞墙?你当那头牛会像你一样笨?” 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我比你还笨,居然救了你这样没良心的人。” “虽然你骂我没良心,但我还是不会生你的气的。”叶纷飞板着脸道,“因为有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曲一歌也认真地问道。他能看出叶纷飞脸上的表情绝不是开玩笑。 叶纷飞想了一下,道:“你先借我一点钱,不多,五十两就够了。” “什么?”曲一歌道,“向叫花子伸手要钱?也亏你能想得出来。” “往年都是我们家少爷救济你,现在轮到我落泊了,你就算不拿出五十两,也应该拿出三十两,并请我喝顿酒吧!”叶纷飞瞪着眼道。 曲一歌非常不服气地道:“你出门连一两银子也不带?你不怕迷路回不了家?” 叶纷飞道:“刚才为了逃命,把所有的银子都捏碎当暗器用了。” 他一脸无奈。打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 曲一歌也无奈地道:、“我今年是衰透了,好晃容易攒了一点钱过年,但为了救你,买了三大串鞭炮,现在又要请你喝酒。” 他一副心疼的样子,摇摇头回身走去。 叶纷飞皱了皱眉,但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跳到曲一歌前面,大声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们少爷出事了?” 曲一歌故意一脸惊讶地道:“他怎么了?” 叶纷飞冷笑,道:“我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你却早巳知道我们叫什么名字,甚至知道我们的身份,是不是?” 曲一歌道:“不错!” “你为什么要暗中调查我们的身份?你抱有什么目的?”叶纷飞恶狼一般看着他道。 曲一歌还是平平淡淡地道:“我妈妈和我说过,不要和不认识的人又朋友,所以我就调查了一下。” 叶纷飞干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 曲一歌终于笑了一下,很正经地道:“李乐自己跑出了府是不是?” 叶纷飞道:“你终于还是知道这件事的。” 曲—歌道:“这不算什么,你进天威镖局时,我恰好在天威镖局大门口,只不过你没看见我而已。” “怪不得你能及时救了我!”叶纷飞喃喃道。 曲—歌道:“我不但知道你进去是为了找李乐,而且我还知道,你进去不久,又有一个人到天威镖局托东方名威找李乐。” “哦?”叶纷飞道,“那人是谁?” “他穿着一身淡黄色色的长衫,长得眉清目秀。”曲一歌道,“你想起来了吧?? 叶纷飞当然能想起来,吃惊道:“不错,是有这么一个人托镖找人,据赵老三说,他是柳大头的人。” “他不但是柳大头的人,而且就是柳中绪柳大头的三女儿——柳如眉。”曲一歌道。 “什么?她就是柳如眉?”叶纷飞急得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血。 **************************************** 李乐连喷了两口鲜血,又滚回了原来的地方。 幸好的是刑岳并没有想下杀手,只是击退对方而已。所以李乐虽然受了一些伤,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他一翻身又站了起来。 这时小翠又攻了上来,手上再也没有刚才那般客气。一上手就是要命的招式。 李乐在地上滚了七八圈才勉强躲开。而对方却不依不饶,又是一合掌,一式“推窗望月”,重重地砸向正翻滚的李乐后背。 李乐长这么大还未见这种仗势,论江湖经验更是一无所有。 他此时连怎么躲都不知道了,只是大叫一声,咬着牙硬受了对方这一掌。 一大口鲜血喷出去,整个人已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咬着牙硬受了对方这一掌。 小翠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李乐,慢慢走过去。 她自己非常清楚,刚才那一掌已用上八成内力,就是刑岳也不敢硬受她这一掌。 李乐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柳中绪不在庄上,柳如眉也不在。他们出去都为了找李乐。可万没想到李乐居然自己找上门来找他们“算账”,要柳中绪退婚。 通知柳中绪这件事的是东郭先生,因为他非常清楚柳中绪在京城中的势力,黑白两道上的人又有谁敢不买他柳大头的账?而且由他出面告知柳中绪,李乐离家出走这件事,远比李长淳出面要好得多。 柳中绪连一点都没有耽误,就开始行动起来。 庄上只留下刑岳。 刑岳不但一身武功是江湖上一流的,而且为人做事更是一生谨慎。 因为李乐的箭法,让刑岳一眼认定李乐是海神岛的人。 海神岛的人一出江湖,江湖上就有一场腥风血雨。他们黑白两道全不理,做事更是亦正亦邪,这样无疑就成为了江湖的公敌。 刑岳说李乐是海神岛的人,他就是海神岛的人。整个柳家谁也不会怀疑,小翠也不会。 她走过去,准备再补上一掌,或者点住李乐的穴道。但就在这时刑岳忽然大叫起来,道:“小翠注意,他练过易筋经一类的高深护体神功。” 小翠一下子站住了脚步。 易筋经一类的至高无上练气功法,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得到的。就算机缘巧合,以李乐这样岁数的少年也不可能练成。 她有些不信,但她却相信刑岳。 为什么连李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练过这样高级的内功,刑岳却偏偏知道? 但刑岳却绝不是在吓唬小翠。 他已看出李乐受了至少四五次重击,吐了四大口鲜血,但却没有一直因伤重而丧失战斗力的现象。这就说明他练过很高级、很正宗的内家护体功法,而且也练得很不错。 刑岳甚至还看出他现在一动不动只是在为了调息。 刑岳果然是老江湖。 一个老江湖看问题总是和别人不一样,而且好像他们每次都很对的。 果然,李乐就在这时,从地上像一头猛虎一般跳起来,扑向小翠。 一个练过像少林易筋经一类高级武功的人,他突然攻击的力量该有多大? 那一击,能让两个高手死于非命。 小翠也想到这一点,所以她护住全身,向原来退了一步,避开那猛烈地一击。 海神岛的人不过是故意装成庸手,实在太狠了。 她退了一步,只是为了寻找更好的进攻时机。 但这个机会李乐是不会给她了。 不给对方进攻机会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让对方迫于招架,感到大有性命之忧,所以没有机会出手进攻。另一种是先下手为强,让对方根本就失去战斗力,甚至死亡,所以他同样也没有机会。 而李乐却不是这两种的一种,他用的是第三种,也就是脚底抹油,离对方远远的,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机会,连对方想看他一眼的机会都不给。 李乐逃了,逃得比兔子还快。 他为了闯荡江湖,早已练好了逃跑这门功夫,现在终于用上了。 李乐佯攻一拳后,掉头就冲进离身后不远的大花坛中,矮身急窜。 小翠上了个老当,气得尖叫着也冲了过去。 她也顾不了平时爱护百倍的花草,拨打着眼前的花枝,紧跟在李乐的后面。 刑岳却在后面喊着道:“小心一些,海神岛的人不会这么简单。” 他的话音刚落,小翠就感到有一股暗劲,带着呼啸的劲风迎面而至。 小翠大惊,急急闪身射过。 “咚”的一声,她站着的地方灰土四溅,原来李乐掷过来的是一块土块。 这不能算是暗器,就算是,也不是要命的暗器。 小翠气的又是一声尖叫,并回头狠狠瞪了刑岳一眼,因为这全是刑岳在后面乱叫示警的结果,否则,她也许早就抓到对方了。 刑岳叹息了一声,但他还是不放心,所以紧跟上小翠,以防遇到什么不测。 李乐身材不高,动作又灵活,此时就占了大便宜。在大花坛东闪西窜,不消一刻,人就越过花坛,向后面的树林逃去。 严格地说那里不应叫树林,因为那里只有五棵树。 五棵大树,每棵都有两人合抱那般粗,大树后面就是两丈多高的围墙。 小翠看到对方居然跑到那里,所以反而不急了。因为她知道李乐翻墙的技巧只不过是爬墙而已。 李乐的确不应该向那里跑,现在他就开始后悔了。 所以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地形,就会异致失败。失败就意味着死亡。 李乐在五棵大树中转来转去,最后一下子躲到一颗大树后面,隐身不出来了。 小翠差点笑出声来,这算什么?小孩子躲猫猫都没有这么笨。 李乐已无路可逃,小翠一步步走过去。 刑岳纵身而至,,道:“小心他搞什么鬼计。” 小翠不信对方还能玩什么花样,但脚步却放慢了许多,同时心神警惕了起来。 他们离大树只有一丈远近,但树后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静静的好像根本没有人。 刑岳脚步忽然顿了一下,身形猛地一转,向旁窜去,侧面攻了过去。 但忽然间他又站住了脚步。 树后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连一个鬼影子都投有。 李乐的人呢? 刑岳抬头望去,只见高大的树木穿云插天,光秃秃的粗大树枝在冷冽的寒风中摇晃着。在嘲笑着他的胆怯和气愤。 最气愤的当然不是刑岳,而是小翠。 她只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的顽皮少年,却没曾想到对方居然是海神岛的人。而且最可气的是,李乐还把柳如眉骂得一钱不值。 这是她最难以忍受的。 小翠气道:“他一定是爬到树上逃了。我们快追,抓住这小子,我打扁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三小姐不敬。” 刑岳不动,而是道:“他能在我们面前不声不响地逃走,就凭这等功夫,我们恐怕也追不上他。” 平常他在两丈之内,就算一只苍蝇也别想逃过他的耳目,没想到对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能在他这么一个高手的眼皮底下溜了?这是对刑岳的莫大耻笑。他气得抡起一掌,正打在这棵大树干上。 树枝剧烈地摇晃起来,枯萎的树枝发着辟辟啪啪的断枝声掉落下来,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妈呀”的大呼小叫声。 刑岳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在这棵高大树木的另一边,半空中吊着一个人。 这人可不就是李乐。 它被挂在树干上。……李乐大叫救命。 而刑岳却在大笑着。 李乐吓得直发抖,但偏偏道:“很好啊!你是不是不服气?不服气就上来。” 刑岳非常服气,但还是要上去。 可他还没来得及纵身,就看到从围墙外飞来一条绳索,直直地飞向李乐,缠住了他的腰。 绳索一收,李乐就呼叫了一声,被那条绳索带着飞出了围墙。 留在刑岳跟前的就只有李乐那半条挂在树权上,随风摇摆的破衣带。 他像鹞子一般飞快地窜上墙,但却是一动不动,一脸懊恼而无奈地盯着外面。 他此时的心情是沉重的,不但是因为又一次败给了李乐,而且更因为海神岛的人又出现了江湖。 海神岛的人光顾的第一个地方,居然是他们的柳家庄。刑岳的心情乱得如开了锅的沸水。 第三章 美女笑儿 李乐现在的心情却非常好。 这种美妙的感觉绝不比刚逃出家时差。那是一种犹如刚挣脱笼束的金丝鸟一般的心情。 这种喜悦,使李乐感到自己像神仙一样的快乐。 他向眼前的人深深鞠了一躬。他学过<礼记),而且也学过宫廷礼节,所以这一躬非常正规而又雍雅、漂亮。 他极恭敬地向对方行礼,而那人却是毫不在意而又感到非常好玩地嘻嘻地笑着。 “你行礼的样子怪好看的,能不能教教我?”那人用跟黄莺唱歌一样好听的声音说道。 李乐居然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这才仔细打量救他的这位恩人。 她是一位很漂亮的少女,至少比小翠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两只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般闪着令人眼花的光芒,身上穿的是一件大红棉袄,外面是黑色的披风大衣,脚上穿得是粉底小蛮靴。 能偶遇上这么一位美丽的少女,已经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如果再被这么一位少女救了性命,那真是一件幸运百倍的好事。 可李乐偏偏皱着眉头苦笑道:“别人都说到江湖上要行侠仗义,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要除恶杨善,还要英雄救美人,可我今天却被一个美人救了。” 那少女笑得像一朵在风中盛开的鲜花,道:“因为你不是英雄,所以被别人救了也没有关系。” 李乐听了这话简直要哭出声来,道:“就算我不是什么大英雄,也应该算是个小英雄。否则我怎会有胆量一个人独闯柳家庄。” “果然是个孤胆英雄。”那少女笑道,“可我不懂,你为什么一个人闯柳家庄呢?” 李乐犹豫着,他不知是否该把相亲的事说出来。 那少女又问道:“你和柳大头有仇?” 李乐惊奇地问道:“柳大头是谁?” 那少女反而愣住了,道:“你连柳大头是谁都不知道,就一个人到柳大头的家闹事?你难到是认为自己活了十几年就活够了?” “柳家庄又不是龙潭虎穴,凭什么我不能来?”李乐瞪着大眼很不服气地道。 那少女道:“是啊,柳家庄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可以随便地进去,然后又随便地出来。” 李乐一听这话,就不再出声了。 他连柳家庄的一个小丫鬟都打不过,就更不要谈什么柳如眉、柳中绪了。 李乐刚出家门时的一腔豪情,现在全没有了。只能长叹一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看来这句话是很对的,我还是回家再练上几年吧!” 那少女道:“你家住在哪里?” 李乐道:“我家就住在京城,西大街第一家。” 那少女道:“你原来就是京城的人,居然还不知道柳大头是谁?” “以前不知道。”李乐道,“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柳大头就是柳中绪。” “你真聪明!”那少女笑着道。 李乐看她笑得古怪,于是又急忙问道:“难道不是他,还另有其人?” “柳大头当然就是……”那少女犹豫了起来。 她眼珠忽然转了两圈,改口道:“你知道柳家有几位小姐?” 李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起这句话,但还是清楚地答道:“柳家一共有四个小姐,一位公子,一共五个儿女。怎么了?” 那少女道:“你知道他们在江湖上走动吗?” 李乐摇头。 那少女道:“但我却知道他们中至少有两个人在江湖上走动。” 柳中绪居然让他的儿女到江湖上去。 李乐听得非常高兴。 柳中绪能让他的儿女到江湖上去,那李长淳也应该能让李乐到江湖上去。 他甚至还希望柳如眉也是在江湖上走动的人,这样李长淳就更不会反对他的这番举动了。 他急问道:“他们是哪两个人?” “柳家大少爷柳如烟和柳家三小姐柳如眉。”那少女说道。 “哈哈……”李乐忽然大笑起来。 那少女不懂李乐在笑什么,问道:“你笑什么,你认识他们?” “从没见过面。”李乐道,“而且我也不想见他们的面,永远也不想。” 那少女道:“见到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又不是老虎。” 李乐不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到柳家庄原来就是找他们的?” 刃眇女道:“我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而来,可惜柳大头不在家。” “柳大头到底是谁?”李乐问道。 那少女道;“等你见到他,就一定能看出他是不是柳大头,又何必我来告诉你呢?” 李乐道:“不是柳中绪难道是他那位公子?或者根本就是柳家那个三小姐柳如眉?” 那少女笑而不答,满脸的神秘。 “一定是她!”李乐大叫道,“是不是柳如眉?” “我可没说。”那少女道。 李乐怪叫起来,心中暗道:“如果柳中绪是柳大头,那有什么关系,一定是柳如眉的绰号叫柳大头,所以眼前这美少女才不好意思亲口讲出来。” 从此他就这么认定了。 那少女看到他一脸气愤而恼火的样子,已猜到他的心思。她把李乐引上这个错误想法,纯是为了江湖传言柳如眉美若天仙的缘故。 这少女今天来柳家庄不但是为了找柳中绪有要事,而且也是想看看江湖上对柳如眉的传言是不是真的。但柳中绪父女两人都不在庄上。 女人善妒貌美的女人,更不服别人的美貌。所以她就和李乐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已表自己的不服心情。 她笑道:“她是不是柳大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何必这么着急?” 李乐气呼呼的不说话。 其实更多的是不好意思讲。 他老子居然找了一个大头娃娃给他做老婆,他又怎能不气? 在他的想像中,不算没他母亲漂亮,也应该比香菊好看,谁曾想居然是一个大头姑娘,他简直是为自己生气,为自己抱不平。 他大声道:“我不回家了。” 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少女道:“你年纪这么小,不回家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广 李乐睁大眼睛,看看她。其实他也不比那少女小到什么地方。于是道:“你也只不过比我大两三岁,还不是在江湖上乱跑。” 那少女道:“我和你不同,我是有要事要办,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我也是的!”李乐道。 “你有什么事广那少女问道。 李乐立刻反问道:“你又有什么事?”。 那少女笑道:“我这件事很重要,也很秘密,所以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的。” 李乐道:“我这件事也是这样?” 那少女银铃般地笑了起来,道:“你好狡猾,居然敢跟我学!” 李乐也道:“你也不老实,居然到柳家庄窥视,显然是居心不良。” 那少女气得嘟起小嘴,大声道:“我好心救了你,你居然这样诬陷我?” 李乐道:“这只是我心中的猜测,而且我又没有告诉别人。如果你不想让我这么认为,完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事而来柳家庄的,这不就可以解释了吗?” 说了一霍话,原来他还是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来柳家庄这件事。 那少女道:“讲了半天,竟变成我求你了?” 李乐道:“你不说也可以,对我又没有损害,只是以后柳家庄的人找你,你可不要怪我!” 那少女一听居然笑了起来,道:“你果然比狐狸还狡猾,小小年纪就学会耍嘴皮子。” 李乐立即气道:“我的年纪真的很小吗?你这是轻视我!” 那少女笑道:“好好!以后不说了,但请问一声大侠,你贵姓?” 这话李乐听得满意,于是很高兴地道:“在下姓李名乐。请问小姐贵姓大名?” 那少女道:“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 李乐急了,但立即平静下来道:“你不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又怎么感谢你呢?” “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谢我,所以你大可不必为这件事而不安心。”那少女很大方地道。 李乐大感不公平,道:“喂!喂!喂……” “干什么?”那少女道。 “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只好叫你‘喂喂’了。”李乐很有理地道,“要不然我就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了。” 那少女犹豫起来,她可不想被人起一个什么古里古怪的名字。 她只好道:“别人都叫我笑儿,而且我比你大一点,你就叫我笑姐吧!” 李乐很干脆地道:“笑姐不好听,还是叫你笑儿吧……笑儿!” 笑儿气得直翻一双大眼。 李乐又道:“你生起气来,蛮好看的。” 笑儿故意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已知道我的名字了。好了,告辞!” “你到什么地方?”李乐问道。 笑儿道:“我到什么地方和你没有关系。” 李乐道:“当然有关系,而且是非常有关系。” “哦?为什么?”笑儿道。 李乐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道:“你不说到什么地方,我又怎么跟着你去?” “你跟着我去?”那少女张大嘴,惊奇地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李乐也不急辩,而是很有把握地道:“如果你不答应带我去,那么我就回去告诉刑岳,有一个人正要打你们柳家庄的主意!” 笑儿气得直跺脚。 她的确有要事,而且是非常要紧而又秘密的要事,她绝不能让别人来打扰她。 笑儿一板脸,双眼怒瞪,故意恶狠狠地道:“你是逼我杀了你?” “你不会的!”李乐笑着道。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笑儿道,“你以为我不敢?” “不是你不敢!”李乐笑得比一朵花还好看,道,“而是你舍不得!” 听到这句话,笑儿的一双本就长得很大的眼睛,忽然张得更大了,甚至比一对铜铃还大一倍。 笑儿在笑。 李乐也在乐。 他为了报答对方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决定请她到京城最大的一家酒楼喝一次酒。 笑儿已把一双本就很大的眼睛笑得如一弯月牙。 她笑着道:“你虽很狡猾,但却不讨厌。” 李乐也笑道:“那是当然。世上没有人会讨厌一个请客的人。” 笑儿道:“我真没看出你是一个这么大方的人,凭这一点,倒真的有点像江湖侠士。” 李乐道:“我本就是个很大方的人。不信你可以问一个叫叶纷飞的人。” “叶纷飞是谁?’:笑儿道。 李乐道:“你连叶纷飞都不认识还谈什么闯江湖?” 他的口气中带着嘲笑,就像笑儿当时嘲笑他不认识柳大头一样。 笑儿不信。 李乐一本正经地道:“我绝不骗你,世上真的有叶纷飞这个人,不信我可以发誓。”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笑儿有些相信了。 李乐道:“这个叶纷飞叶大侠,他的武功非常高,尤其是他的剑术,可以说是天下无出其右,堪称当今剑术第一。江湖上都叫他飞剑神侠。” 笑儿很认真地自语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也许这十几年中江湖真的出了这么一个高手。” 李乐也装得很认真地道:“是真的!他近日就在京城,经常找一些武林高手比武。” 笑儿不再笑了,并皱起了眉头。 近来江湖高手云集京城,是不是也为了她要找的那件东西? 她在苦思冥想着问题,可李乐却在偷偷地笑。 李乐最了解叶纷飞不过了,所以早料定叶纷飞一定会出来找他回去。 李乐在想,给叶纷飞找点麻烦,他岂不就没有时间来找自己了吗?笑儿却居然把这件事当成真的了。 她这次出现江湖,就是为了两把千古名剑,所以她对江湖上的名剑侠客都非常注意。 她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我不能陪你去喝酒了,我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做。” 李乐道:“你不去,我岂不就可以省下一笔银子。这是好事,但你不去就少了一次品尝京城的独特美味佳肴的机会。那就太可惜了。”. 笑儿笑道:“以后会有机会的,再见!” “喂,笑儿!”李乐急道,“你是不是想去找那个叫叶纷飞的大侠?” 笑儿奇道:“我没有说要去找他?” 李乐又问道:“那你可知道江湖上近来有什么热闹的事吗?” 笑儿想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二月初二,金陵的赵老爷子公开拍卖,那时可能会热闹一些。但我想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赵老爷子卖剑这件事,已传遍江湖,她以为李乐早已知道这件事了,刚才只是明知故问。 “为什么?”李乐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那里一定充满了危险,处处杀机,就凭你这点武功,哼……”笑儿冷哼了一声。 “你居然瞧不起我?”李乐叫着道。 笑儿道:“我是为你好!还是早点回家再练几年武功吧!” 李乐道:’我到金陵就是为了找叶纷飞大侠,请他教我武功。” “那个叶纷飞真的那么厉害?”笑儿道,“我不信!” 李乐道:“你如果不信可以在吃晚饭时到一个叫‘大酒缸’的酒饭去找他比划比划。” 笑儿道:“你不是求他教你武功吗?你为什么不到那里去找他?” 李乐笑了一下,道:“我自然是要去的,但他不愿教我武功,所以一看见我就逃。” 把他一见到叶纷飞就逃,说成叶纷飞一见到他就逃,这是很惬意的事。 笑儿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却是相信的样子。所以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李乐又道:“如果你要去,我就不去了,免得他逃走了,你看不到他,也就不能和他比划两下,对于英雄来说,失之交臂,是很可惜的事。” 笑儿笑道:“你居然还懂得这些!真不简单!” 李乐也不去管她这句话是不是在嘲笑自己,而是接着道:“你如果碰见他,就和他说,我在金陵城等着他,他如果害怕就别来金陵。”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笑儿开口,掉头就走。 他不能让笑儿说出,她今晚不去找叶纷飞这句话。 只要笑儿去了,不怕叶纷飞以后没事做。 可他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 李乐想起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有问笑儿,所以他回过头来。 前言是一片空荡荡的野草地,笑儿的人早巳不见了,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乐长叹了一声,颓丧地白语道:“看来我的武功是太差劲了一些。” 他的话刚落,就从他身后传来一声“谁说你的武功差了?那人一定是个睁眼瞎。” 李乐忙回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魁梧大汉。 这大汉霍然就是刑岳。 李乐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 刑岳却不慌不忙地道:“你明明知道你现在是逃不了的。” 李乐知道。 他只好定下心来,道:“你一直在旁边躲着听我们讲话是吗?” 刑岳道:“不错,我一直在附近,但距离太远,根本没听见你们在说些什么!” 李乐道:“你为什么躲着不出来?” 刑岳道:“我一直在等着那个小姑娘走开。” “你原来是怕她!”李乐道。 刑岳冷笑了一下,没有开口。 李乐又道:“那么你是认识她的了?” 刑岳道:“我不认识她,但却认识她身旁的一个人。” 李乐笑道:“当时只有我们俩人,她身边的人自然是我了。” “不是你!”刑岳说得非常肯定。道,“当时在场的不是你们两个,也不光只有我这第三个人,而是还有一个第四者。” 李乐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一片空阔之地,一眼望去只有起伏的小山丘,还有低矮的枯草,就算有人,他又能躲到哪里呢? 刑岳道:“我既然能埋伏在这附近,别人自然也能做到,这一点也不奇怪。” “那人是谁?”李乐问道。 刑岳道:“他是一个老魔头,已有多年没出现江湖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说那老魔头是笑儿身边的人?”李乐带着绝不相信的眼光看着对方问道。 “一定是!”刑岳道,“我亲眼看见他打手势叫那个小姑娘离开。” 李乐大叫道:“我怎么没看见?” 刑岳道:“因为你的江湖经验很差,而且差到了极点。” 李乐瞪着眼睛,非常不服气。 刑岳道:“我现在已知道你不是海神岛的人了。因为海神岛是不会派你这么一个一点没有江湖经验的小孩子来中原的。” 李乐此时只有听着的份。 刑岳又接着道:“你虽不是海神岛的人,但你还是要和我回庄上。” “为什么?”李乐大声抗议。 “因为你的弓箭。”刑岳道。 “我的弓箭怎么了?”李乐道,“难道江湖规定不准用弓箭吗?” 刑岳淡淡地道:“不是。” “那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李乐道。 刑岳道:“因为你的弓箭太邪门了,所以你这个人也就太不平常,所以我就要带你回去,等候庄主的发落。现在你明白了吧。” 李乐明白了,这都是他的箭法招惹出的麻烦。 他忽然笑了笑,一脸轻蔑地道:“你看到那小姑娘有帮手,所以连走近都不敢,现在却欺侮我孤身一人。你这也能算是江湖大侠?” 刑岳听得一愣。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道:“也许我本不该这么做,可为了柳家庄,我只能这样。” 刑岳不是小人,他是江湖上的一条汉子,他知道不应该欺软怕硬,更不应该以自己这种身份对付一个少年。但为了柳家庄,他已顾不了那许多。 “我不去!”李乐大叫着。 刑岳道:“只要你老实一些,我保证谁也不会再伤害你一根寒毛。? “我才不信你的话呢!”李乐大声道,“当初在你们家大门前打赌时,你怎么说的?但到了后来呢,你这种大侠都是狗屁大侠。” 刑岳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是从不违背自己诺言和信念的人,可他今天却违背了两次。 他喃喃地道:“也许我不该来这里……” 李乐最擅长的事,就是察颜观色,他正好就看出刑岳此时正处在内疚之中。所以立刻接道:“是啊!你好好想一想,一个人说话不算数,岂不连猪狗都不如。” 这句话是刑岳对李乐说的。现在这句话又用在了他自己身上,真如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他心头,砸得他全不禁猛震了一下。 就在这里,李乐已准备开溜了。 但他的脚步还没来得及动,就看见从远处飞驰过来一个人。 那人一身翠绿的衣裳,修长的身材摇晃了几下,转眼间就到了李乐面前。 李乐暗中大叫倒霉,因为这人就是和他—样不讲理的小翠。 想必小翠刚才奔过来时,已把轻功用到极点,所以到现在还在娇喘着。 她瞪起一双杏眼,对李乐道:“你是打算自己跟着我们回去,还是被绑起来,架着回去?” 李乐嘻嘻一笑,道:“又来一个侠女,原来你们柳家庄的人都是以多胜少的!” “少废话!”小翠道,“三小姐已回来了,她叫我带你回去。” 这句话不但是说给李乐听的,也是说给刑岳听的。 刑岳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三小姐已发话,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照着办。 但李乐听到小翠这句话却着实吃了一惊,他不由得大声道:“我死也不回去!” 说着脚步不时向后移去。 小翠冷笑一声,道:“现在不但你作不了自己的主,连我都作不了自己的主了。” 三小姐柳如眉的命令在小翠眼里,简直比圣旨还要圣旨,更何况她本来就恨李乐对她最尊敬的三小姐——柳如眉出言不逊。 李乐此时也毫无法子了。他非常清楚,一个女人如果认定一个死理,你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两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李乐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这句话。 小翠道:“好啊!你既然不服气,可以在我们两人中挑一个。” 不要说挑一个,就是挑半个,他也打不过人家。 李乐急得直抓头皮,想不出一个逃走的好法子。 “还等什么?”小翠道:“你还希望有人来救你,是不是?” 李乐道:“不错!你不要欺侮我没帮手,我的朋友就躲在附近保护着我呢!” 他说这句话时连自己都不相信。 小翠更是不信地大笑起来,道:“好!我数三声,他们如果再不出来,我就要动手了,一……二……三!啊呜……” 她刚说出一个“三”,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啊呜”一声是因为她嘴里已塞进了一个东西。 一只又脏、又破、又臭的烂鞋子把小翠涂得艳红的小嘴塞得满满的。 刑岳更是吃了一惊,小翠和他并肩站着,他都不能为她拦住这一“暗器”,如果这只飞鞋是打向他,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躲过。 对方是什么人? 对方是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一身灰土衣装的年轻人,还有一个就是放“飞鞋”的年轻叫花子。 刑岳还没来得及去仔细打量这两个不速之客,就看到李乐掉头就逃。 来的是李乐朋友,他本不应该逃的。 但刑岳不知道,李乐掉头就逃的原因就是因为来的这两个人是他的朋友,其中有一位正在是要找他回家的叶纷飞。 叶纷飞在笑,笑得好开心。 他根本不去追李乐,因为他根本不但心李乐能在他眼皮底下逃掉。 果然李乐奔了几步,就停下了,并且走了回来。 曲一歌问道:“你怎么不快逃走?” 李乐很干脆地道:“因为我知道我逃不掉。” 叶纷飞道:“少爷,你果然很明智。” 李乐冷哼一声,道:“我当然很明智,所以我很清楚今天不但我逃不了,连你们也逃不了。” 叶纷飞道:“我为什么要逃?” 李乐没说话,但眼睛已看向一脸肃杀之气的刑岳和一脸浓重杀气的小翠。 叶纷飞明白了,于是大声道:“我又没招惹你们!干我们屁事,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说完,他拉着李乐就走。 “你说什么?”曲一歌大叫起来,道,“你这个小人,忘恩负义!” 叶纷飞道:“你知道的,我们家少爷不会武功,留在这里是多么的危险,现在由你挡住他们,我保护我们家少爷先走。咱们在府上再见。” 曲—歌道:“你叫我一个人对付他这么一个大块头?你来试试!” 叶纷飞道:“区区一个傻大个儿,有什么好怕的?好了!就这么定了!”。 “你没有看见对方两个人?”曲一歌大声道。他早巳看出眼前这两个人都不是弱手。 刚才要不是出其不意,那只飞鞋是不可能打到对方小丫头嘴里的。 叶纷飞自然也看出来,而且更因为对方是柳家庄的人,所以他才要找机会带李乐先走。 他故意很轻蔑地一笑,道:“一个又笨又丑的小丫头片子你也怕,亏你还自称江湖人物?不要犹豫了,现在开始行动,一二三,冲!” 没有人动,曲一歌没动,连他自己也没动一下。 “呸!小姑奶奶的话,你们谁也别想走!”小翠尖叫了一声,一张本很俊美的娇脸已气得发黑。 叶纷飞立刻道:“那只塞到你嘴里的鞋子是他的。” 他指着只穿着一只鞋子的曲一歌。 其实这事人人都看见了,谁也不用他提醒。 但此时他一提这事,把小翠早巳气得发黑的脸,更气得是黑中发亮。 她大叫一声,犹如一头母老虎一般扑了过去。 她扑向的居然不是曲一歌,而是叶纷飞。 叶纷飞一边躲避抵挡着,一边叫道:“你弄错了!你的仇人在那边!” “小姑奶奶打的就是你!”小翠叫着,攻势不减。 李乐这时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我居然没看出曲兄会有这么利害的暗器……” 曲一歌在微笑着。而且还有一丝很得意的样子。 李乐接着道:“而且还用上了毒。” 曲一歌立刻一瞪眼,辨道:“没有!我怎会在自己的鞋子上喂毒?”— “就算没毒,也至少上了迷药。”李乐道,“否则这个小丫鬟怎会发疯一般乱打,显然是大脑受了药物刺激,有些不作主了。” 李乐这句话刚说完,小翠又尖叫一声,舍弃叶纷飞,攻向他这边。 李乐早有防备,一转身躲到曲一歌身后,道:“曲兄,小心!找你的来了。” 曲一歌被李乐抱得死死的,而且李乐的力气又大,现在想动一下都动不了,只好挥拳迎向攻来的小翠。 一看到他们交上手,李乐这才松手放开曲一歌,站到了一边,很轻松地道:“小叶子,你刚才骂了人家大姑娘半天,人家以后怎么嫁人啊! 你现在不逃,难道还等人家找你拼命不成?” 他说这句话时,离叶纷飞远远的,脚步一动不动,显然他自己没有一点要逃的样子。 他不走,叶纷飞自然也不会走。 而且叶纷飞现在就是想走,出走不了了。 小翠听到李乐的那番话后,又扑向了叶纷飞。 小翠被李乐用几句话像耍猴一般地耍来耍去,仿佛真的失去了理智。 但刑岳却是—直没动,在旁冷眼看着,仿佛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李乐这时又道:“曲兄,小心那个大块头!他的武功是在场中的人中最高的。” 曲一歌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没等李乐再开口,刑岳已动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鬼才知道眼前这个小鬼还会说出什么挑拨的话来,说不定小翠打得一时性起,连他刑岳也要斗上一斗。到那时场面就不好控制了。 李乐根本不希望小翠和刑岳打起来,他只希望对方两个人和叶纷飞、曲一歌他们两个一捉一地打起来,那时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逃了。 可刑岳早巳看穿他的心思,所以不等李乐再说下去,人已扑了过来。 他没有冲向曲一歌,因为那样李乐会很轻松地逃掉。他也没有冲向李乐,因为那样曲一歌肯定不会让过他,其结果还是让李乐逃走。 刑岳冲向了叶纷飞那边。 他一掌飞快地探出,然后又极快速地后退,回到了原位。 此时他手中巳抓着一个人。 这人不是叶纷飞,而是小翠。 刑岳伸手抵住小翠的后心,催动内力推入小翠体内,帮她稳定急躁情绪。同时大声道:“在下刑岳,二位少侠是什么人?” 李乐逃跑的计划半途而废,他气得大声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关你屁事!问这么多,是想套近乎?” 刑岳根本没有去理他,而是对曲一歌道:“少侠刚才投掷……的暗器手法,想必就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长虹贯日’绝技?” 曲一歌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不错,用得不好,请多多包涵。” 刑岳冷笑,心中暗道:“不是我包涵,而是要看我们这位小翠小姐愿意不愿意?” 小翠这时终于缓过气来,已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两个人的对手。她气得几乎要哭出来,带着一副哭腔道:“我们家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李乐“咦!”地叫了一声道:“听到没有!这小丫头片子居然敢威胁我们?” 刑岳急忙道:“谈不上什么威胁,只是你们未免欺人太甚了。” 李乐高叫道:“你们两大高手欺侮我一个小孩子,难道不叫欺人太甚么?” 到了这时,他也自称是小孩子了,全忘了自已是以什么身份出现的。 刑岳一句话说不出来,咽了半天口水,才道:“鄙家小姐既然开口请各位到庄上坐坐,邢某总不能空手而回。还请各位原谅,移尊降贵。” 李乐忽然大笑起来,道:“眼看打不过我们了,说话也变得这么客气。邢大侠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原来是得意在这见风使舵的手段上。” 刑岳听到他的话已气直翻白眼,刚要开口,小翠已忍不住叫道:“邢大哥你今天怎么了?三小姐已传下吩咐,教你带这小于回去,你怎么反而变得婆婆妈妈的?” 曲一歌忽地冷笑道:“这位小姐认为有能力能把我们留住吗?” 刑岳向小翠猖狂瞪了一眼,接着对曲一歌道:“邢某自知能力有限,但上峰有令,少不得也自不量力得罪你们二位了。” 刑岳不在乎得罪不得罪他们,但叶纷飞却不想与刑岳交手,免得日后和柳家庄的人成了亲家,见面难看,于是道:“见一见你们家小姐未尝不可……” “不行?”李乐立刻打断他的话,大声道,“要去你去,我是坚决不去的。” 叶纷飞也没法子,只是道;“老爷说过了,我们不准在外面和人打架,否则……嘿嘿……” 他冷笑着看看李乐,心想,抬出李长淳,李乐一定会害怕,而不敢过到强硬。 曲一歌道:“不打架可以,但我们就这么去了柳家庄,未免被江湖上笑话。” “说得有道理。”李乐紧接道,“江湖本色应是,他们请我们去,我们偏偏不去,他们不请我们去,而我们却偏要去。” 曲一歌一听,大笑起来。其实其他人也都在想,这是没事找事吗? 江湖人如都你他这样,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曲一歌居然也偏偏道:“你说得对,我们今天就是不去,看他能把我们怎样?” 叶纷飞简直要哭出来了,心中暗暗骂他道:“他妈的,李乐岁数小,又和柳家赌气,他不懂事,难道你曲一歌行走了许多年江湖,了他妈的不懂事?!” 曲一歌一拉李乐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刑岳道:“乖乖地磕三个头请我们去,也许我们还会改变主意,否则我们可要走了。给你三个数时间考虑,一……” 他刚说出一个“一”字,刑岳已扑了上来,双掌挟着一阵烈风,劲力十足地打向曲一歌。 刑岳何时受过这个气,就是柳中绪也没有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曲一歌这番话简直是在打他两个耳光。 他一时忍不住,大动肝火,出手就是厉害的狠招。 刑岳发火可要比小翠生气可怕十倍,他此时已变成了一头发了疯的猛虎。 曲一歌年岁虽不大,但已在江湖上混了近十年。他的江湖经验绝不比任何一个老江湖差。 他早已看出刑岳的武功高超,再加上他自称“邢某”,就已想到他是消失踪迹十二年的当年“铁门神”刑岳。 曲一歌是聪明人,他绝不会没事找事地去找刑岳这种一流高手逗气,但今天却气在叶纷飞。 他不知道李府与柳家现在的关系,所以也弄不明白叶纷飞为什么总是畏缩缩的,一会儿推脱责任,一会儿又向对方妥协。 这回曲一歌把刑岳火气一惹上来,叶纷飞就是想脱身事外,可也办不到了。 他看到刑岳来势凶猛,急忙松开李乐的手,把他推得远远的,怕动起手来,波及到他。 这时刑岳的双掌已打到他胸前,排山倒海的掌力,压得曲一歌喘不过气来。 曲一歌侧身急射,立刻反攻。 刑岳修飞的武功,本就是以外功为主,所以进攻、防守自为一股威风,招式大开大阉,招招式式都是从洪门正面进攻,步步为营。 而曲一歌以内力来说,定不如对方,不能硬打硬撞,只能凭着小巧的功夫,躲躲闪闪。 二人本是近身强攻,刑岳更是招招相逼,使得曲一歌想出手打暗器的机会都没有,十几招一过,被打得退了足有两三丈。 这边打得正热闹,但叶纷飞却不动,只是在大声叫道:“不要打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谈的,都是一家人!小曲,快住手……” 曲一哥想停手也来及,他并不是不听叶纷飞的话。 李乐也不愿叶纷飞把话说明,于是叫道;“小叶子,朋友被人欺侮,你也不上去帮忙,还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你太没良心了,不够朋友!” 这话到了曲一歌耳里,自然十分受用,所以也叫道:“不用理他,他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都是我有眼无珠白救了他一条命。” “啊!”李乐大叫起来,道,“小叶子,原来你是这种人,人家救了你一命,你现在却看着你的救命恩人受苦受难,而无动于衷!你这人为世人所不齿,你走吧,从此以后永不相见。” 叶纷飞也被他说急了,大声道:“我的小爷,你明知道不是那回事,为什么还要逼我?我叫我回去怎么跟老爷交待?” “你如果想回去,你就回去吧。反正我不想回去!”李乐大声说道。 “不行!”叶纷飞的口气硬得像李长淳,道:“你不回去,就是不孝,到时莫怪我小叶子不敬,绑你回去了……不要打了,听我说。” 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刑岳和曲一歌喊的。 刑岳虽听不懂他们在议论什么,但也听出叶纷飞一定有隐情。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所以一想到这层,立刻把手脚放慢了速度。 李乐眼尖,一看刑岳进攻招式放慢,就知道他一停下手就会问叶纷飞,而叶纷飞被逼得无奈,也一定会说出他们就是爵爷府的人。 到那时,李乐想不回去都不可能了。 他一弯腰,拾起地上的一块硬土块,对着正不知对方所云,直发愣的小翠掷了过去。 李乐的弓箭已练到超一流,他的“暗器”又怎会差呢?再加上小翠发愣时,根本没防备他会下手暗算。 只听“哎哟”一声,小翠当场就坐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小翠一摸额头,湿显的、粘粘的,再一看手上,鲜红鲜红的血,虽是皮外伤,但也是挂了彩,见了红。她又如何不急、不气!她如挨了一刀的野猫一样,惨烈地尖叫一声,赤红了双眼,张牙舞爪地就扑向李乐。 小翠光注意李乐了,报仇心切,根本忘了不远处的叶纷飞,而且叶纷飞看她发了疯着了魔似的,生怕弄伤李乐,所以这一拳来得又急又猛。 小翠就是正面抵挡,也挡不住叶纷飞这一拳,何况她此时没在意对方。 小翠只发出了“嗷”的一声惨叫,整个人已飞丁起来,飞出了足有三四丈远。 “咚”的一声,小翠的身体犹如一只装满土的麻袋,重重地落在飞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叶纷飞也吓得呆在当场,他原以为小翠会避开他这一拳伤害不到李乐就行了,没想到用力过猛,想收都收不住,结果闹到这种结局。 李乐也吓傻了,他知道叶纷飞是为了救他,但如今出了人命,他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急、最气的自然是刑岳。 他这回可真的发了疯了,猛虎一般大吼一声,抡起双掌就扑向叶纷飞; 事情弄成这种样子,不打也不行了,叶纷飞匆忙交手,一句话不说,紧闭着嘴,用足气力,攻了过去。 李乐这时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全身一震,醒了过来,大叫一声:“死了人,小叶子,还不快逃!” 说完他第一个掉头就跑。 叶纷飞心里已乱成一堆麻,见李乐拔腿就逃,他也不落后,身形一动,人已快速向后退去。 刑岳又怎能放过他,紧迫了上去。 这时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大笑。 刑岳回头一看,只见曲一歌正站在小翠身旁,大笑叫道:“姓邢的,小丫头还没死呢!我这一走,是不打算要她活了?” 叶纷飞刚才打在小翠身上那一掌,就算没用上卜分力气,也至少用上了八九分,就算是刑岳有防备地挨上这一拳,也够他受的,更不要说小翠当是没有防备。 小翠没死,已是天大侥幸,救人如救火,刑岳可不敢再耽误时间,只好放弃追叶纷飞,回身去救小翠。 他还想骂两句,可抬头一看,早就不见了叶纷飞和李乐的影子,连曲一歌也逃之天天。 刑岳想想今天所发生的事,简直要气得吐血。 他伸手抄起地上的小翠,飞似地向庄上驰去。 等刑岳去得不见了影子,李乐这才从一座小丘后露出脑袋。 四周不见一个人影,也不知叶纷飞和曲一歌逃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开心地笑了两下,自语道:“你们不逃,我又怎能一个人逍遥自叶纷飞心中“咚咚”乱跳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道:“曲一歌,人命关天,你可不要胡说八道。你刚才还说那小姑娘没事的。” “我只是想安慰安慰你,但你已清楚自己的拳力,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曲一歌叹息着道。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叶纷飞瞪着眼急急地说道。 曲—歌道:“人命是关天,可她偏偏没死,但你也知道自己的拳力有多生日,这一拳上去,连你、我都吃不住,何况人家一个当时又急又气、又没有防备的小姑娘?你自己说说看,她会被打什么样子?” 叶纷飞不敢讲! 李乐忽然大笑。 叶纷飞狠狠地瞪他一眼,问道:“咱们闯了祸,你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李乐笑道:“只要人没死,就是天大的喜事,为什么不高兴?而且也了结了你的终身大事,这难道不是喜上加喜的大喜事吗?” 叶纷飞还是不懂,道:“她人没死,固然不错,但人肯定是重伤,你我就要倒楣,大不了我去蹲大牢,到时恐怕老爷也饶不了你,还谈什么喜上加喜?” 李乐道:“人是你打的,虽然也有我的不对,但到那时,老爷子心感内疚,对不住人家姑娘,一定会让你娶了她过门,这样岂不就了结了这段恩怨,而你的终身大事也有了定数,这难道还不叫喜事吗?”. .此话一出,叶纷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跟随李长淳身边十余年,对李长淳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了。他想:“如果那小丫头片子真的瘫痪了,李长淳一定会像李乐所说的那样去做。 叶纷飞欲哭无泪,哽咽地道:“我还是去蹲大牢吧,这样来得清爽些。” 李乐乐得简直要掉了牙,道:“恐怕到时你身不由已,连蹲大牢的福份都没有。” 叶纷飞忽然“嗖”地一下站起来,恶狠狠地道:“看我再打她一拳,看她还死不死?这年头进身当官不容易,难道进大牢也不容易?”’一听他的话,把曲一歌和李乐吓一跳。 李乐急忙道:“好好!我不告诉老爷子就是了。就当我们今天没来过这里,往后见到刑岳,我们来个死不认账,量他拿我们也没法子。” “这法子固然不错,可是却行不通!”曲一歌道,“想他柳中绪是什么人物,怎能被我们骗了。到时李老爵爷一追查起来,早晚躲不过去。”—— 李乐想想也是,他老爹可不是容易被人糊弄住的人。于是道:“你行走江湖多年,计谋百出,见多识广,可有什么了主意没有?” 曲一歌扬着头犹豫了半天,才道:“应该有,可一时想不起来,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个好法子的。” 叶纷飞冷哼。 他从曲一歌脸上表情已看出他早已有了主意,只是在故意吊他的胃口。 所以他大声道:“小曲,你不忘了,今天可也有你的一份,到时,我敢保证,少不了你的干系。” 曲—歌道:“我是江湖人,四海为家;大不了一走了之,你又奈我何?” 叶纷飞大笑起来,道:“太好了!我就怕你不逃呢?你一走,这就是畏罪潜逃,看到时刑部下通牒,满天下地追捕你。” 曲一歌苦笑道:“算你狠,只是的的地替你个绝好主意,我有些不甘心。怎么样……”’ 叶纷飞道:“我请你喝酒!连请你五次,如果不够,十次就是了,你可不要太心黑!” 李乐一听曲一歌已有了好主意,才不管他们之间的交易,他知道曲一歌一定会帮叶纷飞这个忙的。但听到喝酒,立刻道:“好!咱们马上就去。” “到哪里?”曲一歌说着,眼睛却是盯在叶纷飞脸上。 叶纷飞爽快地道:“你说!” 曲一歌还没开口,李乐已叫道:“到城西大胡同的‘大酒缸’。” “大酒缸”不但没有盛酒的大酒缸,甚至连门面都比别的酒馆要小一些。 李乐是头一次来这里,看到这里乱糟糟的样子,犹豫着不想进去了。 叶纷飞却早巳大踏步地走了进去,曲一歌一拉李乐的手,道:“我的小爷,你可不要看扁了这家小酒馆,全京城的高人能士,几乎都知道这里。” “他们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喝酒?”李乐不懂地问道。 曲一歌道:“因为凡是京城来的江湖人,都知道这家‘大酒缸’洒馆,所以这里无疑成了江湖人聚会的地方,而京城中有权有势的人,为了拉拢自己的势力,也少不得经常注意这家酒馆。” 李乐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道:“我还以为他们是到这里来喝酒。“说着两人走了进去。曲一歌道:“这里的酒绝不是全京城最好的,可这里的生意,却不比京城里任何—家酒楼的生意差。” 李乐张眼望去,酒馆里的店堂果然像曲一歌所说的那样,人来人往,一派熙熙攘攮的热闹场面。酒莱的香气、人身上的汗臭味,还夹和着高谈阔论声、行酒猜拳声,溶成了一团,充满了整个空间。令人感到头晕脑胀,双眼发花。 李乐长这么大,何时看过这种混乱、热闹地场面,一双眼睛都不知叶纷飞早已在前面挤到一个位置,让李乐过去坐了,道:“不要伸了个脖子东张西望的,莫让府里找你的人看见,到时可不要怪我没提醒。”说完,他走到前面叫酒去了。 李乐道:“别的酒店都是小二主动上来张罗,怎么这家却是自己去叫酒?” 曲—歌笑道:“不错,全京城独此一家,不谓不奇,这也正说明了生意兴隆,小二哥忙都忙不过来,所以干脆不张罗了,由自己去点酒、点菜。” “这时也正是晚饭时间,客人多也是正常的,如果客人不多,那反而有些不正常。”李乐也笑道。 “你也常到这里来喝酒,是吗?”李乐问道。 “不错!往年也都来这里。”曲一歌道。 “可我从没听你说起过这家酒馆。”李乐说道。 曲一歌笑了笑道:“你不是江湖人,知道这里做什么?而且往年也没有今年这么热闹。” “是啊!”李乐问道,“他们来京城干什么呢?” “我知道!”叶纷飞抱着四坛酒走了回来,道,“江湖上有一个传言,使得他们都跑到这里来了。” “什么传言?”李乐大感兴趣地问道。 “这就要问小曲了。”叶纷飞道。 李乐心中暗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居然在我面前充胖子,还不是和我一样,没见识!”他心里想着,掉过头对曲一歌道:“江湖上有什么传言?” 曲一歌斜了一眼叶纷飞,道:“具体的我不太清楚,隔几天打听明白了再告诉你。” 他如何骗得了李乐? 李乐立刻叫着道:“曲大侠,你太不够意思了!你既然不当我是朋友,我可不和你玩了。” 他的话虽然小儿态十足,但曲一歌却也能听出这话里的份量,忙道:“不是我不对你说,可是我也的确不是十分清楚这件事。”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李乐瞪着眼睛。 曲一歌叹了一口气,只好道:“你也知道,江湖人都是舞刀弄剑的,对神兵宝器世就特别得喜爱,甚至不惜身家性命地却抢、去争。” “这也是自然的。”李乐道,“我经常看书上说,剑客爱剑当以生命视之,方能以心御剑,达剑道之巅峰,明剑术之真谛。” 曲一歌长叹道:“这世上真正的剑客又有几个?大部分还不是都是庸庸之辈,把神兵古器之争,当作一种名利之争,这也是对上古神兵器的一种玷辱。” 李乐道:“这些神器经历千百年,夺天地造化,绝不是一般人想得到就能得到的。古人言,有德者居之。缘份、德性未到,拼了老命去争也没用。” “你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想法,真是让那睚庸碌之辈汗颜,也让愚兄佩服。”曲一歌满脸真诚地道,“你既然这么想,当然最好不过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说给你听了。” 叶纷飞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原来是怕我们去和你抢,所以才不愿告诉我们的。” “不是不是!”曲一歌道,“天地造物,皆有定数,但世人只被名利所蒙,为此肝脑涂地,身败名裂者大而有之,我只怕小公子爷一时性起,不知天高地厚地跟这些人去急抢,那才叫人担心呢?” 叶纷飞不说话了,他甚至都想阻止曲一歌说下去,因为他也怕李乐听得高兴,便千方百计去找那些什么神兵古器,这江湖上危险层出,处处杀机,万一有闪失,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但他也想听听这些江湖上的传言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现在不让他听,恐怕三天都睡不睡觉。 这地曲一歌理了一下头绪,看看四周,这才轻声道:“你们知道天下我剑有几何?” 叶纷飞根本也不想去想,而且这也不是他的专长,听了曲一歌的话,立刻摇着头,道:“不知道!” 李乐却还是用心想了一下,道:“以古书记载的莫过于‘干将’二剑。” 曲一歌道:“不错!正是这两把剑。你知道它们的出处吗?” 李乐笑道:“我也只是从书上看来的。书上当年吴王闽阎使干将铸将,与其妻耶,断发断指,投之炉中,遂成阴阳二剑,阳曰‘干将’,而作龟文;阴曰‘镆耶’,而作缦理。” “对对对!”曲一歌大笑着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干将之剑,但知道剑之出处的却没有几个,原来书中早有记载。看来多读书绝不是件坏事。” 李乐冷哼一声,道:“但书读多了,却是件容易坏事的事。” 他在府上老老实实地读了十几年书,造成了物极必反的结果,所以对读书很是头疼。 “那也不尽然。”曲一歌道,“玉不琢,不成器,子不学,不知义。所以每个人都应该多读书。” “哼!”李乐哼道,“你没听过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的话吗?” “听过。”曲一歌道,“这句话也没说读书是件坏事。” “百无一用是书生。想要成大器,有大作为,最好还是不要读书。” 李乐歪理道,“所以古人曾叹‘坑灰未冷山东乱,原来刘项不读书。”’他说的是曾一统天下,,合并六国的始皇嬴政,为了怕读书人反对他,焚书坑儒。但后来分了他天下的却是两个不是正经读书的项羽和刘邦。, 这段历史故事曲一歌也知道。细细想来,历来造反坐天下的好像都不是大有学问的读书人。所以明知道李乐说的话不对,可又找不以太好的词去反驳。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人大笑道:“好好!高论、妙论,也是大大的谬论。”。 曲一歌回头看去,却着实大吃一惊。 曲一歌的武功不敢说是绝顶的,却也是一流的。再加上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能让他着实吃一惊的事还真不多。 但曲一歌现在却是真的吃惊不小,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李乐和叶纷飞。 因为悄然站在他身后的那人蓦然就是刑岳。 李乐反倒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而是平平淡淡地道:“邢大侠跑到这里,是为了喝酒,还是为了抓人?” 刑岳笑了笑道:“要说喝酒怎么样?要说抓人又怎么样?” 李乐还是平静地道:“你要是来喝酒的,这顿酒就算我请了,但如果要抓人,就必须先打败我这两个朋友。” 刑岳笑道:“我一个人又怎能打过两个。看来今天还是白喝顿酒好了。” 说着他就在旁边空泣上坐了下来。 曲一歌不得不佩服起李乐,以他小小的年纪,居然临阵不慌,衡量度事,稳住了对方。这份胆量和心境的确不比一个老江湖差。, 叶纷飞也没有要赶刑岳的,因为他还要仔细打听关于小翠的事,所以急忙献殷勤,替他满满倒上了一大碗酒,然后道:“庄上事务繁多,全仗邢大侠一人照料。这时怎么得空到这里来喝酒了?” 他明明知道刑岳是来抓他们的,而不是来喝酒的,但还是嬉皮笑脸地说着。 但刑岳冷笑了一下,道:“兄弟急巴巴地赶过来是通知你一声,你日里下手太重,把人打成重伤,小姑娘命在旦夕,你可不要逃案。” 叶纷飞一听,吓了一跳,道:“我也是一失手造成,其罪虽有,但罪不至死。大不了多赔钱就是了。” 刑岳“嘿嘿”地笑了两下,道:“老爷已发下话来,小翠之伤,倒也不碍大事,想当时情形,也不能过多怨你,此事就此了解。兄弟这次来是为了想请这位小爷到庄上坐坐。可不要说不给我们老爷这份脸面。” 李乐脸上虽然没有什么,但心中早已看得他不自在。现在一听他口气狂硬,不由得气上心头,叫道:“你们老爷怎么样?他就能随便拿人?小爷今天偏不去,死也不去,看不气死他。” 以御封“九州神捕”的名号,不论在朝中,还是在江湖,柳中绪这个名字也算叫得开,他现在是请人,不是拿人,又有谁会拂他的面子? 可李乐不是江湖人,更不是朝中的官员,但他老子却是朝中一品爵爷,可他更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一生之中,大大小小的事,别人都是看他脸面行事,他又怎会理刑岳这副恶请之相。 他又接着道:“现在我打算不请你喝酒了。你可以到旁边待着去,等我们商量完关于天下名剑的事再说。” 他的话一出口,曲一歌已暗叫不好。 果然刑岳又是冷冷一笑,道:“近来江湖上传说两把千年神剑出现在京城,惹得天下人都跑来凑热闹,希望能有朝一日混水摸鱼,捡个便宜。想必你们几位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人吧!” 李乐道:“你不要把我们说成像你一样,几把破剑有什么稀奇的。 小爷还没看上一眼……” “哼!”刑岳重重地哼了一声,吓了李乐一跳,把后来的话全咽回肚里去了。 刑岳道:“我只是想过来问你一句话,老实回答,今天的事也就算了。” “什么话?”李乐道。 曲—歌道:“江湖上的老一套,逗逗小孩还可以,但阁下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摆弄,让人倒胃。” 刑岳早巳看出他不是个简单人,所以也不去理他,而他是问李乐,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日里在庄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乐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道:“问别的还可以,这个问题却不能回答。” “什么问题你能回答?”刑岳道。 李乐道:“比如你可以问我今年几岁了?都读过什么书?会不会做诗了?能不能为你做一首等等,这些问题你问多少,我都可以回答。” 刑岳抿了抿嘴,简直不能跟他急了。于是道:“你还是跟我回庄上对我们老爷去说吧,本人没这个闲情问你这些事,让你失望了。” 李乐忽然一瞪眼,站起身来大叫道:“你没这个闲情,难道我就有这个闲情吗?大人们讲话好好的,偏偏你这个小孩跑过来插一嘴……” 他说着不说了,因为他已发现酒馆里的人全在看着他,一个个睁大眼睛,不懂他所说的“大人、小孩”是谁? 凡是长眼睛,而且没瞎的都能看出来,他们这一桌,只有刑岳还可以称得上是“大人”,其他的三个毛孩岁数加起来也不比刑岳一个人大几岁。可连喊带叫,自称大人的,偏偏是一个最小的毛人。 周围的人都在喷啧地议论着,李乐情不自禁地睁大眼睛向人群中扫来扫去。 忽然间,他的眼睛睁大,好像发现月亮上真的挂着一个叫嫦娥的美人一般,眼珠中的瞳孔放大的几乎比眼眶还要大,甚至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这个可是他救命恩人,胜败一举,全在这个人身上,他的眼珠子在转,脑子也在愉地转。转眼间已想好了一个最好的方案。 古有后羿,今有李乐,都是射箭之中的高手。 练箭的人都要先练眼力,这是谁都知道的事,箭法达上乘的人,其眼力能百步穿针。 百步穿针当然达不到,这只是形容这个人的眼力,能看到百步之外的针眼。 事实上任何人眼力也达不到这种地步,李乐也不能,但他却至少比一般人要强上一百倍。 他一眼就认出坐在不远处的笑儿。 笑儿已改穿男装,美丽的容貌已遮盖得无影无踪,显然易过了容,但李乐还是很随便地就认出了她。 在李乐脑子里,从没有易容化妆的概念,他虽不能金睛火眼,分辨秋毫,但一双眼力却能识出别人观察不到的车微的事物。 笑儿故意把头掉过去,不去看他,但李乐却非常友好地向她笑了一下。 李乐掉过头,对刑岳道:“邢大侠,江湖上流传两把剑在京城出现,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事的真假,但你们柳家庄恐怕也不会闲着吧!” 刑岳心中一惊,隔了好一阵才道:“这事全凭庄主裁决,我还不太清楚。” 其实柳中绪早巳行动起来了,只不过此事关系太大,刑岳也不好乱说,只能搪塞过去。 李乐冷笑了两声,道:“当年的邢部侍郎追查起此事,要比其他人容易多了。” 邢部侍郎是指柳中绪当年的官职。 李乐这话里暗含着柳中绪在利用职权干自己的私事。 以权谋私,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刑岳刚要开口,李乐又接着道:“江湖上的风风雨雨未必可信,但别人却不这么想,否则又怎会大过年的老远跑到京城来。邢大侠,你说是不是?” 刑岳不懂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哼哼了两声。 李乐接着道:“话讲到这个份上,你还要带我回去吗?” 刑岳不懂两把古剑和带他回柳家庄有什么关系? 李乐看到他迷惑的表情,叹了口气,道:“你练武功,是不是把脑袋也练坏了?” “什么意思?”刑岳瞪着眼道。 李乐道:“我这个意思就是告诉你,你们柳家庄现在事已经很多了,又何必还要揽我的事?”。 刑岳道:“我们柳家庄的事不是很多,但对你却是非常感兴趣。” 他说着把眼前的酒全喝干,又道:“庄主已下令把你带回去,而且我也在庄主面前下了保证,所以不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跟到哪里,一直把你带回庄上为止。” 他这句话再明白不过了。 叶纷飞看了曲一歌一眼,翻了一下白眼,那意思是,现在完了!对方和我们泡上了,难怪他不慌不忙地坐下来喝酒,原来早巳打算来场持久战的。 曲一歌忽然道:“如果我们不让你带走他呢?” 刑岳道:“不是如果,你们已经这么做了。” 曲一歌道:“不是我们不相信柳老爷子,可我们的确是有些困难,不能和你回去拜见他老人家,请多原谅,日后有空我们一定登门谢罪。” 刑岳笑着摇头。 叶纷飞道:“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他不走,我们就来硬的,把他腿打折了再说。” 他这回也不顾忌两家相亲的事了。 曲一歌说了半天好话只不过是看在李乐的面子上,尤其是他们两家的关系,但叶纷飞既然放得下,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曲一歌站了起来,道:“这里人太多,我们到外面去,你如果能胜了我们,悉听尊便,但如果我们侥幸胜了阁下,就请阁下离我们远一点好不好?” “不好!”刑岳还是淡淡地道,“我这次来是办事的,不是和你们打斗的。” “但如果我们打你呢?”叶纷飞呲牙咧嘴、恶狠狠地大声道。 “我也不和你们打!”刑岳道,“我可以躲、可以走,走得远远的,但我却不会离开你们,你们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终有一天我会得到机会的。” 叶纷飞像泄了气的皮球,坐回了原位。 曲一歌也没法子了,对李乐道:“你看着办吧!”说完,自己倒酒喝酒,不理他们的事。 叶纷飞也道:“现在你开始有麻烦了……” 李乐淡淡地一笑,道:“现在不是我有麻烦,而是邢大侠有麻烦。” 刑岳笑道:“我不怕麻烦!” 李乐冷笑,忽然站起身,而且又站到了凳子上。嘴里还在说道:“一个人没事找麻烦,这还不叫真的麻烦,只有麻烦找到自己头上,那才是大大的麻烦。” 刑岳一听,心里“咚”地猛然一跳,仿佛巳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但他再想开口时,已来不及了。 李乐已站在凳子上,扯着嗓门高喊道,“各位兄弟,大家听仔细了……”, 谁和他是兄弟?但还是有许多人回过头去看、去听。 李乐指着刑岳,继续叫着:“大家都是为了干将、莫邪而来,而这位天下扬名的大捕头柳中绪的心腹刑岳大侠就在此处,邢大侠让我转告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尽可来问他,但千万不可扰乱京城的冶安。” 这句话的口气真是当官的口气,想他李乐自小生活在官府之家,这些口气又如何学得不像? 立刻有人遥遥地向刑岳打招呼:“邢大侠,久违,久仰……”之声不绝于耳。还有人在啧啧地议论,说什么刑岳在江湖上消失了十几年,原来是投靠了官家。还有的在说,原来柳家庄插手这件事,看来不好办了……反正刑岳被李乐这一句话弄成了众矢之的。 李乐说完,从凳上下来,理都不理刑岳,掉头就向酒馆外走去。 刑岳气得要吐血,但看见李乐要走,也急忙站起来。 李乐能走,他走了除了刑岳谁也不会说什么,但刑岳却不同。 他不能走。 立刻有两个人走了过来,挡住刑岳的路,抱拳道:“在下昆仑双鹏,向邢大侠问好。” 那边又有人在高声道:“唐门五虎,请邢大侠喝酒,不知邢大侠肯赏光否?” 李乐走出了店门,刑岳却连桌子边也没离开。 刑岳很清楚众怒难犯,而这些江湖人物,虽然不想和官家打交道,但为了干将二剑,只要有一点机会,都不会放过的。 江湖上谁都知道柳大头柳中绪在寻人、找物这方面的本事,否则他也不发什么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号。 刑岳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小,能有他们指导一下,一定会得益非凡的。 “邢大侠,莫不是看不起在下吧?” “不敢不敢!? 这是李乐听到刑岳的最后一句话。 李乐像小狐狸似地一笑,转身绕到了“大酒缸”屋后,从后堂又悄悄地进了房。 叶纷飞不懂地道:“你又要做什么?那刑岳不是一般等闲人物,虽然被众人困住,但也是一时权宜之计,你莫不是想去看热闹?” 李乐道:“李少爷才没那个闲功夫呢!我只是进去和一位朋友打声招呼。” “你有朋友在里面?”叶纷飞惊诧地道,“我怎么没看见?” 李乐笑道:“你根本不认识,这位朋友是我在白天才结交的好朋友。” 叶纷飞睁大眼睛,李乐出府还不到一天时间,就认识了一个“好”朋友,这要是离家三个月,尚书府岂不要被他的朋友踩蹋了门槛? 李乐又道:“你们进去目标太大,最好留在这里,我过去说儿句话就出来。” 叶纷飞道:“你可不要趁机逃了。” 李乐笑道:“有你在此,我怎能逃得掉呢?’’ 叶纷飞听了这话,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乐进去了,低着向酒馆大厅中央走去。 叶纷飞躲在门后看着。 厅厅中乱哄哄的,至少有十八个人围着刑岳,十七张嘴在同时说着话,根本听不到刑岳在说些什么,想必这些人都是在套近呼,或者是在打听古剑的。 笑儿却没动,还在那张桌边喝酒。 李乐走了过去,笑得即调皮又可爱的样子,对笑儿道:“我已来了好长时间,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笑儿也不知道自己的易容在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见他认出自己,只好道:“我可不是因为你对我说的什么叶大侠才来的。” 李乐故意恍然大悟似地道:“噢!我知道了,你到这里来是为了探听消息。” 笑儿冷哼了一下,道:“我探听什么消息?你不要乱说,我只是过来喝酒而已。” “你不要骗我了!”李乐道,“你是为了干将和莫邪两剑而来,对不对?” 笑儿笑而不答,低头喝了一口酒。 李乐道:“你真想知道关于这二剑的事吗?” 笑儿睁大眼睛道:“你知道这两柄剑在什么地方?” 李乐道:“我要知道早就自己去拿走了。还等到你问?但到那时我还是会将它们送以你面前的。” 笑儿听得“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乐接着道:“这两把古剑消失了几百年,现如今却真的出现江湖了……”’ “哼!”笑儿冷哼一声,道:“什么消失几百年?三十年前还在江湖上呢!记好!收藏这两柄剑其中一柄的是一位姓花的前辈。”’ “哦?”李乐道,“我真的才知道这件事,那位姓花的前辈叫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笑儿道。 “知道了名字也好时常缅怀他老人家,是不是?”李乐笑着道,“总不能我们当小辈的给他老人家胡起一个名字,是不是?” 笑儿忽然想起白天在柳家庄外,李乐就要给她瞎起一个名字,所以急忙道:“不得放肆!这位老前辈叫花天雨。鲜花的花,天空的天,下雨的雨。” 她还特意解释了一翻,生怕李乐会瞎猜。 “哦!”李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道,“但到后来,他老人家又怎么把宝剑弄丢了?” 笑儿道:“不是弄丢了,是被仇家抢去了。” “被什么人抢去了?”李乐很气愤的样子道,“我把那人抓出来,好好教训一番,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抢别人的东西?!” 笑儿冷笑道:“这一辈子也不要指望你了,但你能有这份热心肠,也算是足够了。” 李乐道:“那是当然,想对方能抢去千古神剑,定非等闲人物,武功一定深不可测,以我这点武功,想必不是他的对手……唉!” 他忽然叹口气,令笑儿不懂。 “又不是你丢了剑,你叹什么气?”笑儿问道。 李乐道:“我的武功太差了,所以帮不上你的忙,这都怪那个叶大侠,如果他肯教我武功,我想我一定能把那个抢东西的坏蛋打败,把宝剑夺回来。” 笑儿冷哼一下,道:“他的武功就这么利害吗?” “那是当然!”李乐一脸正经地道,“你应该清楚刑岳这个人吧?” “不是很清楚!”笑儿道,“但在江湖上也有传言,说他的硬功已练到当今江湖前十名中,其武功可以说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她说出的这句话让李乐暗暗吃了一惊,但他能看出来,笑儿说得是实话,绝没有带一点吓唬他的样子。 “想不到刑岳这臭小子的武功这么高?”李乐心中暗道,但脸上表情一点不变地道:“你知道就好!想必你也清楚他今天到这‘大酒缸’来是为什么?” 笑j隧:“是为抓你?” “猜对了!”李乐道,“奖二两银子,但要以后再给。” “你留着慢慢用吧!”笑儿道,“看你现在的样子,刑岳好像没有把你抓走。” 李乐道:“你知道我的武功和他简直没法比。” “不错!”笑儿道,“连我的武功也远不如他。” 李乐轻轻一拍桌子,道:“这就对了,但你看我现在却好好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叶纷飞叶大侠!”笑儿淡淡地道。 “又猜对了!”李乐笑着道,“再奖二两银子。” 笑儿哼了一下,道:“你是说那个叶纷飞的武功比刑岳强?” 李乐道:“何止强一点?简直就如同我和刑岳相比一般,要不然刑岳一向自大、骄傲惯了,但你看他现在却是连碰我一下,都不敢?” “这不是被你一句话成这个样子的。”笑儿一想到李乐刚才的“哗然壮举”,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李乐看着她在笑,双眼都看直了,情不自禁地喃喃道:“笑姐姐,你真美!” 笑儿一听,反而不笑了,板着脸道:“我现在化过妆,易过容,你怎么看得出我美不美?” 李乐很正色地道:“美分为两种,—种是外在的,—种是内在的。外在美是用眼睛去看就能知道的,内在的美,却是只能用心灵感受的。” 听到别人赞美自己,这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最高兴的事之一。 更何况李乐说得很有道理,笑儿就算能反驳,现在也不会讲他不是了。 李乐又接着道:“我已感受到这份内在美,是世上没有的,所以禁不住赞叹出来。” 笑儿低下头“哧哧”地笑着,轻声莺语道:“小鬼头,你今年才多大,就知道对女孩子评头论足了。” 李乐道:“爱美是人之天性,这和年龄没关系。这就好比一个老和尚,就算年龄已够大,但也不会对美人评头论足,这是因为他们已修练成佛,已经不是人了。生死已不在心上,何况爱美之心呢?” 这番谬论他正讲得开心时,紧靠他的另一张桌子旁忽然伸出了一个脑袋—— 这个脑袋犹如一个刺猬,在乱糟糟的头发中隐藏着一双闪着凌凌精光,吓人的小眼睛,仿佛是一双躲在草丛中的恶狼的眼睛。 如果是平常,李乐看见这么一个脑袋,一定会大叫起来,但他今天却没叫。 他是想到了笑儿,人家女孩子都没出声,他又怎会表现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一个男孩子在女孩子面前,永远都是勇敢的,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毛绒绒的脑袋开口道:“小子,你看她美在何处?” 李乐暗暗地稳定了一下被吓得狂跳的心,道:“古人言,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对一个内在美来说,同样也是如此,说出来了,它就不是真正的美了。这些都是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 怪头“嘿嘿”地笑了起来,犹如猫哭耗子一般,一双小眼睛发出的光更亮了,甚至是一种幽蓝的颜色,照得李乐浑身寒毛直竖o 他笑完了,道:“你是不是想求笑儿帮你把那个叶大侠赶走!” 一语道破李乐的心思。李乐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流看冷汗愣愣地点了点头。 第四章 丐帮小侠 叶纷飞一心想把李乐带回去,实际情况是为李乐好。江湖上危险太多,而李乐更不是江湖人。 李乐从小娇生惯养的爵爷府,对江湖上的感觉除了好玩以外,已没有别的认识。 不入江湖想江湖,入了江湖怕江湖。 这句话说得很对,连曲一歌也非常赞同。所以他与叶纷飞一个心思——在京城里玩可以,但夜里必须要回尚书府。 叶纷飞堵在后门,而曲一歌堵在另一道门外。 他们都是为了李乐好,但绝没有想到李乐现在正把他们“卖”了。 叶纷飞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看到李乐离开那张桌子,向门外走来。 李乐对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们走吧,回家!” 叶纷飞听得好高兴,二话不说,跟在他后面,就向“大酒缸”外走去。 “大酒缸”在北胡同中,这条胡同的光亮虽然不是很暗,但也不是很明亮,胡同里人来来往往,有穿着华贵衣装的人,也有破衣烂裤的叫花子。 谁也不会奇怪他们,到“大酒缸”来喝酒的人,本就是有多姿多彩人生的多姿多彩的人。 李乐低头急走,从前面一有对着他们的蓬头垢面的老叫花子身边挤了过去。 叶纷飞也急急跟上,侧身而过。 而对方的老叫花却有意无意地挡在他面前。 叶纷飞向左侧了一下,那老叫花也侧了一下身子,叶纷飞再向右侧,对方也向右侧。 一眨眼,李乐已走到五六步外。, 叶纷飞有些急了,右手一搭对方肩头,道:“朋友,好狗不挡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自己巳跌坐在地上了。 连自己是怎么坐在地上的,他都弄不清楚。 叶纷飞当然也不会去想那么多,从地上虎跳一般起来,对着老叫花的屁股就是一脚。 这一脚没有踢到对方屁股上,却踢到对方手中。 叶纷飞心里—惊,急忙收脚,同时拳头又招呼过去。 现在不但他的那只脚没有回来,甚至连那只拳头也落在对方手里。 叶纷飞这回可真的急了,落地的那只脚也飞池起来,一式“天马踏蹄”直蹬方面门。 他不信这个老叫花子还能长出第三只手来? 一个正常人的确没有第三只手,但这个老叫花子却有。 他不是真的有第三只手,而是好像有。 只见对方连头也不回,抓着叶纷飞脚的手一绞,犹如一条蛇一般,缠着叶纷飞的脚伸了出来,并牢牢地抓住了叶纷飞的最后一只脚。’ 叶纷飞被提着,悬在空中。 到现在为止,叶纷飞连对方长得什么模样也没看到,自己就已会被对方控制了。 “你要干什么!”广叶纷飞叫了起来。 老叫花还是没有回答,只是嘶哑着嗓子道:“小伙子,你姓叶?” “不错!”叶纷飞道,“我姓叶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抓住我的脚?” 老叫花道:“有人说你叶大侠的武功天下第一,老叫花只是不服罢了,所以和你比划一番。” 说完把叶纷飞的手脚放了。 叶纷飞和对方过了四招,但对方是怎么出招的,却连一招也没有看清楚,他现在已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一想到此,叶纷飞立刻变得客气起来;很恭敬地道,“老前辈认错人了,我虽姓叶,但却不是那个什么武功天下第一的人。” 老叫花点了一下头,道:“好像是认错人了,以你的武功的确不’能当什么天下第一的称号。” “是是!”叶纷飞笑着点着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谁都梦想当上个天下第一,叶纷飞也这么想过,而且还为没有当上天下第一而恼火过。但现在他忽然发现还是不要当什么天下第一的好。 但老叫花的武功太高了,一双手神出鬼没,根本看不到影子,仿佛他的一双手长的部分和别人不同。 叶纷飞走了过去,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老叫花。而老叫花此时却偏偏已把头掉了过去。 他气得如同牛喘,被人耍了一通,却连对方长什么模样都没看见。 接着他就看见了曲—歌。 曲一歌一脸苦相,好像刚才趁叶纷飞不注意,吃了一个大鸭蛋,但这个鸭蛋却是臭的。 叶纷飞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李乐又丢了。 果然曲一歌苦笑道:“你们家这位小少爷太狡猾了,比狐狸还奸,比泥鳅还滑。” “知道就好!”叶纷飞如同泄了气的皮珠一般,有气无力地道,“但你现在虽‘好’了,我就要不好了。” 曲一歌道:“走丢了人,是我造成的,我一定要付全部责任。” 叶纷飞道:“你怎么负责任?” 曲一歌道:“你们家老爷罚你,大不了我来受。这还不算对得起朋友?” 叶纷飞大大地苦笑了一下,道:“你以为我还敢回家?” 曲一歌想了一下,道:“你必须回去。” 李乐很可能自己回家了,刚才只不过是和他们开玩笑,他在外面玩了一天,想必已对“江湖”不感兴趣了。本来江湖就没什么好玩的! 叶纷飞点了一下头,道:“小孩子总是贪玩。想必他已经玩累了,回家睡觉去了。这也说不定!谢谢你,小曲,多亏你提醒我一下,否则我连家都不敢回。” 曲一歌—脸古怪的表情,道:“你以为他会自己回家去睡觉?” 叶纷飞道:“那你为什么要我回家?”、 曲一歌道:“你不回家,我哪来的银子?没有银子又如何吃饭?又如何打听事?又如何到江湖上去找我们那个又猾又奸的小少爷?” 叶纷飞现在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看来没有钱绝对不是件好事。叶纷飞道:“看来交—个要饭的朋友,更不是一个好事。” 曲一歌居然一脸骄傲地道:“可是—个要饭的交一个有钱的朋友,却是一件好事。” 叶纷飞重重地冷哼一声,道:“你不要得意,我告诉你,我今天是不会回去的。不找到李乐,我这一辈子都不进爵爷府。” 曲一歌发出一声极惨的哼声,坐到了地上,道:“你不回去拿银子,我们连明天的饭都解决不了。” 叶纷飞一副慷慨不畏的模样,道:“没饭钱可以要饭,但我是不会回去的。” “你以为要饭就那么容易吗?”曲一歌道,”别人凭什么给你饭吃?你又不是人家的亲儿子、亲孙子,长得五大三粗为什么不能自己去赚钱?” “怎么赚?”叶纷飞搔着头皮道,“你会做什么?” 曲一歌道:“我除了要饭,什么也不会做?但我要的饭,也只能够我一个人吃,你呢?会做什么?” 叶纷飞叹气道:“我除了打架,什么也不会,这辈子也没想过要自己赚钱。” 论到赚钱,他俩就开始大眼对小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叶纷飞猛地—跺脚,道:“要饭都会饿死人,大不了去抢!” 曲一歌吓了一跳,道:“这是有违江湖道义的。” 叶纷飞理直气壮地道:“江湖道义难道也不能劫富济贫吗?” “好像可以!”曲一歌道:“但没听说什么地方闹灾荒。而且我也不知道哪里有为富不仁的恶霸。” “嘿嘿……”叶纷飞笑了一声,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穷人,大大的穷人!” 曲一歌眼睛张得老大的。 叶纷飞又瞪着跟,道:“如果我向一个人要钱,他不给我,那他就是为富不仁。” 曲一歌急急捂住了自己口袋中唯一一串铜钱。 叶纷飞要劫富济贫,劫比自己富的人,用来救济自己这样的穷人。 他不但要这样做,而且他还说了这一番大道理。 这番道理居然好像很有道理。 曲一歌在江湖上混了近十年,当然知道他来做是大大的不对,可又找不出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来反驳叶纷飞这—番‘大”论。 他跟着叶纷飞后面,两人不多时走到了一条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小胡同中。 叶纷飞观察了一下四周地形,找一个最暗的角落蹲了下去。 曲一歌道:“你为什么蹲在这里?” 叶纷飞道:“风高放火夜,月黑打劫天,自然要找一个黑暗的地方。” 曲一歌犹豫了一阵,终于道:“你有了钱,能不能分朋友一半?” “当然!”叶纷飞很大方地道,“见面分一半。我这种人怎会忘了朋友?你放心就是了,到时我还请你到一品居去喝一夜的酒,高高兴兴地玩一个通宵。” 曲一歌一听也高兴了,把其他的想法全忘得干干净净。 咧着大嘴说道:“我还知道一大中有一个叫阮小玉的女孩子,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歌唱得更好。我们何不把她请出来赔我们喝酒。” 叶纷飞大笑,高兴地道:“就这么说定了,但咱们是两个人,怎能叫一个女孩子,完全可以再叫一个么!对不对,小曲?到时……哈哈……” 两人尽情地放肆笑着。 其实他们两人现在身上的钱加在一起,只够买两块大油饼的,而且还是不带芝麻的那种。 曲一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时常会做着这种很美很美的梦。 但他们笑了一阵,又同时停住了笑,相互对望着。 曲一歌长这么大,从没有打过劫,就连劫富济贫也没干过。叶纷飞就更不用说了,就连打劫这个念头也没有有,但今天头一回想到,就要真的去做了。 以他们的身手,甚至能到皇宫中去打劫,但此时却都有些心慌。 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对这种半夜打劫的事情却又感到大有刺激。 曲一歌暗道:“这么事对江湖人来说有什么大不了的,做一两回也没有什么。” 叶纷飞道:“我们只抢他一半钱,这在江湖上叫做见面分一半,也不能说我们坏了规矩。” 曲一歌用力地点头,表示他的话有道理。 叶纷飞道:“你到前面去,碰见有人过来,就跟他要过年的钱。” 曲一歌不懂既然打算抢钱了,为什么还要伸手要钱? 叶纷飞解释道:“如果他给人钱,就说明他是为富有仁,咱们就不抢他的。但如果不给,哼!他就是为富不仁,我就要劫富济贫了。” 曲一歌又感到他这句话太有道理,于是他走到胡同口,蹲坐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四周。 现在已是二更,而且又是元宵佳节,还有很多人都没有睡,城里灯火通明,远处传来人们的欢笑声。 可这里偏偏没有一个人过来,冷清得很。在耳办的只有呼呼的北风。 曲一歌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号最可怜的人。 叶纷飞虽然也同他一样,蹲在黑冷的夜里“等”钱,但他不同,叶纷飞是有家不回,而他曲一歌是无家可回。 他为自己的身世感叹。 自他他师父死后,他就没有了一个亲人,他的朋友很多,可没有个朋友能和他在一起闯荡江湖的。 有福可以同享,有难却不能同当,这是好朋友吗? 这就是一个浪子的命运吗? 曲一歌忽然想到李乐,想到了叶纷飞。 李乐虽然是世袭爵爷,但从没有看不起他,而叶纷飞呢?虽然有些爱占小便宜,但却是绝对够朋友的。 他甚至感到叶纷飞还不如他。因为叶纷飞还有一个家要照顾,还有一个小爵爷要照顾。 现在李乐不见了,大过年的,叶纷飞不是有家不回,而是有家不敢回。 叶纷飞过得绝没有他曲一歌过得那么潇洒、自在。从这一点上看来,曲一歌并不是天下最可怜的人。 曲一歌心中暗笑,叶纷飞居然敢半夜打劫,要是给李长淳知道了,不知会怎样? 想到李长淳如果知道这件事,脸上的表情该是何等的模样?他几乎要笑出了声。 也不知是叶纷飞把他“带”坏了,还是他把叶纷飞“带”坏了? 曲一歌正胡思乱想时,前面已出现一道人影。 他急忙屏住呼吸凝神望去。 从身影上能看出这人身材高大,而且很有力气,走起路来“咚咚”作响。 这时,那道黑影忽然站住了,东张西望了一阵,然后放开大步向曲一歌这边的胡同走来。 曲一歌在想,这人一定干了什么坏事,否则怎会鬼鬼祟祟的样子。 抢这种人的钱,那才真是劫富济贫。 曲一歌还希望对方不要给自己钱,那样抢起来更有劲。花起钱来,也更有意思。 那人转眼间已走近。 天太黑,根本看不清来人长得什么模样,曲一歌也不抬头,免得让对方看见自己的长相,到时告到官府中,画一个极标准的头像挂在城门口,那时他可就真得露大“脸”了。 “来得好!”刑岳不禁赞了一声。 这式鸳鸯脚使得淋漓尽致,架势、劲力、速度、角度,从任何一个方面都说明这是一个高手踢出来的。 这时曲一歌的一拳业已打到刑岳背后。 曲一歌居然一点没听出刑岳的口音,到现在还叫道:“想要命的就留下钱来。” 刑岳临危不惧,大笑声中,连闪再闪,一连换了三个身形,避过对方前后夹击的攻势。 幸好叶纷飞只是一心想逃,根本不去追击,只见刑岳被曲一歌缠住,便头也不回地飞逃。 刑岳避过叶纷飞鸳鸯脚的同时已回手一掌,正打在曲一歌拳头上。 这一掌,刑岳用了至少五六成力道。 曲一歌只感到身子猛地一震,这才站稳。不由地叫道:“好大的力气!再接大爷这一拳。” 他也投想到头一次“打劫”就遇上一个高手。 但这时他绝不示弱,于是他用足了力气打出了一拳,直奔对方后脑。 刑岳一听拳上的风声就知道不对。 这一拳没有二十年功力,是打不出来这种撕破空气的刺耳风声的, 刑岳身体向后跳了过去,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暗中对刑岳下手?” 这曲一歌才真的听出刑岳的口音,口中大叫一声“不好”,撒腿就向后逃去。 现在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打劫别人的叶纷飞会一声不吭地逃走。 原来打劫远远不如想得那么刺激。 他们都明白了,而刑岳却更糊涂了。 这两个高手装作打劫的要杀他,而现在却又主动撤走,这是为什么? 曲一歌跑得真快,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影了。但这时叶纷飞却又回来了。 叶纷飞是向胡同里逃的,但他绝没想到这条胡同居然是死胡同。 所以他只好回来了。 而且就在他准备蒙上脸,一口气冲出去的时候,胡同旁忽然传来“呀”的一声。 胡同里的一家人家大门打开了,并且走出了一个老人,但这还不是可最可恼的事。 最可恼的事是这老人手中还提着一盏灯笼,类笼中还点着明亮的火烛。 现在谁都看清楚谁了。 刑岳一脸古怪表情,好像从没见过叶纷飞似地直着眼盯着他。 叶纷飞只有站着苦笑,脸上的表情仿佛吃了一只苍蝇,而且还是活的苍蝇。 刑岳和叶纷飞没有仇,就算有也是为李乐的事造成的,但这个仇谁也不会去认真地“记”。 刑岳除了一头恼火和不懂就没有别的了,叶纷飞此时也只好老实交待。 曲一歌也回来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和叶纷飞并肩站着。 刑岳此时却忽然大笑起来,道:“原来是这样,但我能看出来,你们是头一次打劫,对不对?” “不是打劫!是劫富济贫!”叶纷飞急忙辨道。 “好!就算劫富济贫。”刑岳道,“可你们的经验太差,到时恐怕劫不了富。反而被富劫了。” 他说着一挥手,带他们走出这条小胡同,又继续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钱难倒?” 叶纷飞道:“我们还没有学会怎样赚钱。” 刑岳道:“我也不会赚钱。” “因为你有钱,所以不用学赚钱。”曲一歌道,“可我们现在没有钱。” 刑岳道:“我也没有钱!身上一个子没有。” 叶纷飞不信。 他是不愿相信。要是刑岳身上真的一个子没有,那么刚才他们所做的事岂不是天下第一号大傻事? 刑岳果然道:“幸亏刚才有那位老丈出来,否则我被两人高手打趴下还不知是为什么呢?” “是啊是啊!”叶纷飞连声附合。其实心时在道:“要不是那老头打着灯笼出来,就算把刑岳打倒,再一翻口袋,一个子没有,那还不把人气吐血?” 曲一歌道:“我不信邢大侠出门没带银子。” 刑岳叹口气,道:“往常自然要带,但今天却不是往常,这说起来,还要怪你们的那位小少爷。” “什么?”叶纷飞不懂,他不带钱和李乐有什么关系? 刑岳道:“你们那位小少爷本事大,胆子更大,白天跑到柳家庄大闹一通,让邢某栽了一个有生以来最大的跟头,后来我们老爷知道了,让我出来打听一下,你们这位小少爷是什么来路。” “不能说,不能说!”叶纷飞急摇着手道。 刑岳也不逼他,只是继续道:“我在老爷面前说了大话,要把你们那位小少爷带回庄来。可今天在‘大酒缸’被他一句话,惹火上身。” 他重重唉叹了一声,又接道:“没想这位小爷这么滑头,我现在是有家无脸回。” 叶纷飞“哈哈”地大笑着。 刑岳的情形和他差不多,没想到天底下居然真的无巧不成书,无独有偶。 “你笑什么?”刑岳道,“看你们这架势,恐怕你们那位小爷也把你们耍了吧?” 叶纷飞哼了一声,不说话。 这回轮到刑岳大笑了。 曲一歌却在一旁唉声叹气,道:“现在谁也不要笑谁,反正天底下最穷的穷个光蛋碰到一起了。” 刑岳道:“想得到钱还不容易?跟我来!”说完向城南走去。 听到他这句话,曲一歌立刻精神百倍,一脸欢悦的样子,拉了拉叶纷飞的衣角。 叶纷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去。 “怕什么?”曲一歌道,“现在就算再去打劫,也有个老手为我们策划,保证万无一失。” “我不是怕打劫。”叶纷飞道,“由柳大头的人带着去打劫,就算大白天明抢,也没什么。” 他说着低下头,轻声对曲一歌道:“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身世。” 叶纷飞怕丢脸,更怕丢了李长淳的脸。虽然这件事早晚会被对方知道,但能挨一刻是一刻。 曲一歌道:“没事的,大不了嘴严一点,他还能逼供不成?” “当然不会。”叶纷飞道,“但总和他在一起,终究不是件好事,就算找到了少爷,也免不了要和他打一场,大家伤了和气,又何必呢?” 曲一歌一想觉得有理,于是道:“你说得对,以他的武功,我们不可能三脚两腿就打发了他,到时说不定会打出真火,以后见面就大大的不方便了。” “那我们现在就自己走吧!”叶纷飞道。 曲一歌道:“可我们没钱,所以说现在跟他走,等从他手中拿到银子了,那时我们就远走高飞。” 叶纷飞接道:“我们那时就又可以去一品香了。” 说完,两人对着大笑。 看来一个人想做梦,大可不必在睡觉时,完全呆以在任何时候,哪怕在最不开心的时候也可能。 “你们在笑什么?”刑岳回过头问道。 曲一歌道:“我们在说如果有了钱该怎么做?” 刑岳道:“如果有了钱,就应该南下金陵。” “到金陵做什么?”曲一歌道,“京城中也有许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 刑岳正色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那位小少爷现在恐怕已居向下金陵的路上了。” 叶纷飞忽然想起赵老三在白天里说的话。 他只是不信李乐也能在短短的一天中知道这件事。 刑岳苦笑一下,道:“你不要小看了他。现在对他的了解,你恐怕还不如我多。” “什么?不如你多?”叶纷飞冷笑了一下,但又立刻闭上了嘴,他差点把话说穿了。 刑岳又道:“我也不逼你们讲出你们的身世,过了今夜咱们各走各的。我就不信我邢某人行走江湖二十年,找不回一个小孩子。” 叶纷飞厉声道:“但如果你要伤着他,我可拼了命不饶你!” “哈哈!”刑岳笑了一下,道:“我不会伤他的,因为他也不曾伤过我。” 叶纷飞冷哼了一声,暗道:“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又没练过武功,怎会伤着你?” 可叶纷飞并不知道李乐和刑岳比箭的事。 叶纷飞大声道:“到时他如果少根寒毛,还不是我不饶的事,而是你们家老爷就不会饶了你。” “哦?”刑岳道:“为什么?他明明和我们是敌人,为什么老爷会不饶过我?” 叶纷飞张开嘴,但又急忙闭上,面带冷笑。 刑岳看到曲一歌道在拉他的衣襟。 他的话中总是有意无意地套叶纷飞的话,而叶纷飞更是心直口快,要不是曲一歌在旁监视,恐怕早漏出原形。 像刑岳这种老江湖是何等人物,但他今天偏偏又遇上像曲一歌这样的“小老江湖”。 刑岳多看了曲一歌两眼,淡淡一笑,道:“我们这是去南大街。” “那里有什么可以赚钱?”叶纷飞道。 刑岳道:“那里唯一可以又快又多的赚钱法子,就是到赌场去赌。” 叶纷飞急道:“可我不会赌!”’ 刑岳道:“你不会赌,难道不会点钱收钱吗?” 叶纷飞笑道:“原来邢大侠居然是个中高手,真没想到,不知以后肯不肯教兄弟两着,省得用别的方法赚钱辛苦。” 刑岳笑而不答。 忽然间他停住了脚步。现在刑岳非但不讲话,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 叶纷飞走过来也看到他这副表情,大感迷惑。 这里已到了闹市,来来往往的人群,也不知刑岳瞪着大眼睛在看谁? 刑岳脸上如喷出来的是火。 他用一种极平淡的、无一比人味的口气,道:“今天不能陪你们去豪赌一场,非常抱歉。” 叶纷飞道:“你遇到熟人了?” 刑岳惨淡地一笑,道:“不错,是熟人,简直最熟不过了。” “哦?”叶纷飞道:“能不能从他那里借点银子,先买两瓶酒解解渴也不错……” 他感到曲一歌在后面直拉他的衣角。 曲一歌轻声道:“你知道对一个人最了解的,是这个人的什么人吗?” “你是说刑大侠看到他的敌人呢?” 曲一歌没有回答,回答的是刑岳,道:“不错,我终于又见到他了,为了今天,我已整整等了十二年。” “那人是谁?”叶纷飞伸长个脖子东张西望。 曲一歌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邢大侠的仇人就是前面坐着吃馄饨的那个人。” 刑岳极惨淡地笑着。 叶纷飞道:“是不是那个穿大红袍的壮汉?”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曲一歌问道。 叶纷飞笑了一下,道:“这还不简单?因为我认识那个人。” “你说什么?”刑岳猛地回过头来,双眼放着精光盯着叶纷飞。 叶纷飞急急道:“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好不好?我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你说你认识他?”刑岳又重复了一遍。 叶纷飞道:“我认识他的意思就是我曾见过他,但他叫什么名字,我却不知道了。” 曲一歌道:“这也叫认识?” 刑岳冷冷地道:“他叫沙无惊,江湖上人称‘铁椎’。” 叶纷飞道:“他和另一个吃馄饨的灰衣人是一起的。” “废话!”曲一歌道,“用得着你介绍?大家都能看出来他们是一路的。” 叶纷飞道:“但你却绝不会知道那灰衣人操得像是关外口音。” 他在天威镖局中见过这两个人,所以说认识。 曲一歌道:“我又没有跑到人家跟前,偷听人家讲话,自然不知道他操的是什么口音,但我却知道这个灰衣人就是闻名关外的千山牲场总管单金刚。” 刑岳回过头对曲一歌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句话把叶纷飞说直了眼。 原来在场的除了他以外,别人都知道对方的来历,可偏偏他还在自作聪明说认识人家。 叶纷飞没好气地道:“邢大侠,仇人就在眼前,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他说这话时,刑岳已经动了。 他虽然动了,却不是冲过去抡拳头。他动的原因,是因为对方也动了。 刑岳道:“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但他跑不了!” “你打算怎样?”叶纷飞问道。 刑岳道:“他能再出现江湖,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其原因也一定是金陵之会。” 曲一歌道:“你说他们要到金陵,去买赵老爷子的剑?” “是的,也许不是全部的原因,但他们一定会去的。” 刑岳道:“他们可能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否则单金刚也不会亲自出马。” 叶纷飞喃喃地问道:“他们会有什么事呢?” 刑岳道:“我不知道,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动手报仇,我要跟踪他们一段。” 叶纷飞连犹豫都没有就道:“我们也去。” “哦?”刑岳看着他,眼睛中充满了一种希望。 叶纷飞道:“是的,也许我们能帮你一点忙。” 刑岳轻轻地一笑,道:“你是怕我先找到你们那位小少爷是不是?” 叶纷飞眼睛看着走向远方的单金刚和沙无惊,仿佛没有听到刑岳说的这句话。 ********** 山泉淙淙,古木森森,奇峰叠白的山峦起伏飞临长江之滨。 悠悠长江水正在向东流去。 李乐站在船舷边,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离他不远处的一位极美的女孩子。 那位女孩子长得太像笑儿了。 他还偷偷地打听到这位女孩子叫“语儿”。 语儿身边有四五个随从丫鬟,但她却很少和她们讲活,她自己一个人住在一间包舱中。 语儿全没有笑儿那般开朗活泼,也不像一个江湖人。自从一上船就紧蹙着一双秀眉,很少说话,仿佛有许多的心事。而且这些心事都是些不开心的事。 他凝视着她,希望能和她说上两句话。他至少应该知道她和笑儿有什么关系。 语儿站在结了冰的甲板上,轻轻倚着船舷,默默地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江水。 她身披一件墨绿色的貂绒大衣,如云的黑发披散下来,斜插着一根闪光的金钗。 不苋凛冽,寒气逼人,风象刀割般地迎面吹来,但她好像全然不知这些,似乎全部身心已沉浸在那浪花翻滚的情趣中。 她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 太美了!有一种宁静而又庄严的美。 李乐都看痴了,看着她那件大氅被风吹得象面旗子,猎猎作响,看着她那双皂青色的皮软底长靴,似乎已与甲板上的冰凝为一体了。 这是一艘顺长江而下的大型官船,顺京杭大运河而下,最后航入长江,一泻千里,直奔六朝金粉之地。 不过此时寒气袭人,乘客们都缩回舱里去了。唯独在一个舱门口站着一位魁梧、英俊的年轻人。 这人大约二十出头,一身书生打扮,白面高鼻,头戴一顶遮风挡雨的细竹编成的宽大竹笠,压得很低的帽檐下,隐藏着一双目光闪烁不定的眼睛。 想必他已伫立良久,无情的寒风吹得他脸色发青,他再也忍耐不住了,踌躇着跨前一步。 在一看之下,他就看到这人一双贼眼盯上了这位绝色佳人。 这个年轻人也知道倚靠在船舷的这位女郎,年轻美貌,但却矜持高傲,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叫人可望不可及的公主般的气韵,叫人可望不可及。 这时船已快到达金陵了,金陵是最后一站,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这个勾魂摄魄的女郎使他忘记了一切,他身不由已地冲上去……李乐大惊,刚要扑上去,做一件他早已想做而又没有做的“英雄救美”。 但他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就看到那年轻人已停下脚步,脸色就像看见死神忽然降临一般难看,早已吓得连连后退。 此时他对面站着两个又干又瘦的人,也不知从何处忽然冒出来的,面貌奇丑,瘦骨嶙峋,身穿一套青色丝绸裤褂,显然是一副苍头打扮。 看见这老头,李乐也被吓得立时把头向下低去。 因为这老头霍然就是和笑儿在一起的那个怪老头。他今天虽已改了一副装扮,不再像老叫花子一般,可凭李乐的眼力,还是看了出来。 那老苍头脸色森森,目光中带着自尊自大,正斜着眼盯着那个年轻人,幸好没有向李乐这边瞧来。 只见大氅抖动,李乐感到眼前一亮,只见语儿已转过身来,冷如冰雪的脸上,一对漆黑的蛑子闪闪放光,直视那个老者。 她绝不是笑儿,虽然长很很像,但绝对不是,李乐敢和任何人打赌,因为笑儿没有她这般庄重、威凌的气质,这一点绝不是能打扮出来的。 她的眼睛仿佛能说话一般,同时老者也明白了她眼中的意思。 老者退了下去,但嘴里还在喃喃地道:“此人太放肆了,竟敢干这等龌龊勾当,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岂不是太便宜了他?” 语儿虽然听到了,却未答话,只匆匆瞥了年轻人一眼,接着就旁若无人地盈步进入舱内。 虽只是匆匆一瞥,却犹如能穿心透胆的利剑。 那年轻人早已呆若木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呆地望着不见人影的舱门,头脑中一片空白。 冰冷的寒风带着粒粒冰渣吹进他口中,进入他火热的胸中。 唉,人生乏缘啊! 但李乐却是大乐! “公子,什锦火锅怕要熄火了。” 一个魁伟的汉子向船舷走来,他刚为他准备好菜肴,出来看见他一个人怔在门口喝冷风,大为不解。所以才小心地提醒道:“公子,外面风大,到里面去吧!” 年轻人长叹着,随那汉子走向船尾的豪华饭厅。 寒风冷冽的甲板上只剩下李乐一个人。 刚进舱门,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人冲了过来,道:“乐少爷,你到什么地方去了?让人好找!” 这人就是李乐在船上新交的朋友,叫白皓。 李乐无精打彩地道:“你找我有事吗?” 白皓很正经地道:“我们既是朋友,吃饭的时候怎能不叫你呢?” 李乐淡淡地一笑,心中暗道:“你不找我,又有谁会请你的客?” 他长长地唉叹了一声,道:“寒冬腊月,万物皆入睡冬眠。人自然也应该这样,所以我决定今天不吃饭了,只睡觉,你说好不好?” 白皓自然认为不好,可他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道:“好吧!我也回去睡觉去。” 白皓走了,但他没有回到自己舱位,而李乐也没有睡觉,却是一个人闷坐在船舱门口。 寒风飕飕,忽然一阵轻淡的香气飘了过来。 李乐抬头看去,只见眼前站一位俊美的少年公子哥,也正用眼睛看着他。 李乐道:“有事吗?” 那美少年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李乐和他走到无人的角落,道:“你找我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美少年道:“冒昧地问一声,和你说话的那位少年叫什么名字?” 李乐看着他,反问道:“你问这个于什么?” 美少年一笑,道:“我正在找一个人,和他岁数差不多大,但我又没有见过这个人,所以想知道他的名字。” 李乐奇道:“他的岁数和我差不多大,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叫什么名字?” 对方只是轻轻一笑,柳眉暗齿。犹如女孩子一般。 他道:“问完他叫什么,自然也要请教你的尊姓大名。” 李乐道:“他叫白皓,你满意了!” 美少年轻点丁一下头,又问道:“那么请教阁下大名!” 李乐轻轻一哼,道:“你在问别人名字的时候,最好先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 “说得对!”美少年道,“你就叫在下双青公子吧!” 从他一身淡银色裘袍来看,这位双青公子也绝不是普通之人。 而李乐穿得却是普通的灰色大棉袄,一脸风尘之色,只比要饭的强那么一点。 李乐看到对方神气之色,很是不服,于是没好气地道:“叫我乐公子就行了。” “乐公子?”对方一愣,道,“阁下姓什么?” 李乐道:“你耳朵不好使,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 那双青公子喃喃的自语道:“看来不会是的。” 李乐道:“你要找什么人,也许我认识?” 双青公子不答反问道:“听你口音,好像是京城人吧? 李乐也不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听你口音,也是京城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双青公子笑道:“这不是见到了吗?” “说得不错!”李乐的头转向船外远方岸边的景色,喃喃自语地道,“见到了还不如不见。” “你在说什么””双青公子眉头一皱,问道。 李乐回头笑着道:“我说咱们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你听过我的名字?”双青公子道。 “听过听过!”李乐道,“双青公子名满天下,京城中大街小巷谁人不知,何人不晓。” 双青公子轻轻一哼,心想这个少年人定是个街头无赖无疑,油嘴滑舌。 他刚要回身走开,李乐反而开口道:“喂!这位双青公子,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也应该知道麻烦别人,总要有些表示吧?” 双青公子居然没想到对方会向他要钱。 他轻哼一声道:“无赖!” “你说什么?”李乐听得清清楚楚,眼睛瞪得老大,甚至连拳头都握紧了。 双青公子仿佛根本没看见,道:“你想要多少?” 李乐心道:“他妈的,本少爷好心在外在陪你挨冻,你居然说这种话?少爷不弄死你才怪呢?” 他脸上现出一副古怪的笑容,道:“想必你还没有吃饭,我们何不一起去船上的饭厅。” 双青公子的眼珠也在不停地转,道:“好啊!相请不发偶遇,我们的确应该大吃一顿。” “请!”李乐说着,自己却走到前面。 他肚子的确有些饿了。 这艘船上只有这么一个饭厅,但能在这吃饭喝酒的全是有钱有势的人。 李乐看见刚才在外面的年轻人就坐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子边。 他的那个大汉随从,正对着跑堂的叫道:“小二,要的莱怎么还不端来?” 年轻人木然地坐着,脸上的表情痴呆,想必脑子中还在回想着那位绝色佳人。 他在想,刚才她那匆匆的一瞥。 那一瞥能醉人! 酒也能醉人,靠在舷窗上一隅的位子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正象打仗一般猛灌着酒。 看来他是要把自己灌醉才肯罢手,他现在至少已喝了三坛酒。但喝酒的速度却不比喝第一口时慢。 这个大汉身穿一件细麻宽带衣,青白色布缠褪,踏着一双多耳麻鞋。桌上摆着四样菜,还有一顶范阳大毡帽,桌下还有五个酒坛。 他一个人正翘着大腿自斟自酌,咂咂有声地品味着红烧牛排的味道,似乎对身旁的人不屑一顾。 其实,从现在整个饭厅中以衣装来论,除了李乐,就是他不够资格进来。 李乐自从上船,就认识了白皓,就开始请白皓到这里吃饭。 三天下来,把李乐身上的银子只吃得剩下不足五十文大钱。 但三天来,他却未见过这个破衣烂履的大汉。 那人的位子正靠在那年轻人位子旁边。 看见这种人,听见这种人吃饭时的声音,那年轻人的随从觉得自己没有把公子交待的事办好。 他又大叫小二,道:“小二,怎么搞的?换一个清静一点的位子。” 这句话连世上最笨的也明白。 于是,那个大汉慢慢回过了头,嘴里还不停地嚼着牛肉,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酒气,斜着眼瞪着他。 那随便从更是瞪着一双眼珠子盯住了。要不是顾及公子的面子,看见这里的人太多他一定会冲上去的。 这时年轻的公子道:“小东子,算了!不要闹事!” 那随从冷哼一声,正准备坐下,忽见那个大汉猛地一下站起身,丢下手中的筷子,口中尚未嚼烂的牛肉竟一口吞下肚去。 他吃了一惊,一下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那大汉抖动一脸横肉,竟忽然一揖到底,口中说道:“小人不知公子驾到,多有冒犯,请大公子见谅。” 他这个举动不但使那随从摸不着头脑,连年轻人也不知道他所云是何。 大汉笑道:“谢大公子难道忘了蒋雄……” 这位姓谢的年轻公子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是蒋大侠,快请这边坐。”谢公子笑着道。 蒋雄在他的包席上落座,寒喧过后,接着就是频频举杯,杯杯见底。 火锅添炭,香气四益。 李乐却是真皱眉头。 他倒不是因为刚才的一幕,而是闻到飘过来的火锅佳肴的香气。 他看向双青公子。 双青公于也正皱着眉头,眼睛盯着端着菜来回走动的小二身上。 闻得到吃不到,这的确不是好滋味。 李乐正准备大喊小二上莱时,突然整个饭厅变得鸦雀无声。 接着他就看见谢公子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李乐急回过头望去。 只见这间作为大饭厅的肌舱门口,同现了一位绝世佳人。 这个自然就是那个语儿。 语儿从没进过这间饭厅,每次进餐都是手下人送到包舱中。 但她今天却来了。 她大氅已脱,显出了藏在高领中隐约的雪白粉颈,从宽松的丝绸衣裙上依然能看出她优美的身段。 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她步态盈盈地走近一张早巳准备好的空桌,慢慢坐下,象一位公主一般高贵。 一个肩披白巾的小二慌忙弯身趋前,仿佛在他眼里前来用餐的是一位王妃。他甚至连抬头正眼看看她都不敢,对方的气质逼得他简直要跪下来。 谢公子这时才感到自己有些失态,急忙坐了下来,但目光却象被磁石吸住一般而无法解脱,贪婪地盯着语儿,居然没有一点心思去面对桌上丰盛的美味。 在整个饭厅中,有大半的人正以语儿为“食”,甚至有的人连口水都已流了出来而不自知。 人人都仿佛正在享受着。 秀色可餐矣! 唯独蒋雄除外,他正在埋头苦干,还是像打仗一样对付着那个火头正旺的什锦火锅。全场的惊愕出同样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况且他又恰对背对着语儿,而且也没有工夫去看谢公子在做什么。 最后当他把眼光放在谢大公于身上时,才感到有些不对头。 能让谢大公子变成这样模样的人现在已经不是很多。蒋雄斜眼一瞥,正好为一枚极为贵重的蓝色玉戒映人他的眼帘而惊讶。 他是识货的人,当他正惊讶那枚玉戒时,又立刻变得呆若木鸡。 他看见了戴玉戒的人。 蒋雄紧接着仿佛变得抑制不住,一股跃跃欲试的感觉使他坐立不安,但一时又没找到很好的法子去做。 这时,谢大公子忽然伸手按了按蒋雄的肩头,道:“蒋兄,不可造次。” 然后,他又对那随从道:“小东子,再为蒋爷添些好菜,要拿手的。” 蒋雄见他话中另有含意,只得放下跳动激烈的心,打着哈哈道:“既然谢公子这么说了,倒便宜了那个俏娘们……” “哈哈,蒋兄请尽情享用,这几年在什么地方发财?大概有五六年不见了吧!” 他说这话时,眼睛却是看向其他的地方。 但这次却不是看语儿,而是李乐。 李乐毫无顾忌地把眼睛瞪得老大。 他知道对方,对方也自然知道他。在船舷时,就是这个衣装像小叫花子的臭小子碍事,否则他早就下手了,那时也许不会招来怪老头。 谢公于是这么想的,所以心中早巳暗暗把刚才那笔账记在李乐头上。 双青公子忽然轻轻一拉李乐的衣角,小声道:“莱上来了,快吃饭吧,” 李乐向谢公子做了个鬼脸这才回过头来。 双青公子轻声道:“不要招惹他们,他们都江湖上的手腕人物,你惹不起人家。” 李乐一笑道:“有你在,他们算得了什么?到时你一定要帮我。” 一听这话,双青公子倒是吃了一惊,急道:“我不会帮你的。” 李乐道:“到时只怕你想脱身也难了。” 他这简直就是无赖行径,但双青公子却对他—点法子也没有,心中暗道:“到时真要斗起来,这小无赖非要咬上自己,那还真说不清楚。” 他不想踏进这趟混水中。 所以他只好对李乐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大不了是江洋大盗。”李乐满不在乎地道,“你是不是怕他们了?” 双青公子冷笑道:“那大汉姓蒋,那个公子姓谢。他们都是川中人。” 李乐道:“我也知道这些,刚才他们都已报出名了。我还知道那大汉叫蒋雄,那个公子随从叫小东子。” “不错!”双青公子道,“那蒋雄本是川中一带最大一家镖局局主的独生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因家中人与江湖上的人结怨,使整个镖局毁于一场大火之中,他的亲人亦全死在这场火中。之后,镖局中的人逃的逃,散的散。从此他就成了一个流浪儿。” 李乐故作感慨地道:“看来他的身世比我还惨!” 双青公子道:“你的身世也很惨吗?” “是的是的!但没有他惨!”李乐道,“你继续讲,他后来怎样了?” 只要一听到这些江湖故事,他就有兴趣。 他一边喝着酒,吃着不花他一分钱的好菜,而且还可以发看着故事中的人物。 又有什么时候听比这时候更好呢? 只要李乐不去惹事,双青公子还是很乐意说这些江湖轶事。 所以他接着道:“蒋雄侥幸躲过这场大难,他为了报仇,入深山,访名师。也不知吃了多少苦,硬给他练就一身高绝武功,找上仇家。” 李乐道:“他把他的仇人全杀光了?” “不错!”双青公子道,“据说他烧了四家山庄,五个镖局,共欠下了三百七十一条人命。” 李乐听得直摇头,直伸舌头,但还不满足,道:“后来又怎样?” 双青公子冷冷地道:“后来就没有了!” “不可能!”李乐道,“那些被他杀的人的后代,不去练武,找他报仇吗?” 他的口气,好像唯恐天下不乱。 双青公子没好气地道:“这还是不到十年的事,那些人的后代武功还没有练好呢!” “杀人偿命,难道别人就不管了?江湖上那些白道大侠都是干什么的?”李乐非常不满意这个结尾,一点热闹都没有,所以大发牢骚。 双青公子冷哼道:“不错。杀人者偿命,他做的这些事后来不但震惊了整个江湖,连朝廷上下、天下十三州齐放通缉海报,四处捉拿他,江湖人也不放过他,把他逼得无路可走,到处流落。” 李乐也冷哼了一下,道:“我看他现在还不是好好的,有吃有喝,长得肥头大耳。” 说着上他又把头掉过去,看向蒋雄那桌。 双青公子把他的头一扭,继续道:“故事还没完呢!” 李乐这才定下心来,继续听他说。 双青公子接着道:“也就因为他不幸的身世,使他变得性猛凶残,无恶不作。一连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这你说过了!”他不满意地道。 双青公子没理他,继续说道:“所以最后被江湖中的高手在四川青城追上死路。” 李乐急道:“后来他死了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也笑了。 蒋雄明明就在他十步之内,他居然还冒出这么一句傻话,看来是听得入迷了。 双青公子也笑道:“他没死,又是一次大难不死。但这次却不是他自己逃脱的。” 李乐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所以也立刻反应过来,道:“是那个谢公子救了他,是不是?我看他对那个谢公于那么尊敬就知道了。” “你的确很聪明!”双青公子道,“但不是谢公子,而是谢公子的父亲。” “那些高手能放过他吗?说不定把那个谢老头也当成蒋雄的同伙—起杀掉。”李乐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划着,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对谢公子的父亲非常不满。 这都因为谢公子想对语儿不轨的缘故,所以李乐就牵连到他父亲的头上。 双青公子道:“他们当时也许是这么想的,但他们不敢。因为那个谢公于的父亲只要咳嗽—声,就会把那些高手全震死。” 李乐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不禁失声道:“那谢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谢公子的父亲就是川南第一堡的堡主谢英寒。 川南第一堡的势力覆盖了整个四川,与川中的唐门并驾齐驱,绝对有实力排在江湖十大门派之内。 这么一个门派的第一号人物出面,又有谁不给他这个面子呢? 就算想不给,也不行,因为只要他一不高兴,死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他一家人。 谢英寒为什么要救蒋雄;没有人知道,连对江湖上秘事如数家珍的双青公子也不知道。 “反正谢英寒是在众人的围攻下保下了蒋雄—条命,这就是这个故事的结尾。”双青公子道:“你不爱听就别听,反正故事没了。” 李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好顺着他道:“那后来蒋雄为什么不留在谢家?” “不知道!”双青公子道。 “那他这—段时间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李乐又问道。 “还是不知道!”双青公子道,“但江湖上传言,他从此埋名藏姓,在江湖上专做了黑吃黑的勾当,成了名副其实的独脚大盗。” 李乐道:“我看这些传言是真的。” 双青公子也道:“很可能。以他的手段之毒辣,身手之高,要想隐身起来,见首不见尾,是非常容易的,不但官府,就是江湖上的人拿他也没有法子。’ “他现在为什么露面呢!”李乐问道。 “是啊!”双青公子也反问道,“这都是五年前的事,他隐姓藏名了五年,为什么今天要露出身份。” 如果不是蒋雄主动和谢公子相认,谢公子是绝认不出他的。 这一点双青公子也迷惑。 李乐道:“这一定和谢家有关!说不定就在这个姓谢的身上。” 双青公子道:“这个谢公子叫谢紫玉。据说武功更在他父亲谢英寒之上,但为人生性多疑。” 李乐一听,不禁打个寒颤,心想:“蒋雄的武功在江湖上已算得上一流,但却被谢老头救了,而这个谢紫玉的武功却更在他老头武功之上?简直不可思议有多高……莫不是眼前这个双青公子在吓唬我?” 他这样想着心事,却听到双青公子在自语道:“蒋雄不会没事和谢紫玉碰面的,这其中一定会有什么很秘密的原因。” “我知道!”李乐嘴里还在不停地嚼着一块红烧肉,看着双青公子。 “你知道?”双青公子不信地道。 李乐道:“他们全都是到金陵城,都为了金陵赵老爷子的宝剑而来。” 双青公于笑道:“你说的虽然不是废话,但已和废话没有差别。” “废话就是废话,有用的话就是有用的话。”李乐道,“它们之间怎能混为一团?” 双青公子道:“天下几乎有一半人都已知道点霞山庄的赵老爷子要卖剑。而他谢紫玉也不会无缘无故;在大过年的时候跑到法贡。他自然是为剑而来。”。 李乐想想也对,连自己都是为了看热闹而来,何况人家一个武林世家的世子? 但他忽然冷哼一声,道:“怕就怕他不是为赵老爷子的剑而来。” 这句话使双青公子心头一震,不禁低眉沉思。 李乐也不再问什么,只是拼了命地吃着桌上的饭莱。过了今天,也不知何年才能吃上这么一顿饱饭。 他没有怪那个骗吃骗喝的白皓,也没有抱怨江湖上的无奈。他还是很有心情地斜着眼看着谢紫玉他们一桌。 谢紫玉正用心地用着餐,但双眼的眼光却没有落在他的饭碗中。 他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蒋雄也没有再和他说什么,他只是在一个劲地猛灌着酒,和那叫霍西东的随从大汉胡吹着。 他不问谢紫玉为什么到江南,是因为他知道为什么而来。 除了赵老爷子手上的那几柄古剑外,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爷在冰冻三尺的大正月,离开那热热闹闹的谢家庄? 蒋雄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自然明白许多道理,而且,他还能看出谢紫玉身上—定带有许多值钱的东西。 他不知道那是些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根据,他只是凭着在江湖中历练出来的感觉来判断的。 他这个感觉很少失灵过。 他相信谢紫玉自然有他的目的,而这个目的还没有到告诉对方的时候。 谢紫玉却是另有打算,这次南行,他并不指望蒋雄能帮他什么。 因为这次到江南来所办的事太重要了,也同样是最机密的。 他本不应该在路上去寻花问柳,但面对语儿这么一位绝色佳人,又怎能不使人忘记—切呢, 于是谢紫玉就想到了蒋雄。 他是因为见到语儿身边那个才想起蒋雄的, 谢紫玉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绝代佳人,非但身边有一个身手莫测的武林怪人,而且她本身也绝非寻常女子。 她是什么人? 她是什么来头? 他斜眼看着对面语儿的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有些显然不是这艘船上应有的食品。 她出门居然自带食物。 谢紫玉不禁惊叹着,惊叹着她优美的姿容,亭亭的倩影,与她身后的红烛粉墙构成了一幅令人心醉的图画。 谢大公子正沉醉于诱人的图画中;而蒋雄亦沉醉于香甜的美酒中。 他和霍西东高谈阔论着。他们的眼睛都直盯在满桌子上的佳肴上。他们不敢抬头,生怕被那位美丽的容貌吸引住,那样是对谢大公子的极大不敬。 蒋雄现在至少已有七八分醉意,但他手中的酒杯却从没放下过。 他又自斟了一杯,小酌了一小口,道:“天寒地冻的,不在家亨福,跑到金陵,莫不是为了赶赵老爷子的那趟挥水吧?” “是啊!果然是好本事!”谢紫玉有心无意地搭了一句,道,“蒋兄莫非也是为这事?” 蒋雄笑道:“这件事小弟可不敢妄想。小弟连吃穿还愁,又哪来的那许多银子?谢家是川南第一大堡,想必公子这回是志在必得吧?” 谢紫玉顾而言他地笑道:“小弟远在千里之外,消息闭塞,关于赵老爷子的事,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是听江湖上传言,这位闻名天下的点霞山庄主人赵月明赵老爷子可不是好惹的角色。” 蒋雄哈哈大笑了两声,猛地喝干了杯中的酒。 谢紫玉一边喝着酒一边款款而谈,但眼睛却不时地瞟向语儿。 他几乎失望了,以他自己这样的姿品,任何一个女人都应有反应,但语儿却没有,只是沉浸在自我陶醉中,自斟自酌;兴趣盎然。 蒋雄这时忽然发出一阵嘁嘁的怪笑道:“我的大公子,你还蒙在鼓里?赵老爷于这几年身体明显不行了,病魔缠身,盛极一时已中老皇历了。” 霍西东忍不住插口道:“那么他那一片偌大的家业又留给谁?” 蒋雄笑道:“赵老爷子一生不沾女人,无儿无女。这是天下共知的事,但他那份百万家财又会留给谁?现在看来这恐怕还是一个谜。” 他仿佛在自语一般地说着,口不离酒杯。 谢紫玉掩饰不住对这位是天下第一的赵月明赵老爷子的莫大兴趣,又进一步问道:“听说赵老爷子有一个义子叫赵仙笛,是一个很棘手的人物。不但武艺出众,而且足智多谋,在江湖上是一位很叫得开的人,赵老爷子为何不把一生所集的名剑传给他?” 这位点霞山庄的老主人一生只有一个僻好,就是收集天下的名剑。 他收藏名剑的爱好是天下人共知的,而且他对名剑的爱护也是天下人所共知的。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也就因为这一点,使得天下的人更对他尊重敬仰。 剑,是兵中之君子。这位赵老爷子更是人中之君子。 现在这位名重天下的赵老爷子就要把他集藏多年的几把名剑拍卖出去。 这件事又怎能不轰动江湖? 谢紫玉也就是为这件事出川人江南的。 正当他们谈得高兴时,谢紫玉无意中发现语儿已经不在餐桌上了。 谢紫玉心中忽然有一种失落感。 但他同时更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感觉来自自己的内心中,来自自己的包舱中。 第五章 江中风情 谢紫玉立刻托了一个辞,叫霍西东陪着蒋雄,自己像一阵风一般卷回包舱。 霍西东看出主人的表情不对,但主人既已安排他陪客人,于是只好耐着性子坐下去。 霍西东和蒋雄才喝完第三口酒,谢紫玉就又像二阵风一般从门外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腊黄,眼神已完全投有刚才那种凛凛盛气,代替的是丧家犬一般的懊悔气色。 霍西东急忙问道:“公子,出了什么事了” 谢紫玉一字一字地轻声道:“咱们带来的东西,不见了踪影。” “啊!’霍西东一听,差点哭出来,脸上的表情比死了老娘还要难受。 “你们什么东西不见了?”蒋雄口中间道,但心里却已有了答案:一定是带来的财宝被人愉了。 他没有猜错,谢紫玉想了想,终于把他这次南行买剑的目的及带着价值二百万两银子的珠宝的事告诉了蒋雄。 蒋雄立刻跳了起来,大叫道:‘他妈的,居然敢在寒冰堡大公子头上动土……” 谢紫玉一把把他拉坐下来,道:“蒋兄请冷静—二,这件事要细想一番,先找到谁是下手之人才是。” “会是谁呢?”蒋雄道,“你们上船时,有人盯着你们吗?大公子认为这船上谁最可疑?” 谢紫玉立刻想到了语儿。 语儿吃饭时,就没见到那个老苍头,而那个相貌丑陋的却是一位高手无疑。 在语儿吃饭时,老苍头到什么地方去了? 从语二一上船起,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谢紫玉眼前;而且每次总是让他可望不可及,她是有意还是无心的? 现在谢紫玉看来,这一切全都是有意安排的。 那个女孩恐怕早已知道他身上带着价值数百万的珠宝,早就想好下手之计。以她自己的绝世容貌吸引住谢紫玉,使他分心乱神,然后叫那个老苍头从容下手。 谢紫玉正为色所谜时,那个老苍头正抚弄着他的珠宝,当绝色美人离开桌时,一切都已搞定。 谢紫玉想着想着,只感觉一股无名之火,魁然从两肋陡然升起。 川南寒冰堡丢个百十万两银子并不算什么,可气的是寒冰堡大公子怎么丢得起这个脸?更可气的是他现在已不能再回家去拿银子,而这笔银子又是很重要的。 寒冰堡在川南,现在是在江南,你叫他上哪里去筹这么多银子? 南行的事要办成,不一定要找回银子! 他把对语儿和老苍头的怀疑之处对蒋雄说了一遭,此时正是利用蒋雄的时候。 果然,蒋雄立刻跳了起来,道:“这个臭娘们,真是老鼠咬猫嘴,她反倒自找上门来丁。” 说着就要冲进舱房,要在船上闹他个天翻地覆。 这家伙在这方面倒是说到做到的人。 谢紫玉忙起身拦住了,道:“蒋兄,世勿冲动!我想还是公事公办得好。小东于,你去找船上的管事。” 蒋雄气呼呼地道:“这年头出了这种事还找什么管事?自己动手是最方便不过丁。”提到那个俏娘们,他就兴趣大增。 但霍西东还是去了。 不多时,霍西东和几位身着玄色长衫,腰围赤带的大汉出现在门口。还有—位白面无须,身着一件深蓝色锦袍的中年人也跟在后面。 中年人就是这艘船的管事,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紫玉和蒋雄。 丢失了百万两银子的东西,他不得不亲自出马。他询问了一些情况,当听到眼前这位就是川南寒冰堡的大公子时,连连遭歉。 他随这船走过的地方多了,白然也顺江到过四川,也知道寒冰堡在四川的名声。 除非别进川,否则任他是天王老子也要买寒冰堡的账。 谢紫玉也不难为他,这毕竟还是一艘官船。他只是说了自己的怀疑,请他帮忙查查。 管事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能为寒冰堡的大公子办事,那是—种荣幸,岂有推辞之理。 由霍西东引路,管事和四名护船汉子紧紧相随,蒋雄和谢紫玉殿后,直奔甲字号包舱。 谢紫玉有意落在后面,他的心中也不踏实。凭他的经验,他可以断言,这个姿容绝世的女子绝对不是泛泛之辈,乱世之中,如此佳人敢出门戴上价值连城的玉戒,就凭这一点就要叫人三思。 他不想自己撞在虎口上,江湖之大,能人之多,他心里有数得很,但百万两银子,数目之大,也不得不让他硬着头皮闯一闯,况且还有寒冰堡在后面撑腰。 甲字号舱房的门没有关,只不过是虚掩着,—个干瘦老头轻倚在门口,正拿着一支很精致的牙签剔牙,靠在一把紫藤拐杖上面,荡来荡去,那种悠闲的神情仿佛在亨受着世上最大的快乐。 霍酉东先是愣了一下,后来他壮了一下胆,猛地向房门冲了过去,想把老头挤开。 这时只见拐杖猛地弹起,宛如一条黑龙横在门口,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任他怎么推就是推不开。 霍西东来了脾气,非要把这根拐杖推开不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拐仗就是不动半毫。 立刻上来了两个大汉,三个人六只手—起推,但那个拐杖却犹如长在铁门上—样,绞丝不动。 他们三人的力量加在一起,不下千斤之力,而这个干瘦老苍头能有多大的力气? 不但霍西东、而且在场的每个人都已知道今天遇见了高人。 可偏偏那个管事不知道。 他忽然冲了过去。 只听见那个管事伸着脖子连吼带嚷地对那老苍头叫道:“谁也不要动,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妨碍官家办案,一起绐我抓起来!” 老头腔上露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翻着怪眼道:“官老爷,我又没招你惹你,是你带人无缘无故要冲我们的包舱,现在又在我面前发什么官威?让大家评评这个理!哼!好一个不明事非的糊涂官。” 管事受了揶揄,有气没处出,本来也确是如此,是他们跑到这里推拐仗,推不开又怨得谁?况且他们又没有先讲明是来干什么的。 管事气呼呼地道:“你敢戏弄大爷,大爷怎么说也是吃朝廷奉禄的,现在大爷就带你回去,告你诽谤、侮辱朝廷的罪名。” 连谢紫玉听得都想笑,他也能算朝庭官员?吓唬吓唬乡下无知怕事的老头也就算了,但这老苍头却是江湖最少见的绝顶高手。 但谢紫玉却一直想不出这老头是什么人? 这时只见那老头儿“唾”的一声,吐掉口中的牙签,慢悠悠地道:‘没有道理吧,经儿只劝戒你不要做糊涂官,又没说你贪赃枉法,也没说你是小老儿的重孙,这怎叫诽谤、侮辱朝庭官员呢?” 老头的一番话明损暗臭,令管事无话可答。 管事眼珠转了两转,又叫道:“看你一脸邪气贼样,定是你偷了谢公子的珠宝,现在大爷怀疑你这个老贼,要拿你回去问话,带走!” 他的话刚落,就上来两个大汉,一个在左,—个在右,要架起老头。 老苍头要是再赖在地上不走,就是拒捕,就算没这么严重,也至少论他一个和官府不合作的罪。 “慢着!”老头儿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凭什么说是小老儿偷的,抓贼可要拿赃啊!” 管事一时无言以对,瞪着老头儿直喘气,但他也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儿可不是好惹的,从刚才推拐仗,已经看出这一点了。 他逞能出头全是为了给谢紫玉看。说明他不顾危险,为寒冰堡大公子办事最卖力。 谢紫玉仿佛也看出这一点,更看出这种人全是一群中看不中用的废物。 “老先生!我们是苦主,他们亦是执行公务,到里面查看—番,也可以避嫌疑嘛。” 谢紫玉在管事身后,淡淡地道出一句话,好使事情顺利办下去。 但心中却骂着道:“他妈的,什么朝廷官员?狗屁不是,都是—群会吃不会拉的东西,要是在寒冰堡的话,早把你们这群混蛋丢到江中喂王八去了。” “对!例行公事,请你最好不要妨碍!”管事撒着嘴叫道。 老头儿本想再回他几句,但忽然听见房内一声娇语出:“即是公事,你就叫他们进来吧!” 娇滴滴的声音仿佛春莺嘀柳,悦耳至极。 拐杖一闪,老头冷哼着退让到一边,又蹲在地上没事似地拿出牙签。 众人—起涌进房间,蒋雄自然也不例外,谁不想再看看这位绝世美人呢?但当他走到老头儿的身边时,心头一震,脑海中忽然现出—个人,但又想不出这个人具体的容貌。他呆呆地看着老头儿的背影,居然忘记了进房去看美人。 如果这人是他想的那个人的话,蒋雄一定会掉头就走,还提什么看美人,在这身边多留—刻就多—份要命的危险。 蒋雄还在想,根本忘了舱房中的事。 舱中原有的设施已经移走,内房外面精致的小厅中除了一张床以外,已空无一物,床上只有一床锦被,想必是老头儿下榻之处。 内室的门却紧闭着,刚才那美妙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来的。 管事自然听出刚才那个声音不但好听,而且还透出丝丝威严,忙示意自己手下四个大汉不可造次。 他只会欺侮弱小的,对这种充满威严的人却是低头让步,他最怕的就是对方是“正宗”的朝廷大员,现在只不过是徽服出访而已。 这种人打死他,他也不敢得罪。 霍西东却不管那—套,仗着主人的势力,上前—步推开内室的门。 顿时,一般异香溢出,扑面而来,花馨满室。 谢紫玉唯恐霍西东唐突了佳人,急忙上前一步,拉住霍西东,先跨进内室。 他只觉喉头发干,但在室内女子一瞥之下,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语儿轻轻转过身,美丽的面颊微带着粉红,风情万种,娇靥含羞,身上穿着绣花小袄。低不莲瓣罗裙,宛若仙子一般,端坐在五色锦被之中。 语儿一看有入突然撞进来,旋即急忙一回身,香风起处,一玄色大氅已罩在身上。她又显得别有一番娇娆妩媚,但却偏偏一副无比冷漠的神态。 紫木床旁有—张梳妆台。台上点着一根儿臂粗的红烛,坯有一些女人家用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床上雪白的床单,上面是五色团花的锦被,锦被上掀起一角,蓝底绣百花的枕头上留下一墨印痕,无疑是这位俏佳人在床上休息过的痕迹, 在场的人都张大着嘴巴,个个都禁不住心驰神往,胡思乱想。 锦帐香褥,抱艳搂玫,卿卿爱爱……想归想,但正事还是要办。 谢紫玉冷静了一下头脑,眼光从语儿床上移开。 他看见房中空无赘物,除了大床和梳妆台,有的只是立在妆台边上的一口小皮箱。 不由得直盯着那小皮箱看去。 那管事活了这么多年,活了这么大,大江南北,什么地方没去过,什么样的风流女人他没见过,但他却从没见过世上还有这么艳丽的女子。 虽然眼花缭乱,但他一直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就凭这—点,他就不是谢紫玉所说话的那种“废物”,只不过现在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语儿的身上,忘记了还有他这个不起眼的管事。 谢紫玉也不例外,他的脑里现在只有语儿,甚至连那价值二百万两银子的珠宝都不在乎了。 那管事却在悄悄对手下轻声道:“你们应该明白,这种女人都是大有来头,凭咱们绝惹不起,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们不可不要没吃到鱼肉,却惹了一身腥,弄不好会被那把色字刀给砍了头。” 他手下的大汉都在点着头,但眼睛中发出的亮光却还是盯在语儿身上。 “请吧!官爷!” 绝美佳人轻转莺啼,从床边让开去。 管事打心眼里不想得罪她,但对寒冰堡的大公子,更不想得罪,反正已走到这一步了,只好做到底。 他不敢正眼去看语儿,那样会头晕昏倒。 他只好低着头连声道歉:“大小姐,公务在身,实在出于无奈……” 他打开了皮箱。 他的头还是旋晕了。 皮箱内满满的金银珠宝,翡翠、玛瑙、玉器、首饰。 他长这么大从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珠宝,而这些珠宝很可能就是谢紫玉丢失的。 管事的心在狂跳,但还是很冷静地先后退了一步,为谢紫玉让出身子。是不是谢大公子丢失之物,现在全凭谢紫玉一句话了! 但他希望不是,因为如果是的话,拿人的就全是他们的事了。他甚至感觉到这个绝色佳人比谢紫玉还有来头。人真的不愿得罪她,而现在更不敢。 谢紫玉冷笑着走到皮箱边,语儿也在冷笑,眼中的光芒仿佛能透过人的心肺。 谢紫玉走到皮箱面前,仔细地翻看了一阵;他已确认,这里没有一件是他的东西,皮箱里的东西,除了值钱外,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了。” 语儿此时冷笑着道:“大公子,你可要看好了!” 谢紫玉当然看得仔细,但都同是珠宝,睚同又没有写着是谁的,要是谢紫玉硬说这些珠宝是自己的,谁也无话可说,就算别人有异议,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他低着头装作检查珠宝的样子,其实脑筋却在飞快地转着。 他心中在想,如果说这些珠宝是自己的,语儿将会怎样?那老苍头将会怎样? 语儿明知道自己有这么一箱珠珠宝,却很大方地让他进来检查,是不是已有十分的准备? 谢紫玉真想抱起箱子,然后大声宣布,这些珠宝就是他丢失的。 可他不敢,因为他想到了那老苍头。 谢紫玉轻轻地关上皮箱,但忽然间,他又停住。 他出生在寒冰堡,长在寒冰堡,平常连四川地界都很少出去,但如果哪个人认为他的江湖经验差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大错特错了。 谢紫玉在江湖经验绝不比一个在江湖上闯荡过几十年,跑过大江南北的老江湖差。 现在他发现了连老江湖都很难发现的事——这口小皮箱中有夹层。 虽然这个小小的夹层根本不可能收藏价值二百万的珠宝,但谢紫玉还是决定把夹层挑开。 夹层中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一块雕琢玲珑的玉牌。 谢紫玉拿出玉牌一看,脸色犹豫了一阵,这只不过是一块很普通的装饰品,虽然也很值钱,但和箱中的珠宝比起来,却又不起眼。 他不懂的是对方何必很珍贵地把这块玉牌藏在皮箱夹层中? 难道这块玉牌有什么特殊的含意? 正犹豫中,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想到一个人。 谢紫玉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赶忙双手送还箱中,象避瘟疫一般似地掉头就走。 他边走边回头对语儿道:“这位小姐,多有得罪,祈望小姐鉴谅。” 话还没有说完,人已走出了门。 语儿只是淡淡地说道:“不送!” 那管事—见—向惯于横行霸道的寒冰堡少主人居然被吓得如此狼狈。已肯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这绝色女子必是大有来头。 他忙双手拱拳连连道歉:“打扰小姐休息,死罪死罪!”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转眼间,进舱房的一群人,一下子走得干干净净,他们走时的速度,要比进来的时候快多了。 霍西东一声没吭地随主人退回自己房间,但他不很明白少主人何以离去? 往常这位少主人可是天不怕地不怕、能惹事的角色,难道那口箱子中透着什么古怪? 他们谁都没有看清谢紫玉看玉牌的举动。 谁也没看见那块玉牌。 谢紫玉在叹气,喃喃地自语道:“看来二百万两银子是追不回来了。” 霍西东没有说话.也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能猜出谢紫玉说的话绝不是假话。 他只能用沉默对着唉声叹气的谢紫玉。 就在这时,舱门忽然被猛地推开。 只见蒋雄大步冲进房中。喘着道:“赶快走吧!这艘船呆不得,呆不得”……” “为什么?”霍西东问道。 蒋雄对谢紫玉道:“大公子,你知道跟在那俏女孩身边的老苍头是谁?” 没等谢紫玉开口,自己立刻又回答道:“他就是十几年威震江湖的‘魔手’。” “什么?”谢紫玉不由得站了起来,惊道,“居然是他!” 魔手殷盖天本是江湖上有名的大魔头。和他同胞弟弟殷盖地合称“魔手鬼脚”,江湖上的人对他兄弟两人如避蛇蝎,敬而远之。 这两人在江湖上已消失了十余年,世人以为他们早巳死了,没想到在这里出现。 霍西东道:“魔手鬼脚’兄弟二人向来走在一起,称不离砣。既然‘魔手’殷盖天在这船上,那‘鬼脚’殷盖地恐怕也在不远处。” 蒋雄道:“所以说这艘船我们呆不得了,这两个老魔头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主儿,今天我们得罪了他,恐怕他们不会放过我们。” “是啊!”霍西东看向谢紫玉道,“凭我们三个人合力,对付—个股盖天还可以,如果再加上‘鬼脚’,恐怕我们不是他们对手。” 谢紫玉冷笑道:“就凭一个魔手殷盖天,我们三人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还谈什么鬼脚殷盖地!” “是是!”霍西东连连点头,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紫玉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忽然问蒋雄道:“蒋兄,你也知道愚弟根本没见过这两个老魔头,你当真没认错人?” 蒋雄拍着脚脯道:‘少主人莫要猜疑,我在十四年前见过这两个老魔头,虽然事隔多年,他们早巳变了容貌,但我还是能认出来的。” “你可要看仔细了。”霍西东也加了一句。 蒋雄大声道:“第一眼见到他时,我就有些怀疑,现在看来果然是他,蒋某敢用脑袋打赌。” 这回别人想不相信也不行了。 但谢紫玉却忽然皱眉道:“不对!如果真是他的话,他不应跟在他人手底下?” 他这句其名其妙的话,说得蒋、霍二人都愣住了,不知他在说什么。忽地谢紫玉道:“蒋兄,你在江湖上听说过‘魔手鬼脚’二兄弟投靠了什么人吗?” 蒋雄连想都不想就大摇其头,道:“他们二人向来独来独往,怎么会受人拘束。再说什么人有这么大本事,能降服他们二人?” 能降服魔手鬼脚二兄弟的人,在江湖上真没几个。 虽然没几个,但还是有。至少谢紫玉就知道一个。 他道:“只有他!别人是没能力降服这两个魔头的。看来这俏丫头就是他的传人。” “谁?”蒋雄和霍西东异口同声地问道,“谁能降服这两个魔头?” “还能有谁?谢紫玉道,“自然是老老魔头,才能降服老魔头。” 谁是“老老魔头”?蒋雄和霍西东却想不起来。 但谢紫玉却连这个老老魔头的名字都不愿提。 他只是沉声道;“我们走!惹不起就走!” 有这两个老魔头在,天堂都会变成地狱,况且他们又惹上了一个。 蒋雄和霍西东立刻把随身携带的东西收拾好,准备出去找一艘小船离开这艘大船。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轰烈的喧闹声。 蒋雄和霍西东一愣,但立刻一闪身,倚在门后两边。 谢紫玉在冷笑。 他对蒋、霍二人道:“你们未免有些太大惊小怪了吧?敢情被老魔头吓坏了身子。” 原来,只不过是船已经到了终点,开始驶进金陵江边的码头。 站在船舷叫得最欢的自然少不了李乐。 他身边是那个俊美的双青公子。 双青公子道:“到了金陵又有什么高兴的?” 李乐道:“我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金陵是金粉之乡,风华物茂之地,谁到了这么好的地方怎会不高兴呢?”、 双青公子笑笑,道:“你到金陵来就是为了游玩?” “不错!”李乐道,“难道你不是?” 双青公子道:“我不是!” “你到金陵来不是游玩,却是干什么?”李乐问道。 “不能告诉你!”双青公子笑着道。 李乐也笑道:“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了游玩,我也有重要的事要办。” 双青公子道:“如果我问你是有何事来金陵?你一定不会告诉我。” 李乐道:“这可不一定。” “哦!”双青公子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条件?但如果是想知道我来此的目的,那你最好还是不要告诉我。因为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要紧张。”李乐笑眯眯地道,“其实我到金陵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不用隐瞒,但如果白白告诉你,岂不是显得我有些吃亏吗?” 双青公子笑道:“我知道你是向来是不肯吃亏的人。” 李乐点着头道:“要求不是很高,只要你下船后在‘状元楼’请我吃一顿就可以了。” 双青公子奇道:“你从没来到金陵,但却知道金陵城中有个‘状元楼’?” “这又有什么……”李乐撇了撇嘴,舔舔嘴唇道,“金陵状元楼的菜,早就闻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我又怎会不知这状元楼中汇集了天下八方名菜,维扬、闽粤、川湘、苏浙……数不胜数,到时你一吃就知道了,绝不会后悔白花银子的。” 双青公子笑道:“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我为什么不一个人去,却要花银子请你。” “因为你不会白请。”李乐道,“你可知道一件很有趣的事,而且我敢保证,你绝猜不出这是什么事?” 双青公子当然猜不出来,但看着李乐一股神神秘秘的样子,又禁不住答应下来。 李乐道:“一个人再穷都不怕,但一个人绝不能说话不算数。” 双青公子道:“请别人吃一顿饭,我还是不在乎的,而且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说话向来算数。” “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李乐瞪着眼睛道。 双青公子也道:“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李乐大乐,眼睛望向秀美的金陵城。 他有许多儿时的幻想想要在这里实现。 双青公子看他跟没事人一样开始欣赏风景,于是道:“你说话算不算数?我们明明说好,我请你到状元楼吃一顿,你就告诉我你来此的目的。” 李乐故作不懂地道:“不对吧?我一口菜、一口酒还没吃到嘴,就告诉你我来此的,但万一你逃了呢?我上哪儿找你?” 双青公子冷哼了一声,道;“好!下船就请你去!” 李乐很慷慨的样子点点头,看着大船靠岸。 船还没有停稳,人群巳开始向船板涌去,而李乐却双眼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希望能再看语儿一眼。 没有看见语儿,他已到了一辆马车上。 双青公子对着驾车的老汉道:“状元楼。” 金陵城中只有一座状元楼,这座状元楼在城南。 马车的窗纬落了下来,李乐想看看城中的景色都不成,耳中只有车轮辚辚声和外面街道上的喧哗声。 金陵城中的确很繁华,状元楼这里更是繁华,人群接踵而至,进进出出。 李乐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较清静的位子,于是一屁股坐了下来。 再也不起来了。 美味佳肴接连上来,色、香、味俱全,李乐吃得大呼痛快。 双青公子却没吃多少,他只是看着李乐在吃,最后才问道:“不知乐公子现在可满意了?” “满意满意!”李乐擦嘴边的油水道,“这里的菜已不比皇宫里的差了。” 双青公子淡淡一笑;心道:“你小小年纪说起大话来,居然不怕牙疼?你怎么知道皇宫里的菜是什么味道?怎知道没这里好吃?” 其实他还真把李乐看扁了,李乐还真的到紫禁城中吃过饭,当今皇上的亲外甥又怎会没吃过皇宫中的食物? 双青公子不知道这一点,自然也就认为李乐在说大话了。 李乐经常说大话,但这一次却偏偏没有。他看了一眼双青公子,斜着眼故意问道:“本公子吃得很满意,你还有什么事吗?” 双青公子道;“你不要忘了你答应的事?” 李乐很正经的样子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对了!我现在应告诉你我来金陵城的目的了。是不是?” 双青公子淡淡地道:“我正在听。” 李乐脸上没有一丝嬉皮笑脸的样子,严肃而又庄重地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希望能亲自来金陵城,亲自尝一尝金陵城状元楼的名菜,这个希望在我的心中已酝酿很久很久,今天终于实现了。” 双青公子—听他这句话,只气得把口中还同来得及嚼烂的宫爆牛筋整个吞下了肚。 李乐还是—脸正经地道:“我说过,你绝猜不到我来此的目的,看来我没说错。” “你是没说错。”双青公子气道,“是我猜错了!” 李乐看着他一张俊脸气得发青,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其实你也没有猜错。” 他把桌上最大最肥的—块鸡屁股送到嘴里,又道:“到状元楼来吃一顿是我第一个目的,我的第二个目的就是你自己猜中的那件事。” 双青公子没好气地道:“我猜中什么事了?” 李乐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能请我喝酒,绝不是单单为了知道我到金陵来的目的。” 双青公子冷哼,心中气道:“你也算真人?狗屁不是,没想到终日打猎,今日日却被雁啄了眼。” 李乐忽然又大声道:“你一定以为我是为赵老爷子的宝剑来的,是不是?”他这句话声音特别高,连四周的邻座听到了,立刻有几个人的眼光向这瞟来。 双青公子斜了他—眼,道:“你能不能轻点声?” “原来你也怕了?”李乐虽这样说着,但声音却也小了许多。 双青公子道:“不是怕,只是不愿你多事。” 李乐道:“这有什么多事的?这几日到金陵来的人,十个中有八个是为赵老爷子的那一句话而来,既然都公开了,又有什么多事的?” 双青公子苦笑了一下,道:“你年纪小,还不懂江湖上的事,这件事虽然已是公开的事,但你可听到有人在高谈阔沦的?’ 李乐想了想,道:“有!但只有—个人。以你这么说,这个高谈阔论韵人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至少他的胆子要比一般人大些。” 双膏公子道:“哦?这个人如果不是疯子,就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这个人不是疯子!”李乐急忙道。 双青公子道:“这人想必是个高手。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这人长得什么模样?” 李乐道:“这人年纪不大,但长得却英雄潇洒,风流倜傥,想必是个非常……”他自己说到后来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双青公子这才意识到李乐说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没想到又给李乐“涮”了,气得脸上青一阵自一阵。 双青公子道:“的确是事实,但却一点不好笑!” “不错不错!”李乐道,“一点也不好笑!” 双青公子道:“你不知道江湖上忌讳,这几天表面上看来平静如水,恐怕暗地里早就打得不亦乐乎。” “不错不错。”李乐道,“这件事的确很可怕,但却一点也不值得‘乐乎,。” 双青公子冷哼,不理他的话,接着道:“江湖上有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已向金陵而来,他们还没到地头,在路上就己明争暗斗起来。” 李乐接道:“就像在船上我们认识的那个语儿和谢紫玉是不是?” 双青公子忽然又冷哼—下,道:“是你认识他们,我并不认识。” 李乐看着他,不懂为何一提刹语儿就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怪模样。 李乐翻着白眼;道:“你不认识他们,那你认识谁?” 他是为语儿打抱不平。 但双青公子却仿佛不懂他话的含义,而是道:“川南寒冰堡算什么,我至少知道江湖上还有—个‘铁龙门’比他更有势力。” “铁龙门?”李乐道,“铁龙门是什么东西?” “铁龙门不是东西,是个非常秘密的组织。“双青公子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扫向四周。 这位连川南第—堡都不在乎的双青公子,对铁龙门却不能不“在乎”些。 ********** 铁龙门的大总管许白尘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因为铁龙门的大当家龙金拒绝他的提议——带神行坛兄弟一路暗中保护。 龙金喜欢冒险。 龙金今年刚好在三十而立之年,他那瘦削的一张脸,面如金纸,无疑是色中饿鬼的样子,鹰钩鼻上面衬着一对灼灼有神的狼目。 他掌握的铁龙门原是西北一带的恶匪,后来朝廷派兵击溃,招安了他们。这帮恶匪受不了军队上的约束,于是就交给了当时任副统制的龙汉青,龙汉青经过十年的心血,把他们变成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然后龙江青把这支队伍交给自己的儿子——龙金。 但龙金却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把他们又变成了土匪。 铁龙门跳出编制,谁也拿他没有办法,再加上西北远离朝廷,西北道上官员也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龙金分地独距。他们东移西走,专干些绑架、刺杀的无本买卖。 他们不但有神出鬼没的武功,而且有极严格的纪律。又经过极残酷的训练,这么一个组织,别人又拿他有什么法子呢? 铁龙门一向狂忘傲自大,做事我行我素,黑白两道的规矩全然不顾。所以不但在朝廷中,就是在江湖上也有不少的冤家对头,欲制龙金于死地。 所以许白尘的顾虑是非常有必要的。 龙金这次就是南行金陵,参加赵老爷子发出的“盛会”,顺便游历一下南国风光。 他秘密地搭上一队南去的商队。 一行商队浩浩荡荡地向东而行,这队商队—共有二百多人组成,因为一路上常有强人出没,所以南北商人结伴而行,因此也出现了专以此为生的一群人,他们是供马匹、帐篷、车辆及各种路途上用的东西。 许白尘和龙金名包有一辆四马驾的包车。 车厢内空间很大,不但有可卧睡的地方,而且还有一张不小的茶几。 龙金一直在看着一本宋词,看得非常仔细,他很喜欢宋词,文采也不错,而且写得一手好柳宇,有时也作些词,自我消遣—下。 看着龙金一副入神的样子,许白尘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但他心中老是有些忐忑不安,总象笼罩着什么不祥之兆或突发的灾难要降临。 他是龙金的父亲龙汉青的磕头换帖拜弟,按辈分应该是龙金的叔叔,也是铁龙门的全权大管家。 这次南下,他委实担了不少心思。这队商队从头到尾都仔细观察过了,凭他一双老江湖的眼睛,断不会走眼。 商队—共有二百四十七人,五百二十头牲口,有黑布遮蓬的马车二十八辆。除了他们两人各包了二辆车以外,剩余的二十六辆车主全是些大商号的人或财主,他们除了有几个钱以外,就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现在担心的是第二十号车。 二十号车内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许白尘很清楚这个男人,他就是兰州第一大户公孙岳公孙大官人。那位女人他也认识,她是长安府的名妓香香。 公孙岳怎么会和君香香在一起?他们又怎么会在这支商队中? 君香香是女人,公孙岳是男人,他们能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值得研究的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支南行的产队中,这是一种巧合吗? 许白尘在考虑怎么对付这个仿佛身上带着磁性的女人,他现在虽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龙金,但谁也把不住在后面的路上不会让他发觉香香。 龙金甚至有一种能用鼻子找到女人的本事。 “许伯,人人都说你是咱们西北道上,当今博古通今的诗文泰斗,能不能为小侄指点一下这即兴之作?” 龙金虽在看书,但同时也看出许白尘今天仿佛有点心不在焉,于是故意这么逗他一句。 这首词的确是他刚才在许白尘出去时的即兴之笔,现在正在折压在烛台下面。砹人为这首词是他出来之后,填得最好的一首词。 龙金睁大眼睛看着正沉思的许白尘。许白尘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忙弯下腰去,不得不认真赏读起来。 一种漂亮的柳体字,在光滑的宣州纸上写着:“花是幽魂,人似美玉,笙乐竟奏仙塘;琼楼璧月,尽教如此风光;却叹当年丝竹声,忽变兵戈起仓皇;难禁恨,愁煞王孙,羞煞吴娘;而今再见升平世,聚鸳鸯小队,脂粉成行;依旧繁华,青楼都贮群芳;看侬本是个多情种,凭谁人着意评量;愿今生千重锦帐,遍护红妆!” 许白尘把这首词又重读了两遍,然后才说道:“金儿,幽人如瘦竹,本在空谷中,但古往今来,翠竹遍青山绿野,高人隐士,无所不在。切记切记!” 他叫龙金“金儿”,是多年的习惯,并非是自恃身份。他同时也知道这次南行,龙金是志在必得,但他太担心这位少主人自视太高,恐生不测,所以不得不苦口婆心意重深长地说了这番话。 但他这句答非所问的一句话,却让龙金理会不得。 龙金双眼直视窗外,似有所思,隔了一会才轻吟一声道:“满天飞絮赋行之,侧恻骊歌系所思,游子飘零终薄幸,美人方与话相知。” 他吟完侧身一倒,也不理愣在一旁的许白尘。 许白尘知道他是在怪罪自己,因为这次出行,许白尘力劝龙金不要带女人,现在他又要犯难了。 望着卧躺的龙金,许白尘轻笑了一下,道:“与其相思慕异,不如好好地睡上一觉,养精蓄锐。” 许白尘敢断定,他们将会有一场恶战。 不论是他们在等着这场恶截,还是这场恶战在等他们,龙金现在都应该好好地休养一番。 许白尘理财的本事是江湖上共认的,铁龙门错综复杂的集体财源,没有他是谁也算不出来的。 他不但有这些本事,他还有更敏锐的眼光,所以很少有看错的时候。 许白尘不论春夏秋冬终日总是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头上顶着一顶黑绒小帽,一双细小、精亮的小眼睛闪着光芒,微薄的嘴唇,下面蓄着一小撮山羊胡,显得老谋深算。 而实际上,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有这么—个人,替龙金当家作主,龙金的确可以商枕无忧了。 车队缓缓而行,龙金小睡了一阵后,正要起身,忽然问听到一阵箫声传来,呜咽婉转。给寂寞苦行的车队平添了一份悲凉的气氛。 在这的寂寞的旅途中,能听到这种的音律,已让龙金感到兴趣百增。 他刚要倾耳细听,那箫声忽然不见了动静,四周又恢复了沉寂。 龙金唉叹了一声,又觉无趣,看着许白尘还坐在对面,也不知是正闭目养神,还是在思考问题。 于是他先开口道:“这次川南的寒冰堡依仗着他的势力可能会跻身进来。” 许白尘睁开双眼,接道:“他们一定会的。” 龙金道:“论起来我和寒冰堡的少堡主谢紫玉还是师兄弟,五年前他也曾在青城山随上青道人学过武功,他那日还是我们当中最小的一个小师弟。” 许白尘冷笑道:“此人性多心疑,恐怕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我们要加倍提防。” 龙金道:“提防是当然的,但想他谢紫玉恐怕还动不了咱们铁龙门分毫。” “恐怕不然吧!” 龙金轻应了一声,声音十分平静,但脸上却透出凛凛杀气,道:“你说的那个剑魔真的还活着?” 许白尘脸色古怪,笑而不答。 龙金到现在还有些不信,相传三十年前的剑魔到现在还没有死?他更不信谢紫玉是剑魔手下的人。 谁也不会好好的少堡主不做,去作别人的走狗。谢紫玉也不会的。 龙金不想和许白尘再争什么“剑魔”,于是换了个话题道:“还有那个秦淮帮的小妞梅宜人,她也很可能是咱们这次南行中的棘手人物。” 据说梅宜人任秦淮帮帮主只不过是近半年的事。秦淮帮的老帮主梅中雪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去世,这十二年中,帮中全由梅中雪的夫人掌管,梅夫人虽也是江湖人,但更是一位经商能手,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把秦淮帮从一个江南小帮派变成了一个傲视武林的势大财粗的帮会,使每个人都不得不另眼相看。许白尘不谈关于梅宜人的事,而是笑道:“我很佩服梅夫人赚钱的手段。” 龙金忽然叹道:“有钱当然不是坏事,但有时也不一定是好事。? 许白尘同意这个观点。 龙金又道:“只是秦淮帮闭门十二年,现在他们的势力如何,外界的人知道的很少!” 许白尘忽然冷笑一声,道:“他们的势力至少没有我们铁龙门强大,也没有川南寒冰堡强大,和金陵点霞山庄赵老爷子比起来,同样如此。” 龙金道:“那是当然,他们毕竟是小门派出身,就算再让他们回家再埋头苦干上二十年,还不是一样。” 许白尘道:“本来金陵的那一点风水人杰,全被赵老爷子的点霞山庄占尽了,轮到他们恐怕已寥寥无几了。” “只有某一时他们还可争一争。”龙金淡淡地接道。 要想从赵老爷子那里得到名剑,不论是抢还是偷,都行不通的,单凭点霞山庄的实力,江湖上谁又能动得了他? 只有这次这个机会,出大价钱,这自然需要庞大的财力,这一点是不容忽视的。 所以龙金想到了秦淮帮。 但许白尘却大笑起来。 龙金不很明白他的意思,问道:“许伯,难道小侄说错了不成?” 许白尘道:“说错了一半。” “哦?”龙金道,“愿闻其详。” 许白尘阴笑着道:“金儿试想,谁不想要那些著名天下的名剑?天下名剑虽少,但点霞山庄却多。但又能怎样?这几十年中,不知有多少高人能到过点霞山庄,又有几个活着出来的?又有哪一个带着一把剑出来的?” “没有!”龙金的回答是干脆的。 但他不明白,这些江湖上人人知道的事,为什么许白尘还要重提?这些事又和秦淮帮有什么关系? 许白尘接着解释道:“今天赵老爷子忽然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拍卖名剑。江湖上要名剑的人很多,但有这样财力的又有几个?他们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把名剑带走吧?” 龙金冷笑了一下,道:“不能又怎样?他们是不是要动强抢的念头?这一着似乎打错了算盘。” 他还就怕那些人不抢呢! “不,不。”许白尘道,“他们当然不会想到抢我们,他们当然也知道吃柿子要捡软的吃。” 一句话,龙金终于恍然大悟。 现在江湖上有这份财力的除了他们几家江湖“名门”,就只有秦淮帮是最弱的了,自然要动这个脑筋。 龙金会心地大笑起来。 这回梅宜人那个小妮子要“忙”了。 许白尘道:“梅宜人是个要对付的人,但还有其他的人,兰州公孙岳公孙大官人,关外的千山牧场场主白老虎白无敌,京城的天威镖局镖主东方名威,还有南疆、塞外以及京城的达官贵人,甚至皇家中的人,他们都很可能插进来。” 龙金嘿嘿地冷笑着,尖尖的嗓子道:“那个公孙大官人也要来”太好了!他除了骗钱、骗女人,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本事!” 许白尘冷冷地道:“他一定还有其他的本事。” 龙金不愿再提到公孙岳,又转了一个话题道:“听说那个关外千山牧场主人白老虎,号称白无敌,他真有这么大本事,还是别人吹嘘的?” 许白尘道:“不全是别人吹捧他的,以他的现身功夫及家产,江湖上的确没几个人能比上他,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进过关内。” “东方名威呢?”龙金道,“听说此人手下有一帮能征惯战的高手。” “那是他的四大镖头。”许白尘叹道,“但愿此人不要来。” “他能不来吗?”龙金反问道。 “东方名威虽有万贯家财,但却是一个极吝啬的人。”许白尘皱着眉头道,“想必他不愿用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去换一把破剑。” “希望如此!”龙金道。 许白尘道:“除了他们这些人,我想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万不可忽视。” “谁?”龙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让他们去单独“眼顾”。 许白尘淡淡地说出了三个字:“柳双青。” 柳双青是近年开始在江湖上露面的富家子弟。他一天到晚做些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家财,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同样也没有人知道,甚至他是男是女,都有许多人不清楚。 果然龙金问道:“他是男是女?” “可能是女的,但也可能是男的。”许白尘的回答和没有回答一样,但他还接着道,“但有一点谁也不能否认,他易容术比别人要高明得多。” “我想她可能是女人。”龙金张口就说出了心中的希望,又继续问道,“江湖上有人传言他是皇家子弟。” 许白尘道:“我想他不会是的。但至少是官家子弟。” “会是谁家的?”龙金眼中透着光问道。 许白尘看看他,叹了一口气,道:“当今朝中的大小官员多如牛毛,谁又知道他是哪家的大小姐,但这种女孩子还是少碰为妙。” 龙金听到许白尘也讲柳双青是女人,不由得哧哧地笑了起来。 如果柳双青是女人,他是一定要碰的。看看这种能让整个江湖人都不清楚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女人。 在他眼里看来,这世界上还没有不能碰的女人。 “我不是在吓唬你!”许白尘的口气有点严厉,道,“到现在江湖上还弄不清他这个人的出身,可见他绝不是一般的人。现在更是我们要提防的人。” “何以见得?”龙金斜着眼问道,“就因为他有非常的家境,又和点霞山庄的赵老爷子来往密切,所以就一定是个难对付的人。” 许白尘明白龙金的意思,他们是江湖上的人。对付一个富家子弟应该不得很困难的事,就算他真是皇家的王侯公卿也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他们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本来干的就是别人不敢干的事。 但他还是道:“我们派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那个柳双青的背景,如果是一般的富家子弟就好办了,怕的就是他的靠山很可能是剑魔,要不就是赵老爷子。” 一提到这世上还有一个“剑魔”,一向持重、谨慎的许白尘也不由得接着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嘶哑地继续道:“剑魔真是个奇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世上真正见过他的人又有几个?唉……” 他最后一声“唉”声是什么意思?是感叹剑魔这个人,还是怨叹老天爷为什么还叫这个人活着? 剑魔,三十年前就成名江湖,剑下无敌手,杀人不眨眼,所以别人人都叫他“剑魔”。 就和从没有人见过他真面目一样,没有人知道他的起初姓名,至少活着的人是没有人了解他的。 十几年前,剑魔忽然在江湖上消声匿迹,每个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 这只是江湖人的一种猜想,甚至是一种愿望,但却不是事实有些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提到,所以就更不愿意接受他还活着这个事实。 剑魔对每个人都是一种莫大的威胁。 显然,剑魔也是铁龙门最大的对手,但他们连剑魔长得什么模样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去找剑魔了。 他们只有等剑魔找上他们。 也许这个剑魔还活着这件事,只是江湖上的谣传,但这个谣传早已深深地印在每一个江湖人心中。从他的名字出现江湖近三十年中,这个名字就越传越广,越传越神。 剑魔是一个抹不去的阴影。 “不谈剑魔,到了金陵,先设法找柳双青谋面,如果她不与我们合作的话,我们就……哼!” 龙金阴沉沉地笑了一下,眼中闪着仿佛是绿幽幽的光芒,他这次南下志在必得,绝不姑息,绝不手软。铁龙门的人马已分成三队南下接应他们了,他有这个信心。 他有的是金银财宝,所以他不在乎用几十万两金银去换一柄剑,但他更是江湖上黑道枭雄,他甚至希望自己用武力去做这件事。 这不但是一种冲动,更是一种本质。 许白尘看见他眼中放出异样的眼光,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急忙道:“此行可谓前途多舛,若是疏忽大意一点,恐怕功亏一篑,甚至有身家性命的危险。” 龙金被许白尘的一番说话得满心不悦,半天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呷着茶。 许白尘道:“现在算到的只是我们能想到的一些人马,天有不测风云,到时恐怕还有更多我们不清楚的人物插手其中。” “当今江湖上还会有谁?”龙金不服地道。 许白尘道:“英雄代有人才出,如果我能料到有谁会出现,也就用不着这么担心了。” 龙金只是笑笑。 他不在乎,就算有英雄出,他也不在乎,因为他本就自认为是英雄。 龙金是一种过着平安生活,而又过不惯这种生活的人,他希望这次南行能做出几件让江湖震惊的大事。 他希望有英雄出现,因为只有打败英雄的人,才是真正的荚雄。 他叹道:“英雄难觅啊!” 许白尘道:“不!金儿,你错了,真正的英雄往往在表面看来都不是英雄。” “我知道,你一向有一套关于隐人高士的高论。”龙金眯着眼道。 “不!”许白尘回答得很干脆,道,“隐人高士不是英雄,他们不会去做英雄所做的那些英雄事,他们如潜龙一般不可捉摸,让人看不懂,也不知道。这就是所谓的‘真人不露相’。” 一听到许白尘关于“隐人高士”的高论,龙金就头大了一圈。 他打断许白尘的话,道:“既然他们不出山,又还有谁来当这个英雄?” “英雄就犹如千里马一般,是有许多的。”许白尘耐心地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伯乐不出现,千里马虽在,但却没有人知道。英雄也是如此,他们应该做的事还没有出现在他们身边,别人就不知道他们就是英雄。” “这么说来,英雄岂不和隐人高士一般不可捉摸。”龙金大唱反调。 许白尘继续解释道:“不—样,英雄都有鲜明的目标,能让别人清楚地看到,而高人隐士没有,高人隐士不会主动去发光的,但英雄会,他们就仿佛是天上的流星一般,就算他们发光的时间很短暂,却能给人们留下很深的印象。” 就因为龙金有许多事,总是抱着当英雄的想法去做。而他这种做法,是许白尘一向反对。 许白尘深深地知道,要当英雄就要付出许许多多不能想像的代价。 “到底什么是英雄?”龙金有些着急了,道,“你能不能用简单一点的一句话来说明?” 许白尘没说话,他在想。最后才道:“英雄就是你想做的事因为他的出现而做不成,这种人就是你的英雄。” 龙金大笑道:“这么说英雄就是敌人?” “不光是敌人,而是你无法抗拒的敌人。”许白尘的口气冷如冰霜。 龙金双眼圆睁,但嘴巴却闭得紧紧的。 车队缓缓而行,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条如黑龙一般的庞大东西会忽然停下来。 外面立刻就出现了喧闹之声,而且越来越激烈。 许白尘打了一声招呼,出去打探虚实去了。 龙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一点也不焦虑,只觉得寂寞、无聊。 他只是在细细品味着许白尘那番关于英雄的高论。 他现在害怕英雄出现了。 他知道苍天造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生对头,这个对手是不容他战胜的,所以一个人的英雄,并不是所有人的英雄。 这个人也许不是英雄,但他的确是你的“英雄”。 许白尘的话没有错。 但许白尘此眼已出去的一个时辰,却一直没有回信。 龙金忍不住把头探出窗口向外看了看,天光已经暗淡下来,空中布着厚厚的一层黑云。不远处除了一颗颗闪动着而又看不清的人头以外,就是各式各样的嗓门叫喊声,乱哄哄的一片。 龙金缩回了头,索性把隔风棉帘也放了下来,让车厢中保持多一点的安宁气氛,然后拿出一个白底烫金瓷瓶,拔出软木塞,一股浓郁的酒看充满整个车厢。 他慢慢地品着这瓶市面上极不多见的古兰陵酒窑产的好酒。 不多时,许白尘敲门上了车。 他皱着眉头道:“前面山间的官道,因为年久失修,被一场大雪埋了。至少要等到明天午时前后才能过去。” 龙金没想到要在车上熬过一夜,脸上立刻流露出一种沮丧和烦躁的表情。 许白尘不动声色地道:“你知道到什么地方了?” 龙金没有心里去想,接口问道:“到什么地方了?” 许白尘微笑道:“天色已晚,本就应该下车投店。现在已到铁关镇。” 铁关镇本是一座兵营,因多年未起战火,这里又是关西过中原的要道,所以时间一长就变成了一座集市,成为东西南北客人的歇脚处。 一提到铁关镇,龙金就想起了镇上的第一家大客栈——铁关客栈。 许白尘笑道:“我因怕人多,已自作主张在铁关客栈订了两个房间。” 龙金跳了起来,道:“咱们走吧!今夜可以好好睡上一觉,明晨不用起早赶路了。” “是的。”许白尘也站起了身,道:“不用急这几天,再过三五天就可以看到长江了。” 他虽在笑,但心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他总是隐地感到今夜是一个非常夜晚。 不很远的铁关镇早巳人挤似海,已两三天不通道路,至少有上千号人耽搁在这里,许白尘能在迎客客栈订个房间的确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乱哄哄的客栈中,一个比较干净的店小二领他们上了二楼甲字号房。 甲字号房一共有九间,其中最大的一间用作客厅,已听不见任何嘈杂的人声,房间中一共有六个大小包间,每个包间中都有一张很大的餐桌。 龙金和许白尘找了一间刚刚坐下来。这时一阵十分悦耳的女人的声音传来,引起龙金心里一阵骚动。 这个地方就是闻名塞北的铁关镇,这里就是闻名铁关镇的第一客栈——铁关客栈。” 一个粗嗓门接着道:“看不出你居然还很熟悉这里,来来,管他什么金棺材、银棺材,只要有一套好房间就行了,哈哈……” “呸!一张臭嘴。”娇滴滴的佯嗔使得人心摇曳。 许白尘不去看就知道他们是公孙大官人和君香香。 龙金却忍不住把头伸了出去,瞪着大眼睛寻刚才那个说话声极为好听的人。 刹时间,他愣住了,龙金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里与这个令人消魂的长安名妓君香香邂逅相遇,君香香是他在长安的老相好。 龙金不禁大喜过望,一路的疲倦和焦躁一下子全飞到九霄云外,换来的是无比喜悦,他跳身而起,一反常态,忘记了刚才自己还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 龙金冲到香香面前,捧住那张芙蓉般的笑脸“巴巴”地亲了起来。 客栈中每个人都为他的“表演”惊呆了,而许白尘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那个尴尬地站在门口的公孙大官人。 公孙大官人显然极为不悦,但转眼间,结冰的脸上立刻就解冻了。 他认识龙金,更知道龙金是干什么的, 他虽然是家有万贯,却挡不住铁龙门的黑刀子。所以此时心里恼怒万分,但又能怎样? 难道他的一夜风流,现在已属于龙金了。 “久违了,龙门主,许大总管,铁龙门生意火旺,财源广进。” 公孙大官人硬是压抑住心中的恼怒,他那张肥脸挤出几丝笑意,讨好地迎向龙金。 “哪里,公孙大官人最近可好?”许白尘轻轻一笑,而抢在龙金面前说道。 “哦!公孙大官人。”龙金仿佛才发现他这个人道:“请坐,请坐。” 龙金似乎不愿意把目光从香香那弃满诱惑的身体上移开,但还是转身看了看公孙岳。这个兰州的第一号大暴发户,龙金还有地方要用得着他。 公孙岳是典型的胖子,一天到晚脸上堆着笑容,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他现在穿着大约色披风,里面反穿纯白色的裘毛棉袄,腰上扎着一条巴掌宽的青褐色犀牛皮带。 许白尘起身让座,然后自己坐在—旁。 他现在不得不小心从事,黑夜将临,危险感也紧随而来,他们身边还带着一箱价值连城的珠宝,现在不宜得罪任何人,尤其是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许白尘更担心的是这个长安名妓君香香,这才是—个比公孙岳不知利害多少倍的女人。 君香香裹着一件淡青色的狐皮大衣,她身躯娇小,媚态百生,樱桃小嘴,着雨桃腮,走起路来也是盈盈莲步,让人着迷得很。 她自小流落烟花场所,三教九流,百门千技,无所不知。尤其是那种骚到骨子里的狐媚之气,更是非常人所能抵挡,龙金就更不用说丁。 龙金正陶醉在温柔之乡中,忽然,上楼的楼梯又响了。 一听到这上楼时所发出的声音,许白尘的心不由得一下子提到嗓子中。 有意练功,无意成功。这话有许多人都知道,那意思就是和“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的意思相同,要求一个人要无时无刻地练习,总有一天会超越本身。 所以一个高手不论在走路,还是睡觉、吃饭,甚至上厕所都在有意无意地练习着。 一个武功高手,如果他不是刻意去掩盖,有许多地方都能体现出他与常人不同。 能看这一点,就必须要有极细的心思,敏锐的眼光和老练的经验。 这三点许白尘都有。 他甚至下意识地感到心中一震,知道上楼来的绝不是一般高手。 传说只有极有灵性的野兽,才能感觉到靠近自己身边的危险,许白尘也能。 他急忙收藏自己眼中露出的精光,看向楼梯。 一共上来了两个人,但大家的眼光却集中在第一个人身上。 这是一位年轻女子,她的出现就仿佛有一朵骄艳的牡丹,在客厅中怒放,使得每个人觉得眼前突然一亮。 一个仪态万方的绝代丽人,款款而行,走到一张空位旁坐了下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持箫的老头。 龙金一下子呆住了,愣愣地盯着这个具有旷世姿容的女子,她绝不过二十岁。淡妆轻粉,可红色衣衫,束藕丝裙,五官清秀,不谪于嫦娥下凡,仙子临世。 龙金也顾不得香香的醋意,从桌上拿起一杯刚刚冲好的香茶,走到佳人面前,轻声道:“能见到小姐,真是天大的荣幸,谨以此茶代酒敬小姐一杯,请赏脸。” 这位佳人面部毫无异样,只是用眼睛瞟了瞟身旁持箫老者。 持箫老人虽然长相丑陋,但眉宇间流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目空一切的倨傲神态。他穿着一件非常昂贵的蓝色缎面鸭绒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洁白的范阳毡帽。 许白尘猛然之间,认出此人正是隐退江湖多年,名震天下的怪杰“魔手”殷盖天。 这个发现无异是数九寒天背脊上浇了一盆冰水。他禁不住连打了两个寒颤。 殷盖天在此现身,绝对非同小可。可惜龙金被色弄得智昏脑晕,要想个法子和龙金商量商量才好。 这时殷盖天已发话道:“花小姐,这位多情的大爷就是威震西北的铁龙门门主龙金龙总把子,常言道,盛情难却!小姐自己酌量。” 殷盖天的一席话不亢不卑,不冷不热,叫龙金脸上一时挂不住,弄得进退维谷。 花小姐还没开口,香香早已按捺不住,她目不转睛地端详着这位女子,竟不得不自愧弗如,但龙金如此薄幸轻浮,使她大动肝火。 不过,她没有吵闹。她十分懂得如何对付男人,一旦动怒,正好将到手的猎物推入别人怀抱,她乘龙金一时难以下台之机,柔声道:“我的龙大门主,天色已不早了,人家亦是远道而来,未道一声鞍马劳顿,就去打扰,难怪人家不高兴呢!还不如摆上一桌,就算你请客,款待款待大家。” 看看的一席话正中下怀,大家此时也的确感到饥肠辘辘,气氛立刻活跃起来。 铁关客栈的确不愧当地第一大店,酒菜居然并不比任何一个大地方的差。 四盘开胃小菜上过之后,紧接着是八道大茶,十二盘很适合冬令食补的菜肴也陆续上来,还有几瓶此地难以见到的江西米酒,和龙金最喜欢的西北浓高梁酒,摆满了整个桌面,满屋飘香。 龙金喝得是最开心的,也是桌上喝得最多的,三坛极厉害的高梁酒下肚后,龙金开始频频对花小姐暗送秋波,可是一腔暖意,却被花小姐冻如九寒冰。 而此时香香却不温不火地乘机大献娇媚,龙金已渐渐把持不住了。 尽管花小姐俏丽的容颜冷若寒霜,但大家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老半天,他们心中几乎都在惊叹着道:“谁能有这一份艳福啊!” 桌上另一个女子就是香香了,对花小姐的姿容,她不得不甘拜下风,但她却是一个极聪明的人,她要在另一方面压倒这位如仙的美人。 香香忽然打破了众人对花小姐的暗暗欣赏,突如其来地提出了一个问题。 她道:“许大总管,听江湖上人说,你们铁龙门向来以西北藏剑山庄著称,但却不知你们现在有多少名剑?” 许白尘始终没有放弃结花小姐一举一动地观察,似乎想从她冰冷的面孔中窥出什么奥秘,但是他失望了,那是—枝冰清玉洁的花朵,除了美得叫人心颤以外,什么也看不出来,仅此而已。 许白尘是善于识人的人,他完全知道这位并非是一个未谙世故的黄花姑甲,而是—个有定力的秀外慧中的奇慧的奇女子。现在他全部的精力正集中在她身上,忽然听见香香的一句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他刚要开口,龙金已道:“铁龙门的藏剑并不多,但以整个古今中外的名家兵器来说,却是连点霞山庄也比不上的。” 香香怔了一下,旋即又笑吟吟地道:“果然非同小可,不愧是西北第一庄。” 许白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眼光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视了一下。 香香又开口问道:“龙大门主这次南下,想必就是针结点霞山庄的名剑去的吧广 “只是想去见见世面。”这次许白尘抢先答道:“整个天下现在几乎人不知道赵老爷子要卖剑的事,势大财重的人太多了,铁龙门也不敢太抱希望。” 他把话说得很圆滑,他怀疑君香香是别有用心。 君香香笑着道:“其实谁不是为了金陵赵老爷子的一句话而南去,公孙大官人,你说是吗?” 公孙岳一直在埋头吃着,听到她的问话,道:“不错,但我动员是真舍不得花大价钱买什么剑。这一点我和众位就有些不同了。” 他真不想要闻名天下的神器吗?有他自己肚里明白了。 香香道:“你们看赵老爷于居然肯把视如性命的那几把剑当真卖了吗?以小婢想来,恐怕其中另有文章。” 这句话正是许白尘想说的。 这时,殷盖天忽然发话道:“你先说说看赵老爷子为什么不能卖剑呢?” “这个很简单。”香香道,“他一生与剑结缘,其集得名剑二十余柄,这几柄最名贵的剑,平日里连他最亲近的人都很少见到。可以这么说,他有没有这几把剑还是一个问题。现在他居然要卖出去,实在令人费解。” 殷盖天道:“就因为这个?” 他冷笑着,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那老先生说呢?”香香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殷盖天没有回答她的放就仿佛根本没有和她讲话一般。他只是看着花小姐,那意思是该离席回去休息了。 香香被他气得冷哼一声,道:“异乡相识,实属三生缘份,请问你们究竟是何人?” 殷盖天一听,忽然拍案而起。 立刻举座失色。 以殷盖天的功力,要想在在座中找一两人杀了解气,别人是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的。 这么一个老魔头发起火来,任何人都能想像出后果是什么样的。 但许白尘想不通他为何如此小肚鸡肠。 这时花小姐缓缓地站起身,向众人冷冰冰地一笑,然后用眼色制止了殷盖天,左手甩出一块白玉牌,扣在桌面上,转身离席。 她边走边道:“殷伯,我们既已在场面上混,总是要多交几个朋友才好。” 佳人随着话音落去而消失在客厅门中。 许白尘拿起扣在桌面上的玉牌,反手一看,就慌不迭地还给已站着身边等他的殷盖天。 君香香和公孙岳他们早就认识许白尘,但从没有见过这位赫赫有名的铁龙门大管家脸色如此难看。 许白尘双手抱拳,点头哈腰地说着很让人舒心地话,然后亲自离座送走丁殷盖天。 香香问道:“许大总管,他们是什么来头?”。 许白尘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说不得,说不得。” 大家呆了一会,接着公孙大官人第一个发现殷盖天的座位前一粒龙眼般大的一颗明珠,这颗珠子至少能买下一百桌这样的酒席。 这难道是他们的酒钱?手头未免有些太大了! 他是不是故意给他们看的? 这是什么意思? 许白尘紧皱起眉头。 公孙岳却在想着自己的心思,这次南下之行,也是路上偶遇香香,而且上了她的钩,被这个令人心醉的女人灌了不少迷魂汤,眼看着就要动手做事了,却不曾想平地里冒出了一个龙金。 龙金不是好惹的,许白尘更不是好惹的,他只有定下心来,好好地筹划一番。 想问题自然要好好地休息,于是公孙大官人也托个辞,起身告辞了。 龙金也被香香扶进虏间,早在他们先一步,许白尘就已进了房间,查看木匣中的重要东西,然后安排了龙金下榻之处。 龙金上了床,香香也娇柔地伏在他身边,此时许白尘却没有要离去的样子。 龙金早已等不及了,挥手要许白尘离开。香香迫不及待地脱去狐皮大衣,露出了紧身细毛绒衫,苗条的身材,迈着袅袅婷婷的步子,走到门口。 许白尘只好闪身出去了,他希望龙金今夜不要陷得太深。走时,一双如鹰的眼睛,又深又狠地盯丁香香一眼,他同样希望香香也心里有数。 香香使劲关上门,拴好销子,心中骂道:“这个许白尘老鬼,还真是狡猾诡诈。” 龙金房间在火烛灭时,传来了哼哼叽叽的声音。 许白尘把门虚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他总觉得今夜要出事不可,是什么方面的事,他又讲不不禁。这只是一种非常的感觉。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正当许白尘沉沉欲睡的的候,忽然传来一阵箫声。 许白尘一下于睁大眼睛,睡意全无,这箫声是不是殷盖天天吹弄的?他预感到这萧声—停,灾难就要开始了。 他在等,等箫声停下来,等他严练不了十余年的通天耳中听到的声音,他有这个自信,就算一只无声的壁虎从龙金门前爬过,他都能听到。 许白尘在倾心地听着动静,但也忍不住想到了花小姐和殷盖天。 他怎么也不明白,威震江湖十余年,后来又消失了十余年的“魔手”殷盖天又怎会听命于一个黄毛丫头。 殷盖天在十余年前之所以隐退,有人说是因为他同胞弟殷盖地死去的缘故。 殷盖地真的死了吗?他这次重出江湖又是为什么? 这个绝色美人为什么会有那块白玉牌?这是她的起初身份吗? 许白尘正陷入深深的思索中时,箫声的乐律忽然变了,娈得动人心弦,婉转惰痴,那是一种撩人心魄的乐曲。好似一个美丽女子忽然来到你床前,这是一个骚动的夜晚。 正当许白尘不由自主地倾听这首乐曲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很轻很轻,不比壁虎走路重多少的脚步声。 箫声变得更加炽烈火热了,足可以让人想人非非,许白尘真想躺在床上好好倾听一番。 刹那间,他清醒过来,心中大叫一声“不好!”他毕竟是在江湖上闯荡了近一辈子的老客。终于在没有被箫声完全控制时清醒了过来。 许白尘提气收神,轻轻一闪,无声地出了门。 因为迟疑了一下,那个脚步声已消失,隔壁龙金的房间也没有任何声响了,但门已现出一条缝。显然,夜行人已进了房间。 许白尘侧身进房,脚跟还没有立稳,一道黑影迎面扑来,一股杀气从对方身上发出。 黑夜之间许白尘看不清对方出的是什么招式,而且又是忽遭袭击,于是急忙闪身避开正面,双手护住全身各大要穴。 那黑影也不追击,腰身一扭,直向门外闪去。 这时许白尘凭着夜行眼力,借着昏暗的夜光已看清楚,那人身材矮胖,但身手敏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还中还抱着一个方形物品。 许白尘立刻想到了装珠宝的箱子,大小和夜行人怀中的差不多,他一探手,从腰中抽出自己的随身兵器, 能让他用上兵器的人已不多,他至少已有七八年没有用过兵器了。这次可真的有些急了。 一柄在黑夜中同样能刺眼夺目的短剑,以雷鸣电闪般地速度刺向黑衣人的腰部。 在这种紧急的时刻,许白尘也根本顾不上什么江湖规矩,白光一闪,左手顺势去夺那口箱子。 夜行人不但一身黑衣黑裤,还黑巾蒙面,他见许白尘来势凶猛,急转身相让,但就在这一退让间,许白尘早已把那方形物品夺了回来。 蒙面人不肯就此服输,双手一翻,迎上对方的短剑。 “锵”的一声,一绺火花,夜行人把许白尘的短剑逼开,原来,夜行人此时手中已拿着一对乌漆的铁环。 许白尘没想到这个夜行人居然有这么高深的内功,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脚,接着手腕一翻,绝招立出,杀气再现。一式“金龙搅海”,直奔对手的心窝。 就在这时,内屋的门一动,白光闪动。 门已半开,白光在闪。 但不是兵器,而是赤条条的香香裹着一条单丝巾从门里冲了出来。 她伸手就要接过许白尘手中的箱子,但许白尘又怎会撒手。 香香雪白发烫的身体己逼了上来,一阵消魂散魄的肉香令人神醉心迷,许白尘稍一懈怠,那个夜行人已翻身出了大门。 “大总管快去追赶飞贼。”香香叫道,“是龙公子叫我保护这口箱子的,” 她双手拽着箱子,身上本来就散披着丝巾,已从光滑的矫躯上滑落下来。 房里仿佛被她的雪白肌肤照得更亮了一些。 许白尘一听房中的确有响声,想必真是龙金叫她拿箱子的,于是冷哼一声,猛地撒手。 香香没有提防他来这一着,身子向后一仰,翻着跟头进了内室。 许白尘恨不得迫上去扇地两个耳光,这个淫荡的女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这关节时候出现? 要不是不愿得罪龙金,他非把她毁容不可。 许白尘恨恨地追出了房门,但哪里看得见夜行人的踪影,静静地走道上依然平静无声,四周隔壁的客人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 许白尘轻若狸猫地从走道上走过,双耳集中了全部精力。没有人点灯,也没有人出来夜间小解,黑黑的、静静的,除了公孙岳房间传出了一阵轻微呼噜声外,连刚才那个婉转的箫声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 一种压抑的气氛使许白尘感到这里不是一家盛隆的客栈,而是一座空寂的坟墓。 如果刚才是公孙大官人,那么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因为公孙岳的房间就紧靠在许白尘房间的旁边,而且他主要是防范这个公孙岳。 不可能是公孙岳,他没有道理这么快的。 许白尘走到甲字号的最后一间,这里是紧挨楼梯,是殷盖天的房间。 他慢下脚步,更小心谨慎了,但当他走到殷盖天房门前时,忽然从门里传来一阵箫声。 箫声细长低沉,但充满了肃杀之气,仿佛一道有形的物体,使人历历在目,令人毛骨悚然。许白尘不由得吸了口凉气,倒退了几步,不敢贸然前进。 许白尘站住身子,稳定了一下心绪,然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像幽灵一般,从长长的廓道上游荡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再也没有睡意,和衣躺在床上,心中乱成了一团麻,想来想去理不出一个头绪。 箫声还在响着,呜呜咽咽,如泣如诉,从肃杀之意变成了复仇般的悲壮激昂之调。 许白尘感到这箫声中透着另一层含义,但又一时想不通这含义是什么。 不知不觉中,他合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箫音。 第六章 拍卖神剑 窗外,一片银白之色映出房中,不知夜里什幺时候下了这么一场雪。龙金用力睁了睁迷朦的眼睛,脑袋中还朦胧地回忆着昨夜的风流,他揉了揉脸,下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那口箱子,这要比任何事都重要。 但当他拿起箱子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着手处箱子轻若无物。 香香早已不知去向,箱内宝物已属他人。 龙金大叫许白尘。 许白尘这时居然还没有醒,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猛得听见龙金的呼唤,他这才从床上下子跳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人已冲到了龙金的房间。 但这一切是否已经迟了? 许白尘瞪着空空如也的箱子,想起自己昨夜是被箫声所迷,在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这箫声好厉害!除了殷盖天还有谁有这样的功力? “君香香什么时候离去的?”许白尘眼睛盯着那口空箱子问道。 “这……”龙金说不清楚,但转眼间,他闻着自己身上的浓郁香气似有所悟。 他恨恨地道:“这臭婊子居然敢下迷药。” 许白尘想想自己,不由得苦笑,道:“老天保佑,她下的只是迷药而已。” “什么意思?”龙金正没好气,猛地听到他这番话自然极不顺耳。 “我是说我们应该感谢她,因为她只下了迷药,而没有下毒药。”许白尘冷冷地道。 “她敢?”龙金尖着嗓门叫道。 对龙金这样下毒药自然是自找苦吃,下迷药却要比下毒药容易得多,而且君香香本身就是迷药。 但许白尘却道:“没想到她们和殷盖天居然是一伙的。我们能保住这条命住这条命已算不错了。” “什么?”龙金大吃一惊,他弄不懂许白尘为什么要说君香香和殷盖天是一伙的,昨晚那顿饭时,股盖天还差点因为君香香一句话而发火。 难道他们是在演戏? 许白尘这才把夜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道:“殷盖天以萧声相助,他不会白出手的,那么他又要什么呢?单单只是为了钱财?” 这一点龙金就更不知道了。 他望着空荡荡地走廓。 整个客栈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铁关客栈的客人都已走光,高耸的楼房耸立在一片白雪之中,只有它,才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清晨的寒流在高空奔涌,好在地面上没有太大的风。 济南府的长安大街上早巳塞满了人。 他们中有为生活而起早奔波的,有为盈利赶早市而流汗的,也有为一些不可告人的事而早行的,还有根本不为中而起床上街的。 他们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的,也有小的,甚至还有两个碧眼高鼻的西域人。 两个说着僵硬中原话的西域人,在一个穿湛蓝色马夹、脚踏鹿皮软底靴,腰扎虎尾带的中年人带领下,来到张记古董店。 他们谈笑风生,店老板自然更是兴致高昂,刚开开门就有一批大买卖上门,自然不能怠慢。 高个子的西域人盯着一件件古董目不转睛,眼中放出带着贪婪的光芒。 他游鉴着,但看得很仔细,当他的眼光扫到门口时,眼中的光芒不由得大放异彩。 一位妙龄女郎正从店外盈盈走来,她衣着华贵,一张俏生生的脸,光润如玉,满身洋溢着诱人的光彩。 她身后跟着一位清癯的老爷,皱纹满脸,手中拿着一根麻花细马鞭。 美丽的女子走到柜台前,细声细气地向店老板道:“能不能把那柄古剑拿来一看?” 店老板又怎会拒绝这样一位女子的要求。他迅速地把那柄古青铜剑递到女郎的手中。 这是一把周秦时期的古剑,是用来当作祭品或陪葬晶的,是一把非常难得的古董。 那个西域高个,自从这位女郎进来,他的跟睛就没有离开那细条身材一下。 这时,他慢慢地走到女郎身边,用他自认为最亲切、最温柔的但又僵硬无比的声调道:“这位小姐,这是—把东周末年时期,诸侯用来陪葬的物品,它应该不算是一件真正的兵器。” 绝色女郎转头看着他。 西域人巳做好吃“白跟”的准备,但那个女郎却忽然笑了一下,犹如一园鲜花在刹那间一起开放一般,地道:“这位大爷说得很不错,它不但不能算是一件真正的兵器,而且也不是一件真正的古董。” 这柄古剑居然是假的。 店老板诧异地看着她,这柄剑虽不是真正的周秦古物。但年代也绝对超过百年。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年轻女子—眼就看出这是赝品。 西域人干笑了两声,道;“小姐好眼力!” 这时那个中原人氏上前解释道:“这是吐蕃国的著名收藏家,贴罕尔大官人。” 贴罕尔这次到中原也是为了点霞山庄的事而来的。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魁梧的西域人是他的贴身保镖叫乌巴哈,上前说话的中原人氏叫孔少钱。 贴罕尔感到这位年轻的小女子能有这等眼光是很不寻常的,他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孔少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上前道:“小姐必也是这行的行家,冒昧地请问小姐芳名?大家也好相互切磋一下经验。” 绝色倾城的女孩子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似银铃轻摇一般动听。贴罕尔和孔少钱二人,一时都坠入痴迷迷的遐想之间。 极好听的笑声惹恼了旁边的乌巴哈。他不是真正的因笑声而气愤,而是这笑声太有诱惑力了,他简直就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 这时,小姐后面的干瘦老头开口,道:“诸位,这位是花含笑小姐,鄙下姓殷,时而也玩玩这些古人留下的东西。” 贴罕尔已判断出这个殷老头是花含笑的一个亲随,他盯着花含笑如花般地笑靥,逼紧一步道:“能认识花小姐真是三生有幸,恕在下眼拙,居然没想到小姐原是行中人,想必花小姐也不是本地人吧?” 花含笑轻笑道:“当然不是了。” 贴罕尔道:“花小姐到这里来是走亲戚的……” 花含笑抿着小嘴笑丁起来;道:“还说是专门收藏古董的,再过三天金陵的赵老爷子就要拍卖他视如身家性命的几样古董,你们都不知道?” “哦?”贴罕尔故作惊讶,仿佛才知道这件事一般,奇道,“金陵点霞山庄的赵老爷子,他只收藏古剑,难道他要把那些古剑卖掉吗?” 花含笑在心里猛啐了两口,但表面上还是笑眯眯地道:“是啊!” “太好了!”贴罕尔道,‘这样的机会,我们可不能错过,只有三天了,看来我们要同路赶去了。” 花含笑只是轻轻地笑。 贴罕尔醉迷迷地盯着万种风情的花含笑,心里不禁大笑起来,他眼神微漾,好!上钩了! 他们一行五人,走出了古董店,贴罕尔道:“花小姐,鄙人也珍藏了一柄古剑,希望花小姐能帮忙鉴赏一番。”他说着从乌巴哈背上的大羊皮袋里拿出一柄裹在蓝布包中的短剑。 他递给花含笑,道:“上辈人都说,这是一柄货真价实的前秦古剑。” 贴罕尔一边说,一边倾身向前,蓝色的眼睛已喷出火辣辣的光焰,他那只握着短剑的手有意无意地向花含笑高挺的胸脯触去。 花含笑一手拿着一只小包裹,另一只手正迎向短剑的剑柄,所以这时胸锨失去屏障,这样的机会,贴罕尔又怎会白白地错过。 就在那只毛茸茸的手刚刚要达到目的的时候,却不能再前伸半分半毫。 连贴罕尔自己都不知道,手腕上什么时候缠上了一道细麻拧成的马鞭。 如蛇一般的马鞭接着从他的手上滑落,但贴罕尔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柄已被花含笑顺手抽出短剑已从他的脖领中掉落内衣里。 贴罕尔大叫一声,跳起丈高,急忙解衣松带。 那可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 其实贴罕尔倒并不是怕短剑的锋利,而是另有其因。 这时,路上已围上来许多人,他们不懂,当街脱衣解带是不是这西域人的家乡风俗? 只听到风声摇动,一条又粗又黑的皮鞭卷了过来。 这是贴罕尔保镖乌巴哈手中的皮鞭。 粗大的皮鞭卷住了又细又小的皮鞭,乌巴哈的块头至少比殷老头大三倍。 但却拉不动殷老头半步,也解不开缠在小皮鞭上的大皮鞭。 两条皮鞭像拔河—样,绷得直直的,把贴罕尔和花含笑正好分到两边。 花含笑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只是望着手忙脚乱的贴罕尔开心而又调皮地“咯咯”笑着,几乎笑得流出了跟泪。 贴罕尔一脸苦相,孔少钱更围着他帮忙,乌巴哈正把力气加到十二成,但只见殷老头手腕猛地一抖,足有三百磅重的乌巴哈竟腾空飞起,跌出一丈开外。 在场所有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乌巴哈半边身子都跌得酸麻了,一条拿皮鞭的右臂根本就不能动弹。 这时,花含笑跑到他面前,把他向上扶起,并且说道:“殷老头,你开玩笑太过份了。” 殷老头也急忙过来,道歉道:“这位兄台,老朽出手重了,请多多担待!” 乌巴哈气喘如牛,本来就很黑的面庞,已变成了酱紫色,表情仿佛就像斗败了的公鸡。 孔少钱过来,一把把乌巴哈拉了起来。 这时,贴罕尔已拿出那柄短剑,但他再也不敢递到花含笑手中。 贴罕尔虽然一脸哭丧相,但并没有生气,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子,无论她和任何一个人开玩笑,那人都不会介意的。 花含笑向他们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就跳上路旁的一辆黑顶蓬马车。 在殷老头一声吆喝下,马车开始前行。 贴罕尔大声道:“花小姐,你还没鉴赏这把剑呢?” 花含笑探头笑道:“贴大先生,你玩了这么多年占董,你应该知道,有些古董上面沾满了毒,是看不得的,对不起,金陵城再见。” 马车辚辚而去。 一片红尘后面,贴罕尔惊讶地愣愣地站着。 太不可思议了!花含笑连短剑看都没看,她又怎会知道剑上涂满了巨毒。 这可是贴罕尔的家底,在假古董表面上涂满了一种毒,这种毒无色无味,当鉴赏人贴近古董仔细观察时,这种毒就会进入眼睛中。 两三天后,眼睛就看不到光亮,而且毒性进入脑袋中,就会失去理智,非要用他的独门解药不行。 那样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会跪下来求他。 但现在这一切都已成了妄想。 花含笑的一席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贴罕尔足足呆了一刻钟,这位年岁不大的俏女孩居然有这样的神通,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他怀疑这个美丽的人儿是一个狐狸精,他一生伪造古董,一直用这个办法,从未被人识破过,这柄短剑,更是他得意之作,否则他也不会带在身边。 这次中原之行,出师不利,不过,只要完全掌握、控制住这个美人儿,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所以贴罕尔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而孔少钱却已看出花含笑是个危险人物,定是肩负着某种神奇使命,那个殷老头出神入化的功夫,更使他不由得想起两个人来。 两个人是一对双生兄弟,都是失踪了十余年的江湖怪杰,都杀人如灭蚁的高人,他们就是殷姓,江湖人称魔手、鬼脚的殷盖天和殷盖地。 孔少钱从没见过殷氏兄弟,但他却有七分把握,他只是不懂,这么两个危险人物,是被谁请出山的? 他感已到前途的危难。这两个人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他们一定还有什么很厉害的后招。 猛然间,孔少钱大悟! 他在贴罕尔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贴罕尔像一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惊慌地跳到了乌巴哈身旁,从他肩上拽下了沉重的包裹。 包裹里原来应该有的,已经没有了,不应该有的却出现在里面——一堆破砖烂瓦。 金陵远郊的一个幽谷中。 这里有一座典雅的山庄,长满青苔、挂藤的石墙隐藏在娑娑的丛林中,数枝迎雪早开的红梅,伸出墙外,冷艳凝霜,幽香袭人。虽是隆冬季节,门前一大片空场地上种着如毯一般的草坪,却青绿如翠,铺地似锦,衬出山庄大门的,富贵气派。 ——这里就是点霞山庄。 进庄后不远就是一间宽敞的大厅,玉栏银雕的走廓,厅内更显得清雅、富贵。中间是一张又长又宽的紫檀木条桌,四边墙边排着一圈铺着金丝贼的敞椅,朝南正中摆着一把古朴的太师椅,上面是淡青色的长毛毛毯,这是赵老爷子的位子。 拍卖古剑就在今天。 庄门口左侧的草地更是热闹,大大小小的轿子,各式各样的车,还有许多马匹、坐骑,仿佛这里是骡马坐具店。 赵老爷子的亲随,人们都叫他孙老头子。 孙老头子身材瘦小,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一颗并不大的脑袋,顶在他的肩膀上,却显得那么硕大了。 没有人知道他的岁数,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一样,他一双眼如针一般的细,也同样如针一般地刺人。 孙老头子很少有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那倒不是他不敢抬头面对别人,而是那人根本就吃不消孙老头子如剑一般锐利的眼光, 孙老头子今天虽然不招待客人,但却很忙,忙得比任何一个招待客人的人都忙。 他已将庄内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番,把来庄的客人的特征和特殊的言行举止都用心记下,这些情况一丝不漏地反馈到了赵老爷子的耳边。 孙老头子今天穿的是织锦长袍,走起路来东倒西歪,踉踉跄跄。告诉赵老爷子情况以后,他斜着眼纲纲在旁边看着赵老爷子的反应。 他发现今天赵老爷子好像心绪不佳,浓眉不展。孙老头子知道赵老爷子是希望今天有一个人能出现,而这个人才是引起这次拍卖古剑的主要人物。 那是一个令人心悸的人。 大厅里空无—人,因为还没有到卖剑的时候。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擅自撞进来。 负责招待客人的除了点霞山庄原有的人,还有的就是地处金陵本地的秦淮帮。 秦淮帮新任帮主梅宜人,就是这次大会维持秩序的总招待。 她长得很美,圆圆的大眼睛、挺直的鼻粱、一双微薄的嘴唇、高挑匀称的身材。但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同她名字一样“宜人”,因为她从不言笑,脸上玲若冰霜,城中世子都称她“冰美人”。—秦淮帮闭门重整十二年,十二年中多得赵老爷子的帮助,这个人情梅宜人是不会忘记的。况且,她个人也非常敬重这位德高望重的赵老爷子,心甘情愿地为他效劳。 大厅内十二只火盆已经生起,滚滚热气在厅中翻动,尽管外面寒风呼啸,厅内却暖如阳春。 开始有人捧着一个个锦布包来回于厅中,他们都是在梅宜人一眼不眨的眼光下做着这些事。 今天赵老爷子将把他最珍爱的“鱼肠剑”当场拍卖。 接着人们开始鱼贯而入。 大厅中转眼间就挤得满满的,但赵老爷子却还没有露面,连孙老头也没有出现。 没有人高声喧哗,人们只是在静静欣赏着那稀绝于世的神物。 一座整玉雕琢而成的剑匣,放在桌面中间,美玉凹处霍然就是那把曾刺过秦皇闻名天下的短剑“鱼肠”。 纯白的美玉,青碧的名剑,宝光灿灿,剑气凛凛。 谁占有它,谁就可以坐上剑王的位子。 惊叹和鉴赏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人们开始激情高昂地谈着自己的高论。 这时,梅宜人忽然用冷冷的语调高声叱道:“起价十万两黄金。” 在一片嘘呼声中,谢紫玉已抢先第一个开口呼道:“十二万两!” 他高度利用这十余天时间,已很顺利在金陵城中筹到一批巨款。二十万黄金大约一百二三十万银子,这也是他现在全部的家当。 在人群最多的地方传出了一个美妙好听的尖声音,是香香在叫道:“十八万两,我要了!” 没有人理会她。 龙金瞪她几眼,他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给她一拳,把她最美丽的鼻子打扁。 他在金陵城已整整找了她三五天,却见不到一丝影子,现在她却在这里吆三喝四。 龙金很气愤,瞪着带血丝的眼睛,憋住劲大叫道:“我开二十五万两。” 他叫得比谁都响,可他现在却身无分文,他不是真的要买,而是要气气香香。 龙金的话音才落下去,有一个闷闷的声音:“五十万两黄金,我要了!” 立刻有人认出这个中年就是关外白老虎手下第一员大将单金刚。 他的口气是那么肯定,仿佛已知道没有人能再有能力和他争了。 场中一片寂静,好像空气都凝固了,这是因为人们的舌头都已僵硬了,一齐用诧异的眼光凝视着这位并不很熟悉的面孔。 单金刚身上带着钱,而且还有后台;更重要的是江湖上已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他这个后台。 人们在惊诧的时候,又忽然威吓以另一个惊诧。 那张放在大厅正位原本空空如也的太师椅。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上面已多了一个老人。 现在在大厅中的人,其中不乏江湖高手,但他们谁都不清楚赵老爷子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 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无声无息地出现。这样的事、这样的人,能不让人诧异吗? 人们甚至比第一眼看见“鱼肠剑”时还要惊叹。 赵老爷子面带微笑,仰坐在太师椅上,看上去似乎很疲倦。淡紫色的锦袍在太师椅中显得稀松散乱,一把雪白的胡须无力地垂在胸前。 他在用眼光搜索着大厅中的每一个人。 但转眼间,他失望了,他千方百计要找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露面。 这次费尽心机公开卖剑,就是为引这个人出来。 他不会来了! 赵老爷子心口一阵心血翻涌,窒息般的难受。 这个魔鬼,如果他还不出现,一切就迟了,他的平生心愿,他所受的一切委屈,将无人能理解。 宿愿难圆,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定了定心,决定按第二个方案行事。 赵老爷子斜睨了坐在远处椅子上的一个年轻人一眼。 那位才是真正的买主。 年轻人一身深蓝色长衫,秀眉高鼻,头带一顶飞檐公子帽,天诞饱满,双目灼人,俊美中不失威武之气。 他就是近年来最令人费解的人物——柳双青。 柳双青身旁还站着一个不大的少年人,一双大眼睛好奇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没有人去注意他,但他却要注意每一个人。因为他怕在这时碰见他不想见到的人——叶纷飞。 这少年人自然是李乐。 李乐把眼光看向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向他微笑了一下,他已知道这少年人是双青公子带来的。 然后赵老爷子又把眼光望向柳双青,向他微微点了点头,对他充满了自信。 这时柳双青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下,然后用不太高但却能让在场每今人听见的声音道:“各位,请让在下打断一下。” 所有的人都看向他,而柳双青却面向赵老爷子继续说道:“赵老爷子,请恕晚辈冒昧,想对这把名震天下的神剑,发表一下自己的浅见,希望老爷于不要见责。” 赵老爷子也不懂他在搞什么名堂,只是点了一下头,道:“柳公子请不要客气。” 这时场上的人才猜测出这位就是江湖上人们常常议论的柳双青。 柳双青表示了感谢,然后才平声静气地说道:“鱼肠剑是古之神剑,亦是我炎黄子孙的骄傲,更是中华之魄宝。今日虽得幸会,以价论剑,皆明之珍贵。但真正说起,它却是无价之宝,晚辈不敬.请老爷子不如把这次盛会改为鉴赏聚友盛会。以免世人议论赵老爷子为富贵而把珍藏国宝易手他人,使天下人取笑,尤其那种以万金巨款借以炫耀财力的卖弄是极不可取的。” 他的一番话刚落,场中就是一片骚动,似乎要出现大风大雨。 单金刚身边的是第一个跳脚开骂的。因为他认为没有人敢和他们“斗”了。 而龙金却为柳双青大声叫好,他没有钱,买不成剑,当然也不希望别人买去,帮柳双青这个人情不能不做。 赵老爷子也没有想到柳双青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微闭双目,仿佛在静思。 大厅中好像开了锅的汤,沸沸扬扬。 这时有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柳公子,你这一席话说得好!” 声音并不很响,但却能压住场中所有人的声音,使每个人都有清清楚楚地听见,随着这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大厅里突然散发出一股令人心醉的芳香。 赵老爷子睁眼望去,不由得惊呆了。 一位艳丽佳人已走进大厅,她就是花含语。 也就是李乐认识的语儿。 一头似刚沐浴后瀑布般披下来的秀发,用一条紫色的绢带缠着,更显得妖艳诱人。 她身后跟着干瘦老头“魔手”殷盖天,殷盖天虽然还是那个模样,只不过手上多了一口沉重的箱子。 “花小姐!” “语儿!” 她的名字不只一个人惊呼出口,谢紫玉、龙金,还有那个贴罕尔他们都是异口同声地惊呼。 最吃惊的当然是贴罕尔和乌巴哈,他们没有料到花小姐居然还会在这里出现,太妙了,不过,这里不便下手,但被她骗去的珍宝却一定要夺回来的。 赵老爷子心头也是一震,这样的丽人,的确是世间少见;而且他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他所处的那个时代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且前这位却是更年轻更美丽照人。 “花小姐”的惊呼声,就像一股强劲的春风吹过他象死水一般的心田,使他难以平静,且又惑不解。瞬间,赵老爷子的思想超越时空,已逝去的可怕记忆被忽然唤醒,叫他震颤不已。 赵老爷子睁大眼睛镇静地仔细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花含语也不管大厅里的男人和女人用什么目光和表情在看着她,只是盈盈一笑,腰肢微动,已到了置放各种名剑的宽大桌子旁。 她仔细地观察着桌上的各代名剑,全神贯注地审视着。黛绿色的貂皮大衣从肩上轻轻滑下,露出了雪白如玉琢似的—段颈项。 场中的人不但在看着美人,而且都在盯着殷老头脚下的箱子,尤其是谢紫玉、龙金和贴罕尔三人。他们的心在急剧地跳动,他们都认为那口箱子中装得是自己的珍宝。 站在赵老爷子身后的是一个年轻人,他也同样为花含语的出现而惊呆了,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注视着场上的每一个人的表情。 这个年轻人既不胖,也不瘦,一脸严肃之气,如鹰一般的眼神刺得人浑身不舒服。 他发现场中的几个人面呈现戚色,寒着脸盯着花含语,好像她是一头来自深谷的猛兽。 年轻人为花含语美丽的容貌而深深地吸引,同时也为她的安全而深深感到担忧。川南寒冰堡和西北铁龙门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辈。 那人是朝殷盖天走去的,走到面前就伸手去提地上的那个箱子,但箱子却仿佛焊在地上一般,这大汉呲牙咧嘴,而那子却是纹丝不动,另一个大汉又冲过来,准备相助,手刚一伸出,已被一根以细又柔的皮鞋缠住。皮鞭并没有停下来,只见殷老头手腕一抖动,皮鞭又绕在第一个大汉的手腕上。 人听殷老头一阵“嘿嘿”的怪笑,那两个大汉已飞起三尺多高,向后跌出足有两丈之远。 秦淮帮帮主梅宜人这时才注意到这位不起眼的老头。又美又圆的眼睛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可惜她年岁太轻,根本认不出这位曾名震天下的人物。 她是今天大会的总招待,对这场纠纷总不能置身事外,于是冲过来高声道:“这里是点霞山庄,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 两个大汉犹豫了一下,恨恨地退了下去。 站在谢紫玉身后的蒋雄,自从在船上见过殷老头后,一直气不过他倚老卖老,恃技欺人,这时又见到那口箱子,更是早已按捺不住,今天仗着已方人多势众,他一定要大显一次威风,让这老不死的丢丢脸。 于是他大叫道:“贼赃俱在,休想抵赖。万两黄金易得,只怕我的兄弟不愿意。” 他“唰”地一下,从衣衫内处亮出一把明闪闪的钢刀。 人群又开始骚动。 谢紫玉不但不出声阻止,反而站到了一旁。 他当然真的很介意那笔珍宝,但他更想以此为媒介,来结识花含语,所以现在不愿贸然下手。 谢紫玉故意让蒋雄发难,自己相机行事,因此他不动声色,屏气敛息。 龙金就不同了,他巴不得天下大乱,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中捞到好处。 他是大西北的黑道祖宗,这种黑吃黑的事,几乎是铁龙门的专用手段,所以他现在的心境和别人的不同,此刻只有高兴,而无担心。 铁龙门虽然财大势广,他也不是一点也不在乎那几百万两的珠宝。但与上百万两的银子相比,他现在更想要花含语这个人。 当时他在铁关镇丢宝,就派许白尘回头。他的人还没进中原时许白尘就已召齐了三十名一流高手跟了过来。 就在昨夜,他们看准了行头做了一票,把秦淮帮的总舵洗了一遍。虽然伤了几个人却得到五万多两黄金。真可谓收获不小。但时间太急,到现在黄金还没有脱手,所以他现在口袋中还是一毛没有。 龙金现在心安理得的,不慌不忙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梅宜人对蒋雄十分恼火,昨夜总舵被抢,不但丢失了五万多黄金,而且还死了五位兄弟,她深信这种缺德事正是蒋雄之流所为。刚才自己以帮主身份份维持秩序,这个匪盗似的壮汉竟不予理睬,不禁怒火中烧。 她走到蒋雄身后,乘其不备,出手如电,一式“反手覆云”把蒋雄手中的钢刀卸了下来。 蒋雄愣了一下,立刻要翻脸,虽然梅宜人是乘他不备,但丢了刀也是极不光彩的事。 他刚要挥拳抗议时,忽然发现他身边至少已围上了二三十号人,每个人的眼光都带着火药味。 蒋雄知道这帮大汉全是秦淮帮的,他们全都会因为梅宜人的一句话去做任何一件事。 蒋雄冷哼一声,道:“好,算你狠!” 梅宜人还没开口,殷盖天已怪叫道:“梅帮主好快的手法,没未了你父母的名声,可老头今天也不买你这个人情,就凭他手上那点玩意,想吓唬我殷盖天?” 场中开始混乱了,他们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人,虽然不认识殷家兄弟,但至少都听过。 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怎会到了这里?是不是又要发生些什么流血的事了? 殷盖天手中的皮鞭被内功一下子逼得笔直,他大声道:“老子重出江湖,就要见个真章,有谁不服气的,尽管站出来……” “殷老头,不要说了,事非自有公论!” 花含语还在鉴赏着那些宝剑,头也没有抬,一句话打断了殷盖天的话,殷盖天的皮鞭又忽然软了下去,像做错事似地垂下头。 赵老爷子十分惊诧地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看出了这主仆二人之间的蹊跷,这是两个品格截然不同的人,不知是为什么,命运把他们安排在一起。 他知道这个女人要找他的茬了,花含语眼中藏着的某种东西,是躲不过这位在江湖上闯荡了一辈子的赵老爷子。 果然,不多时,花含语睁大眼睛,激动地道:“赵老爷子,你集一生精力,倾全部财力攒了这些各代名剑,不使中华祖先之心血所成的至宝流失散落于民间,这也是在青史上留下一道永垂之笔。然而,小女子只是不懂,你老人家为什么视毕生心血结晶如草芥一般,邀约这些只知牟利,只知赚钱,只知铜臭的商人,云集一堂,奢谈剑道,简直是对素有君子之称的剑器的亵渎。” 赵老爷子不由得双眉抖动,眼中精光暴射。 花含语和花含笑是—对孪生姐妹,花含语把谢紫玉的珍宝弄到手后,就马不停蹄,一气北上,在铁关镇终于碰到了龙金。 在铁关客栈表面上先冷冷静静,然后突然袭击,又把公孙岳和君香香刚刚到手的龙金的钱财洗劫一空。 而花含笑则盯上了贴罕尔和单金刚。 贴罕尔的钱是骗过来了,虽然常在中原行走,但要对付他这种人却也容易。 但这个单金刚却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花含笑连他带来的钱放在什么地方都没查出来,但总算是查出来单金刚的后台除了关外牧场的主人白老虎白无敌外,还有一个,而且他来金陵的目的,还不止是为了买几柄古剑。可那个后台是什么人,她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场中的人并不知道她们是一对姐妹,所以都以为她这一席话是针对自己的。同时他们又都知道这个奇女子的道行之大,可谓手眼通天,既被他指责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只好干瞪眼,不知如何还击。 赵老爷子半闭着眼,胸前飘拂的长髯在颤抖。 “不,这位小姐。”柳双青纵身站起,有些事他是不能讲,而且他也同样不知花含语她们姐妹俩搞的事情的真正缘由。 李乐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襟,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不能站在谢紫玉他们那一边,帮着别人欺侮语儿。 但柳双青还是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 柳双青很佩服眼前这位美丽的女孩子,她不但有这份胆量,而且更有这份至诚之心。 柳双青平静了一下心情,才道:“赵老爷子德高望重,一辈子视钱财如粪土,他这样做,绝不会只是单单为了钱财,请小姐不要误解。” 花含语看了看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她知道他就是近来风传最盛的柳双青。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从某种角度上,也是为了成全他。没想到他丝毫不领这份情。 这时,赵老爷子半闭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虽只短短一瞬,却已分别扫视了厅中各种人物的情态,他特别注意花含语和柳双青两人。 场内一片寂静。 大厅的主人开口了:“花小姐,老朽真诚感谢你的一片好意,不过垂暮之年,已无心留意身外之事,今日所来山庄的各位朋友,皆为贵客,这一点想花小姐定可体谅,恕考老朽动问一句,花小姐山庄之行,所来为何?” 花含语轻轻的,冷冷半一笑,道:“请教赵老庄主,古剑二神,究竟花落谁家?”. 所有人都是惊诧异的表情,迷惑不懂,显然大家都不知道花含语这番话中的含义。 语出惊人,全场哑然。 但赵老爷子却是象被人当胸捶了一拳一般,颓然瘫倒在太师椅上。 花含语这句话就是对他讲的,所以也只有他才真正知道对方这句话中的意思。 但这只是一瞬间,还没等赵仙笛伸出手来扶他,赵老爷子已重新坐直身子。 他漫不经心地扫视了花含语一眼,心中有无限的话都堵在咽喉处说不出。 他忽然从心底感觉出有一层可怕的阴影笼罩着他,对方那句话中所提到的“古剑二神”与自己的一生,有太多的风风雨雨。 他感到这种恐惧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这时李乐悄悄地问双青公子,道:“她说的‘古剑二神’是什么?” 柳双青皱皱眉头,道:“我也不很清楚,想必是传说中的两个神仙!” “我看不是!”李乐冷冷道。 “为什么?”双青公子问道。 李乐道:“一定是什么物件,不可能是神仙或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双青公子睁大眼睛道。 李乐解释道:“你没听语儿说‘花落谁家’,这就表明这是物件,如果是人或是神仙,有叫花落谁家的吗?连这点知识都不懂,看你一定是个不好好念书的人。” 双青公子被他讲得无话可说。 这时终于有人开口问道:“请问花小姐,什么是‘古剑二神’?” 花含语平静的口气,道:“古剑二神就是中原铸剑史上最辉煌的两柄古剑——名传天下的‘干将、莫邪’。” 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干将莫邪就是古剑二神。 李乐叹道:“原来就是干将莫邪,我还知道这两把剑其中一把被一位姓花的老前辈收藏的……” 他后半句话刚讲出口,嘴巴就被双青公子捂住了。 双青公子轻声道:“在这里千万不可乱讲。” 李乐掰开他的手,忽然惊道:“我想起来了。” “你又想起了什么?”双青公子道。 李乐道:“那位老前辈姓花,而语儿也姓花,这就很可能说语儿是那位花老前辈的后代,难怪她要找剑呢?” 双青公子冷冷地道:“谁要找剑?” 李乐立刻道:“大家都要找!” “你也要找这两柄剑?”双青公于奇道。 “为什么不找?”李乐道,“我不但要找,而且我还要比别人先找到。” 双青公子嘿嘿地冷笑了两声。 李乐气道:“我这就去问语儿,问她是否看见这两柄剑!” 但不等李乐去问,已有人高声叫道:“花小姐,你知道这两柄剑在什么地方吗?” 可见李乐刚才说的不错,大家都在找这两柄上古神剑,而且比李乐更心急。 “那就请问我们尊敬的赵老庄主吧!”花含语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赵老爷子颤抖着,咳喘起来,他两眼闪着从未有过的精光直视着花含语。 有人开始打起唿哨,大家期待的却是花含语这么一句意料不到的冷冰冰的答案。 赵老爷子突然把一双精光四射的眼光扫向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其声若洪钟,久久在大厅内回荡。 “花小姐,老朽很佩服你的江湖阅历,但那都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恕老朽记不大清楚了……” 赵老爷于的话音未落,场内便掀起了狂风骤雨,人们在喊叫、在争论,甚至在咒骂。 干将、莫邪两柄神剑,已使所有的人陷入疯魔之中。 赵老爷子脸色凝重,忽然拍案而起,至关重要的时刻到了。 会场上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连人的心脏在肚子里跳动的声音似乎也能听见。 赵老庄主郑重地道:“感谢各位一路风尘光临鄙庄,老朽特设薄酒,将为诸位摆宴三天。”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鄙人老矣,风烛残年,而且又是孤身一人,近来更是为病魔所缠,本来想借这次拍卖,以便让点霞山庄的藏剑能为江湖争光,使其发扬光大,这也算是鄙下了却夙愿。本来早就想金盆洗手,但因夙愿未了,现在老朽老矣,自知黄泉路近……” 赵老庄主讲到这里,声音哽咽,场中的人也为之耸然动容。 “这位是柳双青柳公子,这位是秦淮帮新任帮主梅宜人小姐,是老帮主梅中雪的掌上明珠。”赵老爷子朗朗道,“他们两位,人品素来为老朽称赞,老朽亦放心他们,所以现在特将山庄所藏拜托二位照管了,老朽从此以后退出江湖,今日当众向各位特此相告。” 这时的赵老爷子已和刚才判若两人,满面红光,声音洪钟,大有一代剑王的气概。他的话掷地有声,一锤定音,全场为之骇然。 梅宜人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双腿一屈,跪在赵老爷子面前。 她声音呜咽,但声调却异常坚定地道:“梅宜人发誓,赵老庄主的珍藏名剑,胜于宜人性命,梅宜人绝不负赵老庄主所托。” 而柳双青却还在愣楞地站着,他更是没想到赵老爷子会当众作出这样的决定。 他和赵老爷子接触时间不长,他对赵老爷子的了解就如赵老爷子对他的了解一样,都不是太深。 赵老爷子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不懂,但他更多的却是感激。 这时也不知是谁在场中奸笑一声,道:“就凭秦淮帮也能保护得住那柄宝剑?” 梅宜人立刻跳了起来。 她不但是冰美人,更是火爆脾气。 她当然明白这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昨夜搅总舵的人莫非和这个人有关系? 但厅上一片人群,除了晃动的人头外,根本看不出是谁叫的这一声。 昨夜的事梅宜人没有向外透露一点,但她知道在场的人至少有一大半知道了。 有人的总舵都随便被人挑了,这样又怎能担起保护重宝的任务? 这一点谁也不得不承认。 场中开始有人哄笑起来。 花含语抢先一步,走到场中心,一招手,殷老头已走了过来。 花含语道:“梅小姐,不用担心,那位劳神的朋友也不用操这份心,昨夜秦淮帮丢失的东西全数在这里,一个也不少。” 殷老头把箱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单手一拍,箱子已爆开,满箱子的黄金,金灿灿、黄澄澄的耀眼,更使大厅显得金壁辉煌。 当人们的注意力在满桌金子上时,花含语已和殷老头静静地挤出人群。 “花小姐!” 梅宜人这时才想起这位大恩人。 人们看见殷老头躬着身子,象来时一样,随着主人那阿娜多姿的身影步出大厅。 黑色的马车在雪夜中奔驰,穿过竹林,进入了如锦的草坪。 今天是二月初五,离卖剑那一天,已过去了三天。 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一片喜气洋洋过年之中,只有这里,依然是那么冷静,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另一番天地。 这里是点霞山庄。 点霞山庄已无往日的热闹,不知是赵老爷子金盆洗手的缘故,还是他根本就谢绝一切来客。 马车在石墙外霍然停下,花含语从车上跳了下来,径直上前而行,踏上大门前地石阶。 今天就她一个人,殷盖天没有跟来,她身穿一套淡黄色的织锦棉袍,很像一个大小姐踏雪寻梅的样子。 沉重的大门在一阵吧叩声中,“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一条缝。 开门的也不是别人,而正是孙老头。 孙老头探出头来,一双小眼如磁般刺人,他没有露出让客人进门的意思。 那天在大厅上花含语没见过他,所以急忙以啼莺声地道:“我叫花含语,特此给赵老爷子拜年来了,请你老人家帮忙通报一声。” 孙老头“嗯!”了一声,终于还是打开了大门。 “请花小姐进院稍候,不知老主人能否相见,他已与外界断绝一切来往。” 孙老头道。 说着他摇摇晃光地走向大院边侧通向正厅的长廓,还一边摇头叹息着道:“唉!若是往年,这时早已车如流水马如龙了!” 孙老头嗓音干涩,流露出对昔日生活的无限眷恋。 花含语听着,却不敢接口。 她未来之前就早已知道这个孙老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但确切的底细除了赵老爷子谁也不知道,就连赵老爷子的养子赵仙笛也不例外。 花含语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藏在这里度日?他和赵老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寂寥的大山庄已无—人在外面走动,就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死气沉沉地透着古怪,而在花含语眼里看来,它的主人更是处处透着古怪。 偌大的山庄,居然空无一人,庄丁、剑客们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花含语外表似乎漫不经心,暗地里却认真观察起来。 她对那枝伸出墙外的红梅格外感兴趣,透过茂密的梅林,可以隐约看见如剑刺青云般的高耸危楼。 那里是山庄主人起居的地方。 孙老头久久不回来,花含语只好顶着风雪在院里转来转去。 山庄的主人真的断绝一切尘世间的俗事?花含语笑笑,她这次冒风雪而来,就是为了探一下有关两柄神剑的下落,和“五金刚”的来历,也顺便熟悉一下江湖上盛传的深不可测的点霞山庄。 “五金刚”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五柄古时名剑。 在前三天前,赵老爷子拍卖的“鱼肠剑”就是“五金刚”中的一柄。 花含语绝不能放弃这个线索。 “五金刚”和“古剑二神”关系着她亲生父母的血海深仇。 花含语心中涌起一阵阵思亲之悲。 这时孙老头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花含语面前,他脸上毫无表情,声音还是干涩的。 他道:“花小姐,主人有请!请到还心楼!” “还心楼”是赵老爷子的日常起居之处,除了孙老头,外人很少能进去的。 楼很小,但造得很高。高得足有五六丈,小得只有三间房子,其中一间内火盆窜舌,温暖如春,地上铺得是波斯地毯,家具全是一色桃心木制成的极典雅式样,精美绝伦,再上一炉极好的印度神香,在缕缕清烟中,令人有宛如置身宫廷琼阁的感觉。 花含语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威震江湖三十年的一代剑王。 正厅中挂着一副绢裱写意,画的是老树风雪梅香,而且上首处还有一首题诗:砚水生冰墨半干,画梅须画晚来寒。 树无丑态香沾袖,不爱花人莫与香。 花含语站在画前,仔细口上,论整顿邮什么似的,但又无法确切说上来。 这种感觉真的是很难受,但忽然间她又笑了,因为她想起了陶潜的一句话:“此中有真意,欲辨已主忘言。” 她笑着把目光从画上移开。 古玩曲形上,除了一些古董之外,只有一柄小小的剑,金光闪闪,那是赵老爷子当年亲手制作的,但不知为什么剑身却是断的? 花含语正疑惑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响。 一声轻咳,赵老爷子从内室步出,步履缓慢,比上次更显得老态龙钟。 他看到花含语,轻轻地一笑,抚一抚银白的长髯,说道:“新春伊始,花小姐就冒风雪驾临寒舍,老朽真是不胜荣幸之至。不过,老朽已是世外人,客来客去吾何较,山静山深事亦无矣!” 说完,他双目微闭,端坐在一把紫檀木太师椅上,修身养性起来,再不看花含语—眼。 花含语心思何等敏捷,微微一笑,立刻道:“香光居士当年弃官隐居,但终于还是拗不过尘世间的俗事,出任泰州知府,最后不好了结。况且太上黄庭内经纵念了一千遍,还不是‘一卷黄庭看未了’,又落进‘紫藤花落乌相呼’的凡境中。” 这时赵老爷子低垂的眼帘微动,但还是没有睁开那双看尽人间事的老眼。 花含语又紧接着道:“几十年来,幽幽花魂,盈盈剑光,在人间飘来荡去,几经易手,‘五金刚’时隐时现,山虽静、山虽深,但现在又岂能轻易到得了?” 花含语双眼直视着赵老爷子,面部表情极为复杂,现在连她自己也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既像一个猎人,又像一匹恶狼。 赵老爷于的内心似乎因为她这句话而受了很大的震动,他极力地压抑着自己,扶在太师椅上的一双青筋毕露的大手在微微颤抖。 他终于抬起头,凝视着花含语,面孔痛苦挛地颤抖了一下,象发现了什么,站了起来,又颓然坐下,连茶几上的茶杯都碰到地上,摔得粉碎。 孙老头疾步上前,瞥了花含语一眼,弯腰拾起碎杯片,然后又换上两杯香茗,慢慢退了出去。 赵老爷子这时长叹了一声,用一种好似从一个极深的幽谷传到这里来的声音说道:“花小姐,你使老朽想起一个与你同姓的人来。” 花含语缄默不语,良久,才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道:“赵老庄主,请你告诉我,你是否见过‘五金刚’中的每一把?” 赵老爷子冷峻地看了她一眼,万想不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 “花小姐,老朽请你先回答一个问题,你的父母亲是不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剑中仙花天雨和甘慧竹?” 他睁开双眼,精光四射,一扫老态,满怀希望地紧盯着花含语,唯恐错过她刹那间的表情变化。 花含语站起身,避过去;不愿正视对方。隔了许久时间,她忽然回过身,掌心中托着一柄无鞘的短剑。 她不答反而急声问道:“赵老庄主,我手这柄短剑,你是否见过?” 赵老爷子的眼睛一接触到这柄短剑,立刻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再也不能移开半分。 梦里寻她千百度,现在不正在眼前吗? 花含语手中的短剑就是“五金刚”中的“莫邪剑”。 赵老爷子热血奔涌,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他地站了起来,伸手就去抓那柄“其邪剑”;动作迅疾,快如闪电。 花含语仿佛早就有所防备,腰肢轻动,一扭身闪避过去,纤指一翻,那柄“莫邪”短剑,立刻消失在她衣服里。 赵老爷子瞪着看着他真想扑上,把那柄短剑放在自己手上仔仔细细地抚摸,这其中有多少的感慨? 眼前这位美女,她到底是什么人?赵老爷子的心在怦怦地跳,二十年了,失踪近二十年的“莫邪剑”又重出现在他眼前。 他幻觉中那早已逝去的火葬花天雨的惨景,又浮现在心头。 他在心里默默褥告,赵月明,千万不可由你自己的一时谬误,而使二十年的复仇准备毁于一旦。’ 他呆立在当场。 也许是因为思想的极度紧张,再加上年老体衰,一代剑王竟支持不住,一下于摔倒在地。 廉颇老矣!’ 多少高手想打倒而又无法打倒的一代剑王,居然自己摔倒。 时间是无憎爱分明的,人生也是无情的。赵老爷子虽然还是剑王,其实却也是一位平凡的老人。 孙老头像幽灵般闪进屋来,忙将老主人扶起来,细小的眼睛里放出阵阵螫人的寒光。 花含语也急忙上前,帮助赵老庄主半躺在太师椅上。 “花小姐,老朽没事的,只是因为今天太高兴了。有些事是回避不了的,既是现实,又是恶魔,是你使老朽从梦中苏醒过来。” 赵老爷子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口气中还是很兴奋的,他接着道:“孙老兄,你去把两位‘金刚’请出来,让花小姐好好看看。二十年了,也该有个了结了,人总不能在一场恶梦中悄然逝去。” 花含语并不完全明白他的话,但她没有开口去问,而是静静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不知何故,她感到自己双目泪光盈盈。 多年养成的习惯在作怪,让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所以她三番五次地试探着对方,但现在她再也不愿将眼前这位皓发如雪的老人视如仇敌。 还带着体温芳香的短剑“莫邪”短剑放在了赵老爷子手中。他惊喜交加,双手颤颤巍巍。 这是时一柄无鞘的短剑,剑刃上有一个小米粒般的缺口,剑心槽上仿佛还有一道血迹。 赵老爷子眉头在闪动,目光在这柄短剑上足足盯了一盏茶时间,似乎陷人了探深的回忆。直到孙老头走到他面前,才将他惊醒。 赵老爷子拥有“五金刚”中的“鱼肠剑”,而且还有一柄“巨阙剑”。 “巨阙剑”不但没有巨大的样子,而且看起来仿佛比“鱼肠剑”更短、更窄。 赵老爷子双手捧着这三柄剑,又仿佛陷入了深思中。最后才长叹一声,好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天雨,这就是你的那把剑啊!” 他转过脸,对孙老头道:“把楼门关好,不放任何一个人进来,除了柳双青例外,我要和花小姐长谈。” 他脸上显出红光,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几岁。 孙老头这几年从未见过赵老爷子有如此高兴的时候,于是也放心地离去。 房门关上后,赵老爷子把三柄剑递给了花含语。 花含语盯着手上的剑,心中却是一片空自。此时,她的心正悄悄地跨越多少年来那道虚幻的墙。 赵老爷子非常喜欢花含语,不管她是敌人还是友人派来的,他都不能摆脱这种挚着的感情。 他敢肯定,她就是花天雨和甘慧竹的后代。花含语没有抬起头,她感到自己的头现在变得特别得重,好像脖子已无力再支撑了。 她娓娓动听地道:“赵老庄主。你老人家就是当年江湖上‘三剑侠’之一,能否让小辈长长见识,告诉我你保存这两柄剑的来龙去脉和‘三剑侠’的一些事。” “花小姐,看来不讲给你听,你今天是不会走的。好吧,老朽现在就据实相告。”赵老爷子的心情好像非常地兴奋,语气也开朗了许多。 他接过花含语捧起的茶杯,呷了几口,然后放回桌上,瞥了花含语一眼,最后才深沉地叙述道:“花小姐,那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剑仙花天雨同老朽都是当年铸剑大师司马锤的徒弟,老朽痴长几岁,添为他们的大师兄。先师仙去后,我们几个师兄弟共同继承了师钵,得到许多先师集攒多年的名剑。” “但这只是你们两个人。”花含语道,“赵老庄主是不是还有一位师兄弟?” “不错!”赵老爷子把头仰靠在太师椅上,双眼盯着房顶道,“我们本不止三个师兄弟,应是四个,但那最小、也最聪明的小师弟,却被一个面善心恶的小人陷害,被先师逐出师门。” “那个小人是谁?”花含语道。 赵老爷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道:“后来我们三兄弟艺成闯荡江湖,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声,就被江湖朋友称为‘三剑神’。” 他把眼光转到花含语脸上,一字字地接道:“我们中的老二,就是当年名震江湖的‘剑神’周森。” 花含语只是在听着,赵老爷子仿佛有些失望,他想见到的不应是这个平淡地表情。 他不禁叹了一声。 花含语见他声音苦涩,于是又把茶杯递了过去,并且插话道:“你们那时就有‘五金刚’吗?” 赵老爷子喝了两口茶才道:“没有,我们那时只有四把,本来是我们兄弟四人一人一把,但小师弟既然出了师门,所以我这个大师兄才多了一把。” “以剑为友,为剑坛三友,江湖所谓‘三剑侠’盖出于此。”赵老爷子道,“五金刚以‘巨阙’为首,所以老朽拿的是‘巨阙剑’,周森拿的是‘纯钩剑’,而天雨拿的就是这柄‘莫邪剑’。‘鱼肠剑’本是四师弟的,被先师追回后,就留在老朽这里。” “这五柄本是春秋时赵王所造,赵王允常令欧治子铸剑有五,巨阙、纯钩、湛卢、莫邪、鱼肠。这五柄剑中只有‘湛卢’是长剑,其他四柄皆是短剑。” 他叹口气,喝了一口香茗,继续道:“听先师说,这把湛卢剑早在五十年前就丢失了,具体情况先师他老人家又不愿多讲所以老朽对湛卢之事也不甚了了。” 花含语听得点点头,不禁问道:“你们‘三剑侠’和‘古剑二神’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赵老爷子一提到“古剑二神”就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他道:“二十年前,天雨在无意中发现了古剑二神中的‘干将’,然后我们就千辛万苦寻找另外一把,后来皇天果然不负有心人,天雨终于在一座铁器铺找到了这柄正准备下炉化水的‘莫邪’,真是天幸之。但因为这两柄神兵使得他家破人亡。” 花含语只听得浑身一震,心中狂跳不已。 历史虽已经过去,但历史终归是事实。 有些事实并不为世人所知,如果想要知道它,只有用上全部的心思及时间。 赵老爷子把这段从不叙之于人的历史讲了出来,他的声音已有些硬咽。 而花含语正是要知道这段历史,所以悲痛追问道:“后来怎样?” 赵老爷子继续道:“也是因为这两柄剑,在江湖上引起一段不小的风波,但它们的主人是三剑侠,别人即使眼红,却也没有法子,后来天雨因听周森的唆使,准备把这两柄古剑借给一个西域来的人,当时我知道后极力劝阻,结果两人发生争吵,当夜不欢而散,没想到就在那天夜里发生了惨事,天雨一家惨遭横祸,一把大火把他的家烧得干干净净,一家大大小小,主仆十四口人没有一个生还,但人们在后来清点时,一直没找到天雨师弟的妻子甘慧竹的尸体,那时,她已身怀六甲。” 他一口气讲完这段历史,仿佛显得有些疲倦,长叹了一声后,半躺在宽大的太师椅中。 花含语从他的表情和语气看出,当年赵老爷子和花天雨两人之间发生的绝不是一般的口角。 花天雨是花含语的父亲,她不能不详细地了解这段历史,所以又追问道:“当年花……天雨与赵老庄主是不是发生了争持?” 赵老爷子看了她一眼,苦笑道:“你说得不错,那时老朽也很气盛,为此事我们从口角终于反目。” 他说着手指了指借桌上的那把断剑,又接着道:“这一把叫‘塔愁’,是那时炼得最得意的一柄剑,能起出这个名字也就想像出当年老朽的心高气盛。后来,老朽把这剑送给了花天雨,以结我们兄弟之情。” “它断了是因为花天雨吗?” 赵老爷子再点头道:“就在那天,我们都红了眼,但双方打到第四十一招时,大家又同时都明白,这样打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他连当时打了几招得清清楚楚,可见对此事的记忆极深。 可赵老爷子苦笑了一下,接道:“花师弟当时拿出这把莫邪劈断了堪愁短剑。所以莫邪剑上也留下了残缺,老朽当时羞恼至极,拾起这把剑就离开了花家。可万万没想到因老朽一时独断气盛,却造成了……” 他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花含语了解他的心情,强忍住自己的悲伤,道:“所以江湖上都认为是你害了花天雨,是吗?” 赵老爷子的眼里已充满了泪水,他唉声道:“是我……是我害了花师弟,要是那天我能心平气和地跟他好好谈一谈,也许不会发生这种惨事了。” 花含语默不作声地望着对方,眼中也是盈盈的泪水,但泪眼深处却含着凛凛精光。 两人都沉默,四周静得呼吸可闻。 花含语终于先打破沉静,又急急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老朽内心深处深深地自责,但为了追查凶手,就径直去找周森,但周森整个人却从此在江湖上销匿迹。”赵老爷子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恨恨地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周森,也一直在等本属于天雨师弟的这柄‘莫邪剑’。’ 只有他们,也许是追查当年纵火凶手的唯一线索,为老朽洗清当年的冤屈。” 赵老爷子哽咽着总算把话说完了,早巳老泪纵横,好不凄楚。 花含语同样也是泪光莹莹,但内心却是十分综乱,复杂,这段历史疑案虽然一时还无法弄清,但父母大仇却是时刻未敢忘怀。 不过,她现在总算弄清一点,就是当年江湖上的“三剑侠”并非杜撰,那么那个周森又是谁呢? “赵老庄主,请你告诉我周森到底是何许人?”花含语觉得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为什么江湖上没有此人的传闻?” “当年‘三剑侠’就是‘剑仙花天雨’和老朽‘剑王赵月明’,还有一个就是‘剑神周森’。”赵老爷子双目精光外射,一宇一字地道,“这个万恶不赦的‘剑神’周森,他出身武林世家,随先师又练就了一身上剩剑法,而且对剑道有过人的悟性,但他心地太坏、太毒,为达目的,不择任何手段,可以牺牲一切……” 他说不下去了,胸口起伏鼓荡。 花含语强抑自己激动的情绪,朱唇启动,轻轻问道:“纵火就是他吗?赵老庄主已有证据?” 赵老爷子愤恨地道:“证据不足,当年一把大火全烧光了,根本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只有等了自己露面,再算清这笔帐,当年就是他鼓动天雨师弟借剑的,但以此人心性来看,他根本就不可能是诚意借剑于人,这其中一定有还藏有什么阴谋。” “赵老庄主为什么这样肯定,凶手就是他?”花含语觉得对方的解释不够充足。 赵老爷子道:“你可知道江湖中一直有个忽隐忽现的人物,江湖上都叫他剑魔?” 花含语当然知道,只是不知这个剑魔和周森有什么联系? “以老朽和他多年周旋的经验来看,剑魔就是周森。”赵老爷子冷冷地说出这一句话。 花含语愣住了,她心中仿佛忽然出现了一片空白,默默地把丝绢递给了满面泪痕地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接过花含语递过的丝绢,擦了擦泪水,又还给了花含语,但眼光仍停留在她的脸上。仿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太像了,太像了,若是天雨师弟的儿女还活在世上,也该这么大了。” 花含语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可名状的滋味。 这究竟赵月明假惺惺伪装的同情、忏悔,还是真情流露呢? 瞬间,她收住心神,对这个在心里默默了诅咒了二十年的仇人,不能以信。 即使了有那种悲伤,也是因为谋财害命,心有余悸。 花含语眼中慢慢闪出烈火般的光芒,她更加仇恨这个伪君子,但眨眼间,她的眼光又消失了,她不能太冲动,复仇的计划刚刚开始,“古剑二神”还没有露面,而且即使现在杀了赵月明,也逃脱不了孙老头的手掌心。 况且她根本没有任何胜算,能杀得了眼前这位被称为一代“剑王”的赵月明赵老爷子。 , 这是她自己为自己找的理由。其实在她心中此时又复杂又矛盾。她想为父母报仇,但同时又为赵月明的人品和悲伤而感动。就连她自己都说不出这时一种什么感觉。 这时花含语问道:“赵老庄主,你并不想卖‘鱼肠剑’,为什么上次去又放出风声,招来这么多人来庄?这是不是和‘古剑二神’有关?” 赵老爷子脸色倏变,大声咳嗽两声。 人凭着几十年的眼力,已众花含语微妙变化光中,感觉到这二十年来一直包围着自己的那股势力。二十年前发生的变故以及眼前的处境,他已差不多理出个头绪,只是不知道花天雨和甘慧竹的这个女儿是在何处出生的?也不知甘慧竹现在是否还知在世间。 赵老爷子很佩服周森的耐性,居然等了二十年,现在他也终于等到这场最后的较量了。 他轻轻地嘘了一口长气,现在“古剑二神”还不能交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上,那无疑等于交给剑魔。 “剑魔”就是剑神周森,周森一出江湖,就用着这黑白两道的两层身份,只是一直没有人知道罢了。赵老爷子也不知道,他是用了这近二十年的时间,苦思冥想而得出的这个结论。他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他却相信自己的想法是绝不会错的。 但就因为这件事太过离奇,又没证据,所以赵老爷子从不对外人道起,现在也是如此。 他拿过茶杯,浅浅地苦笑一下,一针见血地道:“花小姐,此事恕老朽现在还不能奉告,但不知你这柄‘莫邪剑’是何人所传?” 花含语正色道:“是养父所传。” 赵老爷于岂能错过这个良机,他似乎觉得疑团就要解开了。 “令尊何人?姓甚名谁?”他立刻紧迫着问道,“他怎么会有花家的福剑? 他一定与当年凶案有关!” 赵老爷于眼光咄咄逼人,如利剑出鞘,锋利无比,花含语也不禁一怔。 花含语的养父是天下最好的人,她一直为大恩未报而耿耿于怀,赵老爷子的询问,她感到正是对养父大加褒扬的机会。 她脸色严肃地道:“赵老庄主,养父姓高,名孤峰。是陕西华阴县人氏。他早年也在江湖上闯荡过,懂得相剑,是在一个无意巧合中得到这柄‘莫邪剑’。 他是人世间的好人,可不象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赵老爷子在冷笑,道:“失敬,失敬!” 赵老爷子现在的心情是一阵坦然,他终于看清了一切,但也为对方难以言喻的耐心和毅力而震惊。 这个魔头,他等了二十年,花去了大量的心血,居然想到这个点子,培育了花家后代,以她作工具来搬弄事非,真是诡计毒心。 当年的惨案,就是他一手炮制,老天有眼,居然终于没使他得到“古剑二神”,也因此让他想出这个鬼主意,把花含语养大成人,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赵老爷子悲喜交加,不禁问道:“花小姐,不知你养父现在身在何处?”。 “唉!养爷他老人家早巳在两年前仙去了。因为当时我岁数太小,江湖上的事根本不知道,所以也没有问过关于这柄剑的来历?”花含语叹息着道。 他会死吗? 赵老爷子愣了一阵,他不相信但他知道花含语也没有骗他,这之间莫不会有什么古怪? 赵月明心中无穷的遗憾,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他绝不相信周森会这样碌碌无名地死去。 现在最主要的是怎样让花含语这等冰雪聪明的女子,摆脱那个老魔多年灌输的阴影。 让一个人一下子抛弃多年的固定想法,却接受与其相背的新想法,那是非常不容易的。 这次新春初次的来访,已意味着真正战斗开始了。二十年了,就等着这一仗,赵老爷子甚至心里还有一些余悸、心慌。 在他的一生中也不知有多少次惊涛骇浪,为什么这一次却让他心慌。 虽然这些余悸、这些心慌在下降、沉淀、在滤清,但他担心的是也许来不及了。 他已病人膏盲,已经没有太多的时候,他必须多活一些时日,为了去击败云集金陵、虎视眈眈盯着点霞山庄的那些敌手,为了保护好好友的遗孤。 赵月明心中在流泪,在流血,这才是真正的悲哀,这种感情深藏在心底,是花含语不能察觉到的。 这时门上的小铜钤摇晃起来,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是代表门外已来了客人。 门被推开了,孙老头进入房间,后面跟着一个人,那个人后面又跟着一个人。 那人霍然就是唯一被赵老爷子允许进人这间房间,并被当作客人的柳双青。 后面那少年自然是他的小尾巴李乐。 柳双青,这个很少脸红的年轻人,进门一眼看见花含语,不由得一愣,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 也许是刚从外面寒冷的天气进屋的缘故,他俊美的脸庞上红了红,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带着某种别人无法猜度意思望着对方。 花含语此时更是低垂美目,不敢正视柳双青,站起身摆弄一下衣襟,显然露出要走的意思。 孙老头递过她那件狐皮大衣。花含语仿佛有些莫名地激动,穿好大衣后,对柳双青羞涩地一笑,粉面生辉,然后又急忙把眼光看向别处。 柳双青不由得痴痴地看着她,他好像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场的人都无声地看着他们,只有李乐张着大跟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花含语。 他才是真的为对方的美而惊呆了。 花含语轻转莺啼,对赵老爷子道:“赵老庄主,晚辈告辞了!” 说完,她烟波盈盈的双眸瞥了柳双青一眼后,迅急而又矜持地走向客厅门口。 “花姐姐!”李乐跳着叫了起来,掰开捂在他眼前的柳双青的双手,道,“你认识笑儿吗?” 花含语停住了,但没有回头,犹豫了一阵才道:“认识!” 话声一落,不等李乐再开口,她已走客厅。 柳双青忽然叹息了一声。 为什么要叹息,他没有说,别人也没有问,至少李乐是不会问的。 李乐也忽然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她好像经常不快乐的样子!” 柳双青皱着秀发挺的眉。 他和花含语二人之间的这种微妙表情,赵老爷子都摄入眼底,他仿佛也能明白他们现在心里的变化。 也许能结合在一起,但也许两个强者的结合就意谓着毁灭,但赵老爷子还是希望这种感情能自由自在地任意发展下去。 毁灭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有的人一生都未发生过什么毁灭,但也不见他们真正的体味到人生的真谛。 梆双青是赵老爷子的一个弟子介绍过来的,但他还没来及向他这位弟子打听关于柳双青的一切,赵老爷子只知道他是一个走过江湖,又不常在江湖的年轻人。 赵老爷子没有问柳双青任何事,这是因为他对他那位弟子的信任,他相信那位他平生最得意的弟子所介绍的年轻人一定是最优秀的。 柳双青来金陵,就是为了代替他那位弟子的责任,在暗中帮助赵老爷子,保护古剑二神。 赵老爷子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柳双青,但他也更喜欢花含语。 他是真心地祝福他们快乐,不过,现在的形式并不允许他有一点乐观! 他要迈出第二步! 第二步要冒很大的危险,不但是赵老爷子,而且柳双青更会有风险。但赵老爷子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一代人人仰慕的剑王绝不是从风平浪静中出来的。 柳双青这时才从自己恍惚的思想中惊醒过来,觉得如此太怠慢了赵老爷子,大为过意不去,急忙上前一揖到地,恭敬地施了一礼。 “晚辈给赵老爷子请安。”他朗声道。 “双青,快起来,请里面坐!”赵老爷子给他让了座然后道,“草长一秋,人活一世,人生百年,老朽已走到尽头了,能再活过这几天,就已算是老天给面子了。此生已无奢望,只盼望你能旗开得胜。” 柳双青听出他话中有话,但又不解其意,话中充满希望与慈祥,顿感自己受恩不浅。 他和认识也不过数日之久,当然这数日来他们接触甚密,都在了解对方,但毕竟还有许多不为对方所知道的事。 赵老爷子真要把“剑王”之位传给他吗? 柳双青甚至有点受宠若惊,他想把自己的心事和底细全告诉对方,让对方做一个全衡的参考,但他又怕这样不但失去自己要得到的东西,而且还会连赵老爷子这位忘年之交也失去。 柳双青终于定住了动荡不定的心神,道:“赵老庄主,眼下你老人家该有个万全方案,外面盯得很紧,特别是龙金和单金刚,简直和疯狗一般…”.” 赵老爷子举手打断他的话,他懂得他的意思,于是道:“剑魔的踪影已在金陵城出现,老朽不能走,而且也没有这样走过!” 由于今天和花含语的谈话,赵老爷子已断定她的养父高孤峰是周森。花含语的出现,必是周森积心所虑而布下的一个先行卒子。 周森必定在附近监视着花含语,在等着最恰当的机会,而赵老爷子也在等待着这个机会。 在此关键时刻,称誉江湖上的剑王怎会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逃走呢? 赵老爷子眼中闪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钢铁般寒光。 该动真格的了! 此时就连站在旁边的人看见他这种眼光,也不由得倒吸一日凉气。 赵老爷子已有二十多年没和人动过手了。 这时,只见赵老爷子慢慢收回眼中精光,一字一顿地道:“双青,现在不是我赵月明走,而是你走!” “我走?”柳双青惊问道。 “不错!”赵老爷子身体移动了一下,独自长叹一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近三个月,从打算卖剑开始,老朽的举动有些反常?” 这句话正是柳双青想问而又不敢问的。 他不得不承认! 赵老爷子仰天轻轻一声长笑,道:“美与丑,善与恶,正与邪,他们自古誓不两立,但他们都还是同样存在同一个空间,他们相互制约着,相互牵引着,但最后……他们还是会有一场殊死搏斗。” 这句话让柳双青听得大有所悟,他已渐渐明白赵老爷子话语中的念意。 在座的只有李乐是一窍不通。 他还小,而且对生活、对人生、对江湖、更是只凭着自己的想像而存在。 他开始觉得这里不好玩。 他刚要开口,赵老爷子已开口道:“老朽叫你走是因为这样……”他说着站起身。 他走到窗前,推开了那扇大窗。 一股寒风吹袭进来,房间中的人只觉得精神一爽。 久已不被提起的往事,现在一幕幕地从脑中翻过,清晰得如昨日之事。 这时孙老头仿佛已明白主人的意思,轻轻一拉李乐的手道:“小鬼头,走!我们到别的地方去玩玩。” 李乐非常不乐意,这倒不是不让他听赵老爷子要说什么秘密,而是因为孙老头的一句“小鬼头”。 其实孙老头的年纪和赵老爷子差不多,已足有八十上下,他一声“小鬼头”也不为过。 李乐嘟着嘴跟着孙老头走了。 刚踏出门,李乐就道:“你们为什么要合伙把双青公子骗走?” 孙老头听得一愣,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道:“你是不是认为他一走,就没有人陪你玩了?” “不是!” “那是什么?”孙老头也不懂了。 李乐理直气壮地讲出了原因:“双青公子一走,就没有人再请我吃饭了。” 第七章 船舱、春色、杀气 柳双青终于走了。 终于离开了金陵城,他是怀着一种豁出命的心情走的。 江风呼呼,刺骨透心,但一直站在船舷边的柳双青却—直感到胸中燃着一团火。 这般船并不大,只是私人的快帆,船上—共只有二十一个人,除了四个船家外,剩下的都是过江的乘客。 现在的情形看来,他还是比较安全的,龙金和单金刚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从点霞山庄赵老爷子那里出来,连夜就过江。 “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简单!”柳双青急忙提醒自己。 他这句往往的话还没有完全落下,他就从激波荡漾的江面上看到一艘小船。 小船上映出两个人影。 柳双青甚至还看到两个人影的两张笑脸。 他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男一女,他们就是那两个人——公孙岳和君香香。 柳双青早就认识他们,只是对他们这两个一向狼狈为奸的人极端厌恶。 这种厌恶不是像对龙金和单金刚那样憎恨,而是像面对两只大头苍蝇般的恶心。 小船飞驰而来,公孙岳一跃上了大船。笑眯眯地对柳双青道:“我们在前面的小渡口上岸吧!” 他的口气仿佛是商量,其实却是命令。 柳双青既没有反对,也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公孙先生早就给了他答案——四个船家六个乘客早已在他们出现时围了上来,他们手中都有一把亮闪闪的短刀,而且锋利而又尖锐的刀尖都抵在柳双青身上。 身上顶着那十件不能碰的东西,是极不舒服的,但柳双青只能忍。 幸好小渡口不远,而且他们在其他乘客目瞪口呆中下了船后,公孙岳就叫人撤去了利刃。 到了这里,公孙岳可不怕柳双青能逃到什么地方,就算想跳江也没江可跳了。 小渡口东面不远处有座遮雨亭,亭内业已打扫得干干净净,亭中的石桌上已摆上了三杯极好的绿茶,还有五六盘各式糕点。 果然是兰州第一大户公孙岳,走到什么地方,做什么事都忘不了享受。 本来人就不多的小渡口,现在更是空无一人,这里正是谈话的好地方。 柳双青看向江面,那艘无人使舵的小船,载着还剩下的十名乘客,正向下游飘去。 公孙岳走到小亭中端起一杯茶,一口喝干。 他这个动作却一点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 他也不去看柳双青,他不怕他逃掉,因为他相信柳双青早就认识到这里是天罗地网。 柳双青目送小船远去后,就毫不客气地走过小亭,第一个坐了下来。 公孙岳和君香香一边一个,也都落了座。 君香香还故意向柳双青身旁了凑了凑。 刹那间,柳双青就感到自己被一股香气笼罩住,这香气令人消魂,令人心碎,令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感到神秘,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动。 但柳双青没动,连一点冲动都没有。 对他做出了一连申的媚笑,然后道:“当今江湖上的新剑王,我们为你饯行,送君三十余里,你为何还一副悉眉苦脸?” 君香香银铃般的声音就在柳双青耳根旁响起,极为诱人,她那裸露在外的浑圆雪白颈项,富有弹性的高挺胸脯,都在柳双青眼皮下晃来晃去。 现在连柳双青都不右地佩服君香香了,以现在的隆冬季节,她居然只穿了这么薄的纱裙,而且没有一点缩手缩脚的寒冷样子。 这个女人的火气未免有些太大了。 君香香不是有这么大的火气,而且她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部位都仿佛会讲话—般。 柳双青没有多大的反应,坐在旁边的公孙岳却开始不停地动了。 公孙岳虽没有说一句话,但在心中却暗暗骂道:“这个骚娘们从没有在老子面前下这么大的功夫,现在一定是看中人家小白脸了。” 他虽然眼光一直落在怀中,但也感到了那股强劲的诱惑力,他感到自己整个身心,整个人都陷了进去,仿佛正向一个无底深渊落去。 柳双青却一直似笑非笑的无动于衷。这种定力让君香香有些吃不消了。 其实柳双青恨不得那位秦淮帮的女帮主梅宜人会突然出现。因为那个从不言笑的“冰美人”对付像君香香这种女人向来都有一套独特的法子。 女人和女人原来就有天壤之别,而男人却仿佛不是。 这一点不禁让柳双青感慨。 这时,他全身一震,忽然想到了一个让所有男人灵魂颤栗的女人。 她就是和他才有几次见面之缘的花含语。 他应该怎么和她说事实的真相! 这又是一件令他苦恼的事。 柳双青不禁皱起了眉头。 香香发觉他脸上有异,知道自己用尽全部精力的计划已告失败。 那种撩人的香气第一次在一个男人失去了它特有的魔力。 天空很暗,乌云低垂,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香香道:“你是聪明人,拿出来,难道还要我动手不成?” 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中,除了原来的那股媚笑,就是一股如母狼般的狠。 柳双青没理她,而是看看四周,那边荒无人烟的芦塘,干枯的芦苇在寒风中摇曳,发着凄凉的声响,他能感觉出那潜在的危险还没有消除。 他还不能首先发难,只好敷衍道:“君大小姐,公孙大官人,你们好像弄错了吧!” “什么弄错了?”公孙岳没好气地道。 柳双青轻声冷笑,道:“赵老爷子让在下走水道就是为了吸引你们,其实真正的主儿已从大路走了。” “不可能!大路上龙金和单金刚早就等着呢!他敢走大路?”公孙岳瞪着眼大声吼叫着。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 柳双青又是一声冷笑道:“公孙大官人,你没听到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吗?” 公孙岳拉长着脸,本来就不白的胖脸,现在已经变得紫黑。 “算了吧!”香香绝不相信柳双青的话,道,“柳公子,我看你装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风趣的。” 她呷了一口香茗,眼珠转了转,又道:“公孙大老爷你能不能先到外面守着点,别让人摸进来?” 公孙岳立刻明白她要做什么,冷哼一声,怏怏地退了出去。 “柳公子,现在好了,这里又这么清静,没有人来打扰我们了。”香香把身体依靠在柳双青身上,道:“那你就教教我怎么风趣风趣。” 柳双青差点没呕吐出来,气得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把她从怀中拎了出来。 “你干什么那么用力?”香香微颤颤地哼了一声,不但不躲,反而腰肢一挺,浑身上下生个能突出的部位都凸了出来,颤动着,贴在柳双青的身体上。 柳双青尖叫一声,像兔子触电一般,窜了起来,蹦出了老远。 香香还是不依不饶地道:“柳公子既然不会,那么就由香香来教你吧!” 柳双青左闪右闪,最后跳到了石桌上。 他大声道:“君大小姐,我最后说一遍,你能不放尊重些?” “哎哟!”香香一把把他的左腿搂住,道,“老娘吃的就是这碗饭,现在已很尊重你了。老娘十几年难得能看上一个人,你这个小白脸不要不知好歹。” 柳双青的眼睛忽然睁大,嘴巴也张得老大。 因为他看见香香的裙带居然不解自开。 香香扑了上来,柳双青连忙又闪身,向石桌下跳去。没想到香香的动作更快,一伸手又把他另一条腿抱住,一把把他拉倒在桌上,杯盘一齐撞翻落地。’ 柳双青何时受地这等的侮辱,他猛一咬牙,二指骈戟,对着香香的后脑大穴就插了过去。 虽然谁也没有见过柳双青的武功如何,但谁也不会认为他的武功不高。 香香敢这么做,是因为她认定柳双青不会对她下狠手的,的确,谁也不会对一个娇小艳美的女人痛下杀手,一个男人更不会。 香香没想到柳双青会下杀手,而且她也没看到柳双青正举起的铁指。 就在这时候,亭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喝:“君香香,穿好衣服退下去!” 香香是识时务的人,现在更是背听着声音,不知身后的情况。她不敢冒险,所以只好照话而办,提着衣裙退后了两步。 她唯一不明白的是公孙岳为何没发出警报,四周埋伏的自己手下,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 柳双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花含语,只有她才有像女皇一般的那种威严气魄。 香香自然也听出了是花含语的声音。 她根本没有一点难堪的样子,她非常快地穿好衣裙,绝不怠慢地按着花含语的指挥行事,但她现在心中却是又怒、又气、又害怕,一阵阵冷汗冒出。 上次在铁关镇她们就碰了面,辛辛苦苦得来的近二百万两银子的黄金、珠宝,就被对方随随便便地夺去,这次又砸在这天生冤家手里。 香香一向机警,但这次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美貌的小女人是软硬不吃的角色,她好似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 当她穿好衣裙,转过身来时,又不禁震惊地呆住了。 只见公孙岳像一滩泥一般躺在烂泥地中,被花含语穿着的软底小蛮靴踩住咽喉,一双小的眼睛瞪着溜圆,仿佛快从眼眶中挤出来。 花含语现在根本没法看香香,而是仔细地看着手中的一把短剑。 香香认识这柄短剑,那本是公孙岳的心爱之物。 短剑在花含语手中一抖,剑光一闪而没,短剑巳到了花含语的衣袖中。 她道:“就凭你还不配用这把剑,现在没收,想必你也不会反对!” 公孙岳就是想反对也无用,他的性命还在对方的手里,而且现在咽喉被踩住,连呼吸都不爽,更不要说开口讲话了。 花含语如炬般的眼光看向香香,她如花般的容靥中,似乎隐隐透出某种怒气和嫉妒。 香香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有这种眼光,连柳双青也能猜出来此刻花含语的心思。 他只好愣愣地呆滞在原地,表情难堪至极。 花含语开口了,也终于打破了此时的沉寂,也只有她才能打破,任何人此时都有自己的一种心态使得不敢先出声,眼前这个女人仿佛浑身都透出一种无法方喻的庄重感和神秘感。 她轻蔑地一笑,道:“君香香,你不愧是长安城天字号的名流,见过世面,当时小女子叫你时,你为何不挟持柳公子?是害怕了?” 原来她也没看到柳双青要下杀手的一幕。 花含语一转身,把公孙岳踢出五尺之外,又道:“是公孙岳没有发出信号使你感到来者不善,还是为了更好地保存自己最利害的武器。” 香香最厉害的武器无异只能适用于男人,花含浯现在把这话提出来是什么意思? 柳双青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好像是酸的,也好像是苦的,但更多的是无奈。 花含语走进亭中,望着香香忽然笑了一下,道:“我觉得你挺有趣、有见识,也很识得进退,把你身上那玩意给我,以后不要再撞到我手上。” 震惊、愤怒、嫉妒、恐惧,都无法准确地形容君香香此时的心情。、 她大有“既生瑜,何生亮”之感叹,有眼前这个洞察微毫,貌美如花,神鬼莫测的奇女人,天底下哪还有自己混的地方? 不过,女人都有致命的弱点,只有抓住这个机会,才能一击成功,君香香怀着侥幸的心里等待着这一刻。 香香漂亮的大眼睛在滴溜溜地乱转着,顺手也不知从衣裙中的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带鞘的短剑,看了一眼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扔给了花含语。 不但是她,连柳双青也不明白花含语是怎么知道香香身上暗藏着这把利器? 柳双青曾把香香身上每个地方都看到了,居然也没有发现这柄小剑。 他不得不开始佩服起花含语。 香那把小短剑大约只有一尺见长,不见得比匕首大多少,鲨鱼皮的剑鞘,上面镶着两颗青绿以宝石,精致细巧而又富丽堂皇。 这么一个剑鞘中的剑也一定是把好兵器,否则香香不会看重它。 花含语轻轻抽出这把寒光四射,剑气森林的小短剑,道:“这把剑想必就是唐代的‘丝云剑’吧?” “不错,你很有眼光。”香香气呼呼地道,“这剑本是公孙岳的,他说这柄小剑唐时的他孙大娘曾用过,是他家祖传下来的宝器。” “他居然舍得送给你?看来他对你真是一片痴情。”花含语冷冷地笑道,“这样的小剑,再加上这样精致、小巧、豪华的剑鞘,的确适合你这种女人携带,既可以防身又可以炫耀。君香香,你也很有眼光。” 香香冷哼,但不开口。 她无话可说,她这把“丝云剑”和公孙岳那把“三星剑”,是同一时代的古器,皆在赵老爷子所列的“百剑谱”上占一席之位。 “百剑谱”是赵老爷子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查阅古今剑谱,才写成的一部书,上面列出了中华大地上下五千年一百零八柄名剑。 柳双青对相剑、识剑本不很在行,但花含语却专干这一门的,她毫不客气地留下这两柄短剑,将那只镶珠的鲨鱼皮剑鞘又扔还给香香。 君香香冷哼声,伸手接庄了剑鞘,顿感手臂一麻,仿佛被雷电击一般,刹时间这种酸麻感觉传遍全身,不由退后一步“噗咚”一声坐在地上。 香香虽然一脸狼狈相但心里不得不服。原来这容貌绝世的女孩子居然身藏上乘武功,难怪公孙岳会一声不吭地乖乖躺在那里。 她庆幸自己还能用自己的两腿走路。 花含语一声令下,君香香立刻从地上蹦起,麻木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失,她只好一蹦一跳地扶着公仆岳走出小亭,走向芦塘深处。 “花小姐,谢谢你救了我……”柳双青仿佛有许多话要讲,但才讲到一半,就被花含语打断,道:“柳公子,不要这么客气,我已在这里等你一个时辰了。” 原来她是有备而来。 望着花含语笑语盈盈的脸庞,柳双青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不知怎么说,也不知该不该说? 花含语清秀娥眉在闪动,显然她也有话要说。 原来她从点霞山庄出来,就立刻返回,盯住了山庄后门,她知道如果他任务在身的话,就一定会走后门,因为山庄前门大路早巳被龙金和单金刚看得水泄不通。 花含语一直跟着柳双青,当发现公孙岳和香香时,才事先埋伏在这小渡口外。 公孙岳和香香是必然的,即使没有他们出现,也要设法取走柳双青身上的东西,那些东西是她必须得到的。 另外,她自己也迫不及待地渴望见到柳双青一面,这种微妙的心理,已使她乱了阵脚。 沉默了许久,花含语终于开口道:“这把剑送给你。”她把属于公孙岳的那把“三星剑”递给了柳双青。 柳双青没有立刻去接。 花含语出神地望着英俊的柳双青,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一种渴求对方来安慰、抚摸一下自己的强烈情感。 她不知这是不是多年来的苦闷和压抑造成的? 柳双青脸上流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神情。他想不出他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自从在船上见过第一面后,花含语见他一次,对他注视的眼光就越来越多,最后在赵老爷子的还心楼中,柳双青也终于看清花含语心中所想。 他不敢去面对这个事实,甚至不敢去面对对方,因为他有他的原因。 他现在越来越不敢把这个原因讲出来。 这次相遇,是巧遇还是预谋?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柳双青在江湖闯荡的时候虽不长,但名声却已不小。多多少少也见过风浪,但为什么花含语一出现,他就会有心慌意乱的感觉呢? 他本不应该这样的! 现在江湖世态混乱,她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真如赵老爷子义子赵仙笛所说,她是为世人瞩目的宝剑而来? 上次追回秦淮帮失宝,这次跟踪救人,难道这都一种烟幕? 柳双青的心此时不知为何变得极为敏感,是不是为了自己不能接受对方而产生的逆反心理? 花含语默默地收回手中的短剑。 “柳公子,前面已有一艘船过来了,我送你上船。” 她说完这句话却低下了头,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却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的语调连她自己都不熟悉,高贵、矜持之气已荡然无存,留下的却是轻声燕语,这是为什么? 柳双青轻轻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对方的手,他想说什么,但看见花含语激动的表情他把要说的话又吞了回去。 两人什么话也没说,柳双青的眼中神情又在变,盯着花含语的眼睛,竭力想证明自己刚才的推理和猜疑。 他没找到什么答案,花含语的目光已望向江眼中已变得毫无表情,犹如一泓深不见底的水潭。 柳双青终于放弃了想得到证实的努力,但同时一种强烈的感觉在撞击着他,眼前这个女人不但美绝人寰,而且更是神秘莫测,言笑不于面,这一点她比任何一个老于世故的老江湖都做得“好”。 赵老爷子不知道是否想到她会出现? 显然,赵老爷于对她的印象不错,但一直没说明她究竟是友还是敌。 可是她却一直没掩饰对赵老爷子的敌意。 花含语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的把手上的短剑交到柳双青手中。 这把短剑不但价值连城,更是锋利无比,也不知它是不是真的是公孙岳家传之宝?唐代剑器大师公孙大娘活着时,要知道她有这样的后代,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寒风凌凌,枯芦摇曳。 这里绝不是安全之地,龙金和单金刚全随时带着大批高手出现。 甚至那个从不言笑的冰美人梅宜人都会随时带着她的手下跑出来搅局。 江水翻滚,惊涛拍岸。 一条不很大的船乘风破浪驱浪飞驰而来。 柳双青上了船,只说了最后一句话:“花小姐,我们还会见面的。有些事观在还不能说,以后见面请不要见怪,在下这就告辞了!” 花含语没有说话,眼中充满着惊异的神情,她的心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她不懂他对她为何这样不冷不热? 她强忍将要流出的泪水,强颜欢笑,轻轻招招手,看着对方走进船舱。 柳双青不知道,可她自己却明白,她对柳双青做得太多了! 十九年来,仇恨无时不在她心中流动,可她现在却放弃了一次很好的寻仇线索,连她自己都不知这样做为什么?是否值得? 这难道就是“情”? 这种情能包罗万象,能掩盖住仇恨! 渡船扬帆起锚,借狂风之力,转眼就冲出几十丈,然后消失在茫茫天地之中。 柳双青前途未卜,而花含语自己呢? 花含语若有所失地站在原地,头脑中一片空白,胸口中气闷如窒。 站了也不知多长时间,当正准备回身时,忽然感到身后传来异样的声响。 这声响就是利器刺破空气所发出的啸声。 能摸到她背后,并且刺出这一击的绝不是弱手。 花含语虽然当时心乱如麻,但本能的反应使她锰地一转身,向密密的芦苇疾射了过去。 芦塘中的芦苇早已干枯,现在正无力地随着江边的狂风摇曳。 花含语的身形如电闪般冲进密密的芦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为了让敌人失去攻击目标,同时她好趁此做好还击的准备。 这个主意看来很不错,可以说是当前最好的避实就虚的法子,但事实上她却是大错特错了。. 密不漏光的芦苇中,正有一柄利剑在等着她。 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迎向正从空中落下的花含语。 花含语到此时才发觉自己的错误,但也没有惊慌,就在接近对方的一刹那,她以平生最快地速度抽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莫邪剑”。 两道寒光相遇,撞出了一溜火花,同时对方的长剑已告两截。 那人猛地从地上窜起,想窜出这片芦塘,但这一切仿佛已迟了。 但最后那人还是出了芦苇唐,只不过不是自己跳出来的,而是被花含语一脚踢出来的。 对方痛苦的呻吟声,使花含语认出了这是龙金手下霍西东的声音。 “臭娘们!有种的出来和老子放对,蒋大爷可不在乎你那把破剑!” 原来在背后后偷袭的是蒋雄,他见霍西东受伤,也不敢大意冲进去。 他很清楚,这个貌美如花的小女子可不是轻与之辈。 花含语整好装束,然后面带冷笑地走了出来。 蒋雄一摆钢刀,道:“小美人,想必你已得到赵老爷子给柳双青的东西,拿出来吧!免得大家撕破脸皮不好做朋友。” 原来他们早已到了,看见花含语送柳双青上船,但他们居然没有出手,这是为什么? 花含语的心不禁狂跳起来,他们是另有安排,还是更自信地坚持自己的想法? 蒋雄知道在花含语手中不易讨好,但这却是一次不能失去的机会。但他们没想到对方手中有削铁断发的宝刃,使得霍西东受伤。 蒋雄虽然嘴上狠,但却一直投动,两个眼珠子如狼眼一般盯着花含语手上的“莫邪剑”。 花含语冷笑一声,道:“你自认能在本小姐剑下讨好?” 蒋雄心中不服,道:“你不就仗着那把宝刃吗?有本事公平一战!” “好啊!”花含语手腕一翻,居然真的把“莫邪”收入衣中,道, “本来本小姐就不打算用,用它对付你们这等小人,是降低它的价值。” 蒋雄不理对方的讥嘲,不等花含语的话音完全落去,钢刀已用连环之式劈了过来。 花含语没有还手,而是一味地闪身躲避。 她是在拖延时间,以便为了让柳双青更安全的远行。 花含语的身子如彩蝶戏花一般,围着蒋雄转来转去,但却一直没有出手。 蒋雄的轻功远不如她,所以三十六路迎风刀一过,他已感觉自己也在跟着花含语乱转。 他立刻站稳了脚步,面对花含语,然后一凝气,一式“力劈华山”当头砍下。 花含语见对方这一招虽然简单,但来势太过凶猛,只得轻身向场外飘去,同时娇喝道:“蒋雄,你不要得寸进尺,接本小姐这一剑。” 说着一道寒光在蒋雄眼前闪动。 蒋雄以为花含语打得急了又用上了“莫邪剑”,急忙收刀闪身后退。 高手过招岂能有心虚之时。 蒋雄还没站稳身子,对方的剑已极快地递到了他的胸前。 蒋雄没想到花含语出剑的速度这么快,但他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一惊之下,明知自己的兵器远不如对方,但还是迎了过去。 只要钢刀能碰在对方的剑上,他就可以躲开这一要命的刺击。 但忽然间,蒋雄疾退的身形又停住了。 一柄小巧的小剑,已搭在他拿刀的手腕上。 蒋雄惊恐失色,一动不敢动地僵站在那里。 不论花含语动一下,还是他自己动一下,其结果就是他这只手很可能就不属于他身体一部分了。 蒋雄惊恐地睁大眼睛,他不愿相信眼前这个事实。他在江湖上风里来雨里去。混了多年,没想到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一招之下轻易取胜。 花含语的剑法的确不错,但她的轻功却比她的剑法更高一筹,她就是借着自己高超的轻功身法,以隐蔽的动作,出了这么一招虚虚实实的剑式。 果然一击奏效,她道:“就凭你这种三脚猫工夫,只能去哄哄三岁小孩。” 蒋雄没有回话,他已无话可说,因为他已能想像到这女人的手段,万一自己回答不当,很可能这只手就从此被毁去。 花含语手中的“丝云剑”并没有要离开对方手腕的意思,越是这样,蒋雄就越心怵。 他现在只希望花含语会忽然跌一跤,但这个念头刚出来,他自己就着着买实地跌倒在烂泥地中。 花含语那只看似纤弱的玉足已实实在在地踢到他肋上,这一脚至少踢断蒋雄三根肋骨。 蒋雄不由得大声惨叫起来。 花含语冰冷冷的语调道:“你们以后少打本小姐的主意,妨碍本小姐办事。 我问你,你们那位‘足智多谋’的谢少堡主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从前面不远处的那个遮雨亭中传来一种低沉有刀的浑厚声音:“花小姐,让在下来告诉你,他们的谢少堡主现在已在那艘南去的船上。” 花含语心中一惊,抬眼望去。 也不知什么时候,龙金已到了亭中,现在正坐在张石桌前喝着一壶自己带来的酒。 花含语冷眼看着他。她不知龙金说的话是否真实,但她此时心里却已焦急万分。 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只有柳双青自己救自己了。 龙金慢慢地走出小亭,脸上的表情亲切得让人肉麻。 “咦!”龙金忽然眼睛发亮,一眼看到花含语手中的“丝云剑”,不禁愣住了。 又窄又小,可爱玲珑的小短剑,龙金记得很清楚,这是香香的贴身武器。 但忽然间,龙金仿佛已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大笑起来,道:“花小姐好本事,这柄小剑可名贵了……” “用不着你来提醒本小姐。”花含语打断他的话,道,“本小姐要走了,请你让开。” 龙金大摇其头。 君香香这小骚娘们被花含语怎么样了?他不想知道,也不在乎。但这次无论如何,他也绝不能再让花含语从眼皮底下溜走。 要得到武林至宝固然是件很重要的事,但对龙金来说,得到花含语这个人,仿佛是更重要的事。 龙金有个充满了自信,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他相信凭自己今晚布下的天罗地风,花含浯就是插翅也难逃出他的掌心。 他没有让路,反而将身体慢慢地向花含语靠了过来,柔声道:“我看见过你的玉牌,知道你的身份,金枝玉叶,我龙金是不会对你作粗鲁的方法,现在只想请花小姐随龙某走一趟,好好谈谈。” 花含语看到他一出现就知道情况不妙,龙金一脸成功在握的表情,早巳告诉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龙金可不比蒋雄和霍西东,连谢紫玉也远不如他。他可是西北之地的霸主。 花含语的手指慢慢碰到藏在衣中的“莫邪剑”。 龙金这种人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但一出手就一定有十万的把握。 面对着这么一个称霸西北江湖的高手,花含语知道今晚胜算的希望不大,但事已至此,她又能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法子。 她只能靠自己去拼! 虽然和龙金比起来,她的胜算不到两成,但她死也不会跟龙金回去的。 先下手为强!花含语已渗出汗水的嫩白玉手,握紧了“莫邪剑”。 她心中的祈祷:“莫邪!今天全靠你了!” 以武功来论,任何人都知道花含语绝不是龙金的对手,即使花含语手中有削铁如泥的宝刃,她也不会在龙金手下走出二十招。 花含语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实力,但她还是要拼,用自己的命去拼龙金的命。 龙金不在乎,就算花含语手中再多两把这样的宝刃,他也不在乎。 所以他在笑,笑着等花含语答应他的要求。 就在他笑得最开心的时候,也就是花含语已凝气准备全力一击的时候,忽然一声大喝从不远处响起,如同天空中忽现的一声炸雷,令人心悸。 还不等在场的人有何反应,一道乌黑的影子如黑色的闪电一般从黑暗中出现,直奔龙金的后心,势不可失,迅猛无比。 龙金为了干净,特地找一个无积水的高地站着,现在四周全是洼地,他如果越身而起,身体势必要腾空。 人在空中,无上力,那是最危险的,而且这时花含语也势必会全力攻击。 左右的路已死,前面是花含语持剑而立,他只有冒险去迎后面飞来的“巨大暗器”。 果然不愧是西北之地的霸主,只见龙金大吼一声,右手中已多了一把盈尺长的铁扇。 铁扇迎向来的黑影。 “咣!”的一声巨响,耀眼的火星金光照亮已昏暗的四周。 掷过来的黑影居然是一根铁拐杖,足有三十余斤,再加上那惊人的力道,这根拐杖上至少有上千斤的力量。 连退了三步,还收不住退势。 为了不至于退到花含语面前,他只好撤了铁扇。 “好功力!”龙金心中不禁赞叹。 又一道黑彰如飞似地向场中飘来,这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 龙金终于看清来的是花含语身边的那个老苍头。 “殷盖天!”龙金大吼道,“你莫在此倚老卖老,我龙金可不惧你。” 其实龙金心里也很害怕,面对这么一个早已名满江湖的老魔头,谁还会有百分的自信? 龙金嘴硬,是因为他还有一帮手下埋伏在四周暗处,那些全是一流的高手。恶虎还怕群狼呢!他不信自己今晚会输给这个糟老头子。 花含语只是平静地站着。 龙金也没有要动的意思,而倒在地上的蒋雄和霍西东却不见了踪影。 龙金眼神内敛,瞳孔也随之慢慢地缩小,看上去就犹如准备拼死一战的豹子。 殷盖天没去理他,而是对花含语解释道:“刚才为了收拾铁龙门那帮臭小于,来迟了一点。” 花含语只是笑笑。 但殷盖天这句话听到龙金耳中却是如惊天霹雳。 那一帮手下居然被这个魔头不声不响地毁了?是又气又急,同时又产生深深的恐惧。 就凭他一个人对付殷盖天? 龙金没有这个把握,他愣愣地望着强劲的对手,想道:“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未免太丢人了。况且自己还不一定会输给这个老东西……但……” 他眼珠直转,显然是拿不这主意,心里想着殷盖天的武功,该用什么法子对付才好呢? 他还没有想好,花含语已沉声道:“龙大门主,你是否还想带小女子回去?” 龙金不理她。 他的确很犹豫,他舍不得对花含语就此放手,但对殷盖天却又没什么好法子对付。 这时,殷老头一声夜猫哭耗子一般地笑了起来,道:“龙金,就是你老子在世,也不敢跟大爷作对,就凭你,再等三十年吧!” 龙金知道对方说的是大话,纯为了气自己,但他也无可奈何。 锐气已失,他今天是打不过殷老头了。 他只有严阵以待。 等待的是下台走路的机会。 这个机会没有等来,却等到了一个人。 又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和殷盖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穿得衣服都是一模—样,只是手中拿着的不是铁拐,而是拎着一条蟒蛇大鞭。 龙金一看这人就差点昏倒在当场。 殷盖天一看到他就叫道:“你怎么来了?” 那老头翻着怪眼道:“那边事情已经搞定了,我是好心过来看看你们的,怕你们这边吃紧。” 殷盖天“嘎嘎”地怪笑,道:“兄弟你来迟了,只剩下这么一个龟孙子了。” 这后来的老头自然是“鬼脚”殷盖地。 殷盖地“哦”了一声,一脸懊悔状,如蛇一般的眼睛盯向龙金。 龙金后悔至极,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顾及脸皮,等什么对方给自己台阶下? 现在他除了深深的后悔以外,只有严阵以待。 这回他等待的机会却是逃命的机会。 殷盖天这时帮手已到,似乎不愿再给他这个机会,大声听喝道:“我们兄弟俩重江湖,没想到第一仗就遇上龙大门主,可喜可贺!” 龙金蹬着眼睛,道:“你们以大欺小,以多压少,算什么英雄?你今天要怎样?” 殷盖天尖着声音叫道:“你欺侮我们大小姐,就不是以大欺小吗?” 龙金无话可说,冷哼一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铁龙门就是刀口混饭吃的……” “哈哈……”殷盖天一声怪笑打断他的话,吼道:“杀人放火还轮不到你们这帮臭小子,痛快点,今日相遇,你自己愿意留点什么东西,以便日后好见面。” 龙金心里一阵欢悦,一阵伤心。 殷盖天说出这句话就已表明不想要他龙金的命了。 要不,以殷氏兄弟联手,龙金自认今晚绝不会活着走出这个小渡口岸。 但他还是不说话,他是不敢开口。 他明白殷盖天的意思,江湖黑道上的规矩,但自己留下什么呢? 留下膀子、大腿,生活不方便,但要他留下耳朵、鼻子什么的,他更是不干,那样以后怎么去勾引女人。 龙金的眼光偷偷地看向不远的江水。 现在虽然是严寒冬季,但好借水逃遁了,想那殷氏兄弟自恃身份不会敢跟着跳下江去的。 这是唯一可以逃命的机会。 花含语叹了一口气,把头背过去,她现在没有兴趣欣赏龙金是怎样逃命的。 她向前走去,轻声道:“殷伯,我很累了,快点结束吧!” 她的心情是沉重的,犹如千斤巨石压在胸口。 是为自己,还是为柳双青? 也许两者都有。 可当龙金听到花含语这句话时,心情要比花含语沉重得多。沉得犹如跃向万丈深渊,重得好似万斤铁石正砸在自己的头顶上。 花含语这句话很容易激起殷氏兄弟改变主意痛下杀手,那么他龙金岂不等于间接死在花含语手上? 龙金不是等待别人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为了保住自己身上这些原配的部件,他只有冒险逃生。 只见龙金双手发抖,数百支暗器在一式“漫天花雨”的手法下,洒向他自己身体四周。 他这一招用得好,可见龙金是个老江湖,暗器不是直接射向对方,面是布满在自己四周,这样可以使对方无法分析出自己从什么地方逃走。 殷氏兄弟当然他这是佯攻攻欲逃,但察不出对方心思,所以只好移形换位,从各个方向堵截。 虽然不能杀了龙金,但也不能让他全身而退,否则“魔手鬼脚”的名声太受损失了。 龙金听看到他们两人在自己四周身形乱窜,也不敢多作停留,趁着暗器没完全落下,身子迅疾如电般地向江边方向冲去。 他窜三步时,对着离他最近的殷盖天,又打出一蓬带毒的暗器。 殷盖天能号称“魔手”,可见手上的功夫远非常人能比,双手在胸前一阵拨打,三十几枚精巧力猛的钢镖无一中的,全落在地上。 殷盖天的身形根本没因为拨打暗器而慢下来,铁掌一分,硬生生地直抓龙金后心。 龙金不敢停下应招,头也不回,甩手一招“老僧收禅”,连封带护,而身体重心却是移向江边。 重心不对,这一招就使得不伦不类了。龙金很清楚自己使出这一招的弱点。他也同样知道殷盖天也一定能看出这一点。 但这一招是专门针对对方掌力而来,即使不能全部封住殷盖天浑厚的掌力,而被震伤也没有关系。那样总比少一条手臂要好得多。 伤总是能养好的,即使是重伤也可以慢慢地养,但缺胳膊少条腿就永远也接不上了。 殷盖天的掌力不是那么容易被人封住的,即使是龙金也不能。 龙金知道这一点。 有许多人经常在犯这个错误,但在这关键时刻却不能犯,因为它很可能让人永远后悔。 龙金犯的错误是一个根本性的错误。 紧迫在他身后的不是“魔手”殷盖天,而是“鬼脚”殷盖地。 他们不但长得一样,而且连衣服一样。龙金在慌乱逃命中哪里还会仔细地分辨他们。 这一切异致他刚才那式应招等于没应。 “老僧收禅”是封得手上招式,但对殷盖地来说,这正是给他最要命的平生绝技留下用武之地。 殷盖地的一条腿,犹如一条举动莫测的恶龙,神出鬼汉般地锁住了龙金的双臂然后在他的脸上、胸口、肚子、屁股上各踹上一脚。 最后龙金就飞了起来。 现在龙金终于到了能借以逃生的江水中了。 他还能活着从这浩荡的扬子江中出来吗?也许连老天爷都怀疑。 *********** 江涛翻滚,寒风呼呼。 柳双青对这些并没感到什么,但他现在却焦虑万分了。 他这次行途处处都有危机,时时透着险情。 这艘船是花含语替他选定的,可以说是绝对安全的,但现在柳双青已发觉船上至少有四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个个都是彪形壮汉,腰间鼓鼓的,显然是藏着能要人命的家伙,他们眉目间闪灿的凶光就已说明。他们为得到某些东西不惜杀人放火。 柳双青虽然心里焦急,但脸色不变。他静静地把目光移了进去。 他不看向那四个壮汉,而是看向呆在最里面、最黑暗处的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也下意识地把眼光转了过来,看向柳双青,嘴角边不由露几丝狠、残酷的冷笑。 他就是寒冰堡的少堡主谢紫玉。 点霞山庄已被龙金和单金刚围得象铁桶似的,根本没有他谢紫玉的份,他只有把全部的希望和精力压在柳双青身上。 所以谢紫玉亲自出马,志在必得。 柳双青慢慢收回眼光,回忆起赵老爷子让他入川去找一位叫不禅的大和尚。 信物就是“五金刚”之首的“巨阙剑”。 找不禅大和尚做什么事呢? 柳双青也不知道。 他也不愿去想,反正找到不禅,一切都明白了。 他不禁摸了摸怀中。 怀中有三把剑,一把是赵老爷子的信物“巨阙”,另一把是赵老爷子送给他的名剑“五金刚”最后的“鱼肠剑”,还有一把就是临行前花含语送他的“三星剑”。 三星剑原来的主人本来是公孙岳,但现在公孙岳不知在什么地方,他肯定没想到花含语会转手把三星剑送给了柳双青。 就凭柳双青身上这三把剑,任何一个江湖人都没有理由不盯着他。 他暗叹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摆脱眼前这种困境,那四个壮汉就已在谢紫玉地暗使下,向他这边慢慢地靠过来。 柳双青凝气收神,严阵以待。静静地等着战斗的开始。 同时他也想到了,最后实在不行,寡不敌众,就只好跳江水遁。 他看向船舷外的翻滚江水,他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可对自己的水性却没多大的信心。 但现在船上却不知还藏着多少高手,他们很可能就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柳双青不能不作最坏的打算。 这时那四个壮汉已走了过来。 柳双青动了。 当一个人进入柳双青攻击范围内时,柳双青就已抢先出手。 敌众我寡,他必须尽力保持体力并且消耗对方实力,况且谢紫玉这个正主还没有出手。 一道剑光在柳双青手中射出,公孙岳的“三星剑”先当开路先锋。 剑是一流的剑,招也是一流的招。 那壮汉没想到对方会忽下杀手,而且手法奇快,剑势凶猛。 柳双青有这样高超的剑术,这一点连谢紫玉也没有想到,对方的剑法简直不在自己之下。 就在谢紫玉一愣之时,他的手下已发出一声惨呼,身子一歪倒在船板上,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蹬了蹬腿,身体一挺不动了。 好犀利的剑法! 谢紫玉恨得牙根直痒。 柳双青忽地出手,同伴的死去,仿佛对剩下三名壮汉的刺激并不大。 船上已乱了套,但他们三人依然还是一副阴沉的面孔,停了一下后,又围了上来。 这些壮汉绝不是市井中的泼赖,他们是寒冰堡训练多年的好手。 他们仿佛根本没看见自己的同伴被对方一剑刺死,他们眼里只有柳双青。 一个壮汉甚至抬起一脚把死去的那个壮汉的尸首踢到江中,免得放在船板中间碍手碍脚。 柳双青不禁为他们的无情和冷酷而心寒。 像这种人杀人时能心软吗? 船上的人见死了人,早巳像开了锅似地混乱起来,但大家却都是向后退,挤到船尾,使得船失去平稳,船头一下翘了起来。 柳双青一手抓着船头旗杆,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三星剑”,双眼精光四射,逼向对方。 船老大已无法控制行船,而且这里的江水最急,水域极窄。在这里动手是谢紫玉事先想好的,这样可以防止柳双青跳船。 在这时节、这时候、这水域跳水,十有九死。 但人急了是什么事都敢做的。谢紫玉仿佛也意识到这一点,生怕会做出不顾性命的事,于是一声唿哨,剩下的三名壮汉忽然亮出兵器攻了过来。 现在柳双青已知道了,跟前这三名壮汉的武功都不弱,他刚才能一击奏效是因为突袭的缘故。 现在只能真拼实干了。 谢紫玉站在人群和柳双青他们中间,背着双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柳双青。 他不但要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而且他还要抓活的,这样他才有资格和赵老爷子谈判。 “不能打了!不能打了!”船老大一边大叫着,一边冲过来。 船行江心,又遇上狂风巨浪这么一个坏天气,再加上船的重心一偏,是很容易出事的。 船老大不能不为一船人的性命着想。 他扑到谢紫玉身旁,他已看出这一切全是这个面目阴狠的年轻人策划的。 所以哀求道:“大少爷,这里已到虎口滩,再这么打下去,一船人谁也别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紫玉一脚踢下船去。 奔腾浑浊的江水,立刻把船老大吞噬掉。 一船人再也没有一个敢再开口的。 他们已清楚地知道了一点,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柳双青这时也弄清了一点,那就是眼前这三个壮汉并不是什么寒冰堡的人,而是一直逍遥法外的杀人越货大盗“匡山三虎”。 匡山三虎居然被寒冰堡收买,现在又居然被谢紫玉带出来充当杀手。 从匡山三虎能消遥至今的情况来看,可见他们的武功已在一流高手之列。 三个一流高手围着柳双青,柳双青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但他除了硬顶之外,也没有其他法子。 谢紫玉这次带得人不多,但全是好手中的好手。 柳双青退到最后一个死角时,胜利的喜悦已在谢紫玉脸上出现。 胜利属于最后胜利的那个人的。 谢紫玉相信这个人是自己。 他开心地笑了。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接着他就看见在惊慌害怕的人群中猛地窜出一人。 这人身似闪电,掌能追命,刹那间,他就冲到匡山三虎身后。 根本不容谢紫玉多想,甚至连看都没看清,那人已打翻了“一虎”,手中的短刀也顺势插进中一虎的后腰中,直没刀柄。 柳双青怎会错过这个机会,他知道赵老爷子的人出手了,于是勇气大增,一翻腕,从怀中亮出“巨阙剑”用尽全身之力,对着最近的一名壮汉劈头盖脸地砍了下去。 那人是匡山三虎中的老大,用的是浑铁打成的量天尺,足有小孩手臂粗细,看见柳双青举剑劈来,双手一托这件兵器,迎了上去。 “你可以倒下了!”柳双青大吼一声,巨阙剑砍在这人的量天尺上。 剑光一闪而没。 对方没有立刻倒下,而是直挺挺地站了一阵才忽然分成两半而倒。 巨阙剑不但把他如儿臂粗的量天尺一劈而断,而且还就势劈入他的头顶。 他整个人已被劈成了两半,血光暴射。 谢紫玉本是扑向那后来的汉子的,但他眼尖,一眼就看到柳双青手中的宝刃,并且一眼就识出这是“五金刚”之首的“巨阙剑”。 他的瞳孔立刻放大了一倍,这份狂喜把心中的愤怒冲涮得干干净净。 不要说得到这柄“巨阙剑”,就是能在江湖上看到它一眼,也要有千年之缘。\ 谢紫玉大叫一声,忘乎所以地扑向柳双青。 谢紫玉的武功在柳双青之上,这一点不但柳双青自己知道,就连船上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 谢紫玉飞身而至,双手一分,“擒龙爪”即告出手,一上一下,抓向对方。 柳双青拼死封住,仗着手上利刃,在身前撒下一片剑网,硬把对方神出鬼没的一双手抓封在外面。 谢紫玉心中大笑着,嘴上也在大笑着,双手不停地连环攻击,全不顾宝刃伤害的危险。 从他眼神中闪动的绿光中仿佛能看出,就算被“巨阙剑”砍下一只手臂,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柳双青没想到他为这些名剑、宝器居然疯狂如此地步,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他这边心神一分,招式使老,谢紫玉的“大擒龙爪”立刻锁住了宝剑。 此时,那名相助的好手已摆脱了匡山二虎的纠缠,向这边扑来,救缓柳双青。 这人一身紧衣水靠,显得精悍有力,手中的短刀贴身而进,直捣谢紫玉的后腰眼。 这人一定长年在水上生活,练就的也是一身贴身短打功夫。他奋不顾身,险招迭出,但怎奈谢紫玉是名震江湖的剑道高手上清道人的关门弟子。 青城山的上清道人,单以剑法来论,绝不亚于当年的“三剑侠”,是和赵老爷子一代的人物。 这么一位剑道高人的关门弟子的武功又能差到哪里? 只见谢紫玉向旁一闪,躲开那汉子致命的一击,然后忽然闪电般扭身出手。 此时他手里已多了一把长剑。 这长剑原隐在他公子衫下,从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迹象。 他亮剑的速度至少要比别人快上三倍,那么他刺出一剑的速度呢? 谢紫玉一剑刺出,口中还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给老子滚得远远的。”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汉子已退出七八步远。 谢紫玉的精神全放在柳双青身上,所以根本没心思去对付那汉子。否则,他一出剑,那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汉子靠在船舷上喘着气,他连对方一招都接不下,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 他们都是常年在船上闯荡江湖的,因船上水下的原因,大刀阔斧招式根本用不上,所以练的就全是贴身近打的擒拿功夫。 但今天不同,船上乘客早已退到船尾一头,中间留出足够他们打斗的空地,从地利上讲,他已吃了亏,如果谢紫玉没带兵器的话,他还占些便宜,但谢紫玉怎会不带剑?不但带了,而且还用上了。 谢紫玉要是全心去对付他,其实也也根本不用剑,但对方练的是贴身功夫,稍不留神,就很可能被对方在身上弄出一个窟窿。 谢紫玉才不会那么傻,而且也不是要面子的人。他为了做一件事要可以不择任何手段,何况是面子? 他一剑逼退了那汉子后,又全力对付柳双青手中的“巨阙剑”。 但他的“大擒龙手”还没使全一招,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那汉子已红着眼又扑了过来。 这一次他可是拼了命的。 两败俱伤的打法,没有给谢紫玉留下一丝出手的余地,也同时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活着的余地。 众人皆震惊了,没有人不被这人的气势所震。 谢紫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得放弃对付柳双青,一摆长剑凝气发招。 他记挂着柳双青手中的“巨阙”,所以一上手,就用上平生所学的精华。 他的兵器是一柄长有三尺二寸的长剑。 这把剑也是一把名剑,曾是上清道人当年之物,它的名字就叫“锟吾铁剑”。 锟吾铁剑带着乌黑的光芒刺出,卷起一道摧无不破的凶悍劲力。 剑起处,鬼神皆惊,那道乌光犹如一道巨蛇的幽灵,放出一闪耀眼的光芒后,消失在谢紫玉衣衫中。 他根本没有再去看那人。 而那营救的人此时已捧着自己的断臂退回了原地。 众人又一次惊呆了,但更多的是惊恐,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剑? 最受震惊的自然是柳双青。这全是因为他,那位舍身相救的好汉才落得如此惨烈的下场。 一股说不出的闷气压在柳双青胸口,他大叫一声,像发了疯似地挺剑攻了过去。 以柳双青的武功和谢紫玉的武功相去并不远,而且他手上又有无坚不摧的宝刃,刚才他主要是怕对方抢去自己的宝刃,所以一直防守,也就一直处处挨打。 但现在不同,他如同一只受了伤的猛虎。 谢紫玉不敢硬攻,他还是对对方手中的剑有些顾忌,所以只得退后一步,先避开对方这不要命的一击。 他转身闪开了,但还是没有动衣中的长剑。 他是怕自己的长剑伤到柳双青手中的“巨阙剑”,还是怕“巨阙剑”损伤自己心爱的长剑? 或许两个原因都有。 谢紫玉移形换位,把周围的形势顺便看了一下,大吼道:“你们还愣什么?先做掉他!” 他是对匡山二虎说的。 他们其中的一人正给另一人包扎伤口,此时正好也包扎完了。 幸好那营救柳双青的汉子的兵器只是一把短匕,再加上冬天身上的衣服较厚,所以短匕虽然一没到柄,但却幸运不是太深,也没刺中要害。 匡山二虎跳了起来,如两头恶虎般扑向那汉子。 那汉子虽然身受重伤,断了一臂,但依然临危不惧,早巳把生死、疼痛抛之脑后。 他闷雷般大吼一声,迎着对方的钢刀就冲了过去。 这声闷吼还没有完全落下,他已把那个挨了一刀而不死的匡山恶虎踢下汹涌的大江中。 其实这匡山恶虎早已吓得丢掉了三魂六魄,全身依然存在的力道,却发不出一点。 那只还在喷血的断臂,居然把他砸了一个跟头,然后,他完全失去了战斗信心和战斗力。 匡山三虎全成了这大江中鱼鳖腹中之物。 此时,胜利者却倒在血泊中。 这一切全在柳双青眼皮下发生,他为这种震憾天地的精神所感染,早巳忘了自己的安危,也忘了时时刻刻寻找的万中求一的生存机会。 他也情不自禁地大吼一声,“巨阙剑”带着惊天地位鬼神的气势,和着他整个人一起冲到了谢紫玉怀中。 这种打法,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高手,也畏惧三分。 谢紫玉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他至少畏惧了这人。 他退,再退,再三地退……仿佛只有退才能躲避对方这一“人剑合一”的剑法。也仿佛只有退,才能甩掉心理上的恐惧。 柳双青不要命了,但他却想要自己的命。 谢紫玉此时心中的恐惧已胜过他应变的本能,所以当他退到不能退的地步时,柳双青手中的巨阙短剑已刺人他的左臂中。 他双手一合,夹住了这把名扬天下的剑。 他忽然心头一震,不由得狂笑起来。 他已经抓住他想要的东西了,只要得到这把剑,流这点血不算什么。 大笑声中,他已忘记刚才的恐惧,抬脚朝柳双青的小腹就踢了过去。 有了这柄剑,就算柳双青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感到很满足了。 这一脚的力量,他自信能把一棵环抱的大树踢折。除非柳双青撒手放剑,否则必死无疑。 柳双青没有撒手松剑。 他在祈祷着,早在巨阙剑刺人对方手臂时,他就在默默地祈祷着,向那位奄奄一息的好汉祈祷着,向对他一往情深的花含语祈祷着,向对他负以重任的赵老爷子祈祷着……祈祷着他的另一柄剑能完成最后的使命。 他还有一把“五金刚”中的宝刃,这就是曾刺过秦皇,名满天下的短剑“鱼肠剑”。 鱼肠剑已在柳双青另一只手中,无声无息地刺向狂笑的谢紫玉。 能藏在鱼肚于中的剑自然很短,所以柳双青根本够不着谢紫玉的胸口、腹部。 但柳双青也不想怎样变招换式,更不去想其它任何事情,宝刃能不是以什么就刺到什么。 鱼肠剑的剑芒闪出,一闪而没,没入谢紫玉踢来的大腿中。 削铁断金如同斩泥砍木的鱼肠剑,削断一条人的大腿又算什么? 不但柳双青没感到剑过时的异样手感,就连谢紫玉也没有感到什么不妥。 手感上似乎鱼肠剑没受到任何轻微的阻力,仍然以出手时的速度削掉谢紫玉一条大腿后进入他的小腹。 谢紫玉这才感到有什么不对,着眼处,他大叫起来。 宝刃大锋利了,他根本没有什么痛觉,他只是害怕,一种来自自身心里、肉体上的极端恐惧。 谢紫玉惨叫着向后窜去,本能地抽出锟吾铁剑。 他此时已犹如一头在荒古的猛兽,双眼血红,面色青黑,单腿一点地,身形向柳双青疾射而去。 谢紫玉作困兽之斗,柳双青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但柳双青不惧,一声大叫,舞动双剑,直撞谢紫玉的洪门正面。 这种姿势打架拼命的,才是奋不顾身的打法。 他没有胜算,能在谢紫玉剑下讨好的,当今江湖上都没有几个人。更何况谢紫玉已总拼上老命。 这一点柳双青自己清楚,别人也都清楚,甚至连从不言武的普通乘客也清楚。 柳双青除了手中的剑,已没有更长的优处。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 柳双青却扑了一个空。 只见那位奄奄一息的好汉在谢紫玉身后猛地跳了起来,犹如一个从地缝中突然窜出的巨大幽灵。 谁也没想到这位汉子居然还没有死!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谢紫玉也没想到。 他毫无防备地被地汉子抱住了后腰,抱得死死的。 然后他们一起翻进了船舷外的涛涛江水中。 柳双青清楚地听到那舍身相救的汉子最后的遗言是“到云台山渡云……”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柳双青猛地冲到他们落水的船舷处,他看到的只是发着轰雷般声响的波涛和激流。 他脱力坐在船甲板上,头脑中一片空白,一会儿是这位不知名的好汉惨烈的样子,一会是谢紫玉如狼似虎般的狰狞面孔,一会儿是赵老爷子的叮咛教悔,最后又变成对他一片痴情,神牵魂绕的花含语。 柳双青不得不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偏要自告奋勇赶这场浑水? 后悔了吗? 柳双青自己也讲不清,道不明。 江湖中这些血腥之事,对这深院静阁中生活了二十年的柳双青来说,到底是陌生的刺激?还是恐惧胆战? 不论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他最后还是扶着舷栏站了起来。 他不后悔当初走上江湖! 柳双青忽然向晦暗的天空长啸起来。 啸声撕云裂风,和咆哮的江涛声混在一起,向天边滚滚而去。 第八章 混水摸鱼 寒风呼呼的子夜,万家灯火的景象早巳不见了,但在香梅客栈的一间房间中却是灯火辉煌,通明如昼,房内的炭火正旺,使得这里温暖如春。 这是一间特订的房间,房间中的布置全是按照花氏姐妹的要求重新装饰的。 奇大的卧室中,两张小床般的躺椅对面摆列着,鹅黄色的墙壁,房中按五方放着五盆火盆,绿色的毛绒地毯,躺椅上铺着锦被、缎褥、绣枕,一张硕大特制的红木雕花床正罩在青丝罗帐中。 房中的一切似乎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 花含语和花含笑都坐在躺椅中,她们的姿态也似乎一样,她们从小就吃住一起,之间根本不分彼此,别人也无法分辨。 她们什么都是一样,只有她们个人的气质和感情是截然不同的。 但大干世界中总是有些很特殊的人,别人就算细心都难分辨她们,但李乐却能一眼就看出。 这主要是因为李乐本身的眼力已非常人所比,二者是花氏姐妹两人他都见过。两个一比较,他看得就清楚多了。 当然李乐也发现她们气质上的不同,所以曾对柳双青说,语儿没有笑儿快乐。 她们都不很快乐,她们过早地失去了父母双亲,现在连养父也离她们而去,这个世界留给她们的除了冷冰冰的金银、珠宝外,就是仇恨。 这次她们要在父亲二十年祭祀时,献上仇家的人头,和她们花家应有的那柄“干将古剑”。 这时花含笑穿着一件水红色绵绸对襟上衣,腰间束着一根金黄丝带,下面是粉色的灯笼长裤,脚踏一双珠履,宛若仙女一般。 她双手自然地放在身体两侧,波浪似的长发,暴布般洒在肩上,长长的睫毛下闪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 她很专注地听着花含语叙述着,时而惊喜,时而愤慨,时而欢笑,又时而哀叹。 她的感情是丰富的,也是最多变的,听完花含语的讲述,她叹了一口气。 她很平静,语气冰冷地道:“姐姐,我不反对你送走柳双青,可总要对他谨慎些才好,这人忽冷忽热的,阴阳不定,可见心中定是藏着什么秘密,再说赵老爷子很可能把东西交给他带走。” 花含语没出声,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花含笑又道:“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太过于认真的,万一真是在柳双青身上出事;我们多年来的深仇大恨何时才能得报………” 花含语还是没有开口,谁也不知道她是在认错还是坚持已见,她如花似玉的面容溶合着两种复杂的表情。 她斜倚在躺椅中,该说的都已说完了,但她却认为自己是对的。 同时她心里也很内疚,有一种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自己妹妹的感觉。 “也许你是对的!”花含笑转口道,“假使你不把龙金和单金刚他们的注意力引到江边,他们很可能狗急跳墙,扑向点霞山庄,那样,我们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大姐,当时是这么想的吧?” 花含语只好笑笑,善意地笑笑,因为她知道这是花含笑给自己的台阶。 龙金和单金刚再笨也不会直冲点霞山庄,那等于用刀抹自己的脖子,点霞山庄如果是那么容易冲破的话,也不会屹立至今。 花含笑又道:“大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花含语想了一下,才道:“如果赵老爷子所说的一切属实的话,我们是否应该查一下那个‘剑神周森’?” 她看了看自己有同胞妹妹,又道:“以赵老爷子的观点,那个周森已到了金陵城,若是能找到他,也就知道谁是当年的凶手,是他还是人面兽心的赵月明?” 花含笑叹着气摇头,她不同意对方的计划,但不是不去找那个周森,于是道:“我的好姐姐,你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如果周森真的在金陵城中,以赵老爷子的势力都找不到他,我们就不用提了。” 赵老爷子等了周森二十年,他自然不会放过每一个能找到周森的地方。 花含笑说得很对,所以花含语也不再坚持下去,问道:“那么你认为呢?” 花含笑道:“现在聚集金陵的这帮人物,都是江湖上的手腕人物,他们已把自己的势力慢慢渗入金陵城。但他们之间并不默契,所以仿佛构成了一张相互联系,而又相互牵扯的大网。” 这是事实,聪明一点的人早就能看透,但花含笑重提这些做什么,她想浑水摸鱼? 花含语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祥的念头,急忙打断对方的话,道:“笑儿,我总觉得不对,这些江湖天字号人物,平常各有各的山头、地盘,互不相让,但现在他们坐在一起,好像很平静。” “他们有共同的目的,有共同的敌人,当然不会先打起来。”花含笑道。 花含语道:“这是一方面,但我看不光是这么简单,也许真正的主角还没有现身呢?” “什么意思?”花含笑还是有些不明白。. 花含语道:“我相信赵老爷子的话,他等了二十几年的仇人不会永远躲着他,一定在金陵附近,这场热闹他一定不会不来的。” 花含笑道:“周森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花含语两眼望着地盆正旺的炭火,幽幽地道:“我冥冥之中总感觉到在金陵这张大网上,有一个深藏不露、编织这张大网的蜘蛛。” 花含笑道:“你认为周森在暗中控制大局?” 花含语轻轻点点头。 花含笑道:“就算这样,但以赵老爷子的势力都找不到他,我们又能怎样?” “我们在这帮穷凶极恶的人身上找线索。”花含语冷冷地道。 “好!”花含笑也不坚持,而是道,“不论是他们,连我们这次来,都是针对赵老爷于的。所以点霞山庄那边我们也不忽视。” 花含语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早巳想好了!”花含笑道,“点霞山庄不好进,赵老爷子也不好见,但我们可以先从赵老爷子的义子赵仙笛身上开始。” 花含语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忽然笑了笑。 花含笑一看对方这种表情,也不由笑了一下,但却是一种别样的笑容。 花含笑忽然收住笑容,道:“姐姐喜欢柳双青?” 她这一句明知顾问的话,让花含语一下子问得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又不知怎么回答,两只手应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只好闪电般过去,去掐花含笑的腋窝。 花含笑笑着挡开了。 花含语长叹了一声,道:“父仇家恨未报,这些事还是少想。” 她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花含笑听的? 花含笑没有问,但看到她脸上一脸苦闷时,就道:“他这一走,后面不会很危险的。” 这是安慰花含语的一句话,花含语心里明白,等待着柳双青的将是更可怕的事。 她一沉颜色,正色道:“说好不去想的!我们现在谈正事。” 她真不去想了吗? 柳双青现在身处危地,生死未明,这叫她怎么不但心? 人生鹤别情依在,别后相思空一水。 她现在想得再多,也没有用处,帮不上柳双青一点忙,是生是死,是缘尽还是情续,只有等,等到自然而然明白的那一天。 她深深吸了口气,收住心思。 她们现在肩负重任,四面伺敌,她不能不全心去应付,否则真会是“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她下意识地认识到,这场战斗的真正主角是剑神周森和赵老爷子。他们一明一暗,一静一动,但到最后,他们谁能胜呢? 论实力,赵老爷子好像胜了一筹,但周森却又仿佛控制着帮派的实力,这比起来,赵老爷子就差了一些。 花含语忽然想到自己这一边的实力,只有她们姐妹两人和殷氏兄弟。 殷氏兄弟虽然是当年江湖上的老魔头,但这样的人手和力量,好像比人家差得远了。 而殷氏兄弟又仿佛有什么事瞒着她们姐妹俩,他们兄弟的行踪在她们眼中看来,就好像外人看她一样神秘莫测。 他们是在全力地保护着她们,还是有什么文章? 花含笑看见花含语皱眉着眉,脸色阴睛变换,知道她苦想着什么问题,也不敢打扰她。 最后花含语一拍自己的额头,停止思索。 她暗暗埋怨,自己不应该去怀疑养育自己二十年的养父,眼前复杂的局面,看似零乱,但又好像有联系,既然想不透,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花含语苦笑着看向花含笑。 只见花含笑正轻呼着睡得香甜。 花含语长长嘘了口气,闭上双眼,去寻找梦中的真我。 ************* 沉沉的深夜,万籁俱静。但在空荡的“香梅客栈”门前却有一个不高的影子象游魂似地晃来晃去。 这个影子后居然还有两个黑影,在黑暗处躲躲藏藏。他们时而交头接耳,又时而嘻嘻作笑。 前面的影子忽然坐了下来,对后面的两个黑影,招了招手,道:“你们两个不要躲了!” 原来这不高的黑影就是李乐。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掉头就走。 那两个黑影就急忙跑了出来,他们居然是一路追寻而来的叶纷飞和曲一歌。 李乐没好气地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要逃走吗?” “不像!”叶纷飞回答得倒也干脆。 李乐道:“我知道你们老早就到了金陵,为什么现在才出来找我?” 这次回答的是曲一歌,他道:“你最早和双青公子在一起后来又和点霞山庄的人在一起。万一我们一出现,你又要使坏,让他们赶我们走了。” “不会的!”李乐道,“这里又不是京城,就算我想跟你们回去,恐怕也要等好几天。” 曲一歌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但这几天已经等下来了,所以我们可以出现,带你回京城了。” 叶纷飞也在旁边大点其头。 李乐却大声道:“不行!你没看见我现在很忙吗?根本脱不开身。” “哦!”曲一歌的眼睛瞪得老大,道,“你居然还很忙,我可真没看出来。” 李乐道:“这是秘密,自然不能让你们看出来,但现在不同了,所以请你们出来,叫你们帮一个忙。” “帮什么忙?”叶纷飞很高兴的样子,李乐愿意和他回去,不要说帮一个忙,就是其他的也可以一口答应下来,于是道,“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但事件办妥后,你一定要和我回京。” “可以可以!”李乐爽爽快快地答应。 “好!说话算数!”叶纷飞挺起了胸膛,一副英雄气概的样子道,“你有什么事说吧!” 李乐抿了抿嘴道:“其实这件事也不是很难;只要用心就可以办成。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 “我的少爷,你就不要罗唆了!”叶纷飞怕他反悔,急忙打断他的话,道,“既然说定我帮你办,就一定会帮你到底,大家都说话算数,好不好?那到底是什么事!” 李乐笑了笑道:“不难不难!我只是想让你们帮我找两柄剑,叫什么‘古剑二神’。” 叶纷飞差一点没当场昏过去。 曲一歌更是老早就躲在一边,他早就感觉到,如果事情好办,李乐也不会引他们出来帮忙了。 果然,叶纷飞此时直了眼。 “你说的,大家都讲话算数,谁也不能反悔!”李乐瞪着眼大声道。 “全天下人都在找这两柄剑,你可叫我到什么地方去找?”叶纷飞大喊不平。 李乐莫不关心地样子,道:“那就是你的事了。” 叶纷飞又上了一个老当,他看看闷在一旁不说话的曲一歌道:“你愣着干什么?快想法子啊!” 曲一歌叹息道:“我有什么法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城里云集大批高手,都是针对这两柄剑来的,就算咱们得到丁,恐怕也逃不出人家的手掌心。” “对对!”叶纷飞道,“我说大少爷,你能不能换一件事做做?这件事不但难,简直是太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老爷那边不好交待。” “不行!”李乐回答得比刚才还要干脆,道,“这件事不办成,我也不回去了。” “为什么?”叶纷飞大为不满地道,“两柄破剑搅得江湖乱了套,可对我们又有什么用?” “对你没用,可对我却有用!”李乐道,“那把‘干将’我答应找到送给笑儿的,还有那把‘莫邪’,我要送给双青公子。他请我到状元楼喝过好几次酒。” 曲一歌长叹,天下人人想得到的“古剑二神”,原来李乐只想把它送人做人情。 叶纷飞更是可爱,居然道:“两柄破剑值多少钱?回京后,我亲自给你打两把好刀。 李乐听得直撤嘴,道:“就凭你?上次你打的那把短刀,切莱都卷刃。” 叶纷飞急了,大声道:“大不了我出银子请高手替你打两把好的。” 不但李乐在摇头,曲一歌更是大摇其头。 他们把“古剑二神”当作什么了? 要是赵老爷子在这里,能气得当场吐血! 他道:“这两柄剑不能碰,不是说着玩,就算现在有一个人忽然把这两柄剑白送给我们,我们都不能要。” “白送当然要了!”叶纷飞睁大眼睛。 曲一歌道:“人家送给你的是剑,你送给人家的却是命!你知道不知道?” 叶纷飞当然知道,但还是道:“如果他白送给我,我一定要?” “财迷!”李乐道,“不要指望白送,人家凭什么白送给你?你又是谁?就算白送也是送给我才对!” 曲一歌只听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但叶纷飞还在道:“别人不白送给我,但你为什么要白送给那个双青公子?” “他请我到状元楼喝过六次酒。”李乐理直气壮地道。 到状元楼喝酒不容易,至少叶纷飞现在还没进去过,他和曲一歌身上的钱连吃烧饼都吃不饱。 “好!”叶纷飞大声道,“就算你欠双青公子一份人情,但那个什么笑儿,又是什么人?” 李乐神秘兮兮地一笑,道:“就是我的好朋友!这你们就不用管了!” 叶纷飞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笑儿一定是个女孩子,于是道:“你小小年纪敢在外面沾花惹草,小心回去后老爷不叫你屁股开花才怪。” 李乐居然不怕,道:“就算这样我也不回去,谁叫我老爹给我找一个大头娃娃。” “什么大头娃娃?”叶纷飞道,“就算柳中绪是大头,柳如眉也不是大头娃娃。她长得绝对比你的那个什么笑儿漂亮。你没见过她的盖世美貌。” 李乐冷笑道:“你没见过笑儿,人家才叫真正的盖世美貌。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你不知道就算了,和你说等于对牛弹琴。” “不可能吧?”叶纷飞道,“你一定是看花眼了。” 曲一歌忽然道:“你的那个什么笑儿是不是姓花,现在城里到处都传着有一位天仙般的美女前几天在点霞山庄出现……” 李乐打断他的话道:“姓花的那个是语儿,不是笑儿。但她长的好像和笑儿一模一样。说不定是她……” 这时叶纷飞又叫道:“什么笑儿、语儿,全是骗人的,我看你们是眼花了,世上哪有什么仙女……” 他的话还没完,身后就有了响声。 叶纷飞急忙跳了起来,掉头看去。 刹时间,他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话。 只见一位天仙般的美女站在他身后,她比天仙还要天仙,令叶纷飞不禁睁大眼睛,张大了嘴巴。 他喃喃地道:“仙女呀,仙女下凡……” 从客栈出来的是花含语。 她听到夜里传来人语声,还以为是夜行人,所以出来侦探一番,没想到居然是三个无赖在议论她们的容貌。 她冰冷的眼光看着李乐。 李乐却是笑嘻嘻的上前,道:“花姐姐,笑儿是不是你妹妹?” 花含语根本没去理他,在她心里,李乐只是一个小无赖而已。 她冷冷地道:“半夜三更,你们在这里于什么?”. 半夜三更在别人门前不走,还议论人家,这的确很不好,但李乐却是斜着眼睛道:“长夜漫漫无聊嘛,出来走走,既然吵醒花大小姐,就顺便叫你起床尿尿。告辞了!” 说完,他掉头就跑。 花含语被他这句话气得呆愣在那里。 她长这么大,又有谁敢这样对她说话?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看见她总是用一种既嫉妒又敬佩的眼光,她所体现出的永远是高贵。 这么一种人对一个小无赖,又有什么法子? 花含语在气,而李乐却在乐。 “你为什么那样对一位这么美的女孩子说话?”叶纷飞为花含语大打抱不平。 李乐很有理的样子大声道:“谁让她对本少爷不好?这已算是对她很客气了,要不是看在她妹妹笑儿面上,我还动手打她呢?” 曲一歌道:“你打得过她?” “就算打不过,我可以请叶纷飞帮忙嘛!”李乐道。 叶纷飞立刻摇头道:“我不去!” 曲一歌道:“他不是你,他怎会舍得打那么美丽的女孩子!” 李乐大步走在前面,道:“这个女人一心想打双青公子的主意,心眼坏透了。” “人家男欢女爱,管你什么事?”叶纷飞道。 李乐道:“怕只怕她另有目的,她上金陵来就是为了那两把剑,点霞山庄的孙老头说,她很可能会对赵老爷子不利。我们要小心一点。” 叶纷飞忽然站住了脚步,极严肃地厉声道:“小爵爷,老爷说过,你不论干什么都不能参与江湖是非之中,否则,我叶纷飞也无话可说。” 李乐愣住了,他从没见过叶纷飞发这么大的火,可见这事不是闹着玩的。 李乐急忙过来拉拉叶纷飞的手,道:“我怎会呢?江湖事自有江湖人去做。我们只是看热闹的。” “我们不看热闹!”叶纷飞板着脸道,“我们只是出来玩玩,过几天就回京。” “是是!”李乐此时不敢逞强,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道,“那我们现在到什么地方去玩呢?” 叶纷飞眼珠转来转去,但没有说话。 他在想,看来这小子还是怕我发火,以前从没对他发过火,没想到这招居然这么灵! 但李乐现在却是在想,叶纷飞这小子动不动就用老爹的命令来压我,看来还是应该甩掉他们才对。 曲一哥打了个哈哈,缓和了一下气氛,道:“我们现在哪也不去,回客栈睡觉去。” “不行!”李乐道,“纷飞答应陪我去玩的。” 叶纷飞道:“现在是半夜三更,到什么地方去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对了!“李乐道,“我们去抓鬼玩!” “哦!”曲一歌惊道,“你还能抓鬼?” “我知道一个地方一定有鬼!”李乐道,“不信你们跟我来。” 说完他大步走去。 “在什么地方?”叶纷飞急忙跟上问道。 李乐道:“在城西城墙根下,那里有一个小破庙。” “庙是供菩萨的,鬼还到那里去?”叶纷飞不信地道。 “你知道那里供的是什么神?”李乐道。 叶纷飞道:“我怎么知道?” 李乐道:“那庙里供的是阎王爷!” “什么?阎王爷,牛头马面把门,到那个地方去玩?” 叶纷飞叫道:“我不去!” 但他的步子—点也没慢下来,一步不差地紧跟在李乐身后。 其实那座小庙是破旧的土地庙,李乐是想把他们带过去,趁着四周黑暗,把叶纷飞甩掉。 寒风箫瑟,小庙更显得无限荒凉。 李乐很满意这个地方,但他借着昏暗的夜光,却模糊地发现小庙中闪动着几个神秘的身影。 这是不是鬼? 李乐惊呆住了,全身的寒毛孔直竖。紧紧地抓住了了身旁叶纷飞的手。 叶纷飞也不禁一愣,轻声道:“有人!” 曲一歌急忙上前小声喝道:“既然知道有人,还不快躲起来!” 三个人一转身躲到了隐蔽地方。 “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去抓鬼了。”李乐战战兢兢地道。 叶纷飞此时却来了精神,道:“这世上哪有鬼?他们是人,正在此处密谋。你不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坏事?” “他们做什么事又关我们什么事?”李乐还是有些害怕,那几个影子晃来晃去的一看就不像人。 叶纷飞道:“就是因为不关我们的事,所以才在暗中观察,如果他们敢管我们什么事的话,我早就冲进去了,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曲一歌道:“你有多大本事?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他们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就不错了。” 这时他已找到一个很好的观察位置,正向里面望去。 这种事又刺激又好玩,李乐干什么不想。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他说着推开曲一歌,挤到前面,瞪大眼睛向里面望去。 忽然一阵灯光闪灿,一支极高级的打火折点亮了,白森森的光照亮了他们每个人的脸。 李乐立刻认出他们中有一个就是蒋雄。 这时他身后的叶纷飞轻声道:“那身穿灰衣的叫单金刚,他身后的叫沙龙金。” “哦!你怎么认识他们的?”李乐问道。 叶纷飞“嘻”地一笑,道:“他们都是关外白老虎的手下,是江湖上的名人,我怎会不认识?” “那另外几个人呢?”李乐又问道。 叶纷飞一撇嘴,道:“其他的人都是江湖无名小辈,名不经传,谁认识他们?” 曲一歌一听,重重地唾了一口叶纷飞,道:“单金刚一向高傲自大,他能和一些不名小辈半夜三更跑到这鬼地方‘谈心’!” “原来你也不知道!”李乐讥笑了叶纷飞一下,对曲一歌道,“他们都是江湖有名之人!” 曲一歌道:“他们不但是江湖名人,也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武功高手。” 李乐的眼睛张得老大。 曲一歌暗吸了一口气,很谨慎地轻声道:“他们一个是势力覆盖整个大西北的铁龙门总把子龙金,一个是他的总管许白尘,那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是吐蕃国人,叫什么贴罕尔,也是个老江湖,他的保镖是个大个子,叫什么乌巴哈,现在虽不在这里,但也一定在附近。” “那么还有一个是谁?”李乐问道。 “你说那个穿得像黄包套的人?”曲一歌皱了皱眉头,道,“这人叫孔少钱,表面上是贴罕尔的中原向导,但依我看……他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他到底是什么人?”叶纷飞道,“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曲一歌一瞪眼,道:“你关我知道不知道!你如果想知道不会自己走过去问他?” 说完也不去再理他,仔细地看向小庙中。 龙金挑了一个最好、最避风的位置,因为他是他们这时身体最弱不禁风的人。 他虽然刚刚捡了条命回来,但精神看上去却很好,大概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了,心境比平常兴奋一些。但身上裹着比棉袍还厚的药布,却让他感到浑身不自在。 和龙金相比,蒋雄要精神多了,只不过吊着一只膀子,肋上打着两块绷板。 他现在好像很气不服龙金似地看着他。 龙金没有看向他,只是在自己气恼。 他自从离了家门,一切都还顺利,但自从遇到花含语以后就开始接连倒霉。 红颜祸水,他在想自己还要不要得到这个人见人爱的绝世小美人? 这时,单金刚大发感慨地道:“各位!依在下之见‘古剑二神?到底在不在点霞山庄,一时还不能肯定下来。我们不能把精力全集中在赵老爷子身上。” 龙金冷哼道:“我看‘古剑二神’不是在香香身上,就是在那个姓花的俏丫头身上,反正不会在柳双青身上,因为他是被这两个女人劫持过的。” 他咽了咽口水,不等别人开口,又紧接着道:“现在香香落在秦淮帮手里,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过于深入他们的总舵恐怕不易。” 单金刚冷哼了一声,心中暗道:“装他妈的什么洋葱头?你龙大门主早巳深入人家总舵,还拿了人家几十万两,你那时好像不知道这金陵城是人家的地盘似的!” 龙金看到他脸色有异,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装作没看见一般,继续道:“还有那个姓花的俏丫头,更是非同等闲,她身边的那两个跟班亲随更是惹不起了,如果二宝在她手中,就必须合我们兄弟之力,大家联手,找个好时机攻她个措手不及,一举成功。” “龙老大的主意不错!“蒋雄道,“君香香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所以大家只有盯上那个花小姐,拼着我们人多,一举冲丁她酌老窝。” 他绐花含语踢得那一脚不轻,一直让他怀恨在心。 许白尘立刻凝起他那多疑的眼光,看着蒋雄。 谢紫玉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到底出了什么事,谁也无法断定,但这蒋雄好像本不着急,反而要自作主张去打花含语的主意,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反正龙金和蒋雄的意思是一样的,恨不得马上组织人手冲了香梅客栈,捉了花含语。 单金刚不出声,他明白龙金是在利用他们,一等到古剑二神出现,彼此之同就要大动干戈,拼个你死我活。他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他有他的打算。 铁龙门和寒冰堡已损兵折将,实力大不如以前,只有他千山牲场的人手还没有受到一点打击,如果要联起手,他自己岂不吃亏? 单金刚冷冷淡淡地道:“我们现在不但要主动攻击敌人,而且还要防备其他人插手。” “还会有谁?”龙金不懂地道,“我们几个人的势力加在一起,几乎占了半个江湖,谁还有这个胆子插进一脚?这人本事不小,胆子好像更大。” “不!”单金刚摇头道,“在我来金陵的路上就有人盯着我,是隐时现,神秘得很,我几次和他们碰面,都被他们躲开了,本事不小。” 以他的江湖经验都见不到这个盯梢的人一眼,那人的本事肯定不小。 龙金没有否定这一点,只是道:“那是姓花的俏丫头手下,本门主还不是上了个老当!” 他提一自己被骗的经过,没有一点脸红的样子,而且仿佛还有些异样的兴奋。 而单金刚却冷冷地道:“他们不是她的手下!” “你怎么知道?”龙金道,“你不是说你没见到他们的人吗?” 单金刚道:“他们的江湖经验绝不比单某差,甚至还要高。单某虽然没本事看到。他们长得什么模样,但也不至于笨到分不清他们。” “他们是谁?”龙金又紧接着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单金刚很坦率地道,“但单某却知道他们一共是三个人,全是男人,全是一流的身手,全是一流的身手,对单某只是盯梢,却没有要劫财的意思。” 龙金一听不说话了。 单金刚又道:“我们不但要防那个花小姐,还要防这些人,他们动机不明,又身在暗处,所以更是危险人物。单某不是自贬,他们的身手不在单某之下。” 每个人都相信他的每一句话,但也为他的这句话而震惊,在当今江湖上能和单金刚一较身手的人并不多。 这三个到底是什么人? 许白尘忽然心中一惊,阴森森地道:“他们很可能是剑魔的人。” 一提到剑魔,大家皆哑然。 剑魔在江湖上传得太久,传得太多,但一直没有看到剑魔在江湖上露面。 这二十年中更是没他的音信。 但谁也不敢肯定他死了。 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们今天到金陵城来谋宝,简直等于替他人作嫁裳。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各异,因为他们都打着自己的打算。 “我看剑魔未必还活着!”单金刚大声道,“如果他还活着,为何二十年来他一直没有消息?” “不一定!”许白尘冷冷淡淡地道。 单金刚眼睛一瞪,大声道:“活着又怎样?”他口气中带着极大的不满,接着道:“他既有如此神通的本领,为何至今都未能将那两柄剑弄到手?” “阁下的口气不小啊!”龙金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这么说龙兄是认识这位前辈了?”单金刚道,“那还烦请龙兄引见一下,倒也想拜见拜见这位大名鼎鼎的老前辈。” “兄弟的想法和龙兄他们一样!’龙金说着看向正坐在一旁的蒋雄。 蒋雄脸上现出一丝慌乱。 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此时在想什么,只听到他喃喃地说了一句,道:“我们少主人生死未卜,现在看来还是少动为妙,兄弟赞成单兄的意思。” 他的态度来个大转变让龙金下不了台,气得直翻白眼,真想当场发作,只见许白尘直向他使眼色,才冷哼了七八声忍住了这口气。 说来他和寒冰堡这位少主人还是师兄弟关系,同在青城山上随上青道人学艺,但谢紫玉上山没一年,他已技成下山,而且对谢紫玉最要命的是,除了上青道人喜欢他之外,其他的几个师兄没一个喜欢他的。 所以龙金对谢紫玉的生死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自己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他心中压着一口怨气,冷冷地对单金刚道:“想见剑魔?你口气不小啊!” 单金刚忽然仰天长笑,猛地站起身,眼中发出阵阵骇人的寒光。 龙金虽身负重伤,但他一蹦而起,脸上是斗鸡般神情,但站起时动作用力太大,又牵动作口,使得他不由得连打了两个寒颤。 龙金道:“单兄,关外千山牲场的势力大家都清楚,但铁龙门的人也不是吃稀饭长大的……” 他不说了,因为他听到许白尘在佯装咳嗽。 但他还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想单兄还是不要执意孤行!” “龙老大、单老大,都先请坐下!”这时贴罕尔已开口道,“我们是同仇共忾,大敌当前,大家不要先失了和气,让江湖人笑话。” 龙金和单金刚一声不吭地坐回了原位。这不但是因为贴罕尔他讲得有理,而且他们也须要找个台阶下。 许白尘不能出面,因为他是铁龙门的人,他出来说话,就显得有些拉偏架.同样,单金刚带来的沙无惊也不好站出来指指点点,而且他也没这个资格。 出师未捷就先自家火拼,这自然是最不明智的,这一点每个人都很清楚。 贴罕尔长嘘了一口气,他常到中原来,而且每次都有很大的收获,唯有这次,刚一进山东境内,就被骗失财。 他为把事情进行下去,现在只能和这些江湖道上穷凶极恶,老奸巨滑的人在一起。对这些独霸一方的黑道枭雄,他原本是不太愿意接近的。 他是为财而来,却不想为财丢命,他想先回去搬救兵,但时间又不允许,现在盯着那神兵刃的眼睛太多了,事情已到了不可预测的地步。 他只有混水摸鱼。 贴罕尔早就想好了,先利用眼前这帮人。但龙金盛气凌人,时时露出称霸江湖的野心,这种人不好驾驭,尤其是他手下的大总管许白尘,更是极有心计的谋略之人,弄不好反被他们利用。 他看着单金刚,又想道:“这人看似犹若文士,但为人却是豪爽,可以适当地利用一下。但白老虎的势力早已进关,大批高手赶来,恐怕到时指挥不了他。” 他又看了看蒋雄,他对蒋雄不太了解,但他知道寒冰堡的那位先生生死未明的少主人谢紫玉却是一个十分多疑的人,这种人是只能同甘而不可共患难。 最后他把眼光看向坐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孔少钱。 孔少钱今天看来是深沉到底了,也不和他肚里装得是什么花花肠子。 知道孔少钱真正身份的人不多,但贴罕尔却是最直接、最清楚的一个。 对孔少钱这种人,只要不被他利用就不错了,贴罕尔可不敢妄想去利用他。 贴罕尔心思重重,一面费尽心思地和他们谨慎周旋,一面依照他父亲的遗嘱四处查访剑魔。 他父亲和剑魔认识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他父亲曾帮助过剑魔,也就因为这层关系,他才抱着七分的信心坐在这里。 一想到剑魔,贴罕尔也不禁心中震动了一下。 剑魔这个人真是见首不见尾的神奇人物,和他交往的人没一个不怕他的。 他是一个天下最狡猾,也是最会伪装,最不可捉摸的黑道大魔头。 他虽然没见过剑魔,但他却知道剑魔是一个防不胜防的人。 贴罕尔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四周除了黑暗就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喃喃地道,“我们是要好好商量一下……” “有什么商量的?”龙金道,“先一起冲到香梅客栈,废了殷氏二兄弟……” “你以为柳双青被姓花的小丫头劫持过,那两柄剑就一定在他们手中!”单金刚冷冷地道。 “就算不在他们手中,我们也可以先除掉一个强劲对手,这有什么不好?”龙金解释道,“再说,这也不敢肯定二宝不在他们手中。” “不会的?”贴罕尔道,“赵老爷子是何等人物,他就算信得过柳双青,也不会让柳双青单身一个人带宝去冒险。柳双青出走金陵只是一个烟幕。” “谁不知道他是—个烟幕。”龙金冷笑道,“但我们不行动,难道就在这里坐等吗?” 他轻蔑地冷笑一声,又接道:“就算古剑二神在点霞山庄又能怎样?我们还不是在庄外干瞪眼,哪个敢踏进庄内半步?” 点霞山庄坚壁高墙,犹如铁桶般似的,固若金汤。而且里面机关暗道,令人防不胜防,连大队人马都无法冲破。这一点不但是在座的几个人知道,可以说整个江湖上没有不知道的。 “与其在这里干坐着,还不如先挑了香梅客栈。”龙金仿佛有些急了。 “你说呢?”贴罕尔看孔少钱。 所有的人也都一起看向一直坐在最暗处的孔少钱。他用同一个姿势坐到现在,连动一下也没有过。就仿佛是一块木头雕成的毫无知觉的木头人。 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来历很不寻常,但却没有人问他一句关于他底细的话。 孔少钱收回转来转去的眼光,操着一口极正宗的京片子道:“谢公子下落不明,请立刻派人查访,并叫他的霍兄回四川,请谢老爷子布置人手拦截柳双青,千万不能让他达到目的。” “柳双青有什么目的?”龙金冷冷地道,“这人已对我们没有用了,他只是个假象。” 孔少钱道,“赶老爷子不是那种没事找事做的人,柳双青出走金陵定有他的目的。” 他停了一下,看看没人提出异议,又继续道:“我们这边必须先想法子把那个花小姐和君香香弄到手,至于点霞山庄不可轻举妄动。” 这个想法正符合龙金的心里,所以他只有赞成没有反对。 孔少钱接着又郑重地说了最后一句:“请得力人手盯住赵老爷子的义子赵仙笛。” 龙金道:“赵仙笛好像对赵老爷子莫不关心的样子,看来剑王之位是不会传给他了,想必他也懒得趟这混水,听说他现在很少回点霞山庄,就住在城里的‘剑王铺’,这人不一定能派上用场。” 孔少钱淡淡地笑着。 赵仙笛才是真正的枭雄,是个远在这些土匪草寇之上的大志。他表面静如死水,其实早就暗中培养自己的亲信跻身江湖,他才是江湖黑道上真正的“黑”人物。 这种人善于隐藏自己,善于保护自己,眼光独到,心狠手辣。 这些本就是这种人的本性。 这也许就是赵老爷子为什么没有把剑王的位置传给他的本意。 像赵仙笛这种人,连孔少钱也大感头痛,不知是拉拢好还是与之对立好? 孔步钱有一种感觉,和这种人走在一起,一不小心就很可能被冲到河里。 赵仙笛这个人,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这时他闪动了几下眉头,道:“这人不能不防!” 其实他自己却在等着一个契机,和赵仙笛先打上交道,然后再定夺。 他想,也许赵仙笛现在也在等着这个机会。 赵仙笛一个人坐在书房中;书桌上青铜古器般的小香炉中燃着一炉极好的藏香,在袅袅轻烟中,正闭着眼睛仰躺在—张宽大椅子中。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但又好像是在静思问题,或许他本就是在等人。 —阵急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接着门外传来声者,道:“公子!有客要见你!” 此时夜已到三更时分,会有谁来? 对方在这时来造访,定不会是平常事,这个人说不定也不会是平常人。 赵仙笛猛地睁开眼睛,也不问是谁,只是大声道:“领他进来,有请!” 他坐直身,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饰。 赵仙笛虽然年纪很轻;但城府极深,平日里话语不很多,再加上鹰目薄唇,给人—种老练的样子。 他是—个极注重风度的年轻人,平时总是保持着整洁的衣装,态度昂然。 赵仙笛的手刚放在应该放的地方,门就被推开了。同时他不禁眼睛放出了光芒,惊呆了。 一位身穿玄孤毛领长披风的绝美女郎出现在他跟前。 赵仙笛惊愕的目光死盯着门口的美少女,忽然身子一震,又随即坐好,掩饰自己的失态。 “对不起!”赵仙笛从椅子中缓缓而潇洒地站起来,道:“在下有幸能知道站在这里的是花小姐吗?” 站在这里的的确是花小姐,但却不是他所想的花含语,而是花含笑。 花含语和花含笑从不一起行动,所以外人见到的只是她们中的一个。这是她们有意安排的。以至于外人无法想到花小姐有两个。 花含笑没有打破这个迷层,只是秋波微敛,面颊绯红,她向他娇媚地一笑,算是问答。 这一笑。已可以撩动任何—个男人。 赵仙笛又愣了一下,急忙转回眼光,况且他也根本不需要知道对方是不是什么花小姐,所以也没追问下去,而是替她关好门。 他满面春风地道,“花小姐能赏光寒舍。真是在下三生有幸。请上座小憩。” 赵仙笛亲自为花含笑泡了一杯香浓的花茶。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来此的客人如此殷勤过,这自然有他的目的。 他正愁无缘结识这位突然跻身金陵道上的神奇美女子,不知是—种什么感觉,促使他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完全征服这个女孩子,为池服务。 他点亮了房中所有的四盏琉璃宫灯,光明刹时来到这里,照亮了他们。使每个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这里是—间很整洁而且很简单的书房,除了一桌—几两张椅子外,再没有其他家具,四周墙壁也没有任何装饰,桌上也只有书籍和文房四宝。 花含笑没有一点拘束,习惯地脱掉披风,露出一身雪自的纯毛裘皮长襟,更显得腰肢纤细,婷婷玉立。 两人相对面坐,虽只隔数日,但赵仙笛觉得她比先前更加娇媚,春光满面,艳如桃花。毫无疑问,他万没想到在这个世上花小姐会有两个。 赵仙笛不觉得呆了,连花含笑把桌上的书函都瞥了一遍也未察觉。 “赵公子;你老这样盯着一个大姑娘看,是不是有些不礼貌?”花含笑放弃了桌上的勘查,笑着道。 赵仙笛干笑了二声,急忙垂下头。 花含笑又是妩媚地一笑,看着对方—张英俊的脸,发现他此时居然也是白里透红。 赵仙笛不敢再抬头去正视对方,这位少女太美了,已是人间不应有,只在天上寻的翩翩仙子.几天前所朱见到的那种高深莫测的影子早巳不见了,留下的是娇柔妩媚。这使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更多的是兴奋。 望了望对方秋水荡漾的双眼,赵仙笛立刻感到心里一震,但急忙用力捏了下自己。 他不愧是少年老成之人,虽然平时也时有渔色猎艳,但见色不迷,是个中高手。 他马上明白了,这是一场带着血腥味的“调情”。 他提醒自己绝不能大意,但也不能拘谨。否则会被对方看不起的。 赵仙笛想破了这一层,于是立刻恢复原态;眼角堆笑,欢喜地道:“花小姐,失敬失敬!但你也不能责怪在下,因为你的美真是不可抗拒的。” 花含语没有责怪他,但却在暗中直皱眉头,她已发觉对方已从她的“陷阱”中跳了出来。于是道;“大家都有彼此难以抗拒的资本,是吗?” 赵仙笛一愣,他不知道她已知道自己多少,至少自己对她是一无所知,他急忙糊乱地应着,道:“花小姐说得好,在下真是相见恨晚。” 说完他对门外叫道:“梁二,拿好酒来。” 门外有一个声音应着,花含笑居然也没有反对。 赵仙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没反对。半夜三更和一个陌生男人喝酒,她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但他也没间。两人就这样对坐着,好像专等酒菜上来,谁也没有开口,但各自的心中却巳激战起来,彼此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点霞山庄的人办事效率的确很高,虽是半夜三更,但只有两盏茶的时间,一桌四荤、四素、两汤的酒菜已端到了他们面前。 唇枪舌剑的战斗开始了,他们两个都要在这顿佳肴美餐时掏出对方的话。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强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非要战胜对手的感觉。 两个人都不先开口。 酒在喝着,菜在吃着,花含笑好像是专门到这里来吃这顿饭的。 但赵仙笛好像比她更有耐心,吃食物时慢嚼细咽,眼光盯在酒杯中,仿佛那里有比花含笑还要漂亮的女人。他不怕她不先开口。 果然花含笑终于忍不住了,道:“赵公子!你随赵老爷子十余年,应该是你继承老剑王的称号,成为江湖中剑道的一代霸主。” 赵仙笛自嘲地“嘻嘻”一笑,道,“上次卖剑时难道你忘了?为何成全柳双青,而不是我赵仙笛?这一切老爷子早就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说了一句似答非答的话,但花含笑就等着他边句话。 她道;“赵公子,那只是对外,也许赵老爷子对你另有安排。” 赵仙笛的心思一下子被挑了起来,闷闷不乐连干了两大杯酒。 花含笑也同饮了一口,收住太深入的话题,又道:“好了!不提这些令人不快的事;一个人总是有不如愿的时候。我们来喝一杯。” 赵仙笛很高兴地又喝了一大杯。他很喜欢这种菩解人意的女孩子,不由得又深深看了她一眼。 花含笑这时道:“你随赵老爷子走南闯北,收集天下名剑,这其中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小女子真想听听,恐怕那都不是些很轻松的事吧?” “花小姐,此事一言难尽,其中多少辛酸劳苦,哪有什么有趣的事”赵仙笛苦笑着道。 花含笑又换个话题道:“赵公子,我在江湖风闻你对名剑的鉴别和相刽之术已得赵老爷子真传,小女子正想请教你这位大行家。” “花小姐太客气了!”赵仙笛道,“我哪能称得上什么大行家,只是看看好玩罢了!” 花含笑道:“赵公子少年得志,伟伟之躯,堂堂七尺男儿,当立鸿志,胸怀凌石之气,为何不接下老剑王之旗,在江湖上称一代雄凤。” 本来就是她提意不提这些事的,现在她自己又忽然转回来旧事重提。 赵仙笛明知她的用心,但这几句话确实也正讲在他心灵探处,犹如一根无形的针,猛刺了他一下。 他脸色在变,酒像水一样进入他的肚子中。但第五杯下肚后,他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 “花小姐!我本来就是一片衬托他人的叶子。”赵仙笛口气微带无奈,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仇意,道;“秋天末来,我这片叶子就提早枯萎掉落了;谁还记得我是金陵点霞山庄的少主人。” 花含笑能听出他语气中流露出对自己不公的怨恨和对往日风光的追缅。 他恨谁? 是恨赵老爷子,还是柳双青? 花含笑淡淡一笑,举杯相劝,带着无限同情的笑容对他频频表示。 说实在的,花含笑也很同情赵仙笛的遭遇,贡献的最多,得到的最少。她相信无论谁处在他这个位置上都会感到气愤的。 杯来觥往;他们都喝了不少的酒,也谈了不少的话,时光在悄悄地过去,这是一个既伤脑筋又愉快的一夜。他们似乎都喝醉了,但也都没有吐出对方渴望韵秘密。 真是棋逢对手,最后是花含笑第一个放下酒杯。她这一夜得到的只是这一顿很不差的酒莱。 她站起身,就地绕了半圈,才摇晃着站到衣架前面,取下狐皮披风,披在身上,然后戴上风帽,歪着头,两眼半眯,醉态盎然地看着赵仙笛。 赵仙笛已看得痴呆了,他楼地站起;喝干满满一杯酒,才嗫嚅道:“花小姐,人生难得几回醉,我想……我想……” 他“想”了半天,最后还是镇静下来,道:“我想我们交个朋友吧?” 花含笑心中不禁佩服对方,这赵仙笛的定力和忍耐力早已超脱了她想像之外。 “有什么不好的呢?”花含笑笑得如春花在这—刹那间一齐开放,道,“其实你我一夜开怀畅饮,互吐心曲,难道还不算是朋友吗?” 她玩世不恭的语调仿佛也带着几分真情。 赵仙笛的心又在猛烈颤劫。 他不敢立刻开口说话,生怕—口气吐出,会使自己把持不住。 这时花含笑已伸出一双纤柔、雪白的手,握住了正睁大眼睛发愣的赵仙笛的双手。 然而在四只手—触之下,赵仙笛颤抖着把手抽回。 他不再去着花含笑。走过去,为她打开了大门。 赵仙笛背着花含笑的肩头耸动,显然在抑制着自己,道:“花小姐,谢谢你的赏光,夭已快亮了,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花含笑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刺激。 她是真诚的,在刚才你来我往的斗口较智中,媳不由得对对方产生出—种惺惺相惜的好感和欣赏。 她咬着牙,不再说一句话,身子一旋,像一只大鸟般地扑向门外。 在她心中顿时涌现出一种非战胜这个男人不可的强烈情感和好胜心。 赵仙笛急忙飞身追去,口中还在呼唤道:“对不起,花小姐,花小姐……” 花含笑根本没走多远,正停在厅外大门前,背靠着大门,看着飞奔而来的赵仙笛。 推向离对方咫尺就停了下来,看着她撩人的醉态,不知不觉地悠然陶醉在欣赏对方中。 花含笑着他不说话,又露出要走的样子。 “花小姐!”赵仙笛急忙上前,抓住对方的双臂,道,“点霞山庄现在强敌环伺,老爷子又病魔缠身,敌强我弱……你能帮我吗?” 这几句话似在请求,更是在哀求。 花含笑的大眼睛中是平静的,她挣开对方的手,淡淡地道:“赵公子,男女有别啊!” 她说这句话时,好像完全不记得就在刚才她还主动去拉对方的手。 这一招似真似假的意外反击,让赵仙笛颇为狼狈,但他这回没有躲开对方的眼光;而是用他那如鹰隼般的双眼死死盯着花含笑。 由前些日子点霞山庄卖剑大会上看到神秘莫测的身影,到今天的含情脉脉。和现在的要强好胜,使赵仙笛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发觉自己心底中不是在利用她,而是真的喜欢上对方。这个突如奇来的感觉,使她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似乎忍不住要扑过去,喷火般的双眼放肆的盯向对方极不该盯着看的地。 花含笑下意识地推开他,仿佛面对一个变化多端的山妖鬼怪,身影晃动,已飘身出门。留绐赵仙笛的只是娇美的脸庞和残留的冷笑。 赵仙笛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而且轻功身手如此敏捷,他楞了一下,对方已去得远了。只好倚在门口,悻悻地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真的喜欢上对方,但他却清楚地知道另一点,自己是无法再忘记对方了。 他希望花含笑能记住他。又希望花含笑不要记住他。 他还在想,她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 花含笑现在什么也没有想,她只是在飞奔。 她似乎觉得有股寒流浸袭全身,冰冷刺骨,不禁觉得浑身无力。 她停下身形,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崭翅的身躯,但她还是挺直了身子,猛吸一口冰凉的空气。 她心中—直有个强烈的愿望,一定要征服赵仙笛。 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这也许是情、就是缘,也许这不解之缘,本就是情与仇的无尽纠葛。 “剑王铺”不但是一个铺子,而且还是—条街。 这条街不是很大,但也不小。 这条街是点霞山庄赵月明赵老爷子的。 “剑王铺”上不但有专门收购各种剑器、兵刃的收购店,还有珠光宝气的珠宝店,渊琳琅满目的古董店,打造各种兵器的铁器铺,甚至还有酒楼、客栈、饭庄等等,但最有名的却是专门造剑的“剑王铺”。 这几家规模宏大的店画打着同一旗号占据了这条繁华的大街,成了金陵城里的一景。 花含语就信步来到这里,仔细地观察,希望从中找到些令人启发的事和物。 —切都在平安而忙碌中度过,花含浯也走得两腿发酸,顺便进了旁边的“点霞茶坊”。 “点霞茶坊”一共有两层楼,而且造得很高。上层是雅座,很清静,也很优雅,可以临窗欣赏金陵城的风景。这正是花含语所要的。 茶小二殷勤地跑了过来,带着花含语找了一个临窗的最好位子。他用一条很白的毛巾擦了擦桌子,满脸堆笑地道:“大小姐,几个客爷?来壶什么茶?” 花含语坐了下来,反问道:“你们都有什么茶?” 对方的美丽容貌早已使小二忘了自己是谁,他惊愣了半天才算醒过来。 “论起我们点霞茶坊的茶种,是金陵城中最多的,有三百多种各地的名茶。”他不无自豪地道。 “哦!”花含语不依不饶地又道,“都有什么茶?说出来听听!” 到茶庄上喝荼的人,喝高级的问茶名,一般的问价格,最普通的来壶大碗茶,但像花含语这样问的却没有,茶庄中至少藏有几百种茶,小二怎能一个个报出来给每个客人听,累也累死了。 但今天客人不同,小二也自然表现不同。 茶小二抖擞精神,回答道:“什么南山茶、北山茶、产云的云雾山顶茶、杭州细腻香口的龙井茶、嫩蕊的竹兰味道棒、红茶绿茶把身壮、百喝不厌碧螺春、金陵特产雨花茶、毛蜂毛尖最润口、蒙古茶砖最解乏,各种花茶任你选,喝上一口气若兰、一碗奶茶出身汗,治咳防喘胜仙丹。小姐,本店天南海北各类茶,样样喝遍要三年。” 小二说得像一朵花一样,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张茶表,双手递到花喊语手上,这张茶表是不视于人的,只有达官贵人来店喝茶才送上的。 小二献殷勤已到了差点要跪下来的地步。 能见到这样一位绝世的国色天香美女子,他有如何不比平日卖力,只愿惹得对方对他一笑。 但花含语没有笑,也没有接过递过来的茶表,只是淡淡地点点头,点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茶小二很失望地走了,但只隔一会儿,他又兴高采烈地笑眯眯地走过来,小心地摆上一壶香透肺的碧螺春;又为花含语斟上一杯。 他慢慢退到一旁,道:“请小姐慢饮细品。” 花含语道:‘谢谢!” 虽然是—句冷冰冰的“谢谢”,但茶小二还是很开心,至少对方和他讲话了,哪怕是骂他,他也会很开心的。 小二又道:“小姐能赏光小店,是小店百年之幸,请小姐多喝些……” 他还想说茶钱全算在他身上,消便硬是没敢说出来。 花含语皱皱眉头,看小二总是赖在这里不走,冷冷地道:“古人曾说,一口为品,二口为饮,三口就是牛饮。你莫不是让本小姐作牛饮……” “不敢不敢。”店小二急忙道。 但他受了花含语这一句不愠不火,依然笑容满面地道:“香茶人口,—碗喉咙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轻,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唯觉两腋飞飞春风生,八碗醉态上瑶台,从此列班快乐身。” 花含语见这个荼小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很为他的口才叫好,不由得冰雪瞬消,展露出醉人的一笑。 茶小二终于满意而又如醉般地离开了,花含语一边品着香甜细嫩、生津碧螺春,一边想着茶小二刚才说得又急又快的“劝茶歌”。 当想到歌中第七碗、第八碗她已喝完了第三盏茶。 忽然间,花含语从歌词中隐隐感到几丝不对,这是一种事物的联想,也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感觉,一种极心慌极不祥的感觉。 花含语急忙透过细纱屏风向四周望去。 周围没有什么不对的,既没有可疑的人,也没有可疑的地方。 但她却觉得心中的阴影越来越重,而且现在连脑袋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沉。”不好!”花含语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心暗叫道:“这茶中有毒!” 她一脸平静地慢慢站起身。她知道现在暗中一定有—双眼晴在偷偷看着她。 这人会是谁? 是刚才的茶小二,还是另有其人? 这片店是点霞山庄赵老爷子的产业;是赵老爷子的命令,还是龙金和单金刚等人买通小二下此阴着? 花含语根本不能去细想,也无法冲到后台去找那个茶小二,也许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一种无法抗拒的困意,猛袭她的心神。 她急提了—口内气,真气像无数条小蛇在体内窜上窜下,却一点也不受她的控制。 这不是毒药,但却是极厉害的迷药。 花含语猛咬了一下自已的舌尖,鲜血在口中腥腥的,咸咸的,但心神却也被提起了不少。 她必须趁着现在还算清醒,立刻找一个地方疗养。 茶中下的不是毒药,所以根本也谈不上疗毒,而且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就算想用真气逼出体内的药力,也无法办到。 花含语只能等着药性慢慢过去,但必须先离开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地方。 她凭着现在还算清醒的心智,发疯般冲出这家茶坊,店内的茶小二和茶客都大感惊异,但却没有人拦她,显然下毒的人不在这些人之中。 花含语不愿再遇上麻烦,奔出店外,就跳上了一辆正待客接人的黑篷马车。 赶车的是—个打扮如乡下人的老头,他一看生意上门,而且顾客又是一位如此艳丽的美小姐,不由得慌忙起身,满脸堆笑地道:“小姐,到什么地方?” 花喊语一坐下,吨时就感到涌起浓烈的睡意,急忙拿出一锭银子抛过去;道:“到人多的地方逛一逛,不要叫我……” 她后面的话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了。 赶车的老头大感奇怪,心想这位大小姐怎么一上车就要睡觉?为什么不回家,或者去客栈? 想着,车夫就赶车去了闹市。 也没有赶到明天,甚至半个时辰都没有赶到。 马车刚一到闹市口,就有一个青衣人跳上了车,并且坐在赶车老头的身旁。 老头愣了一下,紧接着马车掉头,穿过大街小巷,直奔城西。 他不知道车厢内的花含语现在在做什么?花甘语自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驾车的老头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软肪上抵着一把锋利的刀。 那青衣人什么话也没有说,脸部表情就犹如戴着面具一样冷冰冰的毫无表情。但他眼中的凶狠目光,却能让任何人看得出,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汉。 出了城西大门,路上的行人已明显减少,越往前走,越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车速加快,刚驰上小路,那赶车的老头就闷哼—声,一头裁到车下,滚到路旁的草丛中。 青衣汉子冷笑二声,脸上露出了阴冷的奸笑,弹去了刀上的鲜血,又得意地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大功告成,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他得意呢? 花含笑—脸不高兴的样子。 这里是点霞山庄,本来很繁荣的地方,现在已显的稀烟人少。 她从山庄大门开始,一直绕到后庄,也没有发觉什么,两腿走得又酸又麻.只得坐下干生气。 这时,从不远处的竹林中传来—阵窃窃私语。 花含笑急忙寻声而去。 满是积雪的竹林,声音就在她前面不远处。 花含笑不敢弄出声响,小心而又小心地向前走着。 但当她看到说话的人是谁时,花含笑已清楚地明白自己已跳进了别人为她设好的陷阱。 说话的人正是龙金,他正在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会儿捏着鼻子变成另外一种声音,一会儿又卡着自己的嗓子,把声音讲得怪声怪气。 他看见花含笑走过来,居然还笑着点头问候。 花含笑脸色立变,急抽身而退。但这—切已好像太迟了,她身边四周早已多了六个壮汉。 这六个人就仿佛从地狱中冒出来一般,他们身上带着阴森森的鬼气,眼中发着绿色的光芒。 花含笑只能停住脚步。 龙金晃着膀子道:“花小姐,请和我们走一道,我龙金向你保证,绝不会伤害到你。” “为什么?”花含笑道,“我又没有卖给你,为什么要跟你走?” 一句话说得龙金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再看看自己身上裹伤的纱布,心中又涌出一种狠意,自己这条命差点送在这丫头手上,要是再心慈手欹,那就连自己都对不起了。 他—扳面孔。冷声道:“看来今天是非要硬请花小姐回去不可了?” 花含笑忽然嫣然一笑,道:“怎么?伤好了?皮又痒了?” “不要得意!这回殷老魔是救不了你的了!”龙金嘴上虽这么说着,但眼睛还是向四周望了望。 四周寂静无声,他的手下已都围了上来,足有十几个人,这些人全都是他铁龙门的精英。 十几个人都慢慢逼向花含笑,谁先擒到这位美小姐,不但是大功—件,而且还是一件秀惬意的事。 花含笑道:“没想到堂堂的铁龙门门主,也做这等以多胜少不要脸的事。” 龙金的脸色在变,接着就是一声惨叫。 他脸色变,并不因为花含笑骂他的缘故,而是花含笑的话在讲到一半时,就已抢先出手了。 攻其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了身旁最近的一个壮汉。 那壮汉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惨叫了一声,就不动了,这时花含笑刚好把那句话讲完,同时一只娇小白皙的手掌,已拍到了第二个壮汉的胸口。 龙金吃了一惊后,又不禁楞住了,他没想到对方在已方人多时抢先出手,更没想到对方—个娇小美女子,下起手来居然如此凌厉,如此凶狠。 但他还是没动,他相信自己的这帮手下,他们都是铁龙门训练有素的神行坛弟子,全是经他百里挑一的西北壮汉,也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十四个训练有素的壮汉,怎会拿不住一个轿弱的小女于?对于这件事,龙金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那边打得甚是激烈,现在连龙金也不得不佩服这位美少女的武功,十四对一,居然久战不下。 花含笑的武功的确不错,是殷老头亲传的武功;足可以跻身一流。再者,那些壮汉也因为龙金再三告械他们,绝不可伤对方—根寒毛。 此消彼长,所以花含笑才撑到现在。 铁龙门的壮汉知道她剑法厉害,所以也不上前猛攻,伤了对方,自己的命就等于没了。而被对方伤了自己,又大感不合算,所以他们只是围着,乱打乱攻—气,却没有杀招出现。 花含笑打到现在,只刺死了—个壮汉,还是偷袭得手的。面对这帮人,冲也冲不出去,杀也杀不死;她虽然招式未乱,但力气已跟不上了。 龙金冷笑着作壁上观,一是因为他伤势未完全愈合,而且他根本就不急。 他开始大笑起来,因为阵中的花含笑的剑招已渐渐慢了下来,身法也大不如先前。 现在正是他下手擒人的时候。 他正要亲自冲进场中把对方抓到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异响。 龙金并没有因胜利在握而掉以轻心,一感到身后情况不妙,根本来不及回头查看,暗叫一声不好,就倒地滚出三丈多远。 他防的是殷氏兄弟。 那两个老魔头可不是好玩的。 但来的人却不是殷氏兄弟,而是一位面带黑纱,身穿黑衣的年轻人。 “他妈的……’龙金心中大骂不已,早知不是殷老魔,他也不会这样丢人现眼地倒地就滚。 但龙金立刻发现这个年轻人下起手来居然比那两个老魔头还要狠。 如果说铁龙门的人是一群狼,那么那个黑纱蒙面人就是一头恶虎了。 转眼工夫。铁龙门的人就已有四个死在那人剑下,鲜红的热血染红了四周洁白的冰雪,显得极为刺目。 这个身材颀长、稍瘦的人,看得很是眼熟,可龙金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最让他震惊的是对方手中正舞着的长剑。 那是一柄锃亮的三尺长剑,剑光夺目,映着四周的雪光,剌得人眼难睁。 这是—柄极好的剑! 更好的是这人的剑术! 剑好、剑快,而用剑的人剑法更好、更快! 蒙面人的剑法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剑法犀利无比,冲入人群如入无人之地,剑剑到肉;招无虚发。 以这人的剑术,绝不可能是江湖中的无名之辈,也绝不是他龙金现在所能抵挡住的。 蒙面人一出现,花含笑反而停下了手,抱着软剑冷眼看着。 这时蒙面人轻声道:“花小姐,请随在下来……” 花含笑没动,而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蒙面人一摊双手,一副无奈的跟神。接着随手一剑,又狠又快地刺穿了扑上来的一个壮汉的喉咙。 那大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随着咽喉中的血花喷射,人也仆倒在地。 蒙面人无奈地说道:“现在看来只好先全部放倒他们再说了!” 剑光再闪,又有人倒地。 龙金再也忍不住了! 这些人全都是他忠心手下,都是他的心血,给对方像杀鸡一般斩杀,他如何不心疼。 他跳着脚大叫起来。 但龙金不是舍身扑上去,而是大叫道:“扯平!”回头再找这小贱人算账! 说完,他第一个消失不见了! 蒙面人的剑术已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就在铁龙门手下撤退时还刺死了两人。 花含笑还在找龙金。 龙金怎会在此耽搁,他虽重伤未愈,但撤走时却比任何人速度都快。 花含笑气呼呼地对蒙面人道:“你就会杀一些铁龙门无能之辈,为什么要放龙金逃走?” 别人救了她不说,她反倒怪起别人来了。 但那蒙面人却连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只是道:“在下又怎会想倒龙金的轻功如此高明?”说着他拉下蒙在脸上的黑纱。 他居然是赵仙笛。 花含笑“咯咯“地笑着,她对赵仙笛“称赞”龙金的轻功大感好笑。 其实在赵仙笛一出现时,她就已认出了对方,也不知为什么,她总觉的就算赵仙笛在黑夜里蒙面,她自信也能—眼就认出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不约而同地举步向同—个地方走去。 花含语有意地把眼睛紧盯在对方身上;以便于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变化。 她要征服他,就必须先了解他的性格。 她忽然想起上次赌气而走,他伫立在门旁的情形,不由心中一动,脸颊发热。 赵仙笛没有去看她,也没有多想,他眼中总是有种阴沉深远的光芒;搏杀时下手无,心狠剑猛,那眼神早已着不到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花含笑望着这个英俊深沉的年轻人,心潮翻腾不已,但心底却有一种深藏奇怪的情绪,固执地迫使她喜欢上这个强硬的男人。 这不是因为他今天在危难之时出手救了她的缘故,而是从见到他第—面时就从心底深处冒出的感觉。 她希望赵仙笛能说些什么,但他却成了哑巴。 花含笑不同于她的姐姐花含语,她是一个不甘寂寞的女孩子,对方不开口,她就自己说话。 “为什么你总苦着脸?是赵老爷子骂你了吗?”花含笑突如其来的问了这—句。 这近似小孩般提出的问题,却使看来很老于世故的赵仙笛不知该怎么回答。 花含笑看着他发愣的样子,不由得又“咯咯”地像黄莺唱歌般笑了起来。 半晌,赵仙笛才很正色地道:“花小姐,事实上,事情正与你说的相反。老爷子他没有骂我,他对我非常好,我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孤儿。” 赵仙笛的手有些颤抖,但表情却异常平静,可见他内心深处正进行着激烈的斗争,最后才缓缓地道:“老爷子没有把古剑二神传给我,我赵仙笛绝不会因此而怨他,柳双青也是个很不错的人,他那儒士风度的确很迷人……” 花含笑忽然想到了她大姐花含语。 她没见过柳双青,不知道柳双青怎么个‘迷人’法?但她却知道赵仙笛也不可能知道有两个花小姐! 他为什么说柳双青风度迷人? 这是指花含笑,还是指赵老爷子? 花含笑想说什么,但瞟了对方一眼,又忍住了。 赵仙笛目视前面,缓步而行,又用雄厚的声音道:“老爷子养了我二十一年,我还未来得及报答他,他老人家就已病人膏肓。” “赵老爷子的病很重吗?”花含笑问道。 赵仙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花小姐,我们已是朋友了,我也愿意同你友好相处,现在两大神剑危在旦夕,龙金和单金刚等人不会坐视太久,还有那个剑魔,更不会袖手旁观,花小姐,你要抓紧些!” 他为什么叫花含笑抓紧些? 抓紧些做什么?是夺剑吗? 花含笑没问,大家心照不宣。 她只是明知故问地道:“柳公子难道没有把两柄剑带走?” 赵仙笛道:“他绝不会带走的!就算百般相信他这个人,但也不会同意让他带着古剑二神去冒险的。他这一去,生死未卜,只有看天命了!” 花含笑长叹一声,仿佛自言自语地道:“这么多人都在找古剑二神,我一个小女子又怎能捷足先登?” 赵仙笛喃喃地道:“我也不知这两柄剑在什么地方,但却一定在山庄内。” 花含笑不明白赵仙笛为什么要泄露这个天大的秘密? 外人—定不会想到古剑二神就藏在点霞山庄内否,否则,他们就不会在庄外干瞪眼看风声了。 就因为龙金和单金刚不能确定古剑二神在什么地方,所以才会想挟持花含笑,得到有用的情报。 一想到刚才险中环生的战斗,花含笑不由得害怕不已,她笑道:“我们还是冤家对头,但你却救了我!” 赵仙笛道:“但我和他们更是对头,只是我不想点霞山庄过早地与他们正面冲突,所以才蒙面出手。” 我明白你的苦心!谢谢你!”花含笑这回是真诚地向对方道谢。 赵仙笛在凝重曲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你在外面要多注意些,下回可没有人再来救你了。” 对方的殷殷相告,不禁使花含笑心中荡起一阵暖意,道:“不会有下回了!” “不!”赵仙笛道,“龙金和单金刚不会甘心的,尤其是龙金,他更是要人财两的。” 花含笑笑道;“我有保镖,你忘了,殷老伯的武功可不比你差。” “哪是当然!”赵仙笛道,“殷老的武功对付龙金等人绰绰有余,但对付剑魔恐怕就……” “剑魔真有其人吗?”花含笑问道。 “不错!”赵仙笛道,“这人武功之高,恐怕在老爷子年壮时也不一定有十分的把握胜他,他和点霞山庄是宿仇,已有二十几年了,他早晚会出现的。” 和点霞山庄有宿仇的是剑神周森,这也是花含语和赵老爷子密谈后才知道的。为什么赵仙笛却说是那个江湖传说中的剑魔? 花含笑不禁道:“听说赵老爷子和二十年前的剑神周森有很大的仇恨,是吗?” 赵仙笛一愣,他不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但还是解释道:“剑神周森就是剑魔。” “啊?”花含笑不禁惊呆了。 “剑神周森是老爷子的师弟,他一直有两重身份,正道上是剑神,黑道上是剑魔。”赵仙笛道,“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老爷子一直没有公开说这件事。” 他长嘘了一口气,接道:“但我相信这个推测是不是错的。” 他说得那么肯定,令人无法不相信他。 花含笑也没再问下去,只是皱了皱秀眉,不论是剑神还是剑魔,只要想想他们的武功通神,都够人受的。想拿到那两柄短剑,真是难上加难。 赵仙笛这时却忽然展颜一笑,他不愿见到花含笑太过气馁、愁恼的样子,于是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当然要听!”花含笑笑着道。 赵仙笛道:“寒冰堡的少堡主谢紫玉,这个人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花含笑道,“他不是追踪柳公子去了吗?有他的消息吗?” “不错,就是关于他的消息!”赵仙笛道,“这小子欺侮柳公子是个文弱书生,最后竟被柳公子打到长江中,喂王八去了!” “是真的?!”花含笑道。去掉一个强敌,她自然很高兴,而且也为自己的姐姐高兴,这说明柳双青到目前来看,还活着。 赵仙笛一皱眉头,道:“是真事不错,但怕只怕会引出寒冰堡的堡主谢英寒,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人物,说不定也会再出江湖。” 寒冰堡全堡出动去找柳双青,这下柳双青算是无生路可走了,但还有一位更厉害的角色,那全是谁? 花含笑急忙问道:“还会有哪个人比寒冰堡全堡出动寻仇更可怕的?” “有!”赵仙笛道,“那个人就是谢紫玉的师父,青城山的上青道人。” 花含笑道:“这个道士现在恐怕已七老八十了吧!他还会这么可怕?” “谁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怎样。”赵仙笛凝着眉毛道,“但却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剑法是天下最犀利的。他一生之中只败过一次,就是输给老爷子半招,这个牛鼻子老道是个有仇必报的狠角色,而且谢紫玉又是他喜爱的关门弟子,他很可能会一气下山找点霞山庄的麻烦。 花含笑也不禁为柳双青倒叹了一口凉气。 这时他们已走到官道,雄伟的城门就在不远处。 花含笑停住身子,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此分手吧,后会有期!” 赵仙笛也点点,道:“你要多保重……咦!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了。” “什么事?”花含笑看着对方的表情非常郑重,知道此事一定非比寻常。 赵仙笛轻轻地道:“现在城中除了龙金和单金刚他们的人手外,又出现了几个不知名的高手,这些人的身手全都是江湖中一流的,要留意一些啊。” “他们是干什么的?”花含笑一点轻松的意思也没有。现在城里的情势越来越乱,前景一点乐观都没有。 赵仙笛道:“他们好像不是针对古剑二神而来,而是冲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少年人?”花含笑不明白他的意思。 赵仙笛道:“那个少年就是曾和柳双青在一起,后来又到山庄住过,最后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的李乐。” 花含笑一听是李乐,不由得大笑起来。 这么一个小孩子也值得大惊小怪地去注意? 她挥挥手,一挺身上了官道,笑着走了。 她会错意了,赵仙笛没有和她开玩笑。 在赵仙笛眼里看来,李乐甚至比剑魔还要难以捉摸。 围绕在李乐身边的至少有四个江湖中一等一的武功高手,他们在这乱世之秋,跑到金陵城来干什么? 剑魔的目标是明确的,就是为了夺古剑二神,但李乐的目标却是什么? 第九章 恶魔深藏 赵仙笛绝不会想到,连李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 他只要玩得开心,吃得过瘾,然后回京,就算他老爹把他的屁股打烂他也不在乎。 但今天李乐却没有玩,而是干着一件很苦但又很重要的事。 ——他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丁,去追一辆马车。 他亲眼看见花含语上了这辆马车,也亲眼看见了原先驾车的老头被后来的青衣汉子一刀捅死,踢下马车。 花含语有难! 李乐不但是一个不记仇的好孩子,更是一位一天到晚想当危难之际救美的英雄。 他跑得两腿发酸,总算追上了马车,但却是一辆空空如也的车。 人呢? 李乐转着身子到处张望。 这里是一片林子,着眼处除了雪白的冰雪,就是枯萎的树叶和光秃秃的树枝。 他还没找到人家,人家却已冲到他前面,一拳把他打得飞出二丈多远。 李乐大叫着,接着就看见站在他前面的三位彪形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拳头至少有他半个脑袋大。 他们在大笑着。 李乐一蹦而起,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 “哈哈……”一个圆头大汉大笑了一阵后,道,“臭小子,老子还没问你是什么人呢?你为什么穷追那辆马车?到底是什么人指使你干的?” 从李乐的腿脚快慢和刚才一拳倒地的情形来看,他们已认定这少年人是不会武功的,所以认为是有人暗中指使他这样做的。 李乐也“哈哈”大笑两声,以壮自己的胆气,然后道:“明人不做暗事,你们把花姐姐弄到哪里去了?” “小小的年纪就想娘们,哈哈……”那大汉笑着道,“你想见你的花姑娘姐姐,就放胆跟老子过来。” 他说完走向树林深处。. 李乐居然真的跟了过去,另外两个大汉跟在后面。 穿过这片树林,前面是三间茅草房,显然是看林人住的地方。 茅草房前站着五六个大汉,全是一色青衣打扮,面目狰狞,满面横肉。 走在前面的大汉,和他们一起进了房间。 李乐也扬着头,好像这里是他的家—般,大马金刀地走进了房。 居然没有人拦他。 接着李乐就看到房中正坐着一个人——单金刚。 单金刚在笑,而且笑得很亲切,并且道:“来人,上茶,看座。” 李乐这回反而心慌得很,不知对方搞什么名堂? 他刚坐下来;就听到单金刚突然大声咳嗽—下,吓得他又从位子上跳了起来。 单金刚大笑。 李乐这才知道是对方故意吓他的。 他气呼呼地坐下来,道:“你们把花姐姐怎样了?” “还能怎样?”单金刚一脸奸淫的笑。 李乐干生气,但也没法子,打也打不过人家,现在连逃也不可能了,他只恨为什么没把自己的弓箭带来。 李乐的眼光四处寻去,希望能在这里发现—把强弓,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了。 看他东张西望,于是道:“小朋友,你贵姓?为什么要找花小姐,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李乐不理他,继续四下张望,口中糊乱地应道:“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说得好!”单金刚道,“如果我要认识你,为什么还要问你的名字?” “是啊!”李乐道,“你为什么不认识我?我认识我还要问我的名字,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什么乱七八糟的,单金刚一下子站了起来,眼中喷着火,大声喝道:“臭小子,你敢出口伤人?” 他的像要冲上去一把把李乐掐死。 但李乐却笑了。 他不是不怕,而是他忽然发现这间茅草房中居然真的有一把弓箭。 那把弓箭就被丢掷在房角,而且还有一袋白羽箭支;虽然不是一把仟么好弓,但却比没有的强。 这把弓显然是看林人用的,现在茅草房被这帮人占了,弓箭自然被丢弃在旁边。 李乐好像吃了—颗定心丸,立刻长长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喜悦的表情。 单金刚却看愣了,不懂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臭小子!”单旗主问你话呢!”旁边一个大汉抬手给李乐来了个爆炒栗子,李乐捂着自己的脑袋惨叫不已。 他猛地站起身,大叫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一句话吓得刚才打他的大汉急退两步。 李乐接着道:“是我先问你花姐姐在什么地方的,所以你应先回答我的问题。” 那大汉这时才知道李乐这句话不是讲他,而是和单金刚讨价还价,但却害得他吓了一大跳。 他恶狠狠地瞪了李乐一眼。 李乐道:“看什么?刚才那一记你记住了,小爷会加倍讨回的。” “咦!看不出你嘴还挺硬的。”单金刚走了上来,道,“就凭你这点东西,居然敢大言不惭,哼!你身后一定有什么靠山。” “小爷背靠着青山面对天!你想怎样?”李乐说着,后退了两步。 “说!”单金刚猛地喝道,“是什么人指使你的。” 李乐大眼—瞪,但心下却慌得很,道:“除非你让我先看看花姐姐怎么样了,否则打死我也不说。” “是个坚强的好汉!”单金刚眯着眼道。“大概你还不知道你所说的‘死’是什么滋味?” 李乐心头大震,这句狠话他常说,是用来表示他很有决心的,可不代表真的连死都不怕。 单金刚又道:“兄弟们,先让这位小好汉尝尝半死的滋味。” 李乐立刻跳到了凳子上,大叫道:“叶纷飞、曲一歌。快来救命啊!” 他以为叶纷飞和曲一歌一定会跟在他后面,因为他们已跟了他三天了。 话声刚落,茅草房的小门就被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叶纷飞和曲一歌,而是身材魁梧,身穿红袍的沙无惊, 沙无惊看了一眼正大呼小叫的李乐,也没理他,走到单金刚面前道:“我巳查过方圆五里的地方,这小子后面没人。是他自己跑来的。” 单金刚“哼”了一声。 沙无惊的一句话让李乐从头上一直凉到脚底。 他心里暗道:“玩完了,这小叶子平常跟着蛮紧的,怎么到关键时刻便跟不上来,他心里怨恨不过,但现在他也没法子,只能靠自己,可他何时见过这种场面?他直愣愣地在凳子上发呆。 沙无慷又道:“那个花小姐已醒了……” “好!”单金刚道,“咱们先过去看看能不能在她嘴里掏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沙无惊道:“看她的样子好像不容易。” 单金刚道:“那也没关系,把她先扣下来,不能让外人知道,龙金那老小子—心想得到她,人到我们手上,就有了跟他讨价还价的资本。” 沙无惊也笑道:“还有那什么鬼腿、魔手的两个老不死的殷老头,这回看他们怎么动我们。” “哈哈哈”两人—起大笑起来,抓住了花含语,真是—举数得,大大的合算。 这小子怎么办”沙无惊问道。 “你说呢?”单金刚反问道。 “掐死算了!”沙竞惊道。 单金刚道:“不!留着他有用!听说他和柳双青曾在一起,这个肉票撕了太可惜了。” 沙无惊应了一声,道:“但在下看这小子滑头得很,莫给他趁机溜了,到时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李乐立刻大声道:“我不会溜的……” 他生怕对方下重手,先把他腿打断了。因为他老爹李长淳一看到他到处乱跑时,就会说:“把你腿打断了,看你还能不能到处跑?” 这句话他一直听了十年。虽然腿没有真的被打断,但早已心有余悸。 他现在心急之下讲出这句话,让全屋的人都大笑起来。 最后单金刚道:“我会让他们打断你的腿的,只不过让你以后永远不会走路而已。” 李乐心头大骇。 单金刚说着就走了过来,骈起二指就点。 到这时李东也顾不了许多了,他虎跳一般跳了起来,对着单金刚就是—拳。 这—拳是他平生力气最大的一拳,拳凤呼呼,力猛势威,出拳着肉。 只不过这一拳却是打在单金刚手掌里。 李乐被悬空拎了起来。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单金刚道。 李乐一脸苦相,叫着道:“我有许多话要说,你能不能先放下我,好痛啊!” 单金刚大笑着道:“你不是好汉吗?连死都不怕?” 李乐道:“好汉当然不怕死,但怕痛嘛!” “哈哈……”单金刚道,“你不是有帮手叫什么叶什么的,他怎么不来救你呢?” 一提叶纷飞,李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大叫道:“有种就放手,我去找人把你打得屁股开花。” “哦!到这时还放狠?”单金刚手一上用力。 李乐惨叫起来,张口就在他手上咬了一大口。 单金刚没防备他这一着,也不由得大叫一声,急忙松手,同时抬脚就踢了过去。 他这一脚用上了真气和怒气,能把一棵树拦腰踢折。 李乐一看翻身就向后倒去,紧闭着眼大叫道:“天妒英才,我李乐今天完了!” 接着就是“轰隆’一声巨响。 李乐退得再快,也快不过像单金刚这等高手带着怒气的一脚。 但他却没死,也没有饬,而且还有人在一旁道:‘你死不了……” 他睁眼看去,只见房中已打成了一团。 单金刚和沙无惊正围着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 李乐信心大增,战斗力立刻提高十倍。 他知道他的救星来了。 来的人不是叶纷飞,也不是曲一歌;更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邢岳。 刑岳忽然出现,救了李乐一命,同时自己也被千山牲场的壮汉和沙无惊围住。 沙无惊手脚带起一阵阵罡风,绝不留半点情面,他叫道:“我说从京城一路过来,都有隐形人暗里跟踪我们,原来是你这个匹夫。” 剂岳双跟血红,恨声道:“十二年前的仇,咱们也该算算清了。” 沙无惊狂笑两声,道:“伤养好了?这二十年来我没找你,你反而找我来了。” “你就算躲到地狱中,邢某也会追到地狱中的,杀妻杀子之恨,不共戴天,看招!” 刑岳仿佛已近疯狂,双掌抡起,也不理背后众人的攻击,一味地扑向沙无惊,招招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沙无惊一时也招架不住,连退了七八步,已退到了房间最里面的房角。 他已无路可退,他现在只有拼。但他却不敢,他已被对方的气势所震。 锐气一失,就不免心慌,心一慌,就会导致心疲气散,就不能发挥出最大的潜力。 沙无惊的武功本和刑岳的武功在仲伯之间,但现在已明显处在下风。 就在刑岳要—招制敌的时候,单金刚出手了。 刑岳仿佛根本不知道单金刚的手掌已拍到自己的背心,手上招式仍然不停,反而更快了一些,用尽全身的力量打向沙无惊。 他要在自己被单金刚打倒之前,先把沙无惊一掌砍死,那样他死也瞬目,他们在比谁的招式快。 单金刚的招式如果能快上半招,那么沙无惊就是被打中,也会因为刑岳的内气涣散而不至于死命。 他们的招式同时而发,也同时而至。 但他们谁也没打中目标。 沙无惊偌大的身躯居然把一式“燕子穿帘”练得炉火纯青,一矮身,“吱溜”一下,从刑岳档下穿了过去。 这一招是抄无惊的救命招式,只不过太不雅观了,对一个成名的江湖高手来说,从敌手裤档下逃命,真是不如死了的好。 但沙无惊还不想,他也根本没想过死。为了保全性命。只好当着众人的面,用上这一式救命的“燕子穿帘”。 他站到了一旁,眼中虽有怏怏的神色,但脸上却偏要表现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好像刚才他什么也没作,只不过在这里站着而已。 刑岳也没想到他居然不要脸一如此地步,会用上这一着逃难,不禁轻蔑地冷笑着。 但忽然间他想起了一件事,自己没打到沙无惊,为什么身后单金刚也没把招式用实。 刑岳很清楚自己没用“燕子穿帘’,所以也根本躲不过单金刚那一式要命的追魂掌。为什么自己现在还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他急回头望去。 只见单金刚已跌倒在另一个屋角中。 能一招之下把单金刚这种高手摔出去的人并不多,至少刑岳知道自己做不到。 这房间中还会有谁呢? 忽然间,他的眼睛睁得老大,摔倒单金刚的居然是这房间最不可能做到的李乐。 李乐正叉着腰,挺着胸脯傲视着对方。 最不可能发生的物事,往往最可能发生。但对李乐来说,这却是平常的。 他两膀之间的力气绝不比一个武功高手差,而且又是当时房中最不起跟的人,所以才一举偷袭成功,他的角力技术就是叶纷飞一手相传的。 谁也没想到有这种事发生,众人都楞住了,连单金刚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刚才会突然间腰身一软,居然被一个半大的孩子摔出一丈多远。 他跳了起来,检查一下自己没受到任何伤害,心里镇静了不少。 但他的一张脸,却更阴沉了,比梅雨天还要阴,就仿佛是一张灌了铅水的脸。 沙无惊的脸比他还要阴。 沙无惊今天真是露足了“大脸”,这笔账他自然要记到刑岳头上。 他一招手,旁边立刻有一个壮汉拿过一个大红色的包袱。 确切地说,那大汉不是拿过来的,而是扛过来的。 包袱中放的就是沙无惊赖以成名江湖的“大铁锥。” 有铁锥在手,江湖上又有谁能拦得住他呢? 刑岳紧闭着嘴不说话,两眼中放出灼灼的光芒,他慢慢地从怀中抽出了两个虎撑。 这种虎撑是用精钢打造而成,又宽又厚,形如虎爪,可以锁对方兵器,也可以直接抓拿对方,是刀剑一类兵器的克星。 但沙无惊用的却是大铁锥。 刑岳看看身边的李乐,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在对方的大铁锥下讨到好处,虎撑对铁锥来说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如果单金刚再出手,刑岳自认连自保都成问题。 他对李乐道;“你先走,不要等我!” 李乐忽然大笑起来,声震屋顶,高昂激扬;裂石碎云,极有气魄。 但明眼人一下就能听出来,他笑时底气不足。 李乐大声道:“你看我像是把朋友甩掉,自己逃命的人吗?况且你是特地来救我的,我要是逃走,何以面对天下苍生,何以见江东父老?” 刑岳头一直在重重地点着,听完他的一番话后,不禁心道;“好像没这么严重吧?” 刑岳从京城开始跟踪单金刚和沙无惊,路上有好几次都忍不住要出手,但还是克制住自己。 一来是因为对方实力不明,贸然下手,不能一举成功,反而会打草惊蛇,二来,他本就是奉柳中绪之命,南下金陵调查单金刚此来的真正目的。 任务没有完成,他更不能动手,所以一直潜伏在他们周围,观察刺探。但今天李乐就擒,知道事情不妙,只好现身教人。 他很欣赏自己这片苦心没有白费,李乐居然还能了解,在这关键时刻,居然还很讲义气。 其实他不知道,李乐并不了解他的一片苦心,而是一向打肿脸充胖子习惯了。” 所以李乐讲完那句话后,才开始有点后悔,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就等于去自杀。 刑岳道:“你还是先走吧!邢某能否全身而退都说不准,你留下来,只能让我分心。” 李乐不说话,想了想,但最后还是道:“我不走!我不能先走!” 他的这句话声音不高,却是斩钉截铁;—锤定音。 刑岳赞许地点了一下头,道:“好!请跟紧我身后,我们—起冲出去。” 屋前、屋后、屋里、屋外已围住了四五十号人,要想冲出去,谈何容易。 所以单金刚和沙无惊也不急着动手,那是以静制动,后发制人。他们不怕刑岳能逃得了这天罗地网。 刑岳连三分的把握也没有,但他却有的是勇暴气。 这时李乐忽然道;“你能不能给我也弄一件兵器?” 几乎人人都知道李乐不会武功,他要兵器有什么用,不会使用,说不定没打到敌人,还会伤到自己。 刑岳楞楞的、不懂地道:“你用什么兵器?” 李乐简直被他气得直摇头,大声道:“看不出你这个人还是一个不记仇的君子,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擅长用的兵器?” 刑岳忽然间想起来了? 他开始大笑。开始在房中四处寻找。 李乐一打量站在对面的单金刚。 刑岳也发现了放在单金刚身后的弓箭。 他想起了在柳家庄前李乐的那一箭!他探知个中的‘滋味”,深知那一箭的威力。 单金刚和沙无惊不知他们在讲些什么?只能干昕着。 刑岳大笑着望向他们,心想把他们两人捏在一起。也经不起李乐那威力无比的一箭。 他信心倍增,紧紧地握紧了手中的一对虎撑。 虎撑带起—阵刺耳的罡气,带着无坚不摧的力道,直砸向沙无惊。 沙无惊不敢硬接,虽然他手中的铁锥是重兵器,是专门以硬碰硬来克制对方兵器的,但他还是不敢举锥正面相迎。因为他知道刑岳的这一掌中带着隐藏了二十年的仇恨,甚至还有这二十年来的利息。 他侧了一下身子,避开刑岳的攻击,从左面出手。 但这一刹那间,刑岳就向右冲去。 他右面是单金刚。 单金刚大为恼火,心想:“我和你远无怨,近无仇,又没有奸侮你老婆,也没杀你的一双儿女。你放着仇人不打,却先来打我 他想归想,气归气,但手中没有趁手的兵器,而对方的来势又很凶猛,所以只能退。 这时那把弓箭就在刑岳脚下,只见他脚尖一挑,弓箭如箭一般飞到李乐面前。 李乐大乐! 沙无惊的铁锥同时也砸向刑岳左肋。 刑岳大喝一声,如惊雷当空,抡起虎撑立迎在对方的铁锥上。 一溜火光.一声巨响。 沙无惊身子倒飞而起,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巨大的力道,虽然没使他受伤,但两条腿却似面条一般一时用不上一点力气。邢岳也连退了三大步,却还能稳稳地站住了脚,这不是说他的内功比沙无惊高出许多。而是他当年在江湖上就号称“铁门神”,比他力气大—倍的人都无法推动他一步。可见他的下盘功夫练得要比别人强得多。 要让刑岳倒也没这么容易! 刑岳略吸一口气,重新举起了虎掌,接着他自己就像刚才沙无惊—样飞了起来。 硕大的身躯,飞起两丈多远,直砸在对面的墙壁上,然后重重落地。 邢岳痛得直咧嘴,两眼冒着金星,揉了揉眼,就看见李乐站在他面前对单金刚大骂道:“不要脸的东西,居然在人家背后偷袭,你老爹是怎么教育你的?你他妈的吃没吃人饭,懂不懂江湖规矩?”“臭小于,出口伤人!你今天死定了!”单金刚瞪圆了双目,气愤地喝道。 李乐叫道:“你出阴着伤人,难道就可以活了吗?没家教,背后后做缺德事1你爸是头猪啊?光养你不教你,让你变成这副人模狗样!” 单金刚气不过,也大声叫骂道:“你奶奶的熊!你是什么鸟东西?敢骂老子?” 他虽然气,但他还是没有冲过去,因为刑岳挨了他一脚金刚脚,居然还能站起来;这已使他心虚,况且这时潜心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个人冲过去,无疑是很危险而又不合算的事。 刑岳已受了重伤,但还在强忍着不让胸口翻腾的一口鲜血喷出来,否则会大长敌人气焰。 李乐早就从他脸上看出这一点,所以急忙跳上了凳子,正好挡在他前面,不让单金刚看到。 他站在凳子上跳着脚开骂道:“姓单的,你这个没屁眼的、不是东西的东西,居然敢骂你家小爷?你妈是怎么生你的……” 他骂了一大堆脏话,这些脏话全是他多年集攒下来,平常在家里连—句都不敢随便说出口,今天总算大大地痛快了—番。 他骂完了,大觉开心,不由得心情爽快,得意地大笑起来。 单金刚虽然走南闯北,但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一次性讲出这么许多、这么肮脏、这么不塔入耳的脏话。简直“精彩“能称得上骂人之最。 他气得脸都发灰了,—把抢过身旁—个汉子手中的长刀,就要扑过来。 这时刑岳总算把胸口中的鲜血压下去了,急道:“你要的兵器不是在你手中吗?怎么还不发箭?” 李乐要是早点发箭,刑岳就不会受伤,那时敌我双方的形势就会大变。 没想到李乐听到刑岳这番话后,把眼睛瞪得比刑岳还要大,表情比刑岳还要气愤。 他尖着嗓门,唾沫四散地叫道:“发箭发箭,你以为象吐口水那么简单啊?我拿什么发啊?箭呢?” “咦?箭呢?”刑岳晃着脑袋望去,只见一袋箭羽还那边房角处。 他刚才打得心急,居然只记得弓,而忘了那袋箭羽。 弓已在李乐手中,箭却还在单金刚脚下。 单金刚狂笑,猛一跺脚,把那袋箭全踩在脚底下,而且还用脚拧了拧。 他不知道李乐的箭法有多厉害,所以也不在乎李乐拿不拿弓箭,他只是气李乐,算是对刚才李乐那番骂人的脏话的报复。 这回李乐却是气得要哭。 “怎么办?’刑岳心中也是气恼不过。 “还能怎么办?”李乐大叫道,“欺侮小孩子算什么本事?我也不想活了,我和你们拼了。” 如果是叶纷飞,一定明白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那就是杀条血路冲出去i 但刑岳不懂,他大吼一声,真的冲了过去,和单金刚、沙无惊拼老命了! “啊!咦?哦……”李乐本来要向外冲的脚步,不得不收住。 他知道自己绝不能丢下刑岳一个人逃走,但他更知道如果自己留下来会是什么样子。 邢岳已受了重伤,是为了他而受伤的,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凭着李乐自己一个人的实力,根本冲不出这间茅草屋的。 “拼了!杀!……”李乐大喊着,嗓门比任何人都高,但脚步却没动一下。 屋里的人也没有在意他,就算给他砍一刀会怎么样?最多身上多一条口子! 每个人都这样“慷慨”地想着,而且李乐手上除了那把弓之外,根本没刀。 所有人的眼光都注意在刑岳身上,他才是最危险的人物,犹如一头受伤的猛虎,血红着眼,和沙、单二人战成一团。 刑岳身上又添了四处伤,便是单金刚的长刀所伤。但他的进攻威力,却丝毫没减。 单金刚不懂,刑岳怎会有这么大的内力?两大高手围着他一个人打到现在,至少有七八十个回合,但刑岳的攻势力气居然还投有减弱的迹象? 单金刚不懂,但沙无惊却懂,他知道邢岳是被那股仇恨支撑着。 只要是不想死的人,都怕不要命的人,所以刑岳才苦撑到现在。 沙无惊使出的每一招都很小心,对刑岳攻的每一,也都是最谨慎地应付着,因为他清楚,刑岳今天就是想要他的命,他不死,刑岳会死不瞑目的。 铁锥在他手上翻转着,但却是防守多于进攻。 单金刚正好相反,是攻多于守。 他看准刑岳的注意力全放在沙无惊身上,一挽长刀,以最快的速度向对方背后刺去。 刑岳听风辨器,头也不回,甩手一虎撑,先后挡去,同时另一手的虎撑硬生生抓向沙无惊的脑门。 沙无惊用铁锥挡住,刑岳想抽回另一只手时,却发觉手上忽然沉重了许多。 刑岳大惊,急忙跳开身检查,只见这只手上的虎撑已打人一名大汉胸腹之中。 那名汉子临死前的挣扎,下意识地用尽全部力量死命抓着虎掌。 这时他发现单金刚在阴笑着。 单金刚居然不惜手下人的性命,心的确是够狠的! 刑岳飞起一脚把挂在虎撑上的汉子踢飞,也就在这同时,单金剧和沙无惊的兵器攻到了。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手,都知道这是一个最佳时机,错过这个村,下回可就投有这个店了。 他们都不是轻易浪费机会的人。 沉重的铁锥撞在刑岳的虎撑上,这回刑岳再也站不稳了。而且也根本躲不开单金刚已攻到他胸口的那一惊天动地的一刀。 刑岳自知性命不保,大叫一声,身子巳被沙无惊铁锥上的巨大力道撞飞出去。 接着惨声……但刑岳立刻发觉,刚才惨叫的不是自己,而且自己也没有挨上单金刚那必杀的—刀。 不可能!刑岳知道自己是绝躲不开的,而单金刚也绝不可能半途上撒刀的。 他看了过去,忽然间眼睛睁得老大!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 就好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克星,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福星一样。 刑岳感到自己福星就是李乐。 十二年没动过武功,蓄心苦练,但一出手就完全败在这个少年人手中,这次又是因为他,不忍看着他落人一群恶人之手才现身。这是一种自不量力的蠢行为。 刑岳没有后悔自己做的这件事,而且现在他更认为李乐就是他的福星。 单金刚现在的身子是直的,直直地站着,但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不是自己站着的。 他胸口处有一根很好看的雉鸡羽毛;像一朵花一般美丽,装饰着单金刚的锦缎棉袍。可单金刚脸上的表情就不是高兴的样子,而是极端的恐惧与不信。 每一个人都能看得出来,在他胸口上如花般的羽毛是一支雕翎箭的箭尾。 —箭射穿了单金刚胸膛,直没箭尾,并把他整个人带起来,直直地钉在对面的墙壁上。 在场的还会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只有刑岳不奇怪。 他看着潜心一脸如见了鬼般的表情,大觉自已有见识,不像他们那样孤陋寡闻。 李乐趁着他们惊呆的时机,一步冲上去,把射在单金刚身上的长箭抽了出来。 他笑了笑,但却是苦笑,好像整吞了一个极臭的臭鸭蛋—般的无可奈何的苦笑。 他不敢去看单金剐临死前的表情,他更不敢想像,眼前这个人就是被自己一箭射死的。 要是他老爷子李长淳知道他在外面杀人,会把他怎么样?李东不敢想下去。 屋里的人都清醒了过来,他们都意识到原来李乐只有这么一支箭羽。 这支箭还是在被单金刚踩坏的箭袋中不容易找出来的唯一一支幸存者。 沙无惊虎吼一声扑了过来。 他必须在李乐拉弓搭箭之前,先把对方制住,因为他也很清楚一点,就是自己也躲不开对方那一箭。 李乐惊叫一声,就地一滚,一下滚出了二三丈远,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原来的那个地方,以被沉重的大铁锥砸出一个大坑。 沙无惊—声闷哼,又迅疾的攻来。 李乐又是一惊,居然在三名大汉的截击下,滚出他们的包围圈。 他的这—操场“滚蛋救命术”早巳练得炉火纯青。 沙无惊第三招攻击又到了,他绝不能给李乐有机会搭箭瞄准。那样第二个被射的一定是他。 “咣!”的一声,沙无惊的铁锥砸在刑岳的虎撑上。 刑岳这一击是集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他在两大高手的攻击下打了八十余招,早巳全身脱力丁。 刑岳经受不了沙无惊锥上的巨大力道,虎撑一下被砸飞,人也被撞跌下房角,随着一口鲜血喷洒出来。 趁这个机会,李乐已开弓搭莆,对准了沙无惊。 李乐大声道:“如果说本少爷把二指一松,你猜猜看,你会怎样?” 那还用问,沙无惊一定会像单金刚一样,被李乐的长箭钉在墙壁上,沙无惊不敢回答,更不敢动。 “叫他们放下兵器,全趴在地上!”李乐用命令的口气,命令沙无惊给手下人下命令。 沙无惊淡淡地冷笑,逭:“他们是千山牧场的人,沙某管不着他们。” “我不管了!”李乐叫道,“反正你不想死;就得先想法子让他们老实点。” 沙无惊还是淡淡地道:”对不起!沙某虽然不想死;却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不是做不到这—点,而是不愿做。 沙无惊不是不怕死的人,他不愿按李乐的话去做,是因为他有他的打算。 一是,一旦放下兵器;就完全被对方控制住了,二是因为就算今天他能活着回去,千山牧场的白老虎也不会放过他的。 沙无惊如果还想好好地在世上活下去;只有—个法子,就是为单金刚报了仇,然后到白老虎面前请罪。 李乐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所以看到他的态度十分僵硬,以为他真的控制不了这帮壮汉。 他端着已是满月的弓箭对刑岳道:“你看这件事怎么办才好?” “这还用问?:邢岳眼珠子都要突出眼眶,道,“给他一箭不就行了。” “杀死这个人,那些大个子会不会扑上来杀我们?”李乐不无担心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刑岳道:“但如果不杀沙无惊,他却是一定会找机会扑上来的。” 李乐觉得刑岳说得有道理,但却一直迟迟不松手箭。 沙无惊也没动,他瞪大眼睛,死盯着李乐的手。他到现在还不信自己躲不过一个十四五岁少年的箭,他要试试。 当然他现在除了“试试”以外,已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李乐不放箭,不是因为担心那帮凶汉会扑上来,而是不敢。 当时射单金刚时,是到了紧急关点,为救刑岳,心理上自然没有什么障碍,可现在不同,让他面对面地去杀一个人,他的胆量还没有练到这一+步。 “你不杀他,他早晚会杀你的!”刑岳看出了李乐心虚的情形。 “可,可……”李乐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刑岳急了,道:“可什么呀?放箭啊!”他是不会射箭,否则早抢过去,射死沙无惊。 李乐道:“可是……你不能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我爸要是知道我杀人了,非扒我一层皮不可。” “你父亲是谁我都不知道。”刑岳道,“况且,你是为了我报大仇,我怎会告诉别人今天这件事,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好不好?” 他说着真的背过头去,继续道:“用力!狠狠地射死他!苍天有眼!我妻儿的仇,今天终于得报了。”’ 对于李乐的弓箭,刑岳是绝对相信的,他刚把积压在心底十几年的一口怨气吐出来,便听到沙无惊在得意地狂笑起来。 再猖狂的人,中了箭也不会发出这么得意的笑,一定是出了事了。 刑岳猛地把头转了过来,就看见李乐一脸苦相,手中端着那把弓箭。 那已经不是一把弓,而是两个半把的弓。 李乐怏怏地道:“我没想到这把弓箭居然这么软,就……就这么断了!” 刑岳一口气没止来;却从口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我邢某当真就要死在这里?死在这卑鄙小人的手中!”刑岳仰天哭喊着,“妻儿的血海深仇,十二年了!苍天!为什么不开开眼!” 刑岳过于悲愤,再加上刚才用力过度,一口气吐出去就无法收回来,脑袋一偏,人就昏死了过去。 李乐这回是真的傻丁跟。 沙无惊又狂笑了三声,道:“臭小子!这回你想死都死不了!” 李乐吓得畏缩在屋角,一脸惶恐地道:“你的意思是说不杀我了!” “不错!”沙无惊道,“大爷今天不杀你,是要捉活的回去见白老大,然后用你的心肝祭奠单兄的亡灵。” 这番话让李听得寒毛孔直往外冒汗。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大爷动手?”沙无惊阴冷地说道。 “我自己动手!”李乐叫道。 说着,他用断弓的弓弦头把自己的左手系住,然后又把弓弦的另一头系在刑岳的脚碗上。 他喃喃地道:“这样行了吧!一个绳子拴俩蚂蚱,谁想逃都逃不了” 沙无惊狂笑道:“看不出你还会想出这么好的法子!兄弟们,上去两个,先点了那大个的穴道。” 果然上去两个大汉,伸手就点刑岳腰间的大穴。 就在他们的手指头要碰到刑岳身体时,刑岳忽然一翻身,反手先点倒了他,接着一抬腿,把另一个踢出两丈开外,顿时断了四根肋骨,像杀猪一般地壕哄着。” 沙无惊一惊,阴冷地道:“看不出邢大侠还会使阴着,真是江湖奇闻啊’!” 刑岳翻身坐了起来,狠声道:“和你这种人还有什么阴着阳着,只恨你老奸巨滑,居然不亲手来砍下刑某的头,白白浪费了邢某的苦心。” “哈哈……”沙无惊道,“你的心不苦,可是命苦,要报仇,等下辈子吧!” 他一挥手中铁锥,又厉声高叫道;“兄弟们一起上,不杀了这两人,白老大也不会让你们再活着。剁了他们,为单旗主报仇1” 每个人都知道沙无惊讲的是实话,如果就这样空手回去,白老虎怎会放过他们? 一句话激起众人的杀心,大喊着冲了过去。 李乐忽然大笑起来,大叫道:“姓沙的猪头,你的命虽然不是很苦,却是太短了,你看这是什么?” 沙无惊定睛看去。 只见李乐身子向旁一让,身后露出的那条绑着他和刑岳的弓弦。 因为他和刑岳离得较远;弓弦已绷得紧紧的。 弓弦并不可怕,绷紧的弓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已搭在弓弦上的那支长箭。 箭尾的翎羽捏在李乐的手中。 “沙无惊!你看看单金刚是不是正在向你招手!”李乐大叫着松手放箭。 一支普通的长箭,在李乐手中就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快如雷霆霹雳,急如银蛇横空,猛如山洪迸射,凶如飓风倒木。 沙无惊犹如夜鹰惊起,向后急退。 他身子刚浮在空中就已被似窜起蚊龙般的长箭射中,贯腹而入,跌落在墙角。 因为李乐用的不是弓箭,而是一条弓孩,虽然威力还在,但已大大打了折扣,所以潜心虽被射中,但却没有立刻死去,临死前还在大叫:“弟兄们,为了你们自己的活路,也不能放他们走!哎哟喂哟……” 他居然还不死。 但千山牧场的人已被沙无惊这句话挑起无限的仇意,犹如一群狼一般,奋不顾死地扑上来。 三十余众,全挤进这间小屋,全舞着闪亮的长刀。 “完了!”连最不想死的李乐都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接着就听到利刃入肉的声音,然后就是惨叫。 再接着就有一个粗嗓门在大声道:‘他妈的,这么多人欺侮我们家少爷一个人,奶奶的,天理何在?我插,插,插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李乐一听到这声音,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巳开始大骂起来,道:“他妈的,小叶子,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呜呜……” 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激动,早巳哭得像带雨的大喇叭花。 李乐笑得花枝乱颤,像喇叭花一样张着嘴笑。 他一直在笑,张着大嘴得意地笑。因为他终于作为一位英雄的形象出现在花含语面前。 而花含语却不知是笑还是哭好,因为一向被她最看不起的“小无赖”居然救了自己的性命。 她很郑重地向刑岳道谢。 李乐立刻接住话头,没好气地向刑岳叫道:“邢本侠在救花小姐的时候,顺便也把我救了吧!” 刑岳性情耿直,也不去想李乐说的真正含义是什么,立刻正色道:“邢某不敢邀功,连在下的性命都是这位小少爷救的,邢某人还应感激小少爷为在下拿住沙无惊,使得在下得报十二年来的深仇大恨。” 这句话他是在谢李乐:而李乐的真正目的,却要是他把这番话说出来给花含语听。 李乐得意地看了看花含语。 花含语明白李乐的意思,她看着李乐那副得意的神态,不由得笑了一下。 刑岳此时又道:“大恩不言谢,请小少爷把沙无惊交给在下,在下要用他的心肚祭奠妻儿的亡灵。” 李乐当然不反对。 沙无惊虽中了李乐一箭,但因为是有弦无弓的箭,所以威力大减,只是受了穿腹重伤,却没有立刻死掉。 刑岳此时再不亲手杀了沙无惊,恐怕再隔一段时间,就用不着任何人动手了。 而花含语却忽然道:“请大侠先不要急于下手。” “为什么?”邢岳道,“他难道不该死吗?还要等到他天年自到?” 花含语急忙解释道:“小女子有些事不明.希望能从沙无惊嘴里知道,请大侠答应小女子的请求,让这个姓沙的多活一盏茶时间。” 她的一句话忽然提醒了刑岳,想起自己本身的任务,所以道:“邢某自然不敢太不讲情面,但邢某也希望能在旁听听沙无惊有什么秘密。” 这句话说出来,是典型的老江湖口气。 花含语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她同样也不希望对方知道得太多。 但李乐此时早巳叫道:“好好!我们都在旁听听,看看沙无惊有什么秘密?” 一句话,让刑岳和花含语都睁大了眼睛。 沙无惊被叶纷飞像拖死猪—般拖到了房间中央。 沙无惊的眼睛—直在盯着李乐,盯得李乐心里发毛,好像肚子中多出了一百条毛毛虫一般难受。 “你为什么老盯着小爷看?”李乐实在忍不住了,不由得对沙无惊大叫起来。 潜心双眼怒睁,恨声道:“臭小子!你真行!老子行走江湖三十年,没想到最后竟坏在你这个小子手中,老子不服,死也不服。” 李乐“哈哈’大笑。 他不是真的开心,而是为自己壮胆,沙无惊的声音犹如从地狱发出的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沙无惊面孔都走了形,嘶声叫道,“你别得意得太早,老子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哈哈……你们以为白老虎真能放过你们吗?” “用不着他放过我们?”曲一歌淡淡的语调,但却用极有力的声音道,“因为我们办完金陵这边事后,就要北上出关,不用他来找我们,我们也要去找他。”, “哼!就凭你们!”沙无惊嘴上虽然恨,但语气却已经软了许多。 他心里本来想把白老虎的千山牧场抬出来压住对方,不敢妄对他下杀手,但如果对方的人都和刑岳一样,和白老虎有仇,那么他今天可就死定了。 “我们?我们不行吗?”曲一歌道,“至少我们现在可以轻松而又随便地割下他白老虎手下的一个叫沙无惊的人的耳朵或者鼻子什么的……” 他说着就走了过去,左看看,右看看,想找一个地方下手。 沙无惊早巳惊出一身冷汗,但口中却还在道:“老子落在你们手中,要杀要剐随便……,还是给老子一个痛快,否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他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他现在明白了,在场的除了那个不懂事的少年人好骗一些,其他的人都是说到做到,下手无情的主儿。说不定真的会把他的活剐了。 “啪了?”曲一歌道,“老实点,最好少用鬼啊神的吓唬小孩,对我们家少爷成不利。” 沙无惊恨得牙直咬。 他现在想的几乎和花含语想的一样。“还对这小子成长不利?长大以后还不知是什么模样?” 但李乐又不知他们在想什么,还在很高兴地笑道:“我还以为咱们真的要去关外找白老虎呢!原来是你在吓唬他,这个法子不错。” “那是当然,我曲一歌出的主意,又有哪一回是错的”曲一歌得意的样子,好像己刚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笑着道,“他要是再吓你一句,你就告诉我,你说先割他的什么地方,就割他的什么地方,叫他死得难看,死以后,连他老娘都认不识他。” “好啊!好啊!”李乐拍着手,对沙无惊道,“你这个老小子还有什么话说?快向小爷道歉!” 沙茏惊一声冷笑,双目忽然一瞪;喝道:“黄口小儿,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 “啊?”李乐叫了起来,道,“曲一歌,他敢骂我?快,快割他的小鸡鸡。” 曲一歌一听反倒愣住了,什么地方不好割,偏偏割那东西。” 李乐看着没人动,居然自己冲了上去,对着沙无惊的挡下就是一脚。 这—脚的力道绝不轻。 沙无惊惨呼了一声,头一歪就背过气去。 刑岳急忙过去,连推带揉地把沙无惊弄醒。 他也不敢再等李乐开口,就对沙无惊喝道:“姓沙的,你也知道,你今天是不可幸免了,想不想受点罪,全靠你自己决定了。” 沙无惊喘着气,双眼充满恨恨的神情。 刑岳问道:“邢某想知道,你和单金刚到金陵来干什么?” 沙无惊冷哼道:“明知故问,到这里来的除了想弄到赵老爷子那几柄剑外,还能干什么?” 刑岳喝道:“你们不是。” 他看了看花含语。 花含语对沙无惊道:“本小姐不想知道你们来金陵是为了什么,但你却要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古剑二神的秘密的。” 沙无惊脸色一变,但还是很嘴硬地道:“古剑二神有什么秘密?” 刑岳看向花含语,他也弄不懂古剑二神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花含语淡淡地道:“古剑二神的价值不但是因为它们是两柄绝古贯今的神兵利刃,而且这两柄剑中还藏着一个大秘密,只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是什么秘密?”李乐一听有秘密,立刻感到兴趣大增,忙道,“花姐姐,你知不知道这个秘密?” 花含语冷冷地道,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沙无惊。” 李乐心中暗哼一声,心道:“人家救了你,你不说报救命之恩,居然还这样摆谱?哼!” 花言语也仿佛觉得这样对李乐太不应该,所以又道:“这也正是邢大侠要知道的事。” 刑岳应了一声,对沙无惊道:“这个秘密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我们这里还是有人知道,所以你还是快些说实话的好,免得这位小少爷动气。” 他不但把花含语抬了出来,顺便也把李乐抬了出来。 李乐很高兴,因为刑岳还是很看得起他的,刚才那句话就仿佛这里是以他为说的。 他冷笑着对沙无惊点点头。 花含语知道刑岳这句话是老江湖惯用的口气,是迫沙无惊讲出古剑二神的秘密。 所以,她不等沙无惊开口,就已说道:“古剑二神”关系着一套上古传下来的剑谱。但具体的秘密,小女子也不大清楚了。 她把这些话讲到这份上,别人自然不好再问她什么了,剩下的就要问沙无惊了。 沙无惊冷哼道:“你们既已知道了,还问什么?” 花含语道:“我只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潜心把头转向别处,不去看对方,一副轻蔑之态。 “你要是不说,本少爷却要割你的小鸡鸡了!”李乐大声叫道。 沙无惊二声长长地冷笑,道:“你们为什么不亲自去问白老虎?” 李乐看看刑岳和花含语不出声,就大声叫道:“本少爷就要问你,怎么?不服气?这里离关外有千里之遥,本少爷跑到那里就为了问白老虎一句话,你以为本少爷和你一样,头脑有病啊!” “你头脑才有病呢!”沙无惊怒道,“你们是不敢去!” “不敢去怎么样?”李乐跳着脚道,“本少爷就是不敢去,气死你!” 连李乐也不明白,自己不敢去有什么气人的。 沙无惊恨得牙直咬,和这种小无赖斗嘴是最气人的,因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有理没理。 沙无惊翻着白眼,怒目道:“好!算你们狠!你这个小兔崽子更狠。” 他忽然一声悲怆的长笑,接着道:“老子说出来又怎么样?你敢招惹他吗?” 正说着,沙无惊一大口鲜血喷了出去。 曲一歌叫道:“他咬舌自尽了。” “你居然敢自尽?”李乐叫着上去就是一脚。 刑岳急忙拉住他,对沙无惊叫道:“快说,是谁告诉你们的?” 潜心口中依然喷着鲜血,含糊地道:“告诉我们这个秘密的就是江湖上盛传已久的剑魔。” “剑魔” “剑魔是谁?” “剑魔还活着?” “剑魔就是赵老爷子的宿仇剑神周森” 这一天天刚亮,整个金陵城中已传遍赵老爷子病逝的噩耗。 天空也仿佛为这个正人君子的逝世面显得格外阴郁。花含语万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难怪花含笑说昨日赵仙笛神情不对。 点霞山庄拒绝任何客人,断绝一切来往。严阵已待的样子使任何人都不敢妄动,不敢存非分之想。 点霞山庄只有出殡的那一天了。 花含语是这么想的。 金陵地面相安无事过了三天,然后大家又一起涌向点霞山庄。 赵老爷子的坟墓就在点霞山庄外的竹林中,现在庄内大厅已改成灵堂,香烟缭绕,原来拍卖的热闹场面变成了悲哀啼哭的情景。 在坐北朝南的赵老爷子座位上方,悬挂着他的遗像,肃穆壮严。 赵老爷子—生性格刚毅,仁义度世的精神使场内之人都止不住掩面哀痛。 孙老头是完全照主入的遗愿安排后事的;虽然没有铺张,但是前来吊唁的人却是人山人海。 孔少钱和贴罕尔站在吊唁宾客的最前头,彼此正窃窃私语,侧面是龙金和赵仙笛,他们好像在争议着什么?虽然双方表情都很克制,但还是看出他们非常激动,大有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的味道。 场中居然没有寒冰堡的人,但君香香却忽然出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刺眼,不禁使众人噤若寒蝉。 她比先前更妖艳、诱人。好像不是来吊唁,而是来看戏的。但人们的眼光却只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便惊骇地停留在她身后的一位老者身上。 这个老人长相平常,没有特殊显目之外,从衣着上看,只是君香香的一个跟班,但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使人不寒而栗的气质,与他对视便会有一种触电心颤的感觉,让人不敢再去看第二眼。 谁也不认识这个老人,龙金和赵仙苗业已停止争吵,对这个突如其来,与人异样感觉的老者大感兴趣,但更多的是惊讶和不安。 他们对看一眼,眼光在互相探询着,想着一个共同的问题,此人是谁? 老人身后站着的是矮矮胖胖的公孙岳公孙大官人。 他的眼神已表明是对任何人都不感兴趣,只是呆呆地望着前面的君香香,他只对她一人感兴趣,眼中充满了激情,似乎有一种望梅止渴的感觉。 君香香眼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当与龙金的眼光碰到一起时,她的眼光中爆泪出一串火辣辣的火花。 龙金只是对她笑笑,他对她的兴趣,只来自床上。 大厅四周站满了点霞山庄的人,厅口排得整齐的是秦淮帮的帮众。 梅宜人几日不见,已消瘦了很多,她披着黑色长绒大氅,双眼布满血丝,双颊凹陷,愣愣地站在赵老爷子遗像下独自伤心。 赵老爷子刚去世;秦淮帮就遭到一群莫名其妙人的攻击,劫走了君香香,而且伤了许多帮中兄弟。 公孙岳曾三次暗中潜入秦淮帮营救香香,虽然每次都是铩羽而回,但梅宜人相信这一次劫人也一定与他有关系。 凭公孙岳的实力不足为惧,但梅宜人也注意到君香香身后的那位老者。 这老者绝不是普通人! 这是梅宜人对他的第一个感觉,但也同时有一种无名的直觉使她感觉到,昨晚劫人的事件也—定是这个老者在后面操纵的。 他是被公孙岳请出来的,还是抱有他个人的目的? 梅宜人的眼光变冷、如两道寒冰铸成的两柄利剑,直射那老人。 是不是该当面指问于这个老人?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吆喝在堂上响起,沉重宽大的黑漆棺材从内室抬出,过大厅,向庄外走去。 寒冷的天空,阴风惨怪,人们却随着哭声步出大厅,护着灵柩,步入庄外的林中。 灵柩下土时,众人都在默哀中,孙老头跪在旁边,用手一把一把地掬着黄土,慢慢地洒向墓穴中。 几百号人中自然也有花含笑和花含语,她们早已变成了两个极普通的人,在一个极不显眼的位置上。 花含语—颗心沉甸甸的,她没有泪水,也没有悲痛,更没有欢乐。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麻木了。 像赵老爷子这种人,不论是和他作朋友还是敌人,他都会让你感到值得这种人并不容易被人忘记。 花含语终于长嘘—声,把眼珠转了转,斜向众人。 她忽然发觉一直跟在君香香身后的那个老人不见了。 那个老人仿佛使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其实花含语知道,自己绝没见过对方,像对方这种气质非凡的入世上并不多,见上一面就不会忘记的。 但她又弄不懂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刚才因赵老爷子的去世而心中空荡荡的,所以根本没有去细想,现在这个发现,使她忽然间产生一种不祥的警觉。 那个老人是谁? 老人的印象在她的脑海中翻来覆去,但却越来越模糊,可心中的不安去越来越重。 她心里烦躁得如一团麻。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赵老爷子,还是因为刚才那个老人? 她也不知自己心中不安的感觉来自何处? 花含语在人群中窜来窜去,找到了花含笑。 她轻轻地道:“你刚才看见一直跟在君香香身后的那个老人了吗?” “看一下,但只是看到一个背影。”花含笑点着头道,“他有问题吗?” 花含语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现在的感觉,只好含糊地道:“你发现了什么?” 花含笑犹豫了一下道:“那老爷好像与众不同。” “他的确与与众不同。”花含语深沉地应了一声。 花含笑忽然轻声“咯咯”笑了一下,道,“小妹虽然没发现什么,但却打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花含语睁大眼睛看着她,道,“居然有这么好笑?” 花含笑神秘兮兮地道:“你可发现今天寒冰堡的人一个都不见了?” 她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但花含笑还在笑;道:“不是的,原来寒冰堡的谢老头一听自己的宝贝儿子—命呜呼,一气之下就跑到青城山去找谢紫玉的师父上青道人,说是柳双青示杀死了谢紫玉,请上青道人下山报仇。” 花含语一听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上青道人下山了没有?后来怎样?” “看你急的!没事的!”花含笑依然笑道,“上青老道却认为谢紫玉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弟于,不可能被一个无名小辈杀死,算来算去,他认为是铁龙门的龙金故意使计陷害谢紫玉的,所以扬言要找龙金报仇!” “哼!他是为了打肿脸充胖子。”花含语也轻笑了一声道,“怪不得龙金这几天的表情既烦燥又气愤。 “他和赵仙笛不知在争吵些什么?”花含笑淡淡地道。 花含语道:“龙金一定是想拉笼赵仙笛。” 花含笑不懂地问道:“为什么呢?’ 花含语道:“现在赵老爷子刚去世,他不可能就此离开金陵,打道回府,但留在这里,万一上青道人和寒冰堡的人找上门来,以龙金在金陵的实力,根本不敌啊。” 花含笑点点头。 她不反对赵仙笛和龙金联合起来,但也不赞成。 她想找赵仙笛去谈谈,因为她知道龙金这个人是个反覆无常的小人,此时和他联手是件很危险的事。 但她也知道和赵仙笛谈并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这时花含语看看花含笑,忽然问道:“你除了刚才所讲的感到奇怪以外,你还有什么发觉?” 花含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望了对方一眼,反问道:“大姐的意思是指什么?” 花含语道:“如果有人说赵老爷子其实没死,你信不信?” 花含笑一愣,然后道:“不可能,刚才众人看着赵老爷子下棺的。” 花含语淡淡地笑了一下。 花含笑忽然又惊道:“你是说赵老爷子诈死?” 花含语道:“很有可能,是不是?” 花含笑不说话,只是在沉思。 “我不相信一代剑王赵月明赵老爷子会如此简单地死去!”花含语的语气肯定。 我们是不是要查一查?” 花含语想了一阵,道:“赵老爷子如果真的诈死,一定有其目的。” “是为了引剑魔现身?” “不错!如果我们一查就很容易让剑魔引起怀疑,那岂不坏了赵老爷子的大事。” “在赵老爷子和剑魔之间,姐姐还是站在赵老爷子一边的。”花含笑不无感叹的道。 花含语无奈地笑笑,道:“说起来,剑魔也可能是我们的仇人……” “义父说过,父母之仇,是赵月明之恶,姐姐为什么为他辨解?” “可赵老爷子却说杀我们父母的是剑魔周森。” 花含笑一扬眉毛,道:“仇人之言怎可听信。” 花含语道:“姑姑讲得固然很对,可我们总要让他死的明白。所以我想弄清当年事情真相,然后再决断。”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久了!因为剑魔一定会在这时出现。” 花含笑不懂地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我相信剑魔也一定会怀疑赵老爷子的死。他一定会出来查个明白。” “如果赵老爷于真死了呢?” “那剑魔就一定会出现了!”花含语道,“因为剑魔周森一生中最忌讳的就是赵月明,赵老爷子一死,他一定要出来夺古剑二神的。” 花含笑似有所思的沉思着。 而花含语却暗暗地叹口气,剑魔不知何时现身?古剑二神到现在也毫无踪影,杀父之仇还没有报。这些事都要等待她去做! 如果赵老爷子真是她们的杀父仇人,花含语倒也希望他就此逝世了最好。 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实不愿与这位温和、宽洪的老人面对面的为敌。 但又一想到十八年来的深仇大恨未能亲手得报,不免有些惆怅。 “赵月明是德高望重的一代剑王。他不会杀害他自己的师弟的,他更不是敢做不敢当的懦夫。”花含语心里仿佛有种声音在呐喊着,“这一定是剑魔周森设下的诡计陷害赵老爷子。” 她义父高孤峰临终时的遗言,在花含语的脑海中已开始动摇。 花含语对自己的妹妹斩钉截铁地道:“一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花含笑道:“你想从什么地方查起?” 就从今天灵堂上的客人开始!” “姐姐说的是那个古怪老头?”花含笑是非常聪明的女孩子,所以一猜就猜到了。 花含语道:“今天来的人中,每个人都有嫌疑。其中这位老者是第一个。” 她一想到那位老人,心中就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安而又躁动的感觉。 花含笑仿佛也有此感触,道:“我看他好像有一种很熟悉而又很陌生的感觉。” 花含语听得心中一惊,暗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心中的胡思乱想。到底是什么人……” 这位老者绝不会是普通人;但他出现得太突然,太神秘了。为什么偏偏在赵老爷子下棺的时候出现?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如果要知道这些事,最简便的方便就是直接接触那个老人,第二个法子是去问香君君。 花含语忽然感到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急忙道:“笑儿,你在这里看着,我想回去一趟。” 花含笑点点头,但倾刻间又摇摇头。 既然今天不能找赵仙笛,留在这里也没多大意思。 她道:“今天赵老爷于出殡,看来也没什么好戏,大家都是惨痛欲绝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玩,大姐,我还是和你一块回去吧!” 花含语想了想,道:“也好!在赵老爷于出殡时,自然没人敢闹事,否则江湖上也过意不去,再说有孙老头,还有秣兵厉马的秦淮帮,想必就算有人闹事,也闹不出什么花样出来。我们走!” 她说着就回身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急着回去,仿佛回去以后心情就会安定下来。 花含语觉得自己要去证实什么,但证实什么呢,自己又说不清道不明。 花含语和花含笑的往处就在香梅客栈。 香梅客栈不算小,可以说是金陵城里一流客栈。 她们包下的房间就在三楼。 花含语急色匆匆地踏上楼梯,一推自己房间的门,就呆立当场。 她心中不安的感觉终于得到了证实。 原来布置优雅的格式豪华的大房间,已被翻得乱七八糟,一片狼籍,金银,首饰,珠宝银票,甚至稍好的衣装,都被洗劫一空。 花含语紧闭着双唇,眼中充满着气愤,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恐惧。 因为这些财物之失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殷盖天居然也死在她的床上。 这个问题就大多了!、 在任何,任何靖况下,殷盖天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但从他死时的姿势看出,连撤退的逃走的机会也没有,好像被对方—招就重创而死。 江湖上人称“魔手”的殷盖天,其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当冷武林中,能打败他的已不多,能让他逃都逃不了,弄死在当场的,又有几人? 这个人太可怕了! 花含语想江湖上还有谁有此功力。 殷盖天是胸口被刺了一剑,稍微偏左一点,正中心脏,一剑毙命。 剑伤之处很小,显然对方用的不是长剑,流出的血也不多,显然对方的剑刺得不深。 又快又准.分寸拿捏得极巧,剑到人亡,仿佛不愿多浪费一丝力气。看这个凶手的剑法,当今江湖上能使出的恐怕不会超过三个。 殷盖天的眼睛没有合上,而是睁得大大的、圆圆的,脸部的表情极其恐怖,扭向一边,好像看见了鬼一般。 她上前轻轻为他合上眼睛。 这时花含笑忽然大叫起来,把花含语吓了一跳。 她叫道:“天下居然还有人能无声无息地走近他身后,而不被他察觉?” 花含语相信天下已没有这样的人。 她道:“你认为殷老伯是被人暗算而死?” 花含笑沉重地道:“虽然地上很乱。但还是能看出这不是打斗时留下的,这就说明他根本没出手;就已被对方刺中。这难道还不叫偷袭?” 花含语也定下心来侦查了一番。 最后她得出了一个结沦:来人不是为了贪图钱财,而本来就是针对殷盖天来的。 “还可以肯定一点。”花含笑道,“殷老伯一定认识来人,所以才会被偷袭成功。” “来人只为杀人,但为什么要翻出贵重物品?”花含语道:“他只是为了制造假象给我们看吗?” “好像不是的!”花含笑道,“这个假象做得绝不好看,连三岁小孩也能看出来殷伯伯是怎么死的—— 花含语道:“那么只说明一点,凶手要找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我们一定会和贵重物品放在一起的。” 这会是什么东西? 是古剑二神! 凶手以为她们已掌握了古剑二神。 “会是什么东西呢?会是什么人?殷老伯又认识什么人?”花含语喃喃道。 她知道花含笑也答不上来,她还是说了出来,她不但在问花含笑,更是在问自己。 花含语看着死去的殷盖天,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点霞山庄见到的那个老者。 她忽然间觉得解了这个谜团,那老者的面貌原来是陌生的,她熟悉的是老者的动作。 她敢打赌,自己以前一定见过这个老者,只不过面貌变化了而已。 而且,这个老者的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一定和殷盖天的死有关系。 她把紧皱的眉头,猛地松开,道:“不想了,我相信对方还要找上门来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花含笑道。 “走!先处理殷老伯的尸体,然后离开这里。”花含语昂着头道。” 花含笑和花含语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对花含语再了解不过了,她已从对方口气上感到,花含语已找到了线索,心中已有了主意。 ‘大姐!”花含笑没有动,她心中沉闷,有一种欲喊无声的感觉。 “我也不是很清楚!”花含语道,“看来只有先找到殷二伯了。” “殷二伯会不会也被下了毒手?”花含笑急道。 花含语道:“很可能,但我们现在无法通知到他,也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花含笑道。 “没别的法子,只有去找君香香。”花含语冷冷地道。 “君香香?”花含笑不懂地惊道。 “不错!”花含语道,“她是唯一容易找到,并且是唯一知情的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花含笑还是不明白。 花含语道:“因为她和一个不该和她在一起的人在一起。” “你说的是那个风度昂然的老者?”花含笑道,“他是谁?” 花含语一字一宇地道:“他一定是赵老爷子一直在等的剑魔。” 第十章 剑魔现身 赵老爷子等剑魔等了二十年,剑魔都没有露面,就连公开卖剑的盛会也没能把剑魔引出来,但赵老爷子一死,他就立刻出现了。 他也许是不愿面对赵老爷子,也许是怕。 总之他现在是不怕任何人了。 花含语就怀疑是剑魔杀了殷盖天,因为当今世上只有他才有这份功力,他还可以轻松地杀了殷盖地。以他的武功,要是偷袭,那简直比杀死一只小鸡还要容易。 他在香梅客栈后门等到了殷盖地。 殷盖地只感到一阵阴森森的煞气,由背后直扑过来,不等他有任何反应,背后的利器就刺人他后胸深处。 殷盖地闷哼一声,就地一滚,滚出两丈多远,接着又是一个翻身,一式“蚊龙出海”,挺直站了起来。 但刹那间,他脸色大变。 他已认出对面的剑魔。 剑魔阴阴地一笑,道;“没想到你居然有准备。” 以他的剑术偷袭,殷盖地居然只是受了重伤,而没有一剑致命,这只能说明一点,殷盖地当时进香梅客栈时早已有了准备。 殷盖地心惊胆战,因为他没想到偷袭他的居然是剑中之魔周森。 但他还是很冷静地道:“我大哥是不是已死在你剑下了?你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毒手?” “简单地说,是你们办事不力,”剑魔道,“你们还犯了两个严重错误。” 殷盖地不懂,他们一直在暗中按照剑魔的意思办事,何时又办错事了。 剑魔把手中的短剑收了起来,道:“你们不应该让龙金活着。” 要是龙金当时就如谢紫玉一样死在大江中,现在的形式会大变。 殷盖地不说话。 他们不是不能杀死龙金,而且龙金也和他们有过节。 龙金当时在秦淮帮劫得一批黄金,就是被殷氏兄弟用黑吃黑的手法给打劫了。然后花含语做人情,又还给了秦淮帮的梅宜人。 但第二天,铁龙门的大总管许白尘,不但没带人手来对付他们兄弟二人,却反而把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他们手中。 拿了人家钱财,自然手短,所以龙金才得以活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的十万两银子花得真值得。 般盖地没有想到这件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居然也被剑魔查了出来。 他眯着双跟,射出一阵怵人的幽光,又道:“你们为什么不听老夫的指令,私自让语儿去见赵月明?” 殷盖地心中一惊,脸色也随着一变。 他真不知道这件事。 殷氏兄弟的任务,不但是保护花氏姐妹的安全,而也要监视和控制她们。 剑魔立刻从殷盖地脸上表情看出了什么,一声尖尖地冷笑,犹如地狱中发出的鬼嚎。 殷盖地也明白了,原来是他兄弟殷盖天有了反心,语儿去见赵老爷子,一定是他指使的。 殷盖天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背判剑魔?为什么要让花氏姐妹去怀疑他们的养父? 这些事剑魔也许现在才明白,但殷盖地却早巳明白了。因为他们早巳料定剑魔的成功之日,是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两个的。 剑魔道:“你是不是没想到老夫居然这么快就对你们下手?” 殷盖地凄惨地一笑,道:“不错,如果当初我要是听一句我大哥的话,也许现在死的是你。” 剑魔大笑起来,道:“自古以来,向来是狡兔尽,走狗烹,而且你们这两个江湖大盗,人人想杀之后快,老夫也不过是替天行道而已。” “好一个替天行道!哈哈……”殷盖地在大笑声中人已飞了起来。 他是江洋大盗,更是悍不畏死的魔头。 殷盖地手中的蛇鞭已卷向对方。 “居然敢和老夫动手?”剑魔一声怪喝,双手在胸前划出一圈。 他同样也不敢轻视殷盖地的武功。 殷盖地虽身受重伤,但拼死发难,其威力依然是不可阴挡,一连七鞭,把七剑魔逼退了一步。 这时殷盖地已抽身疾退。 他攻击时快如风,急如雨,但退却的时候更是像一阵旋风一般,转眼间就退出三四丈远。 但剑魔却如鬼魅一般,紧跟在他身后。 剑魔一探手,五指抓向殷盖地后心,掌中发出一股强劲的罡气。 殷盖地头也不回,反身一脚。 剑魔手腕一变,硬生生抓向他脚筋处。 殷盖地转身跳了起来,两条腿如一双巨棒,左扫右打,交叉如一把大剪刀,绞向剑魔手臂。 “果然不愧是鬼脚!”剑魔雷吼一声,同时双手连环击出,挡开对方的攻势。 殷盖地因伤势重力衰,此时已无后劲,双腿一落地连晃了一晃。 剑魔阴笑道:“认命吧!二十年前你不是老夫的对手,现在同样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二十三年前,魔手、鬼脚联手与剑魔比武,约定谁输了谁听对方的驱使,并当场立下毒誓。 连战了两场,魔手、鬼脚兄弟都是以一招之差败于剑魔。所以他们此后一直跟着周森,后来负责花氏姐妹的安全。这次也随她们重出江湖。 殷盖地一直认为周森是个反复无常的人,所以想离开他,但殷盖地却认为周森能两次放过他们兄弟,不愿背誓而走。 可殷盖天的一时感恩之情,却让他终于死在剑魔周森的手下。 殷盖地长呼了一口气,道:“是我放了龙金,不关我大哥的事,你为什么还要杀死他?” 许白尘的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本是送到殷盖天的手时,原被殷盖天拒绝了,而殷盖天却暗中收下了。所以那一天在江边,殷盖地及时赶到,并故意出手,把龙金踢到江中。这等于从殷盖天手下救了龙金—命。 这一切殷盖天也只是后来才知道的。 “不管是你还是殷盖天放了龙金,你们都得死。”周森冷冷地道,“因为你门已起了背叛老夫之心。” “为你这个魔头,我们兄弟已干了二十多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哈哈……”周森长笑一声,道,“你说得不错,你们已为老夫干了二十多年,现在你们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如果我们换个位置,你会怎样?”’ 说着他一挺身,手如巨爪罩在殷盖地头顶上。 殷盖地大喝一声,一双腿犹如面条一样,软弱无力地缠在剑魔手上,发不出一点力道。 剑魔的无上掌力拍在人胸腹之间。 殷盖地闷哼一声,跌出老远。 剑魔如影而至,他绝对是一个慎重的人,在没亲眼看到对方断气之前,他是不会罢手的。 他的手又一次印在殷盖天的胸口。 但这次他打中的不是殷盖地,而是一个破皮帽子。 剑魔心中大惊,向猫儿一般,眺出老远。双手护胸,并抬头望去。 一般情况下,一枚暗器能打出十余丈远,对一个暗器高手来说,暗器能打到三十丈处。 但每个人都知道,暗器要是打得太远,威力就会减弱不少,到最后,就是弩箭之末,不能穿缟。 这里所讲的暗器指的是铁质的专用暗器。 它们往往质量较重,体形适合飞行,破风力度好,所以不但飞射的速度快,而且能及远。 但如果是一顶帽子,又有谁能把它像暗器一样掷上几丈之外? 现在剑魔就看到了。 只见前面远处已闪动着三四个人。 他们离他至少还有十七八丈远。 剑魔这一惊非同小可,对方居然能在这么远的地方,把一顶破帽子掷到他面前,而且还居然没让他这么一个绝顶高手发觉。 这人是什么人? 剑魔凝神望去,只见这人穿着一身叫花子般的破烂衣服,年纪也不大,长着一张娃娃脸,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洗脸了。 谁也不可能相信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人会有这手高超如神的暗器手法。 这个人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和他年岁相仿的年轻人,还有一个是不大不小的少年人。 剑魔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叫曲一歌的人。 但剑魔却清楚地知道曲一歌刚才这一式暗器手法的名字叫“长虹惯日”。 长虹贯日的手法已绝迹江湖五十年了,是神龙世家的独门绝技,自从神龙世家举家退隐山林,这种绝技在江湖上已无人会用。 难道神龙世家的人又重出现江湖了? 剑魔还没有想出名堂,就听到对面三人中最小的一个人已高叫道:“了不得了,杀人了!快来看呀!有一个老头行凶杀人了!” 这小子嗓门极高,声音足可以传出三四里地,他脸上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剑魔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也是干瞪眼,因为对面那三个人不但不过来了,而且还停下来观望着,看样子好像随时准备向回跑。 剑魔心里暗骂一声,今天倒霉,杀了这个殷盖地居然被人撞到,这可是他不愿意见到的事。但心里想得却是对方要倒霉了,现在只有杀人灭口。 他可不怕什么神龙世家的人,他暗暗深吸一口气,抓紧了衣襟中的短剑。 这世上还有几人能配得上他用剑? 答案是没有,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用。 这里是香梅客栈的后门,虽然平常无人出入,但经对面那小子一喊,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他必须在人来之前,杀死这三个人。 剑魔暗喝一声,就准备扑过去,一人一剑,把对方杀得干于净净,免得泄露了行藏。 他脚跟一动,身子已旋转着飞了起来。 十七八丈距离,他居然只用了一眨半眼的时间就攻到了,同时手中的剑业已出手。 身如惊鸫,剑似闪电,气比狂雷。 又有谁敢正面接他这—剑。 曲—歌可不敢。 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凭自己的功力,恐怕连对方的一半剑势都接不住。 但他却没有退,不但没有退,反而迎了上去。 不止他一个人,还有旁边的叶纷飞。 他们绝不能让李乐受到任何伤害。 只听到一声如击败革之声。 不但是李乐,而且还有曲一歌和叶纷飞,三人仿佛像被一阵力道凶猛的狂风吹起一般,一起向后跌出。 这股力道太可怕了! 李乐跳起身大叫着逃跑。 剑魔受此一挫,也是心中大惊。他没想到对方的两个年轻人居然能抵住他用上八成真力的‘天斩一煞”。 他“桀桀”的一声阴笑,道:“再试试老夫的‘阳关三叠’。” 阳光三叠听就知道是三式连环剑招。 这回打死曲一歌也不会再试了。 他大喊了一声,也掉头就逃。 叶纷飞也在逃,而且逃得居然比李乐还快。 但剑魔却没有发动“阳光三叠”绝学。 他现在比曲一歌和叶纷飞还忙,手忙脚乱地舞成一团。因为曲一歌和叶纷飞在逃走时,一人赏他一把暗器。 这些能杀人的暗器很珍贵,但也很普通,因为这些暗器都是些碎银子,他们身上除了这些宝贵的银子外,已没有什么好做暗器的了。 剑魔停下了手,他气恼得很,因为这些暗器中居然没一样是用“长虹贯日”手法打出的。 既然这样,这些暗器在他眼里就已不算暗器了。 曲一歌逃到远处在笑,他却是苦笑。 他在心中似乎已猜到眼前这个老者是什么人了。 如果真如他所猜,那么今天他们就真是在劫难逃了。 他刚才不是不想用长虹贯日的手法打出那些“银子”暗器,而是因为长虹贯日的手法必须先运气三循。当时他怎会有这个时间容他运气。 剑魔冷笑了一下,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走过来时,步子一歪一斜,看似如醉汉跌行,但又似极有规则。 看到他前进的步伐,曲一歌立刻轻声道:“注意,老魔头又要发动攻击了! 他走的步子不对头,后面一定会用什么绝着,小心点!” 这时李乐也看到了,但他却不懂。于是高叫道:“兄弟们,不要怕,一个老棺材还能有什么能耐?怕他个球!我们撤!” 说完他又要逃跑了。 “不能动!”曲一歌叫了起来。 他已看出剑魔的步子是江湖中一直传说的“赶神驱鬼追魂步”。 这种步法是专门用来追击敌人的,一旦发动起来,能配合全身的功力发出强劲百倍的力道,令天地为之震憾,纵然是鬼神也难逃这种绝奥步法的冲击。 这种步法只是传说,准也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过,听过的还有一大半人不相信。因为它太过玄虚,太过神奇,仿佛人类根本不应有这种超自然的绝技。 但却有许多老一辈的高手说这种步法走的是五行之门,巧妙运用能调动天地之间潜在巨大力量,那股力量来自冥冥之中,神仙难逃,天魔不测。 李乐一逃正是符合了剑魔的心意,他现在可以从容地迈出这“赶神驱鬼追魂步”。 剑魔不再犹豫,因为他早巳看出,只要对这个少年人出手,那两年轻人自然会动身相救。 只要对方一动,剑魔相信自己绝不会用上第三招,就能把眼前这三人击毙。 他忽地一下奔了过去,强大的气流在他腿脚闪动中产生,犹如一团正酝酿而成的暴风,随时准备从他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发泄出去。 但就在他要跃起追击的一刹那间,他仿佛看到了什么,身子在空中硬生生地一旋,改变了方向,向别一个方向闪电般地驰去。 “轰”的—声巨响,留在他身后的是一阵灰尘四射的暴击。 坚固的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大坑。 那是他发泄刚才所聚力道的结果。 这一下只把曲一歌和叶纷飞吓得舌头吐出多长,硬是在手的帮助下才把舌头塞回嘴里。 但他们更不懂的是他为什么放弃追击? 接着曲一歌就看到从香梅客栈中走出的花氏姐妹。 李乐又大叫道:“花姐姐,是那个老头杀了殷老伯。” 花含语转头四望,哪里还有剑魔的影子。 她急忙奔到殷盖地身旁,只见殷盏地早巳气绝身亡。 殷盖地的双眼瞪得老大,在他面前,有个用鲜血写成的大字“养”。 别人谁也不明白殷盖地写这这养字的意思,但花含语和花含笑却明白。 不论她们愿不愿意相信,但她们亲眼看见的这个字的确是她们最不想看到的、最不愿证实的事情,现在终于证实了,这使花含语不知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连李乐都看得出来,殷盖地留下的这个字,给花氏姐妹留下了极有用的线索。 花含语和花含笑呆愣在当场,脑中已一片空白。她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这一切叫她们怎么有勇敢去面对? 养育二十年的养父居然就是杀她们父母的凶手,就是江湖上人人愤怨的剑魔。 “他为什么要杀殷氏兄弟?”花含语几乎是用尽全部的力气才喊出了这句话,可这句话的声音却细微的只能让他自己听到。 “不!不可能是他的!我不信!”花含笑的声音却高得多。 她大叫一声后,掩面急奔而去。 “笑儿!笑儿……”花含语叫了两声,可花含笑并没有停下来,身影在胡同口消失了。 花含语苦笑一下,看了看李乐三人。 她用极苦涩的声音道:“谢谢三位,你们喝没能救得了殷二伯的性命,但却让他赢得了时间为我们指清真相。谢谢你们,我……” 她哽咽说不下去。 曲一歌已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同情地长叹了一口气,道:“花小姐,造化弄人,请不要过于悲痛,现在只有面对现实,做我们该做的事。”’ 花含语重重地点点头,到现在她才明白赵老爷子的一片苦心。他希望她们能自己醒悟。 现在她们做到了!可这是不是迟了? 花含语心中忽然涌出一种极为渴望的感觉,想再见赵老爷子一面,和他再长谈叙说一番。 李乐此时忽然一笑,道:“说起来,应是花姐姐和笑儿救了我们。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我们一定会死在那老魔头刚才的一击之下。” 他认为此时说一些感激的话,花含语的心情一定会好受—些。 果然,花含语极度痛苦的娇美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上次你不是也救了我一命吗?” 李乐为了救她,居然敢单身入虎穴,自从这件事后,花含语对他的感觉已起了天地之变。 李乐居然不好意思起来。 这可真是难得,叶纷飞不由得瞪大眼睛,仿佛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般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曲一歌道:“花小姐,你们打算怎么办?” 花含语把自己从极端痛苦中拉出来,淡淡地说了一句:“看来只有先找到君香香再说了!” “君香香?” “不错!”花含语坚定地道,“只有先找到她,才能再找到他。” 但花含语绝不会想到现在恐怕除了一个人之外,天下谁也找不到君香香。 就连对香香一片痴心的公孙岳也不例外。 公孙岳现在的计划是,先找剑魔周森,因为他的想法是只有找到剑魔周森后,才能找到香香。 连绵的山峰,对面也是连绵的山峰,四周全是连绵不断的山峰。 这其中有一座孤峰屹立,危不可登,绝壁如削,峰起万仞,如一把巨剑直插云端。 在这座孤峰和山岭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它们之间是天然的断壑,现在它们之间却已有了一道通路。 这条通路是不适合人类的,因为它只是一条粗如儿臂的粗铁链。 只有敏捷的猿猴才能在上面通过,人类可以吗?但贴罕尔和乌巴哈却清楚地知道,这道通往对岸的铁链绝不是猿猴搭起的。 既然有人能搭起这座“桥”,那么就有人能从上面走过去。 乌巴哈自认自己走不过去,但还是道,“宠爷,我们可以像猴子一样爬过去。” 贴罕尔苦笑道:“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难道我们连猴子都不如吗?”乌巴哈不服气地道。 贴罕尔道:“你不要小看了这座绝峰,我敢说恐怕连最灵敏的猴子也不能爬过去。” 乌巴哈不信。 贴罕尔解释道:“山高出竣风,这座孤蜂地势险要,四周空荡,其中暗潜着狂风怒云,我们爬到—半时,只要有—个人在旁大喊一声,定会引风起云涌,使我们葬身在这万丈深悬之中。” 乌巴哈去过雪山,知道贴罕尔所说的道理。 一声呼啸的狂风卷来,哪铁链在怒吼的山风中像一条细带晃动飘摆起来。 乌巴哈的脸都白了。 他喃喃一句道:“怎么选这么一个鬼不生蛋的地方?是人才不来这里呢!” 贴罕尔立刻喝止他道:“此乃‘剑峰’圣地,不得胡言乱语。” 他说着,面呈恭敬之色,看向对面的剑峰。 它是一座荒无人烟的孤蜂,住在其中的是满山遍野的飞禽走兽。 这里的主宰者是猛虎恶魔,这里本就是人类的禁区。 世上又有几个人知道,这座没有人烟的剑蜂,它的主人就是剑魔周森。 乌巴哈有些不耐烦了,急忽忽地道:“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贴罕尔道:“我们现在什么也不办!” 乌巴哈皱着眉头道:“老爷,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帖罕尔重重的口气道:“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从现在起,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等!” 他历尽千辛万苦才凭着他父亲遗留下来的地图找到这座剑峰,现在又怎能轻易离开。 不见到剑魔,他已不准备离开剑峰了。 对面孤立挺拔的剑峰中传来几声雷鸣般的野兽吼叫,震荡山谷,夺人心魂。 性格暴躁的乌巴哈不时地搔动着他那顶瓜皮小皮帽,嘴里咕噜着听不懂的土话。 他看了看耸立不动的贴罕尔。 他不明白贴罕尔为何千里迢迢,急巴巴地来这里求助于一个藏在深山老林的老怪物,并对他奉着神明,不敢超越雷池半步。 贴罕尔虽然脸上表情平静得很,其实心里更是心急如火,他不敢保证剑魔一定会见他们。 他故意整一整衣装,扶一扶头上的大毡帽,显得整洁潇洒。然后郑重地从包袱内拿出一支银白色发着暗光的羚羊角,挂在自己的手杖上。 这羚羊角就是他父亲传下来,见剑魔的信物。 他就这样站在铁链的这一头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对方的出现。他笔直的腰身迎着那刺肌的寒风,脸上的神情表现出敬神孝祖般的虔诚。 他相信剑魔现在一定在看着他们,他这样做也正是为了感动对方。 寒风却没有停下来。而且仿佛和他们故意作对,风越刮越烈;冷得刺骨,凉得凉心。 贴罕尔手持信物在这里整整站了一天一夜。 乌巴哈可是早就忍不住了,几次想冒险从铁链上爬过去,但都被贴罕尔阻止住了。 他深信他父亲的遗言:“剑魔是一个武功深不可测的老怪物,对待这种人只能以柔克之,万万不可强取硬攻,否则就等于自取灭亡。” 他们饥食自带的干粮,渴饮山中的积雪。到了第三天,连贴罕尔也不是在站着,而是蜷在大皮袍中。 只有那根每挂着羚羊角的手杖还直直地竖在铁链桥头,迎着对面暗处扫来的不信任眼光。 乌巴哈此时好像已根本没有了刚来时的气恼,他早已没脾气可发了,无聊地蹲在地上玩着积雪。 这天的黄昏刚过。黑暗就迅速地降临这个世界。 这时,只见一条灰影飘然而出,宛若鬼魅,飞似地越过风中剧烈摇晃的铁链桥。 还没等贴罕尔和乌巴哈有什么反应,那灰影巳跃到眼前,探手把二人抓起。 乌巴哈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感到全身一震,立刻失去全部的力气,像一滩泥一般,被灰影单手提起,接着灰衣人又步履如飞地上了铁链。 在世人看来难已攀越的铁链桥,在一转眼间就已在他身后。 贴罕尔和乌巴哈被灰衣人不轻不重地丢在地上。 贴罕尔双脚一落地,来不及从刚才的惊魂和狂喜中完全清醒过来,就急忙用他们特有的最尊重的礼节向灰衣人深深施了一礼。 他道:“阁下一定是周老前辈!” 剑魔没有反对。 贴罕尔大喜过望,急忙接道:“请前辈恕我们不请自来,打扰你老人家清修,请多多谅解。” 他看见剑魔没有出声,而是看着乌巴哈。 于是贴罕尔又解释道:“这位是小辈贴身亲信,名字叫乌巴哈。” “乌巴哈,快些向前辈行礼!”贴罕尔对着他叫道。 乌巴哈的一肚子气本来早就给慢慢磨了下去,但现在一看到剑魔,不由得又是怒从心起。 他不但没有行礼,而是以极不礼貌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瘦老头。 他真想一脚把这个傲慢的老头踢下这万丈深渊。 剑魔仿佛也是满腹心事,所以也懒得去理乌巴哈,他虽盯着对方看,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眼光渐渐转盛,犹如坟地里飘出的磷火。 谁也没说话,大家都打量着对方。 眼前这个就是江湖上盛名不衰的剑魔? 贴罕尔望着他的眼神,想起他父亲曾说过,剑魔是一个眼中充满着智慧和邪恶的魔神,他有着无上高傲的气质,一副战无不胜的凌人表情。 这些描素仿佛与眼前这个剑魔不尽相同。 贴罕尔眼中不由闪出不信任的意思。 他的这些表情和心思,立刻被乌巴哈理解。 乌巴哈猛地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咆哮,大喝道:“你不是剑魔周森!” 剑魔周森正蹲在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抱着干瘦的双腿,皱着眉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要不是那只羚羊角,他才不会接他们上峰呢。 但这两个人找到他到底要做什么呢?他们又对他有什么用处呢? 周森显然在想着问题,所以眼珠子转来转去、他听到乌巴哈的大叫,也没有开口,他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此时他跟中的意思却明显地表露出他的意思,连乌巴哈也能看懂他在想什么? 其实乌巴哈也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剑魔,他也不关心这个问题,那是贴罕尔要关心的事。 但他想出出一肚子火气,所总要找一个藉口。 这就是最好的藉口,现在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冲过去,狠抽剑魔几鞭,以消在外面冻了三天的怨气。 他抽出缠在腰上的粗大皮鞭,面目狰狞。 “井底之蛙,塞外蛮人’,居然敢在老夫面前讲这种话,要不是看在羚羊角的面子上,你今天就死定了!哈哈哈……”剑魔狂笑着道。 他的笑声没完全停下,乌巴哈已纵身而起,皮鞭抡得呼呼作响,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大网,罩向依然蹲在石头上的周森。 连贴罕尔都完全相信,乌巴哈这全力的一鞭抽实,能把—块条石抽一道凹痕。 周森没有移动身体,看上去什么动作也做,只是一伸手,就已把看来仿佛有数十条鞭的鞭梢抓在手中。 周森的手臂没有断,而且还在依然故我的大笑着。 乌巴哈—惊,立刻收力想抽回皮鞭,但却拉不动周森半分。 他一带之下,身体不但没后退,反而向前扑去,同时手中已多了一把雪亮的藏刀。 藏刀的速度快如闪电,一闪而至,但却刺空了。 也就在同一时间中,他对面的剑魔居然消失得无影元踪,仿佛一下子钻进地缝中。 乌巴哈正惊愕间,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脚已悬空,而且全身力道也消失得不剩半滴。 比他矮一个头的剑魔居然提着他的后领,把他平空拎了起来。 周森把乌巴哈抛了出去,直飞向万丈悬崖。 乌巴哈早巳吓得连气都端不上来,心胆俱裂,大汗如浆,两眼发黑。 贴罕尔急忙叫道;“前辈请手下留情!” 乌巴哈的人已飞了出去,三百斤重的壮汉直飞出十多丈远,恰好落在悬崖边缘。 只差不到半尺的距离,乌巴哈就得殒命深谷。 乌巴哈是爬着离开那令人头晕的地方,他的两条腿抖动不停,早已不能支撑他的身体。 周森冷森森地道:“你是否还怀疑老夫不是剑魔?” 乌巴哈这回连头都不敢拾起来,只是连连点头,如捣蒜一般连点了三五十个头。 贴罕尔急忙打躬道:“前辈神威,晚辈再也不敢怀疑你老人家,请前辈息怒。” 剑魔没有怨,而是大笑起来。 大笑中,他已大步向山中走去。 一个很隐藏的山洞,里面是一条秘密的石道。 阴森森的黑洞中充满着潮湿的味道,使人感到恐怖,好像走进了冥府幽界。 四周没有一点光亮,只有贴罕尔手杖上的那支羚羊角像鬼火般闪着蓝幽幽的光芒。 乌巴哈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贴罕尔总是手不离那根手杖,因为这支看起来很普通的羚羊角,其实却不普通,它带着神奇和诡秘。 他紧紧地跟在贴罕尔身后,一步不离。他好像已明白这座山和山的主人都是极危险的。只要是一不小心,很可能就不能活着走出这里。” 前面是一片开阔之地,而且也开始有了光亮。 这是一个神奇的洞府,鬼斧神功开辟的仙境,但贴罕尔和乌巴哈却没有心思去参观。 转过两道弯,就是—间极宽敞的世界,犹如大厅一般,墙上凿了十六个小洞,现在已挂满油灯。照得厅中亮如白昼。 剑魔在一把雕琢过的石椅上坐了下来,冷冷地道:“说吧,来这里找老夫有什么事?” 犹如命令一般的口气,听到贴罕尔耳中,却像仙乐福音,令他心花怒放。 因为他心里很明白,只要剑魔肯开口,他就一定不会失望地回去。 贴罕尔小心地道:“晚辈不敢劳烦前辈,这次只是来看望你老人家,顺便请前辈帮晚辈一个忙。” 剑魔冷哼道:“要老夫帮你们什么?” “请前辈帮助我们得到那两把号称‘古剑二神’之剑。”贴罕尔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口。 “不可能!”周森断喝道。 贴罕尔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之所以这么讲,是希望剑魔能给他另一方面的帮助。 果然周森又问道:“你们到中原来为的是为什么?是财宝还是武功秘笈?” 贴罕尔不敢正面回答,因为他二者都想要。 周森喝道:“这个世上任何事都不会十全十美,想熊掌鱼翅兼得是不可能的。” 贴罕尔重重地点头。 他知道周森讲的这句话绝对是正确酌。 周森又道:“江湖中有许多人都在传说古剑二神中藏着无上的武功秘笈。现在老夫郑重地告诉你,这只是一种烟幕,那两把剑中根本没有什么秘笈可谈。” 贴罕尔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但看阴森的神情,他相信对方所说的话不是假的。 “你是不是想问老夫怎么会这么肯定!”周森道。 贴罕尔的确在这么想。 周森又忽然狂笑起来,笑够了才道:“这个烟幕就是老夫为了对付赵月明那个老匹夫散布出去的。你说老夫够不够资格肯定这件事?” “够资格!”贴罕尔终于知道这个事的真相,又肯定道,“绝对够资格!” “这是老夫和赵月明之间的恩怨,你最好不要插在其中,否则对你不利。” 周森讲出这句话,神情极为严肃,绝不是开玩笑。 贴罕尔急忙点头道:“晚前辈一定尊从前辈的意思,回去后立刻离开金陵。” 周森点了点头,道:“二十年前,老夫欠了你父亲一笔人情,今天你来就算奉还上了。” “二十年来,家父也一直记挂前前辈,说前辈是他一生中见过的最最神武之人。” “哈哈”周森听得心中舒坦,不由笑了两声,道:“仔细算来应是十九年零三个月十二天。” 贴罕尔不知他这句话的意思,只能唯唯是诺;道;“前辈记意犹如天人。” “老夫是不会忘记的。”周森道,“就是那一天,老夫和你父亲合伙去找花天雨,使人答应了把古剑二神借与我们研究。” “古剑二神中不是没有武功秘笈吗?”贴罕尔不懂他们借来古剑二神研究什么。 周森道:“古剑二神铸造的夺天地之功,这种铸剑方式久已失传,我们就是想明这其中之理。” 贴罕尔点头,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花天雨会把古剑二神借与他们,原来他们暗中想吞掉古剑二神,可表面上却是打研究宝剑的幌子。 可周森忽然憎爱分明恨地道:“可万没想到他家那个婆娘甘慧竹居然坏了我们的大事。” 贴罕尔对此早巳从他你们口中知道,但他还是装作不懂的样子,一脸好奇地问道:“那婆娘怎么坏了前辈和家父的大事?” 虽然事已过去二十年之久,但周森一想起此事还是气恼的怒色于面,道:“老夫当时和你父亲讲好一旦得到古剑二神就立刻杀掉花天雨。但万万没想到甘慧竹这婆娘居然在暗中换了两把假的古剑三神。” “真的古剑二神呢?”贴罕尔不由得插话问道。 “真的古剑二神已被她暗中藏了起来。”周森道,“而且藏剑的地址赵月明那个老匹夫居然知道。那时花天雨巳被杀,我们才知道上了一个老当。” 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老夫一气之下,劫走了甘慧竹,把花家上下二十余口人全部烧死,让花天雨挫骨扬灰。” 这件事贴罕尔虽然早听过几百遍,但现在从周森嘴里亲自讲出来,依然让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前辈为什么不立刻逼甘慧竹讲出藏剑之处?”贴罕尔又明知故问的道。 周森双跟冒着幽幽绿光,犹如两把利剑刺在贴罕尔脸上,道:“你说得尽是废话,甘慧竹看着我们杀了她丈夫,她又如何肯讲?” “是是是!”贴罕尔急忙应道。 “我们当时用上世上所有的刑具,也没能让她开口。直到一个月后,你父亲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包洗脑药。这才让她失去了本性,讲出了所有秘密。” 贴罕尔的眼光也开始随之变亮。 周森说到这里,牙齿已咬得“咯咯”作响,一掌打在石椅上。 这一张石椅已在一声轰响中塌去了半边。 “等我们按地点找到藏剑处时,古剑二神已被赵丹明老匹夫拿走了,哈哈哈哈……” 他气极而笑,长笑声贯穿整个石洞,震得洞顶“簌簌”地直落石硝。 “从那时起,老夫就和赵月明开始周旋起来。明争暗斗,到现在已近二十年了。”周森冷冷地道,“二十年了,现在已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前辈所向无敌,一定能打倒赵月明,得到古剑二神的。”贴罕尔立刻补上一句。 “赵月明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吗?”周森猛然道,“要是容易,老夫早就得到古剑二神了?” “是是是!”贴罕尔道,“赵老头子的确是当今世止唯一能和前辈成为对手的人。” 不错,当年我和你父亲在明处是被甘慧竹所骗,其实在暗中却是赵月明干的坏事。” “哦?”贴罕尔对这段事可是一无所知。 周森道:“甘慧竹吃了西域的密宗洗脑神水,讲出了事情真相。原来赵月明找过花天雨,劝他不要借剑于你父亲,结果二人说不到一起打了起来,闹得断剑绝义。但赵月明不死心,居然暗中找到甘慧竹,说服她掉换了神剑,这才使我们白白地忙了一场。” “说起来,真正的敌人是赵月明那匹夫!”贴罕尔也学着周森的口气愤愤地道。 周森冷笑着。 隔了一阵,他才开口道:“当年老夫答应你父亲在得到古剑二神时送他一笔财宝,虽然事情到最后未成,但老夫还是要守信用的。” 贴罕尔一听,心中不禁涌起一阵狂喜! 剑魔看着他们,然后也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只听到洞中“嚓嚓”地传出声音,一道秘室的大门在东面的墙壁上缓缓裂开。 大厅中光亮犬增,秘室中射出的刺眼光芒使十六盏长明灯早巳显得暗淡无光。 贴罕尔和乌巴恰惊退一步,皱着眉眯着眼望去。 只见不大的秘室中到处堆满了黄金白银,古玩玉器,宝石翡翠,珍珠玛瑙,数也数不表的稀奇宝贝。 贴罕尔不但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就是连做梦都没一次梦见过这么多。 他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以证明这不是在梦里。 一代剑魔此时又蹲到了一旁,尽情地欣赏着他们惊呆的表情。 只有当他看到别人为他而表现出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时,他才从心底感到满足。 贴牢尔和乌巴哈像遇见腥味的苍蝇一般,忘乎一切地扑进那秘室中。 周森不去打扰他们,他让他们尽情把玩,也同时让自己的虚荣心尽情的满足。 最后,他才阴侧侧地道:“这里是老夫一生的全部积蓄,现在让你们挑!用你们自己的双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贴罕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又一次惊呆了,然后一句话不说突然扑了过去。” 他们已到了疯狂的地步,已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 他们到中原来,就是为了这个梦想,现在梦想实现了,就在一刹那间实现了,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实现了,这怎能不使他们疯狂。 他们立刻像一只狗一样,爬在地上,大把大把地把珍宝向自己胯下扒。 贴罕尔总算清醒些,他记住了剑魔说的那句话的每一个字。所以他没有用袋子,也没有用什么箱子,只是用自己的双手,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他用上所有一切一切可以用上的力气。 现在连剑魔都不得不佩服他了。 他居然把堆起如坟丘般大的那么多财宝全装在自己身上,使得他—下子变得比先前魁梧了三倍。 贴罕尔因过度兴奋而显得疲惫不堪,脊背弯曲,大汗淋漓,浑身上下闪着珠光宝气。 他的脸也不知是因为身上珠宝之光照耀射的原因,还是他自己及度兴奋的原因,显得满面通红,光彩照人,神采奕奕。 剑魔周森在一旁狂笑起来,笑得简直透不过气来。 他刚才看到这一场好戏,让他觉得踌躇满志,让他觉得他才是他们的主人。 “够了吧!”周森道,“这些足够你们花上三辈子,现庄可以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秘室的石门就开始合拢。 贴罕尔和乌巴哈急忙拖着蹒跚的步子奔出来,这短短的一路上还掉了许多珠宝。 贴罕尔还没有把腰完全直起来,就忽然睁大了眼睛,眼中是恐惧的神色。 他在这时才有机会和时间去看他的同伴乌巴哈。 而此时乌巴哈已不能再去看他了。 乌巴哈走路时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终于倒在地止,双眼中流出黑色的血,肢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但他喉中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发不出一丝声响。 贴罕尔不知剑魔在什么时候对乌巴哈下了重手法,也不知为什么要弄死他? 周森好像根本没看见,只是淡淡地道;“老夫向来最恨不听话的奴才,你跟我过来吧,” 贴罕尔这时才看到乌巴哈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 也许那个包里装的财宝不比贴罕尔身上装得多,但乌巴哈却不是按周森的意愿去做的。 幸好贴罕尔一直记着他父亲的话,剑魔是魔鬼,和魔鬼打交道一定要了解他的脾气。 剑魔是说一不二的人。 到这时贴罕尔的头脑才完全清醒过来。 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剑魔周森不是很大方的人,完全没有道理送他们这么多财宝。 周森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贴罕尔跟在周森后面,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惧,胆战心惊,好似自己已身陷囹圄,正准备被对方放在俎板上慢慢切割的一团死肉。 剑魔到底会把他怎么样?他不知道! 他也不敢反抗,他只有等待,等待自己的命运。 他们谁也没讲话,乌巴哈的死亡阴影已笼罩了这里的一切。 走出石洞,外面的天空已的黑了下来,四周静得可怕,只有呼呼的山风在咆哮着。 周森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有一股令人畏惧的力量,他道:“你离开金陵,你已经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了,而且金陵也没有什么武功秘芨。” 贴罕尔小心翼翼地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吗?” “去找人杀了柳双青!”剑魔冷冷地道,“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给老夫一个满意的答复;” 就这些?贴罕尔终于嘘出了一口气。 这个任务既不轻也不重,虽然要耗费不少的财力、精力,但贴罕尔已感到满足了。 不再等他还有什么话说,周森已纵身蹿了起来,犹如一只夜鹰一般,从贴罕尔身边飞翔而去,又像一道精灵,转眼间就淹没在黑暗中。 这时他的声音又在黑暗中响起,飘渺无根得如地狱中传出来一般,让人摸不到声音的确切方向。 “明天早上,老夫不希望再看见你还在剑峰之上。” 不用等到明天早上,贴罕尔早已打算连夜冒险爬过铁链桥,在这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财宝,忽然间他发现一直被他抓在手里的手杖上的羚羊角不见了。 但他却弄不懂,周森是什么时候取走这支羚羊角的。 贴罕尔里不禁又多了一层寒意。 他知道,这是周森不希望他再来的意思。 不见了羚羊角,他连一点后悔的意思都没有。 不要说不让他来剑峰,就算剑魔邀请他来,人也不会来了。他希望从此以后永远也不要再见到这个剑魔。 身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吹过裂魂敌魄的狂风,但这一切都远不如这个剑魔可怕。**************************************** “剑魔的武功太要可怕了,现在唯一能制住他的人赵老爷子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去世丁,唉!”李乐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在问叶纷飞。 叶纷飞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很干脆地答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道回府。” “不行!”李乐道,“我还没有拿到古剑二神呢?” “我的少爷,你不好好想一想,这么多人都在找这两柄剑,凭什么要让你得到?”叶纷飞瞪着眼睛道,“你忘了剑魔了!” 李乐想想剑魔,也的确感到后怕,对方的武功太过玄虚,太过神奇,他们绝不是剑魔的对手。 他故意重重地哼了一下,道:“大丈夫怎能知难而退,我们应迎刃而上吗,这才显英雄本色。” 叶纷飞简直要哭了,道:“你打算怎么办?是留下来还是回去?” “我打算留下来来!”李乐干脆地回答道:“然后明天去杭州。” “去杭州做什么?”叶纷飞不懂。 李乐道:“当然是去玩了!” 叶纷飞一愣,然后笑了起来。 曲一歌却叫道:“你不打算要古剑二神了” 李乐道:“我是很想的,我也不怕困难,什么剑魔,什么龙金,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 曲一歌不明白地问道:“既然你不怕他们,为什么要离开金陵?为什么不留下来弄到那两柄剑?” 李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想留下来,但仔细想想这本是花家和赵老爷子他们之间的私事,古剑二神也是人家的东西,我不能做强梁,硬抢别人的财物,那样不是君子所为,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 曲一歌气得直翻白眼。 他明明是怕了,却偏偏有那么多道理! 曲一歌冷而又坚决地道:“你们走,我留下来!” “为什么?”李乐道。’ 曲一歌道:“正如你所说,现在赵老爷子死了,能制住剑魔的又有几个?况且还有龙金,还有那个一直不露真正目的的孔少钱,他们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点霞山庄,不论为谁,我们都不能让古剑二神落在他们手里。” 叶纷飞叫道:“就算你留下来,能起多大作用?” 曲一歌叹了一声,道:“但总比不留下来起的作用大一点。” 叶纷飞无话可话。 他非常想留下来,但他不是江湖人,他不能像曲一歌那样,放下身边的一切去做。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是比谁得到古剑二神还要重要得多的事。 这个重要的事就是先把李乐送回京。 李乐找一个石阶坐了下来,道:“小叶子,你是不是也想留下来?” 叶纷飞心里在大喊着“是!”但嘴上却坚决地道:“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反正我是想离开这早了!”李乐道,“我本想帮笑儿得到古剑二神,但她的那个姐姐却怎么看本少爷都不顾眼,留下来只有讨人嫌,我们还是走吧,眼不见为净嘛!” 叶纷飞也应道:“你说得的确不错,我们还是走吧!” 曲一歌道:“这件事本是为江湖事,而不是为她们花家的事。所以我必须留下来。” 叶纷飞道:“现在江湖上的黑白两道都在持观望态度既不插手这件事,也不忘记这件事,可见他们是在等结果,等宝剑出世再做定夺。” 李乐道:“其实那些自称白道的正义侠土,还不是想得到这两柄神器,只不过不好硬插手,从赵老爷子那里抢罢了,他们那种观望都是假的,哪能骗得了我这种聪明人?” 叶纷飞道:“你的意思是他们白道的人,不但不想帮点霞山庄,而且还希望龙金他们得到宝剑?” “不错!”李乐道,“到那时,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击,把龙金他们手上的宝剑抢回来,那样,江湖上又有谁说他们的不是?” “不错!”叶纷飞道,“我一看那些人按兵不动,就知道他们不安好心。” 李乐道:“本少爷聪明绝顶,一眼就看出他们心里的勾当,所以也不想再耽搁下去,免得被这些人指鹿为马骂成贼盗,得不偿失。” “这么说,我们是必须走了!”叶纷飞斜着眼道。 李乐道:“不走干什么?现在连点霞山庄自己内部都分成两派,赵老爷子那个义子赵仙笛恐怕不是好惹的主,他要是把矛头指向我们,我们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是先开溜吧!少管闲事。” 叶纷飞道:“在龙金没有打倒之前,他可能不会动我们的。他没有这个道理。 李乐冷笑道:“你以为赵仙笛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可是非常人物,我敢说赵老爷子的死有一半是因为他。” “你是说他把赵老爷子弄死的?”叶纷飞睁大眼睛,惊奇地道。 “不可能!”曲一歌道,“赵仙笛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弑杀父亲,况且赵老爷子是何等人,恐怕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得手。” “我又没有说他杀了赵老爷子!李乐道,“我只是说赵老爷子的死,至少有一半是被他气死的。” 这一点连曲一歌也没有否认。 李乐又叫道:“这种乱哄哄的事,叫我们怎么插手?所以我说,我们还是站远点观望吧!” “不行!”曲一歌道,“我必须留下来!我绝不能让古剑二神落在剑魔这种老魔头的手中。” 叶纷飞大声叫道:“你是不是也想独占古剑二神?” 曲一歌眼睛—蹬,反问道:“你说呢?” 叶纷飞挤了挤眼睛,道:“看起来不像,但却不知道我看得准不准?” 曲一歌大笑道:“我和你认识好长时间了,这次是你唯一一次看得准。” 叶纷飞立刻道:“反正古剑二神也不是我的,你要不要得到跟我也没有关系。而且我还希望你得到,说不定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面子上能送我一把呢。 曲一歌苦笑了一下,道:“你不要指望了,我肯定不会得到古剑二神,但我也肯定会留下来,你们也不要费尽口舌来劝我了。” 李乐道:“这件事你已决定了?” “不错!”曲一歌道,“我已决定了!” “好吧!”李乐站起身道,“如有什么困难,就到京城找我,我一定会帮忙的。 “希望不要找你!”曲一歌淡淡地笑道,“因为那样一定是事情不妙了。” 李乐大笑。 曲一歌的话说明,他还是很看重自己的。 李乐道:“我们先去杭州游玩一下西湖,然后就回京,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送!”曲一歌说了一声,然后就紧闭上嘴巴,不再说一句话。 他默默地用目光送走李乐和叶纷飞。 李乐和叶纷飞走了,而且一直没有回头。 叶纷飞伺过头看时,曲一歌已不在那里了。 他回过头对李乐道:“你真想去杭州西湖?” 李乐神秘地笑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们就这样真的走了?” 叶纷飞搔了搔头,道:“照理说,我们就留下来帮曲一歌,我们毕竟是朋友一场,而且这件事也是在帮赵老爷子的忙,的确不是坏事。” “可我们为什么还要走呢?”李乐反过来问他。 叶纷飞道:“但我们离京已经很长时间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所以我们还是要走,而且……” “而且危险太大,是不是?”李乐接着道。 “不错!”叶纷飞道,“我总不放心,龙金他们那伙人都是江湖黑道上的祖宗。和他们打交道,就等于和自己过意不去。” 李乐也点点头,道:“这些事好像曲一歌并不很清楚,我们是不是要回去告诉他?” 叶纷飞道:“小曲是老江湖了,他怎会不知道?他一定会很注意的,不用我们去告诉他。” “他既然知道这个事很危险,他又为什么要留下来?”李乐瞪着眼看着叶纷飞问道。 叶纷飞不说话。 李乐又大声道:“他是为江湖正义,是吗?” 叶纷飞眼睛看向另一方向。 李乐接着道:“我老爹是怎么教育我的,想必你也很清楚,我老爹是怎么教育你的,想必你更清楚,至少比我要清楚得多。” 叶纷飞终于忍不住道:“不错,老爷平常教育我们要匡扶正义,做—个正义的人,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所以又当别论。” “就因为是非常时期,所以才是体现出一个人品质的时候。”李乐大声道,“平常时,无风无浪,无痛无痒,又怎能辨出忠奸?” 叶纷飞道:“你说的的确不错,但刚才你又为什么要说离开金陵城?” 李乐大笑起来,道:“这当然有原因?” “什么原因?”叶纷飞问道。 李乐道:“我们和小曲认识已很长时间了,是不是?” 叶纷飞低头算了一下,道:“至少已有十年了。” 李乐道:“十年了!虽然每次都是一年才见一次面,但加起来,也有很长的时候了。” 叶纷飞不明白地道:“这和你离开金陵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乐道,“因为我们认识这么长的时间,可我们却一直不知道小曲的身世,可小曲却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有关我们的身世他都知道……” “你觉得这很不公平?”叶纷飞道,“那你为什么不面对面地问他一问?” 李乐道:“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讲的。” 叶纷飞斜着眼道:“所以你决定从暗中调查一番,是不是?” 李乐笑道:——看不出你现在越来越聪明了!” 叶纷飞道:“我们这样做,小曲会不会不高兴?他一定有许多难言之隐。” 李乐道:“他不会不高兴的。恰恰相反,他一定会非常高兴,而且还会感激我们。” “为什么?”叶纷飞大感不懂。 李乐在笑,不回答。 探别人的隐私,别人还会很高兴,而且还感激地要给他磕头,世上怎会有这种事? 叶纷飞不懂,他几乎都想破头了,还是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终于忍不住地问道:“你快点告诉我吧!我的头都大了三圈,可还是没想出这件事怎么会让小曲感激我们。” 李乐道:“这很简单,你想想小曲要去做什么?他凭什么去做?” 叶纷飞道:“他要和龙金,还有那个神出鬼没的剑魔周旋,保护古剑二神,完成赵老爷于的遗愿。” 李乐冷笑着道:“赵老爷子有什么遗愿?你知道赵老爷子留书写了什么遗愿?” “我怎会知道?”叶纷飞道。 李乐道:“你天天和曲一歌在一起,你都不知道赵老爷子有什么遗愿,曲一歌就会知道了?” 叶纷飞非常肯定地道:“我敢说他也不知道!” “废话!”李乐道,“他留下来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赵老爷子的遗愿。而是为了剑魔!” 叶纷飞的眼睛瞪得圆了起来,道:“为什么这么说?他和剑魔有什么仇?” “我怎会知道他们有什么仇?”李乐道,“但他一定是为了剑魔,而不是为了古剑二神!” 叶纷飞还是不懂。 这件事曲一歌绝不会知道,但李乐凭什么做这么肯定的推断? 李乐道:“本少爷以特有的眼光,发现曲一歌见剑魔时的那种表情,绝不像一般人那样的厌恶和恐惧,而是一种被压抑着,准备随时爆发的深仇大恨。” “有这么严重?”叶纷飞道,“我怎么没看出来?” 李乐继续道:“这种仇恨已经被压抑了很多年,但因为剑魔的武功太高,所以他不敢轻易暴露,只能小心翼翼地等待时机,一举成功。” 叶纷飞不禁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道:“他留下来就是为了找机会刺杀剑魔?” “是的!”李乐脸上一脸严肃。 叶纷飞道:“剑魔的武功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来无影去无踪,要刺杀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曲一歌一定也明白。”李乐意味深长地道,“但你不是曲一歌,所以你可以避开剑魔,但曲一歌不能。” 叶纷飞道:“这么说小曲现在的危险就更大了。” “是的。”李乐道,“所以我们在暗中相助于他,到关键时刻,我们忽然出现,帮他一把,合我们三人之力让剑魔伏法。” “啊?”叶纷飞惊叫起来,他大声道,“这就是你打算让曲一歌感激我们的计划?” 李乐歪着头道:“这有什么不好?” 叶纷飞简直瞪直了眼。 原来李乐想和剑魔这种人斗一斗。 叶纷飞大叫道:“剑魔这种人也是你能制住的?” 剑魔周森横荡江湖近四十年,有多少人相置他于死地,又有多少人死在他的剑下。 李乐居然想和他周旋—番,那简直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李乐笑着道:“看来好像是不可能的,但本少爷已经决定这么做了!” 说完,他也不理叶纷飞,大步前行。 叶纷飞再也不想帮什么曲一歌了。 他在后面跳着脚大叫道:“你要知道,如果这样做,无疑等于上吊自杀。” 李乐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道:“我看我现在是像要寿终正寝的面相吗?” 叶纷飞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声:“你的确不像寿终正寝的面相,而是一副横尸街头的恶相。” 李乐立刻掉头望去。 他看见了一个人。 第十一章 花含笑二救箭王 赵仙笛穿着一身考究的紫色长袍,左手提着一把剑鞘上镶着珠宝的华丽长剑。 他主站在李乐二十步远的地方,两眼闪着一种威凛的目光,盯着李乐和叶纷飞。 李乐一看他脸上的煞气,心中不免一惊。 叶纷飞却不管那一套,大步上前,道:“你是什么人?敢在这里出恶言伤人?” 李乐轻声道:“他就是赵老爷子的义子赵仙笛,他今天出现,一定不怀好意。” 叶纷飞点了一下头,又道:“点霞山庄的少庄主是吗?哼!就是他妈的金陵城的少城主又能怎么样?” 他此话一出,连李乐也吃了一惊。 叶纷飞一向不爱惹事,今天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其实他怎知叶纷飞的心事。 叶纷飞是想如果和赵仙笛闹起来,一定会败给对方,那时李乐锐气已失,就不会兴致冲冲地去找剑魔,而且败在赵仙笛手中要比死在剑魔剑下不知好几万倍。 赵仙笛终究是赵老爷子的义子终究是白道的人,就算他对赵老爷子有些不孝,但也绝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对他们下毒手。 这一点叶纷飞早就打算好了。 他心里很清楚,以赵仙笛的身份,骂他几句一定会忍不住发火的。 可他却想错了。 赵仙笛听了叶纷飞的话后,只是冷笑了一下。 “那么大的涵养!”叶纷飞道,“你居然刁,不发火,看来本大爷是要骂你祖宗了。” 赵仙笛还是一声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和一个快死的人发火?” 叶纷飞道:“你说我快要死了?放你娘的臭屁!” 赵仙笛的脸色变了变,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李乐笑着对叶纷飞道:“是不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气量。” 叶纷飞看着李乐,道:“我总不能骂赵老爷子吧!” 李乐道:“其实用不着骂他娘,他早已发火了。他绝不是那种气量大的人。” “可事实上他并没有发火!”叶纷飞道。 李乐道:“因为他在忍。” 叶纷飞道:“他为什么要忍?” 李乐道:“也许我们可能真的快要死了!” 叶纷飞不懂,更不服。 赵仙笛斜着眼看着他们。 他从来没见过有这种人,明明知道危险就在周围,很可能会随时被人用刀剁成两半,但却依然毫不在乎地嘻嘻哈哈,还居然有闲情谈论骂人的事。 他不懂李乐这个人,但李乐却明白他是怎样的人。 李乐用手—指街道两旁看热闹的人,道:“他并不是喜欢忍气吞声的人,他现在忍住不发火,只不过是给他们看而已。” 叶纷飞张眼望去,这才发觉站在两旁的人也不是一般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 至少普通的老百姓没他们这样健壮,更没有他们这样每个人眼中都冒出凛凛精光。 李乐又道:“这里每个人都是他的手下,没有一个外人,你说他敢不敢就地杀了我们。” 叶纷飞不说话,因为这已经用不着回答了。 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怎样让赵仙笛发火的问题了,而是怎样冲出去。 对方的人至少有四十人。 赵仙笛道:“你们是自己主动地跟我回去?还是让人架着你们走?” 李乐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我们一定会输。” 赵仙笛冷笑了一下,道:“你们现在还有权利来决定是自己站着走,还是躺着走。” “我想任何人都会选择站着走。”李乐道,“但我们却不是跟你走,而是走自己的路。” 赵仙笛道:“你有这个把握?” “没有!”李乐的回答干脆极了。 赵仙笛笑了一下,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但又何苦和自己过意不去。” 李乐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仙笛的回答也很干脆,道:“因为我怀疑你们是剑魔周森的人。” 李乐轻蔑地道:“抓不到剑魔周森,就抓我们?” “不错。”赵仙笛的回答还很利落。 李乐道;“是谁告诉你,我们是剑魔的人?” 赵仙笛道:“不用别人告诉我,只要本少庄主认为是这样就可以了,你说呢?” “不错!”李乐也很坦率地道,“至少在金陵城中,你有这个权利和实力。” 叶纷飞却大叫道:“空口无凭,我还怀疑你和那个老王八剑魔有关系呢!” 赵仙笛冷冷地道:“你用不着骂剑魔来证明你们不是他的人。反正你们今天必须跟本少庄主回去。” 叶纷飞叫道:“这明明是仗势欺人。” 赵仙笛道:“不是仗势欺人,而是维护一方,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节骨眼上在金陵城中逗留,你们自然不是游玩的客人,也不是点霞山庄的客人,那么你们是什么人?” 他所说的不论是谁都会认为有理。 李乐道:“想必你还记得本少爷曾在点霞山庄住过一段时间,而且和赵老爷子的传人双青公子还有一段非常的友谊,这总能证明我们是自己的人了吧?” 赵仙笛长笑,道:“你的确在庄上住过,;但后来又为什么忽然失踪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乐气呼呼地用鼻子喷了一口气,大声道:“你小子今天是存心找碴的,好!本少爷今天就和你玩到底。” “有胆气。”赵仙笛冷笑道,“来!咱们一对一地比划一下。” “好!”李乐大声道。 叶纷飞可不觉得有什么好。刚要举手拦住他。就听李乐接着道:“我们明天在城南状元楼前见面。谁输了谁就请客去状元楼,小叶子!我们走!” 说完他掉头就大步走去。 叶纷飞当然不会走得比他慢。可他还没有走出三步远,赵仙笛就已飞身过来,挡住他们的路。 李乐好像没看见前面站着的赵仙笛,而是忽然停下来,对叶纷飞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一趟状元楼,观察一下地形,免得明天手忙脚乱的。” 叶纷飞道:“我们当然要去,而且一定要去。” 说完,他也不等李乐有什么反应,立刻转过身,疾步,向另一个方向走。 赵仙笛看着他们自己演一般的说说做做,气得冷冷地、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乐和叶纷飞的举动简直就没把他这个点霞山庄的少庄主放在眼里。 他喝道:“你们有种,希望你们的本事也不要令本少庄主失望。” 他的话才讲完,四周围着的众人已蜂涌扑来。 李乐和叶纷飞早巳撒腿开溜。 但他们又怎能躲过四十个训练有素的人围截。 这条大街还没有走到一半,他们就已被众人围上了,数不清的兵器落向他们的脑袋, 李乐已看不清对方兵器的影子,只能看见叶纷飞的拳头在飞舞。 四周传来的声音是恐怖的,是点霞山庄的众人被叶纷飞打断骨头时发出的惨叫。 李乐瞪大了眼睛,道:“看不出,小叶子,你的武功居然这么高?”. 李乐没看出,赵仙笛也没看出。 以叶纷飞的武功,绝对可以排到一流高手之中。 赵仙笛一声唿哨,把众人撤了下来。 他迈着步走到叶纷飞面前,道:“你是个高手,你叫什么名字?” 叶纷飞笑道:“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晚上会睡不好觉?” 赵仙笛冷冷地道:“有这可能!” 叶纷飞道:“那么看你可怜的样子,你只要叫我三声亲爷爷,我就告诉你!” 赵仙笛只觉得胸中一口恶气直涌上来。 他毕竟还是点霞山庄的少庄主,毕竟还是众人仰视的一代剑王的义子。 只见赵仙笛手腕一抖,长剑已告撤出,闪着点点银星直奔叶纷飞咽喉。 叶纷飞大叫道:“杀人了!” 叫声中,他又换了三个位置,这才射这对方的第一剑。 赵仙笛喝道:“好功夫!再试试第二剑!” 剑光颤动,忽然变得不可捉摸,仿佛有十七八柄剑同时落向叶纷飞头顶。 叶纷飞大叫一声:“来得好!看本大爷的神拳无敌冲在闹云宫。” 他退了五步,还了三拳。 叶纷飞虽然嘴上讲得好听,什么神拳无敌冲天闹云宫,其实李乐都看出来了,他这一招明显处在下风,可以说是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力。 他还的那三拳,连赵仙笛的衣服角都没有碰到。 但叶纷飞一站稳脚就立刻又大声道:“你这招不行!连一半的功力都不到。” 赵仙笛停下手。 他绝不允许别人对赵家剑法有一点轻视,也不允许别人看不起他的剑法。 他道:“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叶纷飞道,“这招剑法叫‘天罡三转’,一共是三式进手剑招,一次能化出三十六个剑影,暗含天罡之数。” 他说着掉过头对李乐笑着继续道:“他刚才化出十七个剑影,岂不连一半的功力都不到?” 李乐也笑道:“一招三式,他才用了一式,而且连一半功都都不到,从整个招式看来,他岂不连六分之一的功力都不到。是不是?” “对对对!”叶纷飞拍着手大笑。 赵仙笛虽在气,但也不得不佩服叶纷飞的眼力博学。 能一眼看出几招剑法,这人绝不是一般的高手。 赵仙笛又不禁喝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会知道赵家的剑法?” 这一招“天罡三转”,就连赵老爷于用起来也十分吃力,要一次舞出三十六个剑影,而且还要一连三剑,剑剑如此。 使全这一招不但要有十分惊人的腕力,还必须要有悠长的内力,否则中途一定会出现破绽—— 赵仙笛用上十分的力气,也只能一连三剑,剑剑十七八个剑影而已。 他刚才没把剑势用到底是为了保存内力。 但他没想到却被叶纷飞一语道破。 叶纷飞在得意地笑。 他在几天前,还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玄虚的剑招,而是曲一歌在和他谈剑时,提到赵家剑法中一招威力十分的剑招时他才知道的。’ “天罡三转”也是赵老爷子剑法中的精髓。 赵仙笛道:“你既然已使出看家的绝招,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就地服缚。” 叶纷飞道;“如果这句话是赵老爷子讲的,我也许会照办,但以你的那点道行,恐怕还不管用。” “那就剑下见真章吧广赵仙笛怒喝一声,长剑一挺,依然是一招“天罡三转”。 这回他用出这一招,可不比刚才。 叶纷飞一连退出十三步,才算保住性命。 空中散散落落地飘下三片衣角。 叶纷飞的心虽然惊颤不已,但脸上却还是从容镇定,他指着空中飘下的断衣襟道:“这是本大爷的衣服,被你用了五十三剑削下来的。” 他说时表情好像是在说自己的一件很光荣的事。 赵仙笛知道他所说的五十三剑是一招三剑所化出的五十三个剑影。‘ 五十三个剑影,就好像五十三剑一般,用了五十三剑才下三片衣角,所以叶纷飞在自鸣得意。 赵仙笛冷哼,但同时心里也不由得直发愁。 对方能空手躲过这一剑,并全身而退,这就说,对方的实力只有在他之上,而无在他之下的道理。 对付一个比自己武功要高的高手,该怎么对付呢? 赵仙笛一时还没有想出好法子,就看见叶纷飞已反扑过来。 叶纷飞的拳头看上去很轻盈,但赵仙笛却知道那拳头重得能把一牛砸死。 拳风呼呼,赵仙笛挡了三招,一步也没退,叶纷飞却退了下来。 叶纷飞对李乐道:“我们这么打是很不公平的,因为他手中有剑,而我手上什么也没有。” 李乐笑道:“你为什么不试着把他的剑夺过来,那样你手上不就有剑,而他没有剑啦!” “是个好主意!”叶纷飞道,“但却也是馊主意,你为什么不去把他的剑夺下来,然后借给我,那样我不也就有剑了吗?” 李乐道:“其实我想那样去做,只不过你不会让我那样做的。因为那样做不但很危险,而且也不是最好的主意,你说是不是?” 叶纷飞只有点头承认。 李乐道:“其实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们一起上,不等他反应,我们就已把长剑夺过来了。” “好法子!”叶纷飞道,“你攻左边,我攻右边,我们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李乐大为赞成。 赵仙笛却不懂了。 这个法子简直就是狗屁不通的法子,只有天下最笨、最蠢的人才会用这个法子去抢别人的剑。 只要有一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抢一个剑手的剑,简直比要这个剑手的命还难。 但李乐和叶纷飞说动就动。 他们大吼着就跳了起来,猛扑过去。 赵仙笛不是笨蛋,而且是比任何都聪明的人。 但现在连笨蛋都看出来了,李乐和叶纷飞不是向他冲来,而是向相反的方向逃跑。 但赵仙笛却没有追。 李乐跑着跑着就觉得不对头了,他看看身旁的叶纷飞道:“他们为什么不追我们?” 叶纷飞也不明白,但却装作一副很明白的样子,道:“他们一定是认为自己的轻功不如我们,追也追不上,就只好省省那个力气了。” 李乐大觉有道理,道:“这么说我们的轻功要比赵仙笛好了,那我们就一口气跑出这条街。” 叶纷飞非常赞成这个想法,但他的脚步却停下来了,连一步都不肯走。 他们前面就是街口。 这条街就是“剑王铺”。 剑王铺上两旁的生意门面全是点霞山庄的,也就是说,这条街就是点霞山庄的。 如果说赵仙笛不让任何人进这条街,那么就不会有一个人进来。 那么热闹的一条街,一转眼间就只剩下李乐和叶纷飞两个人了。 也就在这时,街口出现了人影。 不止一个,而是—群。 当头的就是铁龙门的门主龙金。 龙金的伤其实是假的,因为殷氏兄弟当时根本就没有用内力,现在殷氏兄弟死了,他也用不着装假骗人了。 龙金一脸正气之色,他身后是许白尘和公孙岳。 龙金答应公孙岳一定要把香香找到,而且找香香的线索就在李乐和叶纷飞身上。 公孙岳听后自当十分卖力。 他第一个走过来,对叶纷飞道:“小兄弟,你已看到了,你们今天是不可能逃出这条街去的。老哥哥想问一句,君香香在什么地方?你告诉我,我掉头就走。” 龙金在后面暗骂不止。、 公孙岳的确是老狐狸,他听说对方可能是剑魔的人,所以不想动干戈,得罪剑魔。所以抽身为讨价,先问君香香的下落。 许白尘却在暗笑。 因为他知道,对方不是剑魔的人,所以也不可能知道君香香的下落。 公孙岳等于问路于盲。 但李乐却抢先答道:“你就是香香小姐提到的公孙大官人?” “不错!”公孙岳急忙道,“我就是公孙大官人,香香小姐她在什么地方?” “这个我可不敢说!”李乐扬着头答道。 公孙岳有些发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给你们的主子抓去了?”’ 叶纷飞气道:“什么主子?谁是我们主子?你这个老不死的胖老头,少在这里罗唆。” “敬酒不吃吃罚酒。”公孙岳道,“说!你们把香香怎么样了?不说我可要下手拿人了。” “他妈的……”叶纷飞眼睛一瞪就准备要开战。 “你不想要香香活着了?”李乐急忙说了一句。 这句的确管用。 公孙岳立刻不理叶纷飞,对李乐道:“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李乐道:“你说呢?” 其实李乐也不知道,但这句话在公孙岳听来就是对方在明知故问。 公孙岳大声道:“她被剑魔带走,直到今天也没有一个消息回来,我又怎会知道她的下落?” 李乐一听此话,就犯愁了。 如果李乐说香香在什么地方,这无疑等于承认自己是剑魔的人,但如果说不知道,公孙岳这个“痴情种”定然不会相信。 李乐眼珠转了转,道:“我本不是剑魔的人,但我却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不要听他胡扯!”龙金大声道,“这小鬼是专门骗人的,听了他的话就等于吃老鼠药,后患无穷。” 他接着对公孙岳道:“如果我告诉你,你的老相好香香,平常和谁最好,你是不是能猜到几分?” 公孙岳何止是猜到?: 他猛地回过头去,怒目盯着龙金。 简直气得要吐血。 许白尘道:“公孙大官人,和我们认识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也该清楚,我们龙大门主要想得到女人,又何必……”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的听众已听不到他所讲的话了。 就在公孙岳分神听他讲话的时候,叶纷飞已疾跃过去,点了公孙岳的穴道。 公孙岳倒了下去,迷迷糊糊地做他的相思梦去了。 许白尘眼珠子都绿了,气道:“你们这算什么?还有江湖规矩吗?” 李乐道:“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我们,难道这就是江湖规矩?” 许白尘喝道:“除魔去邪,本就是江湖人所为,对你们还要讲什么江湖规矩?” “对!”李乐道,“既然大家都不讲江湖规矩,现在扯平了。” “嘴尖利舌,和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龙金叫道,“先放倒了他们再说。” 他一挥手,站在他身后的一帮如狼似虎的铁龙门徒众,一涌而上。 李乐大叫一声:“撤退,来日再算帐!” “向哪边撤?”;叶纷飞叫道。 前面有龙金,后面有赵仙笛,他们现在如同进了风箱的老鼠,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李乐咬着牙准备和龙金大干一场,这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然是先到边来!” 李乐回头望去,只见后面赵仙笛已经不见了,换成了另一伙人。 他们手中也拿着能要人命的家伙,个个杀气冲天,怒目横眉。 这伙人看上去比龙金的人还要凶,而且人数也比铁龙门的人数要多。 叶纷飞大叫起来:“快进旁边的店铺,我先挡他们一阵,你自己想法子脱身。” 李乐立刻道:“法子已经想好了。” “什么法子?”叶纷飞不禁问道。 李乐笑道:“我们投靠到那边!” 他一指后面的那伙人。 叶纷飞回头道:“他们是什么人?” 李乐道:“他们是秦淮帮的人。” “梅宜人?”叶纷飞不禁问道,“他们会不会和赵仙笛是一伙的?” “很可能!”李乐说着,身体己动了。 梅宜人当然和赵仙笛是—伙的。 因为她至少也算是赵老爷子的学生,而且很久以前,她就喜欢上了赵仙笛。 她怎会和赵仙笛不是一伙的呢? 李乐想用力甩掉她的手,叫道:“喂!梅小姐,男女有别,干嘛这么亲热?” 梅宜人根本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一张美丽而又冰冷的脸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怎么和他们冲突起来的?” “咦!”李乐瞪大眼睛道:“说这话的应该是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抓我?你们明明知道我不是剑魔的人。” 梅宜人一愣,道:“本小姐什么时候说要抓你了?” 李乐道:“你自己看看现在在干什么?” 梅宜人松开了手,态度温和下来,道:“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帮忙的。” 她和龙金有仇。 龙金到金陵的第—天晚上,就领着铁龙门的人连夜挑了秦淮帮的总舵。 这件事花含语后来帮她了结了,追回了所失的金银,但这笔帐、这个仇,却种下了。 李乐道:“你是帮赵仙笛的忙?” “赵公子?”梅宜人不懂地道,“本小姐没有看见他,他也在这里?” 赵仙笛见梅宜人带着人过来,已第一个躲了起来。 “他说我是剑魔的人?”李乐气道。 梅宜人喃喃地道:“也许他是对的。” “什么?”李乐跳了起来,大声道,“我和赵老爷子的关系是何等亲密,你居然还敢说越仙笛那老小于是对的,说我是剑魔的人?” “所以你还是和本小姐走一趟。” 李乐一脸不高兴地道:“到什么地方?是点霞山庄,还是秦淮帮?” 梅宜人道:“不论到什么地方,本小姐都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要我去做什么……”李乐道,“我除了吃得多,又喜欢玩以外,实在没什么用的了?” 梅宜人道:“证明你的身份,或者一直等到双青公子回来,把你领走。” “不行!”李乐坚决地道,“你们没有权利扣留我,而且我已好长时间没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梅宜人淡淡地一笑;道:“那好吧!你们自己走吧!但最好早些离开金陵。” 李乐没想到对方就这么放过他了。 他也不及细想,向叶纷飞一挥手,道:“梅帮主是巾帼英雄,由她对付龙金已绰绰有余,我们现在可以安心地离开金陵了!” 叶纷飞提起手中被点住穴道的公孙岳道:“这个老胖子,怎么办?总不能带回家养老吧?” “这还不容易。”李乐道,“就把他送给梅帮主,算是我们的礼物。” 叶纷飞大声道:“这个法子不错,这叫做礼尚往来,礼多人不怪,你们可不要拒绝。” 说着他手中的公孙岳飞了起来。 公孙岳就算没有二百五十斤重,至少也有二百斤,但在叶纷飞手里,他却好像是一只小鸡。 公孙岳飞向梅宜人。 梅宜人急忙跃开,叫道:“你这小鬼好不省事,本小姐好心放了你们,你居然还捉弄本小姐。” 她跳开了去,但却苦了公孙岳。 二百多斤的身体,“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把坚硬的地面几乎要砸出一个坑。 李乐笑着道:“梅帮主,你看!我这礼物不轻吧!把地都砸出—个坑来了!” 他大笑着窜过秦淮帮众人,向前走去。 梅宜人没去管他们,一挥手叫来几人;把公孙岳抬到旁边。 这时一个精壮的留须中年人走了过来,对梅宜人低声道:“我们是否应留住那小鬼?” “为什么?”梅宜人间道。 那中年汉子道:“这小鬼平日里神秘兮兮的,而且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武功相当高,却不知他们是什么来路,最好能先问清楚,再作打算。” 梅宜人看了看他。 这个中年汉子就是秦淮帮的前堂堂主朱智。 梅宜人冷笑了一下,道:“就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就要把他们留下?你是不是太霸道了一些?” 朱智低下头不敢说话。 梅宜人道:“人家又没有表示敌对,而且那少年还是双青公子的朋友,本小姐无缘无故下手拿人,这要是传到江湖,别人该怎么看我们秦淮帮?” “是是是!”朱智道,“还是帮主考虑得详细周到,属下刚才妄言了。” 梅宜人笑道:“我们应全力对付龙金他们,那小鬼是漏网之鱼,一出剑王铺,恐怕要直奔城门,你以后就算请他来,说不定他都不会来了。” “他早已吓破了胆。”朱智大笑起来。 他刚笑了三声,就看到李乐和叶纷飞像一对受惊的兔子一般奔了回来。 朱智笑声不禁嘎然而止,脸上一副怪异的表情,好像刚才吃了一只苍蝇。 李乐跑了回来,而且还对梅宜人大声道:“求求你梅帮主,你还是把我们抓回秦淮帮吧!” 梅宜人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李乐自然不是真心想去什么秦淮帮。 但他现在除了这条路比较安全一些,就没有其他的后路了。 接着梅宜人就看见街的另一头出现了赵仙笛。 赵仙笛绝不是轻易放弃一件事的人,这回他带来了更多的帮手,而且全是点霞山庄训练有素的精英。这些人,每个人都可以以一抵十。 梅宜人寒着脸,看着赵仙笛一步步走过来。 她道:“赵公子,你这是为什么?” 赵仙笛也是冷冷地道:“原因很简单,我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对点霞山庄不利。” 李乐道:“我又没有威胁你们。” 赵仙笛道:“你没有,但他们有!” 他举手一指对面的龙金。 梅宜人笑了,道:“原来你带人来是对付铁龙门的人,刚才倒把我吓了一跳。” 赵仙笛道:“你以为我是对付你的?” 他大笑起来,继续道:“我们同是金陵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我们有过节,我也不会这样大动干戈地和你动武。” “是的!”梅宜人笑道,“远亲不如近邻,何况我们秦淮帮受老爷子照顾多多,我们本应联合起来对付外人,尤其是那种虎视点霞山庄的人。” “哈哈哈哈…”赵仙笛笑道,“说得好!老爷子现在刚去世,局面极不稳定,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应该用武力让宵小却步。” 梅宜人抿着嘴笑了笑。 她只有在赵仙笛面前,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没有再说什么,赵老爷子在世时,是绝不会允许赵仙笛这样做的。因为赵老爷子的为人本就是以宽大待人为标准的,他一向最反对的就是武力。 但赵仙笛不同。 他同所有有志气的年轻人一样,等不及向赵老爷子那样用长时间的“品德”来征服他人,他们喜欢用最直接、最干脆、最有效的法子。 武力是最好的。尤其对一个曾是一代剑王的义子来说,使用武力要比别人多百倍的信心。 这一点梅宜人还是很喜欢的。 她眼中透出异样的光彩,道:“你打算一口气冲过去,和他们大战一场?” “不!”赵仙笛道,“那样太不像一个智者所为,而像一帮无赖在打架。” 梅宜人笑道:“现在面对面,你怎么用计?” 赵仙笛想了一下,道:“用公孙岳做饵,引他们过来谈判。” “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梅宜人道。 其实就算这不是一个好法子,梅宜人也会这么说的。 但李乐反对。 他道:“赵仙笛,你这个人的确很会装,而且也很聪明,居然用起‘美人计’来了!” 听在赵仙笛和梅宜人耳里,极不是滋味。 赵仙笛气得瞪着眼睛,道:“你这小小兔崽子,再敢胡说一句,看本少庄主不把你的嘴撕了。” “你好凶哦!”李乐故意一副害怕的样子。 其实他心里也的确很怕。 他不知道赵仙笛要玩什么把戏,但他却清楚地知道,赵仙笛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也不可能和龙金他们真的打起来,他的目的还是在他们身上。 李乐眼睛四处瞟去。 现在站在他四周的人都是赵仙笛带来的人。 他们无声无息的,装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围住了李乐和叶纷飞。 只要前面一动手,李乐敢打赌,这些人一定会下手抓人。现在只不过是看在梅宜人的面上,不好动手而已。 李乐眼珠子一直在转,但终究还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梅宜人是绝不会轻易信他的话的。 他必须自己想法子脱身,最好的法子就是依靠叶纷飞。 叶纷飞一直在皱着眉头,现在的情形不容他有一点忽视,因为他已感觉出赵仙笛眼中的煞气,这种煞气告诉他,对方一定会下杀手的。 他不懂赵仙笛为什么会这样恨自己,他自认没有防碍到点霞山庄一点。 但现在事已至此,解释已没有任何作用,只有靠自己,冲出三大高手的包围。 赵仙笛、龙金和许白尘,这三个人每一个都是叶纷飞不敢打保票能战胜的。 冲出他们的包围,这可能吗? 叶纷飞焦虑地看着李乐。 李乐却是一副信心十足地看着他。 他把—切希望全寄托在叶纷飞身上。 这时赵仙笛一把提起瘫天街旁的公孙岳,对龙金大声道:“龙门主,你不想你的朋友变成残废吧?” 龙金发着愣,心道:“公孙岳这老小子怎会是我的朋友?你要想掐死他,我是最高兴不过了。” 但许白尘却忽然大声道:“啊,你不要欺人太甚,把公孙大官人放下,咱们有话好说厂 龙金看向许白尘,不懂他的意思。 许白尘是一向最反感公孙岳的,他认为像公孙岳这种人除了送杀猪场,简直就没有别的地方了让他待着。 为什么许白尘现在会有这种口气? 赵仙笛这时又道:“龙大当家,你不想谈谈条件吗?现在人在我手中,你总不能说叫我放,我就放吧?你是不是太不给本少庄主面子了?” 龙金没说话。 他在看许白尘。 许白尘尖尖地一笑,轻声道:“没事的,他在演戏,我们过去,看他有什么主意?” 龙金道:“万一这小子翻脸怎么办?” 许白尘道:“不会的,至少现在不会的,因为局面对我们有利。” “好!”龙金道,“我们一起过去。” 一群人慢慢地走了过来。 赵仙笛回头对梅宜人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准备好,随时冲击对方。 梅宜人点点头,正有一件让人出乎意外的奇怪事情发生。 他同时也准备了。 他准备好逃走。 “我要让你知道你交我这个朋友是不会后悔的。”龙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将公孙岳向身后一掷,道:“看好这头猪。” 公孙岳像飞猪一般飞到了秦淮帮众人面前。 也就在这时,梅宜人传来了一声尖叫。 尖叫中带着惨烈。 梅宜人绝不是动不动就尖叫的女人。 她的意志坚强,她绝不会因为身体的受创,或者非常的惊吓,而大声尖叫。 但这声尖叫却实实在在是她发出的。 她已横卧在血泊中,是她自己的鲜血。 她那声尖叫不是因为她身上的重创,而是因为她心上的巨痛。 刺倒梅宜人的居然是赵仙笛。 赵仙笛的剑法在梅宜人之上,而且又是突然袭击,梅宜人能不死,已是天大的幸运。 赵仙笛气得一咬牙,长剑一翻,对着梅宜人又是一剑。 梅宜人根本没动。 她不是不能动,而是不想动。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心暗恋的赵仙笛居然会对自己下此毒手? 她百念俱灭,只想死在对方剑下。 但有人不想让她死; 站在梅宜人身旁的一名秦推帮弟子,一个虎扑,扑到了倒在地上的梅宜人身上。 赵仙笛的长剑从他的后心中刺了进去。 “他妈的!”赵仙笛抬脚把那名汉子踢飞。 他今天对自己的剑法大为不满,对方一个小小的帮徒,都能用身体挡住他过一剑,他还能算是一代剑王赵月明的儿子吗? 四周有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今天的脸可露大了。 但他却不知这是因为他心虚的表现。 不论赵仙笛是一个聪明人还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他都知道用这种方法刺杀一个暗恋自己的女孩子,是绝不可饶恕的事。 他心虚得很,手心中冒出一丝丝冷汗。 四周静悄悄的,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被赵仙笛的举动惊呆了。 龙金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狠,因为至少龙金是从不对女人下辣手的。 辣手摧花,这不是一个男人做的事。至少龙金是这么认为的。 赵仙笛的嗓子都哑了,气急败坏地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动手!” 事已至此,点霞山庄的那帮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呼喝了一声,扑了过去。 “清除秦淮帮,金陵就是我的天下了!”赵仙笛有这种思想支撑他。 他可以为自己的目标做出任何事。 点霞山庄的人攻向秦淮帮,铁龙门的人自然也选择了秦淮帮众人。 这时他们却反而把李乐和叶纷飞两人忘了。 叶纷飞知道机不可失,一拉李乐的手,犹如一匹烈马向街道一头窜去。 但李乐却蹲下了身子不愿走。 叶纷飞只好停了下来,叫道:“你还想等什么?” 李乐道:“我们不能丢下朋友!” 叶纷飞明白他的意思,梅宜人虽然还算不上是他们的朋友,但只要有良心的人,此时都会为梅宜人感到痛惜,为赵仙笛感到可耻。 叶纷飞大吼一声,叫道:“好!大爷今天就和他们拼了。” 他把李乐猛地托了起来,向街旁的店铺掷了过去。 到了错杂纵横的店铺中,他们就可以和赵仙笛周旋,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逃生。 李乐在空中飞着,看这势头至少能飞出二十丈远,说不定还能借这股风飞出这条街。 但立刻有人凌空拦击。 对方的人毕竟没有忘记他们是敌人。 叶纷飞用的力道太大了,使李乐一连撞翻了两个拦截的人,接着在地上滚了三个跟头,一头窜进店中。 那是一间杂货店。 对李乐来说,这里越杂越好。 而此时叶纷飞的心情业已轻松了不少,他最担心的自然是李乐,现在李乐已进人较安全的地方,这回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一战了。 他怒冲而起,一脚踢飞了一名正围攻梅宜人的铁龙门汉子,一拳打倒了另一个,另一只手掐住了身旁一个点霞山庄的庄丁。 现在秦淮帮带来的五十几个帮众,已经死了一半,剩下的围着梅宜人拼死抵挡着对方。 “看大爷的手段!”叶纷飞大叫着把一个人提了起来,以人当兵器,横扫四方。 “你他妈的疯了!”龙金叫道,同时手中出现了一把精钢铁骨的折扇,对着叶纷飞奔过去。 叶纷飞却不和他碰面,因为这样势必要被龙金缠住,于已不利,就没有时间去救梅宜人。 他飞旋着身子,把手上的人掷向龙金。 秦淮帮的人看有高人相助,自然勇气大增,呼喝着居然开始反攻。 他们必须冲出去,否则就是死! 任何人都清楚地知道,这是—条血路,用鲜血铺成的一条出路。 但他们义无反顾,他们不能亲眼看着梅宜人死在这里,要死,也应该死在他们后面。 这帮汉子是一群有血性的汉子,叶纷飞就喜欢这种人,他甚至连自己都想在这里战斗到底,和赵仙笛、龙金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叶纷飞挤进了人群,一把托起梅宜人。‘ 梅宜人的伤的确不轻,正伤在左肋,一剑直透,刺人左肺中。 她现在连呼吸都非常困难,但她还是强撑着道:“这位少侠,你快些自己逃吧……”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叶纷飞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他笑道:“但我们那位可爱的那位少爷既然把你当作朋友。我总不能反对吧!” “你带着我冲不出去的。”梅宜人一脸痛苦地道。 “你居然看不起我?”叶纷飞道,“看我点你的穴道,咦!一点就中!” 梅宜人头一歪昏了过去。 这可把秦淮帮众人吓了一跳,弄不懂叶纷飞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叶纷飞一瞪眼道:“看什么?你们难道不知道你们帮主不愿拖累大家,宁愿死在这里都不肯走吗?不点她的穴道,她又怎么好意思下台?” 他讲得居然大有道理。 叶纷飞背起梅宜人,又高叫道:“向街道那间杂货店冲,冲到里面……哎呀……” 叶纷飞大叫了一声,倒了下去,梅宜人也重重地跌在地上,伤口震动,鲜血又喷洒了出来。 众人看去,只见他们的前堂堂主朱智,正慢慢把一柄短剑从叶纷飞身体中抽出来。 剑上带出来的是滚热的鲜血。 秦淮帮众人都惊呆地看着这一切。 朱智在秦推帮中算是四大堂主之下,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他在江湖上也算是颇有名望,不沦从智谋上还是武功上,都可以算是一流的。 今天四大堂主中就来了他这么一位堂主,而且梅宜人又被叶纷飞点住了昏穴,所以大家自然是听他的。 朱智大声道:“弟兄们,赵老爷子就是这小子害死的,所以赵公子要杀他为赵老爷子报仇。我们现在绝不能再站在和赵公了对立的一方了。同意归顺点霞山庄的跟我来!” 赵仙笛果然也停下了手,他也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太大,死了太多的人,官府一定会追查的。 但秦淮帮众人却没有一个动的。 他们想听梅宜人一句话,但梅宜人现在却是睡得又香又甜。 “你们犯上,不听……”朱智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梅宜人已怒睁开眼睛。 他想犯上作乱,但毕竟还没十分的胆量。他的斗志和气焰如泻洪一般,瞬间流得光光的。 他现在只想到逃。 但叶纷飞却站了起来,正挡在他面前。 叶纷飞脸上居然带着微笑,但微笑中却带着怒不可遏的杀气。 他很柔和地道:“你不是好东西,居然趁火打劫,欺师灭祖,所以你可以去死了!” 叶纷飞的声音仿佛是在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讲道理,但他的拳头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一拳下砸在朱智的头顶上。 这一拳有多大的重量,连叶纷飞也讲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一拳要比平时最用力的一拳力道大三倍。 朱智连哼一声都没有,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那是他自己脖子发出的声音。 朱智的一颗人头硬被叶纷飞这愤怒的一拳砸进脖子中,只露在外面小半个脑袋。 叶纷飞大喝—声,道:“现在咱们—鼓作气冲进店铺,把点霞山庄的生意全都砸烂。” 到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有闲心去砸别人的店铺? 但秦淮帮众人却被他这一句似玩笑而又似郑重的话提起了无限信心。 幽默给人以轻松,而且在关键时刻同样也能给人以勇气和斗志。 秦淮帮的人被叶纷飞提精神所感染,他们巳去掉了心中的恐惧,他们此时同叶纷飞一样,有着一种大无畏而又视死如归的气势。 这就是军心,叶纷飞不愧是李长淳的亲信,他很懂得鼓舞军心,激励土气。 三十余人同时发出一声喊,向街道旁的店铺冲去。 他们现在已变成了一群下山猛虎。 叶纷飞第一个冲进了杂货店,接着他就倒下了。朱智在他背后的那一剑是十分要命的。 当他看见李乐还很好时,就昏过去了。 李乐大急,叫道:“是谁把小叶子弄成这个样子的?简直太没人性了,居然用刀子捅人?” 听了他的话,秦淮帮的众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这时梅宜人喘息着道:“这都怪我平常管教不严,让小人得逞,伤了叶大侠……” “好了!不要太难过了!”李乐反倒劝起她来,道,“先打开门,本少爷要和他们拼了!” 没人相信他的话,所以也没人照他的话去做。 叶纷飞被秦推帮的人一阵拿捏,终于又醒转过来,他一睁眼就道:“小爵爷,你先走吧,叶纷飞现在实在无力再保护你了。” 一听他这话,李乐就知道他的伤一定很重,而且重得要命,很可能会随时随地地离开他。 李乐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哭着道:“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叶纷飞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道:“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你还是快点脱身吧……” “我他妈的什么地方也不去!”李乐猛地一探眼泪,跳了起来,大叫道,“他们既然逼本少爷杀人,那么我也无话可说了。” 没有人逼他杀人,龙金和赵仙笛只不过想自己杀人而已,他们才不希望对方的人杀人呢? 也没有人相信李乐的话。 但梅宜人因为有一种母爱般的力量,急上起身拦住李乐,怕他太冲动,会真地冲出去。 可李乐早巳冲动起来,他一甩梅宜人的手,很威武地从身上拿出一张大弓出来。 叶纷飞不由得睁大眼睛,道:“你何时弄得这么一张大弓?咳咳……” 他口中咳出两口鲜血。 李乐大声道,“天意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赵仙笛、龙金,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他猛地推开秦淮帮众人,冲出了杂货铺的店门。 龙金绝不相信世上还会发生这种事。但他现在不相信也不行了。 这回他是真的受伤了,李乐的一箭贯穿了他的左肩,整个箭支居然从他身后射进,然后从身前飞出。 “他妈的,真是见鬼了厂龙金咆哮着道,“世上居然还会有这种事?” 他是在问许白尘。 许白尘冷冷地道:“谁也不希望它是真的,但它却是真实的。” 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因为他比龙金聪明,他总是站在最后面,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冲上去的,他甚至认为用武功解决事情不是一个智者行为。 他的确很聪明,但他也同样没想到李乐的箭有这等惊神震鬼威力。 龙金咬着牙,因为他一用力,肩上的伤又痛了。 他道:“现在想来,本门主还应感激那小子,因为他的第一箭不是射向我。” 他不是第一个中箭的人,而是第四个。 李乐在前面三箭射死了五个人,这才使龙金感到情况不妙,所以抽身疾退。 他再快,也快不过李乐的箭。 一箭洞穿,连长箭后面的箭羽都从龙金肩头穿过,留下的只是血淋淋的一个洞。 许白尘道:“我们应该感谢老天爷,因为当时他手中只有这四支箭,如果有第五支,那一箭的目标不是你就是我,而那时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什么?”龙金站起身来,叫着道,“他手上只有四支箭?你为什么不早说?” 许白尘连动都没动,只是淡淡地道:“那少年人能在二十余丈外一箭射倒你,那时还会有谁敢再冲上去送死,况且谁也不敢保证他没有第五支箭,我也是在事后才推断出来的。” 龙金不再说话,想想李乐当时三箭射五人的场面,连自己都吓得直退,更何况属下。 “他到底是人还是鬼””龙金不无烦心地坦。 “他是人!”许白尘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是很久不出江湖的海神岛的人。” “海神岛?”龙金也忽然想起了这个江湖传说。 他道:“海神岛的人擅用弓箭,但他们已十余年没听到消息了,怎会忽然在这里出现?” 许白尘道:“谁也没规定只许我们来金陵,不许海神岛的人来。” 龙金眯着眼道:“他们是为了古剑二神?还是为了其他的什么目的?” 许白尘道:”他们可以为任何目的来这里,但我们做错的一件事就是不应帮赵仙笛这个臭小子抓他们。” 一提到赵仙笛,龙金忽然叫了起来,道:“当时怎么没看见他?” 他从心里希望李乐能一箭把他射死。 许白尘冷哼道:“这小子一见李乐出手,就仿佛有准备地躲了起来。” “他知道那少年是海神岛的人?”龙金问道。 许白尘道:“他可能不知道,但他一定知道那少年不是普通的人,所以才动抓他的念头,并且把我们也牵扯进去,成了他的挡箭牌。” 龙金想想也对,不由得恨得牙直咬。 许白尘叹道:“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解决的,后患无穷啊!” 龙金道:“他们还能咬我一口不成?” 许白尘道:“当时一见到那年轻人的身手,我就知道不是好事。” “那年轻人的身手的确不错,甚至不在我之下。”龙金道,“但身手好的人天底下多得是。” 许白尘摇头道:“你没看出来,他是那少年人的随从。由此就可以看出,那少年人不是普通人。我们太大意了,太相信赵仙笛那小子的话了。” 他语气中带着气愤。 “现在该怎么办?”龙金到此时也没了主张。 许白尘想了一阵,道:“继续和赵仙笛搞好关系,因为我们现在唯—能利用的就是他。” 他们在相互利用,相互僵持。 一旦古剑二神出现,打得最凶的也将是他们两家。 “古剑二神到底还会不会出现!”龙金简直在怀疑这个问题。 许白尘道:“从赵仙笛对梅宜人下手来看,梅宜人那个小妮子是不可能知道古剑二神的下落的,现在只有等柳双青,等他回来,一切都清楚了。” 龙金冷笑道:“他还能回来吗?” 舶尘道:“他会的!赵老爷子的目的是用古剑二神引出剑魔,现在剑魔还没有伏法,赵老爷子又怎会死得心安理得,他—定有后招。” “赵老爷子是死不瞑目。”龙金笑道,“而我们却是不得到古剑二神不罢休。” 许白尘也冷笑道:“有许多人和我们一样。” “我们不能干等,最好还是趁古剑二神没露面之时,扫清身边的障碍。”龙金道。 许白尘道:“现在看来,至少那少年人不易多动,” “不!”龙金道,“我认为应趁他还没有喘息之时,尽快下手,省得日后麻烦。” 许白尘道;“错了!我们不动,忍住这口气,他一定会在这几天这内出来的。” 龙金一听,大笑起来,这招借刀杀人,坐山观虎斗,的确是妙招绝策。 他笑道:“这样—来,我就可以报仇了,金粉之地的金陵城,我还没……” “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许白尘打断他的话,冷淡地道,“比如说花氏姐妹! “哼!”龙金冷哼一声,也不知是为许白尘打断他的白日梦,还是为了花氏姐妹。 他冷森地道:“现在的人都会玩绝的。我居然没想到花小姐还有两个。”’ 许白尘到:“我也没想到,但我们现在却已知道了,所以必须重新布署。” “怎么做?”龙金懒散地问道。 怎么去做应是许白尘的事,他其实并不关心,他只关心花含语这个美少女。 许白尘道:“我至少要弄清她们的目的是什么?而且她们背后是否还有主谋人!” “她们不是为了得剑的吗?”:龙金道。 “不错!”许白尘道,“但殷氏兄弟为什么会忽然死亡,下手的人显然是剑魔,但剑魔又为什么和她们结冤?为什么不直接去刺杀花氏姐妹?” 这些问题在龙金看来的确是够头痛的。 他凝神想了半刻,终不得要领,于是故意呻吟了一声,捂住了伤痛之处。 许白尘再明白不过了,只好细声道:“你先休息休息,我到外面去布置一下。” 龙金躺了下去。 他咬着牙,但这不是因为伤处的痛,而是因为赵仙笛。 这个仇,有一半应记在赵仙笛头上。 因为是赵仙笛唆使他去抓一个和他毫无过节的少年人,才弄成今天这个惨样。 这个伤至少要养四五个月。 他希望赵仙笛现在最好肚子痛拉稀,得世上最大的脓疮,从头上一直烂到脚跟。 想到这里,龙金很心安理得而又愉快地睡着了。 李乐睡不着,虽然他已经是一个昼夜没合过一次眼,但却没有一点想睡觉的意思。 他是因为叶纷飞。 叶纷飞不但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还中了很重的毒,显然是朱智的短剑浸过巨毒,而且是独门之毒。 至少有四个金陵城的名医为他看过,但都是无力的摇摇头而走了。 这个毒只有用独门解药才行。 叶纷飞的伤势看起来好像越来越重,已经有六七个时辰没醒过来了,而且昏迷中还讲着胡话。 这是不是毒进血液,直人大脑,而使大脑也受到了伤害,所以才会胡言乱语? 李乐不敢想下去。 叶纷飞现在这模样自然全是怪他,就是他想出来玩的,也是他想要什么古剑二神,所以才在晕混乱的时候待在金陵城。 如果叶纷飞有什么不测,他将如何自处? 李乐恨得银牙直咬,直咬得“咯咯”作响,他愤愤地道:“都是赵仙笛这个王八蛋,我不能让他这么逍遥,要把他活活掐死,碎尸万段,让他永不得超生。” 这些话立刻引起了身旁秦淮帮弟子的响应。 因为梅宜人更是赵仙笛亲手打伤的。 这个仇又怎能不报?但秦淮帮和点霞山庄的势力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李乐道:“不用怕!” 他站起身,四处走了走,然后气魄非常地道:“本少爷要和赵仙笛这小子公平决斗!” 旁边的人都睁大了眼睛。 李乐又道:“你们保护这位叶大爷,本少爷要出去一趟,找赵仙笛。” “不行!” 从门外传来一声近似命令的声音。 李乐听得出来,是梅宜人的声音。, 梅宜人的伤势虽然也很重,但现在却已经稳定了下来,可她却觉得更是心急如焚。 她必须尽快把叶纷飞的毒治好,而且还要保护李乐这位小少爷。 梅宜人道:“你根本不是赵仙笛的对手,就算你手中有弓有箭,也不可能胜过他。” 李乐居然真的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我和他比武无疑等于自杀,所以我决定不去了。” 说完他就坐了下来。 梅宜人吐了一口气,李乐不去当然最好,万一出了什么事,她可无法向叶纷飞交待。 叶纷飞是为了她才弄成现在这个模样,再让李乐出事,梅宜人可就无颜面对叶纷飞了。 秦淮帮绝不能对不起叶纷飞。 梅宜人转身出去了,对身旁一位红面汉子道:“这位小爷说不定会偷溜出去,看好他!” 那红面汉子笑道:“帮主请放心,有我张翻在,他不会逃得掉的。” 梅宜人放心地点点头。 张翻是秦淮帮后堂堂主,做事一向沉稳,有他看着李乐,她自然放心了。 张翻又劝道:“帮主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日后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梅宜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怎能躺下去?” 她正色地接着道:“我再去几家药店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好药,你要小心门户,赵仙笛那狼于贼心,是不会就此罢手的,小心应付。” “是!”张翻郑重地应道。 梅宜人看了李乐一眼就走远了。 李乐无精打彩地低垂着头,想不出自己该做什么好,对叶纷飞的伤势一点忙都帮不上。 隔了一阵,他见无人和他讲话,于是抬起头,向站在门口的张翻招招手。 张翻走了过去,道:“我的少爷,你又有什么事?可别告诉我你想出去哦!” 李乐在笑,笑得绝对是可爱的样子,好像他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 李乐拉过张翻在他身旁坐下,道:“我不是想让你放我出去,那样岂不害你有违帮规,再说出去找赵仙笛,就等于我去找阎王,于已于人都不利,这种事我是永远不会做的。” 张翻大感放心,:道:“你知道最好!但你叫我有什么事?” 李乐道:“我是上你知道一件事,你听后可别太吃惊,也不要太难过。” “我不会的!”张翻笑道,“是什么事,能令人有这么多感触?”。. 李乐脸上露出一丝怪怪的笑,道:“就在你坐下来的时候,我已点了你的穴道。” “啊!”张翻一下子跳起来。 他大笑道:“好你个小子,竟敢吓唬我?” “我不是吓唬你!”李乐道,“不信你回头看一看你的手下,他们现在都已不会动弹了!” 张翻不回头,道:“玩这种小孩的把戏,我不信,所以我也不回头,就是不回头。” 他是真的怕李乐顺手点了他的穴道。 因为秦淮帮的弟子早巳把李乐的箭法说得如同天人,使张翻觉得这个少年人是一个神奇之人。 其实李乐根本不会点什么穴,他要是会点穴的话,早在张翻坐到他身旁时就点了。 李乐道:“你现在还不回头,就宴后悔的。” 张翻就是不信,道;“想骗我:没门!” 他不是不敢回头,而是想和李乐玩一会儿,让他开心开心,忘记忧愁和痛苦。 他的本意不但天真,而且是善良的。 李乐道:“你只要喊一个人过来,不就可以知道是不是我骗你了吗?” 这是好法子,于是张翻毫不犹豫地大声道:“小四子,你进来。” 果然有人答应。 但张翻立刻听出这声音不是小四子的,他急忙回头望去。 一缕清香,带着一股力道,正指中张翻后腰的俞门穴上,使他立刻定在当场。 一个长得犹如天仙一般的美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会有外人进来?怎么没有人报警? 张翻不反应过来,就听到那美小姐自我解释道:“我已经把你的手下全点倒了。” 说着她把他轻轻一推,张翻翻倒在旁边的椅子中。 她又接道:“你以后可要好好管管你的手下,都是一群色鬼,瞪着大眼睛看人家一个大姑娘,下次再看的话,我可要挖他们的眼珠子了。” 她笑眯眯地走到李乐面前。 李乐在笑,因为他认识她,她就是花含笑。 李乐道:“笑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花含笑道:“你能来,为什么我不能来?” 李乐笑道:“我是被他们‘抓’进来的。” 花含笑也笑道:“我是救你来的。” 李乐道:“你最好先救救我的朋友!“他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叶纷飞。 花含笑查看了一下叶纷飞的伤势,道:“他无大碍,一时死不了,只不过是流血过多昏迷了。” “不是!”李乐道,他中了毒!刺杀他的那人刀上带着毒。” “我知道!“花含笑道,“那只是你的看法,对本小姐来说,这个毒就和没有一样。” 李乐听不懂她的话。 花含笑解释道:“因为我身上带着专门治毒的解药,你看!” 李乐看到她从衣襟中拿出一个白色小药瓶。 花含笑从小瓷瓶中倒出一些药。 药沫和着水灌进叶纷飞嘴中,她道:“不出一刻,本小姐保管他会醒转过来。” “有这么好的事!”李乐笑道,“那我可要真的请你到状元楼吃一顿了。” “不用!”花含笑道,“我只请你跟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李乐道。 “当然不是为非作歹的事。”花含笑道,“但也不是一件好事。” 李乐睁大眼睛。 现在有太多的事情不是好事,而这些事偏偏还都出现在李乐身边。 李乐几乎都不想听了。 但花含笑还是继续道:“今天早上在江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谁也认不出他是谁?—— “你们都认不准,难道我一个小孩子就以认准?”李乐不无惊奇地道。 “是的!”花含笑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冷冰冰地道,“因为只有你可以证明他到底是不是柳双青。” “什么?双青公子?”李乐跳了起来。 柳双青是一个神秘人物,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就连点霞山庄的人也一样。 了解柳双青的人应该是赵老爷子,因为赵老爷子是不会随便信任一个人的,再就应是花含语了。 但花含笑不敢和她讲,因为那样对花含语的刺激太大了,简直就如一把剑插在身上一样。 所以花含笑找到了李乐。 因为柳双青和李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这件事几乎整个金陵城的人都知道。 能天天到状元楼去大吃特吃的人,一般的人还不太多,在金陵城更不多,他们又怎能不出名? 再说就算花含笑不来找李乐,李乐听到这件事也一定会跑过去看个究竟的。 所以他和花含笑走了。 张翻虽然有一百分的不愿意,可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一个小手指也动不起来。 他想劝李乐带几个人一起去,可李乐急得连和他打招呼都没有就冲出了房间。 花含笑追了上去,道:“柳双青的尸体停在城东老衙门大院内。” 李乐应了一声,疾步前行。 他心中急得犹如着了火,如果现在谁再拦他不让他去,他一定会和那个翻脸。 他走到后来,就急不可待地跑了起来。 幸好老衙门大院离秦淮帮总舵不远,李乐跑得刚刚开始喘气时,就已经看到了大院黑色的大门。 他反而慢下了脚步。 他有一种恐惧,甚至不愿进大院的门,因为他害怕见到的真是柳双青的尸体。 他和柳双青接触的时候不长,而且他一向反对柳双青那副娘腔腔,可他却巳把他当作好朋友了。 李乐觉得自己的腿上仿佛灌满了铅水,每迈出一步都几乎要用亡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甚至有些恨赵老爷子,为什么偏偏要选中柳双青去做这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几乎是在花含笑地扶持下走进衙门大院的。 尸体呢?柳双青的尸体呢? 这里没有死人,却有活人,而且还不至一个。 李乐立刻变得清醒过来。 接着就看见在大院深处走出了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人。 这个居然是赵仙笛。 李乐还没有完全弄清是怎么一回事时,就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大院的黑大门重重地关了起来。 赵仙笛冷笑道:“小朋友!这地方不错吧!” “本少爷看不出有什么好的。”李乐道。 赵仙笛道:“这里很好,因为这里不但没有店铺,也没有可躲藏的房子,而且还有二丈高的大墙,就算你想逃,也只能在这大院子中兜圈子,这些难道不好吗?这可是我费了五十两银子才向王衙役借来的。” 他知道李乐不会轻功,所以也根本不急,李乐今天是不可能逃掉了。 李乐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确是关人的好地方。 他现在已无活可说,只是看看身边正傻愣着的花含笑,很古怪地笑了笑。 这时花含笑才叫了起来,道:“赵仙笛,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双青的尸体呢?” 赵仙笛急步走了过去,一把把她从李乐身边拉过来,道:“笑儿,你听我说……” “你少碰我!”花含笑用力甩掉他的手臂。 赵仙笛叹口气道:“是!是我骗了你,柳双青没有死,他是老爷予的传人,我更不可能希望他死去,比谁都不希望,因为古剑二神的下落就在他身上。” 花含笑怒道:“我不是说这个,现在这件事怎么解释?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这样的。”赵仙笛道,“笑儿,你知道眼前这小子是什么人吗?” 花含笑不知道。 她看向李乐。 李乐却没有说话,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所以他只是笑笑,很善意地笑笑。 李乐真的很开心,真的想放声大笑,因为他已知道柳双青没有死。 就凭这一点,不论他自己处在什么境地,他都会很高兴、很满意的。 赵仙笛生怕她会从他身旁消失,握住花含笑的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小子不是剑魔的人,就是恶名四播的的海神岛的人。”. “海神岛?”花含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赵仙笛道:“不错!他们长居海外,犹如天庭激雷,势不可档.无坚不摧。” 花含笑道:“你早上约我看的几个手下尸体,都是被他一箭射死的?” “是的!”赵仙笛道,“他一共发了三箭,却射死了五个训练有素的好手。箭箭又准又狠,一箭贯穿二人,鬼神皆惧。” 花含笑不禁看向李乐。 李乐道:“不错,是本少爷的手笔……”. 赵仙笛鼻子中喷出冷哼,心道:“你居然还称什么‘手笔’,好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子,本大爷还不是为了笑儿,才吹捧你的,你还当真是臭美!” 李乐继续道:“花小姐,你也不问问他,本少爷为什么要放箭,他都干了什么事?” 赵仙笛喝道:“小子,到如今还敢逞口舌之利。” 他掉过头又对花含笑道:“就是他,还有他的一个朋友,串同梅宜人,要挟秦淮帮众人砸了剑王铺,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点霞山庄了。” 花含笑道:“那么他的朋友怎会中了你的毒?” “那是秦淮帮自己人的毒。”赵仙笛道,“那位舍身相报的好汉叫朱智,要刺杀他们为民除害,可事败身死,只不过我恰好有他的独门解药而已。” “梅宜人也是爷子当众点名的继承人,她怎会攻打点霞山庄?”花含笑斥问道。 “哼!”赵仙笛冷哼一声,道:“老爷子在世时,她不敢乱来,现在老爷子不在了,她又怎会再屈膝待人,所以经不住他们的唆使,居然反起点霞山庄来。” 花含笑喃喃道:“也有可能,因为大姐说过,梅宜人是个巾帼豪杰,她不会居人下的。” 赵仙笛一听她的话,心中大乐。 他继续道:“这小子分明是海神岛派来和剑魔联手,一明一暗,要霸占古剑二神。” 花含笑道:“可我却记得他是你们老爷子亲点的传人柳双青的朋友。” 赵仙笛道:“柳双青下落不明,就可窥斑。我怀疑就是他暗报了剑魔,暗中杀害了柳公子,否则,老爷子已死去十余日,为什么柳公子还不现身!” 花含笑也感到其中有问题。 赵仙笛接道:“剑魔就是利用他人小,不为他人所重视,才打入我们其中,让我们忽视,结果造成了大错,就连你们的保镖殷氏兄弟也是他干得好事。” “什么意思?”花含笑道,“你是说他杀了殷盖天?这不可能。” 赵曲笛道:“他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但笑儿,你也不好好想想,剑魔为什么对殷氏兄弟下此毒手?” “为什么?’花含笑睁大眼睛问道。 ‘这就要问他了。”赵仙笛道,“金陵城中除了老爷子和剑魔,就属殷氏兄弟的武功最高,他们将是剑魔大举进攻时最大的障碍。” 花含笑不信他的话而反问道:“为什么我大姐说殷氏兄弟的死和我们姐妹有关系?” 赵仙笛道:“因为你们已很明确地站在了点霞山庄这—边。” 花含笑道:“我从来没有说过站在你们这—边。” 赶仙笛道:“是的,你没说过,虽然我很想听你说过一句,但你没有说,可你不要忘了,对方的人却不知道你们的心思,你大姐花含语曾进入过老爷子秘室,可你又和我来往密切,这一切也许是误会,可别人不这么想。” 花含笑说不出话来。 赵仙笛又堆续道:“你再好好想一想,这小子自从到了金陵城,什么人都联络,几个重要人物,他几乎没有不认识的,也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这也许是人家的本事。”花含笑虽然底气也不足,但还是不肯认输。 “哈哈……”赵仙笛大笑道,“的确是他的本事,他就凭这个本事,给剑魔通风报信,使剑魔掌握了许多主动,使我们处于被动。你想想着,我们的处境乐观吗?” 李乐心里暗骂道:“你处境乐不乐观,关我什么事?是你们不会把握时机。” 赵仙笛道:“笑儿你让开,我并没有要伤害一个小孩子的意思,我只是先扣留他几天。” 是真的吗?”花含笑道。 对李乐她心里一直觉得过意不去,不论赵仙笛讲得是否真的,只要不伤害对方,她就放心多了。 赵仙笛知道她的心意已被他打动,所以急忙抓住这个机会,一脸正色地大声道:“我赵仙笛怎会说话不算数,何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何况是对你所讲。” “对不起,其实不是我不相信你。”花含笑到,“只不过我觉得你先绐我解药,然后又利用我把他骗到这里,这件事做得太过分了。” 赵仙笛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没法子,这小子狡猾得狠,他手上有了弓箭,更是无人可敌,但为了你和你大姐的安全,还有点霞山庄,我不得不这么做。” 花含笑带着抱歉的目光看了李乐一眼,然后低下子头。 其实她对李乐感觉还是很好的,她到现在还有些不信李乐是剑魔的人。 但李乐却—直没开口。 花含笑知道他是很喜欢说话的人。但为什么今天一直没有为自己争辨? 这只能说明一点,他已默认了赵仙笛所说的一切。 可她却不知道,李乐不开口,居然是为她着想。 赵仙笛今天的架势,足以表明,不拿住李乐他是不肯罢休的,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义无反顾地向李乐动手,就算花含笑坚决反对,也不可能阻止赵仙笛。 李乐知道自己今天不可幸免了,所以他也不想再争辨什么,就他否认—切,其结果也是被赵仙笛带走,而花含笑也很有可能因为反对而遭到赵仙笛的毒手。 他不能再让花含笑赔上一条命。 赵仙笛轻轻擦了擦额头,把那因紧张从皮肤中渗出的汗水拭去。 他握着花含笑的手松开了。那只手上也都是汗水,而且还有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银针上有一种十分强烈的迷药,只要花含笑还在坚持的话,他就要下手了。 他想得到她,不论怎样,他都要得到她,但他也不能白白浪费抓李乐的最好时机。 错过今天,要想再抓李乐将比登天还难,因为谁也没信心挡得住他那惊鬼震神的一箭。 花含笑居然相信了他的一番劝导,而李乐居然没有辨驳,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赵仙笛嘘了一口长气,看来今天运气不错,于是他大声道:“这位小爷,明人不做暗事,事已至此,现在不要于让我动手了吧!” 李乐居然笑道:“明人是不做暗事,可你已经做了暗事……” 他不愿再讲下去,因为那样就会牵扯到花含笑,他不愿让花含笑心里更难过。 所以李乐改口道:“本少爷跟你们走,可让本少爷吃惊的是赵少庄主居然还是一个讲故事的高手,佩服佩服,简直让我都不得怀疑自己是否做过那些事了。” “这不是故事,更不是谎言。”赵仙笛害怕他辨驳,使花含笑醒悟,所以急忙强辨道,“本少庄主所说的全是事实,实实在在的事实。” 花含笑忽然又叮咛道:“赵少庄主,希望你承守诺言,不要伤害一个小孩子。” “你怎么到现在还不相信我?”赵仙笛几乎要急了,道,“我不会食言的,我赵仙笛发誓……” 花含笑不等他把誓言说出来,己轻轻捂住他的口。 赵仙笛顺势紧紧地抓住了她纤柔的手。 花含笑轻笑道:“我相信你。” 赵仙笛道:“你和我—起回点霞山庄吧!那里安全一些。” “不用了广花含笑道:“我要和大姐商量一下,有事会去找你的,我先走了!” 她松开手,看了李乐一眼,盈步走向大门。 李乐苦笑一下,对赵仙笛道:“你这算是善意的谎言?” 赵仙笛冷笑道:“说来,本少庄主还要感谢你呢?居然没有和我强辨!” “不用客气,都是自家人嘛!”李乐笑笑,晃着脑袋忽然厉声喝问道,“是谁让你抓我的?” 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却让赵仙笛一愣。 这不是李乐现在这种情景下该问的,更不是赵仙笛在这种时候该回答的。 他冷哼一声,喝道:“来人,点了他的穴道,回庄!把他的哑穴也点上,免得他乱说话。” 立刻有人上来,点住了李乐主脉上的大穴,又点了哑穴,至少点了十几个穴位,到最后连昏厥穴也给封住了。 李乐被人抬出了衙门大院。 第十二章 美女三救英雄 叶纷飞永远不会让人抬着。 他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还是自己站了起来。 花含笑带来的解药的确不差,还没用一刻时间,就已把身体所中的毒全部排净。 赵仙笛目的在李乐,而不叶纷飞,况且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真的解药,李乐是很容易怀疑花含笑的。 解药不假,所以现在叶纷飞不但醒转过来,而且还站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愿意起来,身体的伤痛让他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浑身无力,柔绵绵的好似喝醉了酒。 但他现在必须起来,否则就会被人抬起来。 叶纷飞睁着大眼盯着站在他前面的人。 那个人影还是很模糊的,就仿佛刚睡醒时看见的一般,他盯了一阵后,才把眼中的图像看清。 站在他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龙金。 龙金的一只手臂还吊着,但脸上的表情却已是一副得意的神态。 他见叶纷飞老盯着他,于是道:“你的样子好像不认识我似的,是不是昨天脑袋被打坏了?” 叶纷飞苦笑了一下,道:“我是被你们气坏的。” 他的眼睛向四周扫去,只见屋于中除了铁龙门的人,躺着的全是死人,全是秦淮帮的人。 许白尘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好像要睡着的样子,对周围的事不闻不问。 他们被花含笑出奇不意地点了穴道,一直到龙金上门,他们的穴道也没有解开。 龙金大下毒手,把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全都送上了西天之路。 叶纷飞心中这个气愤,但他却不知这是花含笑无意中干得“好”事。 他把眼光收了回来,脸上却毫无表情。 没有表情就是表情大多了。 他无奈地又苦笑了一下,道:“他们都无辜的人,你何必多造孽呢?” 龙金笑笑,居然心安理得地道:“因为就算他们现在不死,迟早也会死的,我只不过提早一些送他们上路,也好让他们早些转世投胎,这难道也叫坏事吗?” “你早晚也要死,为什么不现在就死?”叶纷飞道,“也许在阴曹地府早点排队,能排个好人家也说不定呢,下辈子就用不着烦吃喝了。” 龙金阴阴地笑笑,他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反而很正色地道:“他们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又有什么用处?可我不同,我活着可以让许多人高兴。” “嘿嘿”叶纷飞怪笑了两声,道:“你活着,至少本大爷就不高兴。” “所以你必须死!”龙金从牙缝里崩出这几个字。 叶纷飞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龙金道:“因为我在等。” “等什么?”叶纷飞道,“是不是要等到我伤好了再动手?那样真要谢谢你了,本大爷可要继续睡觉了,你不要吵我,本大爷伤好了自会找你。” “好—个不知好歹的无赖!”龙金大声解释道,“本门主是在等梅宜人那个小妮子。” “等她干什么?”叶纷飞不明白。” “看在你一身武艺上,叫你死时做个明白鬼。”龙金道,“本门主在等梅宜人自动送上门来,到那时把你们两个捆在一起用火烧死。” “那—定会很痛的。”叶纷飞仿佛根本不知道被火烧的滋味,还在笑嘻嘻地道,“可你却不知道梅宜人现在已出去了,是和我们家那位小少爷一起出去的,等他回来,我保证你一定能再看到昨天那场面。” “哈哈哈哈……”龙金狂笑起来,道,“你想骗人,也不找一个合适的人选。” 叶纷飞睁大眼睛奇道:“你说本大爷在骗你?” 龙金道:“你没有骗我,所以我也不会骗你,现在我告诉你,你家的那位少爷,巳被花含笑骗走了,花含笑用的是一包解药骗得他相信的。” 叶纷飞忽然想起自己明明是中了很重的毒,现在怎么会突然好了? 他知道龙金没有骗他。 他急问道:“花含笑为什么骗走他?” “连这个道理都想不通?”龙金道,“当然是因为赵仙笛唆使她的了!” 叶纷飞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敢去想而已。现在听到龙金的话,真的大急起来,头上冒出滴滴如黄豆大的汗珠,心急如焚,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体力冲出去。 他在安慰着自己,自语道:“不可能的,笑儿和我们小少爷关系相当不错,而且梅宜人也不会轻易让她带走小少爷的,你这番话只能骗骗三岁小孩子。” 龙金大笑不止,他已看出叶纷飞在自欺欺人。 他道:“梅宜人那小妮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也算她命大,我本以为她会因伤势待在这里养伤,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你,带伤亲自去为你采药,你的艳福不浅啊!” “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叶纷飞干笑了两声,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在吃醋,哈哈……” 龙金的脸色在变,变得已经不是在吃醋,而好像是在吃了一碗狗屎。 他一生中,最不喜欢别人拿女人来和他开玩笑。 叶纷飞看见他这个模样,又忍不住大笑起来,只要龙金难过,他就开心。 但忽然间,他不笑了,僵硬的笑容一下凝固在脸上,仿佛是一尊木雕。 龙金却开始笑了。 因为梅宜人已经回来,并且已走进这间房中。 进了这问房子。就等于跳进了陷阱。 梅宜人看见房中的情形惊呆了。 一阵揪心的痛和着身上的伤,一起涌上她头顶,直冲得她站不稳脚跟。 她除了恨,已没有任何思想了。 龙金却笑道:“梅帮主,你一定很惊奇吧?是不是想弄懂我怎么会在这里?” “不想!”梅宜人的话犹如冰窖中传出来的,冷冰冰的让人心寒。 龙金自讨了个没趣。 梅宜人本就是一个很正经而又正直的女人。好比龙金不喜欢开这类玩笑。 况且她此时根本没心情开玩笑。 地上躺着的是她亲如兄弟的帮众,而站在她面前的却是刻骨铭心的仇人。 她几乎要失去理智,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和龙金拼个你死我活。 但她还算清醒,所以还能立刻认识到,那样做,无疑是只有她死,而无活路。 龙金阴沉地对叶纷飞道:“你为什么不笑了?你马上就要死了,再不笑,可没机会了。” 叶纷飞淡淡地道:“去你妈的蛋,大爷愿不愿意笑,关你屁事。” “咦!”龙金火了,叫道:“看你一脸大侠风度,没想到居然会用脏话骂人?” 叶纷飞瞪了他—跟,道:“偶尔骂一句,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投昕过?少见识!” 龙金简直气得要昏过去了。 叶纷飞骂人居然还有这么多理由,居然还理直气壮的。 不但龙金没见过这种人,梅宜人更是投见过。 没见过的东西总是好的,人也不例外。 梅宜人觉得叶纷飞简直就是大义凛然,怒斥对方丑恶嘴脸的大英雄。 可龙金却不这么认为。 “他妈的,你奶奶个熊!”他也忍不住大骂起来,叫道,“你敢骂老子,你死定了。“ 叶纷飞不禁笑了起来,连梅宜人也笑了,甚至连铁龙门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身为一派掌门的龙金在定力上太没火候了。 龙金跳着脚怒喝道:“老子亲手扒了你的皮!” 说完,他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伤还没有好,还不能动手,更何况对方是一个武功高手。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叶纷飞受了重伤,但他还是很顾忌对方的。 许白尘站了起来。 这时该他发话的时候了。 他淡淡地指挥众人道:“一鼓作气拿下他们;,谁退后半步,谁就死!” 他很明白,叶纷飞和梅宜人虽然都是重伤在身,但却不是庸手,他们只要拼了命,很可能会冲出去。 他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发生,更不想再给对方这个脱身的机会, 铁龙门的众人仿佛也认识到这—点,他们发出一声喊,纷纷亮出兵器,蜂拥而上。 许白尘的顾忌是对的,但他却万万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几声惨呼。 一种本能的反应,让龙金和许白尘意识到,这是他们铁龙门的人发出的惨叫。 许白尘是一个非常聪明而且谨慎的人,他早巳把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算在其中;他甚至还在外面埋伏了十余个人,已防万一。 埋状在外面的十余个人,都铁龙门的好手,连龙金和许白尘都不敢说能在在十招之内打退他们,冲进房中,可现在却有一个人做到了。 这样的好手在江湖上并不多,所以许自尘看了他一眼后,立刻想出这人是谁。 这人居然是刑岳。 刑岳居然用上兵器。 他手中倒提着一柄开山斧,斧刃有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 刑岳脸上没有表情,两眼中闪射出的灼人的目光,犹如两柄利剑直射在龙金的脸上。 龙金从惊愣中清醒,同时也意识到对方只有一人,于是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擅撞秦淮帮总舵?” 刑岳没有开口,许白尘巳代他答道:“这个大个子就是曾一度在江湖上突然失踪的‘铁门神’刑岳。” “哦?‘铁门神’刑岳!”龙金道,“和我们铁龙门远无恨近无仇,为你么要杀我铁龙门的人?” 他张口就报出自家的门号,是希望对方能知难而退。 刑岳冷特地道:“不错,我们是没有仇,但在下却和他恩怨未了。” 他指向叶纷飞。 “很好!”龙金道,“本门主的意思就是代你解决你的仇人,这样看来我们可以站在一边了。” “他不是我的仇人!”刑岳一字一字地道,我们之间投有仇,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是在下曾欠他一命。” 龙金一听,愣了一下,道:“这么说,你一定要插手这件事了?” “在下也不打算插手。”从刑岳的声调中能听出他绝不是在开玩笑。 龙金不禁心中一宽,他当然不愿多树强敌,更何况是在这关键时刻。 刑岳又很正色地接着道:“在下虽然不想插手,却打算插进一柄斧子。” 龙金惊呆了。 他惊呆了不但因为邢岳的话,而是因为邢岳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已斧起斧落,劈死了一个铁龙门的人。 “好快的斧子!”许白尘不禁脱口赞道。那被劈死的壮汉居然连一声惨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已连头带肩被切下了一截。; 在许白尘这句话后,那具尸体才轰然倒地。 “在下斧子的确很快,你很有眼光。”刑岳不冷不热地对许白尘道。; 许白尘道:“我的眼光绝不止这些。我甚至还能看出你已经受了伤,而且还是不轻的内伤。” 刑岳不说话了。 他不是—个擅长说假话的人。 叶纷飞长叹了一声,一屁股又坐在了床上,他知道许白尘的话绝对是真的,他道:“刑兄,你既然有伤,为何还跑来掺和这件事,我本来还可以突围的,现在你一来,反而越帮越忙。“ “你以为我很想来吗?”刑岳苦笑着道。 “可你已经来了!”叶纷飞也在苦笑。 刑岳笑得更苦,道:“你知我怎会知道你被围攻,我又怎么会找到这里?” “我不知道!”叶纷飞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是被人赶到这里来的。”刑岳的表情已经不再苦了。 看见对方的表情,叶纷飞简直要立刻找些糖来吃吃,他惊讶道:“你居然被人赶到这里?” 刑岳在江湖上的名声绝不差,武功更是属一流,他能把这些事当众讲出,可见他是实在无奈,所以脸上的表情才会这么苦。 叶纷飞不相信以刑岳的武功,在金陵城中除了剑魔,还有谁能把他迫得直逃。 他想不出那人是谁?于是大声问道:“那个人是谁?居然吃了熊心豹胆?敢对我们邢大侠下杀手,是不是活腻了;想死了?” 刑岳只是苦笑,没有说那个人是谁? 他已经用不着说了,因为那个人已出现在房中。 “哈哈……”龙金大笑起来,因为他不但认识这个人,而且还和这个人关系不错。 他道:“其实连本门主也没有想到,能把江湖一流高手“铁门神’追得直逃的,居然是你孔少钱。” 孔少钱只是淡淡地笑着。 其实他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从现在起,将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更知道了他的武功底细,最后任何人都将知道他来金陵的目的。 他不希望这样。 所以他必须要杀掉刑岳。 孔少钱一向说话很少,但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非常言明意赅,而且非常切合实际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在下对付刑岳,许大总管对付姓叶的,铁龙门众兄弟对付那个小妮子。” 说完,他也不管龙金是否同意,就先自动起手来。 他一动手,刑岳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和叶纷飞会合,以图力量集中,好冲出去。 挡在他面前的是铁龙门的人。 刑岳大喝一声,不去招架身后孔少钱的进攻,而是奋身一跃,抡开大斧,劈向龙金。 龙金一闪身,疾退两步,让了出去。但倒的却是另一个铁龙门弟子。 邢岳手中的大斧连环递出,劈了五斧,就已冲到叶纷飞身旁。 他对叶纷飞道:“兄弟,帮忙挡一下姓孔的。”’ 叶纷飞很爽快地道;“好!你先撤!” 刑岳利斧用力一搅,逼退了—个铁龙门的,正准备杀出去,但却忽然发现叶纷飞连脚都没有动一下,还依然站在那里。 他回头看叶纷飞。 叶纷飞苦笑,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想到吃糖的苦笑。 龙金在笑,但却是得意的狂笑,道:“邢大侠,你难道看不出他受的伤比你还重吗?” 刑岳这时才仔细打量叶纷飞的气色。 叶纷飞却对龙金叫道:“我的伤很重吗?好!你有种就出去和大爷单挑。” 龙金不干,虽然他的伤不是严重的内伤,而且要比叶纷飞的体力强多了,但他还是不干。 他道:“我为什么与你单挑?你已经死定了,和你单挑岂不白费力气?” “看不出你倒是不闻名利的实在人。”叶纷飞讥笑道,“难怪你会站在最后面。” 龙金冷哼,道:“嘴尖牙利,祸从口出,上!孔兄,咱们一鼓作气作掉他们。” 孔少钱只说了一个“好”宇,就身先土卒第二个冲了上去。 “看着人家多有勇气!”叶纷飞大加称赞,同时双掌一舞架住孔少钱功来的一掌。 “龙金,你要好好学学人家……哇!”叶纷飞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巳被孔少钱的第三掌打得飞了起来,一大口鲜血喷出。 刑岳和梅宜人急忙扶住了叶纷飞。 刑岳道:“兄弟,别乱动,你的伤势不轻。” 叶纷飞居然还能笑,道:“我的胆量也不小,只是武功差了—点。” “看不出你还会谦虚。”龙金哈哈地笑道。 孔少钱斜眼看了一下龙金,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巳说明是看不起他这种人。 龙金冷冷地哼了一下,道:“好吧,兄弟们,下手吧!”说完,他也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走向房门。 铁龙门的众人只对龙金唯马首是赡,听到他发话;立刻扑向刑岳三人。 孔少钱自然还是冲在第一个。 他绝不能让刑岳活着走出这里。 刑岳大斧舞动起来,左挡右挡。尽量护着叶纷飞;仿佛已忘记了自己的危险,连许白尘都没想到孔少钱的武功居然在刑岳之上,这等身手在江湖中并不多。 刑岳为了保护叶纷飞不被铁龙门的人伤到,对孔少钱的精力自然少了很多,所以孔少钱只用了五招,就打飞了刑岳手中的大斧。 叶纷飞就在这时忽然跳了起来,对着孔少钱的小腹就是一拳。 他还在叫道:“邢兄,快走!” 叶纷飞运足了最后一口内力,想当住孔少钱,就是为了争取时间让他先走。 叶纷飞这份情意,刑岳深深懂得,他很想留下来,他宁愿同叶纷飞一起战死在这里,但他不能,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回去向柳中绪报告。 他应该走,但却走不了一步。 叶纷飞运足全身的最后一丝力量,对孔少钱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 孔少钱早就防备到叶纷飞会突袭,所以只用一只手,就又把叶纷飞打倒在地。 孔少钱不是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他在击倒叶纷飞的同时,另一只手使出了出了他成名绝技—五毒绵砂掌。 这—掌以玄妙的招式打出,避开刑岳格挡的手臂,重重地打在了刑岳胸口上。 刑岳只感情以全身的力道仿佛一下被对方的这一掌打散。眼冒金星,连气都喘不上来,下肢根本无法再随身体的重量,脚一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刑岳的金刚护体神功已练到江湖无人可比的地步,这一点有许多人都知道,但也只有他才能硬受孔少钱这十分功力的五毒绵砂掌而不当场昏死过去。 以许白尘的江湖阅历,眼光立刻看出这—掌就是绝迹江湖多年的五毒绵纱掌,他立即惊叫了起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孔少钱冷哼一声,没有答复许白尘的话,只是对邢岳闷声道:“刑岳,你干不该万不该,不该乱打听我的事,你已死得心服口服了。” 这句话不但是对刑岳说的,而且也是对许白尘说的,那意思是让许白尘小心点,不该打听的事,就别打听,否则就会像刑岳一般。 孔少钱虽在说着话,却同时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一脚踢倒从身后攻来的梅宜人。 孔少钱的手掌无情地举了起来,对准刑岳的头顶就重重地拍了下去。 无人再能救刑岳了,刑岳自己也闭上了眼蹲,他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后悔,有的只是平平淡淡的笑意,仿佛他现在不是在等死,而是等待着另一种圆满功成。 只有怕死的人才威吓于死亡的恐怖,刑岳虽然不想就这样死去,但他并不怕死。一个人只有一次生,也只有一次死,他甚至要好好和享受一下只有一次机会的死。 —声响过。 每个人的心在震动。 孔少钱的心却是震动最大的,甚至狂跳,不但他的心,他的整个人都在跳动。 因为他不但亲眼看到,也亲身体会到,他自己拍出的手掌没有拍到应该拍的目标上。 刑岳没有死,也没有真正地倒下,而现在倒下的却是孔少钱自己。 房顶上已开了一个大洞,一把闪着极亮极亮的物件飞驰而下,正钉在孔少钱拍出的手臂上。 孔少钱大声惊叫—声,翻身跃出,撞倒了三名铁龙门的人,最后跌坐在地上。 “偷袭的人在房上!”许白尘大叫。 其实只要不是瞎子,每个人都能看到了,但许白尘这句话却不是提醒众人,而是向屋外的龙金报警。 龙金的伤伤不重。而且功力还在,他已跃了起来,决定上房看个究竟。 其实龙金已根本不用跃上房去了,因为那人已从房上跳了下来。 许白尘只听到龙金大叫一声。他知道事情不好了。 孔少钱立刻呼喝一声,又飞身而起,扑向刑岳,他不能让刑岳活着,否则他的麻烦就大了,日后更是不能把自己要办的事顺利办下去。 孔少钱双掌一错,五毒绵砂掌再告出手,连环击向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的刑岳。 他宁愿自己再次受伤,也不能放走刑岳。 孔少钱攻击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如闪电风掣般扑向对方面前,只要他伸直手,刑岳就得死。 可他却停了下来。 他眼睛中已看不见刑岳了,看见的全是白得刺眼的光芒,而且他还能看出这是剑光。 叶纷飞却心中狂跳。因为他已看出这一剑光漫布的剑招,正是赵老爷子的剑法一天罡三转。 只不过这人使出的天罡三转却比赵仙笛使得精彩得多,居然一剑能达到三十个剑影。 这人显然不是赵仙笛,那么他是谁? 但叶纷飞也不能透过密布看到这人的脸。 叶纷飞只看见孔少钱急撒手掌,向地上一滚,这才勉强躲开对方的—剑。 这个懒驴打滚的招式用出来的确不很雅观,若在平时,就算给孔少钱—万两银子,他都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用上这一招,但今天实在是救命要紧。 孔少钱一脸说不出的神情站了起来,接着就看到龙金也从房门外滚了进来。 龙金滚的姿势更“好看”,他已不是驴打滚,而是像屎壳螂滚粪球一般,连爬带滚地进了房间。 可没入笑他,这不但是因为这些人是他的手下,就连叶纷飞也绝没有想笑的意思。 龙金还活着,虽然还是—个人,而不是鬼,但却已不是—个完整的好人了。 从今天开始起,铁龙门的大当家龙金巳算是个残废人。他的一双手臂已不属于自己的了,刺眼的鲜血正汩汩地从断臂中向外狂喷着。 许白尘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眼眶,他用一种于涩的声音,像垂死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的吼叫着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个人更令人不可受,他先从房顶上攻击了正要向刑岳下杀手的孔少钱,然后接着跳下房子,在一招之内把龙金的手臂斩断,接着又从房顶洞跳回房内,把孔少钱再次逼退。 这人的武功和轻功,筒直就到了天人般地步。 这人是谁,不但许白尘要问,每个人都在心里问着,就连龙金滚进房间也是想看清这个人的模样。问清这个人姓名,否则他太不甘心了,死也不会瞑目。 那人挡在刑岳前面,盯着孔少钱,眼中的威凛精光,仿佛黑夜中的两只名亮火烛,刺得人眼睁不开。 他—身银灰色的长袍,面目冷峻,脸上泛着阵阵杀意,但眉角闪动.显然是在克制着自己。 他手豌—抖,长剑没放鞘中,冷冷地道;“在下不是东西,在下是人,姓柳名如烟。” 听到他边句话,叶扮飞哼了一声就昏过去了。 “柳如烟?”孔少钱惊叫起来,道,“京中剑侠柳如烟?我们无怨无仇,你为何趟这趟浑求?” 他的口气,显然也是知道这个柳如烟是何方神圣。他只是不懂,柳如烟为何—上来就对他不闻不问,痛下杀手,仿佛要把他杀之方能后快。 他看向许白尘,许白尘的眼睛在眨动,显然他弄不清这是为何。这个大侠更不可能跑到大西北和他们铁龙门结什么怨仇。 就算柳如烟中嫉恶如仇,也应该先问个明白。 柳如烟却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回头看向邢岳。 刑岳双手无力地抓住了柳如烟的手臂,虚弱的声音,只说了一句:“……人;你来了……”然后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昏了过去。 他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场中的每个人却都听得很清楚。 孔少饯听得更清楚,甚至就仿佛一声霹雳响在耳边,他已不用再问为什么了,因为他已完全明白。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逃命! 人影一晃,孔少钱疾身窜向房门。 柳如烟如何能让他脱身?根本没见他作什么动作,但长剑却已在手中,奔雷般涌向孔少钱背后。’ 孔少钱既然知道柳如烟是什么人。自然就知道对方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他退身时就已想好计划,此时一见对方进攻,单手猛地向后一推。 这一掌不是直接打向柳如姻,而是打向铁龙门的一个弟子。 那人大叫着飞向柳如烟的长剑。 利剑穿心,但同时也阻了一下柳如烟的攻势。 柳如烟没想到孔少钱为了退身,居然牺牲他的同伴;而且柳如烟也不敢太过追击,免得刑岳危险。 孔少钱像一只看见猫的老鼠一般,连窜带闪,快速无比地出了房门,眨眼间不见了踪彰。 柳如烟把眼光看向许白尘和龙金。 他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迫杀刑岳?”。 许白尘这个气啊,这明明和他们铁龙门没—点关系,他们是来捉拿叶纷飞和梅宜人的,而刑岳和孔少钱却偏偏掺和进来,给龙金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龙金忍痛大叫道:“你他妈的枉称什么狗屁大侠,是刚才那小子要杀刑岳,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你他妈的为什么对老子下此毒手?” 一个人气急了,痛急了,就什么也不怕了。 龙金的伤口已被手下人包扎好,早巳止住鲜血,他现在甚至还想冲上去:和柳如烟玩命。 但许白尘立刻道:“我们根本不知道刑岳是柳家庄的人,而且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柳如烟,你下手太狠毒,这笔帐铁龙门是不会忘记的。” “你们是铁龙门的人?”柳如烟冷笑道,“这么说来本人并没有杀错好人,趁我现在心情好,你们走吧,这两个人留下。” 他指了指叶纷飞和梅宜人。 铁龙门恶名在外,所以柳如蛔认为凡是被他们迫杀的人自然也是好人。 “你凭什么?”龙金居然站了起来,眼中喷着怒气,一副悍不畏死的奋勇之样。柳如烟冷哼,道:“凭在下这柄剑。” 龙金看向他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剑,不免有些气馁。 对方的气势正盛,而自己一方却已无斗志。对方真要大开杀戒,杀光这里所有的人。想必不是太难。 龙金是识务的人,许白尘更不是容易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他们现在除了认栽撤走外,似乎已没有别的路好走。 龙金一句话不说,第一个走出了门。 他已没脸去见赵仙笛了,更没脸留在金陵城。 他大感自己流年不顺,命运多踅,这次金陵之行,没讨到一点好处。损兵折将,场场败阵,最后自己也只带回去两只断臂。 他气不服,但又无可奈何。 许白尘不懂京中大侠柳如烟怎会跑到江南的?又怎么会知道刑岳就在秦淮帮总舵? 刑岳又为什么来金陵呢?九州神捕柳中绪难道要插手古剑二神这件事? 他带着种种猜不透的谜,也转身出门。 但他却万没想到,柳如烟和刑岳来江湖全都是因为李乐的原因。 李乐自然没想到这么多,他现在什么也没想,因为他还在昏迷之中。 李乐睁开了眼,但却看不清任何事物。 这里是漆黑的,黑得看不见自己五指,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响。 “啊!地狱啊!”李乐自语道。 他的心开始急速跳动起来,一阵阵恐惧和惊慌上心头,全身上下几万根寒毛一刹那间都竖了起来。 “这里不是地狱……” 一个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仿佛真如地狱传出的—般,令人心惊胆战。 李乐猛地听到声音,居然吓得大叫起来。 但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说道:“这里是点霞山庄的地下,是用来储存冬菜的地窑。” 李乐应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清楚,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说着,同时把两眼闭上了一会儿,又眨动了几下,以适应周围的黑暗环境。 “老夫孙一江。”那声音道。 “孙一江?我认识你耶!”李乐终于看清在他面前有一堆黑影。 他运足精力于双眼,仔细看去。 李乐忽然惊叫起来,因为他已看清那人就是点霞山庄的老管家孙老头。 “怎么会是你?”李乐叫道;“赵仙笛难道连你也要杀?不会吧?” 孙老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好奇地反问道:“好小子,你能看清老夫?” 李乐不懂地道:“看清?你不是就在我前面四尺吗?孙老伯,你的眼睛被他们打坏了?他们也太狠毒了!是谁干的?我为你报仇,也把他的眼睛……” “老夫的眼睛没有瞎!”孙老头道,“但以老夫几十年的修行,还是看不清你的容貌。这里没有一点光亮,可你却看到老夫了,是不是?” 他口气中带着惊奇,也带着对自己的无奈。 李乐安慰他道:“是啊!刚才才来时,一时适应不了,现在好多了,能看清老伯了,孙老伯,你也不要难受,人老了,眼睛总是会不好使的。其实每个人都会这样,我以后也会老眼昏花的。” 孙老头会意地一笑。 他不同于别的老人,他是静修了几十年内功的武林高手,在江湖上被称为‘神眼二郎”,他的眼力已不是任何一个壮年人可以比的。 可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世上居然还有比他眼力更强的人,可这个人还居然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他道:“你师父是谁?” 李乐道:“我没有师父,我一直想学武,可没有人教我,家父也不让我学,所以我不会武功,但我会射箭,可射箭也是从书上学的。” 孙老头没有说话,隔了一阵,忽然大叫道:“你叫李乐,你是不是季长淳的儿子?” 李乐大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孙老头哈哈大笑,道:“柳家庄的柳大捕头已派人找上点霞山庄,说帮忙找一个擅长射箭的少年人;还说你的箭术已非人力所为,已通天地,泣鬼神。” 李乐道:“我真有这么厉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耶!看来柳大头还是蛮了解我的。” “你居然也把柳中绪叫柳大头?”孙老头显然知道事情的内幕,所以对李乐的话感到十分的诧异。 李乐奇道:“别人都能这么叫,为什么偏偏我不能这么叫?” 孙老头道:“你不是和他的女儿订过亲了吗?那他不就是你的老丈人?” 提这件事,李乐就气得直哼哼,道:“注意!我没有正式和他女儿订过亲。” “不错不错!”孙老头道,“你就是在订亲那天逃出家门的,是不是?” “再注意!”李乐叫道,“不是我在订亲那天逃出家门的,而是在我离家出游的那天,他们要订亲的,但迟了一步,所以没赶上。” 孙老头大笑起来,他笑着问道:“你见过他女儿吗?你不喜欢她?” 李乐在点覆山庄时;和孙老头的关系一直很不错,现在见他问起,于是道:“没见过,更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男儿应胸有大志,不应过早为婚嫁所谓,所以我离家出游,遍访名山古刹。” 孙老头又在大笑。 如果李乐真想遍访名山古刹,就不应该这时到金陵来凑热闹,显然李乐是想逃婚,想出来玩。 李乐见他大笑,又急道:“你不信?” 孙老头不回答,这已用不着回答了。 李乐逃婚,恐怕还不止这些,孙老头凭着经验好奇地问道:“那个小女娃比你岁数大,是吗?” 李乐喃喃地道:”好像是的,她比我大几个月!” “大几个月有什人关系?你们还是能在一起玩得来的嘛!”孙老头和蔼的劝道:“父母之命,你应听话才是,再说不就大几个月吗?” 李乐哼了一声,冷冷地道。“什么没关系?你要知道她比我大四十一个月。” 孙老头愣了一下,笑不出来了。 “不就大三岁吗?” “是真的吗?”李乐几乎用鼻子哼出来的,但立刻又接着道,“但现在着来还是没关系的好。要不现在怎会在这里受冻挨饿。” 孙老头沉思了一阵,忽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李乐道:“我也不知道,我又没碍着他们的事,可赵仙笛却非抓到我不可,结果就被他抓来了。” 孙老头冷哼,气愤遭:这个小畜牲,早晚不得好死,居然吃里扒外,敢欺师灭祖。” 李乐道:“看来我们是要死在这里了,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你抓进来,这对点霞山庄的势力可是大有影响。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孙老头叹息道:“他不下手,老夫就准备下手了。” “为什么?”李乐大惊,问道,“他不是赵老爷子唯一的养子吗?你为什么要杀他?” 孙老头冷笑,想了一下,才道:”江湖上现在只有一个人会配制迷魂红花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李乐的回答倒也有快。 孙老头道:“这人就是剑魔。他杀了红花散的主人,所以江湖上只有他才能制出这种迷药。” 李乐吃惊地张大嘴巴,叫道:“你的意思是说赵仙笛和剑魔是一伙的? 孙老头目瞪着双眼,充满着愤恨大声道:“不错,他这个小富牲,居然投靠了剑魔,忘思负义,点霞山庄白养了他二十几年。” 李乐道:“这么说赵老爷子是被他杀死的了?” “不是。”孙老头回答了一句,就不再说下去了。 李乐也没注意对方,只是叫道:“但我又不是赵老爷子的什么剑王传人,他为什么要抓我?” 孙老头不说话,就是在想为什么赵仙笛要抓李乐。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件事。 这件事太重要了,重要得甚至要命! 李乐和赵仙笛没有恩怨,赵仙笛没有必要非要把李乐抓到这里。 他们如果真的有私仇,赵仙笛是不会让他活着的,但关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 这点可能被孙老头想到了。 而且事实上,也证实了孙老头的猜测。 只见一道亮光刹那间照亮整个黑漆漆的地窑 李乐眯着眼望去,从地窑上下来个人,果然就是孙老头所说的剑魔。 剑魔周森一脸笑容,走到李乐面前,道:“小朋友,你贵姓?” 李乐看着他,道:“我姓李,你呢?” 剑魔哼了一声,又道:“你愿不愿意出去?” “当然愿意了!”李乐道,“可我还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剑魔问道,“你不想到状元楼去吃东西了?老夫已在那里订下了一桌海鲜,你不去,可就浪费了。” 李乐已一天一夜没吃任何东西了,一听剑魔所说,忍不住口水直流。 他道:“我已答应这位老哥,我们一起出去,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失信吧?” “他是谁?”周森问道。 “他是点霞山庄的老家人,因不满赵仙笛的所作所为,所以被赵仙笛关了起来。”李乐说道。 周森仔细打量孙老头;忽然间狂笑了起采,道:“哈哈哈哈……孙一江,没想到居然是你,哈哈哈哈……我当年杀了你全家,你不是—定要找我报仇吗? 现在我已经站在你面前,你怎么不动手了?哈哈哈哈……” 孙老头恨声道:“二十年了,你居然还能一眼认出老夫,真不愧是剑魔。” 周森不懂,这老头拼着命要找他报仇,现在面对面了,孙老头却不提当年报仇的事,这是为什么?这根本不是神眼二郎孙一江的作风。 其实周森不知道,孙老头这句话是说给李乐听的。 李乐急道:“原来你们认识,那就好了!我们一起去状元楼吧!” ’他也不问问周森为什么要放他出去,也不问问为什么要请他吃海鲜?反正他说完掉头就走向地窑口,顺着垂下的绳索就向上爬去。 周森没有管李乐,因为他知道地窑外还有赵仙笛的手下,那些人足可以不让李乐逃掉。 或许小孩子嘴馋,一听到有好吃的,不免有些心急,所以周森也没有在意李乐,他只是盯着孙老头。 眼前的孙老头才是真正的危险人物,但周森却发觉他根本投有反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为什么孙老头没一点冲动之色呢?周森立刻想到一点,孙老头被封住了穴道,他根本没能力出手。 “孙一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剑魔道,“你蛰伏二十余年,难道不是在等这一天?” 孙老头心情激动不已,不错,他已等了二十年,就是为了等剑魔出现的这—天。 “孙一江,你太没骨气乐!老夫杀了你全家,你不敢报仇,却躲在赵月明那匹夫手下,哈哈……” “放屁”孙老头猛喝一句打断他的狂笑,道,“这只怪老夫艺不如人。二十年前那一战,我差点也死在你手里,幸亏天不绝人,老主人救了我孙一江一命,老夫不想去死,就是为了等你!” ‘等到了又怎样?”剑魔道,“你能杀了我吗?你能为你一家三十四口人报仇吗?” “我孙家与你无仇,当年你为何下此毒手?” “哈哈…”剑魔冷笑不已,道,“怪只怪谁叫你家是江浙第一大户呢!” “周森,你太卑鄙了!”孙一江大叫起来。 “这句话你不是第一个骂老夫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剑魔冷冷地道,“你们孙家之事,也不是老夫第一次所作,更不是最后的一个。” “卑鄙……”孙一江除了大呼“卑鄙”之外,实在找不出什么语名去形容周森行为的卑鄙。 “你只骂老夫卑鄙,为何不骂你们点霞山庄自己人的卑鄙之事?”剑魔一把抓住孙老头的肩头,喝道,“看不起老夫无所谓;可你们的少庄主赵仙笛呢?” “他这个小畜牲,他对不起养他二十多年的老主人,他……” “这有什么?”周森打断他的话道,大家都如此,都是卑鄙的小人!” “你不要认为天下人都同你一样,正义将永在……” “哈哈……正义值多少钱?”周森不以为然地道;“你如果为正义,为何一躲就是二十年?赵月明那老匹夫为何要用瞒天过海手段诈死诱老夫出来?赵仙笛为何主动找上老夫帮他夺天下剑王之位?这难道都是你们所说的正义?” 孙老头听得心中一惊。 “怎么不说话了?”周森冷笑道,“是不是认为老夫识破老匹夫的诡计而感到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简直太容易不过了。”周森道,“老夫本就怀疑赵月明那匹夫不会就这么死的。后来一挖他的坟:果然里面只是一具空棺材。” “你……你……你敢做如此天诛地灭之事,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孙老头气得双唇抖动不停。 “你一定想不到,这个主意就是你们少主人赵仙笛那小子想出的。” 孙老头一时僵在当场。 “是不是感到惊讶!”周森道,“万万没想到那小子敢如此胆大妄为是不是?” 孙老头的确感到惊讶,但他不愿去多谈赵仙笛,他认为天地之中自有报应,只是迟来早到而已。赵仙笛名利熏心,败坏人伦,早晚不得好。 孙老头现在更关心的是老主人的事,于是道:“你既已知老主人诈死是为引你出来,你为何还敢露面?” 剑魔周森道:“论实力,老夫当然无法和点霞山庄相争,而现在不同了,赵仙笛居然主动找上老夫,老夫再也用不着提心赵月明那匹夫,现在当缩头乌龟的不是老夫,而是—向自认正义凛然的赵月明。” 孙龙头不说话,以剑魔周森所说,现在双方实力互换;这将对赵月明极为不利。 “说话呀!你这个老乌龟的忠诚老奴。”说着周森手上用力,手指巳陷入孙老头的肩头血肉之中+ “呸!”孙老头猛唾他一口。 周森急忙退身,让了过去。 孙老头喝道:“赵仙笛不知廉耻,背祖为恶,但花氏姐能放过你吗?” 一提到此事,就一肚子的不愿意。 他养了花氏姐妹十八年,不但教给了她们一身武功,而且还灌输了十八年的报仇之心。可万没想到只凭着赵月明几句话,就动摇了她们对他的信任。 这是天意如此,还是赵月明服人之处? 周森寒着面孔,冷哼一声,道:“我不会放过她们的。凡是背叛老夫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哈哈哈哈……”孙老头大笑起来,道,“你不要得意得太早,赵仙笛能背叛老主人,早晚也能把你卖了。” 周森何尝没想到这层,但他不急不忙地道:“他不会的,因为他的目在古剑二神上。” “古剑二神你不想得到吗?”孙老头道,“到时你们会狗咬狗,打得两人都是一嘴狗毛。” “老匹夫,你找死!” 周森刚要发怒,但立刻又忍下来了。 他淡淡地一笑,道,“古剑二神对老夫已失去作用,要不是赵月明老匹夫弄出一个什么卖剑大会,老夫也不会来此,老夫只想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那你为何不去找老主人,却跑到这里做什么?”孙老头眼光望向地窑口。 现在也不知李乐在外面做些什么? 他对这少年极有好感,真想和他再谈上—谈,再和他见上一面……“恐怕你早已想到老夫到此的目的。”周森道,“老夫—定要带走这小鬼。” “为了这小公子的箭?” “不错,这小子—定和海神岛有关系。” “你是怕了他的箭,是不是?” 周森“嘿嘿”地冷笑,但却不开口。 “周森!”孙老头忽然道,“你不想从老夫这里知道赵老庄主的下落吗?” 周森一愣,他何尝不想知道,但他却非常清楚一件事,孙老头是绝不会告诉他的。 问也是白问,说不定还会被孙老头讥笑一番。 所以周森干脆地道:“老夫的确想知道,但却不想从你嘴里知道。” “看不出你居然有这个耐性!”连孙老头都不得不承认周森的耐性和定力, “老夫的耐性一向好得很。”周森道,“可现在却没有时间与你闲聊了。” 剑魔狂笑了两声,接着道:“孙一江,称想不想随老夫一起去状元楼?” 孙老头忽然冷森地道:“恐怕你也吃不成……” 剑魔一听,心中不禁一惊,一种直觉告诉他,事情好像不像他想像的那样。 只听到地窑外面传来人临死前的惨叫。 这惨叫声好像不可能是一个十四五岁孩子发出的,而且剑魔也早就吩咐过他们,不得伤害这少年,他还有许多事要问,要他解释。 既不是少年人的,那么惨叫就是点霞山庄的人了。 剑鹰暗道一声不好,转身向外冲去。 可是已经迟了。 孙老头根本没有被点住穴道,他此时已虎一般扑了过去,双手一抱周森的腰,两人一起仰翻在地。 周森这时才大为惊愕。 他向旁一滚,反手打向孙老头。 孙老头挡开对方拳手,又挺身扑上。 闻名江湖二十余年的神眼二郎不可能这样与人交手,这不是;高手相斗,简直就是市井无赖的殴斗。 周森这时才发觉孙老头的内力早已所剩无几,显然是被赵仙笛下过重手法,散了真气。 孙老头是凭着胸中的—口仇恨怨怒之气在和周森拼命,二十年来所聚下的仇恨,早已让他忘记一切,抱住周森就是一大口。 恨不啖其肉,饮其血。孙老头不但是这么想的,而且现在也这么做了。 周森大叫起来。 他不是痛得大叫,而是气得大叫。 他奋起一掌打在孙老头的后心上。 周森跳起来,踢飞孙老头的尸体,直气得钢牙直挫,眼冒金星。 想他周森在江湖上纵横几十年,如今却被人咬了一口。 他望着血淋淋的手臂,气得一脚踩在孙老头的头上。 这时,他又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头。 地窑外现在已没有了声响,静悄悄地吓人。 周森急忙窜出地窑口。 他看到的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三十四名训练有素的庄丁,居然全躺在地上,巳没有—个能喘气的了。 这少年人有这么犬本事? 这好像和赵仙笛所说的,他只会射箭,而不会其他任何武功相差十万里。 从这鞋庄丁的死法看,杀人的人不但是个中高手,而且下手又狠又准,这仿佛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应能学会的。 除非李乐受过高人指点,否则,就连—个武功高手也做不到这职业杀手的专业水准。 周森仔细地查看了一下死者的伤口。 忽然间,他大叫起来,跳起足了一丈多高。 他已知道这是谁干的了。他绝不能忍受有这种事在他身边发生。 周森一提轻功,轻如一片树叶般,向庄外飘去。 李乐离家是为了闯荡江湖,是为了实现英雄救美的愿望。可他不但没救着任何一个“美”,却反而被“美”救了第二次。 这次在地窑外救他的不是花含笑,而是花含语。 花含语提着他急驰了一段,感到四周安全了,这才放下李乐。 李乐道:“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才好,但大恩不言谢,所以我就先不谢你了。” 花含语脸上没一点笑容,冷冷地道:“是我们姐妹对不起你,用不着谢。”’ 李乐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急忙道:“其实笑儿也是被赵仙笛那小兔崽子骗了,这并不怪她……” “你不用替她说情了。”花含语打断他的话,严肃地道,“这件事谁是谁非,已经很清楚,我正要找她,是为了告诉她—件不好的消息。” 李乐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能不能告诉我?万一我先找到她,也好先通知她。” “她不会信你的,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诉你。”花含语脸色犹如挂了—层霜,道,“你先回去吧!你的朋友一定等急了。” “好吧!”李乐看着她的表情,感到有些害怕。 他哪敢再惹花含语,只是说道:“花姐姐,你不回去吗?” 花含语冷冷地道:“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噢!”李乐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而又无可奈何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还在自语道,“语儿就是不如笑儿,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要不是看在笑儿面上,我才不理你呢。” 他说得快,但走得更快,生怕花含语听到会冲过来找他的麻烦。 李乐走出很远,回头望去,只见花含语还在那里站着,根本没动一下。 她—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也许是她听说的哪个不好的消息吧?”李乐自语着慢慢向城内走去。 孙老头怎么样了? 花含语为什么不高兴? 李乐自认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可今天见到花含语,却有些心虚;这是为什么! “一定是我良心太好了!”李乐自语解释道,“是她救了我—次,所以我就不忍心让她生气。再说好男不和女斗,又是不顺心的时候,我总不能让她发火吧?” 李乐一边走一边为自己解释了一番。 最后他实在走累了,他已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 “早知道先跟语儿借些银子,也好买些吃的,又不是不还她,她一定会借给我的。”李乐在自言自语,后悔地打自己额头。 “因为我不愿让语儿生气,所以就没再耽搁,也就没有时间开口借银子。”李乐又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但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自己在花含语面前,不敢当面叫她“语儿”。 为什么敢当花含笑的面叫“笑儿”? 李乐终于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些怕花含语,尤其是今天那张不言不笑的脸。 “有这么好看的一张容貌,却从来不笑,一天到晚杀气腾腾的……”李乐想到这里,忽然间跳了起来。 他恍然大悟,为什么今天总觉得自己看见花含语时,心中害怕,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因为花含语杀了人,一剑一个,像砍瓜切莱般把二十几个点霞山庄的庄丁,只在一转眼间全部杀光。 杀了人,自然有杀气,而且她看来,还要杀人。 她还要杀谁? 她在那里专门等那人找来。 会是笑儿吗? “不可能!”李乐立刻反驳掉自己这种想法,自语道,“会是谁?是赵仙笛?也不可能,赵仙笛不在点霞山庄,所以也不可能知道语儿杀了他手下的事,更不可能寻迹找来,难道是……” 李乐跳了起来。 他忘了自己刚才还在想的大葱芝麻油饼,他现在必须去找另一样东西。 他必须回去帮花含语的忙,这不但是因为她曾救了他,而且也因为一直把她当作朋友来看的。 李乐已把自己的奔跑速度提到了极点。 他不敢想像花含语现在是怎么样了? 第十三章 暗中行事 花含语站立着,她在等,等一个让她不知是该恨,还是应该敬爱的人。 一道灰影如飞般疾驰而至,稳稳地站在她面前。 那人霍然是剑魔周森。 “语儿,你已经知道了?”周森的声音犹如从地狱中传出的一般阴森。 花含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她始终忍住,没让它们滚出来。 她道:“义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森叹了一口气,道:“老夫这样做难道不对吗?把你们姐妹俩收留下来,养活你们,教你们武艺,留给你们财宝,难道这样做错了吗?” “错了,你当年不该放火杀了我们一家,更不该叫我们去杀赵老爷子。”花含语红着眼大叫道。 周森奸笑—声道:‘是的,老夫错了,老夫早就应该知道赵月明那老不死的会想尽法子点醒你们,可老夫却没想到他会以装死来完成这件事。” 花含语惊愕地道:“什么?你说赵老爷于装死?” “原来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周森道,“他装死是为了对付老夫,也是为了点醒你。因为他知道,只有他死了,老夫才会露面,那时自然躲不过你的眼睛。” 花含语道:“你下手杀了殷氏兄弟,我当时也只不过是怀疑你而已,不敢肯定养我二十年的义父,居然是我的杀父仇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森喝问道。 花含语道:“我已去过剑峰了!” “什么?你去过剑峰?你见到她了?”剑魔心头大震。 花含语的泪水终于如潮般涌了出来,哽咽地道:“是的,我见到我那命苦的母亲了。她为了能和我见上一面,告诉我们姐妹当年事情的真相,她忍受了二十年的折磨和痛苦。我要为她老人家报仇。” “什么二十年折磨?那个老贱人居然敢这样说?”刽魔喝道,“她吃得了,喝得好,一天到晚贱相十足,缠着老夫,原来就是为了背叛我!” “哈哈哈哈……”周森狂笑起来,接着道,“老夫的确错了,错不该相信她这个贱人,厩来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收留你们、养大你们、教你们武功,最后让你们去杀赵月明,哈哈哈哈……这个老贱人,好毒啊!” 花含语不懂,为什么周森说,叫她们姐妹去杀赵老爷子是她母亲甘慧竹的主意。 “幸好周森气得自己说了出来,道:“她让老夫教你们武功,然后又说叫你们长大去杀赵月明,这样才能了结当年花家的公案。” 他咬了咬牙叫道:“可明知道以你们的武功,根本不可能杀了赵月明。”’做不到的事,而叫花含语姐妹去做,这是为什么? 周森又叫道:“她了解赵月明的性格,难道老夫就不了解吗?我杀了他二十年,都没得手,难道就凭你们能做成?哈哈……可老夫居然没想到她心地如此之毒,我们居然全被她蒙在鼓里,老夫反而充当了她的帮手,居然把你们养大,还教你们一身上乘的武功!哈哈……”‘ 他狂笑着,也不知是后悔,还是气愤。 花含语终于明白了一些。 她母亲深深知道赵老爷子宽以待人的性格,而且以她们的容貌,赵老爷子也能看出个端倪,所以赵老爷子—定会想法子点化她们的,而不会轻易伤害她们。 剑魔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这一方面。 事情的进展,果真如甘慧竹所想,花含语终于上了剑峰,见到自己的母亲,明白了—切。 “是谁告诉你剑峰的?”剑魔周森气急败坏地叫道。 花含语道:“是柳双青!他一直按赵老爷子的吩咐,在暗中查访你的落脚处,和我母亲的下落。” “他的命还真长,居然还没有死?”剑魔握紧了拳头。 “赵月明,你是杀不了老夫的。”周森狂叫一声,挥舞双拳攻向花含语。 他喝道:“小贱人,老贱人,你们都去死吧!谁背叛我,谁就得死!” 花含语不敢开口分神讲话,急忙挺剑迎了上去。 花含语的武功是周森教的,她出手时的每一招应招,全在对方算计之中。 不出二十招,花含语已抵挡不住了。 周森叫道:“就凭这点能力,也敢向老夫报仇?也敢背叛老夫?” 他的攻势再紧。 周森现在还是赤手空拳,他的剑还没有露出来。 花含语边打边退,她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不该自己来找剑魔。 以赵老爷子的势力和精明,想杀周森想了二十年,都未能成功,现在凭她—个女孩子,更不可能杀得了对方,这就象他杀不了赵老爷子一样。 “见你的死鬼父亲去吧!”剑魔周森看准—个空隙,连环招式打出。 花含语的武功和他相差绝不止一两个档次,到现在根本无自保能力,她除了等死,已没别事可做。 忽然间,一阵呼啸之声传来。 以剑魔的功力,立刻听出是暗器划空的产音,而且暗器飞行的力道极强。 周森不敢大意,回身一跃,向旁闪去。’ 但那暗器仿佛已通灵性,响着唿哨声在空中打了个旋,又力道劲猛地飞向周森。 周森,边换了三个方位,可那暗器却还是劲力十足地跟着他。 “他妈的,滚开!”剑魔—挥手,撤出了藏在锦袍下的长剑。 那暗器果然如通灵一般,“呼”地跃起,躲过周森的一剑,向后飞回。 周森抬眼望去,只见前面站着一个年轻人,一身破烂衣装,形如叫化一般,但却是气宇斩昂,两眼精光闪灿,显示出不凡的功力和气质。 他一只手提着一柄半圈样子的弯钩,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把长刀。 “是你?!”剑魔周森喝道。 能自由飞旋的暗器,如面盆一般大小的半圆弯钩,这可是江湖一个门派的独门成名暗器。 “你是神龙世家的人?”剑魔恍然叫道。 “在下曲一歌!江湖晚辈!” 曲一歌并没有说他是不是神龙世家的人,但他刚才打出的兵器“神龙钩”和用的“长虹贯日”手法却已清楚表明他是神龙世家的人。 “神龙世家已闭门封堂,而且老夫自认也没得罪过神龙世家的人。”周森想弄清事情真相再出手。 他不是怕曲一歌,也不是怕神龙世家,而是觉得奇怿,他从来就不是—个糊涂人。 曲—歌道;“我从来没说神龙世家和你有过节,希望你不要倚老卖老,在江湖上传遍弥天谎言。” “嘿嘿嘿嘿……”周森怪笑不止,道,“看来还是老夫对不起你了?” “本来就是嘛!”曲一歌道,“要不我怎会找上你,和你比武。” “你和老夫比武?”周森又大笑不止,道,“你凭什么?凭神龙世家的神钩,还是你手中的长刀?” 曲一歌道:“凭我手上的刀。” 周森冷冷地道;“你有这个自信?” “没有!”曲一歌回答得很干脆,道,“但我必须要这样做,就算打不过你,我也要打下去。” “你不怕死!”周森道。 “怕,我非常怕死!”曲一歌也直言不讳道,“但我别无选择,除非……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连周森也不免好奇起来。 曲一歌道:“除非你我在比武之前,你被别人杀死,或者得病而死:要不就跌个跟头摔死也行,当然了,你愿意自己上吊、抹脖子,我自然更不反对。” 周森气道;“你敢戏弄老夫,你知道你将得到什么?” 曲一歌—副不在乎的样子道:“结果就是咱们比武,大不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你为什么要和老夫比武?”周森道,“以你的武功在江湖上不愁扬名立万。” “唉!”曲一歌好像为对方惋惜的表情,道:“谁让你当年陷害你的小师弟,害得他被师父赶出师门,又立下什么毒誓,你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你是秦小威的徒弟?“周森惊问道。 花含语也忽然反应过来,当初赵老爷子曾说过,当年他们师兄弟四人,最小的小师弟后来被逐出师门,难道曲一歌就是赵老爷子小师弟的弟子? “原来剑魔周森陷害了曲一歌的师父。” 花含语道:“和他这种没良心地人有什么话可说,一起出手……” “住嘴!小贱人。”周森回头又对曲一歌道,“你师父呢?他现在还活着吗?活得怎么样?” 从周森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对秦小成的事好像极想知道。 曲—歌道:“我师父他老人家活得很好,不用你挂念,现在正密修上乘武功,等他一出关,你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周森喝问道。 曲一歌笑笑,道:“我师父说,见到你千万不能说他在什么地方,否则你又会去陷害他了。” 周森苦笑了两声,道:“几十年没听到他的音信,老夫也是想看望他而已,还谈什么当年的事。” “少在本少爷面前扯蛋!”曲一歌满脸冷霜,道,“你这老小子打什么主意,我还不清楚?但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当年的秦小成已经死了,我师父已不叫这个名字,叫什么名字,到什么地方找到他,等你快死时,我再告诉你吧!免得你死不瞑目。” “臭小子,老夫叫你生不如死,看你还能不能守住秘密。”他怒喝了一声,就要扑过去。 “慢着!”曲一歌叫道,“我还要和花小姐说—句话。” 周森怒睁双目道:“反正你们今天都活不成了,有话快话,有屁快快放。” 曲一歌道:“花小姐,马上一出手,你攻左面,我攻右面,左右夹击,让老棺材板回他姥姥家去。” “就这话?”花含语不知曲一歌在玩什么花招? 周森道:“你不是要和我比武的吗?怎么又拉上一个帮手?” 曲—歌道:“本少爷早就说过,如果你先被别人打死,我就可以不比了,这样对我师父也有个交代。” 周森气道:“老夫现在还没有被人打死。” “但你和花小姐有仇,花小姐要杀你而后快,我既然是后来的,自然应排在后面,所以现在是你和花小姐的事,可不关我的事嗅!”他说了一大堆,就是表明,现在不是他们两人比武的时候。 花含语却惊得花容失色,以她一个人的功力又如何对付得了剑魔。 周森道:“那你刚才说,你们在左右夹击?” “你不要搞错了!”曲一歌道,“现在不是我找你比武,而是我帮花小姐,朋友相助,和这我们之间的比武没有任何关系,不能混为一谈。” 周森气极反笑。 曲一歌明明知道—个人打不过他,所以弄出一大堆道理来为自己强辩,他大声道:“来吧!别说你们两人,就是再来两个,老夫也不在乎。” 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凭花含语和曲一歌两人,是不可能制住剑魔的。 “这话可是你说的。”曲一歌道,“再来两个,你也不在乎,好!到时你别后悔。” 他回头对花含语道:“花小姐,我们走,回去找人,然后再来干他这老王八蛋。” “臭小子,和老夫玩花枪,你去死吧!”周森一舞长剑,急如飓风卷向曲一歌。 曲一歌单刃递出,一抖一搅,就化开了周森的攻势,他道:“你不是说再来两个,你也不怕的吗?” “放屁!”周森凝神盯着曲一歌。 曲—歌大笑道:“你说你自己说话是放屁?哈哈……天下第一大奇闻。” “你想死!”剑魔喝声中,长剑再度刺出,快如闪电,势如奔雷,猛不可挡。 曲一歌大叫一声“不好!”急速向后退去。 “逃得了吗?”剑魔使上自己平生最得意的一招剑法,如涛涛洪水,奔涌而至,全身十分的功力已加注在这一剑之中。’曲一歌退,再退,退了再退。 他根本不可能接住对方这一必杀之剑,就是一座山也无法挡住剑魔这剑。 剑魔的剑势根本不变,紧紧追击。 一个在退,一个在进。 花含语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他们。 比深厚的内力,曲一歌更加不如剑魔几十年的纯厚。 就在曲一歌这一口气换不上来的时候,剑魔的长剑已刺到他的胸口。 周森口中发出刺耳的长啸。 这时,忽然—道闪电,就在他们前面亮起。 白森森刺眼的光亮,似乎比闪电还要快,以不及掩耳之速,直奔向周森面门。 “啊!”周森惊叫—声,凭借几十年的功力,急抬手中长剑硬扫过去。 其实他根本无法躲开,除了举剑相格之外,便没有别的路可选择了。 “咣”的一声,周森翻身坐到了地上。 他手中的长剑已被那道闪电劈成两戴。 落在地上却是一支普通的雕翎箭。 周森抬跟望去:只见前面四五十步外,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人。 五十步远,居然能一箭射断称霸江湖四十年的剑魔手中的剑? 花含语简直惊呆了,她不相信,就好像看见一个人会飞一般的不相信。 就算她亲跟看见了,她也不相信。 这时她看见那少年人正大摇大摆地向这边走来。 花含话知道,不论自己信不信,李乐一箭射断周森的长剑却是真的。 周森走了,不管他是否服气,反正他是用最快捷而又最玄奥的迷踪步离开了现场。 他不敢用普通的轻功,因为那样对方的箭很容易射中他,所以他使出了方向不定的迷踪步撤退。 周森只留下半节断剑,居然在李乐的箭下全身而退。 李乐非常生气,他不是气自己的箭术不高,而是气周森为什么要绕着圈子,晃着身子逃跑。 曲一歌走了过来。道:“这支弓箭怎么样?” 李乐看着手上的箭,撇了撇嘴道:“不怎么样!力道太小,所以没能把那老魔一箭射死。” 曲一歌冷笑了一声,道:“居然想把称霸江湖四十年的剑魔一箭射死?你这口气当真不小。” “这都是怪你!”李乐叫道,“要是你能抓住他的宝剑,我不就—箭射死他了……” “我可没这个本事!”曲一歌的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 这时李乐居然很有道理地道:“你不会让他刺上一剑,比如说—剑刺中肚子,然后你就可以用内力把他的剑裹住,这样不就等于封住他的剑了吗?” “果然是好主意!”曲一歌大叫着,但脸上表情却是要猛扁李乐的样子。 李乐急跳到一边,笑道:“原来还是怕死!” 花含语在旁边看他们争个喋蝶不休,就上前拉住李乐的手,脸上带着笑容道:“你们不要吵季,原来你们是计划好的,要杀死那个魔头?” 李乐道:“不是我门计划好的,而是我回去的时候,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对付剑魔,所以就找到他一起帮忙的,这个计划全是我想出来的,小曲只不过在旁边参谋了一下。” “是啊是啊!”曲一歌脸上带着怪异的表情,道,“我还帮你参谋到一把弓箭,而且我又参谋了拖住剑魔,让他走到这个位子。” 李乐冷哼,道:“做了一点事就自夸自大,孺子不可教也。” 花含语一看他们又争起来,急忙道:“你能一箭逼退剑魔,这是江湖中无人能做的,就连赵老爷子也无法做到……咦!” 她忽然想起—件事,急忙转口道:“你们知道不知道,赵老爷子没死!” 李乐吃惊不小,睁大眼睛看着她。 花含语又道:“这是剑魔那老魔头亲自对我说的。” 李乐看向曲一歌,在江湖经验上,他可不在行。 曲一歌想了一下,道;“很有可能,因为剑魔当时已认定花小姐必死在他手上,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必要对一个自认非死不可的人说谎。” “不对!”李乐道,“如果赵老爷子不死,赵仙笛就不可能这么猖狂,他也不敢囚禁孙老头,更不敢明日张胆地和剑魔合作,你说对不对?” 花含语同意这个看法。 曲一歌道:“不能这么说,因为赵老爷子如果没死,他肯定有他的深意。比如说,他旱巳怀疑赵仙笛投靠了剑魔,所以假死,让赵仙笛自己露相。” “起老爷子要想弄死赵仙笛那还不是一句话的问题。”李乐道,“又何必大费周章,玩什么诈死的把戏,赵老爷子应不是这么故作玄虚的人。” 曲一歌道:“他也许假死是为了引剑魔现身呢?这也说不定!” 李乐摇头道:“剑魔的确是在他死后现身了,但已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而且点霞山庄被赵仙笛弄得不可收拾,他为什么还不出来?要是你,你能忍得住吗?” 曲一歌自信忍不住,耗尽他几十年心血的山庄,现在已到了这种混乱的局面,任谁也忍不住。 “可赵老爷子不是别人,他是一代剑王赵月明。”曲一歌大声道,“所以我们忍不住的事,他不一定也会忍不住,否则我们都是剑王了。” 花含语在旁听得直点头,到现在她才发觉,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原来都具有大智慧的人,要是早些和他们联手,也许不会弄到现在这般地步。 她感到自己实在是太目空一切了,结果就变成了井底之蛙,害了自己,也害了花含笑。 这时李乐忽然道:“先不管赵老爷子是生是死,反正等双青公子一回来,一切都会明白,” “等柳双青一回来,也就到大结局的时候了!”曲一歌道,“那时我们就会措手不及了。” 花含语道:“可柳双青已经回来了。” “什么?”李乐和曲一歌一起叫了起来。 花含语接着解释道:“在笑儿去骗小少爷的时候,我就是被柳公子暗中约了出去。” 他都告诉你什么了?”李乐急问道。 花含语道:“他带我上了剑峰,我见到了我母亲,同时也知道我的养父就是我们家的仇人,他也就是剑魔,然后我就下山来找周森了。” “柳双青还说了些什么?”曲一歌也睁大眼睛急匆匆地问道,“后来他又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只有柳双青可以解释—切,所以他是—个非常关键的人物。 “他没说什么,等我上剑峰,他也不告而别,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花含语很懊悔地道,“我当时只关注自己的身世,忘了问他具体的事项。” “这不怪你,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会这样的。”李乐安慰她道:“其实说来,眼前这一切都赵老爷子有意安排的,所以本少爷现在也同意曲一歌的观点。” “什么观点?”曲一歌居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观点。 李乐道:“就是赵老爷子很可能没有死。”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花含语现在也没了主意,她的心太乱了,只感到自己的头脑昏沉沉的,现实中的事,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李乐道:“自然是去找赵老爷子。” “我们恐怕找不到赵老爷子。”曲一歌道:“他是什么人?他既然想躲起来,我们肯定是找不到的,现在只有去找柳双青,也许有希望。” 李乐斜着他道:“恐怕也找不到!你不要忘了,现在不但是我们,还有赵仙笛、剑庸,以及铁龙门的龙金,他们都在找柳双青呢?” 曲一歌道:“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李乐沉思的样子,想了一下,才道:“我们应该去找一家酒楼。” 花含语吃惊地问道:“到酒楼去打探赵老爷子的消息?”花含语以为李乐简直是意想天开。 李乐大声道:“不是去打探赵老爷子的消息,而是到酒楼大吃一顿。” “哧”的一声,花含语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亏了李乐在这时候能想起吃饭填肚的事! 花含语觉得和他们在一起,是—件很轻松、很愉快的事。因为他们从把困难和艰幸当作一回事,他们对问题以一颗的愉快的心,去面对自己面前的一切。 这是—种飘逸和潇洒,一种对人生的极大热爱,甚至接近于“禅”的道理。 也只有这种不为荣辱而惊,不为生死而惧的人,才是真正大智大慧之人。 花含语很想和他们一起走,但最后还是说道:“我不能去,因为我还要去找笑儿。” “笑儿怎么了?”曲一歌问道。 “她失踪了!已有两天一夜没回来。”花含语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担心。 李乐道;“这么大的人几天不回来,又有什么关系,也许和我一样,想出去游玩游玩。” 花含语没有生气,脸上还带着笑容,她知道这是李乐在安慰她,而且她现在也很明白,他们都是喜欢开玩笑的人,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会板起面孔。 她忽然觉得,人还是活得轻松—点好! “不行!”花含语道,‘她从来没有过晚上不回来的时候,就算不回来,她也会和我打招呼的,笑儿一定出了什么事,而且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知道赵仙笛就是剑魔的人,她现在很危险!” “笑儿一定在赵仙笛那里!”李乐气呼呼地瞪着眼珠说道。 花含语道:“可现在连赵仙笛也不见了!”、 “哦?”曲一歌惊吓地叫道;“不好!一定是他拐走了笑儿,而且赵老爷子一定还活着。” 这个道理一旦串起来,就会突然恍然大悟。 第一个最注意赵老爷子是死是活的自然是赵仙笛,他隐身不见,自然是已知道赵老爷子还活着,怕赵老爷子找到他,他最喜欢的女孩子自然就是笑儿,所以他也不会甘心放弃笑儿,而自己逃走的。’ 李乐看向曲一歌。 曲一歌道:“我打算先不去酒楼了。” 花含语道:“为什么?是帮我找笑儿?没事的。赵仙笛在没弄清赵老爷子具体下落时,还不敢露面,所以我也只是去查看一番。” 李乐道:“我也不去酒楼吃饭了,虽然饿了一天,但我还是决定和你—起去查看—番。” “哦?”花含语笑道,“你现在又不饿了?” 李乐还没有开口,曲一歌已代他道:“他很饿,但我不去,他身上就没有钱,所以即使饿得马上就要死了,他也去不了。” “那你还是先带他去吃饭吧!”花含语道。 曲一歌刚要开口,李乐已接着大声道:“他不会去的,因为你不去,我身上就那几个铜板,只够买两个饶饼,而且还是那种不带芝麻的。” 花含语瞪大了眼睛。 原来他们先前说去酒楼吃饭,是看中了她口袋里的银子。 这里不是酒楼,但却依然有酒有菜。 虽然这家小饭庄的菜没有状元楼的莱一半好吃,但对李乐来说,他吃得绝不比在状元楼的任何—顿差。 四道主棠,四道大莱,四道副莱,还有四道青素凉莱。共一十六道菜,外加一大坛酒。 四道主莱只不过是红烧猪捧、清蒸鲤鱼、干切牛肉和老板家里唯一留下报晓的大公鸡。 李乐还未等莱上全,已吃掉了其中一盘。 他大呼过瘫,眯着眼看着花含语。 对花含语来说,这是她吃得最差的一顿饭,所以非常抱歉地道:“我实在没想到这家饭店的饭菜会这么差,下回一定补上,请你们到状元楼去大吃—顿。” “哈哈哈哈……”不用了不用了!”李乐笑着道,但他脸上却是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去的表情。 他笑了一阵,忽然道:“我真想能立刻见到双青公子,我们已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他说完了这句话,花含语停下杯筷,痴愣愣地看着窗外的景物。 曲—歌道:“现在双青公子担负着重大的任务,怎能像你一样,—天到晚游手好闲,没事可做。” “谁说本少爷游手好闲了?”李乐道;“我马上就要肩负起一项更重大的任务,在完成这件事前,自然要吃好、吃饱,否则哪来力气办事。” “你要做什么……”曲一歌问道,脸上的神情好像是很怕李乐有事可做的样子。 对曲一歌和叶纷飞来说,李乐游手好闲,无事可做,要比他做事令人安心。 可李乐偏偏道:“我要去找剑魔!” “你凭什么找剑魔?”曲一歌瞪着眼睛叫道。 他的意思是凭李乐的武功找剑魔,是凶多吉少,等于自己找上门去送死,但李乐会错了意思,想了一下,大声道:“我要去找他评理,为什么要迫害花姐姐,为什么要迫害小曲的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一看到本少爷就逃?” “哈哈哈哈……”不但曲一歌在笑,连花含语也大笑起来,他居然说是剑魔—见到他就逃,这种事,就算有人连做—百天的梦,都不会梦到。 “小孩子是不能说大话的,否则长大以后会烂舌头。”曲一歌道,“虽然这一次看上去好像是剑魔被你打得直逃,但你不忘了,这只是偶然,绝不是必然。” “不对!”李乐道,“只要我有弓箭,他就一定不敢不逃。” 曲一歌也不争,只是笑了笑,道:“你这把弓箭是怎么得来的?” “当然是你送我的。”李乐笑着道,“你怎么会得到一把弓箭,难道你也会使弓箭?” 曲一歌道:“我是会用弓箭,但和你此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李乐看他脸上闪着兴奋的神情,于是道:“虽然你的弓箭没有我用得好,但你的样子好像比我还高兴耶!” “我是在为你高兴!”曲一歌立刻板着脸,道,“但自古老人言,打死会拳的,淹死会水的。你不要以为自己掌握了一门技巧,就以为天下无敌了,那样以后非……” “我如果没记错,这把弓箭好像是你送给我的。”李乐叫道,“是你让我去射剑魔的,现在怎么说起本少爷倚技欺人了?” 曲—歌张大嘴巴不说话了。 花含语笑了笑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李少爷还是不要去找剑魔了,那是非常危险的事。最好换一件事情做做,要做切合实际的事。” 曲一歌接着道:“他什么事也不做,他要去杭州去游玩,马上就要走了。” 李乐白他—眼,道“你知道我去了杭州,为什么还要订制一把上好的弓箭?” “你怎么知道这把弓箭是订制的?”曲一歌很惊奇地问道。 “很简单!”李乐道,“因为我在金陵城中找遍了兵器铺,也没有这样好的弓箭。”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如果我手上有一把这么好的弓箭,那天龙金就不会只是受伤而已,而小叶子也不会受重伤,这全都怪你把弓箭拿来迟了。” 曲一歌开始大叫,道:“什么?我用了身上全部的家当替你订做了这把弓箭,你居然还怪我?” 李乐仿佛没听到他这句话,而是问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曲一歌故意冷笑不已,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们那点小聪明怎能瞒得过我?” “我们在想什么?”李乐睁大眼睛问道。 “你们是想假装出城,然后再回来,在暗中探听一下我的身世,是不是?”曲一歌道。 “哇!”李乐叫了起来,道,“你好有本事啊!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曲一歌故作神秘地道:“这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你,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也!” 李乐可无法忍得住,不停地问道:“曲一歌,曲大哥,你告诉我嘛,我请你到状元楼去大吃一顿,你自己去点菜,付帐全包在我身上,好不好?” “你说话算数?”曲一歌不信地道,“你怎会有这么多钱?” 李乐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大声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怎能说话不算数?你放心,我宁愿去借钱,也会让你吃个痛快,喝个痛快,求求你告诉我嘛,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我们要打听你的身世?” 曲一歌被他缠得无法,只好道:“好吧!其实徂简单,只要做—件事就可以知道了。” “做什么事能知道别人的心思?”李乐大感兴趣,急得几乎要跳到桌子上。 曲—歌道:“这件事很难,却也很容易,这主要要看你的运气好不好。” “到底是什么事?’李乐急得抓耳挠腮。 花含语也在旁不停地问,看来她也想弄个明白才甘心。 好奇心人人都有,何况这是曲一歌所说的,能知道—个人心里在想什么的玄妙之事。 最后曲一歌才正色道:“其实要想猜出李乐当初想什么,这是很简单的事,我只不过在来这里之前,做了一件事,而这件事就是我找到叶纷飞了。” 李乐听完后,一句话不说,跳上了桌子挥拳向曲一歌打去。 其实李乐不是轻易被人骗的,就算偶尔一次被人骗了,也不会大为火光。 他只是心疼那桌输给曲一歌的状元楼酒莱。 曲一歌一边躲闪着,一边大叫道:“不要忘了咱们的赌注,哈哈哈哈……还有花小姐的一桌,我现在就有两大桌好吃的了,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开心,李乐就越气。 正当他跳着脚,最生气的时候,却忽然安静下来,两眼直耵着小酒店门口。 小酒店的门很小、很低,每个身材魁梧的人,进来时总要低一下头。 这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否则就会把自己的脑袋撞得头破血流。 那个人进门的人并不是身材高大的那一种,他却也低下了头。 他虽然身材不高大魁梧,但却胖得要命,他低—下头,只不过是用力把自己的身体挤进门来而巳。 但他虽已把自己的胖身挤进门来,却还是一直没抬起头来,比天底下最害羞的女人,还要羞于见人一般。 这种胖的人,就算世上有很多,但每个人见过的;却绝不会太多。 对方虽然没有抬头,但李乐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易了容的公孙岳。 公孙岳斜着眼看着他们三人,心头狂震,但却假装不认识的样子,转身走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下。 他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些凉茶,润润嗓子,然后叫道:“小二,来一壶好酒,外加半斤牛肉。” 一听声音,曲一歌也认出了他就是公孙岳。 他对李乐眨眨眼,笑嘻嘻地道:“如果你是一个很有钱的人,而且又是很有地位的人,家产至少有几百万两银子,身边又有许多的女孩子在追你,你还会不会到这种小店中来喝酒、吃饭?” “我当然不会。”李乐大声道,“这个世上谁会这样做,那人一定是头脑有问题了。” 李乐的话才讲完,公孙岳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一口茶立刻喷了出来。 他全身震动了一下,想回头,但又忍住了。 曲一歌和李乐虽然对公孙岳也痛恨,但更多的却还是厌恶,看他一身装束,就知道他遇到了不妙的事,所以也不想落井下石,只是在一旁取笑。 可花含语不同。 谁都知道公孙岳一直和赵仙笛在一起,只有先找赵仙笛,才能知道花含笑的下落,而且花含语也知道,公孙岳也一直在找香香,知道了香香的下落,就等于知道剑魔的下落。 她走到公孙岳面前,忽然道:“公孙大官人,你的易容术是跟谁学的?” “没有人教过我!”公孙岳随口就说了出来,但立刻又道,“这位姑娘,在下不认识你。” “少来这一套。”花含语坐在了他对面,厉声喝问道,“公孙岳,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咱们以前有没有过节,先不说,本小姐现在只问你—句,赵仙笛在什么地方?笑儿呢?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公孙岳长叹了一口气,道:“一进这个小店,我就知道躲不过你的眼睛,看来我真要好好学一学易容术,唉,如果有机会的话!” “什么意思?”花含语感到他话中有话。 公孙岳低头想了半天,才道:“反正我已到了这种地步,就跟你们说吧!” “到底什么事?”李乐当然不会错过,急忙跑到这桌子旁。 公孙岳苦笑了一下,道:“点霞山庄中有奸细。” “废话!”李乐叫道,“现在点霞山庄还有什么奸细?简直就是所有的人全部都是奸细。” “不能这么说,还有很多人是赵老爷子的贴身亲信。”公孙岳道,“而且他们也—直跟在老爷子身边。” “什么意思?”花含语急问道。 公孙岳紧张的神情着了一下四周,然后轻声道:“赵老爷子还活着……” “不可能!”李乐装作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公孙岳忙道:“我公孙岳敢发誓,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我相信!”花含语道,“那么赵老爷子人呢?”. 公孙岳又环顾了一圈田四周,感到安全后,才道;“在城西的云涛珠宝行—带,但赵老爷子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了。” “你怎会知道的?”曲一歌道,“剑魔一直在找赵老爷子,都没找到,看来你比剑魔的本事还大!” 一听说剑魔,公孙岳好像老鼠听到猫叫一般,吓得打个寒战,急向后望去。 他最后轻声道:“老夫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我恨死他了,就是他把我的香香抢去的。” 曲一歌冷冷地道:“你有那么多女人,居然还要和剑魔抢一个香香?” 公孙岳道:“我的女人虽然多,但我就是喜欢香香一个,她在我心里留下的烙印,我一辈子都不能忘怀,我和她一见如故,这算是天作之合,百年情缘。” 曲一歌伸出了舌头,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这一点曲一歌不懂,但花含语却能深深体会到。 可她已没时间去同病相怜了,又急问道:“你怎么知道赵老爷子没死的?又怎会知道他的下落?” 公孙岳道:“我因和云涛珠宝行的杨老板很熟,是他无意中说出的,这几天有许多陌生人经常在四周出现。”公孙岳小心而又轻声道,“我以为是剑魔的人,为了找香香,我昨夜独自暗中去查探,结果却被赵老爷子的手下抓住了。” 曲一歌一脸凶狠的样子,恶狠狠地对着他,一字一字地道:“他们怎么没有弄死你呢?” “没有没有。”公孙岳尽力把身体向后躲,道,“他们本来是打算杀了我的,但赵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念在我平常作恶不太大的份上,就放了我一马。” 公孙岳平常的确是没太大的恶迹,除了吃喝嫖赌,坑蒙拐骗以外,从没有烧杀抢掠的事,这在江湖也算是很不错的黑道人物了。 可曲一歌道:“我不信。赵老爷子不是个随便的人,就算他不杀你,也不会让你走的。” “是的是的!”公孙岳道,“但他们留着我也没用处,而且也没地方可放,所以要我立刻离开金陵城,此事不了,不准回头。” 你离开金陵城也用不着易容嘛。”曲—歌道。 公孙岳道:“是这样的,我以前对赵老爷子,一直和赵仙笛他们在一起,这次赵老爷子宽宏大量,放我一马,我又怕赵仙笛看到我,所以只好易容,就连客栈中的三千多两银票,我也没来得及拿。” 李乐大笑起来。 怪不得公孙岳会到这种小店中吃饭,原来他身上已没有多少钱。 曲一歌对花含语和李乐道:“你们信不信这老倌说的话一切?” 李乐大声道:“我不信!” 花含语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看我们还是应该暂时相信他。” 曲—歌道:“他所说的太过玄虚了,我不信赵老爷子会立刻放他走。” 李乐也道:“他是故意引我们去云涛珠宝行,然后他们在那里埋伏,把他们一网打尽。” “我不会那样做的。”公孙岳大声道,“我发誓,赵老爷子一定在那附近。” 花含语看向曲一歌,她觉得李乐所说的也不全是错的,但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闯一闯。 曲一歌明白她的心情。 她不但比他们要急着找到赵老爷子,而且她更急着找到赵仙笛,以便知道笑儿的下落,还有柳双青,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事。 他无奈地笑笑,然后对公孙岳道:“我们是应像赵老爷子那样放你走呢,还是先让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呢?” 公孙岳一脸苦相,急道:“赵老爷子都放我走丁,你们也应该相信我才是,否则岂不显得……” 他后面的话发不出声音,曲一歌已点住了他的哑穴,接着运指如飞,又点了他几个大穴,这才道:“我已给你点了独门手法,如果你所说的不是实话,我就不回来给你解穴,那样,三天以后,你就会狂喷鲜血而亡。” 说完,他把手转向李乐,然后一个劲地挤眼睛。 他知道,李乐一听什么独门手法后,一定会追着问的,甚至要追着学,所以他急忙挤眼示意,对公孙岳的点穴手法是吓唬他的。 幸好李乐明白了,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说道:“如果赵老爷子那么容易找到,我们还是应该去找找他。” 赵老爷子会这么容易就找到吗? 不但曲一歌不信,连花含语都有些怀疑。 第十四章 死人复活 一代剑王。点霞山庄老庄主赵月明赵老爷子既然想暗中行事,那么就不可能轻易露面。 公孙岳就算运气再好,也不会就这么简简单单地知道赵老爷子的秘密。 可李乐三人却来到了城西云涛珠宝行。 他们根本不指望会像公孙岳那样,他们只是来碰碰运气,甚至希望这真是赵仙笛的圈套。 他们在四周转了七八圈,也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最后实在无力再走,也无心再查。 李乐气呼呼地叫道:“公孙岳空虚老小子一定是在骗我们,我要回去打扁他的鼻子。” 曲一歌道:“不对!” 李乐气不服地道:“什么不对?难道公孙岳那个死胖子不该打吗?” 曲一歌道:“我是说这里不对。” “这里有什么不对?”李乐道,“一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要是不对的话,就好了!” 曲一歌道:“就是太平常才不对。” 花含语眨了眨大眼睛,道:“我听不懂。” 曲一歌只好解释道:“如果说公孙岳为什么这样做昵,只有一点,赵老爷子可能真的在附近。” 李乐迷惑地问道:哪为什么赵老爷子不出来?还是我们没有公孙岳运气好,一时没有找到?” 曲—歌道:“好像是不可能,这种情况,也只有一点可以说明。” “哪一点?”李乐又急着问道。 曲一歌看向花含语。 花含语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她感到自己的江湖经验,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小孩和一个老学究比做诗一般,这时她才觉出自己以前自以为很不错的计策,其实在别人眼里就是在孔夫子门前念三字经,在关公门前舞大刀——班门弄斧。 曲一歌—着她满脸苦笑,就不忍心再催着她讲下去,谁愿意去为难这么一位女孩于? 他自己又接着道:“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赵老爷子的确在这附近,但他现在却有很秘密的事要做,不方便出面和我们见面,看来我们今天是见不到赵老子了,我们先回那家小店,看看公孙岳的情况。” 李乐拉长着脸,应了一声,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但他却没去,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这里是一条又长又窄的胡同,前面就是胡同口。 曲一歌掉头看去。 只见对面的胡同中间站着一个人。 花含语的心在狂跳,李乐却早巳奔了过去,因为那人就是柳双青。 柳双青出现,自然是赵老爷子的安排。 曲一歌看着花含语走过去,就对自己说了一句:“现在本山人可露脸了,才说完我那句话,他就出来了,这不是成心的吗?” 曲一歌苦笑了一下,好像已忘记自己刚才说什么来着,晃着两臂,潇潇洒洒地走了过去。 李乐抱着柳双青,他们笑个不停。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不见了,他们都为对方而担心,现在一切都平安,这无疑是令人高兴得不能再高兴的事了。 柳双青最后把眼光看向花含语,只是轻轻地一笑,道:“我们去见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就在云涛珠宝行的秘室中。 但当李乐见到他时,几乎都认不出他了。 赵老爷子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原来那种高大的形象,已荡然无存,出现在李乐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位形槁神消的将死老爷。 赵老爷子在笑,但他笑得却让每个人都心酸不已,每个人都无法笑得出来。 花含语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哽咽不能成声。 赵老爷子道:“快快起来,我的好孩子,这时还不是哭的时候……咳咳咳……” 柳双青扶起了花含语。 赵老爷子用徽弱的声音道:“你明白了就好,老朽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清醒过来,死也暝目了。” 李乐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但一看到赵老爷子这种模洋,只好忍住不说了。 可赵老爷子却看向了他,道:“你们一定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是不是?” “是的!”李乐很恭敬地道,“我们一直不懂,老爷子为什么要躲起来,任赵仙笛把点霞山庄弄得不可收拾,而还不执行家法,打烂他的屁股。” “唉!’赵老爷子叹息着道:“老朽何尝不想,可到假死的前一天,我才发觉他的势力已成,点霞山庄里的人,十有六七是他的人了。” “所以老爷于就假死逃避他?”李乐对赵老爷子这种逃避,感到深深的失望, 柳双青瞪了他一眼,但他却是一副没看见的表情。 赵老爷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道:“不错,许多人都不会相信老朽会装死躲起来,所以没有人怀疑,也没有人去追查。” 李乐在听,他还没听懂,但他知道赵老爷子—定会给他一个最好的解释。 可赵老爷子已经咳得话说不成专了。 柳双青只好代他解释道:“这是一个计划,老爷子假死,一是为了让赵仙笛露狐狸尾巴……” 的确,赵老爷子不死,赵仙笛就绝不敢胡作非为。 赵老爷子气愤地道:“他这个孽子,他不是狐狸尾巴,而是狼子野心。” “是的是的!”柳双青急忙接过话头,他不能让赵老爷子太过于生气,太过于激动。 他继续道:“老爷子当时还要考虑到剑魔,如果老爷子不假死,他也就不会这么轻易地出现,那时,在下也就不能顺利地找到剑魔的老巢——剑峰。” 如果柳双青没找到剑峰,就不可能带花含语去,花含语也不可能认清她养父的真正面目。 可以说,赵老爷子所做的一切,都直接响到花含语后面一生的幸福。 花含语当然明白,她又禁不住流下热泪。 “而且老爷子这么做,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柳双青接着道,“别人—旦知道赵老爷子去世,就会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在点霞山庄上,那样,对付在下就会松解—些;在下不但安全了,而且更容易找到剑峰。” 找到剑蜂是最关键的,这一点谁都明白。 李乐长叹了一口气,就凭这三点,赵老爷子做任何事,都不算过分。 赵若爷子这时忽然问道:“语儿,听双青说,你母亲还活在世上,是吗?” 花含语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赵老爷子不懂她这是什么童思,但忽然间,他又明白了,因为他了解花含语的母亲甘慧竹。 他喉中发出悲痛的呻吟声,昏浊的老泪奔涌而出,道:“我听到双青说你母亲还活着的消息,真是喜不自禁,但没想到今生还是再也见不到……” “老爷子请节哀!”柳双青无时不在注意着他的身体。 花含语哭着道:“母亲为了能让我们知道剑魔的本来面目,已经忍受了二十年的欺侮和痛苦,她讲完往事后,连一刻都等不及了,就……就……” “可惜笑儿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李乐不想他们再提这悲伤心的事,于是换了个话题道,“她知道了,一定会亲手杀了赵仙笛的。” 一提到笑儿,花含语更是忧心重重。 赵老爷子道:“现在连老朽也找不到这忘恩负义的畜牲下落。” 赵老爷子在进行这件事的时候,曾千挑百选地选出了几个贴心亲信,但没想到这些人中,原来还有一个是赵仙笛的人。 所以赵仙笛后来知道了赵老爷子没死的事。 梆双青道:“赵仙笛为了证明老爷于是生是死,居然把山庄后面的老爷子假坟都挖开了,他知道,孙老头一定会阻止,所以连孙老头也被他害了。” “孙老伯是被剑魔杀死的。”李乐道。 “是的!”花含语道,“那天我去点霞山庄去找赵仙笛,但没找到任何踪迹,却在无意中救了这位小少爷。” “这么说,公孙岳是故煮引我们来此的了?”曲一歌忽然警觉地道。 柳双青道:“不错!是赵仙笛派他去的。赵仙笛不见到赵老爷子,怎能心甘?他不想躲一辈子,所以就让公孙岳编出一大堆谎话去骗你们。” 李乐不懂地问道:“可公孙岳是怎么知道这家云涛珠宝行的呢?” 曲—歌道:“你一世聪明,却连这个都不明白?还不是混在赵老爷子身边的奸细说的吗?” 李乐恍然大悟,道:“那个奸细一定没说完就死了,所以赵仙笛只知道在云涛珠宝行附近,而不知道具体的地方,可……这样就不好了!” “什么不好?”曲一歌这回却不明白了。 李乐道:“双青公子带我们到这里,赵仙笛一定会暗中带人盯着的,这样岂不把这里暴露了吗?” 他说的的确是非常值得重视的一件事。 可赵老爷子却道:“现在事情已达到老朽当初预想的结果,老朽也该出去了。” ‘那样就好。”李乐松了一口气,道,“可我还是不懂,你们为什么都在抢那两柄古剑?” 赵老爷子一愣,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问题,沉思了一阵,终于道:“此话说来话长,但现在却也可以告诉你们了,免得你们也陷入其中。” 五六十年前,江湖上有隐居的一位剑术大师,名叫司马锤。 司马锤不但有一身惊人的剑术,还有一套古传的锻剑技术,更喜欢收藏古之名剑。 他一共收了四个徒弟,掌门大徒弟就是赵月明,老二是周森,老三是花含语的父亲花天雨,还有最小的—个徒弟叫秦小成。 司马锤给他们下了一个死规矩,就是剑术不达到七成功力不准下山。 可周森却偷着下山了,而且还居然伤了十余人的性命,一剑夺命,被称为剑魔。 偏偏不巧,这件事却让四师弟秦小成知道了。周森生怕秦小成告发他,故意栽赃,陷害秦小成。 结果司马锤一气之下,把秦小成赶出师门,并要废其武功,在赵月明等师兄的极力央求下,司马锤虽没有下手;但却逼秦小成发下毒誓,以后绝不准再用剑。 从此以后,秦小成就再也没露过面。 经过十余年的磨练,剩下的三个师兄弟全都功成艺就。 赵月明下山第一件事就是查访当年四师弟下山的事。因为他不信秦小成会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 最后他查到了真相,但因事隔多年,却不知这就是周森所为。 这时他们的师父司马锤已经不在人世。赵月明只有直接找上其他的师弟,想恢复师父当年对四师弟的不公。 周森却极力反对,他认为违背师父生平所做的事,就是对先师不敬,况且此事的主凶还不知是谁,所以不能有力地证明秦小成就是无辜的。 而且当时江湖上一直有一个神秘莫测,剑术高绝的人物在危害江湖,人们都叫他“剑魔”。 能有这么高明剑术的人不多,赵月明和众师弟追捕他几次,都被他躲过,所以他们都想到此人可能就是当年的四师弟秦小成。 集于这些原因,赵月明最后也只好把想帮秦小成的事不了了之。 但此时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花天雨无意中找到了另一柄上古奇剑——莫邪。 周森和花天雨的关系越来越近,同时他们也疏远了赵月明。 五年后,惨事就在花含语和花含笑快要出生时发生了。 赵月明虽然赶来迟了,但却知道了惨事和当年秦小成被陷害的主谋就是周森。 秦小成不是江湖中传说的剑魔,而是周森才是。 赵月明明白了真相。 他开始长达二十年寻找周森的下落。 赵老爷子终于一口气把这些往事说了出来。 曲一歌此时也终于忍不住了,大叫道:“我师父不是剑魔,却没有违背誓言,他从没有用过任何一柄剑,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赵老爷子惊呆了,为之瞠目。 曲一歌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道:“我师父自从离山以后,心灰意冷,他知道这些事都是周森干的,但事至此,他不想再让他的任何一位师兄受到伤害,所以就隐居山林,蛰伏不出。” 赵老爷子激动万分,急着道:“他还好吗?” 曲一歌叹了一口气,道:“晚辈这次来金陵,就是为了寻找他老人家的下落。我以为是剑魔知道了他还活着,想陷害他呢!” “周森知道他还活着?”赵老爷子惊问道。 “这只是晚辈的猜测。”曲一歌道,“晚辈师父当年听到剑魔还在危害江湖,曾出山过一次,而且还和剑魔交过手,所以晚辈以为他们相识了。” “他们没有?”赵老爷子问道,“他知道剑魔就是周森,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曲一歌叹息道:“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是师门的弃徒,他又有何脸面去见各位师兄?” 赵老爷子很清楚他这位小师弟的性格,是一个宁刚不弯的人,真是一个非常珍惜感情的人。/ 曲一歌又道:“但今天和剑魔见面,晚辈觉得师父不在他手中,而且他也不知道在下师父的下落,想必当年师父是蒙面和他比斗的。” 赵老爷子点点头,但忽然间睁大眼睛,眼中射出惊人的目光,道:“你师父就是当年把周森打伤的人?” “可能是的吧!”曲一歌道,“师父回来说,他们大战了两百招,胜负难分,最后两人都是带伤而回。” “就是他了!”赵老爷子道,“四师弟,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曲—歌道:“师父下山时,只说和一部剑书有关,他是从来不碰剑的,但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听他的口气,好像是一定要把那部绝天独地的剑书拿回来。” 他看看赵老爷子,又接着道:“晚辈后来一调查,才知道古剑二神中藏着一个大秘密,是一部绝世武功,就这样,晚辈才滞留到现在,想看个究竟。” “哈哈……”赵老爷子大笑了两声,道,“你们都上剑魔的当了。” 曲一歌不懂,所有的人都不懂。 赵老爷子接着解释道:“当年我们的师父还在时,就给我们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一听到有故事听,李乐又向前挤了挤,紧挨在赵老爷子身边。 赵老爷子道:“这事要从秦皇统一中原说起。” 李乐心道:“这么遥远?当真是故事了!” 赵老爷子接道:“秦皇志高,他统一中原后,学着周武王并九州造九鼎之事,也造了六个鼎。” “书上没记载啊!”李乐大感吃惊地道。 “不错,史书中没记载,所以才说是故事,而不是历史。”赵老爷子笑了笑,又道,“这六个小鼎,不像周家的大铜鼎,它们全是九寸长的小鼎,秦皇采集了六国之美玉,分别造出这六个玉鼎,并且把他平生最得意的本事全记载在它们里面。” “秦始皇的武功很高吗?”李乐又叫道,“书上也没说过他剑术很高明耶。” 赵老爷子一脸正色地道:“他的武功很高,至少他的剑术很高,相传是得高人传授,史书上没有记载,只不过是他们一直对秦皇有着偏见而已。” 李乐叹道:“可能是的。始皇杀人无数,刑法又重,而且又焚书坑儒,这些史书全是当时文人写的,他们自然不喜欢始皇帝了。” “不错,后人写秦皇,多贬少褒,这也是他们当时环境所致。”赵老爷子叹道。 “是的,他们最后连秦始皇的妈妈也骂进去了。人家本事大,建树武功,和他妈有什么关系,他们居然连秦皇他妈的那个地方都写出来了,真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李乐正讲得兴起,却被柳双青喝止住。 柳双青瞪着眼道:“小孩子看书多不是坏事,但可不要什么书都看。” 他显然也看过这些书,否则李乐一讲,他怎会就明白了呢? 赵老爷子大笑了两声,接着讲道:“秦皇的剑术是非同小可的。想必你们都知道荆轲刺秦王的事吧?” “知道知道!”又是李乐先开口道,“燕太子丹和他是好朋友,后来派他去刺杀秦王的。” “你可知道‘咏荆轲”这首诗?”赵老爷子问道。 “我也知道!”李乐大声吟唱道:“燕丹善养士,志在报强赢,招集百夫良,岁暮得刑卿……” 赵老爷子打断他的话道:“可见燕太子丹得到荆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荆轲更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你接着说。” 李乐又接着咏道:“君子死知已,提剑出燕京。素骥鸣广陌,慷慷送我行。雄发指危冠,猛气冲长缨。饮饯易水上,四座列群英……” “可见荆轲非等闲人物,众多豪杰都到易水边去送他。”赵老爷子叹息了一声,道:“后面呢?” 李乐继续道:“渐离击悲筑,宋意唱高声,萧萧哀风逝,淡淡寒波生,商音更流涕,羽奏壮士惊。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赵老爷子忽然叹道:“好!好一个心知去不归,且有后世名。”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道:“可见荆轲当时是报着必死不归的心憎爱分明去刺杀秦皇的。” “只是图穷匕见,没能杀死秦皇。”享乐也叹息道。 赵老爷子道:“以荆轲这等人才,这等千百里挑一的高手,报必死之心,在秦皇正惊喜之时,忽然下手行刺,怎会有不成功的呢?” 他—声长叹,道:“至少以老夫的武功,如果有一个这样高手,用在我身上,老夫自认是必死无疑。” “这也许是碰巧了。”李乐道,“否则秦皇就死定了,也就不会有六国全并之史,这也许是天意吧!” “可以这么说,但却又有些不尽人情。”赵老爷子道,“天意是天意,但当时,如老朽是荆轲,就绝不会临阵失手,因为那时已没有后路可退。” 他看看李乐,接着道:“这不是说老朽比荆轲还强,而是说比老朽强百倍的荆轲,这么一位高手,怎会在着关键的时刻失手呢?令人不解!” 李乐问道:“老爷子认为呢?” 赵老爷子笑道:“难道你就记不得这首诗最后的两句了?” “记得!”李乐说道,“其人虽已没,千载有余情。没了,这只是说……对于前面两句是:惜哉剑术疏,奇功遂不成。” 赵老爷子笑道:“连陶渊明都说他剑术疏,老朽想,这是不对的。”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李乐道,“荆轲的武功很高,但秦皇的武功更高。” 赵老爷子笑着点点头。 “老爷子认为秦皇把他的剑术秘诀留在了那六个小玉鼎中了?”李乐问道。 赵老爷子道:“不是六个,而是其中的一个,其他的玉鼎中也一定藏着其他的绝世神技。” 李乐回头对曲一歌道:“你在江湖上很久了,你知道这件事吗?” 曲一歌大播其头,道:“没听过,连一点边都没听过,晚辈师父他老人家也没有对我讲过。” “四师弟是知道这件事的。”赵老爷于道,“但因为已发誓终生不再论剑,所以没告诉你。” 他停顿了一下,忽然道:“你师父这次下山,就很可能是为了这个鼎,他也很清楚周森一直在找这个鼎,为了不让周森先得手,再危害江湖,所以他下山了。” 赵老爷子仿佛自言自语,但最后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秦小成为了不让剑魔周森拿到玉鼎,甚至不惜自毁誓言,而去与周森相争,可见他已认识到周森之恶毒之心。 周森这种魔头不被毁去,那么就会有许多善良的人会无辜地死去。 任何一个有良心的武林之人,都会义无反顾地像秦小成这样做的。 赵老爷于已沉思在往事之中。 他仿佛看见了当年的四师弟,仿佛他就在他的面前,但他们已有五十五年没见面了。 “这和古剑二神所藏的秘密有关系吗?”曲一歌打破了赵老爷子的沉思,急世地问道。 赵老爷于笑了笑,道:“古剑二神中根本没藏着任何秘密,这只是周森编造出来的,并散布江湖。”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曲一歌道。 赵老爷子道:“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他这样做至少有两个好处。” 曲一歌睁大眼睛听着。 赵老爷子喘了口气,接着道:“一是可以让众多的江湖人找上点霞山庄,使老朽穷于应付.那样他就可以找到好机会对老朽下手;二是如此一来,他就把江湖人的眼光全调到老朽身上,而他却有了足够的时间去寻找那只玉鼎。这件事他做到了,而且结果都在他算计之中。” “你是说他已找到那只玉鼎了?”曲一歌急忙问道。 如果真是如此,他师父可就危险了。 赵老爷子淡淡一笑,道:“不会的。估肯定只是刚刚有线索而已,否则他也不会在这里露面了。” 曲一歌放下了一大半心,道:“剑魔是会耙精力放在玉鼎上,还是会放在这里?” 赵老爷子连想都不想就道:“他会放在这里,他不会在这么好的机会下,放弃杀老朽的。” “我怎么看不出这有什么好机会?”李乐不服地道。 赵老爷子道:“因为他已和赵仙笛那小畜牲合为一伙,他不会等老朽收拾了赵仙笛,然后再回来找老朽。现在点霞山庄的势力全部都已瓦解,这就是最好的机会,周森不是随便浪费机会的人。” 李乐道:“他什么时候会来?” “该来的时候,他自然会来!”赵老爷子沉重地声音道,“但老朽不会看着他道遥法外,就那么容易死的。老朽会等着他。” 他们都在等,他们都等了二十年了,他们等的就是马上就要来到的那一刻。 “已等了二十年了。老朽不急!”赵老爷子淡淡地一笑,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没有了!”李乐回答得倒也干脆。 赵老爷子看看四击,见无人出声,便道:“你们没有问题了,但老朽却有问题要问你们。” 赵老爷子居然还有不懂的事? 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听着他发话。 赵老爷子对李乐道:“你是当朝一等公爵、兵部尚书李长淳的儿子?” 这不是问题,但却让李乐无从回答。 他只是睁大眼睛道;“你……你怎会知道的?” 知道他身份的只有叶纷飞和曲一歌,但他相信,他们是不会说的。 赵老爷子在笑。 花含语却吃惊无比,没想到一直被她看不起的小无赖,居然是一个小爵爷。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她只是愣愣地拿出一块玉牌。 那玉牌曾把谢萦玉吓得直退,明知道是她拿走珠宝,却不敢再和她纠缠。 现在这块玉牌就在李乐面前。 玉牌上雕刻着六个篆字“御赐历阳公主”。, 这是一块皇帝赐下的玉牌,标明着执牌人的高贵身份。所以当初谢紫玉再大胆,也不敢惹到朝廷公主身上。虽然事后发觉上当,却也无可奈何。 李乐笑道:“我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重身份呢!”他想睁大眼睛直盯着玉牌,脸上的表情怪异。 “你们都是皇亲国戚,这块玉牌不应在我手里。”花含语道,“现在我把这块玉牌还给你吧!” 李乐大乐,双手接过,道:“你是怎么得到这块玉牌的?这可是真的御赐宝玉。” “这只是周森给我留下的,他说一旦碰到官府的人,拿出这块玉牌就可以解决。我在金陵城中,一直能得到最好的环境,得益它多多。”花含语道,“现在就送给你,如果你知道历阳公主是谁,或者她的后人,你就把这块玉牌还给他们。” 李乐的头像小鸡啄米一般地真点,道:“你尽可放心,因为你已经做到了。” 花含语不懂他的意思。 曲一歌在旁边笑了一声,道:“这句话花小姐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花含语现在更不明白了,因为听曲一歌的口气,好像他很明白似的。 曲一歌笑道:“因为他就是历阳公主的后人,历阳公主就是他母亲当年未出阁时的封号。” “噢?”花含语一听差点昏过去。 “我一定回去问问我妈,她怎会把御赐的东西弄丢的。”李乐口中这样说着,脸上却是一大片笑容。 花含语没想到李乐会因为玉牌失而复得高兴成这种样子,知道这块玉牌对他们极为宝贵。 她深深后悔占据了别人的东西,又冒充别人到处招谣,最后这位失主居然是自己朋友的母亲。 有谁不后悔呢?花含语抬不起头来了。 曲一歌急忙解释道,“花小姐,你不用这么难过。” “这玉牌对他们有多重要,我怎么……”花含语说不下去了。 曲—歌道:“这玉牌是很重要,因为御赐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丢的。但也没事,因为李乐的母亲就是公主,谁敢说她老人家一句不是。” 他笑得怪怪的,接着道:“但这玉牌对李乐却是再重要不过了。” 花含语还是不懂,明明是他母亲的东西,为什么会对李乐更重要一些。 “因为他回家后就用不着挨屁股板子了。”曲一歌大笑着道。 李乐翻着白眼看着他。 李乐现在可以挺着胸膛回家了,因为他可以在他老爹面前,理直气壮地说,这一趟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找她母亲当年丢失的这块玉牌。 这个理由不太充足,也不太实际,但他相信他老爹是不会打他、骂他的。 因为就算他母亲是公主,也不能随便丢失先皇赐给的玉牌,这件事可大,大起来会丢官掉脑袋,小起来就当没这回事。 李乐深知他父亲的脾气,知道李长淳不会把此事弄得满天飞扬,而且到时他母亲会在般呵护,本来就是为她找回东西的吗? 这块玉牌就是李乐“安全”进家门的护身符。 李乐又开心地大笑了一阵,忽然停住笑,对曲一歌道:“为什么你这么清楚我的事?” 曲一歌没有说话,但赵老爷子却笑了。 他道:“因为他是你的保镖,所以他怎会不知道你的事呢?” 李乐道:“他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保镖。” “他既是你的朋友,又是你的保镖。”赵老爷子道,“因为他是神龙世家的人,而神龙世家和你父亲李长淳的关系却非同一般。” “啊!”李乐瞪大了眼睛。 曲一歌也惊愣住了,喃喃地道:“老爷子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赵老爷于道:“因为柳家庄的老庄主柳中绪和李长淳是最要好的朋友。” 李乐心头大惊,不懂赵老爷子怎么忽然间扯到柳大头的头上了? 幸好曲一歌接着就问道:“柳老前辈肯定是会知道这件事的,难道说柳老前辈也来这里了?” 李乐脚一抖缩,看样子立刻就要倒了下去。 赵老爷子道:“他没有来,他的儿女却来了!” 李乐一听到这里,就准备抬脚开溜。 这时赵老爷子又道:“你们都不知道,赵仙笛也不知道,老朽在暗地中还收了个徒弟。”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赵老爷子是没有徒弟的,但却没想到赵老爷子现在讲出这一番话。 李乐没动,因为他要听赵老爷子的徒弟到底是谁? 曲一歌道:“老爷子一身出神人化的剑术,自然应当传给弟子,但不知是哪一位……” “他就是柳中绪的儿子柳如烟。”赵老爷子一脸喜悦的表情。 他为能有这样的一个徒弟感到自豪。 “京中大侠柳如烟?”曲一歌叫了起来,道,“怪不得叶纷飞说他会你老人家的‘天罡三转’的剑法。” 赵老爷子忽然叹息了一声,道:“可老朽这个徒弟居然把老朽也骗了一通。” “哦?”每个人都吃惊不已。 一代剑王,在江湖上闯荡四十年,居然还会被人骗了一通?而且骗他的居然还是他的唯一徒弟。任谁都无法理解。 但柳双青却红着脸,低下了头。 幸好赵老爷子立刻解释道:“他为老朽介绍了另一个优秀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的确不错,个个方面都很符合老朽的心意,但……唉!” 有这么一位弟子,他应高兴才是,为什么会叹息? “他的每个方面都优秀的,尤其是在易容换声方面,连老朽都瞒过了。”赵老爷子好像有无限的感慨,道,“这就怪我那个大徒弟,为什么不事先和老朽打个招呼,害得老朽为小辈们留下笑柄。” 他说这话时脸上却带着笑容。 柳双青忙道:“是我不让他说的,我怕老爷子不收我,岂不就……” “哈哈哈哈……”赵老爷子大笑起来。 现在每个人都明白了,赵老爷子指的第二个徒弟就是柳双青。 但他们却不知道赵老爷子话中的真正含意。 “两兔共行,安能辨我是雄雌。”赵老爷子道,“双青,我看你怎么向语儿交待?” 柳双青轻皱着眉头。 他走到花含语面前轻轻拉住她的手。 花含语想躲开,但没能躲开。 四目相对,柳双青几乎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道:“对不起,花姐姐,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番心意,但……我也同你一样……我们从此以后就是最好的朋友……” 他说着,拿起头上锦帽,扯掉了公子巾,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洒在胸前。 柳双青又从脸上擦去一层轻薄、半透明的面皮,露出了本来娇嫣的容貌。 花含语的眼睛已睁得不能再大了。 柳双青莺转燕啼般幽幽地道:“我也是女儿身,我同你现在的心情一样悲痛,因为我将要嫁的人,他根本不接纳我。甚至为了逃避我而离家出走……” 世上怎会有这种人?像柳双青这么一位娇美的小姐,居然还有人不要? 这人是谁?这人的大脑一定有问题。 接着就听到“啊……”地一声大叫。 是李乐在大叫。 他大叫着,身子已动,像一只被人狠踩了尾巴的猫—般,以极快地速度逃出了这间秘室。 他逃出了云涛珠宝行。 逃得无影无踪。 第十五章 箭王扬威 叶纷飞在大叫着。 他很想逃,但却逃不了,也不能逃。 他面前有十四个武功练得很不错的人,左面有七人,右面有七个人,后面居然有二十一个人。 他身上有伤并且很重,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下是不可能逃掉的。而且他也不能逃。因为和他在一起的还有梅宜人,还有刑岳。他们也都受伤的人。 他们至少被一百多号人围着。 对面树丛中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大笑着。 他笑得好狂,笑意好得意,笑得神态已向叶纷飞他们证明,他是必胜的。 他的确能做到,没有人怀疑。 他就是赵仙笛, 站在他身边的是花含笑。 赵仙笛笑够了才道:“邢大侠、叶大侠、梅女侠,幸会幸会。近来一向可好?” 叶纷飞也大笑起来,忽然一板脸道:“好个屁!你小子不死,本大爷怎么能好过?” “彼此彼此!”赵仙笛并不生气,因为胜利的人是他,而不是叶纷飞,他道,“可从现在起,本少庄主就非常高兴了,因为你们马上就要死。” 叶纷飞又叫道:“花含笑,你为什么还蒙在鼓里?他是剑魔的人,是你的仇人。” 花含笑神情黯然,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萧涩之感,她淡淡地道:“就算他是剑魔的人,也没关系,我已是他的人了,自然要永远跟着他。” “他就是杀你全家凶手的帮凶!剑魔就是你的仇人。”叶纷飞跳着脚大声道。 花含笑苦涩地一笑,道:“杀我全家的是赵月明,赵公子就是为了帮我报仇。” “呸呸呸!”叶纷飞是真的急了,他同任何一个人一样,都不希望,也不忍心看着笑儿弃明投暗,执迷不悟。 他正色道:“花含笑,你可以不信我,但你不会不信花含语吧?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姐姐?她现在一定会知道了全部真相。” 花含笑眼睛是红的,紧抿着艳红的小嘴,不肯说一句,她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愿去见花含语? 叶纷飞仿佛隐隐地猜到了一点。 这时梅宜人却道:“她是不会去的,她做了什么事?她和赵仙笛这个畜牲在一起,她对得起她姐姐吗?对得起她死去的父母吗?” 花含笑一听,刚要开口,但赵仙笛已大喝起来。 他喝道:“将死的人,居然还敢妄言乱语,挑拨人心?你们死后下地狱,下拔舌地狱。” 他是怕对方用语言激起花含笑去见花含语之心。那样他在花含笑身上下的工夫就白费子。 他一挥手,一百多人一起涌向叶纷飞三人。 恶虎还怕群狼,何况叶纷飞他们三人不是恶虎,而全是病虎、伤虎。 叶纷飞大叫着左挡右攻,现在巳到了生命关头,他已不能再按李长淳的意思去做。 在他出门时,李长淳曾千叮万叮于他:“做人要留三分地,动手要留三分情。” 事现在看来,不要说三分情,就是半分情面也不能留了,否则他自己就会死,至少会死得快一些。 叶纷飞虎吼一声,双拳展开,如春蝶穿花,疾蜂绕枝,更似迅雷怒奔,霹雳急至。 转眼间,在叶纷飞身边围着的三十多人,已倒下了十余人。 赵仙笛在场外看得直跺脚。 谁也没想到叶纷飞居然这等凶猛,居然在重伤未愈之下,还能一口气打倒十余个如狼似虎的壮汉。 叶纷飞的神勇,让梅宜人也大感吃惊,同时也让她大长信心、斗志。 叶纷飞和刑岳一起向梅宜人这边靠拢,他们必须站在一起才有更大的逃生希望。 刑岳向叶纷飞大笑了一声,高声喝道:“兄弟,看愚兄的。” 说着,他如晴天霹雳一般大喝一声,猛地从后腰衣衫下抽出了一柄大斧。 赵仙笛的手下没想到刑岳还有一把这么大的兵器放在身上。 刑岳一开始不拿出大斧,是有他的想法。而且他这个想法也的确是对的。 对方众人,而且手上都有兵器,而他们没有。所以他们必须近身相攻,可对方仗着手上有武器,人又多,自然会一涌而上,乱刀乱枪地猛攻。 在这种情况下,刑岳忽然亮出兵器,不但可以收到震撼乱心的效果,而日更能一鼓作气,趁着对方的人没有准备,没有散开之前,猛杀一通。 刑岳大喝声中,接连劈倒了三四十个人,其劲犹未停下,直攻赵仙笛。 赵仙笛早巳拔剑在手,推开笑儿,大叫一声,道:“来得好!” 他早巳准备好了,他甚至还希望对方能冲到他前面,然后由他亲自来击毙。 叶纷飞和刑岳都武功一等一的好手,而赵仙笛更不是喜欢冒险的人。 他这样做,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给笑儿看,她要向花含笑证明,他不但有聪明的头脑,还有比高手更高一些的武功。 他要告诉每一个人,他在任何一方面都不是弱者,他永远是强者。 他还要向别人证明,他是有实力做新一代剑王,有实力一统江湖的。 刑岳的大斧自然是第一个不服的。 一阵呼啸的狂风,带着充满天地的无情杀气,由上而下,劈头盖脸,泰山压顶般砸向赵仙笛。 赵仙笛一侧身,让开对方正面。 他手上的只是一柄剑,而刑岳手上的却是一柄重达二三十斤的大斧,他当然不能正面相抗。 他从侧面一拧手腕,长剑如闪电般直刺刑岳持斧的手腕,长剑劲力十足,已用上了他十人的功力。 刑岳的大斧一歪,迎了过去。 斧剑相碰,撞出一溜火花。 两人的动作快得让人眼晕,一阵阵的斧劲、剑风激出,搅得地上的尘土飞扬。 场外的人根本看不清他们两人胜负,但听到两人之中传出一声闷哼,一个人倒了下去。 李乐几乎要倒了下去。 他跑得实在无力了,全身的骨头犹如散了架一般的又酸又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走?也不知道是否应回去?他甚至连这个问题想都没想过。 他只知道这里已离云涛珠宝行很远了。 这里是金陵城的北面,一条宽敞的官道,直通远方。在李乐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路边小酒店。 小酒店是用遮雨的大篷充当的,紧挨在路边。食客不但可以吃么自己头的酒菜,同时也在吃着嗖嗖的凉风,还有大道上飘来的灰尘。 这恐怕就是人们常说的“风味小吃”吧。 在这种环境下,小酒店的生意居然还不错。 李乐走了过去,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他不想吃任何东西,他只是要好好地想一想。 他脑海中一直浮现着柳双青最后看他一眼时的神情,那是一张很美的脸孔,但却充满了幽怨。 柳双青就是柳如眉,就是他要娶的女孩子。 柳如眉到金陵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拜赵老爷子为师,二是为寻找李乐。 李乐自从下船就和她在一起,朝暮相处,居然一直不知道双青公于是一个女人。、 李乐长叹了一声,自语道:“连赵老爷子都看走了眼,像我这样的小孩子,没看出来也是正常的。” 他正安慰着自己的时候,小酒店的小老板又走了过来,道:“这位小官爷,弄点什么吃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吃东西?”李乐瞪着跟道,“在你这里坐一会儿不行吗?小老板一愣,心道:“小孩岁数不大,脾气倒不小!”但他口中却道:“可以可以!你老人家尽管请坐,坐多长时间都没有关系。” 李乐冷哼了一声,不理小老板的奉承,而是大声道:“给小爷弄点喝的。” 这小老板真是涵养过人,却也不生气,只是道:“好好,来一大碗白开水!” 他叫着走开。 菜馆酒楼都有吆喝呼菜的习惯,但来一碗白开水似乎没有这个必要的。 小老板是成心气李乐。 李乐立刻大叫起来,道:“你穷喊什么?小爷要三斤老白干。” “三斤老白干?”小老板回过头来,睁大眼睛看着李乐道,“小官爷几位?” “废话!”李乐没发气地道,“没看见只有小爷一个人吗?” 小老板惊楞住了,为之瞠目,最后才道:“你一个人喝?用什么下酒?” “以酒下酒!”李乐叫道,“没见过?快去!” 小老板是真没见过,他摇着脑袋走了。 四座的人都看向李乐,觉得这位小公子虽然长得不错,但一定是脑子不好,他们都为之惋惜。 李乐一个人坐在这里,越想越气,最后也弄不清是柳如眉骗了他,还是他对不起柳如眉? 酒已上来,三壶一斤装的老白干。 李乐看见它们,就向看向敌人一般,气得眼一蹬,端起一壶嘴对嘴的向口中灌下。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和谁生气。 可他刚喝了一半,就听到身后有人赞道:“咦!这小孩子好酒量啊!” 李乐听到声音,心神一走,不由得被烈酒呛了一口,一口酒喷了出去,他本就不是一个很会喝酒的人。 他回头望去,只见小酒店又来了五个人。 这五个人每个人都是身大腰圆地壮汉,从李乐身边走向中间的一张空桌子。 还有一个人走过去时,摸了摸李乐的脑袋,表示对他的酒量的赞赏。 李乐哼了一声,刚要继续喝酒,就听另一个壮汉对同伴道:“我看吃完这顿饭,我们也该回去交差了。” 另一个身材最高的人道:“是啊!我们走了一天,也没发现什么,再走下去,的腿都细了。” “还是小心为好,我看咱们还是人头从各个方向回去。”看上去好像是他们的头,而且是唯一长胡子的汉子,道,“对手太强,你们不知道他的厉害。” 另一个汉子道:“我看咱们大当家的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走!” “不错,我看也是!”身材最高的人道,“我们何时吃过这等亏!大当家的更不会甘心,他至少要弄几个江南小妞回去吧?” 五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大当家看上了那个姓花的美小姐,可人家硬得很,对大当家的不理睬。” 另一个笑着说道。 李乐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原来是铁龙门的人,不由得把耳朵竖得更高,仔细听去。 长胡子的汉子道:“那小美妞可不是好惹的,虽然说她身边的两个老魔头保镖都死光了,但不要忘了,她还有一个柳公子,更是强中之强的棘手人物。” “老常!这你就不懂了!”身材最高的人道,“听咱们许爷说,这个柳公子可能是个女的,也一定是个娇美如花的小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另一个汉子笑道,“这倒好,咱们大当家的一弄就弄了两个。” “说不定还会分一个给我们兄弟玩玩!、哈哈哈……”背靠着李乐的一个汉子淫笑着道。 但他只笑了一半,就大叫着跳了起来。 “分你妈的大腿!”李乐叫的声音几乎连五里外的人都听到,大骂声中,他手中的第二个酒壶也狠狠地砸到那汉子的头上。 “小兔崽子敢打人,找死!”那汉于跳起来,伸手就抽出了藏在衣中的单刀。 “先不动手!”长胡子的汉子站了起来,盯着李乐看了半天,道,“他一听到咱们兄弟要分小妞,就生气得不得了,这就说明一点。” “他是气不服咱们兄弟……”被打的汉于叫道。 “放你娘的屁!”长胡子的汉子喝住他,道,“他就是和柳双青在一起的那个臭小子,拿住他,要活的!兄弟们,今天咱们没有白走?” 五个人立刻围住了李乐。 李乐的大眼睛是血红的,也不知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还是被他们气的? 反正李乐—声大笑,端起最后一壶酒,对着壶嘴“咕噜咕噜”连灌了三大口。 对方看到他这么从容的样子反倒不敢轻易下手了。 李乐一声大笑,道:“你们既然知道本少爷,就应该知道本少爷的利害,你们不怕死吗?” “别听他的!”长胡子的汉子大声道,“许爷说过,他虽厉害的是弓箭,可他现在没有弓箭,就凭他那点本事,咱们手到擒来。” 说着,他为了证明给别人看,伸手一挥,单刀如虹直贯李乐。 李乐很潇洒地在桌上一翻身,让过对方的单刀,但脚还没落地,就被另一个汉子一脚踢了一个跟头。 李乐痛得大叫起来。 随着的是对方五人的大笑。 “你是什么人?”长胡子的人单刀横胸,喝问道。 “凭你还不配问。”那人冷冷地道。 “他妈的,好狂……”长胡子的汉子话才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只见对方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柄长剑,而且这柄长剑仿佛通灵一般,自己飞了过来,势如闪电,在长胡子的汉子头顶上盘旋了一圈,又回到那人手里。 长胡子的汉子只感到眼睛一花,头皮发凉,急忙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脑袋,生怕脑袋已不在脖子上面。 脑袋还在,但头顶上却是光不光的。 接着他看到一蓬断发,飘飘散散地落了一地。 那是他头发,但幸好只是头发,要是脑袋呢? 他惊呆在当场,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大当家也不一定有这种出神化的剑术,那么这个人谁? 他想问,可又不敢问。 幸好李乐问了,道:“阁下是……” 虽然每个人都会问李乐会问自己的帮手叫什么名字,但他们却都听得清楚。 他们听到那人答道:“柳如烟!”; “京中大侠柳如烟!”长胡子的汉子不禁大叫了一声,他虽然没看见那天龙金是怎么被柳如烟砍下一双手臂的,但却听参加那场战役的兄弟说过。 他居然在柳如烟剑下没死,他感到自己上辈子不知修子多少德,才换得他现在的一条命。 他心中猛地一阵狂颤后,掉头就准备跑,这时却忽然看见一个令他永远无法思议的景象。 ——李乐却第一个掉头就跑。 叶纷飞没有想到,完全没有想到。 赵仙笛居然只用了三招半,就击飞了刑岳手中的大斧,并把刑岳刺倒在地。 叶纷飞原以为只要刑岳能挡住赵仙笛十招以上,他就可以带着梅宜人冲到那时他们三人不但可以一起对付赵仙笛,而且撤走就更有希望。 可刑岳却以对方三招之中倒了下去。 叶纷飞长叹了一声。 他不是在怪刑岳,而是在叹息。他现在才清楚,刑岳所受的伤比他还要重得多。 梅宜人为刑岳挡开了赵仙笛的一剑,扶住了刑岳,双眼直直地盯着对方。 赵仙笛手持长剑,立在当场,脸上是一片阴笑, 他手下的人都知道梅宜人一直暗中喜欢着赵仙笛,所以对梅宜人一直是在虚攻假打,再说他们和梅宜人已认识了很久,谁也不愿意真的对梅宜人下毒手。 要杀梅宜人的是赵仙笛,每个人都这么想,梅宜人要死就应死在赵仙笛手里。 可赵仙笛没下手,他不愿在笑儿面前对一个女人下手,那样太显得没丈夫气度了。 没有人再动手,他们都想着一看赵仙笛怎么处置梅宜人,所以只是围着他们。 刑岳又受了重伤,他们是无法再逃脱的。 叶纷飞过来,扶住刑岳,道:“邢大侠,你还能撑住的,再撑一阵子,柳大侠就回来了。” 赵仙笛却听得大笑起来。 他笑的样子简直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几乎连腰都弯下去了。 笑够了,他才道:“柳大侠?柳如烟吗?你们在等他?也许还在等你们呢!” 叶纷飞不懂。 赵仙笛道:“你以为柳如烟能在周老前辈手下讨到什么好处?” 叶纷飞大惊,道:“引走柳如烟的是剑魔?” “不错!”赵仙笛道,“是他引走了柳如烟,所以本少庄主才会出现,所以你们没指望了。” 刑岳气得钢牙直挫,身子抖个不停,他知道剑魔的武功在柳如烟之上,柳如烟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可叶纷飞却偏偏道:“我信得过柳大侠!你们不要忘了,剑魔已很老了,就算是神仙,到了很老的时候都会腿脚不灵光,智力不如以前,再说剑魔这个老棺材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他这回是死定了。” 他说这话时连自己都不相信,但他脸上却带着无比自信的笑容。 赵仙笛也在笑。他笑道:“叶纷飞,本少庄主算是服了你了!到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心情自欺欺人,还有本事能笑得比花还好看,当今江湖中属你第一人!” 叶纷飞大笑起来,这回去是真的大笑了。 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有人表扬他,他都会很开心的。 但赵仙笛却不高兴了,看见对手在开心地笑,他自然不高兴。 “你还笑?”赵仙笛怒道,“你去死吧!下地狱,下十八层地狱!” 说话间他已攻出了十八剑。 叶纷飞却只退了三步,而且还在笑道:“不错吧!十八剑退了三步,平均每六剑退一步。” “你……”赵仙笛已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在手上加紧了力道。 他已气极,长剑上用的功力已达十成,他决心就在这一剑之下解决叶纷飞的性命。 可这回叶纷飞却没有退,连一步都没有退。 对方这—剑的危险威力,无论谁都能看得出来,梅宜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她却挡在了叶纷飞前面。 赵仙笛的长剑停在梅宜人的咽喉前。 梅宜人平淡地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赵仙笛又如何不想杀她,只是他身边还有一个笑儿,笑儿直到现在还在犹豫之间,还处在对他信任和不信任之中,他不能让笑儿l离开他。 赵仙笛斜眼望向不远处的笑儿,果然看到笑儿脸色好看多了。 女人总是有一颗慈善而又软弱的心,她们总是抱着天生的母爱,而去同情弱者,只要她们不是到了歇欺底里的时候的时候,她们永远都是最可爱的。 所有有人把女人形容成蛇,这不过分。因为蛇并没有人们常说的那么恐怖,它们不像虎、狼那样,是天生的攻击性动物,它们只吃些田鼠或者青蛙,再不就偷些鸡蛋来吃吃。它们只有到了感到自己自身危险的时候,才攻击对方。 所以有人说“人一见蛇一惊,蛇见人一命。”打草惊蛇,这个成语已说明了这个道理。所以说,从来就没有人说过,“打草惊狼”这句话。 赵仙笛居然也很清楚这些道理,所以他不能让笑儿知道他一直在欺骗他。 否则,他不但失去笑儿,而且很可能会死在对死手中。 幸好的是,笑儿好像越来越信任他了。 赵仙笛很轻松地一笑,对面前的梅宜人道:“从现在的情形看来,好像是我赵仙笛对不起你梅宜人,但我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不能再跟着赵月明为虎作伥,就算他是我亲生父母,我也不能再沉迷下去。” 叶纷飞听得简直要呕吐出来。 但梅宜人却只是淡淡地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一介小女子,只想嫁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只想过着安定而又舒适的生活,我不想听你们父子间的争斗。” 赵仙笛愣了一下,他自然很清楚对方的说的喜欢的男人是谁,但却没想到梅宜人会在这时候说出这句话,以她的性格是不可能的事。 她喜欢他,但他却一点也不喜欢她,虽然他也曾经拥有过她,但他却一点也不留恋。 梅宜人又道:“我一直在奋斗,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份令人自豪的嫁妆,可现在什么也设有了,你……你就下手吧!我会更开心一些……” 赵仙笛偷眼望向笑儿。 笑儿的表情令人看不透,她不知道他和梅宜人的事,但现在仿佛每个人都猜到了。 赵仙笛长嘘了一口气,道:“梅宜人,你也帮着做了不少对不起江湖的坏事,这些是不能饶恕的,但……但赵某人是从来不杀女人的。” 叶纷飞大叫起来,道:“放屁!你他妈的在……” “来人!”赵仙笛高喝一声,打断了叶纷飞的话,他知道叶纷飞要重提旧事,要在笑儿面前掀他的老底,所以急忙高声断喝,盖住叶纷飞的声音,道:“把梅大帮主先带走,小心一点。” 立刻上来了两个人架住了梅宜人,但梅宜人伸手就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嘴巴。 这两个人一脸委屈地看着赵仙笛,不知是该如何做。 梅宜人大声道:“我心如死灰,不想再活了,只求能死在你的剑下。” 赵仙笛虽然是聪明百世,但对这种事却是毫无办法可想,他很想下手,但在笑儿面前又不能这么做。 梅宜人大又大声道:“如果你不杀我,我就杀你!” 赵仙笛没有一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很了解女人,知道她们永远都这样的。 他眼珠一转,不但没有后退,反而长剑更是一抬,顶住梅宜人的咽喉,道:“是你逼我杀你的,如果我不下手,你是不是就会杀我!” 他希望梅宜人自己讲出来,让笑儿听清楚。 梅宜人没有说话,却忽然抬手抓住了赵仙笛的长剑。 剑锋利不可挡,她双手立刻鲜血直流,但梅宜人脸上却没有任何一点痛苦的样子。 她的心仿佛已麻木了。她的心早已在赵仙笛当初刺她一剑时死了。 正当赵仙笛一惊之时,梅宜人已握着长剑刺入自己的腹中。 赵仙笛大惊,更是大声惊呼。 曾经被他拥有过的女人,巳被他手中的长剑一剑穿腹,而这个女人却出同时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膛。 “赵仙笛,你知道你的剑刺死了什么吗?”梅宜人痛苦地大叫道。 赵仙笛当然知道,但了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也没心情去想这些了,他只想到自己身上的痛。 他大叫一声,猛抬脚踢飞了持在剑上的梅宜人,长剑带着热气和鲜血抽了出来。 他胸口正中处插着一把短匕。 梅宜人没有痛苦的呻吟,而是痛苦的大笑,道:“赵仙笛,杀死你的是你亲手送给我的定情物,而被你杀死的却是你的骨肉。” 赵仙笛毛骨悚然,他没想到,他万万没想到,但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太迟了? 他对着天空一声无边的极力嘶啸,然后猛地拔出了胸口的短匕。 狂喷的鲜血,带着他那应下地狱的灵魂,怒射出他的身体。 笑儿这时才从一生中最大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她冲过去抱住了将要倒下的赵仙笛。 她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大叫着,抽出了她最心爱的长剑。 她是女人,一个最美的女孩子,但她此时却已到了歇斯底里的时候。 她就像一条准备攻击并露出牙齿的毒蛇,像一头发了疯的母虎,抡开长剑乱杀猛砍起来。 但她却是攻向赵仙笛的人。 谁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她本应去杀梅宜人的。 转眼之间,就有十四个人死在她的剑下。 花含笑的剑法一直不错的。 她犹如虎人狼群,把那群汉子赶得到处乱逃乱躲。 笑儿身边十丈之内已找不到任何—个对手了,这时她才直愣愣地看向梅宜人。 梅宜人紧闭着双眼,脸如金纸。 是这个女人杀了赵仙笛,毁了她的一生,可这个女人却比她更苦命。 花含笑不知该下手还是不该? 这时叶纷飞忽然道:“笑儿,这里的事已经全部结束了,你也应去看看你的姐姐,她不知有多担心呢!” 花含笑忽然苦苦地一笑,喃喃地道:“我不去,我不去!我不想见她,不想见任何人……” 她仰天大叫一声,心里全是说不出的苦。 她知道这全是赵仙笛的错,可她又抛不开对赵仙笛的感情,这种感情是她永远不能忘掉的。- 花含笑抱起赵仙笛,飞一般地向远处奔去。 “笑儿……” “花小姐……” 此时花含笑的耳中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只是在毫无目标地狂奔着。 李乐在狂奔着。 但他才跑出五步,就发现眼前一片精光,白得刺眼,剑气刺得肌肤生痛。 李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能使出这一剑的自然只有柳如烟。 接着剑光不见,他就看到了柳如烟的脸。 那些铁龙门的人逃得绝不比任何人慢,早在这一刹那间,走得无影无踪。 小酒店只有柳如烟和李乐两人。 李乐站起来,而且还挺了挺胸脯,好像刚才被吓得跌倒在地上的不是他,而是柳如烟。 柳如烟道:“你就是李府的小哥,李乐?” “不错,正是本少……我!”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不敢在柳如烟面前太狂傲。 其实他本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英雄好汉”,但此时面对柳如烟,却使李乐无形中有些心虚。 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就会感到心虚? 但李乐却一直认为自己并没有对不起别人。 他忽然想起了柳如眉最后的一句话,是那么幽怨,那么无奈。 “请坐!”柳如烟道。 “哼!”李乐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把无名火,大声道:“你看不起我,没关系,本少爷还看不起你呢!本少爷就是不要你妹妹,你能把本少爷怎么样?” 他说完这句话又后悔了,甚至有些害怕。 柳如烟只要动一根小手指,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柳如烟没有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忽然笑了起来。 “有性格,我喜欢!”柳如烟冒出了这么一句。 李乐一愣,喃喃道:“这句话好耳熟耶!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柳如烟对他挤了挤眼睛,又道:“我可不想管你们两人的事,而且我那个妹妹,我也不敢管。你们俩好自为之,妹夫!” 李乐只听得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柳如烟问道。 “啊!没什么厂李乐站了起来,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如烟道:“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不是和曲一歌他们在一起的吗?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了?” “我不是玩。”李乐道,“我只是来这里散散心,顺便打探一下剑魔的消息。” “果然好胆量,年岁虽小,却敢一个人出来打探剑魔的下落,是好样的。”柳如烟挑起大拇指道。 李乐冷笑一声,道:“我的武功的确不是很好,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也用不着用话来臭我。” 他的武功何止是不好,简直就是糟糕透顶。 所以柳如烟在笑,然后又正色道:“我绝不会看不起一个能一箭射退剑魔的人。” 李乐睁大了眼睛,道:“你怎会知道的?” 柳如烟道:“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确这样做到了。据我所知,当今江湖上没有一人能一招击退剑魔。” 李乐笑了,笑得简直开心极了。 他离家闯江湖,不就是为了要做这样的人吗? 可他又不笑了,而是不无忧愁地道:“但我还是怕那个老剑魔,而且也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想抓我。” “他是为了你的弓箭!”柳如烟道,“以你的箭术,再配上一柄好弓箭,绝对可以在三箭之内,把他杀死,他能不怕吗?他能不想置你于死地吗?” 李乐惊得张大了嘴巴,道:“可是他上次却没有一见面就要杀我的样子啊!” 柳如烟道:“无论任何人都会在自知必胜的情况下,先弄懂你为什么能射出那势不可挡的一箭后,再下手不迟,剑魔更会这样做的。” “他想跟我学箭术?”李乐听得直笑,道,“那我就是他师父了,他就要给我磕头,我从此以后就是语儿、笑儿的叔叔,她们应该叫我……” “不要想得太多!”柳如烟断喝一声,道,“你不知道江湖之险恶,如果你信得过我柳如烟,就听我一次,绝不能随便把你所学的射箭之术教给别人。” “连我最好的朋友也不能教给他们?”李乐不懂地道,“比如说叶纷飞、曲一歌,柳……” 他不说了。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到柳如眉? 也许他刚到金陵时,和柳如眉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无法令他忘情。 也许在他的潜意识中根本就不讨厌柳如眉。 但不论怎么说,梆如烟听得却非常高兴,他恨不得马上去告诉柳如眉这件事。 李乐望着天空,好像他刚才什么也没说。 而柳如烟却道:“就算是他们,也不能教。而且他们也不会开口的。这不是我们小气,而是一旦绝技传到坏人手里,就会危害江湖,剑魔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师父一定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结果。” 李乐明白了。 他说道:“剑魔的师父就是赵老爷子的师父,叫什么司马锤。” “你是怎么知道的?”柳如烟一愣。 “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是重要的事,重要的是我们绝不能像他那样,教出一个危害江湖的坏弟子。”李乐学着柳如烟刚才的口气道。 柳如烟似有所思,沉静了一阵,才喃喃道:“老爷子一生耿直,但也因错收了赵仙笛才造成了今日之患,可见收一个好弟子,要比找一个好师父还要难。” “这也不一定。”李乐道,“我就—直想找一个好师父,可一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愿意教我武功。” “每个人的运气都不同,当年要不是和赵老爷子偶遇,我也不会成为他老人家的弟子。” “赵老爷子教你剑术,为什么不让江湖上人知道?”李乐张睁着大眼问道。 “这也是为了剑魔周森。”柳如烟道,“他老人家秘密传艺与我,连他的义子赵仙笛都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你一直秘密为赵老爷子做事,是不是?” “不是为赵老爷子一个人,而是为了整个武林。”柳如烟道,“在暗中寻查剑魔周森的下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下没辜负赵老爷子的一片授艺之恩。” “剑峰是你和双青……她—起找到的?” “是的!”柳如烟笑道,“如眉是为了很好地帮赵老爷子,所以才女扮男装的,我以为赵老爷子能看穿她本来面目,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老人家,没想到如眉居然不知在什么地方练成了易容转声术,居然……” 他又笑了笑,没说下去。 李乐道:“其实我早就发现她易容了,只是没深入调查而已。” 柳如烟也没理他吹大泡,只是道:“不错,她虽练成易容换声术,但毕竟江湖经验不足,经常因情绪变化而露出本来性子,所以江湖上的人一直看不准她,忽男忽女的传说很多。” “赵老爷子都着不穿她,江湖上还有谁能够看穿她?” “要不是赵老爷子和她接触的时候太短,老爷子又怎能被她骗了这么长时间!” 李乐嘻嘻一笑,道:“花含语和她接触的时间很长,可是她还是连花含语都骗过了!” 柳如烟也是一笑,答非所问地道:“花含语这位女孩子的确是很可怜的。” “我难道就不可怜吗?” “你?”柳如烟瞪大眼睛道,“我看不出!” 李乐大声道:“我也被她瞒了很长时间。” 他的眼力有着过人之处,这是长期练箭定神的结果,所以当初能一眼认出花小姐有两个,也能在暗无光线点霞山庄地窑中看清孙一江的面孔。 他对自己的眼力一向是很有信心的,可居然没能看出柳双青是个女孩子,他大为不服气。 “这难道不好吗?”柳如烟居然说了这么一句。 李乐气道:“这有什么好?被人耍了难道还很有趣?” 柳如烟心平气和地道:“你今天只是被如眉骗了而已,这又有什么关系? 日后就可以接受教训而不被任何人欺骗,这不是好事吗?” “好,的确是很好!”李乐气道,“要不是赵老爷子的一句话她也许永远不会暴露本来烦目。” 柳如烟笑道:“可能吗?” 当然是不可能,但李乐却不说话。 柳如烟很正色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赵老爷子藏身处的?” 李乐就把如何抓住公孙岳,然后如何在公孙岳的指引下,找到了云涛珠宝行,接着碰到柳如眉,最后和赵老爷子见面的事说了一遍。 他说得很详细,说到了每一个细节。只是把最后柳如眉和花含语的事省去了,还有柳如眉所说的话。 柳如烟脸色青寒,一动不动,双眼忽闪着阵阵光芒,他只是不懂,为什么公孙岳要那么做? 虽然李乐已把赵老爷子对公孙岳的所作所为的解释说给柳如烟听了,但他还是不懂。 李乐道:“你是怎么认为的?难道他们还有更深一层的阴谋?” 一语惊醒柳如烟,他大声道:“不好!剑魔到云涛珠宝行去了?” “为什么””李乐不明白地道,“就算有人告诉他赵老爷子具体位置,他也不敢去。” “公孙岳只是剑魔手中的一步棋,你们上当了,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柳如烟心急如火地道,“你立刻回去,快!不能再耽搁了。” “那你呢?”李乐道。 他很想和柳如烟一起走,如果让他一个人去对付剑魔,他还是很怕的。 柳如烟苦笑了一声道:“我不能去。” “为什么?”李乐睁大眼睛问道。 柳如烟叹息了一声,道:“我已经中了巨毒,而且受了伤,现在连一步也走不动了。” “是谁干的?”李乐吃惊不小,以柳如烟的武功居然还会被人打伤。 ‘是剑魔!”李乐忽然道。 “不错,是他!”柳如烟道,“他把我引出来,然后在我们斗得最激烈的时候,居然有一个人在旁边下手放毒,所以我就败了。” 他讲得很平静,仿佛在叙述着另一个人的事,脸上没有一点生气、恼火的样子,这份定性和涵养不是一般人能轻易做到的。 “放毒的那人叫孔少钱,他是京城天威镖局东方名威的人。”柳如烟补充道。 “是他!”李乐道,“原来还是老乡,他妈的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他太缺德了。” 柳如烟笑笑,他很喜欢李乐这种洒脱。 “东方名威一直没离开京城,也扬言不参与这趟浑水,但却派了一个孔少钱。” “他是想让孔少钱混水摸鱼。”李乐道,“等到其他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他好从中夺取古剑二神。” “这也是—方面,但更重要的恐怕是另有原因。”柳如烟道,“他是为赵老爷子。” “为赵老爷子?”李乐疑惑道,“东方名威在京城,而赵老爷子在金陵,他们之间难道有仇吗?” “他们没有仇!”柳如烟解释道,“但他却是和剑魔站在一起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在他们得到秦皇古鼎的时候,赵老爷子也得到了消息。”‘ “孔少钱不是为了古剑二神,而是为了杀赵老爷子。”李乐恍然大悟。 “当今江湖上知道那只古鼎消息的人越少越好,东方名威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他派孔少钱趁机杀赵老爷子。说不定也想趁机杀周森。” 李乐道:“那他为什么要施毒于你?” 柳如烟淡淡地道:“孔少钱是脚踏两只船的小人,他地献计让剑魔把我引出来,其目的就是先让剑魔周森在我身上耗去一部分体力,然后再出手施毒,把我制住,最后引剑魔去找赵老爷子。” 李乐冷哼道:“他倒也‘公平’,希望藉此使赵老爷子能和周森一战两败俱伤。” “剑魔当时也没有料到孔少钱会突然出手,所以未能及时攻击我。”柳如烟道,“孔少钱自然也不会追击我,所以我才得以逃生。” “剑魔也一定很生气。”李乐笑道,“他也万没想到孔少钱坑害他一下。” 柳如烟紧急皱着眉头,忽然正色道:“剑魔毕竟是江湖名人,他不会在比剑中使出这不要脸的一招的。他既然这么做,就一定有预谋,一定有更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就是针对赵老爷子的。” “可我手上没弓箭!”李乐叫道。 他出来时忘记带上那把曲一歌送他的张箭了。 “你立刻回去,也许还能帮上忙。”柳如烟道,“但如果不回去,就一点忙都帮不上了。” “可你怎么办?”李乐担心对方。 柳如烟笑笑,道:“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李乐睁大眼睛看去,只见柳如烟气宇轩昂,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我已把毒逼到下肢,一时也无大碍。”柳如烟道,“我已在路上留下记号,过一会儿刑岳就会找过来,你放心地去吧!” “刑岳为什么一直没来?” “这一就是一个大阴谋,他们此时也许受到了攻击。”柳如烟脸上闪过一丝愁恼,但立刻又平静下来,道,“但我相信他会来的。” “听你的叹口气,他现在的处境好像不妙。”李乐道,“他是不是受了重伤?” “是的。”柳如烟道,“但我还是相信他,因为他不是容易被人打倒的人。” 李乐却不放心了,如果刑岳了重伤,而且又受到高手的攻击,他是否还能全身而退,都是一个问题,就更不用说来此接应柳如烟了。 “你不放心?”柳如烟笑道,“我告诉你,和刑岳在一起的不但有秦淮帮的梅宜人,而且还有一个叫叶纷飞的人。这回你放心不放心?” 李乐笑了,对叶纷飞,他绝对一百个放心。 其实就算他信不过叶纷飞,此时也没别的法子可想。 他咬着牙点头。 他必须回去。 相比之下,云涛珠宝行才是更需要他帮忙的。 这不但是为了赵老爷子,而且那里还有他的朋友,甚至有没过门的……李乐已把自己所谓的“轻功”已提到了极点。 但他到了最后,却跳上了一辆拉大粪的牛车。 他不是为了偷懒,而是到这时候,他奔跑的速度已不如这辆牛车走得快了。 他早上还拿着一把铁龙门的人逃走时留下的一把刀。那把刀的刀锋现在已刺到拉车的老牛屁股上。 老牛吃惊,哞叫了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赶车的老汉在后面大叫着,狂追着。 李乐已顾不上那些了,像天神一般,舞着刀,指挥着这辆拉大粪的牛车,在大街上冲着。 李乐一个飞跃,从车上跳了下来,在地上连滚再滚地进了珠宝行。 这里是静悄悄的,仿佛根本没发生任何事,但李乐却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他没有大叫,而是猫着腰,小心翼翼地摸向珠宝行后房的秘室。 他必须偷袭,因为了手中没有弓箭,所以他就算以平生最猛烈的姿态冲进去,对一个高手来说,也是白给。 况且秘室中的人不但是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这一回他做对了。 还没有到秘室门口,他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人语声。 他一下就听出是剑魔的声音。 秘室中的地方本来不小,但现在因为里面的人更不少,所以就显得拥挤多了。 剑魔就站在门口,他身边是那个东方名威暗中派来的孔少钱,还有铁龙门的大总管许白尘,另一边是四个全副武装的精悍壮汉。 许白尘还不死心,他是为了古剑二神而来,他知道古剑二神一定在这间秘室中。 对面不但有赵老爷子和柳如眉,还有曲一歌和花含语,但曲一歌和花含语却是躲在地上。 剑魔看着赵老爷子在笑。 他们已经二十年没见面了。 “师兄!我们终于面对面了!”剑魔周森道。 “是的!”赵老爷子很平淡地道,“但你却已不是老朽的师弟。你是一个江湖罪人。” 剑魔笑道:“不论是好人,还是罪人,我们都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都是江湖名人,只要我们师兄弟联手,这个江湖中还会有人说不吗?” “有!”赵老爷子冰冷地道。 “当然,这个说不的人就是师兄你了!’剑魔笑道,“正邪不两立,水火不相容,所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师兄,我说得对吧?” “你说得对极了。”赵老爷子也大笑起来,道,“但不论是正还是邪,是白道还是黑道,一个人都不应该做不要脸的事,你说对不对?” 剑魔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很不名气的事,他其实并不喜欢那么做,但有时,他又忍不住去做。 他胸中总是冲动着一种感觉,让他去做—些别人不敢做、不愿做、不屑做,或者做不到的那些事。 这只是—种走了形的心态,也许就因为这种心态才使他成为一代剑魔而不是一代剑王。 他长叹了一气。 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解决拖了二十年的恩怨了,但剑魔却有些犹豫。 这不是猫抓到老鼠时那种感觉,他并没有一点欣赏自己的心情。 他现在是有一种萧涩的感觉,而这种感觉是不快的。 和他斗了二十年的对手,现在就要死在他手下,为什么他会不高兴呢? 他说不出。 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高处不胜寒?是不是兔死狐悲的感觉? 周森冷无人声地道:“赵月明,你我都知道,无论我们两人谁死了,剩下的一个都活得毫无意义。” 他这句话没人懂,至少柳如眉就不懂。 但赵老爷子却明白,他毕竟是经过无数次风浪的老人,他已把世间的一切事看得很清楚。 他用鼻子深深地喷出了一气,道:“也许是的,但你死了,江湖的人却会活得更有意义,这一点正是你我当初选择道路不同的原因。” 剑魔是一切为了自己,而赵月明却不是。正因为这一点,世上才有了正邪之分。 剑魔“呵呵”地笑了两声道:“正也好,邪也好:一切都是空的,流芳百世,遗臭万年,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区别?那是以后的事。” “你会永远被人唾骂,死了也永远不得超生。”赵老爷子怒目而道。 “人常说‘看三国掉眼泪,叫什么替古人担心。’”剑魔笑道,“可活人为死着想,是不是也是一种可笑的想法?师兄,不论后人是怎样赞扬你,怎么唾骂我,你我都听不到了。” “假如人人都像你这样,这个世界该地是什么样子?”赵老爷子义凛盲正地道,“那不是一个人类的世界,而是一个畜牲的世界。” “是的,我是很自私。”剑魔大叫道,“可我现在却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以现在的实力看,我可以一剑杀死你,而你却不能。” “哈哈……”赵老爷子大笑起来,道,“我赵月明个人代表不了世间永在的正义,你周森杀了我也代表不了邪恶就能战胜一切,邪恶是永远不能战胜正义的。” “可你不要忘了,世上还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话。”周森叫道,“时间已过去二十年了,我们还是如当年一样,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好1就让我们的剑来证明谁是对的吧!” 正与邪,不是用剑来证明的。但赵老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仿佛也在等着这一刻。 他平淡地一笑,然后才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了,想必你也是的。” 剑魔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之间已用不着多说了,该说的都巳说完,剩下的将是生死之搏。 他巳忘记了正邪之事,跟中开始闪舶着一种无形而又令人心颤的光芒。 赵老爷子没有动,而是沉思一阵,道:“这两个年轻人是怎么一回事?” 他指的是倒在地上的曲一歌和花言语,他在最关键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去关心别人。 剑魔冷冷地道:“老夫只不过是在他们身上下了一些迷药而已,死不了的。” “为什么我们没有中毒?”赵老爷子道。 “他们昨天曾和老夫交过手,那时老夫就在他们身上下了藏地天山阴的红花。”剑魔道。 “为什么他们到现在才毒发倒地?”赵老爷于又问道。 剑魔道:“你应该知道,藏地天山阴的红花本身无毒、五色、无味,但一旦遇上陀玲迷魂散,就会毒力大发,至少能迷倒一群大象。” 他得意地冷笑了一下,道:“老夫只不过是在进门时,放了一些陀玲迷魂散。” “你好狠,也够阴的。”柳如眉在旁边叫了起来,剑魔几乎是步步处到,先放倒了曲一歌和花含语,两边的实力立刻显得不平,重心已偏向剑魔他们。 “臭丫头。”剑魔道,“老夫是看在师兄面上,只是撒了一些陀玲迷魂散而已,凭你身上的功力,这点迷魂散还不能迷倒你,你在旁还叫什么?” 柳如眉道:“你这算什么本事?你明知道老爷子现在身体不行,居然还舔着脸向他叫阵?” “青儿,你退下!”赵老爷子道,“老朽等这一刻已等了二十年了,就算他不叫阵,我也会向他叫阵的,不论我出了什么事,你都不可插手。” “不错,这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剑魔回过头,对孔少钱和许白尘等人道,“老夫今天和师兄一了恩怨,不论老夫是死是活,你们都要等我们了结恩怨后再出手,否则老夫将翻脸不认人。” 没有人想动手,因为他们都看到赵老子爷现在这种情况,能在剑魔剑下走全一招,已经够令人吃惊了。 但剑魔没有轻视,他已看出来了,赵老爷子虽是风中将熄之烛,但赵老爷子的武功还在。 只要赵老爷子不死,他永远是一个令人心颤的一代剑王,他现在这种衰老的,只不过是把全身几十年来修练来的精力全部都内敛的缘故。 他要保存身上任何一点精力,来对付剑魔。 现在就已到时候了。 赵老爷子猛地睁大了凹陷下去的眼睛,两道刺人的精光刹时间从眼睛中放射出来。 他虽然没有正眼去看孔少钱他们,但这两道光芒却如利剑一般刺得他们身不由已地退了一步。 赵老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手中已出现了一把长剑。 没有人见过赵老爷子用剑,至少这里的人没有见过,但他们今天却见到了。 他们发誓永远也忘不了,一代剑王手中持剑时,那种天神临凡般的威武气势。 但他们却也永远无法和别人说这种感觉了。 就在这一刻,孔少钱和许白尘惨叫着倒了下去。 剑魔亲手调教的四个好手,也几乎同时倒了下去。 他们六个人全是一箭穿心,几乎全是在同一时间内被人一箭射穿了胸膛。 距离太近了,对李乐来说,简直就是在钓缸中之鱼、捉瓮中之鳖、射笼中之鸟。 剑魔心惊,他知道是谁来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李乐不先放一箭射死他呢? 这时只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道:“既然单挑对阵,就应该一对一比剑,是吗?所以他们可以死了。” 柳如眉一听,立刻走到曲一歌和花含语面前,一手挟着一个,出了秘室门。 她虽然不像柳如烟那样了解赵老爷子,但她却同李乐一样聪明,知道赵老爷子的脾气。 赵老爷子到这时才真正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非常喜欢李乐这个少年,因为他所做的这件事,非常令他满意,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江湖人,一个真正的侠土应有的本色。 现在已没有任何一件事能占有赵老爷子的心。 他已有三十五年没有象今天这样无牵无挂地尽情一搏了,他不再犹豫,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他是剑士,也永远是剑士。 不论他是生是死,他永远不后悔自己这一生。 第十六章 宝莹寺的劫难 平都山是七十二福地之—。 山腰翠柏之中飞檐横出,雾藏雕楼,那就是闻名江湖的宝莹寺。 寺前山门大开,四周翠柏阴森,雨檐下横悬着金匾,上面四个苍龙腾空般的大字——宝莹福地。 寺内钟鸣鼓震,佛香缭绕,人来人往。 寺后的翠柏林,却是人际沓无,寂静暗淡。 日落山坳时分,一道红影从林中急闪而出,快似奔马,灵若老猿。 从身形上看,娇巧玲珑,显然是位妙龄女子,可惜脸罩红纱,难辨芳容。 她转目四顾,眼神中透着焦急。 夕阳西坠,黑夜将临。 在昏暗的山间,有一道黑影急驰过来。 接着,轻啸声响起,山川为之失色。 红衣女子闻声,急忙现身。 她轻声喝道:“黑衣使者,为何此时方至?” 黑衣蒙面人手持七彩,厉声道:“楼主有令:本门雪耻,在此一举,毋须谨慎,不怠懈。特示照谕,行动推迟两个时辰,勿必尽力,完成大计。令止!” “红衣使者接令!”红衣女深深一躬,起身接过七彩令旗。 黑衣使者转轻柔道:“姐姐,你等得辛苦了!” “楼主为何推迟行动时间?” “一个时辰前得到消息,秋飞霜也在宝莹寺!” “摄魂谷的秋飞霜?”红衣使者全身猛地一颤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秋飞霜到寺中已有时日,具体情况我也不很清楚。” “宝莹寺果然有防备。” “幸好楼主高明,否则今夜很可能全盘皆输。” “楼主深谋远虑,非属下能及。今夜正是天时地利人和之吉日,但愿天从人愿!” “但愿天从人愿。”黑衣使者也叹道。 红衣使者沉思了一阵,“道:“秋飞霜潜踪十年,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宝莹寺?” 黑衣使者摇头道:“秋飞霜与楼主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时也正是报仇雪恨的好时机。” 她顿了一顿,又道:“宝莹寺主持广空和尚有‘七彩袈裟’和‘震天木鱼’,再加上秋飞霜,我们此举能成功吗?” “蝶妹!”红衣使者轻叱一声,道,“难道你信不过楼主?” “但……” “没有但是,也没有或者。”红衣使者打断她的话,说道,“楼主把我们辛苦养大,教我们上乘武功,我们又怎能不信任他老人家。” 黑衣使者点头称是。 她可以怀疑一切,但绝不会怀疑楼主的每一句话。 红衣使者轻扶着她的肩头,道:“好妹妹!不要想太多了!” 黑衣使者只是听,没有回答。 红衣使者用力握住她的手,展颜笑道:“还有两个时辰,姐姐带你去放松一下。” 她会心地一笑,翻身驰去。 黑衣使者仿佛知道要做什么,脸上隐隐地露出一丝渴望的微笑,急忙跟上。 转眼间,树林中恢复平静,空山寂寂。 翠柏林的密洞中,春意盎然,情趣浓烈。 红衣使者已脱去身上的肚兜,露出一身雪白的肌肤。 胸前的玉峰早已高挺如山,艳红樱桃微颤晃动,仿佛要脱峰而出。 她面前是一位俊美的年轻公子,双眼迷离,犹如做梦—般。 公子一看到眼前的艳浪之躯,眼睛突然一亮;不自主地伸出双手,扣在她胸脯上。 红衣使者娇哼一声,故意一挺胸膛迎了上去,顺势倒在公子怀里。 公子张开双臂,紧紧拥着软香温芳的胴体。 白皙嫩滑的胸脯贴在他身上,轻轻得揉动着。 他只感到那里软绵如火,坚挺如石。 红衣使者忽然“嗯”的一声呻吟,伸出莺舌轻轻勾舔着他的耳垂。 公子浑身颤动起来,张大眼睛,喃喃不停地遭:“你是谁……你是谁?” “你的梦中情人!”红衣使者的声音轻柔而又甜蜜。 公子长长嘘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双于从光滑如缎的皮肤划过,最后抓住了双峰。 手指握得很紧,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深深陷入胖大的白肉中。 “啊……吁……” 红衣使者忍不住轻哼起来。 呻吟声给公子带来一种极端的兴奋,双手加快搓磨起来,微张嘴唇按在了她樱唇上。 红衣使者的嘴唇开始变得湿润、滚热。 她把艳红的香舌尽情伸出,伸进公子口中,用力地搅动着。 “我好难受……好难受……”公子双眉紧皱,口含香舌,含糊地道。 “宝贝,你马上就会好了!” 她果然没有让公子等得太久,双手从他颈上落下,直到他小腹下方,用力地摩搓起来。 公子的呼吸开始急促,身体不自然地扭动着。 “噢……美人……啊……” “乖宝贝……你尽情来吧……” 纤细的腰枝迎合上去,他们相互绞缠如蛇。 公子的衣衫已被她无声无息地褪下。 急喘声中,她的小手握住了他的要紧部位。 她的指尖冰冷如雪,掌心中却滚热如火,让人感到仿佛全身都旋人热流之中。 公子忽然瞪大眼睛,眼光中喷射出强烈的火光。 他喉中发出古怪的声音,翻身把红衣使者重重压倒在身下。 欲望如火,烧天的大火。 公子咬着左边的红樱桃,一手揉捏着右边的朱核,全心投人的扭动着屁肚,寻找着花开之处。 “啊……咦……啊……” “呜……呀……” 公于的呻吟叫喊声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脸上却是欲醉欲仙的表情。 红衣使者的叫春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在洞中回荡着。 两肉相碰的“咕咕叽叽”声音掺杂其中,使得春趣更浓,兴致更高。 震天的声音延续了很长时间。 公子停止了抖动的身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红衣使者推开压在身上的公子,笑道:“蝶妹,你好了没有?” 洞的更深处传来黑衣使者的声音:“姐姐!你以后能不能找些更强壮的。” 红衣使者穿上轻纱裙,道:“他们两人可是方园三十里之内最英俊、最强壮的公子!” “不要啦!你把最好的留给自己,我可不领情。”黑衣使者的声音似嗔似娇,“妹妹还没有尽兴,他就已经断气了!” “断气岂不更好?省得再费一次力气。”红衣使者大笑道。 话音未落,她提掌拍向瘫软于地的公子。 公子闷哼一声,双眼一翻,倒地身亡。 红衣使者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双眼紧盯着洞外。 夜已黑,风已起。 暗黑的天空,狂烈的山风。 宝莹寺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宽广的大殿内聚集着百十位江湖豪杰。 他们正在相互问候闲聊。 一阵亮响的木鱼声从殿后响起,声声震耳,嘈嘈乱乱的大殿立刻肃静下来。 一位身着彩色袈裟的中年和尚敲着木鱼,从殿后步人大厅。 “阿弥陀佛!”和尚打个佛号,朗声道:“各位施主久等了!” “这倒没什么……” 随着话声,人群中走出一位大汉,穿着长衫,腰中挎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 他走到和尚身边,道:“贵寺请我们来,不知有何见告?” 和尚又是一声佛号,高声道:“小寺招待不周,请各位施主海涵。至于恭请各位大驾,是为小寺做个见证。” 他顿了顿,眼环四周,脸色严肃地接着道:“宝莹寺从此退出江湖!” 此话一出,喧哗声四起。 大汉问道:“这等大事,怎不见广空大师?” 和尚道:“大师俗务缠身,请各位原谅,贫僧遵法旨,继任卑寺方丈,特来主持封寺仪式。阿弥陀佛!贫僧广善有礼了。” 大殿上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大汉再步上前,似又要发问。 广善立刻道:“容施主请坐,听贫僧一言。” 群雄心存疑问,安静了许多。 “大师怎会认识在下?”大汉站立不动。 广善道:“飞链神锥’容雄远的大名,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容雄远笑了一声,刚要退下。 “原来是你!“ 随着话音,从殿外冲进一人,头戴道髻,身穿道袍,神色极是愤怒,直冲到容雄远身前。 容雄远翻个白眼,冷冷地道:“原来是无虚老杂毛。” “你……”无虚双眼怒睁,右手按到了剑柄上。 “阿弥陀佛!”广善拦在他们中间。 这声是他用佛门上层武学“金刚狮子吼”呼出,震得大殿晃动不已,佛前灯烛连闪似灭。 殿上之人皆是武功好手,闻声同是一凛。 “二位施主息怒。”广善道。 “息个屁!”无虚破口大骂道,“大师可知他的请柬从何而来?他是夺自无靖师弟的。” 龟山云龙观霹雳大仙无虚道人,他的师弟就是蛇山云虎观的无靖道人。 这无虚脾气火爆,江湖知名,此时更是爆跳如雷。 他指着容雄远,大声道:“你家道爷本不明白,为何在山前等了一天,也不见无靖师弟身影,原来请柬被你弄去。” “何以为证?”容雄远含怒道,“龟蛇二仙观和你向来恩怨不断,不是你还有谁?” “不足服人。” 容雄远虽一脸不屑,但几乎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 无虚道人的一手霹雳降魔剑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幸好无虚虽脾气火爆,头脑还算清醒,记得这里不是龟山云龙观,而是名震江湖的宝莹寺。 他大声道:“拿出请柬,便知端倪。” 容雄远一声冷笑道:“大爷告诉你,我身上这张请柬,就是无靖那老杂毛的,你又能怎样?” “我师弟无靖呢?” 容雄远淡淡地道:“被我杀了,大爷还一把火把什么破龙烂虎观烧个精光。” 无虚胸中一阵巨痛,张口喷出一蓬鲜血。 别人认为容雄远不过是在开玩笑,可是他却认为是真的。 长剑随着一声虎啸龙吟飞出剑鞘,直取容雄远面门。 容雄远身形晃动,闪到了广善身后,高声叫道:“这是你我恩怨,何必耽误大家时间。” 宝莹寺中宾客如云,他们来这里可不是看人比武拼命的。 武当三子之—的木罄真人越众而出,拦在无虚面前。 “无量寿佛。无虚师弟息怒,这笔帐,贫道必然帮你讨个公道,只是当前之事,且听广善大师之语。” 武当派高手无数,武当三子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由木罄出面,无虚确也安静许多。 他收剑退下,脸色依然愤愤不平。 一场风披算是暂时平息。 广善双手捧起木鱼,高高举过头顶。 宝莹寺两件宝,一是水火不侵,保命护体的“七彩袈裟”,二者就是这副“震天木鱼”。” 广善朗颂佛号,道:“敝寺这副佛骨木鱼,是宝莹寺开山守师弘法大师所留。” 大殿内寂静无声,殿中百余位高手皆轻屏呼吸,立耳细听。 广善继续道:“小僧领宝莹寺第二十一代住持——广空大师法旨,任宝莹寺第二十二代住持。阿弥陀佛!” 他放下佛骨木鱼,提起小锥用力敲击。 “咚”地—声。 众人耳边嗡嗡作响,大殿顶上簌簌地洒落下一层细灰。 “此时此刻起,平都山宝莹寺封寺闭门,退……” 广善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阵轰天而来的金钟巨鸣声打断。 钟鸣鼓声滚滚而来,响彻云霄,震撼整个平都山。 “不好!这是寺内警钟!” 广善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一把闪着精光的利刃刺了过来。 匆忙之间,广善本能的挥手拨去。 利刃划过,在他手臂上割开了一道血口。 广善退步,张眼一看,那偷袭之人正是容雄远。 “你居然……”广善怒目而槐。 容雄远道:“废话少说,拿命来!” 他说完,狞笑一声,抽出腰间的流星锥,左刀右锥,猛攻过来。 这时间,大殿里已乱成了一团。 应邀而来的江湖群雄中,混进了许多敌人。他们在人群中大砍大杀起来。 和木罄道长对峙的是两个人。 一个是无虚道人,另一个却是无虚的师弟无靖道人。 广善一看,心中已全明白了。 容雄远和无虚、无靖原来根本没有仇,他们刚才只不过在演戏,目的就是吸引群雄的注意力,好使同伙混进宝莹寺。 广善运足内力,用“金刚狮子吼”大喝一声:“佛门之地岂容你们猖撅。” 他猱身扑向容雄远。 容雄远连换五个身法,才勉强避开他这一招。 “快来帮我,老秃驴难对付!”容雄远大叫一声,身体向后撤去。 可离他最近的无虚、无靖,此时也到了命不保夕的地步。 木罄道长的松纹剑,指东打西,力敌他们两人,而且顺带还刺死下五名敌人。 大殿内的形式渐渐被群雄控制,可就在这时,那二十四盏牛油巨灯忽然间想灭。 狂烈的杀气顿充满整个大殿。 紧接着惨呼声四起。 广善急忙护住身体,一式“鹞子冲天”,窜上了殿顶。 刚要点燃灯烛,就看到殿后窜起一道火光。 广善心中大急,喝道:“有人纵火!” 光明又回到人间。 可大殿中却已变成了地狱。 血腥和悲号布满空间,群雄死伤过半,殿内的护法僧人更是所剩无几。 趁刚才灯灭之时,已有四五十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冲进大殿.此时正与群雄鏖战。 广善长叹了一声,暗道:“这些黑衣人能冲进大殿,说明前殿防卫已被他们攻破。” 转眼间,殿后大火已燃烧起来。 他一眼看到放火之人正是容雄远,大喝道:“杀奸贼,誓与寺同在!” 他挥掌扑了过去。 这时间,从殿门忽然冲进一道黑影,把广善拦劫下来,长剑挟风怒刺。 “挡路者死!”广替大喝。 又有四名黑衣人围了过来,与黑衣人并肩齐攻广善。 那黑衣人身材娇小,显然是位女子,长剑摆动,招式突峰叠起,变化莫测。 广善凭藉体内悠长内力,力敌五人。 十招一过,他已摸清黑衣女的剑路,刚要施展绝学,就听到身后传来—声娇喝道:“妹妹不要慌,姐姐来也!” 广菩只感到腰间一凉,知道自己已中招受伤。 他心中大惊,高声断喝,用尽全力向身旁的一名黑衣人冲去。 他这一冲的力道何止千斤? 那黑衣人立刻被撞得口喷鲜血,后飞出去。 一个红衣蒙面人出现在广善眼前。 从身形上看,这红衣人也是位年轻女子,两道满是煞气的目光盯在广善脸上。 红衣女道:“秃驴,交出二宝,放你一条生路。” “阿弥陀佛!妖女,你简直在做白日梦。” “那本使者就叫你死!” 红衣使者一声大叫,与黑衣使者挺剑攻来。 广善已两处受伤,武功已大打折扣,现在与两大使者交手,的确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旁边忽然窜出一名僧人,叫道:“师叔,我来帮你……” 说着,那名僧人手舞禅仗挡在广善前面。 广善道:“圆妄,你不是她们的对手,先退下!” 话音间,他已翻掌攻去。 可招式才打出一半,就忽然停了。 广善感到一股来有过的疼痛从背心处传来。 一种寒入骨髓的冷气从后心传人,瞬间传遍了全身。 眼前剑光一闪、红衣使者的长剑已深深刺入广善的胸膛中。 广善临死前,看到身后的圆妄正狰狞地狂笑着。 红衣使者对圆妄笑道:“你立了大功!” 圆妄把短剑从广善体内拔出,道:“广善这个秃驴,他穿得根本不是‘七彩袈裟’,我们都被他骗了。” 他只记得骂广善是“秃驴”,却忘记自己也是和尚。 红衣使者心想:“如果他穿得是‘七彩袈裟’,你的这一剑还能刺得进去吗?” 黑衣使者对圆妄道:“无论怎么说,你都立了大功,这柄‘震天木鱼’想必不会假。” 圆妄此时已伸手去摸放在广善怀中的“震天木鱼”。 他刚把木鱼拿到手,就感到脖子上一凉。 圆妄那颗光亮亮的脑袋从脖子滚落,鲜血喷酒。 红衣使者冷笑着,拭着手中长剑上的血迹。 黑衣使者不懂,问道:“姐姐为何杀了此人?” 红衣使者冷冷地道:“他是‘天尊’的人,怎能让他得到‘震天木鱼’?” “这个木鱼定是假的,否则广善岂有不用之理?” 红衣使者道:“就算是假的,也不能让他领这个头功。” 黑衣使者心中一惊,默默地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这时间,殿内的群雄已伤亡殆尽,只剩下木罄道长一个人独战十数名高手。“ 他的剑神出鬼没,保住全身要害,看准容雄远的一处空档,一掌拍了过去。 容雄远急退,一脚正踩在一名武当弟子的尸体上。 那尸体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容雄远大惊失色,狂叫着挥锥砸去。 —锥砸在那武当弟子的头上。 武当弟子惨嚎一声当场死去,可抱着容雄远的手臂却没有—丝松动。 这时间,木罄道长的长剑已刺入了容雄远的咽喉中,“喀”的一声,喉骨尽碎。 容雄远双眼怒睁,身体前冲,长剑随喉而入,直没剑柄,连身后的武当弟子也串在一起。 容雄远的头重重撞在木罄道长的手腕上。 长剑脱手,木罄道长飞身后退。 容雄远明明已经死了,又怎会有这等举动? 原来在容雄远慢慢倒下的尸体后面,还有一人站立着。 他一身缁衣长袍,从头到脚都全摭盖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双幽亮的跟睛,正闪着恶毒的目光。 这人身上仿佛充满着一种无形的煞气.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鬼气森森。 他“杰杰”的怪笑两声,道:“木罄,你死到临头,还想作困兽之斗吗?” 当这玄衣人出现时,围在木罄道长身边的黑衣人都已停下手,环立四周。 “你是谁?”木罄道长喝问。 玄衣人道:“本座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活着回武当。” “你要怎样?” 说出广空老秃驴在什么地方?” “贫道怎会知道?” 玄衣人文是怪笑连连,道:“广空与你是多年的好友,你怎会不知道?—— 木罄道长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银衣大汉正踏着地上的尸体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狰狞的天神面具,手中的长剑上插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木罄道长仔细一看,不禁“呀”的一声。 那人头正是少林高僧缘木大师的脑袋。 “你们……恶贼、禽兽……”木罄道长失声高叫。 他双眼通红,大喝一声,猛地扑向面前的玄衣人。 玄衣人知道他乃武当三子之一,其武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 玄衣人不愿冒险硬接木罄道长这拼命的一击,身形闪动,向后飘去。 木罄道长一见他撤身,脚尖一转,无奇不意地扑向旁边的无靖道人。 无靖大惊,再想后退,却已来不及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翻滚于地。 站在一旁的无虚一看,急忙挥剑砍去。 至少有十把不同的兵器斩在木罄道长身上。 木罄道长的手指也在同时间插进了无靖的眼眶中。 无虚道人踢开木罄道长的尸体,看到无靖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不禁叹息起来。 玄衣人对走过来的银衣大汉道:“你可找到广空老秃驴的下落?” 银衣大汉淡淡地摇摇头,道:“当和尚果然是驴一般的脾气:本座斩去他的双臂双腿,他就是一个字不说。” 说着,他抬脚踢飞了挂在长剑上的人头。 玄衣人大声地冷笑。 银衣大汉道:“你笑什么?广空缩头当乌龟,二宝也没有出现,我们这次联手什么都没得到。” 玄峦人道:“如果本座猜测不错,他一定藏在宝莹寺附近,本座手下的青衣使者和白衣使者已分别从寺前寺后搜索去了。” “搜到又怎样?她们是广空的对手吗?” “本座早巳命令她们,不得与之交手,只要把广空老秃驴引过来就是大功一件。” 银衣大汉这才微微点头,道:“本座很是奇怪,为何今夜没有看到秋飞霜。” “宝莹寺中不是有你的眼线吗?你为何不问他?” “他要知道,本座也不会问你了!” 玄衣人恶狠狠地道:“秋飞霜一定和广空老秃驴在一起,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银衣大汉道:“好!秋飞霜和广空就交给你,一个月之内,本座给你线索,让你手刃仇人,痛快一番。” 玄衣人大笑起来,如夜猫子嚎叫。 银衣大汉又道:“这个人情你要还,宝莹寺二宝本座要了,你不能染指。” “什么?……”玄衣人高声大叫。 银衣大汉急忙接着解释道:“但宝莹寺的‘御炉定心功’归你,本座也不会动它一分主意。” 玄衣人眼珠转动着,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些全是宝莹寺之物,可他们却已坐地分脏。 玄衣人刚要开口,就看到殿门处忽然闪过了一道淡淡的白影。 那道白影快若惊鸿,势如流星,如果眼力不好的人,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玄衣入面前巳站着一人。 这人面蒙白巾,一身白纱罩体,身材婀娜,是位年轻的女子,也正是殿前闪过的那道白影。 她的轻功简直吓人至极,连银衣大汉此时也不禁愣了愣,低头沉思起来。 “四妹!你怎么了?”红衣使者冲了过来,扶住了白衣女子。 白衣使者的白巾上血迹斑斑,重重咳嗽丁一下,又吐出了许多鲜血。 她娇喘着,道:“楼主……广空在……” 她说到这里,身体猛地一震,喷着一大口鲜血,身体己软软的倒了虹衣使者怀中。 一道淡淡的白影,在黑夜中闪动,似有若无,形若鬼魅,一闪而逝。 广空大师不禁倒吸—口凉气。 “这是何方高人?”他心中惊问。 这种震绝江湖、独步天下的轻功,仿佛鬼魅—般。 一愣之下,那道人彰已消失夜幕之中。 广空疑心顿起,猛提—口真气,急迫下去。 他的身形如划夜的长鹰,在神行之中,他回头看了看原先立脚之处。 那是平都山的最高点——平顶峰上的一块光滑镜石。 初月当空,照在上面,反射出一道明亮的光线,宜映夜空。 寺内警钟传来,广空表情泰然。 他早已料到今夜必有事发生。 广空大师不想离开顶峰,但又忍不住想看看这具有惊世孩俗轻功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影在林中闪动,广空把平生的轻功提到极点,还是被对方越拉越远。 穿过山林,两人向山腰的宝莹寺方向激射而去。 月光普照,玉轮悬空,已是三更时分。 淡白身影刚到寺后,突然几条人影闪动,将他困在中间,禪杖戒刀,一起招呼过去。 广空大师心中一凛,高声急呼道:“众弟子小心……” 可他的示警已经迟了。 奔行奇快的白影,发出一声尖锐的短啸,身形迅急无比地闪了闪。 血光进现,七个寺中好手随之倒下。 广空大师冷咬钢牙,惊怒交织。他竭尽全身之力,猛扑过去。 那白影根本不在意广空这全力一击,身形飘忽,一晃而去。 以广空大师的轻功,绝可以跻身当今前十名之列,但与那自影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变成了二流水准。 白影一去十数丈,直向寺中冲去。 广空大师不得不高声断喝道:“什么人?停下身来!” 这是出声示警,一来通知寺中暗伏的高手,有外人从寺后闯人;二来是警告对方。 话音刚落,就听到“叮当”之声,房角处闪出四名持杖僧人。 他们都是宝莹寺的高僧,手中的掸杖发出阵阵杀气。 “小心!”广空大师再次高喝。 此时,四大高手已举杖出击,铃声大作,带着惊天动地的罡气。 白影甫动急至,不退反进。 白影从宽大飘舞衣袖中,倏然伸出手来。 白皙玉脂般的手腕,分明是少女所有。从手腕的肌肤上,仿佛能想像到她惊人容貌。 雪腕轻笼,玉葱弹开。 一道白芒从她掌心中疾吐射出。 四位高僧也同前面的众僧—般,哼都未哼一声,纷倒于地。 白影身形未顿,行云流水般冲人寺中,直向达摩殿方向急驰。 这等—流高手,竟也在一招之间被杀,这白衣少女的武功委实到了令人惊惧的地步。 广空大师心中的惊奇巳被悲怒所淹,眼中精光暴射,怒气贯顶。 “停身答话!”广空大师高喝道,“否则休怪老衲背后伤人。” 怒喝之后,他愤然出手。 从他指端射出一道黑影。黑乌乌的色彩,与周围环境熔为一体,根本无法发觉。 广空大师二指再弹,又一道乌光激射,破空声响,发出刺耳尖啸,直射“白影”后腰。 那白衣少女不等暗器近身,身形一抖,横向瓢去。 这时第二颗乌色暗器已至。 “白影”没想到广空射出连环暗器,身体一震,急转身,拂手而出。 广空从她匆忙接招上已判断出,她虽轻功极高,但缺少江湖经验,显然是刚出茅庐的新手。 白衣少女轻抬玉腕,“当”的一声,白芒与乌光相撞,碰出一溜火花。 白芒“霍”地一下又回到少女手中,整个人倒退了四五步。 她的轻功虽高绝,但其内力修为却远不及修练了数十年的广空大师。 趁着机会,广空大师已到了她面前,拦住去路,冷冷地看着她。 明月直挂天际,冰盘如昼。 月光树影下只见那少女身着淡白轻纱,薄若蝉冀,宜人的眼神仿佛空无一物,对广空大师视若无物。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厂 眼前的少女不仅是飘渺神秘,而且给人更多的感觉是诡异和艳丽。 广空大师叱道:“你是何人?为何闯我宝莹寺?” 白衣少女不答,举首望天,无声无息向广空大师拍出一掌,直击胸口膻中穴。 这—掌似水若云,轻柔阴毒。 广空大师向后一撤,二指急弹,一道乌光,击向少女掌心。 这不是见血封喉的歹毒暗器,只是他胸前那一百零八颗佛珠中的一颗。白农少女撤回手臂,身躯急转,那道白芒又告出手。 广空大师看的真切,抽身一闪,手中佛珠直卷向那道白芒。 那道白芒到底是何兵器?为何在她手中能吞吐自然? 如灵蛇之舌,似矫龙之爪? 他出手第一招就锁向少女的兵器。 广空大师一招闻名天下的“罗网擒魔”,佛珠缠住白芒。 他定眼看去,原来是柄晶亮挥圆的细剑,手指粗细,弹性极佳。 广空心念一闪:“这种想必就是从西洋流传到中原的弹簧剑。” 他锁紧弹簧剑,用力向怀中带去,却忽觉眼旁一闪。 白芒再现,杀气顿生。 少女左手中竟也有白芒现出。 白芒一闪,没人大师腰侧。 广空大师不觉得疼痛,他只觉得遗憾。 ——他驰骋江湖数十年,没想到最终会败在一个不知名的少女手中。 可他连少女的容貌也没看到。 这对一个绝顶高手来说,无疑是探人肺腑的悲哀。 广空大师拼着胸中一口不散的真气,向少女打出强劲无比的一掌。 江湖中又有谁会怀疑广空大师的“浑无空云掌”的劲力? 白衣少女惊愕中松手撤剑,身如柳絮,在掌风中,飘荡出去。 广空大师身受重创,已根本无法追去。 他盯着地上的两柄弹簧剑,不禁暗自问道:“这少女到底是什么人?” 他从少女远去的身影中看出,少女已受到“浑天空云掌”劲力的波及,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一愣之间,就看见大雄宝殿升起了熊熊大火。 广空大师心中明白,宝莹寺已被外敌占据。 他长叹一声,向寺外疾驰而去。 名震江湖的宝莹寺,一夜之间被毁,寺中二百余众,尽皆殆毙。 同时被邀请参加仪式的四十余位江湖高人,无一生还。 一时间,宝莹寺惨案遍传江湖。 但这场震惊人寰的浩劫使得各地豪杰蜂拥平都山区。 一个确切的消息,宝莹寺二宝——“七彩袈裟”和“震天木鱼”就在那一夜不知去向。 第十七章 大火谜踪 红日当头.山风送爽。 平都山山区更是风和日丽。万象欣荣。 宝莹寺被毁的一个月来,上山游玩之人络绎不绝。 他们上山的目的彼此心照不宜。 无论谁得到宝莹寺二宝之一,都可以扬名江湖,在武林称雄。 宝莹寺已是—片废墟,到现在为止,这里已不知被人搜了多少遍。 众人在淡淡的失望中,游览着平都山俊美风光。最后不约而同地到了平顶峰绝顶。 山顶是一片宽阔的广场,一望数十丈,绿荫青树,碧草娇花,远眺则群山环抱,白云渺渺。 峰顶正中一块巨石坚硬无摧,石面光滑若镜。 有—人答道:“这就是古书上记载的‘镜石’,能吸月魄精华,是块宝石。” “坐在上面练功必能事半功倍。”一个精壮汉子上前道,“广空大师之所以内功高绝,就与这块石头有关系。” 有人大笑,笑声满是不信。 “不信的可以坐上试—试?”精壮汉子瞪着眼道。 一位老者道:“白天无用,要试也要等到夜里。” “把它搬回去就是了。”那精壮汉子大声道,”在这荒山野岭等到半夜,这人脑袋一定出了毛病。” 一个人在人群中道:“那就请脑袋没有毛病的人去搬这块玉盘石吧!’ 大汉一听,立即圆瞪双眼,向发话之人望去。 这大汉可是名震黄河两岸,人称黄毛虎的洪二爷。 是谁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 洪老二紧紧盯在说话的人脸上。 这是位老者。长须飘然,身着淡灰道袍。 “你是武当的?”洪老二问道。 道人冷笑道:“道士一定要在武当山吗?” “大爷搬不搬镜石,关老杂毛屁事。” “贫道只是提醒你!”道人道,“这块也算是宝莹寺‘第三宝’,受日月精光而生,石连山根。除非你把这座平顶峰拔起来,否则休想动它半分!” “是啊是啊!”一个精干的中年人走过来,对洪老二道,“二爷,这你就要相信青林道长的话了!” 洪老二又一次睁大了眼睛,道:“你就是崆峒派掌门青林?” 青林道长冷笑道:“秃毛鼠谢星和你关系果熊非同小可,生怕你洪二爷吃亏,急忙出来助阵。” 谢星上前抱拳笑道:“道长哪里的话,同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 洪老二却是—脸的不服。 一个声扬黄河两岸,响当当的独行大盗岂会轻易输给—个臭道士? 谢星讨好地上前问道:“道长怎么有空采此游玩?莫非也是……” 也是什么?他没有说下去,但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 青林道长轻捋长髯,道:“宝莹寺二宝是天生奇物,岂有靠人力所求,唯有德者据之。” 谢星大笑着;拍手称是。 他心中想:“如果二宝忽然出现,不知你会不会拔剑强占?” 青林道长脸色悲戚;缓缓地道;“贫道来此是为凭吊木罄道友。” “原来崆蛔派与武当的关系非同小可。”谢星道。 青林道长连连冷哼,这话听起来好像崆峒派有意攀结武当三子。 一个头戴秀士巾,手握折扇的人走来。 他“哗”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几下,潇洒倜傥。 他道:“这场浩劫,死难的宝莹寺僧人和群雄不说,光是当今绝顶高手就有三人命丧于此。” “追魂秀才方之卿!”谢星叫了起来。 他认识的江湖人士的确不少。 “还是谢老兄有眼力。”方之卿笑道,“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方某一向实话实说。在下此来绝不是为什么惨案,而是为二宝而来。” 谢星讪讪而笑。 凭青林道长一人,谢星和洪老二联手,尚可对付。没想到又冒出一个正邪不分、黑白全吃的追魂秀才方之卿。 看来方之卿是站在青林道长一边了,因为分宝的人总是越少越好。 青林道长问道:“方施主说的是哪三位高人?” “广空大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多数已遇难,木罄真人当场丧身利刃之下。”方之卿道。 “还有一位呢?” 方之卿郑重地道:“哀牢山摄魂谷之主——秋飞霜。” 此话—出,众人皆惊。 一愣之后,他们的脸上满是不相信的表情。 “消息从何而来?”谢星冷声道。 方之卿道:“用钱买来的!” “胡说,广空大师是何等人物?怎会与秋飞霜这等恶魔来往?”青林道长喝道。 方之卿悠悠地摇了摇折扇,道:“信不信由你。你们就当听个故事,长个见识。” “小子,你太狂了!”洪老二正一肚气,不禁全发在方之卿头上。 谢星伸手拦住他,大声对众人道:“我敢说毁寺之主谋,就是摄魂谷的秋飞霜。” 没有人反对,连青林道长也没有。 “没有根据就不要妄自猜测。”方之卿冷笑道,“谢先生就不怕摄魂谷的人找上门吗?” 迭句话让谢星心底深处猛颤—下。 江湖上见过摄魂谷的人不是身首异处,就是中邪一般变成了白痴。 关于摄魂谷的事,更多的是江湖传闻,但每个人对此深信不疑。 青林道长看着众人惊悚四顾的畏惧表情,不由得大声冷笑起来。 人群中鸦雀无声。 骤然间——只听到山腰处的宝莹寺中传出一阵“轰隆”巨响。 爆炸声响彻云霄,震撼大地,使平顶峰也为之颤抖。 浓烟滚起,火光与夕阳相映,宝莹寺已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青林道长大叫一声:“不好!这是断我们下山之路。” 平顶峰只此一条山路,三面皆是悬崖峡谷,万丈深渊,灵猿难渡。 这场大火烧起来,至少要两天才能灭去,谁知道此期间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惊恐地望着山腰大火,手足无措。 青林道长进:“我们快把四周树木砍倒,防止火势漫延上来。” 众人一起动手清除四下杂木乱草。 他们都很清楚,只有万众—心,或许能躲过这场劫难。 这时。方之卿忽然拍手大笑起来。 无人明白他的意思,他如此无忌的狂笑,是幸灾乐祸?还是疯了? 方之卿一指天际,大声道:“他们这些贼人万没想到,今天老天爷会救我们。” 众人还是不明白。 “你是说……今夜有雨?”青林遭长喃喃地道。 “而且雨势还不小!”方之卿得意地几乎要手舞足蹈,笑道,“方某略通天文,知道这天象叫火烧霞,不久必有一场豪雨。” 众人皆拍手拂额,庆幸不已。 青林道长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谢星跳上镜石,大声道,“机不可失,时不待我,大家做好突围准备,攻这邦贼子一个措手不及。” 没有人理他,所有人的眼光都望向背林道长。 青林道长略思一阵才道:“选十个高手在前,左侧由贫道和方秀才守护,右侧由洪老二与谢施主护卫.凡老幼妇弱者居中。 方之卿道:“各处相距二十步,等雨落火灭时,我们一口气冲下山去。” 他长啸一声,壮气十足,又大声道:“现在选十位前锋。” 话音刚落,人群中跳出一位少年。 那少年高举着手,大声叫道:“我第一个报名。” 众人看去,只见他竟是位十五六岁的紫衣华服的富家子弟。 少年郎生得皓齿朱唇,龙眉虎目,双睛点漆有神,看上去志气轩昂.意气勃发。 他头上戴着冠顶纱巾,身穿百花衫,脚穿鹿皮快靴。手上拿着一把带鞘长剑。 “你……”青林道长左看右瞧,目光惊疑不定。 “我不行吗?”少年扬扬眉毛,昂着头反问道。 人群还有许多人是真正游山玩水的游客。 青林叹道:“你钔不应到平都山来1”、 少年微微—笑道:“为什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莫非王土,何以此地就不能来?” “这是江湖!”方之卿冷冷地道,“不是你想来就来的地方。” “哈哈……”少年人大笑几声,忽然脸色一变,很严肃的样子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江湖人?” “你是江湖人?”方之卿几乎要笑掉大牙。 少年手中的那柄带鞘剑,是嵌玉楼花的剑鞘,剑把上挂着红绦剑穗。 这样的剑是用来把玩观赏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方之卿冷笑摇头,不说一句话。 洪老二问道:“我相信!请问小侠万字?’ 少年用力一拍自己的胸膛,大声道:“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你们可要站稳了,莫要跌倒滚下山去。”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中说来,恐怕洪老二早巳—拳打过去, 洪老二没有发怒。 他很了解少年的心思——向自己脸上贴金。 这就是心虚! “我们已准备好了。”洪龙二笑道, “少年昂首挺胸道:“本少爷就是名扬四海,万播五湖,名如皓月当空,人似虹日……” 他后面的话谁也没听到。 “轰隆隆,轰隆隆……” 一阵来自天边的巨雷滚滚而过。 巨雷轰然而过,摇天撼地,每个人都不禁惊了一下。 一连三个炸雷,从云角响起,崩云裂天,挟光携电,落在众人头顶。 雨滴开始落下。 众人欢呼起来。 青林道长不由得佩服道:“方施主果然是识天文、通地理的武林奇才” 方之卿大笑着谦让,道:“在下这点微末之技算什么? 倒是这位少侠的大名,却真的让在下惊愕,着实吓了一个哆嗦。” 谢星笑道:“果然名不‘凡’响,惊天动地,如果少侠没有事先提醒,在下定会滚下山去。” 众人望着少年大笑起来,笑声中没有恶意,但少年却浑身的不自在。 方之卿道:“少侠报名,上天有应,可见非常人也,在下惭愧,刚才被惊吓不小,充耳天威之声。此时愿再闻少侠大名。” 洪老二道:“就算广空大师的名号,也只是‘如雷贯耳’,远不及少侠大名‘真雷贯耳’。” 少年冷哼。 这时雨势渐大,但还远远不能扑灭宝莹寺大火。 远处天空被大火映红,山风过处,呛人的烟味,袭鼻而来。 谢星道:“看这雨势,明天也灭不了大火。愿再闻贯耳大名,好救众人尽早突围。” “那你可要站稳了!”方之卿笑道,“说不定这回连打十七八个响雷。” 洪老二“桀桀”怪笑两声,道:“要是再有一个雷随名而来,我洪老二拜他为师。” 方之卿冷笑道:“你这样的徒弟谁敢收?” 谢星道:“果真如此,我谢星也愿听从这位少侠高遣,永当跟班。” 他们脸上含着煞气。 少年似懂非懂的神情,眼光在他们脸上转来转去。 他们都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一流高手,可他一个也不认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们不信邪,就让你们见识见识马王爷有几只眼?”方之卿幸灾乐祸地道。 有雷无雷,谁输谁赢都于他无一丝损失。 青林道长也不信,道:“那样贫道就保你做第一位先锋官。” 少年人木讷地点点头。 自古就有“天威难测”这句话。 谁敢保证,说出名字时就会有一道摇天霹雳。 连少年自己都不相信。 “少侠请报大名?”谢星板着一张极认真的脸问道。 少年犹豫着。 最后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道:“我叫李乐!” 洪老二仰天狂笑道:“方秀才,你的‘雷’呢?’ 话音刚落,当空一道耀眼精光,落在山顶最高处的树梢上,随之一声震碎人心的暴响。 憾天焦雷,震耳欲聋。 洪老二正得意之时,忽然当头巨雷,只吓得双脚一软,扑倒坐地。 被雷击中的那颗千年古柏,烧起天火,在瓢泼大雨中冒着滚滚浓烟。 隔了很长时间,众人才从这狂雷中惊醒过来。 方之卿用力摇了播脑袋,清除一下耳内余有的嗡嗡轰鸣。 他长吐一口气,道:“天威难测,洪二爷,你认命吧!” 洪老二从地上爬起,满腔满身的泥浆。 他哼了半天,道:“这雷声不是随他名字而来,难道还算数吗?” 方之卿一指正在发怒的天空道:“你不怕老天劈你?” 要洪老二向一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鞠躬磕头,他死也不干。 “大爷不服!”洪老二大声道。 话音刚落,就听到当头又响了一声。 其声闷蕴洪浑,震得每个人血脉爆胀,脑海中嗡嗡作响,怪声哄鸣。 焦雷正砸在洪老二身边不远的土丘上。 土丘立即变为焦土凹坑。 天之威,非人力所能挡。 洪老二连顿一下都没有,在众人咋舌惊呆中,已奔到李乐面前。 他大躬肥腰,向李乐施礼,道:“李大侠,李大侠!小的信服了!” 谢星上前躬身道:“现在起,你就是我们大哥,‘霹雳剑侠’李乐。” 他知道众意难违,不得不谨守诺言。并顺势给李乐取了一个极威风的名号。 方之卿淡笑道:“华服长剑,名伴霹雳,这个‘霹雳剑侠’果然是服贴得很。” 李乐却被这几道狂雷吓得张大嘴巴,口水直流。 他从未亲眼看过雷击电打之威。 直到方之卿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得了个很好听的绰号,这才兴奋起来。 青林道长全身一震,急道:“山势太高,紧接云端,最易遭雷电袭击,我们快撤入下面的平坦之处。” 他的话音未完,人群中已有一半人冲了下去。 大火也到了火尽焰灭的时候; 风雨骤烈,雷电交织。 这正是突围的最好时机。 大雨已停,众人依次下山。 宝莹寺四周除了焦土灰木,投有任何可疑的事物,静悄悄地让人心中发毛。 等十位先锋走过宝莹寺,一切正常。 李乐忍不住道:“为什么—个坏人都没有?” 说着,他回头望去。 这十人中,谁的轻功都比他强,但他前行速度却远比其他人快得多。 “我们是不是神经过敏了。也许他们只是为了烧毁宝莹寺,根本没有其他想法。”一位汉子道。 他年约四十左右,手中握一把紫金丸环刀。 “戴大侠说的甚是。”旁边一人道。 戴大侠戴秉春道:“这—个多月中,不知来此几十拨江湖同道,他们从未受过任何袭击。” 大家点头释然。 “也许今天是巧合而已!”戴粟春看着李乐道,“李少侠,你认为呢?” 李乐最高兴的事,就是别人称他为“少侠”。 李乐立刻点头,但忽然间又摇摇头。 戴秉春领会不过来。 李乐道:“江湖险恶,而且撮魂谷又是阴毒的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欲擒故纵,暗中痛下杀手?” 戴秉春点头同意,四顾望去,全是高大的树木。 后面的人群被茂密的树林所挡,看不到人在何处。 李乐道:“看来青林道长他们也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示警啸声,显然大家都很平安。 “的确不像有人埋伏的样子!”戴秉春道。 他看向身旁的师弟花?按骸?br /> 花景春道,但我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今夜好像有事要发生。” 他不说还好,这—说,让其他人也立刻觉得全身不自在起来。 他们东张西望,好像四周有许多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每人都觉得阴森之气传遍全身。 李乐从出门起,就希望有一场架打,好试—试自己新练成的“无敌剑法”。 可现在他没有这种感觉了。 众人在相愕之际,远处一道亮光忽闪而逝。 绝不是雷电之光,而是灯光。 在漆黑林中,这道灯光显得格外明亮。 众人皆是一惊。 谁会在半夜大雨中到深山之处? 那灯光怎会忽然灭掉? 那里是人还是鬼? 无论那里有什么,他们都要去看看! 这是他们的任务。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是十万分的谨慎。 行过数十丈,就看见一座小木屋,屋内闪烁着徽弱的灯火。 “这间小屋是做什么用的?”李乐问道。 戴秉春道:“应应守林之人夜宿的木屋,但有些古怪。” “有什么古怪?”一个矮挫稍胖的大胡子说道。 “原来是罗百客罗兄,戴秉春笑道。 他—顿之后,解释道:“罗兄请细想,这场大火过后,守林人怎会还在这里?” 罗百客喃喃不语。 李乐道:“我们一起冲进去,不就明白了。” 他的提议正好符合戴秉春心意,戴秉春心想:“倾众冲袭,人多势众。以我与师弟武功,足可以在众人中得以自保。” “我们就这样做!”他道。 罗百客道:“一拥而上,容易被陷阱机关捕杀,不如分头袭击。” 戴秉春没想到他会反对,不由得问道:“怎么分头袭击?” 罗百客道:“分成四路隐伏逼近,然后约定信号,在同一时间向木屋冲击。” 李乐道:“这样好!至少可以相互侧应,而且不会一下子全被捕杀,就能有机会通知青林道长。”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戴秉春不是没想到,只是他不说面已。 分兵袭击,力量自然大大减弱,对他来说,当然还是一起冲进屋去的好。 但罗百客既已提出四面突袭,他也不好反对。 他道:“既然如此,王兄、张兄,你们攻左,郑氏兄弟攻右。” 四个汉子立刻应声呼是。 戴秉春接着道:“请罗兄与这位“霹雳剑侠”李少侠从屋后进攻。” 众人一阵窃笑。 李乐不去理会他们;拍手道:“就这么定了!我们开始行动吧!” 一路上,他也不知想了多少遍,要让“霹雳剑侠”的名号在今夜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 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二十秋。 李乐已感到自己就是这一代独领风骚的大侠客。 他在笑,很甜的笑。 罗百客冷然道:“那么戴大侠做什么?” 他也不是呆子,戴秉春故意把李乐安排和他一起,显然有妒恨之心。 戴秉春正色道:“戴某和花师弟与余卞两位兄弟,从正门杀入。” 正门形势最危险,由四人冲击,也在情理之中。 李乐等不及了,对罗百客道:“我们走!” 罗百客看看戴秉春,丢下一个阴森森的冷笑,随李乐而去。 第十八章 魔音摄魂 一间普普通通的小木屋,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室内无声,昏暗的灯光,孤零零地在房中闪烁。 十位好手约定时间,从四面齐向小屋逼近。 就在这时,屋内有了动静。 一阵轻歌曼曲传出。 声音玄妙悦耳,摇心醉意,使人忘记自身之所在,飘飘然进入梦幻的世界。 一切的一切都在轻歌中变软变柔。 低婉缠绵之声,悱侧令人之曲,如泣如诉,似怨似幽,凄咽婉转。 歌声在每人的耳中萦绕,穿入耳膜,进人大脑最深处。 李乐凝神细听,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歌声中唱道!“……琴瑟蓦停风凰住,鼓箫乍断鸳鸯散。曲曲有意无人知,愿随春风寄鸿燕……忆君迢迢何时回,婵娟相望隔青烟,何时还,妾肠断……” 李乐几乎要掉下眼泪。不禁自语道:“这个人好苦!歌声更是令人感动……” 说着他一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罗百客。 一看之下,蓦地他大叫起来。 罗百客目瞪口呆,眼睛中邪一般呆滞,双瞳放大,连眼光甚至都变成绿色。 他“咕噜”一声咽口口水,双腿僵直地向屋内走去。 “你……他怎会变成这种样子?”李乐自语道,“难道是歌声所致?” 细想之下,果然忆起在听歌时,心中气血翻滚,大脑空洞一片。 李乐心中一凛,急道:“罗大侠……” 罗百客双膝不弯,连蹦带跳地到了小屋后窗下。 “注意!危险……”李乐大叫急迫。 罗百客听而不闻,身子向上一窜,居然硬生生地从小窗口翻了进去。 “啊?……” 李乐呆在当场,自语道:“这小窗口只有一尺见方,他也能一下子窜进去!” 他口中念念有词,急冲至窗下。 小窗口只比脑袋大一点,窗框上挂着些碎衣破衫,甚至还有血迹。 这都是罗百客硬挤进去时,从身上留下的。 望着窗口,李乐叹了口气,自语道:“看来靡靡之音,果然害人不浅!” 他一跃而起,双手搭住窗框。 整个人悬在空中,伸长脖子定睛向屋内望去。 李乐才看一眼,已是惊恐万分,险些掉下来。 青林道长选出的十位“先锋”,除了李乐,哪一位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 他们的定力和自控力不知比常人高出多少倍,可他们现在已不知自己是何人、在何方? 木屋内只有一桌、椅。 桌上放着一座淡红色琉璃罩的莲花灯,门口挂着重重纱帘。 在柔和的灯光照射下,屋内春意盎然,别有一番景色。 但屋内最美妙的却在宽大躺椅上。 椅子上方嵌镶一只小巧玲珑宝鼎,鼎内香烟缭绕,香气如兰似麝,迷漫空间。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而摇椅上呢? 一位绝色美女,身穿一袭浅绿色蝉翼轻纱,玉体淡笼,妙像毕露,一双如笋尖的纤足踢伸外面。 人美景美,幽香动心。 九位先锋全伏卧在她脚下,连—向老成的戴秉春也没例外。 那美女伸出莲足,轻抚他们的脸颊,仿佛抚平他们的灵魂剑伤,安慰他们心中的痛苦。 众人早巳迷失心智,脑海中除了眼前美女的莲足,已没有任何思绪。 他们开始亲吻起来……从纤纤细竹的脚尖开始亲吻,经过足踝,到达精美如雕的小腿。 美女身上的轻纱已无声滑落,伸手拨弄着自己胸前的玉珠。 红艳艳的玉珠紧挺起来,圆滚饱胀,逗人可爱。 它在众人眼前晃动着,仿佛在向他们打招呼。 有人扑上,吸吮着乳珠,也有人亲吻她的粉颈,有人把整个头伏在双峰之间的深沟中。更有色胆之人,则巳盯上她紧闭的大腿根部。 美女尽情的享受着,舒展四肢,把整个身体都“奉献”出去,口中轻哼地漫歌已不成曲调。 丰腴的胴体,平坦的腹部,高挺的双峰,徽隆的幽丘。 在众人涎津之下完全浸泡。: 歌声变得沉闷,最后变成了一种似痛苦似快乐的呻吟,在众人粗厚的喘息声中交杂着。 她终于分开了两腿,露出了散着香气的幽谷。 幽谷处细草遍布,清溪漫流。 亮晶晶水珠从中渗出,发着诱人的光芒。 美女忽然娇呼一声,秘谷顿开,细流成河,重重叠叠的门户似掩似闭。 她喘息着,秘谷也随之开阉着,仿佛正等着众人进入。 九个人井然有序地上前。 他们在“开门”的舌尖上贯注了最大的力气,然后用尽全力吸吮。 “啊……奴家要死了!……好哥哥,用力一些……噢……啊……” 美女忍不住高呼起来。 呼天喊地的叫声比摄魂玄音更迷人心魄、撩动血气。 到最后一人离开,她已呼不成声。 她双手紧抓胸前跳之欲离的玉珠,情不自禁的蜷屈身体并翻转过来。 那白花花刺眼的香臀高高耸立在众人面前。 香臀夹沟,下面牡丹花开;红唇翻露。正一收一合的迎接来客。 十八只手几乎同时摸到了圆滚的香臀上。 众人拥向雪白长腿的中间,亲吻着,触嗅着,犹如猫儿见腥,蝇儿见血。 美女舒服地呼出一门气,娥眉忽皱忽展;脸上是说不出的快乐惬意。 她伸出玉笋娇手,轻摸最靠近她的花景春脸颊。 花景春受宠若惊般热泪盈眶,述蒙的跟光仿佛已领会她的意思,小腹向前一挺,使身体下方紧紧地贴在她的花开草茂之处。 高呼声再起:“哎呀呀……呜啊……让奴家去死吧……呀……” 此时吊在窗口外的李乐,早巳累得双臂发麻。“噗嗵”一声从上面掉了下来。 他虽是少年,但也懂得人间之事。 乍看之下,他不禁觉得自己亦心神动荡,一种生平未有的奇妙感觉,像电流般流遍全身每个地方,麻酥酥地说不出得难受。 “这怎么办?”李乐这时才想起这个问题。 他自酌道:“是冲进去救他们,还是先去通知青林道长?” 犹豫间,他忽然又觉得心中有一种冲动,想再爬上窗口去看看。 他明知道是不应该的,但还是爬了上去。 就在这时,屋内传出一阵低吟轻歌般的声音:“奴家敬请高人进来一叙!” 李乐心神一震,恨不得立刻变成一只小鸟,一下子飞进屋去,投入那美女的怀内。 他刚要行动,就听到前门外声音传来:“乱世妖魔,贫道难道怕你不成?” 原来那美妙相邀之声不是在招呼李乐,而是另有其人。 李乐听得明白,应话之人正是崆峒派掌门青林道长。 屋门一动,青林道长正气凛然地走进,挥手之下,重重轻纱已被撕碎落地。 那女子在摇椅上轻轻伸开双腿。 洁自如雪的大腿,还有大腿尽处的妙相展现在青林道长面前。 妖艳女子朱唇轻启,口中娇呼不断。 忽然间,她脸上表情怪异,极古怪的一笑。 花景春也抬起头,诡异地轻笑一下,脑袋—偏瘫倒在地。 那女子又把另一人拉到自己双腿间。 那人也同花景春一样,极快乐时怪笑而死。 如此五次,已有五人失去生命。 其他人居然视而不见,依然俯首贴耳,一心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从他们脸上心甘情愿、迫不及待的表情,任何人都能看出,只有死去的一刻才是最快乐无比的时候。 李乐不明白他们怎会忽然倒地死去? 他更不明白膏林道长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 青林道人对此仿佛热视无睹,不但没有一丝阻止的样子,而且好像也在欣赏一般。 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在戏中,在梦里,仿佛不是现实存在的。 幸好李乐终于清醒过来。 他觉得心中窝着一口闷气,于是放声大叫一声:“妖女住手!霹雳剑侠在此!” 话声中,他从窗口钻了进去。 那美艳女子被喝声—吓,不禁连打了两个哆嗦,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 李乐双脚落地,看到此景;也愣住了。 他没想过自己的一声大喝可以把人吓得吐血。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时,青林道长已猛地窜过来,一拳把那女子打翻椅下。 他没有就势追击,而是将李乐拉到了一边。 他浑身颤抖,脸色苍白,嘴边遗着丝丝血迹。 李乐抱歉地道;“我本想喝住她停手,没想到把道长也……” 青林道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叹道:“好利害的迷魂玄功!” “迷魂玄功?”李乐不明白,自己只是用最大嗓门喊了一声,怎么变成了“迷魂玄功”? 李乐暗道:我的‘迷魂玄功’是不是和少林的‘金刚狮子吼”一样厉害?” 青林道长用一种很奇怪、很感激的眼光看着李乐,道:“多谢小兄弟,如果没有你的一声断喝,青林今夜可就栽在这里了!” “我的断喝?”李乐眨动着大眼睛,一脸不懂地望着青林道长。 青林叹道:“贫道刚才根本无法出手救人,那时连贫道自己……唉!” 他长叹一声,想想刚才情形,后怕无穷,心惊胆战。 几十年的修行,几十年的清誉,整个崆蛔派在江湖上的名声几乎全毁在这妖女手上。 青林道长双目一瞪,对那女子喝道:“魔女,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女子整理衣裙,慢慢站起,盈盈笑道:“如果不是这小子从中坏事,青林老道,你自信能过得了本使者这一关?” “哈哈……” 青林道长放声一笑道:“天理昭昭,邪不胜正!冥冥之中早巳注定妖灭魔亡。” “今日到此为此,臭小子……嗯!你去死吧。” 说话间,她刚穿上的轻纱又忽然脱身而出。 青绿色的轻纱带着一股淡淡肉香罩向青林道长。 洁白如雪的胴体扑向李乐,两指急插双腈,高挺诱人的胸脯,微颤颤的樱桃肉就在他面前。 李乐的呼吸顿时停住。 青林道长腰中的松纹古剑疾快地出击。 “嘶”的一声,长剑如虹,劈开扑来的薄纱,直射妖女心口。 妖女身在空中,及时翻转,动作优雅,微妙地避过这一剑。 可她身无丝挂,这美妙的动作,在旁人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种感受。 李乐急忙退到一边。 青林道长出手占据上风,得理不饶人,一连三剑,把她逼到了屋角。 他肚里满是怒气,所以—上手就是剑剑追魂,招招夺命,甚至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 妖女闪身道:“臭道士,我们今天都已重伤,你还想拼老命不成?” 青林道长仰首狂啸,道;‘这都是你们摄魂谷所赐!” “明明是这臭小子的喝吓,致使你体内真气倒逆,和本使有什么关系?” 这位小兄弟虽使贫道险些走火入魔,但百倍强于他们。” 九位好手中还有四位还活着,他们己痴呆愚傻。 李乐把一直盯在美女身上的眼光收回,看向他们。 他慢慢走过去。 “没用的,他们大脑已被魔音所伤,恐怕很难恢复。”肯林道长道。 其实李乐也不指望救治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眼睛就会情不自禁地飘到那美娇赤裸的身体上。 他只好找些事做。 现在他却有了另一番疑惑。 ——这些死去的江湖好手身上,找不到一丝伤口,除了一直僵硬在脸上的怪异笑容外,一切全是正常。 他思索间,青林道长和对方已斗到了两败俱伤的地步。 崆峒派剑法以招式繁密、轻灵迅速见长。 妖女重伤之下,几番奋力突围,都被青林道长轻灵的剑法逼了回来。 “臭道士!”妖女叫道,“凭你还杀不了本使。” “贫道就算杀不了你,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嘻嘻……”妖女一声无情的冷笑。 她道:“本使就以半条命换你这条快进棺材的老命!” 青林道长大笑道:“为武林除害,死有何惧?贫道今年五十有二,不算夭折1” 话语间,长剑的力道骤加,急风而至。 李乐冲了上来。 他不能看着青林道长力战而死。 长剑出鞘,翻手就是一剑刺出。 不等李乐长剑招式展开,妖女身体忽跃而起,白皙纤嫩的玉腿以“紫燕飞”的招式踢出。 刹那间,玉腿双分,幽溪密草;丘突沟深,离李乐脸前不到三尺。 美妙处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喷发着一种特殊的香味,迎着他口鼻而来。 李乐叫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当他睁开双眼时,看到青林道长发出一声惊呼,已扑倒在地上。 摄魂谷妖女肋下鲜血横流,中招受伤。 果然打得两败俱饬。 只见她怒目狂啸,不退反进。 玉体闪动之中,她十指如钩,狠狠地抓向青林道长胸前,李乐心下大惊,头脑猛地清醒过来。 他左手急快地向腰间一拉,带出一根拇指粗的牛筋,右手长剑向筋弦上一搭,轻叱声中,长剑挟风而出。 霹雳剑侠,这名字自然是错了! 李乐不是霹雳剑侠,是霹雳“箭”侠! 即使没有弓与箭时,他也是箭侠。 剑,已是箭。 长剑如怒电愤雷般直贯人那妖女腹中,全力带着她跌出丈外,重重跌扑在地。 这力量是排山倒海的,是根本无法抗拒的。 妖女惨呼,撕心裂肺。这种痛苦和恐惧是她平生从未有过的。 这种痛苦在她身上并没有持续太久,光裸的玉体在一阵抽搐之后终于僵直不动。 李乐不敢上前去查看。 他只是看着青林道长。 幸好的是青林还没有断气。 他躺在地上休息片刻,扶着李乐的肩头盘膝坐好。 李乐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青林道长凝眉顾盼。 他胸口中了妖女一掌,伤势极重,现在连三流人物的武功都不如,他还能做什么? 妖女已死,但谁又能保证四周就没有其他敌人? 就在这时,房门一阵响动。 两个人影扑进屋来。 李乐吓了一跳。 待他定睛看去,原来是洪老二和谢星。 看到他们,李乐还是吃惊悚然——洪老二和谢星浑身浴血,脸上痛苦表情。 他们一看到青林道长,再也站不稳了,双双跌倒在地。 “出什么事?”青林道长急问。 其实不用问,无论谁都能猜到。 谢星喘了几口气,道:“道长被歌声引走……不久……追魂秀才方之卿就……”: “他居然是摄魂谷的人?”李乐惊讶着大叫。 青林惊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除姓方的之外,已有黑衣、红衣两个使者。”谢星道,“鬼怪一般的身手,见人就杀,下手极其毒辣!大家逃散了,能活着的不知有几个!” 青林道长长叹一声,沉思不语。 洪老二的体力恢复了许多,起身道:“我们快些下山吧!” 青林道长摇头。 他们很不明白,到了这种地步,青林道长难道还想找摄魂谷的人一搏吗? 青林道长慢慢地道:“我们开始时就错了!” 谁也不懂话中的意思。 “我们不应该下山。” 青林两眼闪灿着精光。 “我们难道在山顶上等着被他们活活杀死?”洪老二叫道。 青林道长非常肯定地道:“摄魂谷的人,要对付的不是我们。” “道长此话何意?”洪老二不明地问道。 青林道长叹了口气,道:“贫道此时才想通,为什么方之卿一直劝我们冲下山?原来他们在山顶上还有更惨烈的争斗。” “既然他们不找我们,又为什么大开杀戒,不放我们下山?”谢星问道。 青林道长道:“贫道以为,是怕我们回去。” 洪老二道:“可能回去吗?” 谢星道:“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青林道长叹息道:“摄魂谷在山顶一定有要事。很可能与二宝有关。” 李乐明白了,大声道:“他们怕群雄中有宝莹寺的内应,带着众人杀个回马枪。” 洪老二气道:“就算如此,也不可以滥杀无辜?他们不怕被天打雷劈吗?” 一提到‘天打雷劈”,他不禁打个哆嗦。 “他们当然怕!但他们更不放心对手。”青林道长道。 李乐问道:“他们会是谁?” “贫道不知!” 青林道长透过屋门,向山顶处遥望。 摄魂谷的对手会是什么人? 是不是宝莹寺的余众? 还是与另外的江湖高人在山顶争夺二宝? 李乐一拍手,大声道:“广空大师还没有死,就躲在山峰顶上养伤。” 青林道长一愣,道:“果真如此,我们应上山助阵,消灭这群妖孽。” “可道长身上的伤……”李乐无不担心地道。 青林道长深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体内真气撞动,引发内伤。他痛哼—声,脑袋一偏,无力地垂下,昏了过去。 大家手忙脚乱地救护起来。 青林道长还在昏迷之中,但脸色巳恢复如常,呼吸稳定。 谢星道:“看来一时半刻是不会醒了。” 李乐大声道:“你们身上也有伤,不宜再冒险,就保护道长速速下山。” 谢星问道:“少侠呢?” “我上山去看看。” “你不能一个人去冒险!”谢星道。 李乐道:“你们有伤在身,而且下山之路也是吉凶未卜,况且,广空大师乃当世头面人物,不会输给摄魂谷那帮妖人。所以我此去还是很安全的。” 洪、谢两人刚要开口,他已高举一手阻止了他们。 李乐又太声道:“这件事就定下来了!谁也不要多说。” 他们相互看看,无话可说。 谢星极认真地道;“如果大家有命下山,李少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 这句话简直让李乐热泪盈眶。 他用力拉拉他们的手,昂着头大步出门。 李乐猜对了! 广空大师就在乎顶峰。 他伫立在蜂顶的玉盘石上。双掌合十胸前,微闭双目,法像庄严。 在他下首的平坦空阔地上,站立十余名身穿黑衣、高矮不一的江湖好手。 人群中端坐一人,玄袍罩体,从头至脚看不到一丝肌肤,只有一双眼睛正闪闪发着夺人光芒。 玄衣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僵直平硬,仿佛是从牙缝中崩出一般。 他道:“广空老秃驴,你可想好了!如不交出“御炉定心功”,今夜就是你去西的时候。” “阿弥陀佛!” 广空大师双目倏开间,自有一种令人懔然敬畏之威。 喝道:“佛家以除魔平妖、普渡众生为旨,老衲自要以身护法卫道!” 玄衣人干笑两声道:“老秃驴,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与本座作对?” “除魔卫道要的是一颗心!”广空大师怒喝道,“老衲今夜誓为……江湖除害!” 最后四字中贯注了他无穷内力,声音震撼天地,让人听得如巨浪天雷,直撞脑门。 玄衣人身周的众人中,已有三人经受不住,痛苦地捂着头,蹲到地上。 玄衣人大笑道:“老秃驴,你的‘金刚狮子吼’也不过耳耳。” 罩在玄色面罩中的脑袋摇动了一下,又尖声道:“没用的东西!留之何用?” 蹲在地上的三人听得大惊失色,张惶四顾。 他们没来得及任何反应,同伴的手掌已拍到了他们头顶上。 这三人的脑袋被强悍内力震碎,立刻口喷鲜血,横尸当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广空大师看到他们对自己同伴都如此惨忍狠毒,只有念经的份儿了。 “法不严不治!”玄衣人狂笑道,“妇人之仁只能败事坏国。” 广空大师平静地道:“浪子回头,恶人向善。百里施主,你弃暗投明吧!” ‘你说的话等于放屁!” ‘阿弥陀佛!” “本座今天要你知道,这十年来一直与本座作对的下场。”玄衣人的声音狼嗥般响起。 广空大师闭目轻念佛经。 他不愿再去看那野兽般的眼光。 玄衣人道:“这都是感谢你这个老秃驴才使得本座知道什么是心软坏事。治法必严,触法必究,惩赏分明,令出如山,这就是本座成功之要。” 广空大师不理,依然低念佛经。 玄衣人仿佛还要说下去,他的兴致正浓。 这些值得骄傲的成果,能真正欣赏的人,不也正是他的宿敌吗? 广空大师却没有兴趣去听。 他微开双目,看看天色。 天际依旧漆黑无常,浓云虽在风中转淡,但月亮还是深藏不露。 若要等到月现之时,仿佛比日出还要遥远。 玄衣人也看向夜空。 他吁了一声,奸笑道:“本座早巳算过,今夜大雨过后,必会天晴月出。老秃驴,今日怎没了耐心?是不是在等什么高人?” “阿弥陀佛!”广空大师心中一惊。 他心中暗道:“他的话不会空穴来风,莫非此事巳败露?” 一如是这样,必有叛徒。 玄衣人不是为二宝而来,是为一套绝世心法——“御炉定心功”。 这套心法不是杀敌强身的武功心法,而是一种辅助内功。 心法学成之后,再学其他武学,可事半功倍,不为邪念所侵,避走火人魔之累。 关于这本奇书,世人知之者甚少。 至少李乐就不知道。 他刚到山顶,远远地爬在草地上。 他全身上下已经湿透,衣服就像一张皮,紧裹着身体,冰冷难受。 前面的全是绝顶高手。他一也不敢动,只能睁着大眼睛四处张望。 幸好他自幼苦练射术,眼力已非常人可比,在这漆黑如炭的环境中,依然能看清二十丈外的玄衣人和广空大师。 他有些不懂——为什么广空大师和玄衣人一句话不说,都斜着眼看黑鸦鸦的夜空? 李乐也仰头看去。 人在绝峰之上,乌云看似就在头顶,仿佛举手可触。风吹云转,似万马奔腾,翻滚之势,令人眼晕头昏,犹如回到洪荒时代,又似世界末日来临。 “好可怕的风,好可怕的云!”李乐垂下眼光,心中自叹道。 “哈哈……”。 玄衣人忽然大笑道:“风云变色,夜明月朗!” 李乐再抬头看去——是眨眼时间,夜空已变得发青,风更急,云更快。 不大时间,月光朦胧,淡晖现出。 “时辰到了!”玄衣人一声断喝。 广空大师额上,巳现滴滴汗迹。 此时月光如一盆清水洒落山顶,万里乾坤,群山百壑,尽在光辉之中。 “哈哈……见识见识本座的‘雷霆玄音’。” “哈哈……哈哈……” 玄衣人为首,联同下属十数人一起大笑起来。 十几位一流高手,用尽凭生内力冲激而出的笑声,足以吓死大象。 他们体内的罡气也随之崩发身外。 在二十丈之外的李乐也无法幸免,只觉得仿佛有人重击自己胸口,体内血脉大乱,气血攻心。 五脏离位,气血逆行,体内真气犹如一把重锤,并砸在心窝上,头脑一阵阵眩晕。 他极力忍住,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玄衣人的声音在笑声中响起:“趴在山凹草丛中的那位朋友,你能冲上山顶,是你的本事,也是你的不幸。”’ 李乐听得清楚,心中也明白,玄衣人说的就是自己。 此时,笑声突高,如潮水拍岸,一浪叠着一浪,仿佛永无休止。 即使李乐能忍住,但还来不及喘口气,第二阵气血又攻上心 不是被敌人的武功打败,而是被自己的内力打败。 李乐憋不住这口气了! 他—张嘴,腥红的鲜血、隔夜的饭菜,仿佛还有心肝脾肺,喷了出去。 李乐脑袋一歪,无力地倒下。 在倒下的最后一刻,他着到从广空大师脚下的玉盘石后面,突然纵出一人。 那人身材高大,威武非凡,一身紫红宽袍。 第十九章 秋飞霜 玄衣人带来的十八位属下,全是千里挑一的内功高手。 红袍客就扑向他们。 他突然冲击,使众人阵脚一乱,口中的笑声也禁不住停了下来。 红袍客一击而退,和广空大师立刻站在玉盘石之上,挺胸怒视对方。 玄衣人收诠功力,重重地吐口气,定睛细看。 那红袍客年龄四十有余,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玄衣人如哭似嚎的干笑了三声,道:“十年未见,本座特来为你送终。” 红袍客一脸不屑之色,道:“胜负未分,言之过早,十年前你不也说我死定了吗?哈哈哈……看来你的话并不可信!” 玄衣人狠声道:“可惜连万毒之首的‘红颜鹤顶送佛散’也不能要了你的性命!” “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逃过此劫的?” 玄衣人本就迷惑之中,听到问话,不禁脱口问道:“你是如何解得体内巨毒?” 红袍客冷笑,不答反问:“你是如何知道我藏在这里?” 玄衣人大笑,踌躇满志的感觉布满全身:“天下归我,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问我是如何解毒?” 那十余名剑客忽然举剑向天。 月色如水,剑光辉映;无孔不入,一波三叠。 十余柄剑化作千万剑裹住了广空大师。 三十余招一过,广空大师就处于下风,只能收招自保。 红袍客不敢再耽搁下去,大喝一声,冲向玄衣人。 玄衣人身体飘起,直升空中。 人在空中,双手齐扭,点点星光如雨洒向红袍客。 红袍客向后一推,一式“僧推山门’,把他的暗器挡在五步之外。 但忽然间,他心中一凛。 红袍客身体倒仰,足尖点地,背脊贴地窜了回去。 他原先所站之处,冉冉冒出十几缕细弱的青烟。 红袍客凝眉大惊,脱口道:“湟水关崔家‘大藏穿山针’!” “有见识!可惜不识时务1” 话声中,玄衣人的宽大衣袖中飞出一道绳索, 红袍客身体闪动,但两丈长的绳索笔直如剑,如影随身。 他急忙后退,扭腰、躲闪、反身、蹋腿,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绳索电闪般回卷,绕过他正面,缠在腰上, “无量庵缚仙绳!” 红袍客惊呼声中,不退反进。 一把锋利的长剑,瞬跟之间出现在玄衣人手上。迅急无比地攻向红袍客胸口。 红袍客贯注内力的袍袖把长剑撞开。 那把长剑荡开,长剑划出一道诡异的孤度,玄妙无比。 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 红袍客“呀”的一声,身体后飘,退出丈外。 他胸前衣襟,被长剑撕开一道长口。 他面带惊奇,冷冷地道:“聂青娘的‘绕日三环剑’居然也被你学到手。” 红袍客三次出击,皆是无功而返。 他正寻机思索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 广空大师已身受三剑,拼尽最后一口真气,用“金刚狮子吼”大喝起来。 剑阵的阵势无形之中顿了一顿。 借此时机,红袍客冲进剑阵,把广空大师救了出来。 退回玉盘石上,广空大师已力竭身虚,瘫坐下来。 他轻呼口气,疲惫地道:“老衲大限已到,秋居士自重!一定要将‘御炉定心功’传于后人……” 一句话未完,广空大师油枯灯灭,飞登极乐。 红袍客双眼凸出,人如木雕。 玄衣人叹息一声,道:“广空老秃驴确是人中豪杰,他的武功绝不在少林方丈虚释之下。” 他虽在叹息,脸上却尽是幸灾乐祸之意。 “阿弥陀佛!” 红袍客居然高念一句佛号,冷冷地道:“百里飞浪,你去死吧!”‘ 他扑向玄衣人。 玄衣人知他功力勇不可挡,不敢正面抵触;急退到七尺之外。 十余名剑手排出剑阵,把红袍客圈在中间。 玄衣人道:“当日你曾发誓,如再提起本座名姓,你就万劫不生。” “不错,我秋飞霜是这样的人,你要我死,你也得死?”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你不死!天眼难开!” 玄衣人百里飞浪大叫道:“当年,你将本座逐出师门,全不念兄弟之情,废我武功。我历尽了多少艰辛、多少屈辱,才活到今天,本座要报复:!” “你不做奸杀抢掳之事,我又怎会收回你的武功、依门规遂你下山?” “哈哈……”百里飞浪狂笑不已,“好一个心慈性善、公平正直的掌门师兄,原来都是嘴上玩艺!” 秋飞霜正色道:“十年前,我遭你暗算,为解体内巨毒,已散尽全身功力,从那时起,我已不是掌门。” “原来你是散功祛毒?”百里飞浪惊讶不已。 他感叹了一声,又恶狠狠地道:“十年前,如不是广空老秃驴横加干涉,本座已收了你的性命,大仇得报。今日就是他的报应!” “哈哈……” 秋飞霜大笑声中,双臂平举,接着一声大喝。 鲜红色的长袍被体内所发的罡气震碎,片片飞舞,如千百只大蝴蝶盈舞在他周围。 他厉声道:“我们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百里飞浪道:“本座手下精英,今日全集中于此。本座何必费体力和你一搏!” “无耻小人!”秋飞霜怒吼。 “看你死得不服,给你一次机会。过了剑阵再与本座对上三掌!” “杀……” 秋飞霜按撩不住,双掌仆起,斩向面前剑手。 剑手根本不及反抗,已受到他掌上的无形罡气冲击。 “混元罡气”犹如一把无坚不摧的大铁锤,直撞在这剑手胸口上,立刻五脏俱裂,大叫一声,仆身倒地,气绝命亡。 “好功力!”百里飞浪不得不佩服。 他冷冷地道:“你十年前,明明散尽功力祛毒,可现在看来,你的内功却更上一层,这想必是‘御炉定心功’的功劳!” “不错!”秋飞霜大笑道,“但是它和你无缘!” “谁说的?我一定要得到它”百里飞浪用最大的力气叫喊起来。 声音直穿云端,震荡群山。 这时间,秋飞霜随之大喝一声。 他双手一和剑,凭藉体内无所不能的罡气,硬生生夹碎一名剑手的脑袋。 红的血,白的浆,一起崩发而出,喷洒秋飞霜全身。 他这冒险举动,立刻遭来了七柄长剑加身,腹背之间涌出鲜血。 要不是他的功力极高,这七柄剑中,任柯一剑都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他又是一声大喝,身体猛地一抖,身上的七把剑齐刷刷折断。 有谁见过这等强悍之人? 众剑手不禁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秋飞霜冲出剑阵,扑向百里飞浪。 双掌连环,一连十八掌。 百里飞浪急退。 他边接边退,大叫道:“除掉你之后,本座就是玲珑门第二十七代掌门。” “你不是!”秋飞霜招式更急,喊声也更响,“你是万恶不赦的玄音魔教教主!” “不是玄音魔教,是‘四方万服九天玄音楼’!” 此时,百里飞浪已架住秋飞霜—百掌。 一口气打出力沉势猛的百余掌,这份功力在当今武林中是绝无仅有的。 但秋飞霜总有力竭之时,至少也要换口气,重新提气运功。 这空隙间,百里飞浪反攻了。 一旦占据上风;他就得理不饶人。 “绕日三环剑”攻出,反手打出一把‘大藏穿山针”。 秋飞霜偏头让过,同时双腿连环踢出,攻其下盘,身体重心急速向后移去。 他的脚步还没站稳,就觉得后腰一凉。 一名剑手已挺剑刺人他腰间。 秋飞霜头也不回,怒喝着反腿蹋出。 一腿正中那剑手下身,只听“噗”的一声,那剑手犹如长了翅膀一般,倒飞出五六丈远,哼都没哼,就命归黄泉。 秋飞霜反手抓住插腰中的长剑,一声厉喝,把利剑折断。 已有八柄断剑留在他体内,但他仿佛毫无知觉,表情无丝毫痛楚。 这份气魄震住在场的每个人,连百里飞浪也不例外。 他们心底不免生起对秋飞霜的恐惧,谁也不敢再贸然出手。 百里飞浪叹道:“你闭关三月,没能赶上月前的那场大战,着实可惜!”。 秋飞霜不说话,紧盯着他。 百里飞浪又道:“今日是你出关之日,但你万没想到本座会出现,合众高手用‘雷霆玄音,震散你六脉气相。你虽侥幸没有走火入魔,却已气闭心滞,血脉紊乱,功力、脑力大打折扣。你已不是本座的对手了。 这一切正是百里飞浪所希望的。 秋飞霜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对自己闭关之事了如指掌? “难道如大师所言,宝莹寺内有叛徒?”秋飞霜心中暗道。 他有些气燥心浮,耳目之灵也大不如往常。否则也不会被人从身后偷袭得手。 他心中狂惊,急忙长吸一口气,暗中调息。 秋飞霜深吸三次,收住了心神,平静了情绪。 他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百里飞浪道:“现在无事,但你一旦用功过度,就又会气冲筋脉,你死定了!” “你放心!你不死;我也死不了!” “哈哈……”百里飞浪狂笑着道.“谁说的?谁说我们今夜都要死?” 他抬手丢弃了绳索和长剑,又道:“交出‘御炉定心功’,你下山,我走人。” “放你妈臭屁!”秋飞霜不屑一顾地骂道。 百里飞浪气得一翻白眼,叫道:“你不讲理,也休想本座和你客气。” 说着,他一招手。 只见远处转出三人。 这三个人,装束一黑一红—白。 她们都是正值妙龄青春的女子,面容姣好。 “秋飞霜!”百里飞浪叫道:“你看本座的白衣使者是谁?” 秋飞幂目光缓缓地落在白衣女子脸上。 那女子美艳惊人。 秋飞霜惊愣了好一会儿,忽然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香儿,香儿……” 美女子一副无神空洞的大眼睛眨动着,望了望秋飞霜,脸上无丝豪表情。 “啊!……”秋飞霜骈指指向百里飞浪,喝问道,“你将香儿如何了?” 百里飞浪尖尖的—笑。道:“说出来你可别寒心,她身上的伤是月前被广空老秃驴打的。” 秋飞霜一声冷哼,道:“你要怎样?” “很简单!”百里飞浪道,“拿出‘御炉定心功’秘芨,你和她下山。” “不可能!” “这么说,你是愿意让她永远为本座所驱使;永做本座的奴隶……你不心痛?”百里飞浪奸笑起来。 秋飞霜怒目圆睁,悲痛至极。 百里飞浪走到香儿面前,又道:“一想到闻名江湖、声震四海的秋飞霜秋大侠之女,玲珑门第二十八代掌门秋凝香居然做本座的床头娇娃,本座就兴奋不已,不能自制。” 他说着,手已摸到香儿高挺的胸脯。 “不……” 秋飞霜大叫起来,双眼赤红,眼珠子凸出眼眶,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百里飞浪得意大笑道:“你放心,本座从没动过她十根手指,自从十年前她跟了本座,本座不但养育了她,而且还教她一身神出鬼没的武功。” “原来广空大师所说的绝顶轻功商手是香儿?”秋飞霜喃喃地道。 “本座这位白衣使者在那一天一共手刃七十一名敌人,你说她的武功如何?” 秋飞霜心痛至极:“她为何神情痴呆?” “如果本座不用‘摄魂大法’封住她心窍,她又如何经得起‘洗髓易筋练魔功’?又如何能练成傲世绝学?” “你好毒的心!……老天……”秋飞霜高举双臂,仰天高呼,“助我杀尽恶魔!” 话音中,他已飞起,犹如天神降临,直扑百里飞浪。 百里飞浪身形不动,从他眼光中,仿佛看到几缕得意的奸笑。 面对一位超级绝顶高手,在极愤怒时全力一击,难道他没有一丝紧张? 秋飞霜的双掌如巨雷般打向百里飞浪头顶。 百里飞浪高举一手,五指分开,犹如托天之势。掌心对着夜空中的皎白银月。 他急速吐纳三周,右手骈两指成剑势,指向扑在空中的秋飞霜。 一股无形罡气,从他两指中击出。 这股罡气柔中带刚,阴柔无形。 袭到肌肤时,秋飞霜才发觉不妙,但此时,阴柔罡气已成有形的锋利钢剑,如厉锥加身,贯人体内。即使护体神功也无法阻止。 秋飞霜感到胸口处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击。 一股气流,穿过护体内力,进入身体深处,透过背部飞入。 他闷哼一声,跌落地面。 “月魄寒冰剑“秋飞霜捂住伤口,不禁叫起来,言下颇是惶惴。 “为你自己想想吧!”百里飞浪道,“要不是本座的剑指只有五成功力;你现在已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秋飞霜开始觉得全身发冷。 他道:“你一心想得“御炉定心功’,就因为内力无法大成……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百里飞浪双眼紧闭,能看出,罩在宽大黑衣下的身体,正在轻轻发抖。 秋飞霜冷哼道:“凭你现在的资质和功力,到老死那天,月魄寒冰剑也只能如此而已。” 百里飞浪张开眼大叫道:“所以我要‘御炉定心功’,只有它才能让本座的功力一日千里。” 秋飞霜—声冷笑,道:“恐怕还不止这些;‘御炉定心功’还能破你的‘摄魂魔音’,使邪门妖术无法在江湖上逞凶害人。” “桀桀……”百里飞浪连连怪笑道,“你知道就好!所以为了这本秘芨,我百里飞浪可以做任何一件事,不惜杀多少人。” “我现在还不能死,广空大师临终前一再嘱托,要把此心法传下去,我不能有负他老人家。”秋飞霜平静地道。 “传给本座不就一切都好了!” 百里飞浪说出这话时,语气中居然没有一丝羞愧, “哈哈……”秋飞霜大笑道,“能在这里相识,也说不清是幸会还是不幸,你以后就是玲珑门第二十九代掌门。” 百里飞浪顺着他光看去,原来他是在对远处丛木中的人说话。 ——李乐。 李乐早巳醒转过来,不但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而且也听出秋飞霜这句话是对自己所说。 他现在唯—要做的事就是站起身来,然后提心吊胆,哆哆嗦嗉地走过去。 百里飞浪没有拦他,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动。 他们都不在乎一个少年,即使他是一个高手,也不可能把秋飞霜救走。 李乐蹲在秋飞霜身边,轻声道:“我已经有师父了,当他人掌门是不是不太好!” 百里飞浪一听,气得火冒三丈。 其实李乐说的是真心话。 他的小命能不能活过今夜,恐怕连老天都不敢肯定,此时接任掌门,实在无法为玲珑门做什么事。 秋飞霜柔和一笑,道:“临危受托,情不得已,你师门会原谅你的。我总不能把秘笈交给他们,是不是?” 李乐左右看了看。 如果这里还有任何一个不值得他仇恨的人,他都会把那人推荐给秋飞霜。 秋飞霜语重心长地道:“我以前掌门、本门长老身份,任命你为玲珑门第二十九代掌门人。” 他握住了李乐的手,脸上一片郑重。 李乐还想推辞,可已说不出口了。 秋飞霜又道:“我有三份遗嘱,一是重振玲珑门,还我清白;二是除此恶徒,清理?呕В嫖课淞郑蝗前选ㄐ墓Α氯ィ馐乔氨哺呷吮仙难俏t牍憧沾笫t眯悦焕吹摹!?br /> 百里飞浪一听“御炉定心功”这五个字,就有一种冲动。 不禁开口叫道:“废话少说,本座的“御炉定心功“秘笈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鬼叫什么?”李乐回头一瞪眼睛,叫道:“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他原在外场说话,作为旁观者,越看越心惊,但一旦身在局中,不但没有丝毫畏惧之感,反而觉得这是他的责任,比生命还重要的责任。 百里飞浪一听李乐之话,气得怪眼连翻,举掌喝道:“小毛贼,敢对本座无礼,下地狱去吧!” 没有人去理他。 百里飞浪重重吐口恶气,把手上内力散去。 秋飞霜继续对李乐道:“你后悔不后悔秋某此时冒昧找上你?” 李乐一笑,平静地道:“不后悔!即使你不找我,这个黑衣老怪事后也会找我的。” “你真聪明!”秋飞霜道,“如果现在就叫你死?你怕不怕?” 李乐犹豫一阵,细细的声音道:“死,当然怕罗……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周围之人,连百里飞浪在内都不由得大笑起来。 如果‘御炉定心功”落在这少年手中,当然要比软硬不吃的秋飞霜好对付得多。 “师兄这个法子不错!”百里飞浪居然又叫秋飞霜为师兄。 他笑道:“这样你不但完成心愿,了却广空遗托,而且也保住一生清誉,同时又成全了兄弟!” 秋飞霜看都不看他一眼,对李乐说道:“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但我们现在身处死地,如果想活下去,你说该怎么做?” 把李乐脑袋打破了,也想不出法子来。 周围十数位高手环视,就算长了翅膀都不知从何处飞出去。 秋飞霜笑道:“身处死地,就只有一条路。” “不会是投降吧?”李乐问道。 “当然不是!”秋飞霜笑道,“我们只能死里求生。” 李乐虽然不太懂,但又觉得他的话中好像大有道理,所以重重地点点头。 他视死如归的样子,道:“怎么死法?” “你还怕不怕?”秋飞霜笑问道。 李乐一挺胸口,大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得青山把柴烧!” “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不通。”百里飞浪在旁忍俊不已。 “你说得很好!他不懂的……”秋飞霜紧握着李乐的手,这时间忽然用力抛去。 这力度来的突然,而且异常强劲,李乐“妈呀”叫一声,已飞了起来。 秋飞霜的内力是何等深厚,此举贯注了十成功力。李乐在空中仿佛变成了一只大鸟,急迅飞去。 没有人明白秋飞霜为什么这样做。 李乐更是不明白。 转眼之间,这种不明的心理,立刻又被一种恐惧所代替。 他飞向的地方,居然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橡—只大鸟,但不是真正的鸟。 他在空中,身不由己,根本无法扭转自己的飞行方向。 李乐只有歇斯里底地大叫着。 平顶峰,山之绝巅,高入云端。 站在岩边向下望去,一眼不见底,只有峰腰处的朵朵白云和山岫中吐出的蒙蒙雾气。 这个地方,李乐在白天看了七八遍,还曾为其高、为其险而赞叹一番。 谁曾想,不过几个时辰之后,自己居然亲自去体验其深险。 “我还没说遗言……”李乐大叫着,身如流星坠人深渊。 他实在不甘心,更不懂。 百里飞浪也不明白。 秋飞霜此时已如强弩弹出一般,直扑过来。 他似虎人羊群,双掌四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连击毙五名剑手。 刹那间,惨嚎此起彼伏,哀号充满天地。 秋飞霜明明中了五成功力的月魄寒冰剑,可此时体内的真气又从何而来? 百里飞浪一愣之间,立刻醒悟。 “定是‘御炉定心功’!”他大叫着扑去。 “御炉定心功”果然神奇无比!只在短暂几刻之中,就助秋飞霜恢复了许多功力。 百里飞浪想到这些,连牙根都痒。 他带着兴奋的心情,奋力出手。 但此时的秋飞霜,冲散了身侧的剑手,反身跳向深不可测的悬崖。 他与李乐同生死! 他宁愿去死,也绝不把“御炉定心功”心法交与百里飞浪。 百里飞浪站在崖边,气得几乎昏过去,恨不得自己也涌身跃下。 崖下看不到秋飞霜和李乐的影子,能看到的只有流动的黑云。 月如冰,光如水。 东边的薄云已变得发青。 那是初生的曙光。 第二十章 玲珑门 李乐不知掉落了多久,一直见不到谷底。 深渊仿佛是一条无底洞。 他无意中向峰上看去,忽然发觉还有另外一条人影从上面直坠而下。 身影的速度如流星划过,转眼之间,已追上了李乐。 李乐这时才看清这人是秋飞霜。 秋飞霜伸手抓住李乐后腰,同时双腿向崖壁不停地踢去。 他每出一脚,下坠的身形就顿了一下,一连踢了百十余脚,李乐才看到谷底的参天大树。 茂密而又坚硬的树枝,经不住他们下坠时强劲的惯力,一撞即折。 李乐感到衣服被树枝无情的撕开,但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啊……” 他闭上眼,大叫—声,身体直跌落在地面。 当李乐醒过来时,阳光已洒满谷中。 他看到斑斓婆娑的树影,摇曳的树叶。 身上居然没有太多的疼痛,他不禁心中一惊。 “我是不是死了?”他叫了一声,急翻身坐起。 这时,李乐才发觉自己压在秋飞霜身上。 刹那间,李乐已完全明白了秋飞霜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秋飞霜七窍出血,血迹干结面孔。 李乐哀天嚎地地大哭起来。 秋飞霜清醒过来:“你……你还好吧?” “我很好……”李乐泪如雨下。 “不要哭”听我说……“秋飞霜艰难地道。 李乐哭道:“弟子扶你出去,先找医生救治。有话以后再说……” “不!”秋飞霜严厉地打断他的话,道,“秋某全身骨骼尽碎五脏离位,神仙难救。” “不会的……” “秋某舍命救你,就是为让你继承玲珑门,为江湖除害。” “弟子明白!” 秋飞霜重重地喘着气,接道:“玲珑门武功得自‘瑶池仙册’,自一百三十年前云梦鹤老祖开派以来,历十五辈先人,一直隐居江湖之外。历代先人牌位和仙册都封在哀牢山无邪谷百毒洞的玲珑门中。” 他顿了一顿,闭上眼睛又道:“百里飞浪与为师本是一师之徒,二十年前,玲珑门的第二十六代掌门去逝,为师继任掌门之位,百里飞浪那时起就经常私自下山,在江湖上干些奸杀掳掠之勾当。” 李乐道:“官府的人为何不抓他?” “傻孩子!百里飞浪武功那时已很高了,江湖高手几次联手围捕,都被他逃掉。最后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终于和—帮人找到无邪谷。” “那女子是谁?” “她叫秦凤箫,是当时江湖上有名的‘千手千面玉观音’。从那时起,为师才知道百里飞浪在谷外做了许多令人发指的恶事,我一气之下,打断了百里飞浪的六道经脉,把他逐出了玲珑门。” “百里飞浪就是因为此事才仇恨师傅的?” 秋飞霜凄惨地一笑,道:“为师与秦女侠一见钟情,成了结发夫妻,百里飞浪后来听说此事,认为为师是念恋女色而对他下得毒手,所以连秦女侠也一并忌恨。” “师娘现在什么地方?—— “她……唉!”秋飞霜悠悠地长叹—声。 他接着道:“百里飞浪为了恢复功力,居然丧心病狂地私闯百毒洞,打开玲珑门,盗走了秘芨。” 李乐惊叫道:“啊!那怎么办?” “所幸当时被为师发现,及时地追了出去。但百里飞浪奸诈无比,还是被他拿走了‘九天玄音’,这部绝学。后来被他改动,变成了邪门歪道的‘摄魂魔音’。” 李乐想起了山下青衣使者的“靡靡之曲”。 秋飞霜叹息一声,续道:“他历尽十年之苦,终于打通了被封的六道经脉,在—个漆黑之夜,又进了无邪谷,正准备再入百毒洞时,却看到了秦女侠。” 他顿了一顿。 李乐道:“着到了师娘?后来怎样?” 秋飞霜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是极痛苦的。 隔了一阵,他才道:“幸好为师和广空大师在天亮之时赶回谷中,于是把这个恶贼擒住,为师本想一掌毙了他,但大师慈悲为怀……” 他不停地叹息,然后继续道:“广空大师再一次废了他的武功,给他一条生路。没想到此贼居然没有出谷,躲了三天三夜后,趁为师不留意,暗中在水源下毒。” 李乐听得大叫起来,整个心“怦怦”跳个不停。 秋飞霜道:“百里飞浪下完毒后,立刻就逃走了!” “那师娘和广空大师呢?” “她……他们没事!”秋飞霜道。 他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为师拼着散去一身功力,把体内巨毒逼出,但也因此成了废人。于是—气之下,把玲珑门封死,‘玲珑宝钥’—分为二;一半在秦女侠手上。然后又把掌门之位传给只有十岁的女儿。” 李乐道:“才十岁?那怎么当掌门!” 秋飞霜道:“当时玲珑门的长老都不肯接位,为师只好请他们辅助香儿,而为师应广空大师之邀来到宝莹寺,秘密修练‘御炉定心功’。” 李乐道:“百里飞浪后来在江湖上干尽坏事,还打着师父的旗号,所以江湖上都称无邪谷为摄魂谷。” 秋飞霜又是叹息道:“当时百里飞浪逃出去,交结了恶名远播的‘南海三蚊’,一年后又回到无邪谷,血洗玲珑门,劫持了香儿。” 李乐笑道;“他们一定是来抢‘瑶池仙册’的,没想到师父已经把玲珑门封死,他一定气得吐血。” 秋飞霜也笑了起来,但立刻引动了伤势,剧烈咳嗽中喷出一口鲜血。 李乐惊叫道:“师父……” 秋飞霜挥手制住他,道:“为师已经不行了,听我说,玲珑门被封死,千万不可妄自启动,这一点切记切记。找到秦女侠,她会帮你拿到‘瑶池仙册’。” 李乐急道:“师娘在什么地方?” 秋飞霜的呼吸急促起来,道:“到济南城去找她……注意!进入百毒洞只能穿上‘七彩袈裟’……” 李乐哭道:“弟子全记下了!呜呜……” 秋飞霜几欲昏厥过去,颤抖的声音道:“告诉她,宝莹寺有叛徒,百里飞浪也一定能找到她……” “我知道了,师父……”李乐看他已经呼吸困难,禁不住又嚎啕大哭。 但秋飞霜脸上却泛起红光,精神陡然一好。 他明白自己已到回光返照之际。 “玄音教的白衣使者是本门第二十八代掌门,也是师父的亲生女儿香儿。她被百里飞浪控制住心智,如能救她,当然最好。否则就……就废去她武功,让她自生自灭吧!”秋飞霜无限感叹地道。’ “弟子一定会想尽法子救她的。请师父放心!”李乐哽咽着道。 “为师怀中有一枚折断的银铃发钩就是‘玲珑宝钥’,把它交给……秦女侠,还有一本‘御炉定心功’心法,熟记后毁去,万万不能落到百里飞浪这个恶贼手中。” “弟子全记住了!” 秋飞霜笑了笑,道:“你已叫师父了!可师父到现在还不知你的名姓和容貌。” 李乐一摸脸庞,全是污水烂泥。 他急忙一边擦着脸,一边道:“我叫李乐!家住京城……” 他说到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 秋飞霜的眼皮已经慢慢垂下,魂游西方,瞌目长辞。 李乐张开大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哭声泣神涕鬼,震天动地,惊得谷中宿鸟振翅乱飞。 李乐哭得睡着了。 当他再张眼时,已是夕阳西坠时分。 葬好秋飞霜,他在坟前烧毁了“御炉定心功”秘笈。 李乐自语道:“百里飞浪一定会找到这里,现在还不能立碑。” 一想到百里飞浪,他心中不禁生起一团怒火,但同时又深深一惊。 远处传来“叭哒”之声。 “有人来了!”李乐心中大叫着。 来人无疑是百里飞浪的手下。 他急忙在秋飞霜坟前,重重地磕上三个响头,道;“师父!弟子先走了,等抓住百里飞浪,再把您接到哀牢山无邪谷长居。” 他起身四望。 这里最好的掩饰就是数不清的参天大树。 李乐刚藏好身形,就看见远处有两个人走来。 他长嘘了一口气,原来这两人是当地的猎户。 就听扛猎叉之人道:“召兄弟,你昨晚真的听到有东西掉下来?” “四哥,你放心,一定有猎物。”瘦子道。 “我们已找了大半天,全无收获。” “就算没有大猎物,这些獾兔也够我们混上三四天。” 他身背长弓,肩扛猎物,一张通红的脸孔,显然是长年风吹日晒的缘故。 李乐暗道:“既然不是百里飞浪的人,我应该去问问路,也好快些赶回去。” 他会心地一笑,想到了叶纷飞和曲一歌。 李乐这次私自行动,他们不知急成什么样子? “谁叫他们不跟我一起来找宝?,急死他们!”李乐自语笑道。 他翻身跃下了树。 两个猎户一惊,急撒手中兵器。 李乐大笑道:“两位叔叔,我是迷途羔羊,可不是什么坏人。” 猎叉和长弓依然对着他,两人的脸上是一片迷茫之色。 李乐摆出一副可怜而又可爱的模样,道:“我要回家,我的家住在平都镇。” 四哥道;“出了谷,向南三十里,就是官道,沿路东行就是镇口。” “谢谢你了!能不能买你们弓箭?”李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 这锭银子能够他们过一年。 四哥的眼睛开始发亮,道:“深山老林中,的确应有件武器防身。” 召兄弟已把弓箭递了过去。 四哥接过银子,笑道;“今日天色已晚,山中全是岖崎的羊肠小路。小兄弟不嫌弃,请到舍下一宿,明早送你出山。” 李乐双眼眯成一条线,紧盯着他。 “他们会不会想打劫本少爷?”李乐心中暗道,手不自主地摸向怀中钱兜。 他知道夜行山路的险恶,而且此时肚子已“岵咕”地叫了起来。”那就多谢两位大叔。”李乐笑道。 四哥很高兴地笑着,与召兄弟手挽手地从前面带路。 走出峡谷,向前七八里地,就看见了一座小院落。 一顿很不错的山珍野味的晚餐。 可李乐吃得却是提心吊胆。 他怕饭里有毒。 这四哥很是豪爽,而召兄弟却很少开口,只喝了一杯酒就告辞出去了。 四哥的妻子在旁不言不语,更不知是怎样的人。 李乐躺在草床上,细想这三个人。 “他们是不是玄音楼韵人?他们会不会半夜对本少爷下手?”他心中暗道。 他不敢睡,眯着眼佯眠。 忽然,茅草房的门发出“呀呀”轻响。 那村妇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李乐心中震惊,暗道,“果然来了!看小爷的手段……” 他的手已暗暗握住枕头下的长剑。 村妇走近,把手中的粗布毯盖在李乐身上,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走出门。 李乐松了口气,心道:“人家一片好心,我却当了驴肝肺,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明天—定好好谢谢他们!” 山中汉子性情好爽,心地梗直。 他们不愿占别人的好处,—且受惠于人,必想尽法子报答。 李乐带着感激之情,沉沉睡去。 他睡得正香时,就觉得有样东西在身体上蠕动。 一惊之下,他翻身跳起。 但他只是坐起身而已,张开眼睛后,才意识到自己原来已被绑了起来。 站在面前的是召兄弟;正探手摸他怀中。 “你小子不错,一大包‘迷心药’,只让你睡了半个时辰。”召兄弟笑道。 李乐展目四看,这里已不是茅草房,而是干草堆。 “原来你们真是劫匪!”李乐冷哼道。 召兄弟道:“只我一个,四哥是个老实人,他想干—辈子猎户,可我不想,我要发财!” 他把李乐的钱兜在脸前晃了晃,又得意地笑道:“四嫂给你送毯之后,你是不是就放松了警惕?” “原来是你的指使?” “他们是老实人,容易上当……” “你却该死!” “不!我是聪明人,你却是笨蛋!你今日死在聪明人手上,也不算太冤。” “劫财还想劫命?”李乐吓得大叫起来。 召兄弟举起了李乐的长剑,闷声喝道:“老子宰了你,叫你再喊……” 他只说了一半,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召兄弟吓了一跳,站起身向院子中望去。 接着,惊叫声连连,听得出来是四嫂的声音。 召兄弟急忙把李乐藏在草堆中,用稻草压实。 他提着长剑冲进院中。 不多时,召兄弟又嚎叫起来。 院中飞奔出一人,衣装破烂;乱发掩面。 这人居然是四嫂,她后面跟着追出两个黑衣壮汉。 李乐一眼就认出他们是玄音搂韵人。 壮汉大笑一声,把四嫂扑倒在地, 四嫂连滚带爬,在草堆前终于被壮汉按住。 他们就在李乐面前。 谁会想到烂草堆中还藏着一个人! 两个壮汉把四嫂压在地上,转跟间,把她的衣服扒光,抱住乱亲起来。 虽然四嫂是一介村妇,但正是韵华年龄。一旦除去衣服,反而看不出她有一丝山野之气。 细白的胴体,匀称丰满。两堆高挺如山的丰乳,上缀淡红玉珠。 她挣扎着,叫喊着。 两个壮汉亲够了,拉上裤子就要进去。 “还没轮到你这个臭小子。” 声音从壮汉身后传采。 壮汉抬起头,谄笑道:“小的以为,道爷对这种野味没有兴趣呢!”说着,退到一边。 “我无虚道人以前是和尚,就是因为犯了色戒,才被迫当了道士。” 他说着,已经褪去了整条裤子。 他抱住四嫂,舌尖勾舔着樱珠。 四嫂拼命地挣扎,但到后来,动作巳变成了颤抖。 她的叫喊声渐渐微弱,成了时快时慢的呻吟。 无虚忽然掰开她的双腿,露出草丛幽穴。探手抓去,摩擦出阵阵荡人心魂的声响。 “啊……啊……贼强盗……千刀杀的……啊……” 谁也脱不清她的叫骂声中,是充满着仇恨,还是充满着快慰。 无虚倒骑在她肚皮上:“噢……有点味道……啊……” “道爷这招的名堂,就叫‘倒骑毛驴’?”无虚狂妄地淫笑道。 一个壮汉打趣地道:“一定是张果老交授道爷的绝学” 无虚道:“果然是野味……噢……比白天那个大姑娘强……啊……爽!” 四嫂叫喊一声,呻吟一声。 她无意中抬头,一下子看到了草堆中的李乐。 她心中狂惊,但立刻就反应过来。 “啊……啊……快点……要命的……不能再耽搁……啊……” 话声中,四嫂用力摇头,示意李乐快逃。 但这话听到无虚耳中,却是另一番情趣。 他不由得大笑道:“……噢……小骚贷不赖!……道爷今天就……好好疼疼你……!” 李乐暗自长叹,心里无限感激。 他把被缚的双手举了举, 四嫂看到,猛地挣扎起来。 “骚娘们,别乱动……噢!”无虚高喝。 但四嫂的头已经钻进子草堆。 长发乱洒,没有人看得清她在草堆里干什么? 无虚带来的四个壮汉根本没有去注意她。 他们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无虚的“现场表演”。 四嫂咬断了李乐手上的绳索。 接着,她忽然大叫一声,翻身坐起,抱住无虚就咬上一口。 “他妈的,小骚货咬道爷……” 无虚大叫着,反掌打去。 李乐知道,四嫂这种舍命做法是为他趁机脱身。 幸好草堆很大,李乐趁他们注意四嫂之时,从另一边钻了出去。 他伏身直窜,像一只狸猫,无声地窜进了黑暗中。 四嫂被无虚打得昏了过去。 但无虚还没有放手之意、把她身体翻过,又骑在胖大的肥臀上。 他双手抓住乳峰,上下震动不停。口中大笑道:“这招叫‘张飞骑马’,乐趣无穷!” “道爷的功夫,看来比楼主还高。”—个壮汉笑道。 “噢……野味果然好吃……下回再弄几个……噢……” 另一个壮汉道:“我们应感谢秋飞霜的徒弟,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会知道野味之趣?” 无虚全身开始颤抖起来,动作加快,如野狼一般地大嚎着。 “噢……小骚货……死了还这么够味……噢……啊……” 他的呻吟声忽然一变。 “啊……”无虚发出一声凄惨的厉叫。 —道白光从稻草堆中闪出,直入无虚胸口,从后心处透出,没入地中。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向后慢慢仰倒。 他胸口间有一个血洞.正狂喷着鲜血。 四嫂雪白高胀的胸脯,已满是鲜红的血迹,看上去娇异娇艳。 无虚死了! 四个壮汉还没有反应过来,一道白得刺眼的光芒,又从草堆中闪出。 三个人,并排地倒了下去。 这时,那最后一个大汉就看到,从草中钻出一个手持弓箭的少年。 “你……你就是秋飞霜的徒弟?”大汉哆嗦地道。 他想逃走,可两条腿已经软弱无力。 “我叫李乐!” 李乐说着,推弓搭箭。 白芒再闪,穿透了那大汉的胸膛。 利箭上的余力带着他向后飞出,喷洒了一路刺眼的鲜血。 四嫂得到了李乐全部的银子。 这些银子足够她过一辈子。 李乐郑重感激地道:“是我害了你们一家,可你却救了我,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四嫂道:“少侠才是奴儿的救命恩人,奴儿已没有家了,愿伺候少侠一辈子。” 李乐犹豫着,沉思一阵,道:“你去京城南郊的柳家庄,找他们的四小姐,告诉她,是我李乐叫你去的。” “奴儿知道了!多谢少爷收留!” 她顿了一顿又道:“出山之路,一定被穿黑衣的那帮恶贼封锁了。” 李乐一惊,道:“那我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还有一条路;此去十里就可到达平都镇,但中途有条大涧,水流甚急,船不能渡。” “不怕!我的水性很好的。”李乐说着,做了几个“狗刨式”动作。 奴儿笑了起来。 她笑时还是非常迷人的,李乐不禁想起她昨夜时……李乐的眼光急忙看向天边。 奴儿道:“就让奴家背少爷渡过去。” “你会水性?”李乐很惊奇。 “奴儿未嫁时,就住在大涧边。” 李乐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们一起走也好!……从城门分手,你去柳家庄……” “奴儿等少爷……” 她说着,已经低头向西去。 荆粱重镇——平都镇。 城门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李乐一人城门,就被—人在身后拎住了衣领。 他急切之下,回头望去,但那人稍一用力就把他悬空提了起来。 李乐的两条腿在空中乱蹬,挣扎地叫道:“是哪个?混蛋?少爷要放飞镖了。” “你还会放飞镖?好可怕啊!”那人把他放了下来。 李乐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大步向前走去。 “干什么?生气了?为什么不想想你一出去就是两天,让我们急成什么样子?”那人追在后面叫道。 “你在众人面前,把我捉起来,是不是觉得很露脸了?” “啊哈,你认为我很露脸吗?是不是觉得自己丢脸了!” 那人说着,窜到李乐前面。 他是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衣装破烂,脸上尘土掩住本来英俊相貌,一双笑眯眯的眼睛,在李乐身上扫来扫去。 “哇!……两天不见,变得如此干净!”年轻人满脸惊奇。 李乐斜着眼道:“洗澡是很奇怪的事嘛。” “洗澡倒也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居然穿着衣服洗澡!” 李乐一身衣服,里外全湿,头发上还滴着水珠。 “这叫一举两得,省时省工,提高效率!” “在下生平第一次听说,大长见识,值得庆祝,应干三大杯。” 他说着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露出一副馋猫相。 一想到喝酒吃饭,李乐也感到肚中一片空虚;道:“由我请客,你说到什么地方?” “西门外有个好地方。” “好,我到那里等你!”。 年轻人不明道:“等我?……那我去干什么?” “去找小叶子!” “喝酒怎会少了他。”年轻人道,“只要我站在这里一喊,他就不知从哪个地缝中蹦出来!”’”小叶子!”李乐大声道。 他左顾右盼了一阵;神秘地道:“不能给任何人知道!” 这时从他身后伸出一个脑袋,阴阳怪气地道:“我也不能知道吗?”‘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小叶子身材中等,一副既不英俊,也不丑陋的氏相,普普通通的打扮,走在人群之中,根本就提下上“显眼”两字。 李乐对他的感情甚至比对亲爹李长淳还要亲密。 他—撒嘴,带着哭腔道:“我被人欺负了……” 叶纷飞不听这话则可,一听此语,立刻火冒三丈,气冲斗牛。 他两眼一瞪,本来不太大的眼睛,立刻变成凸鱼眼。 旁人真担心他的眼珠子会从眼眶里挤出来。 叶纷飞一指前面晃着膀子的街头无赖,问李乐到:“是不是他?” “呸!”李乐重重唾了一口,道,“我堂堂江湖闻名的‘霹雳剑侠’会被他欺负?我就那么逊啊!” “不是他就算了!”叶纷飞脸色—展,片刻间变成了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他笑道:“‘霹雳剑侠’这名字不错嘛?只要‘霹雳大剑侠’身无大碍,我就放心了!” “什么话……” 年轻人也叫道:”是啊是啊!你这算什么话?简直连屁话都不如,以后不准你用嘴说话。” “什么?”叶纷飞比刚才还急,伸着脖子,指着他的鼻子大叫道,“曲一歌,你是不是不想再喝酒了。” 他们三人一起喝酒,一向是由叶纷飞掏钱付帐。 李乐是小爵爷,身不带分文,只带叶纷飞,曲一歌是叫花子,身上除了虱子多,钱却没多少。 曲一歌不在乎地道:“你不要忘了,公子爷独自出门两天,怎会不准备银子?” 叶纷飞刚要开口穷辩,李乐已摔手走去。 叶、曲两人直追。 李乐道:“我有要事请你们相帮,原来你们这样不顾情义!” “我的公子爷……”叶纷飞拍拍李乐肩头。 李乐的衣服湿漉漉的,手掌拍上去,发出的是“噼卟”的声音。 叶纷飞的手急收了回来,笑眯眯地没话找话讲:“公子说要去寻宝,不知宝物可拿到手?平顶峰上有没有好玩的?” 李乐道:“‘宝’没有到手,命却差点丢掉。” “唉!”叶纷飞长叹一声,一副无奈的表情,“不是我们不帮你讨回公道,只是出门时,老爷吩咐过,不让我们在外打架。” 曲一歌道:“除了打架,什么都好说!” “杀人行不行?”李乐忽然冷气森森地问道。 曲一歌对着叶纷飞吐一吐舌头。 叶纷飞又笑道:“我们回京吧!已经出来二十多天,老爷夫人会担心的。” “你要敢再提‘老爷’一句,我们关系一刀两断!”李乐咬着牙一字字地道。 “为什么?”叶纷飞睁大眼睛。 曲一歌道:“还问为什么?公子的话就是命令。” 叶纷飞道:“那我也要明白事情的前后由来,否则恕不合作。” 李乐这才点点头,极严肃地道:“你们知道秋飞霜这个人吗?” 叶纷飞道:“我只认识张飞、岳飞、叶纷飞,这个秋飞什么样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他说完刚要笑,但一看到曲一歌凝重的脸色,已笑不出口了。 曲一歌的表情比李乐的还要严肃十倍。 “谁是秋飞霜?”叶纷飞不禁问道。 他一直生活在王府中,追随李乐身边,所以对江湖上的事,可以说是门外汉。 曲一歌收敛了脸色,淡淡地道:“我怎会认识?” 叶纷飞恨不得飞起一大脚,踢在他鼻子上,气道:“你不认识他,又何必装出一副死人脸。” 我虽不认识秋飞霜,却听过他的名字。”曲一歌不动声色地道。 “他是何许人?” 曲一歌道:“你总该知道近年来,江湖中有个神秘的摄魂谷组织吧!” 叶纷飞看着李乐,心向下沉。 曲一歌的声音有些颤抖道:“摄魂谷是个非常邪门的组织,个个会妖术魔法,专门吸魂撮魄,吃人脑髓,据说他们都不是真正的人类,是……” “少来了!”李乐对他翻了两个白眼。 “秋飞霜和摄魂谷,到底是什么关系?”叶纷飞问道。 曲二歌正色道:“秋飞霜就是摄魂谷的主人。” “啊!”叶纷飞尖叫了一声,急忙抓住李乐。 他惊问道:“你快些告诉我,秋飞霜到底和你什么关系?” 李乐也是—脸正色,道:“秋飞霜就是本少侠新拜的师父!” “啊啊!”叶纷飞抓着李乐肩头的手,像触了电一般“嗖”的一下缩了回来。 他用鸭子吵架一般的声音叫道:“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李乐一摊双手,道:“你不相信?” “不信!”叶纷飞重重地道。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非常明白,李乐这两天两夜所经历的事,定然是极恐怖可怕。 李乐叹道:“现在我不但拜了秋飞霜为师,而且还荣当了摄魂谷的主人。” “啊哟!”叶纷飞一听,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曲一歌忍不住问道。 李乐不答,反而问道:“已到了西门,你说好地方在哪?” 曲一歌一指前面,道:“穿入树林走百余步,然后向左拐,再向前走百余步,过了一座小水桥,然后向右拐,然后再向左拐,再过一片竹林,就能看到一座庭院。绕过庭院,就可以看到那家酒馆。” 叶纷飞叫道:“那酒馆是人去的地方吗?” 曲—歌道:“我说的是近路捷径,如果你想绕远就顺大道而下,走两里路,向左看就是了!” 叶纷飞冷哼道:“说你笨?果然笨!” 李乐道:“我走小路。” ‘我也走小路!”叶纷飞毫无愧色地道,“聪明人嘛!当然是走捷径罗!” 李乐低着头,若有沉思地向小道走去。 曲一歌拍拍叶纷飞后背,笑道:“我为江湖庆幸,‘金刚铁脸皮’的绝学终于在你脸上发扬光大!” 叶纷飞不理他取笑,而是一脸正色地道:“你看我们公子一改往常之嘻笑,变得认真严肃了。” “这正说明我们公子已长大成人,明确了人生观、世界观!” 叶纷飞轻叹道:“怎样都好!只求老天保佑,不要被人摄了魂魄。” 曲一歌神秘地道:“据说‘失魂落魄病’会传染的。” 叶纷飞听得一惊接着一愣。 此时曲一歌已撒开大步,追上了李乐。 走人丛林,跨过一条不太大的河流,果然看见了一片庄院。 庄院朱墙碧瓦,四周小溪环抱,岸边都是垂柳大树。 正门摭雨檐下,悬挂着金字长匾——“群英山庄”。 李乐不禁叹道:“好气派的山庄!” “看这个庄名,一定是江湖人家。”叶纷飞道。 曲一歌摇头道:“没听过。” 绕过群英山庄,就看到远处有人影闪动,一座小酒店包围在群荫乱绿之中。 这家小酒店,前临驿路,后接清溪,几株桃柳下酒肆轻舞,上写“醉八仙”。 “环境优雅,可看山观水,赏桃红绿柳。这地方不错。” 李乐赞道。 “还有更好的。”曲一歌轻声道。 顺他眼光看去,只见前面有位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在道旁当垆卖酒。 这少女清秀可爱,眉似春柳,眼若夜星。 李乐不禁多看了两眼。 看第三眼时,叶纷飞已挡在他面前。 走进小店,小二就满脸春风地迎了上来。 李乐又是愣了愣神。 店小二居然也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女。 李乐不由得想起青衣使者的艳体,口中喃喃念道:“平都地僻五色彩,数日不食秀色餐……” 叶纷飞道:“白居易一句琵琶行,怎地被你改成如此难听!” 女小二笑道:“公子谬赞了,贱婢只是个村中野丫头!” 叶纷飞站在她面前,道:“你家怎么没有男丁?却让你俩抛头露面?” 女小二笑道:“谁说没男丁?你想见他啊?” “不想……有什么好酒好菜?” “有清蒸獐腿,浇卤牛肉,野稚威翅,还有香菇鸭肫,凉皮拌鸡杂。” 报菜名的居然不是那女小二,而是曲一歌。 叶纷飞刚要开口,忽然想起什么。 他猛地转过身抓住曲一歌的衣领,怒道:“我说你为什么带公子到这里喝酒,原来你早来过这里,早有预谋。” “这里的酒菜独树一格,这算什么预谋?不想吃就趁早走人!” 叶纷飞道:“公子爷,我们走!” 李乐不但没走,反而坐了下来。 叶纷飞气得只有翻白眼的份儿:“臭要饭的,如果公子爷学坏了,我找你拼命。” “拼酒可以,拼命不干!”曲一歌笑着回头,对女小二道,“来三罐透瓶香。” 李乐看着女小二的笑容,又想到了这两天的艳事,不由得吟道:“芙蓉如面柳如眉,回头一笑百媚生……” 那女小二果然回头一笑,笑得甚是甜蜜动人,让人感到眼前一亮。 她带着微笑,款款细步消失在店门外。 不大时间,酒莱上齐。 李乐的大眼睛却不在这野味佳肴上,而在那女小二身上转来转去。 她的身材和青衣使者比起,纤瘦了许多,但有着另一番诱人之处,娇小的屁股随着纤纤细腰在眼前晃动,仿佛有看不完的美妙风景,醉人的优美旋律。 叶纷飞倒满一碗酒,举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眉飞色舞的眼光。 “公子,如此风雅之处,全是曲一歌这小子找到的,我们应喝上一碗才是!” 李乐接过抵在眼眉处的酒碗,道:“绿杨郊外,鸟啼桃林,村酒野味,确是好地方!” “如果再听听我们公子这两天的传奇,那就更有趣了!” 曲一歌说道; 叶纷飞问道:“你是怎么拜那姓秋的当师父的?” 李乐收住心神,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公子当真跌落悬崖?”叶纷飞忽然插口惊问。 “怎么?……没想到我会没跌死?” “我是不明白!”叶纷飞喝下第五碗酒。 李乐心有余悸:“当然身体急速下降,一落几百丈,这时间……” “几百丈?”叶纷飞差点—口酒喷出嘴外,道,“没有这么高吧!太夸张了!” 曲一歌大声抗议道:“‘李白一愁,白发三千丈’,几百丈的距离算个屁。你不想听就别打岔!” 李乐接着道:“几百丈之后,忽然发现又有一道人影跌落下来。” “哦?” “那人跌落的速度比我快得多,他一下子就赶上我,接着到了前面。”李乐道。 叶纷飞大叹一口气:“你的轻功我们都很清楚,没想到连掉下山崖也如此不济。” 李乐不理他,接着说道:“你们说那人是谁?他就是秋飞霜。” “秋飞霜?”曲一歌道,“他是被人打下来的,还是自己跳下来的?” “自然是他自己跳下来的!”李乐道,“他超过我后,托住我身体,接着,他双腿在空中一阵乱蹬乱踏,说来也怪,我们下落的速度居然慢了许多!” “哦?”曲一歌和叶纷飞对望一眼。 “这一定是种很神奇的轻功。”叶纷飞点头道。 曲一歌撇嘴道:“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道理你都不懂,回家重念书去!似后就改名‘叶白痴’!” 叶纷飞不服,高声道:“这明明是气功奥妙之处,无处着力时产生力道。只有达到人天合一境界,才能有此功力,你懂不懂人天合一的道理?还敢嘲笑高人能士!……” “你们还想不想听?”李乐拍着桌面大叫起来。 叶纷飞把半截话咽了回去:“公子,不要理他,文盲加白痴懂个什么?你继续讲!” 李乐慢吞吞地把碗中的酒喝完。 他继续道:“到了崖底,师父的气力用尽,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我向上猛地一推,而自己却更重地跌在崖下岩石上!我落下时,又压在他身上……” 李乐说完,大声叹息,满面愁容和内疚,猛烈地喝上好几口酒。 “师父为救我而死,从今以后,谁也不能说他是妖人恶魔,否则本大侠和他翻脸!”李乐郑重重申。 曲一歌和叶纷飞都在默默喝酒,谁也不开口。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你到底怎么想?”曲一歌终于抬起了头问道。 李乐道:“我已决定,从明天起闯荡江湖,打听玲珑门下弟子的下落!” “什么?……不行!” 曲一歌和叶纷飞异口同声地叫道。 临出京城时,他们已向李乐的父亲李长淳保证过,一个月之内一定回来。 看李乐的表情和口气,他们很清楚一点,李乐已决定了这件事。 曲一歌看了一眼叶纷飞,道:“酒过三巡,莱过五味,我要去方便方便了。” 叶纷飞道:“人有三急,我现在就有一急。” 他们要商量商量,怎样才能让李乐打消闯江湖的念头。 不等他们离位,李乐也立刻站起身。 ‘你要干什么?”叶纷飞问道。 李乐道:“你们可以去方便,难道本公子就不能‘嘘嘘’?” 叶纷飞和曲一歌没法子,相视苦笑。 三人同行,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店后茅坑。 第二十一章 小店风波 叶纷飞和曲一歌的“蹲功”都达到当今一流水准。 他们在那个地方一蹲就是一个时辰,一动不动,直把李乐等得实在没了耐心,只得回到店内。 李乐一踏进酒馆,就发觉一件远不如蹲毛坑好玩的事。 ——把雪白锋利的长刀,架在脖颈之上。 “你……你们要干什么?”李乐立刻高举双手。 持刀之人是身着农夫衣装的瘦高汉子。 他还有四个同伙,正围坐在店中央的大桌子边,手把酒壶大喝着。 沽酒的少女和女小二,伏在柜台前。 李乐一看她们,眼睛立刻大了两倍。 沽酒少女身上的衣服已被扒光,只穿着一件肉红色的小内裤,胸前两团巨大的棉花球,雪白干净,耀眼增目,顶端的艳红樱桃,纷颜迷人。 李乐急把跟光收回,看向店中四人。 “大哥!”持刀汉于道,“这小子怎样发落?” “当然要干掉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坐在正中的宽脸人说道。 听到他的后半句话,李乐才长吐了一口气。 那老大侧了一下身子,对李乐道:“臭小子,看你这身穿戴像是有钱人家子弟!” 李乐苦笑一下,道:“小的看几位大爷气质也不像普通农家!” 宽脸老大大笑道:“小子有眼力,我们五人坐不改姓,行不更名,正是江湖上人人畏惧的‘通天五虎’!” “原来五位虎爷,久仰久仰!”李乐笑得很真诚。 他从末听过这帮人,心下揣摸不已。 宽脸老大道:“大爷姓杜,你姓什么?” “我姓李!” ‘你们为什么躲在茅坑中不出来?在搞什么阴谋?” 李乐一听,心知不妙,暗道:“原来我们早被他们盯上了。” 转念一想,他又不由得大吃一惊,暗自叫道:“说不定这五人就是百里飞浪的人,特地找小爷来的。” 李乐急出一身冷汗。 先下手为强! 他身体一矮,趁着持刀汉子没留意,飞起一脚正踢在他交档处。 “哎哟”一声,那汉于捂着下身,拖刀退到了一边,口中叫骂声不断。 杜老大没想到达小孩子居然敢出手伤人,右手腕一翻,摸到腰间的刀柄。 李乐本想直接逃出去,但一看到两位少女羞惨之相,不禁翻身冲回。 他用最快的速度,解开她们身上的绳索。 但她们还是不能活动,原是穴道被制。 李乐不会解穴,气得大骂道:“你们这群笨蛋;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明明已点住她们穴道,为何又用绳子绑住。” 杜老大道:“小子,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什么意思?” “你刚才得空不但没有逃走,反而去救她们。凭这一点,本大爷就断定你也是群英山庄的人。” 李乐吃惊不小,看了看两位少女,道:“你们是群英山庄的的人?” 女小二开口道:“小公子,小婢红玉、翠玉记住你的大恩了。爷你快逃命吧!” “我李乐是从来不逃命的……”李乐说得十分干脆。 其实他自己比谁都清楚,逃命之事,已不下五十次。 杜老大道:“说得简单,真是毛孩子没见识。先回头看看再说。” 李乐回头望去,店门外正站着一个穿褐长衣、脸色冰冷的大汉。 红玉叹息了一声,知道今天谁也逃不掉了。 她只是奇怪——当通天五虎向她们动手发难时,她已用极秘密的法子向庄里报警,但为何已半个时辰过去;近在两里外的山庄却一直没有救兵出现? 莫非庄里也出了事? 她脸色突然变了变! 她的妹妹翠玉,正紧闭着小嘴,脸色坚毅。 杜老大笑道:“你们是聪明漂亮的小姐,一猜就中,所以大爷也不瞒你,现在群英山庄已是我们的天下。” “大言不惭!”红玉怒道。 杜老大一阵狂笑,道:“你还是乖乖地告诉大爷,山庄的秘道出口在什么地方?” 红玉重重地唾他一口,道:“也不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可能吗?” “嘴硬算不了什么?”杜老大不慌不忙地道,“现在倒要看看你的骨头硬不硬。” 他一挥手。 旁边的矮胖子忽然举杯干酒,大声道:“这回看二爷的手段。” 另一汉子笑道:“对付小妞,你‘落花刀’傅青楼的手段确在我们兄弟之上。” “老四你说笑了!”傅青楼一笑而起,早就冒着火星的眼睛紧盯在两位少女身上。 “你看中了哪一个?”老四大笑道。 傅青楼道:“这个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就是她了!” 他一指红玉。 “你小心点那臭小子!”杜老大闷哼。 傅青楼毫不在意,道:“这小子踢老五一脚,难道此仇老五就算了?还是要二哥帮你?” 他把李乐交给老五,自己就可以专心去对付红玉了。 那持刀汉子一听,强忍档下痛苦,当即举起刀,怒哼一声,举刀花扑向李乐。 李乐闪身,急忙窜出老远。 傅青楼不顾廉耻.抓住时机,三拳两脚攻向李乐身后,他的拳脚之上已贯满内力,拳到力到,呼呼生风,势不可挡。 至少李乐是挡不住。 他只有翻身向外跳去。 傅青楼也不去追击,只求李乐离两位女孩子远些,所以收住拳脚,一步跨到红玉面前。 李乐在屋内窜来窜去。 杜老大等人,也不上前拦劫,只由得老五人去追杀。 老五是通天五虎中最不中用的一个,由他对付李乐,正是恰好一对,棋逢对手。 他们两人就好像猫捉老鼠;围着中央的桌子转来转去。 可惜的是李乐不是猫,而是鼠。 傅青楼对付女孩的动作,要比他的拳脚利落得多,三下五下就把红玉的衣服扒个精光。 他停下手,慢慢欣赏着上天赐给女人的美丽胴体,发出阵阵的淫笑声。 红玉的胸膛起伏不停,已成熟的胸脯像两颗巨大的桃子,红晕当头,托出圆圆的玉珠。 傅青楼再看看旁边的翠玉,笑道:“你的比她的大,看来二爷没有选错。” 他用手指轻轻弹去,那颗玉珠晃动起来,一跳一弹的更显可爱。 双峰边缘优美的曲线,并拢成一条既深且窄的峰沟,让人看得神起魂飞。 傅青楼低身轻吻她的面颊。 红玉忽然猛一张口,咬向他耳朵。 傅青楼早有防备,微一闪头躲过,顺手点住她的下颌穴位。 红玉张着樱红的小嘴一动不动。 傅青楼吐出舌头,伸进她樱嘴之中,用力地搅着,一吞一吐地裹动着。 他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高,兴趣也越来越大。 李乐可急了! 店内动起手来,在茅坑的曲一歌和叶纷飞早就该知道了,可他们为什么还不出现?;他急得扯开嗓门大叫道;“拉不死的!死到哪里去了……我要死了……” “宝贝……二爷也快要急死了!……”傅青楼叫了一声。 他面对这美妙身躯,已忘记周围的一切,按捺不住脱去裤子,就扑了上去。 他的手摸向红玉最秘密的地方,大笑道:“你不告诉二爷秘道出口,二爷只好找你身上的秘道了!哈哈……” “你不要动!”翠玉在旁大叫起来。 她实在忍不住了:“你放开我姐姐,我告诉你!” “哦?”杜老大向傅青楼挥了一下手。 傅青楼正在兴头上,但又不敢抗命,只得应了一声,快快地起身离开。 红玉口不能合,但声音还可发出:“翠玉,你不能,你忘了老庄主对我们的恩情吗?” “我看不下去。”翠玉哭着道。 红玉强忍泪水,一副坚毅无比的神色,用力地摇头。 “臭丫头!”杜老大道,“要说快说!” “我……我不会告诉你们的!”翠玉高声道。 她的话才落,傅青楼重重地打了她一记耳光,骂道:“他妈的,耍大爷,隔一会儿让你好看。” 翠玉痛哼一声,一张嘴,一口血水带着两颗牙全喷向傅青楼脸上。 傅青楼急闪让开,怒道:“臭丫头含血喷人,那就让你先尝尝二爷的手段!” “住手!”李乐忽然停住乱跳的身子,站在他面前。 傅青楼吓了一跳,向旁窜去。 老五及时地把刀架在李乐脖子上。 他看向杜老大,没有老大的命令,他不敢动手。 李乐大声对杜老大道,“找秘道自己找就是了,何必欺辱一个女孩子!” 看他一派正气凛然的样子,翠玉简直要感动得哭出来。 “如果你知道,你就说!”杜老大站起身,“说出来,放你们走!” “这秘道对你们真有这么重要?你说的话算数吗?”李乐问道。 一条秘道能换三条性命! 杜老大道:“我杜远河言出必行1” 李乐看向翠玉。 翠玉惨淡一笑,道:“公子说的是,有本事让他们自己找!” “我们找不到!”杜老大非常干脆地道。 翠玉讥讽地一笑,道:“你们通天五虎的本领就是欺辱女人。” 通天五虎,一刀夺魂。 这“一刀”专指他们的老大杜远河。 杜远河在江湖上也算是稍有名气的使刀好手。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厉声喝道:“活命就说,不说……死都不得好死! “不说!”红玉的声音。 杜远河气得连翻白眼。 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他叫道,‘连这小子一起带上。” 傅青楼明白他的意思,道:“看二爷是怎样做的,好好学学。” 他重扑到红玉身上,双手在平坦的小腹上摩搓着。 老五手中长刀一压,李乐不得不低下头。 他飞起一脚,正蹋在李乐膝弯处。 李乐“噗咚”一声跪倒,正趴在翠玉身上。 老五按着他的头,埋在翠玉软绵温暖的胸脯中。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气,直冲进李乐鼻中。 李乐几乎醉了! 他也不知自己的心情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带着满是歉意的眼光,看着翠玉。 翠玉闭上了眼睛,极轻的声音道:“小婢不怪公子……” 李乐听得心中颤动,急用力挺腰,试图站起身。 老五再起一脚,踩在他屁股上。 李乐整个身子,完全压在翠玉身上。 他把头用力向外拧去,眼光正落到近在咫尺的红玉身上。 红玉“啊啊……”眼睛紧闭,喉中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 她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如何经得起傅青楼这番摆弄,眼皮双垂,脸色酡红,娇喘莺莺。 李乐看着她如醉之色,也不禁心动起来。 他想挣扎起身,可又不敢强动。 老五的刀已经深深压住他脖子,只要轻轻一碰,很可能就脉破血喷。 翠玉的大白球,紧贴在他脸上,软软的好不舒服,光滑冰脂的肌肤,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李乐心跳加快,呼吸加重。 他每呼出一口气,都会将鼻尖前的樱珠吹得乱颤一阵。 胸前的浓浓热气,已让翠玉心摇意晃,耳鬓处传来的阵阵呻吟,也使她不由得随之轻哼起来。 这时间,傅青楼双手己搂住红玉光滑坚实的大腿,指尖在白嫩的肌肤上移动,然后开始穿越细细柔柔的缄草地,向深处探去。 “啊……” 红玉本能地哼了一声,胸膛向上挺去。 那两颗呼之欲出的珠儿,更加胀大了许多。 傅青楼眼光迷醉,呼吸渐重,伸长嘴去叼啄弹珠,然后在牙齿间轻扣慢咬着。 红玉顿觉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全身上下的每根骨头都仿佛酥透了。 眼前的事物已开始变得模糊,看不清傅青楼的容貌,只感到自己好像在梦里,躺在一泓温暖的泉水之中。 水流似有似无地从身体每个部位流过,刺激着她最敏感的地方。 她觉得身体仿佛也慢慢溶化成水,与四周相溶。 “啊……啊……” 傅青楼骑在了她身上。 红玉本来气愤的脸色已是一片羞涩和喜悦。 她紧闭的双眼下,遮盖着一层浓浓的长长的睫毛,上面晶盈剔透的泪花还没有消去。 “噢……呀……好难受!……啊!……” 红玉的呻吟声是痛苦和欢悦交织在一起。 翠玉大为不懂,轻睁双眼,低视自己怀中的李乐,忽然之间,她也有种感觉,希望李乐也能如此对待自己。 也下意识地一挺胸脯,一颗硕大的鲜红樱桃,刚巧塞进李乐的口中。 李乐心中一惊,急忙用舌头顶去。 “公子……求求你……”翠玉的声音细如蚊鸣。 李乐不知道是可怜她,还是本就愿意?慢慢缩回向外顶去的舌尖。 他不敢去看眼前的翠玉,目光落在红玉和傅青楼身上。 “小贱货,真够骚的!啊j……他妈的爽!……啊……老子忍不住了……” 傅青楼仰首高呼,呼声中充满着痛苦,仿佛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但他脸上却是一副兴奋、满足、快悦到极点的表情。 红玉随之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又一声尖叫。全身颤抖不停,四肢抽搐着乱舞。 李乐看得血脉贲张,全身难受至极。 全场中静悄悄的,他无意中斜眼看去。 只见身后的老五大嘴微张,口水直流,一双老鼠眼尽情盯在傅青楼和红玉身上, 架在李乐脖子上的那把刀,软软地会随时掉下来。 “哇!命在一线间。”李乐心中大颤。 突然间,他举手后撩,反脚踢出。 这一脚又中老五的胯下。 老五的那宝贝正因兴奋而勃怒蓬发,冷不丁地着了李乐的一记拼命重击。 他惨叫一声,丢刀抱腹,倒地翻滚,瞪眼痛嚎。 李乐只是手臂轻伤,一声大笑,跳了起来。 他看向门外,那褐衣人已不在树荫下,可还是看不到曲一歌和叶纷飞的一丝影子。 “真不懂他们在搞什么?”李乐自言白语,拾起了老五的长刀。 杜远河仿佛没有一点惊讶,淡淡地问道:“你不懂什么?” 李乐一瞪眼,高声道:“小爷我都不懂,你还能懂个屁!” “他妈的!你臭小于出口伤人!”杜远河喝道,“老四,你上去把他作了!” 他身边的—年轻人“呼”地站了起来。 这人一脸寒峻,双眼直视,似僵尸一样,走到李乐面前。 他用机械般的语言遭:“你叫李乐,我叫‘冷血刀客’段寒波!” 李乐只有听着。 傅青楼道:“老四这个启报家门的毛病,对付一个无名小辈大可用不着。” 胖子老三道:“他一向不杀无名之人,也一定要让对手知道是死在何人手下,这样死后也好到阎王那里报告。” 杜远河道:“这是个好习惯!” 李乐道:“再好的习惯对一个死人也没有用!” “有气魄!”杜远河道,“本大爷就是看中你这一点,才叫老四去杀你。” “我从来没想过感谢你。” 杜老大笑道:“老四杀人向来一刀,你死在他刀下也是一种福气,如是那不成材的老五,会砍你十七八刀,叫你想死都死不了!” 老五蹲到一旁,不敢吭声。 李乐笑道:“我也答应你,给你一个痛快,免得江湖朋友说我不还人情债。” 杜远河大笑道:“有性格、把这小妞赏给你了。” “那我就带她走罗!” “不是现在,是死以后!”杜远河道,“我不会让老二碰她一下,清白的身子给你殉葬。” “老大,你话说完没有?”段寒波忽然冷冷地问。 他是一个不喜欢“等”的人。 杜远河收住笑容,眯着双眼道:“你可以动手了!” 话音才落,段寒波已出刀,白光一闪,无情刀快如电闪,砍向李乐面门。 李乐一躬身,双手触地,两条腿极快地连环踢出。 “咦!这小子还能还手!”杜老大不禁把眼睛又睁大了一倍。 段寒波收刀横推而出,砍李乐双腿,并切腹断腰。 他从来不轻视对手,哪怕对手是一个农夫走卒,小贩弱妇。 他在拔刀前总是问清对手的名姓,并报出自家的名号。 这样做,至少可以提醒自己不轻视对手。 三招一过,李乐被逼到了左壁大窗下。 他手中的长刀迫不及待地砍出。 段寒波刀式不变,疾抬左脚,正中李乐手腕。 长刀落地,李乐再退,背靠在窗台上。 他手无兵器,路无可退。 段寒波的钢刀横推侧砍,半途回折,诡异的招式,砍向李乐下盘。 李乐只有向左上方跳起。 长刀再翻,随李乐上跃而挑出。 这一刀变化极快,招式巧妙,完全封死了他一切退路。 段寒波胜了!甚至开始微笑。 但他万万没想到另一件事在同时间发生了——窗外右侧忽然出现了一只脚。 李乐明明向左侧跳去,那右侧的这只脚又是谁的? 这只脚是谁的,对段寒波并不重要。 最重要的也是最可怕的,是这只,脚忽然伸长,正蹬在他胸口。 这叫“窝心脚”,江湖上称之为“追魂夺命脚”——脚尖下点心坎。 段寒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退了两步,如抽空的麻袋一般软软地倒在地上,人已昏迷过去。 就是李乐踢出这一脚,也会让他头脑—昏,胸口发闷,更何况出脚之人是叶纷飞。 叶纷飞翻窗而人,双手叉腰,一副神气活现的模样。 李乐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板着脸轻轻地拍拍手。 杜远河眼中立刻布满血丝,从刚才情形上看,段寒波就算能保住性命,也至少在床上躺个三年五载。 他如何不心痛于。如何不着急? 他一拍刀柄,“呛啷’一声,长刀跳跃出鞘,匹练般撤出。 他攻向的是李乐,但挡住他这一刀的自然又是叶纷飞。 叶纷飞手中拿的是段寒波的长刀。 他的刀法远不同于段寒波,虽在速度变招上不见特长,但刀沉力猛,一刀劈出,煞气满屋,罡气四散。 “当”的—声暴响。 两柄刀相碰,一泪火花,杜远河后退三步,才稳住身形。 但叶纷飞连脚跟动都没动一分。 并不是叶纷飞的力量比他大上好几倍,而是又从窗外伸起的一只手臂,抵在他的腰上。 “他们俩拉屎拉够了!”李乐叫道。 叶纷飞和曲一歌相对“嘻嘻”一笑。 “好大力道!”杜远河的脚步不敢再上前。 他那把四尺长的厚背金刀,犀利的刀锋上已出现了一道缺口。 杜远河的战斗士气开始消萎,知道今天遇上的不是普通高手。 这时,一直蹲在地上的老五从旁绕过,挥刀直劈李乐。 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偷袭成功,但绝不应该在叶纷飞和曲一歌出现以后。 叶纷飞头也不回,手腕一翻,长刀脱手飞出,正撞在他手中的刀上。 他感到双臂一震,麻酸酸的用不上一丝力气,身体也不由地向后倒去。 脚跟还没站稳,叶纷飞已飞身而至,大脚起处,风云变色,恶狠狠的一记“追魂夺命脚”。 谁敢对李乐不利,叶纷飞就敢向他下杀手。 他出招绝不慢,脚下绝不留情。 可老五在这里,却倒了下去。 叶纷飞一脚走空,收腿看向窗外的曲—歌。 曲一歌耸耸肩,一副无奈的表情道:“我只是用小石子砸他一下,他就倒罗!” 叶纷飞一脚挑翻老五尸体。 老五后脑正中嵌入一颗普普通遁的石子,已敲破头骨,直达脑颅。 曲一歌正面对着他,但打出的暗器却打到了后脑,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暗器手法,正是他的绝活“贯日长虹”。 通天五虎被吓傻了! 老大杜远河,第—个向外逃去。 他大叫道:“无常两位老兄,快过来帮忙。” 李乐想起,前门和后门外一直站着两个形如鬼魅的人。 想必杜远河就是在招呼他们。 那两个人一定是不好惹的主儿。 他急叫道:“快追!” 但曲一歌和叶纷飞毫不在乎杜老大去找帮手,嘻皮笑脸地向傅青楼和老三走去。 傅青楼和老三的双腿已经无法负担自身的重量,瘫软当场。 身为通夫五虎的老大杜远河,此时毫无战志,急奔而出,慌不择路,冲进了酒店的后院。 后院狼藉一片,到处都是杂物。 他还没有完全看清周围情况,就听到背后响起风声。 “呼呼”之声传来,显然是有人用重兵器袭击身后。 杜远河怒喝声中拧腰回身,钢刀挥出,竖两刀横一刀。 三刀合一,力道奇猛,出刀无误。 “噗噗噗”三声,杜远河三刀之下把袭来的“兵器”劈成四段。 收刀之时,他已清楚地看到,那不是什么重兵器,而是“一个人”。 他在一片血肉模糊中还是认出了那人。 一正是他要找的无常两兄弟的老二张惕。 他立在当场,呆若木鸡。 忽然,身后又有风声疾至,不等他反应,腿弯处中招。 “噗咚”。他跪倒在地。 他抬起头时,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瘦长的身体,褐色长衫,却是无常两兄弟的老大张警。 杜远河心里一阵慌乱。 他想起刚才把张惕分尸,现在不知张警会怎样对付自己。 这张警的武功可算是一流。 张警面带古怪笑容,两眼愣愣地望着远方,一眨不眨。 “你要干什么?”杜远河用尖锐得几乎撕破的声音叫了起来。 张警没有回答,也设有动,仿佛根本没听到任何人说任何话。 他的右手握着独门兵器“追魂钩”,钩尖指向杜远河裤裆,左手做乌龟状指着杜远河的鼻子。 杜远河怎能忍受这—切? “你才是乌龟王八蛋。” 他大叫一声,挺身合刀扑上。 刀快,刀也利。 “唰”的一声,手起刀落,刀起头落。这一刀干净俐落,十分得痛快。 张警的头飞出一丈多远。 杜远河大惊,这本不可能的事! 鲜血四喷,人头落地。 但这一切还不算最恐怖、最不可思议的。 让杜远河感到最毛骨悚然的是在张警颈上居然还有一颗人头。 那颗人头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头顶上秃秃的不见一根头发。 他笑容虽并不难看,但杜远河此时看来,却比看见鬼还要心惊肉跳。 人头上的那张嘴巴居然道:“杜老大,亲手砍下同伙的脑袋,是不是很快意?” 这时,张警慢慢向前倒下。 另外一个人出现在杜远河面前。 “你……”。 “大爷秃毛鼠谢星!” “是你!通天五虎与你无怨无仇……” “那是以前的事。”谢星打断他的话,道,“你现在却是该死!” “为什么?”杜远河横刀于胸,冷冷地问道。 在他身后闪出了曲一歌和叶纷飞,断了他的后路。 杜远河非常清楚,这谢星是黄河水域上出了名的黑道人物,其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谢星干笑了两声道:“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们老大?” 杜远河听不懂。 谢星向来独行独往,机警过人,他称老二,没人敢称老大。 他正发愣之时,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声道:“他的老大就是本公子!” 杜远河回头看去,只见发话之人正是那十五六岁的少年李乐。 李乐骑在一个人的肩上。 杜远河一看那人,吓得连连后退。 扛着李乐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头淡黄色的长发,颌下胡须也是金黄色,一脸的横肉,浓眉圆眼,张着大嘴,露出两排黄板牙,正对着杜远河笑着。 就是用脚指头去想,也能猜到这大汉就是“黄毛虎”洪老二。 洪老二的武功可不是杜远河所能对付的。 现在洪老二居然被人当马一样地骑着,而且脸上还是一片幸福之色。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件终生后悔的事,这少年人远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普通。 “你们要怎样?”杜远河尖着嗓子叫道。 洪老二道:“你是死是活,是残是废,这全要听我们老大一句话。” 杜远河看着李乐,恨不得马上跪下磕头。 李乐道:“我们都是正道中的大侠,自然不会以众欺寡,你挑一个对手,生死由天吧!” 杜远河看去,身边的全是一流高手,只有一个李乐例外。 但他能点名叫李乐出阵吗? 杜远河思量着:“洪老二是一匹吃人狼,不能找他;谢星狡猾的像只老狐狸,诡计多端,和这种人交手,也非上策。” 他眼光一扫,冷哼着,挺刀直指站在最远处的曲一歌。 叶纷飞的武功他巳见识过,无疑是高手。 只有曲一歌看来是他们当中最弱的,否则也不会站在最后面。 对杜远河来说,战胜一个名不经传的年轻好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曲一歌走过来,笑道:“高手相争,举手不留情,抬腿不让步,死伤可别怨我!” 杜远河最喜欢听这句话。 “你也一样,生死由命!”他的刀展开,如风似电,攻向曲一歌。 曲一歌闪过三招,忽然一声长啸,喝道:“死的是你!” 他反而向着杜远河的刀冲了过去。 “他疯了?”谢星不禁叹道。 那一刀差之毫厘地从曲一歌腰间扫过,但再想收刀,已来不及了。 杜远河和曲一歌几乎是脸贴着脸。 曲一歌举手屈指,已捏住了他的咽喉,道:“‘箫瑟秋风刀法’,你只练到三成,你不死谁死?” 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喉骨尽断。 杜远河的咽喉中“噜咕——乱叫,挣扎几下,脑袋一歪,尸体倒在尘埃中。 谢星和洪老二看得一惊。 一招之内杀了杜远河,这份武功已骇人听闻。 他们不禁多看曲一歌几眼,脸上是一片敬重之色。 李乐拍拍手,道:“看不出你杀人,比杀鸡利落。” 曲一歌惨惨一笑。 他不喜欢杀人,至少在李乐面前从没杀过人。 曲一歌在李乐印象中,是一个很快乐、很有趣、很有善心的年轻人。 曲—歌道:“他的确该死,因为就在不久前,他还杀死了三个无辜的老人和两个孩童,并奸杀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寡妇。如今又下毒残害两个可爱的女孩子……” 李乐一听,心底忽然有种不祥之感,不等他把话说完,已跳下洪老二肩头,向酒店中奔去。 红玉、翠玉死了。 这两个可爱的少女,当时不但被通天五虎封住了穴道,同时还灌了“回魂毒散”。 李乐眼圈发红,喃喃地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没有必要的!” 杀死两个小丫环,的确没有必要。 谢星道:“他们就是要尽歼敌手,不留一个活口,所以才给她们下了毒。” 李乐道:“我听他们说,要找什么秘道出口?” 谢星道:“他们的任务是守在这里,堵死出口。” “群英山庄到底出了什么事?” “宝莹寺二宝在群英山庄出现!” “哦?二宝出现?”三人怦然一惊。 李乐问道:“二宝怎会在群英山庄?” 谢星解释道:“广空大师早算到宝莹寺之灾,所以让首座大弟子百庸和尚带着二宝躲进了群英山庄。” “这么说,当时广善和尚手上的二宝是假的?” “想必是的!” “你们又怎么到了群英山庄?” “青林道长和群英山庄的庄主宇文前辈认识,当时情急之下,只好到山庄借住养伤。” “群英山庄的主人是谁?”叶纷飞插口问道。 谢星道:“这座山庄是宝莹寺的同盟,庄主宇文春秋老前辈就是广空大师的亲生兄弟。” 曲一歌叹道:“江湖上恐怕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 李乐道:“百庸把二宝带到山庄,虽瞒得一时,却瞒不了一世,结果被寺中叛徒出卖,又为群英山庄惹来—场浩劫。” 他一想到红玉、翠玉惨死,就悲从心起。 谢星见他神情暗淡,于是接着道:“字文前辈叫我们除掉通天五虎和无常两兄弟,代替他们守在这里,幸好有两位相助。” 说着,他向叶纷飞和曲一歌抱拳行礼。 叶纷飞谦让一番,道:“无常两兄弟的武功的确了得,幸好有你们两人相助,否则我和曲一歌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曲一歌道:“要是大打出手,杀了他们也不太难,就怕惊动杜远河。公子在他手中,我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宁愿救李乐来得慢些,一定要不动声色地先摆平无常两兄弟。 幸好碰上洪老二和谢星。 李乐拍拍洪老二的肩头,笑着对曲一歌和叶纷飞道:“他们是我的弟兄,生死之交,绝对的铁交情。” 曲一歌只是笑笑。 他不十分赞成,但也没有反对。 这两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黑道人物,能和他们成为朋友,总比成为敌人好得多。 叶纷飞冷冷地道:“想不到出去才两天时间,就有了两个大名鼎鼎的铁哥们,如有第三个时,别忘了带上我和小曲。” 叶纷飞这番话倒让李乐想起了青林道长,于是叫道:“咦!真的还有一个呢!” 听到李乐的话,叶纷飞简直要昏过去。 临出京城时,李长淳一再嘱咐,不允许李乐在外结交江湖人物,否则三人并罚。 他刚要开口,听到李乐问谢星道:“青林道长人呢?他现在怎样?” “青林道长和宇文前辈在一起,伤势已经好大半,庄里还有百庸大师。” “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谢星长叹一声,道:“庄里能称得上好手的人,没有几个,谁知现在情况如何?” “也许对方好手更少。”李乐道。 曲一歌道:“遁天五虎和无常两兄弟都是下属,这个人的武功可想而知了!” “是百里飞浪这个奸贼!”李乐叫了起来。 谢星摇了摇秃秃的脑袋,阴阴地道;“问问他们不就全明白了。” 直躺着重伤的段寒波,还有被点住穴道的“落花刀”傅青楼和胖子曾老三。 李乐一指傅青楼,道:“先问他!” 谢星走了过去,把傅青楼上下看了两遍,然后“桀桀”地怪笑起来,一张皮包骨头的面孔,因怪笑而走形。只把傅青楼吓得浑身乱颤。 “我说我说……”他不停地叫道。 段寒波大叫道:“孬种!就算你能活着回去,我段寒波也一样杀了你!” 傅青楼一惊,把后半截话咽回了肚里。 谢星二话不说,头也不回,身子猛地一抖,反手拍在段寒波的天灵盖上。 “噗”的一声闷响,他的脑袋像炸开的西瓜鲜血脑浆喷洒一地,尸体歪歪地倒下。 也不用谢星再发问,傅青楼急道:“我……我只知道我们的首领叫……天尊。” 谢星还不满意,捏住他的耳朵,括生生地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血洗宝莹寺元凶是谁?” 傅青楼杀猪一般地“呦呦”乱叫,道:“也是他……” “天尊,好大的口气!”李乐甚是不服。 叶纷飞道:“这个叫‘天尊’的人会不会是玄音教的百里飞浪?” 没有人回答。 谁也不知道。 “这人怎么办?”谢星还提着傅青楼的耳朵,对李乐道,“一刀杀了,是不是太便宜了他?” 李乐想起红玉,气得火冒三丈,高声道:“通通拉出去,阉了活埋,为红玉、翠玉赔葬。” “饶命!大爷……’傅青楼鬼叫起来。 谢星一脚把他蹋到洪老二面前。 这种事全由洪老二去办。 葬好红玉、翠玉,处理了店里的尸体,李乐才坐到了桌边。 他道:“群英山庄一直没有动静,我们应过去看看才是。” 谢星道:“宇文老庄主让我们守住这里,就是为了最后撤退。” “没有人出来,说明庄内暂时无忧。”曲一歌道。 李乐道:“我是担心青林道长,他身上的伤势很重的。” “他没有事,也没受到丝毫伤害!” 这句话是从店门外传来。 所有的人都在店内,说这句话的人会是谁? 众人全都站起身来。 门外出现一个大和尚,年约五十上下,头顶上六道戒疤,在夕阳照耀之下闪闪发亮,高大魁梧的身材,黑脸浓眉,眼光中进出慈善之相。 “果然是位降魔的尊者,护法的罗汉。”曲一歌心中不禁叹道。 他心生敬意,不由得佩服道:“真是惭愧!大师到了门外,离吾等只有五步之遥,而我们却没有丝毫查觉。这份佛家纯真功力,非同一般。” “阿弥陀佛!”大和尚一声响亮的佛号,走进店门,道:“这位施主夸奖贫僧了!” 他说着,看向李乐,又道:“你就是‘霹雳剑侠’李乐少侠?” 他不但报出李乐的名字,还有最新才得的江湖名号。 李乐愣住了,不知这大和尚是什么人? 谢星和洪老二上前,抱拳秉礼道:“大师安好?庄里的事已经解决妥善?” 大和尚叹了口气,道:“是的是的!你们辛苦了!” 洪老二对李乐道:“这位就是广空大师的首座大弟子,百庸大师。” 李乐三人急上前问好。 百庸在江湖上的名望并不比广空大师差多少。 他含笑道:“阿弥陀佛!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十年,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善哉,善哉!” 李乐问道:“青林道长呢?” “青林道友不知道少侠在此,现在正陪着庄主。”百庸大师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小小年纪,就卷入江湖之争,你怕不怕?” 李乐笑道:“不怕!” 叶纷飞在一旁撇撇嘴,轻声道:“你不怕我怕……下回还想出来玩?没门!” “他们是什么人?”谢星问道。 百庸大师摇摇头,叹道:“江湖浩劫呀!” 众人看他神情严肃,都不敢出声打断他的话。 百庸大师继续道:“武林败类,江湖恶徒,他们居然勾结内奸在群英山庄水源中下了巨毒,已致庄内众人皆中毒卧床,无力抵御外敌。” 李乐尖叫道:“后来呢?” 百庸大师一脸悲愤之色,道:“为救众人于苦海之中,保全群英山庄之业,老衲只好自作主张,用师门的‘七彩袈裟’与之交换解药。” 他说着,向宝莹寺方向拜倒,口中念道:“大慈大悲广空法师在西天神灵,恕弟子未能保全师祖遗物,有负恩师所托,阿弥陀佛……” “大师!你不要太自责了,这全是为救众人性命才不得已为之,此乃无量功德,广空大师不会怪罪的。”曲一歌说着,上前扶起百庸。 百庸大师道:“庄主字文春秋力敌数名高手,重伤在身,青林道长内伤未愈。山庄实在无法与强敌抗衡,老衲也不想再为此身外之物流血太多,所以只好出此下策。还望武林同道见谅!唉……罪过罪过!” 谢星和洪老二急忙道:“大师慈心仁厚,普渡众生,并没有做错什么!” 百庸大师叹了口气,道:“内奸是守藏经阁的悟相和尚,没想到他自幼出家人寺,至今五十余年,到最后却变节投敌。” 他顿了一顿,又道:“他们首领名为‘天尊’,但老衲和宇文老庄主的推测。十有八九就是玄音楼楼主百里飞浪。” 李乐轻点了一下头,道:“玄音楼中有四大使者,被我弄死一个,剩下的三人必会出现山庄之中。” 百庸大师沉思了一阵,才道:“四大使者分红黑青白,但今天却没有看见。” 李乐凝眉沉思,暗道:“如果‘天尊’不是百里飞浪,那会是谁?” 李乐愣愣地出神。 第二十二章 济南金家 秋风瑟瑟吹落雁,硫柳曳曳鸣幽蝉。 李乐到济南城已一个月时间。 他是瞒着叶纷飞和曲一歌,一个人逃出来的。 没有人知道他此行的行踪。 情急之中,青林道长居然以崆峒派掌门的身份,向江湖处处发贴,悬一千两白银,寻找一个名为“霹雳剑侠”李乐的十五、六岁少年。 这样一来,倒让李乐的大名盛隆天下。 李乐在济南只好改名换姓,处处小心。 一个月下来,他把城里情况摸得烂熟,但就是没有秦凤箫一丝线索。 “这个秦风箫不要搬家才好!”李乐时时对自己道。 无可奈何,又百般无聊,他开始到处游玩闲逛。 李乐嚼着牛肉干,漫无目的逛到济南城外五里铺。 他刚准备坐下喝碗凉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一大群人围拥在一起。 有热闹李乐怎能不看? 他奔过去,挤开人群,只见路边一颗高大槐树下,躺着一个白发老乞婆。 老乞婆污垢满颜,半蜷着身子,双眼紧闭,左腿上干涩血迹历历在目。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得了重病,死期不远;有人说是几天不吃不喝,饿得只剩半条命;还有人说,那条腿是被疯狗咬伤的,恐怕已患有狂犬病。 此话落地,周围的人“呼”的一下闪出老远。 谁不怕狂犬病? 可李乐没走。 如果是饿的,李乐身上还有干粮;如果是患病,李乐身上有银子;如果真有狂犬病,李乐身上还有一把锋利无比的纯钢青锋剑。 他轻轻靠近老乞婆,想帮她查看一下腿上伤势。 老乞婆猛地睁开眼睛。 两道射人心肺的眼光,如两支利箭射到李乐脸上。 李乐心中一惊,本能地把手缩了回来,暗道:“好犀厉的眼光。” “小子!你要干什么?”老乞婆的声音嘶哑,像两张破铁皮碰出的尖锐声,听得令人难受。 李乐小心翼翼地道:“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你会治伤?” “不会!” “不会你看个屁!”老乞婆瞪着怪眼骂道。 旁边有人替李乐打抱不平,这老乞婆太不通人情了。 李乐讨个没趣,站起身道:“我想知道是不是被狗咬的!” “就是被狗咬的!” 众人一听,躲得更远。 李乐也觉得没趣,从身上摸出一大块银子,扔给了她。 他叹息一声。 他不是可怜对方,原本想做些好事,以体现体现“大剑侠”助人为乐的热心肠,却没想碰了一鼻子灰。 李乐回身走去。 老乞婆道:“老娘从不欠人情,银子收下,这块金牌送你!” 一道黄影飘忽飞来,掉在李乐脚下。 李乐弯身拾起,仔细一看,是一块手掌般大小的牌子,白银为底,四周镶金,中间四字——“乘龙金牌”。 李乐掂掂份量,金牌的重量绝不亚于那块银子,况且金牌上还镶有金边,铸造精巧,其价值不低于五两银子。 他明白了,这老乞婆并不是要饭的叫花子,而是风尘侠丐一类的江湖人物。 他躬身道:“老婆婆需要帮助吗?晚辈无能,但不知能为你做……” “无能之辈,能做些什么?没你的事,走远点!”老乞婆瞪着眼打断他的话。 李乐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是好。 是感激她?还是和她互骂几句消消气? 他只有叹息一声,转过身走去。 没走几步,远处的茶馆传来一阵喧哗。 又有热闹看了! 李乐心中的气自然消去了不少。 他回头道:“婆婆……” 忽然间,他说不下去了。 那老乞婆已不见身影。 李乐四处张望,周围一望四野,连鬼影子都没有,那她会到什么地方去? 谈起逃跑,李乐最在行。 他立刻审视一下周围情况,转眼间就判断出,老乞婆不是躲在大树上,就是躲在路边的坑漕中。 他围着大树转了两圈。 树高叶茂,但凭李乐一双如鹰锐眼,还是看出树上只有十九只麻雀,却没有一个人。 他走到路基处,顺着路边的渠坑望去,不由得拍手笑了起来。 老乞婆躲在一个凹处,把稀泥盖在身上,形成了一道自然保护色。 没有李乐这种眼力,恐怕很难发现她。 “我十岁就玩过了,很脏的!”他大笑着。 忽然间,他不笑了。 只见前方冲来十余匹快马;马上之人个个是戎装怒汉。 一匹马当先冲到李乐面前,马背上的汉子“唏津”一声,高头大马长嘶而立。 这是一位金边黑袍大汉,三叉黄须,貌相魁梧,两道浓眉紧锁。 他粗大的嗓门问李乐道:“你看见一个老乞婆没有?” “有!”李乐答道。 “她人呢?” “走罗!”李乐漫不经心的样于。 那汉子东张西望,大眼睛猛地一瞪,喝道:“臭小于,老实说,老乞婆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向那边走的!”李乐指着官道大路。 大道笔直,一望百丈。 “她腿上有伤,能逃得多快?怎么不见人彰?”那汉于怒喝道。 “本来走的很慢,但发现你们过来,她就连蹦带跳地拼命逃去,比老猎狗还快,转眼间就不见了。” 李乐说完紧闭上嘴。 他怕自己笑出来,心里暗暗高兴,这次可以嘴头上讨回老乞婆一些便宜。 “我汤成龙眼里不掺砂子,你小子不说实话” 李乐无奈地道:“你自己看看这里,夏麦已收,光秃秃的一望无际,根本无法藏身。她能躲哪?还能躲到我裤子里?” 说着,他就要把裤子解开。 汤成龙气得瞪眼直哼。 旁边一个汉子道:“汤爷,这小子说得没错,这里不可能躲一个大活人而看不见的。” “难道她插翅膀飞了不成?”汤成龙拧着眉毛道。 “也许顺大道逃走了!” “不可能!她中了大爷一记‘一日散星掌’,十二时辰之内根本用不上内力,不可能逃得这么快!”汤成龙信心十足地道。 “也许汤爷当时的掌力……”那汉子小心地试探着道。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了汤成龙的“一日散星掌没练到家,这怎么可能? 他左右环顾—周,眼光盯在那棵枝叶茂盛的高大槐树上。 他使个眼色,手下的十九位彪汉同时举手发镖。 数十道暗器暴雨般射向树顶茂密处。 “哗哗”声乱响,树叶飘落,中间还有十九只被射死的麻雀。 这一场镖雨已证明树上没人。 众大汉都直了眼,看向汤成龙。 汤成龙问李乐道:“你这臭小子在路边伸着脖子干什么?” 他是很细心的人,发现李乐当时在路边的动作奇怪。 李乐一咧嘴,道:“撒尿!” “尿呢?” 李乐脚下的土地干涩,没有丝豪水迹。 “你们突然跑过来,尿被吓回去了!”李乐一脸很害怕的样子。 汤成龙无话可说;但怎么看,都觉得跟前这少年与其他人不一样, 他心中暗道:“臭小子岁数不大,但气质非凡,面对我们十余个汉子,能不亢不阜,面不改色。” “老实说!”他大喝一声,怒气冲冲地道,大爷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老乞婆去向。否则抓你回去,严刑拷打,治你同谋之罪!” 此话一出,站在远处看热闹的人都吓得直退,恐惧的眼光看着李乐。 他们都是本地人,都知道这汤成龙是何等人物。 没有人不为李乐担心! 李乐却轻松不在意,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朗郎乾坤,岂容你如此嚣张!” 他的话音刚落,汤成龙手中马鞭已抖出,如—条怪蟒,迅地缠在李乐脖子上。 李乐整个人被吊着提了起来,飞到他马鞍上。 “你说不说?”汤成龙收回马鞭,手指点在李乐的麻筋上。 “哎哟!奶奶的……” 一阵难以忍受的酸痛,让李乐不由得大叫起来。 他挣扎着身体,只扭了几下,那块金牌就从怀中掉落下来。 立刻有一骑手,马鞭急扬,卷起地上金牌,递到了汤成龙手中。 看清金牌,汤成龙不由一惊,喝问道:“这块金牌从哪里来的?” “就是本公子的!……你放我下来!” 汤成龙不再说话,压住李乐身体,向众人打个呼哨,提缰向城门奔去。 李乐骂声一路不绝;等到了城门时,汤成龙的祖宗十八代已被他骂遍了。 李乐所知道的脏话都已骂完,也骂累了。 他靠着墙壁,用迷迷糊糊的眼光打量四周。 这里是一间很大的柴房,柴草分类整齐的堆放成五垛,墙壁粉白,崭新干净。 后墙上方有一个桃木绿漆的通气窗口,黑油油的房门虚掩。 但门外站着两个彪形大汉。 汤成龙没有对他太在意,谁都看得出,他是个不会武功的纨绔子弟。 “这是谁家府第,一间破柴房也弄得如此豪华。”他自语道。 “有人吗?小爷肚子饿了……”他大叫起来。 门外汉子充耳不闻,装聋作哑。 “他妈的!就是坐大牢也有个送饭的,三四个时辰了,当小爷不存在呀?” 没有人理他。 他身上的五百多两的银票、那柄宝贝似的长剑、老乞婆送他的金牌,还有随身带的牛肉干,全被汤成龙一股脑儿搜走了。 “土匪强盗……”李乐骂两句,肚子也随之“咕咕”叫了两声。 “五脏庙”造反,实在无法安心。 他站起身,察看周围情况。 “让你们见识一番小爷的本事……”他心中暗道。 这里只有大门和窗口两条出路。 从窗口爬出,必然发出声响,门外两个壮汉岂会听不到? 就算他们是聋子,但一旦出了窗口,必然会引起来往之人的注意。 李乐把一切情况都估计到,最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藏身柴草中,打破气窗。 外面的壮汉从门缝中一看,不由得吃惊不小。 他们急冲向房后。 李乐从柴垛上跳出。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岂能不中本少爷的‘调虎高山’之计?” 他带着微笑,自鸣得意,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出去。 刚出房门,他就站立不动了。 面前站着一个人——汤成龙。 汤成龙没有出手抓他,只是说了两字:“过来!” 李乐心惊肉跳,但又不得不乖乖地随他而去。 走过大院,绕过三座阑亭,穿过待客厅堂,向左一拐,进了一间雅房。 房外雕栏缭绕,窗前花木扶疏,屋内书栋珠帘,茶香沁人。 “好阔气,好气派,好派头,好头……”他说着,看到了桌上的茶壶。 他端起茶壶,一干而尽,这才问道:“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汤成龙道:“老爷吩咐,请李公子在这里下塌,以前的事是场误会!” “这还差不多!”李乐笑笑,忽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李?” “其他公子都到了,只差你这位李公子。”汤成龙反问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李乐糊涂了。 汤成龙指着桌上的包袱,又道:“这是公子的随身之物,请海涵收回!” 李乐开包袱—看,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及数两碎银,还有自己最心爱的“一见钟情”剑。 但他第一个拿起的却是那半支风铃银钗。 他边收拾东西,边道:“我的五个豆沙包子和半斤牛肉干呢?” 汤成龙一笑,道:“接风宴就要开了!” 李乐脸现笑容,微微点头。 “李老爷子可好?”汤成龙没话找话讲。 李乐看他一眼,心道:“我没听爹说过,认识汤成龙这样的人。” “还好!身体不错!”他随口答道。 “李老爷子在江湖上的威望和成就,想来不会有太大的烦心事,但这次为何没和公子一起来济南观礼?” 李乐听得越来越糊涂,李长淳何时在江湖有威望? 他心道:“姓汤的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急忙反问道:“我的金牌?” “乘龙金牌已收回!”汤成龙道,“出阁英雄大会过后,不论成就,皆有重礼相送。” 李乐不由惊呼道:“你们是金家?” 他在济南住了一个月,自然听说过此事。 城内最大的豪绅金中魁,为独生女出阁召开英雄大会。 “公子真会开玩笑,这房间公子还来过。” “看来我比你糊涂!” “属下记得六年前的十一月,你和令堂就在敝处落脚,公子怎么忘了?” “没有!”李乐笑了起来。 “六年前的事了,那时公子才十三岁,现在却已是玉树临风,英俊儿郎……” 他看着李乐讲不下去了。 任谁都看得出,李乐最多不过十六岁。 李乐已确认他认错人了。 这块金牌原来早有主人。 他心中暗道:“但这人也姓李,算来是我本家,本少爷就借你的光了。” 他不敢说穿,否则又会被送回柴房挨饿。 “嗯!汤兄过奖了!”李乐用力地挺了挺胸,显得自己高些。 “汤某……实情实说……” 李乐大笑道:“汤兄,先为本公子来些茶点怎么样?” 汤成龙打个哈哈,急忙道:“请公子多多海涵,我这就去张点心!” 他躬身退出房门。 汤成龙走出房门,脸上就露出了冷冷的笑。 他来到大厅后堂,叫道:“来人!为‘步雪斋’送两盘糕。 他一抬头,看到大厅口一人穿着五花锦袍,白皙脸孔,正眯着双眼看着自己。 汤成龙走过去,小声道:“杜总管,你看这样行得通吗?” 杜总管道:“何以见得行不通?” 汤成龙道:“那李俊逸是西北道上第一号黑道人物、鹦鹉轩轩主李博狂的亲儿子。” “不错,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杜总管那双细小的眼睛忽地一睁,尖尖的声音道。 汤成龙叹了口气,道:“杀死李公子的那个臭要饭的,会是什么人?” “我怎知道她是谁?”杜总管道,“老子只知道李俊逸,是我们金家请来的十三位公子之一。如果李博狂知道他儿子死在我们金家门前,你说会怎样?” 汤成龙早已意识到这结果的可怕性。 杜总管冷笑道:“所以老爷的意思,就是让这小子代替李公子,然后在大会—上揭穿他的假身份,同时干掉他。这不就全解决了!哈哈……” 汤成龙搔搔头皮,道:“属下还是有些不明白。干掉这小子,李博狂就不会找上门了?” “你脑袋装大粪的?” 一人无声地走近,冷冷地从他们背后说道。 汤成龙回头一看,急忙弯腰打礼道:“金爷……” 这位正是金家的主人“金剑飞龙”金中魁。 金中魁身高八尺,脸色白净,穿着一领绿罗团花袍,腰间是金丝宽带。 他手中摇着一把折扇,淡淡地道:“老子认牌不认人,谁拿着金牌,谁就是李俊逸。金牌半路掉包,这是不是老夫的错?” “不是!”杜、汤两人同声回答。 “但李博狂的‘干尸化骨功’可不是玩的,那是一种极阴损的邪功,而且此人更是心狠手辣,你要小心伺候着,别让这小子到处乱讲,坏了我们的大事。” 汤成龙答道:“谨尊金爷之意,属下不敢出错。” 盆中魁道:“这几天,就由你专门负责这小子,府上安全之事交由杜总管。” 汤成龙点头答应,又道:“追踪那老叫花的事,属下还要不要继续?” 金中魁沉思一阵,喃喃地道:“这个老叫花子,绝非等闲之辈。” 汤成龙应道:“是是!今天与她交手,要不是她急于躲避金爷那一剑,属下绝不可能打中她一记‘一日散星掌’。” “老叫花的事拖后,出阁大会迫在眉捷,近日江湖甚乱,我不想再出什么事。” 汤成龙行礼遵命,叹道:“李俊逸怎会和中原的江湖人物结仇?” 金中魁轻摇折扇,道:“以老夫推测,不出五天,李博狂必到济南。” 汤成龙一听,心中有些慌张。 这李博狂可是个杀人狂魔,人见人怕的恶煞。 金中魁看他一脸惊恐之色,冷哼道:“我都不怕,你怕个鸟?” 摇了摇手中折扇,他又道:“李俊逸死在济南之外,和金家扯不上半点,我没有失了礼数,最后替他报了仇,他还想要老子怎样?” 他说着,晃晃地走进大厅。 汤成龙在想:“他果真一点都不顾忌吗?” ——看来只有金中魁自己心中明白! 第二十三章 选婿大会 八月初八。 秋花红,果实落。 这是李乐来金家的第三天。 这假李公子并不好当,既不让他出门,也没有人主动来这“步雪斋”聊天品茶。 李乐要不是想到大会上,打听秦风箫的消息,恐怕早就想法子逃了! 来来往往送饭莱的只有汤成龙,有事没事地和他搭上两句,但再没提起过那老乞婆的事。 李乐决定先开口。 他正想着,门已被推开。 汤成龙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道:“李公子,出阁大会已开始,请移尊步。” “我们这就去!”李乐站起身来,又问道,“你们小姐芳名如何称呼?” “大小姐闺名香蝶。” “好名字!金玉庭前花撩屏,一忱香梦蝴蝶来。却不知今日摘花扑蝶之人会是谁?” 汤成龙听得似懂非懂,干笑两声道:“公子好文章,是能文能武的奇才。” 李乐随着他走出房门,问道:“我叫你帮忙打听秦风箫这个人,现在怎么样?” “秦风箫二十年前时,的确很有名气,是江湖上第一朵名花。” “哦?她是女人,而且还是个老女人。” 汤成龙笑道:“可惜她当年昙花一现,早已退出江湖。实在查不到她现居何处。” 李乐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低头疾走。 一路行来,金府今日非同往常,府内上下处处结灯挂彩.一派喜气。 后花园搭起—座花楼,正前面是练武操场。 花楼中仙乐响起,烟雾缭绕。 不愧是济南府第一富,豪华铺张之设,非他人能比。 操场布满数十位座位,人头攒动,最前面一条长桌,上铺着大红桌裙,坐着几位江湖名望极高之人。 一阵金呜之声,音乐停了下来。 金府大管家杜兆言出现在花楼前的平台上。他今日穿戴整洁,一张本来就很白净的脸,刮得更是如剥了壳的鸡蛋。 “今日八月初八,是本府小姐出阁吉时,各位贵客作凭,选婿条件是,持十三面金牌的公子,是与金家有渊缘的后辈俊杰,他们要经过三场比试……” “下去!” “叫新娘出来!” 杜总管似乎还有很多话,但现在看来,已经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他低头下台,换上来的也不是今天的新娘金大小姐,而是这家的主人金中魁。 从金中魁身上的穿带就仿佛能看到洋洋喜气。 他满面春风,一派得意地道:“各位同喜同喜!金某一生无子,仅此一女,小名香蝶,今日从十三位与金家有交的世家子弟中,选出一位优秀少年儿郎,便是金家乘龙快婿。” 他微笑着一举手,比试开始。 台下贵客中有当地豪绅官吏,更多的是江湖豪杰。 他们此来一是为了给金中魁脸上贴金,二来想看看金大小姐如花似玉的美貌。 那十二位公子陆续站起谢礼。 李乐可不管那些,只顾得在人群中到处寻问秦凤箫的下落。 金中魁本就想在大会最后之时,再揭穿李乐身份,所以此时也不管他。 山西霸王枪董家少主人董长青首先上台,对手是闽南派少掌门吴可重。 比试规定,先文后武。 董长青似乎早已准备好题目:“江湖人论江湖事,在下的题目就是当今江湖中门派群立,黑白并起,但最为江湖中人不耻的是哪个门派组织?” 吴可重想了一阵,缓缓地答道:“若论当今江湖上最令人痛骂的莫过于摄魂谷。”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附合。 两月前平都山宝莹寺惨案,正是摄魂谷所为,也正是这件事提醒了吴可重。 董长青摇头,一字一字地道:“不是摄魂谷之人烧了宝莹寺。” 众客又哗然四起,不是摄魂谷所为,又是什么人呢? 摄魂谷这几年来一直秘密盘结,为害江湖,以邪术残杀武林同道,这种组织难道不是被江湖人最痛恨,最不耻之辈吗? 董长青板着一张面孔严肃地道:“答案不是摄魂谷,而是江湖中一个秘密组织玄音楼。” 他不理众人喧哗之声,接着道:“摄魂谷谷主秋飞霜的同门师弟百里飞浪,组织了玄音楼,打着摄魂谷旗号为害江湖。” “何以证明?”吴可重问道。 董长青道:“这一切全是广空大师首座大弟子百庸大师亲口对在下所言。” 他看向端坐在贵宾席上的一位大和尚。 那和尚忽然念了一句佛号,站起身来,手上托着一具念经的木鱼。 有人脑袋聪明,一眼看到那木鱼就不由得想起宝莹寺二宝,大叫一声:“‘震天木鱼’!” “阿弥陀佛!”和尚大声道,“这正是‘震天木鱼’!” 他说着就随手敲击了一下。 只见到“砰”的一声响。 声音不高,却让每个人清楚听到,仿佛就在耳边敲响了一座巨钟。 那一声犹如一道有形的物体,穿过耳膜,直插脑海深处。震得在场之人皆感到胸内一阵难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这声音牵动,口干舌燥,眼花耳鸣。 能有这种威力的自然非宝莹寺“震天木鱼”莫属。 和尚道:“贫道百庸,此行目的是向各位表明,毁我佛寺、杀我佛门弟子之人,不是秋飞霜,而是玄音楼的百里飞浪,” 百庸大师在江湖上的名声绝不亚于广空大师,在座的江湖中人谁没听过他的大名? 坐在他身边的就是武当三子之一的木笙道人。 他念了一句“无量寿佛厂,站起身道:“贫道相信百庸大师所言,害贫道师弟木罄的凶手,就是百里飞浪。” 场中的江湖中人,论名声辈份,属木笙最有资格,他既开口,别人自然不会再说三道四。 百庸大师坐下时,远远地看着李乐一笑。 李乐无可奈何地回笑一下,然后脸上就是吃了黄连般的表情。 今天被他撞见,那么在将来的几天之内,叶纷飞和曲一歌就一定会出现在济南城中。 金中魁道:“吴公子可以提问了!” 吴可重想了一阵。 他为人沉着,不动声色,寻思了半晌才道:“山西董家号称霸王枪。其‘幻影乌锥三踏雷’之招,应怎样破解?” 董长背听得一愣。 此招是董家言不传六耳的“八绝枪”之一,又怎能说出来。 吴可重的问题像个圈套,把董长青套了进去。 他不甘心,额头上出现滴滴汗珠,正束手无策之时,贵宾席上站起—位老者。 这老者一身紫袍,胸口团绣绿花,广袖束腰,一副贵人福相。 他道:“那就由老朽代犬子回答这个问题吧!” 金中魁定睛一看,原来是山西董家的当家人董春侯董老爷子。 吴可重急道:“不敢有劳董老爷子。” 金中魁—心想听“幻影乌锥三踏雪”的破法,岂能白白放弃这个机会? 他立刻应允道:“既然董老爷子发话,金某以为权当认可。” 吴可重道:“他才不敢开口应答。” “是的是的!”金中魁笑道,“吴公子提的这个问题也太难为人了!” 董春侯道:“董家枪法,以力见长,以长争先,所以单凭招式破解极为不易,要轻功眼力、机敏智薏之人,才可以寻空攻其不备。” 众人皆屏息细听,生怕错过一点重要地方。 董老爷子那张紫色脸庞展颜一笑,双手比划着把这一招“幻影乌锥三踏雪”精妙之处讲出。 一番话说完,四周客人都嘘出了一口气,如果不知道“幻影乌锥三踏雪”奥妙所在,就是打破脑袋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李乐却不以为然,心道:“打不过可以逃,然后再寻机反攻,何必非破这一招不可?难道人家霸王枪就这一个绝招?真是小孩子见识!” 他在旁冷笑不已。 此时场中掌声大响,为董长青文比得胜贺彩。 接着是比武。 果然不出李乐“所料”,董长青根本不用“幻影乌锥三踏雪”绝招,依然把吴可重打下台去。 台下掌声、叫好声四起。 比试继续进行,到最后诸公子所出题目,更是花样百出。 李乐排在最后一个,所以没有对手。 他笑眯眯地站起身大声道: “本公予没有对手,算不算已经过关?” 金中魁还没开口,就听到贵宾席上传出:“万万不可,这样有失公平,贫道赔你就是。” 说话的人居然是武当三子之一的木笙道长。 李乐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随之火气大起,暗骂道:“凭什么你要出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金中魁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他们仿佛商量好的一般,这倒使李乐心中豪气顿升,立刻摆出一副傲慢架子,走上台来。 他仰首望着天上的白云道: “既然是文比,那么就提个简单而又有趣的问题!” 木笙道长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李乐道:“我们都知道锅是用来做饭的,但什么样的锅却不能用来做饭?” 这个问题通俗得简直到了庸俗的地步,但木笙道长却回答不出。 木笙道长是何等身份,岂能输在一个小于手上? 他眉头紧皱,寻思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李乐道:“猜不出吧!告诉你,漏底的破锅也是锅,可它不能用来煮饭。” 台下一片哄闹声。 “最好是提个严肃一些问题!” 金中魁想为木笙道长找回面子。 董老爷子也道:“金当家之话极对,还请李公子严肃一些。” “好哇!”李乐居然一口答应,“那就严肃一些,请道长回答。江湖风云数十年一起,追究原因无非是想独霸武林,称雄江湖……” 他讲出这番话,台下之人都已点头称是,没脸再认为有何不妥之处。 李乐继续道:“每一场江湖浩劫,都是你死我伤,荼炭生灵。正可谓一山不容二虎,以致江湖元气大伤。如果要一一容下二虎,请问道长,这究竟该怎样?” 木笙听完干瞪眼,讲不出一个字。 这个问题看似和江湖有关,但仿佛少些什么,所以木笙道长一脸的不高兴。 李乐不等金中魁和木笙开口,就已先说道:“台下的诸位前辈诸位公子,大家都可以回答。谁说对了,这一分成绩就给谁。 果然是好主意,台下众人一致赞成,没有人再说李乐的不是。 可过去一炷香时阎,答案已有了十七八个,却没有一个是正中题意的正确答案。 董长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得轻声叹道:“幸好答题的不是我。” 此话一出,各位参赛公子大有同感,不禁摇头的摇头,叹息的叹息。 木笙一看情形,只得道:“贫道认输,你说答案吧,但如果文不对题,莫怪贫道不认帐。” 李乐只是冷冷一笑,大声道:“一山容下二虎,这是因为一只是公老虎,一只是母老虎!” 台下乱了一团,有人大笑,有人叹气,而木笙却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堂堂的一代武林宗师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子耍了! 他一腔怒火,要不是在众人面前,一定会冲上去给李乐一剑。 他几乎是跳起来的提出抗议道:“这个问题和江湖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李乐大声道,“这个提问是正是指出一山况且有容二虎之时,—个人想独霸江湖又怎么可能呢?这就告诫我们,谁也不要妄想主宰武林。” 他说着叹了口气,又立刻接道:“当然也有例外,除非那只老虎出家当道土,不娶老婆。” “哈哈……” 台下的笑声哄然四起,直淹没了木笙后面所说的话。“臭小子,你和本道对上了!” 木笙重重地冷哼一声,闭目不理他人。 “好了!”金中魁感到很疲倦,道: “这场就算李公子胜,现在请道长出题提问。” 木笙正要报着这“一问”之仇。 他细想了一阵,道:“玄音楼楼主为害江湖,但他却师出摄魂谷,你能说说摄魂谷的来历吗?还有百里飞浪为何与师兄秋飞霜反目成仇?” 李乐脸上一颤,心里简直要笑开了花,这个问题可真问到家了! 他心想:“现在江湖上已知道作乱害人的不是摄魂谷,何妨把摄魂谷的本名玲珑门大白天下,借此机会也好使本门扬名江湖。” 他故意咳嗽—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才大声道:“摄魂谷只是江湖上一些不明真相之人随意叫出来的,其实它的真名是玲珑门。” 李乐说玲珑门三个字时,把声音提到最高,接着又拍了拍手,鼓掌几下。 台下没有人响应。 李乐只好苦笑一下,续道:“玲珑门是百余年前云梦老祖所创,一直隐居世外,不理江湖之事,到了第十六代时,只传下了秋飞霜和百里飞浪两个徒弟。” 他凝神片刻,在脑海中选些不要紧的玲珑门秘密,又大声玛道: “二十年前,百里飞浪瞒着掌门师兄秋飞霜在江湖上为非作歹,无恶不做,但最后事情败露,秋飞霜就废了他的武功,把他逐出师门。” 李乐说着,大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没想到百里飞浪怀恨在心,练毒功恢复了功力,然后又设计毒害师兄,害得秋飞霜也武功尽失,被迫躲到了宝莹寺。” 这时,台下之人就有的在想:“这个秋飞霜毕竟心软,否则一刀把这个百里飞浪杀了.现在江湖上不就太平多了吗?” 还有的人在想:“放虎归山,不但害人,而且害己,看来以后老子还是心狠一点得好!” 李乐这时又道:“百里飞浪此后还不甘心,又想出一个馊主意,打着摄魂谷的旗号在江湖上作奸犯科,这才使江湖同道误会,以为秋飞霜是穷凶极恶之人。” 木笙插话道:“为什么广空大师没有向江湖同道解释此事?” 李乐道: “广空大师想必有他的难处,因为百里飞浪这样做,无疑就是想逼秋飞霜出面。而秋飞霜当时武功尽失,面对师门逆徒,却不能出手惩戒,心里将是怎样的痛苦?还有什么心思再为自己辩白!” 木笙心想:“这样看来,这个秋飞霜真是—位世外高人,对名利两字早已看透。” 要知道,在江湖上,一个人的名号有时要比性命还要重要。 这就是一向被江湖人士公认的“土可杀,名不可辱!” 李乐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信服,他们中有人轻声道: “怪不得宝莹寺专找摄魂谷的麻烦,原来是广空大师是帮着秋飞霜出气。” 又有人道:“所以百里飞浪才一把火把宝莹寺烧个精光。” 台上的李乐这时大声道:“百里飞浪组织了一个叫玄音楼的帮会,秘密盘结中原地区,想称霸江湖,这是有正义感的人不能容忍的。” 他说完后,又为自己鼓鼓掌,然后大步走下台。 李乐的一席话让在场众人大吃一惊,他们再也没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居然对一向以秘密闻于江湖的摄魂谷有如此的了解。 木笙道长瞠目结舌,干瞪着一双死鱼眼。 金中魁问道: “世人对摄魂谷皆一无所知,为何独李公子对此了解甚多?” 李乐打个哈哈,骗人的话还没想好,只见百庸大师已站起身来。 他念句佛号,道: “这些事全是老衲在月前告诉李公子的。” 众人自然相信他的话,但木笙问道: “大师何以没有对贫道提过此事?” “阿弥陀佛!”百庸大师道: “毁寺杀人者非摄魂谷秋飞霜而是玄音楼,所以老衲当时也就没有多提他人门派中事。这一点想必道长能原谅!” 他是有德有望的得道高僧,这番话更让场上的人敬佩不已,连金中魁也不由得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道: “请大师坐。” 他双手高举,宣布道;“请李公子做好比武准备。” 这回有热闹看了,大家都是兴奋不已。 唯独李乐在旁揣摩不安。 这时间,木笙道长已跃上台。 李乐的武功,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于是大声道: “不用比了,本公子认输就是。” 和武当三子之—的木笙比武,岂不找死? 金中魁道:“李公子只要接住木笙道长十招,就算全胜。” 木笙道长冷笑摇头道:“李公子只要挡住贫道三招,就算过关。不知这个提议金当家和李公子可否接受。” 金中魁明白木笙的意思,是想让李乐在众人面前大大难堪一次,所以立刻点头答应。 李乐大声道:“本公子都已认输,道长还不够露脸?” 木笙道:“贫道答应你,一不用剑,二不用内力。只要你能三招之内不下台,就算过关。” 这个条件是非常优惠的。 金中魁大笑道:“金某同意,其实木笙道长这样做已经不公平了。哈哈,李公子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木笙自己讲出条件,自然有十分得把握,他当然乐得做个人情。 李乐暗道:“如果我再不答应,谁还会看得起本公子?以后行走江湖,‘霹雳剑侠’的名号就不值钱了!” 他点了点头,慢慢走上台去。 比武台宽五丈四尺,长五丈四尺,是个大大的正方形,用来比武较技,场地正好。 但对李乐来说却是嫌小,如果大得无边,木笙就是一百招也不能把他打下台去。 他亮出自己的“一见钟情”剑,大声道: “请道长把条件再大声说一遍。” 木笙道长果然又大声地把条件重复一遍。 “说得明白,大家也听得真切。”李乐道,如果道长违背比武规则怎样?” “你把本道看成什么人了?”木笙道长瞪眼道。 李乐一笑,道: “我是说如果,这是规矩,双方都有义务事先说明!” 木笙道长冷哼道: “如果本道动手之时忘记比武条件,也同样算你胜!” “开始吧!”李乐说着一剑刺出。 木笙脚步不动,身子向右侧,让过长剑,双手一翻,左手扣在他拿剑的手腕上,右手抓住他的咽喉。 李乐大叫道:“住手住手,你这算什么?” 木笙道长果然不动,双手却没有撤回。 李乐又道:“主裁判没宣布开始,你就动手,这算不算是偷袭?算不算犯规?” “本道偷袭你这臭小子?” 木笙道长气乎乎地骂了—句,缩回双手。 金中魁急忙道: “好!金某现在宜布……” “慢着!”李乐道: “本公子还没找好位置呢?” 金中魁只得停下来等他。 李乐先围着台上转了一圈,然后找一个最靠里的角落站好,大声道: “现在可以开始了!” 金中魁叹了口气,今天表面上看似他在主持大局,但一遇到李乐,他就好像是被人拨动的算盘。 他冷哼,大声宣布: “从现在起,木笙道长只能击出三招,比武开始!” 木笙道长并没有马上动,而是盯着李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他的步伐中带着七星变化之妙,不论李乐从什么方位出剑,他都可以在一个动作之中化解攻势。 台下的人鸦雀无声,他们发现就算木笙道长不用武器和内力,也绝对是个高手。 就凭刚才木笙出招制住李乐的那一招式,诸位公子都相信自己是无法破解的。 他们已开始为李乐担心,已变得希望李乐能挡住木笙道长的三招。 李乐手中的剑像在斗蟋蟀一般,一伸,一缩地不让木笙道长靠近。 他不敢出招,一出招必有破绽。 李乐绝对相信,木笙道长一眼就能看穿破绽,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后之势出击。 木笙道长停在李乐前五尺之处,冷冷地道:“贫道……出招了……” 李乐心中忽地一惊,本能的,剑疾刺而出,同时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四章 凛凛美人剑 李乐的武功远不是木笙道长的敌手,如果在其他情况下相遇,李乐早就溜之大吉了。 可今天非同一般,因为一对一、面对面地在擂台上较量,没有诡计可施,也没有任何退路可退。 剑光划空,直刺木笙小腹。 木笙不退反进,双手奇快地抓向长剑; 长剑两刃皆锋利无比、就算木笙练成“金刚不坏手”也讨不到便宜。 他如此出招,岂不是把自己的一双手白白送出? 众人惊呼声中,木笙道长手腕一翻,迅急缩回,同时一刹那间,右腿蹋出。 脚尖—勾,正中李乐手腕。 李乐“哎哟”一声,长剑脱手。 台下掌声四起,为木笙道长叫好。 可这叫好声在他耳里却是—种讽刺。 他心中的气自然发在李乐身上。 大喝声中,他像一头恶虎扑上,一把抓住李乐。 幸好他没忘记自己定下的比武条件。 但木笙凭着自身的力气,也足以能把李乐举起来、抛落台下。 他连发了三次力。 非常奇怪的是,居然没能把李乐举起来。 李乐纹丝不动。 木笙道长不由得定睛看去。 这一看只把他气得半死。 李乐紧紧抱着台角的一根拦柱,大声叫道:“臭道士,你这算是第几招了!” 木笙道长脚步已不稳,体内真气被气得翻滚不已。 他如果不用内力,就根本无法把李乐拉开,不用内力甚至扳不开李乐紧抱拦柱的手指,不用内力也无法把那根拦柱劈断,不用内力他什么也做不了。 以木笙的身份总不能冲上去掐住李乐的脖子,把他掐死。但除此以外已没有别的取胜法子。 李乐的举动虽有些无赖,但却是最有效的对应办法。 台下的人已有的开始为李乐而鼓掌。 不论怎样做,能让木笙认输,就已经是一件不小的露脸大事。 金中魁在旁也坐不住了,起身道:“道长,你看现在这情况……” 木笙道长想不出好法子,如果自毁比武条件,而用上内力,也同样是输。 他重重地冷哼一声,几乎是用鼻子说出的一句话,道,“好小子,算你狠!” 说完,他翻身下台,对金中魁略施一礼,道:“贫道失礼,金先生见笑。贫道这就先回武当,日后再专程为金大小姐贺喜。” “道长何必如此……”金中魁知道已不可能再留住他。 “无量寿佛!”木笙又向百庸大师施礼,然后不再理会他人劝阻,大步流星而去。 他已没必要留在这里,更没有脸面留在这里。 金中魁只有叹息一声,木笙道长走了,这大会自然失色不少。 他心里自然是暗骂李乐。 接下依然是入选公子上台捉对比武,决出最后的胜利。 这时有人大声道:“到这时候,也应让金小姐露面了吧!” 金中魁看去,说话之人正是关外千山牧场的少主人白有功。 白有功的这句话立刻使全场热闹起来。 众意难违,金中魁只好答应。 只见花楼珠帘挑动,一位丫环扶着一位娇美小姐款步而出。 金香蝶蛾眉凤眼,脸带微笑,轻轻一笼脸边云鬓,对着众人行礼。 “素体轻盈,细腰袅娜。果然绝代佳人!”董长青禁不住开口大声赞道。 李乐瞪着大眼,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金香蝶。 他不但见过美女,他还进过皇宫,见过宫中的三千佳丽,她们都是各省各地精选上来的大美人。 他这样盯着金香蝶,是因为他发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在什么地方呢? 一个男人可以忘记自己老乞婆长得什么模样,但绝不会忘记一位仙子般美女的模样,就算再多出个十位八位,他们也不会在记忆中混淆。 可李乐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面孔。 白有功推了李乐一把,道:“你是不是在做梦?” “做什么梦?”李乐随口答道,“梦里的那几位美人不是她。”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白有功道:“你在说什么?” “啊?”李乐这才清醒过来,道,“我说什么?” 这话倒问得白有功无话可答。 金中魁冷眼看着,肚中自有打算:“谁人都可以当女婿,就是这个假李俊逸不行,可他偏偏跌跌撞撞地大出风头,万一真当了花魁怎么办?” 金中魁不能不防,要尽快想个法子,把假李俊逸的身份揭露,好按计划行事。 他开口道:“金某看各位公子皆是少年英俊,能文能武,甚得金某喜爱,可惜金某平生只此一女,所以只能从诸公子中选出一位。” “全收下当女婿算了!” 人群中忽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又是满场哄笑。 金中魁浓眉一皱,厉声喝道:“是哪位朋友,请站出来说话。” 没有人理他。 他连问三遍,场上的人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刚才是何人发此“高论”。 金中魁很清楚,今天请来的客人都是与他交好的朋友,不可能有人捣蛋,那人出言不逊,莫不是仇家借此机会找上门来? 他心中不禁生起十二分的警惕,宝莹寺的事刚过去两个月,江湖上还没稳定下来,自己这场大好喜事可别叫人破坏了! 在众位贵宾面前,金中魁也不好口出恶言相向,只得吞下一口恶气,依然平静地道:“四位公子劳累一天,脑力体力都有所不及,这相互比武之事就此作罢。” 场内一听又混乱起来。 “诸位稍安勿躁。”金中魁喘口气,又道,“虽不相互比武,但并不代表大会到此为止。金某只是想请四位公子轮流上与小女交手。小女能看中哪一位公子,自有她自己的道理。我这个做父亲的,只帮她到此,剩下的由她自己订终身了。” “好好!”白有功立刻拍手称是。 董长青也磨拳擦掌。“与金香蝶交手远比同其他人交手,比武依然点到为止,不可出手伤人。”金中魁宣布道,就算金香蝶武功不错,但终究是弱小女子,她能打败这几位在江湖上已略有声名的年轻高手? 但金中魁这么说,必有他的道理。所以每个人都宁可。诸位公子正商量何人先上台时,青州知府的公子武安一共十九招,就让木笙遭长最疼爱的俗家弟子武安南论文屯没想到,金香蝶的武功如此之高。 董长青和白有功都惊呆了,相互看着发愣。 金香蝶道:“多谢武公子承让,下面哪位公子上台?” 没有人说话。 金香蝶微微一笑,道:“李公子,小女想请你上台赐教几招家传的鹦鹉万相剑,不知公子爷是否肯赏脸?” 她先找上李乐,自然是金中魁在旁唆使。 他要借此揭露李乐的假身份。 李乐双手直摆,叫道:“在下不敢自不量力,认输认输!”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何人大声道:“大丈夫行事怎能如此没有骨气,还是个男人吗?? 这声音和前面讥刺金中魁的是同一声音,金中魁急忙伸长脖子向人群中寻找。 台下有百十余人,所能看到的是一个个攒动的脑袋;根本无法分辨刚才是何人说话。 今日所来客人全是名流人物,官场的、行商的、走江湖的,几乎每个人都不能轻易得罪。 金中魁恨得只有暗中挫牙。 李乐听到那句话,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慢慢走上台。 他在想,在什么地方见过这金小姐? 是金香蝶这个人,还是金香蝶的武功? 也许两样全有! 只是李乐想不起来而已。 他站在金香蝶面前,还愣愣地发呆,想着心事。 “李公子,请赐教!”金香蝶轻启朱唇,同时手中长剑慢慢提起,一式“笑指南山’。 这一招含有尊敬对方之意,是金家嫡传剑法。 李乐猛然惊醒,深吸一口气道:“金小姐注意!” 话音一落,李乐拔剑刺出。 这一剑平平常常,恐怕连十岁的小孩都知道如何应解。 这也是鹦鹉万相剑? 台下众人简直失望地要哭出来。 金香蝶微徽一笑,长剑波动,速度之快令人眼花,后发先至,直刺李乐胸口。 那极平常的一剑,就在这时忽然变招。 长剑一转,搅开来剑,砍向金香蝶脖项。 这一剑不但出手极快,而且应招巧妙无比,攻其不备。 众人不禁惊呼叫好,连金中魁也不例外。 金香蝶措手不及,只有退身躲让。 李乐长剑再翻,转到了她脖颈另一边。剑尖直挑右边颈脉处。 金中魁惊叫声未断。 金香蝶双手向上一托,忽拍来剑,同时身体向下矮去,避开剑招。 这样虽能保住大好头颅,却把一双手送给了对方。 金中魁惊叫声依然未停。 金香蝶白白嫩嫩的纤手,如两只翻舞飞动的蝴蝶,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式,居然化解了剑势。 众人的叫声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就听李乐叫道:“小心了!” 他手中长剑就势直击,甚至连换气都没有。 变招换气是最浪费时间的。 长剑宛若通灵怪蛇,灵活地缠转金香蝶左肩。 那里正是金香蝶的空门。 金中魁先见宝贝女儿化险为夷,刚要把惊叫声停下,但突见此招,又忍不住继续惊叫。 他一口气都不换,也难为他没被憋死。 李乐的这一剑比前两剑更凶险。 李乐的剑势紧逼对方空门。 金香蝶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轻啸一声,松手撤剑,身体围着李乐长剑转动一圈,左掌拍在长剑之上。 “哎哟”一声,李乐禁不住这股巨大力道,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台上。 拿剑的右臂被震得酸麻,抽搐着不能动弹。 李乐举着剑坐在台上,而金香蝶退到台角处,一头青丝乱撒胸前,玉面惊变。 一招相试,谁胜谁负? 众人皆被这险恶的一招,惊得说不出话来。 忽然间,有人大声叫道:“你不是李俊逸,刚才那招不是‘鹦鹉万相剑’,而是‘天罡三转’。” “天罡三转”绝不是鹦鹉万相剑法中的招式。 它是金陵点霞山庄赵月明赵老爷子的绝学。 “哈哈”李乐大笑着振臂跳起。 刚才只是右臂一阵酸麻,并无大碍,他高声叫道:“你不是金香蝶,我知道你是谁了!” 他想起在平都山时曾见过金香蝶。 那时,她是百里飞浪的三大使者之一。 金香蝶脸上一片惊愕,喃喃地道:“我是谁?” “你是玄音楼的黑衣使者!”李乐一宇字地高声道出。 “不得放肆!”金中魁闪身站到了李乐面前。 他手中提着一柄镀金的百钢快剑。 “你到底是谁?”他举剑相向,大声喝问。 “我是赵老爷子的关门弟子!”李乐道,“刚才的‘天卫三转’已证明这点。” 金中魁道:“魁老爷子只有一个义子,从不收入门弟子,而他义子赵仙笛早在一年前死去,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金中魁一抖手中金剑,黄光闪动,杀气已在胸中升起。 剑端透出阵阵寒气,如一股阴风直人李乐体内。 李乐冷不丁地打个寒战:“信不信由你!” “不信!”二字落地,金中魁已告出手。 金剑如奔腾之马,勃然而起,在李乐头上撒下一片金色剑网。 李乐立刻出剑还击。 一招三式,一转、二转、三转。 依然是“天罡三转”。 此招果然了得,逼得金中魁不得不退步闪开。、 幸好金中魁经验老到,而且刚才已看过这招剑势,所以不至于剑下见血。 “一代剑王”赵老爷子的毕生绝学,绝不是开玩笑的,要不是李乐剑术疏散,恐怕已一剑得手。 金中魁长剑平胸,叫道:“杜总管何在?拿下此人!” 金家大总管杜兆言,不知从何处像幽灵般冒了出来,身后是一群黑衣汉子。 李乐见势不妙,翻身就逃。 可他刚转过身,又站住了。 一位穿淡绿长袍之人傲立他身后。 那人魁梧身材,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摆,方形大脸,一双豹眼,看上去威猛雄伟。 “臭小子,竟敢坏人好事!”大汉瞪眼怒喝,揉身挺进,举掌劈向李乐。 掌未到,劲风先至,李乐感到从他掌上发出阵阵压力令人窒息。 好厉害的内家功力! 李乐只得退回原地。 金中魁大声道:“臭小子,你如何会有李梭逸的金牌?李公子人呢?是不是已被你暗中谋害?” “放你妈的狗臭屁,明明你们认定小爷就是那个小王八蛋,此时却猪八戒倒打一钯。” “打死你这个杀人小恶贼!”金中魁不愿多说,怕露出破绽。 他已不顾自己的身份,居然合两大高手之力齐攻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忽然间,众人所到三声震耳欲聋的“梆梆棉”之声,接着就是一句“阿弥陀佛”。 众人不由得静了下来,台上三人也禁不住这动荡心神,冲散魂魄的“震天木鱼”之威力,各自退到一边角落,守住自身要害。 金中魁本来黄色的长脸,现在已泛出青色,狠狠地瞪了一眼台下的百庸大师。 百庸大师托着古朴的“震天木鱼”道:“金大当家请勿烦燥,这位公子想必真是赵老爷子弟子,应问明再做计较。” 金中魁道:“此人身怀李俊逸乘龙金牌,来此冒他人招亲,定是心怀叵测,况且不抓住他逼出李俊逸下落,事后鹦鹉轩李博狂找上门来,金某将如何答复?” 众人中有的赞同:“金当家说的极是,此子身怀金陵赵老爷子绝学,身份大为可疑!” 李乐看去,说话的正是董春侯。 董春侯在台下侧角处一站,双脚不丁不八地摆开,含胸抱腹。 他站得位置正是李乐撤退的必经之路。 董长青一看老爹如此,急忙抓起身后的长枪。 他一横长枪,当胸挺立,眼光却闪烁不定,不知是对着百庸,还是台上的李乐。 “此人不可留。”金中魁叫道,“他暗害李俊逸,冒名来此招亲,与金家厉害关系切不说,日后李博狂定会找各位麻烦。” 鹦鹉轩李博狂就李俊逸这一个宝贝儿子,如果真死在济南,日后恐怕李博狂绝不会放过与会的任何人。 众人一听,都知道金中魁讲得是实话,所以齐亮出兵器,对准了李乐。 这时,杜总管道:“请主人下令!” 只见他身后的十几位黑衣人,撤出清一色的武器——铁胎金雕弓。 他们一起拔箭拉弦,发出一阵响亮的“嘎吱吱”之声,十余支利箭齐指向李乐。 李乐不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一脸的兴奋。 他睁大眼睛,盯着黑衣汉子手上的弓箭,很不得拍手叫好! 众人看得甚是不懂——十余柄强弓利箭齐射,第一轮就能把李乐射成刺猬,他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金中魁不敢大意,正所谓夜长梦多。想想藏在众人中出言讽刺之人,很可能就是李乐同伙。 他高举长剑大喝道:‘放箭!” “嗖嗖嗖”弓弦响声中还夹杂着‘梆”的一声。 这自然又是百庸大师敲响“震天木鱼”。 那十余名壮汉,个个头胀眼花,站立不稳。 十余支利箭皆失去准头,连金中魁也受波及,手忙脚乱地打飞迎面而来的利箭。 “百庸!”金中魁厉声叫道,o你到底是何居心?” 百庸大师大念“阿弥陀佛”道:“老衲身为江湖之人,着实看不过去,金当家应平心静气,听他讲明一切,然后再做定夺。?薄鄙比酥耍退褂惺裁唇婢乜商福俊苯鹬锌鹱懦そm黄穑贝汤罾帧?br /> 他不能让李乐再活在世上,现在不但因为李俊逸的事,还有自己女儿的事。 金中魁出剑时,站在台角的绿衣大汉也双掌齐出,劈向李乐身后。 此时杜总管和汤成龙也围攻百庸大师。 凭百庸大师的身手,自然不会轻易受制,但对方招式猛烈,所以他根本无法再运气敲击“震天木鱼”。 “震天木鱼”不响,李乐就没有任何机会逃生。 就在这时,只见绚丽的夕阳下,忽然出现一道庞大的黑影。 灰蒙蒙的巨大影子,遮住阳光,投在大地上的阴影如一张无所不括的大网,把场中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金中魁不由得一愣,举头望去,突然间,台下人群中射出一道银光闪闪的物件,迎他面门而来。 他举剑乱搅,用尽平生最快的剑速,可脸上还是一阵刺痛。 金中魁万没想到自己请来的客人居然会偷袭自己。 而且这人还是个暗器高手。 这是什么暗器? 会不会有毒? 金中魁顾不得寻查偷袭之人,急忙退身检查。 李乐当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现在已到了拼命加逃命的关键时刻。 他大喝道:“天罡三转!” 话音中手上长剑飞速转动着击出,好似疾旋的漩涡,要把那绿衣大汉吸进去一般。 绿衣大汉虽是内功高手,但对赵老爷子的真传绝学依然有顾忌。 他停住脚步,双掌在胸前划动,掌力暴出,硬生生地把李乐的长剑逼回。 长剑“当啷”一声落地! 此时绿衣大汉发觉李乐已不在台上。 这一剑根本不是“天罡三转”,而是李乐“撒手放剑”,绿衣大汉只要用一根小手指就可以把长剑打落。 李乐从台上纵身跃下。 董家父子虽然虎视眈眈,却是作壁上观之态,看见李乐跳下高台,既不让身,也不阻拦。 但李乐没有借此逃走,而是扑向那群持弓壮汉。 壮汉全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可他们的武器却是及远不及近的弓箭。 李乐扑人人群,大打出手。 一拳打倒一人,第二拳捣在另一人肚子上,接着一脚踢过去,正中他交档处。 但李乐的第三拳还没发出,整个人已被两名黑衣汉子紧紧抱住。 这时间至少有五名壮汉扑上,叠罗汉似地把他死死压在最底下。 满地都是壮汉丢弃的弓箭。 绿衣大汉跃下台时,李乐身上已有十二名壮汉了。 他大叫着挥手抓去,一手一个,抛落身后。可是抛飞最后一名壮汉时,也没看到李乐的影子。 他盯着地面发愣! 绿衣大汉发愣之时,头顶上那巨大无比的黑影已徐徐落下。 那是一块长有数丈的大黑布,布的四角各挂着一个蒙面人。 大布急速下降,正罩在众人头上。 只见大黑布上一会儿凸出一个人头,一会儿又刺出一把利剑。 黑布里面更是热闹非凡,漆黑一片。 众人虽看不到对手,但还有人用上了兵器,使出乎生最厉害的绝招。 整个场中呼叫声大作,惨嚎声此起彼伏。 等众人撕开大黑布,才发觉身边没有任何一个敌人。 杜兆言气急败坏,急忙着人清理现场。 宾客中一共死了三位,重伤二十一人,带伤的不计其数,美好圆满的招亲大会,却变得如此狼藉凄惨。 “罪魁祸首”李乐早巳不知去向,金中魁、绿衣大汉和董二公子也没了踪影。 百庸大师合十低眉,大念“罪过罪过”。到最后索性盘腿坐地,大颂超度经。 杜兆言越听越烦,指着百庸鼻尖大骂起来。 百庸只顾念经,不去理会他。 他骂得无趣,只好停下,冷哼道:“汤成龙,还不快些去接应金爷!” 汤成龙这时才从梦中醒来一般,答应一声,带着十余位黑衣双冲出后院。 杜兆言急奔花楼。 金中魁已追击对方,现在最重要的自然是维持现场秩序和保护金香蝶。 但他又发觉金香蝶早已不在花楼之中。 杜兆言又疾身出了花楼,但忽然间却张大眼睛,呆立当场。 只见广场上众人皆静立不动,雅雀无声,场外站着数十名带刀的壮汉。 他们皆一身官府皂衣,如一铁桶围住金家后花园,包围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现在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正对着花楼的花园正门下站着—个披着玄色披风,颌上长髯飘胸,左腰下斜挂着一把流星赶月刀的中年汉子。 这人走了过来,一脸横气,大刀金马地在杜兆言面前一站,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鼻梁上重重一点。 大汉喝道:“保护现场,其余人众,一律由你领着回衙门听候发落!” 杜兆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里的流血事件只不过刚刚发生而已。还有人没从梦中醒来.怎么衙门中的人就已到了现场? 显然有人事先密告! 他当然要申辩,但绝不是在眼前这大汉面前,因为这个汉子是有名的只抓人不放人的人物。 他就是山东总捕头,名列当今天下第四大名捕,江湖上人称“鬼见愁”的向南天。 向南天大笑一声,一抖宽大的衣袖,挺胸昂首,晃着膀子,回身走去。 他为何发笑? 他是不是认为抓人也是件很好笑很好玩的事? 第二十五章 李乐遭劫 李乐大笑着。 能从千军万马中全身而退,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了。 “笑什么?”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李乐偏着头看去,只见那个救他出来的蒙面人已摘去面少; 他已笑不出来了,不由得张大嘴巴“哦”的一声,双眼紧盯对方,一动不动。 这是位妙龄少女,身上虽穿着宽松大黑袍,可从容貌上看去,却是绝代佳人,下凡仙子。 在李乐强烈目光注视下,她非但没把脸让过去,反而声嗔似娇地盯着李乐,道:“你又在看什么?” “你好美……美得无法用词语来形容。” 李乐可以用一大堆世界上最好听的词语来形容任何一个女孩子,但此时却无法想出一句说给眼前这位女孩子听。 那女孩道:“你在金家不是很能说得吗?” 说着,她轻轻一笑,微闭双眼,头转向别处,那弯弯细眉却变成初春柳叶,蹙眉颤动,飞霞红腮,樱桃口气喘嘘嘘。 想必她带着李乐疾奔,此时已感到很疲倦。 李乐笑道:“你就在这里休息一阵,我去看看有没有人追来!” “你不要动!”那女孩道,“后面有箫姨,他们不会追来的。” “是啊是啊!”李乐笑道,“而且你的轻功又那么好,他们就是想追也追不到。” “油嘴滑舌!” 那少女轻叹一声,望着天际,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里是一条偏僻的小巷,两边是高大围墙,而且这条巷子居然还是条死胡同。 李乐故意东张西望地看看四周情况,然后忽然把脸转过来,几乎贴在那美少女的脸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急忙让开,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乐道:“我就是江湖新秀,人称‘霹雳剑侠’的李乐李大公子!” 女孩“哧”的一笑,悠悠道:“你这种人……实在不懂。” 李乐又靠近她一些,问道:“你是不懂我的高智慧思想,还是不懂我的强壮身体?? “无聊!”女孩急忙跳起来,道,“我是不明白箫姨为什么发出‘千里香尘令’,兴师动众地就是为了救一个你这样的小无赖。” “我很无赖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李乐笑道,“什么是‘千里香尘令’?” 那女孩道:“这是本门密传信号,用以最关键时召集人马,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乐学着她的口气道:“我只是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好像并不认识你们哪?” “我也不认识你!”女孩冷冷地道。 “你所说的那位箫姨,她人呢?” “来了!”女孩一声轻呼。 李乐顺着她眼光望去,只见巷口处一道人影,如飞射的弩箭直冲过来。 “箫姨……” 女孩的话才说出两宇,就看到箫姨手一摆,道:“雪儿,立刻带李公子退去,金中魁不会太久就能迫到这里。” 这时李乐忽然跳起,站到了她面前。, 这位箫姨身穿一副官吏服饰,又加上两撇八字胡,十足的官场人物。 原来在金府大会上,出言讥讽金中魁的就是她。 箫姨面色一沉,对李乐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现在不是时候,先进去再说。” 这里是死胡同,能向那里去? 李乐一偏头,就看见那美少女雪儿此时已从墙角处开了一道暗门。 “快过去!” “我从不走狗洞!”李乐板着面孔大声道。 其实李乐自己心里明白,在王府中,他也不知钻过多少回狗洞,为的就是出去吃碗“老王馄饨’。他觉得那样吃馄饨才够味。 李乐忽然间感到身体一震,腰间的穴位已被这位箫姨用极奥妙的手法封住。 她把李乐僵持的身体放倒,大头往前,像送一根木桩子般塞进暗门。 大墙里面花草树木?榭亭长廊,看得出这里主人是个大户人家。 雪儿二话不说,扛着李乐这个“木桩”就向垸宅走去。 箫姨并没有跟进来。 雪儿先把李乐藏在一棵大树的树洞中,然后又轻灵迅急地奔回暗门处。 她听到墙外传来声音——“金某人万没想到,失踪江湖十余年的‘千手千面玉观音’秦凤箫居然是我金某的邻居。挹翠园的大老板,而今日却又做了朝廷的官员?” 秦风箫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金中魁道:“当今江湖,在轻功上能把金某人甩掉的不多,当年玉观音的三大绝技,暗器、轻功、易容术之—的‘踏雪寻梅’轻功术,金某总算没有忘记。” 秦凤箫又道:“我以为你至少要一炷香时间才能赶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发觉了!” “金某人对秦女侠二十年前的容貌、武功,仍然记忆犹新,时刻莫敢忘去。”金中魁笑着,一双眼睛眯成一线,闪着幽光盯在秦凤箫的脸上。” 他二十年前见过秦凤箫,当对这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大美人印象之深,怀念之切,已到了刻骨铭心的地步。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给秦凤箫一种要呕吐的感觉,不由得极冷地笑了一声,道:“金当家在想些什么?” 金中魁神情一愣,急忙恢复原态,看看现在对面“长胡子”的秦凤箫,不禁道:“没想到没想到……” 秦凤萧冷笑道:“没想到的事还有许多!怕就怕这些没想到的事,有一天忽然被人想到!” “你这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也好,至少现在没有太多的麻烦。” 金中魁心底一颤。 他是老江湖,如何听不出秦凤箫话中之音? 他冷笑着,一板脸孔道:“哼!当年的江湖第一朵金花,金某总不能不卖些面子。没什么可说的,交出那臭小子,我们依然是相安无事的好邻居。” 秦凤箫笑道:“你要那臭小子做什么?想当女婿?明着说,那小子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你还是快回去想个法子,把董家少爷或白公子留下来,也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少废话!看样子金某今天要领教一番玉观音的暗器绝学了!” 秦风箫还在笑,讥讽地笑道:“金当家脸上银针还没有扎够?” “原来是你……”金中魁气得连哼。 他一挑剑锷,“当”的一声,长剑从剑鞘中怒射而出。 但这时就听到“姓金的,先接姑娘这一剑!” 金中魁抬眼一看,只见从秦风箫身后墙壁中,忽然窜出一人。 那人一身黑袍,肩披黑色绒布披风,脸蒙黑纱,也看不出长相如何。只能从盈盈话语中感到对方是位较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雪儿冲上前,迎面就是一剑。 金中魁长剑一翻,立刻上步进身,使出“乘风追日剑法”,对雪儿展开攻势。 他欺负对方是位年少女孩,于是凭着自己体内悠长内力,一口气连续使出五招快剑。 五招之下,雪儿居然一步没退。 他不得不赞道:“好剑法!” 话语中,金中魁已变招,闪闪发光的金剑不再以招式和速度进攻,而是变得凝重异常,似千斤之重,如一座山峰慢慢压向雪儿。 两剑相交,只发出闷闷的“噗”声,雪儿经不住他的雄浑力道.被震得手臂一麻,倒退了三大步,后背贴在墙上。 她只能凭剑法上巧妙和金中魁斗上数招,但若论本身实力,还远逊于金中魁这样的高手。 雪儿已无路可退,金中魁的剑也就在这时带着簌簌杀气疾射过来。 雪儿身处死地,根本没回旋余地,只有拼尽全身力气硬挡来剑。 她剑出一半,就已感到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限制,再想把剑招出完已是不可能的了。 金中魁“嘻嘻”冷笑,手中金剑忽地加速,把力道用实,直插雪儿胸膛。 这一剑刺中,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可就在这时间,金剑忽然变了方向,迎向一道白芒芒的光芒,一阵“叮当”响声,金中魁已退出五步之遥。 他早就料到秦凤箫会出手,但没想到一出手居然是这等吓人的威力。 金中魁怒目圆睁,恶狠狠地道:“秦凤箫,你暗箭伤人,已是第二次了!够不够得上‘卑鄙’两字。” 秦凤箫见雪儿危险,心急之下,禁不住发出成名绝技“杜鹃啼血梦啼泪”。 她冷冷地道:“金当家好身手,在贵宅时欲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下毒手,现在又如此对付老身的一个晚辈,倒要请教,阁下的行为算不算得上‘不要脸’!” 金中魁冷哼道:“这笔帐金某记下了,我们后会有期!” 话未说完,整个人已腾空跃起,轻飘飘地像一张断线的风筝滑向巷口,转眼不见了。 秦风箫叹出一口气,轻轻张开手,只见掌心中有一把小巧的“杜鹃刀”。 杜鹃刀形如小巧的鸟雀,中间镂空,可以在飞行中消去声音,鸟头下有机关,可以在暗器中再加上暗器。 这是种极为厉害霸道的暗器。 秦凤萧皱下眉头叹道;“想不到我十年没用杜鹃刀,今日终于开戒了。” “这种人本就该杀!”雪儿道。 “雪儿!你要记住,上天有好生之德,切不可多杀滥杀,更不能以一己之念,大开杀戒!” “雪儿知道,箫姨全是为了雪儿安危才出手放这‘杜鹃刀’的。” 秦凤箫感叹一声:“我有种感觉,清静了十几年的济南地面要面临一场浩劫!” 雪儿却不在乎,道:“箫姨这般悲天感地心肠,只怕金中魁却没有丝毫感激之念!” “金中魁刚才根本不知道自己中的是‘杜鹃刀’,但回去后不久他定然会想到!” 杜鹃十三刀,鬼神亦难逃。 杜鹃刀一共有十三把,百步之内飞旋取人头,刀出必见血。, “桂鹃啼血梦啼泪,离乡千里魂不归。”知道杜鹃刀的人都知道它的威力。 金中魁也所过这句话;但他没想到今天居然用在了自己身上。要不是秦风箫手下留情,这—刀足可以让他丢掉半条命。 “金中魁是不会感激箫姨的。”雪儿道。 “做事只求心安理得,并不是要让人感激的。”秦凤箫语重心长地道。 “是!”雪儿认真地回答道,转而一笑,又道,“箫姨怎样安排那个臭小子?” 秦凤萧道:“他来济南到处打听我的下落,必然有事,我观察近一个月时间,发觉他刁,像邪派中人,又把他故意送进金家,看他是不是和金中魁有关联。” “现在看来不是的!”雪儿笑着道。 “这次大会上,他居然使出金陵赵老爷子的‘天罡三转’,我才决定发出千里香尘令,召集你们去应救。” “他居然会‘天罡三转’,我以后要领教一番。”雪儿是副又调皮又不服的表情。 “不可胡来!” 雪儿笑道:“箫姨是担心雪儿的剑法?” “这少年绝不是简单人物,他能在大会上一口气说出我们玲珑门的许多秘密,可见他与玲珑门有着极深的渊源,说不定知道你父亲秋飞霜的下落。” 雪儿神色暗淡,叹道:“父亲失踪已十年,渺无音信,姐姐在八年前也莫名失踪,他们的下落淮会知道?” 秦凤箫道,“这少年的出现,恐怕我们的日子不会再平静下去了!” “箫姨,你听过江湖上有一个叫‘霹雳剑侠’李乐的人吗?” “他叫李乐?” “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秦凤箫心中一惊,自言自语地道:“崆蛔派掌门青林道长一月前发出江湖帖是找他?” “这小子不但和金陵赵老爷子有关系,而且还和我们玲珑门有渊源,现在又拉下崆峒派,他可真是玲珑八面,吃遍四方的人。” 秦凤箫喃喃地道:“他会是什么人?是不是百里飞浪的人?来济南找我,究竟目的何在?” 雪儿笑道:“箫姨何必在此乱猜,进去问问不就全知道了!” 秦凤箫想心事,倒把跟前的李乐给忘了。 她不禁失笑道:“雪儿封好暗门,我先进去。” 她带着许多疑问钻进暗门,直奔藏李乐的大树。 等雪儿赶到时,发觉秦凤箫正直直地站着,盯着树洞发愣。 “他失踪了!”秦风箫淡淡地说道。 “不会吧!……是箫姨点的穴道,我亲手把他藏在这颗大榕树的树洞中,他难道会解开自己的穴道?” “一定有人在暗中跟着我们!”秦风箫道,“他才是真正的高手!” 雪儿一听,不禁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 高深围墙,院里花深草茂,头顶上,朵朵被晚霞映红的白云从天空上飘过。 没有人,连—个鬼影也没有,但雪儿却仿佛感到在最隐蔽最黑暗的一个角落里,正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们。 秦凤箫脸上一片凝重。 她忽然问道:“衙门的人是不是你们通知的?” 雪儿摇头。 “那么还有谁和金家作对?” 雪儿还是摇头,她年纪毕竟还小,还不懂得江湖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伎俩。 秦凤箫淡淡一笑,道:“也许是那个‘大水牛’向南天看中了金家;带走了金家所有客人,这回金中魁不气得吐血才怪!” 雪儿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话,而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望着天际的红霞发愣。 “雪儿,你在想什么?” “那臭小子会不会有危险?”雪儿问道。 “他绝不可能自己冲开穴道,带走他的人也绝不是普通好手,生死只有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如果出了事,岂不是我们害了他!”雪儿满脸的懊悔之色。 “你何以对他如此关心?”女人的敏感立刻布上秦凤箫心头。 “我……我不是关心!”雪儿辩道,“我只是感到箫姨的一番力气不能白费!所以才……” 秦凤箫笑了笑,接着又严肃地道:“我知道这小子人小鬼大,而且又特别讨人喜欢,但雪儿莫忘记,我们大仇未报,敌人随时都会出现在我们身边,切不可感情用事!” “我才没对他用感情呢!” 雪儿说完这句话立刻紧闭上嘴。 秦凤箫看着她,轻叹一声,道:“我们回去吧!派些人追查这小子下落。” “你是不是玄音楼的人?” “不是!” “你是不是玲珑门的人?” “以前不是,现在也不应该是,但以后就一定是了,可是以后的以后,就又不是了!” 李乐把这句话讲出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糊涂。 可他说的是心里话。 现在天下没有人知道他就是玲珑门的掌门,所以他说“不应该是”,等找到秦凤箫,说明一切,他才能算是玲珑门掌门。 但李乐打算把百里飞浪的事办完之后,就让位于秦凤箫,自己还回京城,当自己的小侯爷,当自己的街头霸王。 所以说,他以后又不是玲珑门的人了! 他把自己的心事断章取义地讲出来,虽说的是实话,却没有人能听得懂。 至少站在他面前问话之人,就是一头雾水,糊里糊涂。 李乐看着他,笑着问道:“我看你也是位高人,你和金中魁打起来,谁会赢?” 劫李乐回来的神秘高手,正是金府大会上,帮助金中魁抓他的那位绿衣大汉。 绿衣大汉不答这种小孩式的问题。 他继续发问道:“你何以知道玄音楼和玲珑门的许多秘密?” “瞎猜的!” 绿衣大汉冷笑道:“你再猜猜,本大爷现在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关我屁事!”李乐叫道,“但我劝你现在最好想这么一件事,就是请我喝酒!” 他已大半天没吃到一点食物,肚子里早已打起架来。 “你能不能活到明天都成问题,还想喝酒?” “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要吃五顿。” “以前是一天吃五顿饭,现在是一天吃五顿打!”话音一落,绿衣大汉出手! 他运指如飞,在李乐胸口连击三下,又对着背心用力揉搓。 李乐被秦凤箫点住穴道,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施加酷刑。 他感到胸口内有三股热气直冲上来,绕过顶门,顺督脉而到,到“关门穴”一分为二,由两肋直人腰侧。 一股火辣辣的气团在李乐腰间深处爆发,把他震得整个身体跳动不已,仿佛有千百根尖针刺着身体,刺入深处,便化解成一股热流。 这是什么酷刑? 李乐感到周身又痛又痒,而且还带点懒洋洋的舒适感。 他不由得一挺腰,直直地跳了起来,大声道:“你怎么能虐待儿童?” 绿衣大汉收气于丹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笑你!”绿衣大汉道,“也有我自己!” 他张着一双带着欣赏般的眼神,看着李乐。 这时李乐才发觉自己能动弹了! 他拉拉双肩,摆出一个开弓势,觉得自己精力充沛,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原来你帮我解开穴道!” “我没这本事!”绿衣大汉摇头道,“我是凭内力,用‘推宫换脉’的法子,硬把你身上被封穴道冲开!” “还不是一样!” 绿衣大汉道:“这门点穴手法独特奥妙,能解穴的只有秦凤箫一人!” “原来是这样……什么?秦凤箫?”李乐跳起六尺高。 “救你出金府、点你穴道的人,就是你一直在找的秦凤箫。” “是她!会是她!”李乐若有所思地道。 他沉思片刻,问道:“她不是姓萧吗?你怎么知道她就是秦凤箫?” 绿衣大汉道:“姓萧只是取名字中的一字,来掩护其真正身份。认出秦凤箫的人不是我,而是济南府最有势力的金中魁金大当家。” 李乐自语道:“害得我到处找她不到,原来埋名藏姓。” “你在金府不也是假冒李俊逸,而不用‘李乐’真名吗?” 大汉冷笑着道。 李乐吃惊地又跳起有八尺高,叫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绿衣大汉学着他的口气,道:‘瞎猜的!” 李乐无话可说。 他狠狠盯了绿衣大汉一跟,恶狠狠的样子道:“知道本公子大名也好,至少你现在已明白本公子不是好惹的。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绿衣大汉只是笑,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 李乐嘴上是这么说,却没有移动一步。 他忽然间笑了笑,问道:“在走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抓秦凤箫而抓本公子?明明是她搅乱了你们的召亲大会!” “你要清楚一点,这不是我的召亲大会!……是金中魁的。” “还不是一样!你不也是金中魁的人?” “不是!”绿衣大汉的口气硬梆梆的。 “你明明帮金中魁抓我的!还撒谎!” “对一些人来说,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就越有危险!” “这句话我明白!就像我,才讲出玄音楼和玲珑门的往事,就立刻惹祸上身,又是劫杀又是绑架,最后落到一个无名小辈手中!” “你小子在说本大爷!”绿衣大汉把一双大眼睛瞪得凸出眼眶一半。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李乐一缩脖子,说道,“但对我来说,你确是无名之人!因为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 “大爷大名擎苍,祖上传下一个高贵姓氏轩辕!” “轩辕擎苍?”李乐道,“这名字果然响亮,猛地一听好像‘悬赏清仓’!” 轩辕擎苍被他气得简直无话可说。 李乐看他握紧了拳头,急忙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你知道‘擎苍’什么意思吗?” “反正不是‘清仓’的意思!” 李乐解释道:“这是宋时大名人东坡居士的一首词句,‘擎苍’就是架着猎鹰的意思,现在你总算明白自己名字的含意了!” “算你有点学问。”轩辕擎苍露出笑容。 忽然间,他把脸色一板,厉声问道:“你对百里飞粮到底知道多少底细?” “就大会上所说的一点点了!” “少废话!”轩辕擎苍把李乐按在椅子上,一字字地道,“现在该是我们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我就知道这么多!” 轩辕擎苍不理他,继续问道:“你说金小姐是玄音楼的黑衣使者,凭什么这么说?” “瞎猜的!” “你非要吃苦头?” “不不不!”李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然后一脸正经地道,“我的意思是说,以前我见过金小姐,但什么地方、什么时间却忘记了!” “让大爷帮你想想!” “不用不用!我想起来了1” “说!” “是在梦里!”李乐拍拍自己脑袋,煞有其事的样子道,“依稀梦里瑶台下,男未婚女未嫁,青梅竹马手牵手,两人一块过家家……哎哟……” 他头上挨了轩辕擎苍一记爆栗子。 “你欺负小孩!” “黑衣使者就是金香蝶,想必百里飞浪也在济南。”轩辕擎苍自言自语地道。 “她是我梦中情人!” “放屁!”轩辕擎苍大喝一声,举起手来,吓得李乐急忙躲闪。 他淡淡一笑,举起的手在后背上抓抓痒,道:“怕什么?胆子这么小,怎么当剑侠?” 李乐连连冷哼,他远不是轩辕的对手,所以有气也不敢发出。 轩辕擎苍又问道:“血洗宝莹寺有百里飞浪一份,火攻宝莹寺也是他干的,但劫杀平都山下群英山庄的人,是不是百里飞浪?你对玄音楼了解比我多,现在你说说看?” “是一个叫‘天尊’的人,血洗宝莹寺也是他策划的。”李乐道。 轩辕擎苍点头相信道:“你所说的和我调查的一样,但不知这‘天尊’会不会就是百里飞浪?” “以我的推测……不是!” “为什么?” “百里飞浪最感兴趣的并不是宝莹寺二宝,而天尊却对此极有兴趣。二宝之一的‘七彩袈裟’就在他手上。” 轩辕擎苍淡笑了一下,道:“这件事我知道!” “你不知道!”李乐冷笑道,“知道这件事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你不是这十人中的一个!” 轩辕擎苍只有干笑两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是百庸大师对我说的。” “这位能调动上百名江湖好手的‘天尊’,会是什么人?” 李乐冷笑道:“鬼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臭小子,你又拿话套大爷!”轩辕擎苍飞快出手,一把捏住了李乐的耳朵。 第二十六章 花钱消灾 轩辕擎苍提着李乐的耳朵走出房间。 李乐原是被他扛着从窗口跳进房的,根本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时出了房门才发觉,原是一家客栈。 轩辕擎苍请他吃了三大碗水煮面。 然后两人又回到房中。 李乐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吃一顿就想走?” “你还叫我做什么?” 轩辕擎苍铁青着脸沉思着。 “你这么听金老狗的话?”李乐气乎乎地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轩辕擎苍道,“我认为这样没有错!” 对李乐来说,他却是大错特错。 李乐不由得问道:“你要把我送到金家?“他每月给我五十两白银,如果你拿出五百两,大爷就立刻放人。” “哇!五百两?”李乐大叫起来,“五十两抓一个人,五百两才放?是抓人费力,还是放人费力?” “都费力气……如果抓不到人,怎么谈得上放人?” “你黑心不黑心?” “大爷没看过自己的心是什么颜色!想你也没本事看到!” 李乐只有叹气。 他是一个高手,少见的高手,高手中的高手,而李乐却什么也不是。 李乐小心地问道:“五百两放一个人,还是放一次!” “当然是一个人!大爷说话一向说一不二,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说话数!” 李乐说着,从衣襟最深处抓出五张一百两银票。 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心疼地亲一下银票,递过去道:“宝通字号,全国通用!” “我相信!”轩辕擎苍接过银票。 “可怜啊!我的五百两白花花银子!” “钱能通鬼神、消灾灭祸,大爷又不是白抢你的!” “虽不是白抢,却是勒索!” “不想给就拿回去!” 李乐苦笑道:“希望你谨守诺言!” 轩辕擎苍道:“你当大爷是什么人”当然不会白拿别人一千五百两银子。” 李乐大叫道:“怎么又变成了一千五百两?” 轩辕擎苍道:“放人五百两,崆峒派掌门青林道长又是悬赏一千两找你。这份意外之财,当然不能让给他人。” 李乐恍然大悟,道:“你是因为这件事,才猜到我就是李乐的。” 轩辕擎苍笑道:“你简直和大爷一样聪明了。记住,在同一个地方,最好不要用五六个化名,免得让人怀疑。” “哦!你原来早就盯上本公子了!” “盯上你的,不止我一个。” “还有谁?”李乐急问。 “拿钱来!”轩辕擎苍冷冷地道。 李乐冷哼一声,道:“就此告别,后会无期!” “这里是客瞻客栈甲字号一房,以后没事来玩!”轩辕擎苍半躺在椅上说道。 李乐转身出门,像一只脱笼小鸟,快乐地飞出客栈。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李乐一连问了七家客栈,身上仅有的几两碎银,只能够吃一顿晚饭。 “要住店就住最好的!”李乐对自己说道。“堂堂一个小爵爷,大名鼎鼎的‘霹雳剑侠’,怎能住在客瞻客栈这样的地方?” 李乐挺起胸膛,走进济南城最豪华的客栈——“挹翠园”。 店小二迎了过来,笑道:“公子爷吃饭还是住店?” 他的眼睛在李乐身上不停地扫动。 “看什么?怕没银子?要不要拿出来给你老人家看看?” “不敢不敢!”店小二满脸堆笑道:“公子爷请上坐,给公子爷泡上茶。” “本公子住店!” “春姑娘,有客人到!”店小二朗声道。 一个娇巧声音响起:“公子,请过来。” “有空房吗?” 春姑娘是位很秀气的女孩子,她轻轻点头。 “我要……” 李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公子,你可姓李?” 李乐回头看去,见是位美得眩目的大姑娘,不觉心中一动,奇道:“我姓李,你怎么知道?” 大姑娘嫣然一笑道:“世上重英雄,‘霹雳剑侠’这四个字在如今江湖上,可是如雷贯耳。” 人逢马屁精神爽。 李乐精神大震,忍不住微笑道:“不敢,不敢,姑娘想必也是江湖中人,不知能否以芳名见告?” “妾姓白。”白姑娘转身走到柜台前,取出一锭银子,道:“两间上房。” 李乐不知为何颇觉失望,原来白姑娘并不是一人来的,向白姑娘身后望去,却不见人影。 白姑娘笑道:“李公子,你的房钱,我便一起付了。” 李乐大奇道:“你怎知我身上没有银子?” “我做过强盗,你该知道,一个人身上有没有油水,强盗一望便知的。”白姑娘笑着道。 看来她不但豪爽,更是风趣。 李乐看着她纤腰扭动,走进房去,竟有些眼直了。 李乐住进甲字号二号房,正挨着白姑娘的房间。 安顿完毕,李乐出了挹翠园,转身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巷。 他这样做,是因为心中总有种感觉,自己一直被人盯梢,但他又无法在人群中发觉这人,所以他就开始与对方捉迷藏。 李乐背靠着墙静静地站着,足有—盏茶工夫,没有人跟进来。 他自语叹道:“看来我是多虑了!” 李乐走出小巷,直奔客瞻客栈。 轩辕擎苍不在房中,想必去了金府,李乐进房一阵东翻西找。 他终于在床下找到了“金雕弓”。 这是他拼着性命从金府中带出的。 他身上的银两买不起弓箭,而且那柄“一见钟情”剑也掉在金府。 现在济南城中风云四起,总要有武器防身才是。 李乐抱着“铁胎金雕弓”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才笑出一声,就停顿下来。 弓弦上缠着一个纸卷,上面墨迹未干;“臭小子,大傻蛋,被人跟踪要完蛋!” “一定是轩辕这老小子!”李乐跳起身,在房间中环顾。 是谁在跟踪? 会不会就是轩辕擎苍? “看本公子是怎么样揪出你?”李乐拍着头自语道。 他到了门外,高叫道:“小二哥,拿壶香茶来!” 不多时,店小二端着茶盘,笑容可擒地进来,道:“公子爷,这是本地的名茶,青蜂尖’。” 这时房内的油灯忽然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只听到“啊”地一声,接着就声息全无, 不久,房门拉开一道窄缝,店小二弯腰走出房门,直向后院走去。 小二端着茶本应去前面大厅,为何直奔后院? 莫非店小二是李乐假扮? 一道黑影从暗处窜出,轻飘无声,一数十丈,直追过去。 此人之轻功简直非常人所有! 蹑到无人处,那人二指急点而出,店小二应指倒下。 黑衣人急视,不觉大惊——这人就是店小二,不是李乐。 大怒之下,他一掌拍去。 店小二立刻气绝身亡。 黑衣人踢开尸体,向轩辕擎苍的房间疾来。 房中空无一人,黑衣人不禁茫然。 他刚要转身,隐隐感到冷气袭体。 黑衣人极慢地转过身来,抬头看去。 门外站着一人,豹头环眼,身高九尺,几乎把整个门挡住。 “你知道大爷是谁?” “轩辕擎苍……” 黑衣人说着,已出手攻击。 轩辕擎苍怒道:“鼠辈还敢行凶!” 他奋力一拳,打向黑衣人的胸口,同时抬步向前,身体硬向门内冲人。 “让你尝尝本大爷的‘拉锯大法’”。 宽大的手掌屈成爪状,左手用“蚊龙吸水”的功力向四拉拽,右手却是“大力凌空”掌力。 一拉一摧,一收一放,以轩辕擎苍的功力,足以把一头犍牛掀翻在地。 但黑衣人身似幽灵,快速地从他身侧挤出门去! 只听到“轰”的一声。 轩辕擎苍来不及收回功力,后窗已被砸得粉碎。 “奇怪!”轩辕擎苍皱眉自语道:“世上居然有这等轻功? 他是人是鬼?” 抛开盯梢之人,李乐心情轻松愉快,抱着这把失而复得的“金雕弓”回到了“挹翠园”。 一进大门春姑娘就迎了上来,笑道:“李公子,吃过夜宵了?” 在等春姑娘请客!” “小婢容幸之至。”春姑娘笑得很甜。 “李乐回房不久,果然有人敲门。 他起身开门,原来是店小二,提着一桶热水走了进来。 “请公子先沐浴更衣!”小二哥很古怪地笑道。 李乐沐浴完毕,却一直不见夜宵送来。 他忍不住叫道:“春姑娘……” 话音才落,就听门外传来声音:“公子有何吩咐?” 走进来的不是春姑娘,而是白姑娘。 白姑娘穿着一件薄羽轻纱,窈窕庄雅,手中端着一盘糕点。 “你……”李乐站了起来。’ “我是给你送夜宵的。”白姑娘说着,放下糕点,坐在床上。 “怎敢劳姑娘大驾!” 白姑娘道:“春姑娘有事,就有我陪公子喝上三杯吧!” 她从身后拿出两壶酒来。 “可……” 李乐的话未完,白姑娘已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 她高耸秀拔的胸脯,时时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李乐急忙道:“白姑娘,这样不太好吧!” 白姑娘笑着把酒壶递到他嘴边。 美酒佳人,诗情画意,李乐怎会感受不到? “李公子的大名在江湖闻名遐迩,小女甚是敬佩。” “姑娘对我了如指掌,可我对你一无所知。” “李公子马上就会知道了!” 白姑娘盈盈一笑,挥手拂去。 房门“呀“的—声合上。 李乐忙道:“姑娘心意,我心领了……” 他说着,挣脱白姑娘的手欲要站起。 “呀!你坏死了!” 白姑娘一声尖叫,身上薄纱被李乐的手指勾了下来。 轻纱褪去,雪白的胴体完全暴露出来。 李乐眼睛瞪起老大,心中狂叫道:“哇!她居然没有穿内裤!” 白姑娘已软弱无力地靠在他身上,轻歌燕语地道:“公于,你这个小冤家,以后我可怎么见人……” “我已有老婆……”李乐急忙推去。 可惜他情急之下,双手推得极不是地方,透挺的双峰堵在他手中。 李乐心跳剧烈,呼吸急促。 他从没见过如白姑娘这样美丽绝伦、丰满诱人的女人。 “你到底是谁?”李乐问道。 “我是谁,现在已不重要,公子只要知道我是个女人就行了!” 白姑娘的手开始帮他解去衣扣。 “我知道,你是有目的的!”李乐挣扎着起身。 圆鼓饱胀的香臀,纤细盈握的蛮腰,在他眼前晃动,仿佛一副精美的画卷。 白姑娘舒展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浓艳的嘴唇印到了他口上。 “我知道,你有一把半截的银钗,它在哪里?” 她说话时,双手已探进李乐衣服内。 冰脂玉指紧贴着他肌肤,上下游动着,让他感到舒泰无比,心神荡动。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李乐急急地问道。 可这时,李乐身上的衣服已无声地滑落。 他又急急去抓衣服。 白姑娘却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软香温玉的胸脯紧贴在他胸膛上。 “公子,求你了……人家已经全都给你了……”她的声音温柔如春。 “我们以前见过面,是不是?”李乐忽然清醒过来。 “哦!奴家还是第一次和男人……”白姑娘说着,羞色于面,深垂皓首。 “我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奴家比那半截银钗还重要吗!” 光滑而又温暖的胴体,长蛇般缠在李乐身上。 细嫩白亮的双峰,渐渐硬起来,通红光择的乳珠在他眼前微颤秀挺。 “我没有……”李乐的眼睛开始发楞,口齿已不清楚。 他的双手被白姑娘握得紧紧的,送到了修长如玉的双腿中,贴在湿润滑露的根部。 四只手在那里摩擦着。 李乐感到怀中的白姑娘,已开始不自主地颤抖起来。 “啊……公子,就当你做件好事……” “我忍不住了,噢……你放开……” “不要!……奴家要……” 白姑娘的身体完全贴在他身上,两条腿紧紧夹在他腰间,蠕动着,漫漫流淌的清溪,沽满李乐“高昂”之处。 “你是玄音楼的人……”李乐口中这样说着,双手已情不自禁地抚摸着高翘的香臀。 臀沟深裂,蕴香藏幽。 白姑娘快活得呻吟起来,道:“啊……这很重要吗……公子!现在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你不想知道半截银钗的下落了?” “奴家什么也不要……啊……” 自姑娘如莺吐兰舌,伸进李乐口中,喷填有声。 李乐嘴被堵,说不出话来。 他也不想说任何话。 双手在光滑如缎的肌肤上游动,感受着从未有过的一种刺激。 “啊……奴家现在什么也不要……只要公子……”白姑娘高声呻吟中,把李乐推到了自己上面。 李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刚要寻幽而入,门前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咳声不高,但能清楚听到。 白姑娘急忙翻身坐起,满面通红,在李乐面颊上轻轻一吻。 她提着轻纱羽衣,翻身从窗口跃出。 李乐想起了店小二进门时古怪的笑容,不禁怒喝道:“狗东西,你给大爷滚进来!” 话声中,他裹住衣服,冲向房门。 春姑娘从门外走进来,和她在—起的居热是雪儿。 李乐脸色大变。 但转跟阔,他又笑了起来,指着身上不整的衣服,道:‘这件新衣,—定是你做的!” 雪儿脸色不动,冷冷地道:“箫姨想见你!” “我也正好要找她。”李乐笑道,“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箫姨不喜欢嬉皮笑脸的人!”雪儿脸色冷冰如霜。 李乐砭眨眼,不懂雪儿为何白天热情十分,此时却态度形如仇敌。 “是不是因为白姑娘?”他心中暗道。 “还不快走!”雪儿的话打断他的思虑。 “自古唯女子与小入难养也!果然如此!”李乐喃喃地道。 “你在说什么?” ‘马上去见箫姨,还是等吃过夜宵再去?” ‘现在就去!” 雪儿的声音如冰碴子般,冷冷得让李乐连打寒颤。 以她的神形,李乐不敢想像这—趟是死是活? 前面是雪儿,后面是紫春。李乐被她们夹在中间带进了后院的一座小楼, 小楼客厅正中一道锦绣屏,后面人影闪动,不等李乐坐下,屏风后已传来声音:“老身就是秦凤箫。” 李乐一脸平静,淡淡问道:“你为什么骗我进金家送死?” “什么意思?” “明人眼里不说暗话!”李乐声音提高,“你化妆成老乞婆骗我,到底是何打算?” 看不到秦凤箫的表情,但能清楚看到,她的身形颤动一下。 李乐向前几步,又继续道:“你为什么这样做?又为什么要救我?” 秦凤箫沉思了半天,慢慢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秦凤箫果然不亏当年江湖上第一朵金花,羞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颜。 李乐吃惊地睁大眼睛看着她发呆。 从她脸上看不到丝毫年月的痕迹,任谁也无法相信,她居然已是四十多岁的徐老半娘。 “你已经全知道了?”秦风箫淡淡地问道。 “我千里迢迢来济南,历尽千辛万苦就是为了找你,没想到你居然把我送进虎口?” “你是怎么认出我就是老乞婆?” “一个人无论怎样易容,他的眼睛都无法改变的,你如果能把自己的眼睛也化妆,我相信这世上就没有人能认出你了!” “原来你是凭自己的眼力!”秦凤萧感叹道,“这的确是很不容易。” “李俊逸是不是你杀的!”李乐忽然问道。 秦凤箫没有否认。 “你为什么和鹦鹉轩结怨?鹦鹉轩的李博狂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辈。” 秦凤箫冷哼道:“是他先招惹雪儿的。” “轻薄狂徒,罪不至死!” “只能怪他命不好!”秦风箫冷森道,“为了掩盖我们的身份,只有让他死!况且这种奸淫之徒,本就该杀!” 其实李乐心中也这么想。 秦凤箫忽然一板面孔,厉声问道:“是谁叫你来济南找老身?” “秋飞霜!”李乐一字一字地答道。 秦凤箫的神情一下僵住了,刹那间凝固了脸上所有的表情,犹如一座雕像。 她喃喃自语道:“十年了……十年来第一次听到你的消息。” 犹如梦中醒来一般,她猛地扑到李乐面前,道:“快说!他在什么地方?” “师父他……他……”李乐长叹一声,不忍去看她脸上的神情,把平都山上所发生的事讲了出来。 秦凤箫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地道:“他死了!……他竟然十年中忍心不到济南……” 李乐不敢多说话,他知道师父秋飞霜和秦凤箫两人之间必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秦风箫望着屋顶一动不动,静静地回想着往事。 她的思绪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年秦凤箫二十二岁,尚是小姑独处,但江湖上却早已有了“千手千面玉观音”的称号。 她出生在一个武林世家,父亲秦二爷是当时的山东总捕,江湖人称“断肠无影刀”。 秦凤箫不但有显赫的家庭,而且娇容玉面,羞花闭月,堪称江湖花魁。 到秦家提亲的不知有几百人,秦家大门三年之内连换了三个,铁做的门槛被踩低了四寸。 可秦凤箫却没有看中一人。 这一日,秦二爷把她叫到房间。 秦二爷一脸正色地道:“箫儿,为父要出门两三个月,办一件重大的要案。” 秦风箫道:“什么案子?能不能带上女儿?” “不行!”秦二爷的回答斩钉截铁。 秦凤箫只得轻笑一声,道:“爹有什么吩咐吗?” 秦二爷背过身去,道:“办完这件案子,为父就辞退总捕之位,归隐山林。” “爹今年才四十余岁,正当大展图鸿之时,为何萌发隐退之心?” “官场多厄,江湖险恶,没什么好留念的。” “爹说的是!” 秦二爷话题一换,道:“为父也该为你办终身大事了!” 秦凤箫脸色一红,道:“女儿还小……” “什么?你还小?”秦二爷掉过身道,“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生下你弟弟了!” 秦凤箫道:“现在时代不同了,年轻人应该多为事业考虑。” 秦二爷大声道:“你一年偷着跑到江湖上去玩,为父不怪你。但这次不行!为父出去这两三个月内,你必须把这件事决定下来。” 他顿了一顿,又和蔼地道:“你认识的男孩子已经不少了,你自己选,不管是文是武,是美是丑,是贫是富,只要你自己看上眼,为父绝不反对。” 秦凤箫皱起峨眉,道:“可是……” “没有可是!”秦二爷打断她的话,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为父回来后立刻为你操办婚事,你出去吧!” 秦凤箫低垂着头,回到自己房间。 在她所认识的年轻人中,根本没有让她一见动情的人,在他们身上丝毫找不到那一份令她心动的感觉。 但秦二爷今天的态度,秦凤箫知道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看来只好矮子里面拔将军了。 她想起了一个人。 秦凤箫紧锁的眉头展开,一阵风似地飘出了房间。 她在后院找到了三师兄孙冠清。 秦二爷有三个徒弟,大徒弟王常岳,二徒弟高震,三徒弟就是这位“陆地蚊龙”孙冠清。 虽然孙冠清从没有在秦凤箫面前说过一句“我喜欢你” 这样的话,但秦风箫还是能感觉得出他是非常喜欢自己的。 秦凤萧道:“二师兄;向你打听—件事。” 孙冠清道:“箫妹请说,愚兄知无不言。” 秦凤箫环目四顾,看看投有人才道:“爹这次去办什么案子?到什么地方?” 孙冠清没想到她会问这件事,不禁愣了愣,刚要开口,秦凤箫又道:“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孙冠清知道萧妹冰雪聪明,想瞒也瞒不过。只得苦笑一下,结巴地道:“师父他老人家……” 秦凤萧道:“当然不会让你白说,可以有条件的交换,你说你想要什么?” 孙冠清苦笑道:“箫妹不是不知道,师父他—向说—不二,我什么也不要!” “真的什么也不要?” 秦凤箫的如花玉面,发着一种特有的珍珠般光泽,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在孙冠清脸上。 孙冠清仿佛悟到了什么,呼吸立刻急促起来,心脏在胸内蹦跳如小鹿狂奔。 他激动得已说不出话来:“箫妹……你……你没有在逗我玩吧?” 秦凤箫脸色红嫣如醉,娇声道:“一个女孩子,有拿这些事开玩笑的吗?” 孙冠清虽不是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但已是她所认识的年轻人中最好的一个。 孙冠清英俊健壮、忠厚诚实,少年老成, 少女梦虽然难圆,但现实中有这样夫君,也足以慰平生了。 秦凤萧为自己决定了终身大事,低头红脸地跑开了。 一个月后,秦凤箫带着贴身丫环缤儿来到了裒牢山无邪谷。 她们可不是跟踪秦二爷来的。秦二爷当捕头十三年,一向是追踪别人,又怎会被人盯梢? 可现在无邪谷谷口却没有秦二爷的一丝人影。 缤儿等不及了,道:“小姐,三师兄的话你听真了吗?” 秦凤箫道:“绝不会错!就是这个哀牢山无邪谷。” 她们正说话间,远处传来杂乱的声音。 缤儿急道:“小姐,有人来了……” “那还不快躲起来,说不定就是爹和师兄他们!” 她们两人找个秘密地方藏了起来。 不久,果然是秦二爷带着十余人走了过来,其中就有秦凤箫的三个师兄和胞弟秦祥麟。 他们分成两队、小心地向谷中走去。 缤儿问道:“小姐,我们跟不跟进去?” “不进去到这里做什么?但现在不行.和爹一起来的都是江湖的成名高手,连少林寺的觉空大师都来了,我们跟得太近,会被发现的。” 缤儿微微点头,刚要开口,就听到谷内响起了杀伐叫喊之声。 显然,谷内之人早已作了准备。 接着,就有惨呼声传出,战事越来越惨烈。 缤儿道:“小姐,我们是不是等他们打到两败俱伤之时,再出兵收拾残局?” 可秦凤箫已等不下去了。 她担心爹和弟弟,还有自己未嫁的郎君。 于是她跳起身,叫道:“缤儿,我们冲进去!” 等冲进谷中,她们才发觉这里已成了人间地狱。 着眼处,尸横遍紧,血流成河。 秦二爷带着仅剩的五名高手奋力抵抗。 无邪谷之人全是白衣白袍,腰扎红带,虽然力斩十名高手,但自己也损失惨重。 七八个白衣人围着一位鹰目白脸年轻人。 那年轻人武功极高,以一敌二,接住了秦二爷和孙冠清两个人的进攻。 秦凤箫迫不及待地大喊一声:“爹!女儿来帮你。” 她飞—般的冲到白衣年轻人面前,接住了攻过来的一式剑招。 那年轻人一看秦凤箫,不由得深深地一愣,闪身跃了出去。 秦凤箫的忽然出现,也让秦二爷吃惊,当即双方不禁停下手,各自对阵雄视。 那白衣少年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秦风箫。 秦二爷问秦凤箫道:“你怎么会跟来?” 秦风箫不答反问道:“爹,那人是谁?”’ 秦二爷怒哼—声,道:“他就是奸杀五十三名少女,欠下—百二十三条人命的魔鬼。” 白衣少年在笑道,“老匹夫,你怎可血口喷人,你既然把本公子调查得这样清楚,那可知本公子的名姓?” 秦二爷一愣,说不出话来。 白衣少年又道:“本公子从不在江湖上露面。你不但诬陷于我,又带人大举进攻无邪谷,其罪不可恕。” 秦二爷怒道:“放屁,你罪名昭昭,居然猪八戒倒打一钯。” 秦凤箫问道:“爹,你查出他的罪名,又怎会不知道他的名姓?” 秦二爷道:“他在江湖上至少有十七八个姓名,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假。” 旁边的孙冠清道:“那些名字没有一个是真的,但他所犯的滔天大罪,却是千真万确。” 白衣少年又是狂笑,道:“到无邪谷杀人,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本公子叫百里飞浪。” 话音一落,他已冲天跃起。 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看到他在空中挥手向下打出一把绿毛细针。 “小心有毒!”秦二爷大叫一声,举掌发力。 可这些不光是毒针,更主要的是歹毒无比的“殂骨粉”。 细针的绿毛上发阵阵绿烟,顷刻间布满众人头顶,形成了浓浓的绿色烟雾,把众人团团笼罩。 这时,百里飞浪已占据上风处,施展杀招大肆杀戮从毒雾中逃出来的人。 他手下没有留一个活口,就连自己的同门也没有放过。 转眼间,风吹雾散,绿烟飘向谷中深处。 百里飞浪眼前已是堆尸成山,鲜血成河,但他依然不满足,挥剑砍去,把被毒雾熏倒的秦二爷、觉空大师和另两个人砍成数段。 秦凤箫全身无力,筋骨酸麻,当看到这一切时,不禁惊叫了一声,昏了过去,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秦凤箫身上的毒虽已解去,但穴道被封。 她看到房内坐着一人,正是百里飞浪。 百里飞浪见她醒转,走了过来,笑道:“美人,我已知道你的名字叫秦凤箫了。” “恶贼,你……” “你应该感激本公子救了你,现在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 “放开我……” 百里飞浪大笑道:“你真的很天真,居然还能提出这样的条件,但我也不是不尽人情的人,答应你的条件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嫁绐本公子!” “我已经嫁人了!” “是吗?是不是那个叫孙冠清的人?’ 秦凤箫惊问道:“你怎会知道?” 百里飞浪狂笑三声,道:“当我砍下他一条手臂时,他就说了出来,砍下他两条腿时,他就把你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你……你……恶贼……” 秦凤箫怒气攻心,头脑一昏,又要晕过去。 百里飞浪伸指点住她“灵会穴”,一股真气渡入她体内,使得她头脑清醒过来。 秦风萧大叫道:“恶贼,你让我死……” “那怎么可以?你还要陪本公子共度云雨之欢。” “我死也不会让你这个恶贼碰我身体。” “由不得你了!”百里飞浪淫笑道,“现在本公子要检查你是否处子之身。” 话音一落,他伸手按在秦风箫胸脯上。 高大挺拔的乳峰,软绵绵的而富有弹性。 秦凤箫歇斯里底地大叫起来。 百里飞浪二指一动,只听秦凤箫胸前的衣襟发出一声裂帛之响。 光滑滚圆的香丘从裂缝中弹跳而出。 香丘上艳红乳珠光彩夺目,巍巍颤颤发着诱人光泽。 百里飞浪笑道:“先吃上一口尝尝滋味。” 他伏身下去,把脸贴在秦风箫胸前。 秦凤箫知道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只有默默承受,两行热泪不由得滚滚而出。 在朦胧之中,她忽然看到有一道红色的身影,在跟前电驰般闪过。 接着,百里飞浪就从秦凤箫身上跳了起来。 可这一切已经迟了。 房间中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红袍年轻人,浓眉虎目,不怒自威。 红袍人出手了,在他后面又陆续冲进了四名白衣长须老人。 百里飞浪无法抵御五大高手的围攻,最终被擒。 秦凤萧透过泪水的眼光,看着那红袍人,仿佛感到他就是自己多年梦想的如意郎君。 后来她知道,那位穿红袍的年轻人就是玲珑门第二十七代掌门秋飞霜。 秦风箫留在了无邪谷,嫁给了他。 李乐一直等到秦凤箫把眼光收回,才道:“师父临终吩咐,把这半枚风铃银钗交给你。” 秦凤箫接过李乐手中的银钗。 李乐又道:“据师父说,另一半在你手上。” “这是我们玲珑门的瑶池宝钥,它关系着一部绝世奇书。”秦凤箫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 “我知道,是瑶池仙册!” 秦风箫点头,刚要开口,忽然脸上表情—整,目光直射窗外。 “什么人?” 秦凤箫厉喝一声,左手二指一弹,两枚追魂子午钉疾射而出。 暗器出手,她整个人已如一支利箭冲向大门。 忽然“轰”地—声,整个大门像一座平地而起的小山峰,压向秦凤箫。 秦风箫万没想到对方的身手居然比自己快了许多,此时再想收功停步,早已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举掌拍碎大门。 这一顿之间,门外闪过一道黑影,飘忽而去。 秦凤箫轻声叱喝,身体腾空而起,直射人影消失之处。 第二十七章 魔音再现 李乐凭直觉断定,此人定是跟踪自己的无形人。 他的轻功已达登峰造极境界,秦凤箫必会空跑一趟。 “趁箫姨没回来,先弄些吃的。”李乐自语道。 他在房中找到四盘糕点,刚吃上一口,就听到门外声音传来:“抓小偷!” 李乐吓了一跳,回身望去,只见雪儿站在门外。 “雪儿……” “‘雪儿’是你叫的吗?……”雪儿看到四周情形,脸色倏变,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箫姨人呢?”。 “抓坏蛋去了!”李乐吃着甜糕,把刚才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雪儿沉思了一阵,淡淡地道:“在箫姨没回来之前,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 “箫姨没让你走,你就不能走!”雪儿声色俱厉地道。 李乐冷哼一声,暗道:“好厉害的臭丫头,给你一个大嘴巴,打你入洞房!” 他虽这么想,可投这么做。 “我想回自己房间休息一刻,这总可以吧!” 雪儿急于接应箫姨,无奈之下只好点了点头。 李乐刚踏进自己房间,大门就被雪儿从外面锁了起来。 李乐立刻叫道:“臭丫头,你真是对本公子‘照顾有佳’,居然用了八个大汉为小爷站岗。” 门外四名,窗下四名,他现在成了笼中之鸟。 他心急如火,暗想道:“空口无凭,雪儿这下自然不会相信我。” 能相信他的人,除了秦凤箫之外,只有叶纷飞和曲一歌了。 “如果箫姨出了事,光是小叶子和小曲相信我,又有个屁用!”李乐心忖道,“不能在这里干等,还是出去查访一下。” 他拿起“金雕弓”,插好唯有的两支长箭。 论逃命的本事,李乐绝对在行! 他用了一盏茶工夫,就把隔壁的墙弄出一个大洞。 李乐钻了进去。 这是白姑娘的房间。 李乐找出一件绣花长裙穿在身上。 易容术他不会,但化妆总还是看过。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李乐站到镜子前,居然忍不住大笑起来。 李乐把弓箭藏在长裙之中,正要推门离开,忽然又站住了! “总不能这样一走了之!”李乐自语道,“白姑娘一定会认为我是个偷鸡摸狗的小贼!” 找到纸墨,大笔一挥,在纸上写道:“情况紧急,保命第一,借套衣服,化妆逃离!” 他学着女人走路的姿势推开大门,扭着屁股出去。 门外四个汉子一看旁边门出来一个傻姑,都不由一瞪。 刚要开口寻问,傻姑小手一摆,向他们飞出两个媚眼,自顾自地走了。 “这个丑丫头是谁?我怎么没听大小姐说过?”一个汉子问道。 只见那三位都已扒在走廊栏杆上,一副要呕吐的样子。 “要去你自己去。”另一个汉子道,“再看她一眼,我就要吐出来了。” 那汉子看着李乐出了大门。 他喃喃地道:“我总觉得这个傻姑可疑,最好还是通知大小姐一声。” 正说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响起。 “大小姐……”四个汉子急忙躬身行礼。 雪儿道:“有人报告,刚才有陌生人出入。” 一个汉于道:“是从甲字号一号房出去的,一个长得极丑的傻女人。”” 雪儿秀眉一皱,不待那四个汉子再开口,一脚踢开了李乐房间的大门。 雪儿美目在房内一扫,不由得“哎呀”一声。 “叫素秋暂时照料店中。”雪儿道,“胡三、苏二,你们跟来。” 说完,雪儿已如一缕轻烟向店外冲去。 人海茫茫,她到何处去找李乐? 雪儿等三人一路疾走、直奔城东一座大宅。 不等通报,雪儿已进了大厅。 大厅素雅,坐在正位的主人中年发福,一身华贵,姿态雍容。 雪儿躬身道:“雪儿拜见知府大人陆伯怕。” 陆知府明明听到雪儿的问候,却一脸茫然,眼光闪动两下,又紧盯着前方。 雪儿看他神情不对,望向一旁忙道:“武师爷,陆伯伯怎么了?” 武师爷道:“小姐,老爷近日身体欠佳,尽请见谅,有什么事日后再说!” “陆伯伯既然身体不适,为何不在房内休息,却在此处?” “这……”武师爷说不出话来。 话说间,厅外大门处传出声音:“武师爷没说错,陆老爷是病了。只不过他患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病。” 一位身着大红长袍的壮汉,迈步走进大厅。 “你到底是何人?”雪儿认出此人曾在金府见过。 “在下轩辕擎苍!” “你是金中魁的人?”武师爷问道。 “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只是我!”轩辕擎苍说道。 雪儿对他的事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陆伯伯为何变成这副模样。 轩辕擎苍道:“据我所知,陆大人得罪了一伙人。”’ “是些什么人?”雪儿问道。 武师爷遭:“就在傍晚,府上来了位年轻美貌的女子,身穿一身红衣,怀抱一把碧玉琵琶,要见老爷!” “她是什么人?” 武师爷道:“那女子只说要和老爷密谈,却不肯留下姓名。” 雪儿急问道:“他们谈些什么?” 武师爷摇头道:“当时我只听到房内有歌舞声传出,她走后不久,老爷就变成这个模样!” ——这模样就是白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儿心乱如麻。 “他是得了相思病!”声音是从厅外传来—— 臭小子,你还没有死!”轩辕擎苍不禁笑骂道。 “什么意思?”李乐大叫着,走进大厅。 “你怎么会在这里?”雪儿蹬大眼睛,脸上却是一片渴望兴奋之色。 李乐早巳除去妆扮,恢复了本来面目,笑眯眯地道:“因为你在这里。” “你是自投罗网!” “是自投怀抱吧!” “你在说什么?” 李乐看向陆大人,不去理会雪儿。 轩辕擎苍问李乐道:“甩掉跟踪你的人了?” “和本公子斗?……自找苦吃!” “那人是谁?”轩辕擎苍不禁又问。 “等我查明后一定会第一个通知你!” 轩辕擎苍一想到那位轻功绝顶高手,就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眼光闪烁不停。 “我不想听你们的事!”雪儿大声道,“我只想知道陆伯伯到底怎么了?” 轩辕擎苍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为何还不派人去找那红衣女子?” 轩辕擎苍—听大笑道:“向大捕头,他抓人可是天下第一流水平。” 武师爷道:“两个时辰前,我已派人通知他了!” 轩辕擎苍长叹道:“已两个时辰?……看来向大总捕要空手而回。” “放屁!”向南天声音从门口响起。 他大步而人,声若霹雳道:“你就是轩辕擎苍?” “如假包换!” 当今四大名捕中,你排在第三?”向南天冷冷的语气说道。 “不错!四大名捕前面两个我记不得是谁,但记得,排在我后面却是一个姓向的,会不会就是你?” 向南天连连冷哼。 雪儿问道:“那红衣女子呢?” 向南天狠声道:“本座早晚会抓到她。” “要多长时间?’轩辕擎苍问道。 “最多三天!” 轩辕擎苍大笑起来。 “你不信?” “如是这样,在下应代表武林同道先谢谢向大总捕头!” “什么意思?” 轩辕擎苍笑而不答。 李乐提醒道:“你应先问问他为何到衙门来。” 向南天果然问道:“衙门重地,你来何事?” 轩辕擎苍道:“在下此来,本想告知一些关于红衣女子的事,但现在见向捕头这等有把握,想必已不用在下这点微末小道消息。” 向南天一听,不好意思再问下去。 武师爷不理那一套,急忙道:“轩辕大爷,看在陆大人份上,请明言。” 轩辕擎苍收住一脸嘻笑,道:“以在下推测,那女子应是玄音楼四大使者之—的红衣使者。” “玄音魔教的人到了济南?我怎么不知道?”向南天叫了起来。 轩辕擎苍道:“名捕就是名捕,玄音楼的人果然不敢在向捕头面前报出自家名号。” 向南天不理他的讥讽,依然傲气道:“玄音楼又怎样? 本座早就想插手调查宝莹寺的事,现在他们居然自己找上门来,济南城就是他们落网之处!” “既然向捕头信心十足,在下就此告辞。” 说完,他大步而去。 向南天对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然后看向李乐问道:“你又为何事来此?” 李乐道:“我想做的事,轩辕擎苍已代我办了!” “那你也可以走了!” “我的确想走,可有人不同意。” 雪儿立刻道:“我自然会带他离开,但现在不行!” 李乐笑脸相向,双肩一耸,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雪儿又问道:“向捕头有把握抓住那女人吗?” 向南天沉思着。 玄音楼非等闲之辈,看来破案困难重重。 雪儿眼光不禁看向李乐,仿佛这世上除了秦凤箫,也只有李乐才能帮助她。 这是少女的情怀和感觉。 李乐看看她,仿佛明白她的意思,道:“玄音楼看中陆大人,不可能空穴来风。他们恐怕要有行动。” “哦?” 李乐看着向南天接道:“我们只有和轩辕擎苍联手,或可能避过这场浩劫。” “我们?……你凭什么?”向南天喝道。 “你敢看不起本公子?” “谁也不能说看不起谁。”武师爷高声说道,“我立刻派人去请轩辕大爷和箫大老板来此商量对策。” 说完,他绕过后堂,出去了。 不久,武师爷匆匆忙忙走进大厅。 李乐看见,他的眼中满是杀机,心底不由一惊。 向南天道:“发生了什么事?”—— 值夜公差,已有五人被杀。”武师爷道。 向南天再也坐不住。 武师爷一指李乐道:“你就住在衙门中,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允许迈出大门一步,否则后果自负!” 好严厉的口气。 雪儿立刻道:“他是箫姨要的人,我要带他回去。” 武师爷道:“衙门自然会照顾他,现在就让向捕头送你回去。” “我也留下。”雪儿的口气很坚决。 武师爷知道无法再劝她,只好答应。 他道:“雪儿小姐,时已二更,请回房休息,把这少年交给我,尽管放心就是。” “你可别叫人打他!”雪儿羞涩的轻声叮咛一句,带着胡三、苏二两人向后堂走去。 李乐被两个捕快带下去后,向南天问道:“这小子人不错,为何扣下他?” 武师爷道:“我在后面见到了轩辕擎苍。” “他敢私闯衙门?”说着,向南天就要奔向后院。 “他人已走。”武师爷道,“是他提醒我,注意这个叫李乐的少年。” “一个小毛孩能掀起多大风浪?” “他不但对玄音楼了解甚多,而且至今不明他真正身份,是个非常可疑之人。” “随你们的便。”向南天说着,起身出门。 “向捕头何往?” “本座要亲自去一趟挹翠园。” 他知道萧大娘在园中有一座单独座落的小院。 整个挹翠园中非常平静,仿佛空气都凝结一般,又似乎有一种风浪将来前的那种宁静。 向南天小心谨慎地接近小院。 小院中除了正对院门的厅堂外,就只有一座小楼这样的建筑。 厅内透出灯光。 向南天一个燕子穿林,无声无息地进了小院,以他的身手,足可以靠近厅堂前五丈之内。 他躲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上。 借着灯光,他看得很清楚,但这一看,却让他惊得差点坐倒在地。 厅堂内已有两个人。 ——个箫大娘,另一个是位眉慈目善的老和尚。 向南天认识这个老和尚,他就是百庸大师。 百庸大师正喘息不停,并剧烈地咳嗽着。 以向南天十余年捕快经验,立刻看出他是被人用重手法击伤。 他侧耳细听,只听百庸大师道:“多谢秦施主救命之恩……” 秦凤箫道:“老身击毙的三个人,确是金中魁的手下。” 百庸大师道:“金中魁的武功果然不可小觑,抢去老衲的‘震天木鱼’。” “金中魁的武功在十年前就已达一流境界。”秦凤箫说道。 百庸大师又道:“金中魁早已在五年前投靠玄音楼,而百里飞浪的目的却不在敝寺二宝,而是贵派的武学秘册。” 秦凤箫凝思道:“那金中魁抢去大师的‘震天木鱼’目的何在?如果不是老身碰巧路过,大师岂不毁在他手下?” 百庸大师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淡淡地道:“金中魁自己也很清楚,他完全没有必要冒天下大不讳抢‘震天木鱼’,这一定是百里飞浪的指使。” 秦凤箫只是点点头。 她淡淡地道:“他的女儿金香蝶真是玄音楼四大使者之一的黑衣使者?” “不错。” “那叫李乐的少年到底和你们宝莹寺有无关系?”这件事对秦凤箫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百庸大师苦笑一声,道:“应该说没有关系,但对于他知道玄音楼和鄙寺的一些秘密这件事,老衲也不明白。可老衲感觉得到这少年来历不凡,到此的目的也自然与此事有莫大的关系。至于他的底细,老衲想以后自会见分晓。” 秦凤箫脸色不变,平淡地问道:“大师有何打算?” 百庸大师道:“经此一劫,老衲方知对方的真正实力,果然不可小觑,秦施主,现在你的身份已暴露,这关系到秋大侠一生声誉和玲珑门一派的命运。” 秦凤箫正色道:“老身当义不容辞!” 百庸大师又道:“老衲身受重伤,当隐蔽身份,今晚就走,请秦施主多加注意。” 说完,他踉跄地站起身,施礼打个佛号,缓步而出。 再看厅上的秦大娘却是一种叹息,重重地坐在椅上。 她沉思片刻道:“素秋,你出来i” 只见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从屏风后绕了出来,道:“箫姨,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凤箫沉思不言,几次欲开口,却都没有说下去。 “我们是不是应把真相告诉那个李乐?”素秋道,“这样也可以多一人帮助!” “不!还没到时候!他的事可以暂时搁一下。” “那箫姨的意思……” 秦凤箫张大眼睛看着漆黑夜空。 接着她道:“想法子把金香蝶弄到手,迫她说出百里飞浪的老巢。” “箫姨想直接去找百里飞浪?”素秋说着,脸上已是一片惊恐。 “不错!”秦大娘脸上的神情在变。 她一字字地道:“只有这样才能报当年之耻。” “可是……” “没有可是了!”秦凤箫道,“我们苦心积虑了十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素秋见她心意已决,也无可奈何,只好道:“既然这样,?c揪腿ネㄖ┒妥洗核恰!?br /> 秦风箫道:“紫春说雪儿去了衙门!” “是!小婢这就去!”素秋答应着,刚要出门。 “慢着!”秦风箫忽然阻止,然后侧耳静听一刻。 她忽然道:“外面的江湖同道,该现身了吧?” 向南天一听此话,就已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 他没想到这箫大娘的耳力居然如此高明,自己刚才只不过眨了一下眼皮,都被她听到声音。 突然不远处传采声音道:‘好精湛的顺风耳,佩服佩服!” 随着话声,一位身材魁梧,身着大红袍的汉子从黑暗处走出。 他大步走向厅门,经过向南天躲藏的那棵大树,还抬起头笑了一笑。 向南天当然认得他,这人居然是轩辕擎苍。 他明白轩辕擎苍在笑什么。 轩辕擎苍早就潜伏在这里,向南天的一举一动丝毫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向南天气得连哼,他绝不会领他的人情,心思一动,就要挺身跃下。 这时间,轩辕擎苍已到厅前,笑道:“箫大老板在济南府卧心藏胆,十年如一日,精神更胜古人,在下甚是敬佩!” 秦凤箫脸色变了变,道:“既然是闻名江湖的名捕轩辕大捕头,老身也知道这些事是瞒不过人了!” “哪里的话,在下也是远远看着,并不太清楚箫大老板的事,这才现身想请教箫大老板。寻问些不明之理。” 素秋却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想走能走掉吗?” 轩辕擎苍笑道:“箫大老板小院的机关,早巳全面启动,现在可所谓来得去不得!地地道道的龙潭虎穴,危机四伏的十面埋伏阵!” 他这句话说得声音很高,仿佛故意说给厅外的向南天听。 秦凤箫冷冷地一笑,道:“不错,自今日傍晚时分有人闯老身住处,于是老身就启动了从没用过的护院机关,到了非常时刻,用些非常手段,想必也无可厚非。” “是的是的!”轩辕擎苍口上应合着,但他从对方的话语中也感到这些机关绝非普通高手能应付的。 “你是今日第二个私闯我这‘着雨闲庭’小院的外人。” 秦风箫又道。 “哦?第二个?” 秦凤箫道:“另—个是绝顶轻功的高手,其轻功已达化境,仿佛非人类所能练至。” “他逃掉了?”轩辕擎苍说道。 他心里很明白,那人也正是与自己交过手的黑衣人。 秦风箫道:“他走以后,老身就启动了院内所有机关,现在是只能进,不能出。” “这么说除大门能安全出去,其他皆是死路。;轩辕擎苍眼看向大门处说道。 秦风箫道:“大门也是死路。” 轩辕擎苍一惊。 他相信对方的话,就算不信,他也不打算去验试。 他问道: “箫大老板有何话要说?” “果然不愧天下名捕!一猜即中。”秦凤箫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是朋友,可以轻易走出这座庭院,如果是敌人……哼!” ‘在下当然是朋友!” 轩辕擎苍回答得飞快。“怎么证明?” 轩辕擎苍道:“一来在下这次到济南,目的不在挹翠园,二来在下根本就是做好事,想帮帮向大人,尽早掀露出毁宝莹寺凶手‘天尊’的真面目。” “查凶手居然查到老身头上?”秦凤箫冷森森地道。 “既然捕快出身,对一些离奇之事不免心动”轩辕擎苍笑道,“所以在案件未破之前,任何人都有嫌疑。这一点也还请箫大老板原谅。” “哼!”秦凤箫冷哼一声。 她顿了一顿,又道:“你早巳不在公门之中,这次怎会忽然想起管这档闲事?” 轩辕擎苍道:“在下虽不在六扇门中混饭吃,可也没什么财路,只好操起旧业,做一个编外查案的领赏人。” “又有哪一个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到了济南?老身如何不知道。”秦风箫的语气显然是不相信他。 轩辕擎苍道:“被朝廷悬通缉的要犯,何止百人。他们又是何等奸猾,岂会轻易露出行藏?这条线索也正是在下千辛万苦得来的,恕不能直接知会箫大老板。” 秦凤箫双眼紧盯他,眼中闪出夺人精光,道: “好!老身这次相信你,我们井水河水不相犯!” “在下正是此意!” “你不要让老身失望!” “在下只关心悬赏的数目!” 秦凤箫只是微微点头,现在大敌当前,不是多树强敌的时候,况且秦风箫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击败这位名满江湖的天鬼手轩辕擎苍。 她回头道:“素秋,你送轩辕大侠出去!” 轩辕擎苍笑眯咪的,又非常客气地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向躲在树上的向南天抱以一个很神秘的微笑。 小庭院中的人全被秦凤箫打发走了,偌大的厅堂只剩下向南天。 投有声音,四周静静的,仿佛这世上已剩下他们两人。 向南天一动不动,甚至连三只大蚊子叮在脸上,他也不敢举手拂之。 以秦凤箫的听力和这么宁静的环境,只要向南天心跳得快一些,都会被对方察觉。 他不想过早现身,也不好意思现在现身,更不敢私自行动溜出去。 向南天也百分之百的相信,现在这挹翠园中到处是杀人的机关。 况且他还想看看,这位蛰伏江湖十年的当年玉观音,到底要做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忽然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座小庭院的大门随着一声巨响,撞得飞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偌大的大球带着熊熊烈火滚进了院落。 不等厅上的秦风箫有任何反应,只见从院墙外射进了无数支利箭。 利箭也属暗器的一种,对于接发暗器,秦风箫当然比任何人都在行。 可她却没有接住—支。 这些利箭每支上都带着一团火焰,燃烧时发出浓浓的蓝色烟雾。 不但是火箭,而且还是毒箭。 对方的目的显然只有一个——致秦凤箫于死地。 最倒霉的要数向南天。 火箭一落到树上,立刻烧了起来,火焰向上直窜,向南天大叫一声,从上面跳了下来。 饶是他的动作比灵猫还快,衣角上还是沾着火星。 他用力扑打着,但火星转眼间烧了起来。 这时间,秦凤箫从厅内冲出,大声道: “快闭住呼吸,火焰上有毒。” 说话间,她已冲到向南天面前,一把把向南天的半片衣襟撕了下来。 向南天一边躲闪着火箭,一边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 秦凤箫道: “你怎会躲在树上?” “我……我是……” “不要多讲了,随老身来!” 秦凤箫话音未落,人已经向厅内冲去。 此时,大厅中满是浓烟,家俱皆烧了起来,从外面望去,那里简直是一片火海。 向南天一咬牙,也冲了进去。 秦凤箫掀开床板,里面露出一道尽可容身的地窑。 她向向南天招手,然后跳了进去。 向南天连想都没有想,就涌身跟进。 他进了地窑,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火箭上的毒烟果然厉害,他只吸了一小点,就已经感到头昏眼花。 秦风箫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这句话正好用在向大捕头身上。” 向南天苦笑道:“早知这样,打死本座都不会来,可是公务在身,不得不登门向箫大老板请教。” “请教有翻墙的吗?” 向南天极不好意思笑笑,然后道: “你得罪了什么人? “这好像是江南霹雳堂的火器?” 秦凤箫轻轻哼了一声。 向南天道:“是玄音楼的百里飞浪干的,是不是?” 秦凤箫道: “你已经知道老身的真实身份,还要插手这件案子吗?” 向南天胸膛一挺,道:“为什么不?本座早晚要把百里飞浪这个小贼缉拿归案。” 秦凤箫冷笑。 向南天又问道:“百里飞浪为什么要烧这座小楼?” 秦凤箫不答,而是若有所思地道:“今晚老身这里可热闹!” 向南天心想:“不是‘热闹’,是太‘热’了!” 地窑盖虽然已经盖上,但滚滚的火气依旧传人,而地窑的空间又十分狭小,就更显得闷热难当。 向南天拭去头上的汗珠,道: “萧大老板……不,现在应该称为秦女侠,你能提供给本座一些线索吗?” 秦风箫冷冷地道: “如果你不想死得早,就不会过问此事,老身劝你还是快快活活地当你的大捕头。” 向南天干瞪着眼,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的脾气如牛,越不让他做的事,他越要做到底。 此时,向南天心里就在想: “你不说也无防,难道大爷就非求你不成?外面的大火一停我就回衙门调派人手,非把此事查到水落石出不可。” 可这场大火一烧就是两个时辰。 秦风箫打开了地窑门,清早的霞光照射进来。 向南天向外一看,原来那座华丽幽雅的客厅已经找不到了,现在是遍地狼籍,满目疮痕。 他刚要跳出地窑,秦凤箫已拉住他,道:“火苗余焰中还含有巨毒,从这边走。” 说着,秦风箫按动了地窑壁上一个壁砖。 就听到地窑中传来轻微的轰鸣声,紧接着地窑的一道墙壁陷入地内,露出了后面的一条甬道。 向南天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有秘道?你为何不早点打开?” 他全身衣服都已被汗水渗透。 秦风箫道:“你说过吗?” 向南天气得直跺脚,问道:“有秘道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 秦凤箫道:“老身以为他们在放完火之后,会进来查看,所以老身留下来,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他们根本没进来。” “他们放了这把火,到底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想要你的命。” 秦凤箫摇头道: “如果这样,他们应该进来!” 向南天只感到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哪有心思去想这些问题。 他道:“本座要走了!” “请!”秦凤箫道: “从秘道走去,就是挹翠园的后院花园,以向大捕头的轻功,绝对可以轻松地跳过墙去!” 向南天讪讪地笑道:“打扰打扰……” 他说着,已低身窜进了秘道。 第二十八章 人间地狱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像火—样的红。 新的一天,无疑能给人带来一些好的心情。 可向南天却没有这种感觉。 一身威猛的官服被大火烧得零离支碎,几乎无法摭体,而他也吸了不少的毒气,现在走起路来,还觉得有些头昏睡花。 他与秦凤箫能活着出来,就已经是天大的侥幸。 百里飞浪果然有所行动,但谁又会想到他居然用上了火攻? 向南天并不避路人惊诧的眼光,—路大步,直回衙门。 可当他看到衙门时,惊呆住了。 原先衙门的两扇大门,现在已成为焦木。大院内那棵参天古树,也只剩下一根秃黑木桩。 显然,这里昨夜也经历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火。 原来玄音楼昨夜行动,不只是针对一个挹翠圃。这一点恐怕百唐大师和轩辕擎苍都没想到。 向南天愣在那里,直着眼看着衙门中忙碌的人们,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不仅担心起陆大人的安全,还有武师爷、雪儿,甚至李乐。 这个少年现在身在何处? 他是不是葬身火海? 向南天想到这里时,已发觉刚才的假设全是错的。 因为他已看见了李乐。 李乐背着宝贝似的‘金雕弓”,带着惊讶走了过来。 向南天伸手抓住他。 不等向南天开口,李乐已道:“我昨夜四更时分离开衙门,这里还一切安好。” “雪儿呢?” “她在三更时分被挹翠园的人接走了!” 向南天大声道:“你出去做什么?” “我不习惯被人关着。” “你是怎么出去的?” “一位武功很不错的朋友救了我。” “谁?” “轩辕擎苍!” “他敢在本座地盘内胡作非为?” 李乐看着他气愤样子大笑,转而又很神秘地道:“我得到消息,金中魁的女儿失踪了!””是谁告诉你的?” “你走后不久,一个叫赵青松的捕快通知武师爷的。” 赵青松是向南天的手下,是位非常能干并且忠于职守的捕快。 他的话想必不假。 向南天立刻想到金香蝶失踪会不会和昨夜这两场失火有关。 这时已有几名捕快走了过来,当中也有赵青松。 向南天立刻问他道:“金家到底发生丁什么事?” 赵青松道:“金香蝶昨日失踪,至今未归。” “金府没有派人去找?” “如何不派人?但渺无音信!” “谁来报的案?” “杜总管。”赵青松道,“我们是不是派些人手,去帮助查一查?” 李乐道:“失踪不到十二个时辰,衙门没有义务追查原因。” “你懂什么?”向南天道,“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他又对赵青松命令道:“立刻调查金香蝶之事,并调戌城军封了金家。” 李乐“咦”了一声,道:“果然是‘非常手段’。” 赵青松道:“向爷,这样不妥吧!” 向南天眼看天空,道:“你不想去,那就派你去修复衙门。” 赵青松只得领命,带着众捕快走了。 现在走过来的是武师爷,他被两个人架着走过来的。 一夜不见,他已面目全非,以向南天眼力,一眼就看出他受了伤。 武师爷道:“老爷没事。” 向南天拍额庆幸。 陆邈云在他眼里是位很廉洁的好官。 武师爷呼吸急促起来,又道;“快去挹翠园,……百里飞浪他……”。 说完,“嗅咚”一声昏倒在地,众人忙作一团。 “为什么要去挹翠园?” 向南天刚从那里回来,知道挹翠园并无大碍。 李乐听得一惊道:“你不去,我可要走了!” 向南天当然不去,这里的事已够他忙上几天了。 挹翠园的大门依旧,客人来往如昔。 步人后院,李乐忽然觉得寒气逼身,似乎这里藏着无限杀机。 秦凤箫屹立园中,对面是一个黑袍蒙面人。 李乐定睛看去,只觉整个人如同掉进冰水之中。 他不由得惊呼道:“佰里飞浪……” 百里飞浪向李乐着了一眼,目视秦凤萧,道:“你找再多的帮手也无济于事,你欠我的,终究要还。” “呸!”秦凤萧怒斥,道:“百里老贼,到今天你还如此无耻下流。” “你让我找得好苦!”百里飞浪奸笑道,“其实你也是一样,是不是?” 秦凤箫并不否认。 百里飞浪道:“金香蝶是被你捉去的?” “臭妖女,要她做什么?” 本座提醒你,离金中魁父女远点,他们不是好东西!” “百里老贼,你废话太多了!”秦凤箫冷冷地说道。 “老朋友十年未见,多些话又有什么关系?”百里飞浪奸笑着道。 他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你愿回到我身边,以前的帐可以一笔勾销。” “不要脸!”秦风箫说着就要动手。 百里飞浪喝道:“交手之前,谈笔交易如何?” “什么?” “‘玲珑宝钥’给我……” “呸!妄想!”秦凤箫打断他的话斥道。 “难道你不想要她的性命?” “谁?雪儿?”秦凤萧脸色突变,道,“你将她如何了?” ‘她毕竟是我师侄,我岂会伤害她?”百里飞浪奸笑着道。 “我只不过让三大使者在晚睛山庄的路上等她而巳。” “卑鄙!居然对—个孩子下手!”秦凤箫激动得双肩颤动。 “这算什么?她将是我的第五个使者。” “休想……” 话声中,察风箫身彤一动,两道白光疾射而出。 百里飞浪双袖向上拂去,震飞射来的暗器。 秦风萧抓住时机,人已扑上,瞬间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十八枚暗器。 暗器交织成一张大网,罩住百里飞浪。 此时百里飞浪手中已多出一只泛着青光的玉箫,玉萧舞动,拨开了暗器。 两人交手,声传前堂,立刻有几名壮汉奔出.直扑百里飞浪。 秦凤箫刚要阻止,只见百里飞浪玉萧抖动,七道白光迅疾无比地射人他们的咽喉中。 他们立刻倒地,气绝身亡。 秦凤箫眼充血丝,发出一声尖锐厉吼,急扑而上。 她出手的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威力倍增。百里飞浪一连被逼退十余步。 这是李乐出手的最好时机。 他解开金雕弓,开弦搭箭,刚要……一阵来自天际的飘渺之音,在这时飘进他耳中。 声音传人脑诲,变得激锐高昂。 李乐感到头昏脑胀,手软眼花。 这就是百里飞浪仗以雄视江湖的“九天玄音” 百里飞浪亲自施为,远不同当初平都山下的青衣使者。 李乐禁不住盘膝坐下,急忙静心默运“御炉定心功”抵御玄音。 玄音倏然变得尖锐,犹如一把冰刀刺进骨髓。 声音似要破脑而出,李乐功力浅薄实在无法承受,恨不得自己马上死去。 他睁开双眼,这一微弱的动作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眼前已变成了地府炼狱。’ 地上七横八竖的尸体有二十人之多,皆是五窍喷血,死相极其惨烈。 场中能站着的只有秦凤箫和百里飞浪。 百里飞浪怒眼四睁,目光透着凌凌杀气,手握玉箫,还在不停地吹奏着。 秦风箫也练过“瑶池仙册”上的武功,虽然不‘陪“九天玄音”,但此时额上已现出滴滴盈亮汗珠。 两人都到了最后关头,百里飞浪内力消耗过剧,秦凤箫也是摇摇欲坠。 “此时不杀百里飞浪,更待何时?”李乐在心里对自己大声呼喊着。 “御炉定心功”果然是九天玄音的克星,不大时间,李乐已经恢复了许多。 他凭着自己坚强意志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地向百里飞浪走去。 每跨出一步,他似乎都花去很大的力气。 就在离百里飞浪还有五步之遥时,秦凤箫忽然发出一声锐啸。 她挥手打出一把银针。 银针细细丝丝,如雨而下,针上泛着淡蓝的幽光,显然己喂了巨毒。 这喂毒的暗器,是专门留给百里飞浪的。 李乐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立刻强提一口气,准备随之攻上。 就在此时,秦凤萧已抓住他衣领,耙他抛了出去。 “晚晴山庄,去救雪儿!” 李乐飞出五六丈才落地。 他看到百里飞浪巳扑向秦凤箫。 晚晴山庄在济南城外西北五里处。 进入大门,四周寂静无声。 李乐立刻警惕百倍。 一路上他曾仔细观察过,并未发现打斗的痕迹,更没有看到雪儿踪影。 他不敢贸然进庄。 这时,庄内不远处传来一声短啸,一道白影划过,快得惊人,一现即没。 李乐心头一惊,立刻向庄内奔去。 庄内房舍栉比鳞次,但皆空无一人。 进入一道月亮门,一棵大松树挺立院中,树下有两人峙立,一个是灰衣白须老道,另一个是自衣罩体。身态婀娜的蒙面女子。 那老道问道:“这位女施主,你在找什么?” 白衣女傲立不答。 老道又道:“莫非你是垭巴?” 白衣女依然不出声;把目光投向李乐。 她整个娇容全罩在雪白面纱之中,透着灵气的眼光不禁让李乐心中——动。 李乐笑道:“我知道这位姑娘在找什么!” 老道问道:“你说说看!” “她在找一个男人!” “乱言者掌嘴!”白衣女一声娇喝,身形倏地层动。 李乐眼前白影一闪,脸上响起两声轻脆的耳光声。 她与李乐之间至少有五丈远,就是把“五步赶蝉”的轻功练到极点的高手,动作也远不如这般迅速。 幸好她只是小戒李乐,两个耳光过后,她又回到原处; 李乐摸摸脸颊,不怒反笑道:“现在终于弄清了一件事,这位天仙姐姐不是哑巴!” 白衣女被他—捧,反而不知怎样才好。 老道叹道:“女施主好轻功,贫道今日算是大开眼界。” 白衣女道:“道长好手段。” “此话怎讲?” “道长将雪儿藏到了何处?” 老道放声大笑道:“叫百里飞浪来问贫道。” “楼主有令,遇人杀人,遇佛诛佛!” “好狂的口气!让贫道称称你的份量。” “说出雪儿藏在何处,饶你不死!” “赢了贫道再说!” “还有本公子!”李乐站到了老道身边。 “你也不例外。”白衣女冷然道,“山庄里的每个人都该死!” “连本大爷也算在内?” 一声沉重的喝声,月亮门中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只见那人身高八尺开外,鹦哥绿的长袍,方方正正的大脸,两眼开合之间煞气凌人。 他背着双手走了过来,道:“小姑娘好大的口气,已有好多年没听过这样的话了,爽快刺激!” 能说出这句话的人不可能是无名之辈,李乐刚要开口,就听老道道:“李博狂,大西北混得好好的,到这里干什么?” 李乐不禁心中一震。 李博狂盯着老道,连眨了几眼,大笑道:“原来是武当大掌门木籁道长。” 李乐眼珠一转,故意叹道:“既然又是大名鼎鼎之人,那就更危险了!” “什么意思?”李博狂问道。 “百里飞浪意图独霸江湖,所杀之人,便是你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名士。” 李博狂连连点头,眼光落在白衣女身上。 他看了半晌道:“你就是玄音楼四大使者之—的白衣使者?” 李乐接口道:“李先生好眼力,却不知有没有好手段!” “女流之辈,污了大爷的神功。”李博狂冷哼,欲回身走之。 “原来李先生怕输……” 这句话没说完,白衣女已化作一缕轻风,顷刻间到了李博狂的身后,娇叱声中,举掌拍去。 李博狂岂能没有防备,但万没料到她的轻功如此了得,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情急之下,真气遍布全身,“啪”的一声,他硬接了白衣女子一掌。 李博狂闷哼一声,连退了三步,喉中响动,硬生生地咽下一口涌到嘴里的鲜血。 白衣女子此时已到前面,二指弹出,直取他双睛。 好狠毒的一招! 李博狂闪身急退,厉啸—声,震荡整个幽静的山庄。 他双目中暴射出骇人的幽光,脸上皮肉一阵搐动,身形腾空而起,扑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的轻功远胜于他,从容地避开这一招。 李博狂双臂发出“咯咯”暴响,掌指之间发出惊人的磷光。 木籁忍不住叫道:“干尸化骨功!” 白衣女子的身形如随风柳絮向后飘去,但依然无法摆脱李博狂掌力。 李乐何曾见过这等诡异武功?乍看之下,也情不自禁为白衣女子担心。 李博狂的内功是何等深厚,掌风已袭体而至,堪堪掀开了白衣女子脸上的面纱。 以李乐眼力,早已看清她的面目,心中不禁大叫道:“你是白姑娘?” 他拉开了“金雕弓”……一阵轻微的响铃声隐隐约约地飘入耳中。 “小心!‘九天玄音’。”李乐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向木籁道长示警。 此时的白姑娘眼光陡厉,射出令人胆寒的紫棱。 她已不再是美丽素雅的白衣仙子,完全变成一具魔鬼的化身。 李博狂看到她的目光,心头一颤。 来不及细想,白姑娘已反身扑上,双掌挟风出击。 “魔女,你疯了!……” 话声中,两股凌厉无比的掌力撞在一起,轰然作响。 谁也没想到,连李博狂也不例外,白姑娘的内力就在这一刹那间,居然高出数十倍。 他狂喷着鲜血,飞起老高,跌落场外。 白姑娘看都不看一眼,像一头疯狂的野兽回身扑向李乐。 李乐手中的利箭已搭在弦上,瞄准了她的胸口。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李乐绝不想伤害到白姑娘的一丝一毫。 他正犹豫之间,白姑娘已扑到面前。 掌中发出的罡气已笼罩住李乐。 “休得滥杀无辜!” 木籁断喝声中,挺身迎住白姑娘。 “轰隆……” 以木籁六十年的功力,居然被她震退三步。 “臭小子,还不快走!”他再次跃起,挡在李乐身前。 “前辈,不要伤了她。”说话间,李乐翻身窜去。 才奔出小院,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惨呼。 李乐听得出,这是木籁道长的声音。 他急刹住脚步,向回奔去。 木籁道长躺在地上;七窍中汩汩往上喷着鲜血。 他身旁站着一人,身着青色长衫,面色白净,正是当日诱杀群雄的“追魂秀才”方之卿。 方之卿见是李乐,毫不在意,蔑视地冷笑。 “小贼,去死吧!”李乐气急大喝。 一道带着啸声的利箭怒射而出,挟风携电,直贯人方之卿胸膛之中。 方之卿被利箭上的巨大力道带得飞了起来,人未落地,已气绝身亡。 李乐急忙上前托起木籁道长。 他身中方之卿暗算,又被白姑娘重击要害,现在已是气若游丝。 “道长,你没事吧广 木籁道长微闭双目,轻轻摇头。 “白衣使者和李博狂呢?” “那疯女追李博狂去了!” 李乐长叹一声,心里担心白姑娘的安危。 他扶起木籁道长,道:“道长,我扶你出去,这里不易久留。” 木籁道长摇头道:“庄外可能埋伏着玄音楼的高手,你扶贫道到‘紫竹厅’。” 李乐搀着木籁道长,向院内深处走去。 朱红色的紫竹林,包围着一座雅致的厅堂。 木籁道遭长紧闭双眼,盘膝坐在厅中,运气疗伤。 不多时,他张开双目,对身旁的李乐道:“贫道大限已到;如有机会逃生,你勿存他念。” “我绝不会一人走的。” “你本就不应回来救贫道。” 可道长也舍身救过我,是不是?” “没想到贫道近三十年的清修,居然也被魔音所惑,看来今日之灾乃命中劫数。” 木籁说着,不禁长叹起来。 李乐一时无语,眼光向四周操视。 一座普通的厅堂,幽稚别致,摆设有序,显然它的工人是位很细心的人。 “这里是雪儿姑娘的房间。”木籁道长轻声道。 “果然没错!” “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看错,这里定有秘密!” “好小子,果然有眼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要留心一些,就可以注意到房子外围与屋内面积相距甚大,其古怪必因秘室之故。” 木籁道长—声长叹,苦笑道:“是贫道害了你。” “哦?” 厅堂中本有机关可以开启秘道,现在却已被封住,贫道实在无能为力了!” “你不知道机关被封?” 雪儿姑娘和庄里众人,在一个时辰前就是用这条秘道撤离的。” 李乐眼睛不停地眨动,问道:“道长到济南是为了调查宝莹寺的事?” “不错!同时也为贫道师弟术罄报仇。” “雪儿到晚睛山庄是为了接道长去挹翠园。” 木籁道长轻轻一笑道:“是百庸大师介绍贫道认识箫大老板,他因身负重伤,已和雪儿姑娘出庄去了!” 顿了一顿,他又叹道:“贫道留下来是为了等百里飞浪,却不想—个小小的白衣使者,就……唉!” 李乐也陪之叹息一声。 他问道:“我们现在可有别的出路?” 木籁想了片刻;道:“凭力气推开秘道大门。” “行得通吗?” “秘道通门是被带有千斤坠的机关压住,只要有足够的力气就可以。” “以道长的内功可以做到吗?” 木籁长叹道:“贫道全身经脉俱断,否则当可一试。” 李乐双眼发直,愣了一阵,喝道:“我们和他们拼了!” “贫道也正有此意。”木籁道长道,“你能‘承包’几个?” “照理说一个也不能,但我有信心放倒一个。” 他手上还有弓与箭,胸中还有一口气。 “贫道也有决心一命换一命!” 李乐苦笑道:“他们好像不止两人。” 木籁忽然打个手势,轻声喝道:“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厅外有人高喝道:“百里飞浪,你给大爷滚出来。” 声音宏远高昂,震得紫竹“僚簌”作响。 李乐听到,立刻跳起身,道:“道长准备,我们的救星来了!” 话声中,一道人影出现在厅堂门前,高大身躯,面带红光。 “李乐……臭小子,你怎会在这里?” “向大捕头,你不也是到了这里。” 百里飞浪既然在晚晴山庄布下重兵,这里想必早巳是龙潭虎穴。 向南天毫无惧色,大声道:“本座要把百里飞浪一伙纠拿归案。” “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李乐一脸苦相。 向南天道:“怎会呢?我一路过来,没有一个敌人。” 李乐问道:“你怎会到这里?” 向南天道:“是雪儿告诉我的!” “废话少说,就请向大人快些动手。”木籁道长道。 李乐立刻指向厅壁,道:“用尽全力推它!” “脑袋坏了!” “这是秘道出口,也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我向南天—向是大门进大门出的。” 李乐一声长叹道:“向大捕头武功盖世。妖魔胆寒,我和道长这就祝你一路平安,长命百岁。” 向南天早就看出木籁道长伤势极重,也清楚李乐的武功根本不值—提。 他并不是只顾自己的人。 向南天二话不说,走到秘道门前。 他们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门打开。 三人钻了进去。 一条很长很长的地下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黑暗而又狭窄的秘道中,到处漫布着晦湿的味道。 他们刚走出十余丈,秘道口就传来一阵轰鸣声。 木簌道长大惊失色,道:“不好!……秘道已被他们封死。” “我不信!” 向南天怒吼二声,猛冲回去,双掌拍在铁门之上。 “咚咚”之声在秘道中来回传荡,可铁门纹丝不动。 李乐感叹道:“向大捕头,留些力气另找出口吧!” “看来他们早有预谋,秘道的另一道出口,也—定早被堵死,我们现在已成了瓮中之鳖。”术籁叹道。 李乐忽然大笑起来,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丈夫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向南天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禁血气澎湃。 李乐说完,默默坐下,两腿情不白禁地颤抖着。 第二十九章 劫后余生 这里无疑是人间天堂。 房间内香烟缭绕,玉炉喷香。 一张玉床,正摆在房间中央。 阴阴约约地看到床帐内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身穿黑袍,头带黑色的头罩,精光闪动的眼睛盯着对面的人。 她是一个极美女子,身材修长、胖瘦匀称。身上只穿着薄若蝉翼的轻纱。 但她脸上却是愤怒至极的神情,目光中仿佛燃烧着火焰,盯在黑衣人眼睛上。 黑衣人“桀桀”怪笑数声,道:“秦凤箫,你为何这样仇视本座?” 说着,他的双手摸了过去,极慢慢地解开秦风箫衣衫。 轻纱滑落,秦凤箫身上最后一件衣物——艳红的肚兜像一只大蝴蝶飞到空中。 百里飞浪摸到了女人最突出的部位。 白皙嫩滑的胸膛上,镶着两只大球,鲜红的乳晕上是红得发紫的双球。 它们微颤颤地晃动着,逗人喜爱,惹人亲近。 秦凤箫闭目承受着这一切,脑海中浮现出十年前的一件事。 那是—件令人心碎的事。 秦风箫嫁给秋飞霜十年,已为他生育了两女,一名秋凝香,一名秋凝雪。 一家四口正当过着与世无争的快乐日子时,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们命运的事。 一天风高月黑的夜里,一个黑衣蒙面人偷偷潜入无邪谷。 他是为“瑶池仙册”而来,没料到却无意中遇到了秦凤箫。 他们打了起来。 秦凤箫认出了这蒙面人就是她的仇人百里飞浪。 当时令秦凤箫很是惊讶,怒声责问道:“恶贼,你不是已被飞霜打断六道经脉吗?怎么还有武功?” 百里飞浪尖笑,道:“这就要谢谢秋飞霜了,他当初只打断我这根经脉,却不曾想留下的一根经脉中凝集了我全部功力,凭着它,我甘受百毒侵蚀之苦,进入百毒洞,得到“九天玄音”,功力终于又恢复如初,这是天不绝我。” 秦凤箫知道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于是道:“飞霜立刻就会赶到,你这一次死定了!” 百里飞浪一听,反而停下手来,仰天大笑,道:“臭婊子,就是你害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今天一定要报这个仇。” 秦凤箫看着他藏在面罩中的恶毒眼神,不禁倒吸口凉气,急忙大声喝道:“飞霜!有恶贼闯谷……” 百里飞浪恶声道:“不要装了!秋飞霜早在三天就出谷去了。” 秦凤箫听得大惊,原来百里飞浪是有备而来。 百里飞浪又道:“今夜我不但要拿走‘瑶池仙册’,而且也要把你一起带走。” “你休想……” 秦凤箫话声中,已扑了上去。 百里飞浪制住了她。 秦凤箫被百里飞浪骑在身下,衣服一片片地被他撕碎,在他们四周飞舞着。 百里飞浪只感到眼前明晃晃的一亮。 秦凤箫雪白肌肤展露出来,双峰高挺秀拔,玉珠带晕,红通通的叫人唾涎直垂。 百里飞浪眼光一变,露出了一种兴奋和冲动。 秦凤箫尖叫着,一口口水吐吐在百里飞浪脸上。 百里飞浪淫笑着,伸出舌头舔着玉珠上。 弹珠受到刺激,立刻饱胀起采,不但红得发紫,而且紫得发亮。 百里飞浪大笑道:“我终于得到你了。” “你不得好死……啊!’ 秦凤箫轻哼着;蜷缩起身子。 百里飞浪双手扣在双球上。 柔软的肥肉,在他手心中变化,成为极付弹性的皮球。 手指微微分开,紫红的玉珠从中弹出。 玉珠上仿佛带着光亮,犹如挂露的花蕾。 百里飞浪把它们向中间合去,使得两个蕾珠碰到一起,相互磨搓。 “啊……呀……” 秦凤箫受不住刺激,身体不停地挣扎着、扭动着。 百里飞浪的眼睛里向外冒出火花。 直至玉乳被搓得更亮、更紫时,他才低下头,一口啄住它们两个。 紫色的玉珠在他口中继续相互磨搓着。 这种感觉又和刚才大不相同。 秦风箫的叫声变成了呻吟,一哼一喘,似有节奏的曲调。 “百里飞浪……啊……你要遭千刀万剐……” 百里飞浪道:“我本想先拿到‘瑶池仙册’,然后再去找你,没想到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秦风箫双眼满是泪水,痛不欲生。 她的骂声到最后变成了莺啭鹂啼,撩人性发。 百里飞浪兴致勃发,伸手在腰下一抓,只听到裂帛之声,已将自己的裤子撕开。 他把秦凤箫翻转过来。 巨大浑圆的香臀在百里飞浪面前晃动着。 他清楚看到臀沟深处的“情物”。 —股汹涌的血气直冲人他要紧部位。 就在这时……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百里飞浪正当高潮叠起之时,当然不愿意任何人来打扰。 他怒喝道:“是哪个王八蛋?” 门外传来一声:“属下有要事报告。” 百里飞浪身体猛地顿住,只得放开秦风箫坐起,道:“进来!” 红衣使者垂首而人,躬身床前,声音清雅地道:“请楼主明示!” “你进来的可真是时候。” 红衣使者心底一震,偷眼望去,半透明的帐内春光四溢,肉香横飞。 她急忙伏地道:“属下不知,请楼主见谅!” 百里飞浪连连冷哼。 他顿了一顿,喝问道:“有何要事?” “黑衣使者至今未回。” “本座知道” “属下的意思……她投靠了天尊。” “什么?” “黑衣使者与金中魁本就是天尊的人。” 百里飞浪跳了起来,怒道:“你传令下去,见到他们父女,格杀勿论!” 红衣使者道:“属下以为,现在与天尊公开为敌,还不是时候。” “你懂个什么?你以为天尊会让我们白白拿走‘瑶池仙册’?” “玲珑宝钥’还没有下落,这样做,是不是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百里飞浪大笑道:“本座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可以得到‘玲珑宝钥’了。” 他又大笑了一阵,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秘道已开,里面三人一死两活。” “你最好不要告诉本座,木籁那个老杂毛死了!” 红衣使者垂下头,不敢言语。 “哼!……”百里飞浪重重冷哼。 “当时木籁伤势极重……” “还不是因为你!擅自动用‘绝音劫身’之术,操纵白衣使者,使她内力倍增,虽然把木籁打成重伤,却让她功力损失过半。” “属下也是看情势无奈,才……” 她的话未完,百里飞浪叱道:“你还敢顶撞本座?看你莫不是也要脱离本门,自力为王吧!” “属下不敢!”红衣使者惶恐地说道。 “立刻出去!带白衣使者和那个野小子李乐过来。” “是!” “下回办事如再有差错,你就不要回来见本座了。” 红衣使者躬身而出。 百里飞浪看着她背影冷哼一声。 不多时,白衣使者走了进来。 她神情憔悴,仿佛大病初愈,向百里飞浪施礼后,躬身立在一旁。 接着,李乐又被人抬着进房。 李乐躺在担架上,东看西瞧、但当看到床帐内的秦凤箫时,不由得大叫起来, 百里飞浪冷笑连连,道:“臭小子,你应该知道她是谁吧?” 他说着,用手抚摸秦风箫的胸脯。 李乐道:“我……我好像不认识她,” “臭小子,少在本座面前耍花枪,说!秋飞霜给你的银钗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是堂堂大男人,要什么银钗?” “他妈的……” 百里飞浪骂了一句,并重重地在秦凤箫胸前抓了一把。 “啊……” 秦凤萧不禁痛得高叫起来。 站在一旁的白衣使者听得打个寒战。 百里飞浪道:“李乐,你不说出来,本座就在你面前把你师娘活活地撕碎。” 李乐大气也不敢出,喃喃地道;“最好不要……可是……你的手下……” 他看向白衣使者。 百里飞浪大笑道:“她就是本座的白衣使者,你可想知道她是谁?” 李乐心下又是惊颤震动。 他知道,白衣使者就是秋飞霜的女儿,也是秦风箫的女儿。 百里飞浪恶毒地道:“她不但是秋飞霜的女儿,而且也是挹翠园中的白姑娘。” 李乐惊叫着,向白衣使者看去。 可白衣使者是背对着他。 百里飞浪又道:“本座让她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她看看秦凤箫的‘庐山真面目’。” “秦凤箫的泪水涌出,紧闭着双眼缓缓张开,看到了帐外的香儿。 香儿一脸痴迷,双眼空洞无神。 秦凤箫心道:“香儿所中的‘摄魂魔音’太深了!” 她闭上眼睛,思绪又回到十年前那个晚上—— 百里飞浪正准备进入秦凤萧身体时,就看到香儿向这边跑来。 香儿那时才十岁,可她已拿着—把锋利的长剑。 长剑刺向百里飞浪。 百里飞浪劈手夺过她的长剑,手掌扣在了她顶门上。 秦凤箫急得大叫道:“你不要伤害她,她还是个孩子。” 百里飞浪狞笑道:“不杀她也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秦风策仿佛已猜到他要干什么。 百里飞浪发出一阵淫笑,道:“你只要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我绝不会动你的女儿一根手指。” 秦凤箫知道自己已无路可走。 谷中仅剩的两名长老,都已到了风烛之年,他们绝不是百里飞浪的对手,横加出手,定会遭杀身之祸。 秦凤箫悲叹一声,轻轻低头道:“百里飞浪,希望你不要食言,否则定会天打雷劈。” “哈哈……”百里飞浪狂笑着。 他心中暗道:“秋飞霜的两个孽种,本座现在不会杀她们,还要等她们长成人以后,嘻嘻……” 秦凤箫垂目道:“你点了香儿的‘晕甜穴’。” 百里飞浪随手一指点去。 香儿忍不住闭上了困倦的眼帘。 百里飞浪又解开了秦凤箫的穴道,只封住了她体内真气运行的脉络。 秦凤箫含恨忍屈,以泪洗面。 百里飞浪除去了面罩。 秦凤箫惊呆住了,那不是一张人类应有的面孔,除了两只眼睛正常外,嘴唇、鼻子、耳朵都已失去。 整个脸好像一张癞蛤蟆的皮,说不出的丑陋和怪异,恐怖中带着一种让人呕吐的感觉。 秦凤箫惊叫一声,紧闭上眼睛。 她依照百里飞浪的吩咐,跪在他面前,为他解去衣裤,用舌尖上的甘露,细细湿润着他身体的每个部位。 百里飞浪情不自禁地大哼起来。 他抱住秦凤箫光滑的身躯,小心翼翼地闻嗅着她胸前的鲜嫩白肉。 那里散发着一股特有的香气。 紧接着,百里飞浪又迫不及待地一口咬在圆鼓的“酥白肉”上。 幽香在嘴中回荡了一周,吸入肺中,瞬间又散遍了全身进入骨髓的最深处。 百里飞浪道:“现在你必须要叫出声来,声音越高越好!” 秦凤箫似痛非痛地叫了一声。 “不行!你要像婊子一样的叫春。” 百里飞浪说着,双手从她上身滑下,经过油缎般的光滑肌肤,停在她双腿尽处。 秦风萧的大腿夹得根紧,使得香臀中间的一条深沟更加曲致玲瑰,优美动人。 百里飞浪用力分开那两条修长丰腴的大腿,伸手触向最敏感的地方。 秦凤箫呻吟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现在,她身体上的反应已不由她的心思来控制了。 随着秦凤萧的一声呻吟,幽洞也一缩一张地开合着。 百里飞浪撼到体内一股热流不知从何处升起,刹那问传遍全身,最后集中在小腹最下处。 他按撩不住,扑到了秦凤萧乎坦的小腹上,像一头出笼的野兽,进人了秦凤箫体内。 “啊……啊……” “骚贷……你要我玩得舒服,噢……否则休怪……我反悔……啊!” 百里飞狼剧烈摆起来,似地动山摇,狂风断柳。 呻吟声、呼叫声,在山风狂吼的夜里,依然可以传出老远、老远。 百里飞浪所有的积愤似乎全用在了秦凤箫身上。 直到天光大亮时,他还在秦风箫胴体上大呼小叫着。 可这时,秦风箫却看到了另外一人。 他硕大的脑袋、上面光亮亮的不长一根毛发,穿着一领闪着五颜六色的袈裟。 他大声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接着,这位大和尚就出手攻向百里飞浪。 秦凤箫急忙起身,刚穿好衣服,就看见被打斗声引来的秋飞霜。 也就是那天,秦凤箫第一次挨了自己丈夫的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 百里飞浪一掌把李乐扇倒在地。 百里飞浪骂道:“臭小子,你有种!但也别得意太早,今天本座暂时饶了你!” 李乐嘴角含血,但还是笑着道:“百里飞浪,你虽然拳脚上的功夫比本少爷高,可嘴上的功夫却差得远了,被小爷骗得摸不到自己屁股。” 百里飞浪怒哼一声,抬脚踢在他屁股。 李乐飞起,直跌到房门上,“哎哟哎哟”地不停大叫起来。 百里飞浪道:“来人,把他带下去,送进地牢。” 秦凤箫暗道:“刚才一定有场舌枪齿战,没想到百里飞浪这个老奸巨猾的人,居然也被李乐骗得团团乱转。”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禁也有种快慰之感。 这时,房门打开,走进两人,架着李乐出去了。 百里飞浪叫道:“白衣使者,你也给本座滚出去,一点派不上用场,简直都是废物。” 香儿不愠不怒地躬身施礼,然后垂首退出房门。 百里飞浪又扑到了秦凤箫身上,道:“只有看见你时,才能让本座感到一丝满足。” 话音未落,他已抱住那白得几乎透明的香臀,进入秦凤箫的身体中。 “啊……恶贼!” 秦凤箫惊叫着,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十年前,就是因为这个衣冠禽兽,使秦凤箫因无法解释的误会,被迫带着雪儿离开了秋飞霜。 她自觉对不起秋飞霜,所以雪儿到现在还叫她“箫姨”。 向南天绝对比李乐更自在更幸运,因为他已被百里飞浪放了出来。 他被封住穴道,装在一个大麻袋中。 有人道:“向大捕头得罪了,穴道半个时辰自行解开,小的们先告辞,后会无期。” “蔌簌”的脚步声远去,四周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过去,向南天终于可以活动手脚,但没有力气打开系死的麻袋。 任何人都经不起四天四夜的不吃不喝。 向南天自语道:“看来只有等别人发现麻袋,本大爷才能得救。 话音才落,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来的居然不止一个人,向南天一阵兴奋。 只听到一个人道:“聪明人就是聪明,就是连天下最聪明的人也无法辩驳。” 另一个人道:“所以我就不辩驳!” “你又不是天下最聪明的人。” “为什么?” “这条小路一直由我领路,而且起先你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这条小路的确近了许多,但虽然如此,并不代表就能找到公子。” “不管怎样,先进了济南城再说!” 说话中,两人的脚步声从向南天耳边划过,慢慢地远去。 向南天感到奇怪,暗道:“莫非此处不显眼?” 一个堂堂的山东总捕头。不到关键时刻,是绝不能喊出“救命”两字。 向南天一咬舌尖,巨痛传遍全身。 这也激发出了他的本能。 怒喝声中,麻袋被撕开一道裂口。 “嗖”的一声,他窜了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 紧接着,他看到了两个人。 他们一高一矮,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高个子道:“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我猜对了!” 向南天一听,心中不禁大叫道:“刚才经过之人,原来就是他们。” “你好像也错了!”矮个子一指向南天道,“这个人好像也不是女人?” “你才是女人呢!”向南天气乎乎地道。 高个子笑道:“这位老兄,刚才小弟本想救你,他偏说这里面不是人,而是东西。” “你才是‘东西’。”向南天恶气难出。 “现在全明白了,麻袋中装的不是东西。” “你才不是东西……”向南天大骂声中,直奔济南城。 走了近一个时辰,一座木房出现在视野之中。 离房子还有几十丈远,他就闻到了一股烤肉香味。 向南天加快脚步,连敲门都来不及,就推门而人。 房里一共五人,围着火盆,架上野味正烤得滋滋冒油。 他们见一个衣衫破烂韵大汉忽然撞进,不由得跳了起来,愣愣地盯着向南天。 但在向南天眼里,他们远不如架上的烤肉。 “打扰打扰!”’ 向南天说着,眼睛已盯住一只野鸡。 他冲过去,扯下一条鸡腿,忙不迭地就往嘴里送去。 一人已大叫道:“臭叫花子,你想死……” 一个同伙拦住他,对向南天道:“这位老兄好面熟!” “很熟很熟!”向南天看都不看他一眼,信口说道。 “我们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好像好像……”向南天已消灭了一只鸡腿。 他吃得正高兴,一个人大叫道:“你是鬼见愁向南天!” 此话一出,不但向南天一愣,连房内其他人也是一惊。 “唰”的一声,人影晃动乱闪。 五个人只在眨眼间就逃得无影无踪。 “一定是曾被大爷抓过的鼠辈!”向南天大笑道。 他抓过的人要比他认识的人多得多。 向南天把另一只鸡腿放在嘴里时,就听到一阵“噼叭”声响。 一股浓烟带着火苗,从房外窜了进来。 转眼间,这所木房已完全在大火之中。 向南天大喝—声,舞着鸡腿冲出房门。 没等他站稳,右侧就传来“猎猪”的金铁之声。 向南天身形一转,出手抢攻。 一掌横切,拍在那麻脸汉子的刀背上。 这时间,另外四人已冲了过来,团团围住向南天。 一看到他们的兵器,向南天立刻想起了他们。 “黄河五鬼!”大叫声中,他又被逼退了一步, “向南天!”使判官笔的叫道,“今日倒要看看你是‘鬼见愁’,还是‘见鬼愁’!” “老大,少和他废话,做了他为兄弟们报仇1” 向南天大声遭:“你们这帮蛇鼠之辈,只恨当年大爷没有剁了你们!” 这时,一柄分水刺斜刺来,划破他腰间衣衫。 向南天闪身,伸手直抓使刀汉子的手腕。 只要有刀在手,向南天一定不会输。 他刚出手,分水刺疾速刺到,正挑在他手腕上。 鲜血立从两寸长的伤口中涌出。 向南天—顿之间,又有两把飞刀插入他左胸。 四天不进食,他早巳如强弓之末,力不从心。 向南天现在已无路可退。 他忽然仰天长啸:“我向南天绝不会死在你们这帮鼠辈手里!” 大喝声中;他转身往大火中跳去, “他们不但是鼠辈,更是为害武林的败类。” 向南天—听话声,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那一高一矮的两个年轻人来了。 “救命……”一种求生的本能,使得他大叫起来。 此时他早巳跃起身体,当然不能再跳回原处。 向南天大叫声中,人已落人了大火内。 向南天现在满脸水泡,眉毛胡子皆被烧光,够称得上狼狈至极。 他站在黄河五鬼面前,他们已有三人受了重伤。 他盯着他们看,看了好一阵,忽然间扑了上去。 “砰砰……” 向南天连发五掌,每人“赏”给一掌,掌掌贯上雄浑的内力。 五声惨嚎响起。 “再逃啊!”向南天怒吼着,连脸上的水泡也胀得通虹。 黄河五鬼永远也听不到了,向南天这才感到一丝得意和满足, “你的伤势要不要紧?”高个青年问道。 “你们若早来一步,也许会好些。” “向大捕头果然风趣得很。”高个青年大笑道。 “你认识我?” 矮个子道:“向大捕头名震江湖,孰人不识?” “两位是……” “在下叶纷飞。”矮个子道。 向南天忽然跳了起来,指着高个子叫道:“那你就是曲一歌了?” 曲一歌奇道:。你怎会认识在下?” 向南天一挺胸膛,大声道:“因为我也是李乐的朋友。” 他的话刚出口,叶纷飞已猛扑过来,掐住他的脖子高叫道:“你说什么?再说—遍!” 向南天心里大惊,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多年的官威,早已让他养成一个习惯,就是明知自己错了,也是对的。 何况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他大叫道:“你们意欲何为?” 曲一歌急忙拉开叶纷飞,道:“李乐现在人在何处?” “他……他已被百里飞浪抓去……” “什么?”叶纷飞又发出惊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向南天长叹了一声,把事情始末讲了一遍。 叶纷飞瞪圆双眼问道:“百里飞浪为什么把你放出来?” 向南天道:“他们在向某身上下了慢性巨毒,要向某在十天之内替他们做两件事,一是以官府名义告诉武当派,木籁掌门死在玲珑门手中,第二件是不能动用官府力量干预玄音楼在济南境内所做的一切事情!” 叶纷飞气道:“你就不怕吏部治你的罪过吗?你根本对不起那些被玄音楼害死的无辜,对不起我家公子。” “我也是被逼的!” “当官不为百姓办事,这就是腐败的一种,习武者贪生怕死,这就是武林败类的一种。” 他掉头对曲一歌道:“这种腐败的败类。我们本就不应救他,亡羊补牢,现在我们就把他杀了!”、 曲一歌道:“向大人如不趁机脱离魔掌,我们岂不毫无线索?” 叶纷飞道:“出来的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公子?” 曲一歌道:“难道你希望李乐带着巨毒出来?” 叶纷飞不说话了。 他看着向南天的目光,充满着同情。 “百里飞浪不会对李乐不利吧?”叶纷飞无不担心这个问题。 “不会的!” 向南天说这句话时,心里没有一点把握。 “如果公子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叶纷飞道。 曲一歌笑道:至少你现在还要活下去。” 向南天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进城再说。” 曲一歌和叶纷飞住进了挹翠园。 秦凤箫虽被百里飞浪抓去,但店还是要继续开的。 叶纷飞靠在躺椅中,道:“这么大的客栈,为什么客人这么少?” “这客栈五天前曾闹过鬼,一连十七人死于非命,”曲一歌吃着大肉包子,道,“街对面卖包子的老板说的。” “见他的大头鬼,这一定是玄音楼干的好事。” “这普通的住店人也杀?亳无意义。” “玄音楼连不吃肉的和尚都没放过,况且他们!” “还是见到萧大娘再说。” 叶纷飞犹豫一阵,问道:“向南天的话可靠吗?” “他说过许多话。” “我指的是公子吩咐保护挹翠园这件事。” “这要看萧大老板是不是当年的‘千手千面玉观音’秦凤箫?” 叶纷飞叹了口气,道:“恐怕让你失望了。” “为什么?” “刚才那个春姑娘说,箫大老板不在,店里由她们的大小姐打理。” “大小姐名叫雪儿,据向南天说,她是李乐最好的朋友。” 叶纷飞冷笑道:“李乐的好朋友、铁哥们遍天下。” 向南天认真地道:“我想不会错的。” “这就去找雪儿,一问便知。”叶纷飞站起身。 “她会主动找我们的!” 曲一歌话音才落,门外就响起一阵佩环之声,走进一位年轻美貌的姑娘。 叶纷飞道:“果然来了!” 那姑娘道:“小婢素秋,特来请两位大爷,到点香厅用斋。” 叶纷飞道:“好大的架子……” 他说着,已抬腿出门。 绕过两座小院,就看到一间华贵富丽的厅堂。 叶纷飞已闻到了浓浓的酒香。 厅内摆设考究,正中一张大圆桌,桌上美酒佳肴,桌边八个位子,但只坐了四人。 坐主位的是个仪容不俗,风雅宜人的女孩子。 她站起道:“小女子秋雪儿,多谢两位公子移驾,请上坐用茶。” 叶纷飞坐了下来,眼光盯在那两坛洒上。 雪儿介绍道:“这位是董春候董老爷子!……轩辕擎苍轩辕大爷。” 叶纷飞点了点头。 曲一歌暗托他肘尖,一起站了起来,秉札问侯。 “这位是小女子的朋友,也是小店的贵客,白姑娘!”雪儿看向身边的俊美女子。 曲一歌细看,这白姑娘清雅素妆,天姿韵秀,不由心中一震。 他心道:“一个娇弱女子,怎会单独住店?客栈闹鬼,还敢留下,难道仅仅因为是雪儿的朋友?” “在下两人无能无德,无名无望,怎敢与诸位同座。”曲一歌道。 “因为我们都是李乐的朋友。”雪儿道。 叶纷飞笑道:“向南天全对你说了?” 雪儿微笑着,轻轻点头。 “向捕头呢?” “他回衙门处理—些事务。” “这两个位置是……” 雪儿一声叹息,道:“小女子曾险遭玄音楼劫持,幸好—位前辈相救,这个位子自然是留给他的。” 曲一歌心中感叹道:“一定是木籁道长。” “另一个位子是留给何人?” “这位子是……” 雪儿的话才讲到一半,外面传来声音:“小生来迟,诸位久等,请多多包涵……” 随着话声,走进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 “这位就是木籁道长的师侄武安南。”雪儿微笑道。 武安南看到董春侯和轩辕擎苍在座,不禁楞了一下。 董春侯一笑道:“武公子,请坐!” 武安南极不自然地道;“有董老爷子在,晚辈怎敢!” 曲一歌从话中听出了一些凌凌锋芒。 他盯着桌上洒莱独自发愣,心中暗忖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过节? 上好酒,绝佳菜肴。 但每个人都各想心事,并没有开怀畅饮。 只有叶纷飞一人例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武安南巳忍不住站了起米。 “小生力小名微,能为挹翠园做何事,雪儿姑娘吩咐就是。” 雪儿声色俱悲地道:“小惦近来祸事连生,箫姨自今未回,生死未卜,百姓不明真相,传言四起,说店里……” “雪儿姑娘放心,我老头子第一个为你辟谣。”董老爷子插话道。 雪儿感谢—番,道:“小女子还有一个请求,请各位住进挹翠园,一切费用由小店担负。” 董老爷子点头道:“如此一来,敢到挹翠固生事之人,自然会知难而退!” 武安南全身一震,急忙道:“小生不久将返回青州,一客不烦二主,就在金家胡乱再住上几天。雪儿姑娘好意,小生心便了就是。” 董老爷子冷哼道:“武公子是说老夫搬进挹翠园是贪图享受?” “小生从未说过。” “还用嘴上说吗?”董老爷子的眼光,带着凌厉煞气,罩在他脸上。 “老爷子要怎徉?” “你也搬过来!一天也不能少。” “金中魁与家父是多年交情,现在金先生下落不明,小生怎能此时舍金家而去?” 轩辕擎苍道;“雪儿姑娘是诚心诚意请你援手,这点江湖道义,武公子总要讲的。” 武安南坚持己见,向雪儿抱拳一礼,大声道:“万分抱歉,恕小生无能为力,就此告辞。” 他转身侧滑两步,向门外飘去。 叶纷飞看向曲一歌。 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董老爷子微笑不动,淡淡地道:“武公子,这里可不是金家。” 这时厅门口闪出一人。 那人白皙脸庞,鼻挺嘴阔,正是董长青。 董长青倒拖长枪,笑道:“武公子,金家大会上那一战,毕竟打得不过瘾。” 曲一歌低声道:“宴无好宴,热闹开始了!” 雪儿花容骤变,急急叫道:“老爷子,这是为何?” “老夫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烧了挹翠园和衙门!” 雪儿甚是不懂,看向武安南。 “这事和小生有什么关系?”武安南打个冷战。 “你来金家时,曾带了一批江南霹雳堂制造的‘火蛇箭’,老夫没有弄错吧!’ 武安南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据当时救火之人描述,火苗淡绿,着物即烧,无烟而有毒,越是泼水,火势越大。这些是不是‘火蛇箭’的特征?” “这并不代表纵火者就是小生。” “这之间一定有联系。” “小生是受金先生之托,收购这批火器,到济南后就交付于金先生,难道你怀疑金中魁是纵火凶手?” 董老爷子冷哼,道:“自大会后,他就隐匿不出,其中内情老夫不便妄加推测。” “小生也在积极寻觅金先生,已便查出真相,挹翠园就由老爷子坐阵不是很好?” “万一你溜之大吉怎么办?” “小生不愧于此事,逃什么?” 董老爷子脸色一扳,道:“有人指证金香蝶就是玄音楼的黑衣使者,你和金中魁怎能脱得了关系!” “此乃妖言惑众!老爷子应该知道,指责金小姐的人是李乐,如今他失踪数日,其言岂能轻信。” 曲一歌和叶纷飞同时一楞,相互看了一跟。 “金中魁也失踪了,现在唯一线索就是武公于、所以你最好留在挹翠园,由老夫保护你。” “不劳老爷子费心!” 董老爷子没有再说话,而是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动作中的含意,每个人都能看得出。 雪儿急道:“老爷子,武公子是木笙道长弟子,怎会与玄音楼勾结?这其中定有误会。” 董老爷子不言语。 他不开口,在座的人谁也不敢说话; 雪儿道:“小女日前险些被劫,全靠武当掌门木籁道长相救,小女再也不能怀疑他老人家的门人。” 董老爷子犹豫一阵,笑道:“既然雷儿姑娘认为不妥,老夫不便强做主张。” 他看向武安南,—板面孔又道:“称不要离开济南城,免得引起误会。” 武安南暗暗吐出一口长气,拭去掌心冷汗。 董老爷子是火爆脾气,嫉恶如仇,爱管闲事,而且下手没轻没重。 武安南为自己庆幸。 他道声“打扰”,快步寓去。 所谓旁观者清,曲一歌把每人的微小表情都看得清楚,心中立刻下了结论——董老爷子不会轻易放过武安裔。 “应不应该离席去追查一番?”他心中暗道。 曲一歌还未决定下来,叶纷飞就对他道:“陪董爷子多喝几杯,我出去方便—下。” 他有什么说什么,也不管在何种场合。 董老爷于轻轻一笑,叶纷飞捂着肚于出了门。 曲一歌讪讪笑道:“我这兄弟,从小念书少……” 董老爷子笑道:“心直口快未尝不是件好事,天下之人个个如此,岂不早就太平了。” “他就是没心眼儿,不会说假话,连客气话也不会说。” “这样的朋友很好嘛!” “就是吃得多了一点。”曲一歌也跟着笑道。 “吃得多,坏点子就少,老夫相信他是个安份守己的老实人。” 曲一歌在笑。 他在想:“叶纷飞真是这种‘好’人吗?” 第三十章 天尊的秘密 叶纷飞是很不错的年轻人,就算吃得多一些,但干的工作绝不少。 现在也是如此。 他一口气奔出了十余里, 当然不是为了找厕所,而是为了追踪一个人。 ——武安南。 武安南没有回金家,却直接到了城东外的乱石岗。 他坐在土岗顶,仿佛在等什么人。 叶纷飞隐在远处,观察了半天,不见动静,心里烦燥起来。 他刚要站起身时,就看见一人向这边走来。 一位翩翩公子,青袍罩体,迈着幽雅的步子,慢慢行至武安南面前。 “这人不是董长青,他会是谁?”叶纷飞心中暗道。 “你来做什么?”武安南张眼喝问。 年轻公子道:“有人说金家的东床快婿非你莫属,本公子甚感奇怪和嫉妒。” “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非娶金香蝶不可?” “金家的偌大产业,岂能落入他人手中。”年轻人眼中满是杀机。 “我并不图金家财产。” “大会上的十三位公于,哪一个不是贪图金香蝶的美貌和金家的亿万家产?” “白有功,你看错本公子了!” “那你来济南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 “你是送火药来的,目的不在金香蝶,而是在挹翠园,对不对?” “放屁!” “是金中魁放得火?” “不可能!金先生不会是玄音楼的人。” 白有功狂笑道:“金中魁父女失踪多日,你就是唯一的线索,只要杀了你,天下人就会认定金中魁是纵火凶犯。”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武安南大惊道,“你不敢做金家的女婿了?” “美人和家产岂能不要?但他的人头本公子也要。” “你是玄音楼的人!” “错!” “好你是……” “问阎王去吧!” “凭你还杀不了本公子。” 白有功一笑,淡淡地道:“你是不是已中了毒?而且毒伤不轻?” 武安南脸色大变,道:“你怎么知道的?” “天下人知天下事,有什么奇怪?” “你原来是姓董的那老王八的人。是他先在酒中下毒,然后又叫你来杀本公子,是不是?” 说话之间,不见他任何动作,腰间剑鞘忽地一颤,松纹长剑已怒射出来。 白有功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一把钢刀。“摘星挂月”势急挑他手腕。 武安南飞身而起,舞剑攻上。 武当三子的徒弟,毕竟不是二流的武功,虽身中巨毒,他还是一口气刺出三十剑。 白有功一步不退地全接下。 他不急于进攻。 武安南现在全凭一口气,一旦引发体内巨毒,他将不战而胜。 十余招一过,武安南的剑速、身法果然慢了许多。 白有功长啸声中奋力一刀,把他的长剑打掉。 手腕一翻,长刀已架在武安南颈间。 武安南仰天苦笑,道:“走出挹翠园大门,我以为一条命已捡回来,没想到身中巨毒,即使你不杀我,我也活不过今晚。” 白有功冷冷地道:“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死!” “我死不瞑目!……用不着你动手,我自己来!” 话声一落,武安南举掌向头顶拍下,“噗“的一声闷响,七窍之中冒出丝丝血珠,身体—歪,向后倒去。 他死时果然是双眼怒睁,死不瞑目。 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袭上白有功心头,不仅长叹一声轻轻为武安南阖上眼皮。 他收回长刀,鞠着身子,慢慢地走向远方。 叶纷飞像猎人般小心谨慎地跟在白有功身后。 白有功失魂落魄地一走三晃,速度像乌龟爬行。 叶纷飞急得牙根直痒。 他气得哼了一声,刚要反身离去,就听到另一个脚步声疾奔而来。 定眼望去,—个黑袍人正施展轻功,从白有功前方迎面而来。 那人脸带面具,飞驰到他面前停下,闪着幽光的眼睛盯在白有功身上。 白有功拔刀横胸,冷冷地道:“用不着装神弄鬼,本公子知道你是谁。” 叶纷飞急忙在一堆灌木丛中伏身细听。 “你知道老夫是谁?”蒙面人有些惊讶。 “你是金中魁。” 恶狼一般的眼光闪动着,金中魁缓缓地拉下面具,“你凭什么猜出是老夫?” “武安南来此,就是等你接应,你居然狠心不出来,让他绝望自戕。” “老夫大展宏图之时。不从者只有死!” “我已替你杀了武安南。” “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活到明天。” 白有功大吃一惊。 金中魁既巳决定杀他,那么他连逃得机会都没有。 “我只是想娶金大小姐而已。”白有功道。 “放屁!香蝶岂能嫁给天尊的人?” 一听到“天尊”这个名字,叶纷飞连眨了几下眼睛,心里道:“原来白有功是天尊的跟班!” 白有功连连冷笑,大声道:“你女儿也是玄音楼的黑衣使者,我们彼此彼此。” “百里飞浪已没有资格再约束地了!” “退出玄音楼?……你原来为这件事才躲起来的。” “香蝶可以不当黑衣使者,你呢?” 白有功大声回答道:“不行!天尊对我们白家有莫大的恩惠,本公子绝不能背弃于他。” 金中魁眼中发出逼人的光芒。 他道:“你自认能接住老夫几招?” “试试看!” “小子,够狂的!”金中魁断喝道,长剑迎风一抖,急刺过来。 “九转金龙!”白有功身形急退。 金中魁上手就用“金龙剑法”的绝学,可见他不想让白有功活着离开。 他喝道:“有遗言先留下!” “天尊不会放过你的!” “看老夫的‘五龙闹海’!” 金中魁手中长剑收放之间,一连五剑。 白有功退了五六步之遥,战志已衰。 “飞龙归位”金中魁抓住时机,—声暴喝。 这一剑挟风而至,内力通贯剑身,发出“波波”之声。 能接下这一剑的人;在江湖上绝不多, 白有功脸色煞白,横刀当胸,运足全力迎着来剑推去。 两兵相交,发出“当”的响声;鲜血崩现中,长剑已洞穿了白有功右胸。 惨叫声刚起,金中魁抬腿把他踢飞,顺势拔出长剑。 白有功如断线的风筝,飞起老高,落向三四丈之外的灌木丛中。 金中魁随即跃起,苍鹰扑兔般直扑过来。 金色长剑,在阳光映射之下,好像腾空出世的金龙。 白有功紧闭双眼,不敢面对死亡。 一剑落下,只听到“当”的一声。 不是肢体离位、人头落地的声音,而是金铁相交时发出的暴响。 从长剑上传来的巨大反弹力,把金中魁震出,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才落地站稳。 深茂的灌木丛中慢慢地站起—个年轻人。 他身材不高,笑嘻嘻的表情,向金中魁做个鬼脸。 金中魁不认识他,但认得他手中那件兵器,正是白有功的镔铁长刀。 刀刃有一道拇指般大小的缺口。 “是你接住了老夫那一剑?”金中魁带着不相信的目光,惊愕地问道。 年轻人把钢刀丢到地上,道:“不关我的事!” “你是谁?报出我的大名!” “无名小卒,姓叶。” “你也是天尊的人?” 叶纷飞大摇其头,道:“你不早些,也不迟些,今夜在他落到我身边时放出如此凌厉招式。” 他说着叹息一声;接着道:“殃及池鱼,冤枉之至,我可不想被你劈成两截。” “你怎会躲在这里?” “看热闹!” 金中魁冷笑不已,慢慢地走过来,道:“现在你也可以站到一旁了。” 叶纷飞闪身过去。 白有功立刻叫道:“叶大侠;救救小弟……” 叶纷飞道:“有人在求我!” 金中魁道,“他是天尊的亲信,是武林公敌,你不至于与这种人为伍吧!” 叶纷飞问道:“天尊是谁?” 金中魁不说话。 叶纷飞看向白有功。 白有功把头垂得很低,不去看他。 叶纷飞道:“天尊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不告诉我,如何帮你?” 白有功抬头大声道:“他是坏人!他女儿是玄音楼的黑衣使者,他还打伤百庸大师,抢走‘震天木鱼’。” 叶纷飞“哦”的—声,瞪大眼睛看向金中魁。 “放你妈的屁!老夫如果有‘震天木鱼’,会和你讲这么多废话?” 叶纷飞点头道,“如果有‘震天木鱼’,岂有不用之理。” 白有功道:“叶大侠莫信这个老狐狸,他还放火烧了挹翠园和衙门。” 金中魁急辩道:“老夫根本没放过火。” 叶纷飞大声道:“现在已全明白了,这老小子不是好人。但公子你又是什么人?” “被坏人迫杀的,叶大陕,你说小弟是好人还是坏人?” 叶纷飞道:“你既是好人,天尊自然也是好人罗。他是谁?” 白有功的嘴唇紧紧闭着。 “你告诉我,本大侠替你出这口恶气。” “大侠杀了老贼,小弟自然会告诉你。” 叶纷飞一拍手,站到了金中魁面前。 金中魁道:“你非要趟这趟混水?” 叶纷飞大笑道:“我有好处的,你能给我什么?”. “给你一剑!”金中魁举剑就刺。 叶纷飞明知与他交手胜算不大,但为了弄清“天尊”是何许人,不得不拾刀,挺身迎上。 三十余招下来,叶纷飞表面上轻松从容,却是暗中咬牙硬挺。 金中魁的剑术早巳达登峰造极的地步。 叶纷飞眼看不支之时,长剑却忽然化作一道金光,脱手而出,直插入白有功胸膛。 长刀也在同时间砍到金中魁左腿上。 金中魁身子向后飞跃。 “杀人者偿命。”叶纷飞舞刀再攻。 金中魁虽腿上重伤,但逃起来比兔子还快。 叶纷飞此时已手软筋麻,见他离去,一个纵跃,窜到白有功身边。 白有功已经只有进气没了出气。 “天尊是淮?”叶纷飞扶起他大叫道,“我已经把那老小子打跑了!” 白有功嘴角一动,鲜血漉出,断断续续地道:“你讲信用,我也讲……天尊……就是……”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时几乎微不可闻。 但叶纷飞还是听到了。 他站起身,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兴奋。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感到自己不但武功很高,而且还非常聪明。 聪明人都懂得享受。 曲一歌半躺在宽大的太师椅中,逍遥自在地用蜜饯葡萄下酒。 他的手伸向放在茶几上的酒壶。 这时,却有另一只大手忽然从窗口外伸进来,速度奇快地把酒壶抓走。 曲一歌连看都没看一眼,道:“你方便完了!” 叶纷飞喝了两口酒才道:“你可知道我知道了什么?” “如果是坏事,就不要说了。” “当然是好事。” “洗耳恭听。”曲一歌坐直了身体。 叶纷飞刚要开口,门外传来声音:“哇!有什么好事?” 向南天走了进来,光秃秃的脸上是—片春风。 “有什么新发现?” 向南天神情一整,忽然又回身奔到门口,左右看看,确认没人后,才回来轻声道:“毁宝莹寺的元凶现已查到,那个叫‘天尊’的人其实就是……” “董老爷子!” 说出这四个字是叶纷飞。 向南天和曲一歌同时惊愣住了,齐声道:“你怎么会知道!” 叶纷飞傲气的扬扬头,笑而不言。 向南天和曲一歌虽然都很惊讶,但他们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曲一歌绝没想到董老爷子会是“天尊” 向南天虽早已知道,但没想到叶纷飞也知道这个秘密。 不由得再问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叶纷飞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喘口气道:“我还不敢肯定,既然向大捕头这么说,可见不会错了。” 曲一歌冷笑道:“金中魁会败在你手上?我不相信!” “这是事实!请你不要嫉妒高人。” 叶纷飞气乎乎地不去理他,看向向南天。 向南天道:“宝莹寺惨案惊动了朝廷,刑部秘密派人调查此事,这人就是轩辕擎苍。” “怪不得他到济南。”曲一歌叹道。 “是他告诉我这件事的。” “有证据吗?” “他历经许多波折才查到天尊的身份,具体情况却没有说。”向南天叹道,“我虽然很不服他,但这件事还是相信的。” “我也相信。”叶纷飞说道。 向南天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有功不会骗人的,是不是?” 他最后一句是问叶纷飞。 叶纷飞点头表示同意,并道:“武安南在挹翠园中毒,显然是董老爷子所为,这算不算证据?” “你也是推测而已。”曲一歌淡淡遣。 “除了他还有谁?” 曲一歌沉思片刻,道:“武安南既然必死,为什么还要派白有功去追杀?” “他死在白有功手上,我们才不会怀疑是董老爷子下的毒。” “诡辩!”曲一歌冷笑道。 叶纷飞道:“我有个主意,可让你心服口服。” “说说啦!” “董老爷子是不是天尊,就看他有没有‘七彩袈裟’。”叶纷飞道,“一试之下,就可以真相大白。” “就派你去。” 叶纷飞立刻大摇其头。 无论董老爷子是不是天尊,谁去谁死。 隔了很长时间,曲一歌极严肃地道:“事情未明之前,绝不能泄漏半句,否则……” 叶纷飞没好气地道:“知道了!” 说着,他把头看向向南天,道:“大捕头,你可想好今后的计划?” 向南天道:“第一,本座要去找山东第一名医江西月江老大夫,为本座解毒。第二,本座只能在暗中帮忙,免得玄音楼认为本座不守信用,对李乐下毒手。第三,你们应先查到李乐被囚之处,然后计划救人。” “好像和你—点关系都没有。” “谁说没有?第一个计划的执行人,就是我自己!”向南天瞪着眼道。 曲一歌问道:“你何时动身?” “本座向陆大人告个假,然后就走。” “陆大人不是疯了吗?”叶纷飞问道。 “何止是疯!简直是精神崩溃,但本座还是去—趟的好。” 这时有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紫春端着三壶酒进了门口。 向南天拿起一壶,道:“最多三五天。“ 说着,已大步出门。 向南天把这壶酒喝光时,已到了衙门门口。 他拦住—个小公差问道:“陆大人在何处?” 那人盯着他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急忙道:“武师爷吩咐不让讲。” “本座也不行吗?” “武师爷说的就是你老人家。” “他妈的!信不信本座拧断你的脖子?” 那人脸色发青,小声道:“老爷在‘抱莲阁’,你老别说是小的讲的。” 说完,做贼般急急忙忙走了。 “抱莲阁”是一幢很特殊的楼,一泓莲塘拥在其中,楼下大厅悬挂着陆邈云亲笔的“抱莲阁”巨匾。 大厅内空无—人;向南天高声道:“有人吗?” 没有人应答,只有空旷带来的回音。 “连一个传话的都没有,武师爷搞什么名堂?”向南天低头自言自语,顺楼梯而上。 楼梯走到尽头,他停了下来。 楼口已被铁链封住,一张褪了皮的木板立在眼前,上面四个触目惊心的腥红大字:“擅入者死!” 字体飞舞醉狂,垂下几滴红墨,看上去仿佛鲜血流淌—般。 “武师爷居然玩起这种诡异的把戏?堂堂衙门,岂容他胡来!” 他飞起一脚,把木板踢得粉碎,大声喝道:“向南天拜见大人。” 话声中,他大步上楼,直向内房走去。 他的手刚碰到房门时,门已打开。 武师爷站在门口,冷冰冰的表情,一言不发。 “烦师爷通报一声,本座要见大人。” 武师爷铁青着脸,道:“老爷不见任何人。” “我也不行吗?” “你算不算人?”武师爷道。“如果算‘人’,当属此禁之中。” “老小子,你也是人!”向南天把拳头握得紧紧的。 武师爷惨淡一笑,道:“我不是人,我只是条狗,跟在老爷身边的狗。” 向南天愣在当场,不懂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武师爷挥手就要把门关上,向南天抬腿插入门缝。 他道:“不见大人一面,本座绝不下楼。” “你敢抗命?想造反不成?” 向南天做威做福惯了,连陆邈云也让他三分,何时轮到武师爷对他呼三喁四? “你他妈的活腻了!”他运气于身,猛地用肩头撞向房门。 武师爷如何经得起这一撞? 他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跌落;脑袋一歪就昏了过去。 向南天冷笑一声,步人房内。 房间是两进两出的套房,内室的口紧闭着,里面传出声响。 “向南天拜见大人!”说着,他推门而入。 小白桃是被武师爷领进房的。 她一直低垂着头,才跨进内室,就跪了下去。 武师爷轻手轻脚地离开。 小白桃顿时感到有些害怕,但还是很平静地道:“奴妾小白桃拜见知府大人。” “很不错的名字!” “随时听从老爷差遣。”她的声音细若蚊鸣。 小白桃鼬今年十八岁,在“步芳院”已有三年,济南城中也小有名声。 “你为什么不抬起头?” 小白桃白嫩的小脸上忽然现出一层淡淡红晕。 她抬起头……陆邈云穿着一身内衣,斜靠在床沿,一张自净稍瘦的脸,领下几缕细须,一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直愣愣地紧盯在小白桃脸上。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木讷痴呆感觉。 许久,小白桃忍不住问道:“老爷在看什么?” 陆邈云没有目答,眼光从她脸上向下移动,落在脚前两个圆鼓鼓的大球上。 小白桃脸色更红、不由得低头愉笑,小手极不自然地揉搓着看似随时会掉下来的裤子。 “你过来!”陆邈云的声音很温柔。 小白桃起身走过去,像一只可爱的小鸟依偎在他怀里。 陆邈云从她的头发摸起,轻轻柔柔地向下滑落,摸遍全身后,才帮她脱去衣裤。 小白桃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一条又小又薄的内裤,里面的风景隐隐可见。 胸前的大球渐渐饱满胀起,樱珠渐渐挺立。 陆邈云深吸一口气,嘴巴贴近樱珠,用力吹去。 那颗弹子般可爱的珠儿,被吹得乱晃,摇摇欲坠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从高大的山峰顶上滚下来。 “它还想飞呢!”陆邈云叫了一声,咬住了它。 小白桃情不自禁地哼起来,小手指节大小的玉珠在他嘴里变大,变硬,变成如大拇指一般。 陆邈云吸吮半天,啄得口干舌燥,张嘴吐珠。 只见玉珠骄挺峰端,屹立秀拔,犹如一棵老松盘根出顶,穿云拨雾,傲视远方。 “好可爱……” “老爷认为奴妾身上什么地方最可爱?”小白桃说着,张开小口,咬着他耳垂。 “噢噢……好好可爱!”陆邈云全身震颤,双手不肩觉抓住双峰。 玉珠在掌心中磨擦着,给他带来—阵说不出的快感,只觉得浑身血脉慢慢拂腾起来。 “老爷……啊……奴妾在济南多年,没听说老爷钟爱此道?” “以前忙于政事,现在天下太平,自然不会再浪费春光。” “老爷……你真好……” “以前本府不靖此术,近日才略得心机。三日无女,人生无趣,你认为如何?” “奴妾不比老爷富贵清闲,我们是一日无男肚皮坐,吃喝拉撒无着落。” “哈哈……”陆邈云痴痴地大笑起来,手上更用力了。 “老爷在笑话奴妾……”小白桃整个人已贴在他身上。 “她们都不敢来伺候本府,你为什么不怕?” 小白桃早就听说过,从这间房中出去的姐妹,没有一个是自己走出去的,她俩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尤其是最重要的部位。 济南的知府大人已变成虐待狂,他越兴奋,他的对手就越遭殃。 和这样的人同枕共眠,后果会怎样? 想—想她心里都会害怕,但她更想武师爷手中的一百两银子。 “老爷是奴妾最敬爱的人,愿意为老爷做任何—件事。” 她的声音轻柔如春水。 “你才是本府量亲近的亲信,本府的天仙使者。”陆邈云把她抱在怀中。 “谢谢老爷……” “你最想要什么?本府帮你完成心愿。”陆邈云说着,手已摸到她双腿中间。 “奴妾要像苏小小、李师师她们—样,成为一代名妓。” “这叫本府如何帮你?” “老爷答应的……” “本府虽渡人无数,对此事生疏得很。” “老爷只要对奴妾温柔一些就行。”她说着,猛一翻身,把陆邈云压在身下。 山峰倒垂,巨钟晃动,好像随时会掉下来,陆邈云急忙张嘴接住。 小白桃忍不住了,鸟儿唱歌般地道:“老爷,你爱小白桃吗?” “爱、爱、爱……” “老爷爱小白桃什么?” “老爷最爱小白的一个中心和两个点。”陆邈云大笑着,已把她的内裤扯下来。 小白桃的香脯肉整个压在他脸上;双腿并得紧紧的,笑道:“老爷坏死了!” “你真是天生的尤物……” “‘尤物’老爷还没看到呢!”小白桃说着,身子一挺,已经分腿坐在了陆邈云胸膛上。 双腿最大程度的分开,根部几乎贴在陆邈云嘴上。 白白胖胖的一堆肉,像已发酵的鲜馒头,偏偏中间裂出—道深缝。 一滴清的露珠从缝中渗出,闪着晶亮的光,好像从山石缝内流淌出来的清冽山泉。 陆邈云全身僵硬,体内血气冲蔼,汇流成河,最后集中丹田之下。 他不是练武之人,可他此时比任何一个高手都“内力”充沛。 他眼光已变,不再是原来的痴呆相,而是变成—头公狼在春天时的眼光。 眼光是绿幽幽的,眼前的“尤物”是红艳艳的。 他猛一抬头,张嘴咬了过去。 许久之后,陆邈云倏然起身。 他脱衣的动作绝不比一个剑客的剑速慢多少。 两条光溜溜的大鱼在床上绞缠一起,翻滚着,又好像相互厮杀着。 “啊……老爷……” “噢……小白桃……” “老爷……天堂之门已向你打开……” “本府不入地狱,谁人入地狱……” 陆邈云把体内的十成“内力”贯注在自己的武器上,挺身而上。 小白桃也变得眼神呆滞,如醉如痴,气血在体内迅速地流动,每过—处,都是极为舒适,仿佛一个内功高手在调运着通脉大周天。 陆邈云在她面前始终都没有机会占据“上风”,全是在小白桃计划好的步骤下完成此事。他的兴奋点,注意点,全在小白桃控制中。 所以到现在陆邈云都没有机会“动”她—根手指。 她将是唯一一个能自己站着走出这房间的女人。 她的愿望已实现。 她将是“济南滩”同行姐妹中大红大紫的大姐大。 这时门外有杂乱的喧闹声传来。 陆邈云全然不理那一套,我行我索,依然专心致志地冲刺拼杀。 “高手相争”岂容得半点心不在焉? 小白桃更是个高手,收心聚气,夹紧大腿根部的肌肉,使得陆邈云“耕作”异常费力。 越是费力,他的兴志越高。 “奥……小婊子……真有一套……” “啊……啊……亲哥哥……” “噢嗅……干干干……决战……” 陆邈云狂呼着,身躯上下左右摆动。 终点近在眼前,将要决战时刻,内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向南天。 向南天一看情形,整个眼珠子凸出眼眶三分之二。不由得大喝一声。 最关键时刻,一声虎吼狮啸的大喝,直把陆邈云吓得全身猛打个冷战,从小白桃身上直跌落床下。 长枪倏收,人仰马翻。 向南天却没有就此罢手,上前挥起一掌,打在小白桃娇嫩雪白的脸颊上,接着又一大脚,正中她光滑平坦的小腹。 小白桃张口狂喷鲜血,血中带着六颗牙齿。 现在看来,她不但不能自己站着走出去,而且还要用四人抬的担架。 “奴家真是命苦也……”她哼了一声,就昏了过去。 向南天指着陆邈云的鼻尖高声道:“我本来很尊敬你,很同情你。此来是特向你告假,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从即刻起,向大爷辞职不干了。” 话一说完,他大步流星,夺门而去。 向南天心中怒气,从头顶一直贯穿脚底。 他气陆邈云。 他不懂,一向正直秉公的陆知府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无耻下流。 他不恨小白桃,可一直后悔为什么当时那一掌不贯上内力? 第三十一章 轻功高手 青林道长拂须大笑,看着对面的董老爷子。 董老爷子脸上隐着笑容,瞪着发着光的眼睛紧盯着他。 他们十年前就已经是很好的朋友。 青林道长笑道:“老头子,你老盯着贫道看什么?难道贫道脸上长了花?” “想和道长谈—件事。” “怪不得贫道才到济南,就被你接到挹翠园。” “你的那位小朋友李乐,和这家老板关系相当不错。” “曲一歌已说过,这里的老板就是他要找的秦凤箫。” “以道长身份和洪老二、谢星走在一起,倒也是件新奇的事。” “他们曾救过贫道性命。”青林道长笑了笑,问道,“他们人呢?” “和叶纷飞他们喝酒去了!” 青林道长顿了一阵,道:“老头子这么高兴,想必有什么好事?” 董老爷子笑道:“请道长帮个忙。” “贫道除了会几手提不起的剑法外,就只会治病配药。董家有谁患了疑难杂症?” “你才有病1”董老爷子笑骂道:“老杂毛,你看雪儿姑娘她……” 青林道长打断他的话,急道:“贫道乃出家之人,对女色万不敢接近。” “老杂毛,少来这一套,老夫问你她人怎样?” “长得美似天仙,人间少有!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好好好!”董老爷子连声道。 “什么意思?” “我老头子想给青儿找一门亲事。” 青林道长恍然大悟。 “是他看中了人家,老夫也不好阻止,还请道长多多费力,成人之美。” “我这个出家的老头子怎么帮忙?总不能让贫道去做媒人吧?” “道长果然灵蕴内,一语中的。” “什么?叫一个老道士去做媒人?亏你想得出!”青林道长从椅子上跳起来。 “做媒人有什么不好?使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一件大功德,老夫还想亲自去做呢?” 青林道长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你老哥既然想做,贫道绝不抢功,你快些去傲吧!贫道先告辞。” 说完他就要走。 董老爷子拉住他,道:“就算你不想做,也应留下商量商量此事。” “不做媒人就可以留下。”青林道长道。 董老爷子无奈,只好答应。 两人商量半天,最后决定了一个计划——让董长青先探探雪儿口风。 董老爷子急急地站起身,道:“老夫这就去找青儿。” 青林道长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道,这时房外有一道黑影如幽灵般窜向远处。 那黑影的轻功已达一流境界。 雪儿在闺房中转来转去。 李乐已失踪十天,至今毫无线索。 她心急如焚,但又不知怎么去做才好。 转到第三百六十圈后,她决定睡觉。 睡觉至少有两点好处,一是可以忘却烦恼,二是可以做个好梦。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做一个好梦,要比做一件好事还来得开心。 雪儿刚躺下,就听到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董长青。 英俊刚缓的脸上带着笑容,那杆七尺钢枪仿佛长在手上一般。 他非常客气地问道:“你睡觉了?” “睡觉了还能开门吗?” 董长青关上门,把长枪靠在门上,道:“有些事和你商量一下。” “一定要现在吗?” 董长青点头道:“老爷子和青林道长正为我的婚事大谈特谈。” “这是好事,雪儿恭喜公子了。” “恭喜我?” “难道你不希望别人恭喜你吗?” 雪儿话一出口,立刻反应过来,脸色绯红,走到床边向里坐了下来。 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真希望说这话的是李乐。 “如果你愿意嫁给我,就点一下头。我也好向他们两位老人回话。” 雪儿不说活,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董长青眨着眼睛偷偷笑了两下。 他正色地道:“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另外还有一件事,希望你也答应。” “什么?” “和你一起嫁给我的,还有三位姑娘,她们是……” “还有三位?”雪儿猛地回过身来。 董长青一脸庄重的样子道:“她们都对我很好,我不能厚此薄彼,那样她们会很痛苦的。” 雪儿不去看他,眼睛中冒着火。 她道:“她们是谁?” “‘醉香馆’的小倌姑娘,留缘阁的燕妹妹,还有东大街卖馒头的‘馍馍西施’花姐姐……” “那个风骚小寡妇你也想娶回家?”雪儿忍不住叫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 雪儿脸上的表情好如吃了十只活苍蝇,眼睛,鼻子都挤到了一起。 她心中道:“风骚寡妇、风流名妓,全进了董家的门,重家简直成了……” 连她都不好意思想下去。 “其实她们内心是很正直高尚的,她们都是非常善良的苦命人儿。”董长青一脸怜悯之色。 雪儿简直要呕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相信,以后在我的教育下。在你的身带言传下,她们会变得更好。” 霞儿实在忍不住了,大叫道;我要睡觉了。事先声明,你的事和我雪儿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合身躺在床上.用棉被盗住了头。 她本来还把董长青当成好朋友,没想到他居然是起这种轻浮浪子。 她想起了李乐、整个笑嘻嘻的,她相信李乐不会这样好色。 “你不嫁给我,想嫁给谁?” “不关你的事!” “一心要营救那个李乐。是不是很喜欢他?” 雪儿被说中心事,脸上不由一阵发热。 她道;“嫁给谁都不会嫁给你,快出去,我要睡觉了。” “你不想嫁给我,为什么还要天天和我在一起,有说有笑?” “你手上时时不离那杆破枪,是不是就代表要娶它当老婆?我正式通知你,我们以后不会再讲一句话。从现在起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说着,一块裙角被她随手扯下,扔在地上。 童长青一直都没有出声。 雪儿把头伸出来看时,房中已空无一人。 “这小子吃错了药?居然敢跑到本大小姐房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她自语道。 她觉得董长青一向少年老成,做事谨慎,可今天却有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 董长青出出了雪儿房间,脸上没有丝毫痛苦之色,反而带着笑容。 他向后面的花园急步而去。 刚正到那月亮门前,就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门中央。 那人背朝董长青。 “什么人?”董长青觉得他身上发出一股煞气,不由得停住脚步。 那人不答。 董长青上前,一枪刺了过去。 那人既没有躲,也没有挡,而是慢慢地转过身。 董长青双眼瞪如铜铃,脸上尽是惊恐,长枪也僵硬在半空中。 那人居然也是“董长青”。 “你怎会到这里?”先前的董长青惊问。 另—个董长青道:“这句话应由我来伺你,半夜三更乔扮本公子,目的何为?” “想知道跟来!” 话—出口,假董公子晃动身子,从月亮门上翻过去,向花园深处急奔。 他们刚刚离去,又有一道身影出现。 这人体轻如燕,身不带风,脚不蹈尘,轻飘飘地一窜,进了雪儿房间。 接着就听到轻微的声音。 “是什么人?” 是雪儿的呼喝声。 接着就是拳脚的风声。 不太久时间,屋内没了声响。 四周恢复以往的宁静,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这时有人来了! ——董老爷子和青林道长。 他们“接应”董长青来的,他们刚到这里,就看见了一道黑从雪儿房间窜出。 黑影一闪,身若鬼魅,速度极快地驰去。 “何人?”董老爷子开口喝问,同时挺身直追。 青林道长高声大叫起来,向院内众高手报警。 不多时,众人陆续出来。 “雪儿姑娘被人劫持……”青林道长大声道,“是一个穿黑衣的高手。” 众人问明情况,分头向四周搜寻。 照理说,最急的应是董长青。 但董长青—直没有出现。 两个董长青一前—后.凤驰电掣地到了后院花园。 前面的董长青忽然站住,端着长枪回过身来,两眼闪着夺人的精光。 后面的董长青眼中同样是夺人魂魄的凌凌杀气。那杆从不离手的长枪一横,高声道:“现出你的原形,否则本公子不客气了。” “你不认识我,看了也白看。” 董长青长枪似蚊龙出海直奔对方面门,大声道:“冒充本公子?要拿些本事!” “董家枪?”假公于大笑一声,闪身躲过。 “你也配用枪吗?”董长青喝道。 在他面前玩枪,无疑是关公爷面前耍大刀。 假公子重重冷哼一声,道:“口气大狂了,小子,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枪法。” 话一说完,长枪连刺,如叠浪击岸,一波连着一波,一浪推着一浪,一口气刺出十余枪,力大势猛,挡无可挡。 董长青被逼退了五步之多。 “在大爷十三枪下只退五步,已经很不错了。”假公子赞道。 董长青没想到这人的枪术并不比他差,不由得心生傲气:“看看你能接几枪?” 长枪“蚊龙出海”攻击,另一杆枪“秋风卷叶”势接住。 两条枪斗了十余招,假公子喝道:“看这一枪!” 大枪横扫,拦腰击来。 董长青用枪一拨,没料到那杆枪立刻贴在枪杆上。 这股雄浑的力道要比他的枪术更让董长青吃惊。 一声断喝,他连人带枪全被假公子压在下面,想动一下都不可能。 使枪的人,最讲究的就是力气。 假公子的力气居然比真公子大出一倍。 董长青用家传枪法中的“卸枪势”,堪堪抽出身来,立刻滑到丈外。 他很惊讶,也很叹服,刚要开口,就感到背后袭来一缕寒风。 后腰一麻,全身的力气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董长青倒下了,身后出现一个蒙面人。 他在董长青身上摸索一阵,然后一摊手道:“没什么可疑东西。” “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假公子道。 “我们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觉。” “他呢?”假公子指着地上的董长青。 “让他在这里睡上半个时辰。” “这小子的枪法很不赖。” “是你的枪法很不好才对。”蒙面人讥笑他道。 两人刚走出不远,就听到青林道长的大叫声,一听雪儿被劫,假公子惊呆住了。 他瞪着蒙面人道:“曲一歌,你不是在雪儿屋外吗?” “叶纷飞,今夜轮到你保护雪儿。” 两人飞一般地向前院奔去。 叶纷飞道:“都是你不好,偷听董老头,与青林道长淡话。” “我只是把谈话内容告诉你,谁叫你假扮董长青去胡闹?” “你当时为什么不反对?” “总不能不给你面子,是不是?” “我觉得应该教育教育这个董公子,太狂傲了!” “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哪—个不是这样的脾气?” “李乐算不算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公子哥?” “世上有几个李乐?你数数看!” 叶纷飞觉得这句话大为受用,于是不再开口,大步流里向前直奔。 他心中暗想:“雪儿这小妞,倒也蛮配李乐的。” 叶纷飞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一直到了城郊的树林中。 没有找到黑衣人和雪儿丝毫线索。 树林中更黑,难得的一点天光全被茂盛的树叶挡住。 “路都看不清,还找个屁线索?’叶纷飞自语道。 他正准备打道回府,前面忽然传来声响。 叶纷飞精神一振,夜鹰般急射而去。 昏暗的夜光从树枝中映透过来,在地上晃动,微风中枝叶轻摆,发出“沙沙”的声响。 “原来不是‘人’!”叶纷飞轻哼道,“鬼不生蛋的地方,害得大爷白跑一趟!” “你才不是人呢!”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阴森森的让人发冷。 叶纷飞着实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凝气挥手向后拍出。 雄浑的掌力如泥牛人海,没有一点反震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他回身望去,四周空荡荡的。 “是人是鬼都给我滚出来!”叶纷飞大叫—声,提足十成功力,一招“夜战八方”。 扫得四周树木狂摇欲折,巨响中还挟杂着一声惊叫。 “呀!”一个黑影从树上掉下来。 “就是你了!”叶纷飞看准目标,举掌刚要扑上。 那黑影叫道:“你想要人命是不是?” 从声音中能听得出,她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女孩。 叶纷飞大笑道:“你不是鬼吗?怎么说是‘人命’?应是鬼命才对。” “睁大狗眼看看本小姐!”小女孩冲到叶纷飞面前。 她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女孩子,十四五岁左右,头上扎着发髻,瘦弱的身材套着黑色长袍。 “还是个女鬼!”叶纷飞大笑着。 “你才是大头鬼!” 小女孩忽然出手,极快地攻出一掌。 叶纷飞不等她近身,已双手相错,抓向她脉门。 他的招式才出到一半,只觉得眼前黑影—晃,接着就失去对手的人影。 叶纷飞心里狂惊;刚要回头,屁股上已挨了一脚。 他趔趄地抢出三步,急忙“四平大马”站稳。 猛一抬头,只见刃叫、女孩正笑吟吟地站在面前。 叶纷飞心底一阵哆嚏,手心冷汗直冒。 只有十四五岁,但其轻功比四五十岁的一流轻功高手还要高出几倍。 他怀疑小女孩不是人类。 他不禁叹道:“你是无常……” “我不叫吴嫦,我叫依儿。” “你师父是谁?” “我没有师父。” “你怎会到这里来?” “我是来告诉你,到什么地方去找丢掉的东西。” 叶纷飞一愣,道:“你认错人了!我从不丢东西。” 小女孩冷哼道:“干爹说,撒谎的人不是好人。” 说完,她回身走去。 叶纷飞大笑道:“只有天下最坏的大坏蛋才说我不是好人……” 他忽然想起了雪儿。 雪儿不是“东西”,是人。 他猛然向依儿扑去。 三四丈的距离对他来说,并不算远。 但小女孩就在他快要扑到的时候,?鋈皇e倭恕?br /> 四周空空如也! 叶纷飞浑身发麻,手脚冰冷。 “到底是人还是鬼?”口十纷飞颤抖的声音自语道。 他想起,在很小的时候,大人给他讲故事:很久以前,一位秀才在山里读书,夜半月隐的时候,忽然出现一个美女,她是……。 济南挹翠园。四更三刻。 月亮从薄霭中露出,像一张明亮秀丽的脸蛋。 叶纷飞看着皎月,不由想起小女孩的脸,她们之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相像。 站在他对面的是挹翠园众高手。 他们听完叶纷飞的陈述,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表情好像在看街头耍猴。 “我做错了什么?”叶纷飞受不了众人的眼光。 曲一歌道:“你没做错!但还要打你屁股。” “凭什么?” “做错了,但毕竟还在做,而你……”谢星摇头道。 “我在做!” 曲一歌道:“你所做的事就是编出一堆连三岁小孩都不相信的故事。” “你们不相信我?”叶纷飞急得额头冒汗。 董老爷子道;“有这等神奇的轻功?我老头子在江湖上五十年,就算没见过,也应该听过才是。” “我发誓……” “算了算了!”洪老二把叶纷飞高举的手拉下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商量商量下面的对策。” 曲一歌道:“如果小叶子所说的是事实,我们的对头就实在太棘手了!” 他脸上是一片严肃,但眼光流离转动,一副打死他都不相信的神情。 叶纷飞跳起老高,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 白姑娘上前拉住他,道:“他们不相信,我相信!这大千世界什么奇事没有,人家有高超轻功就不相信了?其实是气不服。” “对对!”叶纷飞非常赞同。 白姑娘道:“小时候妈妈还给我讲过一件事,从前有位秀才,到山中的破庙读书,半夜时忽然遇到一个美女,她原来是……” “啊!” 叶纷飞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清晨的阳光令人精神振奋。 青林道长是—副疲倦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不时的长吁短叹。 “一定是百里飞浪劫持了雪儿,老夫绝不会放过他。”董老爷子的话中带着杀气。 宝贝儿媳丢了,他忍无可忍。 曲一歌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说一句。 青林道长道:“也许叶纷飞所说是真的!” 董老爷子冷笑。 “贫道以前很难想像世上有李乐那样的射术。”青林道长感叹着道。 曲一歌道:“也许真有这种轻功,只不过叶纷飞吹得太过神奇一些!” 董老爷子道:“老夫昨夜追击时;发觉那黑衣人的轻功;远不如叶兄弟所说的高绝。” 曲一歌寻思一阵,道:“玄音楼冒险劫走雪儿,不可能没有目的。” “我们怎么做?” “等!”曲一歌道,“他们会主动找我们联系。” “老夫现在连一刻也等不了了!”董老爷于急得团团乱转。 “我现在连一刻也忍不了了!”声音是从门外传来,是叶纷飞的声音。 房门被一脚蹋开,他气乎乎的表情,仿佛世上所有的人都欠他银子。 “小不忍则乱大谋。”青林道长道。 “不行!”叶纷飞道,“现在不但关系到雪儿安危,也关系到我叶纷飞一生清誉。” “为什么?”膏林道长问道。 “他们都在笑我!谢星这个臭小子哄来一大堆孩子,到我房间,要我讲故事。” “哈哈哈……他一定称你为‘故事大王’。”董老爷子大笑着。 “这倒没有!” “看来谢星对你还是客气的!”青林道长道。 “但他们叫我‘半皮大王’。” 房中之人听得大笑不止,叶纷飞气道:“为了本人的名誉,一定要找到那个小女孩了!” “什么法子?”董老爷子急问。 “你们先在这里签上各自名字。”叶纷飞说着拿出一块白巾。 董老爷子二话不说,提起笔来,挥毫写下三个雄浑大字“董春侯”。 膏林道长只好也签了。 曲一歌只是笑,不肯拿笔。 “你为什么不签?”叶纷飞问道。 “你一定干不出好事。” 叶纷飞丢下一个冷哼,一阵风似地奔出门去。 董老爷子道:“他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意思?”曲一歌奇道。 “老夫敢打赌,他—定会帮你把名字签上去。” 曲一歌心中大叫起来,也不知自己的名字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我去看着,二老休息一下!” 出了房门,他张眼望去,果然开始大叫起来。 叶纷飞举着一块大白布,上面许多名字中蓦然有“曲一歌”三个宇。 这三个字看上去好像用左手写的。 最令曲一歌吃惊的是白布上一段文字——“近日一女鬼出现,名叫依儿,来去无影,往返无踪。化成十四五岁女孩迷惑路人。敬请各位往来君子相互转告,小心为上,严守家园。 千真万确,众目所见,目击证人签名如下……” 叶纷飞高举白布,身后跟一群起哄之人,浩浩荡荡到城里各处做宣传去了。 如此做法固然不失好法子,却有些缺德。 曲一歌急忙回房中。 董老爷子和青背道长都很赞成叶纷飞。 曲一歌无话可说,沉吟片刻,道:“我去看着热闹。” 他不放心叶纷飞。 “不要乱动!”董老爷手惊叫。 曲一歌从他惊恐的眼光中,知道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他不敢再动。 青林道长走到他身后,道:“没毒,普通的纸条!” “到底怎么回事?”曲一歌转过身。 青林道长手中已有一张纸条,道:“是在你背心处掀下来的。” 曲一歌心里狂跳不止。 “你出去才转眼间,就已遭人暗算。”董老爷子苦笑道。 “看来我们冤枉了叶纷飞!”曲一歌叹道。 平日里,一只蚂蚁靠近身边,他都能查觉到。 “是人是鬼?”董老爷子叹息不止。 青林道长已把折叠着的纸条打开。 纸条上写道——“辰时三刻,茶亭小楼,勿要带人,过时不候。” “现在已经刚过辰时。”青林道长道。 “茶亭小楼在什么地方?”曲一歌问道。 董老爷子喃喃地道:“城里至少有十几个茶亭。” 如此短暂时间内,逐一在十余座茶亭中找出一个不认识的人,简直是天方夜潭。 董老爷子又气又急,好像热锅上蚂蚁。 青林道长道:“我们派人一个一个去找。” 董老爷子道:“这样会弄巧成抽的。” “雪儿在他手里,我们的行动,会直接影响到她的安全。”曲一歌的顾虑完全有必要。 董老爷子和青林道长大眼瞪小眼,想不出好法子。 曲一歌喃喃地道:“城里会不会有叫茶亭的胡同?” 没有人知道。 房里闷得喘不过气,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呼吸。 忽然间——董老爷子跳起来大叫。 寂静环境中他突然大叫,着实吓人。 “有一个叫茶亭的包子店,这月十五才开张……” “废话少说!它在什么地方?”青林道长急急问道。 “城西大将军胡同。” “就是它了!”曲一歌说了一声,一阵风似地出了房间。 茶亭包子店的客人接踵相至。 来这里吃早茶,不但可以吃到精致实惠的大肉包,而且还可以听到许多新闻。 张大老板常为人满为患而头痛,此时又有两位客人走了进来。 这两位客人一男一女,刚刚落座,店小二已走上来,笑道:“大爷,点些什么?” “不要大爷大爷的,听得全身发麻,来两笼肉包。” 那姑娘笑道:“小二哥,叫他轩辕大哥就是了!” 店小二爽快地答应着。 但他不知道:眼前的这汉子就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天魁手”轩辕擎苍,在他身边的是白姑娘。 白姑娘道:“一大早出来,没查到任何线索,算是白忙—场。” 轩辕擎苍笑道:“我们至少知道了城中最有名的包子店在这里。” 店小二走了过来,端上了两笼蟹黄肉包。 白姑娘连吃五个,然后抿了抿嘴道:“叶纷飞最贪嘴,你说他吃过这家包子吗?” “他不会知道的,包子店开张最多三天。” “你知道知道?” “客人脸上写着的?” 白姑娘看看四周,觉得他们面部的表情没什么特别之处。 “请轩辕大哥明示。” “听他们口音,都应是当地人,可话里好像对店中之事也很陌生,既是街邻,常来常住,他们怎会不熟呢?况有这样名店,年长日久也不应如此兴旺;还有店中桌椅崭新干净,小二哥动作生疏……种种迹象,已证明店铺刚刚开张不久, “我只能从桌椅新旧来判断,原来轩辕大哥有,更高明的一套。” “这就是江湖经验。” 轩辕擎苍笑着,倾耳听了一阵,道:“身在江湖,当如履薄冰,时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比如现在我就已听出,走进店铺的共有两人,一个稍胖些,另一个左脚好像……”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白姑娘的脸色在变。 轩辕擎苍的位子是背对门口,所以发生了什么事他根本不知一样。 他回头望去。 进门的果然是一个胖男人和一个稍瘸的女人。 但有一件事他没说中。 进门的不是两人,而是三人。 还有一位小姑娘,十四五岁上下,清秀可爱,乌黑的长发,半散披落肩头。 轩辕擎苍吃呆的看着她好长时间,然后道:“你刚才说谁吹牛厉害?” “叶纷飞!……他昨夜吹得可神了!” “不是他吹牛厉害,只是我们蠢得要命。” “我不懂。” “他说的是实话。“ “你是说这个小姑娘就是依儿?” 轩辕擎苍极谨重地点点头。 白姑娘在笑,一脸的不相信。 轩辕擎苍的表情和叶纷飞当时一模一样。 他叹息,轻声道:“你不懂这之间的利害,那是非常可怕的“我不怕!” 话音间,白姑娘已站起身向那小姑娘走了过去。 可那小姑娘身形一晃,如鬼魅—般,忽然消失在人群中。 店内众人何时见过这等轻功术?不禁惊叫起来。 第三十二章 天尊现身 与一个轻功比自己高出数倍的敌人对阵,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轩辕擎苍很少有“怕”的时候,但现在有了。 曲一歌何尝没有? 他还是来了,怀里收着师门留下的“长虹贯早刀” 才踏进店铺门,曲一歌猛刹住脚步。 店里像一团乱麻。 张老板高声道“各位客爷,大家不要大惊小怪,哪有大白天见鬼的?刚才的小姑奶奶是江湖中人,那叫‘轻功’!” 有人叫道:“你当我们不知道什么是轻功?” “本大爷就会轻功。”一个大嗓门道。 “我拿一百银子的打赌,那女的一定是鬼,否则就是狐仙。”又有人道。 张老板急得满头大汗,大白天在他的店铺里冒出一个女鬼,叫他以后的生意怎么做下去? 他放开破锣嗓子大声强辩着。 曲一歌明白了,是接头人在店里露出了骇世惊俗的轻功。 “难道她已经走了?”他自语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曲一歌急忙向张老板走去,想问个明白。 他刚要挤进人群,一道人影在眼前闪过,快捷无经,从店门一飘而过。 曲一歌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急探怀中。 一摸之下,吓得傻了眼,“长虹贯日刀”居然不在了。 他急得直冒冷汗,向店外冲去。 刚出店门,就看到街口站着一位小姑娘,手中拿着一把形体古怪的刀, “我的刀……” 他惊呼了一声,拧身冲了过去。 心急之下,他把轻功提到十成,如奔马狂驰,一窜五六丈远。 他的举动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 店铺中更乱了。 曲一歌的心情比他们更乱、更慌。 那小姑娘已不在原地。 她站在曲一歌四五丈之外,笑咪咪的神情。 曲—歌没有动;道:“这位姑娘,我们远无仇近无恨;你何苦耍弄在下?” “你是指这把刀吗?”小姑娘笑着道。 曲一歌点了点头。 “我只不过借来玩一玩?隔几天就还给你。” 曲一歌还是没动。 他很清楚,自己一动,她也一定动,那样永远摸不到她的衣角。 “小女孩子家不应该玩刀,请把它还给我好吗?”他和言悦色地道。 “不行!” 她说着,用‘长虹贯日刀”无聊地砍着墙角。 曲一歌哭笑不得。 “你叫依儿?”他问道。 “你叫曲一歌?” “雪儿在什么地方?’ 小姑娘想了一下,笑道:“我只答应一个条件。” “在下没有听明白。” “你是想知道雪儿下落,还是要这把刀?” 曲一歌犹豫着。 这把“长虹贯日刀”可是江湖一宝,百年前曾惊动整个武林,令人谈“刀”色变。 一顿之后,他大声道:“告诉我,雪儿在什么地方?” 依儿看着他,双大眼闪着晶盈的光。 “跟我来!”她说完,急步走去。 曲一歌二话不说,紧紧跟上。 他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城西外。 眼望四野,没有层层楼阁,幢幢房屋,可田园风光依然令人神往。 景色虽佳,但曲一歌没有一点欣赏的兴趣,他看见三辆外裹黑布的马车。 三辆一模一样的车,三匹清一色的黑马。 如果你在不同地方分别看见,一定会认为它们本就是一辆。 曲一歌感到古怪,不禁暗暗提起内气,以防不侧。 依儿道:“请上车吧!” 曲一歌没出声,考虑着。 “你不想见到雪儿?还有你的另外两个朋友。” “另外两个朋友?” “一个是长胡子的大汉,掌法非常厉害,还有一个白衣大姑娘,长得非常不错耶!” 曲一歌想到了轩辕擎苍和白姑娘,急切地问道:“他们怎么……” “这么凶?想要吃我?” 曲一歌不得不挤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道,“他们还好吗?” “你不去怎会知道?”依儿眉毛挑动着。 凭轩辕擎苍的武功和江湖经验,居然被—个小孩子擒住,打死曲一歌都不相信。 他问道:“到什么地方?” “一个大男人这么哆嗦?”依儿不耐烦地道,“去不去由你!” 她纵身跳上了一辆马车。 曲一歌长叹一声,心中暗想:“这一去不知将发生什么事怎样通知叶纷飞他们呢?” 他一步一挨上了马车。 他不是怕,是担心! 依儿等不及地叫道:“上路!” 摭布垂下,车厢内一片漆黑。 依儿吹香吐兰的气息喷在曲一歌脸上,痒痒地令他全身发麻。 他道:“可不可以看看外面的景色?” “不能!”依儿的回答比打铁的还干脆。 曲一歌不再说话。 后面的路,人家已为他安排好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只有走—步算—步。 马车奔个不停,行驶百余里,不知绕了多少弯。 显然这是驾车人故意的。 开始时曲一歌还能记住路线,但到后来,就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曲一歌苦笑不止。 他心里暗道:“没指望了!……干脆睡上一觉,养足精神,睁眼时不就全明白了。” 找一个最佳姿势,他闭上了眼睛。 曲一歌正梦到喝酒时,却被依儿叫醒了。 “我的酒!”曲一歌睁开惺忪的眼睛。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尝过在梦中美酒的滋味。 “你还装死!我们遇上麻烦了!” “我们是对头,你遇上麻烦,岂不对我有利。” “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 曲一歌一愣,问道:“我们该怎么办?” “你说还能怎么办?” “打?……我没有刀!” 其实就算没有任何兵器,曲一歌又怕过谁? 但能要回“长虹贯日刀”,当然是再好不过韵事。 依儿一句话不说,立刻拿出那把奇形古怪的刀还给了曲一歌。 曲一歌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是什么人?”他问。 “不知道。” “不会吧!” 依儿声音艰涩地道:“但我知道,给他们抓住,就连想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没这么严重吧?”曲一歌的心在颤抖。 他听得出依儿没有开玩笑。 依儿叮咛道:“如果逃不掉,就赶快用刀抹脖子。” “以你的轻功也逃不掉?” 这是曲一歌最关心的问题。 “我要是能逃出去也不会这么着急了!” 曲一歌笑了一下,反而不急了。 他伸个懒腰,斜靠在车厢边,道:“连你都逃不了,我却更不用说了。” 既然非死不可,又何必去强求? 依儿叹息了一声,哀怨无比,如泣如叙。 这种叹息声不是她这么大的女孩子应该有的。 曲一歌听得心中一惊。 接着他就感到车厢内充满刀枪杀伐之气。 他心中一震,手中的刀立刻贯满内力。 依儿梦语般悠悠地道:“曲大哥,你保重!” 黑暗中,一道刀光划向依儿的脖颈。 那是她自己的刀。 可她没有死! 拦住她的是曲一歌。 “你太傻了!……我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三头六臂!” 依儿还是不肯松开手中的刀。 曲一歌冷笑起来。 他不但没有了刚才那种失落,反而激起了一腔傲气。 黄昏的阳光绚丽明媚,分成各种颜色,透过密密的树叶,纷纷洒洒落在地面。 驾车的汉子倒在车辕上。 曲一歌拉着依儿下了车,就伫立不动。 马车被十余个白衣人包围着。 他们穿着清一色的白衣,头带白巾,面蒙白纱,胸口上绣着一朵粉色的小花。 那朵花看上去是那么得妖娆艳异,令人不安。 曲一歌的眼光避开那朵古怪的花,长吸了一口林中的新鲜空气。 从白衣人所站的方位来看,其中隐含着一种非常奥妙的阵式。 他们就仿佛是连在一根线上的十余把尖刀,一动皆动,一呼百应。 曲一歌暗自叹道:“难怪凭依儿的轻功也无法逃脱。” 他明白,随意一动,就会立刻招来铺天盖地的猛烈攻击。 “这个阵式的破绽在什么地方?”曲一歌心中焦急地道。 他极力寻找着。 白衣人也一直静立不动,没有人发出声响。 曲一歌对依儿道:“他们来多久了?” “你醒来之前。” “这么说,我们刚才的话他们都听见了。” 依儿没说话。 曲一歌又道:“难道他们不怕?” 依儿不懂地看看他。 曲一歌解释道:“他们难道不怕我们自杀?” 世上还有怕敌手自杀的人? 但他的话刚落,白衣人就有了骚动,他看向外围的一个高大白衣人。 曲一歌笑了起来。 他已了解到他们的实力。 第一,他们的内力不是很高,因为没有听到车厢中的谈话。 第二,他们的首领是最外围的高大白衣人。 第三,他们的江湖经验和定力都很差。 这—点是最重要的。 曲一歌的笑发自内心,他信心大增。 “各位,为什么拦车杀人?”曲一歌好像没有太大的火气。 “请两位随我们走—趟!”白衣首领道。 “笑话!”曲一歌道,“就凭你们这几块料?” 白衣首领面容不动,僵硬地道:“可以试试!” “你们有没有遗言?” “我数到三,你们还不束手就擒的话,我们就……” “就去死吧!”曲一歌一声大喝,打断了他的话头。 同时间,“长虹贯日刀”出手。 刀光闪烁,足有两丈方圆,罩住了五名白衣人。 “好刀法!”白衣首领喝道。 刀是好刀,刀法更是好刀法。 但曲一歌的全力一击却无半点建树。 他一动,立刻牵动整个阵势,陷入他们围攻之中。 七个白衣人,七把亮闪闪的长剑,如同七条怪蟒,上下飞舞,无孔不入,三招不到就让他手忙脚乱。 他们的武功并不高超绝伦,但剑阵攻守兼备,奥妙无穷,牢不可破。 这样下去,不出十招,曲一歌就要弃刀被擒。 曲一歌长啸声中,忽然收刀,拉着依儿靠在车辕上。 七把长剑同时间收住。 依儿的话是对的,硬冲出去很难,况且外围还有七名白衣人。 十四个人,组成两个剑阵,团团围住他们。 “你们为什么停下来?”曲一歌笑着问道。 他那把杀人逾千的“长虹贯日刀”正架在依儿雪白娇嫩的脖子上。 白衣人皆目瞪口呆,看向身后的首领。 曲一歌道:“如果我的手指动一下,将是何样后果?” “……放开她!”白衣头领大叫着。 “这算是命令在下,还是求在下?” “你想怎样?” “在下就这么放手,未免太没面子了。” “你要怎么样?” “退后两丈。” 白衣首领胸口起伏不停,沉思一阵,只好忍气串众人退后。 “先上来两个人,谈谈条件。” 白衣首领示意前面两人过去。 他两人长斜横胸,站到了曲一歌面前不远处。 “什么条件?”白衣首领高声问道, 曲一歌轻笑一声,接着刀光突闪。 刀光只闪了一下。 一闪而没! 那两个白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一头栽倒。 “你……”白衣首领气得说不出话来。 “杀两个解解气,你不在意吧!”曲一歌在笑。 “他妈的,敢耍老子!” “再过来两个!”曲一歌大声笑道。 “老子也不想要活的了,给我杀!杀得干干净净!”白衣首领怒火冲天,挥剑攻上。 十二道无坚不摧的剑气扑向曲一歌和依儿。 就在这时,那匹驾辕的大黑马突然受惊了。 一声长嘶,大黑马扬开四蹄冲向白衣人。 转眼之间,它已被剁成了十几段, 鲜血在剑光中狂喷。 不仅仅是大黑马的鲜血,还有人类的。 曲一歌心神一动,“长虹贯日刀”突然暴长,一道白芒芒的长虹从他手中射出。 他持刀昂首而立,身上满是血迹。 血,不是他的! 白衣首领呆若木鸡,口不能言。 曲一歌平静道:“现在连你在内共有六人。” 不用他提醒,白衣首瓴早巳看清己方的实力。 六个人是摆不起七人组成的剑阵。 这—切都在曲一歌有意安排下进行。 他的计策成功了! 他心惰无比轻松,玩赏着手中的刀。 “宝贝,全是你的功劳!”他心里大笑着。 它是刀中暗器,暗器之刀。 它曾在百年前轰动江湖,杀人无数。 曲一歌抬起头,看向白衣人。 他们已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白衣首领哆嗦地问道:“你……长虹贯日……‘神龙刀’秦小成是你什么人?” 神龙刀秦小成是曲一歌的师父,金陵剑王赵老爷子的师弟,早巳去世多年。 他终于认出了这把曾经大闹天下的神刀。 虽然迟了一些,但幸好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曲一歌冷笑着,眼光在尸体上扫来扫去。 一刀砍死六人。 这样的事在江湖上本就骇人听闻,如今亲眼看来,更是惊心动魄。 “你……你果然是……那杀大魔头的弟子。” 曲一歌冷,笑之中夹杂着苦笑。 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秦小成是他的师父,而且这把刀的确太过霸道,让人不寒而栗。 死去的六人,全是身首异处,惨不忍赌。 曲一歌叹息一声,道:“我不想杀人,更不想被人杀。” “我们只想这小丫头走—趟!” “你们的事在下不管,但现在不行。” 依儿要带他去拽雪儿,怎能被他们劫走? “不能放他们走!”依儿挥刀冲了过去。 六名白衣人把依儿围住,刀来剑往。 曲一歌抱着‘长虹贯日刀”靠在车辕上冷眼观看。 依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几招一过,仗着玄妙轻劝跳出了圈子。 “你为什么不打了?”曲一歌笑问。 依儿嘟起小嘴,气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我为什么帮你?“ “因为……因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我曲一歌做人的原则。” “他们刚才还要杀我们呢!”—— 但他们现在不想。” “他们日后还会杀你的。” “那时我再杀他不迟。” 依儿气褥没法子。 曲一歌淡淡地道:“小小年龄,动不动就舞刀杀人,长大后该什么样子?” 依儿把脸背了过去。 曲一歌抬头对白衣人喝道:“看什么?还不快滚!” “不行的!不能留活口。”依儿叫了起来。 曲一歌学她的样子,把脸背了过去。 白衣首领恨恨地道:“曲一歌,我们这个梁子是结定了。” “老兄,你要等到逃走以后再说这句话,免得在下一时忍不住。” 白衣人气得连连冷哼,率众离去。 依儿道:“为什么不问他们是什么人?” 曲一歌反问道:“他就会告诉我吗?” 依儿喃喃地道:“多半不会。” 曲一歌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她,道;“你是不是想借逼供之机,把他们全部干掉?” 依儿被说中心事,脸色绯虹,但依旧强辩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的确很奇怪!” “你不想弄清事情真相?” “谁说不想?” “可你却放他们走了!” “你说过,他们不会告诉我的。”曲一歌笑了。 依儿跳着脚道:“你就不会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那样太麻烦了!” 依儿楞了一下,忽然拍手笑了起来,道:“你原来想跟踪他们。” “你知不知道,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曲一歌笑着,连眼睛中也有笑意,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你这一次却猜错了!” 笑容在依儿脸上猛地僵住,问道:“你到底想什么?” 曲一歌脸色一板,道:“与其问他们,不如直接伺你!” “我怎会知道?” “出发前,你用了三辆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别走三条路,就是为了避开他们的耳目,因为称知道他们早己盯上了你。是不是?” “不是!”依儿不认帐。 “当马车被围住时,你如果不知他们的厉害,怎会轻易举刀抹脖子?你看上去,不是笨得随时想自杀的女孩!” “我就是很笨!怎么样?”依儿提高嗓门叫道。 曲一歌淡淡笑道:“你这个小女孩虽然笨了一点,还是蛮可爱的,而且还有一个普通女孩所没有的性格。” 喜欢听别人谈论自己的优点,这是所有女孩子的共性。 依儿瞪着大眼问道:“我有什么性格?” 曲一歌很认真地道:“你有一副驴脾气一样的倔强性格。” 依儿的小粉拳砸到了他背上。 “你想打死我?” “我只想把你打得半死!” “那你就要背着我走罗!” 依儿一想到自己的任务,不敢再哄闹下去,急忙停下手。 曲一歌看到她心思重重的样子,不再说笑,道;“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是不是?” “不太远了。” “你担心会再被人盯上?” 依儿摇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白衣人没有完成任务,为什么会走?” 曲一歌大笑道:“因为我在。” “他们都吃了‘仁义丸’。” “什么‘仁义丸’?” “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曲一歌心中狂震,望着白衣人消失的方向;道:“我们过去看看。” 依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有一个声音接着道:“不用了!他们不会说的,因为他们已成了死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带着狰狞的天神面具,从前面两丈外的一棵大树后绕了出来。 这里地处宽阔,这人是怎么到了树后,曲一歌一点都没发觉,他一身雪白如霜韵长袍;胸口处也绣着一朵妖艳奇异的小花。 曲一歌心中猛颤,道:“我知道白衣人是什么人了,也知道你是谁!” “你是聪明人,应老早就猜到了!”白袍人冷冷地道。 依儿跟中满是恐惧。 她的手慢慢摸向斜插在腰间的短刀。 这把锋利的短刀,更多的用处是用来自杀的。 曲一歌急按住她的手,大声道:“就算是无恶不作的‘天尊’,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天尊狂笑道:“你少说了一句。本座不但无恶不做,而且也无所不能。” 曲一歌冷笑。 “可以用你的‘长虹贯日刀’试试!” 曲一歌没动,他没有把握。 “你居然能破了本座的‘七星伴月剑阵’,可见,‘长虹贯日月’确是不错的兵器。” “此刀专杀恶贼。” “哈哈……留下‘长虹贯日刀’说出刀法口诀,你就可以活着离开。” “听你的口气,好像—口气能吹死我?” “不防一试。” 天尊的凌厉眼光,透过铜制面具,罩在曲—歌脸上。 曲一歌被他这一看,不由得觉得全身、发冷。 依儿站在了曲一歌前面,大声道:“求求你放了曲大哥,我跟你走就是!” “你不自杀了?”天尊问道。 依儿神情暗淡,摇了摇头。 “你早就该想清楚,就算本座放过你,以后你也难逃百里飞浪老小子的手掌心。” 曲一歌虽然早已猜到依儿是玄音楼的人,但听天尊亲口说出,也不禁—愣,皱着眉头看向她。 依儿道:“干爹对我很好!” “哈哈……”天尊狂笑着,身体乱颤。 笑了许久,他道:“原来你还蒙在鼓里,他收养你们,教你们武功是有目的。” 依儿眨了眨大眼睛,问道:“什么目的?” “你知不知道,你小时候的许多姐妹,现在到了什么地方?” “干爹说,她们已被送给很好的人家收养。” “哈哈哈。”天尊大笑三声,道,“她们早已死!因为她们的体质无法把‘洗髓藏春功’练下去。” “什么是‘洗髓藏春功’?”。曲一歌插话问道。 天尊道:“一种邪功,能使人的体质突破人类的极限,达到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地步。” 曲一歌惊愕地看向依儿。 依儿的轻功,确是江湖上闻所未闻,以她的年龄更是不凡。 天尊道:“练此邪功,要忍受无法随受的痛苦,那些女孩子都先后送了小命,只有这个依儿,资质奇特,才坚持到现在。” 曲一歌一听,不禁两眼发直,为世上有这种歹毒之人而发指。 他问道:“男孩子的体质和忍力可能会更好一些,为什么他只找小姑娘?”’ “因为他要用她们的身体来练功。” 曲一歌看向依儿。 她更是一脸茫然。 她大声分驳道:“干爹对我很好,从来没有拿我练过功。” ‘你的功力只有八成。现在用来岂不可惜?” “干爹以后也不会!” “他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本座也不会!” 曲一歌明白了,叫道:“你这次动用众多高手,甚至不惜亲自现身,原来是为了拿她练功?” “如果不是白衣使者重伤未愈,人手不够,百里飞浪老小子怎会放依儿出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本座不惜任何代价。” “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一根手指。” “本座宁原不要‘长虹贯日刀’,也绝不能容忍你得到她这份功力!” 曲一歌听不懂他的意思。 “练此功必须要处子之身;一旦破身,就要命枯魂飞,而其功力自然转移到交合之人体内。” 曲一歌只有干瞪着眼,说不出—句话来。 依儿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淡淡地道:“干爹盼咐过,一旦遇到天尊的人。就找机会自杀,而且绝不能让任何男人碰我的身体。” 曲一歌的心在滴血。 依儿看向他道:“曲大哥,雪儿姑娘在五里外的化风洞中。” 曲一歌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时说出雪儿的下落。 他轻点一下头。 这时间,依儿忽然一个纵跃,窜出五六丈远,身似闪电驰去。 以她的轻功,在转眼之间,已到了十丈之外。 曲一歌根本追不上了,他相信天尊也追不上。 “依儿能就此脱离魔掌,也算是件好事。” 这个想法刚在他心里出现,就看见天尊肚子凸了起来,对着远去的依儿猛吹了一口气。 十丈外的依儿被他吹得翻滚过来。 “混元罡气……”曲一歌惊叫声中,天尊已扑了过去,一把抓住跌倒的依儿。 曲一歌的“长虹贯日刀”就在这时出手了。 人和刀溶合在一起,像—道从天际闪出的惊雷。 离天尊还有两丈时,刀芒已递到了他的后心。 天尊回掌推出,同时丢下了手中的依儿,身似流星,闪了闪,向远处窜去。 他既没有带走依儿,也没有夺走“长虹贯日刀”。 他和来时—样,双手空空地离去。 “他走了?……”曲一歌甚至有些不相信。 他很清楚“长虹贯日刀”并没有击中目标。 当他看到依儿时,已全明白了。 依儿胸口插着一柄短刀,是她自己的刀。 她当时飞身纵出,目的不是逃走,而是躲开天尊视线,举刀自杀。 但天尊的混元罡气;使刀只插入—半。 依儿脸色苍白,嘴角渗出血迹。 看到她的伤势,就已知道命不长久。 难怪天尊会拂手而去。 曲一歌抱住依儿,不敢去碰短刀。 一尺三寸长的短刀,锋利无比,稍一颤动,就会带出鲜血,那样就连一刻都活不了了。 “曲大哥,抱我回车厢。”依儿的声音急促。 曲一歌没有说话,按她的意思做了。 大黑马不在车辕上,所以车厢是倾斜的。 曲一歌跳下车,砍断车轮,使车厢平稳。 他做完这一切,慢慢走到车厢口。 依儿的呼吸沉重,道:“曲大哥,都是我不好,把你骗来。” “不怪你,你也是被百里飞浪蒙骗的。” “曲大哥,我好冷……你能不能抱着我……” 曲一歌犹豫了一下,但一看到依儿恳求的眼儿,再也忍不住了。 他举步上车,动作很轻、很柔。 依儿屈蜷着身体躺在车厢中,眼睛里满是期待之意。 她脸色平静如常;将要降临的死神,没有对她有任何心里影响。 曲一歌知道,这种视死如归的精神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这是一种坚定的信念,一种极大的忍性。 他好像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许多的女孩子练此邪功,而只有依儿才活了下来。 在这个世上,有如此坚定毅力的女孩子绝不多。 他情不自禁地伸开双臂,搂住了依儿。 但忽然间,他就发觉依儿身上的长袍滑落下去。 “曲大哥,依儿求你了……” 依儿的话,如一根针深深扎进了曲一歌的耳中。 曲一歌的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眼珠中的瞳孔扩散了数倍。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呼吸变得异常急促。 他看到依儿的胸膛也在起伏不停;短刀插人处,已渗出丝丝鲜,曲一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依儿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可这是依儿临死前最后一个要求,他能忍心着到她在极度失望中死去吗? 车厢的黑布被依儿拉下,晚霞的红光从车缝中照射进来,映在她娇美绯红的脸庞上。 “曲大哥,你在怪我吗?” “我心中没有一丝怪罪,只有喜欢。”曲一歌说着,已先闭上眼睛。 他双手试探着摸去。 依儿的肌肤好光滑、好冰凉。 曲一歌全身一震,指尖触在依几的嫩乳上。 “曲大哥,我是不是长得很丑?”依儿的声音带着哭泣的感觉。 “不!你很美,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孩子。”曲一歌张开眼睛。 他看到了依儿的娇嫩胸脯。 微微隆起的香丘,上缀艳红的小樱桃,一颤一颤得变大、变硬。 她的年龄还很小。可身体己初长成,苗条的身材玲珑有致,凸凹分明。 她像条可爱的小鱼,在曲一歌怀中扭动着身躯,时时发出“叽叽呀呀”的声音。 “依儿,曲大哥可以答应做任何事,但你也要答应我,好好地活下去。” 依儿轻轻地哼了一声,搂住他的脑袋,把樱唇印在还要说话的嘴上。 曲一歌顿时感到呼吸困难,全身火热烦躁,说不出的难受。 他情不自禁地把手按在香丘上,才感到心里舒服了很多, 他摩擦着,从手心处传来的阵阵触电般的感觉, 本来很柔软的香丘在鼓胀、坚实。 “……啊……曲大哥,你真好……” “依儿……”依儿……” “干……干爹……抓你和雪儿要挟李公子……” “我知道……” “啊……啊……曲大哥……” 依儿忽然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长长的睫毛伏下,双眼似睁似闭。 她脸颊艳红得如贵妃醉酒,额上出现了丝丝香汗。 她仿佛在强忍着痛苦。 曲一歌以为她的伤势已发作,急道:“依儿,你要挺住!你会好的……” 依儿娇喘着,红唇白齿间发出撩人的声音:“依儿不要挺住……依儿要曲大哥……” 她练得是,“洗髓藏春功’,这种邪功中含有藏春催情的功力。 怪不得百里飞浪吩咐她不能靠近任何男人。 她体内有一种极不安份的真气,在血脉中奔腾,冲撞着每根神经。 “洗髓藏春功”的最终结果,就是让真气破“穴”而出。 曲一歌抱住她纤细的腰,抚摸着圆鼓鼓腴美的香臀。 他的手滑到下面,托起了依儿的身体。 依儿修长秀挺的长腿,左右分开,露出下面曲一歌从没见过的春光。 丘壑沟垄分明眼前,干净雪白的平台寸草不生,白嫩嫩光滑滑的如剥壳的鸡蛋。 曲一歌很想用手去抚摸一番,可又不敢,生怕把新出笼的小馒头弄脏弄破。 他用直直的眼光看着那里,看见里面渗出丝丝晶盈清亮的露珠。 甘泉之露是甜的、是香的,因为他已闻到阵阵香甜的气息。 他的指尖从白得几乎透明的腹部向下划去,接住一滴刚要滴落的甘露。 第三十三章 斗智斗勇 轩辕擎苍和白姑娘回到了客栈。 他们甩最有力的证据,证明了叶纷飞没有吹牛。 叶纷飞几乎感动得痛哭流涕。 白姑娘道:“你的事还算是小事,雪儿的事却是麻烦。” 叶纷飞道:“小曲已经去营救她了!” 轩辕擎苍一惊,问道:“小曲去什么地方?是谁带他去的?” 叶纷飞一摊手,道:“鬼才知道。” 这时董老爷子瘴了过来,把曲一歌背后贴纸条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又开始为曲一歌担心起来。 叶纷飞道:“小曲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你们不用担心,我敢打赌,天黑之时,他一定会回来。” 轩辕擎苍道:“如果小曲再失踪,我们的实力就大打折扣,这件事太冒险了!” 这件事是董老爷子决定的。 董老爷子听到此话,淡淡地一哼。道:“如果午时还没有小曲消息,老夫亲自去找。” “不可!”轩辕擎苍急拦住他,道,“老爷子应该坐镇挹翠园,以防百里飞浪突然袭击。” 他的提意完全正确,可董者爷子不听。 董老爷子丢下一句道:“到时再说!” 说完;他走向客栈前厅去喝茶了。 轩辕擎苍只得苦笑着长叹—声。 这个重老爷子岁数—大把,却还是脾气火爆,听不得别人的劝告。 轩辕擎苍也慢慢踱步,走进前厅。 他“咦”了一声,看到了一名捕快,正与董老爷子小声密谈。 轩辕擎苍认识这名捕快,他正是向南天手下最忠靠的赵青松。 轩辕擎苍暗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可惜太远,无法听到。 他只得站在远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讲话的表情。 董老爷子道:“你这个消息准确吗?” 赵青松道:“绝对准确,小的到这里正是为找向大人。” “向大人寻医问药,至今未归。” “也不知向大人出了什么事,老爷子,你看这件事……” 董老爷子道:“老夫和你一起去!” “就老爷子一人?” “你小子看不起老夫?” 赵青松急忙打躬施礼,道:“小的怎敢?可是为什么不多带些人呢?” 董老爷子道:“挹翠园中高手已经不多,一旦离开,很可能中了百里飞浪的调虎离山之计。” “老爷子的话有道理,那小的这就带您去。” “好!你在城门处等老夫,老夫要找个借口,和他们这些小字辈撒个谎。” 赵青松笑了笑,抱拳行礼后离开。 董老爷子立在当场,脑筋飞快的运转,转眼间,他就想好了主意。 他掉过身去,看见轩辕擎苍正站在门口对着自己发笑,不由得笑道:“轩辕老弟,你刚才所说的那家包子铺在什么地方?” 轩辕擎苍微笑作答。 董老爷子道:“愿不愿和老夫再去那里喝上一杯?老夫请客!” 轩辕擎苍道:“老爷子雅性,我刚从那里回来,下次一定陪您老。” 董老爷子大笑着,向内走去。 他不是去拿钱,而是准备开溜。 董老爷子屹立不动。 他前方站着六个手持钢刀的黑衣壮汉。 对他来说,面前的对手并不比六只蚂蚁强大多少。 站在董老爷子身后的是济南捕快赵青松。 赵青松挂在腰间的腰刀已放在最佳位置上,他可以在一眨眼的时间里,抽刀并攻击三招。 他是向南天的得力助手,在刀法上的造诣也是自然得自向南天的亲传。 赵青松眼里没有丝毫恐惧。 董老爷子平静地道:“你们是玄音楼的人,还是天尊的人?” “无可奉告!” “认识老夫吗?” “董老爷子名扬天下,谁个不知?” “还不让开?” “使命在身,勉而为之!” “果然悍不惧死,老夫就成全了你们。” 他们岂能没有惧意? 但他们没有移动一步。 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老不以力为能,老爷子还是换个方向走路吧!” 董老爷子冷喝道:“你是谁?” 黑衣大汉两旁闪去,身后露出一张宽大的躺椅,上面半躺着名红衣女子。 她长得娇柔百千,面似芙蓉,腮若桃花。 董老爷子惊愣道:“白姑娘……” 白姑娘冷冷地道:“错了!” “你是玄音楼的红衣使者?” “董老爷子好眼力!”红衣使者展颜笑道。 她扭动着身体,使高挺的酥胸又高了许多,犹如一对山峰拔地而起。 “这一套留给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吧!在老夫面前摆弄,岂不白费力气。”’ “原来老爷子不识贷!” “老夫早已看腻了,让道吧!” “若爷子当然可以过去,但头要留下来!” 她仿佛在说着一件很好玩的事。 “老夫的大好人头就在项上!” 红衣使者大笑起来,满是讥讽之意。 笑声才起,数十道淡绿色光芒从六名黑农汉农袖中激射而出。 强悍的怒箭织成一道天罗地网。 身经百战的董老爷子岂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大喝声中,宽大的袍袖瞬间膨胀数倍,卷起一道雄浑力道,翻涌向前。 带毒的弩箭刚落地,又一轮箭雨忽至。 “找死!” 董老爷子宽大袍袖—卷,接住弩箭,发力反射。 弩箭的力道比来时强上一倍。 六声惨叫中,黑衣汉纷纷倒地。 “不愧是名震江湖的董老爷子,哈哈……” 红衣使者忽然仰首大笑起来。 接着一阵清脆铃声响起。 铃声在旷野中回苗,忽左忽右,弄不清来自何方? 没有丝毫曲调的铃声,却让人心乱意慌。 “魔音摄魂……” 董老爷子话音刚出口,就感到身后—道劲风压体。 “何人敢偷袭老夫?”他暴喝声中闪身挥掌。 身体—动,百节相应。 但董老爷子猛然发觉自己的反应,动作都比平常慢了许多。 这是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一阵深人骨髓的痛苦从左腿传遍了他的全身。 董老爷子暗叹道:“难道我真的老了?” 一腔傲气陡然而起。 掌中力道没有因痛苦而减弱,重重击中了偷袭之人的额头上。 那人倒了下去,原来是赶青松。 “你也是玄音楼的人?”董老爷子惊叹不已。 这里是济南城外的十八坡,此处荒无人烟。 董老爷子伏下身子,以掌抵住赵青松的胸口,真气缓缓渡入他体内。 赵青松一震而醒,眼中满是迷茫之意,喃喃地道:“是董……老爷子?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这么痛……” 红衣使者道:“这是董老爷子把你打伤的。” “是……是……”赵青松的脸色开始发青,呼吸变得急促。 董老爷子道:“你着了玄音楼的魔音摄魂。” 赵青松的眼睛忽然发亮,想起了往事。 董老爷子明白这是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你没有做错!错的是老夫,没能察觉他们的阴谋。” 赵青松喘息道;“对不起,是小的把你老人家引到这里……雪儿姑娘在前面不远的化风洞中。” “你有什么话要留下?” “告诉向大人,衙门……衙门……武师爷已死,他现在……” 赵青松的声音微不可闻,说到后来,一口气没接上,双腿一蹬,两眼凸出,含恨而死。 董老爷子长叹,缓缓地为他合上眼皮。 红衣使者道:“你老了,又受了不轻的伤,还要强撑到底吗?” “不错老夫已活够了!” “江湖上都说董老爷子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说话时,她人已动。 两丈的距离她一闪而至,七招连发,招招毒辣阴狠。 董老爷子退了两步,还了一掌, 只一掌,却让红衣使者退了三步。 红衣使者脸上阴森之气忽重,双手向身后一抖,亮出了软金剑。 董老爷子大笑,从腰间一拉,抖出了一条一丈二尺长的链子枪。 内力逼迫之下,枪身变得笔直,甩手刺出。 “接老夫三枪!” 他在枪法上浸泡了一生的心血,现在更是气愤填胸,欲致红衣使者于死地。 红衣使者接了他三招,退了三丈。 链子枪一收一放,再挑她的小腹。 红衣使者极力向后跃去,左手在怀中一探,摸出一对精制的金铃。 金铃摇动,发出幽幽怨怨之声, 铃声响一下,董老爷子枪速就慢—分。 响到第五声时,他已停下脚步,横枪而立。 红衣使者娇喘着道:“大概这就是‘摄魂逍遥铃’,与震天木鱼异曲同工。” “你不配!”董老爷子喝道。 红衣使者不理他,依旧笑道:“你老人家还要去救雪儿那丫头吗?” “既来之,岂有退缩之理?” “你还是回去看看自己的儿子吧!” “青儿?青儿怎么了?” “本使者天天与你们在一起,还不是随时都可以要你们的命。” 她笑得好不得意。 董老爷子猛打个寒颤,道:“青儿如果少根头发,老夫杀光你们。” 话声一落,他手中的链子枪笔直刺出。 红衣使者道:“董老头,你今天死定了!” 她左手摇铃,右手仗剑,挡住他一轮进攻。 “看老夫的‘绝命八枪’!” 一枪刺出,力扫千军,势不可挡。 “乌锥三踏雪!”红衣使者叫了一声,同时间,人向后跃去。 红衣使者仗着自身轻功避过前两枪,等第三枪刺到时,她迎着枪尖跃起。踏枪身疾进;直踢董老爷子面门。 她脸带微笑,这一招绝命枪已被她完全破解。 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四尺之遥。 红衣使者的长剑迅雷般刺出。 董老爷子收招不及,弃枪急退。 剑芒闪烁,一击命中。 长剑刺中董老爷子小腹,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却发觉剑尖已无法再进一分。 “为什么?……”红衣使者心中大叫。 她一愣之间,董老爷子已双拳击出。 左拳打在她娇美挺直的鼻子上,右拳正中她那高挺如峰的胸口。 红衣使者闷哼一声,人如流星划过,向后倒飞出去。 董老爷子大笑道:“老夫曾亲口说出‘乌锥三踏雪’的破法,你没有忘记,老夫也没有忘记。” 红衣使者血流满面,脸上肌肉翻出,白森森的额骨刺出脸颊,本来高挺的胸膛,已经陷了下去。 她全身抽动一下,咳嗽中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惊恐地道:“你穿着力枪不入……宝衣……你……你是天……尊……” 声音略带着无限的痛苦和仇怨。 董老爷子静静地看着她死去。 他抬头望向远方。 远方是叠峦起伏的山岗。 “董老爷子居然会是天尊?” “董老爷子就是天尊!” 轩辕擎苍脸色极为认真地回答了雪儿的问题。 他气愤的一掌拍断身边的树枝。 枝叶如雨般纷纷洒落。 他托住雪儿从树上跃下。 雪儿叹道:“到现在我还是有些不信。” “你刚才已看到,红衣使者最后一剑,明明已刺中他。可对他并没造成任何伤害。” “是不是董老爷子练过铁布衫金钟罩,类的护体功夫?” “这类功夫都是外家硬气功,是绝对挡不住红衣使者这样的内功高手奋力一击,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轩辕擎苍又道:“他身穿‘七彩袈裟’,凭这一点,就足以断定他就是天尊!” 雪儿只有点头。 宝莹寺“七彩袈裟”落在天尊手中,这已是江湖上无人不知的事情。 雪儿看着远去的董老爷子,道:“他好像向化风洞去了。” “他是来救你的。” “他既然是无恶不作的天尊,为什么还要拼了老命救我?” “百里飞浪不但是我们的敌人,也是他的敌人。他帮你也等于帮他自己。” “他救了我,挹翠园的人就更不会想到他是天尊。”雪儿明白了许多,“他就可以利用我们对付百里飞浪,坐收渔翁之利。” “雪儿果然聪明!我们快些赶回挹翠园。” 雪儿向前奔去,笑问道:“轩辕大哥怎知我困在化风洞?” “赵青松和天尊讲话之时,我就站在不远处,雪儿姑娘你应该知道我职业?” 雪儿笑道:“我当时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带着我跟踪董老爷子?” 轩辕擎苍严肃地道:“我早巳知道他就是天尊,可惜苦无证据。” “我们是不是要立刻揭穿他的身份?” 轩辕擎苍闭口不言。 雪儿又道:“轩辕大哥认为这样做对百里飞浪有利?” 轩辕擎苍重重的点头道:“我们应该将计就计,让天尊与百里飞浪去狗咬狗。” “用什么法子呢?” “从董长青下手。” “以百里飞浪之名杀掉他?”雪儿心中一震。 “不可!董长青一死,天尊很可能会伤心退出。” “轩辕大哥的意思?” 轩辕擎苍沉思起来。 他脸上忽现坚毅之色,道:“下毒……”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包白色粉包,接着道:“这是‘七日还魂散’,你小心去办。”—— 雪儿颤抖着接过药粉,犹豫地道:“可我想……” “雪儿姑娘有话尽管说!” “也许董公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草菅人命。” “雪儿姑娘心地善良,实在难得,你别担心,‘七日还魂散’的独门解药就在我身上。” 他又拿出一包药粉,接着道:“解药你也拿着,如果查出董长青与惨案无关,你随时可以解救他。” 雪儿这回放心了! 房间中有很多人。 董老爷子已经一个时辰没说过一个字。 他那双饱经风霜、一向坚毅的手,此时正颤抖着扣在董长青脉门上。 过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 他嘶哑韵嗓子道:“青儿中毒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他到底是怎么中毒的?” 青林道长道:“这一段时间,没有外人来过。” 董老爷子犀利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道:“我们当中有奸细。” 众人都是一脸惶恐之色。 雪儿的脸色更是煞白如纸。 她压抑住疯狂的心跳,淡淡地道:“董公子刚从我房间走出,就忽然昏倒,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在你房间吃过东西、喝过茶?”董老爷子厉声问遣。 “没……没有!” “在下可以证明,因为在下当时也在房中。”轩辕擎苍在旁大声道。 青林遭长道:“这种巨毒叫‘七日还魂散’,非独门解药不可,一般都是由食物带人体内,毒发时间约一顿饭时间。” 叶纷飞道:“当时雪儿姑娘回来,店里很乱,奸细必是趁人多之时,暗中在董少爷茶中下毒。” 董老爷子点头。 青林道长道:“我们还有七日限期,应集思广益,想个法子从百里飞浪手中要回解药才是。” “也许是天尊下得毒呢?”洪老二忽然说道。 青林道长道:“天尊一直没有现身,可见他是想收渔翁之利,没有必要暗中伤害我们的实力,让百里飞浪得手。” 董老爷子道:“老夫与红衣使者交手时,她已明确警告老夫,他们将对青儿下手。” 他顿了一顿,又道:“老夫休息了!还有七日时间,我们会有办法的。” 说完,他转过身子,面对躺在床上的董长青,一双老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 董长青牙关紧咬,呼吸时有时无,一张本来白皙的脸孔,现在已泛起一层诡异的金黄色。 众人都默默地出了房门,走在最后的是雪儿和轩辕擎苍。 雪儿轻声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想……” 轩辕擎苍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为惨死在宝莹寺的人想想,为江湖同道想想,为天下人想想……解药就在你身上,你自己做主吧!” 他说完,大步而去。 雪儿一个人坐在房间中,穷思竭虑地想着。 她在想,要不要把解药立刻给董长青? 董老爷子是天尊、是坏人、是魔鬼,但这并不代表董长青也是无恶不赦的恶贼。 “到时我一定会把解药给他。”雪儿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心里安静了许多,但还有些不放心。 她静悄悄地出门,直奔董家父子房间。 门是虚掩的,敲了半天,居然没有人应声。 雪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当她看到房内情形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房中没有一个人,连董长青也不在。 雪儿急忙奔了出来,冲到前店大厅。 紫春守在那里。 她听完雪儿的话,惊愣半天,道:“我一直在这里,我敢保证,他们绝没有从大门出去。” “难道他们翻墙出去的?”雪儿张大眼睛。 “他们要去做什么?” “解药!……百里飞浪……” “董老爷子能找到百里飞浪?” 紫春不懂,心中暗道:“如果能找到百里飞浪,我们早就把他剁成肉酱了。” 雪儿忽然想到董老爷子就是天尊,道:“也许他有自己的法子。” “他们会不会去找神医江老大夫?” 雪儿摇摇头,道:“找江老大夫用不着翻窗出去。” “这么说,他们知道百里飞浪的下落?” “你如果是百里飞浪,会藏在什么地方?” 紫春想了想,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的意思,百里飞浪就藏在我们挹翠园中?” 紫春笑道:“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那会是什么地方?” “我也想不出来!” 雪儿笑骂道:“说了半天,等于放……限你一个时辰之内想出来,否则把你抓进衙门坐大牢。” 她笑着走了。 紫春还在叫道:“衙门大牢好黑,我怕耶!” 雪儿仿佛自语道:“害怕什么?至少有吃有住,又不用工作。”忽然间,她停了下来,口中不停地喃喃地道:“衙门……衙门……” 雪儿想起了许多往事。 ——衙门失火,陆邈云被摄魂中邪,然后又是赵青松。 ——向冷静多谋的武师爷也变得冷酷无情,枭厉残暴,简直如同换了一人。 衙门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雪儿在刹那问仿佛明白了什么。 “百里飞浪果然奸诈无比!陆邈云疯狂,向南天有兵有权却不敢用,整个济南城原来全在他控制之下。”她心中想着,已奔到紫春面前。 “轩辕大哥呢?”她问。 “他自晚饭后出去,至今未归。” 轩辕擎苍不在,只有靠自己了! 雪儿叫了一声:“不能再等了!” 说着,人已冲出大门。 衙门大院中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 火灾后的残垣断壁,在黑夜中看去,诡秘而又可怕。 一种恐怖阴森的感觉袭上雪儿心头;不由得连打了两个寒战。 她只有十七岁,从未走过江湖,既没有江湖阅历,更没有江湖侠客的胆识。 “向最黑的地方走,还是向有光亮的地方走?”雪儿自问道。 夜风袭来,阵阵清凉。 在凉风之中,有一股热乎乎的暖流吹到雪儿的后颈。 她下章识地回过身。 雪儿的瞳孔突然放大,一种从未有过的惊惧布满全身每根神经。 一个身着绿色长袍的人,正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 他看着雪儿极度恐惧的样子,不禁大笑道:“你这样的老鼠胆,居然也敢独闯衙门?” 雪儿收住狂跳的心,至少她已知道眼前的是人,不是鬼。 绿袍人又道:“你认识我吗?” 雪儿摇头。 “李博狂就是我!” 雪儿吓得倒退两步,颤抖地道:“你想干什么?” 李博狂冷哼道:“百里楼主动用了众多高手,最后才查出我儿李俊逸就是因你而死。” “你怎会和玄音楼狼狈为奸?” “当日老夫与白衣使者大打出手时,恰巧百里楼主赶到,答应为老夫查出真凶。” 雪儿一听,知道今夜无法幸免,惧怕的心情反而冷静下来。 她气愤地道:“是又怎样?他本就该死!” “老夫已杀了二十七人为逸儿陪葬,你是第二十八个。” “你更该死!” 话声中,雪儿抢先进攻,长剑出击,暗器连放。 三剑一过,雪儿又退回了原地。 她远不是李博狂的对手。 李博狂道:“带老夫去逸儿的葬身之处,老夫给你一个痛快。” “晤!”雪儿大声道:“他早巳被剁成肉泥,喂狗了!” 李博狂气得七窍生烟,叫道:“臭丫头,老夫要活剥了你的皮,挖出你的心肝祭我儿在天之灵。” 长剑出鞘,直攻雪儿咽喉。 雪儿向后一跃,挥手射出一枚暗器。 一道光芒在空中打着盘旋,罩向李博狂的“天门穴”。 李博狂举剑挑去。 —声轻响,暗器爆开,化成万点金星四下疾射。 “杜鹃啼血!”李博狂大喝一声,体内罡气勃然而出,震飞袭身的暗器。 “杜鹃蹄血”是秦凤箫特意留给雪儿的,以备关键时刻救命之用。 可惜雪儿的内力单薄,远不能发挥出这道暗器的威力,饶是如此,李博狂也受伤七处之多。 李博狂刚要检查伤口,忽然发觉雪儿早巳溜出十几丈外。 “小骚货,哪里逃?”李博狂顾不得身上的伤势,拔腿直追。 在他看来,雪儿的轻功只能算是三四流。 眨眼间,他已追雪儿身后五丈之处。 前面就是翠竹环抱的假山石。 一道道假山,在黑夜中狰狞峻立,高低不一,仿佛魔鬼的獠牙。 雪儿逃人其中,就有机会脱离李博狂的魔掌。 她提足真气,奋力激射而去。 李博狂心急之下,大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如流星追月般掷出。 雪儿只感到身后传来金铁划空的呼啸声,接着一道白芒闪过头顶,带着刺骨的煞气,插入前面的假石中。 长剑直没假石,巨大的力道使剑柄颤颤地抖个不停。 雪儿惊悸之时,李博狂已狂笑一声,到了她面前。 “老夫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要不是挹翠园中高手众多,你早就连骨头都烂光了!” 雪儿背靠假石,大声道:“你不要过来……” 李博狂大步逼进道:“认命吧!求个痛快死法!” “恶贼,你休想!” “说!……逸儿的尸骨在什么地方?” “你退后,否则我一头撞死。” “你还有这种气魄?撞给才夫看看!”李博狂语气中充满着轻蔑和讥嘲。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类? 雪儿愣了一下,暗挫玉牙,回身对着假山石一头撞去。 李博狂万没想到她居然是敢说敢做的烈性女孩,想出手时,却已迟了一步。 他只听到沉闷的“咚”的一声。 雪儿栽倒在假石旁,血流满面。 李博狂呆立当场。 他惊讶中带着不信和奇怪——那块假山石居然被雪儿撞碎,露出一个黑乌乌的大洞。 洞内喷出潮湿恶臭的气味,仿佛里面就是幽冥地府。 第三十四章 郎情妾意 李乐重重地喘丁一口气。 喘息声中非但没有丝毫痛苦和失望,而且充满着自信和满足。 “啦……这里是美丽的……家园,像天堂一样灿烂……”李乐高声唱着。 这里不是天堂,是地狱。 周围黑乎乎的不见任何光亮,到处充满着闷热潮湿的空气,恶臭腐烂的味道。 古老相传,黑暗和寂寞能使人发疯发狂,使人的意志完全崩溃。 百里飞浪用这样的法子让李乐屈服。 但他万没想到,李乐有一双超越常人的明亮眼睛,在这暗无光线的黑暗中,依然明辨秋毫。 他端详着腰上的牛筋裤带。 这是他除衣裤外,唯一的一件随身物件。 “总有一天要让你这个老乌龟蛋、老棺材板见识一下本公子的绝学。”李乐心里想着。 他想了许多事,就是想不出怎样才能出去! 这地牢的四壁,是用磨光的巨石垒成,坚固的一百年都不会倒塌。 “越狱是不可能的,只有等好心人来‘放生’。”李乐自言白语地道。 他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好,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头顶处发出“嚓”的一声响。 声音不太高,但在幽静的地牢中却犹如响雷一般。 李乐吓得直跳了起来。 他定睛看去,地牢最上面的一块石壁处插入一段发着精光的剑刃。 青锋插进三尺有余,可见是至柄而人。 “噢!我明白了。”李乐道。 他心里明白,这块石壁并不厚,最多两三寸的宽度。 一愣之间,他忽然大叫道:“长剑能进来,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他跃起身,举拳敲击石壁,果然发出“咚咚”之声。 这声音与其他石壁所发出的“噗噗”声音明显不一样。 “他妈的!为什么就这块石壁薄得像张纸?早知如此,本公子早就出去了。” 李乐大叫声中已一跃而起,运足凭生的力气,对准石壁一拳猛击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那块石壁仿佛被炸药炸开一般爆了开来。 但李乐心里清楚,石壁炸开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的拳头根本没击中目标,石壁是从外向内炸开的。 碎石散砾落了李乐一身,那把青锋长剑也掉进了地牢,正落在他脚下。 李乐瞪着大眼,直勾勾地望着那洞口发愣。 他全身一震,然后猛地醒悟,洞外就是自己梦牵梦绕的“人间”。 他向上一跃,双手搭在洞口边,向外看去——外面是漆黑的夜。 洞口处躺着一人,不远处站着另一人。 李乐一眼就认出,他正是西北黑道上第一魁首、鹦鹉轩主人李博狂。 “不好!才出虎穴,就碰见大尾巴狼,这该如何是好……”李乐心中大急。 他面前卧倒之人,看不到她面孔,只能从身材上分辨出她是个年轻的女子。 “这人的身材好熟悉……啊!……雪儿……”李乐感到心跳声 “咚咚”乱响。 正在他发愣之时,李博狂已带着一脸惊愕,大步上前,伸手去抓雪儿。 “英雄救美……”这个念头立刻在李乐心中涌起。 他用最快的速度拾起地上长剑。 一把好剑,不轻不重,寒光四射;煞气横生。 这本是李博狂的佩剑。 李乐猛然跃起,一凝腕力,长剑猛地刺出。 从最黑暗、最诡异的地方忽然击出一道白芒芒的剑光。 冷不防的一剑,绝对让任何高手都心惊胆战。 李博狂也不例外。 李博狂走上前,不是要杀雪儿,只是想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他还想查查那个奇怪的洞。 可没想到那黑如幽冥的洞中,居然在他最不在意的时候刺出了一剑。 精芒暴射,鬼哭神嚎。 幸好的是,他并非一般的高手。 跃身后窜,双掌急拨。 剑锋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口。 这一剑如果是叶纷飞或曲一歌刺出,定会留下他一条手臂。 李博狂惊动未定,一直窜出两丈,才稳下身子。 他大喝道:“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洞中传出一阵令人心悸的怪笑声。 接着一个长发乱披,蓬头垢面,形如厉鬼的人从洞中爬出。 他仿佛来自洪荒年代的远古野人。 李乐提剑仰首展望, 夜空中黑云密布,月色昏冥。 这不是一个很美的秋夜,但对李乐来说,这景色足已让他兴奋得发狂。 他忽然仰天长啸。 啸声直冲九霄,响震四野。 十余天来,心中所有的积闷在狂啸中宜泄。 啸声久久不停,李博狂只是在旁静静地看着。 他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李乐,所以也不敢贸然出手。 直等到李乐停下啸声,他才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会在洞中?” “我就是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霹雳大剑侠’,在此闭关三千日。” 李博狂不是笨蛋,一眼就看出他哪像闭关修行之人,倒像解围出牢的千年魔怪。 “这小子会是什么人?”李博狂不由得暗想着。 李乐已从雪儿身体翻转。 只见她青丝乱洒,面娇容惨白,额头鲜血淋漓。 他伸手探去,雪儿虽然只是昏倒,但口鼻无息,胸口不跳,似乎没了呼吸。 李乐不由得大吃一惊,心跳一百八十下。 他急忙伏身,摆个煞有其事的架势,连摸带按,手法古怪的连自己都不懂。 他心里大叫道:“雪儿,求求你,快快醒来!”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 李乐忙了一阵之后,雪儿l痛苦地哼了一声,渐渐苏醒。 他大笑着对李博狂道:“本大侠的这套‘通经换脉救苦救难渡人成仙大法’怎么样?” 李博狂看得满脑袋“浆糊”,但脸上是严肃的神情。 人们总是这样。越是神秘不懂,越是相信。 他细想李乐的救人手法,更觉奥妙无穷,意味深长。 雪儿娇容舒展,微微张开眼睛,看到了李乐。 李乐满脸污垢,好像带个面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李乐!……是你吗?……” 她话音中带者万分的惊喜和激动,一下子坐了起来。 李博狂脸上却是冷笑和气愤,心道:“怪不得看到这小子第一眼时,就有熟悉的感觉。” 居然被李乐耍了半天,他整个人气得简直要爆炸。 “臭小子,看老夫怎样扒你的皮!” “坏事了!”李乐心里暗道。 “你他蚂的去死吧!”李博狂怒喝一声,身体飞动,双掌一合打来。 掌出轰鸣,劲风猎猎。 他用上了歹毒无比的干尸化骨功。 李乐早知这一战无法避免。 他对雪儿急叫道:“快走!我来挡他。” 不等李博狂近前,他主动迎上,挺剑刺出,力抢先手。 他会一招——天罡三转。 剑走偏锋,陡然斜划。 长剑一连三转。 李博狂已退到三步之外。 李博狂惊问道:“金陵赵老爷子是你什么人?” 一代剑王的名声毕竟竞非同小可。 李乐撤剑回身;扶起雪儿,道:“赵老爷子是你师爷,你说他是我什么人?” 李博狂惊奇不止,道:“他是你师父?” “乖徒弟,够聪明!明天师父教你玩剑。”李乐说着,急扶雪儿绕过假山石。 李博狂稍不在意,就被李乐占个便宜,心头之火更炽。 但一看他们逃进假山,来不及回骂,急忙猱身扑上。 李乐在假山石后一剑刺出。 惊鸿一剑,奇快且准。 李博狂刹住脚步,长剑擦肩而过。 李乐和雪儿的身影没在假山群中。 假山怪石林立,山石狰狞棱峻。千疮百孔。 李博狂心里很清楚,在这种夜黑风高之时,要想抓他们,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乐在暗,而他在明。 这种“捉迷藏”的生死游戏,到天明也玩不出结果。 李博狂纵身跃上一处较高的云石,张眼四望。 怪石祟立,漆黑如炭。 他大笑一阵,高声道:“老夫就在上面等到日出。” 李乐和雪儿正伏身一黑暗处,一听此话心凉了半截,没了主意。 雪儿俯在李乐肩头:“能再见到你,我简直要高兴死了……” 李乐轻笑道:“能再见到你,我比你高兴死了还要死得快!” “都是我不好,脱口说出了你的名字。” “我很高兴!因为我现在这个模样,你居然还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算你变成一只小狗,我都知道是你变的。”雪儿笑着,把头低下。 她日日想念李乐。李乐的影子早巳在她心中留下深深的烙印。 她是用感觉认出李乐的。 “叶纷飞和曲一歌他们都在挹翠园!”雪儿道。 李乐二听,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他道:“我们走!从后面绕出去。” 雪儿却摇头道:“他武功太高,逃不掉的,你先走,我挡他一阵。” “你自认能挡他几招?” 雪儿不回答。 她轻叹—声,把身体向前靠了靠。 两人的脸贴得更近了,雪儿道:“我们不能全死在这里,是不是?叶纷飞他们还在等你回家。” 李乐摇头,很坚决地摇摇头。 “要死就死在一起!”李乐一字一字地说道。 雪儿深情的目光看着他,不由得苦笑一下。 她只觉鼻子一酸,两股热流夺眶而出。 李乐笑遣:“又哭又笑,小猫拉尿。” 雪儿“咛”的一声,脸颊绯红,身子—斜,把头埋在他怀中。 她身上发出的阵阵香气,不禁让李乐头脑嗡鸣,感到一道热气从脚底冲上头顶。 他下意识的把头低下,鼻子碰到雪儿的秀发。 痒痒的感觉让他说不出是难受还是舒服,青丝上传出悠悠的香兰气息,令他心怡神往。 “你不后悔?”雪儿的声音犹如蚊鸣蚁叫。 李乐紧紧地抱住她。 他感到了雪儿颤动的心跳,道:“我心甘情愿。” 雪儿不说话,把头埋得更深了。 李乐轻轻扳起怀中的脸蛋。 他看到雪儿的娇容已是桃红姣美。 为这样一位纯情温柔的美少女他可以做任何事。 雪儿的呼吸开始急促,喃喃地道:“我喜欢你……” 李乐的脑袋“轰”的一声,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雪儿喜欢他已不是今天的事了。 只是她没想到——今天李乐仿佛从天而降,做梦般回到了她身边。 雪儿心中的情感再也忍不住了。 在死亡边缘,每个人都会把压在心中的一切暴发出来。 她忽然把眼睛闭上:猛一抬头,艳红樱桃般的嘴唇已贴在李乐嘴上。 李乐感到身体如触电般的一震。 他情不自禁地抱紧雪儿,微张口齿,咬住了雪儿递来的柔软香舌。 一记长吻,满口生香。 李乐更是心旷神怡,气血澎湃。 他搂着雪儿的头,两只鼻子抵在一起。 “雪儿!我们共生死!” “我爱你!” 李乐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一手紧抱雪儿纤腰,另一手在腰间一拉。 那条特制的牛筋腰带应声而解。 腰带一除,整条裤子就会哗然而落。 雪儿轻闭双眼,胸口起伏不定。 她心在狂跳,脸红如醉。 她第一次有了亲吻的感觉! 她现在……在等! 她要等的,也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她喜欢李乐,更相信李乐。 虽然她说不出任何理由,但她已决定将自己的一切都付与李乐。 李乐拉开腰带的动作,麻利地如疱丁剖牛。 李乐的牛筋腰带已除下,裤子却还在腰间。 雪儿隐隐感到有些异样,睁眼看去。 李乐把牛筋腰带一头系在假石凸角处,另一头系在另一块石头上。 “用拌马索把李博狂拌个大跟头?”雪儿心里想着,但又担心得很。 李博狂是何等人物,能被拌个跟头? 就算他躺在地上,凭李乐和雪儿也杀不了他。 可雪儿没有阻止李乐。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李乐道:“你说我们能不能成功?” “会的!我相信你!”雪儿说得非常肯定,“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因为我们还要在一起。”。 她会心地一笑,脸上现出羞颜,绯红一片。 顷刻间,李乐感到夜空亮了许多。 他在雪儿额上轻轻一吻。 “你退后五步。”李乐很慎重地道。 说完,他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 李博狂内力深厚,在这风吼簌鸣的环境中,一下就听到了咳嗽的声音。 他整个人如一只猎食的夜鹰,无声无息地滑翔过来。 转个假山,是一条被双石夹立的狭窄过道。 就在这里,李博狂看到了李乐。 李乐直直地站着,严肃而又威猛的表情,仿佛临阵时发号示令的大将军。 他气势宏远,不怒而惧。 李博狂愣住了,不知道心里为什么会产生一种胆寒心战的感觉。 他感到面对的敌手,已不是十五六年的少年,而是一位猛如天神,厉如恶鬼的超一流高手。 他心怯了!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李乐看上去并没有特殊的地方。 一条牛筋已被他拉得满开,如明月抱怀,筋弦上扣着的长剑,闪着炫人夺目光芒。 就在李博狂发愣的一刹那,李乐轻喝一声,拨弦松手。 长剑击出。 长剑不是刺出去的,而是被筋弦射出去的。 这种力道能有多大? 如果李博狂是他,宁愿举剑相向。 一剑刺出,腕力、臂力、腰力,甚至腿力,全身的力道都可以用上。 他相信那一剑将比射出的更加灿烂夺目。 可李乐射来这一“剑”,他却无法躲开。 长剑迫风而起,奔雷而至。 惊天霹雳,鬼哭神嚎。 一剑直贯李博狂前胸,强大的力道带起他后跃出去。 “咚”的一声响,李博狂脊背撞在一座假山上,长剑透背面出,插入石中。 他的前胸塌了下去,整个人被钉在山石上。 不知为什么,李乐没有一丝胜利后的喜悦心情,而是—种空荡的感觉。 他干笑了两声,道:“是你逼本公子的,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恕。” 就在这时,挂在石上的李博狂忽然暴?ァ?br /> 他双臂猛挥,拔出体内的长剑扑向李乐。 他像—阵怒吼关的旋风,更像一头已疯狂的野兽。 李乐惊呆住了! 身处在双石之间的夹缝,想躲都无处可躲。 他紧闭上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雪儿忽然急奔而出,扑倒李乐,压在他身上。 一声响,尘土飞扬。 一切都在响声中停止,在飞尘中消失。 李乐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雪儿。 雪儿露出一排雪白的贝牙,带着淡淡的迷人的微笑。 在他们身前一尺处,李博狂俯卧在尘埃中。 他死时眼睛还瞪得老大。 他不相信,更不甘心! 李乐惊魂未定,急抱着雪儿后撤了五步。 雪儿脸上是平静的。 她没有一丝恐惧,因为她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等看到李博狂的狰狞面孔,雪儿才感到有些害怕,掉过头去,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回什么地方?回家?”李乐忽然抱紧雪儿,道,“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雪儿嘤睁—声,双臂搂住了他的头,樱红小口紧贴在那干涩的嘴唇上。 他们相拥倒地,绞缠着……云开雾散,皎月蒙出。 这原是最美的夜色。 罗裙锦衣双褪去,梅花春风护红妆。 大地做床天为帐,不知何处是家乡。 李乐就像一根直直的木桩,雪儿好似一条温柔的小蛇,紧紧地缠在木桩上。 雪儿的冰肌玉肤紧贴着他身体,使他舒泰无比。 李乐忍不住伸出手摸向雪儿肩头。 人手嫩滑细腻,感觉极佳。 他的手向下一滑,忽然握住了一堆软香油脂。“啊……” 雪儿满脸通红,闭着眼叫了起来。 李乐看得几欲醉了,上前亲吻着她的眼睛,舌尖轻轻舔着长长的睫毛。 雪儿撄口微张,娇喘不止。 “为什么闭上眼睛?”李乐笑问。 雪儿依然紧闭双眼,娇声道:“我不想让你看到我。” 李乐听不懂,也不想懂。 他扑上去对着红彤彤的嘴唇重重咬了一口。 雪儿尖叫一声,果然张开眼睛。 李乐早已缩回头,贴在她胸膛上。 两座大山拔地而起,巍峨壮观,白花花的颜色在黑夜看来依然显得刺眼。 山顶笼着霞云,托出艳红色的蟠桃。 李乐张嘴叼住一个,在口中吸吮着。 果然一股清香,比真的蟠桃还香。 吃完这个再吃另一个。 他含糊地道:“这颗小蟠桃真好,不但吃不光,而且还越吃越大。” “你坏死了!”雪儿轻嗯—声,双手去捏他的耳朵。 李乐躲开“攻击”,身子向下滑去。 一个圆圆小坑嵌在乎坦的小腹中央,仿佛大沙漠中的一口甜井。 李乐就是走戈壁的艰辛商旅,怎能不去饱喝一通? 他不是在“喝”,而是在“吸”。 “啊……痒死了……啊……”, 雪儿连连高叫,浑身酥麻。 李乐用舌尖向井中顶去,仿佛在钻井汲水。 “……呀……你坏死了……” 雪儿呻吟一句,忽然抬起修长结实的大腿,夹住了李乐的头。 李乐觉得脸上痒了起来。 有一堆毛耸耸的东西摩擦着他的鼻孔、眼睛、嘴巴。 他定睛望去。 荫荫茅草丰收地,二亩三分白少田。山涧溪水自灌溉,个中绝妙非等闲。 雪儿看他盯着那方位看得入神,不禁轻哼一声,松开双腿翻身而卧。 “哇!你好大面子!”李乐叹道。 “什么?” 李乐把脸贴在香臀上,道:“你看,我的脸只有你的一半大。” 雪儿一听,急忙收腹起身。 可她被李乐紧紧抱住,只能把滚瓜烂圆的两大瓣香臀,高高地掀起。 “又白又胖,又甜又香……”李乐说着,在上面狂吻猛嗅。 他的鼻子挤在隙缝中,顺势而下。 重峦叠戾的地方已洪水遍野,清凉的溪水从李乐的鼻尖上缓缓流人嘴角。 雪儿的胴体扭动抱扎着,如芍药迎风。 “死李乐……你坏死了……啊……” 她—阵挣扎,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滑鱼般溜出,翻身把李乐压在下面。 雪儿随心所欲地把玩着最好奇的东西。 接着,她重重咬上一口,算是报复。 “噢……我的命根子……” 李乐痛得大叫不止。 雪儿骑在他身上,轻抚他的脸颊。 “李乐好乖……我好喜欢你……” 她的小口亲吻着李乐刚要张开的嘴巴,双腿紧缠在他腰间抚摸着、亲吻着、紧缠着……“啊……哼……” “噢……哈……” 他们仿佛变成了“哼哈二将”。 雪儿叫得更响,快活的呻吟声好似巨浪狂潮。 她紧闭美目,用尽全部的心思配合李乐行动。 她要让李乐知道,她是最好的。 山石已不存在,夜空已不存在。 整个世界都已不存在。 茫茫宇宙中仿佛只剩下他们俩。 李乐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身下的雪儿早巳香汗淋漓、疲倦不堪。 他心疼地抱住她。 “我会永远跟着你,赶都赶不走。” 雪儿说话时,脸上是一片幸福快乐的表情。 李乐不说话,只是把雪儿抱得更紧,和自己贴得更近,久久没有分开。 他亲吻了一下雪儿,道:“我想起来了,我们还有一个家叫挹翠园。” “那我们回家吧!”雪儿笑道。 他们刚站起身来,就听到随风传来一阵悠悠的狂笑声。 狂笑中带着煞气和霸道,让人说不出的惶恐和惊惧。 李乐“嗅”的一下窜起身来,灵猿般纵上高石,寻声眺望。 远处闪烁着灯火。 李乐跃下假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雪儿眨了一下大眼,轻道;“你到哪,我跟到哪!” “这算是夫唱妇随?” “是鸾凤合鸣!” 说着,她搂住李乐那颗又脏又乱的脑袋,缨口迎上回香留韵的甜甜的吻。 又是一番缠绵。 第三十五章 虎穴惊魂 夜黑风高。 董老爷子有种郁闷不祥的感觉。 赵青松临死前的话他听得很清楚。 他终于等到了从衙门出来的武师爷。 跟前这个武师爷就是名震江湖的玄音楼主人百里飞浪。董老爷子独身而来,是为了董长青。 他很清楚,单挑百里飞浪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为了董家韵唯一传人,他不得免而为之。 百里飞浪站在四丈之外。 他很吃惊。 从身形上看,他知道面前之人无疑是个高手。 董老爷子走了过来。 百里飞浪怪笑一声:“原来是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到本座!” 董老爷子漫步上前,全身处于极度戒备状态。 他走到七尺处才停下脚步,道:“老夫也不想这么快,但青儿等不得。” “尊令郎有贵恙?……本座可不是大夫,老爷子是不是找错了人?” “明人不说暗话!”董老爷子急不可待,大声道,“董家就青儿一根独苗,请楼主赐药。董家上下将感激不尽,此情永铭百年。” “老爷子是风趣找乐子?还是人老了脑袋不中用?” “老夫只要‘七日还魂散’的解药,请楼主宽宏垂情。” 说着,他深深一揖。 “老爷子半夜独身前来会晤本座,想必是怕江湖上人言沸沸,于董家名望有损。” 董老爷子的心思被他一句道破,不由心中一惊。暗道:“好毒的眼光!既然被他看破,这交易还怎么做下去?” 他轻轻哼了一声,道:“既然楼主不赏董家这个脸,少不得老夫要领教一番了!” “你有把握?” “没有!” 董老爷子回答得很干脆,顿了一顿,接着道:“但老夫已无路可走!” 看着他一脸悲愤之色,百里飞浪心中一凛。 常言道:“哀兵必胜”,董老爷子抱必死之心,更没把握的应是百里飞浪。 他眼珠转动,寻思道:“是谁对董长青下的手?” 沉默了片刻,百里飞浪道:“本座可以放你一马,但希望你能退出这场是非。” “你与玲珑门本是一派同门,你们的事老夫自然不想多管,不过恰好身在其中,受人所托,才不得已以旬甲之身勉为其难,既然楼主这么说了,老夫自然退身事外,打道回山西太原。” “好!一言为定!”百里飞浪道,“明日此时,请老爷子携令郎到此。” “明日?” “十二时辰并不长。” 明天一过,将是何样? 董老爷子不敢保证他谨守诺言。 “老夫有的是空闲,就当楼主一天跟班,也好叫老夫心里踏实。” 百里飞浪双眼一瞪,道:“你不要逼人太甚。” “错在楼主,不在老夫!” “老匹夫,当本座怕了你不成?”百里飞浪暴跳三尺,话声中,已弹指击出。 一道白光,悠悠射来。 董老爷子闪身,抖开缠在腰间的链子枪,“蚊龙出海”式反攻过去。 “不想要你儿子命了?”百里飞浪轻叱一声,左手长鞭,右手长剑,迎向对方。 链子枪灵蛇般一晃,撞开长剑,直击他面门。 百里飞浪的缚仙绳,圈起道道弧圈,把链子枪套住。 双方用力,链子枪被拉得笔直。 董老爷子举掌不停拍击枪链,一股股强悍力道传出,如海潮波澜生生不息。 枪链每一震,长鞭就松一圈。 一连七次,枪、鞭已分开。 董老爷子收枪道:“你今天拿不出解药,老夫誓不罢休。” 百里飞浪沉吟半响。 他脑筋在急速转动。 “解药不在本座身边,如何拿得出?” “你在推御责任!” “救人之德,成人之美,本座虽从来不做,但也无妨一试。”百里飞浪大笑道, 他知道与董老爷子这一战无法避开。 “拿解药就随本座来!” 百里飞浪轻喝一声,身形惊鸿般掠出。 他说走就走,董老爷子却一时没了主意。 稍一寻思,百里飞浪已奔到了十余丈之外。 董老爷子回头望了一眼远处亮着灯光的豆腐坊,重重叹息一声。 他狠狠地一跺脚,展开身形跟了上去。 为了青儿,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都不会放过。 董老爷子已准备把自己的一条老命搭上去。父子情深,他绝不后悔。 百里飞浪和董老爷于都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展开轻功不异于两匹奔驰骏马。 百里飞浪带着董老爷子在城内跑了三圈。 一阵狂奔,足有五六十里路。 董老爷于居然没有落下一步,让百里飞浪着实吃惊。 但董老爷子真正的优势不在轻功,而是枪法。 想到这一点,百里飞浪不禁微汗渗衣。 他绕回衙门大宅,从后园高墙跃入,穿廊走榭,奔到一座楼阁前,急刹住脚步。 楼阁高大巍峨,如峻山峭峰,楼顶的屋檐兽头仿佛恶龙探爪,择人而嗜。 “请!……”百里飞浪说着,已涌身人楼。 楼阁中没有一丝灯火,如地府中的阎王宫殿,阴气森森,寒气逼人。 董老爷子深吸—口气,走上石阶。 一共十八阶。 这是不是象征着地府中的十八层地狱? 楼阁内更黑,黑得不见五指,令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已成为盲人。 董老爷子看不到百里飞浪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厅内的摆设如何,但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百里飞浪忽然打个呼峭。 刹那间,楼厅闪过几道光芒。 硕大的灯烛在转眼间点燃,照亮了厅中的每个角蒋。 董爷子眯了眯眼,看到百里飞浪正高挺胸膛、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师椅上。, 他还带着武师爷的人皮面具,但从气质上看,无论怎样也找不到武师爷的影子。 他是—代枭雄,是胸怀四海,心比天高的霸主。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百里飞浪问道。 董老爷子环顾四周,厅内香炉绣屏,各种摆设皆备,是座高雅金堂,锦簇华厅。 敞厅正面壁墙上悬挂着一具大匾,上面三个馏金凹刻大字——“抱莲阁”,落款是陆邈云。 百里飞浪“嘻”的一声尖笑,道:“这就是陆邀云最喜爱的静修之地。” 董老爷子顿了一顿,问道:“你为什么火烧衙门?” 百里飞浪大笑,道:“这只是故作疑云,你们都是大笨蛋,哈哈……” “鸠占鹊巢,没什么可得意的。” “哼!”百里飞浪道,“本座不得意于此,还能得意何处?” 董老爷子沉默了一阵,道:“秦凤箫。” 百里飞浪一愣,不禁拍手大笑道:“不愧是老江湖,老谋深算,一语道破天机……不想看看秦凤箫现在的花容月貌吗?” “老夫已老,对女人已失去兴趣。” 百里飞浪又是狂笑不已,道:“不错不错,你现在只要儿子,不要女人。” 他顿了一顿,又道:“但本座还是让你看看当年江湖第一美人——秦风箫现在的模样。” 二楼的环廊上出现一个人影,被机关挟持着,一直送到扶手栏边上。 秦凤箫一头长发乱波披下,脸色娇白,黛眉轻扫,美目微闭,樱嘴半张。 活脱脱的一位大美人,哪里还是半老的箫大娘? 这才是她真正容貌,果然不愧是当年的江湖花魁。 让董老爷子更瞳目结舌的是她只穿着一身薄纱单衣。 窈窕身躯,玲珑有致,朦胧见肉,胸前庞大鼓起两座粉琢香堆脂烘樱桃,历历在目。 秦凤箫虽然丽服乱发,但此时看去,却有另一番旖旎情趣—她纤弱无助的样子,勾人心颤性狂。软香玉体,令人恨不得抱在怀中,把玩于锦衾罗褥之内。 百里飞浪重重地咳了一声。 楼上传来—阵响,秦凤箫被机关带回。 “老爷子认为这女人怎样?” “如果倒退二十年,老夫定会为此女与楼主一较,但现在老矣,心不足,力不足,自然没了兴趣。” “董老爷子真没兴趣?” “哼!你最好谈些让老夫感兴趣的事。” “解药?……哈哈……你最幼稚了!” “一个堂堂楼主居然言而无信?” 董老爷子双眼怒瞪,花白胡颤抖不停。 “只要老爷子助本座拿到‘瑶池仙册’,解药好说!” “放你妈的瘟猪屁!” 董老爷子气急,不由破口大骂,随之一声怒吼,人已扑上。 他双掌一展,劈空掌力夹杂着暗器打了出去。 百里飞浪不敢有丝毫大意,翻身跃出,长剑出鞘,一式“鸳鸯乱点头”,挡住飞来暗器。 董老爷子的暗器不全是打向他,七八支穿心镖已在半空中折了方向,把楼厅四角的灯烛打灭。 刹那问,黑暗降临,仿佛世界一下子到了末日。 “老鬼果然狡猾!量你休想趁黑逃身。”百里飞浪怒喝道。 话音才落,董老爷子已亮出链子枪一阵猛攻。 双方交手,打了十四五个回合,突然分开,各自隐蔽,等待时机。 敞厅中是死一般静。 两人皆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此时都闭住呼吸,而心等待着时机。 时间在沉闷中慢慢过去。 忽然间,敞厅门口传来一阵激烈的响铃声。 铃声之中还带着一阵厉啸的风声,接着一声惨哼传出。 “哈哈……老鬼!受伤了?滋味如何?”百里飞浪大笑道。 随着话音,灯光又回到楼厅中。 亮起的已不是原来的四盏灯烛,而是十八盏牛油巨烛火球。 炫目的光芒照亮每个角落,整个大厅如同白昼一般。 那些整齐干净的家俱桌椅,现在已被一支支利箭射穿刺中,满目苍凉,一片狼藉。 百里飞浪大笑着,走向背靠墙壁的董老爷子。 董老爷子右边的半个身子由胸至腿,一共插着五支利箭。 其中一箭贯人他右胸三寸,扎入肺叶之中。他每动一下,都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百里飞浪奸笑道:“本座的‘天罗地网’如何?” 敝厅大门被—道铜网挡得严严实实。 他上前把铜网托起。 “和本座斗?……老匹夫!你只有死路—条。” 他再次狂笑不已。 董者爷子已成断牙的虎狼,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百里飞浪像一个得胜的猎手,趾高气扬的尽情嘲弄着他。 每当这时,才是他心情最情快的时候。 他喜欢像猫一样地玩弄着俘虏,等到玩腻的时候,再毫不犹豫一口咬断他们的咽喉,看着他们慢慢地死去。 百里飞浪运指如飞,不但止住董老爷子身上流淌的鲜血,同时也制住了七处要穴。他要让董老爷子没死之前,亲眼看着他怎样把当年的第一位大美人“吃”掉。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兴奋得金身颤抖。 他拎起董老爷子,一个纵跃,飞身上楼,奔进一间房中。 秦凤箫从木桩上被解了下来。 她娇小纤娜的身躯,毫无—丝力气,被百里飞浪抱着,放到了一张大床上。 床架上的绣风金丝帐,被百里飞浪掀起。 他扑到了秦凤箫的身上。 他闭上眼睛,从秦凤箫白暂光滑的额头开始亲吻,向下经过粉颈、胸脯,直至亲遍了她的全身。 秦凤箫没有丝毫反抗,张着一双茫然无神的美目,静静地望着帐顶,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百里飞浪奸笑着回头.对董老爷子道:“这等香迷蝶薛的媚艳风情,老爷子见得不多吧?” 董老爷子气得大骂道:“百里飞浪,猪狗不如的畜牲,老夫今天虽栽到你手中,可你最好不要看走了眼。” “骂得好舒服。”百里飞浪更是肆无忌惮地大笑着。 “香臭不分,好恶不明,你这个变态的畜牲,看着你糟踏了老夫一双跟睛。” 说完,董老爷子把眼睛紧紧地闭上。 “老鬼!此时由不得你!” 百里飞浪上前,拔出木桩上的铁钉,把他的眼皮钉在额头皱纹上。 鲜血滴清滑下,使眼前都变成红艳艳的颜色。 朦胧之中,他看到百里飞浪把秦凤箫身上的薄纱扯去,白晃晃的身躯立刻毫无点漏地展现当场。 百里飞浪的双手轻轻划过娇嫩白哲的肌肤,口中发出“啊呀”之声。 手指划过之处,秦凤箫的肌肤就会不自主地颤抖一下,泛起—层过敏般的可爱的小疙瘩。 百里飞浪双手抚摸着美丽的胴体,连最幽秘的地方也没有放过。 他忽然叹道:“秋飞霜秋飞霜,你何苦死得这么早?你若有灵,可看到这风花雪夜的美妙之景!” 这件事本来准备给秋飞霜“欣赏”的。 可惜秋飞霜已死,但如此有趣、刺激的事,又怎能没有人在旁“叫好”。 他选中了董老爷子,因为“董春侯”这个名字够份量。 一向急公好义、有口皆碑的董老爷子亲眼目睹这等艳事,心里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和秋飞霜心情一样? 一想到这里,百里飞浪恨不得马上“行动”。 他看着董老爷子道:“你应该感激本座才是,如果不是本座,你何以能欣赏到江湖第一大美人的全部风光。” 董老爷子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只顾得用眼睛,顾不得开口了?” 他干笑了两声,又道:“其实演戏和看戏并没多大区别,要的都是身临其境,心神全投。本座行功时,姿势有不妥之处,还望老爷子指教一二。” “老夫听不懂狗放的屁!”. “哈哈……”百里飞浪大笑道,“人云此语重卿卿,吾听此语心神怡……” 说着他一翻身,整个人骑在秦凤箫身上。 香坟突起,白嫩滑脂,上点红樱,喷发欲出。 百里飞浪双手压上面,用力地揉搓着。 秦凤箫全身都在颤抖,到最后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敏感的刺激,禁不住轻哼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好像燕呢莺歌!”百里飞浪说着,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秦风箫的玉体颤动抽搐,扭曲挣扎。 她全身软绵绵地仿佛已酥透,檀口中的莺吟声越来越响。 百里飞浪的双手穿玉丘探幽境,摩搓着她的每个敏感部位。 他大声道:“秋飞霜,你看到没有?当年抱不得的温香软玉,现在却在本座胯下。” “哈哈……”百里飞浪狂笑着,又道,“秋飞霜,你有本事再出头管管本座的闲事?” 他现在只恨秋飞霜死得太早! “啊……呀……呀……” 秦凤箫“哼唧”声充满整个房间。 “秋飞霜!你听到没有,这不是黄莺轻唱,而是母狗叫春。哈哈……叫!大声地叫啊!’ 在百里飞浪大笑不止的时候,窗外忽然吹进一阵阴森森的透心凉风。 百里飞浪本能地看向窗口。 窗口是关着的,关得严严实实。 这阵风又是从何处吹来? “恶贼,秋大哥找你来了!” 秦凤箫那冰冷的声音说道。 就在百里飞浪一愣之间,外面又传来一声恐怖得令人发毛的惨叫声。 只有面临最不可思议的恐怖之事时,才会发出这种歇斯理底的惨叫。 那令人毛孔耸然的惨叫声刚过去,楼下守夜之人就有了动静。 每个人都从自己埋伏的位置上窜出来,乱哄哄的脚步声,吵乱喧哗声响震整个抱莲阁。 世界末日仿佛就在此时来临。 百里飞浪从秦凤箫身上窜了起来。 就在这时,紧闭的窗户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发着“嘎嘎’巨响,一股冷入骨髓的寒风随即直吹进来。 桌上的两盏明亮油灯摇曳一下,冒出一缕青色烟雾,忽然熄灭。 黑暗。 一种恐惧的黑! 窗外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百里飞浪急忙提气护身,扑向窗口。 楼下又传来惨呼声。 可以听得出,这声惨叫是四人同时发出的。 想必这四人皆是一招毙命;由此看来,对方远不止一个高手。 “有人闯楼!” 百里飞浪轻叱一声,纵身从窗口跃出。 窗外没人,连楼下也没有看到任何人。 楼下敞厅中一片漆黑,许多人挤在其中,如热锅里的蚂蚁,乱成—团。 “冷静!掌灯!” 百里飞浪大喝一声,飞身窜进大厅。 有人点亮灯烛,虽然只有一支,但足以看到眼前事物。 楼厅内安静下来。 五具尸体摆在百里飞浪面前。 他低头看去,其中一个人双眼怒睁,脸上肌肉因恐惧而走形,已认不出这人是谁。 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人是被惊吓过度而死。 还有四人都是被利器穿胸致死。 从他们的死,百里飞浪可以看出刚才定有高手闯入,然后撤退。 “先查查外面。”百里飞浪命令道。 没有人动。 百里飞浪双眼一瞪,刚要再次开口,就听到旁边一人道:“楼主,刚才真的有鬼出现,还是守住楼厅,等天明时再做计较。” “放屁!”百里飞浪挥手一掌,把那人打得飞了起来。 众人道:“那鬼在我们面前一闪,只见一道白光,就有四个兄弟同时被杀。” “哦?他们是同时被杀的?” 他再仔细察看尸体,果然伤口部位和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又窄又细的长剑,一剑刺穿四个人的胸膛,会是什么人?什么剑术?”百里飞浪自语地道。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根本没有人进入楼厅,我们只看到外面一条鬼影,一声响,一道淡淡的白光,然后四位兄弟就惨叫一声,齐齐倒地。”众人道。 百里飞浪—惊,目光环视。 他的目光停留在斜对楼厅门的墙壁上。 那厚达两尺有余的山墙上,嵌着一支雕翎箭尾。 —箭射穿四人胸膛,居然还有余力直没墙中,这利箭上带有何等的强大力道? 百里飞浪目瞪口呆。 他想不出江湖上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这位不可思议的高手是针对他来的?还是秦凤箫? 一想到秦凤箫,他不禁惊呼,双臂疾展,如一只巨大的蝙蝠,飞上了楼。 蹬开房门,他不由得脸色大变,两眼倏张,激拎拎地连打了两个寒战。 第三十六章 怒箭斩魔 百里飞浪刚离开房间,董老爷子就站了起来。 他闷哼了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秦凤箫愣了愣,道:“你没有被点穴道?” “他怎会如此大意,可惜他低估了老夫的功力。” 他说着上前解开秦凤箫的穴道,接着道:“老夫用‘破血激脉大法’冲开被封的气脉。” “那你现在……” “老夫现在内力尽失,没有三五年不可能恢复。唉……看来今夜是杀不了这个孽畜了。” 用全部的功力换取自由,这个代价不可不谓沉重。 说话问,董老爷子已用床上花被裹住她的身体。 “你能不能走?” “不!……”秦凤箫断然回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老爷子,你自己走吧!我要留下来。”秦凤箫平静地道。 借着昏暗天光,董老爷子看到她脸上坚韧无比,绝意悲壮的神情。 他知道,她不会走的! “你已决定?”董老爷子问道。 “我决定!不杀此獠,三生三世不为人。” 董老爷子长叹一声,对她如此烈性执着,心下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狠下心道:“老夫助你一举歼灭这个猪狗。” “老爷子身受重伤,功力尽失,一旦不能一举杀敌,必遭其害。” “以你一人之力,把握更是微乎其微。” “他一时还不会杀我,机会总会有的。”秦凤箫叹道,“遭此獠污辱,我岂能苟且偷生?” 她双跟中已是盈盈泪花。 董老爷子犹豫着。 秦风箫急道:“奴家还有一样东西,深盼老爷子能送到雪儿手中。” 说完她张开嘴,两指从口中一拉,随手抽出一根金丝细线。 金丝线越拉越长,最后从腹中拉出一物。 董老爷子仔细看去,那居然是两截已断银钗。 “望老爷子保重!快走!”秦凤箫说着,把银钗递到了他的手中。 董老爷子重重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似乎决定了一件大事,道:“老夫既然无力相帮,只有教你八句口诀,以恶治恶,以魔降魔,杀死此厮,完成心愿。” 秦凤箫不懂,这关键时刻,还能有什么武功可以转眼速成? 董老爷子近身附耳说了八句口诀。 接着又具体解释了一番,最后才道:“其中三味,全靠你自己领悟,话不多说,我这就走了!” 秦风箫徽—点头,急道:“告诉雪儿,“玲珑门下镜石前,左三步右四步”,让她找到李乐再一同去,慎记慎记!” 董老爷子应了一声,从窗口涌身窜出。 他窜出时,却不知在屋顶正伏着一人。 这人一身深蓝色衣装,面容如黑似铁,乱糟糟的头发,如小鬼夜临。 此人就是李乐。 房门被蹋开,进来的是百里飞浪。 窗外的李乐大头朝下,根本无法射箭,否则早要了他的狗命。 李乐不敢造次,急忙绍回身子,凝神细听。 百里飞浪道:“居然给老鬼逃了!你为什么不走?” 秦风箫冷哼道:“为了杀你!” “哈哈……”百里飞浪大笑着。 他走到床边,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秦凤箫的玉腿,道:“你能做到?你虽然不惧本座的‘玄音摄魂’,但你的阴阳跷经四大气脉已断,就是有无穷的内力,也发不出半分,你凭什么杀本座?” 说话时他的手继续向上游动,一直伸触到秦风箫最敏感的部位。 忽然间,他在那密草茂丛的藏花处狠狠地抓了一把。 秦凤箫不由得惊叫一声。 “说!董老鬼是怎么逃走的?” 秦凤箫的双腿并得紧紧的,道:“你低估了他的内力,是他自己冲开穴道的。” “不可能?”百里飞浪道,“本座的‘祭天吞鬼术’,就是大罗金仙也无法冲开。” “每人都有自己的绝招。” 百里飞浪冷笑不止,道:“老鬼不是对手,本座随时可以杀他。” “如果你能随时杀了他,今夜又何必大费周章?” 一句话揭穿丁百里飞浪的心思。 他重重一哼,叫道:“他死定了,你也一样!” 他的手划过秦凤箫平坦的小腹,扣在高挺的玉乳上,又道:“除非你把‘玲珑宝钥’交给本座。” 秦凤箫轻蔑地一笑,道:“董老爷子已把‘玲珑宝钥’带走,你还不快些去追!” “什么?……” 百里飞浪咆叫一声,怪眼连翻,五指用力。 秦凤箫惨呼起来,那座高挺秀拔的玉乳,已成了一片摸糊的血肉。 一个美得让人眩目流涎、遐思万里的玉乳被百里飞浪随手丢到了墙角。 鲜血洒落一地。 百里飞浪转身就要出去。 只要还有—丝希望;他就不能让董老爷子带着宝钥逃走。 可这时,秦风箫忽然窜起身,扑到了他身上。 他没想到,向逆来顺受的秦凤箫,居然拼起老命!没来得及任何反应,巳感到后颈上被她重重咬上一口。 他反手一掌,把秦凤箫打飞, 他连连柽叫,伸手一摸伤口,满是鲜血。 他一脚把秦凤箫蹋得老高,单掌凝气,对着她胸口就拍过去。 这一掌打实,没有人能活。 李乐在窗外听得声音不对,伸手探望,一看情况不妙,正准备扑进房中,就看到百里飞浪忽然“咦”的,声,收回了手臂。 他又悬一脚,把从空中跌下的秦凤箫踢到了床上。 李乐禁不住“吁”了一声。 同时间,秦凤箫惨哼声起。 百里飞浪的眼睛瞄了一下窗外,没有在意。 他低头再看向秦凤箫,眼中的瞳孔不禁放大了一倍。 秦风箫伤痛难当,雪白的身躯扭动着。 她痛苦时的各种姿势,令百里飞浪瞠目结舌、绯意浓浓,引得他情趣膏涨。 鲜红血液,点点喷洒在娇白肌肤上。 扭动的胴体、刺眼的白肤,惊心的鲜血……犹如冰雪白玉,上点艳霞胭脂。 百里飞浪顿起含珠探幽、夺香揽媚的淫狂之心。 他冲到了床上。 “臭婊子,敢暗算本座?”他口中骂着,手已伸出。 “你怕董老爷子……” 秦凤萧脸上带着悲壮的笑,一张口,一股股鲜血从嘴角涌出。 “放屁!’ 百里飞浪心中暗道:“那老鬼不是省油的灯,是一条咬猎人的老狐狸,他拿了‘玲珑宝钥’,怎会不小心?怎会让我找到?” 他不明白一件事,问道:“你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本座不知查了多少遍,看了多少遍,摸了多少遍,怎么没找到宝钥?” “因为你不配得到宝钥。” 百里飞浪暴跳如雷,叫道:“你莫以为本座不敢杀你!” “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死!……你不杀我,我就找机会杀你。” 她大声喊着,急喘着气。 她的胸膛起伏不停,那独秀一枝的玉乳好像白玉堆砌,上点桃红,更加诱人发思,另一边却是惨不忍睹的血洞赤泉,仿佛吹落梨花,凄凄惨惨,勾起人的潜在暴力。 ——边犹如仙女,一边犹如魔鬼。 百里飞浪早巳按捺不住,只觉体内血脉膨胀。 他脸上肌肉颤抖着,眼中透出惨忍而又兴奋的神情,双手由慢至快的摩搓着秦凤箫的身体。 秦凤箫含泪而受。 她知道百里飞浪一时间不会下毒手,因为他不愿意轻易放弃这美妙胴体。 可百垦飞浪不放心。 他扑到了察风箫身上,顺手点住了她四处穴道,包括脸上的“车颊”穴。 紧接着百里飞浪就是抱香吻玉,神飞魂荡。 乳珠在百里飞浪的揉捏下硬胀鼓大,闪着幽幽的光亮,发出诱人的肉香。 庞大的球体己灌满气,弹性十足、美妙动人。 百里飞浪朝思暮想秦凤箫二十年,但在达成心愿后,他却想毁去苍天所造的美丽。 他用力拔着茅草,把它们连根拔去。 “啊……噢!……啊……’ 秦凤箫的呻吟中带着惨叫。 只有这样,百里飞浪才感到无比韵兴奋、激动。 气血在他体内翻腾,丹田以下的部位火热烦躁。 他强忍着,颤抖的手慢慢做着眼前的事。 直至那里寸草不长,白皙的肌肤上已一片红肿。 白里透红,晶亮光滑,高高的隆起如香坟粉丘。 百里飞浪伏下身亲吻着,吻遍了沟隙搁缝,嘴唇上沾满油亮般的香汁艳液。 “好香的地方……看来你是个香婊子。” “啊……百里老贼……我要杀了你……啊……” 秦凤萧脸上的快慰表情中.仿佛已没了丝毫仇恨。 百里飞浪把她的双腿掰开至最大,幽洞中的叠层掩户,一道道打开,露出里面的红通通鲜肉。 清珠细泉滴滴流出,带着一种特殊的味道,令百里飞浪再次震荡起来。 ‘噢……臭婊子,真是天生尤物。” 他趴到秦凤箫身上,玉柱挺立,在她胸脯上来回地摩擦着。 刚刚凝固的鲜血,又开始流淌。 “噢!他妈的……你叫高些……”’ “啊……啊……” 察凤萧发出阵阵的撩人呻吟。 “再大些……臭婊子……” 百里飞浪叫着,一口咬在花蕊上。 秦凤箫痛得疾呼,身体挣扎、翻动。 “哈哈……噢……够味!” 百里飞浪从口中吐出一团血淋淋的香肉。 他道:“你刚才咬本座一口,现在算是打平。” 说着,他又低下头,舌尖舔着残洞缺户。 伤口处的鲜血流进他嘴中,血腥之中带着幽幽香味。 百里飞浪移身归位,紧贴着秦凤箫的平坦小腹,寻穴而人。 “噢……你不知道,在世上……噢……只有本座才能给你呜呀……快乐!” “啊……畜牲……你杀了我……啊……” 百里飞浪戏蝶穿花,寻犀射月……秦凤箫故做迎合之势,待堤破水发的一刹那,运起了“乾坤倒转术”。 转眼间,她感到小腹中热胀起来。 百里飞浪没想到她居然会这等邪门歪道的淫功。 “呀!臭婊子……不好!” 等到体内真气大量流失、无法控制时才猛然醒悟,他急叫了一声,猛收丹田真气。 刚才那种摘花吞果之情已被吓得荡然无存,代之的却是深恐巨骇,神飞魂散, 百里飞浪的真气如浩浩决堤之洪向秦凤箫体内流去,一发不可收拾。 他觉得全身上下软绵无力,犹如大病初愈,来自秦凤箫幽穴中的强大吸力,紧紧地裹住他要紧部位,令他无法收枪起身。 当年失去内力的恐惧,在他心里复现,这种感受是不寒而栗的。 他拼尽全身力气伸出手,压在秦凤箫口鼻之上。 秦凤箫呼吸忽然受阻,运功立刻停顿了一下。 就此机会,百里飞浪跃身而起。 不等脚跟落地,他一掌扫了过去。 这一掌正打在秦凤箫脸上。 百里飞浪在极其恼火愤怒情形之下发出一掌,用上了十二成功力,可秦凤箫只是被打得翻了一个身。 到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内力丢失了一大半。 他双脚落地,踉踉跄跄地连退三步,两条腿软得如煮过的面条,立站不稳。 “臭婊子,暗算本座。”百里飞浪怒骂着,运气调息体内真气。 秦凤箫惨淡冷笑。 她身上穴道未解,身体无法动弹,可腹中滚烫如火,真气相撞,搅得五脏六腑如焚似裂。 她忍痛道;“百里老贼,你终难逃此劫,我秦凤箫就是你平生最大的克星。” 她闭眼大笑,几近疯狂。 “臭婊予,看本座怎样扒你的皮……”百里飞浪怒火中烧。 他急急盘坐在地,调运周天。 片刻之后,他一跃而起,满目通红,体内的真气已不足原先的五成。 “百里老贼,如再有三天给我练习此术。你就无法逃脱灭顶之灾。” 真是入算不如天算。 十几天来,百里飞浪与她行云雨之事已不下数十次,如果她懂此术。岂会等到今天才使用。 百里飞浪叫道:“是姓董的老鬼教你邪术?” “现在才知道,太迟了!” “啊……”百里飞浪大叫一声、声裂金石。 他道:“这个老王八蛋,—旦得到‘玲珑宝钥’,就叫你我同归于尽,他却坐享渔人之利。” 秦凤箫惨笑道:“与你同归于尽,本就是我自愿的,虽没杀死你,但我心已慰,死亦无憾。” 她闭上跟,傲然求死。 对—个野心极大、欲霸天下的人来说,失去武功更甚失去性命。 百里飞浪这样活着,比直接杀死他更残忍、更解恨、更让秦凤箫痛快。 “臭婊子,你去死吧!” 百里飞浪怒吼一声,运气于掌,对着秦凤萧的顶门拍了下去。 可就在手掌落下的一刹那,从窗外突然飞进一物。 一道白芒芒刺眼的光,迅如闪电流星,势比焦雷开山。 这就是李乐射出的箭。 他看到情形不对,顾不得自己身在何处,奋力就射出了这一箭。 “霹雳箭侠在此!” 随着李乐的喝声,利箭贯入百里飞浪小腹中。 利箭射天庭、钻地府,其力道势不可挡。 更何况百里飞浪只剩五成功力。 “哎呀!”一声,他捧腹坐倒在地。 紧接着又是一阵“哎呀呀呀……”之声。 声音从楼下传来,正是李乐的声音。 李乐和雪儿趁天黑摸到抱莲阁,装鬼吓死一名巡夜人,然后又用夺来的弓箭,一箭射死四人。 百里飞浪跃下楼时,他已偷偷摸摸爬上了楼。 他拼足力气射出一箭,但终因身体姿势不对,射出的利箭大失水准,没能要了百里飞浪的性命,而自己的身体也失去平衡,从楼上直跌下来。 楼下众人蜂涌而出。 十余条大汉发一声喊,举刀冲向李乐。 李乐来不及起身,拉弓又是一箭射出。 一箭贯胸,那人被利箭带着飞了起来。 其他人正一愣之间,就听到楼上传来百里飞浪的声音:“臭小于已没有箭了,剁碎了他!” “谁说小爷没有?”李乐大叫声中,跳起身又是一箭。 众人中一名汉子带着刺耳的嚎叫声,飞出三丈多远才跌落尘埃。 李乐手上还拿着一支箭,这枝箭才是他最后的一支箭。 雕翎箭搭在弦上,对准周身众人。 一箭怎么能射死九个人? 他不敢轻易放箭,瞪着一双大眼,与他们对峙。 一个壮汉忽然大笑道:“他只剩一支箭,我们一起上,剁了这小子。” “谁敢过来,小爷就先射死谁?”李乐叫道。 这句话并吓不住众人。 如果让李乐逃走,他们可能会死得更惨。 众人一起大喊,扑了上去。 就在这时,一条纤弱身影冲人人群,挥剑乱砍。 突如其来的攻击,众人措手不及,一连被杀三人。 “雪儿,你不应该出来的。”李乐叹道。 雪儿娇喘着,与他背靠背站立,道:“我不能看着你去死。” “凭他们还能把小爷怎样?” “要死就死在一起!” 李乐长叹一声,居然放下弓箭坐在地上,道:“看来我们真要死在一起了!”: 他已看到百里飞浪挟着秦凤箫走了过来。 雪儿尖尖的声音大叫道:“箫姨……” 秦凤箫全身赤裸,雪白的肌肤在黑夜看来更是白花花的刺眼。 她双眼紧闭,胸膛起伏,能看出她还活着。 “你把箫姨怎样了?”雪儿眼带泪光叫道。 百里飞浪大笑道:“你们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座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雪儿痛苦抽拉着。 李乐对百里飞浪道:“你没看到,我早就把武器放下了!” 雪儿大哭起来,把手中长剑重重地丢在地上。 百里飞浪命令道:“绑起来。” 众人刚要上前,百里飞浪臂弯中的秦凤箫忽然动了。 秦凤箫凭借百里飞浪留在她体内的五成功力,冲开了身上被封穴道。 在百里飞浪最得意、也最无防备的情况下,她出手了。 —掌打在百里飞浪的胸口,另一只手抓住了他命根子,同时张口咬住了他颈旁大血脉。 这突发其来的要命攻击,百里飞浪大叫一声,运足内力向她撞去。 秦凤箫喉中发出“咕咕”的声响,整个身体被撞飞起来,跌向一丈之外。 她飞出时,口中还咬着百里飞浪的一块血肉。 百里飞浪捂住伤口;惨叫连连,鲜血从指缝中激喷而出,转眼间浸湿了半个身体。 就在众人惊愕之时,一道白芒射出,直贯入他前胸。 百里飞浪倒飞出去,撞在楼厅的牌匾上,被利箭牢牢地钉在“抱莲阁”三个大宇之中。 一张人皮面具从他脸上落下,露出了他那魔鬼般的面孔。 雪儿吓得“呀”的—声,背过脸去。 一代枭雄,死不瞑目,瞪着满是不信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楼外的李乐。 李乐的心也不由颤抖起来。 阳光从东方薄云中喷发而出,吐晖散霞。 李乐回来了! 在挹翠园中,他犹如凯旋韵大将军,高昂着头,黝黑的脸庞带着迷人的微笑。 叶纷飞在门口放起了炮竹。 欢笑声中,大家抬着李乐步人大厅。 这时大门外传来:“你们放鞭炮,一定是为了迎接我回来。” 接着一声大笑,向南天大步而入。 叶纷飞叫道:“你不要自作多情!先跪在门外反省反省。” 向南天打“哈哈”,笑道:“不就是迟了几天嘛!我回来还算早的。” 他奔向大厅,身后还跟着—位老人。 老者年约六十多岁,灰褐色的长袍裹着瘦小的身躯,老态龙钟,一脸苦相。 众人眼光带着奇怪的神情,盯在他双手上。 老者手上带着一条细铁链,被向南天像狗一样牵着。 “这位老人家是谁?”李乐问道。 “他就是庸医江西月。”向南天叫道。 众人愕然。 向南天又道:“我以为找到他就可以药到毒祛,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叫我回家安排后事。” “你好像还活着。”叶纷飞道。 “要不是我来硬的,老小子才不会为我医治。”向南天气愤地说道。 “不论怎么说,我们都应恭喜你才是。”叶纷飞皮笑肉不笑地道。 向南天叫道:“哪有这等好事?老小于被逼无奈,又为大爷重新把脉,最后才说要用一种特别的泻药,每天泻去一些毒。这样一算,他妈的,要用半年时间才能祛尽。” 叶纷飞道:“和半年时间比起来,你迟回三天并不算太慢。” “等半年?……就算不被毒死,也会被你们骂死。”向南天道,“于是我就把这老小子带回来了!要不是他走得慢,我们早……” 向南天的话没说完,曲一歌已从人群挤出来,一掌把他打得老远。 曲一歌走到江西月面前,深深一礼,道:“我这位朋友性格粗鲁,万望江老先生海涵。” 说完,他抓住铁链一拉,铁链应声而断。 曲一歌挾住江老先生,向大厅走去。 江西月叹道:“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幸好向大爷没有动手。” 向南天道“听到了!我牵着他走,是为了帮助他走快些,我可没有打过他一下。” “你最好站远些,免得脏了我们的眼睛。”叶纷飞气愤的样子道,“居然对—个有声望的老人如此折磨?尊老爱幼的优秀传统,难道都被你拉屎拉出去了?” 向南天翻个白眼,道:“如果是你,说不定比我做得更甚。” 叶纷飞不理,随众人步人大厅。 曲一歌为江老先生倒满一杯香茶。 “像你这样有礼貌的年轻人,现在已经很少了!”江老先生叹道。 曲一歌笑道:“前辈谬赞了,晚辈也是有事求您老人家。” “恐怕老朽无能。”江西月道。 曲一歌道:“晚辈一个朋友身中‘七日还魂散’,今天已是第二天。” 江西月立刻站起身,道:“我们先去看看。” “您老休息休息,喝口茶水压压暑气。” 江西月摇手拒绝,坚决要先看病人。 众人簇拥着他来到二楼,进了董长青的房间。 董长青面如金纸,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呼吸微弱,似有似无。 江西月捋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扣住他脉门,闭目细查他的脉相。 李乐轻声问曲一歌道:“这是怎么回事?” 曲一歌道:“三更时分,我在衙门后院大墙下的豆腐坊内找到他。” 李乐刚要开口,便听江西月道:“这‘七日还魂散’极为霸道,恐怕者朽也无能为力!” 向南天跳看脚叫道:“你们都听到了!……这老小子就是蒙古大夫,欺世盗名,见死不救。” 江西月道:“这种毒非独门解药不治,不是老朽见死不救,等研究出解药时,恐怕七日之限已过。” 他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雪儿已把解药拿了出来。 她低低的声音,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叶纷飞首先叫道:“对,就是他!董老爷子就是天尊,现在终于有人证明了!” 他是对曲一歌说的。 红衣使者用自己的性命,证明了董老爷子身上穿着“七彩袈裟”。 曲一歌到这时已无话可说。 青林道长高声道:“贫道敢用老命担保,董老爷子绝不是天尊。” “何以证明?”叶纷飞叫道。 青林道长说不出来,他只是凭几十年与董老爷子的交往,才敢断定。 他嘴边的肌肉颤抖着,大声反问道:“轩辕擎苍凭什么这样说?贫道要当面问问他!” 谢星插嘴道:“轩辕大侠自昨晚出去,就—直没有回来。” 青林道长冷笑道:“就算亲跟所见,还有看花眼的时候,他的判断太草率了。” 向南天道:“大爷第—不服轩辕擎苍,但他不可能作假,因为他是朝廷派来专查这件事的密捕官员。” “这种人身携皇上亲笔手谕,见官大一级,权力相当大,责任也是重如泰山。”叶纷飞一脸正色地解释道。 青林道长气得连哼不止,背过身子道:“反正贫道就是不信。” 忽然间,李乐长叹了一声,道:“董老爷子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是天尊。 曲一歌一惊,问道:“你为何这样说?” 李乐道:“我当时在抱莲阁中,曾昕到箫姨属托董老爷子把一样东西交给雪儿,可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回来?” “是什么东西?”雪儿问道。 李乐摇头道:“如果我猜测不错,应是百里飞浪一直想得到的‘玲珑宝钥’。“ “啊!……”众人发出一声感叹。 叶纷飞道:“董老爷子去了什么地方?” 任谁都猜到,他肯定直接去了衰牢山无邪谷。 “我们现在怎么办?”叶纷飞大声问道。 李乐道:“先救治董长青,从他口中也许能得到些消息,然后带着他去哀牢山。” 雪儿一听,立刻把解药溶在茶水中,撬开董长青紧闭的嘴,把解药灌了进去。 片刻之后,昏迷不醒的董长青微睁双眼。 他看到眼前人头攒动,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他微弱的声音道:“是大家救了我……谢谢!” 叶纷飞第一个忍不住,叫道:“你老爹是不是‘天尊’。” 董长青一楞,惊问道:“叶兄此话何意?” 曲一歌把事情讲述一遍。 他的话音还没有蒂;董长青已急着叫道:“不可能!爹不可能是天尊,你们一定弄错了!” 董长青急火攻心,双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江西月叫道:“水!快灌水!” 他说着,手指搭在董长青脉门上,雪儿拿了一杯凉茶给董长青灌了下去。 时间不长,董长青悠悠醒转。 他的眼中已满是泪水,颤抖地道:“我爹不可能是天尊,他不是天尊……” “不要说话!”江西月轻喝。 董长青只是暗自抽泣,没有再说一句话, 房间中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江西月的表情开始越来越沉重。 一盏茶时间过去,江西月起身,低沉的声音道:“董公子已经没有丝毫内力了!” —句话,如惊天霹雳,只吓得董长青痛哼一声;又一次昏迷过去。 叶纷飞叹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董老头无恶不做,结果把自己的儿子都害了!” 李乐还是不明白,问江西月道:“董公子怎会忽然间失去内力?” 江西月道:“这有许多可能,可能是‘七日还魂散’毒性所致,也可能他体内毒性刚去,就受到刺激,使得急火攻心,内力随毒性一起散出体外。” 李乐看向叶纷飞。 刚才就是叶纷飞第一个开口“刺激“董长青的。 叶纷飞叫道:“他内力消失,明明是剧毒所致,难道还怪我不成?” 李乐又看向雪儿。 雪儿低垂双目,叹息道:“都是我不好!” 李乐拉住她的手,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们都没有怪你!” 叶纷飞叫道:“董长青是天尊的儿子,失去武功是他最好的报应。” 这时董长青又被众人救醒过来,一听叶纷飞的话,立刻大叫道:“我不是天尊的儿子!我爹绝不是那个天尊。” 叶纷飞不敢讲话,怕董长青再受刺激。 他对着李乐苦笑—下,走出了房间。 李乐走到床前,道:“董公子,不论你爹是不昼天尊,我们都相信你不是坏人。” 董长青眼中涌出了滚滚泪花。 他噙着眼泪道:“你们要怎样做?” 李乐叹息道:“现在已没有别的法子了,只有请董公子随我们一起走一趟哀牢山。” 说完,他大步出门。 雪儿跟在他身后,道:“董公子的毒是我下的,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李乐笑道:“他现在不是好了吗?” “可他的武功……” 对一个练武之人来说,失去武功比失去生命还要可怕! 李乐附耳道:“你的事我又怎会不管?如果他真是清白无辜的,我就教他‘御炉定心功’。” 雪儿一听,娇容舒展,抱住李乐的脑袋,重重地亲上一口。 李乐叹道:“现在就看他自己的命运了!” 第三十七章 道高一丈 哀牢山。 无邪谷。 在谷口,董家的当家人,董春侯正盘膝坐在一块石上。 他面带一种很古怪的微笑,看着不远处的李乐。 站在李乐身后的是曲一歌和叶纷飞。 这时,只见远处的山坳中走出四人。 他们是向南天、青林道长、雪儿和董长青。 董长青一看到董春侯,大叫着扑了过来。 但他被向南天,和青林道长拦住。 董长青跪倒在地,高声叫道:“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儿,起来……” 董长青道:“爹不把事情说明白,孩儿就不起来。” 董春侯长叹一声,不再去理他。 李乐道:“董老爷子,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想要老夫说什么?” 叶纷飞叫道:“你不要你儿子命了?” 董春侯道:“你们手上有人质,老夫也有。” 说着,他轻拍一下手,只见从谷中大树后走出两人。 这两人是被绑在一起,趔趔撞撞地走了过来。 “轩辕大侠?” “白姑娘?” 众人不禁惊呼。 李乐叹道:“董老头,你果然老奸巨猾,别人不抓,偏偏抓他们两人?” 众人都不明白李乐的话。 李乐解释道:“轩辕大侠是朝廷振来的人,而白姑娘正是我师父秋飞霜的长女香儿。”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 叶纷飞心道:“这样一来,不论是从朝廷上看,还是从私人恩怨上看,我们都不能让他们两人伤到一根寒毛。” 董春侯道:“臭小子,你不错!” 李乐笑道:“我的箭法也不错!” 董春侯道:“听说了!百里飞浪就死在你的弓箭下。” 李乐“嘻嘻”一笑,道:“他死的表情好像很不服气,好像本公子那一箭是瞎猫碰死耗子碰上的,真是把本公子气死了!” 董春侯冷笑道:“也有这个可能!” “什么?你也不信?”: 董春侯道:“老夫可没有百里飞浪那么笨,以身试险。” 李乐道:“本公子要和你赌上一赌。” “赌什么?” 李乐道:“我射你一箭,如果你躲过去了,或者接住了,本公子就放了董长青,否则,你就放了轩辕大侠和香儿,你说好不好?” 董春侯大笑道:“老夫没这个兴趣!‘七彩袈裟’在老夫身上,硬受你—箭又如何。你这个臭小子居然用话来套老夫!”‘ 李乐一看自己的“诡计”被揭穿,只得苦笑道:“好!本公子只射你面门.如果没射中就放人!” 他们两人相距十余丈远,任谁也不会相信李乐能一箭射中董春侯的面门。 董春侯不相信,略微沉思,道:“老夫就坐在这里等你的一箭。” 李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这时,叶纷飞从自己长衫中取出弓与箭,递到了李乐手上。 李乐弯弓搭箭,轻喝道:“董老头,你可要注意了!” 董春侯忽然仰天长笑,笑声穿云裂石,直冲九宵。 他道:“来吧!” 话音—落,李乐的手中的利箭如电闪射出。 霹雳一箭,能穿天庭、钻地府,挟着排山倒海之势,破空而至。 董长青在远处大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一声惨呼传来。 董长青睁开眼看去,只见董春侯依然端坐石上,面带无比的诧异。 在董春侯身后的轩辕擎苍却是捂着肚子惨哼,小腹上插着李乐那支利箭。 但这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只见轩辕擎苍忽然长身而起,腹上的利箭弹出,掉在五步之外。 众人皆惊呆得说不出来。 他们不懂,为什么李乐的箭会射在轩辕擎苍身上? 为什么轩辕擎苍中箭而不伤? 李乐大笑道:“难道你们还看不出来谁是真正的天尊?” 二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向轩辕擎苍扑去。 轩辕擎苍双臂一层,身上的绳索已经脱去。 他一手抓住了香儿的粉颈,一手扣在董老爷子的顶门上。 他怪笑两声道:“李乐,你真行!本座做得这么严密的计划,居然也被你识破了!” 李乐笑道:“不是我行,是江老大夫行!他把‘七日还魂散’的解药研究一番,发现里面有江湖上最歹毒的‘散功粉’。这包解药,是不是你给雪儿的?” 轩辕擎苍冷笑道:“本座以董长青的性命作要胁,逼董老头死在你箭下,以便引起你与董家之斗,没想到此招反而露了马脚。” 李乐道:“本来小爷还有些犹豫,所以才射你一箭试试,没想到‘七彩袈裟’真的穿在你身上。” 叶纷飞叫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轩辕擎苍道:“少废话.就算你们识破本座身份又能怎样?” 他手上有董老爷子和香儿两人,众人投鼠忌器的,都不敢轻举妄动。 李乐淡淡一笑,道:“我只是不懂,当时雪儿亲眼所见,红衣使者明明刺中董老爷子小腹,为何老爷子不见一丝伤害?” 董老爷子苦笑一声,道:“乌锥三踏雪的破解招式已公开天下,所以老夫在肚子前绑了一块铁板。” 董长青从地上跳起身,冲到前面,对李乐道:“如果对手破解这一式绝招,只能从中盘出击,所以只要护住小腹就可以出奇不意,攻击对手。” 李乐感叹道:“就因为这事,使得十有八九的人都相信老爷子就是天尊。” 轩辕擎苍笑道:“看来红衣使者还帮了本座不少忙,如果不是她那一剑,你们可能早就怀疑本座头上。” 叶纷飞问道:“那为什么白有功临死前也说你是天尊?” 轩辕擎苍笑道:“这是本天尊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制造假象,迷惑你们。” 李乐冷哼道:“本公子还没有问你,你又是如何把董老爷子抓住的?” 轩辕擎苍大笑道:“你想必还记得‘抱莲楼’,当时在外偷听的又不止你一个,还有本座。” 不但是李乐,连董老爷子也恍然大悟。 轩辕擎苍偷听到了所有事情,而且当时故意弄出一股怪风,把百里飞浪引出楼外。 他制住董老爷子,终于得到了“玲珑宝钥”,顺便又抓走了在“抱莲阁”养伤的香儿。 轩辕擎苍道:”瑶池仙册’注定是本座的,你们输了!” 趁着李乐吸引轩辕擎苍的注意,向南天已从旁边绕过,看准时机猛扑上去。 轩辕擎苍忽然掉过头,对着扑来的向南天吹出了一口气。 曲一歌不禁叫道:“注意!混元罡气!” 向南天只感到迎面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流,把持不住身形直跌了出去。 他连翻了三个跟头,才停下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轩辕擎苍大笑道:“姓向的,你永远都在本座下面,这辈子也别想爬上去。” 向南天大叫一声,举刀又要扑上。 李乐道:“向大人,你先休息休息。” 向南天知道自己不是轩辕擎苍的对手,只气得鼻子中喘着粗气,退了下去。 董老爷子大声道:“你们都上来,杀了这个万恶不赦的奸贼!” 叶纷飞也忍不住了,举着一把长刀蠢蠢欲动。 轩辕擎苍高声道:“准敢上来?你们不想要他们的命了?” 他说着,挥手一撕,把香儿胸前的衣襟扯了下来。 雪白的肌肤,饱满坚挺的双峰,玲珑朱红的玉珠,立刻展现在众人面前。 李乐急忙大叫道:“不要胡来!我可以先放你一马。” 轩辕擎苍大笑道:“你肯放我一马,却不代表我也放你一马……作了他们!” 随着喝声,山谷中忽然冲出十数名黑衣高手。 “百庸大师?……” “金中魁?……” “金香蝶?……” 李乐再也忍不住了,怒视百庸叫道:“原来宝莹寺的内奸是你?” 百庸狞笑道:“这只怪你笨!寺内高僧,只有老衲活了下来,稍微想想,也都明白这其中的缘故。” “你在金家选婿犬回上为什么要帮我?”李乐不明白。 “我们目的是为了让你们和百里飞浪相斗。”百庸趾高气昂地道。 “老秃驴,你对得起广空大师吗?”李乐大声叫喊着。 百庸道:“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除掉你们,老衲依然是人人敬仰的百庸大师,重建宝莹寺,称霸江湖。” 李乐苦笑摇头。 轩辕擎苍大声道:“你们中不是太老,就是太嫩,要不就是女流之辈或者笨蛋一个,和本天尊斗,只有一条路——死!” “死”字刚出口,百庸和金中魁已经动手了。 来的黑衣人皆是—流好手,是天尊的死党精英,他们围住李乐等人,猛攻起来。 轩辕擎苍笑道:“几位中如有不想死的,本天尊答应你们举手投降。” 他大笑着,挟持着董老爷子和香儿,消失在谷内树林中。 百毒洞。 它在无邪谷的最里端,洞中毒草毒虫横生,毒气毒雾遍布。 轩辕擎苍仗着百毒不侵的“七彩袈裟”,进入洞中。 他拿出“震天木鱼”,走一步,敲一下。 激烈的木鱼声把洞内的毒虫尽皆震死。 他们三人小心人洞,走人极慢,一步一探地向深处进展,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尽处。 一道高大石墙屹立眼前,上面凿刻着三个古篆大字——玲珑门。 “门”字之下是一个凹坑,里面长满青苔野蕨。 轩辕擎苍用了很长时间,才把坑内杂草除净,拿出“玲珑宝钥’,一对,正好嵌入坑槽之中。 “董老头,你去将门打开!”轩辕擎苍道。 “老夫可没这份力气,也没这份心情。” 轩辕擎苍大笑道:“老小子到现在还骗我,这玲珑门上机关遍布,一旦硬闯,就必死无疑。” “那你就去死吧!” “‘玲珑宝钥’已投入钥孔,但石门还未开启,这是为何?” “因为老天不让你得到‘瑶池仙册’。” “放你妈的狗屁,秦凤箫最后教你一句口诀,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本天尊?” 董老爷子冷哼一声,道:“老夫已老,记不得那句口诀是什么。” “本天尊可没忘,那句口诀是:玲珑门,镜石前,左三步右四步。” 董老爷子连连冷哼,不去理他。 轩辕擎苍白语道:“镜石?镜石在什么地方?” 他在四周探视了一圈,发现一段被毒藤缠绕的石梁。 石梁从玲珑门旁伸出,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把手。 轩辕擎苍不敢肯定,于是又用了老半天时间,才把石梁上的毒藤除去。 石梁顶端圆圆如镜,光亮照人,是一块天生的镜石。 轩辕擎苍笑道:“亲手将封藏百年的秘笈拿到手中,这种令人兴奋狂热的感觉,你们永远也体会不到。” 他说着,站到了镜石前方。 “左三步,右四步……”轩辕擎苍口中念着,但这时,董老爷子忽扑了过来。 他虽然没有丝毫内力,但依然神勇无比。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轩辕擎苍打开石门,拿走“瑶池仙册”。 他明知会死,也要死在石门打开之前。 轩辕擎苍没有杀他。 董老爷子活着,对他会有更大的作用。 轩辕擎苍连点了董老爷子三处要穴,而且连白姑娘也没放过。 他不想再有任何人打扰他取是“仙册”。 他重新站在镜石前,深吸一口气。 他的手轻摸着镜石,然后向左迈了三步,脚下传出“喀”的一声响。 石门内有响声传出。 轩辕擎苍急忙又向右迈了四步。 此时,他已站在玲珑门前,伸手推向石门。 石门果然启动,伸出的石梁也在动。 但它们的动只是一瞬间。 石门裂开……出现在轩辕擎苍眼前的不是“瑶池仙册”,而是一道道数不清的飞旋利刃。 他本能地向后跳跃。 他的动作不可不谓快若闪电。 但他万万没想到——身后的石梁此时已暴裂开来,分成十八道坚硬的石枪,扎在他身上。 轩辕擎苍身着“七彩袈裟”,石枪无法穿背扎入。 但机关上雄挥无比的力道,撞得他口喷鲜血。 退路被断,机关启动,这都不是最可怕的,最要命的是洞顶上方落下一道金丝倒钩毒网,正罩在轩辕擎苍的身上。 他被锁在网内,无法动弹。 毒性从他的口鼻眼耳中进人体内,顺着血脉侵入了五脏六腑之中。 轩辕擎苍大叫道:“救命!救命!……” 百毒洞深达数百丈,他的喊声如何能传到洞外? 董老爷子仰首大笑道:“你为何点住我们的穴道?否则老夫不就可以帮你了吗?哈哈哈……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恕。欲霸天下的一代天尊,你终于认命了!” “不……救我……”轩辕擎苍忍不住毒性带来的巨大痛苦,惨叫着抽动着身体。 “轩辕擎苍!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就和你说过,老天爷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随着声音,李乐等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董老爷于道:“百庸和金中魁摆平了?” 曲一歌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关键时刻,谢星和洪老二带着大批高手及时赶到,而且连天下四大名捕的前两名也赶到了!” “哦?”董老爷子脸上露出喜悦之色,道:“你是说柳中绪和柳如烟父子俩?” “除了他们还有谁?” “哈哈……快给老头子解穴,我要整衣净冠,好去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他们还在洞外,是不是?”曲一歌用眼角去看一旁的李乐。 李乐却装作没听见,面对轩辕擎苍道:“你听过诸葛死后斩魏延的故事吗?” “关我屁事?”轩辕擎苍忍痛道。 李乐道:“我听师父秋飞霜说过,打开玲珑门只要‘玲珑宝钥’,不要任何口诀。” “什么?……”轩辕擎苍感到全身发冷。 李乐笑道:“箫姨是诸葛亮,她怕董老爷子当魏延,所以弄了一个让人心甘情愿上当的口诀,却却没想到,你自己偏偏抢着去死。 “臭婆娘,本天尊死也不会放过你!……啊!……”轩辕擎苍在叫一声,四肢抽搐乱动,嘴角流出黑色的血。 轩辕擎苍双眼向上一翻,命归地府。 第三十八章 欢天喜地 李乐静静地坐在房中。 他静静地看着。 在他面前是一条半透明的屏风,里面闪动着人影,窈窕的身材在朦艨胧胧之中,看上去更有情趣。 “我洗好了……” 随着娇滴滴的声音,雪儿从屏风后走出。 她身披浴纱,朦胧见肉,长发漫垂,脸颊娇红。 “美娇娘出浴。”李乐笑道。 雪儿靠在他怀中,发稍上的水滴垂落在他手心上。 李乐举起手闻了闻,道:“你的洗澡水都是香的!” “马屁精!”雪儿似嗔似娇地道。 李乐忽然伸手拉去浴纱。 浴纱从雪儿肩头滑落。 削肩细腰,宽臀长腿,雪白肌肤,幽香撩人。 李乐心神震荡起来。 他忍不住拦腰抱住雪儿,道:“当看到你第一眼时,我就喜欢上你,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漂亮!” “不对!……因为你有一个大屁股。” 雪儿挥起粉拳,砸在他头上。 李乐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他大叫道:“老人都说,女人大屁股是多子多孙的象征,这有什么不好?” “我还是姑娘家,哪来的子孙?”雪儿叫着,甩开他的手,转身傲立。 “不久就会有了。”李乐两只眼睛瞪如铜铃。 雪儿身材玲珑有致,双峰巍挺拔,玉珠争红斗艳。但最让李乐吃惊的,是在平坦的小腹下面。 那里光秃秃的,圆鼓如出笼馒头,白胖胖逗人喜爱。 “现在你相信了!”雪儿道。 “相信什么?” “我是清白的!” 雪儿说着,故意把肚子一挺,微隆白嫩的肉馒头,抵在李乐鼻尖上。 如兰似麝的幽香直钻他鼻孔。 他嘟着嘴唇亲去。 雪儿让开了,笑道:“你必需先答应,以后一定要娶我。” “这很重要吗?” “当然!因为我现在已经是挹翠园的大老板,是有身份的人了!” “有身份并不一定非要有名份” “不行!……”雪儿叫了一声,冲上去拉扯李乐的衣服。 李乐的衣服一扯即落。 雪儿立刻惊叫道:“你居然不穿内衣?” “我—向都是‘光板’。” “原来堂堂的玲珑门掌门,是个小色鬼。” 李乐毫不在乎地笑笑,道:“我现在已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你姐姐香儿。” 雪儿心中一愣,道:“可她神智……” 李乐打断她的话,道:“江老大夫找到了一个法子,包她清醒过来。” “什么法子?” “乾坤倒转术!” “这种邪术……” 李乐正色地道:“万物皆有用,邪功也有好的一面。” “她的内功岂不完全失去了!” “雪儿,你不要忘了,我会‘御炉定心功’。” 雪儿释然,但转念一想,又大叫道:“你占了我的便宜,现在又想占我姐姐便宜。” 李乐一脸苦相,很无奈的样子道:“我没有法子,香儿对每一个人都仇视万分,也只有我能接近她。” 雪儿冷笑道:“近得还不止一点呢!” “好!”李乐提高声音道:“既然你不同意,我也无话可说,只好随她自生自灭吧!” “我没有这么说,但你不能平白占我们姐妹的便宜,你要正式娶我们。” “我答应……”李乐干脆地道。 雪儿拍手欢呼。 李乐又苦兮兮地道:“就怕柳青青不答应。” “柳青青又是谁?”雪儿瞪大眼睛。 “她是我文定之妻!” “指腹为婚也能算数?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雪儿甚是不服。 李乐一声长叹,道:“退不掉,也逃不掉,我在她手上是死透了!” “不会的,我一定劝她回心转意,三女伺夫,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李乐抱住她的纤腰,在白嫩香滑的玉峰亲吻着,道:“雪儿,我好喜欢你!” “我一定能成功,我对自己充满着信心!” 雪儿说着,紧搂住他的头,盈盈香唇迎了上去。 四片嘴唇还没接在一起,房门忽然打开。 “可我对你没有信心!”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雪儿吓得大叫一声,捂住自己的眼睛。 李乐也吓得跳了起来。 房门明明锁好的,为什么忽然打开。 他瞪大眼睛望去,不由得叫道:“柳青青?怎么会是你……” “我不能来找自己的老公吗?” 雪儿一听是柳青青,放下手,张眼看去。 眼前是一位美貌大姑娘,直鼻檀口,柳眉杏眼,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长剑。 “你要清楚,我们还没有成亲。”李乐高声道。 柳青青冷哼一声,眼光落在雪儿身上。 她的武功远在雪儿之上,李乐生怕她会伤害雪儿,急忙站在她们中间。 李乐问道:“你怎会到这里?” “百庸和尚被处死后,金中魁也在狱中上吊了!我随大哥来济南处理金家产业。” “他女儿金香蝶呢?”李乐问道。 “被挑断琵琶骨,废去武功,成了残废。” 李乐长叹道:“一代佳人,落得如此下场。” 柳青青冷哼道:“你还会怜香惜玉?是不是打算把她也娶回家?” 李乐瞪她一眼,气乎乎地道:“不错,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 柳青青被他气得杏眼连翻,道:“十八美佳人,金家亿万财……你也不笨……” “少爷本就是聪明人,不但是金家财产,这挹翠园也全是我的,连紫春和素秋我也娶了。” “你……”柳青青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你不想回娘家,就排在最后一个!”李乐仰头高声喝道。 他已想好,如果柳青青敢在爹面前说坏话,他就带着雪儿和香儿到哀牢山,永远不回去。 “你们不要吵了!我退出就是!”雪儿长叹一声,如怨似泣,让人于心不忍。 “你如果要退出,我也退出。”李乐道。 雪儿莺燕轻啼道:“公子,你和青青姐回家去吧!……” “我不同意,她的身材没你好!”李乐的眼光看向她圆滚的香臀。 雪儿明白他指得是什么“身材”,凄惨的面容挤出一丝微笑。 柳青青道:“果然是个大美人,可惜胸脯小丁些,屁股也小了些。” “不会吧!……”李乐奇道。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柳青青的衣服忽然从身上滑落,光溜溜的胴体立展眼前。 “你……你也不穿内衣……”雪儿惊愣不止。 柳青青道:“当老公都不穿,做老婆的又何必穿呢!” 李乐道:“你怎会知道?” “我已来了很久了!”柳青青道。 她的胸脯果然丰满高胀,微微翘起,顶端玉珠争奇斗艳。 她扭着屁股在房中摇摆踱步,肥腴的香臀硕大无比,真的比雪儿的大出许多。 “哇!太夸张了吧!“李乐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 雪儿已披上了轻纱。 柳青青走到她面前,轻轻地为她解下浴纱,展颜一笑道:“好妹妹,刚才是逗你玩的,我知道,他心中最喜欢的就是你。” “可我……” “你曾舍身救他,他能让你走吗?就算他肯,我也不会答应的。” 柳青青脸上是一片真诚,伸手轻轻拍着雪儿胸前的峰顶玉珠,慢慢揉着。 “姐姐……”雪儿扑到她怀里。 李乐终于松了一口气,暗道:“谢天谢地!看来香儿的事,还是做完就放手吧!” 他无力地坐在床上。 可是忽然间,他发觉多了一个人。 “香儿……”李乐跳了起来。 香儿泪痕未干,道:“公子爷,你能娶这么多姐姐,为什么偏偏不要奴家。” “两个就够头痛了!哪要这么多?”李乐大声道。 说着,他已经抓起衣服,飞身从后窗跳了出去。 李乐还没穿好裤子,就看见一群人正向房门走去。 “小叶子、小曲、向南天、陆知府、谢星、洪老二、青林道长,还有柳如烟他们都来了!” 他提着裤子,掉头就朝另一方向直窜。 但只跑出几步,又忽然停了下来。 他心中大叫道:“不好!雪儿和青青还在房中,她们还没有穿……” 李乐想着,已经飞一般回奔,高声叫道:“不能进去……快快穿衣……有贼!” “我也是贼吗?” 一个声音浑厚响亮,从他身后发出。 李乐急回头看去,看见一个身着金边紫袍、方脸浓眉大汉。 “……啊!……爹……” 他只吓得全身发软,双手颤抖。 还未穿好的裤子一下子掉了下来。 “哦?……你小子何时变得跟老子一样,居然光板穿裤子?” “天气好热耶!……” 虽是秋风飒爽,但李乐的额头已见汗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