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鞭》 第一章 刀光剑影美人心 “赤城霞彩集天台,万树雄风吹径开。绕寺白云僧拾得,迎门法雨润双廻。钟声夜半消尘虑,佛语灯前识辨才。此日桃源重入梦,仙鬟应劝昔年杯。” 此诗系写华清寺的实景和轶事。 华清寺建筑在天台山桃源谷上。 桃源谷,环峰千寻,去天一幄,泉飞天际,瀑落云中;到处修篁老干,瑶草琪花;尤其由天飞泻而下的两条清涧,回转寺前,淙淙流出谷外,景致绮丽,举世无匹。 华清寺的和尚,待人和善,均练有一身武功,尤其掌门人超然大师,更是武林的耆老。 因该地景物清丽,加以寺中僧俗有道,及有阮肇与刘晨在桃源谷遇仙,在山中作了仙婿的风流轶事,每逢郊游季节,由各地赶来的佛门信士,以及寻幽探胜的骚人墨客,猎艳逐景的纨绔子弟,在入谷的峡道上,摩肩接踵,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冬去春来,郊游季节又降临人间。 然而,出入桃源谷的峡道上,今年却完全变了,变得令人毛骨悚然—— 阴风惨惨,雾霭沉沉,腐尸纵横,臭气盈溢,弥漫着无边的恐怖,无限的肃杀! 峡道上,立着一通高可及人,大书“游人止步”的石碑。 入峡道口十余步,新建一道高约一丈的石墙,墙上横书“越墙者死”四个斗样大字,字体苍劲,仿若行龙走蛇。 这突兀之变,震骇了大江南北的进香信士,敬而远之;骚人墨客,裹足不前;纨绔子弟,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于是,桃源谷成了一个谜,一个令人无法猜测的谜。 峡道中的石碑和石墙,是谁所建立?究竟是些什么人?被谁所毙? 是华清寺的和尚之杰作么? 不可能!超然大师乃有道高僧,绝不会作这等神人共愤的勾当,震骇宇寰的惨事。 那么,是谁呢? 莫非谷中另有人在?那人是何用心? 华清寺的数十和尚是否仍在寺中? 他们都是有道高僧,并有一定本领,岂肯任人在此做出如此违背常理之事? 于是,许多好奇探险的江湖侠客,相继前来,怀着重重的疑云,激愤的心情,入峡口,越石墙,探求谷中的究竟。 然而,那些越墙的侠客,一个个均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更增加了桃源谷的神秘和恐怖了。 于是,武林中的大小三十余个门派,都对此事极为重视,并意识到桃源谷之突变,必然会使武林带来一场浩劫;但彼此都为名利恩怨,无时不在勾心斗角,你想我死,我咒你亡,无法结盟起来,入谷消灭浩劫的导火线,都采取事不关己,抱持观望的态度,保存自己实力,以应巨变。 然而,世间的事,往往不由入主张,他们虽采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态度。但,你不犯人,人却不一定不犯你。 斯时,武林中大小三十余个门派,忽然接了一封没有头尾的信帖,信中之意是要各门派于三个月之内,将一名身怀武功,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少女,送来桃源谷,如该派没有女子弟者,必须另谋他法,或掠或请,一概不究,否则,定遭惨酷的后果。 字里行间,处处暴露出无限的骄狂! 这发帖人,当真胆大妄为,居然敢向各门派如此无理地取闹,何异向全武林挑战? 当今武林中,白道方面:有执武林牛耳的少林,以剑扬威的武当和华山,内功称著的五台,掌法盖世的峨嵋,轻功夺人的昆仑。黑道方面:有高手如云,势达天下的乾坤帮,诡谲奸诈的茅山教,歹毒残酷的地狱门。任何一派,都非好惹,难与相与,就是各小派,也有极为棘手的人物。 但,那发帖的人,竟目中无人,一律发出命令式的信件。 各派接帖后,尽管各有自忖,不予遵办,却也不敢大意,而是日夜提防,弄得惴惴不安。 花开花落,三个月的限期,转眼即过,而各门派竟未送去半个少女。 发帖人既敢大言不逊,各派又居然抗命不理,发信人自必有所表示,当然,各派也预先料到。 三个月限期一过,武林中的气氛,骤然沉郁起来,江湖道上,看不见各派子弟的行踪,但也听不到有关桃源谷的消息,正如暴风雨前的静止。 半个月过去了,武林中竟然静于止水;二十天过去了,江湖仍然无点惊人的消息。各门各派枕戈待旦。 渐渐地,有些沉不住气了,便派人四出打听。 遽然,一个慑人心魄的消息传来—— 少林寺三长老出尘大师、出俗大师、出凡大师,及二十余个二三代子弟,突然之间,口吐黑血,暴毙金刚殿中! 接着,如此惊心动魄的消息,连续发生一一 武当掌门人的师弟太乙道人,及十八位派中高手,在一个风雨之夜,突然身首异处,死状惨不忍睹。 乾坤帮开封堂,堂主黑煞神及堂下六十余人,一夜之间,尽数被人击毙! 石家堡被焚,堡主失踪。 风火寨也全部被毁,寨主被砍掉一条左臂后,施计诈死,捡回一条残余的生命;他是见过凶手的唯一活人。 据他说:因凶手身手太快,来去如风,无法看清凶手面目,只隐约看见那人身材不高,究竟是男是女,他也不能分辨出来。 这消息当真震慑人心,要知,少林三老,武当太乙道,乾坤帮堂主黑煞神,石家堡主,风火寨主,哪一个不是名噪江湖数十年,一等一的好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而死于非命,那人功力之高,真令人瞠目了。 各派遭劫后,除尸体纵横,腥气四溢,一片惨景外,并未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半句留言。 虽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没有半句留言,但各派也心里明白,凶手是桃源谷的发帖人,他们之突然遭劫,是因违抗了他的命令,未将一个身怀武功、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少女送往桃源谷。 此事发生后,遭劫的各派,自然惊惧万分,未遭劫的各派,更是日夜惴惴不安。 一个月后,突然接了一封与前帖相同的函件,并限各门派于两个月内,各将一名身怀武功,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少女,送入桃源谷,违者,必遭满门杀劫之祸。 此帖,言词更加骄狂,充分流露出使人惊心动魄的戾气。 各派收帖后,自恃实力雄厚者,如少林、武当、乾坤,及远在西北的昆仑、终南、华山、峨嵋等大派,仍是相应不理。 但那些力单势弱的小派,可不敢再抗命了。 于是,派中有合乎信帖中条件的少女,即含泪割爱,遵命送往桃源谷;派中没有女弟子者,或有,而不合乎信中条件者,即四出找寻,有的出重金召请,有的抢劫掳掠,弄得整个武林,翻天倒海,动荡不安! *    *    * 雁荡山有个小派,名为“太极”,创派迄今,已有八十多年了,派中武功,不在各大派之下,武林中也颇有声望。 惟人数却始终繁盛不起来,至今,仍只有老少一十一人。 十一人中,与掌门人平辈的,竟占了九人,江湖上称九人为“太极九鼎”。只有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是太极派的后代。 这天,“太极九鼎”齐集议事厅中。 掌门人太极尊者,表情严肃,双目微闭,不言不动。 老二、老四、老五,都面容愁戚,不时发出颓唐悲伤的叹息。 老三、老六、老八、老九,却满面怒容,目光如火,不时发出一声冷笑和冷哼。 这种气氛,显然面临一场悲愤之事。 年约四旬的老九,忽然猛力一拍桌子,坚硬的红木桌,“啪”的一声,应掌掉落一角。 他鼻哼一声,对掌门太极尊者道:“掌门师兄,我已考虑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君儿送入虎口。” 老三站起接道:“对!了不起与他一拼,即使人亡派散,又何足惜!” 太极尊者仍是表情严肃,不言不语。 老二长喝一声,喟然道:“豪儿和君儿,由我们扶养长大,谁又舍得将她送入虎口?可是,如据少林、武当、乾坤几派的遭劫情形看,就拼了我们九条老命,也不济于事,再说……” 老九怒道:“二哥不必再说了,只要我老九不死,谁也别想将君儿送走!” 话毕,双目凌芒暴射,大有谁要反对,就与谁拼之势。 老二又叹了一声,摆手道:“九弟,请冷静些,今日之局,若将君儿送去,可救我们十人之危,再说,信中并未言明要人的作用,将来也许可以回来……” 老九道:“发信人虽未言明要那么多少女作何用处,但我们也可以猜想到,发帖之人必然是一个老魔头,他一定要练一种绝技,须要少女的童贞相助,如将君儿送去,被他采去童贞,试问,还能回来么?” 老五一听道:“你说的虽不无理由,但我们也不能不顾我们十人的性命,及祖师创派之艰辛。” 顿了顿,续道:“我们九人死不足惜,却不能让豪儿也跟着我们死去啊!” 老三一听“豪儿”二字,顿时瘫软下来,半晌才道:“我们可以将豪儿藏起来。” 老九道:“豪儿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若我们被人击毙,他能坐视么?” 老四猛然一拍大腿,道:“我不管,君儿是我拾回来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沦入魔掌。” 此话一落,除太极尊者外,八人都泪如涌泉,沉默不语。 太极尊者突然双目睁开,庄肃地道:“你们不用再争,我自有主张。” 八人同时向太极尊者看去。 老二道:“师兄有何高见?” 太极尊者不答老二的话,转对老九道:“九弟,你去叫君儿收拾行装,即时前往桃源谷。” 老九浑身一震,暴怒道:“你要将君儿送入虎口?” 太极尊者冷然道:“我不是长他人锐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凭我们九鼎能耐,实非人家敌手,为要延续本派,必须牺牲君儿……” 老二频频点头道:“师兄此等决断,其实明智。” 老九暴怒道:“明智个屁,你们都是怕死之徒!” 他嘿嘿笑了数声,继续说道:“我刚才说过,只要我老九不死,谁也别想将君儿送走!”话毕,拂袖退出议事厅。 当他刚转身欲走之时,里面突然扑出一个少女。只见她冰雪为肌,芙蓉为面,眉如青山,目如秋水,仙姿玉质,芳龄十六七,宛若月宫嫦娥。 她“噗”的跪在老九跟前,泪痕满面,悲痛欲绝地道:“九师叔,师父和二师叔的话不错,你就让我去吧?” 老九双目一瞪,怔怔望着少女,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里面又出来一个少年。只见他双眉如剑,两目如星,鼻如悬胆,玉面朱唇;又见他剑眉紧蹙,脸罩愁云,一见即知,他内心深处,有着极为不顺意的事,却仍有一种萧洒脱俗、英风夺人的气质! 他出至厅中,向九鼎和少女看了一眼,不慌不忙地跪在太极尊者身前,道:“师父,可否让豪儿说几句话?” 太极尊者冷然道:“你有什么话?说吧!” “豪儿秉承教诲,度人于侠义之心,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为友难,赴汤蹈火,虽死留名。” 顿了顿,续道:“君师妹乃本派之一员,岂能将她送入虎口?师父,你老常说,大丈夫应有豪气干云的气概,何以今日,竟为一魔头所慑?” 老九不待太极尊者回答,抢先说道:“对!大丈夫应有豪气干云的气概,死,何足惧,惧者,畏首畏尾,苟且偷安的心理!” 太极尊者陡然脸一沉,站了起来,庄严万分地道:“我意已决,谁都不能违抗。” 低首对少女喝道:“君儿,快回房收拾行装,立即启程!” 王丽君擦了一把泪,站立起来,向里走去。 老九勃然大怒,喝道;“站住!”上前一把抓住王丽君的玉臂,道:“走!跟九师叔走!” 太极尊者冷笑道:“老九你疯了?”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块雕着“太极”两个字的玉牌,高高举起,继道:“老九,快向祖师牌认罪!” 老九一见玉牌,立即瘫软下来,悲叹一声,松开紧握王丽君玉臂的手,双膝跪下,道:“祖师在上,请恕四代弟子陆文龙不肖,不能遵从无理之命!” 话毕,运掌劈向自己的天灵盖,“啪”的一声,顿时,鲜血四喷,脑浆外溢,惨死当场! 厅中十人,乍听陆文龙话意,只以为他要叛派,与其师兄决一死战。 王丽君被吓得嗦嗦发抖! 田志豪悲痛欲绝! 九鼎中的八人,全部蓄劲双掌,准备一举将陆文龙制倒! 谁知道,陆文龙竟会以自绝来反抗太极尊者的主张。 十人见状都不由一愕,欲上前阻止,却均已来不及了。 王丽君惊叫了一声,“噗”地跪下,抱着陆文龙筋脉犹在抽缩的身子,放声大哭! 田志豪也随着跪下,但他并没哭,也没有流泪,只是俊脸苍白,默然不语。 老三猛然一顿脚,喟然道:“唉!你这又何苦?” 太极尊者将祖师牌收回怀中,摇了摇头,悲叹一声,道:“君儿不要哭了,起来听我说。” 王丽君一面擦泪,一面站起,道:“师父有何吩咐?” 太极尊者道:“我做事也许太任性了一点,这事由你自己决定,你若有舍生救本派的精神,愿去就去,否则,我们就准备于他一拼……” 王丽君不待他师父把话说完,毅然道:“我去,我立刻就去。” 说着,急步进入屋内。 厅中九人同时暗叹一声,除田志豪外,都涔涔泪下。 太极尊者道:“豪儿去拿一壶酒来,敬你师妹一杯。” 田志豪说了一声“是”,大步向前走去。 当他取酒返回议事厅时,厅中只有陆文龙的尸体,八老均已不在。 他脑中一转,知道他师父和师叔已在门外等候,便急向大门走去。 果然,八人早在门外,分站在大门两侧,表情庄肃中透着悲戚,像八尊石像,不言也不动。 不一会,王丽君背着一个小包袱,碎步走了出来,跪在太极尊者身前,道:“君儿不能为你老人家尽孝了,今后,请你老人家多多保重。” 太极尊者弯身将她扶起,道:“好孩子,不要说这种话,为师的无能,对不起你,要你……小小年纪……来挽救本派,为师的苟且偷安,对不起……” 声泪俱下,哽噎说不下去。 “师父别难过,为本派尽忠,为师门消劫,乃孩儿分内之事,再说孩儿此去,也不一定就是有去无回。” 转过身来,欲向老二拜别。 老二一把将她扶住,道:“免!免!你情愿生入虎口,为本派消劫,这种精神,使二师叔感愧万分,哪能承受你的大礼?” 老三接道:“对,可怜的孩子,免了吧!” 此时的王丽君,并没有流泪,神情十分冷静,虽知此去,万死无生,却没有一点畏缩,反而声声安慰心感愧疚的八位师门长辈,当真是一个千古罕见的奇女子。 七位师叔感愧不肯承受她的大礼,但此一别,却成永诀,她是一个懂事的少女,哪肯失礼,她向七位师叔各拜了三拜。 王丽君再向田志豪拜别时,田志豪忙拦阻道:“师妹请免,快敬师父及各位师叔一杯酒吧,祝他们健康。” 说着,斟了半杯酒,递给王丽君,又给太极尊者斟了一杯。 王丽君惨然一笑,高举酒杯,道:“师父教养恩德,徒儿不能为报,敬此一杯酒,祝你老人家身体健康!” 话毕,仰首一次而尽。 太极尊者端着一杯酒,浑身微抖,泪如雨下,怔怔地看着即将永诀的爱徒,嘴唇翕动,好半晌,却仍说不出话,实在的,他能说些什么呢? 田志豪见情,内心感动异常,也悲痛万分,却没有露形于色。 当下,向他师父靠近了一步,道:“师父!君妹祝你老福体健康。” 太极尊者神情一震,仰着将怀中之酒喝尽,嘴唇又翕动着,却仍未说出一句话。 田志豪取过太极尊者手中的空杯,交给九鼎中的老二,并替老二和王丽君斟了一杯酒。 王丽君于七位师叔齐喝了一杯酒,秀脸上,立即抹上一层朝霞,这期间,除王丽君向各位师叔说了些祝福的话外,其他之人,都未出声。 生离死别,乃世情之最悲,离情别绪,早塞他们胸怀,尤其王丽君此去,是为太极派消劫,这种大气磅礴之举,殊不令人肃然起敬?太极九鼎还有何话可说?安慰她?勉励她?或是祝福呢? 好一会,太极尊者才道:“豪儿,你也敬你师妹一杯!” 声中颤抖,语气生硬,虽是短短一句,却像费了很大的劲。 田志豪将酒壶放在地上,道:“师妹已不能再喝,再喝必要醉了。” 走至王丽君身旁,取过她手中的酒杯,掷到地上,向八人深深一揖,道:“师父及各位师叔且回,让豪儿送师妹一程!” 王丽君忙道:“不必,不必,你在家伺候师父和师叔吧!” 太极尊者道:“你们师兄妹情深,就让他送你一程吧!” 王丽君不再坚持,即向八人一揖,与八位养育她一十七年的师父师叔诀别。 八人肃然而送,直至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雾霭之中。 忽然传来几声鹃啼一一 啼声幽怨、凄凉、悲惨、怅惘,随风飘荡,好像是说:“风萧萧兮,雨迷迷,巾帼女子一去兮,不回归!” 太极九鼎本已停止流泪,顿时,泪水又簌簌而下。 *    *    * 王丽君在前,田志豪在后,一步一回头。穿林,越涧,默默无语,真个是:千里送断肠,关山古道;回首青山似天杳,满怀离情凭何诉?付于落啼鸟。 斜阳一抹,苍山变成了金黄。 此时,二人已背离山区,踏入茫茫田野。 王丽君忽然回过身来,悲然道:“豪哥哥,你该回去吧!” 田志豪摇首道:“不要紧,我再送你一程。” “自古道‘千里相送终须别’,何苦多跋涉?” “师妹,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必说了,你的心,我早已明白,俗谓‘世间无不散的筵席’,即使没有今日之事,我们能结为恩爱夫妻,数十年后,也有死别之时,你何必如此悲戚?” “师妹,你听师父说过么?‘世间无难事,只怕心不坚’,我想,今天的事虽难,但如我们专心想法应付,也许可以挽回你的性命。” 王丽君惨然一笑道:“人之生死之定,你何必老想不开,回去吧!今后,希望你奋发苦练,使太极派抬起头来,雪洗太极派数十年来的奇耻大辱。” “这是以后的事,走吧!让我多送你一程,也许我可以想出挽救你的办法。” 入夜时,二人到了乐清县城,找了一家客栈,宿了一夜。 次晨,王丽君又催促田志豪返山,但志豪坚持要将她送至天台山桃源谷外。 王丽君拗他不过,其实,她也不愿与志豪一别成永诀。 第三天,二人已到了天台山下白田屯,这时,发信人两个月的期限,只有明天一日的时间了,若明天二更前不进入桃源谷,事情恐怕又有变化了。 三天来,田志豪无时无刻不在挖心苦思,希望能想出一个救师妹的良策,然而,终告徒然。 二人投宿在一户樵家,这一夜,田志豪真是忧心如焚,焦急万分,一夜没有阖眼。 突然,一个灵念闯入他的脑海。天一亮,即至隔壁房中,将王丽君叫醒,兴奋地道:“君妹,快起来,我已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妙计。” 王丽君坐了起来,半信半疑,忧喜参半,道:“什么妙计?” “由我代你入谷去。” 王丽君闻言,一点喜悦之情,顿时消逝无余,长叹一声,道:“由你代我入谷?真是胡说八道。” “不是胡说八道,你静静地听我说。” “别瞎说,那人要的是女子,你是男人,怎么能代我去?别丢了你的性命,还要连累师父和师叔。” 志豪道:“我去虽也难保性命,却不会连累师父和师叔,而且要比你去有利得多。” 王丽君不信地道:“利多安在?” 志豪神秘一笑道:“你听我说。” 接着,他将昨晚想出的妙计,悄悄地说了一遍。 王丽君听完他的妙计之后,不禁柳眉紧皱,连摇玉手,道:“不行!不行!那怎么可以?必会被他人识破的。” “你毋须过虑,我会见机行事,即使被他识破也不会连累师门的,如能假他之手,把我们的仇帮杀个落花流水,我就是丧身在桃源谷中,也不算枉死。” 王丽君悲泪婆娑,低垂螓首,半晌才道:“可是,师父和师叔都看你比我重多了,由你替我入谷送死,叫我怎样见八位老人家?” 志豪正色道:“自古道,‘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是看其死的价值,我之入谷送死,不但可以挽救本派安全,还可以借人之手,诛戮我们的仇人,比你只替本派谋求安全有意义多了。” 顿了顿,续道:“乾坤帮与我们太极帮仇深似海,数十年来,无一日不在他们的欺侮凌辱之下,若凭我们太极派的力量,再过一百年,也无法报仇雪辱!” “这……” “以我一人之死,换取仇帮人的性命,且尚可挽救本派之安全,何乐而不为?何憾之有?你有什么不好见师父师叔的?” 他抚着王丽君的香肩,安慰她道:“好师妹,不必难过,我此去,虽不准备生返,但世间之事,往往令人难测,也许有奇迹出现……” 王丽君未等他把话说完,“哇”的一声,扑入志豪怀中,嚎哭起来。 志豪轻抚她的头发,不禁也落下泪来,半晌才道:“别哭了,以后,希望你好好地服侍各位老人家。” 王丽君哭得犹如泪人,抬起头来,道:“我一定听你的话!” 志豪点头道:“好!给我一套衣服。” 取了一套王丽君的衣服,返回自己的房中,将自己扮成一个女郎。 王丽君推门进来,见其模样,不禁又悲伤,又好笑,若非在此生离死别之际,必要调笑他一番。 田志豪道:“你看成么?” 王丽君惨然一笑,道:“让我替你修饰一下。” 经过王丽君的修饰,俨然成了一位绝色少女,若不留神细看,就是他师父和师叔也认不出了。遗憾的,双脚过大,无法穿着王丽君的小蛮靴。 在樵家用过早饭,志豪道:“我现在就走,你也该回去了!” “不!我送你去。” “不必了,黄昏前便可到达桃源谷,回山去紧!” 王丽君又扑入志豪怀中,痛哭起来。 “不要难过,快回去吧!” 田志豪长王丽君一岁,自小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爱苗早已茁壮,在此生离死别的顷刻间,此等内心的感受,只有经验过的人,方可体会得到,实在的,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难免不哭。 哭,能解决事情么? 自然不能,于是,田志豪忽地将心一横,于王丽君悲痛欲绝之时,点了她的睡穴,让她躺在床上,偿了樵家一锭十两重的白银,交待了几句,便悄悄地走了。 田志豪虽是书生体质,却有豪气干云之气概,走起路来,昂首阔步。此时,男扮女装,感到十分蹩扭,幸好山上人稀,无须多加做作。 桃源谷,他已来过一次,此来,可说是轻车路熟,旧地重游。 他于上次来时,乃是他九师叔文龙,带着他和师妹前来向超然大师拜寿,心情是何等愉快。 但此时,他九师叔已命归黄泉,他呢,也将要追踪他九师叔的后尘,心情又是何等悲怆! 黄昏时,他已到了出入桃源谷的峡谷前,面对着往日游人络绎,肩摩踵接,此时却阴气森森,惨雾弥漫的峡道,说不出心头滋味。 他怔怔地看着“游人止步”的石碑,可不禁心思如潮,暗道:“我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生,又糊里糊涂地死么!可惜我连父母之面都未见过,否则为为师门而死,也没有什么遗恨。” 念至于此,便又退了回来,向峡道口左侧走去。 他并非怕死而败阵退缩,而是时间尚早,因为他是个冒牌货,白天入谷,容易被人识破。 他在峡道口左侧三十丈处坐下,背靠一株树干,紧闭双眼,摒除杂念,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    *    * 斜阳落,晚风起,夜暗乳鸦啼,一天又过去了。 田志豪睁开双目,已是漫天星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地向谷峡口走来。 在峡口前,略犹豫了一下,举步入谷。 擦着石碑而过,来到横堵峡口的石墙前,不为“入谷者死”斗大字样所吓,一纵身,跳上石墙。 陡然,一阵阴冷彻骨,而夹着腥臭的寒风刮来,使他不自主地打了一个战栗。 举目看去一一 天呀!哪里是峡道,简直是一条尸坑! 峡道中,有嶙峋的白骨,有腐烂的尸体,有新近断气的各路侠客,横三竖四,乱七八糟,弥漫着一种使人心颤胆悚的恐怖气氛。 人生之最怕,不外是死,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只皱了一皱眉头,即飘身下落,为峡道腥臭逼人,及恐慢行被人识破他是乔客,连忙施展轻功,向谷中飞驰。 进约十丈,突然一声佛号入耳! 他心头一震,即急煞势,循声看去—— 陡见两个四旬和尚,自右侧峭壁的一个山洞中出来! 两个和尚一色灰布僧衣,手持拂尘,神情冷漠,目露杀机,一点也没有出家人的慈祥模样。 志豪向两僧细目一看,心头又是一震,不禁惊叫出一声:“啊!你们是……” 倏然,他记起他是冒牌货,忙将到口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心头迷惑,暗忖:“他们华清寺的和尚,躲在这涧中何干?啊!莫非发信人就是华清寺的掌门方丈超然大师?这些死尸,都是死在华清寺和尚的手下?” 他向两个对着他慢步走来的和尚,再一细看一下,暗忖:“不错,这两人确是华清寺的和尚,怪,华清寺掌门超然大师,乃是当代高僧,怎会做出这种事?而华清寺的和尚,虽然都有几手,却也无能击毙这许多人呀?唔,其中,也许有蹊跷。” 他心念及此,二僧已来至距他四步之处。 他仿照他师妹的动作,向二僧一福为礼,道:“大师有何指教?” 左边那僧冷冰冰地道:“阿弥陀佛,施主来自何门何派?” 志豪未料到,尚未摸清谷中底细时,第一句话,就是问他门派,这叫他怎么答呢?说是太极派,抑是乾坤帮呢? 若说太极派,将来揭穿自己是乔扮,不是白白送死?而尚要连累师门么?若说乾坤帮,如发信人要之目的,并非为采阴补阳,毋须暴露身份,想害乾坤帮,反益了乾坤帮,岂非弄巧而成拙么? 一时间,无法出言回答,怔怔地站在此地。 左边那僧催促道:“你为何不答贫僧之言?” “你为何要问小女子门派?” “今天就是限期的最后一天,连你只有十三个门派送人,那些抗命者,要给他们一个抗命的惩处,所以要你报上门派,以免贵派遭殃。” “你们要那么多姑娘干吗?” 志豪欲将话岔开,混入谷中再作道理。 “并非我们所要。”  。 “不是你们要,是谁要?”  , “入谷后你自会知道。” “好!我就入谷去。” 话间,就欲前走。 “慢点,报下门派再去。” 他忽然记起他师妹在平时,每遇无可奈何的事时,便使出女孩子的看家本领一一撒娇赖皮。 当下,也就将他师妹的看家本领使了出来,嘴唇一噘,道:“你不告诉我要人者是谁,及作何用处,我也不告诉你我的门派。” “何若不说明门派?贵派可要吃亏的。” “哼!难道我不会告诉你们掌门人么?”举步就走! “慢着!” “怎么?” “前面满是毒粉,你再进数步,势必中毒身亡!” 田志豪闻言一惊,急道:“前面有毒粉?” “嗯!这些人都是自命不凡、中毒身亡的!” “啊!这一处没有毒?” 说时,指了一指他走过的一段峡道。 “没有。” “这段没有毒,为何这些人都死在这里?” “他们是发觉中毒后,不敢再进,回身而逃,到了这里,即已毒发身亡。” “我这里有避毒和解毒之药,你服下后,即可入谷。” 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黄色丹丸,递于志豪,接着,又道:“我这粒药,只可避前段毒粉。” “后段呢?” “后段毒粉性质不同,到前面时,自有人现身赐药。” 志豪点了点头,暗忖:“原来这峡道中有数种不同的毒粉,难怪这些高手入谷不了!” 心念间,将黄色丹丸服下,向二僧一声谢,继续前进。 此时,他已不敢施展轻功了,一则唯恐冲过第二道布药之地,二则,恐人看出他的身法,识破他的出身门派。 他一面慢步前进,一面四下搜查,果然,行约十二三丈,峭壁洞中,又出来两名和尚,装扮和表情,均与前面二人一样,而也是华清寺的和尚。 二僧并肩而立,拦住志豪的进路。 志豪忙向二僧一福,道:“小女子听前面二位大师说,这一段所布的毒粉,毒性有异大,快给我一粒解毒丸,让我入谷拜见贵寺掌门人。” 二僧回声道:“施主将衣服脱下。” 志豪大骇,惊叫道:“什么?要我脱下衣服?” 左边那僧道:“这是本主人的规矩。” “这是什么规矩?我是一个姑娘吧?” “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施主毋须腼腆。” 这一说,志豪更加困难了,他怎么可以在人面前脱衣解带呢? 他又想以前方法,撒娇耍赖,蒙混过去,但此二僧,铁面无情,一点不为女色所动。 他想与二僧一拼,退走换他师妹而来,但入谷限期,仅有几个时辰,明天,这几个和尚,也许不在道中守候了,师妹前来,也无法入谷。 他又想不理二僧之阻挡,冲入谷去,但看那些死在道中之人,绝非恫吓之言,如中毒身亡,岂非死得毫无价值? 突然,心生恶念,暗忖:“避毒丹丸,一定在此二僧身上,我何不将之制倒,取出一粒丹丸服下,不是可以顺利入谷么?” 心念一落,猛一挫腰,双掌同出,发出二道颇有分量的劲风,向二僧呼啸卷去。 二僧左右一分,同时喝道:“你这姑娘是哪一个门派的,居然敢在此撒野?” 志豪一招落空,急忙欺身而进,掌脚齐施,毫无章法地,向左边一僧攻去。 那僧低喧一声佛号,不退反进,一翻手,正好扣住志豪腕脉。 这一下,可糟了,不但未将二僧制倒,及被对方所制。 本来志豪已非二僧对手,加上他在攻击之时,又不敢使用太极招式,同时他又未学得其他门派招式,只乱攻乱打,不免破绽百出,故一招,就被人扣住腕脉。 那僧冷笑道:“施主为何这等性烈?” 志豪嘴一撅,嗔道:“你们死不要脸,要人家脱衣服嘛!” “这是本主的命令,贫僧不敢违抗。” “你们主是谁?快给我避毒丹丸,让我去问他。” 神态话间,足有八成少女的模样。 但那僧却不为志豪的假扮所惑,表情依然冷若冰霜,干笑道:“你脱下衣服,入谷一看便知是谁。” “不行,我不能脱衣服。” “不脱不行!” 说着,动手解志豪的衣扣。 志豪大惊,急忙挣扎,可怜他腕脉被制,无法运动,挣扎不脱,眼见纽扣一个一个被解,急得他汗如雨落。 天不如愿,一片孝义之心,未曾到达谷中,竟化成东流,当真可悲可叹! 那僧陡然怒吼一声,扣志豪腕脉的手同时一抖,冷笑道:“你是什么人?” 右边的和尚见情有异,忙走上前来,道;“什么事?” 扣志豪腕脉的那僧道:“他不是女人,是男扮女装。” 右边和尚向志豪上下扫了一眼,道:“你真是胆大包天,你是何派遣来的?来此何干?” 志豪被那僧扣着腕脉,猛然一抖之下,顿时,浑身酸麻,几乎瘫痪倒下。 事到如此,预定的计策,已难施行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筋倏然一转,暗道:“我来此,是为了施计拯救师门,以及借他人之手而报仇,就此将我的计策施行,不是一样么?” 当下,将女孩的神情做作,一扫而尽,胸膛一挺,冷笑道:“既然你们查出我是乔装,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扣他腕脉的那僧道;“你说得倒轻易。” “求生难,求死有何不易?” 志豪之说这等硬气的话,是知非死不可,便以言词激撞对方查问他的来意,好虚构给他们听。 果然,二僧中了志豪的计,扣他腕脉的那僧,冷笑了数声,道:“我要你老实说出来意后,再好好地超度你。” “恐怕不会如你们的愿!” “我不相信你能不说。” “不说就不说,大不了一死!”话毕,将双目紧闭。 那僧扣着志豪腕脉的手,猛一加劲,顿时,一股炙热的气流,袭入志豪的体内,仿若千百只蚂蚁啃他的内腑。 他努力忍耐着,任汗水下落…… 那僧低喧一声佛号,道:“有种!再尝尝分筋错骨之味吧!” 说着,再加劲力! 志豪忽然呻吟起来,道:“大师快松手,我说,我告诉你们好了!” 那僧闻言,将手放松,道:“说吧!不许有半句虚言。” 顿了顿,继道:“你是何派的子弟?” 志豪深吸了一口气,道:“乾坤帮!”神态语气,充满刚强与傲慢。 二僧同声惊道:“乾坤帮?” “怕了么?若知厉害,就快放在下回帮。” 扣志豪腕脉那僧,突然脸色一沉,道:“笑话,我且问你,是谁遣你来的?” “自然是本帮帮主。” “来此何干?” “探查谷中情形。” “哼!”二僧同时冷哼一声。 志豪继道:“你们主人做的事,令人齿冷,搞得整个武林,日夜不安,人心惶惶。不瞒你们说,本帮帮主要剥你们主人的皮,喝你们主人的血!” “贵帮主也太不自量了!” “你们的主人才不自量呢,我老实告诉你们,并请你们转告你们的主人,本帮主已下令各派,不准将女人送來。” “他敢这样做?” “有何不敢?前几天,太极派不听本帮主令谕,要将其独一无二的女弟子王丽君送来,事机不密,被本帮主发现,立即闯上雁荡山,将王姑娘夺下,并将太极九鼎的老九陆文龙,当场击毙,以戒其抗令之罪。” “啊!有这等事!” “请禀告你们主人等着吧!一月之内,本帮主即要率领各派高手,前来扫荡你们桃源谷!” 二僧闻此言后,不禁大惊,喝道:“此话可当真?” “这事并非不可告人,有何不真?” 话间,趁那僧惊骇失神之际,猛然一甩右臂,挣脱那僧的扣握,同时,使尽全身之力,劈出一掌。 这一掌,劲道不弱,出手也快,虽那僧的武功虽然高出志豪许多,也猝不及躲。 “嘭”的一声,结结实实地印在那僧胸脯上,把那僧击得踉跄后退,吐血昏倒。 志豪一招得手,拔腿就逃! 右边那和尚暴喝一声,随后追来! 志豪抱死而来,是为救本派和借手杀人,当他将太极派抗命的责任推给乾坤帮后,生与死,后果都是同样的,当然应该争取生路,此是人情之常。 但他只不过是一个小派的子弟,武功平常,虽被他猝然出手,击倒一人,但另一个人却也有够拦阻他生路的能耐。 他当只逃出六七丈,那和尚已追了上来,并拂袖发出一道排山倒海的袖劲,撞向他的背心。 他心头一震,忙斜纵五尺,回身发掌反击。 此时,前道关口的两名和尚,也走了前来,一左一右,拦住出路。 志豪的武功,虽差那追来的和尚一着,但他为逃命,不顾死活,在一时之间,那和尚也奈何不了他。 他这一拼命打法,不知不觉间,使出了太极派的掌法和招式。华清寺与太极派,本有来往,彼此的武功,都极清楚。 拦住出路的两名和尚,同时惊咦一声,道;“他这套掌法,不是太极派的‘两仪七绝掌’么?” 左边和尚喝道:“施主,你究竟是何派之人?” 志豪闻言,心中大慌,不敢再使用派中武功,一面打,一面答道:“乾坤帮的三代弟子。” 话毕,加紧攻击,欲杀二人而灭口。 但他一停使用派中掌法,立即空门大露。 那僧冷哼一声,“呼”的一声,拂出一袖,“嘭”然击中志豪腹部,直把志豪击飞一丈之外,登时吐血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志豪从梦中醒来,睁开双目,一抹柔和的斜阳,正照在他的脸上。 他定了定神,骨碌坐起,见自己躺在一间蜘丝纵横,尘灰盈寸的破庙之中,不自觉地惊“咦”一声,喃喃自语道:“我怎么会到这里来?这是什么地方?” 他清楚地记得,他在入桃源谷时的经过情形,暗道:“此地莫非是阴曹地府?” 他摸了一下脑袋,轻咬了一下舌尖,又喃喃自语道:“我并没有死呀!我怎会不死?” 他忽似有所悟,继道:“啊!这里大概是桃源谷,那和尚把我打昏后,把我俘入谷来,哼!难道我还怕死不成?我倒要看看那发信人究系何等人物!” 他忽又觉得不对,继道:“桃源谷并没有这样的破庙呀!难道华清寺变成这个样子了?不对,若这破庙就是华清寺,怎会不见一人?让我出去看看。” 当他意欲站起身之时,忽感内腑隐隐作痛。 他大感惊讶,不敢再动,只四下搜望。 蓦然,传来一阵歌声,由远及近,似正向这破庙而来一一 “故宫残碣记隋唐,轶事神仙半渺茫,作婿山中原过客,题诗石上愧呼郎。琼台月满填天厥,古洞花繁掩夕阳。不见双姝难久住,归来唯恐又沧桑。” 志豪听完歌意,知道此庙确非华清寺,心情始释,摇了摇头,笑道:“原来是个寻幽探胜的骚人墨客……唉!真是世事难料,我田志豪居然没有死,谁救我到这里来?莫非是那几个和尚?唔!一定是他们,太极派与华清寺之间,本有深交,大概他们认出我了,记念旧情,暗地将我送到这里。” 他自语甫落,突闻庙外步声,接着,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出现面前。 只见他,白发苍苍,银发飘胸,额门宽广而前突,颜容红润而含光,身穿黑布长衫,脚踏芒靴,手扶龙头乌木拐杖,像煞南极寿星。 老人一见志豪,立即将脸一沉,冷然道:“你是什么人?” 志豪心灵一愕,暗忖:“此老人,在表面看来,不像坏人,何以这等不客气?” 当下,原姿不动,只微一拱手,道:“小可田光。” “你在此何干?” “小可受难,不知哪位高人将我救来这里。” “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扮,必非正路人物……” “不!不!我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却想做坏事!否则,怎会如此打扮?” “小可有不得已的苦衷。” “哼!你是何派后代?” 志豪沉吟了一会,道:“乾坤三代弟子。” “嘿嘿!乾坤帮没有一个好人,留你不得。” 说着,一摇身,人已进入庙中,站在志豪身旁。 志豪大惊,即欲起身细说前情。 但,已来不及了,背心已被老人重重地击了一掌。 顿觉,耳鸣眼花,气血翻腾,“喀咯”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老人银发一冒,道:“嘿!我不能让你如此轻易地死去,我老人家要你先受尽苦头,再行置你死地。” 话毕,“嘿嘿”阴笑了数声,将龙头乌木拐杖,插入坚硬的地面,从腰间解下一条丈许长的腰带,将一端绑在志豪的左脚,另一端系结在梁上,把志豪倒吊起来。 可怜志豪内腑重伤,运动不得。此时,又被老人倒吊,不一会儿,即口鼻流血,真是福无双全,祸不单行,一波又起,这难道也是前生注定? 渐渐地,志豪的全身肤色,都呈紫黑,人也慢慢地昏迷过去。 但那老人,却毫无怜惜之色,反而显得异常得意,且犹不甘心,大笑一阵,将志豪的全身衣服脱下,在志豪的腹部、胸部及肩、颈、四肢,乱搓乱摸。 本来志豪已昏迷过去,失去了痛苦,经他这一阵搓揉,又苏醒过来,禁不住又痛苦地呻吟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老人已是汗如雨下,红润含光的颜容,也渐渐地呈现苍白。 这老人真怪的可以,为了要志豪痛苦,竟不惜自己真气。 志豪苏醒呻吟了一阵,复又昏迷过去。但怪事出现了,志豪虽复昏迷,口鼻却不再流血,全身肤色,也渐渐地恢复了原样。 老人突然停止了搓揉,把志豪放下,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将仅有的两粒丹丸,纳入志豪口中,以掌按着志豪的嘴,运气将两粒丹丸逼入志豪腹中。 之后,微微一笑,拿起拐杖,出庙而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志豪被一阵歌声惊醒,睁开双眼,见自己仍躺在这破庙中,暗道:“我没有被那老儿吊死?” 骨碌坐起,见脚上仍系着那条吊他的腰带,不禁又气又恨,将腰带解下,狠狠地将它掷于庙角。 同时,一跃而起,啊!竟觉伤势全愈,而身起如燕,精神百倍。 这突然的感觉,使他怔在当地,猜不出其中原委。 脑筋数转,顿时醒悟,雀跃而起,狂喜道:“啊!那老人不是要吊死我,而是替我疗伤。”一面叫,一面冲出庙外。 陡见那替他疗伤的老人,坐在一株古树梢上,一手握住一个葫芦,一手拿着一只鸡腿,慢慢咀嚼,悠悠自得,一阵山风掠过,树枝摇动,他的身子跟着摇摆,飘飘然,若神若仙。 志豪乍见之下,喜之欲狂,高叫一声:“老前辈!”即猛地向前一跃! 他这一跃不要紧,似觉身生双翼,两耳生风,直跃出十丈之外,超过老人所坐的古树二、三丈。 志豪煞势落地,又惊又喜而又迷茫,暗道:“我的轻功怎会突然大增?……” 老人哈哈笑道:“娃儿,你命真大,吊了你一个时辰,竟没有把你吊死。” 志豪走了回来,抱拳一揖,道:“谢谢老人家疗伤之德。” 老人“咕嚕”喝了一口酒,道:“我只想把你吊死,并没有替你疗伤。” “不!我知道我的伤势是你老治好的。” “你别冤枉我,你的武功要高出我老人家好几倍,哪还要我替你疗伤?” “我的武功比你高?” “你刚才只轻轻一跃,就跃出十余丈,我老人家提尽二百年的修为,也不过八九尺远。” “真奇怪,我在受伤前,只能跃一丈二三。” “你别骗我,看你双目,内功也不在我老人家之下。” “我的内功,不过十余年的修为,只能与武林中的四流人物较量。” “我不相信。” “真的!” 老人晃身落地,将葫芦挂在肩上,脸色倏然一沉,庄肃道:“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何派子弟?” 志豪虽知此老人不是坏人,但在未知老人的心意之前,亦不敢暴露身份,一时呐呐不知如何答复。 老人道:“你可知道你为何不死?” “你老并非要吊死晚辈,而是成全晚辈。” “我的话意是指你在入桃源谷的峡道中。” 志豪双目一转,急道:“莫非是你老人家救我?” “不错,我看你根骨奇佳,聪慧过人,并一脸正气,一时爱才念生,管了你这桩闲事。” 志豪闻言感激万分,“噗”地跪在老人家身前,叩首道;“老前辈救命之恩,晚辈没齿不忘。” “快将你出身门派告诉我。” “?肀彩迪堤畔拢 ?br /> “为何男扮女装入谷?” 志豪将入谷的用意,实说了一遍。 老人点头道:“孺子豪气可嘉,孝义可敬,不枉我老人家管此桩闲事。” 志豪四下一看,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台山,你在破庙中,已过了七昼夜了。” “啊?” “我把你倒吊,是替你脱胎骨,转移筋脉。” 志豪又惊“啊”了一声! 老人继道:“你现在的穴道,已与普通人完全不同,不知原委者,绝伤不了你,而你现在功力也已不在武林中一流高手之下,如果跟我老人家学两个月掌法剑术,即可横行江湖了。” 志豪闻言,喜之欲狂,叩首如捣蒜,道:“就请你老人家一并成全晚辈吧!” “不行,不行,你是太极门下,现在我已经给你够多的了。” “你老可以收晚辈作记名徒弟。” 老人哈哈笑道:“你倒替我想得周到,不行,我救你性命,已麻烦够多了,又要我教你掌法剑术,我老人家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志豪颓丧地道;“做好人就作到底,何必如此吝惜?” “我不是吝惜,而是我已经近百年未管过俗物了,再说,我的掌法和剑术,十分难练,你能否练成功,尚是一个问题。若练不成功,不是白费心血么?” “我会埋首苦练。” “苦练也没有用,须要过人的聪明始能领悟得出,这样吧!我先考你一下,你若能答出我的问题,我就教你掌法剑术。” 志豪双目转了一转,心头忐忑,道:“什么问题?” 老人沉吟了一会,道:“听着,一头牛,牛头向东,牛尾应朝何方向?” 志豪闻言,暗笑道:“这老人真怪,这算什么问题!牛头向东,牛尾自然向西了。”喜然一笑,欲出声答复。 老人忽然制止道:“想透彻后再答我。” 志豪咽回欲出之言,暗忖:“如此简单的问题,还有什么可想呢?” 倏然,他意识到,这问题一定有蹊跷,决不是他想像的那么简单,否则,老人决不会来考他。 他挖空心思道:“牛头向东,牛尾应朝何方向?朝西?那么简单?” 忽然,一个灵感闯入他的脑海,喜道:“我知道了!” 老人道:“向何方向?” “牛头向东,牛尾应向下。” 他把“下”字说得特别响亮。 老人哈哈笑道:“孺子可教,跟我老人家走吧!” 老少二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即消失在雾霭之中。 *    *    * 无数的白天,在人类生活中驰过;多少绚丽的夕阳,也曾让它浮沉,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如今,又届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了。 秋风萧萧,枫叶火红,名满天下的胜地一一雁荡山,也感到无限的萧索和凋零! 在满眼落叶,连天野草的雁荡山上,一个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书生打扮的少年,喜气洋洋,兴高采烈,脚踏树梢,一树过一树,越林飞涧,山魅一样地向天石峰下射去。 他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长啸,啸声中,洋溢着极度的喜悦! 蓦地,一只乌鸦,“哇”的一声,掠过他的头顶,向天石峰飞去。 他心头不觉一寒,停身在树梢上,暗忖:“这乌鸦叫得有点奇怪,俗谓:乌鸦报忧不报喜,难道我有什么祸事不成?” 倏然间,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来,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寻思道:“莫非师父要责罚我?!这不算得什么凶告,难道……难道师妹没有回来,还是师门出了意外?……管他,我回去一看即知。” 思念间,身化轻烟,向前飘去。 天石峰下,有一个占地二十余亩的平地,茂林修竹,山泉凄凄,风景绮丽。 在茂林修竹之间,有六、七栋乱石砌墙,茅草盖顶的精舍。这些精舍,就是太极派的总坛。 片刻间,那少年书生,已来至精舍之前,吐声高叫:“师父,豪儿回来了!”音回谷中,历久始散。 好半晌,既无人声而出,也无答声,静悄悄地,一片死寂。 志豪心头忐忑,三步并两步,进入议事厅门。 但见厅中,蜘网满结,灰尘满地,并有一种久无人住的臭味。 志豪不自觉打了一个冷战,即急向里走,一面走,一面高叫“师父”,声音宏亮,震得厅室嗡嗡作响。 他师父的丹、卧室,以及他八位师叔的住所,都看过了,一律蛛丝封门,房中用物,乱七八糟,狼藉不堪,似被人抄检。 这是何原因,他师父和师叔为何不在?哪里去了?他师妹回来没有?是否跟他师父等一起离开这里? 这些问题,不断地在他脑际徘旋,但他无法猜测,无法揣摸,怔怔地站在他师妹的闺房门口,满目迷茫,满怀惆怅! 忽然,脑筋一动,暗道;“师父离开这里,一定有原因,也许有话留下,待我找找看,即急四下搜寻。 然而,找遍了每一个角落,皆无半点蛛丝马迹。 他长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地道:“师父大概以为我不在人间了,故离去时,没有留下片纸只字。” 他怀着惆怅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子,步出厅外,背着双手,在林间徘徊。 蓦觉谷中树木有异,几株古老虬松,竟无风自折,再细一审视,地面脚印垒垒,似曾作过斗场。 一堆白骨,赫然映入他的眼帘! “啊!”他浑身一震,汗毛直竖,跃至白骨之旁,俯首细看,肌肉已化,只剩一些淡黑色的筋,骨賂支离,似被禽兽啃咀过,看不出是谁的骸骨。 再四下搜看,又发现一堆白骨,接着,二堆,三堆……一共发现八堆。后发现的七堆,大至与初见的白骨相同,所不同的,是散落的部位。显然,八人都在同一时间而死。 志豪怔在当地,仰首望着悠悠白云,喃喃自语;“八堆骸骨,谁的骸骨?……啊!莫非是师父和七个师叔?不错,一定是八位老人家。” 他自语至此,心头一惨,顿时掉下泪来,跪在一堆白骨之前,捶胸悲哭,道:“师父啊!师叔啊!你们死得好惨啊,系遭谁的毒手?若你们灵魂有知,请托梦豪儿,豪儿一定替你们报仇!” 倏然,他若有所悟,立即停止悲哭,一股惭愧之情涌上心来,双目瞪得老大,看他身前的那堆白骨,梦呓般地道:“是遭桃源谷的毒手?天啊!是我害了你们!” 他猛然拍脑袋,悲痛欲绝,道:“我真该死,自作聪明,不料,竟弄巧成拙,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他站了起来,欲一死随师父而去。 倏然,他想到他尚有许多事要办——父母的生死?师妹的下落?师门的血仇,都要他去查访和索报。 他想,他不能死,即使是该死,也须将这些事办完后再死。 于是,收敛痛泪,节制悲哀,在一株古树下,挖了一个土坑,将八堆白骨,收殓在坑中,掩埋起来。 当他刚将白骨埋好之时一一 突然,七条人影,幽灵般飘到谷中,一字形,向他慢慢走来。 志豪心感奇怪,暗忖:“此时此地,竟有人来,他们前来何干?”向七人看去。 只见,三个五旬以上的老者,四个三旬至四旬大汉,七人皆眼神灼灼,太阳穴凸起老高,一看即知武林高手。 左边那老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其他两个老者,也跟着大笑起来,状似十分得意。 左老者笑声甫落,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一趟,总算没有虚行。” 一个三角脸的大汉说:“堂主,别高兴,是不是他还不一定呢!” 被称堂主的老者道:“若非是他,哪有这等好人之心,将九鼎的骨骸收殓?” 一个满面虬须,相貌凶恶的大汉道:“让我去问问他即可知晓。”话间,加快行速,向志豪走来。 至距志豪六七步处,轻蔑一笑,道:“小子姓甚何名?” 志豪见那大汉毫无礼貌,傲气横溢,不觉心头火起,但因不知对方来历,不敢贸然发作。 当下,冷笑道:“阁下有何指教?” 虬须大汉双目一瞪,喝道:“嘿!我问你,你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此时,三位老者和三名大汉,已走了前来。 被称堂主的老者,向志豪一拱手,道:“小哥儿请了。” 志豪见人家以礼相待,虽知是虚伪做作,却也不好意思不理,忙抱拳还礼,道:“前辈请了。” “请问小哥儿高姓大名,出身何派?” 志豪闻言,脑筋数转,暗忖:看这几人相貌不善,而目含杀机,大概有所为而来,我不能将真实姓名和门派告诉他们。” 心念一落道:“在下乃乾坤帮的三代弟子……” 七人同时一震,不待志豪说完,同声惊道:“你是乾坤帮的弟子?” 志豪见七人惊讶的神情,暗道:“乾坤帮的威望当真吓人,饶这七人狂傲无匹,一听乾坤帮之名,也惊慌失色。” 当下,傲然一笑道:“不错,在下正是乾坤帮的弟子。” 被称堂主的老者道:“你是哪一堂弟子?” “北京分堂。”志豪胡乱答复。 “北京分堂?京华大刀是你什么人?” 志豪心头一震,暗忖:“京华大刀是什么人?”顿时,心中大急,顺答道:“你认识京华大刀?” 那老者哈哈笑道:“京华大刀是我北京堂的堂主,是老夫的莫逆之交。” 志豪心头一震,暗道:“糟!这下可露出马脚。” 老者继道:“京华大刀是不是你的师父?” 志豪忙点头道:“是,是,京华大刀正是家师。” “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殿,自己人不认自己人。” “啊!前辈是……” “老夫乃是杭州分堂堂主江东铁掌胡瑾,因关山远隔,与令师金树人已十余年未见过面了,你难道未听令师说过老夫之名么?” “听过!听过!家师常说师伯铁掌震江东,一生未逢过对手,是我帮最出色的堂主之一。” 话毕,向江东铁掌深深一揖,继道:“师侄有眼无珠,失礼之处,请师伯恕罪。” 志豪如此恭敬江东铁掌,有他的用意,乾坤帮与太极派,是水火不相容的死对头,志豪无时无刻不想雪耻复仇,但乾坤帮势力满布天下,无能为力,现面对仇帮堂主,本可出一口气。 然他尚不知他自己的武功可否战胜七人,而他又想到,即使将这七人击毙,亦不足雪数十年的积恨,大丈夫能屈能伸,正好乘机冒充到底,攀上交情,以便将来混入总堂,将乾坤帮主一君杀掉。 志豪向江东铁掌礼毕后,又向其他二老者各作了一个揖,及向四个大汉拱了拱手。 江东铁掌哈哈一笑道:“贤倒不必多礼。” 忽然脸呈悲色,继道:“听说北京分堂,于上月初一,一夜之间,被桃源谷那人全部灭了。当时,你在不在北京?” 志豪闻言,又是一震,但随即喜上心来,却没有露于神色,暗道:“这可好了,我顺口开河,竟说得巧,北京分堂全部被灭,以后,谁知道我的身份?” 听毕,佯装悲痛万分,道:“家师遭难之日,正是我返乡省亲之时,当我闻息赶到,全堂六十余具尸体,正由官方派人收殓。” “你一人来此何干?” “为师报仇,欲一探桃源谷,误走路途,来到此谷,见几条野狗在抢啃尸骨,心生不忍,将野狗赶走,犹恐它们复返,把八堆暴天尸骨埋了起来,无巧不巧,竟遇上几位叔伯。” 江东铁掌摇头叹道:“你胆子真不小,命也不要了。” “师伯此话何意?” “桃源谷岂是你能去之处?天下多少厉害人物,都死在峡道之中。” “为师父报仇,死有何憾?” “那是无谓牺牲,毫无价值!” 向太极派的房屋扫了一眼,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 “这是太极派的总坛,本帮与他们有数十年宿仇,只因为他们无能为力,奈何本帮不得,故一向未理他们,若非上月帮主派人将太极九鼎去掉,此时,你恐已命归阴曹地府了。” 志豪闻听此言,顿时,头脑欲炸,呼吸窒息,热血翻腾,差一点没有昏厥! 他哪曾想到,他叔父和他师叔之死,并非那桃源谷发信之人,而竟是他仇帮的惨作? 接着,怒火中烧,双目喷火…… 江东铁掌见他神情突变,奇怪地道:“贤侄你怎么啦?” 志豪浑身一震,恢复理智,赶忙吸气压止暴发的怒火,心忖:“小不忍则乱大谋,即使我将这几个人碎尸万段,又岂能解我心中恨于万一?” 忙摇头道:“没有什么。”向几栋房舍扫了一眼,继道:“这是太极派的总坛?我命当真不小。” 江东铁掌哈哈笑道:“看你的这副样子,没出息,太极九鼎已为本帮毙于一月以前,你埋葬的尸体,就是九鼎的骨骸,还有何怕哉?” 志豪点了点头,竭力压制着悲愤,淡然道:“帮主为何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派,看得如此重要?” “帮主哪会把他们放在眼里,所以一向未加理会。” “为什么又突然理会起来?” “是因他们做事太不像话了。” “他们做过什么事?” “四五月间,他们曾派了一个派中子弟,男扮女装,冒为本帮子弟,进入桃源谷,扬言本帮要与桃源谷作对,并下令各派,不许送女人入谷,桃源谷主信以为真,在一气之下,找上门来,西北各分堂,统统被他挑了。” 志豪内心喜极,表面却佯作惊骇,道:“有这等事?” “谁说没有!后来,那人找来衡山总堂来,与帮主理论,帮主一再否认曾派男人入谷,并赔了许多好话,且答应送他五个少女,才没有再为难本帮。” “帮主怎么知道是太极派人假冒本帮名义入谷?” “各分堂被挑后,帮主大为震怒,亲身往桃源谷调查,得华清寺的和尚口述,始知是太极派所为?” 志豪问:“帮主进过桃源谷?” “没有,在峡道口遇过俩看守和尚。” “桃源谷主人是何等样人?是不是华清寺的方丈?” “不知道!” “不是与帮主理论过?” “两人理论时,相隔甚远,像以传音入密功夫对话!” 志豪道:“那人真神秘,他要那么多少女子吗?” 江东铁掌摇头道:“不知道,总不会是好事。” “啊!那个太极派子弟呢?是否死在谷中?” “他根本未到谷中,在峡道就为守道和尚发现,打了起来,被守道和尚打昏,不幸却被人救走了。” “那家伙真胆大包天。” “不但胆大,智谋,口才也十分了得。所以,我们帮主并不放心,通令各堂,限半年之内,将那小子捉拿正法。” 志豪努力抑制内心的激动,道:“如此一个小子,有何作为?” “俗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太极派除那小子之外,尚有九鼎中的老九陆文龙和一个丫头。我们此来,就是为访寻那三人而来的。” 志豪闻言,知道他师妹未死,内心略加安慰;但闻乾坤一君已下令其各分堂,捉拿他们,却又十分担忧。 他自己倒不甚害怕,因他已非吴下阿蒙,即使被人认出他的面目,捉拿他,虽不能胜人,也可以自保,担心的是他的师妹,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飘泊江湖,武功又不行,多危险啊! 蓦然,一人在谷外呼叫,道:“师兄一一”声音娇脆而清润,有若幽谷莺语,悦耳至极,原系出于少女之口。 志豪心灵一愕,接着,心头狂跳,暗道:“谁?是君师妹?糟!偏偏此时才来,若被他们认出,不是要破坏我远大的计划么?” 他内心虽十分不安,却不敢露于形色,因为他尚不敢断定,那少女是不是王丽君。 正当他不安之际,江东铁掌忽然应道:“谁?是白然师妹吗?” 志豪惊奇地看了江东铁掌一眼,心忖:“这老鬼还有如此年轻的师妹?” 只听那少女答道;“我是白琼芳,师兄你们在哪里7” 志豪闻声,紧张之情,倏然松了下来,却又感到异常的空虚怅惘。 江东铁掌惊奇地对众人道:“白师妹来了。” 忙转对谷外,高声应道;“白师妹,我们在太极派总坛。”又回对众人:“走,我们该走了。”回身就走。 走了几步,忽又回过身来,对志豪道:“你还有何事?如无事,就跟老夫回杭州去。” “谢谢师伯,愚侄欲在江湖上走走。” “在江湖上闯一闯也好,不过,你切不可混入桃源谷。” “遵命。” 志豪答话刚落,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十六七岁的绝色少女,由谷外飘入。 只见她,目如秋水,柳眉笼烟,鹅蛋脸型,嫩得风吹即破;鼻如悬胆,嘴若樱桃,美得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她脚一落地,江东铁掌等七人,即忙拱手为礼,神态十分恭敬。 少女并未还礼,只微一点头,即向众人走来,姗姗莲步,步步生花,真是仪态万千;唯神情冷傲,使人见之,有一种可望而不可即之感。 志豪见情,十分纳罕,暗忖:“这丫头只不过是江东铁掌之师妹,有什么了不起,为何如此冷傲?真奇怪,这七人竟也对她毕恭毕敬? 此时,少女已走到众人身前,黑白分明的双眸一转,一指志豪,冷漠地道:“你是什么人?” 江东铁掌忙躬身笑道:“啊!我来替你们引见。”对志豪道:“帮主的关门徒儿白琼芳。” 说时,在白琼芳身前摊了一下手。 志豪见少女神情冷漠,已很不自在,又听是乾坤一君的关门弟子,顿时火起,冷笑道:“白姑娘,你好!” 江东铁掌快摇手道:“不,不,你应称她师姑才对。” 志豪剑眉一扬,只轻蔑地笑了笑,并未答话。 白琼芳小嘴一撅,对江东铁掌喊道:“他是何派之人?” “啊,他是自己人,是京华大师的爱徒,叫……叫……”转对志豪道:“哦!你还没有把姓名告诉我呢!” “愚侄姓田名光。” 白琼芳老气横秋地道:“田光,你知罪否?” 志豪冷然一笑道:“在下罪之何来?” “见我不敬礼,还摆出一副不屑之态,有对长辈不恭之罪,亦是犯上之罪,依本帮帮规,杀无赦!” 志豪心头一震,暗道:“这丫头好厉害,我应让她一步,待时机到后,再好好惩治她。” 当下强词夺理地道:“我不认识你,何谓犯上?” “胡堂主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 “听是听到了,因为你年龄还没有我大,叫你师姑,恐怕把你叫老了,使你不高兴。” 白琼芳瑶鼻一掀,怒道:“胡说!”转对江东铁掌道:“胡堂主,立即将他正法。” 志豪说:“本帮规又非你所订……” 江东铁掌喝道:“不得无理,你的确犯了犯上之罪。” 转对白琼芳道:“本帮帮规所规定,犯上之罪,轻者,面壁三年,重者,杀首号令。师妹,念他的师父遭难,心情恶劣,请看愚师兄薄面,从轻处罚,饶他一命吧!” “好!我就看在你的面子,罚他面壁十年。” 江东铁掌道:“十年面壁太重,三年吧!” “不行,非十年不可。” 志豪闻言暗忖:“什么三年,十年,我若不是想谋害你们帮主,早把你们干掉了!” 江东铁掌沉吟了一会,道:“好好,十年就十年,回杭州后,立即执行。” “不行,在杭州执行,你一定会任他自由。” “那怎么办呢?” “我要将他交给帮主,由帮主下令交给刑堂,由刑堂执行。” 志豪闻言,勃然大怒,冷哼一声,运劲双掌,欲一举将八人毁掉,但又恐能耐不足,转念一想,暗付:“丈夫受辱,拔剑而起,此不足为勇也;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何苦为一点小事,斤斤计较……对!他要把我交给他帮主,我正愁无法入他们总堂腹地,何不以此为机会前去与他们帮主一会。” 心意一决,冷然答道:“十年面壁有什么了不起,只要帮主认为我有十年面壁之罪,我田光决不皱眉头。” 白琼芳冷哼一声,道:“够义气,够英雄!” “夸奖,夸奖!” 白琼芳对江东铁掌道:“胡师兄,请派二人帮我押他回衡山正法。” 江东铁掌长叹一声,对虬须大汉和三角脸大汉道:“你们俩帮师姑押田师弟去衡山吧!” 二人同应了一声“是”,又同声向白琼芳道:“是不是现在就走?” 白琼芳点了点头,冷漠地哼了一声,回身就走。 但走了两步,又回身对江东铁掌道:“师兄,你们没有发现太极派那个丫头么?” “没有。” “那个丫头大概不在这个雁荡山了。” “啊?” “前天曾在此出现,当我赶来后,她已走了。” “你见过她?” “没有,武汉堂的万年寿见她在此出现,并曾相斗了三十余招。” 江东铁掌道;“万年寿武功不错,竟捉她不得?” “不是捉她不得,而是一个和尚助她逃走的,据说,她逃走时,内腑受了伤。” 志豪闻言,又喜又忧。喜的是,他师妹已逃出魔掌;忧的是,他师妹的伤势不知有无危险。内心悲愤交迫,一股怒气上涌,忍不住冷笑道:“听说我们帮中,个个都有几手,想不到也有饭桶。” 白琼芳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万年寿竟连一个少女都捉不得,岂不是饭桶?你未及时赶到,就该追踪她去,捉她正法才对,却走来这里作威作福,大发娇嗔,亦该为饭桶之流。” 白琼芳乍闻此言,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娇躯乱抖,花容失色,嗔喝一声,玉掌微扬,香劲随掌而下,同时怒道:“我打死你!” 志豪冷笑一声,一晃身,人已侧闪五尺,动作轻捷曼妙,在场之人,都未看清是如何闪避的! 江东铁掌原对他印象极好,经他这番不知轻重的话后,也转变了对他的印象,认为他这位老友之徒,实在缺乏教养,应以严加惩治,否则,将来很可能会作出叛帮之事。 他陡然大喝一声,道:“不许动!” 志豪双手一拱,低首道:“师伯。”躬身曲背不动。 江东铁掌怒极地道:“你这等言语态度,是对付长辈的么?师姑年纪虽轻,却是帮主亲传徒弟,是你的长辈,你看不起她,即是看不起帮主。” 志豪佯装惶恐道:“愚侄并没有看不起帮主之意。” “废话少说,你既系乾坤帮弟子,就该接受帮规处罚,希望你乖乖地随师姑返帮。” “是!” 白琼芳道:“师兄,看他目射怒恨之光,请点他一下气海穴,以免横生枝节。” 江东铁掌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有理!”猛一挫腰,连指一点,一道指风,疾射志豪气海穴。 志豪见指劲来处,并非他气海穴部位(是常人的气海穴部位,他的穴道部位,已为教他武功的老人转移了。),不闪不避,迸气挨了一下,随即伪装颓萎的神情。 江东铁掌点头道:“这才像话。” 白琼芳向三角脸大汉和虬须大汉一摆手:“走吧!”转对江东铁掌道:“师兄,你派人查一下那个助王丽君脱逃的和尚,是哪一派的,查明之后,报上总堂来。” 话毕不待江东铁掌回答,即领着二大汉和志豪出谷而去。 经森林,越山涧,来至山下。 陡然,一声大喝:“站住!”声如焦雷,震耳欲聋。 紧接着,一块巨石之后,跳出五人。 五人中,一个赤发红颜,方面大耳,身材高大,年近花甲的老者。其他四人,一律劲装疾服,身藏武器,三旬至四旬年纪,目射凌芒,将志豪、白琼芳及二名杭州堂的大汉围在中央! 第二章 作婿山中原是客 赤发红须老人桀桀笑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终于遇到了你们。” 白琼芳口噙不屑冷笑,双目溜转,神态悠闲,不闻不问。 虬须大汉铜铃眼一瞪,沉声喝道:“你们是干什么来的?嘿嘿!请把招子放亮点,看看我们是何等人物?” 赤发老者淡淡笑道:“请恕老夫眼拙,不认识四位尊姓大名,不过,即使四位是天兵天将,老夫也不会放过你们。” 白琼芳忍不住冷声道:“你们来此何为?” 赤发老者双手一拱,道:“不瞒姑娘说,老夫人等来此,纯是为你姑娘一人。” 此言一出,白琼芳、田志豪、三角脸大汉和虬须大汉,都已了然。 两大汉同时怒吼道:“你们敢!” 白琼芳小嘴一噘,轻蔑地道:“是么?” 赤发老者一拱手,道:“老夫等在江湖上跑了两个月,都未碰见一个合条件的姑娘,不得不委屈姑娘,救本派一派之命。” 这五人当真胆大包天,居然敢动起白琼芳的脑筋来。 白琼芳冷笑道:“恐怕本姑娘亦无法挽救贵派。” 赤发老者道:“有!有!只要姑娘肯移芳驾桃源谷,报上一声本派名号,即可挽救本派数十人之性命。” 白琼芳道:“你属何派?” 老者道:“九曲派,老夫是九曲派的九头鸟。” “哦!即使本姑娘肯替本派前往桃源谷,贵派也难逃劫运。” “为什么?” 虬须大汉笑道:“你们真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你们可知我们是何来路?嘿嘿,告诉你们吧,此姑娘乃是乾坤帮帮主关门徒弟……” 赤发老者等五人,乍闻此言,仿若当头霹雳,吓得各退一步,脸色大变同声道:“你此话可当真?” 虬须大汉哈哈大笑,道:“你若不信,尽管动手试试!” 话毕,又哈哈大笑,笑声充满优越和不屑。 九曲派一个个面如白纸,眼角下垂,年约四旬,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双目一阵乱转,轻拉九头鸟的衣角。退至一旁,低声道:“乾坤帮并不可怕,不过,我们必须做得干净利落。” 九头鸟道:“不行,我们宁可得罪桃源谷,亦不能得罪乾坤帮。” 那中年文士不以为然地道:“不然!” 九头鸟心感诧讶,道:“你有何妙计?” “将这三个男人干掉,乾坤一君虽然厉害,却不知谁俘他们的徒弟,现各派都在找寻这样的少女,我们可以移祸给其他各派。” “若这妞儿不肯承认是本派送去的呢?” “我们亲自将她送去,难道还会出纰漏不成?” “你这话有理。” “他们要走了,快动手。” 侧目见白琼芳和虬须大汉要走,便忙喝道:“慢走!” 虬须大汉冷笑道:“怎么?想咬我的鸟么?” 九头鸟沉哼了一声,向其同伴一打手势,喝道:“上!将这三人干掉。” 话落,率领四人,一拥而上。 两个大汉,分头扑向乾坤帮的三角脸大汉和虬须大汉,白面文士扑向白琼芳,另一个大汉扑向田志豪,九头鸟却在旁观战。 顿时双方大打出手。 志豪见那大汉扑来,忙摆手道:“我是乾坤帮的罪犯,你们要俘人尽管俘去,我不管,毋须向我攻击。” 那大汉一愕,煞住扑势,向志豪扫了一眼,见志豪乃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且无与他拼斗的模样。 于是,回身观看三处拼斗,见虬须大汉和三角脸大汉,正与其两个兄弟打成平手。 白面文士与白琼芳之争,白面文士却略走下风,被白琼芳逼得只有招架之力,连步后退。 那大汉双目一转,即向白琼芳扑去,与白面文士联手,合攻白琼芳一人。 白琼芳不愧是名师高徒,白面文士等两人联手,不但不能将她打败,竟连劣势也扳不过来。 只见那白琼芳身轻如燕,莲步生花,倏东倏西,忽左忽右,罗衣飘风,香气四溢,每挥一掌,白面文士和那大汉,都得后退几步,弄得两个九曲派的高手,气喘吁吁,臭汗淋漓,狼狈不堪。 再看三角脸大汉,可不成了,被九曲派的高手,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危在须臾! 九曲派那大汉,倏然大喝一声,绝招连出,突起一声“嘭”响,三角脸的巨大身子,应声倒地,口喷鲜血,晕倒当场。 那大汉狞笑一声,随后欺进,右脚猛地踢出,“啪”的一声,直把三角脸大汉的头颅踢得四分五裂,命归阴司。 九头鸟见那大汉毙了三角脸大汉,忙道:“铁牛,快去助白面军师。” 铁牛侧首一看,不禁大惊,暗道:“这贱婢好厉害!” 心语间已奋身向白琼芳扑去。 铁牛这一参战,虽然解了白面军师等的危机,但仍是占不到上风,如此打下去,三人联手也是有败无胜。 九头鸟见状大急,侧首一看虬须大汉同其手下之战,仍是个半斤八两,不分轩轾。 当下,身形一晃,即参入白面军师和铁牛等的战圈,合攻白琼芳一人。 九头鸟不愧九曲派的长老,武功确实高出其他各人多多。他这一插手,白琼芳立觉压力大增,心头大惊。 一盏茶后,白琼芳已娇喘吁吁,香汗淋淋。 她哪会想到岌岌无名的九曲派也敢动她的脑筋,想将她送入桃源谷,给人蹂躏侮辱。 她倚靠乾坤一君之势,十数年来,谁敢对她说个“不”字,几曾想到,今天竟落得如此下场? 她心高气傲,虽处于万分危急中,却不肯服输,死命抵抗。 站在一旁观战的志豪见情,不停点头,暗自钦佩不已。 突闻一声闷哼,侧身一看,见乾坤帮的虬须大汉,竟被对方点中穴道,庞大身躯摇摇欲倒。 九曲派那大汉,以衣袖擦了一下额下汗水,嘿嘿冷笑道:“老子不用绝招,你还以为老子技穷力尽,这回你该回老家去了吧!” 话毕,“呼”地劈出一掌,正中虬须大汉腹部,直把虬须大汉兜起三四尺高,跌出一丈之外,落地惨死。 那大汉将虬须大汉击毙后,喘了一口气,见白琼芳已危在须臾,毋须他插手相助了,便慢步向志豪走来。 至距志豪五尺之外,道:“小子,请你也跟他们去吧!” 话间,指了一下二具横躺在地上的尸体。 志豪道:“我是一个犯人,兄台何必与我过不去?” “对不起,今天之事,我们不能留一个活口,以免泄露我们……” 志豪急道:“我替你们保密就是。” “信不过你,还是将你除掉较为妥当。” 话毕猛一挫腰,双掌齐出,劈向志豪的胸腹! 志豪出手一格—— 这一格不要紧,竟把那大汉的庞大身子,格飘起五六尺高,飞出二三丈远,连吭都未吭一声,即告气绝。 志豪一愕,惊道:“此人为何如此不济?” 惊呆好半晌,才向白琼芳看去—— 只见她,秀发蓬乱,罗衣破毁!白嫩晶莹的肤色,袒露于外,香汗泊泊下落,眼泪涔涔而流,实在狼狈,令人同情而可怜! 志豪见情,不由怜香惜玉之念上升,竟忘了白琼芳是他的仇帮之人,暗忖:“如此一个美丽姑娘,岂能被人送入桃源谷?” 念落,疾步走上前去,喝道:“住手!”声如春雷,响彻云霄! 九曲派四人闻言,不但不住手,反而加紧攻击! 白面军师陡然干笑一声,一式“饿虎扑羊”,十指如钩,向白琼芳肩后抓来。 白琼芳早已精疲力竭,虽知背后有警,却无力闪避,闭目待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陡然一道无形掌劲,横地袭来,不偏不倚,正中白面军师腰肋,“叭”的一声,白面军师应声栽倒,一动不动! 九头鸟见情,大感惊讶,急忙后纵八尺,同时喝道:“快退!” 两大汉同时后退七步,看看白面军师的尸体,又看了志豪,满目迷茫,张口结舌,惊悸不已。 闭目待掳的白琼芳,经这突然之变,真是莫名其妙,她不敢相信,白面军师之突毙是志豪之功,虽然,她未见过志豪的武功,却认为志豪决不致于高过她,而其穴道被制,哪能击毙白面军师于无形之中?不由怔在当地,纳罕不胜! 九头鸟两眼一翻,向志豪走近数步,道:“请恕老夫眼拙,不知高人在侧,小侠大号如何称呼?” 志豪双手一拱,道:“小可赵光是也。” 九头鸟阴恻恻地嘿嘿一笑:“赵小侠武力不凡,老夫自不量力,欲领教几招。” 白琼芳清澈的秀目一转,暗忖:“是他救了我?” 志豪虽不知自己功力已至何种境界,但自忖对付九头鸟,是不成问题,当下道:“你若想与小可动手,确是不自量力。” 白琼芳忙向志豪靠近,内心确是疑云重重,却无暇询问,只道:“这老鬼甚是厉害,你可不能大意。” 志豪淡然一笑,不答白琼芳的话,却对九头鸟道:“好狠毒的手段,为想掳她替贵派入谷,竟要杀人灭口,若非在下学的两手,不是死的冤枉么?” 九头鸟四下一看,怒极地道;“你不狠毒?一举毙了本派两人!” “贵派两人之死,乃是他们自找,如果不知好歹,你们三人也别想活!” 九头鸟沉思了一会,向志豪瞟了几眼,心忖:“这小子英华内蕴,必有非常能耐,又有这丫头相助,凭我们三人之力,决非其敌,刚才我竟没有留意到他,可是,如此一走,如乾坤一君知道今天之事,岂肯甘休?哼……” 他在骑虎之情形下,毅然作了一个决定,当下,向其两个同伴使了一个眼色,道:“小子大言不逊,我们就试试看!” 志豪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就请进招吧!” 白琼芳急道:“慢点!” 志豪道:“什么事?” “让我替你解开被点的气海穴后,再与他们一拼!” 志豪又淡然笑道:“对付这等人物,何须解穴,就再点上几处穴道,也不碍事。” 九头鸟不信地道:“你已被点气穴?” 志豪道:“不错,我犯了帮规,刚才被江东铁掌点了穴道,要押上衡山,受十年面壁之罪。” 九头鸟乍闻此言,胜望顿生,当下一声响吼,猛一挫腰,双掌齐出,疾向志豪章台、巨关两穴拍出,意欲在志豪解穴之前,将他毁掉! 志豪不闪不避,随手一扬,一股柔中含刚的强劲,堪堪与九头鸟拍来之劲相接实! 顿起一声震天价响,志豪被震退一步! 但九头鸟却可惨了,只见他,跄踉退了七八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只血箭! 在九头鸟出手之前,九曲派的两名大汉,也欲突击白琼芳。 但两人只向前扑进一步,即见九头鸟跄踉后退,吓得连忙煞势,退至九头鸟两侧,将九头鸟扶住。 九头鸟面色惨白,狠狠地盯着志豪,有气无力地道:“小子,你究竟是何人门下?” 志豪心头一震,即佯装淡然,道:“京华大刀之徒,怎么?” 九头鸟不信地频摇其头,道:“不可能,京华大刀调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就是乾坤一君,也高不了你多少,你……” 志豪心虚,不敢再让九头鸟续说下去,以引起白琼芳的怀疑,忙打断他话尾,道:“你不相信算了,既知厉害,就此请吧,小可本仁慈之心,饶你们一命!” 九头鸟惊骇惶惧,带着严重的内伤,令两名手下拖起其派下的两具尸体,怏怏而去! 白琼芳急道:“赵光师侄,不能让他们走,快将他们毙掉!” “由他们去吧,好让他们把今天之事喧扬出去,各派才不敢再动你的脑筋。” 白琼芳秀脸一红,低声不语。 志豪背负双手,走到虬须大汉身旁,道:“哼!只会在帮中人面前作威作福,遇到外人,一点也不中用,真该死!” 白琼芳小嘴一噘,嗔道:“赵光,你说什么?” “我说他们连一个九曲派的三流人物都斗不过,还……” 白琼芳秀眉一挑,微带怒意,道:“你别指桑骂槐,我是因为这几天不太舒服……” 脸儿一红,底下的话隐下不敢直说,只吭了一声,继又道:“你救我一命,功劳不小,我可以禀告帮主,将功抵罪,免你十年面壁之苦。” 志豪淡然一笑,道:“谢谢姑娘仁慈。” 白琼芳小嘴噘得老高,说道:“为什么老叫我姑娘?” “不叫你姑娘叫什么?” “叫师姑。” 田志豪意含调戏地道:“我们并肩而行,像师姑侄么?” “不像师姑侄像什么?” “像兄妹,或像夫妻。”话毕哈哈大笑。 白琼芳莲脚一跺,怒道:“胡说,你敢侮辱我,快给我跪下。” 双手一叉小蛮腰,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子。 志豪见情,十分快乐,嬉皮笑脸地道:“姑娘家,何必那么厉害,小心将来嫁个大麻……” 白琼芳未待他的话完,已气得脸色泛白,泪水盈眶,叱道:“你胡说,简直目无尊长,不想活了不成?” “好了,好了,算你厉害,走吧!我送你回帮去。” “哼!你如再敢胡说八道,回衡山后,我一定禀告帮主,罚你面壁十年。”说着转身先走。 志豪随后跟上,道:“你干脆禀告帮主,杀了我多好呢!” “嘿!你以为我不敢么?” “早知道你如此心狠毒辣,刚才我就不该救你,让九头鸟把你送去桃源谷,助桃源谷主练功,或作他的小老婆。” “我又没有叫你救我。” “真是忘恩负义。” “……” “呃!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 “你是本帮之人,本应救我。” “不是的,你要罚我面壁十年,我真恨不得你死,可是,唉!你要死了。” “可是什么?你说!” “是同不愿叫你师姑一样的原因!” “什么原因?” “我喜欢你……” 白琼芳忽地回过身来,玉指一点志豪额门,恨声道:“好哇!你竟敢心生邪念。” 志豪后退一步,道:“这算邪念么?我们都是未婚男女,再说,我的武功比你高,人品也不难看,哪里配不上你?” “哼!你越说越不像话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如不弃,我愿意脱离乾坤帮。” 白琼芳惊叫道:“你要死了!你可知道叛帮之罪?” “为你而死,心甘情愿。” 白琼芳忽然低首不语,陷入冥思之中,大概她对志豪也有所钟,只是受了礼教的限制,不敢动情。 田志豪真重情于她么?不,一切都是虚伪的,一切都是为了太极派报仇雪恨。 他救白琼芳虽是一时怜香念生,真正目的却是为了报仇,调戏她如此,送她返帮也是如此,向她示爱更是如此。 初时,他想藉返帮服罪之名,与乾坤一君一拼,后来想到,他是一个罪人,乾坤一君也许不会让他晋见;次又想藉送白琼芳返帮之由,希望能见到乾坤一君;但他又想到,他只是帮中三代的弟子,乾坤帮三代弟子何止万千,帮主或许念他救白琼芳有功,容他一见,但希望也很渺茫。 于是,他向白琼芳追求,白琼芳是乾坤一君的关门弟子,必然爱如掌上明珠,若作了她的情人,情形就不同了,接近乾坤一君的机会,自然随时可得,施计陷害于他,为师门报仇雪恨,可能方便多了。 志豪见白琼芳低声不语,遂又道:“你不用难过,你若认为赵光不足为取,今后,我们不再谈此事就是了,走吧!” 白琼芳未置表示,转身继续前进。 田志豪随后伴陪,晓行夜宿,第三天,二人已到达浙赣交界的松田镇。 二人刚要进入街道,突然见一个满面尘污,衣衫褴褛,年近花甲的老花子,横卧路中,鼻息如雷,似已熟睡。 二人未加留意,欲弯路而路,但当二人刚到那花子头顶时,那叫花子恰好一翻身,似是有意,又似无意,又把二人拦住,依是鼻息如雷。 白琼芳心头火起,但见叫花子仍在熟睡,没有发作,拉着志豪的手,绕向叫花子脚边越过。 当志豪跨过叫花子的脚下时,他有意无意地一跷脚,脚尖正好踢在志豪臀部上,虽用力不重,也把志豪踢得半身麻痹。 志豪一甩白琼芳的手,回过身来,喝道:“喂!你怎么的?哼!告诉你,我赵光并非怕事之人!” 白琼芳不知为了什么,问道:“什么事?” 志豪答道:“他踢我一脚。” 说时,抚揉被踢之处。 叫花子悠悠睁开双目,坐了起来,很不高兴地道;“你们夫妻要吵架,就回家去吵,我要饭的想睡一觉,偏被你们吵醒,呸!真倒霉!” 志豪怒道:“谁吵你?你睡在路心,不准人过,还踢我一脚,是何用心?” “你倒会强词夺理,这是皇上大道,我要饭的无家无室,在这里睡一觉都不行么?” 白琼芳怒道:“不行就不行,你再不走,我揍你。” 叫花子母狗眼一翻,道:“好汉不同女斗,我走,我走!” 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有意无意地向志豪一瞟,陡然,胡子一翘,竹杖一顿,指着志豪道:“好哇,原来是你小子,有了媳妇儿,就不认我叫花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反了!反了!” 志豪浑身一震,迷茫地道:“你认识我?” “嘿嘿!你化骨扬灰我也认识你,小子你可知道你师父师叔怎么死的?” 志豪心头大慌,急道:“你……你是什么人?” “是你师父的好朋友,穷鬼……” “啊!便是穷翁前辈?” 穷翁倏然脸色一沉,道:“你这媳妇儿不是贤德之女,希望你给她一纸休书。” 志豪拱手一揖,道:“前辈误会了,这姑娘乃我们帮主之徒,我与她是师姑侄关系。” 说时,向穷翁连使眼色。 穷翁视若无睹,竹杖一顿,道:“你何时投入乾坤帮的?反了!反了!” 手提竹杖,怒气冲天,一跛一拐地走了。 志豪急道:“前辈……”急欲追去。 白琼芳一把将他拉住,冷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志豪装傻地道;“我是什么人?” 穷翁忽然折了回来,道:“他是什么人,我告诉你吧,他是……” 志豪急道:“前辈……” 穷翁不理志豪着急,续道:“他是太极尊者之徒,令师杀了他师父和师叔还不够么?你还要来迷他,哼!办不到!” 转对志豪道:“娃儿,跟我穷要饭的走!” 志豪闻言,不禁又惶恐,又生气,喝道:“你疯疯颠颠地在说什么?” 穷翁摇头摆脑,感叹道;“完了!完了!已被这小妖精迷了心窍!” 转回身去,慢步而走,一面走,一面嘀咕自语:“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既不肯听我老人家的良言,我也懒得管了。” 志豪怒目而送,一顿脚,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白琼芳将志豪的肩头一扳,道;“哼!你原来是太极门下,你……你为什么要冒充本帮弟子?” 说时,脸色苍白,娇躯微颤,眼泪涔涔而下。 志豪犹想蒙骗下去,轻拍了她几下肩胛,柔声道:“你相信那叫花子疯癫之言么?” “哼!我早怀疑你不是本帮弟子,我问你,你为什么冒充本帮弟子?” 志豪知道行藏已露,无法再瞒,遂据实道:“贵帮与太极有数十年之怨,我是要为师门报仇。” “啊?”白琼芳退后一步,道:“男扮女装入桃源谷者,就是你?” “不错!” “你甘愿受十年面壁之苦,后来,将功折了面壁之罪,又甘愿送我返帮,是为何因?” “与令师一拼!” “你一路对我殷勤,纯是假的?” “不错,都是虚与委蛇。” 顿了顿,继道:“令师是太极派的大仇人,数十年之凌辱不算,上月竟又杀死我师父和七个师叔,试想,我能娶你为妻么?” 白琼芳芳心欲碎,脸色更为惨白,浑身剧抖,摇晃欲坠。 志豪忙将她扶住,道:“走!看看这小镇有没有客栈,时光已晚,明天再送你回帮吧!” 白琼芳圆睁双目,怔怔地看着志豪,没有笑,也没有泪,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良久,良久。 陡然,她像发了疯似的,双手掩面,向镇外狂奔! 志豪赶忙跟上,道:“天已快黑,你要上哪儿去?” 白琼芳不理不睬,依然狂奔,志豪也紧跟在她身后。 志豪一面走,一面急道:“在小镇住一夜再走吧!” 时此,二人已奔出一里之外,白琼芳忽然收住脚步,回过身来,恢复她原来骄傲冷漠的神情,道:“你老跟着我,是何意思?” “我希望你明天再走。” “是否想在今夜害我。” “我若想害你,早把你给害了。” “乾坤,太极,水火不容,救命及相送之德,我不会忘记,请吧!” 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我再送你一程。” “不必!” “我们虽是仇敌,却曾耳鬓厮磨,并肩远行千里,如此分别,不嫌草率么?” “你别再虚情假义了,你不走,我可要走了。”说毕,疾步而去。 志豪直望着白琼芳的倩影,消失在夜色苍茫中,心中似有所失,说不出是何滋味,连声叹息!敢情,他竟堕入了情网! 他仰望着悠悠白云,信步而行,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远,来到一座庄院前。 他心头一震,顿时清醒,轻拍了几下脑袋,自责道:“我怎会如此糊涂,竟为一个仇人之徒而发恼,如此感情用事,怎能行走江湖?怎能为师门报仇?” 心情一释,立即腹中雷鸣,暗忖:“此座庄院如此华丽,一定是有钱人家,何不在此借宿一宵?” 念落,上前敲门。 应声而出的,是一个四旬大汉。 志豪忙抱拳一礼,道:“小可田志豪,贪路错过宿头,大哥可否行个方便,借宝庄暂宿一宵,明天定当厚谢银两。” 中年大汉还礼笑道:“兄弟何出此言,出门人不能顶房子走路,过路借宿,乃人情之常,何言厚谢,只不过,在下不能做主,兄长稍待,让我禀告员外一声。” “承蒙大哥周旋,小可感激不尽。” “不客气,请稍待片刻。”回身入内。 志豪探首内望,只见门内是一个广大庭院,院中有几株古柏,两座假山,一池清水,瑶草琼花,香气袭人。 抬头前望,亭台、楼、阁,处处雕梁画栋,灯笼高悬,迎风摇荡,说不尽的富贵荣华。 志豪正在称羡之时,那中年大汉笑容可掬地出来,道:“员外听你是跑江湖的少年,大为高兴,即急叫我前来相请。” 志豪道:“谢谢大哥成全,噢!贵员外喜欢与江湖人物结交么?” 那大汉哈哈一笑道:“我家小姐,也曾学过功夫,并跟她师父跑过江湖,所以员外甚喜与江湖之人士交往。” 志豪凑趣地一笑,道:“原来如此。” “我家小姐年纪虽轻,功夫却十分惊人,随便一跃,就可跃出五六丈,若与人打架,嘿!就是十个八个大男人,也近她身不得,我们庄中之人,都称她为‘戏凤燕’。” “戏凤燕?好美的外号。” “唔!因为她能像燕子一样,在空中盘旋。” “你家小姐真了不起!” “谁说不是呢!” 二人一面走,一面谈,经过庭院,上了五七级石阶,走完一条迤逦走廊,又经过一个小院,再登三五级石阶,才进入一个布置华丽的书房。 房中烛光辉煌,窗前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个五绺长须,方面大耳,面貌慈祥,年约五旬的老者。 老者身后,站着一个眉目清秀,仅十一二岁的书童。中年大汉将志豪引入书房,不待志豪向老者行礼,即抢先道:“这位就是我家员外。” 志豪忙深深一揖,道:“蒙员外慷慨借宿,小可田志豪先行拜谢。” 员外细打量了志豪一番,抚须呵呵笑道:“小哥儿,毋须客气,请坐,请坐!” 话毕,又向志豪上下打量。 “谢座!”志豪在员外斜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员外道:“阿福,通知厨房,拿酒菜来招待赵哥儿。” 志豪道:“小可只不过是个江湖游子,蒙员外如此客气相待,甚感不安,随便赠一碗饭充饥即可,毋须酒菜。” “穷乡僻地,没有什么佳肴美酒,不必客气。” 顿了顿,继道:“小哥儿贵庚几何?” “虚度一十九岁!” “真能干,小小年纪,就能单身闯江湖。” “小可也无奈何。” “为什么?” 志豪将师门遭劫前后的情形说了一遍。 员外点头道:“是呀,小女原跟她师父庐山圣母游历江湖,也因桃源谷之事,恐被俘去送往桃源谷,不敢再在江湖走动,最近才返家避难。” “听阿福大哥说,令爱武功甚高?” 员外呵呵笑道:“只学了些泼赖,哪谈得到武功。” “庐山圣母,名满天下,调教出来的徒弟,岂错得了!” 正说着,阿福已带了两名厨师,捧着许多酒菜,进入书房。 就在此时,一个家丁匆匆进来,道:“启禀员外,外面有一个老者要见员外。” “什么样人?” “大概也是跑江湖的人。” “啊!快请他进来,一起喝一杯!” “不!员外,小的看那人满面横肉,一副穷凶极恶之相,可能不是良善之徒。” “这个……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见我?”脸罩为难之色。 “没有,只说要见你,若不容他见,他就放火烧我们的村庄。” 员外猛然一震,顿时脸色一变,惊悸万分,道:“这不是强盗么?” 志豪站起身来,道:“叫他进来。” 员外又是一震,道:“你……”惊怒地看着志豪,浑身颤抖,出声不得。 志豪已看出员外心迹,道:“老员外请别误会,小可并非他的同路人,尽管叫他进来,有小可在此,饶他有三头六臂,谅他也作不出坏事。” 忽然,又一个家丁匆匆进来,气急败坏地道:“那人硬闯进来了,员外快躲。” 志豪道:“快请他到这里来。” 转对员外道:“请你老人家先躲一躲,让小可来对付他。” 员外被吓得脸色惨白,由阿福扶入后厅。 不一会,那家丁带着一个紫脸膛,吊额眉,铜铃眼,狮子鼻,血盆口,一脸虬须,身材高大,相貌惊人,年约五十四五的老者,向书房走来。 志豪忙迎了出来,道:“请,请书房入座。” 老者脸上肌肉一掀,只冷哼一声,大步走入书房,两只铜铃眼,四下搜望。 志豪双手一拱,道:“贵客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老者狮子鼻一缩,道:“你是员外的什么人?” “哦!员外是小可的伯父。” “你伯父呢?叫他出来。” “家伯身体欠安,有什么事,小可可以全权代理。” 老者向志豪迈近一步,道:“你有一个妹妹,是么?” “妹妹?” “庐山圣母之徒,戏凤燕慕容珠!” 志豪乍闻此言,即猜出老者来意,暗道:“你老儿也够倒霉,迟不来,早不来,偏偏此时前来。” 当下含笑道:“不错,舍妹正是庐山圣母之徒,不知阁下问此有何贵干?” “请叫她立刻跟老夫去。” “去哪里?” “你不要管!” 志豪淡然一笑,道:“舍妹之事,我岂能不管?” 老者脸上肌肉,急跳了几下,沉声道:“好吧!告诉你,老夫要请她代本派到桃源谷一行!” 志豪佯装大悟,道:“哦!阁下来自何派?” “黄山。” “阁下贵姓大名?” “姓雷名霸,外号一声雷。” 志豪将脸一沉,冷笑道:“一声雷,外号倒蛮响亮,告诉你,你找错了人。” “什么?你敢不听话,不要贵庄了不成?” 顿了顿,继道:“你若要钱,尽管开口!” “我不是要钱,我要你立即滚,否则,要你的命!” “好小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话犹未完,屋顶突传下一阵轻微的步声! 志豪一震,知道一声雷此来,不止一人,不敢拖延下去。当下,五指一弹,数丝指劲,箭般射向一声雷胸前各穴。 敢情,这个凶恶的一声雷,竟然是识货之人,他见来势厉害,哪敢硬接?虎吼一声,飘身退出书房,同时,一式“白鹤冲天”,登上屋脊,高声叫道:“有棘手人物在庄,各位小心!” 他话声未落,志豪已追了上来,四下一看,见远近屋脊之上,人影幢幢,足有二十人之多,大喝一声,道:“好哇!清平世界,你们黄山派竟结伙打劫!别走!” 猛地一跃,拦在一声雷身前! 一声雷不再答话,趁志豪脚步未稳,猝然双掌齐出! 志豪心头一震,脚一点瓦背,立即腾身而起,同时拍下一掌! 一声雷未曾料到志豪能闪过他如闪电的一击,尚能还击,一时招架闪避都来不及! “嘭”的一声,被志豪劈得脑浆四射。 屋顶的瓦面承当不起巨劲震动,“哗啦!”一声,穿了一个天窗,一声雷的尸体,由天窗摔落地下。 就在志豪击中一声雷脑门,身犹在空中之时,陡见两道白光,夹着锐啸,陨星似的射向志豪! 在这种情况之下,饶是功入化境之人,也难闪避。 只见志豪怒喝一声,即忙将身一滚,同时右手一抄,接下当胸而来的一道白光,另一白光,却擦过他的肩背,呼啸射出三丈之外! 他落脚瓦面,一看手中之物,竟是一只“三棱镖”锋利无匹,再一看肩胛,竟被擦了一条寸来长,三分深的血槽,涔涔血下,尚幸未伤筋骨,并不碍事,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懔,连声叫“险”! 突然,一声厉啸划空! 志豪举目四扫,见瓦面上黑影,统像鬼魅似的,向花后射去!志豪心感纳罕,也急急向花后扑去。 扑至后栋,只见一个花木并茂的花园。 原在屋脊的人,都已跃落花园,并已圈成一个纵横三丈的花圈! 圆圈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紫色罗衣、手执短剑,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 只见她,黛眉横如月,粉脸藏梨涡,静时,若娇花照水,动时,如弱柳迎风,双目波光荡漾,肤色白中透红,说什么如花似玉,真个是秀色可餐。 又见她,眼睛含泪,秀脸堆愁,虽手握武器,却无豪壮之概,楚楚可怜。令人同情。 站在外圈的一个须发斑白,相貌庄严,年近花甲的老者,道:“慕容姑娘,希望你细加考虑,嘿嘿!只要你跟我们去,贵庄及令尊令慈,均可免难,否则,势必庄毁人亡,到头来,你还是要跟我们去!” 慕容姑娘急道:“你们不能烧我的村庄,杀我父母。” 老者哈哈笑道:“当然。不过,你得跟我们走。” 突然,自屋内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一面向众人扑来,一面悲声叫道:“不!不!你们不能抢走我珠儿……” 中途被一株花树绊了一跤,爬起,又向前扑,道:“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扑至一个大汉身前,倒身就拜,神情狼狈不堪,悲惨至极。 那大汉不但不怜悯,反一飞腿,将妇人踢得连连打了三个翻滚! 慕容姑娘见情,惊愤交迫,悲叱一声,抖剑向那大汉舞来。 斑发老者突一挥手,喝道:“将她掳走!” 此话一落,即有五六名大汉,向慕容珠围来! 一时,掌、指、抓,如骤雨狂风,集向慕容姑娘一身! 好一个慕容珠,确不愧名师高徒! 只见她,手舞短剑,东一抖,莲花朵朵,西一晃,银星漫空,横一扫,云雾汹涌,直一刺,天河倒泻,刹那间,只见一团白影!五六个大汉却是奈何她不得。 志豪伏在屋脊之上,竟被那排空剑气吸引得忘了现身救援,暗道:“看这姑娘剑术,实不在白琼芳之下!” 但,女孩子终究是女孩,一盏茶工夫之后,即见其后劲不够,攻防之间,不时露出破绽。 六大汉见状,立即乘机加紧攻击。 六人这一紧攻,慕容珠顿时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陡然,一声暴喝:“住手!” 接着,一个黑影,像一只大鹏似的,自屋脊降落园中。 围斗场四周的十余人,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一个四旬大汉,冷哼一声,一错步,即向黑影推掌劈击。 志豪也不答话,运劲硬接! 他在仓促之间,也不知用了几分真力,“轰隆”一声,那大汉的身子,即如断线风筝,随风飘飞! 另一大汉惊吼一声,跃身而起,将那人抱住! 他这一抱不要紧,因劲道太猛,竟连他也带出一丈之外,吓得胆颤心惊! 志豪一掌将那人震飞,并不停滞,继续前扑,同时连发三掌! 三掌一出,黄山十余人,登时哄然而散,在众人四散时,几声惨呼突起,三人被震飞二三丈外。 六个围攻慕容珠的大汉,见情形不对,不敢再攻,同时飘身后退。 志豪冷笑一声,走至慕容珠身旁,双目精光暴射,道:“你们简直没有王法了!” 斑发老者惊悸犹存,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插手黄山之事。” 斑发老者身旁的一位矮小汉子道:“他是慕容珠的哥哥。” 斑发老者疑信参半地道:“她有哥哥?” “是的,是他亲口对一声雷说的。” 志豪道;“你们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倏然,脸色一沉,向白斑发老者逼近。 斑发老者见志豪走来,吓得慌忙后退。 志豪道:“你们此来,是谁的主意?” 众人不答,却均向斑发老者看来,显然,是斑发老者出的主意。 志豪冷笑道:“原来是你的主意,哼!我本不饶你,却念你无知,留你一命,但你再敢心生歹念,我不但不会放过你,就连黄山一派,也必全遭劫难!” 斑发老者见志豪不再追究,始稍心安,向其手下一挥手,喝道:“走!”转身疾步向园外走去。 但走了三四步回过身来,道:“小侠年纪轻轻,即有惊世骇俗的武功,不知师出哪位高人?” 志豪傲然一笑,道:“我刚才出手的招式,你看不出么?” “老夫孤陋寡闻,没有见过你的招式。” “告诉你也无妨,我出身太极,武功却由南极仙翁授教。” “啊!” “太极派!” “南极仙翁!” “……” 十余人齐声惊呼,不胜诧异! 太极派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门派,居然出了如此人才!南极仙翁乃二百高龄的武林前辈,竟尚在人间,而将武功传授予志豪,怎叫他们不惊? 斑发老者暗叹一声,命人将园中的几具尸骨抱起,领着众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志豪目送十余人跃过花园围墙,回过头来,见慕容珠仍圆瞪杏眼,痴立当地,显然,她对志豪的突来,志豪的称她为妹,志豪的武功,志豪的出身,都感到惊奇。 志豪微一点头,道:“令堂可能受伤不轻……” “啊!”被志豪的一语提醒,惊“啊”一声,丢剑在地,扑至她母亲身旁,悲哭起来。 志豪跟了上去,伸手按了一下那妇人脉搏,道:“不要紧,令堂伤势并不重。” 慕容珠仰起梨花带雨般的秀脸,不信地道:“伤势不重,怎会昏厥?” “乃系惊慌过度,将她抱回去,先给她喝一杯酒,然后服几服跌打药,即可痊愈。” 慕容珠道了一声谢,抱起她娘,即急走出花园的后门。 过了盏茶工夫,慕容珠匆匆出来,“啊!”慕容珠被吓了一跳,顿时,秀脸泛红,尴尬万分。 “小哥你没有走,怎么不入厅来?” 慕容员外惊喜异常,领着慕容珠和三个壮汉,向志豪走来。 志豪见慕容员外仍很客气,慕容珠羞愧盈脸,不由后悔起来,悔不该当面令慕容姑娘出丑,自己太无涵养,也太小气了。 急忙站起,道:“伯母伤势不要紧了吧?” 慕容员外道:“已好多了,小哥儿何以睡在这里?” “小可不忍再打扰员外,再说这个凉亭,既清静,又幽雅,出门人能有如此之所歇宿,已很难得了。” “这是什么话,不说你是慕容某的恩人,就是过路客商,既来到本庄,也不能让他歇宿凉亭,再说,你还没有用饭呢!” 志豪一笑道:“我现在倒不觉饿了。” 慕容珠粉脸一扬,道:“骗人,我才不信呢!” 天真、漫烂、娇憨、羞赧,统集她一身,人见人爱,我见犹怜! 志豪心头一荡,暗道:“这姑娘之美,竟不下于君妹和白琼芳,世上竟有许多尤物。” 念落,淡然一笑,无话可驳,拿起石桌上的“龙牙剑”,递给慕容珠,道:“剑在此,请收回吧!” 慕容员外忙挡阻道:“自古道‘英雄佩宝剑’,小哥儿如用得着,老夫做主,送给哥儿作个纪念。” 志豪道:“这是女用之剑,再说,小可不会使剑,不敢有辱宝物。” “既这么说,老夫尚有哥儿用得着之物,请随我来。” 几人返回书房,慕容珠只站了一会瞟了志豪一眼,便告退回房安歇。 慕容员外叫人置了许多酒菜,与志豪相对而坐,直喝到四更,方始罢休。 在喝酒之间,二人谈了许多话。 慕容员外并曾有意无意地探询志豪有无妻室,有意将志豪招为东床。 志豪因心有所属,含糊地混了过去。 第二天,志豪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他草草梳洗后,即向慕容员外告别。 慕容员外坚留不住,只好自怀中掏出一个玉盒,递给志豪,道:“小哥儿浩恩大德,老夫无能为报,敢赠珠子一颗,请收作纪念。” “救人急难,乃小可本分,岂可受员外厚赐?” “这是一颗好玩的珠子,并非值钱之物,哥儿就收作纪念吧!” 志豪盛情难却,只好收下,随手纳入怀中,告别走出慕容家庄。 志豪原预定混入乾坤帮,与乾坤一君一拼,或用计陷害于他,而报师仇,不料,被穷翁中途一闹,抖漏了他的密行,报仇之举,已无法进行了。 此时,单人独影,走在江湖道上,竟不知作些什么?找他的师妹王丽君么?茫茫江湖,又不知到哪里去找。 他在路旁一株树旁停下,掏出慕容员外送他的玉盒,好奇地打了开来—— 陡然,冷气逼人,乌光耀目,一看即知,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珠宝。 他心头一震,惊叫道:“这是一颗宝珠呀,他为何骗我说是好玩之物?……啊!他一定是怕我不肯收受,故说是不值钱的东西,唉!那员外也太忠厚了。” 忽见珠子下面尚有一张白纸,取出展开一看,见上面写道:“大恩无法报答,谨赠宝珠一颗,以表谢意。此珠,名为‘蟾蜍’,出于瑶宫,能御水火,能避解百毒,均有无穷之效,但望妥为保管。若不嫌小女丑陋,家下寒微,此珠就作订婚信物,并望早日携珠来娶,若认小女不配攀龙,亦请于半年之内,赐一回音,冒昧之处,希于宥谅。” 下署名为慕容汉康。 志豪看罢,竟惊呆了,双目直视,仿若木鸡。 条中的两桩事,都出他意料之外。他哪会想到,慕容员外竟然将价值连城的“蟾蜍”宝珠送他;(幼学有谓:月里蟾蜍,是月魂之精光,又注:蟾蜍似蛤蟆,背黑,寿三千岁,头有肉角,项下有丹书八字,后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其妻嫦娥窃而吃之,奔月宫,遂化为蟾蜍。)更未想到,居然将独生女儿许配给他,这,怎叫他不惊? 好半晌,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宝珠虽对我甚有用处,可是,他却有意以此作订婚信物,固然,我不娶他女儿,也可不还珠宝,但,受了人家宝珠,却不娶他女儿,不是要大伤其心么?” 他又叹了一声,暗忖:“慕容姑娘,乃是人间仙子,若能娶为妻室,何异仙誊,可是,君妹无亲无戚,无依无靠,我岂能贪图富贵荣华将之抛弃江湖?不行,我得立刻将珠子还他,以免误己误人。” 心念甫落,即欲返向慕容家庄…… 蓦然,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老花子跄踉而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狼狈至极。 志豪乍见之下,心头猛一颤,惊叫道:“你?你怎么啦?” 三步并两步,赶上前去,将那叫花子扶到树荫之下,又道:“前辈,怎么伤的?” 穷翁叹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水,局促地道:“我惹了乾坤帮。” “啊!乾坤帮高手如云,势遍天下,贵穷家帮,虽有武功不凡的‘三翁’,却也不能与他们作对呀!” “我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我什么?” “令妹王姑娘已被他们掳去了!” 志豪浑身一颤,顿时,头脑暴胀,心气下沉,耳鼓嗡嗡作响,瞪目张口,说不出话来! 穷翁继道:“昨晚在松田镇遇到你师妹了。” “啊?” “她还不知你尚活在人间。” “……” “当我告诉她时,高兴得晕倒在我怀里。” “……” “不想,早有人跟踪在她身后。就在她昏厥之时,来了乾坤帮飞龙堂的堂主毒龙爪钱青。” “飞龙堂……” “飞龙堂是乾坤帮的三内堂之一,毒龙爪手下有五人,老要饭的不行,打不过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将你师妹掳去!” “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初更,我在附近找了你一夜,都没有找到。” “啊!真糟糕!” 志豪急得团团乱转,不停地拍脑袋,道:“怎么办呢?他们一定要将她送入桃源谷!” "你应该赶快追去。” “可是我不知他们走哪条路!” “管他走哪条路,你尽可拣近路走,先到桃源谷外等着他们就是了。” “对!你这话有理,我马上就去。” 志豪举步就走,但走了两步,又停住道:“前辈,你的伤势怎么样?” “不要紧,让我休息一会,随后也去,以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只要你伤势不要紧,我就放心了。” 急匆匆而去,走了三四步,忽又回来,急道:“前辈,请你帮我办件事好吗?” “什么事?” “慕容员外送我一颗宝珠,我不敢领受,请你代我还他。” 向三四里外的慕容庄一指,继道:“慕容员外就在那个村庄。” “什么宝珠?” “‘蟾蜍宝珠’。” “什么?‘蟾蜍宝珠’?这是武林人士垂涎三尺之宝,能御水火,能解百毒,你为何要送还他?” 志豪将慕容员外的条子递给穷翁,简单地说了一遍昨晚的经过情形,并道:“我不能娶他的女儿。” 穷翁看毕条意,道:“他并没有要求你一定娶他女儿,也没有说你不娶他女儿,就要将宝珠还他,只要在半年内给他一个回音就行了。” “可是……” “时间不多,快走吧!” 说着,将条子递回志豪。 志豪接过条子,随手塞入怀中,一拱手,急风驰而去。 他心急师妹安危,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第二天黄昏,即已赶到桃源谷的峡道口前。 四下环望一下,情形如旧,山色却已不同了,而心情也不一样。 他上次来时,是暮春时节,山色青葱,绿叶正浓,此时却是触目金黄,凋零萧索。而心情,当时是何等宁静,此时,又是何等焦急。 他徘徊在入谷的口前,心灵十分不安,喃喃自慰:“我日夜兼程,速度?蹩欤亲匀换乖诤笸罚伪亟辜保烤驮谡饫锏茸虐桑 ?br /> 突然,峡道中传出谈话之声。 志豪心灵一愕,急急走至峡道口前,凝神静听。 只听一人道:“阿弥陀佛,贵帮还欠三个。” 另一人道:“不错。” “所欠之数,何时交清?” “很难说,像这种少女,都躲藏起来了,十分难找,不过,我们会尽力而为。” “希望贵帮早日将欠数送来,以免敝主人再次出谷。” “一定,一定!”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可以走了。” “后会有期!”此声系出二人之口。 田志豪听到这里,已是冷汗淋漓,泪痕满面,全身瘫软,萎靡地靠在峭壁之下。悲痛欲绝地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日夜不休,赶了前来,不想仍晚了一步,君妹啊!我对不起你!” 他猛拍一下脑袋,继道:“我一番苦心代你入谷,谁料,天不从愿,不但害了师父师叔,连你也没有挽救回来,天啊!这叫我如何活下去?” 就在此时,峡道内突然出来二人。 前面一人,身穿灰布大褂,腰扎布带,五短身材,目光闪灼有光,动作轻捷,年约五旬;后面一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少年,长得面如冠玉,唇似涂朱,风流脱俗,潇洒非凡,若非眼角微垂,眉宇带煞,隐伏奸邪外,何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真可说是十全十美的男子。 少年悠悠一叹,道:“这个姑娘送入谷中,实在太可惜了。” 老者漫不经心地道:“有何可惜?” “秀外慧中,是天下少见的女孩子。” 老者回过头来,意含讥笑地道:“你喜欢她?” “唉!喜欢又有何用,人已送入谷中。” “你与白师妹不是很好的一对吗?” “她脾性骄傲,脸若清霜,根本未把我放在眼中。” “嘿!你真痴得可以,你难道不知王丽君是太极门下,他师父师叔均被帮主杀了,她会嫁给你吗?” “唉!……” 少年话犹未出,突然一声冷笑飞来。 二人心头一震,同时循声看去—— 见是一个剑眉星目,满面杀机的少年,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 五短身材的老者眉头一皱,暗忖:“这小子好重的煞气!”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田志豪反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 老者道:“老夫乃乾坤帮飞龙堂堂主钱青,人称毒龙爪的是也。” 一指他身旁的少年,道:“这位是我们帮主之徒曾啸天,小子,你敢如此不逊对待我们,大概是不想活了?” 志豪冷笑道:“不想活的是你们。” 曾啸天怒喝道:“小子你好狂妄,报上名来,好让本公子打发你。” 志豪冷然笑道:“小可太极门下之田志豪是也!” “啊!你就是太极派的余孽!” 少年不觉倒退了一步。 二人哪会想到,乾坤帮全力寻找,而找不着的人,竟然出现在眼前。 老者大为兴奋,桀桀笑道:“好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志豪并不理会,道:“我问你,你们是否把我师妹送入谷中?” “不错,刚送入。” “真不巧,要是我早来一个时辰……” 老者不等志豪将话说完,即含讽刺地道:“是啊!要是你来早一个时辰,自可与令师妹见一面。” “不但可见面,还可救她一命,就是你们……嘿嘿!也许不至于死。” 曾啸天勃然怒道:“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就试试看!” 话落,掌出,朝志豪当胸劈来。 志豪恨二人入骨,恨不得一下将他二人劈死,当下拧身一闪,不退不进,翻掌横切曾啸天肘骨。 身手灵活,动作敏捷,几下动作,也只是一晃眼的工夫。 曾啸天心头大震,吓得连忙收臂,仰身后退。 志豪这一招,乃是南极仙翁所授“梵刹掌法”中的“切江断流”,一招三式,虚实莫测。 竟然,曾啸天居然闪了开去,只是衣袖被切了一条裂缝,可见,他的武功,也不同凡响。 志豪一招落空,大喝一声,随即错步欺进—— “小子看掌!” 毒龙爪未待志豪再次出手,已然劈出一掌,堪堪拦阻志豪进路。 志豪煞势,并后退三步,怒极地道:“好!你们就一起上吧!” 毒龙爪轻蔑一笑,道:“凭你小子这一点艺业,也敢大言不逊。嘿!老夫绑一只手与你玩玩,你若能走上十招,今天就由你自去。” 说毕,真的将左手插入腰带之内。 这毒龙爪委实不长眼,尚以为志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后生小子。 曾啸天已领教过志豪的厉害,见情,大为着急,忙道:“师兄,这小子有两手,你不能大意。” 毒龙爪道:“你闪开点,看我的!” 曾啸天心里明白,即使二人联手,也非志豪对手,当下双目一转,暗忖:“我不走更待何时!” 心念间,连步后退,并道:“好,我看你的,不过,仍请师兄小心为上。” 话毕,人已退出一丈三四。 毒龙爪不屑地一笑,道;“小子,来!十招!你的命在十招之外生存,十招之内死亡!” 他说话间,曾啸天又后退了三四步。 志豪冷哼一声,道:“我让你在五招之内死亡,五招之外,由你活着回去。” “好,出手吧!” 二人的话,都已说清,一时,均不敢大意。 志豪不再说话,猛地挫腰,同时展开“梵刹掌法”,一招“童子拜观音”,双掌齐出,劲发无形,却重万钧! 毒龙爪是个老江湖,见情大惊,不敢硬接,急忙斜刺纵闪! “不要走,接在下一掌试试!” 志豪话间,第二招“佛法无边”又告出手! 这一招,威力更大,虽无声色俱厉之骇人气势,附近一丈之内,却炙热难当,有若蒸笼! 毒龙爪大慌,顿时,傲气全消,赶忙抽出左手,以便还攻;但,他一起手,就失了先机,又不敢与志豪对掌,能闪开志豪掌劲,已难能可贵了,哪还有机会还击。 总算他也不愧是乾坤帮的堂主,各门武功,都有所成就,东一错步,西一纵身,好不容易闪过志豪的第二招! 但,志豪的第三招“老君扇炉”,又已攻到—— 他,已是闪无可闪了,钢牙一咬,用尽毕生修为,猛吐双掌,硬接来势! “轰隆!”一声,接着,山岳摇摆,地皮波动,沙石飞扬,黄叶蔽空,回音绕峦,历久不散! 在一片混沌状态中,只见志豪浑身一震,接着,蹬蹬后退四步,站定后,俊脸变色,情露惊惶。 但见毒龙爪,却跄踉连退六步,一屁股顿坐在地,鲜血直喷。 志豪吸了一口气,镇压住翻腾气血,运动一下麻痹的双臂,慢慢向毒龙爪走来,道:“钱堂主,你未走上五招,请恕在下不能饶你!” 毒龙爪内腹被震脱了位,伤势极重,眼皮低垂,口角渗渗血下,不能动,也不便说话! 志豪偶一举目,竟不见了曾啸天! 他急忙跳上一堆巨石之上,四下寻找,徒见,秋风飒飒,落叶飘飞,雾霭沉郁,暮色苍茫,哪里有曾啸天的人影! 他惋惜地长叹一声,道;“这小子当真狡猾,竟乘机逃了!可惜!可惜!” 志豪跳下地来,走回毒龙爪身前,道:“钱堂主,你还有什么话说!” 毒龙爪抬起头来,一脸颓丧之色,沙哑地道;“既然打不过你,自是由你随心所欲,不过,你刚才使的,并非太极派武功,可否示教你的武功来源?” “告诉你也无妨,我刚才使的掌法,名为‘梵刹’,系由南极仙翁所授。” “啊!南极仙翁尚在人间?” “自然,贵派末日已经来临!” “也未必,看你刚才功力,比起本帮帮主,尚差得远呢,就是帮主夫人,也可置你死地!” “我自要领教贵帮主一番!” 顿了顿,继道:“废话少说,我问你,贵帮主杀了本派八人,犹不甘心,尚要将我师妹送入谷中?” “这都是你自造出来的祸事。” “我造出来的?” “你若不男扮女装,假冒本帮弟子入谷,令谷主大发雷霆之怒,挑本帮三庄六堂,毙人数百,本帮主岂会杀你师父师叔?” “何以还要将我师妹送入谷中?” “桃源谷主挑本帮三庄六堂之后,尚找到总堂来,与本帮主理论,本帮主为救帮下弟子,忍气吞声,好说歹说,答应送他五位少女。” 顿了顿,继道:“本来本帮不打算送人入谷,这事,归根结底,亦应由你负责。” “你真会说话,什么事都推在我身上!” “事实如此,强辩无益!” “你们为何来得这么快?” “恐夜长梦多,横生枝节,所以才快马加鞭,昼夜兼程。” “原来你们是骑马,怪不得我赶不上,饶你不得!” 说着,高举右掌,欲向毒龙爪脑门劈下。 他忽地转念一想,旋即收减劈势,道;“我是一个堂堂大丈夫,不杀落马英雄,请自断一臂,下山去吧!” 毒龙爪本闭目待死,乍闻此言,倏地睁开,道:“你要折磨老夫?”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自断一臂,尽管自去。” 毒龙爪犹豫一会,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悲叹一声,一挥匕首,齐肩砍下一条左臂,同时在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将瓶中之药,尽数倒入口中,闭目不动。 志豪皱了一皱眉头,没有再说话,转身返回入谷峡道口前。看了看“游客止步”的石碑,又看了看“入谷者死”的石墙,王丽君的倩影、言语、动作,倏然涌上心头,使他不自主地,又掉下泪来。 蓦然,脑筋一动,暗道:“我有避毒解药的宝珠,何不入谷一探,也许可以救她出来。对!就这样做!这谷主的武功也许甚高,但凭我现在的能耐,即使打不过他,全身而退,是没有问题的!” 当下,整理一下装束,将“蟾蜍宝珠”移至容易掏取之处,长啸一声,闪过石碑,进入道口,来至大书“入谷者死”的石墙下,猛然,双掌一翻一推—— 平地一声震天价响,分界阴阳似的石墙,应声倒塌,碎石乱飞,远至五六丈外。 向前一看,数十丈的峡道,仍是那么的阴森,沉郁,萤光点点,磷火簇簇,白骨暴天,臭气熏人,比往日更加恐怖。 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略犹疑了一下,即向前进。 到他上次入谷时,二名和尚现身拦阻之处,又犹豫起来,暗忖:“我身怀宝珠是否能真避毒解毒,万一讹传,我此去,不是太危险?” 向两侧峭壁看了一眼,见左边壁下,有一个方圆三尺。黑黝黝、深无止境的石洞,暗忖道:“那两个和尚大概就在这洞内,他们为何不出来阻挡?要是他们出来阻挡就好,抢他们几粒避毒之药,即使宝珠不能避毒,也不关厉害了。唔!我必须让他们出来。 走至洞口之旁,探首细看,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当下,对洞口喝道:“洞中大师,快请出来,我要入谷去。” 声入洞中,如石沉大海,毫无一点反应。 他脑筋一转,暗忖:“这样不行,我得骗他们一下。” 念落,又道:“有姑娘奉献你们主人,快请赐药!” 好半晌,仍是杳无回音。 他很觉的奇怪,心忖:“这和尚难道入谷去了?不可能,刚才还在与毒龙爪谈话,可是,他们为何不出来呢?莫非他们早知我要闯谷?” 他想入洞一探,却又恐遭害,不得已,只好按原定计划,一试珠宝功效。 心念及此,便小心翼翼地继向前进,准备一有异样感觉,即取珠宝噙在口中。 行一步,他的心房便跳动一下,在行进间,紧紧地捏着宝珠,似乎只有这颗宝珠,才是他生命的泉源。 一步一步地,他已行进一丈七八,如像上次来时,两个和尚的警告,他现置之处,应该是毒区了,可是,他却毫无感觉。 又行进一丈多远,仍是无异常之感。 于是,他怀疑他上次来时,那两个和尚的话,可能是恫吓之言。 顿时,胆气大壮,加快脚步,气宇昂然,前进!前进! 瞬间,即到达第二道关卡,十余丈的毒区,似履坦途,顺利通过了。 突然,一声佛号飞出,随着佛号之声,左边峭壁的一个石洞,出来两个和尚,一晃身,并肩挡在道中。 志豪用目一看,冷笑道:“你们还在这里?” 左边一僧沉声道:“施主何人,怎知贫僧等在此?” 志豪冷笑道:“你们不认识我了?” 二僧运目向志豪上下打量,半晌,仍是认不出来。 志豪冷哼一声,道:“二位还记得数月前,一个男扮女装的人么?” 二僧倏然大悟,同自惊“啊”一声,后退一步。 左边一僧低喧一声佛号,道:“施主究系何人?” “太极派太极尊者之徒,田志豪是也!” “你怎么来到此地?” “怎么不能到此地?” “你服过前面二位大师之药?” “你这里根本没有毒,别在恫吓我了!” 二僧惊异万分,同声道:“怪!怪!……” “有何怪处?” “今天还毒倒一个闯谷高手!” “真的?晤!当真的有点怪了!” 左边那僧不信地道:“前面两位大师,一定给过你避毒之药……” “师兄,别冤枉我们!”声出第一卡处。 志豪回头一看,见两个和尚正向他走来。 他心头一颤,暗道:“此二人不是守在一道关卡的和尚么?他们刚才为何不出来?” 第二卡的右边和尚道:“你们既未给他避毒药,他怎会进来?” 悟空对前来的二僧道:“悟惮,悟道。” 又侧首对他身旁的那僧道:“悟幻,这施主大概自备有避毒之药,我们不能由他闯进谷去,否则,谷主责怪下来,可是吃不消的了!” 志豪淡然一笑道:“你们想阻我入谷么?” 悟空道:“希望施主珍惜生命,自动退出。” “上次一掌之恨,现在应该是索报之时,不过,如你们让我通过,我可以施仁不记前恨。” 悟幻道:“就凭你施这点伎俩,还想雪恨?嘿嘿,再说,即使我们不阻拦,你也难到达谷中。” “莫非前面还有关卡?” “你猜得不错,你带的避毒药,虽可通过第一段毒区,也许还可通过第二段毒区,但还有第三段、第四段、第五段毒区,每一段的毒性,都不相同,饶你身怀仙丹,也难避解五种毒性。再说,谷主武功入化,乾坤一君尚且不敢正视,你施主有多大能耐?” 志豪心念师妹,哪管许多,不屑地一笑,道:“我田志豪既然敢来,自不会怕道中之毒,更不怕你们主人。” 说着,即欲前进。 悟空闪身挡住道:“你可曾想到,你死不足惜,令师等受你连累?” 志豪哈哈笑道:“你尚有脸提及家师,在下若不念太极、华清相交不恶,早把你们毙了,滚开!” 此时,悟惮、悟道已走向前来,悟空向二人使了一个眼色,又向悟幻使了一个眼色,对志豪道:“施主既执迷不悟,贫僧等也无法念及旧情了。” “了”字甫落,猝然拂袖向志豪扫来! 悟空一动手,悟惮、悟道、悟幻,也齐自出击,大有一举将志豪制倒击毙之势! 志豪怒喝一声,同时,拧身一闪,“佛法无边”招式出手,一股炙热猛劲,排山倒海般的涌了出来! 四僧哪会想到,几个月不见的志豪,功力竟高得惊人,一时不慎,都被炙热猛劲,逼得跄踉后退! 志豪就趁四人后退之时,长啸一声,拔身凌空,向谷中泻去,一起一落,即泻出十丈之外。 四僧惊讶地互看一眼,同时惊道:“快追!”急急拔步追来。 志豪刚一落地,峭壁洞中,突又闪出两个和尚,合掌当胸,齐声喝道:“施主,不得再进。” 志豪不予理会,怒喝一声:“滚开!” 接着,猛地劈出一掌,二僧不闪不避,挥掌迎接! 一声巨响之后,二人竟被震得歪歪斜斜,退出老远,仍是站不稳步! 志豪也退了半步,同时一提丹田真气,凌空飞越过二僧,又飞进十丈有许。 他脚落地后,峭壁中又闪出二名和尚拦阻进路。 志豪连过三关,不由豪气大发,长啸一声,又如法炮制,使出一记绝招,把两个拦路和尚击伤,飞越至第五道关卡。 第五关卡,同时闪出两名和尚,但也只接了志豪一掌,即不能再战,任由志豪越过! 田志豪连过五关,伤六僧,进入谷中时,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十分疲乏了。 他只向谷中略扫了一眼,即急跃至一株古松之下,同时一纵身,隐身在松叶之中,慢慢喘息。 半晌,他才从树叶的空隙间,观察谷中情形—— 只见,很大的一个桃源谷,并不见一人,秋风过处,落叶舞风,发出嗦嗦之声。 异草枯黄,奇花凋谢,显得无限凄凉和萧瑟,虽有几株迎风盛开的黄菊,却失了它往日的欢愉和艳丽,表露出寂寞悲惨的情意。 荆棘重生,腐叶遍地,一看即知久无修饰,久无打扫。 华清寺,不见和尚,不见香火,也不闻木鱼,念佛,及钟鼓之声,更不见游客…… 除双涧在寺前回转,仍是凄凄外流,一切的一切,都变了,变得无比荒凉和衰落! 志豪见此情景,十分纳罕,暗忖:“这谷中怎么会这么静寂?华清寺有数十和尚,哪里去了,竟连守寺和打更的都不见一个,而且各派还送来十余少女!论理,不应该如此冷落呀!” 他凝神静听一会,也听不到寺中有任何动静。 他想:“各派所送来的少女,是否被囚在寺内?我何不悄悄地入内一探?若君妹在内,就悄悄地将她救走,免去与这谷主的一场恶战,岂非妙极!” 想到这里,擦了一下汗水,深吸了几口气,即欲飘身落地。 就当他心念初动之时,峡道中追踪而来的悟空、悟惮、悟幻、悟道,正好进入谷中。 四僧一入谷,即四下搜望,神情十分焦急和慌张。 悟空道:“不见了!” 悟惮道:“莫非入了寺内?” 悟空道:“不可能,若入了寺内,寺内之人必然有所发觉,断不会睡得一点不知。” 志豪闻言,暗自忖道:“寺内有人?谁?谷主?谷主是否就是超然大师……” 他心念转动间,又闻悟空道:“他也许中了道中之毒,现已死在花丛之中。” 转对三人道:“你们在谷中搜搜看,让我去禀告掌门人吧!” 悟幻道:“有道理,你快去禀告掌门人。” 悟空点了点头,向寺门疾步走去。 但走了三四步,又回身道:“如发现他已死,不可大惊小怪,悄悄地将他丢出去,不必为谷主知道,以免责怪我们。” 听悟空这番言意,所谓谷主,已可确实不是超然大师,而且不是住在寺中。 不住寺,住在哪里? 志豪暗自猜测,心念转动,忽然记起此谷有个极为幽雅的洞府,就是刘阮与仙女洞房花烛的桃源洞,他想:“那所谓谷主的神秘人,一定是在桃源洞,与各派送来的少女,极尽欢乐。” 想到此,不仅醋火高烧,鼻子酸溜溜的,恨不得立即冲入洞中,与神秘人一拼,救他师妹出来。 总算他有些心机,在未摸清底细之前,没有贸然盲动。 此时悟空已进入寺门,悟惮、悟道、悟幻,正分头四下找寻,个个精睛尖眼,探长脖子,搜索谷中的花前树下。 志豪鼻哼一声,暗忖:“你们太看不起我田志豪了,我岂会死在谷中。” 忽见悟空正向他藏身的树下搜来,不由心头发急,暗忖:“在未摸清谷中底细前,最好不给他们发觉。” 脑筋一动,计上心来,折了一截枯枝,挟在指中运劲五指,向距他最近的悟道弹去。 凝神搜索的悟道,陡觉脑后风生,不竟惊喝一声,倾身疾闪。 幸因距离过远,枯枝势失,而他闪避动作又快,才没有受伤。 悟道之突然出声,惊动了悟惮和悟幻,都纵身跃去,并道:“什么事?” 悟道余悸犹未消,道:“有暗器向我打来!” “在哪里?” 悟惮、悟幻同时追问。 “暗器劲道甚强,可能就在这附近。” 悟惮道:“我们暂且退开,待掌门人出来再作处置。” 就在此时,寺中突起骚动之声,接着,“当!当……” 钟声连响,划破谷中的幽静。 钟声本无异样,然听在志豪耳中,却感心惊肉跳。 接着,悟空率领几名中年和尚,跃出寺门之后,三三两两,陆续有人跃出。 不一会,已有二十余和尚,来到谷中。 钟声嘎然而止,人声却相继鼎沸,谷中已是一片哄然。 最后,出来一个年已古稀,慈眉善目,却很庄严的老和尚。 他只站在寺门前的台阶上,双目如电,向谷中扫射。 志豪偷眼一看,即认出是超然大师,心想:“今晚即使神秘谷主不现身,也难免一场恶战了。” 只听超然大师冷然道:“悟惮、悟幻,有什么发现没有?” 悟惮道:“有人以暗器射击悟道师弟。” 超然大师道:“在哪里?” “在这附近,大概藏在长草丛中。” 超然大师冷哼一声,向悟惮所指之处走去,并对众人道:“搜!” 悟空急道:“掌门方丈,请小心,那家伙不知哪里学得一身本领,入谷时,连伤了六人。” 超然大师并不理会,继续前行,寺中出来的和尚,也随后跟来。 志豪见他走来,大为不安,凝神集劲,随时准备出击! 超然大师并没有注意他藏身的古树,一直前走,渐渐地,越走越远。 他到达悟惮所指之处,四下搜了一番,沉声道:“志豪贤侄,快出来见老衲。” 志豪心感纳闷,暗忖:“刚才悟空叫悟惮、悟幻、悟道不要大惊小怪,恐惊动神秘谷主,超然大师却适极其反,撞钟集众,乱喝乱叫,毫无忌惮,他怎么不怕神秘谷主责怪,莫非神秘谷主不在谷中?” 心念转动间,又听超然喝道:“志豪贤侄,你若自动出来,念太极、华清寺往日之情,老衲全力保你生命!” 志豪不理不睬,任由他自言自语。 “哼!不知好歹的小辈,居然敢不听老衲之言!”双手一挥,喝道:“搜!”“搜”字一落,二三十个和尚,立即分头搜索。 志豪见状大惊,心付:“如此多人搜索,迟早都得被他们发现,不如现身而出,看他们怎奈我何!” 忽然转念一想,暗道:“寺中和尚,大概都已出来,我何不趁此机会,潜入寺中,如师妹被囚寺中,不是天从人愿么?” 他向各僧看去,见都注意地面,似乎全未想到他会藏身树上。当下,一提丹田真气,双脚微微一借力,立即脱身而出,一溜轻烟似的,向前窜去。 就这样,一树过一树,仿若山魈木魅,只一瞬间,即跃落寺中殿脊。 他伏身暗处,回头一看,只见二三十个和尚仍在此花前草中找寻,不禁暗笑一声,向殿后纵去。 他侧耳细听,偌大的一个华清寺,没有一点声音,但他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由天井滑落! 他滑落的天井,四面都是僧房,却有一种异样的气味——是少女身上的幽香。 啊!真是天从人愿,这三面僧房,正是囚禁各派送来少女之所在。 他兴奋得忘了惧怕,即一晃身,跃至左侧僧房窗下。 他这一冒失举动,乍然惊动房内一名少女,倏地发出一声惊呼! 声音惊慌而恐惧,大概是误认志豪,前来污辱他们! 志豪闻声,也惊出一身冷汗。 第三章 神秘谷中奇事多 田志豪急急摇手,道:“姑娘别叫,我不是坏人。” 那少女余悸犹存,道:“你是什么人?” “我叫田志豪。” “你来干什么?” “救我的师妹,及你们所有的姑娘。” 二人这一对话,顿时,惊醒房内五个少女,都爬起来走到窗前,个个娇容憔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十分狼狈。 刚才惊叫的少女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怎么救我们?” 志豪本打算只救他师妹,是因怕她们再叫,顺口而说的,不期这一回,竟问得志豪愣在窗下,不知所答。 半晌,才道:“噢!你们是否受人污辱?” “没有,可是,不准我们离此一步。” “什么人不准你们离开?” “华清寺的和尚。” “你们是否见过谷主?” “谷主?” “就是发信人。” “没有。” “啊!这就怪了,他要那么多姑娘干吗?” 顿了顿,继道:“你们入谷有多久了?” 五个少女抢着回答:“我有两个月了。” “我入谷到今,已两个月零五天了。” “我刚满一个月!” “……” 这事真是令人猜测不透,她们入谷,已两个多月了,竟连谷主的面都未见过,看来,并非用来采阴补阳,也非作乐,但,用之作甚呢? 他向五个少女各打量了一眼,见五人都长得不甚好看,暗道:“大概那魔头是嫌她们不美?可是,如用之补阳,美丑又何差别呢。……唔!一定是用之作乐了,让我再往那两个房间看看。” 念落,道:“你们稍等一下,我过那边看看去。”转身欲走。 五个少女急道:“相公,你……” “你们别叫,我一会就来。”跃至正面的僧房。 此房,只有三个少女,容态也十分憔悴狼狈。 她们大概已经知道志豪来意,见志豪跃来,一点不感惊慌。 志豪一到,即同时涌到窗前,齐声道:“相公,你是来救我们的么?” 志豪见此房只有三人,并没有他师妹,心中十分焦急,道:“这里就你们三人?” 三女齐道:“就我们三人,请快救我们出去。” 志豪不见他师妹,无心多问其他,道:“稍等一下!”即跃往右边僧房。 右边僧房的少女也早已起来,并已枯站在窗前,等待志豪救她们出囚。 志豪一到,就急问道:“这里有没有一个王丽君?” 一个长得颇美的少女道:“我们这个房间没有王丽君。” “啊?”志豪闻言,更加焦急,更加惊讶了,道:“你们有几个人被囚在此?” “四个,我是最后一个来的,才五天。” “王丽君是昨天才被乾坤帮送来这里……” “我也是被乾坤帮送来的。” “你是何派弟子?” “我没有门派,也未投师。” “你懂不懂武功?” “只懂一点,是我娘教我的。” “啊!乾坤帮真……” 另一少女不待志豪把话说完,急道:“我是被茅山教捉来的,相公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否则,我师父会急死的。” 志豪向那少女看去,不觉一愕,道:“你几岁?” “我才十三岁。” “十三岁不合条件,茅山教……” “他们硬说我十六岁,那些和尚也就相信了。” “令师名号如何称呼?” “家师已十余年未出江湖,早年人称她为云波女侠。” “好的,你稍等勿躁,我一定救你们出去。” 转身欲走,十三岁的少女急道:“相公,现在就救我们走吧!” “各派送来不止十二个姑娘,让我全找后,一起救出去。” 他离开僧房,进入一条甬道。 到达金刚殿,再由金刚殿出侧门,来到罗汉殿,又转到如来殿,观音殿……一连走过五六个大殿,及七八个僧房,都未见一人。 他心中十分纳闷,暗忖:“师妹被囚在哪里?” 他将心一横,钢牙一咬,续忖:“说不得只好请教超然大师。”念间,回身出谷。 刚返回罗汉殿,忽闻一人怒喝道:“他哪里去了!” 声起殿后僧房,显系审问被囚少女。 志豪冷哼一声,并不为人已发觉而惊慌,继续向谷中走去。 就在此时,突然迎面来了二个和尚。 二和尚乍见志豪,同时大吓一跳,惊喝一声,连步后退。 志豪冷笑道:“不要怕,快去请你们方丈来。” 二和尚互看了一眼,即急退出罗汉殿。 志豪脑筋一转,暗忖:“这里不是打闹之地。” 念落,由天井跃至殿脊,泻向谷中。 无巧不巧,当他到达谷中时,超然大师及其寺中和尚,又全已进入寺中。寺外,除淙淙水声,飒飒秋风外,毫无异声。 志豪一看,即欲返回寺中,转念一想,暗忖:“他们寺中找我不着,必然重新出来,我就在谷中等候好了。” 当下,跃至寺前的古松上。 果然,超然大师率着二十余手下,怒冲冲地走了出来,一出寺门,即向出谷道口跃去,一面前跃,一面骂道:“这小子当真狡猾,我倒要看你能逃多远。” 骂声未落,人已射入峡道,显然认为志豪逃了。 志豪见情,不禁暗自好笑,心忖:超然是个有道高僧,竟也如此焦躁,可知他对我此来,看得何等之重。…… 他念犹未完,超然又率人返回谷中,并令悟空等五个和尚,守住出谷道口,又向寺中疾步走来。 “大师,来去匆匆,是为何原因?” 声音平和悠闲,起至寺前古松之上。 超然大师及二十余和尚,骇然一震,二十余双电光似的眼睛,同时射向古松。 超然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顿时,老脸飞红,道:“谁?” “闯谷者!” “是田志豪?” “然也!” “好哇!你竟戏弄老衲,当真胆大包天。” 志豪飘身落地,向超然大师拱手道:“大师别来无恙?” “哼!你来干吗?” “救我师妹王丽君,也为大师问安。” “你别向老衲套交情,无论如何,老衲也不会放过你。” 志豪淡然一笑,道:“华清、太极的旧情,已一点也没有了?” “那是以往的事。” “对!现在大师已是震惊江湖武林的人物了,自然不会将太极派放在眼中。” 志豪倏然地将脸一沉,道:“大师既不念旧情,田志豪也不会讲仁义……”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要向老衲一拼?” “志豪此来,已把生死置于度外,不过,在动手之前,希望大师能给我几个答复。” “什么事?” “各派的信,是你发的?” “不是。” “不是你是谁?” “老衲也不清楚。” 志豪以为超然是在敷衍,勃然怒道:“你也不清楚?” 超然冷笑道:“老衲说的是实话。” “实话?各派送来的少女,由你接收,囚于贵寺,若说要人之信非你所发,我倒相信,若说你不知发信者是谁,那只有鬼才相信。” “你不相信算了,还有什么事要问?” “入谷峡道口的石碑和石墙,是谁所筑立?” “不错,是老衲筑立的。” “大师立石碑,筑石墙,是何意思?” “没有意思,只是受人之托。” “受谁之托?” “发信人,也就是本谷的主人。” “谁是本谷的主人?” “不知道。” 志豪冷然一笑:“真滑稽,他是你们的主人,又曾托你立碑筑墙,甚至还要你们做过很多事,你怎会不知他是谁?” “的确不知道。” “就算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受人之托?华清寺在人们的印象中,一向不坏,可知这一年来,人们对你们的看法?” 超然暗叹一声,道:“老衲也是不得已!” “有什么不得已?” “去年初冬的晚上,忽然有一人向我借这个桃源谷。” “是什么样人?”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要他现身,他却不肯,自然,我不能答应他。” “后来呢?” “第二天早课时,竟发现两个本寺弟子暴毙在如来殿中。” “……” “老衲一看即知,二弟子之死,是因老衲不肯借谷,至被那借谷之人击毙。” “……” “当时,我即下令搜索,但寺内寺外,都没有搜到。” “他打死人了自然不敢在谷中。” 超然大师微顿一顿,续道:“二更时,他又复前来,还是一句话,要我借桃源谷给他。那晚,寺内寺外我都派有人埋伏,但埋伏之人,连他的影儿都未看到。” “那人武功很高?” 超然大师不理志豪问话,继道:“第二天,又发现两个弟子暴毙在如来殿中。自此,一连五夜,他都未再向我谈话,但每夜必有两人死亡,弄得本寺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后来呢?” “第六天晚上,他又来向我借谷,并言如我不借,必把本寺僧侣全部杀绝。” 志豪道:“你有否问他借谷的用意?” “问过,他说:‘以后你们自会知道。’并道:如我们与他合作,必给我们料想不到的益处。” “于是,你答应了。” “是的,但老衲并非为料想不到的益处,而是为了挽救本寺弟子的性命。” 顿了顿,续道:“自此,他隐居桃源洞中,从不与人见面,却也相安无事。” “……” “大约过了十余天,他忽以传音入室功夫,对我说,入谷峡道,已为他布了毒粉,叫我禁止弟子出谷。 “当时我十分气恼,派人往峡道探看,果然,探看之人,竟被毒死道中。 “我一气之下,便率人前往桃源洞找他理论。不料,洞口早被他毒封住,不能进入。 “他在洞中传话出来,警告老衲:‘你们统已吃下百日毒,如妄起歹念,百日之后,必死无生。’并又道:‘你们如肯诚心诚意听我的话,事成之日,不但还你们自由,并给你们一种绝世武功。’” 志豪道:“他要你们听他些什么话?” “要我们替他送信。” “就是要各派送少女的信?” “不错,当是时,我不肯,可是,唉!……” “又被他击毙两人?” “你猜得一点不错。” “从此,你们就受他指使了?” “试问,老衲尚有何法反抗?” 顿了顿,续道:“施主还有何话要问?如没有了,就请出手受绑吧!” 志豪淡然一笑,看了看天色,时已黎明了,道:“各派送来的少女,是否统囚寺后僧房?” “不错,你已看过了。” “那里只有十二个,各派送来不止十二个吧?” “死了几个……” 志豪心头一颤,惊道:“死了几个?” “五个。” “他们为何会死?是受辱而死,抑自尽而死?” “有的自绝,有的思亲至病而死。” 志豪闻言,勃然大怒,道:“你们都是出家之人,素以慈悲为怀,为何不替她们疗治?你们的仁慈哪里去了?” 超然冷然道:“不瞒你施主说,凡入谷之人,绝不能由其活着出谷,早死迟死,都是死,早死一天,少受一天罪,何必替她们疗治?” “你们当真变了,而变得如此狠心。请问,那神秘人要这许多少女何干?” “老衲不得而知。” “你不知道?” “出家人素不打诳言。” “说得倒好听!” “的确,本谷主只这样交待我们:‘凡送来的少女,必须裸体入谷。’但他并没有对她们有所污辱,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即自洞中传出话来,令我们囚入僧房,十八个少女都是一样,他究竟系何用意,老衲也已纳罕数月了。” 志豪说:“他的用意,确令人费解。” 超然说:“只是昨天下午送来的一个,却与众不同。” 志豪心头又是一震,急道:“昨天下午送来的,那是我师妹王丽君,她有什么与众不同?” “其他少女一入谷,即令人押入僧房。昨天下午送来的,却叫人送入桃源洞。” 志豪乍闻此言,仿若当头一个霹雳,顿时,头欲炸,耳欲聋,血液翻腾,向超然逼近一步,喝道:“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其他少女都送入僧房,我师妹却送入洞中?” 神情近似疯狂,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超然低喧一声佛号,道:“老衲也不知道。” “好!我去找他!” 在志豪的心中,神秘谷主单要他师妹入洞,没有好事,若非采阴补阳,即系奸辱。 怒火、醋火,由心中上升,直冲斗牛。 “阿弥陀佛!”超然一晃身,拦着他的去路,冷然喝道:“施主,你……” “你要阻我去找他?” “自然,他是本谷之主,早已吩咐老衲,任何人都不得前去干扰他。” “笑话,我偏要去!”欲弯路闪过超然的阻拦。 超然又错步拦住,喝道:“施主再要逞能,可莫怪老衲无情了。” “哼!你们狼狈为奸,想得他的好处,先将你这些恶僧除掉也是一样。” 话落,双臂一圈,“罗汉传灯”招式出手,左掌横扫,击超然腰部,右掌直推,取超然胸脯! 超然大师见势大惊,忙拧身斜退八尺,道:“施主身手当真不同凡流,难怪有这等胆量!” “既知厉害,就赶快闪……” 他话犹未完,悟道和尚陡然双袖一拂,一道袖劲,“呼”的一声,击向志豪背心。 悟道发袖之前,没有出声招呼,袖劲既狠又快,纯是一种偷袭行为,意欲一招将志豪击倒。 岂知志豪心灵手快,乍闻背后风生,急忙翻身甩劲,不偏不斜,堪堪封住悟道拂来的袖劲。 志豪这一掌在仓猝中发出,也不知几成功力,一声巨响之后,只见悟道的身子,在空中乱翻乱滚,跌落三丈之外。 志豪一掌将悟道震飞,即一拔步,向桃源洞射去。 悟道被震三丈,众僧已是又惊又怒,见志豪向桃源洞射去,更又骇然,顿时,暴喝连天,同时随后追来! 桃源洞在谷的西南角,距华清寺十四余丈,洞前荆刺纵横,衰草遮径,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志豪不理二十余名和尚厉声喝止,几个起落,跃至洞前,抬头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心头一震,怔在当地。 原来洞门,已被七根儿臂粗的铁条所封,如要将铁条折断,当非一时半刻之时。 洞门被封不能入洞,后面二十余人追来,喝声连天,气得志豪剑眉倒竖,星目圆睁,连声冷笑! 超然率着二十余人,追至洞前,回身高声道:“摆阵,以七政阵擒他!”(注:七政:是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 群僧闻言愕然,悟空道:“对付他一人,何须用‘七政阵’?” 超然大师道:“不必多言,用卯时方位!悟空为日,占东方之首;悟惮当月,占西方之尾;悟幻金星占太极,悟道木星占两仪,悟功水星为阵胆,悟非火星照四象,悟净土星扶三才;天渊咒,走太平!开始,快!” 超然声若连珠炮,这些离奇古怪的字眼,一气呵完,话间,银须直冒,额上露筋,神情严肃至极。 只见悟空等七人,于超然话声一落,即四下分散,各走各的,并没有向志豪走近,甚至离他更远。 七人一开始行动,超然及其他未派任务的和尚,立即飘身后退。 志豪不予理会,慢步走至洞口,运指弹了一下其中一根铁条,怒声喝道:“洞中魔头,快放我师妹出来,否则,我要打进洞来……” 他话犹未完,忽闻一阵似歌非歌,似哭非哭,似念经非念经之声,“唔唔!哼哼!”如蛟鸣,如鹃泣!既凄凉,又惨厉,令人毛发直竖,心颤胆悚! 志豪回过身,见悟空等七人,个个双手合十,目光低视,口中不停地“唔,哼!”,慢步向他走来。 渐渐地,隐约可听出他们所哼些什么—— “天苍苍……地冥冥……凡间出一个害人精,哼哼……唔唔……天将天兵来相助……夜叉小鬼护吾身……哼哼……唔唔……害人精,田志豪,田志豪,头重脚轻苦难熬……哼哼……唔唔……” 志豪听在耳中,怒在心中,陡然大喝声,右掌一翻一推道:“给我躺下!”一股洪涛般的刚劲,急卷他最近的悟幻。 但,奇怪得很,掌劲明明击在悟幻的胸腹,却见悟幻毫无所觉,依然“哼哼唔唔”向他走来。 陡然,十丈外的一株古松,哗啦一声,竟然无风自折,翻倒一丈之外。 这真是一件怪事,悟幻丝豪无伤,十丈外的古松树反而自倒。 志豪见状,大感惊骇,暗忖:“我这一掌用了八成功力,足可碎石裂碑,竟然伤他不到,真是有点邪道,我得小心为是。” 当下,不敢贸然再次出击,凝神蓄劲,以守为攻。此时,悟幻已走近距他不过八尺,就是最远的悟空,也只有二丈了。 七人散处的位置,一眼看去,毫无规章,但细看之下却密不透风,并有一股阴郁之气弥漫其间。 悟幻陡然一挥僧袖,一股颇有分量的袖劲,掷了过来! 志豪大喝一声;“你找死!” 双掌齐出,硬接来劲,欲将悟幻震退回去。 但,他发出掌劲,却未遇到阻挡,而悟幻的袖劲,竟然继续向他滚来。 这一来,他可慌了,急忙左闪,暗忖:“怎么接不中对方来劲?……” 他心念未落,悟功也拂出一道袖劲,汹涌而来。 他又发掌硬接,结果又未接中,吓得他又赶快闪避! 接着,悟净、悟非、悟道、悟惮,相继拂袖,如长江大浪,一股接?还上蛩坷础?br /> 他一面闪避,一面也猛地挥掌反击。 顿时,劲气荡漾,啸声刺耳,天昏地暗,旭日无光,似是风雨黑夜。 志豪一连挥出三十余掌,却均未击中七僧。 渐渐地,觉得两臂微微发酸,暗忖:“这样打下去,即使不为对方击毙,也必累死,奇怪,怎么打不倒他们?” 他缓慢攻击,偷眼四看,见自己置身七个和尚之间,而七和尚,口中仍“哼哼唔唔”,不停地走动,像走马灯一样。 一个念头闪入他的脑子,暗道:“走!脱出围困,想出破阵之法后再来。” 当下,长啸一声,冲天而起,向外泻去—— 当他身子上升之时,一阵排山袖劲涌来! 他心头大骇,急忙滚身闪让! 他这一滚闪,虽闪过劲风,却不能外泻了,而且挨了一记袖劲余力,落回原处,浑身麻痛。 他自得南极仙翁替他洗筋换骨,及学得南极仙翁的“梵刹掌法”后,与人动手,已不下十数次了!每次都是掌出得胜,几曾想到会有今日! 此时,他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两臂发酸,浑身发痛,出掌劲力大减,闪避动作迟钝,危在须臾了。 陡然,他的背心被点了一下。 他心头一震,勉强抖擞精神,反手一抓,正好抓中悟道肘骨,猛力一扭,悟道的一条臂,已被他扭得筋断骨折,但他在扭折悟道右臂时,他的背心也挨了一掌。 这一掌挨得不轻,顿时,气血翻腾,冲口而出,摇晃欲坠! 悟空、悟净同时疾步欺上,一边一个,扣住志豪的左右腕脉。 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斗,此时,已告结束,七僧不再“哼哼唔唔”,已不再走动,附近也失去了那种阴森之气。 超然大师率着十余和尚,冷笑着走了前来。 志豪连吸两口气,压止翻腾气血,环目一扫—— 眼前完全走了样,附近花草树木,统已毁折,一片狼藉。 他不自觉地惊“啊”一声,不知那些花草树木,何以自折? 超然大师冷笑道:“施主的功力确非凡响,短短的一会工夫,就被你折毁了许多花木。” 志豪不解道:“这些花木系我所毁?” “不错,你将这些花木当人,盲乱劈!” “啊!原来你们用的是幻影邪阵?” 超然大师道:“不是邪阵,乃是鬼谷仙师所创的‘七政阵’,内含无穷玄机,莫说你施主破不了,就当今之世,也无几人能破。” 志豪冷哼一声道:“终有一天,我要破了这个邪阵。” “阿弥陀佛,这辈子你已无法破了。” 志豪心灵一愕,道:“你要把我怎样?” “你男扮女装入谷,罪已难恕,昨晚又闯谷伤人,处死有余辜。” “你们桃源谷强索少女,杀人无数,不知该当何罪?我田志豪虽被你们邪阵所擒,要杀便杀,没有什么了不得,可是,你们也难逃劫运。” 超然冷然一笑,对悟空和悟净道:“先制他全身大穴,关入‘洗心洞’,交谷主处理。” 悟道道:“这人有些怪,刚才我已点中他的督俞穴,他竟还能翻手抓我肘骨。” 超然瞟了志豪一眼,不信地道:“哪有这事,你一定没有点中他的穴道。” 悟空道:“是呀!我就不信他的穴道会与人不同。” 话落,运动中指,“卜,卜,卜”疾点志豪胸前中庭、巨关及小腹间的气海三处大穴。 悟净也运指疾点志豪背脊的厥阴、身柱,及腰间的关元三处大穴,劲力都用得不轻。 志豪脑筋一动,立即暗自闭气,故装浑身颤抖,瘫痪昏倒在地,由他们摆布,暗忖:“我现在真元未复,待会自有你们好看的。” 只听超然道:“先将他关入‘洗心洞’,待谷主令谕处理。” 悟空、悟净各应了一声,由悟净将他挟在肋下,悟空跟在身后,向寺中疾走。 志豪由悟净挟在肋下,暗忖:“我若由他们关入‘洗心洞’,要出来可就麻烦了,何不就此将他们制倒?” 他忽又转念一想:“我此时功力不足,即使将这两个人制倒,如破不了他们的‘七政阵’,也出不了谷,纵能出谷,然未救出师妹,此来,岂不是等于白费?” 心念及此,猛力压制激动的心情,佯作昏迷,只凝神耳际,静听寺中的动静。 静悄悄地,只有悟空、悟净的步声,及悟净的心脏跳动声。 穿过几道园门,经过一段弯曲的走廊,到了寺后的峭壁之下。 志豪微睁双目,见峭壁下有一个石洞,洞口之上,横书“洗心洞”三个大字,洞口有两扇铁制栅门,门环上有一把足有七八斤的铜锁。 他大感惊骇,暗付:“如被他们关入这洞中,可真别想出去了。” 此时,悟空、悟净已走到洞前,悟空自怀中掏出钥匙,冷笑道:“好好地洗涤一下你的恶心吧,也好在来生做个好人。” 话间,开启铜锁。 悟净道:“这小子真不简单,居然能闯入谷来,他不知哪里弄来的避毒……” 他话犹未完,陡觉章门穴一麻—— 他愕然大惊,却欲用劲收臂,将志豪挟死肋下! 但,为时已晚,气血已停止行动,筋骨一软,不能用劲了,不自觉地闷哼一声,将肋下的志豪松落。 志豪只在他松臂之间,猛然一滚身,“呼”地劈出一掌,正中悟空的风门穴。 动作快如闪电,可怜二位武功不凡的和尚,只转动了一下心念,就已被制。 志豪不敢怠慢,忙夺过悟空手中的钥匙,启开铁门,将悟空和悟净瘫软的身子,拖入洞中,又各加点了两处穴道,才轻松地透了口气。 他走出洞外,欲将悟空、悟净锁在洞内,再出去与他们一拼,转念暗忖:“这正是一个调息精神的机会,恢复功力的最好地方,即使他们发觉我未受伤损,也无法奈我何。” 当下,复返洞中,取下铜锁,将铁栅门关上,入洞调息。 此洞,有一条三尺宽,六尺高,八尺来长通道,向左转一个九十度拐角,便是一个纵横二丈的石室,石室很黑,却颇干爽清净,志豪就在转角处靠壁坐下,运功调息。 两个周天之后,真元已完全恢复,只是感到饥渴难熬,他想:“我得找点吃的东西才成……” 就在此时,忽闻脚步声传入,接着,听一人自言自语道:“两位师兄送人,怎么送老半天!” 志豪忙沉气凝神,一动不动。 忽又听那人道:“哎呀!怎么不将栅门锁上?万一那小子有运功解穴的功夫,被他逃了,不是要糟糕!实在太大意了。” 他推开铁栅门,探首看了一下,又静听了一会,黑黝黝地,没有一点声音。 他忽然一拍大腿,道:“我何不乘这机会,也扭断他一条臂,消我胸中之恨,再说,即使他有运功解穴功夫,手臂断了,也不可怕。” 说毕,一步一步地向里走来。 志豪听声判位,待那人将到转角处时,陡然闪身而出,出手如电,一道如戟指劲,疾射那人胸前。 那人在毫无防备之下,饶他武功通神,也难幸免志豪闪电般的袭击。 只闷哼了一声,即瘫软倒地。 志豪将他拖入石室,运目一看,原是被他扭断一条右臂的悟道,不觉冷笑道:“你们这些和尚也太狠心了,而也把我田志豪估计得太低了!” 悟道双目圆睁,嘴唇翕动,似想说话,却不能出声。 志豪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悟道软弱地点了点头。 “好!”右手一挥,点了悟道软骨穴,然后替他解开被点的巨阙穴,道:“有什么遗言,说吧!” 悟道吐了一口闷气,扭动了一下身子,道;“你会运功解穴功夫?” 志豪本想将实情告诉他,但转念一想,这事不能告人,就如今天之事,超然如知他的穴道部位与普通人不同,他哪还有命在? 当下,冷笑道:“运功解穴,不过是一种极普通的功夫,何必大惊小怪。” 悟道偶一侧首,发现悟空和悟净都躺在他身旁,不由大吃一惊,道:“他们……” “都被我点了穴道。” “何时点的?” “入洞之前。” “啊!入洞之前,你的穴道就已解开?” “奇怪么?嘿!我要利用此洗心洞,将贵寺僧侣一个一个地制倒,释放被囚的少女,放把火烧掉华清寺,再去找你们的谷主算账!” 悟道道:“你制倒本寺二十余人?忘了‘七政阵’的厉害么?” “我毋须破阵,就用刚才制你的方法,你看行不行?” 悟道忆起自己被制的情形,暗忖:“这确是个狡猾而毒辣的方法,他们都与我一样,尚以为他穴道被点,还在昏迷之中,不加防备,若真被他一个一个地制倒,闹去桃源洞,即使他不杀我们,谷主也不会放过我们。” 念及如此,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志豪见他不答,知道悟道心中害怕,遂又冷笑道:“你肯据实告诉我几件事,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什么事?” “你们的谷主,究竟是个何等样人?” “贫僧不知道。” 志豪道:“你真不怕死么?” “贫道实在不知。” “你们谷主要这许多少女何用?” “贫僧也不知道。” 志豪怒道:“你真不知?” “只听他说:那些少女身上,有无价之宝。” “什么宝?是不是她们的童贞?” “这,贫道就不清楚了。” “若是为她们身上的童贞,但那些少女,连他的面都未见过呀!” “贫僧也猜测不透。” “你们的掌门方丈也不知道么?” “也许知道一点,可是,他不会告诉你的。” “超然大师真未见谷主之面么?” “没有,这事我可以保证。” “只要超然大师知道一点其中内情,事情就好办了。” 悟道不语,暗忖:“我得想法使他们知道这小子恢复真元,并在此施狡计害人。” 他双目乱转,一个计策,倏地涌上心来,顿时,提尽所有气力,吐声惨呼:“哎呀!救命呀!救命……” 声音甚高,绕过石室,历久不散。 他虽然被点了软骨穴,不能动弹,却不伤声音。 他这突兀的惨呼,使志豪不禁一愕,一时猜不出他惨呼原故! 脑筋一转,顿时了解,冷笑一声,一探手,疾点悟道哑穴,道:“好呀!你这诡计倒真不错,哼!就让他有备而来好了!” 悟道这诡计,真还有效,不一会,便有一人前来探看,未到洞口数丈,却高声喝道:“什么人在此叫喊?” “咦!怎么栅门大开?” 那人忽然哈哈笑道:“悟道师兄也太心急了,既已将人关入洗心洞中,还怕他跑了不成?” 敢情那人是误认悟道在报断臂之仇,刚才的惨呼,是出志豪之口。 他一面大摇大摆地进入洞门,一面叫道:“悟道师兄,给他吃点苦头是可以的,切不可伤他性命,否则……” 见人影一晃,心头一愕,急欲吐声喝询,但声未出口,心脏一麻,人已失去知觉,栽倒当地。 他这突然遭遇,不问已知,是被志豪点了穴道。 陡然,洞外人声大作,七叱八喝,一片哄然!“什么人在洞中?悟功、悟道你们在哪里?” “你们不能贸然入洞,让我去看看。” 志豪一听此言,即知是超然声音,忙将昏厥的悟功拖入石室,据守转角之处,以静制动。 忽闻超然沉声道:“哪位高人潜入本寺,请出来一会。”顿了顿,继道:“悟惮,你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启禀掌门人,刚才我与悟功师弟查看各派送来的少女时,忽闻这里有呼救之声,悟功师弟叫我禀掌门人,他却先来查究。” “你是否听清是谁的呼救声?” “没有,声音很沉,大概出自洗心洞内。” “啊!你入内看看,小心点。” 志豪闻言,大为紧张,正欲运劲发声,双目一转,计上心来,暗道:“我如明目张胆出手,超然一定不敢再派人入室了,我应尽量制造神秘,让他们猜测不透,疑神疑鬼,才可以一个一个地收拾他们。” 当下,极迅捷地退回室中,侧躺悟道之旁低声道:“看我一个一个地收拾你们。” 室中有四僧,送志豪入洞的悟空、悟净,及刚来的悟功,都已昏厥不省人事,只有悟道仅被点软骨穴和哑穴,虽动弹不得,也不能出声,却未失去知觉,室内外的事,都很清楚,超然派悟惮入室,又见志豪假装昏厥,急得他汗流浃背,心中大骂志豪狡猾。 悟禅奉命之后,内情惶然,却不敢抗命,运集毕生修为于双袖,双目圆瞪,一步一步地向石室走入。 入门至石室,只有八尺通道,每进一尺,他的心必然跳动几下,好半晌,才将八尺通道走完,但并无所发现。 他紧靠石壁,探首用目向室中环视——见悟空、悟净、悟道、悟功及志豪,都躺在室中,悄然沉寂,并无其他之人。 他心头一愕,暗忖:这是怎么回事,悟空、悟净也在其中,莫非早已有人潜入室中?当二人送田志豪到此时,突然将二人击倒,谁呢?此时为何不在室内?逃了? 超然等在洞口,心急如焚,见悟惮入洞许久没有动静,急道:“悟惮,有什么发现么?” 悟惮道:“悟空、悟净、悟道、悟功都被人制倒在室中。” “田志豪呢?” “也在室中。” “他死了没有?” “让我检查一看。” 话间,走入石室。未失知觉的悟道见情,暗忖道:“完了!完了!都要中他的奸计了!”怎奈不能动弹,也不能出声,希望悟惮能看见他的眼色,但未如他愿。悟惮反复搜索了一番,走至悟空身旁,蹲身细察原因。 就当他蹲下之时,志豪突然十指一弹,发出二道如戟指劲,一中悟惮哑穴,一中悟惮昏穴,既快又准,干净利落。 可怜悟惮在豪无防备之下,连哼都未哼一声,即昏倒当地。志豪将悟道点倒后,轻拉一下悟道僧袖,低声道:“大师,你看我这手隔空点穴功夫要得么?” 悟道双目一闭,暗骂道:你小子别狂,终有一天有你好看的。 志豪欲再说几句风凉话刺激悟道,忽又闻,超然在外道:“悟惮,他们死了没有?” 志豪忙煞住欲出之语,凝神静听。 超然身旁的一个老和尚,低喧一声佛号,道:“师兄,我看悟惮也遭难了。” “唔!不过,他怎会遭难?” “洞中藏有高人?” “谁?你猜猜看?” “大概是田志豪。” “田志豪?不可能,刚才我亲眼看着悟空和悟净点他周身大穴,饶他功入化境,短短时间,也不能运功自解。” 老和尚道:“刚才悟惮不是没有发现他么?” “室中光线甚暗,他也许没有看清。” “待我入室看看如何?” 超然大师沉吟一会,道:“也好,不过请你们自己小心为是。” 老和尚点头道:“我知道。” 自后领取下拂尘,轻摇了一下,大步入洞。 走完八尺通道,到转入室之处站定,探首内看,只见五僧一俗,都直躺地上,反复搜看,仍未发现其他人在。 此老和尚,乃是超然师弟,道号超凡,武功不在超然之下,见识广博,胸罗万有。长得面如三秋古月,慧眉善目,是副有道高僧之像。 他脑筋数转,心忖:此室除田志豪一人外,都是本寺弟子,显然,问题是出田志豪一人。唔!不管他穴道解与未解,再给他一记,然后仔细查查。 念落,猛地冲入石室,同时一挥拂尘,招化寒风雪雨,扫向志豪腰部。 田志豪以为超凡大师会与悟惮一样,先观察各僧生死,哪会想到,一入室,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劈杀! 幸他听觉灵敏,并先有准备,乍闻风声,即滚身闪避,砰的一声,尘劲落在石地之上,暴发出数粒火花,连同碎石四下飞射。 志豪一跃而起,回头一看,不禁冷汗直流,连呼“好险!” 超凡低喧一声佛号,道:“果然不出老衲所料。” 以眼角一扫悟空等五僧,道:“你的心也太狠了!” 志豪定一下心神,道:“你们要置我死地,难道就算是仁慈?” “你若不闯谷伤人,我们岂会置你死地?” “你们与那神秘谷主狼狈为奸,置毒谷峡之中,害了多少人命,又无理要各派送一少女,毁了多少人之快乐幸福,弄得整个武林惴惴不安,怨声载道,这些,都算仁慈不成?” 顿了顿,继道:“我太极派十一人,现在只有我一人了,你是通情达理的当代高僧,试问,我应不应该闯谷?” 超凡听了这番话,不禁愧红满面,答不上话。半晌,才呐呐地道:“贵派就只有你一人了?” “不错,家师和八个师叔,虽非被你们谷主所毙,祸却是由你们而起,论恩怨,我亦能留下贵派一人,不过,如你们肯将我师妹交还给我,我可以格外开恩,移罪于乾坤帮,生与死,由你们自择。” “阿弥陀佛,施主当真狂妄,莫说有关令妹的事,本寺无权做主,就是能做主,凭你这等言语态度,也难遵命。” “你是准备一拼?” “谈一到一拼,只是要将你留下,交谷主处置。” 超凡话毕,四下扫一眼,退身出洞。 志豪冷哼一声,道:“想走么?” “怎么?” “入此室者,别想出去。” “要打,我们到外面去,此处不是打斗之地。” 志豪冷笑道:“你们还想以邪阵逞能?哼!我田志豪又不是傻瓜!” 超凡脑筋数转,暗道:“我不能在此与他相拼,否则,这被点穴道的五人,必为掌风伤害。” 当下,低喧一声佛号,陡然仰身向室外倒窜! 就在他仰身倒窜的同时,室外通道之中,突起一声怒喝:“师叔,我来助你!” 也在怒喝之时,田志豪已发出一掌! 外、中、内,三人的动作,是在同一时间。 本来,超凡可以顺利窜出室外,不想那人来得巧,倒窜至转角之处时,被那人阻住,投在那人怀中。 倒窜之势既停,志豪的掌劲却继续前卷—— 超凡慌忙失措,只好以掌护胸,平起一声巨响,超凡和那乍来相助之人,应声退出室外。 志豪大喝一声:“哪里走!”趁势前冲,到转角处时,因失了视界,看不见对方情形,为慎重起见,又发出一掌。 这一掌虽是盲目而发,却正中超凡胸脯。 志豪探首一看,见超凡和一个中年和尚的身子,被他威猛掌劲一碰,急向外飘! 这情形,洞外的超然大师看得很清楚,却无法相援,只好将两人扶住,气得他吹须瞪眼,说不出话。 超凡“喀咯”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昏倒在超然怀中,中年和尚,虽未昏倒,却也摇摇欲坠。 超然冷哼一声,将超凡交给他身后的悟非,对洞门道:“田志豪!你出来!老衲向你领教几招!” 志豪在洞中答道:“你大概已听见我与超凡大师谈的话了吧?” “哼!太极九鼎之死,不但与本寺无关,与本谷主也无关,你……” 志豪激愤地道:“不必多说了,若有本事,尽管进来。” 超然道:“你出来!” “你进来!” 超然怕志豪雄浑掌劲,不敢进洞,志豪怕超然阵法,不敢出洞,咫尺天涯,皆无从泄恨! 超然大师冷哼一声,道:“我就不相信你不出来!” 转身对众僧道;“搬些茅草来!” 悟非道:“要茅草何用?” “自有用处。” 志豪闻言,心头一愕,暗道:“糟!他要灌烟入洞,逼我出洞,怎么办?” 偶一侧首,看见石室中的五人,随即触动灵思,淡然说道:“超然大师,你是个出家人,这等歹毒的方法,竟也想得出来。你如不要洞中五人的性命,你尽管以烟熏我好了!” 超然闻言,也自一愕,暗忖:“对,悟空等五人也被点了穴道,如以烟攻,五人必被窒息而死。” 念及于此,不由暗叹一声,道:“田志豪,你究竟要怎样?” “我并无他求,只要你将我师妹交还我,彼此恩怨从此不究!” 超然道:“令妹已被谷主选在身侧,老衲无法应你之请。” “你怕你们谷主,可我不怕他,可否由我径向他理论?” “这个……可是他一再叮咛老衲,不许有人打扰他。” “没有关系,一切的责任,均由我一人负责。” “可是,他是个不讲理之人。” “我不怕他不讲理。” “你的武功虽高,却也非他对手。结果,你死了,我们也活不成。” 志豪闻此言后,点头暗道:“超然本是正派高僧,他之如此穷凶极恶,为万人不齿,原来是惧怕那神秘人的淫威。” 当下,道:“人之生死命注定,只要自己做的事,对天无愧,对人有益,死,又何足惧哉?” 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蕴含着冲天的豪气,感人肺腑。 超然沉吟了一会,道:“你这话虽不错,可是如要向他挑战,简直是以卵击石,死得太可惜了,尤其是像施主这等有作为的人。” “你们不帮他,我不相信他能杀死我。” “唉!你没有见过他惨厉手段,多说你也不会相信,这样吧!我去代你求求情,让你出谷去,至于令师妹,就只好认命了。” 志豪此来,是为救他师妹,哪肯就此离谷?但他若不答应超然之言,就想出此洞,也不容易,他想:先出洞,然后见机行事。 当下答道:“好吧!我就依你之劝。” “希望未得老衲复音之前,别擅自出洞。” “为什么?” “你若不听老衲好言相劝,必有你难料之后果。” “什么后果,了不起再以‘七政阵’对付我。” “非也,老衲早在谷中摆下了‘迷魂阵’。” 顿了顿,继道:“你就在此多委屈一会吧!” “我在这里等你的回音,请吧!” 他要救出师妹,必先扫除华清寺和尚的阻碍,用武,用口,用计都是一样,只要能在谷中行动自如,事情就好办了,所以他满口答应了超然的要求。 超然低喧一声佛号,率领众僧,离开洗心洞前。 志豪在石室中等了一会,悄悄地走至洞口,四下一看,并无半个人影。 他想乘机出洞,但又想到,既然答应了超然,就待他回音后再作定夺。 复返回石室,静候超然回音。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超然竟去如黄鹤。 他很生气,也很纳罕,暗忖:“他准与不准,也该给我一个回音。” 他等得不耐烦了,冷哼一声,跃出洞外,同时一顿脚,纵上殿脊,向谷中扑去。 到达前殿,向谷中一看—— “啊!”他惊呆了。 半晌,才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继之心头狂跳,冷汗直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暗道:“我说他们为何不给我回音,原来都已死了,他们怎么会死?是否被那神秘谷主所击?为什么将他们击毙?” 一连串的疑问,使得他如坠雾海,迷茫莫测。 他定了一定神,将那些疑问放在一边,环扫四周一眼,小心翼翼地跳落谷中,蓄劲凝神,走至超然身旁,伸手一探超然脉息,已是气绝多时了。 又细察一会超然的死因,却未发现任何伤痕。 只见他口目紧闭,死状并不骇人,而十分安然。 志豪十分惊奇,暗道:“全身均无伤痕,怎么会死?真怪!” 心语间,又细自检视,仍未发现伤痕。 他站了起来,摇首长叹一声,欲离去检视其他和尚,偶然目光落在超然耳后,不禁心头一震,俯身细看—— “啊!这一粒大红点,就是致命之伤!”用手摸了一下耳后红点,又惊道:“不错!耳根穴中针。” 他运劲于食指,按在红点之上,用“沾”字诀,猛力一撒手,忽地吸出一支长约半寸的银针,落在地上,发出闪灼的光芒。 他拾了起来,道:“这么长的银针,打了穴道之中,岂能不死?” 仰首想了一想,又道:“以银针作暗器的,除玫瑰魔女外,再未听说过有人使用银针,莫非这支银针是出玫瑰魔女之手?” 他擦去针上污血,将之纳入怀中,走至悟非身旁,发现悟非只被点了昏穴,并没有死。 他欲替他解开穴道,一问究竟;转念一想,他旨在救他师妹,如解开悟非穴道,为其拦阻,岂非自找麻烦? 再看了几名和尚,均只被点了穴道,暗忖:“听说玫瑰魔女不但武功高不可测,而且毒辣绝伦,她既已出手,怎肯只点穴道,而留人命?” 他心念师妹安危,不想多加无谓猜测,举步向桃源谷走去。 约走了三四丈,忽地一阵异香入鼻,同时,并闻衣袂飘风之声。 他心头一震,急忙回身,距他四丈之处,赫然出现一个美俊无匹的年轻书生。见他身穿华服,头戴状元帽,脚踏厚底靴,手握摺扇,缓慢轻摇,目露智慧之光,口噙狡谲微笑,年约二十五六,大摇大摆地向志豪走来。 这书生之突然出现,使志豪大感骇然。 他自得南极仙翁洗筋换骨后,功力大进,居然竟不知此书生来自何处,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他不自觉连退三步,拱手道:“兄台请了!” 书生也一拱手,道:“赵兄请了。” 志豪又是一怔,惊异地道:“兄台怎知在下姓赵?可否请教贵姓大名?” “在下梅英,赵兄数闯桃源谷,名震宇寰。” 志豪笑道:“不敢,在下想救师妹,所以很失礼!” “这些我也知道。” “各派一共送来有十八个少女,死了五个。” “这些超然已对我说过。” “十八个少女中,却只?幸桓龊仙衩毓戎髦狻!?br /> “啊!是谁?” “就是令师妹。” “他要那许多少女干吗?” “他并不要许多少女,只要两个。” “两个?” “唔!令师妹已合了他的意,再要一个就够了。” “他要作什么用?” “听他说,现天下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少女中,有两个身怀无价之宝,若能得此二女,可成武林至尊。” 志豪不信地道:“这就怪了,我自小与我师妹一块儿长大,她有什么,我都清楚,哪有什么无价之宝,真是胡说八道。”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听他这么说。” “你见过他?他是什么样人?” “没有,只听其声,不见其人。” “他有邪术?” “没有,凡对人说话,皆以传音入密功夫。” “今天我倒要见他一面。” 梅英淡然一笑,不再答话。 志豪认为梅英知道得也不多,不想多问而误时间,抱拳一礼,回身继向桃源洞走去。 到达洞前,向里看去,因进道弯曲,看不见什么,又凝神细听,也未听到任何响动。 于是,厉声喝道:“洞中魔头,快将我师妹放出来,念你无知,饶你一命,否则,我打入洞中,你可要后悔了。” 梅英闻言,不由频频皱眉,走了前来,道:“赵兄,你真不知死活,凭你这点能耐,也敢在此大言不逊!” 志豪回头道:“我有什么不敢!他若敢出来,饶他有三头六臂,我得与他拼上三五百招。” 梅英冷笑道:“你若能在他手下走上十招,已是难能可贵了。” “笑话,你就叫他出来试试。” “不用叫他,只要你能胜我,他必会出来。” “啊?”志豪浑身一怔,后退三步,向梅英上下打量,冷然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姓梅名英。” “我是说你与洞中魔头有何关系?” “没有关系。” “那你为何向我挑战?” “我是一片好心。” “好心?” “唔!你可知道他的脾气,凡见过他庐山真面目者,格杀不赦。” 顿了顿,继道:“当今之世,能在我手下走上十招者,可说是凤毛麟角,但我自知,也只能接他十招。” “你连他的人样都未见过,怎知只能接他十招?” “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可以看出来,我看你也是个罕见人物,但也只能接我十招。” “好大的口气,我们就试试看。” 梅英淡然一笑,道:“何必一定要动手呢?” “不动手怎知我只能接你十招?” 梅英轻摇两下折扇,满不在乎地道:“这几根扇骨,听说是千年钢母所铸,坚硬无比,我们一扳就知谁高谁低了。” “这办法只可在内功方面分出高下。” 梅英不屑地一笑,道:“你只不过学了一套‘梵刹掌法’,若论招式,你就更不行了,再说高手过招,招式虽然重要,但无内功作基础再好的招式也不中用!” 志豪又向梅英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认为你的内功一定高过我?” “当然,否则,我怎敢说你只能接我十招?” “好吧,我们试试看。” 走至桃源洞前微挫步腰,握紧其中一根铁条,陡然大喝一声,用尽全身劲力,向左一扳—— 他这一扳之劲,少说也有五六千斤,但那铁条,竟丝毫未走样变型,依然笔直。 他大感惊骇,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怔怔地看着他扳过的铁条,暗忖:“这铁条真坚硬,我毁不了这几条,怎能救出师妹呢?” 梅英格格笑道:“赵兄,这些铁条乃千年钢母所铸,凭你这点功力,就想扳动它么?” 笑语清脆婉转,有若出谷黄莺。 志豪不服气地道:“难道你就扳得动它?” 梅英微微一笑道:“就给你开开眼界吧!” 说着,大模大样,一步一步摇摺扇,走至洞前,并不挫腰沉步,轻轻一扳志豪曾经用尽全身之劲扳动过的那根铁条。 真奇怪,那根笔直的铁条,经他轻轻一扳,竟然弯成弓形,中段部分,碰到左临那根铁条,露出一个很大的空隙。 他悠闲地回过身体,道:“赵兄,看见没有,如不服气,就把这铁条扳回原样。” 说着,闪在一旁。 志豪见状,一惊非小,怔怔地看着梅英,说不出话。 他自命武功超群,内功尤是他特长,但与这个神秘少年相比之下,却差得太远了。 顿时,自卑感上涌,羞愧几不欲生。 他面对着洞口,沉痛地悲叹一声,道:“师妹,请恕我无能,现在无法救你出洞,不过,终有一天,我会救你出来的。” 声泪俱下,话毕,转身就走。 梅英忽然喝道:“赵兄且慢!” 志豪煞住脚步,道:“什么事?” 梅英淡然笑道:“你不救令师妹了么?” 志豪道:“我连你都打不过,怎么救他?” 梅英点头道:“你这话倒是实话,不过,你肯一改以往的狂傲态度,在下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你只不过只能接他十招,即使你肯助我,也不济于事。” 梅英轻摇折扇,走至志豪身前,道;“靠我们这点能耐,自然不行。” “……” “不过,在下有一个妹妹,若能请到她相助,就没有问题了。” “啊!”志豪疑信参半,道:“令妹?令妹的武功……” 梅英接道:“除她师父外,举世无双。” 志豪又惊,“啊!”一声道:“令妹的师父是谁?” “北洋大圣,百年前的武林盟主。” 志豪点头道:“北洋大圣的徒弟,武功自是不凡,但说是举世无双,却未必然。” “赵兄心中尚有什么高人?” “南极仙翁,百年前,南极仙翁与北洋大圣齐名江湖,无轩轾之分,若说是北洋大圣举世无敌,尚勉强说得过去,我不相信他的女徒弟,会高过与她师父齐名的南极仙翁。” 梅英轻蔑地一笑:“你的武功不是南极仙翁所授的吗?” “你怎么知道?” “不瞒你说,天下间,我没有不知道的事。” “吹死牛,这神秘谷主是谁?你知道么?他要许多少女干啥,你知道吗?” 梅英一皱眉头,沉思了一阵,道:“我现在虽不知道,但不出三天,我即可将他弄明白。” 又沉吟了一下,继道:“你既不希罕我相助,我难道一定要助你不成?” 话毕,微一拱手,道了一声:“再见!”便向出谷口走去。 志豪见梅英要走,很是后悔,暗忖:“人家自愿助我,我为什么拒人千里之外,我不求人相助,何时才能救师妹出来?我为何那么傻?” 心念及此,即急追梅英身旁,道:“梅兄,我并非不希罕你大力鼎助,而是恐把梅兄卷入漩涡,遭致烦恼。” 梅英停止前行,道:“我并不能助你,若你能稍改狂傲态度,我代你去请我妹妹。” “我这点能耐,哪敢狂傲!也许是我们初见乍交,梅兄尚不知我的脾气。” “好吧!我现在就去请舍妹。噢!我得先警告你,她乃非常人,思想和言行,往往都会超出常轨,希望你能顺她之意,若能使她高兴,不但救令妹易如反掌,将来也许还会给你极多的好处。” 志豪点头道:“女孩子都是这样,一点不顺意,就大发娇嗔,我会迁就她。” “对!只要你什么都迁就她就行了。” “她现在哪里?我在什么地方等她?” “在山下!”想了一想,继道:“你在峡道外等她吧,以她的轻功计算行程,两个时辰内,即可与她见面。” “我与她从未谋面,相见也不会认呀!” “她的相貌与我一样,高度也差不多,左耳珠上有一粒多大的黑痣,你一见她自会认识。” “事毕之后,我一定好好谢你们兄妹!” 梅英答道:“你能否迁就她的行为,还不知呢,若令她大发娇嗔,不但不会替你救令师妹,可能还要给你苦头吃呢。” “女孩子都要让她些,我不会令她生气的。” “好!走吧!” 二人到达出谷峡道口时,梅英道:“道中有毒,我们施展轻功,凌空出去吧!” 话毕,不待志豪回答,即一晃身“呼”的一声,人已到了二十丈外。 志豪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梅英人影,怔在当地,暗道:“这家伙不但内功精湛,轻功也实在了得,他犹不是神秘谷主的对手,可见魔头之厉害了,难怪乾坤帮,及各大门派都不敢与他作对。” 他摸了一下解百毒的“蟾蜍宝珠”,然后施展轻功,一跃十余丈,几个起落,冲出峡道之外。 此时,已是丽日斜西,未牌时分了。昨天,他心急赶路,已一天未曾吃食,昨晚又与华清寺的和尚打斗半夜,腹中早已雷鸣。 一出道口,就四下搜望,希望能找些吃的东西,塞饱肚子再说。 突闻一声厉喝,接着,“轰隆”传来一声巨响! 志豪心头一震,道:“有人在此打斗?”循声看去,果见三十丈外的森林中,黄尘滚滚,枝叶飘飞…… 他略犹豫了一下,即向松林跃去。 进入松林,细目看,又不禁一震,暗忖:“他们怎会打了起来?”继续前跃,同时吐声喝道:“住手,快住手!” 声落,人也已到达斗场。 两位打斗之人,见有人来,立即收招,各自飘退。 志豪跃在两人之中,道:“你们大概是喝醉了酒吧?” 左边那人道:“醉个屁,我醉翁三天没喝酒了。” 志豪道:“未喝酒怎么自己人打起来?” 右边那个一指醉翁道:“酒虫啃了他的心肺,怪我多事,把令师妹被俘的事告诉你俩。” 醉翁道:“我不是怪他告诉你令师妹被俘的事,而是怪他不该叫你来冒险救人。” 穷翁道:“我叫他来,并非叫他入谷,而是叫他追赶毒龙爪钱青。” 醉翁道:“人家已先走了一夜多路,还有个屁好追?” 志豪忙摆手道:“原来两位是为晚辈而大打出手,我真该死,二位请看晚辈薄面,彼此原谅!” 醉翁道:“你没有死,自然可以原谅他,否则……” 穷翁冷笑道:“也咬不掉我的穷鸟!” 志豪闻言,不由笑出声来,对穷翁道:“前辈乃赫赫有名的丐帮三翁之一,怎么亦口出粗言。” 穷翁余怒犹存,道:“娃儿你还不知道他多气人,好像太极九鼎只是他的朋友,我穷鬼不配管你的事,来此一路,不停地嘀咕唠叨,像个长舌妇一样。” 志豪向二人各作了一揖,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田志豪一人。” 醉翁道:“娃儿你可主持公道,穷鬼身上有一锭白银,今晚得让他做东请喝酒。” 穷翁急道:“不行,我穷的连裤子都没得穿,就那么一锭白银,还要我做东!娃儿不瞒你说,他一路嘀咕唠叨,以及在此互斗,都是为这锭白银。” 志豪哈哈笑道:“为一锭白银而拼得你死我活,真不值得,二位别再争,今晚由我做东好了。” 穷翁和醉翁闻言,立即笑逐颜开,大赞志豪大方,懂礼貌,有义气。 二翁正在得意忘形,手舞脚蹈之时—— 志豪倏然记起今晚的事,急道:“不行!不行!今晚我有要事,没有时间请你们喝酒。” 二翁闻言,同时把脸一板,齐声道:“你原来是骗我们的。” 志豪道:“我不是骗你们!” 接着,将他入谷的经过,详说了一遍,并道:“梅姑娘一来,我即同她再次入谷,以后再请你们吧!” 穷翁道:“你们的胆子不小,幸那神秘谷主没出来,否则,你哪还有命在?” 醉翁道:“北洋大圣,乃是威震一世的黑道大魔头,他的徒弟岂肯助你救令师妹?” “是她哥哥梅英自动提出的,是由她哥哥去请她,大概不会不肯。” 醉翁道:“今晚之事,我们恐怕无能助你。” “谢谢二位,毋须二位劳神。”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不必,二位先请吧!” 在怀中掏出一锭约十两重的白银,道:“你们拿去喝酒吧!” 二翁一见白花花的银子,同时眼睛一亮,齐伸手来接—— 醉翁陡然运掌如刀,斩向穷翁手腕,喝道:“我斩断你的手!” 穷翁忙将手缩回,同时一翻手,反扣醉翁腕脉! 一来一往,两人又打了起来。 志豪摇头道:“你们真怪,这有什么好争的呢?简直是小孩子一样。” 当下喝道:“住手!” 二翁应声收招,并同向志豪走来,齐道:“白银给我!” 都伸出一双手,向志豪索取。 志豪不能厚此薄彼,否则,两人又打起来,遂将手中白银纳回怀中,另挑两锭,每一锭一两白银,各给一锭,道:“我就只有这三锭,一锭大的,两锭小的,你们各拿一锭去,免得再争。” 穷翁狠瞪醉翁一眼道:“都是你,一人五两不要,现在只要到一两。” 醉翁道:“谁叫你贪心不足,自己有了一锭,还想独吞一锭。” 志豪忙摇手笑道:“别争了,以后我有钱时,一人给一百两,时间不早了,请吧!” 二翁将白银纳入怀中,叮嘱了志豪几句小心谨慎的话,嘻嘻哈哈地并肩下山。 志豪在附近摘了一些山果,草草地填饱肚子后,已是黄昏时候了。 计算时间,梅姑娘应该到了,却仍不见她到来。 他正欲找个地方调息一下,忽闻一声“噗哧”轻笑,回过头来,眼睛一亮,距他六七步处,俏立着一个年约二十四五岁的女人。 只见她,芙蓉白面,杨柳细腰,巧笔丹青难描,周身上下堆俏,说什么月宫嫦娥,真个是瑶池仙姑,好一个美丽的姑娘。 真奇怪,她来自何处?瞬间之前,志豪已四下搜望过,哪里有她的倩影?瞬间之后,竟在他的身后出现,莫非是草木化人 ?志豪乍见之下,不觉怔在当地,似被那女人之美色所迷,又似被她的突现所吓,呆若木鸡。 那女人轻扭柳腰,姗姗前来,笑道:“觉得我长得很美,是么?” 志豪倏然惊觉,顿时,俊脸飞红,很觉失礼,忙拱手为礼,呐呐地道:“不,不……我是……” 女人娇媚一笑道:“我不美?” “不,不,很美,很美。” “是吗?要不然,你怎会老看着人家?” “噢!请问姑娘贵姓芳名?” 女人双眸一滚,流露一种勾魂夺魄的情意,娇声浅笑道:“家兄没有告诉你么?” “啊!姑娘就是梅英的妹妹?” “你很聪明,一猜就猜中了。” “蒙姑娘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之至,若能救出在下师妹,将来一定好好报答。” “我梅玫从不稀罕人家报答。” “姑娘武功高不可测,我的意思是……” 她忽然娇媚一笑,不再说下去。 “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一人报答。” “当然,若能救出在下师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梅玫柳眉一皱,嗔道:“谁要你赴汤蹈火。” “那你要我报答什么呢?” “只有一句话,你如肯答应,一盏茶工夫之后,包你们兄妹相见。” 志豪乍闻此言,不禁大感兴趣,急道:“什么话,快说。” “也就是我救你师妹的条件。” “条件?”他沉吟了一下,继道:“我们素不相识,你竟肯冒险救我师妹,是应该有条件的。” “你能答应么?” 志豪为救他师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世间尚有何事比死重要的呢? 他毫不犹豫,毅然答:“我答应,什么条件请说吧!” 梅玫慢吞吞地道:“听我的话。” 志豪一震,急道:“听你什么话?” “什么话都要听,譬如说,我生病了,或受了伤,行动困难,请你替我捡一贴药,或给我一碗水,又譬如,我遭了很大的困难,请你相助等等。” “这些我当然可以做到,但如你叫我去打家劫舍弑君杀亲,我也要照办么?” 梅玫嫣然一笑道:“傻瓜,我怎会叫你打家劫舍,弑君杀亲?” “你这句话包括太广,我……我……” “你无法答应么?不要紧,就算我白走一遭吧!”微微一福,道:“我走了,再见。” 志豪见梅玫要走,大为惶恐,脑际间,突然浮现他师妹的无数影子——天真烂漫,娇柔温顺,撒娇赖皮,羞羞答答,泪眼盈盈,喜的,悲的,像走马灯一样。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花前月下,曾经海誓山盟,两心早已合而为一,他岂能见死不救?为情为爱,即使身首异处,又何足惜!况且,他早已把生死置于度外。 于是,他即急追赶上去,道:“梅姑娘且慢走。” 梅玫轻盈一笑,道:“怎么啦!” “我答应你!”声音有点沙哑,蕴含无限的悲怆! 梅玫淡然道:“以后要听我的话?” “是的。”答此话时,他几乎掉下泪来,不胜颓丧。 梅玫摇头道:“我不相信堂堂丈夫,肯听一个弱质女子的话。” “丈夫一言,快马一鞭,再说,这是你救我师妹的条件,即使你不提条件,我也会诚意报答你。” “空吐白话,有什么用呢?” “你不相信我,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若要我相信你,除非对天立誓,并咬破指头,立一纸血书。” “我心既诚,发誓立书,何足难哉?” 当下,双膝跪地,仰头对天,喃喃誓道:“苍天在上,田志豪在下,志豪师妹王丽君,被魔头囚在桃源谷中,不见天日,苦不堪熬。今请梅玫姑娘相救,梅玫姑娘如能救出王丽君,自此,田志豪任由梅玫姑娘差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有三心二意,神明共鉴,惨遭横祸。” 誓毕,侧首看着梅玫,意询此誓妥当与否? 梅玫忙摇手道:“不行!不行!” “哪里不行?” “我怎敢差遣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不好,应该修改。” “怎么修改法?” “应改为:自此,田志豪柔顺梅玫言意,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志豪睁大双眼,急道:“要我永远在你身边?可是,我尚有许多事要办呀!” 梅玫笑道:“傻瓜,你去办正事,我当然不能限制你,只是话要说清楚,免得将来争论。” 志豪低首沉思,暗道:“你的用意,不外要替你做事,怎么说都是一样,若我没有诚意,说得再清楚,也等于白说。” 念落,复仰首对天,依照梅玫的意思,重说了一遍之后,转对梅玫道:“可以了吧?” “可以了,请起来吧!” 说着,掏出一条白绫手帕,交给志豪继道:“你咬破指头,将书立在此帕之上。” 志豪接过手帕,一阵浓香袭入他的鼻孔,心头一荡,似有飘然欲醉之感。 他赶忙收敛非分之想,犹豫了一下,将右手食指放入嘴中,猛力一咬,顿时,鲜血涔涔,道:“怎么写法?” 梅玫见血,似乎有点不忍,急道:“将你刚才的誓言录上就行,最后加签你的姓名,快点,别让血流得太多。” 志豪将白手帕摊在一块平石之上,将刚才的誓言,一字不漏地写在帕中。 梅玫十分高兴,将血迹斑斑的手帕收起,歉然道:“难为你了,真不好意思。” 此时,志豪的心情,沉重万分,梅玫虽已一改以往漠不关心的态度,而流露真挚情意,他即毫无所觉,只认为他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一种交易,以他的自由,换起他师妹的生命。 他徐徐站起,仰首望着将要失色的晚霞,没有理会梅玫道歉,也没有理会被他咬破的食指,依然涔涔血下,脑海空洞洞的,生命仿佛变了一张纸,一切的一切,都已完了。 “相公,你怎么啦!让我给你敷些止血药。” 话间,托起志豪的右手,自怀中掏出一小瓶药粉,扭开瓶塞,将药粉洒在伤处,道:“此药,是家师采百草所制,敷上后,明天即可痊愈。” 志豪淡漠地道:“谢谢你。” “你怎么啦?是不是很后悔?你若不愿意,现在还来得及毁去誓言和誓书。” “不,我不后悔。” “那你何以闷闷不乐?” “我没有不乐,噢!梅姑娘,我们现在就入谷去吧!” 梅玫道:“我一人去就够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志豪急道:“不,我同你去。” “听家兄说,你连桃源洞口的封洞铁条都扳不曲,请莫怪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去,徒增我的麻烦。” 的确,志豪曾亲自试过,用尽了全身劲力,竟未把那封洞铁条扳曲,也亲自见过,梅英只轻轻一扳,那铁条即弯曲似弓,梅英的功力高他多了,梅英却说,他也只能接那魔头十招,且说他的妹妹梅玫能胜那魔头,可见梅玫武功之高,她说志豪徒增她的麻烦,言来非虚。 志豪自卑地将头低下,难过万分,道:“既然这么说,我就在这里等你了!” 梅玫似乎很了解他的心情,嫣然一笑道;“你不要难过,你有先天的练武根骨,只要你以后乖乖地听话,两年之后,必可与我并论,甚至犹胜于我。” “你肯教我?” “傻瓜,这还用说么?” “我已发誓立书,岂会不听话,现在就请你去救我师妹吧!” “你很爱你师妹么?” “是的,我们自小一块长大的,而她无依靠,只有我一个师兄,我应该好好地照顾她。” 梅玫闻言,不自觉涌上一股酸意,很不好过,双眸一转,计上心来,暗地咬齿,故作淡然地道:“我就去救出来她,让你好好照顾她,并预祝你们快乐幸福。” 话毕,一晃身,飘入峡道之中,志豪只觉得眼一花,急忙随后跟去,到达峡道口时,向峡道内看去,陡见夜色苍茫,已失去了梅玫的俏影。 他徘徊在大书“游客止步”的石碑前,心潮如涌,急如火焚,说不出是兴奋?是怨恨?是喜?是悲? 梅玫告诉他只有一盏茶工夫,即可救他师妹出险。本来,一盏的工夫,转眼即逝,然在他此时的心情下,即似要等待一年的悠长岁月。因为,他不敢全信梅玫的话,除非亲眼看到他师妹来。再说,他师妹是否安然无恙?万一已死,或经被辱,他该怎么办? 他更发誓立书柔顺梅玫的言意,假使他师妹已死,自然要毁去誓言和誓书,但如梅玫不答应,握有他签名的血书,有所要挟,他又该怎么办? 梅英只不过与他初逢相识,为何会那么好,自动请求其妹,救王丽君于虎穴,而其兄妹,来得神秘,去得也奇怪,万一是圈套,岂非大上其当。他想到这里,心情更加不安,搓手搔头,身如针刺,在石碑前辗转徘徊起来。 第四章 玉女劫 梅玫怀着兴奋而含妒的心情,娇躯一晃,将人形化成一缕烟,飘至桃源洞前,回身向谷中扫视一眼,微微一笑,将那根弯曲的铁条,扳回原样,然后,在洞口左侧五尺的石壁上,猛地一按。 奇怪,在她这一按之下,洞门竟发出一阵轧轧之声。接着,那七根儿臂粗的铁条,便一齐徐徐上升。 她一低身子,像一条白蟒似的,溜入洞中。同时,反手一按石壁,七条上升的线条,突然下降,当的一声,恢复原状。她掠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秀发,转弯拐角,熟悉地到达一间宽敞的石室。此室,石质细腻,温润如玉,室顶嵌着一颗鸭卵大的夜明珠,光华万丈,满室通明。室中,有石桌、石凳、石床,各铺着上等质料之桌布、坐垫和被褥,幽香盈室,仿若小姐闺房。 床上熟睡着一个颜容憔悴、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却不失其美的少女,鼻息均匀,异常安逸,她就是王丽君。 梅玫入室后,倏地冷哼一声,双目煞光暴射,向床前走来,阴恻侧地道:“并非我心狠,而是我不得不狠,如你阴灵有知,希望你能原谅我!”话毕,高举玉掌,作势向王丽君脑门劈下!她忽然似想到什么,忙收敛下劈之势,喃喃自语:“不!我不能杀死她,否则,我的一番苦心可要白费了!”连退两步,怔怔地望着睡熟的王丽君,半晌,又道:“可是,我怎能让她出去?她与他自小一块儿长大,两小无猜,早已心心相印。我虽有血书在手,他若反悔,我有什么办法?杀他?当然可以,可是杀了他,到哪里去找他这样的人?”她忽然掉下两滴泪水,长叹一声,在室中来回踱步,搓手搔头,柳眉紧蹙,神情焦急万分。 她自怀中掏出一块许多线、圈、点、山水、文字的白帕,看了看,又不耐烦地纳回怀中,道:“为这图,我已奔波了六个岁月,尤其这半年来,更把整个武林搞得天翻地覆,担了多少咒骂?施出多少残忍?而又熬过多少寂寞?但也只是得到这半幅图,还有半幅几时才能得到呢?” 她在室中兜了几个圈子,又道:“我已二十五岁了,如同普通女子一样,应该是几个孩子的妈妈了。可是我已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而尚不知心足,还想得到更高的武功秘笈以致孤枕独眠,虚度青春,一个人有几个二十五岁?尤其是女人?这秘笈把我害惨了。” 她在桌前坐下,双手支腮,仰望着光华灿烂的夜明珠,泪水自她眼眶流出,珠光泪影,相映成辉,渐渐池,沉入冥思。她想:相传有两个仙女,招阮肇和刘晨为婿,就在这桃源洞中,结为仙誊,与世无争,何等风流快乐;我现为这洞主人,何不为两位仙女,招田志豪为婿?我虽非仙女,如能与之结偕,何异仙誊?只怕他不肯学阮肇和刘晨,因为他心中有了这个丫头!她双眸一阵乱转,霍地跳起,兴奋地道:“有了!有了!”取来一碗清水,在床底下取出三个玉瓶,瓶中各装满着药粉,有红、白、黑三种颜色。 他将三种颜色的药粉,都倒出一些放入清水中,倏然间,那碗水即变成紫红色。之后,用笔沾水,在王丽君清秀的脸上,一边写了一个“淫”字。 一副天仙般的玉貌,添了两个“淫”字,还能算美么?完了!完了!一个女孩脸上挂着两个“淫”字,还能见人么?不比杀了她更残忍么?真是红颜薄命,遇了梅玫这个残忍的女人! 梅玫向王丽君端详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道:“对不起,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话毕,收起药,泼去杯中毒水,返回床前,道;“醒来吧!你师兄在外面等着你呢!” 伸手欲捏王丽君脊梁,但她忽又缩回手来,道:“不!必须半个时辰后方可解她穴道,否则,被她洗去,不是白费心机么?” 她又在室中往返,不时绽着甜蜜的笑靥,口中哼着醉人的情歌:“我本仙女,他是阮刘,凡夫仙女结成誊,洞中夜夜醉风流……” 她忽然噗哧一笑,双手掩脸,羞于再唱! 她在这里轻歌妙舞,想入非非,自寻快乐,不觉得时间难过,可是,在谷外等候的田志豪,可就惨了! 田志豪在道口外身如针刺,焦急如焚,挨一刻,犹过三年;梅玫对他说,一盏茶工夫,即可交他师妹出来,现在十盏茶的工夫也有了。 他实在等不下去了,猛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拔步向谷中飞扑! 到达谷中,四下一看,谷中情形与他们出谷一样,死的死了,昏的仍然没有醒来,秋风飘飘,夜色苍茫,平添无限的萧索,无限的凄凉! 他无心猜测其他,即急飘至桃源洞前,见洞门依然被铁条封着,只是那根弯曲的铁条,恢复了原状。 谁扳直那根弯曲的铁条?此时,梅玫在哪里?他茫然不知,也无从猜测。他 面对洞口,高声喊道:“梅姑娘——”声如铜钟,入洞后,又回转出来!连叫了三声,仍无人答应。 他心感骇然,改口喝道:“洞中魔头!如有种,快出来与我田志豪决一死战!” 声绕山峦,气冲牛斗。 又连喝了三声,亦是没有反应。 他在暴怒和焦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手向铁条乱劈,一连劈了五掌,却仍没把铁条劈折! 他定了定神,暗道:“我必须想法叫他出来,不管能否胜他,亦得与他见上一面……唔!对!这样做,他若有知,绝不会不管!” 心语甫落,回身就走,向华清寺扑来。 上瓦背,过殿脊,跳落关禁少女的僧房,高声叫道:“各位姑娘请准备,我救你们出囚!” 此语一出,立刻惊起一阵莺声燕语:“相公,我等你很久了!相公,我在这里!” “……” 志豪此举,旨在神秘谷主出面,不像初来时一样,小心翼翼,他走至右侧僧房,毫未犹豫,即将门上铜锁扭掉,推开门房,道:“出来吧!” 五个少女惊喜交集,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一个少女惊惧地道:“那些和尚……” 志豪道:“都被我点了穴道,不过,神秘谷主可能会来干涉,你们不要乱跑。” 说着,跃至正面僧房,也把门上铜锁扭掉,放出三个少女。 他正要再释放左侧房中的少女时,遽闻一人冷笑道:“田志豪,你不要命了么?快将她们关回去!” 声如蚊叫,却清晰异常。 他心头一震,暗道:“好!他知道了,我偏要放她们,来吧!我等着你。” 不理那人的警告,继续释放左侧僧房的四个少女,倏然间,把一十二个少女都放了出来,挤在志豪四周,把志豪围得水泄不通。 志豪道:“神秘谷主已知我把你们放出,要我把你们关回去……” “不!救我们走吧!” “相公救救我们……” 一时,十二个少女惊悸万分,有的拉志豪的手,有的抱志豪的腰,有的跪在志豪身前叩头,哀声盈耳,惨不忍闻! 志豪忙摆手道:“你们不要这样,听我说,神秘谷主既不准我释放你们,自有一场血战,小心不要乱跑,即使我打不过他,了不起将你们关回僧房,决不致有害你们,走!跟我来。” 领着十二个少女,经走廊,过神殿,匆匆走出华清寺大门。 那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女,心中惊慌,急急追赶,一不小心,被一株花树绊倒,恐惧地哭了起来。 志豪回来将她挟起,向谷中搜望,并不见神秘谷主现身,对众女道:“出谷峡道,有数种不同的剧毒,如这样带你们经过峡道,必然中毒身死。” 其中一个长得最美的少女道:“你怎么不怕中毒?” 志豪道:“我有避毒宝珠。” 十二个少女倏然绝望地哭起来。 志豪想了一想,继道:“如果找齐五种不同的避毒药,实难办到,这样吧,我一个一个地救你们出去。” 那最美的少女道:“怎么救法?” “我有办法,只是要多费一点时间,跟我来!” 欲续领十二少女向出谷口走去。 那十三岁的少女哭道:“我的脚跌坏了,走不动……”死命地拉着志豪的衣袖。 志豪一把将她挟起,继续前走。 到达出谷口时,回身道:“如能脚不落地,飞过这条峡道,可不致中毒,我相信你们都不行!” 十二少女怔怔地看着峡道,惊惧万分,眼泪簌簌而下。 那最美的少女道:“你不是说有办法吗?” “是的,我有避毒珠,经过地面也无危险,如你们能不束俗礼,我可以一手挟一个,六个来回,即可以将你们全部救出去。” 此言一出,志豪和那十三岁的少女外,其他十个少女都倏然一愕,犹豫起来。同时暗道:“男女授受不亲,这……这怎么行呢?” 那最美的少女毫不犹豫地道:“我不束俗礼,请挟我出去吧!” 志豪点了点头,将她拦腰一抱,挟在肋下,即拨步前驰。 待十个少女想通后,志豪已驰出七八丈外,眼见志豪即要消失在夜色之中,二位患难姊妹也将脱离险境,一个个都大感后悔,悔不抢先请志豪先救。都暗地自责:“死到临头,还讲什么俗礼,万一出意外,可要死在这谷中了。” 不说各少女后悔自责,且说志豪挟着两个少女,尽力前驰,不一会儿,也驰出二三十丈,眼见就脱离苦海,二少女感动得涕泪纵横。 最美的少女感动地道:“你救我脱险,此生不知如何报答你?” 志豪无暇答话,猛一提丹田之气,又冲出十余丈,将两个少女放下,道:“这里没有毒粉了,你们自己出去吧!” 最美的少女紧握着志豪的手,道;“我叫林芝华,家住湘西桃花庄,家中只有一个母亲,你如有暇,请到我家来玩。” 十三岁的少女接道:“相公,我叫兰兰,跟我师父姓云,住梅岭梅花谷,我在这儿等你,待你把那十位姐姐救出后,同去我梅花谷玩。” 志豪忙摇手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办,不能同你去,你们快点走,如被那神秘谷主追来可就糟了。”林芝华握着志豪的手不肯放,脉脉含情地盯着志豪,含义深长地道:“我等你,不管一年两年,三载五载!” 兰兰接道:“我也等你!” 她却是等志豪去梅花谷去玩,与林芝华的含义全然不同。 志豪情绪烦乱,一时没有体会出林芝华话中的含义,以为是和兰兰一样,等他到她家中去玩,竟含糊敷衍地道:“好!事完之后,我一定去拜候你们。” 林芝华道:“你说的话可是真的么?” 志豪无暇与她们闲聊,不经意地道:“当然,当然,你们快走吧,我去救她们。” 回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身道:“林姑娘,云妹妹年纪小,希望你能照顾她一程。” 林芝华泪水滂沱:“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 志豪不再多耽误时间,返向谷中飞驰。 返回谷中时,糟!十个少女已不知去向? 他惊愕谷口,不知因由何在? 他想:“大概她们等得不耐烦,或不愿给他抱着出谷,自己悄然出谷,已中了道中剧毒,自己心急返回,一对没有察觉!” 当下,即急返回道中,顺道找寻,却不见她们的尸体。 于是,又返回谷中,忖度:“难道被魔头捉回僧房去了?” 几个起落,跃至僧房,却是空空如也,又在寺中搜我了一番,也无她们的踪影,果然被那魔头密藏起来了。 他很纳罕,那魔头何以不敢与他相见?论理,他闯谷伤僧,救少女,在此闹了一个昼夜,那魔头应该大怒而置他死地,然而,竟任他横冲直闹,这是什么道理? 他站在金刚殿中,细自忖度:“梅玫入谷,已将近一个时辰了,竟连影子都不见,莫非是进了桃源洞,正在与那魔头较量?致使那魔头无暇干涉我的事?可是,若他们正在较量,怎能以传音入密功夫警告我,不许我放少女,而这十个少女突然失踪,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不出其中原因,只好又返回谷中。 一出门,眼前一亮,梅玫和王丽君突然出现在谷中。 这一发现,当真出他意料之外,一时竟愕在当地。 半晌,才兴奋地、激动地、双脚一拔,凌空而起,向上泻去,神情举动,近乎疯狂。 他这冲天下泻之举,也使王丽君一愕,暗道:“他的武功怎增进得这等神速?” 志豪泻落王丽君身旁,不管梅玫在侧,双手一张,即欲将王丽君抱入怀中,以一诉相思之苦,一慰爱人之心。 孰料,王丽君并不像他的想象,相见时,扑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痛诉委屈,反而一扬手,“啪”的给他一记清脆耳光,顿时,左边脸颊,红彤彤肿起老高,连步后退。 他做梦也未想到,王丽君会给这样的见面礼,真是不可思议。 他一面跄踉后退,一面抚擦被掴过的脸颊,道:“师妹,你怎么?咦!你的脸……” 梅玫忙一摆手,制止他将话说下去,并道:“你师妹受了很大的委屈,希望你忍耐点,别胡言乱语。” 志豪闻言,体会到王丽君尚不知她脸上有了不能见人的记号,说了出来,恐她受不了,可是,叫他如何忍耐满腹的狐疑和情感冲动呢! 向王丽君细打量一下,禁不住掉下泪来,道:“是怎么回事?师妹,你受了委屈,我很清楚,可是我又如何不着急呢!只恨我来迟一步,以致将你弄成这个样子。” 王丽君眼泪盈眶,却一脸气怒妒恨,冷冰冰地道:“只怨我命苦,只是要你着急,真使我不好意思。” 志豪怒声喝道:“你这却是为何?我自问并没有对不起你的事。” 王丽君小嘴一噘,冷笑数声,并不答话。 志豪摇首搓掌,顿脚道:“若说我害师门遭祸,何曾是我的本意?若说我救师妹来迟,我自问已尽了最大的力量……” 王丽君冷然道:“别说了,从此我们一刀两断,反正太极派已亡,你也别叫我师妹了。” 转对梅玫一福,道:“谢谢你相救之德,丽君有一天命在,即记着你一天,再见!”举步即走。 志豪一纵身将她挡住,急道:“我做错了什么?何以这样对我?” “我恨死你,我恨死你……” 举手掩面,向谷口冲去。 志豪一把将她捉住,喝道:“你不说出恨我的原因,别想走!” 王丽君猛地一挣,却没有挣脱,左掌一扬,连掴了志豪三记耳光。 志豪没有闪避,也没有招架,闭着眼睛,任王丽君狠打,却死握着王丽君的右臂不放,打得他鼻青脸肿,口角流血。 直待王丽君停手后,才徐和地道:“打吧!除非将我打死,否则,在未说出恨我的原因,别想走。” “没有什么好说的。” “非说不可!” 王丽君冷冰冰地道;“好,我说,你是叛徒,你是骗子,你是淫棍!” 志豪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道:“我——” “哼!你投靠乾坤帮,追求乾坤一君的女徒……” 志豪心头一震,急道:“谁告诉你的?” “穷翁。” “是他?他说你得到我没有死的消息,即兴奋得昏倒在他的怀中,就在你昏厥之时,乾坤帮的人将你掳走……” “我是听到你投了乾坤帮,追求乾坤一君的女徒才气昏的。” “啊?他完全误会了,我是……” 王丽君打断他的话语,道:“这事暂且不说,你一向甜言蜜语,说如何爱我,非我不娶,原来全是谎言,我只不过蒙难一天,你就与人订婚结婚。” 志豪闻言,不自觉地松开紧握着王丽君右臂的手,后退一步,骇然道:“我与谁订婚结婚?” 王丽君怒极地道:“还耍赖?” “谁?你说!” 王丽君一指梅玫,道:“就是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一切都告诉我了,并曾发誓立书。” 志豪怒瞥梅玫一眼,道:“她怎么对你说的?” “你自己应该知道,还用问我么?” 志豪转对梅玫道:“你怎么对她说的?” 语间,目光闪灼,似要喷出火来。 梅玫微低粉脸,道;“我是据实告诉她。” “据实告诉她……” 王丽君冷笑道:“不告诉我,难道要瞒我一辈子不成?” “我并没有与她订婚,根本没有谈到婚姻之事,我对天发誓,破指立书,纯是一项交易,我要她救你,她要我听她的话,怎么合涉及到婚姻上去?” 梅玫忽然冷笑道:“你要失诺言么?哼!我梅玫可不是任人欺负的!” 此时,志豪已了然了一切,祸根出在梅玫身上,他哪曾想到梅玫之要听她的话,目的,并非有所差遣,而纯在婚姻上面。他暗叹一声,连呼:“上当!上当!” 梅玫掏出怀中的血书,扬了扬,冷笑道:“你说得好听,欺骗了人家还叫上当!” 转对王丽君道:“姑娘,这里有他亲手立的血书,请看,我没有骗你。”说着,将那块血书白绫帕交给王丽君。 王丽君接过绫帕,双手颤抖,展开细看之后,交回梅玫,道:“书中并没有谈到婚姻问题。” 梅玫一顿脚,急道:“哎呀!我还是姑娘家,这等事怎好意思启齿?再说,书中虽没有婚姻两字,意思却写得非常明白,就凭‘永不分离’一句,试问,世间除夫妻之外,还有什么关系能使人永不分离呢?” 志豪听到梅玫的曲解,真是气得—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一掌将梅玫劈成肉酱,瞪目张口,呆若木鸡! 梅玫停了停,忽地眼泪涔涔,道:“我为救你师妹,冒险入洞,与那魔头较内功,几乎丧命,为的是什么?我们乍见初遇,我凭什么不顾生死?” 志豪道:“你是准备将来遇到困难时,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凭你这点功夫,能助我什么?” 停了一下,续道:“你尽管诡言毁诺,看我有法子对付你。”话毕,一跺脚,向谷口走去。 王丽君忙将她拉住,道:“梅姑娘,别生气,你救我出洞,恩同再造,我无能予报,你既看得起他,只有尽力成全你们的好事,以表示我一点意思。” 志豪双目一瞪,怒道:“胡说,从今以后,我不能让你离开我半步。” 王丽君冷笑道:“笑话,我只是你的师妹,爱去哪里就去哪里,高兴和谁好就和谁好,你管不着!” 志豪气急攻心,不顾讳忌地冲口道?骸澳愕牧撑闪苏飧鲅樱苋ツ睦铮克嫌肽愫茫俊?br /> 王丽君一摸自己的脸,奇怪地道:“我的脸?怎么样?” “你去溪边一照就知。” “啊?”王丽君惊闻之下,狐疑满腹,不停地抚摸两颊,圆瞪杏眼,看看志豪,又看看梅玫。 半晌,才转身向溪畔奔去。 梅玫以责备的目光一瞥志豪,低声道:“你怎能告诉她?若她怕羞难于见人而短见,不是枉费我一番救她之心?” 志豪冷哼一声,语气沉重地道:“不告诉她,也瞒不了她多久。”顿了一下,又道:“谁在她脸上涂成这样?是何意思?” “当然是那老妖精,还用问?” “老妖精?谁?” “神秘谷主?” 志豪心头一震,道:“神秘谷主是女的?” “嗯!她大约四五十岁,风韵犹存,一身的狐狸妖气,武功高不可测,胜我多多。” “啊!胜你多多?那你怎么救我师妹出来?” 梅玫忽地掉下泪来,极是伤心地委屈道:“谈条件。” “你们谈什么条件?” “我为你师妹的性命,及你我的性命,答应她作半年婢女,否则……” 她忽地掩面悲哭起来,半晌,又道:“我自小养尊处优,不想今日变成了人家丫头。” “啊?她为什么在我师妹脸上涂上两个‘淫’字?” “谁知道,大概是心理变态,嫉妒你师妹长得美。” “唉!那两个字可能是用毒水所写,不知能否洗去……” 他话未完,忽闻王丽君焦急地道:“我脸上涂的是什么东西,怎么洗不掉?” 志豪快步走至她身旁,轻拍她的香肩,安慰地道:“大概是药水,不要紧,洗不掉就别洗它好了。” 王丽君泪落如雨,道:“好像两个字,是什么字?” “唉!”志豪摇了摇头,也几乎掉下泪来。 王丽君顿脚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是……”志豪呐呐地道:“是两个‘淫’字。” “什么?啊!天呀……”一阵头重脚轻,昏倒在志豪怀中。 梅玫又冷笑道:“你发的誓,立的书,难道不算了?” 志豪一愕,顿时,颓丧万分,道:“唉!这个……” 梅玫双眸一转,道:“我要作谷主半年丫头,半年之内,不能离谷一步,否则,你及王姑娘都不放过。她并说,为能顺利找到另一个女孩子,也许毋须半年,即可还我自由,并将这个谷送给我们,我们三人住在这里,与世无争,不是很好么?” 志豪诧异地道;“她要找另一个女孩子。” “什么女孩子?” “与王姑娘一样的女孩子。” “啊!”志豪低头看看怀中的王丽君,道:“她有什么特别?” “我不敢告诉你。” “为什么?” “这事不但关乎我们三人的性命,就是天下的少女也遭殃,而必然掀起武林浩劫!” “有那么严重?” “足有过之,她刚才告诉我,早先只有超然大师一人知道内情,她恐超然泄漏出去,故把超然杀死,现在就只有我一人知道了。” “啊?超然是耳根穴中银针而死,据江湖传说,使用银针作暗器的,只有玫瑰魔女一人,这谷主就是玫瑰魔女不成?” 梅玫道:“我没有问她名号,如据你所说,大概就是玫瑰魔女了。” 志豪满腹狐疑,沉思一会,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好吗?我决不泄漏出去。” “如你愿陪我在此,我自然要告诉你。” “我尚有许多事要办,怎能在这谷中老死?” “待谷主找到那女孩子,还我自由后,你要办事,尽管办,如用得着我去,必助你一臂之力。” 志豪又低头看了一下王丽君的脸,暗忖:“她实在不能出外见人,陪他在此住上一个时期,也是一个办法。至于他结婚生子后,她也就不会寻短见了。” 当下,道:“我们留在谷中,谷主愿意么?” “这事我早同她谈好了,她并说她很喜欢你那狂傲的个性,及大胆的作风,豪气干云的气概。” “我住在这里,可以与她见面么?” “当然可以。” “好,我就暂时住在这里,你将谷中要这许多女孩子的秘密告诉我吧!” 志豪决定暂留谷中,一方面是想知道神秘谷主的内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王丽君不能外出见人。 梅玫见志豪答应,芳心大喜,暗道:“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他在身边,世上尚有何求?”遂道:“谷主要许多女孩子,是要找一幅藏宝图!” 志豪闻言,乍然醒悟,道:“啊!对!我师妹背上有许多纹路,看去似是一幅山水画,难道那是一幅图?” 梅玫点头道:“不错,王姑娘背上只是图中的一半,另一半,是在另一女孩子背上。” 志豪惊讶道:“藏宝图怎么会长在她们背上?” “不是长在她们背上,而是她父亲刺在她们背上。” 志豪纳罕万分,道:“她父亲为何将图刺在他们背上?” “你有否听说过,十六年前在括苍山望夫谷,一夜之间,死了八十余人的事?” “我听我九师叔说过,是为抢‘黄龙鞭’及鞭法的埋藏图,结果,参与夺图者,无一生还,藏宝图失踪。” 梅玫道:“不错,你师妹背上之图,就是‘黄龙鞭’的埋藏图,当时八十余人中,只剩下你师妹的父亲,和另一女孩子的父亲。” “……”志豪听得神往,怔然不动。 “玫瑰魔女为什么知道?” 梅玫道:“两人离谷后不久,忽然来了一个老人,翻阅谷中的八十余具死尸,竟发现一人未死,由那人得知谷中情形,但那人却不知怀图而去的两个人是谁。 “当时,那老人即将那唯一的活口毙掉,悄悄地在江湖查访,十余年来,却无半点蛛丝马迹。” “那老人就是玫瑰魔女?” “不是,是她的师父,她奉师父之命,找寻‘黄龙鞭’的埋藏图,也有五六年了,但也无所得,后来才用出这个办法。” 志豪点了点头,忽又奇怪地道:“她怎么知道在望夫谷怀图而去的两人的后人,是十六岁至十八岁,及知她们身怀武功呢?” “这也不过是揣测判断罢了!” “玫瑰魔女很聪明……” “也算不得什么,理由很简单,怀图而去的两人,武功必然高过其他八十余人,定是武林的有名之士,或各大派之高手,他们既有如此身手,他们的兄弟,或其妻子,也必是武林人物,其后人必然要跟她的亲人学武,这是极普通的道理。” “唔!相传‘黄龙鞭’乃是薛仁贵征东用的那条神鞭,鞭三尺,影三尺,鞭风也有三尺,换句话说,九尺之内,即能置人于死地。” “不错,薛仁贵征东能班师凯旋,表面上看,因素很多,其实,全是那条鞭的功劳。” 志豪点头道:“是呀!如此神鞭,谁不觊觎?” 梅玫笑道:“有朝一日若为我们所得,那多好呀!” “那是不可能的事。” “怎么不可能,你师妹背上已有半幅图,若能找到那个女孩子,不是可……”她忙以手掩嘴,十分惊慌。 志豪道:“你干吗?” “我们谈这些事,若被玫瑰魔女听到,可了不得。” 声音颤抖,余悸犹存,假装的逼真逼切。 志豪道:“你叫我留在谷中,住在哪里?” “暂时住在华清寺中。” “那些和尚呢?” “划开一半给他们住,因为玫瑰魔女还要利用他们,故只点了他们的昏穴。” “玫瑰魔女为何把他们都点了昏穴?” “还不为了你。” 志豪不理解地道:“为了我?” “她不愿他们与你斗争下去,又不好叫他们不管你,故只好点倒他们。” “是不是要解开他们的穴道?” “当然!”向昏倒谷中的和尚走去。 “噢!”志豪忽然急道:“那些姑娘呢?” 梅玫一指谷口右侧的长草中,道:“那不是么?” 志豪循指一看,不觉一惊,惊叫道:“都死了?” “没有,是被点了穴道。” “被谁点的穴道?” “玫瑰魔女,她不愿现身阻止你,又不愿意你将她们送出去,只好趁你出谷时,将她们藏起来。” 志豪不再多问,疾步向谷口右侧走去。 梅玫急道:“你不可救她们出去。” 志豪不理,走至十个少女身旁,一一替她们解开穴道。 十个少女醒后,见到志豪,如见亲人一样,一起涌了上来,道:“是你救我们出去?” 志豪道:“你们别急,谷主不准我救你们了,你们也可在谷中走动,不会老把你们关在僧房了。” 其中一个少女一指志豪怀中的王丽君,道;“她是谁?” “她就是我师妹,是入谷的姑娘中最不幸的一个。” 梅玫道:“赵小侠闯谷,谷主本要置他死地,亏我代他求情,免了一死。” 十余和尚闻言,同声口称:“善哉。” 梅玫一指玉手,道:“走吧,好好招待赵小侠和各位姑娘。” 十余和尚一同向超然尸体看去,不走也不出声。 梅玫道:“超然大师犯了泄密罪,被谷主毙了。今后,希望你们好自为之,免步贵掌门人之后尘。去!天亮后再安葬他吧!” 众僧齐喧一声佛号,回向寺门走去。途中遇着志豪和十个少女,当首那僧道:“施主请了。” 志豪弯腰道:“真对不起,在下错怪了你们,冒犯之处,请各位大师原谅。” “阿弥陀佛,尘事如烟,过了的事,还提它干吗?跟贫僧来吧!” 领着志豪进入寺门,弯向左侧,其他和尚却领着十个少女向前走。 那和尚将志豪领到西厢一座小殿宇,此殿宇有一庭小院,院中植满珍花异草,只有一殿二房,十分幽雅清静。 和尚一指两侧禅房,道:“里面被褥俱全,施主就请在此委屈吧!” 话毕,退回禅院。 志豪抱王丽君进左侧禅房,果然被褥齐全,并收拾得一尘不染,清静异常。 志豪将王丽君放在床上,在她背心按了一下,她即悠悠醒来。 王丽君睁开双目,定了一定神,悠然一跳而起,向房外就跑。 志豪一把将她抓住,道:“哪里去?” 王丽君猛一挣扎,道:“我不要你管,我不要再见你。” 但她用尽全身之力,却挣扎不脱。 志豪猛地将她一拖,拖入自己怀中,紧紧抱住,道:“我不能让你走,再说道中有毒,想走也走不了。” 王丽君闻言,顿时瘫软下来,呜咽悲泣。 志豪气定言和,柔情万千地道:“君妹,别这样,莫说你脸上有字,就是变了母夜叉,我还是一样爱你。” 王丽君忽地抬起头来,怒道:“你已与梅玫有了婚约,为何还对我说这种话?再说,我已不配你了。” “别听她胡扯,而你更不必自卑,我与你自小一块长大,难道你不相信我么?” “可是,我……” 她又哭了起来,半晌才道:“我的脸挂着两个‘淫’字,怎么见人!若不寻死,也只能躲在山上永不见人,你有你的事业,更负着太极派的血仇,我怎能拖累你一辈子?” 志豪道:“我想过,若能用药化去更好,若不能化去,就找个避处,先行结婚,待有了孩子的时候就会不难过了,我也就可以去报仇了。我们结合,根本与事业和报仇不受影响。” “可是,梅玫呢?” “我看她不像是个贤德姑娘,管她呢!” 王丽君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是什么地方?” “华清寺。” “梅玫在哪里?” “她为救你,作了玫瑰魔女的丫环,可能在桃源洞中。” “你不愿与她结合,为何留在这里,她肯放过你么?” 志豪喟然道:“是玫瑰魔女的意思要我留在这里,而我一时又没想到安顿你的好地方,这里虽不合理想,可是不愁吃不愁穿,更不会见到外人,所以我留了下来。” 王丽君低头不语,进入冥思之中。 沉默了一会,志豪又道:“别胡思乱想了,今晚我们就结婚,以后的事,由命运来安排吧!” “不,今晚不行。” “为什么?” 王丽君脸飘红晕,入志豪怀里,无法将原因说出口来。 志豪正要追问原因,忽听院门轻响,忙将王丽君推开,疾步走出神殿,向外一望,原来是一个送饭的。 志豪见饭,忙拱手道:“麻烦你了,谢谢!谢谢!” 中年和尚低喧一声佛号,将饭菜放在殿中一张红木桌上,道:“刚才梅姑娘吩咐下来,卯时一刻,谷主要来拜望你。” 志豪闻言一震,道;“啊!她要来拜望我?有什么事么?” “贫僧照话传话,其他不管。” 志豪惊愕了一会儿,道:“好!谢谢你,去吧!” 中年和尚又低喧了一声佛号,躬身退出殿外。 志豪本已饥肠辘辘,不知怎的,一闻玫瑰魔女要来拜访,竟不觉饿了,怔站在殿中,一动不动。 王丽君从禅房出来,惊道:“你怎么了?” 志豪一瞟,侧过身来,道:“玫瑰魔女要到这里来。” 王丽君淡然一笑道:“她来就让她来吧!” 志豪点了点头,再见王丽君脸上的记号,顿时,怒从心中起,恶自胆边生,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走至饭桌前坐下,道:“吃饭再说。” 王丽君也脸带怒容,在志豪的对面坐下,二人都不再言语,各只吃了一碗饭,就都不吃了。谅系怒气哽着喉头,难以下咽。 饭后,志豪道:“你见过她没有?” “见过,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 “她将药水写在你的脸上时,一点都不知道么?” 王丽君回想一会儿,道:“我入洞后,她很客气地招待我,让她的床给我睡,不知怎的,竟睡到梅玫救我。” “唔!可能被她点了睡穴……” 二人谈着,忽闻院外脚步声起,志豪忙煞了话尾,向院门看去。 不一会,又闻敲门之声。 志豪冷笑数声,道:“请!”既未起身,更未向前去迎,端坐原处,双目光如火,一动不动。 “伊哎”一声,院门开处,进来一个妇人。 只见身穿蓝衫称体,金钗轻拢发梢,垂金小扇轻摇,粉面香腮带笑,有一种高贵雍容之气质,大有极品夫人之风。 她进入院门,莲步袅袅,步步生姿,向神殿走来。 登阶进入神殿,只略顿了顿,双眸转了一转,视志豪之怒目无睹,对王丽君的不理而不怪,走至佛像之前,盈盈一拜,然后,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来,对志豪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不请我坐?” 志豪冷哼一声,道:“这里椅子凳子有的是,要坐便坐,何须人请?” 玫瑰魔女对志豪的不恭无礼,一点也不生气,淡然一笑,在志豪斜面坐下,向神殿扫了一眼,道:“这里还好么?” 志豪没有好气地道:“好,好极了!” 玫瑰魔女又淡然一笑,道:“真是孩子气,这里有什么可气的呢?” 志豪拍桌了,怒道:“没有可气的?” 站了起来,气呼呼地一指王丽君的脸,续道:“我问你,你在她的脸上写了两个‘淫’字,是何意思?” 玫瑰魔女一仰身子,哈哈笑道;“哦!你是为这个而气?傻瓜!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像你这样一个有胆量,有义气,而长得又英俊的少年,要多少女孩子没有……” 志豪又一拍桌子,喝道;“住嘴!哼!请别自恃武功欺人,我田志豪可不怕你!” 玫瑰魔女轻叹一声道:“像你这样大火气的人真是少见,人家一番好心来看你,竟连话都不许人说。” “有什么话,请快说,说完就滚,我无暇与你闲聊。” 玫瑰魔女沉吟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声,道:“我看,我们得先较量一下,否则,再好的话你也听不入耳!” 志豪一拧身,闪出座位,道:“较量就较量,我怕你不成!” 玫瑰魔女也站了起来,道:“这里动手不便,到外边去吧!” “去就去!”说着一晃身,抢先跃出殿外。 玫瑰魔女朝惊慌失色的王丽君一笑,然后姗姗走出庭院,道:“你怎么较量?” 志豪道:“怎么都成!” “你是由我出道儿?” “你出吧!田志豪奉陪就是。” “好!”连连后退,直退至距志豪一丈七八。 玫瑰魔女直退出一丈七八处站定,道:“你既敢由我出道儿,可见你的武功高我极多。这样吧!我们相距两丈,由我先劈你三掌,然后,你再劈我三掌,彼此都不得闪避和封当,否则算输……” 王丽君急急发话道:“不行,这道儿太不公平了。” 玫瑰魔女摆手道:“待我说完你们再说吧!” 顿了顿续道:“若你输了,必须静静地听我说话,不准暴躁;若我输了,就立即离开此谷,永不管江湖之事,如承受不起对方掌力,或死或伤,均无有怨言,此道儿怎么样?” 志豪闻言暗忖:“这女魔的武功高不可测,梅玫尚非她的对手,我岂可以血肉之躯挨她三掌?” 他哪会想到玫瑰魔女出这不公平的道儿,不由大为后悔,悔不该由她出道儿,他欲反对,却又不便言出无信,为她讥笑。 当下,将心一横,钢牙一咬,毅然道:“好!动手吧!” 王丽君见志豪答应,吓得面如土色,忙跃至两人中间,道:“不行!不行!你若被她劈三掌,哪还有命在?” 转对玫瑰魔女道:“你有本事,你就先接我师兄三掌吧!” 玫瑰魔女淡然笑道:“可以!可以,不过,胜负的条件可要修订一下。” 志豪道;“怎么订法?” “若我败了,照刚才说的,离此谷而永不管江湖事,若你败了,除静听我的话外,还要遵从我的话,我叫你做什么,不得有违。” 王丽君道:“这道儿还算公平,不过……” 玫瑰魔女笑道:“不过什么?” 王丽君道:“我不赞成你们用这道儿,另订一个点到为止,不伤性命的道儿不是很好么!” 她忖度,若志豪三掌不能奏功,性命必然不保,并怀疑玫瑰魔女出这个道儿,目的是要置志豪于死地,故请两人另订道儿。 不料,她这番苦心,玫瑰魔女没有反对,而志豪却不赞成。 志豪不敢出尔反尔,忙道:“不必再订了,快走开,我不相信她能挨我三掌,我就不能挨她三掌。” 玫瑰魔女笑道:“是呀!姑娘你快走开吧!” 王丽君无法,只好怀着惶恐的心情,闪在一旁。 志豪冷哼一声,运集十足功力于双掌,道:“请小心,我要出手了!” 玫瑰魔女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经意地道:“请吧!” 志豪见她既不挫腰,也不沉步,仍是悠然俏立,暗道:“你找死!”猛然一挫腰,一招“童子拜佛”,双掌一合一分,劈出一道柔中带刚,刚中带柔,足可移山倒海的掌劲,江涛般卷向玫瑰魔女腹部。 玫瑰魔女不闪不避,也不运掌封当,只待掌劲将至时,猛地一鼓气—— “蓬”的一声如击皮鼓,刚柔兼备的掌劲,正中她的腹部。 只见她浑身一震,身子乱摇,跄踉后退两步。 但见志豪在“蓬”声音后,竟噔噔噔后退四五步,直碰着院墙。始告停止,顿时,双臂麻痹,气血翻腾,耳鸣眼花,只差一点没有吐血昏倒。 志豪这一招,运集了全身劲力,威势何等惊人,就是铁打金刚,如被碰着也休想不粉身碎骨,却不料被玫瑰魔女鼓气一弹,竟反将志豪弹得内腑重伤。 以志豪的武功,尤其内功,在当今武林中,可说是佼佼者,却打人而反被人震伤,可见玫瑰魔女的武功高到了何种境界,难怪乾坤帮主都不敢正视,乖乖地送人入谷。 王丽君见情,吓得发呆良久,才惊叫一声,扑至志豪身旁,将他扶住,在他胸口乱揉乱摸,泪水汩汩,道:“怎么啦!伤得重不重?” 志豪血气翻腾,一时说不出话来。 玫瑰魔女见王丽君关怀备至,不由妒火上升,双目煞光陡现,但随即收敛,格格笑道:“还有两掌,请出手吧!”话间,返回原处。 志豪喘了一口气,压住翻腾气血,抖擞一下精神,道:“出手就出手!”一拨王丽君身子,把她拨在一旁,运掌欲再出击。 不料,在他一运功之下,内腑竟剧痛起来,稍息的气血,复又奔腾澎湃,已不能运功了,惊骇地站在当地,不知所措。 王丽君忙一错步,将身子挡在志豪身前,急道:“他输了,不用再较量了。” 玫瑰魔女格格笑道:“是么?既已服输,就请去殿中,静静地听我说话。” 王丽君一手握志豪的左臂,一手挽志豪的腰,焦急道:“进去吧!” 志豪暗叹一声,颓唐地由王丽君扶入殿中,在一张靠背木椅坐下,紧闭双目,暗自调息。 玫瑰魔女随后跟入殿中,坐在原座椅子上,依然是眉开眼笑,毫无怒色,道:“能一掌击退我两步的人,数年来,我还没有遇见过,难怪你这等狂傲。现在该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志豪微睁双目道:“你有什么话,请说吧!” 玫瑰魔女秋波一转,慢吞吞地道:“我此来,是想看看你住的舒服不舒服,及商量一件事,不想竟闹成动手。归根结蒂,还是我不好,希望你能原谅我。” “商量什么?快说吧!” “昨晚我收了一个丫环,他说我的秘密已告诉了你,是么?” “嗯!” “这事非等闲,如传扬江湖,后果难测,希望你严守秘密,事成之后,将利益分你一半,‘黄龙鞭’,‘黄龙鞭法’任你选择一样。” “……” “可是,藏图却不易得,十余年来,只在令妹身上得到一半,另一半,却不知在哪位少年姑娘身上。” 志豪双目一睁,怒道:“你既得了我师妹身上的藏鞭图,为何还在她脸上写上两个淫字?” “是因为不许她在江湖走动,以免其他人也在她身上获得藏鞭密地。” “你好狠心,为一己之私,竟毁人一生幸福。” 玫瑰魔女笑道:“你不仍很爱她么,怎算是毁她一生幸福?” “哼!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我来此主要原因,就是为管这事。” “你……”一阵怒气上冲,说不出话。 玫瑰魔女倏地将脸一沉,道:“我急于得到另一半藏鞭图,要出谷一些时间,这里的事,准备交给你和我的丫环梅玫,却又恐你们处不好,发生争执,把秘密泄漏,于是,我想……” 停了一会,才继道:“将你们结为夫妇……” 王丽君乍闻此言,仿若当头一个霹雳,被震得耳鸣眼花,摇晃欲坠。 志豪勉强挣扎起来,将她扶住,怒道:“不!我不要她,我要我的师妹。” 玫瑰魔女鼻子一酸,差一点掉下眼泪,忙别过身去,抑制自心中冲起的妒恨悲伤,半晌,才回过身来,道:“我的秘密,只有你们两人知道,在我未获另一半藏鞭图前,绝不许你们出谷半步。你如果与她结为夫妇,我怎能放心得下?要不,就将你们其中一人杀掉,由一人在此掌管,我才放心。” 志豪在她的淫威之下,既不愿与梅玫结为夫妇,又打不过她,怎么办?唯一的路径,就是低声下气说好话。 当下,长叹一声,道:“我发誓不泄漏你的秘密。” “知人知面不知心,发誓有何用处?” “我可以不出谷一步,这里的事,我也可以不管,由梅姑娘一人掌管。” “不行,我出谷后,你一定不会听她的话,必然会闹将起来。” 志豪又长叹一声,道:“可是,我与我师妹早有了婚约,而你将她弄成这样,我岂能将她抛弃?” 玫瑰魔女斩钉截铁地道:“你若要命,就得将她抛弃。而在午时之前,把她赶出谷去,今晚即与梅姑娘成婚,生死两条路,任你选一条。” 一语话完,罗袖一拂,起身出殿。 走了两步,又回身说道:“你自管逃走,华清寺的‘七政’,早在谷口等你,希望你多加考虑,别把生命做儿戏。” 又一拂袖,转身而去。 志豪重伤在身,就想以死一拼也不可能,脑筋一转,急道:“前辈请留步!” 玫瑰魔女冷冷道:“什么事?” “我答应与梅姑娘成婚,可是也同我师妹结婚,因为你把她的脸弄成这样,赶她出谷,叫她怎么活下去?” “不行,一夫二妇,更难相安,她可以找个僻处居住,如要钱,我可以给她,要多少都行,哼!我对你已是格外的厚待了,若是别人,九条命也没有了!” 不待志豪再说话,即疾步而去。 玫瑰魔女一出院门,王丽君即扑倒在志豪怀中,悲痛地哭了起来。 志豪脸色苍白,两眼直视,浑身微抖,仿如木偶。 王丽君伤心地哭了一阵,仰起脸来,道:“师兄,我怎么办呀!” 志豪乍然惊醒,替她擦了一下泪痕,道:“别难过,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却不为富贵所移,威武所屈,师兄心中只有你,除你之外,天仙下凡,也不动我心。” “可是,她不会放过你呀!” “死就死,我们都死在一起,也算不错。” 王丽君点了点头,慢慢退离志豪怀抱,倏然之间,变得十分宁静,一点没有惊慌与悲伤之色。 突然,她的神情又是一变,变得同刚才一样的焦急,一样的惶恐,一样的悲伤,急急走了回来,道:“若你我都死在这里,师父和师叔的血仇,由谁来报?再说,你我都是由师父和师叔拾回收养的,我们应有父母,我们的父母为什么将我们丢去荒野?是否还在人间?不能弄个明白,?绾锖康纳矗趾锖康乃廊ィ趺闯赡兀俊?br /> 这确是一个问题,志豪乍闻之下,不禁一愕,道:“是呀!我倒忘了这点……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丽君沉思了一会儿,道:“我们到房中去好好商量,也许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志豪点了点头,携手进入房中,对窗坐下,挖空心思,良久都未言语,真是求生难,求死何易? 忽然,院门轻响,接着,一个和尚低声喧佛号,走将入殿,志豪烦躁地喝道:“谁?来干什么?” “贫僧悟非,奉谷主之命,送金银给王姑娘作盘缠。” 志豪闻言,怒火勃发,三脚并两步地来至殿中,喝道:“拿回去!” 悟非双手捧着一个布包,弯身低首,道:“阿弥陀佛,谷主并吩咐,请王姑娘立即动身。” 说完,将布包轻置桌上躬身退出。 志豪一顿脚,怒道:“我叫你拿回去,听见没有?” 悟非双掌合十,躬身道:“施主还不知贫僧的处境么,请高抬贵手,将就收下,救贫僧一命吧!” 言语沉重,声音凄怆,令人心生不忍。 志豪心道:“对,要不要由我,何必为难这些可怜的和尚。” 当下,暗叹一声,道:“好,你去吧!” 悟非合掌一礼,退出院外。 志豪冷哼一声,拿起桌上布包,狠狠地掷在地上,一声“铿锵”,金锭、银锭、珍珠、美玉散洒一地,光华万道,映眼生花。 志豪怒犹未消,欲将那些金银珠宝踏上几脚,忽见耀目光华之中,有一红纸小包,不禁好奇心起,拾起打开一看,原来是五粒不同颜色的药丸,纸上并注着,“出峡道避毒药也”七字。 触目心动,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海,暗道:“对,我何不如此?” 侧首对着房门道:“君妹快出来。” 王丽君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娇柔不胜地走出来:“师兄……”话犹未出口,即扑至志豪怀中悲哭。 志豪忙将娇躯扶直,低首道:“别哭,我已想出一个办法。” 王丽君惊疑参半,仰首道:“什么办法?” “你立即收拾这些金银珠宝出谷去……” “你呢?” “听我说,你出谷后,我一个人逃走就方便多了。” “你怎样走法?” “见机行事,硬闯,偷跑,都可以。” “可是,我的脸,怎么见人?” 志豪沉吟了一会,道:“把一块布将脸蒙住,暂回雁荡山等我,待我出谷后,再想法替你求医治疗,万一我不能出谷,而死在谷中,我们太极派也不致绝后。” 王丽君悲痛欲绝地道:“万一你有所不测,我也不愿活下去。” “不行,你一定要活下去,并要坚强地活下去,否则,太极派的血仇将永沉海底,我们的身世,将永远是个‘谜’。” 王丽君摇头道:“即使我不死,凭我的本领可以为师报仇么?我脸不能见人,能在江湖上寻访我们的父母么?” 志豪又沉吟了一会道;“若我一个月未返雁荡山,便是凶多吉少了,你即往南华山找南极仙翁,求他收你为徒,教你武功,他若肯应允,报仇就没有问题了。” “南极仙翁?” “是的,我之所以不死,就是他老人家救我,并替我洗胎换骨,转移筋穴,只是他很怪,不肯将绝招教我。” “啊?几个月来,你是在跟他学艺?” “是的,否则,我的武功哪会有这等火候。” 王丽君低头不语,神态仍然异常悲戚。 志豪将散洒在地上的金银珠宝,一一拾起包好,道:“将这些东西带去。” 王丽君道:“我不要这些臭东西。” 志豪苦笑道:“不错,再珍贵的东西,也不如我们相处的价值,我要你带走这些东西,纯是掩人耳目,好让她误会我们是见钱眼开的人,有了钱,就不要爱情了,而使她误认我诚心与她合作,忽略对我监视,增加我离谷机会。” 说时,将布包替她背在背上。拍了拍她的香肩,道:“去吧,不要以我为念。” “啊!她要与你合作什么?” 志豪凝神静了一会,殿外四遭并无响动,便低声将玫瑰魔女的秘密告诉了王丽君,并道:“你可以暗中访查那个女孩子,如能访查出来,便和她悄悄地去取鞭和鞭法,如能获得其中一宝,甚事都可以解决了。” 话毕,将五粒避毒药交给王丽君,再催她启程。 王丽君酸泪盈眶,道:“你是不是要与梅玫结婚?” 志豪又拍了拍她的香肩,道:“请相信我,宁死也不会与她结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性命要紧,如不得已,就同她结婚,有一步走一步,出谷后再说。” “我自有主张,毋须你挂念。” 撕了一块衣角,替她蒙着挂念了两淫字的秀脸,挽着她的香肩,走出禅院,过走廊,向谷中走来。路上,没有碰见一个和尚,偌大的华清寺,静悄悄的,有如阴司。 到达谷中一看,原来那些和尚,都集中出谷道口,毫无规章地站着,有的手持禅杖,有的手持戒刀,神情庄肃,矗立不动,一看即知是个奇门怪阵。 志豪冷哼一声,将王丽君送到阵前,道:“奉谷主之命,我师妹要出谷口,请各位移驾一步。” 悟空道;“王姑娘请。” 志豪道:“你们布阵堵着谷口,她怎么走?” “不发动阵势,她可以自行无阻。” “好!”志豪拉着王丽君的手,道:“师妹,我送你一程!”欲同时入阵。 悟空一挥禅杖,喝道:“站住,赵施主你不得入阵。” 志豪本欲藉送王丽君之名,混出谷口,不想悟空却先猜出他的心意而不准他入阵,不由暗叹一声,道:“师妹,你就自己去吧,以后希多加保重。” 王丽君道:“你也要多加保重。”含泪入阵出谷。 何事合成愁,离人心上秋。一语道别,两眼泪汪汪,多少欢聚,几许离恨,都是命运的安排。 志豪直看着王丽君消失在峡道之中,才怏怏地返回院,倏然间,他觉得十分疲倦,和衣躺在床上,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也难怪,他已三四个昼夜没有睡了,一觉醒来,已丽阳斜西,悠悠睁开双目,一抹斜阳,正照在他的脸上,不自觉地又将眼闭上。 倏然,他觉得有所不同,记得他睡时并没有脱靴,没有盖被,此时,竟脱了靴,盖了被,这些事,谁替他做的? 他骨碌而起,惊讶万分,暗忖:“我怎会睡得这样死,有人替我脱靴盖被都不知道,若是那人心生歹念,我哪还有生命在?” 就在此时,眼前忽然一亮,梅玫轻盈地进房而来,满面春风,莲步生花,妩媚一笑道:“睡醒了?” 志豪一见梅玫,即知替他脱靴盖被都是谁,然他并没有感激之意,连问都未同一声,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别首欣赏窗外的夕阳。梅玫见志豪冷漠的神情,芳心欲碎,柔肠寸断,难过极了,然她并没有生气,走至床前,在床沿坐下,深情款款,柔声道:“豪,怎么啦?生我的气?” 志豪依然脸向窗口,爱理不理地道:“什么事?” 梅玫脾气再好,志豪如此冷漠对待她,也不由不生气了,暗忖:“好,你不理我,蔑视我,我亦得让你难过难过。” 一念甫落,仍是柔声道:“我来告诉你一件事。” “说吧!” “你师妹出谷时,没有完全将避毒药服下……” 志豪乍闻此言,仿若头顶一声焦雷,又若胸脯被人击了一锤,眼前一花,一口鲜血张口而出,吐在洁白的被铺上,耳鼓嗡嗡作响,道;“她……她死了?” 他本来内伤未愈,经这突然打击,悲痛之余,故而内伤复发,口吐鲜血。 梅玫见状大惊,忙一跳上床,挽着他的肩胛,急道:“你看你,躺下吧!” 志豪躺下又欲起来,却被梅玫按住,禁不住眼泪如泉,道:“她死了?” 梅玫兔死狐悲,凄然地点了点头,并未答话。 志豪双手掩目,定了一定神,道:“尸体呢?” “我已叫悟空派人葬于谷中。” “啊?师妹,我害了你,我也不想活了。” 这一句话可把梅玫吓倒了,忙伏在志豪胸前,急道:“豪,你怎能说这些话,你师妹虽死,可是还有我,豪,你不能死,你还有远大的前程呀!” 热泪滂沱,这泪,可不是兔死狐悲的泪,而是真实的情泪。 志豪紧闭双目,思潮如涌,说不出的怨恨交加,暗忖:“她死了,我可不能死,否则,师门之仇可沉于海底了……可是,我被困如此,怎么办呢?唉!可惜我刚才没有仔细看一看她背上藏鞭图,不然,我也可以去访查那个怀图少女……唔!玫瑰魔女已把师妹背上图绘出来,只要我能找到另一个怀图少女,事情可就好办了,或偷,或抢,或与她合作都可以。” 他静静地躺着,慎密地计划,一动不动。 梅玫替他擦尽口角的血污,柔声道:“现在好点了吧?”温柔体贴,一派贤妻良母的举动。 志豪微微睁开双目,答非所问地道:“让我去看看我师妹的尸体。” “早已埋葬了。” “我祭拜一下。” “别急,好好地休息一下,待会我叫悟空代你准备香烛纸币。” “玫瑰魔女走了没有?” “没有,她说,要待我们完婚后再走,可能明天才能动身。” 志豪沉默一会,道:“今晚么?” 梅玫羞红着脸,道:“是的。” 志豪暗叹一声,心道:“本来,今晚我是准备与师妹成婚的,想不到一觉醒来,竟变化得如此之大,连新娘也变了,我今天这一觉,真所谓‘一觉沧桑’了。” 志豪悲痛他师妹的不幸,为了师仇,虽已打消死念,却感到人生已失去意思,心如死水,豪气消沉,一切都无所谓,惟今晚的婚事,却是有些不愿。 他悲叹了一声,道:“我的内伤很重,今晚恐怕不能成婚。” 梅玫娇羞滴滴,道:“谷主有很好的伤药,我去要一粒给你吃。” “谢谢你,即使是仙丹,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我并非淫荡女人,内伤好与未好,却不要紧,再说,我们有了夫妻的名份,即可朝夕在你身侧服侍你。” 志豪闻言,暗忖:“对,这倒是一个好法,就佯伤诈病,暂时与她作个名义夫妻,待有机会时,即悄悄溜走,这种女人,谅也不会感到难过。” 一念及此,遂道:“你去请悟空准备香烛,我要先祭拜我师妹一下。” “好!我就去,你好好躺一会。” 替志豪盖好被,又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梅玫一出院门,志豪即欲起来,糟!他的内伤可不是装的,一转身子,竟觉隐隐作痛,且感到有些发烧,像是真的病了,便复自躺着,不知不觉,又进入梦乡。 醒来时,已是二更二鼓了,房中,红烛高烧,窗下摆着一桌酒菜。门栏、窗栏、衣栏,处处挂着红布,倏然是一间洞房。 梅玫端坐床沿,低首沉思,一身珠光宝气,鲜艳夺目,醉人幽香,一阵一阵地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端是个美丽新娘。 志豪醒来,感到头痛欲裂,身如火焚,口中渴得要命,不自主地呻吟起来。 梅玫芳心一震,忙转过身来,急道:“你已病了,哪里不舒服?” 志豪软弱地道:“我要喝水。” 梅玫忙替他斟了杯茶,将他扶起来,将茶凑他口边,道:“要吃点东西么?” “不要!”喝完茶,又复睡下。 他这一病不要紧,竟病了三个多月。初时,梅枚还算尽了妻子之道,渐渐地,她就懒了,常常藉故离开,甚至晚上也不回房睡觉。二十天后,竟三五天也难得见她一面。以后,就根本见不到她的面了。照料志豪的责任,就全落在悟非一人身上。 总算悟非是个出家人,心地仁慈,照料志豪,真可说是仁至义尽,志豪由衷感激,二人竟成了莫逆之交,无话不谈,但有关谷中之事,却都闷在心里,志豪所知的秘密,不敢对悟非说,悟非所知的秘密,也不敢对志豪说。 若二人都无顾,说了出来,悟非倒没有什么,志豪可是一个天大的喜事,他的病可能早已痊愈了。 两个月后,志豪的病,渐渐地好了起来。这天他请悟非替他备香烛,欲去祭拜他师妹一番,但悟非却推三阻四,并劝他毋须多找烦恼,好好养病,但他哪里可依!三求四请地请悟非替他准备一副祭品。悟非无法,只好随便替他准备了一点。 王丽君之墓,葬在一株梅树之下,墓前有一石碑,楷书王女丽君之墓。志豪见之,不由悲从心起,痛哭了一场,自此他的病一天好似一天。可是,他却已失去了英俊美貌,豪迈的气概。 他暗自庆幸,开始慢慢留意谷中情形,发觉谷中之人,都不大注意他。 这天,突然天气大变,入夜竟满天飞雪。 他心头大喜,暗道:“机会来了。” 二更时,乘各人不备,悄悄地溜到谷中,猛然双脚一拔,形似轻烟,泻入出谷峡道,再几个起伏,人已射出峡道之外。 他不敢怠慢,头也不回地觅路飞驰,四更不到,即已离开几乎要了他命的天台山。 *     *     * 北风凛冽,雪花飘飞,白皑皑,一眼茫茫。 乐清至平阳的官道上积雪盈尺,全程百里,独有一个脸色苍白,骨瘦如柴的白衣书生,弯腰、埋头、迎风北行。 他偶一抬头,见路旁有一茶亭,心中大喜,脚下加劲,冲入亭中,一抖身上雪花,举目一看,却是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有,一团喜气,顿时化为乌有。 他喃喃自语:“怎么没有人做生意?……啊!如此大雪,一天有多少人经过这里!只是我也,无家可归人,才不顾寒冷,冒雪而行。” 茶亭三面空墙,虽可躲雪,却不能避,温度并不比亭外暖和。 他本不想在此停留,正欲继续前走之时,忽见茶亭四角支柱,都贴满红纸,大小不一,因经风吹雨打,均变了颜色,显然,那些红纸已非近日所贴的。 他好奇地凑前一看,不禁大笑道:“原来是招聘贤能的帖子。” 再看临近的几张,也是同样的招帖,不觉纳罕起来,暗道:“为何那么多人招聘贤能?聘人何用?” 不自主地一抹睫上雪花,认真细看。 只见第一张聘帖上写道:“本人有女赴京考后,因路途遥远崎岖,恐有不测,如有义君侠士,愿与随行,重金相谢。”下署名为周家庄庄主周致远。 志豪看此帖后,大感奇怪,暗道:“皇帝选后是常事,却从未听说有考后的规矩。” 心语间,又细看第二张招帖,此帖有一尺二三宽,二尺多长,上端横书“招聘英雄”四个碗样大字,下面直书:“小女蒙县令推举,进京考后,唯近来路途很险,恐有差失,诚聘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相护前往,报酬优异,恭候驾临。”下署名为大张庄张大有敬启。 志豪越看越奇怪,不知所谓“考后”是如何解释,暗道:“我三月病床,江湖上竟出了如此怪事。” 一口气看了五六张招帖,有的简单明了,只书:“重金招聘武林贤能”及其地址名号;有的却罗嗦一大套,其意却都一样。 其中,有一张招帖写得最为出色,那是武林名宿七星老叟所出,其意是:他孙女姓郭名月娇,现年十八岁,武功已得其真传,有闭月羞花之貌,安国佐王之才,为嘉庆府台推举,赴京考后,因近年来桃源谷无理索取女子,逼使各派四出掳掠,弄得途难路险,年轻女子寸步难移,要聘一十二名武林高手,护起孙女应考,若得中,应立为后,自重金相谢,假若落选,即在十二名护花使者中,选考一名作其孙婿。 志豪看完帖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暗道:“应这七星老叟之聘者,当必非常踊跃。” 他转到茶亭左角去,亭柱上也贴了许多招帖,细看之下,陡然一震,惊道:“怎么?她也要进京考后?她父亲不是有意将她许配给我么?……唉!世间哪能不顾势利!也好,反正我不想娶她,就由她考去吧!万一金榜题名,身登后座,要比嫁给我这个穷小子强多了。” 他掏出“蟾蜍宝珠”搓弄着,口中虽说得淡然,内心却很不舒服,醋意上冲,竟无心再看。 慕容员外也在此招聘贤能,护送其女慕容珠进京考后,可真出志豪意外。三月前,慕容员外为感志豪救其女之德,不惜将“蟾蜍宝珠”送他,并有意将宝珠作其女与志豪的订婚信物,且令他早日携珠前往定婚,及言明在半年内,给他回音;不想只隔三月,竟不顾前言,将其女进京考后,若能得中作了皇后,当如何对志豪交待? 志豪仰首寻思,越想越不是味,一股酸劲冲上鼻子,竟然大怒起来,冷笑道:“真笑话。”她配他,他却一再拒绝,之后又未将慕容珠记在心中,此时见她要进京考后,却又醋劲大发,人之感情,真是难以捉摸。 他欲即赶往慕容珠家,向慕容员外讨教一番,为何不待他的回音,就将慕容珠送上京师考后?他想:如慕容员外好言相慰,也就由他去,否则,即与她成婚,慕容员外若有所不愿,而又不客气待他,即硬将幕容珠抢走。 但转念一想,轻拍了几下脑袋,自责道:“我是怎么搞的,可是发了神经病!慕容姑娘貌比天仙,正是皇后之相,我与她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凭什么阻她入京?凭什么将她抢走?我应赶快给她一个回音,并将宝珠还她,好让她安心进京应考才对。”当下,淡然一笑,继续看亭柱上的招帖。陡然,又发现了一张怪帖,那是乾坤帮帮主出的,他要送其女徒白琼芳进京考后,也在此招贤聘士。 这可是一种怪绝人寰的事,乾坤帮高手如云,势伸天下,多少名派,为之侧目,要多少人护送,也只是一句话,竟然也在此招聘贤能。 “考后”之举,从未有过,究竟是怎样考法?考些什么?志豪一点不知,他想:“以前的皇后,都是官家千金,或皇亲国戚之女,现在怎的在江湖女子中考选?若无特别原因,当今皇上,可真是发了精神病。” 他又看了几张招帖,都是同一意思。他看了一下天色,时已不早了,便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离开茶亭,继续冒雪前进。 他黄昏时,到达平阳城,城门街道,凡朗目之处,都贴满招贤聘士的红帖。 他无心再看,找了一个饭店,走将进去。 饭店不大,却很好生意,十余张桌子,座无虚席,热烘烘地,一点也不觉寒冷。 他在门口站了老半天,才迎来一个伙计,弯腰曲背,挂着笑脸,道:“对不起!让公子久等了。请!请里面坐。” 左闪右弯,将志豪让至角落一张小桌前。 此桌,只有两个坐位,一个已被一个人占了,是一个面如锅底,眼若铜铃,口大如盆,头大如斗,年约三旬的大汉。 小桌上摆满了大盘小碟,酒壶酒碗,足有十余件之多,一张小桌,已没有一点空隙了。 伙计挂着歉疚的笑脸,对志豪一摆手道;“公子请坐。” 志豪一皱眉头,意欲退身,另找饭店。 那黑脸大汉猛一抬头,巨目一瞪道:“小子,你敢不与俺同桌么?俺不会将你吃掉下酒的。” 话毕,哈哈一笑,捧起酒壶,咕噜咕噜连嘬三大口酒。 志豪不愿与这鲁莽大汉共桌,但经他这一说,竟坐了下来,对伙计道:“给我来碗面。” 大汉未待伙计回答,抢先道:“小子,天气冷,不喝点酒御御寒么?” 他向志豪瞄了一眼,继道:“你大概没有钱么?不相干,这几天我手头顺(即有钱在手),算俺的。” 志豪淡然一笑,道:“谢谢,你这位大哥怎知在下没钱?” “嘿!你酸溜溜地,卖了十天文章的钱,也不够俺一顿酒,反正一个穷书生也吃不了许多,干脆俺请你算了。” 志豪笑道:“你这位大哥可是很富有?” “嘿!富有难说,待俺的镖到达京后,吃喝可不用愁了。” 志豪见这大汉长得虽然凶恶,却很爽直,不自觉地对他生出好感,遂侧首对伙计道:“去替我拿一壶酒来,随便弄几个好菜,让我与这位大哥喝上一杯。” 伙计弯腰而去。 志豪冷眼向店中客人扫了一眼,不禁心头一震,他没有注意,原来这店中客人,十之八九都是全副武装,风尘仆仆的武林人士。他们面前,都摆着许多空盘,似乎以后没饭吃了,这一顿要吃个够。 志豪回过头来,见他同桌的大汉,也身配兵器,是把足有四五十斤大砍刀。 他好奇地问道:“这位大哥,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同俺一样行业。” “保镖?你们是一家镖局的?” “保镖是保镖,却都不是镖局的,俺是临时镖师。” 志豪倏然想起各处张贴的招帖,顿时大悟,道:“哦!原来你们是帮人护送赶考少女的镖师?” “不错!不错!到京后,俺的手头可更松了,如俺保的姑娘能金榜题名,无论是正宫、东宫或西宫,俺的前途就不可限量了。” “你保的哪家姑娘?” “是慕容员外的姑娘,慕容珠,慕容姑娘是庐山圣母之徒,武功高,人也美,俺选了好几家,才选中了她家。” “啊!”志豪又是一震,道:“慕容姑娘已启程了?” “二月十五就是考期,早该启程了。嘿!如果小姐肯卖劲使出绝技,即使争不到正宫,东宫和西宫是没有问题的。” “争取后座,她还不会卖劲么!” 黑脸大汉一拍腿,怒道:“是嘛!她就是那么怪,要非她师父和她父母逼着她,她还不肯去呢!” “这却是为何?” “谁知道,她跟她师父跑了几年江湖,大概心上有了小伙子。” 志豪闻言,心有所思,暗忖:“是否为了我身上的宝珠缘故,我得赶快将此宝还她,免误她的前程,失去皇后之尊。” 一念至此,急道:“幕容姑娘现在哪里?” “在万寿客栈。”黑脸大汉陡然巨目瞪一瞪,一手握刀把,一手拍桌,站起来,喝道:“嘿!小子,你问这个干吗?你莫非是蒙面人的帮手?来此探听消息的?” 黑脸大汉这一嚷,全店客人,立即将目光集在志豪身上,个个眼神奕奕,脸露杀机,店中一片冷笑沉哼之声,入耳生寒。 一个身穿大褂,腰挂镖囊,年约五旬的老者,冷眼瞟了志豪一眼,对他身旁一条大汉道:“你回去通知他们,有蒙面人的手下出现,叫他们小心防范。” 那大汉一点头,即急出店。 黑脸大汉又一拍桌子,冷笑道:“你小子胆子可真不小,俺轰天雷可不是好惹的。” 咬牙切齿,儿臂粗细的手指,几乎点到志豪的鼻梁! 志豪将他的手一拨,急道:“什么蒙面人?我根本不认识他。” 腰挂镖囊的老者,疾步走到志豪身旁,向志豪上下反复打量,冷笑道:“如此冷天只穿一件单衣,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哼!小兄弟,你说不认识蒙面人,可否请告出身门派?” 志豪光明磊落,毋须隐瞒,遂道:“太极尊者之徒,田志豪是也!” 此言一出,店中顿时哄然,怒吼、叱喝、冷笑,混成一片,数十人,有的上前,有的退后,有的急急溜走! 腰挂镖囊的老者和黑脸大汉轰天雷,一摇身,跃开五尺。 轰天雷喀嚓一声,大砍刀出鞘。 腰挂镖囊老者探手入囊,桀桀笑道:“太极尊者之徒?有种,行不改名,坐不换姓,小子,你今天插翼难飞了!” 志豪见情,大感惊异,何以他一报出门派姓名,众人即愤怒交加,似乎与他有八代血仇,而准备群起围攻! 他自忖:“数十年来,除乾坤帮外,太极派与各派并没有梁子,而他师父早死数月之前,这些人之如此对他仇视,是为了什么?” 他们口口声声说他是蒙面人的帮手,蒙面人是谁?是否与他太极派有渊源?丐帮三翁?不可能,丐帮三翁从不蒙面。 他急忙摆手道:“各位且请息怒,我田志豪自问,并没有得罪各位,各位这等气愤,莫非有所误会?” 轰天雷陡然虎吼一声,道:“吃老子一刀再说吧!” 话落刀起,以“樵子伐木”招式,斜地劈下。 他人本高大,大刀分量又重,自半空中劈下,声色俱厉,威力骇人。轰天雷不由分说举刀就劈,腰挂镖囊老者及店中几条壮汉,也不由分说随手相助。 腰挂镖囊老者右手一扬,撒出一把飞蝗石! 那几条壮汉,却以桌上酒壶、盘碟、杯筷作暗器,一齐向志豪掷打! 一时间,喝声如雷,秩序大乱,刀光绕堂,暗器群飞,相混成一片惊心动魄的场面! 轰天雷陡然怒吼一声道:“住手!”同时,大刀乱舞,化成一团银光,裹住身子。 继道:“王八蛋,入你娘的,是不是瞎了眼!”声若焦雷,震耳欲聋。 第五章 神秘谷中神秘人 众人闻言,立即停止掷打,定目看去,只见志豪悠闲地站在原处,含嗔带笑,不言不动。 轰天雷停止舞刀,双目瞪得老大,脸上肌肉掀动着,对众人道:“你们的眼睛长到屁股上去了,怎么都向俺打来?” 店中一条大汉,手中犹握着一个瓷盘,不解地道:“我们何曾向你打去?” 轰天雷怒急地道:“还说没有,你奶奶的,若非老子刀法出神入化,早被你们这些瞎眼王八蛋打死了!” 那大汉一拍桌子,冷笑道;“喂!你骂谁王八蛋?嘿嘿!招子放亮点,朱某不是怕事的人!” 轰天雷大刀一抖,胸膛一挺,跨进了一步,道:“怎么?你还想与俺过两手不成?” 那汉子将手中盘子一掷,一拍桌子,道:“走!咱们到外面去!” “对,同他去!”店中五六人在旁助威,大概都听不惯轰天雷狂妄言语,而准备联手教训他一番。 轰天雷是个莽汉,一天不与人吵嘴打架,筋骨就要发软。当下,虎吼一声,道:“俺就先放倒你们,再来收拾这王八蛋!”气呼呼地向店外走去。 腰挂镖囊的老者忙拉住他的手道:“咱们都是行家兄弟,何必自己先打起来。” 向轰天雷一揖:“老弟,请听小兄一句公道话,各位兄弟并非向你打来,而是……” 轰天雷未待他把话说完,巨目一瞪,四五十斤的大刀在桌上一拍,“啪”的一声,那张桌子应声而碎,怒喝道:“他们不是打俺,为何盘碟都向我飞来?” 他一指他身旁的那些碎盘碎碟,续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东西都是俺的大刀粉碎的。” 腰挂镖囊的老者摆手道:“他们本系打这小子,是这小子用掌风拨向你身上,试想,我们都是同行,怎会打你?” 志豪急道:“不是,不是,轰天雷大哥,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是一个卖文章的穷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能拨得开这多打来的盘碟。” 轰天雷听二人言后,都觉得有理,一时分不清。 腰挂镖囊的老者听志豪诡辩,气得须发倒竖,有前车之鉴,不敢再使暗器,淡然道:“好狡猾的小子!” 一言甫落,双脚一错,运指如戟,疾点志豪乳根要穴。 志豪本欲封架,倏地脑筋一转,鼓气任那老者点来,“噗”的一声,即装成穴道被点神情,摇摇晃晃,一屁股坐在木椅子,浑身微抖,汗珠滚滚。 店中众人,见情大感意外,同时发出“咦”声。 腰挂镖囊的老者一愕,向志豪细察一下,的确不错,志豪已被他点中穴道,道:“他不懂武功?这就怪了。” 这一下,轰天雷可抓到理由,对志豪的猜疑一扫而光,对众道:“他根本不懂武功,怎会将你们打来的暗器拨转打俺?嘿嘿,俺与你们无仇无怨,为何要打俺?” 腰挂镖囊老者道:“真怪,我夺命镖素以暗器行走江湖,怎会偏差得那么远?” 轰天雷道:“对嘛,都打向俺的要穴,还不够准么?” 夺命镖道:“轰天雷兄弟,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今天的事,起因在你,你若不说他是蒙面人的帮手,我们岂会出手?” 轰天雷一抖大刀,道:“好哇!你打了俺,还讲俺的不是,好不气人。来,俺倒要称称你们有多少斤两!” 话一说完,举刀就向夺命镖劈去。 夺命镖仰身跃开,喝道:“你可是活腻了?” 轰天雷闻言,更是暴怒,竟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砍,有几人闪避不及,被他砍得鲜血淋淋,栽倒在地。 店中众人,气他不过,立即还手反击。 一时间,杀声震天,桌椅飞飘,菜汁、美酒,仿若狂风中的骤雨,自空洒下,菜香、酒气、血腥,相混成一个奇特的气味。 店中有不少能手,轰天雷虽然勇猛,却也单拳难敌四手,只砍翻几名不懂武功的客人,即身中两掌,负伤逃走! 一大汉高声道:“不能让他走,要他赔偿店家家具!” 率众随后就追。 倏间,店中只剩下夺命镖和五七个较有涵养的武林高手,各自冷哼一声,检验两个被轰天雷劈翻的客人,及寻找掌柜的查看被损的家具。 一个方面大耳,紫红脸色,斑白的须发,年约五十四五岁的老者,偶一瞩目,忽然惊咦一声,道:“那瘦书生呢?” 他话一出,众人都向志豪原坐的角落看去,一看之下,都惊愕当堂,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紫红脸老者道:“莫非有人将他救走了!” 腰挂镖囊老者道:“没有生人进店呀!” “怪!”七位武林高手齐声称怪不已。 紫红脸老者对夺命镖道:“夺命镖兄,他真不懂武功么?” 夺命镖道:“很奇怪,他自称太极尊者之徒,本应懂得几手,可是我点他穴道时,竟不知招架和闪避。” 紫红脸老者用目向志豪座前一看,陡然“嘿”了一声,即匆匆走了过去,一手将桌上一锭十两重的白银拿起,道:“这锭白银是谁留下的?” 夺命镖等五六人也走将过来,同自诧异道:“谁留这锭白银在此?” 夺命镖浑身一颤,道:“咦!桌上有字。” 众人忙低头细看,只见用金刚指功写道;“白银十两,留作损毁家具赔款。” 字体苍劲,入木一分。 七人见状,无不狐疑满腹。 紫红脸老者道:“那瘦书生非等闲之辈,我们都看走了眼。” 夺命镖道:“蒙面人使用太极派的招式,他自称太极尊者之徒,无疑是蒙面人之帮手。糟!我们都中计了!” 七人齐声惊道:“中计,中什么计?” “他让我们在此打斗,他却悄悄去掳人。” “对!有道理!” 七人齐应一声,即匆匆出店。 掌柜的忙叩头作揖道:“小店损失足有二十两银子。” 本来这家小店,连房子算在内,也值不了二十两银子,但夺命镖无暇与他斤斤计较,各掏了一些碎银,连同志豪留下的那锭白银丢在桌上,不管够不够,急匆匆地走了。 且说志豪假装穴道被点,见店中打得昏天暗地,心念一动,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急于将宝珠送回慕容珠,便趁人不注意时,以最快的身法,闪出店外。 他出店后,即四处乱找,找了半天,却未找到慕容珠落脚的客店。 此时,夜幕已经低垂,因天寒地冻,街上很少行人,想找一个人问一下都找不到,忽见迎面一座大楼,高挂着“贵宾客楼”的招牌。 他暗忖:“时已入夜,我先住下再说。” 念落,走入客栈。 此客栈很大,附设有饭店。他一进门,伙计即恭身迎上,道:“公子吃饭还是住店?” 志豪说:“先吃饭后住店。” 伙计赔笑道:“对不起,吃饭可以,住店……真对不起,请公子另找客栈。” 志豪惊异道:“宝号这么大,难道一个空房都没有了?” 伙计道:“有是有,只是全部给郭老爷包了,不能外租。” “郭老爷?郭老爷是什么人?包下何用?” “人称他为七星老叟,他老送孙女赴京赶考,有十余个护卫……” 志豪突然记起在茶亭见的招帖,顿时醒悟,道:“哦!原来他是恐他孙女有失,故将宝号包下。” 伙计连点头道:“不错,不错,请公子原谅。” 志豪心里念转一下,道:“没关系,你先给我来一碗面,然后去禀告郭老爷,说有一个姓赵的想见他。” “好!公子请这边坐。” 伙计让志豪坐下,问明要什么面,恭身退开。 不一会,伙计即又返回,对志豪道:“郭老爷有请。” 志豪道:“烦请领路。”说时站了起来。 伙计领着志豪进了后门,经过一道通道,登二楼,又拐了两个弯,到达一间客厅门前。 伙计轻敲一下门,道:“郭老爷,赵公子来了。” 厅中一人应道:“请他进来。” 志豪向伙计一挥手,道:“你去吧!” 话落,推门进入厅中。 此厅很宽敞,布置也算可以,左边有一房门,垂着绣花门帘;厅中燃着一个火盆,把客楼熏得温暖如春。 火盆前坐着一个白发苍苍,一绺山羊胡,脸色红润,双目有神,年若六旬以上的老人,老人左旁有张茶几,几上放着茶壶茶杯。 志豪抱拳一揖,道:“晚辈田志豪有礼。” 老人目光一闪,欠身道:“免礼,哥儿何事要见老朽?” 志豪俊脸一红,呐呐地道:“晚辈要应征护花差事,赚几个盘缠。” 老人一愕,向志豪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也练过武功?” “懂得一点。” 老人又向志豪反复打量,见志豪脸色毫无血色,骨瘦如柴,风吹即倒,煞像饿了三年的样子,摇头怀疑地道:“你练过哪般武器?” “刀、剑、拳脚,暗器都懂得一点。” 老人摇头道:“对不起,请另找门头吧!” 他见志豪神情,认为是一个潦倒江湖的书生,穷极无聊,欲来要几个钱吃一顿饱饭。 志豪闻言,十分尴尬。他之此来,乃是藉护花之名,一探蒙面人的来历,及欲随行进京,一观考后的热闹,不料,竟为老人拒绝。 他聪明过人,察言观色,知道老人不相信他身怀绝技,看不起他,不自觉地怒火上升,暗忖:“我若不露一手给他看看,他必笑我是个要饭的。” 当下,道:“有扰前辈,我走了。”话间,抱拳一揖。 可真奇怪,在他一揖之下,火盆中烧得熊熊的木炭,顿时,呼呼跳起,直至二三尺高,倏然,一块接一块,徐徐向志豪飞来。 志豪一伸双手,将那些飞来的熊熊火炭,统接在掌中,在他掌中燃烧起来,比在火盆时,烧得更熊更烈。 但见志豪,却像捧着一束艳丽的鲜花一样,一点不感烈火滚烫,悠闲自得。 他这一手表露,当真骇人听闻,老人乍见之下,顿时,双目发直,张口结舌,半晌,才一跃而起,喝道:“娃儿,你是什么人?” 志豪手捧着烧得红彤彤的木炭,微一弯腰,答非所问地道:“晚辈衣着单薄,外面风雪正大,就赐我这些木炭,取取暖吧!” 老人连跨两步,走至志豪身前,道:“请恕老朽眼拙,请,咱们坐下再谈。” 志豪淡然一笑,将火炭放回火盆,双手互拍了一下,道:“前辈既吝惜几块木炭,晚辈不要就是……” 老人一把握着志豪的手臂,激动地道:“别再骂老朽了,老朽确未看出你身怀绝技。小孙女何幸,能得你哥儿屈就护使,请坐!请坐!” 一个内功精湛之人,取拿一下火炭,本不稀奇,但要像志豪一样,凭火炭在手中燃烧,可就少见了。 志豪想露一手,只是想显露的无形吸力,欲将火炭吸至掌中,再放楼板,气老人一下,岂知到手之时,竟一点也不觉灼,故未放下。 此中原因,初时,他自己也不懂,还以为他的内功真已臻化境,后来一想,始记起他身上有能避水火的宝珠。 他与老人并肩坐下,老人开门见山地道:“这一趟,哥儿要多少报酬?” 志豪道:“你准备用我了?” “我准备派你为中车大将。” “什么叫中车大将。” “老朽慎重起见,聘有一十五人,分为三拨,第一拨在车前,第二拨在车后,第三拨在香车附近。中车大将,即是三拨人马的统领。” 志豪沉吟了一会,道;“报酬由前辈大方,多少都无所谓,致于中车大将一职,晚辈不敢接掌。” “为什么?” “晚辈年轻,恐各位不服,不与晚辈合作,有误大事,还是让我作一名小卒吧!” 忽闻房中一女人道:“他们都是爷爷请来的,谁敢不服。” 老人点头道:“他们不服你,即是不服我,哥儿就勉为其难吧!若小孙女得中,老朽一定要她多多提拔于你。” 志豪暗自好笑,心道:“我哪会像他们一样,利欲熏心,要她提拔。” 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老人侧首对房门道:“娇儿,快出来见见赵小侠。” 娇儿在房中应道:“来了!”声若黄莺,悦耳至极。 突然,厅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步声,老人双目一瞪,正欲喝问,声犹未出口即见一个紫红脸色老者,推门进入厅来。 老人急道:“魏兄,什么事如此匆忙?” 紫红脸老者道:“郭大哥,有蒙面人的帮手在此出现……” 他眼睛一看志豪,心头一震,脸色骤变,不由后退一步,旋即一错步,滑至娇儿闺房门前,脸朝志豪,双掌平胸,目光闪烁,冷笑道:“好哇!你小子尽管动手试试。” 七星老叟闻紫红脸老者之言,大感惊骇,再见他的举动,又觉诧异,忙站起道:“魏兄,你这是干什么?” 姓魏的冷笑道:“郭大哥,这小子怎么到这里来?”说时一指志豪。 七星老叟道:“他来护送娇儿。怎么?你认识他?” 姓魏的冷笑道:“他就是蒙面人的帮手。” 七星老叟浑身一震,连退两步,又向志豪上下打量,神情显得十分紧张,冷然道;“你是蒙面人的帮手?” 志豪徐徐地站起,道:“什么蒙面人,我一点也不知道。” 七星老叟道:“就是那个专劫花车,掳劫赶考姑娘的蒙面人。” 志豪闻言,也不觉一震,急道:“有这等事!” 姓魏的冷笑道:“你装得倒像真的一样。嘿嘿,你是太极派之徒,那蒙面人使用太极派武功,你们分明是一道的,今晚我魏三掌可要请教请教你们何以狠心如斯!” 志豪道:“我虽是太极尊者之徒,却不知有个使用太极派武功的蒙面人,我敢担保,那蒙面人决非太极门下。” 魏三掌道:“他若非太极门下,那你也非太极门下了。” “此话怎讲?” “他使用太极武功,而非太极门下,你报太极尊者之徒,自然也是假的。” 志豪道:“你们大概也有耳闻,半年前,家师及八位师叔全被乾坤一君击毙的事吧?太极派一共十一人,却只剩下我一人。本来我尚有一个师妹,于三月前却被乾坤帮的人送入桃源谷,已死多时啦,其中必有蹊跷。不瞒你们说,我这次来为郭姑娘效劳,实系想探听蒙面人的来历及手段和目的。” 七星老叟道:“你是太极尊者之徒?” “不错。” 七星老叟摇头道:“我不相信,以你刚才所露的那一手,莫说令师不及,就是当今武林,也难找几人。” 志豪道:“你不信我也无法,请问那蒙面人劫车伤人,是何意图?” 七星老叟道:“我们也不清楚,他武功高绝,被劫之姑娘,都被他脱去衣服,然后,在那些姑娘脸上写上两个‘淫’字……” 志豪忍不住惊“啊!”一声,道:“有这样的事?” 七星老叟不理志豪惊问,自顾续道:“各被劫姑娘脸上的字迹,并非以普通的朱墨所写,而是用一种毒水,写在脸上,擦之不去,洗之不掉,多少花容月貌的姑娘,都被他弄得不能见人了。” 志豪闻言,恍然大悟,却也感到奇怪,暗忖:“一定是玫瑰魔女,可是,她怎会使用太极派武功?” 他心忖间,只听七星老叟道:“哥儿也许与蒙面人无关,不过,我们素不相识,请恕老朽不敢辱用。” 志豪目的在打听蒙面人的事,并非一定要七星老叟用他。当下,点头道:“江湖上既出了一个如此怪人,前辈用不用我都一样,只要我能力所及,不止令孙女,就是其他姑娘,也不会袖手看那蒙面人掳去脱衣毁容。” 话完微一拱手,大踏步走出门去。 七星老叟急道:“哥儿且慢。” 志豪回过身来,道:“有何指教?” “你不缺少盘缠么?我这里有,拿点去使用吧!” 摸了摸胸怀,没有带银在身,转对魏三掌道:“魏兄,请……” 志豪摇首道:“为行仗义,乃我辈之当为,前辈好意心领了。”转身走出门外。 魏三掌松了一口气,道:“郭大哥,你看这书生有无可疑之处?” 七星老叟道:“看他一脸正气,不像坏人,看他武功,又令人怀疑。” 接着,将刚才表露的一手说了一遍,并道:“他年不过双十,竟有如此内功,真叫人摸不清底子。” 魏三掌也将在饭店的事说了一遍,并道:“无论他与蒙面人有无关系,今后,我们都得特别小心。” 不说二人在厅中谈论,且说志豪走出厅门,匆匆返回店堂,刚才叫的面也不想吃了,向伙计问明万寿客栈的座落,即急出店。 此时,时已入更,风雪正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志豪踏着厚厚的雪地,转了几个拐,来到万寿客楼门前,推门进入。 掌柜的不待志豪开口,即赔着笑脸道:“对不起,本店今晚不接外客,请另找……” 志豪道:“我不是来住店,我要见慕容员外。” 掌柜的茫然道:“慕容员外?小店并没有慕容员外。” 志豪一愕,道:“宝号何以不接外客?” “小店为庐山圣母包了。” “啊!我要见庐山圣母。” “公子贵姓……”  。 里面忽然出来一条大汉,三角眼一翻,冷然笑道;“你就是瘦书生么?” 志豪道:“我不叫瘦书生,我叫田志豪,我有事要见庐山圣母,如圣母没空,慕容姑娘也行。” 三角眼汉子嘿嘿笑道:“瘦兄,你来意我早知道了。我警告你,把招子放亮点,圣母并不是普通人物,别吃不了兜着走。” 志豪察言观色,知道这汉子也是慕容珠的护花使者,暗忖:“他可能是听了轰天雷的话,也怀疑我是蒙面人的帮手。” 当下,明知故问地道:“兄台此话是何意思?” “你别在我西门源面前装傻,你是太极尊者之徒,也是蒙面人的帮手。嘿嘿,你想动咱家姑娘的脑筋,下辈子来吧!” 志豪摆手急道:“兄台,你也许不知,我与慕容姑娘早已相识。三月前,并曾救……” 倏然,一声焦雷似的怒喝,自屋脊传了下来,紧接着,激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 志豪闻喝一声惊,不自觉地煞住了话尾,凝神静听。 只闻一声哈哈大笑道:“蒙面人兄,老夫等你多时了!看镖!” 接着,激起一阵“劈劈啪啪”之声。 志豪心头一震,不想向西门源多加解释,即欲转身出店,登屋脊一看究竟。 就在他转身之时,西门源陡然冷哼一声,道:“你走得了吗?” 话落掌出,“呼”的一声,一掌劈向志豪背心。 志豪一震,斜刺一闪,回过身来,喝道;“兄台,你误会了!” 西门源一掌落空,二掌、三掌、四掌连环劈出,三招一气呵成,招中有招,诡谲神奇,顾盼间,竟然把志豪逼得手忙脚乱,连步后退。 志豪不由起火,出招“童子拜佛”,发出一道威猛劲风,撞向西门源胸脯,把西门源逼退一步,方始缓过手来,扳回劣势,喝道:“你再不知进退,可莫怪在下不留情了。” 西门源哪管许多,闪过志豪一招后,又连发三掌。 西门源虽可列武林一流高手,如要胜志豪,却还差得很远,但志豪念他是慕容珠的护卫,不忍伤他,而他却以为志豪就只这一点功夫,胆子越打越壮,招式也越出越辣。 志豪心急慕容的安危及想一探蒙面人的底细,却被西门源缠着,勃然大怒,连发三记绝招。 这三招一出,西门源哪能破解?顿时,被刚柔兼备的掌劲逼得踉跄后退,浑身麻痛,几乎不能动弹。 尚幸志豪看慕容珠的面子,不想伤他,掌风没有正对他击去,只利用掌风余力扫他身子,否则,西门源哪还有命在? 志豪将西门源扫退后,立即转身跃出店外,一拔脚,纵上屋脊,运目一看,见十六七丈处的屋脊上,人影幢幢,倏东倏西,左来右往,却不是打斗,似在捉迷藏。 志豪只停了一下,即向前扑去。 但当他只扑二三丈,西门源竞也跟了上来,见志豪去远了,追他不上,即急高声叫道:“瘦书生也来了,各位小心!”一面叫,一面追。 前面人影乍闻西门源之言,立即停止捉迷藏,循声看来,其中一人喝道:“快回去,别着了他的道儿!” 话落,二十余个人影一涌而来。 志豪见状,忙煞势站定,四下搜看。 西门源两个起落,跃至志豪身旁,自腰间解下一条软鞭,距志豪八尺之外摆开架式,却不敢向志豪攻击。 志豪四下搜看了一遍,并不见蒙面人的影子,正在纳罕之时—— 忽闻扑来二十余人中的当首那人,喝道:“瘦书生,入你奶奶,你找死!” 声犹未落,人已跃至志豪身前,一抖手中大砍刀,作势就要向志豪砍来! 志豪忙沉声喝道:“住手!” 那人收势哈哈笑道:“瘦小弟,在饭店时,俺还以为你不懂武功,不想你真是蒙面人的帮手!俺倒要……” 志豪不待他把话说完,喝道:“蒙面人呢?” 轰天雷道:“俺正要问你,你倒先问起俺来了。” “你们不是与他动过手么?” 轰天雷一指他们来处,道:“他刚才在那里出现,只见他身子一晃,即不见了。奶奶的,真有点邪门。” 志豪道:“你们大概眼花了,也许你们所见的不是人。” 一个灰衣老者冷笑道:“不是人是什么?” “也许是屋上鳌头。” “放屁!我丧门子虽然无能,也不至脓包到如此地步,人与鳌头都分不出?刚才老夫给了他一把‘丧门钉’,都悉数被震了回来,难道鳌头也能将老夫的暗器震回?” 轰天雷一抖大刀道:“丧门子大哥,还与他罗嗦干吗,将他放倒再说吧!” “对,将他放倒,就不怕蒙面人不出来了!” 丧门子此话一落,向众人一招,道:“上!” 轰天雷虎吼一声,当先向志豪扑来! 志豪猛一缩身,跃至另一栋屋脊。他念这些人都是慕容珠的护卫,不想伤害他们,但这些人却不领他的情,同时一涌追了过来。 刀、剑、鞭、拳脚、暗器,像骤雨般的,一齐向志豪打来! 志豪既不想伤他们,自然不愿使用绝招,竟被逼得跳东跳西,由这栋屋脊,跳到那栋屋脊,又由那栋跳回这栋,在附近屋脊上往返飞跳,把二十余人气得哇哇乱叫,手执武器,却无出手之机。 丧门子扣着一把丧门钉,在二十余人来往追击下,也无机出手,气得他胸膛欲炸。 陡见志豪又飞跃回来,再也忍不住了,怒喝一声:“给我躺下!” 猛一甩臂,七、八个丧门钉脱手射出,有先有后,有高有下,取向志豪上、中、下盘,既准又快,威势惊人! 但见志豪随手一挥,七八枚丧门钉,竟像狂风中落叶一般,顿时四下飘飞。 “卜”的一声,一枚丧门钉正射中轰天雷的肩头,手臂一酸,四五十斤的大刀,“嘭”然落在瓦面上,把瓦面砸穿一个大洞,大刀直落地上。 轰天雷停止追击,怒骂道:“妈的!谁打出的暗器?竟向俺打来!” 二十余人听若无闻,继续追击志豪! 陡地,房中暴起一声怒喝,接着,“轰隆!轰隆!”掌风相对之声,自地下涌了上来! 田志豪和二十余位幕容珠的护卫,都不由心头大震,登时,双方都停止动作。 丧门子惊道:“蒙面人在下面,快……” 他话犹未完,天井中突然跃上一个黑衣蒙面人,迎风矗立,与众人相距约二三丈远,只见他身材窈窕,仅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凌芒飞射,慑人心魄。他冷然道:“慕容珠想做皇后,嘿嘿,别做梦!” 声音虽然阴冷刺骨,没有半点人情味,却很娇嫩而圆润,一听即可听出蒙面人是个女的。 志豪闻声,似是熟悉,却又陌生,像玫瑰魔女的阴冷,又像他师妹般的圆润,回味起来,却非玫瑰魔女,也非他师妹。 丧门子怒吼一声,一把丧门钉撒出,同时向前狂扑! 丧门子一动手及扑进,二十余人即为一窝蜂似的,同时前涌,把志豪丢在一旁。 蒙面人冷然一笑,右手一扬,丧门子撒出的丧门钉,登时飞射回来,啸声刺耳,吓得前扑的二十余人,即急煞势闪避,不敢再进。 志豪心头一愕,暗道:“这人的内功好纯!”走上数步,正欲与之一斗,探出他的来历。 蒙面人不知是怕志豪?或是不欲与志豪动手?抑或不想在此久留,见志豪走来,并不待志豪说话,即一晃身,一溜轻烟似的,只一眨眼,已跃出十余丈外。 志豪脑筋一动,随后就追! 丧门子乍然醒悟,喝道:“瘦书生,蒙面人的帮手,不要放走他!” 率着众人也随后追来。 二十余人追了十多丈远,忽闻一人叫道:“穷寇莫追,各位快请回来!” 丧门子煞住追势,回身道:“圣母叫我们不要追,回去吧!” 西门源道:“今晚好危险,一来就是两人。” 丧门子道:“谁说不是,若非圣母同来,今晚可着了他的道儿啦!” 西门源道:“他们一人在外面与我们缠斗,一个潜入房中掳人,这种诡计,真叫人防不胜防,以后我们应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才行。” 丧门子道:“回去与圣母商量吧!” 说着,领着众人自天井跳落客栈。 且说志豪随着蒙面人身后,提足了十成真气急迫,速度极快,有若一颗流星,瞬间,即追出郊外。 他的速度快,但蒙面人的速度更快,不但追他不上,反越追越远。初时,前后相距十余丈,渐渐的,二十余丈,三十余丈,眼见就要失去他的踪影,不由大急,遂高声喝道:“蒙面人,有本事就停下来!” 蒙面人闻言,不但不停,反走得更快,一眨眼,即消失不见。 志豪慢下步程,心中纳罕万分,寻思道:“这人是谁呢,据他举动推测,毫无疑问是在找背刺藏鞭图的少女,现知藏鞭图在少女背上者,除玫瑰魔女外,就只有梅玫和我,当然,如非玫瑰魔女就是梅玫了。 “可是,据她的身法看,却是太极派的“蝴蝶戏花”,她刚才挥掌封挡丧门子的暗器招式,也与太极派的“两仪掌法”相近,玫瑰魔女和梅玫怎会懂得太极派的武功? “看他身材,既不像玫瑰魔女,也不像梅玫,而很像师妹,难道是师妹?……不可能,师妹早已死在桃源谷中,而我尚曾祭过她几次。再说,即使没有死,短短的三个月不见,也不会有这等好的武功。 “然而她的身法和出手招式,都与太极派一样,而其身材又酷像师妹,但师妹又已不在人间,这人真叫人难以猜测。” 志豪仰首细忖了一会,忽然拍手道:“对了!对了!一定是玫瑰魔女,她的武功高不可测,什么武功都懂,根据她毁师妹的脸貌来看,不是她会是谁? “她在桃源谷不愿见我,自然在谷外也不愿见我了,故刚才一见我向她走去,即急逃走。 “唉!若真是玫瑰魔女,这些赶考的姑娘,一个也别想到达北京,除非她找到那个背刺藏鞭圈的姑娘。” 他自语至此,又长叹一声,欲返回城中,转念一想,暗忖:“人人都叫我瘦书生,并疑我是玫瑰魔女的帮手,若然回去,可能又要惹出许多麻烦。” 他忽然苦笑起来,道:“瘦书生,这名号好难听呀!” 他双手一摸脸庞,继道:“我真的瘦了,唉!几时才能恢复我往日的颜容?” 他既不敢回城,又无处去,便无目的地信步西行。也不知行了多远,举目一看,眼前是一片茂林,隐约有一个寺院。 他急急走至林边一看,的确是一座寺院,里面尚有微弱的灯光,却没有响动。 他心感喜悦,暗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下,膳宿都有着落了。” 急急走上前去,运目一看,见门栏上面挂着一个大匾,上书“白云庵”三个金色大字。 他乍见之下,仿若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一团喜气,霎时化了云烟,颓然道:“原来是尼姑庵,三更半夜,一个大男人,岂能向尼姑借宿?我现被人误认为蒙面人的帮手,别又被人加上一顶淫棍的帽子。” 可是,风雪茫茫,半夜三更,叫他到哪里去呢?说不得只好在檐下委屈半夜了,待天亮后再作道理。 于是,他在檐下坐下,背靠墙壁,闭目养神,双目一闭,那蒙面人窈窕的身材,立即浮现在他的脑际——她的身法,她的出掌招式,以及她那圆润的声音都不像玫瑰魔女和梅玫,而像是他师妹王丽君。 他越想越想不通,竟令他无法静坐。 他看了一下天色,时已将近四更了,他想:在雁荡山时,现在该起身练功了,我何不练一番功夫,一则可消磨时间,一则可抵御寒冷,待庵里尼姑早课后,再向她们要饭吃。 心念及此,便在庵前练起功来。 忽闻一人道:“好掌法,可惜残缺不全。” 他忙收势回头,不知何时,庵门已开,门内站着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尼姑。 只见她,满面皱纹,却红润发光,双目微睁,隐现凌芒,身穿灰色尼衣,手捏乌木念珠,精神饱满,没有半点龙钟之态。 志豪心头一震,暗道:“这老尼几时到来的,我竟一点也没有发觉?”忙深深一揖道:“对不起,有扰你老人家。” 老尼姑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所练掌法,是不是‘梵刹十三掌’?” 志豪一愕,心想:“这老尼姑真有点道行,只一看,就看出是‘梵刹掌法’,只是南极仙翁教我时,只有七招,她何以说十三掌呢?” 当下,恭敬地道:“不错,可是南极仙翁教我只有七招。” “原来是南极仙翁的高足。是的,能懂‘梵刹掌法’的,当今只有南极仙翁、北洋大圣及老尼,乾坤一君可能也懂得几招,但能全懂的,却只有老尼一人。” 志豪又是一愕,心想:“南极仙翁胸罗万有,竟未学全‘梵刹掌法’,而这老尼竟然全懂,难道她的武功比南极仙翁还要高?” 念落,又一揖到地,道:“请仙姑多多指教。” 老尼姑沉吟一会,道:“你这时来此何干?” 志豪不隐瞒,将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 老尼姑点头道:“好,你进庵来吧!” 领志豪进入大殿,转至西厢禅房,叫一个小尼姑拿来一大碗饭和几样素菜,道:“你慢慢吃吧,饭后我有话问你。” 志豪一天两晚没吃饭了,又在病后,胃口特佳,不一会就把一大碗饭和几个素菜吃得光光。 老尼姑慈祥一笑,道:“饱了没有?” 志豪擦了一下嘴,道:“饱了,谢谢仙姑慈悲。” 老尼姑道:“你跟南极仙翁学艺几年?” 志豪将出身及近年来的遭遇详说了一遍,并道:“我跟南极仙翁只有三个多月,实则仅学艺二十余天,其他时间都在赶路。” 老尼点头道:“‘梵刹掌法’在当今武林中,并不算绝好掌法,更不是南极仙翁的看家本领,他为何只教你这点东西?” “我不知道,他说!我的武功是可在江湖上闯荡了,不想与玫瑰魔女一比,竟一招也接她不起。” 老尼姑一愕,道:“玫瑰魔女?玫瑰魔女是谁?” “就是桃源谷的神秘谷主,我也不知她的出身。” 老尼仰首沉吟了一会,又低下头屈指算了一会,道:“我只不过十余年未在江湖走动,不想竟出了如此厉害人物,据我猜测,你说的那个玫瑰魔女,若非南极仙翁,或北洋大圣之徒,就是乾坤帮帮主的师妹。否则谁也教不出这样厉害的人物,可能性最大的是北洋大圣之徒。” “不!北洋大圣有个女徒,叫梅玫,我认识她,她为替我救我师妹,也输给玫瑰魔女,现已作了玫瑰魔女的丫头。” “那一定是乾坤一君的师妹了。” “乾坤一君还有师父么?” “是他师伯,名号三才通(天地人谓之三才),南极仙翁和北洋大圣归隐后,江湖上就要算三才通最厉害了。” “可是玫瑰魔女对乾坤一君极为不善,数月间,挑了乾坤帮好几个分堂。” 老尼姑又沉吟了一会,道:“据你所说,可真令人费解了。” 顿了顿,继道:“我此次出山到此,系为找两个人,但我实在不惯于江湖生活了,故到此后,一住就是几年。施主,我们来个交易好不好?” “什么交易?” “我也有几招隐秘的武功,就是‘梵刹十三掌’,你帮我找人,我将‘梵刹十三掌’教你。” “老前辈要找的是什么人?” “是我两个孙女儿,大的今年二十五岁,小的今年十七岁。” 志豪道:“这事太难了,不过,我一定代你老留意,至于教我武功之事,待以后再说吧!” 他是恐领受了老尼姑的武功,却无法替她找到孙女,欠上一身人情债。顿了顿,续道:“二位姑娘贵姓芳名?” “姓王,大的叫王玫君,左耳珠有一粒黑痣,两岁时在开封丢失,小的可就比较难了,她叫王丽君,据她娘……” 志豪浑身一震,跳了起来,一把握着老尼姑的手,急道:“叫王丽君?” 老尼姑见志豪神态,不由也紧张了,双目倏睁,反握着志豪的手,道:“怎么?你认识她?” “王丽君,十七岁,她就是我的师妹。” “真的?”饶这老尼姑道行有素,也激动得颤抖起来。 “我师妹是十七岁,叫王丽君,却不知是不是你的孙女儿。她出生才几个月,就被人弃于雁荡山下,为我九师叔拾回抚养。” “啊!这就是了,据她娘说,她出生五个月时,她爹在望夫谷抢一幅藏鞭宝图,因伤死了。她爹死后不到一个月,她爹有个拜弟,忽然前来向她娘求婚……唉!这事说来,真不像人的世界。” 志豪不解地道:“师妹她爹的拜弟,怎会向她求婚?后来呢?” “这事以后再谈吧,你说丽儿是你师妹,她现在哪里?” “唉!”一股悲情涌上心来,禁不住掉下两滴酸泪,道:“她……她已死了。” “什么!她死了?”老尼姑浑身一震,脸色顿时大变,摇晃欲倒。 志豪忙伸手将她扶住,急道:“老前辈你怎么啦?” 老尼姑定了一定神,悲叹一声,道:“没有什么!我问你,她几时死的,怎么死的?” 志豪将玫瑰魔女发信各派要人,他师父要将王丽君送往桃源谷,他男扮女装代王丽君送入桃源谷,被玫瑰魔女用药水在她脸上写了两个“淫”字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老尼听志豪说时,不停地摇头,也不断地流泪,长长地叹了一声,道:“我诚心向善,已数年了,所修的是什么?竟是绝子绝孙。” 她猛地将手中念珠掷在地上,一串乌木念珠,竟全嵌入坚硬的地上,双手掩面,呜咽而哭。 她年已八旬,削发也有数十年,竟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而将朝夕不离的念珠掷在地上,可知她是何等的悲伤! 志豪悲叹一声,道:“不过,我尚有一个老想不透的疑团。” “我昨天在一间饭店,无意与一个笨汉交谈起来,当我一报出我的出身时,店中数十人即说我是那蒙面人的帮手,后经我一查,原来那蒙面人是使用太极派的武功。我太极派一共十一人,已先后死了十人,现只有我一个人了,而太极派的武功,向不外传,而蒙面人竟然会使。 “当时,我感到十分奇怪,决心要会那蒙面人。 “听说那蒙面人专门劫花车,这城中有好几辆赴京的花车,我想他一定在这附近。 “于是,我去七星老叟住的客栈应征护花使者,以欲与他一会。 “不料,七星老叟信我不过,不予录用。 “之后,便往万寿客栈找慕姑娘,不想一入客栈,就碰上她的护卫西门源,当堂打了起来。 “正在打斗之时,屋脊忽闻蒙面人出现,我跃上屋脊,又与慕姑娘护卫打了一阵,后来果然来了个蒙面人。 “不说他的身法招式与太极派武功一样,看她的身材和听她的声音,也都很像我师妹,我正欲查问他时,她便急急跑了。 “我想,那蒙面人,不外是找‘黄龙鞭’的藏图,但知道如何找法的,却只有几人。” 老尼姑道:“我知道,丽儿她娘告诉过我,丽儿身上有半幅藏鞭图。” “对!对!除你老人家知道外,就只有玫瑰魔女,北洋大圣之徒梅玫,及我和丽君师妹,而玫瑰魔女向各派索取许多少女,也就是为此图,无疑,即蒙面人是玫瑰魔女或梅玫,可是却不像她们二人,而像是丽君师妹。” “丽君知不知她背上的纹路是宝图?” “初时不知,入桃源谷后才知道。” “丽儿死在桃源谷,你亲眼看见么?” “当时我正生病,没有看见她的尸体,只由华清寺的和尚将她葬在谷中,并替她立了墓碑。” 老尼姑仰首沉吟了一会,脸上忽露兴奋之色,道:“这事恐怕有蹊跷,你在此稍待一会。” 志豪道:“她来去无踪,若要与她相会,除非随那些赴考姑娘的花车北上,始可会到她。” “不错,我们就随她们北上。” “可是,他们都疑我是蒙面人的帮手,怎可与他们同行?” 老尼姑想了想,道:“你刚才说的慕容姑娘,可是庐山圣母之徒慕容珠?” “不错!不错!你认识她?” “我与庐山圣母是多年好友,三年前,我还在庐山住了一段时间,慕容师侄很不错,此次赴考,极有希望,我想办法替你洗去冤屈。” “好!那太好了,我也有事要面见慕容姑娘。” “你稍等一会,我去交代她们一声。”话毕,疾步走出禅房。 *     *     * 晨风送雪,梅花飘香,大地清新,却也一片寂静。 蓦然,一阵吆喝划破长空,接着,平阳北门,轧轧辘辘地出来一辆四骑马车,车帘低垂,只能看见车厢外一个五旬的车把式,车前车后,车左车右,各有六个穿着不一,高矮参差,却一律身佩武器的武林高手,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奕奕,威风十足。 他们拥护着那辆马车,随着轧辘之声,朝向北行! 那辆马车,出城不到十丈,又有一辆马车冲出城门,车前车后,车左车右,也各有五六个武林高手护拥,一切的装扮,都与第一辆差不多。 接着,一辆又一辆,一共五辆四骑马车相继冲出城门,每辆都有护卫,而其护卫,也一律是武林高手。 他们结伙而行,毫无疑问,是为互壮声势,彼此照顾,共应不测。 车声辘辘,驴马嘶鸣,一百余人,踏雪而行,发出沙沙之声,车声、马嘶、履步声,相混成一股雄伟声势,冲天震野,引来许多看热闹的人,也羡煞许多看热闹的人。 北门外里许的一座农庄,庄前庄后,都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指手划脚,议论纷纭,酿成一片嗡然。 在一间茅蓬檐下,站着两位特别的人,两人既非农人,更非本地人士,乃是一个老尼姑和一个十八九岁的瘦书生。 两人目迎五辆马车徐徐前来,老尼姑侧首对瘦书生道:“豪儿,你看哪一辆是慕容姑娘的香车?” 瘦书生道:“第四辆,车把式叫丧门子,车前那个黑脸大汉叫轰天雷。” 老尼姑道:“不见庐山圣母么?” “大概与慕容姑娘在车上。” 老尼姑点了点头,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侧身对她身旁一个五旬左右的农夫道:“阿弥陀佛,施主请了。” 农夫弯腰道:“大姑有什么事?” “老尼有一封信,烦请你送往那第四辆香车,待车中姑娘回讯后再回来。” 农夫忙摇头道:“大姑若是化缘,老汉倒可奉献一二,若送信,请恕老汉不能答应。” 志豪不解问道:“这却是为何?” 老农夫道:“那些人,我们可不敢惹。” 说时,一指一百多位护花使者。 老尼姑道;“不相干,老尼与那车中姑娘是旧识。” 自怀中掏出一锭约五两重的白花银子,连信交给老农夫,续道:“这是一点小意思,给施主喝酒御寒。” 农夫本欲推辞,但见白花银子,顿时垂涎欲滴,心想:“走几步路,就足可够我忙上半年,她既说车上姑娘是她旧识,我就代她走一趟吧!” 他略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信和白银,即冒雪大步走去。 此时,第四辆马车刚经过庄前,老农夫刚欲开口说话,不期轰天雷一声大喝,一把将农夫揪住,道:“你是干什么的?” 轰天雷身高丈二,力大如牛,竟把他提了起来,吓得他连叫“饶命”。 车中一个白衣老妇,探出一个头来,道;“什么事?胡大侠快放他下来,让他慢慢说。” 轰天雷见老农夫不懂武功,便将他掷在地上,没有为难他,喝道:“你来干什么?快说!” 老农夫被轰天雷一掷,几乎不能动弹,勉强将信高举,急道:“有一封信……给车中……” 轰天雷一手将信夺下,看了看,却认不出是谁的信,遂又喝道:“给谁的信?” 西门源凑近前来一看,急道:“给圣母的信!”转对老农夫道:“谁叫你送来的?” “是一个老尼姑。” 庐山圣母探出头来,道:“给我看。” 轰天雷忙将信送至圣母手中,转向老农夫喝道:“笨蛋,有信送来不讲话,嘿!算你命大,没有要你的命!” 庐山圣母抽出信笺一看,不禁大为欣喜,但看到后来,却又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慕容珠道:“师父,是谁的信?” 庐山圣母淡然笑道:“是你师伯波罗神尼的。” 慕容珠喜道:“波罗师伯也来了,在哪里?” “哼!”庐山圣母答非所问地道:“田志豪是什么人,你何时与她相识?”话间,神情异常庄严。 慕容珠芳心一震,一把握住她师父的手,急道:“田志豪?他……他在哪里?”探首欲看她师父手中的信。 庐山圣母忙将信藏入袖中,不给她看,冷然道:“他是蒙面人的帮手,昨晚打伤胡大侠和西门大侠的,就是他。” 慕容珠乍闻此言,顿时花容失色,惊急道:“是他?不!我不信!” 说着拨开车帘,欲跳身下车。 庐山圣母忙将她拉住,喝道:“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他!” “不准去!”将她拉回车座。 慕容珠无法,一阵伤悲涌上心来,即掩面痛哭起来。 庐山圣母冷哼一声,道:“我说你为什么不赴考,原来你为了他。哼!我要你立即将他忘了,拿出我教你的绝技,夺取桂冠,光你慕容家门楣,而替我争点面子。” 慕容珠停止哭泣,道:“师父,我听你的话,可是,你得让我见他一面。” “这像什么话,不久你就是皇后之尊,岂能与个草莽晤会,别惹人笑话,你如再执迷不悟,我立刻叫人将你捉拿正法。” “不……师父……” 庐山圣母不由她再说,指头一弹,点中她的睡穴,慕容珠立即倒睡在庐山圣母怀中。 庐山圣母探首帘外,对丧门子道:“叫送信人回复波罗神尼,谢谢她的好意。” 波罗神尼见送信老农被轰天雷掷倒在地,内心很不舒服,又见庐山圣母许久没有复音,不由疑窦顿生,心想:“她难道连我都不相认了?” 忽见那送信农夫,一跛一拐地回来,对波罗神尼道:“哎呀!我得这锭银子,差一点送掉我一条老命。” 波罗神尼急道:“带回什么话来?” “车上一个老太婆说,谢谢你的好意。” “没有其他的话了?” “没有。” 波罗神尼双目一睁,脸现怒容,冷然道:“好哇!连我都不相信了。” 志豪道:“你的信怎么写的?” “只说你与慕容姑娘是旧识,愿意护慕容姑娘赴考,及请她不要听信谣言,替你洗刷蒙面人帮手的冤屈。哼!我倒要去与她理论一番才成。” 志豪忙拦住道:“算了,由她们去吧!” “不行!”大?阶呷ァ?br /> 志豪恐波罗神尼为他而与庐山圣母伤感情,也急了,随后跟上,以便从中调解。 此时,慕容珠的花车已过了庄前,第五辆花车的护卫见两人向前面花车追去,心感奇怪,一壮汉一眼看清志豪,立即回身伸手向车把式一挡,道:“停车,你们看见没有?那人是昨天大闹饭店的瘦书生。” 另一大汉道;“不错,快通知前面护车之人。” 向前冲上五六步,高声叫道:“前面朋友,瘦书生在你们身后。” 声如雷鸣,足达数里之外。 前面四辆花车,七八十名护卫,乍闻叫声,都不由大惊,每辆花车,都只留下三五名护卫,赶马前驰。其他护卫,同时抽出身边武器,回来救援。 轰天雷回头一看,果然是昨晚来劫他们姑娘的瘦书生,而与他们相距甚近了,虎吼一声,舞刀就杀将回来。 轰天雷一动身,其他护卫也即蜂拥而回,眨眼间,即回来四五十人,将波罗神尼和志豪围在核心,却不敢贸然动手! 波罗神尼喧了一声佛号,道:“各位施主请了!” 轰天雷一抖大刀,对志豪怒道:“瘦小子,你可是看中了俺家姑娘?你奶奶!” 不由分说,一招“高祖斩蛇”,呼的一声劈了过来。 志豪与波罗神尼挨得甚近,他本不欲与人动手,倘若他一闪避,他身旁的波罗神尼必要遭殃。不得已,只好在不容发间,猛一低身,一式“顽童滑雪”,不退反进,一手架轰天雷手腕,一手拍轰天雷章门穴。 说时迟,那时快,郭月娇的护卫魏三掌,陡然劈出二掌! 这一掌出手恰到好处,正取志豪腰肋,志豪若不煞势闪避,虽可点倒轰天雷,但自己也必中掌。 心头一震,救命要紧,身子一扭,斜射五尺。 轰天雷和魏三掌一出手,其他数十人也就顾不得许多,纷纷舞剑而上,有的杀向志豪,有的杀向波罗神尼,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打了起来。 波罗神尼已十余年未出江湖了,不想今日竟与人动起手来,她心地仁慈不想伤人,只东闪西躲,渐渐地便与志豪分开了,而变成两个斗场。 田志豪他虽不像波罗神尼仁慈,但恐人对他误会越来越深,也忍着不敢伤人,展开“蝴蝶戏花”身法,飘忽闪避。 可是,围攻他的各车护卫,不但不领他的情,反而频出辣招,硬要将他击毙而甘心。 这些人,虽不能说是一流高手,但也都是数年修为的人物,数十个围击一人,饶志豪武功通神,而手无寸铁,又不敢伤人,也挨不了多久。渐渐地,压力越来越大,欲走,偷眼一看波罗神尼,也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不忍将她丢下,而他自己也不容易脱得了身。 在此情况之下,如再不还手,必要被人斩毙了,当下,将心一横,钢牙一咬,双手一翻,呼!呼!呼!连劈出三掌。 这三掌他是含愤出手,掌掌都挟有万钧之势。 围攻群豪未防他会突然还击,一个闪避不及,“嘭!嘭!”即有两人中掌,惨呼一声,被翻出了丈之外。 志豪这一出掌伤人,群豪虽有惊慑,却更认为志豪是蒙面人的帮手,前来掳人,也更增加他们的愤怒,甚至连波罗神尼也恨在内,并认为她也是蒙面人的帮手。 这些护花使者来应征护花,为金银报酬,只不过是借名而已,实在的,都想图个出身,希望他们护送的姑娘,能金榜题名,身登后座,提拔提拔他们。 有人说,武林人物不为名利,这完全是一种高调,其实武林人物的名利心比谁都重,就天下间的人,又有几个不为名利所动的呢? 这些护花使者为了名利,哪管死活?见志豪反击,虽不敢像先时一样,只攻不守,却也不肯后退。 “嘭!”的一声,志豪又击翻一人,同时怒喝道:“你们再不知进退,在下可不留情了!” 轰天雷冷笑道:“不留情,就试试看,能咬掉俺的鸡巴不成!” 说着,一招“银河倒泻”,劈了过去。 志豪横地一闪,暗道:“一切的是非,都是这莽汉造出来的,若不给他点苦吃,实难消心中之恨。” 念间,运指如戟,一错步化身为影,化形为幻,转至轰天雷身后,一伸手,不偏不斜,正中轰天雷软麻两穴。 轰天雷闷哼一声,登时,全身颤抖,瘫痪倒地。 志豪乘机一看波罗神尼,见她也已还手,而已点倒数人。 他长啸一声,正欲将点轰天雷的手法,再旋予其他之人,陡然传来一阵呐喊—— “蒙面人你敢……” “别让他走……” “追……” “杀……” 声破雪空,由一里之外传了过来。 此声一到,围击志豪和波罗神尼的数十豪雄,登时慌了手脚,纷纷后退。 魏三掌道:“蒙面人在前面乘虚劫车,快走!” 话毕,不管光天白日,惊世骇俗,展开轻功就向前奔。 魏三掌一走,其他之人也随后赶去,刹那间,只剩下第五辆花车的十余人护卫,及四个被点穴道,三个受伤昏厥者。 众人一走,第五辆花车的十余护卫,可真慌了,立即退回车前,一字排开,手执武器,准备应付志豪来袭。 波罗神尼低喧一声佛号,道:“你们都不认识老尼么?” 一个六旬老人道:“谁不认识你,你是大名鼎鼎的波罗神尼,不想今日也作出人神共愤的事。” “阿弥陀佛,施主,你这话是从哪里说起呢?” 六旬老人道:“这还不明显,你们是使用调虎离山计,将各车护卫引开,好让蒙面人从中下手。” 因事情太凑巧,在群豪对付波罗神尼和志豪之时,蒙面人竟乘火打劫。局外之人,谁不怀疑二人是蒙面人的帮手? 六旬老人当场指出实证,虽是推断,却理由十足,一时竟令波罗神尼有口难言,连自暗叹。 就在波罗神尼满腹冤屈,满腔气愤,而又无法明辩之时,忽闻一声娇呼:“赵相公!” 众人心头一震,循声看去—— 见香车帘内,一个少女探出头来,但见她黛眉如新月,脸色似桃花,瑶鼻樱唇,满头金钗玉环,映雪生辉,神情又惊又喜还带羞,说什么西施再世,真个是太真重生。 十余护卫乍见之下,顿时大感惊骇,六旬老者急忙喝道:“华儿你疯了?快把帘子放下。” 华儿小嘴一噘,正要再说话,却被一个五旬的车把式硬生生地推入车厢,并将身子挡住窗口。 志豪乍见车厢少女,不觉心神一愕,暗道:“这姑娘好美呀!她怎会认识我?唔!这姑娘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摇了一摇头,思潮乱转,把他所有认识的少女都想了,仍然想不出她是谁。 他翕动嘴唇,重复六旬老者叫她的名字:“华儿,华儿,啊!莫非是我在桃源谷救出的那个最美的姑娘?她叫……她叫……林芝华,对!一定是她,可是林芝华没有这样美呀!” 他向香车瞟了一眼,继忖:“她说她住在湘西桃源庄,家中只有一个母亲,这老鬼怎么叫她华儿,这老鬼是她什么人?” 他忍不住好奇的冲激,不管他猜测得对否,便向花车走近,道:“你是林姑娘么?” 六旬老人见他走来,顿时慌了手脚,忙喝道:“小子你敢……” 车厢少女一拨窗帘,又探出头来,道:“是的,我是林芝华。” 转对六旬老人道:“大伯,他就是桃源谷救我的赵相公。” “啊?”十余护卫,同时一声“啊”,一齐以惊奇的目光向志豪看来。 志豪忙向众人一拱手,道:“各位请了,在下这厢有礼。” 十余人张口结舌,圆睁双目,说不出话,思潮在奔腾澎湃,都怀着不可思议的心情,忖度:“人人都说他是蒙面人的帮手,若他真是蒙面人的帮手,怎可放过这个天仙般的姑娘?” 六旬老人生硬的拱手还了一个礼,呐呐地道:“谢谢你……救……救小侄女就是你……你是蒙面人的帮手?” 志豪苦笑道:“是不是自有天知道。” 只听林芝华道:“相公,有没有救出你的师妹?” 志豪叹道:“救是救出来了,可是出谷时中了峡道中的毒,死了。” “你不是有避毒珠么?” “唉!一言难尽。” 林芝华忽然热泪盈眶,道:“你到我车上来,我们好好谈谈。” 六旬老人忙喝道:“胡说,你何等身份,一月之后,就是天下人之母,怎能与一个陌生男人同坐一车?” 林芝华小嘴一噘,道:“我们早就相识了,一点也不陌生。” “不像话,真是一派胡言。”怒冲冲地走至车前,将林芝华推入车厢,扯下窗帘,对众道:“开车,走!” 六旬老人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又转身将正在替几个大汉疗伤的波罗神尼道:“刚才冒犯前辈之处,请予原谅,日后定向你老赔罪。” 波罗神尼低喧一声佛号,道:“不敢,祝你家姑娘金榜题名。” 车子一开,林芝华又拨开窗帘,对志豪道:“赵相公,你送我去好吗?”说时,泪水涔涔而下。 志豪闻言,脑筋一转,暗忖:“我正愁不能随车北上,以藉机再会会那蒙面人,及洗刷我的冤屈。” 当下,点头道:“好的,你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林芝华见志豪一口答应,芳心大喜,急道:“你可不能骗我呀!” “我从来不骗人,先走吧!” 志豪话毕,与林芝华招了招手,便走至被点了软麻穴的轰天雷身旁,踢了他的屁股一脚,笑道:“你这小子害得我好苦,若不好好整你一下,实难消我心中之气。” 轰天雷被点了软麻穴,浑身筋骨没有一点劲,仿佛千百蚂蚁在嚼他的五脏六腑,难过得要命。 只见他浑身颤抖,额上青筋暴露,汗落如雨,巨目无神,狼狈不堪。 志豪本还是个大孩子,一时童心大发,拾起轰天雷的大刀,贴着轰天雷脖项,道:“大小子,请你原谅,我要借你的人头一用。” 轰天雷大惊,扭身动了一下身子,道:“别杀俺,俺家还有六十岁的老母,杀了俺,俺老母就要饿死了。” 志豪只是想吓吓他,当下,移开大刀,道:“你还敢无中生有,同我作对不敢?” 轰天雷道:“不敢,不敢,以后俺叫你小爷好了。” “叫爷倒不必,你回去告诉慕容姑娘,我祝她技压群芳,身登后座。” “俺一定听你吩咐,请解开俺的穴道吧!” 忽然波罗神尼道;“豪儿!我不想随车北上了,那蒙面人若真是丽儿,便叫她立刻来白云庵见我。” “伯祖母请,若是丽君师妹,我即同她来见你。” 波罗神尼喧了一声佛号,独自而去。 此时,被志豪击昏的三个大汉,已被波罗神尼救醒,颓唐地站在一起,恭身相送波罗神尼,之后,走至志豪身前,拱手道:“瘦老弟,谢谢你手下留情。” 志豪忙还礼道;“请三位原谅,我是不得已才出的手。” 左边那大汉道;“全是误会,刚才神尼已给我们解释了,瘦老弟武功盖世,以后当请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不打不相识,以后我们是好朋友了,何必客气。” 右边那大汉道:“祸根是这黑笨鸟造成的,今晚得叫他请喝一顿。”说时,狠踢了一脚轰天雷的屁股。 轰天雷巨目一瞪,道:“俺现在难过得要命,你们王八蛋不替俺求情,反说俺的不是,还要踢俺,待会老子给条鸡巴你们吃。” 志豪忽然想起蒙面人在前面出现,不知有否劫去姑娘,急道:“刚才蒙面人曾在前面出现,我们得赶快前去看看。” 话毕,替轰天雷解开穴道,又替被波罗神尼点倒的三人也替他们解开穴道,一行八人,急急北上。 迎面忽然来了一个人,八人一看,正是慕容珠的护卫西门源,他一见志豪,即拱手道歉。 志豪道;“你怎知道我不是蒙面人的帮手?” “是那蒙面人说的。” “他怎么说?”八人齐声惊问。 西门源道:“他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他人。当时,我们尚不信,后来一问林老儿,始信那蒙面人此言不假。” 志豪道:“哪个林老儿?” “林姑娘伯父林枫,外号湘西一手。” 志豪道:“姑娘有否被劫?” “没有,他今天出现,只是对众人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动手劫车就走了。” 九人一面谈,一面急驰,不一会,即赶上了前面香车。 自此,志豪便作了林芝华的护卫,但奇怪的是,林芝华并不开心,时时愁眉苦脸,甚至暗自流泪。 二月十三日午后,五辆花车安全地到达北京,一路上,并未再见蒙面人出现,使志豪十分失望。 一般人的猜测,蒙面人不敢再来,可能是害怕志豪,故五车护卫,无不对志豪恭而敬之。 到达北京后,五车各自分开,自找宿地,住的那是极上等客栈。 林芝华住在怡心园客栈,是一家花园式的客栈,一栋平房,占地极广,四周围墙高筑,里面有鱼池、假山及溪流,苍松翠柏,迎风招展,盘枝老梅,开颜送香。每一房间的布置,都古色古香,舒适幽雅,真是人间天堂。 志豪住的房间,与林芝华隔壁,非常宽敞,是林枫指定他一个人住的,是一等客房,其他护卫都住的二等和三等客房,而且都二三人住在一起,这是湘西一手特别看重志豪的地方。 一个多月的雪地行程,又不时提心吊胆,住定后,都感到有些疲倦。志豪一入房,连房中布置都未看一眼,即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时候了。 睁眼一看,见林芝华站在他的床前,怔怔地看着他出神。 志豪心头一震,骨碌坐起,惊道:“你怎么来的,你伯父不在家?” 林芝华道:“他去办理登记。” 志豪急道:“你得赶快回去,若被伯父看见你在这里,可不得了呀!” 林芝华忽的掉下泪来,幽怨地道:“你虽护我来此,一个多月的路程,我们竟没有谈过话。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可是我大伯老拿我作犯人看待,真把人家急死了。” “你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蒙你救我出桃源谷,我怕再被人捉回去,便日夜兼程回家,不想一到家,我大伯及庄中老者,以及我们的县大爷,即要我来考什么皇后。 “我已说过等你,哪里肯来!就不要我考而立我为后,我也不愿意,可是……”她忽然掩面哭了起来。 志豪闻言,直吓得魂飞魄散,想不到当时心急救人,未曾体会她的话意,糊里糊涂地应了她一声,她竟看得爱重如斯,但又不敢直接拒绝她,恐她自绝。 当下,急道:“皇后乃人间之凤,天下女人,谁不觊觎,多少人想来考,却也不配呢,你岂可为我这个瘦书生而误前途幸福?快别哭,回房去,免你大伯见了生气。” 林芝华嗔怒道;“人家觊觎,我却不稀罕,我决定不考了。” 志豪心头一跳道:“你怎么能不考呢,岂不辜负你大伯、令堂及贵乡亲父老殷切期望么?” 顿了顿,续道:“听说你家并不很富有,你此来盘费,及各护卫的报酬,都是乡亲父老及县太爷捐的,你若临场退缩,怎对得起他们呢?” 林芝华本已停止哭泣,闻此言后,又哭了起来,哽噎着道:“我问你,你喜欢我不?” “我当然喜欢你,可是,我们不能结合。” “为什么?” “若是贵乡亲及县太爷,知道你为我而放弃争夺后座,不恨我才怪呢!” “可是你救我性命之恩,叫我如何报答?” 志豪淡然一笑道;“这有何难处,你若应立为后,提拔提拔我不就行了么?” “……”林芝华低头玩弄衣角,似乎极为难过。 志豪恐湘西一手林枫回来看见不便,硬把林芝华逐出房外。 果然林芝华出房不久,湘西一手林枫即匆匆回来,捧着一个沉重的大包,直入志豪房中,道:“这是各车主送给你的礼物。” 说时,“嘭”的一声放在桌上,续道:“你辛苦了一个多月,也该出去玩了。” 志豪淡然道:“什么礼物?” 林枫打开包裹,“哗啦”一声,赤的是金,白的是银,圆的是珠子,扁的是玉,光华夺目。 林枫一一告诉他,这个是谁送的,那个又是谁送的,最后道:“老夫的不在这里,待会再给你吧!” 志豪摇手道:“唉!免了!” 随手拿了两锭白银,纳入怀中,道:“这些请前辈代我保管,我出去走走。” 话毕,疾步走出房外。 志豪自小在山中长大,虽在江湖上跑了九个月,所到的却都是乡村小镇,哪曾见过如此繁华的都市! 他无目的乱走,见茶楼进茶楼,见酒肆进酒肆,却只喝一杯茶,或喝一杯酒,听客人谈论一些有关考后的事就走,二更不到他已进出过商家茶楼三家酒肆,每家茶楼酒肆,风味虽各有不同,但客人所谈论的却是一样。 归纳各店人所谈的,大致有七点: 第一:考后地点,在宫内梅园中有一座二丈高的擂台。 第二:考后时间,二月十五卯时三刻起,至酉时一刻止,一连三天。 第三:考后主持人,是太后委托一位前朝老臣,此老臣官居王位,当过尚书,也掌过帅印,文武全才,是当今皇上的祖辈。 此老臣因不太懂武林规矩和江湖习俗,请了几个武林中极有名望的耆老作顾问。 第四:会场严禁闲人进入,如有擅自偷看者,杀不赦。 第五:应考姑娘,应先登记,发给入场证,一个姑娘只准带二人入场,一系监护人,一系护卫。 第六:近日到京应考姑娘,经登记有案者,已有五十七位之多。 第七:一般的推测,最有希望者,是乾坤帮帮主之徒白琼芳,其次是辽王的小姐莫倩茹,及安国公的小姐花玉娟。 志豪最想听到的消息——当今皇上为何不袭历代规矩,立皇亲国戚或有功大官之女为后,而要破坏历代传统,在武林女儿中考取?但他走过二家茶楼和三家酒肆,却未听人谈起,使他非常失望。 他带着满腹狐疑,返回怡心园客栈,时已二更以后了。 因天气寒冷,客人都已入寝,偌大客栈,一片寂静。 他进入自己房间,挑亮油灯,一眼看见桌上一纸条,拿起一看,见上面写道:“三更西门城隍庙相会。”既无头,也未落款,不知是谁送来的。 他大感奇怪,出房向伙计查问,但伙计也不知道。 他返回房中,在灯下细细端详条中字迹,清美娟秀,似熟稔却又陌生,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心头一跳,暗忖:“莫非是林姑娘留下的条子?她三更半夜,约我有什么事?难道她还痴迷着我?” 他心中很不是味,踱出房门,在林芝华窗下细听,只闻她鼾声均匀,似已熟睡。 这一下,他就感到奇怪了,返回房中,踱来踱去,不知是赴约好?抑是不赴约好? 一阵好奇心冲激,钢牙一咬,暗忖:“管她是谁,去!看她约我是为何事。” 一看天色,已将近三更了。 他因街道不熟,恐误时间,干脆跃上屋脊,一栋过一栋,朝西飞驰。 到达西门城墙,更楼已敲起三更,四下一看,果见城外四五十丈远有一古庙,当下,不假思索,飞身扑去。 眨眼间,即到达庙前,举目一看,却是一座残墙破庙,庙门倒了一扇,匾额碎在门前,门内黑黝黝、冷清清,蛛网纵横,尘灰盈寸,更有一股无人居住的臭味。 志豪愕了一下,举步登阶,进入庙门,除见东倒西歪的佛像外,半个人影也没有。他轻咳了一声,低道:“有人吗?” 声音虽低,回音却绕殿不散。 突然,一阵北风由大门刮来,“嘭”的一声,吹倒一尊佛像,使他也觉得打了一个冷战。 他很奇怪,暗忖:“什么人约我来此?既留条约我,何以又爽约不到?” 他细忖了一会,认为一定是林芝华,是因她熟睡误了时间;但随即又推翻这个设想,因为她并不知道这里有破城隍庙。 “田志豪你死期近了!” 此声出自庙脊,娇嫩清脆,却冷澈心肺,是个女人之声。 这突兀之声,志豪闻后一震,喝道:“什么人?”随即退出庙门,跳上庙脊,运目回看,陡见茫茫白雪,哪有什么人影。 田志豪有些心慑,自忖他轻功还算可以,由内至外,只不过眨眼工夫,那人竟已走得无踪。 “田志豪,你若要命,就乖乖地听我说话。” 此声与刚才的一样娇嫩清脆,一样冷澈心肺,显是出自一人之口,却起自庙内。 志豪心头一愕,暗道:“此人的轻功好高,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人。” 一声不响,一翻身,跳落在地,并极快地跃入庙门,但庙中仍然黑黝黝的,没有人在。 “田志豪,希望你自量点,乖乖地听我的话吧!”此声出自庙脊。 志豪暗叹一声,自量轻功差那人许多,如她不给他见面,再想见她也见不着。 当下,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蒙面人!”在庙脊传下之声。 “你芳名如何称呼?” “暂时不能告诉你。” “你是玫瑰魔女?” “不是。” “你是梅玫姑娘?” “她是你的妻子,竟听不出她声音么?” “你不像是她。” “我当然不是你的妻子!” “啊?你是丽君妹妹?” 那人沉默了一会,才道:“你的师妹不是早已死了吗?你怎么将我作死人猜?” “对不起,你的声音很像我师妹。” “不要胡说,你师妹早变成一副骷髅了。”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事?” 那人格格一笑,道:“天下之事,我无一不晓,岂止是你一人之事。” 志豪忽有所悟,道:“你是梅玫姑娘的哥哥梅英兄,是么?” “梅英?我从未听过梅英之名。哼!废话少说,现在请你静静听我的话。”声音忽然变得异常阴沉。 “你有什么话,快请说吧!” 那人冷哼一声,道:“第一,乾坤一君之徒白琼芳,已报名考后,你必须想法使她落第!” 志豪浑身一颤,急道:“为什么?她武功高,人又美,我有什么办法使她落第?” “没有理由,你必须听我的话,否则,决不饶你。” 志豪冷笑道:“你这是强人所难吗?嘿嘿,田志豪并非怕……” 他话犹未完,忽腰间一麻,像被人揍了一拳似的,不自主地向前冲了一步,幸他脉穴已被南极翁仙移动,否则,即使不死,也必须昏厥。饶是未打中他的穴道,也感到浑身筋骨酸痛,气血奔腾。 这突来的袭击,既无声,也无影,而连劲风也没有,志豪武功虽高,竟一点也未发觉,甚至击中他腰间的何家伙,从何处飞来的,也一无所知。 他自负相当了得,而一般人也公认他确不同凡流,但他却一直受女人的欺负,强其所难,局外之人,有谁知道他的苦楚?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奔腾的气血,勃然大怒,欲冲出与那人一拼,但想到连人家的影子都见不着,冲出去也徒然,别给讥笑,当下,呆立当地,一语不发。 只听那人冷笑道:“这是给你一个警告,我若要打你头颅,或加一些力道,试想,你是否还能站着?” 志豪抬头一看,见有一处披风刮了三、四块瓦,开了一个小小天窗,顿时恍然,暗忖:“我说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原来屋顶有个小洞。” 再低头一看,他身前有一块破瓦,继付:“她大概是以这块瓦自天窗外打下来,而打中我腰部的。” 那人顿了一顿,又道:“听着,还有一点,白琼芳落第后,你立即向她献殷勤,向她求婚,一定要她嫁给你。” 志豪心头又是一愕,怒道:“胡说,她是我仇人之徒,我岂能向她求婚?再说她也不会答应。” “她若不答应,你就想法强奸她。之后,再向她求婚,她自不会不答应了。” 志豪怒道;“喂!你为什么要我做这等无耻之事?你究竟是何人?你要我这样做,是何意思?” “我是为你好,这对你将来,当有绝大的帮助。” “笑话,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还会对我有帮助?我不干,你杀了我也不干!”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试着瞧吧!” 志豪怒急地道:“不干就不干,有本事就请露出脸来。” “……”那人沉默不答话。 志豪又道:“我田志豪头可断,血可流,决不为你威胁。” “……”那人仍是不答。 “请下来,我就先领教你几招!”话毕,疾步走出庙,仰首道:“下来吧!” 话落良久,却不见那人下来,也未闻那人答话。 他心感奇怪,一拔脚,跃上庙脊,运目四下一看,那人不知几时,就已走得不知去向。 他暗叹一声,心想:“人家早已走了,我竟还在这里疾呼大叫,给谁听?唉!真差劲。” 他跳下地来,怀着懊丧的心情,返回客栈。 客栈一片寂静,他躺在床上,思潮起伏,不能阖眼。“咚咚咚咚”更响四声了,可是他仍毫无睡意,却又异常疲倦,烦躁异常。 蓦然,一个念头闯入他的脑际,骨碌坐起,暗道:“那蒙面人也许对我没有恶意,他叫我使白琼芳落第,并要我向白琼芳求婚,也许真有助于我。不说其他,若能从白琼芳口中得悉乾坤帮的虚实,已对我有很大的帮助了,使她落第倒有办法,可是要与她结合,却就难了。 “管他,有一步走一步,使她落第后再说吧! “唔!这个使她落第的办法的确不错,做出来,谁也不会怀疑我心怀不良,而尚有很多人感激我呢!” 念落,得意地一笑,安然入寝。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梳洗完毕,正要出去找湘西一手林枫,林枫却恰好进入他的房中。 志豪忙拱手道:“前辈早,我正要找你。” ?x址慊估竦溃骸拔乙灿惺掠肽闵塘俊!?br /> 志豪道:“真巧,那你先说吧!” 二人面对坐下,林枫道:“我昨天去办理登记手续,朝中对考后之事甚为隆重,一切规定甚严,一个姑娘只准带两人入场,一是监护人,一是护卫。” “此事我听人说过。” “我想再烦你几天,与华儿做入场护卫,事毕,不论能否高中,均必重重谢你。” 志豪满口答应,并道:“你找我就为这件事吗?” 林枫道;“就为这件事,你有什么事找我?” 志豪站起身来,在房中来回踱了几个回转,又推开窗门,看了一下园中雪景,眉头紧蹙,似乎有什么心事。 第六章 天下佳丽集一堂 湘西一手林枫见志豪神情,很觉奇怪,急道:“小侠究竟有什么事找我?尽管直说好了。” 志豪返回原位坐下,道:“请恕晚辈直言了。” “小侠请说。” “不是我长他人锐气,灭自己威风,令侄女欲想高中,希望非常微小,据小可看,不如不去为好。” 湘西一手林枫闻言,脸色倏变,很不愉快地道:“小侠是据何而言?” 志豪淡然一笑道:“考后,名副其实,应是技压群芳,方可得中。据小可所知,令侄女的武功,并不高明,小可不知的不说,单说乾坤一君之徒白琼芳,庐山圣母之徒慕容珠,令侄女已是不及多了。” 林枫忽然哈哈笑道:“小侠究竟年轻,武功虽高,见识却嫌不够。” “请多多指教。” “考后只不过虚有其名,貌相才是真正的关键。试问,皇上会要一个母夜叉作老婆吗?” 志豪道:“可是,白琼芳和慕容珠之相貌,并不逊于令侄女呀!” 林枫道:“你见过白琼芳和慕容珠?” 志豪道:“不但见过,而且很熟稔,武功高出令侄多多,文才也很不错,据一般人的推测,在来考的五十六位姑娘中,慕容珠姑娘尚没有多大希望,自然,令侄女的希望也就更小了。” 林枫神情非常不安,搔了搔头,道:“据一般的推测,谁的希望最大?” 志豪道:“白琼芳据首,其次就是辽王之女莫倩茹,安国公之女花玉娟。” “啊?”林枫忽地变得异常颓唐,将身子往椅子背一靠,老泪出眶,道:“如据你所说,华儿当真无望了。唉!这一个亏可吃大了。” 志豪道:“前辈吃什么亏?” 林枫道:“小侠有所不知,我林家并不富有,此次进京盘缠,除一部分由各亲友捐助外,其他都是老夫出卖田地之款。华儿若不能考中,今后老夫一家十余口的生活可要成问题了。” 志豪故作沉吟,半晌才道:“小可倒有一个办法,前辈如能相信我,并非没有希望。” 林枫一蹴而起,握着志豪的手,急道:“我相信你,什么办法?” 志豪道:“小可教她几技绝招。” 林枫闻言,一腔兴奋,倏然消散,摇头道:“明天就是考期,不行了。” “时间虽然迫促,林姑娘如肯专心练习,起码可以学会一招,如第一天不碰上棘手人物,就这一招足可取胜,明晚再教她一招,只要她能将这二招练到六成火候,高中的希望可就大了。” 林枫半信半疑,忧喜参半,道:“两招就可以胜白琼芳?” 志豪道:“纵然胜不了她,也不至被她打败,如胜其他之人,可能毫无问题了。” 林枫双掌互搓了一下,道:“好!就这样办,现在就开始吧!” 志豪道:“现在就开始,请收拾一个地方。” “走!客厅宽敞,就利用这个客厅吧!” 说着,与志豪来至客厅,朝林芝华卧室道:“华儿,到客厅来。” 林芝华走出房门,一眼看见志豪,不由又惊又喜,忙一福道:“赵相公早。” 林枫不待志豪还礼说话,抢先道:“你的武功不行,我请赵相公教你几招!以应明天之用。” 林芝华看一眼志豪,将头低下,噘起小嘴,道:“我不要学。” 林枫不解地道:“为什么?不学不行,凭你的武功,可无法争取后座。” “我才不愿作什么皇后呢。” 林枫急道:“哎呀!我的孩子,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皇后乃天下之母,金衣玉带何等荣华富贵,将来生得一男半子,立为太子而继承皇位,不但你享福不尽,就是我们林家也有光呀。” 林芝华抚弄衣角,暗自弹泪,不言不动。 林枫顿了顿,继道:“你可知道,伯父为你已把所有的田产卖尽,你不为你着想,也得为伯父着想,再说乡亲父老对你抱着殷切的期望,你愿意令他们失望么?” “……”林芝华仍抚弄衣角,不言不动。 志豪道:“林姑娘,令伯父之话不错……” 林芝华忽然抬起头来,怨恨地瞪志豪一眼,道:“好!我学,我学,我林芝华就拼了性命,也得与她们一争。” 言语中,蕴含着深厚的恨意。 林枫点头道:“是呀,这才像话。” 转对志豪道;“小侠我就将她的前途交给你了。” 志豪笑道:“小可不藏私就是。” 林枫再三叮嘱林芝华苦练,才出厅办事去。 林枫一出厅,林芝华即冷漠地道:“你要教我什么绝招?” 田志豪见她神情,知道她由爱生恨,内心很不是昧,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所学的几手,也算不了什么,不过……” 林芝华不待他把话说完,冷笑道:“何必客气!” 田志豪不再客气,道:“好,我先教你‘梵刹掌法’中的‘佛法无边’招式。” 话毕,就在厅中,一方面比划,一方面解释——此招有三式,每式都有攻和守,有虚有实,能进能退,变化多端。 林芝华异常用心地听解和观看,她本很聪明,志豪比划过两次后,她竟能跟着比划,而且没有什么错处,只是不能够熟练,运用不出其中之妙。 志豪想不到她心意转变如此之快,甚为高兴,连声赞她聪明。 原来志豪与林枫在志豪房中说的话,她统统听到,当时,她差一点没有气昏。她恨志豪无情,立意要报志豪无情之恨,但无法以报,打他?却打不过他,而她伯父也必责骂她;不理他?更是称了他的意,她可不愿,惟一办法,就是争得后坐,那时,以皇后之权威而报志豪无情之恨,可就随心所欲了。 她在客厅见到志豪时,曾以神情动作表示她的心意,希望懂得她的心情,实践诺言,藉故而去;不想,他不但不去,反帮她伯父来劝她,于是更坚定了她雪恨的心。 敢情这东西,异常微妙,顺则福,逆则祸,正则爱,反则恨,林芝华自然也不会例外。 林芝华的进速,简直出志豪意外,短短一天,她竟学会了两招,只是欠缺火候罢了。 是夜,她一个人在房中又练了好几遍,敢情,她之如此用心勤练,并非为后座之尊,而是为了雪恨之切。 这一夜,她睡得很好,原因是她对志豪已死了心,而学了一天掌法,人也疲倦了,客栈数十客人,只剩下林枫一人无法入睡,因为他精神太紧张了。 第二天一早,他亲自服侍林芝华梳洗吃饭,卯时未到,即催着备车启程。 这天,志豪也略修饰一番,换了一套替他新制的衣裳,俨然是个贵家公子,显得格外的英俊洒脱。 他在铜镜前照了一下,手抚两颊,自言自语地道:“现在可不是瘦书生了。” 他和林枫随在香车左右,由其他后卫在前吆喝开路,车声辘辘,引来许多看热闹之人。 车到宫门前,早有宫卫前来检验入场证。之后,林枫扶侍林芝华下车,由志豪一人随护,跟在宫卫之后,步行走入宫门。 举目前看,触目都是亭、台、楼、阁,说不出的雄伟壮观。 宫卫引着三人偏向右走,走了足有半里之遥,才到达考后地点,那是一个大花园,四周围墙高耸,园门有一十二位守卫,个个盔甲刀剑,威风十足。 守卫复验这三人入场证,便由三人自入园内。 园中有一座高约二丈的擂台,台上布置极为华丽,台前有两座八尺来高的看台,这座看台,大概是专设给擂台主持人,及其有关人物之用。 擂台后面,有一间新建的精舍,却不知作何用处。 看台左右两侧,搭起数十个凉棚,每一凉棚都编有号码。凉棚内,有一张圆桌,三张虎皮椅,桌上茶水瓜果,一应俱全,是供各应考姑娘及其监护人和护卫之用。 林芝华一入园门,即有仆役迎上,笑容可掬地向林芝华行礼,躬身道:“姑娘的号码几号?” 志豪代为回答道:“什么号码?” 仆役道:“入场证号码。” 林枫道:“第六十号。” 仆役点头道:“好,跟我来。” 将三人领至第六十号的凉棚前,又道:“这号凉棚只供三位休息,其他之人都不能来。不过,你们也不能到其他凉棚去。” 林枫道了一声“谢”,领林芝华进入凉棚。 这六十号凉棚,距擂台很远,视线却不错,擂台及看台上的动作,均可一一看清。 志豪站在棚前,环视周遭,园中也先到了不少人,却很肃静,气氛异常庄严。 志豪仰首看了一下天色,暗道:“现在只不过卯时一刻,我们已来得够早了,他们却来得更早,可见,他们心情也与林枫一样地紧张。” 他心情奇特,感到这个考后大会有点神秘,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潜伏心中,却说不出其中所以然。 他看了一阵,欲入棚中休息,利用这段时间,再与林芝华讲解“佛法无边”及“童子拜观音”两招的奥妙。 偶一侧头,忽见刚才替他们引路的仆役,又引着三人前来,而正向他走近。 他乍见之下,不禁一愕,暗道:“啊?她也来了。” 欲入棚不与三人相见,却心不由自主,老站在原地。 那仆役引着三人,一步一步地朝他接近,他跳动的心也一阵紧似一阵,俊脸飘红,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瘦老弟,你也选为入园护卫?”仆役引来三人中的黑脸大汉又兴奋,又愉快,而又骄傲地向志豪招呼。 志豪点头道:“三位早。”说时向庐山圣母和慕容珠拱手为礼。 庐山圣母已年逾八旬,看去却只有五旬上下,身穿白衣,面如满月,两目若星,慈祥中含庄严,庄严中带冷漠,使人有欲亲反退之感。 她冷漠地点头,露出一种敌视的表情。 但见慕容珠,她乍见志豪,顿时,又惊又喜还又羞,秀脸飘上两片红云,道:“你也来了?” 志豪道;“是的,祝你金榜题名。” 慕容珠倏地脸色一变,嗔道:“谁要你祝!” 这个钉子,给志豪碰得莫名其妙,他自忖他这个话并没有说错,她怎么那么大的火气?一时窘得不知所措,俊脸也飘上两片红云。 仆人一指六十一号凉棚,弯身道:“这号凉棚是供三位休息之处,里面茶水瓜果俱全,请入内休息吧!” 庐山圣母一挥手,道:“进去吧。” 慕容珠犹豫了一会,侧对志豪道:“你们的凉棚在哪里?” “六十号,就是这个。” 六十号与六十一号凉棚,是隔壁,相距只有三四步。 慕容珠道:“你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跟你说。” 庐山圣母未待志豪回答,急道:“不行,不能让他来。” 将慕容珠推入棚中,转对志豪双目精光一闪,冷然道:“小侠应该自重些,别自讨没趣。” 志豪乍闻此言,不由大为诧异,暗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为何对我这等不客气!就是不许我入你们棚内,说话也应该婉转些。” 当下,不觉气生心头,也冷然道;“前辈这话是何意思?” 庐山圣母鼻哼了一声,道:“这里不是我们谈话之地,我只有一句话忠告你,以后请死了这条心吧!” 志豪越听越迷茫,也越生气,尽量抑住冲动,道:“前辈之言,小可仍是不懂!” “哼!很简单,我劝你以后别再与小徒说话。” 志豪闻此言后,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她是怕我调戏她的徒弟,哼!若我不讲良心道德,四个多月前,我已作了她的夫婿。” 念及于此,勃然大怒,不客气地道:“请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田志豪自问,并没有不苟心意,更没有不苟行动,若非此时此地,倒要向前辈讨个交代。” 庐山圣母冷漠而无理地道:“哼!现在我不与你多说,若小徒不能高中,必唯你是问。” 话毕,又冷哼一声,进入六十一号棚中。 这话,气得志豪心胸欲炸,想要找她说个明白,却因时因地不允许,硬生生地将万丈怒火压下,瞪目不语。 轰天雷走到志豪身旁,拍了拍志豪肩胛,道:“你与圣母的事,俺不知是为什么,不过,俺想也没有什么可气的。嘿!俺手头正松,今晚请你喝酒如何?” 志豪苦笑道:“谢谢,今晚我有事,以后再讨扰你吧。”转身进入六十号棚内。 他本要将“蟾蜍宝珠”还给幕容珠,给庐山圣母无端羞恼一气,竟决定不还她了,暗忖:“她不让我与她徒儿说话,我偏要找机会与她徒儿晤上一面,她要我保证她徒儿高中,我却偏不让她徒儿高中……可是,我以什么方法阻她徒儿高中呢?晤,就这么办。” 当下,在林芝华对面坐下,低声道:“姑娘,我昨天教你的那两招,你练到了如何程度?” 林芝华冷漠地道:“完全忘了!” 志豪知道林芝华说的是气话,并不惊骇,苦笑了笑,道:“我再与你讲解招中的奥妙:两招各分三式,三式中二虚一实。奥妙处是:虚在前,实在后,虚招则进,实招反退,方可诱人上当。 “还有,你内力火候太差,最好不要同人硬碰!” 林芝华小嘴一噘,道:“我偏要与人硬碰!” 林枫很不高兴地道:“华儿,你是怎么啦?” 林芝华娇躯一扭,将背对着志豪,令他尴尬异常。 志豪暗叹一声,心忖:“我是为了什么?受了那老妪的气不算,你还要给我难看……” 他念犹未落,忽闻呼喝连声,由远而近。 他探首棚外,见一伙锦衣大汉,维护着一个七旬官人进园而来。 志豪心忖:“这老人大概就是擂台主持人了。” 但见那人,方面大耳,五绺白须,一副不怒而威之相。老人身后,有六七个官服老者及四个平民老人,四平民中,有一个人是五十多岁的妇人。 一行十余人,由二十四个锦衣大汉,护上擂台前的两座看台。 七旬老人就是擂台的主持人国泰王,他顿着礼部侍郎龚信康,及一个平民老人和那老妇,在右边看台落坐,其他官民,均在左边看台落坐。 志豪乍见那伙人,不禁一震,接着,心头狂跳,毛孔收缩,频打冷颤,连声叫糟! 他并非怕那些大官的威风权势,而是惊骇那个平民老妇——她就是桃源谷的神秘谷主玫瑰魔女。 她禁止志豪出谷,曾对志豪说过,志豪若私自出谷,必将志豪处死,不想会在这里看见她。 忽闻旗牌官高声叫道:“卯时三刻到,考后大会开始。”声音宏亮而严肃。 此声一落,园中倏然骚动起来,但随即又静止下来,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考后主持人国泰王站了起来,抚了一下银须,说了几句关于此次考后大会的规矩,内容是:“打斗时候最好点到为止,但如失手伤亡,也不追究,考试分三天,第一二天初赛,第三天决赛,初赛前须经过面试,如面试不合格者,不准参加武试,被免参加武试者,也不吃亏,钦赏白银五百两,金钗玉环各一副;并规定第一天初赛,系一号至三十二号,第二天,三十三号至七十六号,三十三号以后者,如不愿意在此观看,可以回去休息,明天再来。” 话毕后,侧身向玫瑰魔女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几句话。玫瑰魔女即躬身含笑下台,走向擂台后面的精舍。 只闻旗牌官道:“第一号陈佩芳,第二号陆倩倩,请到擂台后之面试厅面试。” 志豪见玫瑰魔女进了擂台后的精舍,又闻旗牌官叫姑娘往那精舍面试,心中顿起怀疑,暗忖:“玫瑰魔女到精舍去何干?难道受聘为面试官?她是个武林魔头,懂得什么?” 他对这个考后大会,早有怀疑,并感透着神秘,不由自主地侧首对林枫道:“前辈,要什么条件的姑娘方可参加考后?” 林枫很神气地道:“规定中:家庭清白,体健貌美,懂武功,十六岁至十八岁者,均可参加,华儿决不致受这个淘汰的。” 志豪闻言,低首自语:“懂武功,十六岁至十八岁……” 他有所怀疑,心忖:“这条件与玫瑰魔女向各派索取少女的条件一样,而玫瑰魔女竟然在此出现,且担任面试官,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因为这事太严重。 又闻旗牌官道:“第一号陈佩芳不合格,第三号邢月娥去面试厅面试。” 志豪探出头来,想看看不合格的陈佩芳长相如何,却被许多凉棚挡了视线,只见有好几位姑娘悄悄退身出园,大概是三十三号以后者。 忽闻庐山圣母道:“我们的号码在明天,回去休息吧。” 轰天雷道:“看几场再走,回去那么早干吗?” 庐山圣母道:“有什么好看,走!” 不一会,即见庐山圣母拉着慕容珠的手,走出六十一号凉棚,轰天雷随向后园门走去。 轰天雷背负大砍刀,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咬了一口,一眼看见志豪,急忙将手中的苹果掷来,道:“瘦老弟,你吃一个吧。” 并向志豪使了一个脸色,才急急跟上慕容珠身后。 志豪接下苹果,正欲骂轰天雷馋嘴,但见他眼色,即将到口的话咽下,低首一看手中苹果,是破开又合回去的一个苹果,分开一看,里面竟夹着一张折了数折的纸条。 拆开一看,不禁一愕,忙将纸条纳入怀中,心中十分不安。 忽闻旗牌官道:“第二号陆倩倩、第三号邢月娥开始武试;第四号杨茵,第五号张素贞,入面试厅面试。” 蓦地,人影一晃,陆倩倩跃上擂台,见她身穿青色劲装,杨柳细腰,倒也有几分人材;随后,邢月娥也跃上擂台,她是穿着紫色劲装,身材面貌,可算上乘之选。 二人只微微一礼,即打了起来;陆倩倩使的是“玄女掌法”,邢月娥使的是“八宝拳法”,拳来掌去,激起阵阵香飙,瞬问,即打出十招之外,不分轩轾。 志豪摇了摇头,暗道:“就此身手,也想夺后。” 忽闻林枫在他身后低声道:“小侠,这二女比华儿如何?” 志豪淡然一笑道:“两人联手,也难走过华姑娘一招‘童子拜观音’。” 林枫道:“我们回去吧,藉今天之暇,再教华儿一招。” 志豪怀疑玫瑰魔女有所目的,本想在此呆下去,但转念一想,心?猓骸凹词顾窃谡已安乇尥迹诖艘膊荒芊19鳎蝗缦然厝ィ敕ㄆ苹邓墓罴啤!?br /> 当下,点头道:“好的,我们现在就走。” 三人返回怡心园客栈,志豪连自己的房门都未进,即在客厅教林芝华掌法,直至午牌后,才返回自己房中。 一入房,即见桌上放着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道;“希即阻白琼芳面试。” 与前晚的留条一样,没有头,也未落款,志豪一看即知是蒙面人所留。 现在他可以确定,蒙面人绝非玫瑰魔女了,并也可确定,若他师妹未死,就是他师妹,否则,就是梅玫。 不过,他很奇怪,若说是梅玫,她非常爱他,并要嫁给他,且曾衣不解带地服侍他几夜,何以不敢见他;若是他师妹王丽君,这等行动,就更令他费解了。 他在房中来回踱步,细思:“前晚她要我想法使白琼芳落第,今天要我阻白琼芳面试,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她与白琼芳有仇?使他落第,我可以利用林芝华打败她,但要阻她面试,可非易事了,皇后何等尊贵,她怎肯不参与竞争?” 倏然,他有所醒悟,暗道:“啊!那蒙面人也是找寻少女背上之藏鞭图,她莫非已知图在白琼芳身上?果真白琼芳身上有图,我可真要想法阻她面试了。” 他忽又迷茫起来,心忖:“面试,面试与其背上的图有何相干呢?唔!玫瑰魔女为面试官,难道其中有蹊跷?不错,也许是藉面试之名,检查各少女背上有无纹图。” 他心念及此,不觉冷汗直冒,大为不安。 他随手将纸条纳入怀中,不觉触到轰天雷夹在苹果内送来的那张纸条,掏出细看了一番,不自觉地暗叹一声。 原来那张纸条是慕容珠写的,她约志豪于今晚四更,在华宾客栈后的一株大树下相会。 他自忖:“也好,我就去将宝珠还她,同时,一问她,她师父为何对我仇视。” 午饭后,看林芝华练了不一会的掌法,指正了她几个动作后,返回房中,静静地躺在床上,思索如何阻止白琼芳面试,暗忖:“若白琼芳身上有图,而玫瑰魔女混入考后大会,是为找怀图少女,无论如何亦得阻她面试,可是我以为什么办法阻止她呢?……告诉她玫瑰魔女的阴谋?不行,如此事泄漏出去,玫瑰魔女不会放过我,而天下少女将全要遭殃了。” 他又思索了一会,再忖:“前晚那蒙面人叫我向白琼芳求婚,又叫我强奸她,唔!向她求婚,她绝不会答应。甚至会骂不自量,无廉耻;强奸她,如能得手,倒是一个阻止最有效的办法,只是手段太辣,行为也太下沉了;但除此之外,尚有什么好的方法呢? “幸好她是排于明天,让我今晚会她一会再说,如她肯听我劝,放弃夺后之举,当没有麻烦了,如她不听,噢!打伤她也成,对,打伤她,让她走路都感困难,那还能与人争夺后座。 “打伤她并不难,但要获她身上的藏鞭图,可就难了,如奸污她,虽不易,得她的藏鞭图,却比较易了。” 想到这里,白琼芳婀娜的倩影,美丽的脸孔,冷傲的态度,幽怨的目光,寂寞的情意,种种神态,像走马灯一样,一个接一个地闪过他的眼帘,令他大感内疚。 “赵少爷,外面有人找你。”伙计在门外低叫。 志豪一震,道;“谁?” “是一条极凶恶的汉子。” “啊!”他知道轰天雷来找他,他还不知华宾客栈的座落,正好藉机一问,以便晚上赴慕容珠之约。 当下,推门出房道;“他在哪里?” 伙计弯腰道:“在会客厅。” 志豪应了一声,匆匆来至会客厅,果然是轰天雷,忙拱手道:“轰天兄,什么风吹你到此?” 轰天雷指着志豪鼻子,道:“你的记性比俺还坏,刚才我不是对你说过,今晚请你喝酒么?” “哦!我真忘了,这样吧,今晚算我作东。” 轰天雷想了想,道:“也好,刚才俺遇见一个乡亲返乡,俺的钱都请他带给俺老娘使用,所剩不多了,以后再请你吧。” 志豪道:“没有关系,走,到哪里去?” “到红云庄去,那里的酒特别好,又便宜,地方也大,今晚没事,咱们好好喝一顿。”说着,领先走出店门。 红云庄是家大客栈,附设有饭店,二人找了一个靠窗座位,叫伙计拿来酒菜,一面喝一面闲谈。 志豪道:“你住在哪里?” 轰天雷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酒,道:“华宾客店。” “华宾客店在哪里?” “南门街,靠城墙,城外是田野,风景极好。” 志豪点了点头,道:“这客店不小,有没有考后姑娘住在这里?” 轰天雷一面吃,一面道:“有,乾坤老魔之徒就住在这里。” 志豪心一震,暗道:“真巧,我正愁找不到白琼芳,想不到就在这里。” 轰天雷喝了一杯酒,又道:“你可知道乾坤老魔是谁么?” “是不是乾坤一君?” “就是他,嘿!那老儿天下无敌,听一般的猜测,他的徒弟是争夺后座最有希望的一个。” “据我看,你们慕容姑娘也很有希望。” 轰天雷一拍桌子,道:“别谈她,算俺倒霉瞎眼,投到她门下去。” 志豪不解地道:“那是为何?” “那小妞武功倒不错,可是脾气太怪,连皇后也不愿做,俺想让她提拔提拔,可没希望了。” “她不愿当皇后,为何又来考?” “是她师父逼她考的,俺看,她即使肯考,也不会卖劲。刚才,俺听她师徒俩在吵嘴,不知怎的,会拉到你瘦老弟身上。喂!俺问你,你是不是与她有私情?” 志豪又是一震,道:“谁说的?” “圣母说的。”他忽然四下看了一下,凑至志豪耳畔,低声道:“你知道俺邀来你,是为什么?” “为什么?” “圣母叫俺把你灌醉,将你杀掉。” 志豪“啊”了一声,半信半疑地道:“有这等事?” “俺骗你就是王八蛋,她说你勾引慕容小妞,使她神魂颠倒,日夜记念着你,若不将你杀掉,她绝不肯卖劲,夺取皇后,不但断送她徒儿的前途幸福,俺等护卫,也无出头之日。” 志豪闻此言之后,内心真是百感交集,感慕容珠的坚贞多情,感轰天雷的仁义侠心,却恨庐山圣母的名利心重,手段毒辣。 他内心虽难过万分,却未露于形色,淡然一笑道;“你为什么不把我灌醉将我杀掉?” 轰天雷巨目一瞪,道:“你把俺当作什么人,俺虽目不识丁,却也懂得江湖义气,以前俺误会你是蒙面人的帮手,把你害惨了,俺良心十分不安,很想请你喝一顿酒,以表示俺的歉意,却不是无空暇,就是手头紧,岂能暗中害你?” 志豪道:“你不希望慕容珠登后座么?” “若你老弟真与慕容小妞有私情,俺倒希望你们能结合,自古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即使她当了皇后,也不定会叫俺去做大官。” 志豪点头道:“我与她不能说私情,乃是光明正大的未婚夫妻。” 他只顾说道理,一时急忘了以后的烦恼,接着,将四个月前,他往慕容家庄借宿,凑巧救了慕容珠的事说了一遍,并且自怀中掏出“蟾蜍宝珠”,道:“这是慕容员外给我的信物,兄台乃是公道人,事非曲直,你自己去评吧!” 轰天雷闻言,不管志豪之言是真是假,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道;“这老妪的名利比俺还重,让俺去替你向她理论。” 说完,举步就走。 志豪忙将他拉回来,道:“也难怪她,哪一个父母不想让子女出人头地,如慕容姑娘有志向上,我决不反对。” “你不反对,俺可要反对。” “不关你的事,由她去吧。” “怎么不关俺的事,俺是你的朋友呀!” “你既认是我的朋友,就该听我的劝,不必多管闲事。刚才你给我的那个苹果,里面有一张纸条,是慕容姑娘叫你给我的么?” “不错,但俺不知道里面有条子。” “她叫我今晚四更,在你们客店后的大树下相会,有话对我说,你回去切不可将事情闹出来,否则她就无法出来了。” 轰天雷闻此言后,才消了肚里怒气,道:“好,俺替你们作眼线好了。” “圣母叫你来杀我,你没有杀我,回去怎么说?” “俺就说没有找到你。” 志豪点了点头,道:“喝酒吧,噢!有没有听到今天考后的消息?” 轰天雷道:“俺护慕容小妞回店后,又回去看,三十二位姑娘,午牌前就已比试完毕。” “那么快,取了几名?” “只取了三名。” 志豪怀疑地道:“只三名?” 轰天雷道:“擂台规矩,一人须一举打败两人,始可算胜,结果只有三人连胜两场。” 志豪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暗忖:“只取了三名,若能阻白琼芳参与,慕容珠又不欲争取,林芝华可大有希望了。” 探首窗外一看,日已落山,暗忖:“现已快入夜了,我用什么办法才能见到白琼芳呢?” 当下,向轰天雷看了一眼,见他已有八成醉了,遂道:“轰天兄,你已经醉了,不可再喝啦。” 轰天雷巨目一瞪,道:“笑话,俺胡雄,从未喝醉过,今天这点酒,岂会把俺喝醉?” 志豪已摸着轰天雷性格,即凑近他的耳畔,低声道;“今晚我与慕容姑娘的约会,全靠你成全,你若喝醉,那不糟了么?” 轰天雷生性耿直,热心,尤其重信义,一闻志豪要他帮助,十分高兴,立即将酒壶一推,道:“好,俺不喝了,俺这就回去。” 话落身起,举步就走。 志豪看着他的背影,点头道:“这汉子虽然鲁笨,却是个可交之人。” 轰天雷走后,他独自闷饮,细思与白琼芳见面的方法。他想到,乾坤帮高手如云,与白琼芳北来的必为百中选一之人物,若有不慎,很可能有场血战,甚至有生命之危,这倒不要紧,如传扬出去,说不定又要被人认为蒙面人的帮手了。 他忽然点头暗道:“我这样试试看,如不成,再想其他方法。” 当下,叫伙计拿来文房四宝,写道; “师姑台鉴:韶光似箭,日月如流,松田一别,倏忽数月,谅玉体健康,万事如意,为祝为颂。 师侄自别北走,然时不在难中,几经险诈古人,然,无论在任何时地,任何处境,均无不在怀念着你。 欣闻参与考后,不胜雀跃,想以花容玉貌,武功压群芳,必然高中,特此预贺。 兹有要事一桩,欲与师姑一晤,见字,恳即莅饭堂为感。”下署名为师侄赵光。 将信交给伙计,道:“伙计大哥,请你将信交给白姑娘,等她回过话再走。” 伙计忙摆手道:“白姑娘的房中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茶水饭菜,均由她的护卫自理,小的无能效劳。” 志豪脑筋一转,淡然道:“我是她的弟弟,她见信后,必定重重地赏你。” 伙计听得有偿,竟不疑志豪有诈,接过信往里就跑。 伙计走后,志豪忽然感到此信写得不妥,暗忖:“我与她虽然曾耳鬓厮磨,并辔千里,但她那时不知我的身份,而我的一切行动,她都已知道是虚伪的,即使她为念我有恩于她,允与一见,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敢前来呀!” 他连拍了几下脑袋,自责道:“我自问我并不傻,为何今天做事竟那么傻?不行,我得赶快走,别让她的护卫发觉,闹了起来不方便。” 他正欲叫另一伙计算账时,那送信伙计皱着眉头已走了出来。向志豪上下打量了一番,并不说话。 志豪见伙计神情,很感歉疚,尴尬地一笑道:“伙计大哥,我妹妹有什么话要说?” 伙计十分气怒,却又不敢发作,冷然道:“公子这玩笑开得倒真不小,幸得白姑娘的监护人和护卫均适在用饭,房中只有她一人,否则我这条命早就被你害了。” 志豪道:“哪有那么严重?” 伙计怒道:“白姑娘说,你不是她弟弟,你是宵小,流氓,大骗子,叫你立刻滚,否则,即令她护卫拿你见官。” 志豪俊脸飘红,道:“你相信她的话么?” 伙计轻蔑地瞥了志豪一眼,没有答话,但其神情却好像是说:“我不管你们闲事,请算账滚吧!” 志豪理会他的心意,遂道:“好,算账吧!” 伙计仍是冷然道:“九钱一分。” 志豪递给他一锭五两的白银,道:“不用找了,多的算是你送信的酬劳。” 伙计闻言一愕,未想到志豪竟这等大方,顿时,满腔怒气,一扫而空,弯腰曲背,眉开眼笑,千谢万谢,哪还敢把志豪当作宵小、流氓、大骗子看? 志豪走出饭店,又挖心苦思,直至返回怡心园客栈,仍未想出一个与白琼芳见面的方法。 他忽然一咬牙,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何妨再乔扮一次女人。” 当下,来至林芝华房中,见林芝华和林枫正在谈话,当下说了一遍今天考后的消息,道:“林姑娘,请借你的衣服给我。” 林芝华道:“你要我的衣服何用?” 志豪神秘一笑,道:“替你打强敌。” 林芝华和林枫同时不解地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你们别问,今晚我若能胜,后座非姑娘莫属了。” 林芝华冷笑道:“我若真能身登后座,恐怕对你大有不利呢。” 林枫道:“这是什么话,若能高中,功劳都是赵小侠的,你不能忘恩负义,必须好好提拔他,怎会对他不利?” 林芝华鼻哼了一声,随手取一套衣服,掷给志豪,道:“拿去吧!” 志豪略看一下,道:“还要一副头上戴的东西和一条头帕。” 林枫十分纳闷,道:“你竟要这些东西何用?” 志豪道:“我自有用处。” 林芝华将一个乌木箱递给志豪,道:“里面什么都有,要什么尽管拿去。” 志豪打开箱盖,里面金钗、玉环、项链、花朵,什么都有,他取了一朵红花和一支金钗,道:“有这两样东西就成,其他不要了。” 随手拿了一块头帕,匆匆走了出来。 返回自己房中,将门扣上,第二次将自己扮成一个女郎,在铜镜前照了一下,恐被熟人见了讥笑,便由窗口穿出,跃上屋脊,展轻功向红云庄客栈奔去。 到达红云庄客栈时,已初更之后了。 他趁无人注意之时,悄悄飘落街上,仿照他师妹行路的忸怩姿态,进入红云客栈。 替他送信的那伙计忙迎上道:“姑娘要宿店,还是吃饭?” 志豪忸怩作态,捏声道:“我要找我妹妹。” “啊!令妹是谁?” “白琼芳,请带我去见她。” 伙计见志豪穿得华丽,人又长得美,不移有诈,忙躬身道:“好!好!请跟我来。” 这红云庄也与怡心园一样,一片平房,建筑和布置,均不亚怡心园。 经过一条迤逦回廊,来至一座画阁之前,此画阁甚小,只有一厅三房,却十分幽雅华丽。 伙计轻敲了两下画阁大门,道:“有客人要见白姑娘。”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出来一个五旬老者,双目电光一闪,冷然道:“姑娘贵姓?” 志豪见老者目光,不觉心头一寒,暗道:“这老儿的内功好精湛呀!” 忙一福为礼,羞答答地道,“小女子姓白,叫琼芬,是琼芳的姐姐。” 老者目光又闪了一下,向志豪上下打量,吓得志豪即将头低贴胸前,双膝弯曲,以罗裙遮住他的大脚,恐老者看出破绽,心头狂跳,暗道:“这老鬼做事真老练,我不能给他识破。” 当下,又道:“请问老前辈,我妹妹是住在这里么?” 老者吟了一会,道:“你是她姐姐,我怎么从未听她说过有个姐姐?” 志豪送自琼芳回衡山时,曾听过白琼芳说过她的身世,知道白琼芳也是个身世迷难的孤儿,遂道:“我妹妹自小失踪,家父母找了她好几年,都无消息……” “高堂主,叫她进来。”此声甚是冷漠,出自厅中,志豪即听出是一个女人的话音。 高堂主忙一侧身,一摇手,道:“姑娘请!” 志豪低头进入阁厅,来到一间布置极为绮丽的花厅,偷眼一看,见白琼芳淡妆素抹,风姿卓绝,与一个年约四旬,风韵犹存的妇人并坐窗下,同时以奇特的目光向志豪看来。 志豪心情很紧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倏地脑筋一转,微抬秀脸,将神态变得十分冷漠,看了看那中年妇人,对白琼芳道:“你就是白琼芳妹妹么?” 白琼芳脸色苍白,娇躯微抖,似乎她这个从未见闻过的姐姐之突现,感到万分惊奇,也万分激动,慢慢地站立起来,颤声道:“你是我姐姐?” 志豪走上前去,一扬手,掴了白琼芳不重不轻的耳光,同时嗔道:“你好没教养,见了我还不施礼。” 白琼芳未防这陌生姐姐出手打她,一时闪避不及,竟被打得左颊火红,肿了起来,连打了两个踉跄。 中年妇人忽地站了起来,喝道:“你怎么动手打人?” 志豪冷道:“一则怪她无礼,二则怪她苦了我父母。” 话毕,双手掩面,假哭起来。 志豪这惊异的表演,真取得了两个女人的全信,白琼芳不但不恨她姐姐,反扑上来搂着志豪,激动地道;“姐姐,请你原谅,我不知你是我姐姐,真的,我根本不知道我有姐姐。” 志豪将手也把白琼芳抱着,二人脸贴脸,使力磨擦,互抱而哭,只是志豪却非真哭。 他脑筋一转,暗忖:“我若此时将她击伤,简直是易如反掌。可是若要知她身上是否有藏鞭图,却不可能。若她身上没有藏鞭图,将她击伤,令她不能考试,失去皇后之尊,不是太缺德么?而必要惹起一场血战。” 他偷眼一看旁边的中年妇人,见她虽冷若冰霜,但其双目也有点湿润,显然,也受了这悲喜场面所感。 志豪继忖:“我不能随便下手,她既已认我为姐姐,今晚必留我与她共眠,待会再作道理。” 只听那妇人叹一声,道:“芳儿,别哭了,你们姐妹相逢应该快乐才是,为何哭个不休!你姐姐也许还没有吃饭,先请她去你房中谈谈,我叫人弄饭给她吃。” 白琼芳抬起糊涂的泪眼,道:“姐,你吃过饭没有?” 志豪尽量避免与她对视,藉擦泪之由,别过身来,道:“吃过了,不要麻烦啦。” “姐,你怎知道我在这里?” “我也是来考后,听说你最有希望,我叫人一探听,才知你就是爹娘找了十余年的妹妹。” 白琼芳惊喜道:“啊!你也是来考后的。姐,爹娘来了没有?” “我想洗个脸,待会再告诉你吧。” 白琼芳道:“好,到我房里去。” 拉着志豪的手,一跳一蹦地进入一间十分宽敞,而十分华丽的房间。 中年妇人见二人进了房间,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声。她这声叹息,充满着寂寞的情意,听在耳中,感到无限的凄凉,她是什么人?何以而悲叹? 她侧首对高堂主道:“你去叫伙计弄点酒菜,给她们姐妹庆祝一下。” 高堂主双目一转,向中年妇人一招手,低声道:“夫人,请借一步,属下有个疑团。” “什么疑团?”跟着高堂主走出花厅。 高堂主瞥了花厅一下,低声道:“这个白姑娘,属下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我见她走路非常蹩扭,仔细一看,她的脚竟不像一般姑娘的脚,而像是男人的脚。” 中年妇人突然一笑道:“你说她是男人?” “我有这个怀疑。” “你别胡扯,世间哪有这样美的男人?” 高堂主点头道:“是呀!就是因为她长得美,所以我不敢贸然动问。不过世间往往有许多事都出人意外,夫人你仔细问她一下看。”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道:“要是她有所假冒,饶她十余条命,也逃不出我的‘戳情掌’!” 话毕,返回厅中,凑至白琼芳房门前,耳贴房门,凝神静听。 只听白琼芳道:“姐,爹娘也在晴春客栈么?” “是的,只是二位老人家一到北京,就都生病,所以才让我来找你。”志豪答声。 “爹娘患的是什么病?重不重?”白琼芳焦急地问。 “受了风寒,不轻,今天赴考都不能陪我。” “糟,我的考期是明天,我师娘恐怕不肯让我去。” “你必须去,否则,二位老人家哪能放心。” “好,让我去问问师娘看。” 中年妇人听到这里,忙一仰身,退至窗下,脸朝窗外佯装沉思。 “呀”的一声,房门开启,白琼芳碎步由房中出来,走至中年妇人身旁,道:“师娘,我爹娘住在晴春客店,现正生病,我可以去看看他们么?” 中年妇人笑道:“这是你的孝心,我岂可阻止你呢?……” 白琼芳喜出望外,不等她师娘把话说完,急道:“真的,我现在就去。”欲回身入房。 中年妇人忽然喝道:“慢点。” “师娘有何吩咐?” “你先在这里坐下。” 说时,指了指窗下的乌木椅,转对房门道:“白大姑娘,请出来,老身有话请教你。” 志豪怀着跳动的心,由房中出来,忙向中年妇人一福,道:“请恕小女子失礼,敢向老前辈请教。” 中年妇女和颜悦色,道:“我一生未生育过儿女,芳儿虽是我丈夫的徒儿,我却把她当我女儿看。可是,她的身世我还一点不知,请告诉我一点好么?” 话间,不停地向志豪上下打量。 志豪闻言,心头跳得更加厉害,暗道:“糟,我只知道她是孤儿,其他一切,我都茫然不晓,怎么答她呢?若答错了,不是要露出马蹄么?” 但在此情况下,又不能由他不答,遂呐呐地道:“听我爹娘说,她失踪时……只有……只有两岁……” 中年妇人忽然格格笑道:“我拾到芳儿时,她还未满一岁,大姑娘大概记错了吧?” 顿了顿,继道:“你没有听你父母说过,芳儿是怎么失踪的?” 志豪闻此言后,知道这妇人看出破绽,已起怀疑之心,顿时,大为后悔,后悔刚才没有把白琼芳击伤,暗忖:“她既起了疑心,迟早都被她认破,管他,就乱说一通吧。” 当下,不慌不忙地道:“我妹妹是在衡山县看花灯时走失的。” 中年妇人又格格道:“芳儿是人家的弃婴,她怀中有她父母的信和一块玉牌,信中有她的出生时辰和姓名。据你所说,芳儿并非令妹了。” 她这些话,也是临时编造的,但志豪却无法知晓。 志豪佯装一愕,道:“哦!这可能是我弄错了。” 中年妇人笑容可掬,一面向志豪走近,一面笑道:“不错,不错,你们俩前生注定是姊妹,虽非共父同母,却可结拜……” 她话犹来完,突然一伸手,疾抓志豪肩井穴。 志豪心头一震,急忙运步闪开。 这一闪之势,快若雷鞭(闪雷曰雷鞭),然仍然嫌慢了一些,“沙”的一声,竟被中年妇人抓去一块衣袖,露出了罗衣下面的男装。 中年妇人将撕在手中的罗衣一扬,格格大笑,并不追击。 白琼芳乍见之下,不自觉地惊叫一声,接着花容失色,羞愤交逼,差一点没有昏倒。 她哪曾想到这个曾与她互抱而哭、热泪交流的姐姐,竟然是个男人! 在中年妇人一阵格格大笑声中,白琼芳一声惊叫之下,登时惊动了白琼芳二十余名护卫。叱喝声中纷纷跃向画阁,倏然间,把整个画阁围得水泄不通,并陆陆续续地进入花厅。 白琼芳定了一定神,向志豪细一打量,不觉又惊叫一声道:“是你?” 志豪感愧地苦笑了笑,摘下头巾和金钗花朵,解去被抓破的罗衣,只穿了一条拖地的白裙,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既滑稽,又刺眼。 中年妇女收敛笑声,侧身对白琼芳道:“芳儿,你认识他,他是什么人?” “他是……他是……我忘了他的姓名。”白琼芳并非忘了志豪姓名,而是不敢据实告诉她师娘,因为志豪是乾坤帮倾力捉拿的人,如告诉她师娘,志豪必无活的希望,她为什么要袒护志豪?就是她也不知所以然。 志豪淡然一笑,道:“你们都不认识我么?” 目光一扫中年妇人和刚进厅来的三个五旬老者,继道:“我就是……” 白琼芳不待他报出姓名,即嗔叱道:“你为什么冒充我姐姐?” 一移莲步,玉掌一挥,怒道:“我打死你!” 发出一股颇有份量的掌风,卷向志豪胸前,意思是阻志豪暴露身份。 她这一掌虽未留情,却知决不能伤致志豪,逼他闪避,或夺门而走。 哪知志豪竟不领她的情,不但不闪不逃,反运掌硬封。 白琼芳早知志豪内力高她许多,如这一掌接实,即使不死也必重伤,乍见之下,急欲收招闪避,但已晚了。 说时迟,那时快,陡见中年妇人双掌一推,把志豪的掌劲接了下来。 “轰隆”一声,劲风横卷,卷得厅中桌翻椅倒,一片“哗啦”之声。 响声起时,双方都同时后退两步。 志豪此来,是要阻白琼芳赴考,既失去了刚才的良机,又不能得计,只好硬干了。 他猛提一口真气,一错步,向白琼芳扑进三步,左掌横扫,右掌直推,取白琼芳下盘和胸脯。 白琼芳的武功不弱,与志豪走上十招八招,决无问题,却不知怎的,她在志豪身前,竟使不出劲来反击,惊叫一声,飘身闪避。 三个五旬老者,陡然齐喝一声,各发出一记惊雷似的掌飚,硬逼志豪收敛已发之劲。 志豪运一步闪,避开三道劲风,又向白琼芳扑去,看他神情举动,好像与白琼芳有八代仇怨似的。 中年妇女和三位老者,见他专向白琼芳攻击,吓得比攻向他们自己还惊还怒,四人一齐动作,一方面保护白琼芳,一方面向志豪袭击。 六人在厅中团团乱转,掌风荡漾,把一间华丽的客厅弄得狼藉不堪。 中年妇女乃乾坤一君的继房夫人,姓庄名丹霞,绰号戳情娘子,今年已五旬出头,二十年前,就已名满天下,是个不折不扣的女魔,至嫁了乾坤一君后,才不再在江湖走动,其名号也渐渐地被人遗忘。 三个老者,一个是刑堂堂主高天大,一个是礼堂堂主时震山,另一个是羊城堂堂主吴金贵,绰号乌龟精,都是乾坤帮百中选一的人物。尤其乌龟精吴金贵,练就一种特殊内功,运功背上,如非内功非凡之人,就击上他几下,也休想击伤他,其乌龟之名,就因此而得。 四人虽都是武林中的高手,却都恐白琼芳受伤,一心保护,不敢放手攻击志豪,而地方狭小,施展不开,且志豪的身法诡谲,竟也无奈志豪之何。 但,志豪也无法达到目的——打伤白琼芳。 白琼芳见志豪专向她扑击,大感惊异,气、愤、爱、恨、悲,一齐涌上心头,不自主地掉下泪来,喝道:“田志豪,我与你有何仇怨?” 在厅中一站,眼泪滂沱,一动不动。 田志豪挥身闪过乌龟精一击,道:“我们没有仇怨,我只是要打伤你!” 说着,一招“佛度有缘人”,招出三式,二虚一实,虚向高天大和时震山,实向白琼芳。 白琼芳将双目一闭,顿时滚下两点悲泪,不闪不避! 戳情娘子陡然冷哼一声,双掌一缩一伸,用尽全力,使出她“戳情掌法”中的成名绝招“六亲不认”,左发阳刚,右吐阴柔,阴风阳飚,齐迎志豪卷来之劲。 两劲相触,又激起一声巨响,厅中用具也跟着发出“劈劈啪啪”之声。 志豪所发的那一招,志在击白琼芳,用劲不重,不料,竟碰着戳情娘子发的全功,顿时,跄踉连退了三步,接着,胳臂发麻,气血逆流,耳鼓嗡嗡作响,差一点栽倒! 但是,戳情娘子只后退了半步,一掠对掌时震乱的头发,格格笑道:“啊!你原来就是田志豪,本帮已找你多时了,不想你竟送上门来,真所谓‘阎王要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 话毕,又格格大笑。 志豪忙顺转逆流气血,正要运功冲散双臂麻痹时,乌龟精陡然一声不响地出一掌,袭向志豪背心。 白琼芳见情,惊叫一声:“不要打死他!” 话毕,双手掩面。 志豪乍觉背后风生,急忙左闪。 这一闪,本可轻易闪开,不料,却被拖地罗裙卷着双脚,迟了一下,竟被乌龟精的掌飚击中右肩。 乌龟精这一掌,用了八成劲力,与志豪相距又近,且内腑受了伤,饶他是铁铸的,也捱受不起了,连打几个跄踉之后,“哇哇”连吐出两口鲜血。 高天大鼻哼一声,猛一挫腰,右掌一扬,劈向志豪脑门。 说时迟,那时快,白琼芳突然一个施身,横地扫出玉掌,“叭”的一声,正中高天大臀部。 她这一掌,是仓猝而发,未经过考虑,居然用劲不轻。直把高天大击倒在地,虽未伤着要害,一时也爬不起来,而救了志豪一条性命。 她这猝然动作,厅中之人无不大感意外,瞠目而对,说不出话,就连白琼芳也怔在当地,一动不动。 好半晌,戳情娘子才不解地道:“芳儿,你疯了不成?” 白琼芳猛然一声惊醒,“哇”的一声,投入戳情娘子怀中,悲恸欲绝地道:“师娘,请你饶了他,他救过芳儿的性命。” 戳情娘子轻拍白琼芳的肩背,道:“傻孩子,你不能替他求情,他害死本帮三四百人,他虽然救过你的性命,也不能抵他的死罪;再说,别看他长得斯文,心可毒辣,诡计也多。如不将他除掉,本帮将要吃他亏的。” 白琼芳闻言,哭得更加伤心,道:“不!师娘,无论如何,你得饶他这一遭。” “你别哭,让我先问问他再说。” 将白琼芳推开,走至志豪身前,道:“你老实告诉我,此来用意何在?” 志豪身靠墙壁,正运功调息气血,闻言,瞪开双目,冷然道:“我要把白姑娘打伤。” 戳情娘子道:“你与她有什么仇恨么?为何不打死她,而仅要打伤她?” “……”志豪低首不答。 “哼!你可知道她明天要参加考后?你的心也忒狠了,想她不能参与考后不成?” 志豪以歉厌的目光瞥了白琼芳一下,道;“正是。” 白琼芳脸儿一红,误会志豪此举,是为了爱她,芳心又喜又悲,急忙别过脸去,偷自弹泪。 戳情娘子眼角一睨白琼芳,又想她不顾责骂,出掌击伤高天大而救志豪,及苦苦替志豪求情,几桩事一凑合,也就误会上来,不由心头一震,双目煞光掠过志豪的脸庞,回对白琼芳道:“你可知道他为何不许你考后?” 白琼芳呐呐地道:“芳儿不……不知道。” 戳情娘子色声俱厉道:“你不是不知道,而是不好意思告诉师娘……” 白琼芳忽然转过身来,大胆道:“师娘,我不想作皇后了。” 志豪急道:“好!你明天若不参加考后,我就不打你了。” 此时,乌龟精、高天大、时震山也误会志豪与琼芳早已有了私情,闻白琼芳的话,气得一个个脸色发青。 戳情娘子冷笑道,“我说你这贱人为何要我饶他,原来你们已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 她忽又格格笑道:“我戳情娘子得名,就是恨有情之人。本来,我尚想饶他,现在,我可不能饶他了。” 志豪急道:“你说什么?你说我不让她考后,是为了我们有私情?” 戳情娘子淡然一笑道:“不是吗?” 志豪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们完全是误会。” “误会?哈哈!那你说是为了什么?” 志豪呐呐地道:“为了……为了……我不能告诉你。” “我是她的师娘,凡有关她的事,均可告诉我。” “这事影响太大了,我若告诉你,你也必不许她考后,却会关系到她生命的安全,甚至全武林姑娘的安全。” 戳情娘子见他说得认真,顿时怀疑心起,却装着全然不信的模样,淡淡地道:“会有那么严重吗?” 志豪因想到白琼芳,欲想用坦诚来感动戳情娘子,遂着急道:“前辈,请相信我,我完全是为了白姑娘的安全和幸福。” 吞了一口气,继道:“白姑娘的武功,我早已见过,文才相貌也不亚于任何姑娘,此次考后,真如一般人想象得那么单纯,白姑娘决不难夺取宝座。可是,唉!白姑娘即使能技压群芳,也不一定是皇后。” 戳情娘子越听越感怀疑,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内心却有了六成相信志豪的话,只是不懂其中道理罢了。 淡然一笑道:“据你说,难道其中有蹊跷不成?” “是的,可能是个骗局。” “什么骗局,你是说这次考后是假的?” “考后也许是真的,其中却有人弄鬼。如白姑娘是我猜测的那人,我敢说连登擂台的资格都没有。” 戳情娘子摇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为了白姑娘的安全和幸福,我实在无法告诉个中曲折。” “芳儿在我身边,任何人也动不了她一根汗毛。她是我养大的,她的幸福我自有主张,毋须你虑,你把其中曲折说出,让我好好看看有无道理。” 志豪低头沉吟了一会,道:“唉!如我告诉你,我的命可就没了,武林中的姑娘,可也要遭殃了。好吧,我就告诉你。” 顿了顿,继道:“你可知道桃源谷要许多姑娘何干?” 此话一出,众人齐“啊”一声,戳情娘子道;“你是说考后大会与桃源谷的事相关?” “事倒不相关,可能含有其中用意,那就是……” “田志豪,你不要命了!”此声出自屋脊,志豪一听,即听出是蒙面人的声音。 志豪心头一震,忙煞住欲出之言,转口道:“我不能说了。” 乌龟精、时震山、高天大同时暴喝道:“什么人?” 三人声犹未落,室外也暴起一阵喝声,在暴喝声中,挟着几声闷哼,显然,已有人遭蒙面人的毒手。 乌龟精、时震山、高天大,一声大喝之后,竟不把志豪放在眼中,同时跃身出外。 志豪双目一转,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偷眼一看白琼芳,继忖:“可是,我未把玫瑰魔女弄鬼的原因说出,又未将她打伤,明天决不会不参加考后,若被玫瑰魔女得去她背上的藏鞭图,我要替师门报仇的机会可就没了。” 此时室外不停地传来衣袂飘风之声,却不闻打斗之声。显然,蒙面人是在与他们捉迷藏。 戳情娘子自恃武功过人,对室外之事,一点也不感惊慌,依然是刚才那副毫不在乎的神态。 她微咬红唇,侧耳静听一会,对志豪道:“那不许你说话的人是谁?” “蒙面人。” “你认识他?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他的帮手。” “我不认识她,也不是她的帮手。不过,她可能认识我,前晚我也被她作弄一番,并用瓦片打了我一下。” “你不敢将刚才未说出的话继续说了?” “请前辈原谅。” “你没有把芳儿打伤,明天我还是要她去考后。” 志豪叹道:“可惜我刚才不忍打她。” “你为何不肯打她呢?” “因为尚不敢断定她是否是关系人,想骗她到外面去,先证明一下。” “她有什么证明?” 志豪摇首道:“这事不能告诉你。” 话间,脑筋一动,计上心来。 当下,抚胸闭气,同时将气一鼓,逼出一口鲜血,顿时,装作内伤发作模样,摇摇晃晃。 白琼芳见状大惊,急道:“你怎么啦?” 想上来扶持,碍着她师娘在侧,又不敢,神情十分焦急。 志豪摇了摇头,沙哑地道:“不要紧。”一跄一踉地向厅外走。 戳情娘子双目煞光一闪,道:“我送你一程!”随志豪身后跟来。 白琼芳知道她师娘的心理,这句“我送你一程”的话,乃是指送志豪归阴,吓得她忙将她师娘拖住,哀求道:“师娘,你就饶他这一遭吧!” 戳情娘子一甩臂,将白琼芳甩开五尺,冷笑道:“饶他?师娘没有这样好心。” 继续跟在志豪身后,竟欲待志豪一出厅即下煞手。 志豪佯作不知,有意一踢身前的椅子,一个前倾被椅子绊倒在地。 他身子刚一落地,陡然一式“顽童滚雪”滚了回来,同时,横地扫出一掌。 他这突兀举动,快若闪电,戳情娘子在毫无防备之下,饶她武功不在志豪之下,也闪躲不及,“嘭”的一声,竟被志豪掌劲扫中大腿,“叭哒”倒在地上。 志豪一招扫倒戳情娘子,不再留情,一跃而起,同时劈出一掌,“啪”的一声,击中白琼芳肩胛。 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工夫。 戳情娘子虽未伤及要害,无生命之危,但两条大腿却被扫断。白琼芳也未伤及要害,只是肩骨被击碎,但在短时间内,却也难治愈。 志豪本已内腹受伤,这两招是拼命发出,现已二人都被击倒,精神一松,顿觉胸脯作痛,难过十分。 厅中的特殊响动,惊动了室外之人,忽闻一人道:“夫人,什么事?” 戳情娘子慢慢坐起,两手捏着大腿,双目转了几转,道:“没有事,别进来。” 志豪乍闻室外人声,心头一震,强提精神,忍着头痛,欲即由白琼芳房中的窗口逃走,但闻戳情娘子的话音,不觉一愕,暗忖:“她怎么不叫人拿我?” 不由自主地停步回头,以惊异的目光看着戳情娘子。 戳情娘子脸色苍白,浑身微抖,向志豪一招手道:“你过来。” 志豪不知戳情娘子心意,犹豫不敢过去,道:“有什么吩咐?请说吧!” “你过来我再告诉你。” 志豪脑筋一转,心头一愕,暗忖:“唔!她只是双腿受伤,功力全在,想必叫我过去要报断腿之仇。” 念及于此,不进反退,同时,强提真气,进入白琼芳的房中,推开窗门,见窗外园中到处人影绰绰。不禁大惊,暗道:“糟,我内腑内伤势已发,不便提气运功,怎么逃得了?” 心里一惊,伤势似乎又加重了一些,竟觉得头昏目眩,支持不住了,大感惊急。 他急中生计,即将窗门一关一推,道:“前辈再见,我走了。” 同时,极快地躲进白琼芳罗帐之后,靠壁坐下! 只闻戳情娘子焦急喝道;“高堂主,时堂主,田志豪由窗口出去了,快将他拿回见我。” 声音不高,却十分有力。 声落之后,室外倏起一阵叱喝,衣袂飘风,呼呼传入志豪耳中。 志豪庆幸地暗叹一声,心忖:“幸好我没有出去,否则……” 他不敢再想下去,双目一闭,即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睁开双目,内腑虽隐隐作痛,精神却是好多了。 凝神静听,只闻床上有微弱鼾息,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他小心翼翼地站起,向床上一看,只见白琼芳一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全身盖着锦被,只露出一副清秀,却异常苍白的脸,窗门已闭,显然,并无发现他的行藏。 他走至窗下,拨开了窗门,窗外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当下,心头大喜,忙一缩身,穿窗而出—— “谁?来人!”睡在床上的白琼芳陡然惊觉,惊叫起来。 志豪闻叫大慌,不敢怠慢,强提丹田真气,跃上屋脊,一栋过一栋,向南飞跃。 一眨眼,即跃过五六栋屋脊,距红云客栈的房子,已有二三十丈之遥了,驻脚回头,并不见有人追来,才轻松地喘了一口气。 蓦闻更楼鼓声,“咚咚咚咚”已是四更了。 梆鼓激动志豪的思潮,倏然记起四更还有慕容珠的约会,顾不得内腑伤势,即急继续南驰。 到达南门城墙,四下一看,果见城外有十来株柏树,有一株特别高大,他不假思索,即跃身城外。 进入柏林后,已累得他满头大汗,气血又向上涌,略休息了一下,才四下搜视,却不见人影。 他大感纳罕,心忖:“她约我四更到此,现已四更过后,她为什么还不来?” 当下,低声叫道:“慕容姑娘。” 忽闻背后风声,忙一回头,见一条人影,自那株古柏上跳下,忙定神一看—— 这一看不要紧,乍看之下,不自觉地惊“啊”一声,连步后退。 那人冷笑几声,道:“现在才来?” 志豪惊道:“是你?” “嗯!老身早已警告你,不可再诱小徒,你却偏不听,现在可怨不得老身无情了。” 衣袂飘飘,杀气隐现,一步步向志豪走近。 志豪怎道:“我并没有诱你徒弟。” 庐山圣母冷笑道:“我问你,这个约会,是你约她的还是她约你的?” “是她约我。” “哼!她是个姑娘家,怎么会约你!分明你是说谎话。好,就算是她约你,你如不勾引她,她哪会约你?再说,你若不想好事,就不会晤面。” 冷笑了一声,继道:“你有什么遗言?” 志豪气上心头,道:“你讲理不讲理?你以为我受了伤就可吓得我?你尽管动手试试看!” “好!老身就试试看!” 扬掌欲劈,但忽又收势道;“你受伤了?谁把你打伤的?” 志豪不便说出刚才之事,胡乱说道:“是蒙面人。” 庐山圣母沉吟了一会,道:“老身从不杀受伤之人,但我实在不能饶你。” 她后退两步,侧首喝道:“胡大侠,来!” 林外麦地中,忽然站起一条大汉子,大步走进林中,歉疚地瞥了志豪一眼,道:“圣母有何吩咐?” 庐山圣母道:“他受了伤,我不便杀他,请你替我将他除掉。” 大汉巨目一转,道:“俺轰天雷也曾发誓,不杀女人和受伤之人,请圣母原谅。” 庐山圣母轻蔑地瞥了轰天雷一眼,道:“你这一点武功,也能发这样誓?” “不错,俺轰天雷虽然不行,却也是铁铮铮的汉子,不杀妇孺,也不杀伤患,系俺祖先传家教条。嘿!这样吧,你就将他交给俺,俺必定代替你办妥。” 庐山圣母摇头道:“不成,若待他伤愈,你哪能打得过他。” 顿了顿,继道:“这样好了,让我先封他的穴道,你在此守着,我回去叫人收拾他。” 轰天雷拍手道:“好!好!这办法太好了。” 庐山圣母鼻哼一声,身子一晃,顿时幻化出三四个人影,绕至志豪身后,“卜卜”两声,点了志豪风府、厥阴穴道部位,用劲甚重,中指几乎插入志豪体内。 志豪浑身一颤,虽未点中他的穴道,也感到气血翻腾。 志豪闷哼一声,即佯昏厥,倒在地上。 庐山圣母搓了搓手,似又有些后悔,对轰天雷道:“不是我残忍,为小徒前途幸福,及你们将来的荣华富贵,我实不能不这样做。” 轰天雷道:“圣母这样做是对的,这小子早该死了。” “你在这里看守着,不可给人救走。” 轰天雷“呛”的一声,拔出四五十斤的大刀,道:“圣母放心,俺虽不行,有这件家伙,三五人也难近得俺身,如俺打不过人,俺就毁誓将他杀掉。” 庐山圣母一点头,跃向城中。 轰天雷暗骂道:“奶奶,这老货真也够狠了!” 见庐山圣母一过城墙,即一弯腰,将志豪挟在腋下,拔脚就走。 志豪本是假昏,见轰天雷举动,大为感动,认为像轰天雷这样讲义气的人,当今武林中实是少见。 轰天雷一口气跑出百丈多远,才将志豪放下,道;“这老妇点的穴道,俺不知能不能解?” 志豪悠悠道:“能解。” 轰天雷被吓一跳,喝道:“怎么?你……你……” 志豪坐了起来,道:“谢谢你,我已自解穴道。” 轰天雷道:“乖乖,真险。” 志豪道:“是怎么回事?” “那老货不知怎么知道慕容姑娘的心,她一离城就被老货查住。” “你怎么也来了!” “俺替小姐放哨,见小姐被捉,便去替她讲情,并假骂了你一顿,老货不知俺也是知情人,尚以为俺恨你,便叫俺同来等你,助她杀你。” 他一眼看见志豪的打扮,奇怪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志豪尴尬一笑道:“以后再告诉你,我们得赶快入城去,若待天亮,我这个样可不能入城了。” “好!走吧!”扶着志豪弯路返城。 志豪道;“你将我救走,回去怎么交待?” “这还不好办吗?俺自有法对付她。” 志豪返回客栈后,天已微亮了,连衣衫都未换,就盘坐在床上运功疗伤。 他伤势不轻,连运功两个周天,均无多大见效。 林枫推门进来,见状大惊,忙问原由,并细打量志豪脸色。 志豪苦笑道:“我受了伤,今天恐怕不能陪林姑娘赴考,请另选一人去吧!” “这倒不要紧,只是你伤势如何?” “内腑被震,肩胛中了一掌。噢!前辈有伤药没有?” “有,有,让我去取来。”大步出房。 林枫取来一瓶治内伤的药,替志豪服了两粒,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去了。” “你们去吧,别为我误事。” 志豪吃了一点东西,又运功了一个周天,便蒙头大睡。 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山了,坐起试一运功,伤势已有了起色。换服、梳洗完毕,走出房来,林芝华仍未回来,正欲出外打听。 忽见林芝华的十余护卫,兴致勃勃地涌入客栈,一见志豪即抢着说道:“我们姑娘胜了。 “连胜两场。” “瘦老弟,全是你的功劳,你教她的那几招真厉害,只三招就打败了二人。” “……” 众护卫兴奋地说着,林枫也陪着林芝华走进店来。 志豪忙拱手道:“恭喜姑娘!”林芝华冷哼一声,怒瞪志豪一眼,碎步入房而去。 志豪不在乎,又向林枫恭喜。 林枫抚须笑道:“全是你小侠之功,明天还有一场,若能保持不败,可就好了。” 说着,同志豪走入客厅。 林枫吩咐伙计将饭菜送入客栈,与志豪对坐,一方面喝酒,一方面谈话。 志豪道:“今天有多少人比武?” 林枫道:“本有三十六人,面试时甄了几人,只有二十八人参加武试。” “连胜两场的有几人?” “连华儿只有六人。” “白琼芳呢?” “奇怪,她竟没有参加。” 志豪心里有数,点了点头,又道:“慕容珠呢,她的人品武功,均不低林芝华姑娘,她大概也在胜之列吧?” 林枫喝了一杯酒,摇头道;“我最畏惧的就是白琼芳和慕容珠,想不到白琼芳竟不参加,而慕容珠却又被面试甄除了……” “慕容珠被甄了?她的长相、武功、家世,都应属上乘,怎会被甄除?” “这个我也觉得奇怪。” 志豪低声细想了一会,暗道:“她之被甄除,一定是她请求的,可能是为了我。唉!若真为此,我的罪可就大了。” 林枫喝了一口酒,兴奋地道:“据我看,今天得胜的几人,其武功和长相都不及华儿。” 志豪点头道:“但愿华姑娘命大福大,一举登后。” 他忽地记起一事,低声道:“面试考些什么?” “我没有问华儿,我也不大清楚。” 侧首对房门道:“华儿,出来一起吃饭吧。” 林芝华在房中答道:“我不饿。” 志豪暗叹一声,心道:“你不是不饿,而是不愿见我。” 林枫道:“我有话问你。” 林芝华嘟着小嘴,很不愿意地走出厅来,在林枫身旁一坐,道:“有什么话问我?” 林枫道:“你这孩子怎么啦?我看你这几天老不高兴,是为了什么?” 林芝华小嘴一噘,道:“我不高兴嘛?” “我问你,你面试考些什么?” “问我年龄籍贯,家庭身世,之后……”秀脸忽地飞红,嘟嘴不往下说。 林枫追问道:“之后怎么呢?” 林芝华把头低于胸前,呐呐地道:“之后……之后叫人家脱衣服……” “啊?”林枫和志豪都同时一震,林枫是感到这等举动出人意外,太不应该,志豪却感玫瑰魔女之胆大诡诈,真敢在官场作弊。 林枫点了点头道:“你就在这里吃吧。” 忽然,伙计在外敲门:“赵少爷在么?” 志豪急道。“什么事?” “有少爷的信。” “啊?”志豪心头一震,即急开门接过伙计手中的信,道“谁送来的?” 伙计道:“华宾客栈的伙计送来的。” 志豪道:“好,你去吧。” 抽出信笺,展开一看。 这一看可把他看傻了,暗忖:“她叫我去干吗?” 林枫见他愕在门口,走了前来,道:“谁来的信?” “庐山圣母来的。” “信中说些什么?” “她叫我立即见她。” “哦!庐山圣母不是对你很不友善吗?” “是的,唔,她可能是要与我一分高下。” 林枫一愕,道:“你有什么梁子?” 志豪道:“她误会我阻她徒儿考后。” 林枫闻此言,大感兴起,拉着志豪的手,返回厅中,道:“对了,你昨晚出门干什么?” 志豪苦笑道:“不瞒你说,白琼芳今天未参与考后,是被我打伤了。我昨晚出门,就是为阻她参与考后。” 林枫一把握住志豪的手,激动地道:“啊!对了,你昨晚还说过去替华儿打强敌呢,我竟忘了你的情意和恩德,实使老夫感激莫名。” 转对林芝华道:“华儿,知道否?你若真能高中,可别忘了赵小侠的功德呀!” 林芝华冷然道:“只要我能中,决不会忘记他今日之情。” 一语双关,表面上是要报志豪相助之恩,暗地却是要报志豪无情之恨。 林枫闻言,很是满意,抚须点头道:“对,这样才是懂事的孩子。” 志豪却听出她的话中真意,内心很不是味,却又无语解释,只好装傻,苦笑:“即使能中,也是姑娘的福大,我有何德?” 林枫喟然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若非是你,换过任何人也难活着回来。噢!庐山圣母怎也误会你阻她徒儿赴考?” “这事说了话长,以后再告诉你吧!” 草草吃了一碗饭,站了起来,道:“我现在就往华宾客栈会一会她。” 林枫忙拦阻道:“庐山圣母武功不同凡响,你伤势未愈,怎能去会她?” 志豪淡然道:“无妨,我若不去,她定以为我真怕她,将会找到这里。” 林枫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你若一定要去,你带几个华儿的护卫同去。” 志豪忙将手摇道:“不必,不必,如带人去,事情可就更难解决了。” 话毕,转身就走。 林枫阻他不住,只好叮嘱他小心,送出店外。 志豪一出怡心园客栈,即发觉有人跟踪,不禁紧张起来,却没有露于形色,依然斯斯文文地行走。 他脑筋数转,暗忖:“她既约我往华宾客栈相见,为何还派人跟踪于我?” 他故意不向南门街走,而转向西门,欲将跟踪的人引出郊外,先给他们一顿苦头,然后再找庐山圣母理论。 他有意无意地一侧头,竟然发现一个熟人,那人并非慕容珠的护卫,而是白琼芳护卫——乌龟精吴金贵。 心头一震,心忖:“是乾坤帮的人?” 再留意搜视,不错,果然都是乾坤帮的人,高天大、时震山都在他身后五七丈处。 这意外的发现,使他大惊,他伤势未愈,而尚要应庐山圣母之约,怎能与他们动手? 于是,即又转向左走,加快脚步,朝南门街疾行。 到达华宾客栈门前,回头一看,高天大等也跟了上来,足有十五六人之多,而距他仅三五丈之远,简直是明目追踪,而非暗地追踪。 志豪犹豫了一下,暗道:“今晚可难逃劫运了!管他,人生总是要死的,先应庐山圣母之约再说吧!” 心语间,大步进入华宾客栈。 高天大忽然喝:“喂!回来!” 志豪听若无闻,不理不睬。 第七章 白发巧饰红颜人 田志豪进入华宾客栈,伙计忙迎上来,道:“少爷是要住店么?本店有上好的房间。” 志豪道:“不,我要见庐山圣母。” 伙计躬身道:“好,请跟我来。”领志豪入内。 志豪回过头来,见高天大等十余人均站在门口,个个怒极而视,目中射出闪烁的凌芒。 志豪淡然一笑,跟伙计转入通道。 迎面匆匆来了一个黑脸大汉,一见志豪,大吃一惊,道:“啊!你真来了,你为什么那么傻?” 志豪一愕,道:“轰天兄,什么事?” “你难道不知庐山圣母要杀你吗?快走……” “好哇!你小子吃里扒外,竟敢中途报讯!” 一个慕容珠的护卫从横里出来,指着轰天雷怒声喝道:“你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轰天雷巨目一瞪,抢步前来,道:“俺中途报讯,你又敢怎样?” 一拉志豪的手,道:“走,谁敢拦你,俺就揍准!” 志豪忙摆手道:“轰天兄,请别为我与贵同伴伤感情,我既已到此,自要一见圣母,再说,就想走也走不了。” 最后一句,是指乾坤帮高手在外等待。 轰天雷不知就里,以为志豪是怕他们同伴阻拦,冷笑一声,道:“笑话!” 向其同伴一挥手,喝道:“滚开!” 双掌一翻,即欲向其同伴劈去。 “住手!”丧门子忽然由里出来。 轰天雷闻喝,忙收回欲劈之势,回过身来,笑道;“干吗?你也想插上一手?” 丧门子不屑地笑了笑,对志豪拱手道:“请,圣母在等着你。” 志豪点了点头,回对轰天雷道:“今晚的事不与你相干,希望你稍安毋躁。” 丧门子道:“别与他罗嗦,走吧!” 领着志豪入内,轰天雷冷哼一声,也随后跟去。 转了一个弯,来到一个院子,慕容珠的十余护卫都在此院中,有的来回踱步,有的低声谈话,一见志豪,即都以愤怒而含仇恨的目光投向志豪。 丧门子领着志豪登了三五级石阶,伸手轻敲了两下正面的厅门,道:“圣母,赵小侠来了。” 庐山圣母开门出来,冷漠地瞥了志豪一眼,对院中众人道:“事到如今,气也没法了,各位请回房休息吧!” 西门源道:“圣母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不成?” 圣母喟然道:“就杀了他也无济于事了。” 西门源道:“虽说时间已晚,也可消消我们心头之恨。” 圣母道:“仇怨宜解不宜结,为他,我已与数十年的老友波罗神尼起了误会,看来一切都是天定。唉!小徒不争气,使各位失望。实对不起各位,请各位原谅。” 西门源冷笑道:“既这样说,就算我们倒霉了。” 怒瞪了志豪一眼,愤然而去。 其他十余人,见庐山圣母态度忽变,也含愤而去。院中,只剩下丧门子和轰天雷二人。 志豪见情,大为纳罕,看看圣母,又看看愤然而去的众人,一片茫然。 圣母对丧门子和轰天雷道;“二位也回房休息吧。” 丧门子暗叹一声,怏然而去,轰天雷莫名其妙地也离开院子。 庐山圣母对志豪道:“请进来!” 领志豪进入厅中,令志豪在一张乌木椅上坐下,冷然道:“你可知道我今晚请你来此的意思?” 志豪欠身道:“不知道,请前辈赐告。” 庐山圣母在志豪斜对面坐下,道:“幕容员外有意将小徒许配给你,北上之前我并不知道,所谓‘师若父’,天下父母,有谁不想自己的孩子锦衣玉食,富贵荣华?” 顿了顿,继道:“你可知道珠儿为什么落第么?” “晚辈不知。” “她是自己放弃武试。” “啊?” “你可知道她为何放弃武试?” “晚辈也不大清楚。” “完全是为了你,你可知道,她的一生幸福已被你葬送了。” 志豪闻言,大为不安,暗忖:“她真的为我放弃武试?唉!我真该死。” 转念一想,叹道:“真是阴错阳差,前辈若非太固执,事情也许不致弄成这等样子。” “你这话是何意思?” “前辈有所不知,四个月前,晚辈偶在慕容家借宿,巧逢黄山派来掠慕容姑娘,被晚辈打败。慕容员外感晚辈之恩,曾向晚辈提起婚事。晚辈自惭形秽,不敢高攀。不料,慕容员外忠厚过甚,竟送我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假言系普通之物,以作纪念。晚辈不知就里,而盛情难却,就领情了,至我离开幕容庄后,偶尔取出一看,盒内尚有一张纸。” 接着,将那张纸意说了一遍。 庐山圣母道:“你既无意这门亲事,为何不返回谢绝呢?” “当时,我正要返回归还时,适遇丐帮穷翁,告诉我敝师妹被乾坤帮掳往桃源谷,并叫我立即追赶,故未回来。” 并将以后三个月的经过说了一遍。 “……”庐山圣母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志豪继道:“我知道慕容姑娘也要参与考后后,即欲将宝珠归还,以使获容姑娘专心争夺,不料却被人误认为蒙面人的帮手,无法见到募容姑娘。” “……”庐山圣母仍是点头不语。 “后来,我偶尔交上波罗神尼,她说她与你是多年老友,并同来请你替我解去误会,好让我将宝珠还给慕容姑娘。不料,前辈你却连她老人家也恨在内,不予相见,使她非常伤心。” 庐山圣母长叹一声,并未说话。 “众人了解我非蒙面人帮手后,便充当了林芝华的护卫,目的是一会蒙面人,及欲见慕容姑娘一面,还她宝珠和请她立去夺魁。不料,前辈你却视我如盗如虎,不给我近前,也不与我说话,所以我没有办法。” 庐山圣母道:“这样说来,是我的错了,这也许是天意。” “慕容姑娘的武功,我已见过,若非误会,后座非她莫属,真可惜。” 庐山圣母喟然道:“事已成过去,后悔无益,我今晚请你来此,并无他意,是要将小徒交给你。” 志豪闻言一愕,急道:“什么?” “我要将她许配给你,她父亲给你的那颗‘蟾蜍明珠’就算是定婚信物,你有什么东西给我一点?” 志豪登时两颊飞红,心头剧跳,呐呐地道:“这个……这个……怎么成呢?我……” “她的一切都已为你牺牲,你已毋容推托了。” 顿了顿,继道:“你如未带有可作信物的东西,不给也好,明天就同我们一起南下,到家后就成亲,今后你也不必在江湖上乱跑了。” “不!不!” 田志豪站起焦急道:“不行!” 庐山圣母问道:“为什么不行呢?” “我……我不配。” “你是南极仙翁之徒,可说是武林骄子,你不配谁配?难道是嫌小徒长得丑陋不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莫非有难言之隐?” 志豪摇了摇头,又搓了搓手,道:“不瞒你说,我与乾坤帮有血海深仇,乾坤一君早已通令天下各分堂捉拿我,我来此时,就有十余个乾坤帮高手跟在身后,我此时处境,可说是朝不保夕,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如有不幸,不是要害慕容姑娘一生么?再说……” 他话未完,房门忽然“呀”的一声,慕容珠自房中出来,见她那羞人答答的情态中,却含着一层悲愤的神色,走至庐山圣母的身旁,对着志豪欲言又止。 志豪本想说“他有个师妹,不知生死,若未死,他不能将她抛弃”。但见慕容珠出来,又见她那副娇花照水之貌,杨柳扶风之态,心头一荡,竟说不下去了。 庐山圣母拍了拍慕容珠的肩胛,道:“出来干吗,不害臊么?” 慕容珠被她师父一说,秀脸上又加上一层朱色,一跺脚,碎步跑回房中,但忽又探出头来,道:“乾坤帮有什么了不起,我可不怕他们。” 志豪暗叹一声,心道:“你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凭你这点本事,乾坤帮任何一人均能将你置于死地。” 但不知怎的,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庐山圣母道:“你就是为这事而不肯完婚么?” “是……的!”他与他师妹已私订终身,本来是推婚最有效的原因,可是他却恐伤幕容珠的心,不忍说出。 庐山圣母点了点头,道:“你的心倒不坏,能替珠儿着想。不过,凡武林中人,可说没有一个人没有仇恨,若为了仇恨而不结婚,是说不过去的。现在我决定把她许配给你,你以后的生死存亡,就只好看她的命了。” “可是……”志豪来此之时,以为有一场生死苦战,不料,不但没有苦战,反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本来,应是一桩喜事,但志豪却觉得比苦战更苦。 庐山圣母庄肃道:“不必可是了,明天就跟我们南下。” 志豪他尚有许多事待办,怎能现在成家?于是,他顾不得伤慕容珠的心了,歉然地把他与他师妹的关系,及他师妹的生死情形说了一遍,并道:“我师妹脸上挂着两个‘淫’字,万一她没有死,已绝难嫁人了,所以我实不忍抛弃她,令她孤独一生。”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她就是波罗神尼的孙女王丽君。” 他此话完后,忽闻慕容珠在房中哭泣,一时又大感后悔,恨不得冲入房中,好言安慰她一番。 庐山圣母闻言,低头沉默了一会,忽地毅然道:“我心中决定的事,从不改变,今晚你非答应这门婚事不可,致于令师妹,你怎么处理都可以,将来我决不找你理论就是。” 意思是说,志豪可以娶二房妻室。 志豪听到慕容珠的哭声,已很后悔,现听到庐山圣母的话,虽感到对不起王丽君,也只有这个办法能两全。 当下,红着脸道:“那太委屈慕容姑娘了,可不知慕容姑娘愿意否?” 庐山圣母道:“我决定的事,也不由得她不愿,你先回去收拾行李,明天早些登程。” “不,明天我不能跟你们南下,我先给她一件信物,待我事毕之后,再去慕容庄拜见伯父母。”说着,自贴身衣袋里,掏出一块桃形玉牌,续道:“这玉牌,上面有我的姓名,我师父拾我回山时,是挂在我项上的,大概是我父母的遗物。”将玉牌递给庐山圣母。 庐山圣母接过玉牌,道:“你什么时候可将这事办完?” “很难说,总之,我决不会中途变卦的了。” “好的,我相信你,你可以回去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南下,你如有空,就送我们一程,否则,不送也罢。” 志豪道:“明天我一定来送你们。” 向庐山圣母一揖,告辞出厅。 慕容珠忽地冲出厅来,急道:“你不是说乾坤帮的人跟踪你么?” 一言提醒志豪,心头一震,道:“不错,昨晚我一掌打断戳情娘子的腿,他们大概要找我报仇。” 慕容珠道:“我们几个人陪你回去好么?” 志豪淡然一笑道:“没关系,我若不与他们死拼硬打,他们也无奈我何。” 庐山圣母不解地道:“昨晚你不是说被蒙面人打伤的么,你怎么又会打断戳情娘子的腿?” 志豪俊脸一红,尴尬地笑道:“昨晚我是骗你的,因为我怕你追究原因,泄漏其中秘密。” 慕容珠道:“什么秘密?” “这事影响甚大,以后再告诉你们好吗?” 慕容珠小嘴一噘,道:“不行,你得现在告诉我们。” 志豪无法,也念及她是他的未婚妻,不会将秘密泄漏出去,遂将他入桃源谷,得悉玫瑰魔女要各派送少女的用意,蒙面人拦劫花车的目的,玫瑰魔女混入考后会场,充当面试官的目的,他昨晚阻白琼芳的目的,详说了一遍。 庐山圣母顿骇道:“原来是为了一条‘黄龙鞭’,乃致闹得天翻地覆。” 志豪道:“据说‘黄龙鞭’是薛仁贵所遗之物,鞭三尺,影三尺,鞭风三尺,威力绝伦,九尺之内,可置人死地。得此鞭者,即可统驭江湖。” 庐山圣母道:“‘黄龙鞭’的传说,我也有所听闻,却不知其埋藏图会在两个少女背上。” 志豪又将图在少女背上的原因说了一遍,并道;“此事如传出江湖,武林少女可要更惨了。” 慕容珠打了一个冷颤,道:“这两位姑娘的父母也太莫名其妙了。” 志豪道:“我很希望得到‘黄龙鞭’,否则,我可无法替师门报仇雪恨。” 庐山圣母道;“你阻白琼芳的用意,则是怀疑她背上有图,恐玫瑰魔女得去是吗?” “不错。” 慕容珠含着酸意地道:“即使白琼芳身上有图,你是一个男人……” 她话犹未落,屋脊上忽有轻微响动。志豪一震,猛悟及有人隔墙偷听,心中大慌,陡然大喝一声,一式“乳燕穿梁”,跃出院中,同时双脚一顿,纵上屋脊,四下一看,果见两条人影,流星似地飞跃而去。 他认为那两人偷听了他的谈话,若被两人传扬出去,那还了得!当下,又大喝一声,拔步就追,欲将两人杀死灭口。 陡然,另一屋脊的暗处站起一人,暴喝道:“高堂主,什么事?”同时随二人驰去。 二人影中一人急道:“快阻止他。” 那人忽又回头,见志豪追来,登时煞势一站,哈哈笑道:“小子,昨晚被你跑了,今晚可跑不了!” 志豪心急秘密泄漏,见有人阻路,不与理会,扑上就是一掌! 那人横地一闪,翻腕也劈出一掌。 这一掌虽未劈着志豪,但也阻了志豪前追。 志豪向前一看,那两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登时大怒,但一打量拦路之人,竟是乾坤帮的一流高手乌龟精吴金贵,不问已知,前面二人也是乾坤帮的人了。 当下,冷笑一声,一招“童子拜观音”出手,劈向乌龟精心脏要害。 乌龟精一时不知破解,被掌风余力扫中肩头,连打了两个跄踉,一脚踏穿屋瓦,“哗啦”一声,掉落屋中。 就在此时,七八条黑影纷纷纵上屋脊,向志豪扑来,刀剑铿锵,喝声震耳,将志豪围住。 志豪环目一扫,见七八人都是慕容珠的护卫,个个眼神奕奕,一脸杀气,似有将志豪碎尸万段之模样! 志豪淡然地道:“你们要干什么?” 其中一人一抖长剑,道:“要你的狗命!” 说着,“唰”地刺向志豪的小腹。 志豪摆腰错步,不退反进,左手一晃,右手一伸,只一招,即扣住那人握剑的手腕,冷笑道:“你们若敢近一步,我即将他这条臂废掉!” 说着,微抖了一下,那人登时脸色大变,浑身发抖,剑落瓦面,失去挣扎能力。接着又道:“你们得人报酬,却不尽保卫之责,反勾搭强人来计算你们主人,难道不怕良心责备么?” “胡说!” 一位五旬老者怒喝道:“谁勾搭强人?我且问你,我们姑娘怎么了?” “哦!我们可能是误会了。” 松住扣那汉子的手腕的手,继道:“刚才有乾坤帮在此鬼鬼祟祟,不知想做什么,被我打倒一个,正欲捉之审问,却被你们拦住……” “都是自己人,各位请下来吧!”庐山圣母在院中招呼其请来的护卫。 七八人并非不知志豪系追踪宵小,而是他们恨志豪比恨宵小更甚,欲装糊涂,借机揍志豪一顿,不想只一动手,就被志豪制倒一个,使他们不敢再贸然动手。 现听庐山圣母招呼,更不敢动手了,只好怀着愤怒的心情,跳下地来,也不向庐山圣母询问原由,便各自回房。 志豪跳落院中,道;“我们刚才谈的话,可能被乾坤帮的人听去了。” 庐山圣母喟然道:“一切都是天意,你也毋须过于固执,由他们去吧。” 志豪道:“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下少女可能又要遭殃了。” 顿了顿,继道:“你明天南下,如遇上找图之人,就干脆告诉他们,就说半幅在桃源谷神秘谷主手中,另半幅可能在白琼芳背上,免得他们盲目乱找,殃及其他姑娘。” 庐山圣母点头道:“你这话倒有道理。” 志豪看了看星斗,道:“天已快二更,我要回去了,明晨再来送你们。” “好,你去吧!” “慢点!”慕容珠自厅中出来,道:“昨晚师父说你受伤很重,现在好了没有?” 志豪道:“还没有完全好,现正服湘西一手的药。” “那就在这里住上一夜吧,以免回途遇上敌人……” 志豪忙摆手道:“不要紧。” 慕容珠正要再挽留,却被庐山圣母半笑半嗔地叱道;“喂!你害不害臊,刚订婚,就留他共宿!” 慕容珠连脚一跺,急道:“师父,人家是……” 话犹未完,一溜烟地跑入厅中。 志豪羞红着脸,向庐山圣母一揖告辞,走出华宾客栈。 此时,夜正二更,虽已是二月中旬,但北国春迟,仍是感到夜风挟寒,故只是二更,街上已显得异常寂静。 志豪一面沿街慢步,一面欣赏都市夜景,行至一个拐角处时,突然间闪出一个五旬妇人,矗立在她身前,一动不动。 志豪一看,心头猛地一震,不自觉地连退三步,惊道:“是你,你……” 脑筋一动,拔腿就逃。 “哪里去!”志豪只逃出三步,已被那人揪住后领。 志豪心慌意乱,顾不了许多,反来就是一掌。 但,掌只在途中,已被那人扣着肘骨,立感浑身酸麻,失去功力。 志豪武功已臻上乘,怎会只一动手,就被人制住?因失去了战斗勇气,虽身怀绝艺,却施展不出。 只听那人冷笑道:“好个有良心的东西,跟我走!” 志豪肘骨被扣,全身酸麻,不说无能反击,就连挣扎的余力也没有,气急地道;“你要把我怎样?” 那人头也不回,只冷笑道:“我要将你的心挖出来!” “你松开手,我同你去就是。” 那人不再答话,也不松手,拖着志豪疾走。经过华宾客栈,忽想出口呼救命,欲惊动慕容珠和庐山圣母而来援救,却呼不出口。因为此时的狼狈情形,尤其是不愿被慕容珠看见。而又想到,这人功高莫测,莫奈他何,即使庐山圣母等闻此前来,也无济于事,甚至徒被伤亡。 那人将他拖至城墙下,忽一顿脚,把他提上城墙,再一跳,便把他提出城外,向前面柏林一指,道:“那柏林就是你的墓场。” 走了几步,又道:“这地方风水不错,你能葬身这里,应算是你祖宗有德。” 志豪道:“我与你无仇无怨,你为何要杀我?” “我若早把你杀掉,藏鞭图我应已得了,事情也不会闹出去,还说与我无仇无怨呢!” 话毕时,人已进入柏林。 那人停住脚步,回身面对志豪,冷笑道:“你爱怎么死?” 志豪道:“你先把杀我的原因说出后,由你高兴。” “好的!” 顿了顿,继道:“我知道你的穴道已被南极老儿移了部位,点不着你,不过,我也不用点你穴道,谅你也无能反抗。” 话落,松开扣志豪肘骨的手。 玫瑰魔女一松手,志豪身上酸麻立退,运功调息了一下,道:“你说吧,我不反抗就是。” 玫瑰魔女道:“我命你不要离开桃源谷,为何不听?” “我有我的事,我不能在桃源谷老死。” “你的事是为找寻藏鞭团,是么?” “这是其中之一,还有替师门报仇,查访我的身世。” 玫瑰魔女冷笑道:“就凭你也要找藏鞭图,我即要杀你,而还处处与我作对,破坏我的计划。” 志豪道:“我怎会与你作对,破坏你的计划?” “我好不容易取信国泰王,谋得一份考后大会的职务,欲利用职务的方便,觅取藏宝图。不料,你却从中作梗,把白琼芳打伤。我问你,你怎知图在白琼芳身上?” 志豪怀疑蒙面人是他师妹王丽君,不敢实说,沉吟了一会,才道;“我何尝知道图在白琼芳身上?我打她,是因乾坤帮与我有仇,不愿她作皇后罢了。” 玫瑰魔女闻言大怒,右手一扬,欲掴志豪一个耳光。 此时,志豪已不像刚才那样心慌意乱,见玫瑰魔女打来,忙一仰身,同时横扫出一掌。 玫瑰魔女忽然格格笑道:“好哇!居然敢与我动起手来。” 话落掌起,一招“满天星斗”,幻化出十余只手掌,向志豪上中下盘劈来。 志豪大惊,忙一纵身,侧跃八尺,同时展开“梵刹掌法”拼命抵挡。 一时劲风荡漾,掌飚四卷,枝叶乱落,黄尘蔽天,不见星月。 眨眼间,即打出五掌,五招一过,志豪即感不支。因为在华清寺时,玫瑰魔女任他劈了一掌,不但未将人劈伤,自己反被震伤,知道功力与人差得太远。处处闪避对方掌,不敢硬碰。在这情况之下,他能接下玫瑰魔女五招,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他陡然运功全劲,以“普渡众生”招式,劈向玫瑰魔女胸腹间的中庭、分水两大穴,心想:我劈向你穴道,饶你内功再精湛,也不能以反弹之力震伤我。 他念犹未尽,忽见玫瑰魔女双手一扬,硬接他的掌劲,登时大骇,忙收劲侧闪。 但,已嫌迟了一些,虽已闪过对方掌劲正锋,却未闪过掌劲余风,被扫了一下左膀,顿时,左臂全然失去作用。 玫瑰魔女并未乘机追击,格格笑道:“还要打么?” 志豪道:“是你打我,又不是我打你。” 玫瑰魔女道:“我打你是惩戒说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伤白琼芳,纯是阻她考后,怕我看到她身上之图,而非为报你乾坤帮的仇,对不对?” 志豪闻言,暗忖:“她也知道白琼芳身上有图?” 怒道:“你既知她身上有图,就将她捉来就是,又何必与我过不去?” “我本不知她身上有图,刚才偶尔经这红云庄客栈,听她的护卫谈论,说是从你口中听到的。当时,我即潜入白琼芳房中,欲将她掳走。不料,她师娘已早把她藏了起来,我找了半夜,却未见到他的人影。我在一气之下,故来找你,不料,竟天从人愿,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你找着。” “找着又怎么样?大不了一死。” “如光为你泄漏有关藏鞭图秘密,我还可以饶了你;但为了你的情义信用,我又不得不杀你,今晚你是死定了。”说着,心头一惨,两串泪珠掉下来。 志豪见她神情,大感纳罕,暗忖:“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也会有泪,她为何这般伤感?” 只见玫瑰魔女一咬牙,道:“我问你,你还记得你的爱妻么?” “我的爱妻?”这句话,他听来十分刺耳,也十分新鲜。 玫瑰魔女道:“哼!可怜的梅玫。” “啊?”他简直把梅玫忘得一干二净了,玫瑰魔女来把“梅玫”二字提起前,他尚以为她所指的“爱妻”是慕容珠,正奇怪她怎会知道他与慕容珠订婚的事时,她却把“梅玫”二宇吐了出来。 他猛地心头一震,方记起梅玫曾强迫他成婚的事,因他心中一直未承认这门婚事,而也未与“梅玫”行过夫妇之道,所以一出谷后,就把梅玫抛在脑后。此时忽由玫瑰魔女提起,虽说他不承认这门婚事,也未与梅玫魔女发生过关系,但他却不敢否认他与梅玫魔女毫无关系。登时,大感不安,惭愧之色,溢于容表,搔手搓掌,不知所答。 玫瑰魔女又滚下两串泪珠,道:“你既已有妻室,为何又与慕容珠订婚,你良心安在?” 话后,竟掩面呜咽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更使志豪纳罕,心忖:“我又没有与你成婚,关你何事,竟哭得如此悲哀?真是怪人怪事!” 当下回道:“你怎知我与慕容珠订了婚?” “也是听白琼芳的护卫说的,他们说,他们在华宾客栈的屋脊上,亲耳听到的,你难道不承认?” 一把声音一把泪,说话时,仍是双掌掩面。 志豪道:“不错,我不否认,可是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管你有可奈何无可奈何,你说,今后你要将我怎么办?” 志豪不解地道:“将你怎么办?你又不是梅姑娘,也非梅姑娘的母亲,与你何干?” 玫瑰魔女别过身来,将脸一抹,抹下一层极为软薄、似纱似纸的白色人皮面罩,回过身来,将胸一挺,脸一抬,向志豪逼近一步,道:“你看,与不与我相干?你说!” 志豪乍见之下,登时脸色大变,愕在当地,目瞪口呆,仿若木鸡。 他做梦也未想到,玫瑰魔女就是梅玫,梅玫也就是玫瑰魔女。他思潮如涌,心头狂跳,血液奔腾,面对着似熟稔又似陌生,似美丽又似丑陋的脸,喉头气噎,出声不得。但在他百感交集的心中,畏惧之感却没有了,因为他知道,梅玫决不会伤害他。 可是,畏惧之感虽除,愧疚之感却涌上来。虽然,他已知道了所谓桃源谷主、玫瑰魔女都是梅玫一人,而把整个江湖弄得翻天倒海的也就是她,他师门的不幸、他师妹玉貌被毁,也是她一手造成,本应是他的大仇人,可是,他俩曾有过同床共枕、肌肤相磨的时候,俗谓“同船过渡三世修”,何况他们有夫妻之名! 他心乱如麻,不知将她当仇人看待,或是当妻室看待才合人情道理? 好半晌,他才惊“啊”一声,接着,连步后退。 梅玫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你怎么不说话?是否想不理我了?” “我……我……”百感塞着他的喉头,仍是说不出话。 梅玫热泪盈眶,道:“我知道你要抛弃我,所以我要杀死你。不过,我杀了你之后,我也不独活人间。” 志豪猛力吐出一口闷气,道:“你这又何苦呢?” “哼!一个女人岂能一嫁再嫁?” “我们的婚事根本不能算数。” “为什么?我们已同床共枕,我的身子你已看过了,还不能算夫妻么?” “我们既未经父母做主,也无媒妁之言,而当时我又在病中,仅凭你一人的安排,怎能算数?” “我们虽未经父母做主,却有媒妁证人。” “是谁媒妁证人?” “悟空是媒妁,超凡是证人。再说,你与幕容珠订婚,也未经你父母允许,也没有媒妁之言呀!” 志豪闻言,一时语塞,半晌才道:“我们根本不能结为夫妇。” “胡说,我哪里配不上你?武功?长相?抑或出身?你说!” 猛力一摇志豪的手臂,继道:“你说,你说呀!” 志豪冷冷地道:“不是这些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你是我的大仇人。” 梅玫一愕,道:“我是你的仇人?” “你向各派索取少女,弄得人心惶惶,我为救我师妹,遭致满门毁灭,虽非你亲手毁我师门,祸因却是你。” “这不关我事,说起来,应是你自取。” 志豪冷笑道:“我当然也有错,但如你不向本派索人,我怎会去惩乾坤帮?” “你若不冒乾坤帮之名,男扮女装入谷,移祸乾坤帮,乾坤帮又哪会杀你师门?” 二人各执一词,你说我错,我说你错,争了半天,仍都不认错。 志豪见争不出所以然来,脑筋一转,道:“好,这件事我不同你争了,可是,你毁去我师妹的脸,这难道也不算是仇?” “我可以替她除去脸上的字迹。” “噢?你说我师妹已死在峡道中,此事究竟真假?” 梅玫将头低下,红着脸儿,道:“我是骗你的,其实她并没有死。” 志豪闻言,又兴奋,又气愤,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梅玫呐呐地道:“人家怕你为了她,不肯同人家成婚嘛!” 志豪冷笑道:“你可知道我的病是为她而起的?而你根本就未把我当作丈夫看待。” “谁说的?” “事实证明,若你真把我当丈夫看待,岂会将大病在床的我,视若无睹而出门远去,世间有这样的妻子么?” 梅玫羞愧满面,呐呐地道:“我是为了藏鞭图出门的呀,而我曾叮嘱华清寺的和尚好好伺候。” 志豪冷然一笑,道:“我在你心中,竟不如半幅藏鞭图重要,这样的妻子我不要。” 话毕,转身就走。 梅玫一晃身,拦在志豪身前,既悲且怒地道:“笑话,我却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除非你打死我。” “你以为我不敢么?打死你后,我即自劈,也算是永远在一起。” 话毕,高举玉掌,道:“真不要我了么?” 志豪以为她是吓唬吓唬的,逼他与她复好,当下,淡然一笑道:“我从不说假话。” 不防备,也不理睬。 梅玫陡然变劈招为推招,“嘭”地一声,玉掌正印在志豪胸脯。 志豪被击,跄踉后退一步,同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倒地昏厥。 梅玫将志豪击倒后,忽又后悔起来,忙俯身将志豪抱在怀中,一面痛哭,一面用嘴吮吸志豪口中余血,良久良久之后,方仰起脸来,望着月夜苍穹,痴痴出神。 她猛然一震,似想起什么,忙擦去脸上的泪痕,解开志豪的襟衣,检查伤势,只见胸脯有一块口大的紫黑,再以掌在伤处按了一会,发觉内腑虽已受伤,却未破碎,即急将志豪平躺地上,自己盘膝坐好,功运双掌,在志豪胸前慢慢抚揉,替志豪疗伤。 半个时辰后,见志豪的脸色由灰白转为红润,但梅玫的脸色却由红润转变惨白,显得十分憔悴。 她忽然停止抚揉,深吸一口气,将志豪抱起,无目的地慢步而行。 不翘走了多远,又进入一座柏林,忽觉怀中爱人的身子扭了一下,立即停步低头,见志豪悠悠睁开双目。 她芳心狂跳,柔声道:“豪,你觉得怎样了?” 志豪定了定神,又复闭上双目,悄悄地伸手在梅玫肋下一捏。 梅玫冷不防被志豪一捏,“哎呀”一声,登时,浑身软麻,双臂一松,将志豪滑落地上,同时,自己也瘫痪倒下。 志豪吃力地坐了起来,道:“你的心好狠!” 声音沙哑,虽是短短一句话,却费了很大的劲。 梅玫软麻穴被点,动弹不得,想起志豪的无情,不觉泪如涌泉,道:“你的心更狠。” 她脑筋一动,又道:“你不要藏鞭图?” 志豪闻言一震,暗忖:“不错,她已绘出师妹背上的图样,我何不乘机会夺过来!” 心念一落,伸手在梅玫身上抄检。 梅玫微闭双眼,道:“你既不认我是你妻子,怎么又在我身上摸摸擦擦,你懂不懂情理风俗和礼教?” 志豪闻言,忙缩回手来,但也只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在梅玫身上抄检,一下不小心,“沙”的一声,竟把梅玫水绿色的绸质内衣撕破,倏地露出一片白嫩晶莹的酥胸,月光肤色,相映成辉。 梅玫“哼”了一声,道:“你要干什么?” 志豪又忙缩回手来,道:“藏鞭图在哪里?” “不在我身上。” “我不信!”又伸手搜梅玫的内衣,在内衣袋里一掏,掏出一条绢帕,展开一看。 “啊?”不自觉地仰身后移,双手微颤,再也不敢抄检。 梅玫悠悠睁开双目,道:“这是你咬破指头,以自己的血所写的誓书,里面言词,我已忘了,请读给我听听好么?” 志豪搔了搔头,道:“可是,你并没有救我师妹出来。” “你不必强词夺理,你如愿惨遭横祸而毁诺言,尽管去好了。” “就算我师妹已出险,但你在她脸上挂上两个‘淫’字,你已无理要求我实践诺言了。” “待我见到她时,我会替她去掉。” “可是,我的诺言,并没有说与你结为夫妇,只说柔顺你的言意。” “也成,现在就请你柔顺我的言意,先解开我的穴道。” 志豪暗叹一声,伸手解开梅玫的穴道。 梅玫坐了起来,将衣服遮住晶莹的酥胸,道:“总算你还守信用。” 掠了一下头发,继道:“本欲将你劈死,但我一想,谋害亲夫的罪名太大,即使自杀跟你去,阎王也不会饶恕我的,所以又把你医好。能行动么,我们该走了。” “去哪里?” “你既柔顺我的言意,就不要问。” “我当时的想法,只是接受你的差遣,替你办事。” “好,就依你的想法办吧,现在就请你替我办一件事。” “办什么事?” “同我回去,让我替你医好伤势再说吧。” 站了起来,又道:“走吧!” 志豪也欲站起,忽觉胸内发痛,忙摇头道:“让我运功疗治一下再走吧!” 梅玫瞟了志豪一眼,掏出面具蒙在脸上,恢复玫瑰魔女的面貌,一把将志豪抱起,向北疾驰。 走约五七里路,来到一户农家,伸手敲了几下门,一个老农开门出来,道;“女侠回来了?” 一眼看见志豪,顿时一惊,急道:“他是谁?怎么啦?” 玫瑰魔女道:“是我儿子,他受了伤。噢!请你给我一碗烧酒好么?” “啊!原来是少爷。好,老汉马上就去。”让玫瑰魔女进入,复将柴门关好。 玫瑰魔女将志豪抱入一间又矮又小的房间。此房没有窗户,非常黑暗,只有一张古老的单人床,床上被褥却还算干净,除此之外,连桌椅都没有一张。 她将志豪放在床上,擦燃火折,点亮挂在壁上的油灯,掠了一下乱发,向志豪嫣然一笑。 此时,老农捧着一碗酒进来,道:“有药么?” 玫瑰魔女接过烧酒,道:“有,谢谢你。” 老农关怀地看了志豪一眼,道:“少爷的伤很重么?” 玫瑰魔女在床头摸出一瓶药丸,一面调药,一面道:“可不是,我就他这么一个小儿子,若非我去得早,我这生无依无靠了。” 说着,将志豪扶起,道:“乖乖,先喝了这碗药酒吧,待会娘再以内功替你疗治。” 仍然一副慈母的神态。 志豪闻言,气得咬牙切齿,碍着老农在侧,又不便发作,而他伤势甚重,如不及时医治,很可能成痼疾,说不得只好忍气吞声,由玫瑰魔女胡说八道,一口气将一碗酒喝尽。 老农道:“女侠真有福,少爷长得好美俊,几岁了,有没有订亲?” 玫瑰魔女笑道:“外表倒满好看,内心却坏透了,连我这个母亲的话都不肯听,今年已十九岁了,还是小孩子似的,谁家姑娘肯嫁他。” 看老农与玫瑰魔女熟稔的神情,显然,玫瑰魔女已在此住了不少时候。 二人又谈了一些闲话,老农方退出房外。 玫瑰魔女扣上房门,抹下面罩,恢复她的本来面目,在床沿坐下,“噗哧”笑道:“豪,你不会恨我占你的便宜吧?” 志豪怒道:“我恨死你!” “我是不得已的呀!我若不说你是我的儿,我怎能替你疗伤呢?” 志豪闭目不语,心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梅玫道:“你把眼睛闭上,可不能睁开,我要换件内衣。” 一方面解衣扣,一面又道:“你既不承认我是你的妻子,可不能再看我的身子了,否则,你得非要我不可。” 志豪闻言,暗道:“谁稀罕看你,也好,总算摆脱了她的纠缠,若她真不再纠缠我,就替她办点事也不相干。” 双目紧紧闭着,不敢再看梅改的身子。 “哎呀!你看!”声音惊俱而焦急,似是发生了什么特别大事。 志豪心头一愕,不自觉地将眼睁开,登时,一条使人心荡目眩的裸体,映入他的眼帘,即欲闭目不看,却是眼不由主,反睁得更大。 梅玫双手抱胸,在床前蹲下,笑骂道:“好啦!我叫你不要看,你却偏要看,如再敢说不要我,我可真不饶你了。” 志豪忙把眼闭上,俊脸绯红,道:“是你叫我着的嘛。” “我是叫你看壁角那只大耗子,谁叫你看我身子?” 志豪无言以对,暗叹一声,连叫“上当!” 梅玫穿好衣服,道:“我刚才替你疗伤时,消耗功力极巨,须要休息一会才能再替你疗治。” 志豪睁目看她的脸色,果然苍白憔悴,倏生同情,遂道:“你休息吧!” 梅玫闻言,一头冲入志豪怀中,与志豪睡在一起。 志豪忙向里挪移,急道:“这么小的床,怎么能睡两个人,你另找一个地方休息好不好?” “新婚夫妇,床铺小一点才好呢。” “你真不害臊。” “在丈夫面前还害什么臊?”以手抚揉志豪的脸。 志豪翻身向里,道:“别动了,好好休息吧!” 二人虽同睡在一张单人床,却因志豪受伤,梅玫也因替志豪疗伤,消耗甚巨功力,不一会,即都呼呼入睡,却也未作出不可告人之事。 志豪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睁开双目,见他身旁的梅玫仍在熟睡,鼾息均匀,散发出阵阵幽香。 倏然,他记起慕容珠今晨启程南返,曾答应送她一程。登时,大为焦急,试一运功,伤势好得多了,毋须梅玫替他疗治,即欲悄悄地溜走。 当他刚要下床时,梅玫忽然一把将他拉住,道:“还早嘛,哪里去?” 志豪急道:“不早了,我有急事!” “什么事那么急?” “幕容姑娘今晨启程回家,我已答应送她一程。我不能失信,使她挂念。” 梅玫骨碌起来,嗔道:“我也是你的妻子,怎么就不给一点感情?你好不公平。” “唉!我答应替你办事还不成么?何苦死死缠着我?” “办事,还不是为你办。” “为我办?” “我早已想通了,一个女人即使有通天本领,也不能变男人。女人终是女人,少不得要结婚生孩子,岂能一辈子流浪江湖?” “你说了半天,究竟是什么意思?我一点也不懂。” “我准备将我所得的半幅藏宝图给你。” “啊!真的?” “我骗你干吗!” “谢谢你,现在就给我吧!” “你去想法将白琼芳身上那半幅弄来后再给你吧,免泄漏出去,为人觊觎抢夺,增你麻烦。” 志豪半信半疑地道:“你不是骗我吧?” “谁骗你!我要办的事,也就是要你去绘白琼芳身上的图。” “好的,我一定将白琼芳身上的图弄来。” 梅玫沉吟了一会,道:“我在桃源谷等你,到手之后,即回桃源谷,我助你去取。” 顿了顿,继道:“我先告诉你,到手之后,别把我忘了而与你师妹合作,你师妹背上的图,我已更改过了,若不找我,你就别想找到‘黄龙鞭’。” 志豪心头一震,不觉怒道:“你为何那么诡诈阴险?” 话落,怒冲冲地走出房门。 只听梅玫在房叮嘱道:“小心点,不可盲目乱来。” 志豪不予理会,朝城中疾驰。 到达华宾客栈时,已是巳牌一刻了,慕容珠等早已人去楼空。 他怏怏地返怡心园客栈,林芝华和其护卫,均已赴考场了,便进入自己房中,细思诳取白琼芳身上宝贝的方法,但想来想去,都未想出一个好办法。 他运功疗伤一个时辰,午饭后,睡了一觉,感到伤势将近痊愈了,便出店闲逛。一出店门,即听人谈论考后大会已完满结束!正宫是辽王之女莫倩茹,东宫是安国公之女花玉娟,西宫是湘西林氏女子林芝华。 并闻一般人愤愤不平的批评:此次考后,很不公平,莫倩茹和花玉娟并未参加考试,却得了正宫、东宫之位。 又有人道:“这已是很公平的了。自古至今,均无民间之女跃身皇后的,林芝华主掌西宫,已可证明当今对民与官并重了。” 志豪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也很惆怅。虽是他无意于林芝华,是因他的环境不允,对林芝华的印象却是好的。 他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信步而走,不觉到了红云栈客门前。 他停在街上,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怎么到这里来?也好,我就探听一下白琼芳是否离去。 走入店堂,对掌柜的道:“老板,请问白琼芳姑娘是否走了?” 掌柜的道:“走了,昨晚四更时走的。” “啊?”志豪不禁一惊,暗忖:“昨晚四更就走了,若由她返回衡山,我就有梅玫的武功,也难见她的面了。怎么办?我是否要立即追赶?” 就在此时,忽闻一人叫他:“赵小侠!” 他忙一回身,不自觉地惊“啊”一声,连退了两步,道:“是你,你叫我干吗?” 那人一拱手,道:“咱们喝一杯如何?” 志豪脑筋一转,暗忖:“奇怪,他是白琼芳最得力的护卫,为何不保护白琼芳返帮,尚在这里干吗?” 拱手还礼道:“高堂主有何指教?” 高天大笑容可掬地道:“指教不敢,老夫奉本帮帮主夫人之命,与小侠商量一件大事。”神情十分诚挚。 “什么事?” 高天大向店堂扫了一眼,一指窗前一张空桌道:“我们到那边坐下再谈好吧?” 志豪犹豫了一会,心忖:“乾坤帮与我,如水火之不容,他何以对我那么客气,难道他想捣什么鬼?我倒要试试他有多大能耐。” 当下,一摆手,道:“请。” 两人对面坐下,高天大侧首对伙计道:“把最好的酒拿几斤来,菜也弄几样新鲜的。” 伙计额首躬身而退。 高天大笑道:“小侠年纪轻轻,武功就有这样的成就,可说是古今鲜有。再过几年,武林盟主非你莫属了。” 志豪心中纳闷,暗忖:“这老儿明知彼此水火不容,却是一派谄媚甜言,是何居心?莫非想在这酒中下毒,以奸谋置我死地?哼!我身怀能避解百毒的宝珠,岂会怕你放毒?” 念间,也很客气地道:“前辈过奖了。” 高天大道:“老夫已找了你一天,考后场,华宾客栈、怡心园客栈都找过,均未找到你,不想竟在此相遇。” “前辈找我为了何事?” 高天大四下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就是‘黄龙鞭’藏图的事。” “啊?” “这里不是谈话之地,待会请同老夫到城外去大家好好商量。” “大家?还有谁?” “没有外人,都是敝帮之人。” 志豪闻言,疑心又起,暗忖:“他们为何与我商量?我应不应该与他们商量?” 高天大顿了顿,又道:“小侠不必疑心敝帮有什么诡计,虽然贵太极与本乾坤不太和睦,但世间没有不可解的仇恨,待会我们好好商量。” 志豪沉思了一会,默然答应。 此时,伙计已端上酒菜,二人一面吃喝,一面闲谈江湖上的轶事和近情,表面上,都很和善诚挚,内心却各怀鬼胎。 饭后,由高天大付账后,便出店南行。 出城后,志豪道;“哪里去?” “前面十二里处,有一古刹,敝帮之人均在那里恭候小侠。” 顿了顿,继道;“小侠请放心,本帮此次邀请小侠,决无诡计歹念,乃是要与小侠合作,以获得‘黄龙鞭’。小侠若是不信,老夫可以对天发誓。” 志豪淡然一笑,道;“前辈何必多心,即使贵帮真有阴谋,我也不在乎。” 高天大笑道:“当然,当然,小侠武功超凡,就本帮二十余人联手,也非小侠对手。” 二人一面疾驰,一面闲谈,不觉已走出十里之外。 蓦然,传来几声沉远的叱喝,二人不约而同地停步静听。 倏地,高天大脸色大变,急道:“声起方向,就是本帮二十余人暂时落脚的古刹真天寺。” 志豪道:“似乎有人正在打斗。” “不错,一定有人知道了白姑娘身怀藏鞭图,前来掳掠,因而发生打斗,我们得尽快赶去。” “很可能,走!”二人同时展开轻功,向前飞跃。 眨眼间,即飞跃一里多远。运目前看,果见一座规模不小的古刹。古刹前,烟尘浓浓,隐隐可见人影飞起沉落,喝声震天,劲啸破野,紧张万分。 二人只一看,又继续跃进,到达古刹之旁。高天大毫未犹豫,大喝一声,扑进斗场。 志豪却一顿脚,跃上殿脊,伏身暗处,探首俯视。 只见场中,横竖已躺着三四人,白琼芳的二十余名护卫正围攻一个黑衣女人,那女人背对着他,双脚不停她疾移,倏东倏西,忽左忽右,看不见她的貌相。 志豪好生奇怪,暗忖:“这女人武功好高,二十余人也无法奈她之何,反被她击倒三四人,她是谁?” 倏然,他看清那女人的身法有些近乎太极派的“蝴蝶戏花”,只是比“蝴蝶戏花”更玄奥,更诡谲。 他猛然心头一震,暗道:“她是不是蒙面人?” 意念及此,心头狂跳,不再加揣测,即一跳落地,再一细看—— 这一看,真使他喜出望外,这女人不是旁人,而正是他朝夕牵挂的师妹王丽君。 王丽君并未蒙脸,脸上两个紫红的“淫”字,清楚地可以看到,已是满面汗水,娇吁喘喘,似已至强弩之末了。 志豪陡然大喝一声;“住手!” 声如焦雷,震耳欲聋。 围攻王丽君的二十余人闻此焦雷般的喝声,不自觉地跃身后退。 志豪不假思索,一晃身,跳至王丽君身旁。 王丽君侧首一看,娇躯一颤,不等志豪开口说话,即忙双手按着脸上两个“淫”字,顿脚一式“白鹤冲天”,凌空激射,斜身飞出八九丈外。 她这突兀的举动,大出志豪意外,不觉愕在当地,半晌才也一纵身,泻出斗场之外,叫道:“师妹别走,师妹,我有话跟你说。” 一面叫,一面追。 但,王丽君早已没入夜色之中,不知去向了。 志豪盲目追了一程,哪有王丽君的芳踪!便停了下来,如坠雾海,茫然一片,暗忖:“她为什么不肯与我见面,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即使我有错,尽可打我骂我,我也愿意,为何要躲避我?” 他感到十分奇怪,也十分难过,站在一个土墩之上叹息连声。 忽闻身后一人叫道:“赵小侠,请入寺用茶吧!” 志豪一回身,见是高天大慢步前来,急道:“你可知我师妹为何不肯见我?” “老夫怎会知道!” 志豪倏的俊脸一红,暗地自责:“我真失了神,这不是多此一问么?”不觉又叹了一声。 高天大见志豪神情,便道;“令师妹不肯见你,自有原因,将来自会知道的,何必苦恼?” 志豪点了点头,走下土墩,同高天大返回真天寺前。 原在寺前的二十余人,都未散去,一见志豪回来,都拱手相迎,神情十分友善。 这种反常的情形,看在志豪眼中,他不是傻瓜,自然知道其中有诡计。但他自恃武功高强,并不怕他们的诡计,大大方方与众人招手为礼。 众人一致摆手,让请志豪登阶入寺,由二十余人簇拥着进入大雄宝殿。 殿中神灯明亮,香烟袅袅,十分整洁,却不见有和尚。 中央摆着五六张木椅,戳情娘子端坐上首,见志豪进来,并不起身,却点头含笑相迎。 志豪乍然见到戳情娘子,心头不由一愕,暗忖:“她的双腿已被我打断,只短短两天,就已痊愈不成?” 心中虽是疑惑,却未露形于色,忙拱手道:“前辈好?” 戳情娘子格格笑道:“好什么,我的腿被你打断,还不能走路呢!” 志豪闻言暗忖:“我也谅她不会好得那么快,她既还不能走路而敢与我相会,大概不会有什么诡计吧!” 当下,歉然一笑道:“请前辈原谅,我是不得已的。” 志豪在戳情娘子面前坐下,殿中尚有五六张空椅,二十余人却都不坐,分立在四周。高天大、时震山分站在戳情娘子左右,以防志豪向戳情娘子袭击。 二十余人的表情均很和善,但殿中却潜伏着一股恐怖的煞气,使人有窒息之感。 戳情娘子展颜一笑,道:“小侠武功确非凡响,老身自命两手也还过得去,却被小侠只一招,就扫断双腿。” 志豪道:“请前辈别提了,怪不好意思的。” “没有什么,今后我们应是自己人了。” “不知前辈谕召,有何指教?” 戳情娘子道:“首先我要向你致谢。” “谢我……?” “不错,谢你打断我的双腿,及把我芳儿也打伤。” “哦!你是要报一掌之仇么?”急忙凝神聚劲,双目四下扫视,假如一发觉有人举动,即发掌劈向戳情娘子。 戳情娘子格格笑道;“你完全误会了。不瞒你说,你若不打断我的腿和打伤我芳儿,你应早已死了。你若一死,我芳儿背上的藏鞭图,也就不是我们的了。你想,我该不该谢你?” 志豪淡然一笑,道:“现在可知道我为何要打伤令徒了吧?” “知道了,真谢谢你。” “令徒已失去了皇后之尊,还谢我作甚。” “我若早知她身上有藏宝图,哪会叫她考后。” “你召我,就只为谢我么?” 戳情娘子道:“当然不只是谢你,而要与你合作去取‘黄龙鞭’。相传藏鞭之处,尚有武功秘笈及稀世瑰宝,获得后,我们按价值平分。” 志豪道:“只有令徒半幅藏鞭图,也无法找到藏鞭处呀!” 戳情娘子道:“你不是已有半幅么?” 志豪一愕道:“谁说的?” “我猜想,即使你没有,也必知道另半幅在何人身上,我们可以联手将那人俘来,然后,同去寻取。” 志豪道:“我也不知另半幅在谁人身上。” 戳情娘子不信地道:“别骗我,你难道不满意我所提的条件么?” 顿了顿,又道:“这样吧,你若肯与我合作,你与本帮的仇恨可以一笔勾销。你可知道,你冒本帮弟子之名入桃源谷,害死本帮多少人?” 志豪道:“可是,你们已把我师父、师叔尽数杀了。” “我们只杀了你师父、师叔八人,你却害死我们千百人。我们死了千百人尚肯与你谈和,你难道还不愿意不成?” 志豪道;“我不是不愿谈和,而是我不知另半幅团的所在。” 戳情娘子又摇头道:“你若不与我们合作,我敢说你永远得不到‘黄龙鞭’。” 她忽然冷笑道:“而你也很不容易活到明天。” 话中之意,若志豪不说出另半幅图之所在,就要将他杀掉。 志豪闻言,暗地忖度敌我实力,暗道:“看师妹刚才出手掌法和身法,似乎要在我之上,尚也累得气喘吁吁,我若迟来一步,很可能有生命之危,自然我就更打不过这二十余人了。而我内腑伤势尚未痊愈,打了起来,必吃大亏。可是图在梅玫手上,她一定不肯给图让我与仇人合作,再说,所谓合作,也不过是美其名曰而已,水火岂能相容!说不定他们一得到另幅图的下落,就有一场血战……” 只闻戳情娘子又道:“我已知你甚爱我的芳儿,我的芳儿也极喜欢你。宝藏取得后,我一定将她许配给你。” 志豪脸一红,道:“晚辈不敢高攀。” 戳情娘子将脸一沉,冷然道:“那你是不想活了?” 志豪也冷然道:“这倒未必,哼!我早已看清今晚的形势,不论我是否说出另半幅图的下落,也不管我是否与你们合作,今晚均有一场生死之战。” 高天大倏然一改脸色,上前半步,将身子挡住戳情娘子,冷笑道:“小侠真聪明,老实告诉你,既已到这里,已算上当了。” 志豪双目一瞪,怒道:“在下既能来,就能去,我想也没有什么当可上。” 高天大干笑了两声,向众人使眼色,时震山一把将戳情娘子拦腰抱起,同时仰身后退一丈有余,其他二十余人,也一起疾退,殿中,只剩下志豪和高天大两人。 高天大哈哈笑道:“小侠,你已被擒了。” 志豪本待一有举动,即向戳情娘子袭击,不想高天大却似早已知道了他的心,第一个动作就是保戳情娘子,而时震山抱戳情娘子后退的方向,并无出路,故志豪没有追击。他想:“只要戳情娘子不离开这大殿,动起手来,我就占便宜多了。” 意思是戳情娘子断腿未愈,他可转向戳情娘子袭击,使众人不敢全力向他攻击。 听高天大说他已被擒,哪会相信?双目一转,“呼”地劈出一掌,取高天大腰肋。高天大斜地一纵,闪开一丈。 就在此时,殿梁上一人喝道:“看镖!” 志豪仰头一看,大吃一惊,急忙双掌护胸,前扑一丈有余,回头一看,“劈劈啪”,殿中已铺了一片石灰和暗器。 这真是一个歹毒的奸计,他们想活捉志豪,预先派人暗伏梁上,先洒上石灰,然后叫志豪看镖,欲令志豪一仰首,就被石灰制着眼睛,再以镖击他。 不料,那人未料到志豪如此敏捷,出声早了一瞬,竟被志豪逃了。 就当志豪前扑,脚刚落地之时,忽地卷来数道掌飚。 志豪大喝一声,不闪不避,连发三掌,“嘭!嘭!嘭!”把三道掌飚硬碰回去。 只听得三声闷哼,接着,三条人影横射,“叭哒!叭哒”地碰在壁上,落地不动。 高天大高声叫道:“不可与他对掌,用家伙!” 志豪虽一出掌就击倒三人,但他也感到血气浮荡,掌心微麻,心中大惊,四下一看,想走已是不可能了,一咬牙,猛吸一口气,一式“苍龙过海”,左弯右绕,连闪三人,欺到挟抱戳情娘子的时震山身旁,抡掌就劈。 时震山大惊,闪避已来不及了,忙将戳情娘子一甩,出手招架。 “啪”的一声,双方的手腕相触,一时成了较力状态。 时震山乃乾坤帮神堂堂主,内外功夫自有所成,虽非志豪对手,一时半刻,却也不致落败。 就在此时,高天大陡然一掠已过,一俯身,将戳情娘子抱起,向殿外就跑。 志豪见状大急,脑筋一动,突地一翻臂,捉住时震山的右臂,用尽全身之力,猛地一甩。 他这一甩之力,少说也有千斤以上,时震山步子虽然沉稳,也拿不住桩,被志豪甩出一丈五六,落地后,刚好拦着高天大的去路。 志豪将时震山拦挡高天大去路后,旋即跃身前扑,并劈出一掌,取高天大背心。 其他之人见状大惊,五六人发掌对挡,登时,激起一声震天价响,震得瓦梁乱作响,灰尘纷纷下坠。 志豪一人之力,与五六人相碰,饶他内功再浑,也不免吃亏,而又在内伤未愈之时,登时,耳鸣眼花,气血上涌,连退三步,不禁大感惊骇。 他不敢将自己受伤的弱点暴露于形,猛吸一口气压止上涌气血,觅机逃走。 兵书云:“攻心为上,攻城次之”,又云:“攻人之所必救”。志豪懂得这个道理,于是,随即长啸一声,装腔作势,再度向戳情娘子扑去,只是不敢贸然出手。 果然,他这一攻心战法,大起功效,吓得二十余人集力保护戳情娘子,不再把守外出之路和进攻志豪。 志豪见状大喜,却不立刻就走,依然绕着众人乱转。 戳情娘子陡然怒喝道:“田志豪,你真要置老身死地么?” 志豪心头一动,暗忖:“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别激怒于她,叫人反将我围起来,可就难走了。” 念落,身起,一式“乳莺出林”,射出寺外,不敢怠慢,继续飞跃而去。 离寺约五六十丈时,忽见三条人影,向西北疾驰,去势甚速。 他心感奇怪,运目细看,却因距离过远,看不见系何路人物,只似乎当中那人,尚挟着一人。 他回头未见有人追来,掏出梅玫送他的一粒丹丸,纳入口中,即随那三人之后,跟踪而去。 半炷香之后,前面三人渐渐地慢下步程,志豪也减低行速,始终保持四五十丈之遥。 前面三人忽然转向一片起伏的墓地。那片墓很广,纵横数十亩,其中,有苍松翠柏,也有光秃秃的梧桐,却不甚繁密。 志豪恐失去视界,加快行程,缩短距离。 忽见三人停止前行,在一株虬松下四出搜望。志豪忙一缩身,伏在一座土墓之后,未被三人发现。 悄悄伸首前看,见三人已盘坐树下。志豪急利用地形地物,并以极迅捷的速度,跃至距三人不足十丈,凝神静听。 只听一人兴奋地道:“真想不到得手如此轻易。” 另一人道:“我们所以能得手,完全是巧合,若非那姓赵的小子缠着他们,凭我们宇宙三豪的本领,哪是人家对手?” 志豪乍闻宇宙三豪之名,心中大惊,暗忖:“这三个魔头名满四海,阴狠残酷,我今天伤势不轻,可不能大意。唔!听他们之言,像得什么瑰宝,让我看看。”伸颈偷看—— 这一看不要紧,胸脯像被揍了一拳似的,“噗通”一声震动,暗自惊道:“啊?他们趁我与高天大缠斗之时,竟把白琼芳掠了出来!怪!白琼芳武功不弱,怎会无声无息地就被人俘虏?” 再运目细看,只见白琼芳娇软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已被点了穴道。 志豪惊急交加,心道:“我一时好奇跟踪而来,不想竟发现这等大事,真是神差鬼遣,今晚就拼了性命,势得将她夺过来。” 缩回身子,又服了一粒治内伤的丹丸,脑筋乱转,苦思救白琼芳的方法。 只听一人道:“这妞身上只有半幅图,还有半幅不知在谁身上?” “我们先誊绘出这妞儿身上图后,另半幅再慢慢查访。刚才听戳情娘子的话意,田志豪大概知道另一个藏图妞儿,明天找他一问即知。” 一个粗眉大眼,高颊塌鼻,十分凶恶,年约四十四五的大汉道:“好!这小妞的图就由我来誊绘,请你们替我到外面放哨。” 此人是宇宙三豪中的老三,姓公孙名龙,性情粗暴,手段甚辣,绰号毒煞手。 老二碎心掌车度,四十七八岁,亦生了一副凶神恶煞之貌,他闻毒煞手话后,旋即冷笑道;“你粗手笨脚的,怎会画图,别弄个功亏一篑。” 毒煞手公孙龙一瞪双目,道:“我画不好,难道你就画得好?” 碎心掌车度冷然道:“拿刀剑嘛,倒高不了你多少,若说拿笔杆,不是吹牛,可比你老三强多了。” 毒煞手怒道:“笑话……” 老大笑面魔君,姓狄名文仁,五旬年纪,脸色自得透青,三角眼,隆鼻梁,三缕黑须,他见老二、老三争着要誊绘白琼芳背上的图,知道二人都看中了白琼芳,藉画图之名,先行苟合,如不及时干涉,势必动起手来,遂急忙摆手,笑道:“二弟、三弟都不要争,不是大哥我不客气,你们都无能誊绘她背上之图,要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被你们画走样,或少一笔,或多一笔,我们的苦心可自费了。” 毒煞手和碎心掌闻言,都沉默不语,目光却都死死盯在白琼芳身上。 半晌,老三毒煞手力道:“大哥,就由你画吧,不过,我得先声明,我必须在旁观视。” 笑面魔君抚须干笑道:“画此图不同画山水人物,不能有一点差错,应集思凝神,方能不致有误,你在旁监视,岂不影响我的工作么?三弟既不放心大哥,大哥也不画了。” 碎心掌冷笑道:“喂!你凭什么在旁监视?” 毒煞手道:“关你屁事?要你多嘴!” 碎心掌嘿嘿冷笑道:“怎么不关我事,这小妞又非你一人掳来的。” 毒煞手道:“虽非我一人掳来,却是我先看中,我可不能让你们污辱她。” 笑面魔君双目一转,奸阴地笑道:“也不是你先看中。这样好了,我们三人抽签,谁中头签,她就是谁的媳妇儿。不过,却让我画好画后始能与她成亲。” 老二碎心掌道:“对,这样最公平。” 毒煞手道:“我不赞成。” 碎心掌道:“你为什么不赞成?嘿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臭像,也想与她成亲。” 毒煞手本满腔的怒火,奈因自己不会誊图,而又碍于笑面魔君在侧,忍气吞声,不曾发作,乍闻碎心掌这番话,哪还抑止得住?陡然一跳而起,喝道:“姓车的,有胆量就与我对几掌看看,我若输给你,调头就走,决不要这女人。” 碎心掌闻言,也一跳而起,喝道:“来!来!就请你尝尝我姓车的碎心掌滋味。” 笑面魔君忙摆手道:“何必伤和气呢?不过,这样也好,你们谁胜,这妞儿就属谁,我决不同你们争抢。” 毒煞手和碎心掌本来尚有一些顾忌,恐自己以命相搏,笑面魔君却在坐收渔利,此时听笑面魔君一说,立即大为放心,同时跃出一丈之外,都不答话,发掌就劈。 两人都不念兄弟之情,一动手,均即使用绝招,硬碰硬撞,毫不相让。 “嘭!嘭!嘭!”两人一连硬碰三掌,功力相等,无高下之分。三掌一对,两人都感到耳鸣眼花,气血翻腾,却仍不知悔悟,继续硬碰硬撞。 又连碰了三下,两人都被对方震得踉跄后退,同时口吐鲜血,栽倒在地,爬不起来了。 笑面魔君徐徐站了起来,道:“你们无轩轾之分,怎么办?” 毒煞手摇了摇头,沙哑地道:“不!非分出高下不可!” 猛吸一口气,吃力地站起,一跄一踉地向碎心掌走去,道:“起来!再对一掌试试!” 碎心掌也猛吸一口气,站起来道:“来!你以为真输给你不成?”也向毒煞手走来。 两人相对走来,直至距二三步,才齐运掌推出。 这一招,双方的掌心已相触到,“轰”的一声,两人同时向后连翻筋斗,各自跌出一丈之遥,登时吐血昏厥。 笑面魔君见状,甚是高兴,哈哈笑道:“你们两人都已昏厥,不能监视我誊绘,这可怎么办?说不得我只好人图独吞了,哈哈……”弯身欲抱白琼芳。 “别动她!”十丈处突然跳出一个英俊少年,雷鞭似的,一晃眼,已跃至笑面魔君身前。 志豪之突然出现,可使笑面魔君笑不出声了,登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连退三步。 志豪歉然一指道:“对不起,请将她还给我吧!” 说时,一指了指不省人事的白琼芳。 笑面魔君三角眼一翻,道:“你就是田志豪?” “不错,你乘我缠着乾坤帮二十余人,将她掳来,那怎么成呢?” 笑面魔君三角眼乱转,暗忖:“听说这小子甚是了得,想把两个弟兄撇掉,不想却有渔利之人。怎么办?我就这样将到口的肉和到手的瑰宝拱手送人不成?不!定要想法挽回。” 脑筋一转,立即哈哈笑道:“哦!原来真是赵小侠。太好了,走!我们马上就去找另一个怀图少女。” 志豪一愕,道;“哪里去找?” “咦!你不是知道那怀图少女的下落么?我们可以合作,请你不必多心,我已是一把年纪,这白姑娘我一定让给你。” 双目一转,突然一招“推窗见月”,倾全力向志豪胸腹推出,欲乘志豪未加防备之时,一举将志豪击倒。 志豪未料到笑面魔君如此奸诈,乍见攻势,不禁大骇,因为内腑受伤,不便与人对掌,但两人距离甚近,若要闪避,绝不可能,不得已,只好抬手对挡。 “轰”一声,田志豪后退一点。 但见笑面魔君却踉跄后退四步。 志豪虽只退了一步,但其内心的感受,却并不差于笑面魔君,甚至有过于笑面魔君,可是笑面魔君却不知道。 志豪暗地调息了一下,道:“好!我们也来分个高下吧。” 笑面魔君一生很少与人硬拼,但现在之势,却是非硬拼不可了,否则,就得让志豪将白琼芳抱走。 脑筋一阵乱转,心忖:“这小子功力虽然精湛,我如不与他硬拼,也许可以取胜。” 当下,奸笑了几声,道:“小侠武功盖世,算了,我不同你争了。” 志豪淡然一笑道:“既这么说,在下就对不起了。” 说着,走至白琼芳身旁,一面暗地留意笑面魔君神情动作,一面弯腰欲抱白琼芳。 就当他双手刚要触及白琼芳娇躯时,陡见笑面魔君错步绕到他身后。 他鼻哼一声,装作不知,待笑面魔君掌出之时,陡然一旋身,不退反攻,一手托着笑面魔君肘骨,同时一记横腿,“叭哒”一声,将笑面魔君扫倒在地,并即一脚踏在他胸脯,道;“你这人好阴险,打不过我,却想暗中偷袭,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笑面魔君哭丧着脸,急道:“我再不敢了,请小侠饶命!” 志豪冷笑道:“你太坏了,饶你不得!” 脚尖微一用力,即封掉笑面魔君中庭、鸠尾两穴,笑面魔君也随即昏厥不省人事。 志豪走到白琼芳身旁,心房不由狂跳,俊脸也不觉飘红,细看白琼芳,见她全身青色,红中带紫,不像被封闭穴道,而是像中了什么迷毒模样。 顿时了然,暗道:“我说她武功不错,怎会无声无息地被人掳走,原来是先中了迷毒。我必须赶快替她解去迷毒,以免毒伤精元。” 在宇宙三豪的身上抄摸了一阵,无解毒药,忽记起自己身上有避解百毒的“蟾蜍珠”,即急掏了出来,放在白琼芳鼻孔之前。 他忽又觉得不妥,忙又收了回来,暗道:“不行,她若醒了,必然不听我的话而要离去。” 沉思了一会,继忖:“我何不先点她的穴道!” 旋即点了白琼芳双臂的曲池穴及双脚的涌泉穴,方再将宝珠放在白琼芳鼻孔之前。 宝珠究竟是宝珠,不一会,只见白琼芳的肤色恢复原状,并悠悠睁开双目,一眼看见志豪,登时又惊,又喜,又惧,急道:“你……” 四下一看,无奈四脚酸软,不能运用。 她大感惊骇,怒道:“你癸把我怎样?” 志豪脸露愧红,收回宝珠,道,“别怕,我不会欺负你的。” 白琼芳双目含泪,道:“你怎么把我弄到这里?” 志豪道:“不是我把你弄到这里的。” “啊?”她恍忽还记得失去知觉前的情形,不觉又惊又怕,却万分纳罕。 志豪将她扶坐起来,道:“你看这三人是谁?” 白琼芳乍见昏厥在地的宇宙三豪,登时更加惊怕,也更加纳罕,道;“他们是谁?” “宇宙三豪,是他们掳你来这里的,你难道一点也不知?” “师娘把我藏在真天寺的密室中,听到你与我的护卫打了起来,我恐你有失,遂自动走了出来,但走至走廊之时,忽闻‘啪’的一声轻响,接着一股异香飘入我的鼻子,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志豪道:“你中了他们的迷毒。” 接着,将他与高天大等人的打斗,及逃出寺后,偶尔发现宇宙三豪背影,一时好奇心起,以及宇宙三豪为要独占你而互打经过的情形,有条不紊地详说…… 白琼芳犹未听完这段经过之后,秀脸已变了数种颜色,只听到宇宙三豪要誊绘她背上的图,及要争她作媳妇儿时,已吓得她面如土色,浑身颤抖,惊泪盈眶,几乎昏厥,惊叫道:“不要说了,我不听。” 志豪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膀,安慰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何必还怕成这样?” 顿了顿,一指笑面魔君道:“这鬼儿实在奸诈的可以,他之让他两个兄弟拼命,是要人图独吞。” 接着,继将以后的经过说了。 白琼芳感激地瞟了志豪一眼,道:“谢谢你,我的脚手穴道被点,请你替我解开,送我回真天寺。” 志豪红着脸道:“我……我不想现在送你回去。” “为什么?” “我也想誊你背上的图。” 白琼芳急道:“不!不!……” “我只一誊绘出图,即送你回去,决不欺负你。” “不行,不行!我不能给你誊绘。” 志豪搔了一搔头,道:“那有什么关系呢?” 白琼芳羞涩焦急地道:“男女授受不亲,以后我还能嫁人么?” 志豪点头暗忖:“不错,这的确是一个严重的问题,怎么办呢?我不能为这风俗礼教而不要图呀!可惜我已订了亲,而她又是我的大仇之人徒,否则,就娶她为妻,也不致有辱于她。” 他站了起来,绕着白琼芳慢慢踱步,不时轻拍脑袋,希望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越想越觉事情严重而复杂,不自觉连声叹惜。 只听白琼芳道:“你走来走去干吗?快送我回去,将来我会感谢你的。” 志豪摇头道:“不行,我不要你谢,我只要你背上的图。” 白琼芳哀求道:“相公,你不能害我一生呀!” 蓦地,传来一人焦急的喝道:“快分头找,时堂主,你带二人到那墓地看看,如果没有,就即南下追赶。” 白琼芳只一听,即听出是高天大的声音,即急叫道:“高堂主……” 志豪一震,忙一挥手,点了白琼芳的哑穴,同时一把将她抱起,拔步就跑。 只听得身后一连的喝叫声—— “师妹,你在哪里?” “芳儿……” “姑娘!” “似在那松柏树下,快快赶去!” 志豪忍着内伤隐痛,连头也不回,咬牙拼命飞跃。 这阵飞跃,因在急切之下,没有一定的目的地,不知不觉竟返回北京城下,跳上城墙,侧耳一听,仍隐隐可闻高天大等喝叱之声,显然,已向城中追来。 于是,志豪不敢返怡心园客栈,四下一望,暗忖:“这附近人口稠密,地形复杂,又是低级住宅区域,我何不就在这儿找一家客栈。” 念落,跳下城墙,转弯拐角,走到一条小街。 此时,已将近四更了,但这条小街却仍十分热闹,街灯明亮,行人如蚁,猜拳笑闹之声不绝于耳,洋溢着一股特殊风味。 志豪一面匆匆急走,一面暗忖:“这风气真怪,高级之处还不如低级地方热闹。” 一抬头,见前一栋楼房,门前高挂着“桃花林”的招牌,两旁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桃红柳绿包君满意。” 下联是:“燕瘦环肥宾至如归。” 志豪没有细加咀嚼对联之意,尚以为是一家客栈,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一个花枝招展,厚敷脂粉,年约四旬的妇人,乍见志豪不禁一愕,但随即展开笑脸,道:“哦!请到楼上谈。” 领志豪登楼,一面细看志豪肋下的白琼芳,一面兴奋地叫道:“老姘头,有人送货来了,快来看。”进入二楼花厅。 厅中有一个豹头虎目,胸襟敞开,胸上长着许多黑毛,年约?氖奈宓拇蠛骸k自谝紊希诤染疲豢醇粗歉龅仄α髅ィ淖笥遥髡炯父龃虬缡盅薜呐恕?br /> 志豪一入店,就有些怀疑,再见此情形,更是奇怪,暗忖:“客栈怎会有这等不三不四的人?真怪,这些姑娘也不怕羞,见我来了不躲避?” 只听到大汉冷哼一声,向白琼芳瞥了一眼,又向志豪打量了一下,道:“你要多少钱?” 志豪不解地道:“你这是怎么说,我是来住店,并没有什么东西卖给你呀!” 他忽然腰肋剧痛,俯首一看,见白琼芳狠狠地咬着他不放,不由“嗳哟”一声,道:“你为什么咬我?” 那大汉淡然道:“你不是要将这妞儿卖给我么?” 志豪闻言,再一看厅中情形,方始体会出这是一个什么地方,不由大感惭愧,俊脸飘红,怒道:“胡说!”转身就走。 第八章 小侠身陷流香院 志豪体会出这里不是客栈,而是妓院时,不禁又后悔、又惭愧,见大汉阻拦而要强他卖人,却又大怒,暴喝一声,一把捉住那大汉的手,猛地一扭,“吱咕”一声,竟把那大汉的右臂骨节扭断,同时一记横腿把大汉扫倒,飞步下楼走出门外。 低头一看,白琼芳仍死命咬着他的腰肋,叹了一口气,道:“请原谅,我不是有意的。” 白玉芳仰起脸来,似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声。 志豪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有话待会再说吧!” 说着,走入一条黑巷。 忽然,一物绊着他的脚,差点把他绊倒,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腌脏不堪的糟老花子,卷曲躺在巷中。志豪脚尖踢在他身上,竟毫无所觉,依然原姿不动。 志豪皱了皱眉头,回身继续前走。 蓦觉压力突然增加重量,并觉白玉芳在地下乱扭,低头一看,见那糟花子居然跟了上来,却仍装死躺在他脚后。 倏然,他体会到这糟花子没有死,而在与他开玩笑,运目细看,糟花子却把脸埋在胸前,两臂抱头,看不见他的相貌。 他心头不由火起,欲用脚尖把他身子勾翻过来,看他究系何人。 但当他的脚尖刚要触到那花子破衣时,那花子竟然一伸双臂抓住志豪的脚,猛力向上一翻。志豪未防他的这一着,竟被翻了个四脚朝天,后脑撞在一块青石上,顿时隆起一个拳头大的疙瘩,肋下的白琼芳被甩出二三步处,右额上也被地上乱石擦了一条红痕。 那花子将志豪掀倒之后,一跃而起,指着志豪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坏家伙,今晚我得代你死鬼师父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说着,未待志豪起身,”噗“的一脚踢在志豪臀部之上,把志豪踢翻了一个身。 志豪忍着疼痛,趁势提气站起,细目一看,原来是穷翁。当时,虽然认出是穷翁,心中仍是十分恼怒,摸了一下脑后的疙瘩,怒道:“你想找死不成?” 一扬掌,“叭哒”一声,打在穷翁左肩。穷翁未料到志豪居然还手打他,一时闪避不及,被打得连连几个跄踉。 老花子被打后,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笑声凄切惨厉,似悲伤,又似愤怒,声泪俱下,良久不停。 志豪见他神情,倏又后悔起来,悔不该还手打他,虽然他举动可恼,却是师父之友,应是自己长辈,动手打长辈,就有天大理由,也变成没有理由了。 当下,尴尬地走了前来,道:“打伤了没有?” 穷翁笑声嘎然收敛,双目一转,猛地错步向白琼芳扑去。 志豪不知他要干什么,大感骇然,忙横插一步,伸手将他拦阻,喝道:“你要干吗?” 穷翁被阻,不能前进,怒极地道:“罢!罢!太极派有你这样的后代,不亡也不行了。” 志豪不解地道;“你这话却是怎么说?” “你若还有心肝,就即将这小妞劈掉。” “我还是不懂你的意思。” “刚才你师妹告诉我,你已与什么慕容珠订了婚,又要与这小妞结婚。当时,我还不太相信,不想真个不假,你忘了太极九鼎是怎么死的么?” “哦?”志豪闻此言后,霎时体悟出他师妹何以不肯见他的原因,原来是为了吃醋。 遂红着脸道:“与慕容姑娘订婚,我是无可奈何的,与这白姑娘结婚,却无此事。” 穷翁冷哼一声,道:“与慕容姑娘订婚,还说得过去,我也懒管你;但要与这妖精胡搞可不行,我问你,你抱她哪里去?” 志豪知道穷翁不明其中道理,忙低声道:“我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其中道理,以后再告诉你吧。” “为什么不能现在告诉我,可见你心怀不轨……” 忽闻一人道:“他既进了城,就不怕他跑了。” 另一人道:“不错,我们立刻通知他们查访各客栈,务须于明日午时查完所有客栈。” 志豪闻二人声音,即知是时震山和乌龟精,心中大惊,急道:“有人追来了,前辈请你阻他们一下,我要走了。” 说着,将白琼芳抱起,即急而去。 穷翁犹豫了一下,没有跟去,在地上拾起一条青竹拐杖,一瘸一拐地与志豪背向而走,至巷口,探首一看,见两个五旬老者神情焦急,四下搜视,一见即知,这两人就是刚才说话之人。 脑筋一阵乱转,喝道:“老王八,还认得我穷鬼么?” 二人同时回过头来,乌龟精轻蔑一笑,道;“怎么不认识,你就一旦变了富翁,或变了鬼魅,我也认识你。” 穷翁道:“老朋友真不愧是老朋友,七八年不见了,仍未把你老子忘掉!嘿!你们做的好事,我倒要你给我一个明白交待。” 乌龟精道:“什么事?” “你们乾坤帮的姑娘,是不是嫁不出去了?” 时震山一愕,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你们明知我老友之徒有了媳妇儿,还要叫你们帮中姑娘来迷她,迷得他昏头昏脑,连我也不认了。” 乌龟精道:“贵友之徒是谁?” “田志豪,刚才我偶尔见他与你们帮主之徒亲热得样子,真叫人肉麻,我一时生气,欲教训他一番,却反而给他劈了一掌。” 说着,捞起破袖,指着左肩一块紫红色的皮肤,道:“你们看,这是你们姑娘的魅力啊!” 二人闻言,又惊又喜,齐声道:“他们哪里去了?” “还说呢,他们要到雪山去隐居。” 摇头喟然道:“唉!女人力量真大!” 乌龟精急道:“他们要去大雪山?” “可不是,二人同骑一匹白马,已西行半个更次了。”话毕,又长叹一声。 二人同时“啊”一声,又互看一眼,也不说话,即匆匆而去。 穷翁咧嘴一笑,也匆匆离去。 且说志豪抱着白琼芳一面走,一面忖度:“我不能在城中住了,可是,哪里去呢……唔!梅玫住的那户农家不错,我何不前去暂避风头!对,如梅玫尚未离去,我叫她誊图,这样既不会有辱于白琼芳,又可立即同梅玫取‘黄龙鞭’,有梅玫相助,即使为人发觉而来抢夺也不要紧了。” 念间,飞身越过城墙,向西急驰。 到达那农家时,东方已经吐白。正要伸手敲门,老农已先把门打开,乍见门外有人,不禁吓了一跳,急匆匆欲把门关上,一眼看清是志豪,又不觉一怔,半晌才道:“哦!原来是少爷,快请进来。” 志豪道:“对不起,又打扰你了。” 老农道:“哪儿话。” 志豪犹豫了一下,道:“家母回南方去了没有?” “昨天就走了。” “啊,真不巧。”举步进入农家。 老农瞧了一眼志豪肋下的白琼芳,道:“这姑娘是谁?是否受了伤?” 志豪道:“我师妹,受伤不轻。” “要不要酒?” “也好,就请你给我一碗吧!” “好的,你先进房,我去取来。” 志豪将白琼芳抱进梅玫住的房间,放在床上,点亮油灯,替她解开哑穴,道:“真对不起,委屈了你。” 老农端一碗酒进来,道:“我马上要入城去,不能伺候你们了。” 志豪接过酒,忙弯腰道:“老丈请便,我替你看家好了。” 志豪将老农送出门外,将门扣上,返回房上,掏出一粒丹丸放在酒中,道:“你并没有受伤,毋须服药。” 说着,自己将一碗酒喝了。 志豪细看白琼芳,见她口目紧闭,脸色微呈苍白,似乎十分恼怒。 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搔了搔头,不知如何是好,暗忖:“她师父虽杀了我的师父、师叔,可是她却与我无仇,我不能为她身上的图,害她一生呀!但,我若不誊绘她身上之图,哪能得到‘黄龙鞭’呢?得不到‘黄龙鞭’,那可无法报仇,说不得也要做件缺德之事。” 念落,来至厅中找了一副文房四宝,磨好墨,返回房中,侧身坐在床沿,红着脸道:“让我看看你背上的藏鞭图好么?” 白琼芳抑眉一皱,掉下两粒泪珠,不言不动。 志豪伸手欲解她的衣扣,白琼芳鼓气一扭身,急怒道:“别动我!” 志豪忙缩回手来,歉然道:“好姑娘,一会工夫就可绘好,之后,我即解开你的穴道,送你回去。” “不行,你若再动我,我即咬舌自尽。” 志豪一愣,急道:“这又何苦呢?我又不玷污你的清白,再说,如我不将你抢走,你早被宇宙三豪玷污了。” “我情愿死在宇宙三豪手下,也不愿死在你面前,谁要你救我?” “这却是为何?” “哼!你救我还不是想背上的图,与宇宙三豪何异?” “他们不但要你身上的图,还要你作媳妇儿呀!” 白琼芳又掉下两串泪珠,道:“你虽不要我……可是我这一生又能嫁谁呢?严说起来,宇宙三豪尚比你通达情理呢!” 言下之意,志豪若要誊绘她身上之图,必须像宇宙三豪一样,娶她为媳妇儿。 志豪闻言,大感惶恐,急道:“这是不可能的呀!乾坤帮、太极,有数十年的宿怨,又有近月的新仇,不瞒你说,我之要取得‘黄龙鞭’,就是为了对付你师父,我们岂能……” 白琼芳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冷然道:“我既被你掳来,高兴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反正我也不想活着出这个房门了。” 志豪细目向她打量,见她此时模样,大别寻常——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含悲带嗔的有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色借梨蕊三分白,雅伦梅花一缕魂,出浴太真难比拟,捧腹西子见掩门。 志豪细看之下,不禁一楞,暗忖:“她怎会那么美?王丽君、林芝华、慕容珠、梅玫,已算是古今罕见的美人儿,但比起她来,却差得远了,我岂能将如此一个美人儿逼死?别遭天谴了。” 当下,喟叹一声道:“你也毋须寻死,我不画你身上的图就是了。” 白琼芳目光一亮,疑信参半,含悲带喜地道:“真的,为什么?” 志豪又叹了一声,道:“不为什么。” 站起来,在房中踱步。 白琼芳道:“你既不要我身上之图,就替我解开穴道,送我回去吧。” “我不是不要你身上的图,而是我不忍将你逼死。” “你既不忍我死,又不放我,是要把我怎的?” “让我想想看……宇宙三豪既已知你身上有图,必然传扬出去,就是我送你回去,凭你二十余护卫之力,也难保你返回衡山。中途,说不定却要落入另一人之手,甚至为抢你而将你撕成几块。到那时,你可就更惨了。” 在床沿坐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又道:“你如肯相信我,我定想法护你南下。” “要我怎么相信你?” “相信我诚心待你。” 白琼芳又流下泪来,道:“相信你又有何用?我二十余护卫都不能保护我,你一人就能保护我么?” “我自然有办法。” “什么办法?” “我先问你,你相信不相信我?” 白琼芳沉吟了一会,道:“我相信你。” “如中途遇到你的护卫,可也不能认他们而跟他们走的呀!” 白琼芳又沉思了一会,道:“你护我南下是何意思?” “不瞒你说,无论如何,我也不能不要你背上的图,我要护你南下,请我的未婚妻誊绘;如中途能遇到我师妹,请她誊绘一下也可以。之后,我保证送你安全返回衡山。” 白琼芳闻言,一股醋意涌上心头,努力忍着欲出之泪,道:“我不去。” 志豪将她扶坐起来,哀求道;“好姑娘,你就帮我这个忙吧,将来我不会忘记你的。” 白琼芳倏然牙齿一咬,暗忖:“你既无情,我又何必有义,我就将计就计,看谁狠!” 当下,毅然道:“好!看你救我的份上,我就帮你这次忙吧。” 志豪惊喜地道:“可是真的?” 白琼芳冷然道:“我虽是个女流,却也讲点信义,信不信由你。” “好!你真好!”情不自禁的在白琼芳脸上亲了一亲,一股热流传入她的体内,使她打了一个寒颤。 志豪欢喜之余,不疑有诈,即替解她解开四肢的曲池穴和涌泉穴。 白琼芳的表情仍是冷冷地,伸展了一下四肢,运:“走吧?” 志豪道;“不,你这样不能出门。” “要怎样才能出门?” “你一夜未睡,一定很累了,你先休息一下,让我去弄点东西来吃,之后,再弄一套男装给你,扮成个小子,人家就认不出了,我们走在一起也较方便。”说着,出房而去。 白琼芳点了点头,没有答话,内心却说:“即使你对我再好,我也不会心甘情愿让你未婚妻誊图,哼!管教你失图还要失妻。” 不一会,见一农夫打扮的青年人入房中,白琼芳见之芳心一震,忙坐了起来,叱道:“你是谁?” 志豪笑道:“怎么,我只换了一套衣服就认不出了。” 白琼劳不觉脸红,嗔道:“你扮成这个鬼样,谁认得你,吓我一跳,真是鬼灵精!” “唉!想不到你也是个只认衣衫不认人的凡流。”意思是说,白琼芳不懂他的心。 白琼芳体会话中之怠,暗付: . “我不懂,难道你就懂我的心么?我若非为了你,我焉会被宇宙三豪掳走,不想你竟有了未婚妻,殊不令人恨死。” 当下,冷冷地道:“我是只认衣衫不认人的凡流,你何尝不是只认图不认人的俗辈?” 志豪闻言,暗想:“唉!我只认图,哪还会顾你死活,早把你背上的图誊绘好了。” 因两者有着关系的阻隔,不愿与白琼芳多加争论,徒然挑起心中的情焰,自找麻烦。 念落,将手中的衣服递给白琼芳,道:“这是我的衣服,你穿穿看。”复出厅来。 忽闻敲门之声,并闻一人道:“有人么?” 志豪一听门外声音,即听出是时晨山,浑身一震,惊忖:“他怎会找到这里来?” 恐白琼芳出声,急急一跃入房,以应万变。 他这时跃身入房,恰遇白琼芳站在床上换衣,身上只穿了一件绿绸内衣,及一条粉红内裤,曲线毕露,高低分明,两条白嫩而修长的大腿,在微弱的灯光之下,隐见眩目的春光。 时震山在外呼喊,白琼芳也已听到,本不想出声,不期志豪突然进来,不自觉地惊叫出口,同时蹲下,随手抓来一件外衣披在身上,急道:“快滚出去!” 志豪一时犹豫不决,出去又恐她叫喊,不出去又觉太过轻薄,有失身份,一时不知所措,十分为难。 只听时震山在外又道:“姑娘请开门,老夫有事相问。” 果然,他已听到有女人惊叫,却没听出那惊叫声,竟出于白琼芳之口。 志豪太感紧张,脑筋一转,即压低声音,道:“谁?” 时震山在外道:“是我。” 志豪道:“什么事?” “请开门,老夫有事请教。” 志豪道:“对不起,小可内子有病,不便见生人,有什么事情说吧!” 时震山道:“有没有一男一女,同骑一匹白马到你家来?” 志豪脑筋一转,暗忖:“此时天还不大亮,谅他认不出我。” 进将门打开,见时震山身后还有一人,急道:“什么男女,是不是强盗?我刚起床,没有见到。” 时震山身后那人道;“男的是强盗,女的是我们的姑娘,听一化子说,向西去了,所以问你一下。” 志豪闻言,知道是穷翁欺骗他们,不想那么巧,自己真的走向西方,旋即装出惊慌神色,道:“有这等事,你们应赶快追去呀!” 时震山点了点头,即与其同伴飞驰而去。 志豪直看着二人的背影没入晓雾之中,才按住心头的跳动,连呼好险! 他复把门关上,来至房前,道:“白姑娘,穿好了衣服没有?” 白琼芳在房中答道:“好了,进来吧!” 志豪入房一看,见床沿坐着一位少年公子,长得面如中秋之月,色似是春晓之花,眉如黑画,鼻如悬胆,眼若秋波,口若抹朱,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鬓发归总头顶,用—条汗巾扎结成一个髻,说什么潘安再世,简直是宋玉重生。 志豪一时竟看呆了,站在房中,仿若木鸡。 白琼芳招手道:“你过来。” 志豪乍然惊醒,夸赞道;“好个潇洒风流,出类拔萃的美公子。” 一面左瞧右瞧,一面慢侵走上。 白琼芳忽然一扬玉掌,“啪”的一声,掴在志豪脸颊之上,嗔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志豪后退一步,抚揉着被掴得又红又肿的脸颊,道:“你怎么打我,我说过什么话?” “哼!你一时把我当师姑,一时把我作妹妹,一时把我当师妹,一时又把我当内……” 脸儿一红,下面的“子”字,羞得说不出口来。 顿了顿,又道:“你究竞把我作什么人?” 志豪闻言,想起前几天的事,不由苦笑起来,道:“今后我又要把你作兄弟了。” “刚才我的堂主来找我,我没有出去见他,你总可信任我了吧?” “谢谢你,你若出身与他们相见,虽不致被他们把你带走,以后的麻烦却可多了,真谢谢你。” 低头一看白琼芳的脚,又道:“你这鞋子也要换掉。” 说着,找了一双老农的布鞋,脱下自己的薄底靴,递给白琼芳。 白琼芳接过薄底靴,笑道:“这靴那么大,叫人家怎么穿嘛!” “里面塞些稿花,马虎点吧,到城里后,我即替你买一双小一点的。”说时,自己先将老农的布鞋穿上。 白琼芳没法,就在房中找了些碎布碎棉,塞入靴里,将自己的小蛮靴脱掉,穿上志豪的薄底靴,试定了几步,虽不太称脚,却也不碍走路,遂道:“走吧!” 志豪点了点头,掏出一锭十西置的白银,放在床上,并留了一张条子,说明他借了一套衣裳,便与白琼芳走出房外,翻手将门锁了,返回城中。 此时,日正东升,晓雾低垂,农夫荷锄唱野,春风徐来,百花飘香,一片新春景象。 二人进了城门,白琼芳道:“哪里去?” “去怡心园客栈取行李,你昨晚没睡,大概也够疲倦了,你休息一会再走。” 一到达怡心园客栈,即闻里面口角吵架,一片雷动,店面却冷清清地,连伙计也不见一个。 白琼芳忙一拉志豪衣袖,低声道:“高堂主在里面,快走。” 志豪一听,果然是高天大的声音,似在与林芝华的护卫争论情理,他犹豫了一下,道:“不要紧。” 拉着白琼芳的手,进入林芝华之护卫住的房间。 只听高天大道:“你们姑娘作了皇后,你们就要吃人了不成?” 林芝华的护卫霍通道:“你们一大早就走来这里大嚷大闹,谁凶自有天晓得。” 高天大道:“我们是来找田志豪,又没有找你们,你们却仗势欺人,不许我找,哼!老夫可不是好欺的。” 霍通道:“我已与你说过,赵小侠昨晚没有回来,我们也正要出外找他呢。” 高天大冷笑了儿声,领着二名手下愤然而去。 志豪侧首对白琼芳笑了笑,道:“走!到园中去看看。” 同白琼芳走出房门,来到园中。 伙计一见二人,不由一愕,但是白琼芳衣着华丽,是个贵家公子,又不敢十分发作,只好对志豪冷笑道:“喂!客官不知这小店是皇后包下来的吗?你鬼鬼祟祟究竟想起何歹念?”神态倨傲。 志豪哈哈笑道:“真是狗眼看人低,皇后包下的,我难道就不能来了。” “哪来的小子,敢在此撒泼!”五六名护卫,蜂拥而来,威风凛凛,气势凌人。 霍通冷笑道:“喂!二位老弟,这里不是你们久立之地,快请吧!” 白琼芳冷笑道:“皇后有什么了不起?我是不要才轮到你们姑娘,看你们狗仗人势,作威作福的样子,真不怕笑掉人家的牙齿!” 五六人勃然大怒,齐声道:“你说什么?想死不成?” 志豪忙抱拳作揖道:“各位请息怒,在下收拾行李,马上就走。” 五六人一听声音熟稔,细目向志豪一看,登时齐声道:“啊!你是赵小侠?” 志豪弯腰笑道:“在下正是田志豪。” 五六人连忙打躬作揖,尴尬十分,一连串的“得罪,得罪!” 志豪淡然一笑,指着白琼芳道:“这位是我的兄弟赵白芳,刚才冲撞各位处,请各位原谅!” “哦!原来是赵老弟!不敢!不敢!尚请赵老弟原谅。”五六人一齐向前拉白琼芳的手,尽极谄媚能事,弄得白琼芳面红耳赤,窘态毕露。 志豪道:“林姑娘和林前辈在不在?” 霍通道:“林姑娘高中后就没有回客钱了,林前辈也只回来一下,又入宫了。他通知我们,叫我们在此侯封,并说:皇上已封你为内卫大臣,并叫你立即入官谢恩。你却一夜未回,我们正要找你呢!” 志豪闻言一震,暗忖:“封我为内卫大臣,我一身仇恨,岂能贪图享乐?再说,师父一再训诲:大丈夫不为禄鬼所诱,自失清高……可是若违钦命,九族皆诛,这一下,我又失算了,我若不教林芝华三招掌法,她那能高中,她若不能中,我又焉有今日之烦恼?” 他皱了皱眉,又忖:“不!我必须立即离开这里。” 当下,淡然一笑,道:“谢谢各位。” 转对白琼芳道:“兄弟入房暂作休息吧。” 霍通等也跟了进来,见他收拾行李,都奇怪地问道:“小侠可是要走?” 志豪苦笑道:“不瞒你们说,我不愿作什么内卫外卫的官儿。” 众人奇怪道:“为什么?是否嫌官小,那是将领之职呀!” 志豪道:“我只不过是江湖游子,岂能作将领?” 霍通道:“违命可要诛九族的呀!” “我上无祖宗,下无儿女,旁无亲戚朋友,九族也不过是我一人,由他斩去吧。” 话间,已把行李收拾妥当,背在背上向白琼芳道:“走吧!” 白琼芳点了点头,同志豪走出房门,霍通等跟了出来。 志豪拱手向众人告别,道:“林前辈回来时,请告诉他,我来了,并请他代我向林姑娘求求情,赦我违命之罪。” 众人见志豪执意要走,个人都怅然若失,含悲相送。 霍通忽道:“小侠,昨晚有一中年妇人来找你。” 志豪一愕,脑中一转,暗道:“是梅玫?” 急道:“什么样的中年妇人?” “四旬年纪,穿着朴素,她自说姓赵,相貌很像你。” “啊!”他脑筋又一阵乱转,心忖:“姓赵?一定是梅玫,她自称姓赵,是以我的妻子自居。唉!她也太痴情了!可是,她相貌并不像我呀!” 霍通又道:“她说,如你的臀部有粒指头大的黑痣,及胸前有块雕有田志豪三字的桃形美玉,就即往鲁南沂水麦香村找她,或先将少林、武当两派全部毁灭后去也行!” 志豪闻言一楞,暗忖:“她?她不是梅玫!她怎知我有雕着桃形美玉?” 不自觉地摸着臀部,继忖:“我臀部是否有颗指头大的黑痣?” 他欲即脱下裤子,让众人一看,却碍于白琼芳在侧不方便。 他此时的心情十分迷茫,也十分激动,他想到那妇人如此清楚他的事,可能是与他有密切关系的人,甚至是他母亲。不过,他很不解,他母亲既没有死,何以将他弃于路旁? 他怔了半天才道:“啊!她还说过什么话么?” 霍通道:“她还说,如果你遇到一个四十三岁、文士打扮、以离火扇作武器的,也把他杀掉!” 志豪心头又是一震,道:“她没有说为什么要我毁灭少林、武当两派,及杀那使离火扇的人吧?” “没有,大概是与你有梁子吧。” “她没说她与我的关系?” “我问她,她却吞吞吐吐,只说将来你自会知道。” 霍通顿了顿,又道:“小侠,你已名满天下,武林人都知你了得,此事不同凡响,希望你慎重考虑后,方可行事,以免为人利用,铸成大错。” “……”志豪没有答话。 “可知江湖上有些人,因自己与人结有仇恨,自己却不能雪报,便故弄玄虚,假拉关系,借刀替其报仇;或那妇人与你有仇,却无能对付,因而施以诡计,叫你去惹少林、武当和那使离火扇的人,借他们之力杀你。” 顿了顿,继道:“我这话也不过是猜测,事实是否如此,却不一定,但不论我的话对与不对,却是一番好意。” 志豪点头道:“谢谢你,我不会乱来的。” 说着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与白琼芳离开怡心园客栈。 白琼芳道:“我们走在一起太不配,你得赶快换套衣服。” 一指街上行人,继道:“你看,都在看我们哩。” 志豪四下一看,果然,街上行人奇怪的目光打量二人,遂道:“不要紧,你走前,我作你的跟随,人家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二人在一家小饭店吃过早饭,即启程南下。 出城后,白琼芳问道:“你为什么不作内卫大臣?” 志豪苦笑道;“你连皇后都愿放弃,内卫大臣算得什么呢?” 白琼芳脸儿一红,误会志豪是为了她,芳心甜蜜蜜地很舒服,却未露于形色,走了一程忽又问道:“刚才,你为什么把我的姓名也改了呢?” “我是胡说的。”忽然笑道:“你不愿姓赵么?” 白琼芳脸儿又是一阵红晕,嗔道:“你说话小心点,别忘了乾坤帮与太极派势不两立的。” 志豪长叹一声,没答话。 白琼芳红着脸道:“昨天我师娘对我说,你若肯捐弃你的仇见,她可以不咎既往,那时,你把赵字放在我的姓名上面,我就……”忽然低首说不下去。 志豪又长叹了一声:“这事以后再说吧!” 二人默默地走着,取经山东沂水路线南下,彼此的心都很矛盾,表面也冷冷地,却并没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晓行夜宿,这天已进入山东惠民县境界,在路旁一个茶亭吃茶休息时,忽见一匹奔马从不远处驰来,马上是一个中年文士,只见他脸色白净,相貌端庄,丹凤眼,悬胆鼻,五绺文明须,虽是文士打扮,却有武人之威。 在茶亭前勒马跳了下来,有意无意地瞟了志豪和白琼芳一眼,拱手道:“二位哥儿请了。” 志豪欠身道:“先生请了。” 中年文士在志豪左侧一张石桌前坐下,道:“请恕在下唐突,敢问二位大名!” 志豪不假思索地道:“小可赵光,这位是小弟赵力,奉父之命,南下探亲。” “啊!原来是赵兄弟。” 中年文士仰脸打了一个哈哈,又道:“近闻江湖出了一个少年魔头,是你们的本家,叫田志豪,二位可见过此人否?” 田志豪道:“小可兄弟乃是个书生,江湖事一概不懂。” 他本不掩饰自己身份,忽觉这文士来得奇怪,问话也奇怪,再看他,目光如电,分明是一个武林高手。 志豪心想:“他是谁,何意问我?” 不自觉地又补充一句道:“田志豪是一个何等样人?” 中年文士双目一转,道:“那小子非常坏,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总之无恶不作,他与少林武当有仇,与他母亲也有仇,但他还不知道呢?” 志豪闻言,不觉又气怒又惊异,却不敢发作出来,淡然一笑,道:“这可怪了,世上竟有与母亲有仇的人?” “可不是,说来真难以令人置信。” “他与她母亲为什么结仇?” “他出生才几个月,他母亲就将他丢在路旁喂狼,幸被人救去,学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现正在江湖作恶。” 志豪对这位不速之客很是怀疑,也很恼恨,不由冷笑道:“阁下认识他么,怎会那么清楚他的事?” “不认识,只是听人说的。” “阁下贵姓?” “姓方。听说田志豪本也姓方,赵姓乃是他母亲的。唉!我也与田志豪有不可解的误会。” 志豪一震,知道这位姓方文士,很可能与自己身世有关,脑筋数转,即站了起来,道:“我就是田志豪,你与我有什么误会?” 志豪实报姓名,方姓文士并不感惊异,又仰首打了一个哈哈,道:“不出我所料,你真是田志豪,其实我与你也没有什么误会,只是其中之事,我亦得负一份责任。” “什么事?” “家庭之事。” “谁的家庭之事?” “你家庭之事。” “啊?你是我什么人?”志豪兴奋激动,他想这人可能是他父亲,也可能是他的仇人。 方姓文士低叹一声,沉吟了一会,所问非所答地道:“我很对不起你,刚才我说你的坏话,只是试探你是不是田志豪,请你不要挂意,后会有期,祝你前途远大。” 起身欲走出茶亭。 志豪闪身拦阻,道:“且慢,你答复我问的话再走。” 方姓文士苦笑道:“我……我……” 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我了半天,仍是未说出下面的话。 他双目一转,陡然一式“鸟离树梢”,微风起处,人已跨在马上,同时一拍马臀,飞驰而去。 志豪未料到方姓文士会突然逃走,追出亭外时,方姓文士已驰出十丈之外,只见他回头高声道:“后面有人追踪你们,不可大意。” 说着,又驰出十余丈。 志豪在亭前,茫然地看着方姓文士绝尘而去的背影,怔怔神往。 白琼芳也走了出来,转拉一下他的衣角,道:“你怎么了?” 志豪道:“这人很奇怪。” 白琼芳道:“我知道他是谁。” “谁?” “就是使离火扇作武器的文士。” “啊?你怎么知道?” “我见他腰间插着一把玉骨扇子,在北京找你的那妇人,可能就是你母亲,她要你杀他,不问而知,他是你的仇人,所以不敢告诉你与他间的关系。” “你说得很有道理,可惜我刚才没有想起,否则,将他捉住,即可知道我的身世了。” “他说后面有人追踪我们,怎么办?” 志豪道:“只要不是你乾坤帮的人,就让他们追上也无妨。” 正说着,果然两匹快马疾驰而来。志豪忙一拉白琼芳的手道:“我们进茶亭去。” 两匹快马在亭前停住,是一僧一道,均年约五旬,跳下马来向茶亭主人要了两壶茶。僧人道:“亭主有否见到两个少年男女经过这里?” 茶亭主人想了想,道:“昨天下午,有对青年夫妇在这里歇过一会。” 僧道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草草喝了几口茶,丢下一块碎银,又上马疾驰而去。 志豪低声道:“这僧道二人不知是哪一派的,也插上一手!尚幸我们走的是偏道,若按正道走,恐怕不知怎么了。” 白琼芳噘起小嘴道:“正道偏道,亦不外是俘虏。” “我只把你作兄弟看呀!” 正说着,又一阵马蹄声传来,接着,一群快马飞来,其中僧道俗都有,一共十一人,个个精神抖擞,仆仆风尘,暗藏武器,太阳穴隆起老高,一看即知统是武林高手。 十一人先后到达茶亭,却只有一个五旬和尚下马,其他都勒马路上等候。 那和尚步入茶亭,连看都未看志豪和白琼芳一眼,只向茶亭主人合十一礼,道:“借问施主,一二日内,有无一双青年男女打这路经过?” 茶亭主人道,“昨天下午有一对青年夫妇经过,但不知大师找他们则甚?” “没什么,谢谢你,噢!刚才是否有一僧一道经过?” “不错,他们也曾问过那青年夫妇。” 和尚闻言,脸色微变,急急回身出亭,对众人道:“他们果然走在前面,我们快追,别让他们先得手。”跃身上马。 一老道士道:“大师毋须焦急,凭茅山回风道人和苦心僧的力量,决非那姓赵的对手。” 那和尚道:“你这话不错,但我们也不能多加耽误。” 说着,策马前驰。 白琼芳斜瞟志豪一眼,道:“看情形,我们不能再前去了。” 志豪道:“你错了,越多人追踪,我们就越安全,焉能不去?” “我不懂你的意思。” “所谓‘近者熟,远者生’。他们是追那对青年夫妇,必以为我们也是追那对青年夫妇的,自不会怀疑我们。到前面城市时,我们最好都换起劲装,并与他们交攀交攀,藉机撤些谎儿,让他们护我们南下。” “哼!你想得倒天真,若被他们发觉,你了不起弃图一走,留下我被他们污辱,我不去。” 志豪急道:“这是什么话?除非我死了,否则,决不由他们动你一动。” 给了茶钱,把白琼芳拉起,道:“走吧!别那么不信任我。” 二人继续南下,黄昏时,到了一个小镇。中途,又有几拨人马越过他们前头,却都未注意他们,嗖!嗖!嗖!绝尘而去。 二人在小镇找了一家客店,因掩人耳目,便只开一间房,白琼芳道:“这怎么睡么?房子那么小,人家还要换衣服。” 志豪苦笑道:“好兄弟,委屈些吧,我到房外去,你换你的衣服好了。” 说着,走出房门,反手将房门关上。 他在门外走廊慢慢踱步,发现这家客栈住的都是些武林人物,大部分都是在途中见过面的,有僧有道,有老有幼,有男有女,少说也有十余人之多。 蓦地一声“噗唧”娇笑,起自他身后。 志豪忙一回身,见是一个年约双十的少女,长得颇为标致,相貌酷像白琼芳,虽没有白琼芳美,却比白琼芳成熟,两者相比,白琼芳是一株孤标傲世的幽兰,高雅出俗,这少女却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艳光照人。 志豪与白琼芳在途中时,已曾见过她,她的同伴是个古稀老翁,刚才是穿一套紫色劲装,此时却换了一套软绸罗衣,窈窕婀娜,大有千金之态。 她见志豪回过身来,掩嘴含羞,微微一福,道:“我爷爷叫我来问问,你兄弟贵姓大名?” 志豪心头一震,以为这少女已识破了他们的行藏,遂很有礼貌地道:“你问他姓名,是否见他长得英俊?” 少女闻言,脸上飞红,更加羞赧,“噗唧”笑道:“不是我见他英俊,是我爷爷见他英俊,想与他谈谈。” 志豪见少女情态,不像识破他们行藏的模样,便笑道:“你爷爷有什么请教,我是他的兄长,尽管对我说好了。” 少女一指志豪房间隔壁的房门,道:“我们就在你们的隔壁,我爷爷在房中,你去同他谈吧。” 志豪脑筋数转,暗忖:“不知他们已知或未知我们行藏,都必须与他们一晤。若知,也好预备;若不知,就乘机与他们攀交。以藉他们的身份,遮掩我们的身份。” 一念及此,忙躬身道:“好,在下去请教。” 少女见志豪答允,很是高兴,碎步走至门前,推开房门,道:“爷爷,他兄长来了。” 房中一个白发老翁,呵呵笑着迎至门口,道:“哥儿请。”摆手让志豪入房。 少女躲在门外,偷偷地向爷爷作了一个顽皮的鬼脸,待志豪入房后,将房门关上,秀脸红若桃花,在门外偷听她爷爷与志豪的谈话。 白发老翁非常客气而又慈祥地让志豪在桌前坐下,亲自倒茶招待,弄得志豪很不好意思,也很感奇怪,连称:“不敢当,不敢当。” 白发老翁在志豪面前坐下,道:“老朽姓黄,名乃之,江湖朋友称老朽为黄沙叟,但不知哥儿高姓大名?” 志豪想了想,道:“晚辈方光,舍弟方力,请黄老前辈多多指教。” 黄沙叟呵呵笑道:“原来是方姓兄弟,贤昆仲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志豪又想了一想,道:“晚辈兄弟是父母命往沂水探亲。” “如老朽猜测不错,贤昆仲应有相当的武功基础,不知师从是哪位高人?” “晚辈兄弟并未投师,只是跟家母学着好玩!” “贤昆仲根骨不凡,将来必成大器,老朽何幸识荆,乃缘分也。” “前辈过奖。” 黄沙叟沉吟了一会,道:“哥儿有否订亲?” 志豪心忖:“他问我这等事是干么?” 忙道:“已由家母做主订了,却未迎娶。” “啊!令弟呢?” “舍弟却还没有。” 黄沙叟抚须笑道:“贵弟今年贵庚?” “一十八岁。” 黄沙叟道:“令弟真是可爱。” 他忽然叹了一声,遭:“可惜老朽身世寒微,要不然……” 不再把话下说,神情很窘,连抚胸前银须。 志豪察言观色,已知黄沙叟未完之话,暗忖:“他之请我来,原来是想将他孙女许配白琼芳,若白琼芳是个真男人,倒是天生的一对。” 忽闻沙叟道:“刚才请你来的是老朽孙女儿,哥儿你看她模样儿如何。” 志豪笑道:“很好,你老人家真有福气。” “哥儿如不嫌弃,老朽就将她许配令弟,哥儿可能做主?” 志豪闻言,不由暗自偷笑,暗道:“这倒是出滑稽戏,两个女人怎能联姻呢?” 脑筋一转,又忖:“若将他们订为夫妇,传扬出去,与他们并骑南下,可是一个护身法宝,当然万无一失了。” 当下,恭敬而庄肃地道:“婚姻乃人生大事,本应有家母做主。不过,如舍弟中意,我这个作兄长的,也就只好代他向母亲讨情了。” 黄沙叟道:“何时给老夫复音?” “马上就可以给你老复讯。” 站了起来,又道:“我此去也不过告诉他一声,其实,我可以全权替他做主,他不愿意也不行。” 黄沙叟笑道:“他若不愿意,也就罢了。” “他不会不愿的,前辈且放心,回头见。”开门走了出来。 黄姑娘站在门外二三步处,羞红着脸,侧对志豪,抚弄衣角,显已听到志豪与她祖父所谈的话。 志豪一时高兴,遂道:“黄姑娘,你是否与我兄弟谈些什么?” 黄姑娘眼角一斜志豪,一扭柳腰,跑入房中去了。 志豪笑了笑,推门进入自己的房中,见白琼芳直挺挺地坐在床沿,秀脸一块红,一块白,气得呼呼喘息,不问而知,她已听到志豪与黄沙叟的谈话。 志豪装作不知,嬉皮笑脸地道:“兄弟,恭喜你!” 白琼芳秀目圆瞪,站了起来,双手一叉蛮腰,劈头就要发作。 志豪见情形不对,忙摇手、呶嘴、使眼色,总算制止了一场风暴,之后道:“我们吃饭去,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又连呶嘴使眼色,同时扶着她的香肩,凑至她的耳畔,低声道;“这是一张护身符,对我们有极大的帮助。” 拉了她的手,走出门外。 偶一侧首,见黄姑娘在房中探出一个头来偷看,一见二人侧看,忙将头缩了回去,引得志豪哈哈大笑,白琼芳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出了客栈,找了一家僻静的饭店,叫来饭菜后,志豪道:“看你多傻,这有什么好气的呢?” 白琼芳将饭碗一推,道:“哼!我问你,你是安的什么心?” “什么心?” “讽刺我,玩弄我,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你不要误会,我讽刺你什么?” “讽刺我不男不女。哼!你明白我是女人,却做主替我娶媳妇儿,你不是要我难看么?” “我的好兄弟,我哪会要你难看?我之替你做主,并非要你马上结婚入洞房,而是先订婚,纯是藉这个名义,证明你不是女人,撇开别人的注意,脱离险境后,就把她甩掉,与你根本没有困难嘛。” “……” “诚如你说的,如被人发觉我们行藏,我倒可一走了之,你的后果可不堪设想了。” 顿了顿又道;“当然,我不会像你想像那么无情,但总要打得过人才能保护你呀!” 白琼芳沉吟了一会,道:“我本是个女人,却不知耻地讨媳妇儿,如传扬出去,不笑掉人家牙齿才怪呢!再说,我将来还能嫁人么?我这辈子虽不想嫁人了,可是人家黄姑娘怎么办?” “你为什么想得那么远?你我的性命要紧,俗谓‘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一步走一步,将来再说吧。” 将饭碗推回白琼芳身前,继道:“吃饭吧!” 吃饭时,志豪又道:“今后,你应特别注意你的动作,不能再动不动就发小姐娇嗔,并要好好与她亲热,以作给别人看,方不致白费心血。” 志豪只认为白琼芳若肯答应婚事,今后就可以太平无事了,却未顾及隔壁有耳,两人所谈的话,竟被人听了一些去。 志豪停了一下,又道:“到沂水后,如那妇人就是我的娘,即请她誊绘你背上的图。之后,若路途难走,你就跟我娘留在沂水,让我一人去找鞭。” “不!你是想把我撇掉不成?” “你在我母亲身边,我能撇你到哪里?” 饭后,二人返回客栈,黄姑娘正在房门踱步,大概是在等待二人的归来,但一见二人回来,又不敢说话,一溜烟地跑回房中。 志豪道;“这黄姑娘长得与你很相像,若非你穿了男装,简直是一对姊妹花。” 说着,进入房中。 志豪解开包袱,取出了一块翠绿色的玉牌,那是他护花到北京后,不知是谁送的报酬,揣在怀里,来至黄沙叟房中。 黄沙叟起身欢迎,道:“哥儿请坐。” 对转黄姑娘道:“素云,还不快倒茶。” 志豪忙摆手道:“不忙,不忙。”在刚才坐的椅子坐下。 黄素云含羞答答地献上香茗,之后,低首站在她祖父身旁。 志豪喝了一口茶,笑道:“舍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居然获得黄姑娘垂青。” 自怀中掏玉牌,很恭敬的,隆重地双手奉给黄沙叟,道:“蒙前辈垂爱,晚辈就权作主张,替舍弟奉上一点意思权为信物,只因途中无能备办大礼,请前辈海涵。” 黄沙叟慎重地收下了玉牌,之后,也自怀中掏出一条项链,递给志豪,道:“这是条冷香珠链,暑天挂在项上,可以爽身润体,请给令弟,作为小孙女的一点心意。” 志豪接过珠链,侧首门外,叫道:“力弟,快过来拜见叔公大人。” 话落良久,仍不见白琼芳过来,志豪苦笑了笑,道;“舍弟脸嫩,请叔公及黄姑娘多原谅。” 黄沙叟呵呵笑道:“免!免!免!” 志豪走了过来,见白琼芳又直挺挺地坐在床沿,气得脸色发白,将珠链替她戴上,道:“好兄弟,快过去拜见你叔公吧,别给人议论没礼貌。”把白琼芳硬生生地拉了起来。 白琼芳没有法,只好与志豪走了过来,忸怩地向黄沙叟深深作了一揖,道:“拜见叔公大人。” 欲跪地下拜,却被黄沙叟手托着,连声叫“免”,白琼芳也没有勉强。 黄沙叟让白琼芳一旁坐下,转对黄素云道:“你也该拜见大哥啦。” 黄素云忙含羞向志豪一福道:“拜见大哥。” 志豪一挥手道:“免!” 傲然一副兄长模样,看在白琼芳眼里,又好气,又好笑。 黄沙叟呵呵笑答道:“老朽难得今日高兴。” 侧对黄素云道:“云儿,去叫伙计拿酒来,我们好好喝一杯。” 黄素云嘟着小嘴道:“我不要喝酒。” 白琼芳也道:“我不要喝酒。” 志豪道:“你们不喝,让我同叔公喝。” 说着自己出门去叫酒菜。 他回来时,房中只有黄沙叟一人,白琼芳和黄素云均已不知去向,遂道;“他们呢?” 黄沙叟道:“在隔壁,小孩子有人在时腼腆,没人时就扯也扯不开。” 志豪招呼伙计将酒菜摆好,便与黄沙叟对饮起来。 黄沙叟庆幸爱孙女有了归宿,放了一桩心事,十分愉快。 志豪却庆幸得到一张护身符,今后可不必提心吊胆了,十分开心。 于是,各自开怀畅饮,几杯酒下肚,高谈阔论起来,不知不觉便到了二更。 蓦地,一阵衣袂飘风之声掠过屋脊,志豪心头一震,侧耳静听,只听一?说溃骸安淮恚褪撬牵憧矗衷诓皇腔涣伺奥穑俊?br /> 志豪闻言大惊,正要推窗看时—— 陡然一声娇叱:“什么人?”起自隔壁房中。 窗外一人嘿嘿笑道:“好狡猾的小辈,几乎把老夫也骗过去了!” 志豪脑筋一转,极快地由房门出去,悄悄跃上屋脊。 黄沙叟却推开窗门,探首外看—— 这一看,可把他看傻了,只见隔壁窗外,站着三个老者、四条大汉,二十丈外,尚有蠕动的人影。一眼看去,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之多,其中,僧、道、俗行行皆有。 他怔了怔,急忙跃出窗外,向三老者和四大汉一拱手道:“列位在此何干?” 一老者乍见黄沙叟,忙也拱手道:“啊!黄沙兄的耳朵好灵,也闻风来了。” 黄沙叟道:“原来是铜门寨龙寨主,别来无恙?” 龙寨主咧嘴一笑道:“托黄兄之福,还过得去……” 一语未完,他身旁一条大汉,突然闷哼一声,竟无缘无故地瘫倒在龙寨主的脚下。 龙寨主年约五十四五岁,脸色青紫,身材魁伟,是西北黑道上有名的人物,见他的手下突地昏倒,不禁大惊,断喝一声,一手将那大汉提起,俯面一看,是那大汉耳根之处穿了一个拇指大的窟窿,正汩汩流出鲜血。 龙寨主知道没法救了,冷哼一声,向其属下一挥手,喝道:“你们还不动手,尚待何时?” 一言甫落,侧身一掌,“嘭”的一声,将白琼芳房中的窗门劈得粉碎,一条大汉“嚓”的一声,拔出一把大刀,即欲跃入房中。 黄沙叟一招“拦江断流”,发出一股猛力封在窗门,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龙寨主冷笑道:“好!你太不自量了,本寨主就先将你宰掉再说。” 说着,一个虎扑,十指如戟,向黄沙叟插抓而来,威势骇人。 黄沙叟微一侧身,翻臂横扫过去,来与往,皆迅捷绝伦,旋即打得天昏地暗,星月无光。 黄沙叟与龙寨主一动上手,那大汉复再向窗门扑入—— 就当他身子只进窗一半之时,陡然,一股猛劲撞向他的脑门。 那大汉的身子一半在内,一半在外,既不能闪让,也复无法运掌封挡,竟被那股猛劲撞个正着,“啪”的一声,脑门破裂,跌出窗外三四尺远。 接着房中一女子惊叫道:“相公,别出去,我怕!” 就在这时,二十丈外的那些僧、道、俗数人,相继扑向前来,一个个如狼似虎,声势惊人! 黄沙叟陡然厉喝一声,一掌扫中龙寨主肩膀,把龙寨主扫得连打跄踉,退出五步之外。 黄沙叟得手,并未追击,跃身窗下,怒极地道:“我老头子与各位何仇何怨,竟然找上门来,若我老头子有无心之错,亦请各位先说个明白,好让我向各位赔罪!” 一个五旬和尚道:“阿弥陀佛,你有多大能耐,竟想一人独得,别偷鸡不着蚀把米,鞭图没有得到,反送了你这条老命!” 黄沙叟不解地道:“什么鞭图?” 那和尚淡然一笑,道:“好!我们就将话说个明白,然后再各凭本事。” 顿了顿,继道:“你可知这房中一男一女是谁么?” 说时,一指白琼芳的窗户。 黄沙叟道:“是老朽的孙女黄素云和孙女婿方力,怎么,他们难到得罪了各位?” 此话一落,数十人同时纵声大笑,笑声中满含着讽刺、挖苦和轻蔑……把黄沙叟笑得好不迷茫。 黄沙叟双眼一扫,道;“你们笑什么?” 一位花甲之年的老人道:“黄兄,别太固执了,念我俩曾有数面之缘,奉劝老兄将那双男女放弃吧!俗谓‘宁犯天条,不犯众怒’,到头来没有什么好处的。” 黄沙叟道:“三绝手兄,你这话我还不明白,如念我们有过数面之缘,请明白告诉老朽吧。” 三绝手道:“好,就请恕小弟直说了,这房中的男女不是黄兄的孙女和孙女婿,而是田志豪和白琼芳。田志豪身怀半幅埋藏‘黄龙鞭’索行图,白琼芳背上也有半幅,两半凑合,即可凭图索行,找到‘黄龙鞭’和鞭法秘笈,以及许多瑰宝。” 一指围在窗前的数十人,道:“这些朋友,无一不是为藏鞭图来的,试问,黄兄你能一人独吞么?” 黄沙叟怒极道:“我的天呀!你们简直是胡说八道,怎会把我的孙女说成白琼芳?” 顿了顿,又道:“在场各位且请后退数步,我叫他们出来,一看即知。” 回头对窗叫道:“云儿、力儿出来,让各位叔伯看看。” 白琼芳和黄素云应声而出,分站在黄沙叟两侧,脸含惊惧,一言不发。 黄沙叟冷笑道:“在场各位,有谁见过田志豪和白琼芳或小孙女黄素云的,请进来细认一认。” 寨主哈哈声道:“本寨主以前虽未见过三人,却敢说这男人就是田志豪,女的就是白琼芳,白天这女的穿的是男装,我信任在场各位定有很多人见过,刚才我这兄弟还亲耳听他们谈过话。” 说时,指了指窗下的那位尸体。 三绝手急道:“听他们谈过什么话?” 龙寨主道:“有关藏鞭的事,却因他们声音太低,没有听清楚。” 三绝手道:“据你所说,这姑娘就是白琼芳了。” 说着,慢慢向三人走近。 三绝手这一举动,数十人也跟着前逼。 黄沙叟见状,气得须发直竖,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黄素云也一脸愤怒,但在愤怒中,却含着三分惊惧。 但见白琼芳却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惧,表情镇定到几乎冷漠,不言也不动。 黄沙叟气极地道:“各位简直欺人太甚,老朽已十余年未使‘黄沙掌’了,不想行将就木之时,还要我使一次。” 此话一出,向前逼近的数十人,有大半惊然而止,虽仍有七八人继续前进,其速度也减慢了许多,而神情也显得有些紧张,可知,‘黄沙掌’不是普通掌法可比。 三绝手冷笑道:“黄兄就凭‘黄沙’之威而不讲理了么?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兄之黄沙也不一定就无人能破,” 黄沙叟道:“秦兄三手,无论是‘托天’、‘盖地’、‘回身煞’,哪一手都能破……” 三绝手秦一鸣道:“黄兄真要独吞藏鞭图,小弟自不免要试上一试。” “老朽从未说过谎话,你既不肯相信,就请动手吧!” 龙寨主道:“你若要我们相信,除非你取出实证。” “寨主要什么实证?” “白琼芳背上有图,你说过姑娘不是白琼芳而是令孙女,她背上自是没有图,请令其脱下上衣,给大家一看,自有分晓。” 黄沙叟点了点头,冷笑道:“这话倒不无理,但小孙女已有了人家,老朽已无权逼她作此丢脸的事,这事你们可与她未婚夫商量。” 黄素云闻言,又羞又气,急急走至白琼芳身旁,抱着白琼芳的手臂道;“不!相公,你不能给他们看。” 白琼芳冷漠答道:“不相干,就给他们看一下吧。” 黄素云一跺脚,一下子掉了三四滴泪水,道:“你……你……你要你的未婚妻裸背示众,你……” 转身奔回黄沙叟身旁,死命地抱着黄沙叟的腰部,悲哭起来。 蓦然,白影一闪,顿时,黄沙叟与三绝手之间,多了一个英俊书生。 见他剑眉一掀,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回头向白琼芳叱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骨气都没有,刚才的话,也亏你说得出口。” 白琼芳道;“我打人不过,有什么办法,你又躲着不出来。” 田志豪走在黄素云身旁,道:“你既与舍弟订了婚,就是我们方家的人了,别哭,让大哥替你做主。” 转对众人道:“谁要弟妇脱衣的?” 龙寨主双目一瞪,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方光是也。” 一指白琼芳道:“他是舍弟,由我替他做主,娶了黄老前辈之孙女黄素云为妻,你们硬说她是什么白琼芳,逼她脱衣裸背,实在是欺人之事,告诉你们,我方光并非好欺负的。” 龙寨主双目一转,道:“我这位兄弟之死,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说时,指了一指窗下那具尸体。 志豪朗笑道:“你这话倒有意思,你弟兄死在你脚下,尚不知遭谁的毒手,倒问起我来了。” 龙寨主闻言,登时老脸飞红,又愧又羞,对众一招手,高声道:“这小子大概是与黄老儿一路的,我兄弟亲耳听他们谈及藏鞭图的事,若被他这狂言一吓就怕了,各位此来可是白费劳力了。” 三绝手淡然道:“谁就会怕了?若不验明这姑娘的真假,自不会放过他们。” 黄沙叟勃然大怒,向前跨了两步,道:“秦兄真欺人太甚了!” 说着,一挫腰,双掌平胸,掌心朝外,徐徐推出—— 只见他外推的双手,倏然间,即变成一双怪手,黄澄澄地,粗大了许多。 陡然,两股黄烟,自他掌心暴吐而出,有若黄风卷起的黄土,呼呼滚向三绝手。 三绝手不敢硬接,急忙斜闪一丈。 三绝手身后站了许多人,他一闪开,黄尘般的掌劲,便向前卷,一僧一道因人多闪避不及,只好发掌硬接。 平地一声雷鸣,顿时,黄沙弥漫,一片混沌,八尺之内,不见景物,好不惊人。 好半晌,漫空黄沙,才慢慢消散,只见接黄沙叟掌劲的那一僧一道,直躺地上,二人的肤色,统变了黄花一样,已然气绝身死。 但见黄沙叟,却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似受了重伤。 黄素云惊叫一声,走上将黄沙叟扶住,急道:“爷爷,你怎么啦?” 黄沙叟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是被那一僧一道的掌劲反弹力,震伤了内腑,要知那僧人是五台派的长老,道人是武当的长老,两人的武功都是武林一流,齐发之劲,岂同凡响,饶黄沙叟的“黄沙功”惊世骇俗,也难免受伤。 三绝手哈哈大笑道:“黄沙兄,你也有今日。” 说着,向前走来。 志豪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趁火打劫?” 三绝手轻蔑一笑,陡然凌空数丈,一个筋斗,脚上头下,同时双掌向下压,竟然撤出两把暗器,骤雨般地向志豪泼下。 这一手是三绝手的“三绝”之一,名为“盖地”,确是可算一绝,他顿脚凌空时,双手还是空无一物,只一瞬间竟能取出暗器而发出暗器,且暗器来势甚是强猛,真可说是妙极。 但见志豪只以双掌向上连挥了几下,自空倾拨下的暗器,若风扫黄叶一样,统向外飘,有的竟落在十余丈外,最近的也有三四丈远,吓得四周之人,忙自避闪。 三绝手那一招“盖地”虽叹为观止,妙绝古今,但志豪这一手更妙,看得个个目瞪口呆。 三绝手斜身飘落一丈之外,也不觉目瞪口呆。 志豪冷然道:“还有谁不服气?尽管动手一试。” 顿了顿,又道:“各位也太不自量,凭各位这点能耐,也想插手藏鞭图?” “各位大概也听过田志豪之名吧,震撼天下的桃源谷,他尚且不放在眼中,而进出自如,即使我这兄弟是田志豪,各位又能将之如何呢?再说白琼芳吧,她是乾坤一君的关门弟子,据在下所知,就是乾坤的几个堂主,也要逊她一着,若这黄姑娘就是白琼芳,各位恐怕早没命了。” 三绝手冷然道:“你似乎很清楚田志豪和白琼芳的事。” 志豪一愕,暗忖:“我说话小心点,别令他们猜出我行藏。” 脑筋一转,不慌不忙淡然一笑道:“田志豪是个举世皆知的人物,岂有不清之理。” 一和尚道:“方施主是否认识他?” “不但认识,而且与他交过手。” “啊?”四五人齐喜问道:“他是个何等样的人?” 志豪见四周数十人,唯一在饭店见过他与白琼芳面的那个铜门寨大汉,已然被他用瓦片击毙,遂大胆地乱说一通,道:“是个书生,二十余岁,能使‘梵刹掌法’,也会太极‘蝴蝶戏花’身法,武功高我多多。” 三绝手道:“你可知道他的行踪?” “在前面,约快我们一天的路程。” 三绝手道:“你这话可当真?” 一和尚道:“也许不假,刚才我问路旁的茶亭主人,据说,昨天下许有一对青年夫妇经过这条路。” 志豪见众人心意已动,即又道:“不瞒各位说,在下兄弟此来,除下沂水探亲外,另一来意也是与诸位一样。” 龙寨主冷笑道;“你兄弟也想插手藏鞭图?” “‘黄龙鞭’乃是仙品,谁人不想,若各位愿意,在下倒愿意与各位合作。” 众人不答,却都以目光射在黄素云身上,似乎仍不大相信黄素云不是白琼芳。 志豪脑筋一转,回首向黄素云一招手,道:“弟妹,来。” 黄素云走了过来,道;“大哥有什么事?” “你爷爷有否教过你‘黄沙功’?” “教过,可是我功力不够,使不好。” “没关系,你使一招给我们看看。” 转对众人道:“你们都以为她是白琼芳,现在就给一个实证大家看看。” 只见黄素云柳腰微挫,双掌平胸,掌心朝外,徐徐推出,果然,吐出两股黄色轻风,只是没有她爷爷的那么混浊,但其劲道也不算弱。 志豪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数十人互相理论了一阵。 片刻间,只剩下四个和尚和七个道士。 志豪见这几人不走,很觉不安,暗忖:“难道这几人已知我的行藏?” 只听铜门寨主道:“小子,俗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杀了本寨主两位兄弟,必须将这笔帐算一下。” 志豪闻言,脑筋数转,想到那些和尚道士之不肯走,大概也是为他们的同伴报仇,唔!这些和尚必是少林武当弟子,来北京找我的那妇人,说我与少林武当有仇,昨天那中年文士也是这么说,不管仇因何来,就借此机会铺一下报仇之路吧。 念落,不理龙寨主的话,反对五僧七道说:“大师道长留此,不知有何贵干?” 一个五旬道长道:“贫道乃武当弟子,道号飘飘,不瞒你施主说,我留此之意,也是与寨主一样,不过,不与你施主相干。” “哦!很好,很好,不过贵同伴之死,不能怨黄老前辈,应自怨学艺不精。奉劝各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飘飘道人道:“龙寨主说过,‘杀人偿命’,贫道反奉劝施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志豪一笑道:“既这么说,小可就不客气地说句狂话。” 顿了顿才道:“今晚一切的事,小可一人包了。” 声音宏亮,豪气飞扬。 暗自运功的黄沙叟闻言,急忙道;“大哥,(是跟他孙女称呼)老朽的事,你还是别管吧!” 白琼芳也急道;“是呀!你一人能管多少事?” 黄素云怒瞪白琼芳一眼,嘴唇翕动几下,却没有说什么,只心中骂道:“亏你也说得出口,你不出手护爷爷,已属不当,还要叫大哥也不要管,你心中可还有我没有?” 只听志豪道:“管不了也得管!” 双目朝五僧七道及龙寨主等一扫,道:“要报仇的,尽管向我方光来,否则,就趁早请吧。” 五僧七道龙寨主等闻此狂言,无不气愤填膺,一齐冷笑着走来。 志豪为报仇铺路,见几人走来,双目一转。立即展开“蝴蝶戏花”身法,以极快的速度,转至五僧七道之后,同时使出“普渡众生”、“佛法无边”两记绝招。 他这一声不响,疾若雷鞭的袭击,使五僧七道猝不及防,正欲回身招架,二僧三道已被志豪点了穴道。 这一手,简直快绝,饶五僧七道都有一身本领,却连人家的出手动作都未看见,顿时,震慑了全场之人。 志豪得手后,飘回原地,朗声道:“你们几人不是我的对手,如要报仇,请于明年中秋佳节,在武当山等我。” 转对龙寨主道:“你们几个人更不是我的对手,如想不开,明年中秋也往武当山去吧!” 五僧七道及龙寨主等,都是数十年的老江湖,见此情形,就有再深仇恨,也不敢发作了。 于是,各自抱起伤亡的同伴,怏然而去。 黄沙叟长叹一声,道:“大哥武功虽不同凡响,但又何必小题大做呢?要知武当乃卧虎藏龙之地,你这轻描淡写地说几句话不要紧,若他们真约你到武当去,你可怎么办呢?” 志豪淡然一笑道:“叔公不要不安,我今晚之举动,并不全为你挑梁子,而是我方家与少林武当有仇,我要他们齐集武当,一举将他们歼灭。” 黄素云道:“方家与少林武当有什么仇?” “我也不清楚,我兄弟此次探亲,就是为了此事。”说着,返回黄沙叟房中。 黄素云一拉白琼芳的衣角,低声道:“你来,我有话问你。” 白琼芳道:“现已快四更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爷爷和大哥还在谈话呢!” 硬把白琼芳拉来隔壁房中,嗔道:“我看你不太喜欢我,是么?” 白琼芳苦笑道:“谁说的?” “哼!”黄素云脸儿一红,道:“那你为什么老躲我,怕同我谈话,冷冰冰的不理人家,刚才大哥要替爷爷挑粱子,你却叫他不要管,是什么意思?” 白琼芳将手一探,无可奈何地在床沿一坐,道:“算我错了,好不好?” 顿了顿,又道:“大哥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当初你为什么不选择大哥呢?” 黄素云猛一跺脚,掉下两滴眼泪,嗔道:“你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是实话。” “我不要听,你若不喜欢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爷爷,这会子又说这种无情无义的话。”说着,掩面哭了起来。 白琼芳恐将事情弄糟,忙把她扶至床边坐下,道:“别哭啦!给爷爷和大哥听了,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黄素云虽与白琼芳单独相处一个多更次,却还未听白琼芳说过如此亲热的话,顿时芳心大喜,不自觉地偎入白琼芳怀中。 白琼芳扶着黄素云的香肩,寻思道:“这几天田志豪对我分外关怀和亲热,不知他是什么意思?我与他既难结合,就必须好好防备,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唔!今晚我不能与他同床,就以后也不能与他同住一个房间,可是,我以什么方法疏远他呢?……对!就这样办,他已有了未婚妻,心中又老惦念着他师妹,我再将这黄素云移给他,好让他在醋海中过生活,也消消他今天难为我之恨。” 她这番心意,表面看来是处在看热闹的超然地位,却不知她的酸泪已然掉落许多,心灵中空荡荡地,像失了什么似的。 但她并没有为心灵空荡荡而终止她理智的行为,遂凑近黄素云耳畔,低声道:“姐姐,今晚就同我睡在这里好么?” 黄素云闻言,登时脸若火烧,芳心狂跳,又喜又羞却又怕,忙将娇躯一扭,道:“不!我们还未结婚呢!” 白琼芳也不由脸红,道:“没有关系,我们不行夫妇之道就是了。” “不!爷爷和大哥会把人家笑死的。” “我们没有苟且行为,哪怕人笑!再说,我们已是夫妻了,笑一两天也就不会笑了。”说着,扇熄油灯,和衣同眠。 二人的心情都跳得剧烈,白琼芳不敢靠近黄素云,恐泄漏自己的秘密;黄素云却怕羞,又恐白琼芳向她攻击,也不敢靠近白琼芳,竟也相安无事。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梳洗毕,又来到隔壁房中,黄沙叟和志豪却已早起来了,正等他们吃饭,奇怪的,黄沙叟和志豪却没有笑她们,也没有责他们,只见志豪向白琼芳神秘地一笑,便叫他们吃饭。 饭后,继续南下。 半月后,已到达沂水,一路上,结识许多为藏鞭图而来的各派高手,却没有一个人怀疑他们要找的人,就在他们身旁。 当一行十余人正要进入城门时,迎面来了一条黑脸大汉,行色匆匆,差一点与志豪碰个满怀,黑脸大汉断喝一声,道:“王八蛋!” 举拳就是一招“满天星”,捣向志豪的面门。 志豪一震,忙抬手在对方肘骨一托,双方一照面,都不自觉地惊“啊”一声,同声道;“是你!” 黑脸大汉惊喜地握着志豪的手,道;“瘦老弟,你可把你媳妇儿急死了。” “轰天兄,你怎也来了这里?不是送慕容姑娘南返么?” “还说呢,你说要送你媳妇儿一程,却不见你的影子,已把你媳妇急坏了,后又听你与白琼芳南下,她就更加不放心,天天流泪,不肯回去,要在中途等你。庐山老货无法,只好一面等,一面走,再一面叫我们打听。后来,听西后的护卫说,你要到俺家乡来我人,所以我们抄近路赶来。” 声如铜钟,一开口,即若黄河决堤之水,一泻千里,志豪几次摇手不让他说下去,皆无效用。 与志豪同行的,除白琼芳、黄沙叟祖孙外,尚有三绝手及各派十余人,他们闻轰天雷话后,除白琼芳外,无一不感到又惊又奇,纷纷挤上来探求究竟。 茅山回风道人向轰天雷稽首一礼,道:“大侠高姓?” 轰天雷道:“俺姓胡,什么事?” 志豪忙将轰天雷一拉,道:“轰天雷兄到这边来,我有话问你。” 将轰天雷拉出人场,欲叫他不要说出自己身份。 但十余人已有怀疑,哪肯由两人单独说话,一窝蜂似的,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茅山苦心僧道:“胡大侠,你说这位方施主与白琼芳结伴南下,是真么?” 志豪抢着答道;“我们相处已好几天了,真不真你不知道吗?” 轰天雷巨目一扫众人,道:“对了,白琼芳呢?” 志豪道:“在我们前面。” 轰天雷道:“你得了她背上的鸡巴(动物的生殖器,俗称如鞭,如牛鞭、鹿鞭,轰天雷目不识丁,生性耿直,说话粗鲁,故把‘鞭’说成‘鸡巴’。)图没有?” 众人一心一意注意志豪身份来历,无暇领会轰天雷粗鲁而滑稽的话,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有白琼芳和黄素云听了,却甚为尴尬,暗骂轰天雷天遭雷劈,嚼了舌头。 轰天雷毫无遮拦地报了出来,使志豪十分窘迫,也非常懊恼,悔不该与这个粗鲁人结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责备他,一时竟无法答复。 三绝手道:“胡大侠,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位方老弟的?” 轰天雷胸膛一挺,傲然道:“什么老弟,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瘦书生田志豪,俺早……哎呀!你为什么踢俺?” 志豪欲阻他说话,连拉了几下轰天雷的衣角,但他却懵然不知,志豪在一气之下,便狠踢了一脚轰天雷的屁股,终于才算止住他的说话,却已晚了。 黄素云乍然之下,秀脸失色,惊叫道:“大哥,你就是田志豪?” 志豪苦笑了笑,无语可答。 倏然间,十余人,都发出奇异的冷笑,笑声中含有讽刺自己的意思,也有讽刺志豪的意思成分。 三绝手桀桀笑道:“赵小侠真是文武全才,随便施一妙计,就把数百同道蒙骗得一无所知。” 黄素云一回身,抱着白琼芳的右臂,急道:“相公,他不是你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琼芳冷然道:“他是我的大哥,是结拜的大哥。” “啊?” “半年前,他救过我的命,这次南下,我是助他找图。” “到哪里找图?” “听说一半在背上,另一半却不清楚。” 苦心僧哈哈笑道:“另一半在田志豪怀中。” 志豪见情,知道自己身份已无法隐瞒,但仍能掩住白琼芳的身份,问题倒不算严重。 当下,朗声道:“不错,我就是田志豪。老实告诉你们,我并没有得到藏鞭图,我埋名隐姓,是因为不肯做官。” 顿了顿,又道:“西宫皇后因感我护卫有功,特赐内卫大官之职。我因有许多事,不能履任,恐朝廷捉拿,故才隐姓埋名的。” 三绝手道:“你的话实难令人相信了。” 志豪道:“信不信由你,我实告诉你们,藏鞭图分两半,一半在白琼芳背上,另一半在桃源谷主手中,若向我打主意,可是你们自找苦吃。” 志豪道:“他们怀疑我得了一半藏鞭图。” 轰天雷道:“白琼芳背上之图你得到没有?” “我若不顾情理道德,应早得了。” 顿了顿,继道:“因为她是一个姑娘家,我不能叫她给我誊绘,欲与之南下,请慕容姑娘代绘,不想,却被她跑了,我判断她也是走这条路,故同兄弟方力追踪而来。” 轰天雷点了点头,转向众人,巨目一瞪,道:“俺兄弟是铁铮铮的丈夫,从不说谎,希望你们相信他。否则,俺轰天雷首先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十余人哪会相信志豪之言,但大部分都知道志豪了得,又有黄沙叟相助,动起手来,实难讨好。 于是,一个个都双目转动,暗运心机。 志豪一把拉着白琼芳的手,道:“走!” 黄素云急道:“你们哪里去?” 志豪忙回过身来,道:“噢!我们有密事商量,今晚可能有一场血战。” 转对轰天雷道:“慕容姑娘是否也到了这里?” 轰天雷道:“到了,住在富宾客栈。” 志豪点了点头,对黄沙叟道:“叔公,请与弟妹在富宾客栈等我们,我们事毕之后,即去找你们。” 黄沙叟道:“要老朽相助么?” 志豪道:“不必。” 转对轰天雷道:“你也回客栈去。” 轰天雷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俺也去,不行,我要帮你揍他们王八蛋。” 志豪凑近轰天雷的耳畔,低声道:“今晚必有人动慕容姑娘的脑筋,俘她而要挟我,快回去通知庐山圣母防备。” 轰天雷仍不愿意地道:“你们去哪里?” “不一定。” “乾坤帮的人也到了不少,正在找寻你及白琼芳,你们要小心为是。” 白琼芳一震,惊喜道:“乾坤帮已有人到了?有多少人?在哪里?” 轰天雷道:“有二三十人,住在什么地方俺也却不太清楚;不过,你不必怕,有俺瘦老弟相伴,乾坤一魔(君子他改为魔)到来也不相干。” 他拍了拍胸膛,继道:“必要时,还有俺轰天雷呢!” 志豪不耐地道:“别罗嗦了,去吧!” 转向黄沙叟一揖,道:“回头见。”拉着白琼芳的手回头就走。 白琼芳见志豪不入城而沿城墙向东走,遂道:“天已快黑了,要去哪里?” “到麦香村找那妇人,只是不知麦香村座落何方?” 白琼芳一指前面道:“前面一个人来了,问他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志豪抬头一看,果见一个荷锄而归的老农,急急上前拱手道:“请问老丈,麦香村在何方向?” 老农回身向东一指,道:“由这条路去,约八里之遥。” 志豪谢了一声,即与白琼芳风驰而去。 老农继续回家,至城门时,一个六旬老者向他问道:“大哥,刚才那两个书生同你说些什么?” 老农道:“他们问麦香村的座落。” 六旬老者“哦”了一声,连谢也没有谢一声,即转身回城,疾步而去。 志豪领着白琼芳来到麦香村,时已初更了,所幸正当农忙季节,各家还未入寝,四下一看,是一座背山面水,麦田连绵,景致极佳的农庄。 志豪忽然一拍大腿,道:“糟!这么大一座村庄,又不知那妇人的名字,怎么找她呢?” 忽然来了一个衣着整齐,年约四旬,不像农人模样的妇人,向二人瞥了一眼,道:“二位少爷要找谁?” 志豪忙作揖道:“啊!我们要找一个姓赵的妇人,却不知她的名字,请问这村有没有姓赵的人家?” 妇人闻言,神情大变,似乎十分激动,又似乎十分悲伤,后退了一步,低头沉思,半晌才道:“本庄姓氏甚少,只有一户姓赵的,一户也只得她一人。” 志豪急道:“是什么人?” “是一个寡妇,听说出门去了,还没有回来,二位贵姓?” 志豪道:“晚生姓赵名志豪,这位是我拜弟,她到北京来找我,叫我到这里相晤,不想她却还未回家。” 妇人犹豫了一会道:“二位既是远路而来,现已入夜,回城不便,如不嫌茅舍肮脏,就请暂在茅舍歇一宿吧!” 志豪寻思道:“不错,我们在此歇宿可要比城中安全多了,看现在情况,如不当机立断,势必影响极大。白琼芳女扮男装,虽可瞒过其他之人,却瞒不过乾坤帮的人。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无论以任何方法,都得趁这最后机会誊绘出她背上的藏图。” 思念一转至此,忙向妇人一揖,答道:“那太好了,只恐扰得伯母家中不安。” 妇人淡然一笑道:“我家就只我一人,没有关系。”领志豪和白琼芳入庄。 蓦然,几声怪笑飞来。志豪回头一看,不禁骇然,只见庄前竹林中,出来两个老者,三条大汉,慢慢走来。 就在这时,西北角也飘来一个中年文士,其身形只晃了一晃,即藏入屋脊暗处,因其身法太快,庄前的志豪、白琼芳、中年妇人及前来的两老者和三条大汉,都未发觉。 第九章 古洞花簇掩夕阳 志豪见那五人,都是与他一路南下的,老者是三绝手和龙中龙古一飞,大汉却是三个江北大盗。 他很不解,这五人怎会跟踪到此,他想:这五人既已知他的行踪,其他之人自然也会知道…… 果然,他念犹未落,少林、武当、五台、茅山的二十余名各高手,已悄然来到,在六、七丈外停住,一声不响,静观局势。 他很不安,既要应付这些觊觎藏图之人,又要保护白琼芳。虽然白琼芳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但如乾坤帮的人也闻风而来,则白琼芳可不会再倾向他了。 正当他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之时,忽听中年妇人道:“时已不早,二位少爷就请随我到寨舍去吧!” 志豪扫了众人一眼,点了点头,拉着白琼芳的手,即欲随妇人入庄。 三绝手桀桀笑道:“赵老弟,请留下藏鞭图再走吧!” 志豪道:“我实在没有得到藏鞭图。” 龙中龙道:“可否让老夫等抄检?” 志豪双目一转,暗忖:“大丈夫能屈能伸,小不忍则乱大谋,时不由我,就任他们抄检一下也无妨,以免他们死死盯着。” 当下,淡然道:“你们要在我身上抄检?好,你们既不相信,请抄检吧!” 双手高举,待龙中龙抄检。 龙中龙双目一转,侧首对三绝手道:“我抄检赵老弟,你就看看方老弟吧!”举步向志豪走来。 志豪忽地放下双手,并蓄势平胸,喝道:“我并没有叫你们抄检我兄弟……” 龙中龙哈哈大笑道:“我说你怎会这等大方,居然肯让人抄身,原来东西在令弟身上。”话毕,又桀桀怪笑。 志豪见情,知道不用武是无法脱身了。 冷哼一声,道:“当真我怕你们不成?” 话毕,陡发一招“佛法无边”,直击龙中龙胸腹,横扫三绝手腰肋。 龙中龙和三绝手早有准备,未待劲风来到,已然远避一丈之外。 但闻数声闷哼,龙中龙和三绝手及江北三巨盗,竟莫名其妙地同时瘫软倒下,昏厥不省人事。 这是一件怪事,志豪这一绝招虽然厉害,但并未劈中其中任何一人,但这五人竟全然昏倒。 志豪心头一愕,四下一看,只见少林、武当僧道十余人,仍在六七丈外站着,并没有动作,而个个惊惧蕴脸,目射迷茫之光。显然,这五人之昏倒,与他们毫不相干。 中年妇人侧首屋脊睨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既激怒,又悲伤,眼眶盈泪,低头沉思。半晌,忽然冷哼一声,一拉志豪的手,道:“跟我走!”不由志豪犹豫,拉着就走。 志豪忙拉了白琼芳,随妇人入庄,回头一看,见少林、武当等十余僧道,急急追来。 同时竹林后突起一声断喝:“站住!”接着,五六人也飞驰而来。 志豪见情大惊,急道:“伯母,我们不能在此歇宿了。” 他不忍连累这妇人,欲回身应付追来之人。 但那妇人握着他的手腕像铁箍一样,挣了两次都未挣脱,而那妇人听若无闻,视若无睹,拉着他直走入庄门,反手将庄门关上后,继续前走。 突闻,门外一阵雷霆似的大喝大骂:“什么人?” “有本事就露出脸来……” 紧接着,闷哼连声,似乎有人遇害倒地。 妇人拉着志豪的手,经低檐,过黑巷,转弯拐角,走得极快。 志豪道:“伯母,哪里去?” “寒舍去。” “那些人都是见利就忘了一切,不如让我回去会他们一会,免连累贵庄。” 妇人道:“都是些三流人物,谅他们也作不出什么大恶来。” 志豪心念一转,想到这妇人怎会对他那么好,同时也体会到这妇人不是普通人物,顿时,大为不安,留神防备,如这妇人一有异样举动,就先行出手。 来到庄后一所独立的茅屋前,妇人松去抓住志豪手腕的手,冷然道:“这就是寒舍。” 志豪四下一看,前面是人家,左右都是防盗墙,有花草树木,像是一个广阔后院,又像是一个花园。 妇人推开门扉,让志豪和白琼芳进入厅中道:“你们不用怕,外面有人保护你们。” 燃亮桌上油灯,对志豪道:“你臀部是否有颗指大的黑痣?” 志豪心头一震,细向妇人打量,见这妇人相貌很像自己,急道:“你就是姓赵的伯母?” 妇人侧过身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是的!”言态却是冷冷地。 “啊!你叫我来此干吗?你怎会那么清楚我的事?” 妇人冷冷地道:“你别问我,且好好答我的话。” 志豪搓了搓手,道:“我也不知道我臀部有无黑痣。” 妇人道:“你是否有块雕有‘田志豪’三字的桃形美玉?” “是的!” “给我看。” 志豪抚摸着胸前,道:“送人了。” 将送给慕容珠作订婚信物的事,略说了一遍。 妇人想了一想,道:“你把裤子脱下,让我看看你臀上是否有痣。” 志豪俊脸飞红,斜看了白琼芳一眼,呐呐地道:“这……这怎么成呢?” 妇人“啊”了一声,转对白琼芳道:“白姑娘,请别见怪……” 她这一声“白姑娘”,把志豪和白琼芳都吓了一跳,未待她把话说完,志豪即急道:“你……你已知道她是……” 妇人道:“唔!我早知道了,还有在外保护你们的人也知道了。” 志豪道:“那人是谁?” “是你的大仇人,待会你就去将他的首级取下来。” “啊?”志豪越听越迷茫,不过在迷茫中,又似乎有所懂得,却说不出所懂的是什么? 妇人继道:“白姑娘,请你入房中休息一下,待会我有话问你。” 白琼芳红着脸,犹豫了一下,掀帘进入屋中。 志豪急道:“伯母,你是否知道我的身世?你是我的什么人?” “嗯!先将裤子脱下,让我看看你臀上是否有黑痣。” 志豪摸了摸裤带,又搓了搓手,再又搔了搔头,红着脸,实在不好意思在这妇人面前脱裤子。 妇人催促道:“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快脱吧!” 志豪觉得这妇人,有种不可抗拒的威严,在妇人再三催促之下,只好将裤带解开,却仍是不好意思扯下裤子。 妇人等得不耐,上前一手撩起志豪的长衫,同时一扯志豪的裤子,登时一颗指头大的黑痣映入她的眼帘。 志豪面对壁角,羞红满面,半晌,都不觉妇人再有举动,也不闻她的言语,心感奇怪,遂将裤子提起,道:“伯母,我有黑痣么?” “……” 良久不闻妇人答话,志豪诧异地回过身来,只见她脸色苍白,泪落如雨,浑身剧颤,似乎犯了病一样,摇摇欲倒。 志豪大惊,忙伸手将她扶住,道:“伯母你怎么啦?” 妇人一震,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没什么。” “有黑痣么?” “有!唉!孩子……”她忽然将脸一沉,恢复冷漠神情,转口道:“这里有笔砚,快去誊图。” 她瞬息万变的神情,使志豪大感不解,急道;“伯母,你怎知我臀上有黑痣?” 妇人冷冷地道:“我自然知道。” 志豪心情十分激动,认为这妇人必是他的母亲,否则,绝不会这等清楚他的事。却也奇怪,这妇人为什么不认他呢?他想:“其中大概有蹊跷。”脑筋一转,想到半月前那中年文士对他说的话,他与他母亲有仇,暗道:“母子有什么仇呢?即有再深仇,也可相互原谅啊!” 他不敢冒昧询问其中原委,恐无意触及妇人的忌讳,便由侧面试探道:“半月前,我听一个姓方的文士说,我本姓方,赵姓是我母亲的姓。伯母,我臀上有一颗痣你都知道,这些事你应该更是清楚,可否告我一二?” 妇人一愕,急道:“他还同你说过什么?” “他说,我与我母亲有仇,我想,母子间怎么有仇,即使儿子有罪及母亲,或母亲有对不起儿子的事,也可以原谅的。” “……” “他还说,他也与我有些误会。伯母,他说的话对不对?” 妇人躁急地道:“全错了,他是隐恶扬善,想把一切的罪都推在你母亲身上。其实,应该由他一人负责。” “他是我的什么人?” 妇人激愤道:“仇人,大仇人,你必须将他杀掉。” “他一定与我有很密切的关系。” “你把他杀掉后,我自会告诉你。” “你呢,你也一定与我有很密切的关系?” “没有,我与你根本没有关系。” “我不信,伯母。”志豪“噗”的跪在妇人身前,继道:“你……你是不是我的母亲?” 妇人后退一步,涕泪俱下,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你母亲早死了。快起来,入房誊图去。” 志豪站了起来,道:“我母亲早死了?” “不错,已死一十八年了。” “我母亲怎么死的?” “被太元道人和火扇书生方万甲害死的。” 志豪闻言,半信半疑,怔怔地看着妇人。 妇人催促道:“快入房去,我替你护卫。” 志豪点点头,找了纸笔墨砚,进入房中,见白琼芳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志豪进入了房中,似无所觉。 志豪歉然一笑道:“因局势太过紧急,故不得不委屈你了。”将纸笔墨砚放在梳妆台上。 白琼芳并不感惊骇,冷冷地笑道:“我是你仇人之徒,请你将我杀死,你再绘吧!” 言下之意,志豪既不能与她结合,除非杀了她,否则,决不让志豪看见她的身子。 志豪长叹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妇人忽然走进房来,道:“姑娘,你究竟姓王还是姓黄?” 白琼芳冷冷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姓白么?” “不!你应该姓王或姓黄,白姓可能是你师父替你起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 妇人道:“不瞒你说,关系藏鞭图的事,武林中再无人比我清楚的了。为此图,我们三家人都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是各自的遭遇不同罢了。” 白琼芳倏然情绪激动,道:“三家?哪三家?” 妇人长叹一声,侧对志豪道:“你到外面去,让我与这姑娘谈谈。” 志豪犹豫了一下,转身走出房门。 妇人又长叹一声,道:“孩子,不管你姓王或姓黄,都是我的侄女。” “啊?” “二十五年前,火扇书生方元甲,太元道人余震,黄沙公子黄伦,三手神童王一伟,是四个很要好的结拜兄弟,自命武林四英。赵秀嫒、杨翠萍、梅玉霞,却是三个极要好的结拜姊妹,号称天下三莺。 “四英和三莺,都傲骨天生,眼睛长在头顶上,目空一切。事实上,也都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本领,多少厉害人物,都会败在四英和三莺联手之下,不到两年,便名声大震。 “因四英和三莺,都极狂傲自负,故彼此都不服气,若四英中任何一人单独行动,给三莺碰上,必得侮辱他一番;但若三莺单独行动碰上四英时,不用说,也必然被四英侮辱一番。 “有一天,三莺忽然接到四英一纸战书,约三莺于当年的八月中秋,在梅岭梅花谷一分高下,战书中并说有许多讽刺、挖苦、狂妄、轻蔑的话。三莺看了,皆大冒火,于是三莺遵时赴约。 “三莺到达梅花谷时,四英已等候其间。三莺一见,即要动手,但四英却要划道儿,而且还要下赌注。 “四英的条件是,若四英胜了三莺,三莺必须嫁给四英作妻子。 “三莺一听大怒,本不欲赞同,但又恐四英讥笑她们,而三莺个个自命不凡,忖度虽不能胜四英,也不致败于四英,便答应下来。并也提出条件,若四英败给她们,‘武林四英’之号,必须立刻取消,从此不许四英游走江湖,并跪在她们面前叩九个响头。” 妇人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头不再往下说。 白琼芳听得怔怔出神,见妇人突然停止说话,急忙问道:“伯母,后来呢,三莺败了?” 妇人道;“不,打成平手。” “啊!” “四英本可打胜.是因他们不能团结合作。” 白琼芳不解地道:“他们为什么不合作呢?” “很简单,他们有四人,我们却只有三人,不够分配,结果必起争端,有失他们兄弟情感。” “后来呢?” “三莺要四英取消名号,及向她们磕头。”顿了顿,继道:“四英并没有败,自然不肯。” “于是,经过一阵商量后,便与三莺再战,百招之后,梅玉霞渐感不支,接着,杨翠萍又中了黄沙公子一掌,只剩下赵秀媛一人还能支持下去。但,凭她一人又能支持多久呢,结果,三莺都因受伤,败于四英手下。” 白琼芳道:“于是三莺嫁给四英?但,三对四,怎么办呢?” 妇人道:“四英已商量好,任三莺选择。” “三莺既败给人家,自然不能失诺。于是,赵秀嫒嫁给火扇书生,杨翠萍嫁给了黄沙公子,梅玉霞嫁给三手神童。” 白琼芳道:“太元道人是个出家人,自然三莺不会选择他,他不觉难过么?” 妇人道:“当时太元道人并没有出家,是武当的俗家弟子。三莺不选择他的原因,并非他的武功和长相不如其他人,是因为他心地不太正派,诡计多端。他见三莺不择他,气得脸色发青,一声不响地走了。” 白琼芳道:“但这三对壁人与那藏鞭图又有什么相干呢?” 妇人道:“三莺出嫁后不久,即闻藏鞭图出现,于是,已成家的三英,都觉有愧太元道人,结伴找他,意欲与他共同找寻藏鞭图。但找了九年,都未找到他,也未找到藏鞭图。十九年前,他忽然前来找三人,邀三人去找图,商议之下,分为两组,火扇书生和他在一组,黄沙公子和三手神童一组。 “结果,图虽为黄沙公于和三手神童找到,都各不相让,互打起来,致成伤疾,后来,因都不能再打了,便商议将图刺在他们的后人背上。 “火扇书生和太元道人得信后,即急赶往劝解,火扇书生往黄沙公子家,太元道人往三手神童家,不想当二人赶到后,黄沙公子和三手神童都已伤重死了。 “太元道人突然见色迷心,竟向梅玉霞求婚,并要梅玉霞把图给他。梅玉霞不肯,便打了起来,梅玉霞不支,抱着孩子逃走,至雁荡山上时,因伤过重,便把孩子弃于路旁,欲回来与太元道人一拼,不料,却昏倒途中,为火扇书生救回家中。 “火扇书生一问情形,勃然大怒,只交代了赵秀嫒几句,即怒冲冲出门找太元道人理论,梅玉霞和赵秀嫒苦劝不住,不想他一去,竟没有再回来。” 白琼芳道:“火扇书生死了?” 妇人道:“死了倒好。” “为什么?” “他写了一张契约给太元道人。” “什么契约?” “将他妻子赵秀嫒移赠给太元道人作妻子的契约,太元道人也就那么荒唐,捧着契约来到赵秀嫒家中,要与赵秀嫒成其好事。” 妇人说到这里,不禁脸上飞红,气愤填膺。 白琼芳道:“赵秀嫒有否依他呢?” 妇人余怒犹存地道:“赵秀嫒哪会依他?于是,便打了起来,谁知,九年不见,他的武功竟精进了许多,五十招后,赵秀嫒就被他点了穴道。 “当时,梅玉霞尚在赵秀嫒家中,但其伤势未愈,爱莫能助,赵秀嫒竟被他污辱了。 “赵秀嫒是个烈女,本不欲偷生,但为她儿子的安全,及梅玉霞的清白,不得不虚与委蛇,忍辱偷生。梅玉霞伤愈后,赵秀嫒便将儿子给她带走,准备自缢。不料,却被他识破内情,旋即日夜监视,拿赵秀嫒的儿子作要挟,使赵秀嫒欲死不能。 “有一天黄昏,赵秀嫒赶集回家时,忽见一匹快马驰来,脑筋一转,即将儿子弃于路旁,自己却躲了起来,那人下马一看,十分高兴,复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赵秀嫒没有后顾之忧,便欲再与太元道人一拼,然后自尽,不料太元道人已然走了。 “赵秀媛不甘心就此默默死去,便哭请他师父报仇。不巧,竟在武当的途中,遇着太元道人和少林寺的一个和尚,一声不响,双方即大打出手。 “一战之下,不但未能报仇雪耻,赵秀嫒的师父反受了少林寺和尚一掌,当场死于非命。 “之后,赵秀嫒恨死她的丈夫及太元道人和那少林寺和尚,便打消死念,发誓报仇,苦练绝技,一晃眼就十余年了。” 白琼芳道:“伯母就是赵秀嫒,是么?” “不错,老身正是赵秀嫒。” “据伯母所说,侄女应是黄沙公子和杨翠萍或三手神童和梅玉霞的后人了?” “一点不错。” “杨翠萍和梅玉霞尚在人间么?” 赵秀嫒道:“听说梅玉霞尚在人间,改姓为云,隐居于梅岭梅花谷,杨翠萍却已死。” “杨翠萍怎么死的?” “为她的情敌所杀,她有一个女儿也同时失踪。” 白琼芳道:“杨翠萍的情敌是谁?” “听说是二十年前的女魔头戳情娘子。” 白琼芳闻言一愣,惊叫道:“啊?是她,她是我师娘呀!” 赵秀嫒怀疑地看着白琼芳,半晌才道:“戳情娘子什么时候嫁给乾坤一君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由她抚养大的。” “怪不得,十余年都未听到她在江湖杀人了。” 白琼芳道:“我师娘很喜欢杀人吗?” “是的,她生性淫毒,见了英俊的男子就要玩,玩过之后便杀,毫无感情可言。数年来,不知杀了多少年轻男子,却也有一人没有被杀。” “谁?” “就是梅玉霞的丈夫三手神童,她要嫁给三手神童,三手神童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哪会要她?她不死心,死死缠着三手神童,直至三手神童和梅玉霞结了婚,她才松了下来。因此,便把梅玉霞恨在心中。” 白琼芳道:“伯母,据你看,我应是谁的后人?” “很难说,梅玉霞的小女儿和杨翠萍的女儿,是同年同月生,我也不敢断言。” “梅玉霞和杨翠萍还有其他亲人吗?” “梅玉霞尚有一个出家作尼姑的婆婆和一个大女儿,但大女儿已被人拐骗了,杨翠萍却有个公公,叫黄沙叟,和一个孙女儿叫……叫……” 白琼芳接道:“叫黄素云是吗?” “不错,你怎么会知道?” 白琼芳把与黄沙叟相识,与黄素云结为夫妻的经过说了一遍。 赵秀嫒点了点头,道:“说不定你就是她的亲妹妹呢?” 白琼芳恐慌地道:“如果我是梅玉霞的女儿,戳情娘子杀了我的妈,但她却是我的师娘,而且非常疼我,我该怎么办呢?” “我也不敢替你做主,以后再说吧!” “伯母,田志豪就是你的儿子,是吗?” 赵秀嫒滚下两泡眼泪,只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白琼芳劈头同道:“你为什么不肯告诉他呢?” “唉!你还年轻,体会不出其中道理。” “什么道理?” “我是一个不贞节的妇人,不配做他的母亲。” 白琼芳道:“你又不是愿意失节的,怎说不配呢?” “他是一个顶有作为的少年,别为我这个不贞节的母亲影响他的心理,葬送他的前途。噢!你背上的图让他誊绘出来吧,将来他不敢不管的。” 白琼芳眼泪涔涔落下,低头不语。 赵秀媛暗叹一声,走出房外,见志豪正自屋脊跳下地来,急问道:“外面怎么了?” 志豪道:“走的走了,没有走的却被一个中年文士点了穴道。” 赵秀嫒冷然道:“那文士与你说过什么?” 志豪道:“他叫我回来,请你去与他说几句话。” 赵秀嫒冷哼一声,道:“白姑娘在房中等你绘图,快去吧!” 志豪闻言,很感怀疑,无暇多问,即急走入房中,见白琼芳仍坐妆台之前,低头沉思,急道:“你允许我誊图了吗?” 白琼芳依是沉思,不言也不动。 志豪拿笔调墨,又道:“请把上装脱下,我很快就可誊绘好的。” 白琼芳仍是不言不动。 志豪摇了摇头,便自动将白琼芳的上衣撩起,陡见白琼芳的背脊上,果有几条淡红色的纹线,同时一阵幽香袭鼻,使志豪在兴奋中感到迷醉,撩着白琼芳的上衣,怔怔出神。 白琼芳虽没有什么拒绝动作,却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惊醒了迷醉中的志豪,忙收敛荡漾的心神,留心细看,除几条红色纹线和一粒豆大的红点外,中间尚有两行字,字迹模糊,十分难认。 他忙依样将图誊在纸上,再细看两行字,好半晌才判认出来,却体会不出言中之意。 他把撩起的衣服放下,道:“好了。” 白琼芳侧首看那誊绘出来的图样,看不出名堂来,道:“就这么几笔?” 志豪道:“还有两行字。” “什么字?” 志豪写道:“望夫心头切,悠恨岁月长。” 白琼芳见之,不禁脸红,啐道:“这是什么话?” 志豪苦笑道:“我也不解其意,大概下面有两句在另半幅图中,合将起来,自可了然。” 将图摺好纳入怀中,道:“谢谢你,噢!刚才你与那妇人谈了此什么?” “很多事,但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当然有道理……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一句话,那就是:我暂时不回衡山了。” 志豪闻此言后,登时又兴奋,又迷茫,道:“啊?那太好了,我一定尽力保护你。” 白琼芳低头想了一想,道:“我还得告诉你一句话,我不愿再做黄素云的丈夫了。” “这却是为何?她是你的护身符呀!” 白琼芳取下黄沙叟给他的订婚信物,递给志豪,道:“黄素云是个善良而多情的姑娘,如一旦知道我是女人,必大为伤心失望,我要把他嫁给你。” “别胡说八道,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岂可随便乱配!再说,我已订了婚。”不肯接白琼芳手中珠链。 白琼芳冷笑道:“这是你自己找的烦恼。”收回珠链,又道:“这事以后再谈吧,另半幅图在哪里?” “在桃源谷主手上。” “取得到吗?” “说难很难,说易却只要我一句话。” “好,我们现在就走,我也极需要得到‘黄龙鞭’。” 志豪不解地道:“你也要得到‘黄龙鞭’?” “你放心,我不会同你抢的,反正你得我得都一样。” 二人走出茅房,纵上屋脊,返回庄前,四下一看,深夜寂寂,半个人影也没有。 二人好生奇怪,低声商量了几句,跳下地来,即向南疾驰。 当二人只驰出二余丈,忽闻一阵呻吟,驻脚一听,循声前去一看,竟是一个文士——这文士就是刚才打走数十人的火扇书生,见他,脸色苍白,胸前血迹斑斑,似乎受了极重的内伤。 志豪忙俯身问道:“前辈,你怎么了?” 火扇书生摇了摇头,道:“你有什么药吗?” 志豪忙答道:“有!有!”即在怀中掏出一粒丹丸,塞入火扇书生口中,道:“前辈何以伤得如此?” “不要紧,这是我罪有所得。” “谁把你打伤的?” “是你母亲。” 志豪惊骇道:“我母亲?谁是我母亲?” “她没有告诉你吗?就是带你到她家的那妇人。” “啊?她就是我母亲?我说她为何那么清楚我的事,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去找她。”欲返回村庄。 火崩书生道:“别找她了,她既不认你是她的儿子,找她也是徒然,还是办你们的正事去吧!” 白琼芳道:“前辈,你就是火扇书生吗?” 火扇书生向白琼芳打量一下道:“你怎么知道?” “赵伯母告诉我的,伯父,我扶你起来好吗?” 火扇书生惶恐地道:“不用,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你赵伯母还告诉你些什么?” “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只是她也不知我究竟是梅玉霞的女儿还是杨翠萍的女儿。” 火扇书生道:“这事容易知道,你们去吧!” 白琼芳道:“不,我们不能让你在这里。” “没有关系,我的伤天亮前即可复原。” 白琼芳察言观色,知道火扇书生也无意认志豪为子,停在这里,陡增他对志豪的内疚,遂一拉志豪的衣袖,道:“我们走吧!”转对火扇书生道:“伯父再见。” 火扇书生忽道;“噢!你们往哪里去?” 志豪道:“我们要悄悄赶往桃源谷。噢!前辈,天亮后,请你去富实客栈通知庐山圣母和黄沙叟,请他们先回慕容庄去,我们事毕后,自会去找他们。” 火扇书生点了点头道:“我有一匹千里马,你们骑去,即使有人发觉你们行踪而追来,也追不上你们。” 话毕,撮口一声长啸,刹那间,一匹白马驰了过来。 火扇书生吃力的站起,轻拍了几下马颈,道:“载少爷和少奶奶南去,不可使性子。” 白琼芳连脚一跺,羞怒道:“伯父,你说的是什么话?” 火扇书生苦笑道:“不论你是黄沙公子的后人,或是三手神童的后人,都与他父亲有约,在他们结婚之时,就替你们订下终身。”说时指了一伸志豪。 白琼芳又一跺脚,却侧转身子,没有再说什么。 志豪满目迷茫,道:“我父是谁?” 火扇书生悲叹一声,道:“你父姓方,名万甲,可惜已死十余年了。” 白琼芳忙转过身来,急道:“伯父……” 火扇书生急忙一伸手,阻止白琼芳说话,并急道:“快去吧!” 志豪哪里肯走,道:“我父亲怎么死的?” 火扇书生又叹了一声,道:“中了别人的道儿,自绝生命。唉!你母亲虽对你狠心无情,但她却十分可怜,以后希望你能好好孝顺她,去吧!” 白琼芳闻言暗忖:“他俩夫妇也忒可怜,儿子在面前,却都不敢认。” 志豪欲再问时,却被白琼芳一拉衣袖,嗔道:“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先走了。”顿脚跃上马背。 志豪无法,只好向火扇书生拱手告别,也跃上马背,白琼芳在前,志豪在后,同乘一骑,向南风驰。 天亮后,已驰出百里外,志豪道:“母亲究竟与你说了些什么?你怎么不肯告诉我?” 白琼芳犹豫了一会,道:“告诉你一点吧,你母亲与我母亲是结拜的姊妹,你父亲和我父亲是结拜兄弟。” 接着,将赵秀嫒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只是没有告诉他赵秀媛的遭遇,和火扇书生就是他父亲。 志豪道:“如此说来,你和我师妹王丽君都是我的妹妹?” “你怎知道王丽君也是你妹妹?” “她背上也有半幅图。” “啊?你为什么不找她,反要去找桃源谷主?” “王妹妹背上的图,已被桃源谷主破坏了。” 顿了顿道:“她是波罗神尼的孙女,据波罗神尼说,她母亲还没有死,不用说就是三手神童和梅玉霞的女儿。” 白琼芳倏然回过头来,惨然道;“照你说来,我就是黄沙公子和杨翠萍的后人了?” “大概不会错。” “啊!黄沙叟是我的祖父,黄素云是我的亲妹妹了,杨翠萍是被我师娘杀死的,我该怎么办呢?” 志豪道:“亲仇不共戴天,自然我要为你母亲报仇。” “可是我师娘自小将我养大,对我如同己出,我怎能忍心杀害抚养我成人的人呀?” 志豪沉默了一会,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晓行夜宿,这天已到了天台山,驱马登山,因山路陡斜崎岖,十分难行,不自觉地志豪竟把白琼芳紧楼怀中,无意中触及白琼芳的乳头。 白琼芳浑身一颤,以为志豪是有意调戏她,狠命地扭了志豪一把,嗔道;“你敢不老实?” 志豪被狠命一扭,忙一松手,差点儿掉下马来,叫道;“哎哟!我的好妹妹,谁不老实嘛?” “哼!还不承认,乱摸人家的……”下面的话说不出口。 志豪笑道:“其实又有什么关系呢?大前天火扇书生已说过,我们在没有出世时,我们的父亲就已替我们订了终身,不说是我无意时,就是有意也不算是轻薄了。” “你别心生歹念,你已有了媳妇儿,再说,我有两姊妹,王丽君也有姊妹,岂知你是与谁订的终身?” 志聚嘻皮笑脸的笑道:“起码我可以在你们姊妹中选上两个。” “哼!一个你也别想。” 停了一停,又道:“你打算在我们四姊妹中选谁?” 志豪想了一想,道:“我听王丽君祖母波罗神尼说,王丽君姊妹叫王玫君,今年已二十五岁了,而现在尚不知下落,我自然不会选她。还有你姊姊黄素云也比我大,也不适合,当然是你和王丽君了。” 白琼芳冷笑道:“你好不贪心,竟想娶三个媳妇儿,别想!我才不会嫁给你呢!” “不嫁也不行,别说我们天天肌肤相磨,就你洁净的身子我也曾经看过,你还能嫁其他男人么?” “难道我就一定要嫁人吗?我不可以削发出家么?” “唉!这又何苦呢?慕容珠和王丽君都非常善良,心地又宽,你怎么那么小家子气呢?” 白琼芳冷笑道:“我就那么小家子气,哼!即使我不出家,我也可以嫁给别人。” “你好意思么?” “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师娘一生不知与多少男人苟合过,到如今,仍是好好一个人……我只不过给你看了一下背脊罢了,况且你又是我的哥哥。” 志豪无话可说,鼻子酸溜溜的,很是难过。 马到桃源谷前,二人正要下马时,突然一阵微风吹来,志豪陡感背脊一凉,顿时,浑身软麻,失了自主,随即翻落下马,急欲开口叫白琼芳小心些时,竟见白琼芳也已同他一样,翻落下马,并已昏厥过去。 他仅被人点了软麻穴,神智未失,只是动弹不得,左右一看,见一株古松上,飘落一个颤巍巍的老人。 老人一抚长须,哈哈笑道:“乖孩子,下来吧!现在你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老人家不管了。” 老人话声甫落,另一古松上,又飘落一人,是一个身穿黑衣,脸蒙黑纱的女人。 她碎步走至老人身前一福,道;“谢谢老人家相助。” 老人哈哈笑道;“依我说,只在他们脸上挂两个‘淫’字已够了,不必太难为他们。” 蒙面女人道:“不!我非得废掉他们不可。” 话毕,向志豪和白琼芳走来。 志豪又惊又喜,急道:“师妹……” 王丽君道:“别再叫我师妹,我不认你是太极的门下了。” 志豪又急叫道:“老人家快替豪儿解开穴道,豪儿有话禀告。” 南极仙翁解下系在龙头拐杖上的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酒,哈哈笑道:“我老人家的俗缘已尽,不管你们人间事了。” 话毕,一摇身,人已没入丛林之中。 王丽君冷哼一声,道:“田志豪,你这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小贼,我早就想把你废掉,却因没有机会,现在可要你认命了。” 志豪急道:“你为什么要废掉我,我做错了什么事?” “哼!待会再告诉你吧!” 话毕,高举玉掌,先欲向白琼芳劈击! 白琼芳身旁的马突然一声厉嘶,两蹄人立,向王丽君扑来。 王丽君未知此马通灵,吓得忙斜闪八尺,冷笑道:“你这畜生找死!”运掌欲向马劈去。 志豪急喝道:“王丽君,你疯了不成?” 王丽君道;“你才疯了呢,我叫你向她求婚和强奸她,只是为了得她背上的团,不想你竟忘了师门血仇,真的耍娶她为妻……我若不废掉你,师父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眼目。”说着,慢慢走来。 志豪道:“你可知她是谁?她是你姊姑呀!” “我姊姊?”她忽地格格笑了起来。 “真的,我们的身世都已查明。” 王丽君一愕,“啊”了一声。 志豪继道:“我们原都是兄妹。” 王丽君半信半疑地道:“你这话怎么讲?” “不过,不是亲兄妹,你还有祖母、母亲和一个二十五岁的亲姊姊。” 王丽君仍不大相信,道:“你怎么知道的?” “请你解开我的穴道,让我详细告诉你。” “你别想施诡计骗我。” “我不骗你,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我与你还未出世时,我们的父母就已替我们订下了终身。” 王丽君沉吟了一会,道:“我可不怕你骗我。” 玉掌一挥,解开志豪被点的穴道。 志豪坐了起来,细察了昏厥中的白琼芳一下,见只被制住穴道,便没有立刻替她解穴,转身对着王丽君,将前情说了一遍,又将遇到波罗神尼的经过说了一遍,并道:“你姊姊叫王玫君,今年二十五岁,左耳有粒黑痣,你祖母叫我留意,叮嘱我一遇到你们姐妹,立即叫你们往平阳县白云庙找她老人家。” “听我母亲说,令堂本姓梅,现已改姓为云,隐居在梅岭梅花谷。” “据你所说,我们确是兄妹了。” 志豪笑道:“不是兄妹,应是夫妻。” 王丽君玉掌一摇,嗔道:“贫嘴!” 志豪哈哈一笑,侧身替白琼芳解开穴道。 白琼芳悠悠醒来,怔怔地望着王丽君,道:“这位是……” 志豪忙答道:“她就是王妹妹玉丽君。” “啊!怎么蒙着脸?” 志豪道;“她脸上有两个‘淫’字,待会我叫谷主替她去掉。” 正说着,突闻一声长啸传来。 三人一听啸声,都感气血浮动。 白琼芳道:“我师父来了,那是他的‘慑心吼’,可在数丈之外伤人内腑。” 志豪道:“好,我就与他斗斗看!” 白琼芳急道:“取宝要紧,以后再斗吧!” 志豪一想有理,遂道;“那么我们就入谷去吧!”转对白马道:“到丛林去等着,待我们叫时再出来。”领二女向谷道口走去。 刚到达大书“游人止步”的石碑前,陡闻一声大喝:“站住!”声如焦雷,震耳欲聋。 三人回头一看,见一个脸色枣红,额广面方,赤须飘胸,体形魁梧的老人,领着四个五旬以上的老者,向谷道口虎扑而来。 白琼芳乍见红面老人,双脚一软,跌倒在地,旋即爬起向峡道就跑。 志豪忖量那红面老人就是乾坤一君,登时,悲愤交迫,欲回身与之一较高下,但见白琼芳跑入峡道,恐她中毒,不得已,只好伸手将王丽君拦腰一抱,高声道:“乾坤一君,有胆就在多等一会。” 话毕,不持乾坤一君回话,即拔身飘入道中。 追到白琼芳身后,急道:“芳妹不可再进,让我抱着你走。” 将她挟在肋下,跃人毒区。 再次回头,见乾坤一君等已来至道口,却驻脚不敢再进门气得目中喷火,须发直竖,怒喝如雷。 志豪淡然一笑道:“乾坤一君,你别不知好歹,我田志豪是看你一把年纪,不忍杀你,若要出口伤人,可别怪我手段太辣了。” 乾坤一君闻此轻蔑狂傲之言,冷哼一声,道:“好!你别走!”说着,跃身扑进。 志豪哈哈一笑,连忙向里纵了五丈,道:“有本事就跟我来。” 乾坤一君见志豪向里走,不敢再进,一顿脚,冷笑道:“好小子,你也别想再出这谷口了。” 志豪不屑地笑道:“笑话!”不再理会,转身向谷中疾走。 进入谷中,将白琼芳和王丽君放下,四下一看,谷中已不像数月前那么阴沉、忧郁,花草已修整过,寺庭也曾打扫,寺内,香烟袅袅,木鱼音脆,气氛祥和。 一个和尚自寺内走出,一见三人,不禁一愕,一眼看清是志豪,连忙行礼,道:“阿弥陀佛,赵施主别来无恙?” 志豪拱手还礼道:“悟禅大师你好,请问,谷主回来了没有?” 悟禅道:“没有,施主里面用茶。” 一股失望之感袭入忠豪心头,暗道:“糟!她为什么还未回来,这可怎么办?”怔怔地站着出神。 悟禅道:“尊夫人说,谷主不再回来了。” “啊!”志豪恍然大悟,暗笑道:“原来他还不知谷主就是梅玫。”急道:“她现在哪里?” “桃源洞中,尊夫人也是前几天才回来的。” 志豪点头道:“好!谢谢大师。” 悟禅道:“不入寺用茶么?” 志豪拱手道:“待会再打扰吧!”领二女向桃源洞走去。 白琼芳尚不知梅攻和志豪的关系,听悟禅所说的:“尊夫人”,大感迷茫,遂问道:“尊夫人,慕容珠也到这里来了?” 志豪苦笑道:“不是慕容珠,是……唉!根本没有那回事。” 白琼芳越发不解地道:“不是慕容珠是谁?你难道早有了夫人不成?” 志豪双手一摊,道:“你叫我怎么说呢,待会你自可知道的。” 白琼芳冷笑道:“你若不先告诉我,我不去。”驻脚不肯跟志豪前进。 王丽君道:“就是这谷主的丫环,叫梅玫,他们结婚已半年多了,你我将要作姑姑啦!” 白琼芳闻言,脸色突变,胸脯像被击了一锤似的,似麻非麻,似痛非痛,难过十分,半晌才怒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志豪道:“我何曾瞒你,根本没有的事。” 王丽君道:“事情是千真万确的,你何必诡辩?” 转对白琼芳道:“芳姊,你别难过,世间又不是没有男人了,即使世间的男人都已绝,我就陪你削发当尼姑去。” 白琼芳道:“你这话很有道理,我只是恨他诡诈如斯!” 志豪道;“现在我无法同你们解释,将来你自会知道,我并非像你们想的那样之人。” 三人走至洞前,洞门依是铁栅封着,里面静悄悄的,黑黝黝的,似是无人。 志豪轻弹了一下铁栅,叫道:“梅姑娘!” “谁?是志豪回来了吗?” 应声娇嫩、温柔,由洞内传出,听来十分沉远。 不一会,一个体若桃李的女人,碎步由里走出,笑道:“请恕我不知,未出外迎接!” 一眼看见白琼芳和王丽君,愕了一下,道:“啊!还有客人,快进里面用茶。” 伸手在壁上一按,突起一阵“轧轧”之声,接着,铁栅便徐徐上升。 梅玫笑道:“快请客人进来吧!” 王丽君忙一福为礼,道:“嫂子好!” 梅玫笑道:“哟,你就是丽君妹子,快进来让愚嫂替你去掉脸上药色。”亲热地把王丽君拉入洞内。 白琼芳面若冰霜,冷哼一声,大步跟入。 梅玫待三人入门后,将铁栅放下,领三人到那间石质细腻温润如玉,室顶嵌着一颖夜明珠、光华万道的石室,向志豪瞟了一眼,然后向白琼芳一福,道:“这位公子是……” 志豪道:“她就是白琼芳,也就是我的妹妹。” 梅改忙亲热地来拉白琼芳的手,道,“原来是白妹妹。” 但白琼芳却撒手转身,观看室中布置,不理不睬。 梅玫的性格本极傲慢,武功又高,几曾把人放在眼中,但为了—个田志豪,白琼芳虽给她碰了个大钉子,却也不敢生气,只淡然一笑,让三人坐下,亲自斟茶,俨然一派贤妻良母之风。 志豪道:“你别忙,先把我师妹脸上的药色去掉再说吧!” 梅玫道:“我先叫他们准备酒菜。”出室而去。 白琼芳道:“嫂子长得很标致,也很贤慧嘛!” 志豪双手一摊,苦笑着往椅背上一靠,无话可答。 王丽君道:“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出谷取宝?” “吃过饭就走。” 白琼芳道:“你不陪嫂子玩几天么?嫂子会不高兴的呀!” 志豪苦笑道:“我与她并没有夫妻之实,也未把她当妻子看待,夫妻之名,只是她一人安的,倒是你们两人左一声嫂子,右一声嫂子,硬把我与她拉在一起,我也没有办法。” 王丽君道:“你把她当着什么人看待都与我无关,只要我们能取得‘黄龙鞭’,报了仇,便各走各的,谁都管不了谁。” 志豪道:“我们以前发的誓,难道不算了?” “那是小孩子的玩笑,哪能当真?” “你是否也有了心上人?” “这事你管不着,反正还有我祖母和母亲,她们会替我做主,无须你担心。” 志豪长叹了一声,道:“你变了,竟变得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唉!真是人心难测。” 白琼芳冷笑道:“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真不害臊。” 志豪道:“我的心又没有变,有什么臊的?” 白琼芳道:“谁说你变了心,你本来是这样的人,口里噙着一个,手里拉着一个,犹不知足,眼睛还要看着另一个,世间的姑娘都嫁给你好了。” 莺声燕语,一人一句,把志豪说得又羞又愧,无话可说,只一连串的叹息。 他与王丽君自小在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把王丽君爱入骨子里,不想好事多磨,弄得劳燕分飞,而上天又从中作弄,遇到痴情慕容珠,以及泼辣的梅玫,不管他爱与不爱,硬要嫁给他。 不过,他情感也过于丰富了些,幕容珠和梅玫虽说是被迫的,犹可原谅,但何以又爱上白琼芳呢?而爱的比任何人都深,这可是不能原谅的了。 他细想一下,也觉得自己过于荒唐,应有所取舍,他虽想舍去梅玫和幕容珠,而取王丽君和白琼芳,却又谈何容易!如这样做,困难就在眼前,梅玫会将图给他?梅玫肯助他去取宝?若梅玫一翻脸,莫说他取宝无望,就是出这桃源谷,也是一件登天般的难事。 志豪是个聪明人,为了取宝报仇,必须借重梅玫,虽不爱她,在末获得“黄龙鞭”以前却不敢与她闹翻,只有再以这个方法敷衍她,俟获得“黄龙鞭”后,再作取舍之举。 他站了起来,在石室中来往踱步,非常烦躁。 蓦然,一阵步声传入,梅玫捧着一大盘鲜果走进石室,道:“你们来时,是不是很多人追踪你们?” 志豪一愕,道:“你怎么知道?” “我出去看了一看,峡道外,足有三四百人,幸我没有撤除道中毒粉,否则,可能都进谷来了。” 志豪、白琼芳、王丽君同时惊“啊”了一声。 梅玫继道:“世间什么人都有,明知峡道有毒,却仍要进来。唉!这怎能怨我心辣呢?” 志豪道:“又毒倒几人?” “我数了一下,竟有一十七人之多。”说 着,已把鲜果摆在桌上,又道:“你们赶了一天热路,先吃点鲜果吧!” 志豪道:“怎么一下子就来那么多人?” 梅玫道:“我细目观察,其中有一半是乾坤帮的高手,帮主乾坤一君也在其中,尚陆陆续续有人赶来,听他们议论,绝不肯马上离开。看情形,非得有一场血战不可。” 志豪搔头叹道:“他们的消息怎会那么灵通呢?” 白琼芳道:“大概是师娘用飞鸽报知我师父,我师父得讯后,以飞鸽通知各堂,故一传十,十传百,弄得大家都知道而赶来。” 志豪道:“这可怎么办呢?” 梅玫道:“就在这里住几天再说吧!” 志豪道:“几天后,他们仍不肯走呢?” “这是一件难事,如在半年前,就再来几百人我也不怕,只管要他们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白琼芳不屑地笑道:“现在有什么不同了呢?” 梅玫叹道:“我已在神前发过誓,再不杀人了。” 白琼芳道:“恐怕是没能力杀人了!” 她尚不知梅玫武功高绝,更不知梅玫就是这谷的神秘谷主,以前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玫瑰魔女,只以为她是仅懂些拳脚的女人,故一再出言相激。 梅玫听白琼芳的讽刺之言,不但不怒,反笑道:“芳妹说得不错,我的确有点怕同人打架了。” 志豪道;“你何必发这样的誓呢?即使道口外的人迟走,藏鞭场中,也难免要血战一番,你不出手,只靠我们三人怎么成呢?” 梅玫叹道:“一个女人,纵有通天本领,也须要嫁人。既已嫁了人,就该相夫教子,做个贤妻良母,岂可老同人争强斗胜!所以我发誓不杀人了,你既要我相助,我自不该不听,但我也只能吓唬吓唬他们。” 白琼芳冷笑了几声,欲再讽刺梅玫几句,忽然洞外一人叫道:“梅姑娘,饭菜送来了。” 梅玫忙起身外出,不一会,带了两个和尚进来,两和尚端来许多酒菜,摆在石桌上后,向志豪问了好,便退出洞外。 梅玫道:“这里的和尚不吃荤,请两位妹妹原谅。” 四人围着石桌,一面吃,一面谈,虽是素菜美酒,味道却非常可口。 饭后,梅玫递了一包药粉给王丽君,道:“将这药粉擦上几次后,脸上药色即可消除。” 停了停,又道:“两位妹妹赶了一天路,一定很累了,我已叫他们打扫好一间净室,早点休息吧!” 志豪急道:“你陪两位妹妹在这里睡,我到净室去。” 梅玫闻言,脸上羞红,低首不语。 王丽君惨然一笑,拉着白琼芳的手,走出石室。 梅玫忙跟上来,道:“让我领两位妹子去。” 石室只剩下志豪一人,情绪紊乱,急躁万分,得宝与报仇,爱情与幸福,在他脑中搏斗,弄得他昏头昏脑,不知选择前者抑是后者才对。 若择前者,前途事业,足可顺利达到理想,却要失去心上人儿,悠悠岁月,尚有何乐趣? 若择后者,梅玫哪肯甘休?不但谈不到事业前途,就要出谷,也非易事。 最后他下了一个极不坚固的决定,认为男子汉大丈夫,应以事业为重,凭命安排。 “豪,还在想什么?睡吧!” 不知几时,梅玫已悄然返回室中。 志豪忙回过身来,怔怔看着梅玫,见她之美,并不亚于王丽君和白琼芳,而更多一种醉人的媚态。 梅玫嫣然一笑,道:“干吗老看着我?” 志豪目及梅玫的左耳,心头猛地一震,一把捉住梅玫的双手,喜极道:“你……你……”因突然的发觉,心情激动过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梅玫不知志豪心意,尚以为志豪见她长得美,已回转心意,芳心大喜,立即扑入志豪怀中,喜极而哭。 好半晌,志豪才逼出话来,急道:“姊姊,姊姊,你是我姊姊!” 梅玫抱紧志豪的颈项,粉脸在志豪腮下乱磨乱擦,呜咽地道:“不,我是你的太太。” 志豪定了定神,将梅玫推开,道:“你应该是姓王吧?” 梅玫茫然地道:“你这话怎么说?” “如我猜得不错,你就是王玫君。” 再次端详梅玫相貌,继道:“不错,与王丽君妹妹很相像,你就是玫君姊姊。” 梅玫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道:“我仍不明白你的话。” “你左耳上有粒黑痣,年纪二十五六岁,又与王丽君妹妹很相像,必是丽君妹妹的姊姊。” 接着,将波罗神尼告诉他的话说了一遍,及彼此的身世也说了一遍,并道:“你想想看,我说得对吗?” 梅玫也很激动,道:“我是由我师父养大的,一直不知我的身世,我曾问过我师父好几次,他老人家总是不肯告诉我,在我逼得没法时,只说我家没有人了,想不到我竟还有亲人。” 志豪双目一转,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丽君妹妹?” “她们已睡了,明天再看吧!” 志豪苦笑道:“你可知你作错了事?不过,现在还可以挽回。” “我作错了什么事?” “抢走你妹妹的丈夫。” 梅玫低声不语,半晌才道:“丽君妹妹还小,何愁没有好男人!我已二十五六岁了,嫁人可不容易了,若她知道我就是她姊姊,自然会原谅我的。” 志豪在床上一坐,苦笑道:“你很自私。” “我一点也不自私,如她愿意,也就娶过来好了。” 志豪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梅玫半跪床前,伸出纤纤玉手,替志豪脱靴。 …… …… 一觉醒来,已是红日东升了,梅玫忙起身穿衣,见志豪仍在酣睡,不忍叫醒他,只轻轻地在他脸上亲了亲,使急走出洞府,来至白琼芳和王丽君歇宿的净室,二女早起来了。 梅玫一把将王丽君抱在怀里,悲叫一声:“妹妹!”即伤心地哭了起来。 王丽君和白琼芳见她神情,大感纳罕,尚以为受了志豪的气,特来向她哭诉,内心着实快慰,但亦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不免也油生同情。 王丽君轻轻地把她推开,道:“嫂子受了什么委屈么?” “不,我不是你嫂子,我是你的姊姊。” 王丽君笑道:“是我师兄欺负了你?” “没有,他对我很好,昨晚他认出我是你姊姊,他说:我们还有祖母和母亲。” 王丽君心头一震,忆起昨天志豪对她说的话,移目看她的左耳,果然有粒绿豆大的黑痣,一阵悲喜涌上心来,禁不住反投入梅玫怀中,道:“你是玫君姊姊?” “我师父叫我梅玫,我也不知我是否叫玫君。以我们相貌看,不管我叫什么,我们系姊妹是不会错的了。” 忽然一个和尚慌慌张张地入净室,急道:“糟了,道中之毒被人破了。” 梅玫忙把王丽君推开,道:“被谁破了?” “一老人进了谷中。” “啊!让我去看看。”匆匆出谷。 王丽君和白琼芳也急急随后跟上。 三女走出寺门,见溪畔坐着一老人,背倚一支松干,在观赏谷中景色,怡然自得。 一眼看见三女,即哈哈笑道:“你们几个娃儿可真了不起,居然令我老头子也不安起来了。” 梅玫忙一福为礼,格格笑道;“老人家,小女子这厢有礼。” 老人笑容倏收,双目电光一闪,指着白琼芳道:“你大概就是什么田志豪么?” 白琼芳冷笑道:“干吗?” 老人又转向梅玫和王丽君道:“你们两位,谁是白琼芳?” 王丽君道:“我们都不是。” “那么白琼芳呢?”话间,仍是原来坐势,全未把三个少年人放在眼中。 白琼芳冷然道;“你问她干吗?” “我老头子不能让她被人四分五裂。” “请问前辈大号?” 老人沉吟了一会,道:“我就是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你们定未听过我老头子的名号。” 白琼芳道:“你说说看。” 老人道:“三才通,你们听过……” 白琼芳乍闻“三才通”三字,仿若当头一声霹雳,吓得面如土色,娇躯乱颤,忙一拉王丽君的手,低声道:“妹妹快走,叫志豪哥哥来对付他。” 王丽君道:“别怕,什么三才四德,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领。” 上前一步,胸膛一挺,道:“喂!你来这里干什么?” 老人不睬王丽君,反对白琼芳道:“你不是田志豪?” 梅玫虽然未听过三才通之名,却知道三才通能破毒入谷,决非平常之人,忙把王丽君拉退,赔笑道:“我妹妹年轻不懂事,请你老人家海涵。” 三才通道:“我无暇与你们磕齿,你们快去请这谷主及志豪和白琼芳出来。” 梅玫道:“谷主尚未回来,不过,我是谷主的丫环,有事我可以全权代理。” “既这么说,你就将‘藏鞭图’给我,及叫田志豪和白琼芳立即跟我回衡山。” 梅玫道:“图虽在我身上,但我却不能给你,田志豪和白琼芳也不会跟你回衡山。” 三才通哈哈一笑,道:“好娃儿,真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时,双手托地,徐徐站了起来,又道:“田志豪和白琼芳不肯同我们回衡山,就你们三人同去也成。”慢慢向三人走来。 王丽君一沉莲步,喝道:“你要怎样?” 三才通犹豫一下,道:“我本不想与你们动手,但这谷主未归,你们又不认识我,说不得也只好给你们开开眼界。” 王丽君道:“好,就先接我一掌吧!”双掌平胸相合,发出七成功力,陡然一招“童子拜观音”,兜向三才通腹部。 就在王丽君掌出之时,突闻一声急喝:“师妹不可……” 田志豪话犹未完,突起一声震天价响,声起之处,狂飚波荡,沙飞石走,清溪断流……只见王丽君连退三步,两次趔趄,白琼芳惊叫一声,忙把她扶住。 但见三才通也后退了两步,脸露惊容,双目圆瞪,道:“你……你是谁人门下?” 此时田志豪已然扑上,弯身关怀地道:“师妹,伤了没有?” 王丽君摇了摇头,没有答话,显然伤得很重。 志豪调转身来,前进三步,道:“三才通前辈,你是武林有数的硕果,竟有脸对一个女孩子下辣手!” 三才通双目一转,道:“你就是田志豪?” “不错,前辈有何教益?” “你小小年纪,竟能搞得整个江湖翻天覆地,必是妖孽,老夫特出山收你。” 志豪早听波罗神尼说过,三才通是乾坤一君的师伯,武功之高,仅次于南极仙翁和北洋大圣,自己决非他之对手,双目一转,道:“令师侄灭我师门,我正要踩衡山而为师报仇,就请先回去通知一声,半月之后,我田志豪必登山拜访。” 三才通哈哈大笑道:“娃娃,果然心灵计巧,你这缓兵之计,在我老人家面前哪有效用,别想作脱身之梦了,快叫我芳儿来,一齐同我回去,说不定我会一时高兴,将芳儿许配给你。” 志豪缓兵之计不逞,十分惶恐,说不得只好以死一拼了,当下,冷然道:“你别花言巧语,有本领就使出来吧!” 三才通点头道:“自然,请接着吧!” 梅玫忙把志豪拉开,道:“这老鬼不同凡流,让我来吧!”转对三才通道:“我们先对几招试试。” 三才通轻蔑一笑道:“好!只要你能接我一招,我立刻就走,但如你接不起我这一招,可不能再说老夫手辣了?” 白琼芳见情,半惊半喜,心情很矛盾。她希望三才通一掌将梅玫劈毙,却又怕三才通得胜后,不肯放过他们。若梅玫能死里逃生,这辈子可无法与志豪结合了。 她脑筋一转,忽然想起三才通刚才说的话,急急喝住剑拔弩张的三才通和梅玫,走上对三才通道:“你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 三才通和梅玫见她走来,均即收势后退。 三才通道;“我说的什么话?” “若我和志豪同你回衡山,并不为难我们,并将……”脸儿飞红,下面“我许配他”四字,竟无法出口。 三才通双目一翻,道:“你……哦!原来你就是芳儿,你这孩子可是疯了,你虽未见过我的面,却也听过我的名,为什么不认我?” 自琼芳忙原地跪下,道:“芳儿恐回山后,师父不肯饶我。” 志豪见白琼芳突然叛变,大感惊讶,急喝:“芳妹妹怎么啦?” 白琼芳道:“我师祖功臻化境,我是为救我们几个人命。豪哥哥,我们就同师伯回衡山吧,以免嫂子、丽君妹妹也连累在内。” 这些话是幌子,实情却是不择手段,要夺志豪为己有。 三才通道:“你说得对,好,你们若跟我回去,我一定叫你师父饶你。” “还有田志豪呢?” “他么……也叫你师父饶了他。” “师伯祖,你说的话可当真?” “师伯祖已一百多岁了,几时言出无信?” 志豪喝道:“芳妹别听他胡说,不能同他去。” 白琼芳尚不知梅玫武功高低,遂苦笑道:“即使我师伯祖言而无信,了不起也只是我们二人遇难,嫂子和丽君妹妹,却可活下去,将来再想法报仇,若不同他去,不用说,我师伯祖决不会放过我们,将来谁替我们报仇?” 理由十足,动听异常。 三才通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抬头对志豪道:“娃儿,你别怕,你的性命也包在我身上。” 梅玫淡然一笑,道:“芳妹,何必担心?不是愚嫂白吹这一仗,愚嫂即使不能取胜,也决不会败落,请闪过一边看着好了。” 白琼芳冷哼一声暗忖:“好吧!我就看看你有多大本领,但愿你头破血流,心裂肠断,当场毙命。” 念间,站起闪在一旁。 梅玫转对三才通道:“来吧!我若接不上你一掌,‘黄龙鞭’藏图,立即双手捧上。” 三才通干笑道:“你既不想活,我老头子也没法。” 他听梅玫说得那么硬,又有王丽君刚才一掌的教训,不敢大意,遂运集八成功力于双手,陡然,左横扫,右直推,取梅玫腰肋和胸脯。 梅玫见势,不敢大意,纤腰微挫,脚步微沉,挥掌硬接! 只听“波”的一声,似乎并不厉害,但双方却同时跄踉后退。尤其是三才通,竟退了五步才拿桩站稳,接着气血上涌,差一点冲口而出。 梅玫小嘴一撇,格格笑道:“前辈承让,承让!” 三才通深吸了一口气,冷然道:“姑娘能接起老夫一记‘纯阳除妖’,确非凡流,老夫说话算数,不难为你了。” 转对白琼芳道:“芳儿,跟师伯祖回去。” 白琼芳见三才通竟胜不了梅玫,不禁又惊又悔,惊的是梅玫藏技不露,自己竟把她当为一般武林人物;悔的是自己不该表露身份,自找麻烦。田志豪不去,她怎肯独去,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三才通见她犹豫不决,便冷笑道:“她并没有占到便宜,我若不实践诺言收拾你们几人,也不过是片刻功夫之事。” 刚才一掌相对,梅玫只退了三步,他却退了五步,他这话白琼芳哪会相信,正要出言拒绝时,志豪却抢先说道;“是你前辈刚才说的若接你一掌,立刻就走,现在该走了。” 三才通点头道:“好,我现在就走,不过,我走后,马上又有人来。”话毕,一晃身,消失于峡道。 三才通一走,梅玫即慌忙道:“快入洞暂避。”不由三人问理由,即要志豪扶她入洞。 四人进入桃源洞,下铁栅,梅玫突地“喀”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同时软倒志豪怀中。 王丽君惊急道:“姊姊,你怎么啦?” 志豪忙把她抱起,跑入石室,将她放在床上,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她口中,道:“伤得很重么?” 梅攻有气无力地道:“我也不行了。”话毕,两颗泪珠滚落枕边。 “怎么会……”王丽君一句犹未说完,即哽咽起来。 梅玫拉着志豪的手,道:“我死后,别为我难过,好好照顾我妹妹和芳妹。” 志豪道:“你只不过内腑受了一点伤,别胡说八道。” 梅玫道:“那老鬼练的是‘纯阳功’,若在昨天,绝不能伤着我,唉!真巧。” 志豪道:“难道说就没有法了?” “若我师父在,或练过‘太虚气功’的人助我运功一个时辰,也许不致有性命之危。” 王丽君急道:“我练过,南极仙翁老人家教我第一门武功,就是‘太虚气功’,让我调息一会,即助你运功。” 志豪道:“怪不得你武功突飞猛进,原来是得了南极仙翁的传授。不行,你受伤也不轻,‘太虚气功’我也练过,只是火候太浅,还是让我来试试吧!” 此话刚完,洞外突然飞进数声喝嚷:“田志豪快给我滚出来!” “白姑娘,我们不用药迷你了,出来吧!” “……” 志豪一听,即听出是宇宙三豪之声,奇怪道:“是宇宙三豪,他们怎么也能进来?” 梅玫道:“自然是三才通给了他们避毒药,可能入谷来的尚不止宇宙三豪呢!” 王丽君道:“师兄,你替我姊姊疗伤,我同芳姐到外面看看去。” 梅玫急道;“在洞口看看就行,不可出外去。” 王丽君应了一声,便同白琼芳来至洞口,向外一张望,果然谷中不止是宇宙三豪,三山五岳,南北水陆,各路人物都有,有的向华清寺和尚盘问究竟,有的四处搜寻,谷中一片哄然。 王丽君忽然“咦”一声,道:“丐帮三翁也进来了!” 白琼芳道:“奇怪,乾坤帮反而无人进来!” 二女正感惊奇之时,忽见盘问华清寺和尚的五六人,气势汹汹,向桃源洞疾走过来。 白琼芳惊急道:“糟!他们已知道我们在此了。” 王丽君道:“没关系,这几根铁柱是千年纯钢所铸,他们决进不来,我们后退几步,看他们以什么方法奈何我们。” 说着,携手后退。 忽闻一人道:“不错,原来这里真有一对娃儿!” 另一人道:“嘿嘿,真是孩儿玩艺儿,用块破烂铁堵着洞门,就能拦人入洞吗?” 说着,已到达洞前,向里叫道:“田志豪、白琼芳,赶快把藏鞭图交出来吧!” 话落,良久无人答应。 五六人互相看了一眼,即齐动手向七根铁条劈击。 五六人这一击,立即惊动谷中的数十人,都争先恐后地跑上前来,有的也参加劈击,但,只闻七根铁条发出“嗡嗡”之声,却不见有其丝毫弯曲。 众人惊愕了,同自暗忖:“怪!这是什么铁条,竟能承受万斤之力而不曲。” 穷翁忽然哈哈笑道:“‘黄龙鞭’乃非凡品,应福缘齐全者方可获得,各位还是收敛贪念吧!” 宇宙三豪的老大笑面魔君道:“你不是想得黄龙鞭,来此难道活腻了不成?” 穷翁道:“我只是来看热闹,我好意警告你们,即使给你们打开洞门,田志豪武功盖世,你们又何法奈他之何?” 笑面魔君道:“我就不相信我们数十人打不过他,只要想法令他出来就行。” 穷翁轻蔑一笑道:“你有什么方法令他出来?” 笑面魔君双目一转,一拍大腿,高声叫道:“各位别枉耗气力了,老夫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地出来。” 众人齐声道:“什么办法?” 笑面魔君道:“各位暂请退离洞口。” 众人依言,纷纷后退。 洞中的王丽君和白琼芳闻言,均大为惊骇,王丽君道:“我若不受伤,就出外去,他们也奈何我不了。” 白琼芳道:“我们入室去,看看嫂子的伤好没有,大家商议一下,好有个对策。”话毕,与王丽君返回石室。 二女一脚跨进石室,芳心突荡,急忙随身走了出来,两张娇丽的脸儿,倏然间,红逾桃花,身如火焚,又羞、又气、又尴尬。 忽闻梅攻道:“妹妹看见了你替我疗伤情行,快拿衣服给我穿上。” 又闻志豪道;“她们回来过?” “唔,两个小鬼一定误会我们在行夫妻之道。” “是呀!这样脱光身子疗伤,也只有夫妻才能做得到,这疗伤法真怪!” “若你有纯青的‘大虚气功’火候,也不必如期麻烦,都是你,昨晚若非你坏,破了人家的童身,三才通的‘纯阳功’岂能伤倒我。” “唉!谁知今天的事呢?现在怎么了,还要我相助么?” “不要紧了,我自疗一会可以行功了,你快穿好衣服出去看看,别让妹妹出外去。” 至此,王丽君和白琼芳始了解,她们刚才看见那幕丑剧的意义,不约而同地一伸舌头,相视一笑,向外走来。 蓦觉浓烟刺鼻,白琼芳急道:“糟!他们是以烟攻,逼我们自动出去。” 王丽君冷哼一声,道:“出去就出去,看他们有什么了不起。” “不可出去!”志豪匆匆走了出来。 王丽君道:“他们用烟攻,不出去难道要闷死在这洞中不成?” 志豪一想:“我们轮流发出掌风,把烟逼回去!” 话毕,双掌乱挥,洞中浓烟即向外卷出。 突闻洞外一人道:“好了,他们快受不住了,已发出掌风逼烟回来,大家一起来,就与他们作一场烟战吧!” 此话甫落,被田志豪掌风逼出的浓烟,重新又扑卷进来,而且来得更凶更浓。 白琼芳和王丽君见状,也同时发掌相助。 就这样,外面数十人挥掌拂烟入洞,洞中三人挥掌逼烟出洞,竟支持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三人虽然拼命地挥掌阻烟入洞,但洞中的空气越来越薄,使三人感到十分胸闷,呼吸困难。 忽然梅玫在后冷笑道:“我本已发誓不再杀人,看今天情形,可要我毁誓了。” 一错步,滑至洞口,高声道:“你们退开,我马上出来与你们相见。”同时一按铁栅机关。 此时,谷内已来了近百之人,一闻梅玫之言,都大感兴奋,也大为紧张,纷纷后退,站住洞口。 铁栅徐徐上升,梅玫一低身子,穿出洞外。 近百高手,没有一人认识她的,同声道:“你是谁?田志豪呢?” 梅玫犹未答话,田志豪已领着王丽君和白琼芳走出洞来,朗声道:“田志豪在此,各位有何指教?” 宇宙三豪的老三毒煞手道:“快交出藏鞭图来,否则,要你的命。” 梅玫冷笑道:“图在我身上。” 说时,自怀中掏出画出线条和写着字迹的手帕,继道:“这就是藏鞭图,谁要?拿去吧!” 众人半信半疑,纷纷抢上前来—— 梅玫陡然一收手帕,双手左右一扫,顿起一阵“蓬!嘭!啪!噗!”之声,接着,惨呼、怒吼、惊喝、沉哼,连声而起! 在众声混集之时,但见身子横飞,血光直冲…… 梅玫只这一招,竟伤亡了一十三人,若非亲眼所见者,谁敢相信! 谷中百数之人,虽非突出高手,却是都有数十年修为的老江湖,为何竟如此不济?乃因他们都不知梅玫厉害,目标全放在志豪身上,没有防备;又因梅玫乃是北洋大圣尽毕生精力调教出来的徒弟,并服了许多增进内功的灵药,不但招式神鬼莫测,内功也高臻化境,那些自命不凡者,在轻视之下,哪能躲避得了? 梅玫小嘴一撇,道:“不怕死的,请向前来吧!” 百数之人,僧道俗,行行皆有,邪正黑白俱全,都为梅玫那招所震慑,哪还敢向前? 梅玫又道:“你们不是千方百计要我们出来吗?现我们已经出来了,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吧!” 百数人你看我,我看你,你想我出手,我想你驳话,个个都存心渔利,结果,没有一个出手,也没有一个驳话。 梅玫冷笑了几声,退至志豪等身边,道:“在此已不能安居了,干脆出谷去与他们大干一场?” 志豪闻言心忖:“如要取鞭,终归有一场血战,再等,徒然招来更多的人。” 当下点头道:“好的。”向前跨了三步,对众道:“各位所要的乃是‘黄龙鞭’,有意觊觎抢夺者,就请跟我们走,何必计较藏图?” 众人本十分畏惧梅玫,听志豪一说,都觉有理,同自暗忖:“只要他们肯带我们到藏鞭之处,又何须要图而招是非?” 于是,众人更不言语了。 志豪率着三女,不快不慢地走向出谷道口,梅玫对志豪道:“我身上只带着一人的出谷避毒药,你抱芳妹出谷,我抱君妹出谷。” 话毕,将五粒药一齐服下,把王丽君背起。 来到出口时,志豪将白琼芳挟在腋下,进入峡道。 入谷的百数人,恐志豪等施计逃走,一齐紧跟在后。 入峡道约十六七丈时,突闻一阵鬼哭似的惨呼! 志豪等回头一看,见随后跟来的各位高手,有十余人中毒倒地,抱着肚子,乱滚乱叫。 梅玫忙喝道:“没有解毒药的,快请回去。” 她说话间,又有几人中毒倒地,后面未中毒者,急即后退。 武当飘飘道人道:“是三才通给了我们一粒避毒药。” 梅玫道:“就只给你们一粒么?” 飘飘道人道:“一人一粒。” 梅玫笑道:“你们都中了他的诡计,再好的避毒药,也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的功效,他只给你们入谷药,不给你们出谷药,无非要把你们饿毙谷中。” 众人闻言,又惊又怒,急道:“你姑娘有没有避毒药?” “我们也只有两副,你们看,我两个妹妹都不敢落地。” 众人闻言更惊,齐道:“那怎么办呢?” 梅玫笑道:“你们暂时留在谷,待我们取鞭回来后,再想法救你们吧!” 穷翁嚷道:“娃儿,我也在这里呀!” 志豪道:“不要紧,待会我就回来救你。”话毕,与梅玫继续前行。 四人刚到峡道口,即有数十人涌了过来,当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乾坤一君! 白琼芳乍见她师父,吓得双脚一软,差一点栽倒在她,忙闪至志豪身后,死死拉着志豪的衣服,浑身乱抖。 乾坤一君冷笑道:“叛徒,快给我滚过来!” 声音虽不甚高,但听在白琼芳耳中,却似焦雷一般,震得她耳鸣眼花,心颤胆裂。 白琼芳脸色苍白,泪水双流,不自主地向她师父走去! 第十章 无底洞中藏宝物 田志豪忙一把将白琼芳拉住,对乾坤一君道:“你叫她去是什么意思?” 乾坤一君双目一瞪,冷笑道:“你小子公然与老夫作对不算,还要拐骗我的徒儿……” 他脑筋一转,含威带怒的神容,陡然变得十分慈祥,继道:“也好,你如真喜欢她,老夫就将她许配给你。” 志豪闻言,大感意外,心想:“他曾通令天下分堂拿我,此时竟对我这等友善,其中必有诡谋,我不能中他的奸计。” 即欲悍然拒绝,但他实在是爱白琼芳,而又知道,白琼芳也甚爱他。在白琼芳面前,怎能说出拒绝的话?假若白琼芳有所误会,岂不令她伤心?一时竟怔在当地,不知如何答复。 白琼芳见他神情犹豫,果然脸色大变,她想:“他成天说如何如何爱她,原来都是花言巧语。” 再想到他与梅玫的关系,误会更深,认为志豪平时的行为,全是虚伪的,一切的做作都是为了她背上的图。 心念至此,不禁悲愤交加,当下,强忍住欲出之泪,运臂一甩志豪紧握的手,一声不响地向乾坤一君扑去。 她这突然举动,大出志豪意外,不由一怔,急道:“芳妹你不能听他的话,快回来。” 追上几步,欲将她拉回,却已来不及了。 只见白琼芳扑至乾坤一君身前,“噗”地跪下,道:“师父,芳儿该死,有辱你老人家大威,芳儿愿服重罪。” 话间泪如雨下,甚觉羞愧。 乾坤一君伸手抚摸着白琼芳的头巾,道:“图给了他没有?” “给了,他强向芳儿要的。” 乾坤一君停了一下才道:“另半幅图他也得了?” “是的。” “好,你起来,师父不加罪你。” 侧首向他身旁的一个六旬老者道:“带几人送这孩子回去。” 六旬老者弯腰答应,上前拉了白琼芳的手,道:“走!”回身就走。 志豪见情大急,追去叫道:“芳妹别去,他们会杀……” 乾坤一君冷哼了一声,一扬手,一股刚柔兼有的劲风像一道铁墙似的,挡着志豪的进路,冷笑道:“我将她许配给你,你又不要,你留着她干吗?” “她是我妹妹,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本姓黄……” 志豪话犹未完,忽见气喘吁吁地奔来一人,只四下一着,即向白琼芳扑去,并道:“孩子,爷爷找你好几年了。” 那要送白琼芳回衡山的六旬老者,是乾坤一君的三大助手之一,姓赵名东明,绰号衡山虎,不但武功高,机智犹多。 他见黄沙叟扑来,并不动声色,待黄沙叟扑至距白琼芳三步远时,陡然一招“关门闭户”,劲风如涛,劈向黄沙叟腰肋。 黄沙叟在毫无防备之下,见情大惊,仓促煞势侧身,举手招架,似已慢了一些,“砰”的一声,肩胛中了一掌,噔噔噔连退三个跄踉。 田志豪见状,忙回头对梅玫和王丽君道:“那是芳妹爷爷黄沙叟!” 话一说完,即向黄沙叟疾扑而去。 黄沙叟突然扑向白琼芳,即引起场中数百人的误会而骚动,再见田志豪和梅玫等人扑去,更以为他们要争夺白琼芳,倏然,有五六人也向白琼芳扑去。 场中二三百人,乾坤帮已占了一百多人,哪由得他五六人前扑,立即动起手来。 乾坤一君虎吼一声,一掌向志豪拦腰扫来。 田志豪滚身一转,反掌还击,并道:“血债血还,还我师父、师叔命来。”话间已劈出三掌。 乾坤一君轻描淡写地化解开来,冷笑道:“你敢情找死!”也还了三掌。 两人这一动手,立即打得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一个成名数十年,俨为武林盟主的特等人物,一个是百世罕见的后起之秀,二人不但功力出众,招式也奇,越打越紧张,眨眼间,即打出三十招外。 除志豪和乾坤一君这一打斗外,其他尚有八起,八起都以乾坤帮的人为主,其中最激烈的,要算衡山虎赵东明抵御各派五六人的攻击。 衡山虎赵东明功力虽高,招式也奇,却要照顾白琼芳,不能放手攻击,反被各派五六个二三流人物逼得手忙脚乱,怒吼如雷。 场中情形,无形间分成两大集团,一是武林各派,一是乾坤帮。 战斗越打越激烈,人数也越打越多,只见沙飞石走,枝叶蔽天,兔起鹘落,蝶飞蜒翔,掌声隆隆,杀声震野,刀光炫目,剑气逼人…… 在一片混沌中,王丽君左转右转的扑至黄沙叟身前,道:“黄爷爷,伤得厉害么?” 黄沙叟脸色铁青,目如铜铃,冷然道:“你是谁?” 王丽君道:“我是田志豪的师妹,他叫我来……” “噢!不要紧,只是肩骨被击碎,不要管我,快去密你师兄吧!” “我姊姊会帮他,我护你老别外面去吧!”即护着黄沙叟向场外走去。 黄沙交道:“谁是你姊姊,你贵姓?” “我叫王丽君,是三手神童的女儿。” 回头一指站在一块巨石,凝视斗场的梅玫,继道:“她就是我姊妹,她武功很高,足可打败乾坤一君。” “啊!你就是王一伟侄儿的女儿,我叫黄乃之,我因练‘黄沙功’,朋友们都称我为黄沙叟。” “我知道,你就是芳姊的祖父。” 说着,已走出场外。王丽君回头一看斗场,又道:“我听芳妹妹说,你与素云姊姊在沂水,怎么也来了。” 黄沙叟喟然道:“方方甲侄儿告诉我说,我的孙女婿不是个男人,而正是我自幼失踪的孙女,并说他们要来这桃源谷,故也急急赶来。” 二人虽在说话,目光却不离开斗场,尤其是田志豪和白琼芳两处。 只见乾坤一君虎吼一声,接着,一连打出四记怪招,登时,把志豪退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二人大惊,急欲驰援,但见梅玫莲脚一顿,人影一晃,已轻落志豪身侧,同时,玉掌一扬,却不见有何形象;但即将置志豪于死地的乾坤一君,竟忙收招,仰身后跃一丈之外,满面惊容,怔怔看着梅玫。 梅玫淡然道:“前辈,若非念你成名不易,你该已毙命了,请吧!” 她并非不想杀死乾坤一君,而是她刚才使出那一招,乃北洋大圣穷毕生精力研出的招式,名为“空空如也”,竟然不能伤他,及顾忌在二十丈外的三才通出手相助,故只将乾坤一君逼退,不敢继续攻击。 乾坤一君惊魂稍定,心忖;“打伤师伯的大概就是这烂货,我不能与她直接相对。” 念落,嘿嘿冷笑道:“我倒不相信,今天我们就看看谁死谁活!”话虽说满,却不进反退。 他后退一步,冷笑一声,双目火光闪闪,似乎怒极;陡然一个旋身,转出五丈之外,朝那些与本帮中人互战的各路高手,一阵狂劈,“砰砰砰”眨眼间,即被他劈毙九人,但他仍不停止,依是一面旋身,一面狂劈。 各派高手见状,吓得尿屎直流,飘身逃窜,但他们的对手却死缠不放,脱身不得。 好几名修为有素的厉害人物,都曾倾全力与他相碰,却都在一碰之下,不是死亡,就是受伤昏厥,难怪乾坤帮上下人等如此嚣张狂妄! 志豪见状,不顾梅玫的劝阻,急急向乾坤一君扑去,喝道:“有本事我们再对上几掌!” 说着一招“童子拜观音”出手,堪堪封住乾坤一君招势,救了一个和尚性命。 乾坤一君见志豪出手阻他劈杀,立刻收势,冷笑一声,不理不睬,跳上一块巨石上,高声喝道:“住手!” 声若焦雷,震耳欲聋,音绕山峦,历久不散。 场中数十起打斗,立即收招息战,乾坤帮的人一收招,各派高手即急向山下退走,意恐再发生刚才情形,脱身不得。 忽闻乾坤一君乾一声怒喝;“不准走!” 各派高手心颤胆悚,完全在乾坤一君的威严控制之下,这一声“不准走”,有若圣旨,竟都不敢擅自离开,满面惊色,怔立不动。 乾坤一君双目转了几转,又冷笑了两声,道:“各位来此,不外是为了藏鞭图,现藏鞭图已在田志豪身上,各位不向他要,反向本帮攻击,实无道理,老夫本仁慈之德,不再追究了。” 顿了顿,又道;“相传藏鞭之处,除‘黄龙鞭’外,尚有鞭法秘笼及许多罕世瑰宝,各位如肯与老夫合作,找得宝藏之后老夫决只取其中之一样,其他瑰宝统由各位均分,老夫言出如山,决不失诺。 “不过,田志豪武功不弱,又有这位姑娘相助,若要他交出鞭图,决非易事,唯一方法,就是要我们合作无间,同心协力,方可有望。” 说时,指了一指梅玫。 他又向下山路口一指,继道:“各位请到这边来。” 跳下巨石,走向下山路口处,意在阻志豪逃走。 各派高手闻言,大为不安,他们明知乾坤一君之言是表面之词,实在的确是利用他们对付志豪,待田志豪打倒,夺得藏鞭图后,难免又有另种说法,但在乾坤一君的威胁之下,又不敢不听,一时都怔在当地,十分为难。 志豪见乾坤一君拉拢各派,自忖:“自己人单力簿,虽有梅玫相助,却也难胜这数百之人,况且尚有三才通在侧。” 心念数转,急也跳上一块巨石之上,朗声道;“各位前辈请了。” 拱手一个四方揖,续道:“各位经验阅历,无不比在下老到丰富,乾坤一君刚才那番话,毋须在下解释,各位亦必洞悉其意。 “不错,藏鞭图确在我身上;但各位的最终目的,并非‘黄龙鞭’图,图只不过是索引藏鞭所在,只要能知藏鞭所在,又何须图呢? “各位如对鞭有兴趣,在下决不存私,一定将各位带往藏鞭之处,各位如听信乾坤一君之言,而与其合作对付在下,在下也不勉强,不过,在下实告诉各位,在下并非怕事之人,决不会将图交出的。” 停了一下,又道:“各位如相信得过在下,就请过这边来,一切后果,均由我田志豪负责。” 声音爽朗,豪气飞扬,更有一种英威。 话音甫落,王丽君和黄沙叟即疾步向志豪走来。 王丽君和黄沙叟这一行动,登时引起许多人的同感,同时,有峨嵋长老一飘大师,昆仑长老双剑羽士,黄屋派的飞腿三黄,领着手下人向志豪这边走来,随着,九曲派的掌门九曲真人,罗浮铁臂铁头陀也率其手下向志豪这边走来。除乾坤帮的人外,各派无论与志豪相交善恶者,都靠近志豪。 乾坤一君见状,气得须发皆竖,目中喷火,一连串的冷笑,道:“好!好!好!你们竟也敢与老夫作起对来。” 话毕,侧身与其身夯的几位老者商量。 白琼芳柳眉紧蹙,泪痕满面,道:“师父,他既肯带人往藏宝之处,又何必与他争图呢?” “哼!你懂什么?”与几个老者继续商量。 这边田志豪见各派都靠近他来,十分兴奋,忙跳下巨石,与众人招呼。 罗浮高僧铁臂头陀道:“今天这一战,除关系到‘黄龙鞭’之得失外,尚关系到武林的兴亡,小侠武功虽高,但也不可大意。” 志豪道:“晚辈知道。” 铁臂头陀道:“你准备以什么方法取胜?” 志豪道:“承各位看得起在下,而与在下合作,尚请各位多多指教。” 众人闻言,有的主张群殴群攻,有的主张单打独斗,有的主张文比,有的主张血拼,甚至尚有人主和,而都有一大篇道理,意见纷纭,众心不一。 黄沙叟见状,白眉紧皱,摆手道:“各位,各位,如要取胜,请听老朽一个意见。” 众人停止争论,移目向黄沙叟打量,齐声道:“你有什么意见?” 黄沙叟道:“群龙无首,有勇无谋,皆不足言胜。首先我们要选出一个掌舵人,再行谈战。” 峨嵋一飘大师道:“黄施主此言甚有道理,不过,谁能领导这四方乍集之人呢?” 黄沙叟道:“如各位能共体时艰,就一二岁孩童也可领导,若各位只顾面子,就天神下界,也难集众力而克敌制胜。依老朽愚见,就推田志豪为领导之首。” 一指梅玫,继道:“这位是赵夫人,姓王名玫君,我们另推她为领导之辅,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昆仑双剑羽士道:“赵施主武功虽高,赵夫人也许亦有几手,但年龄太轻,经验不足,不能领导群雄。” “对一个乳臭未除的娃儿,哪配领导群雄。” “真笑话,还举荐出一个女人来,嘿嘿!” “……” “……” 众人对黄沙叟之言,大加反对,你一言,我一语,一片嗡然,把志豪和梅玫说得一文钱不值。 黄沙叟正要向众人解释时—— 忽闻乾坤一君说道:“老夫自不量力,敢向武林挑战,各位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好了。” 志豪拨开众人,上前三步,道:“我们再打几招试试。” 乾坤一君道;“今天你我自是不聚不散,何必急在一时!现在之势,并非你我的问题,也非藏鞭图的问题,而是老夫与整个武林的问题,老夫拟先与各派将问题解决后,再行解决你我之争及宝图之争。” 他不知避重就轻,或从中挑拨各派与志豪间的是非,反要各派与他敌对,若非另有奸谋,当是个大笨蛋。 要知场中数百人,虽非武林精英,却各派都有人在,如将事情扩大,乾坤帮虽高手如云,势力浩大,也对付不了。 乾坤一君话毕后,轻蔑一瞥志豪,回身向衡山虎一努嘴。衡山虎即大步走出,来至两集团中央,冷然道:“我帮帮主尚有一事未对各位说明,就是我们不能再混打,应以场散为限。就十场好了,若十场中,本帮输六场,从此本帮再不在江湖走动了,黄龙鞭也不要了。” 顿了顿,继道:“昆仑双剑道长,我们先来玩一场如何?” 双剑羽士哪曾想到对方竟会指名挑战,不禁一愕,他乃昆仑长老,声望甚高,此战虽无胜把握,却也不能推却而贻笑大方。一时很是后悔,悔不该心存贪志,靠向志豪,惹虎伤身。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如不出战,昆仑名誉、声望,自己的名誉、声望,一切都完了。若出战,败,则性命难保,胜呢,也非好事,必然结下仇怨。 他冷眼一看众人,都向他看来,有的一脸不屑,有的轻蔑冷笑…… 只听衡山虎哈哈笑道:“自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道长此举不算不智,此战就免了吧,不过亦得算在十场之内。”回身走向自己集团。 各派高手对双剑羽士之畏怯,大为卑视,私相议论:“自命名门大派,天天叫嚣狂吠如何如何的了得,不想竟是个色厉内荏之流而已。” 双剑羽士闻此冷言刺语,仿若尖刀插在他内腑似的,羞得抬不起头来,一咬牙,欲与衡山虎决一死战,挽回往日雄风,但人家已早走了。 忽地人影一晃,场中竟矗立着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却是一脸戾气的古稀老人。 老人抚长须,冷然笑道:“一国之君,授之天命,武林之君亦乃天与,各位若想争名夺利,何异逆天,乾坤帮天定为领导武林之帮派,各位又何必迷于一‘黄龙鞭’而逆天旨?” 顿了顿,继道:“各位如认为老朽之言过于狂妄,不妨出来与老朽交手一试。” 这老人就是三才通,他临场挑战,不但各派高手畏怯,就是田志豪等也感惊然。 场中鸦雀无声,一片沉默。 半晌,三才通又道:“各位如自量非老朽对手,不战也罢,不过,各位得立刻还回这边。” 说时,将手朝乾坤一君那边一摊。 众人犹未作出表示,田志豪急然冷笑道:“前辈未免欺人太甚,人家怕你,我田志豪可不怕你。”大步走出。 梅玫忙把他拉住,道:“我去对付这老鬼!” 抢在志豪前面,走至三才通身前,笑道;“我们再走几招试试。” 三才通道;“好!好!” 话落掌出,兜向梅玫胸腹,欲诱梅玫与她再次对掌。 梅攻心性灵巧,有了在谷中时的教训,哪还会与他硬碰!拧身一闪,旋即展开绝学,一面东飘西转,一面抡掌反击。 二人的动作,都似缓慢,但数百人中,却没有几人能看清招式,沙石不飞,尘土不扬,一点也不觉厉害。 一盏茶工夫后,二人仍无高下之分,打法亦无变化。 蓦然,飞来数声春雷般的喝声,接着,十余人由山下冲了上来,其中,有僧,有道,也有俗。 为首一人,是个四十四五岁的道士,见他面如纸白,额门广阔,下巴齐钝,鼻直口方,三绺黑须,隐含聪明智慧,但见其眉眼上翘,瞳中发光,却似一副阴险之相。 他到达场中,双目不停转动,凝神观察场中情形。 随后,冲来一个身高体大、背负一把大砍刀的黑脸大汉,他巨目一转,即向志豪扑来,喝道;“小子,你来这里也不告诉俺一声,害得俺昼夜兼程赶来。” 志豪一愕,急道:“你来了?慕容姑娘她们呢?” “也来了,但可能尚在途中。” “唉!你来干吗?” “嘿!帮你揍这些王八蛋么!”一指梅玫和三才通道:“这两人是谁?” 黄沙叟代答道:“老人是乾坤一君之师伯三才通,那女人是赵哥儿的媳妇儿。” 轰天雷巨目一瞪,怒道:“啊?小子你什么时候又弄了一个这样的媳妇儿?你小子太王八蛋了,人家慕容姑娘天天为你提心吊胆,日夜啼哭,你却背着她乱搞……也罢,这些小事以后再说吧!” 翻手,“咔嚓”的一声拔出大砍刀,即欲向三才通和梅玫走去。 志豪忙一把将他抓住,道;“你要干什么?” “请三才通称称俺轰天雷的大砍刀!” “去不得……” “为什么?俺的刀又不是木头做的。” “三才通功高不测,就我也难接他三招。再说,如你这一去,乾坤一君自然也要派人相助,说不定要引起一场混战!” 轰天雷巨目一扫乾坤帮百余人,又瞧了一下附近的各派高手,方知场中形势。 他冷笑几声,道:“这有什么了不得,我们那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一抖手中大砍刀,指着乾坤一君骂道:“乾坤一魔,俺入你奶奶,有本事就同俺轰天雷打上五百招试试。” 乾坤一君闻言一愕,不由细目向轰天雷打量,暗忖:“我乾坤一君放个屁,天地变色;哼一声,武林皆愁。此人竟然向我挑战,若非精神病,必定有所自恃。” 他只见轰天雷身高体大,手中大刀分量极重,摸不透轰天雷的底牌,竟也有所顾忌。 轰天雷见乾坤一君面露悚容,胆子更壮,哈哈笑道:“你老小子怕俺么?也罢,就叫你的虾兵蟹卒统统跪下,向俺磕三个响头,滚你的蛋,我就饶了你。” 乾坤一君脑筋数转之后,不由冷笑起来,暗地自责:“我阅人千万,从未走眼,不想今天竟为一个鲁汉所慑。” 侧首对一个五旬老者道:“刑堂主,你去把那黑驴的首级取来。” 刑堂主点了点头,拔剑走出场中,指着轰天雷道:“狂妄黑驴,快纳首级来!” 轰天雷一抖大刀,道:“你奶奶,俺就先收拾你再说吧!” 顿脚一跃,跃至刑堂主身前,也不搭话,起手就是一招“宋江杀惜”,捣向刑堂主胸窝。 刑堂主冷笑一声,微一侧身,同时递出一招“白蟒出洞”。 一来一往,二人即浸在一团白光之中。 要知,刑堂主乃是乾坤帮的有数高手,内功剑术,均臻上乘,轰天雷岂是他对手!五招一过,轰天雷已被逼得手脚忙乱,险象环生。 志豪见状大惊,顾不得后果,即急一跃而上,同时“佛法无边”招式出手,两虚一实,取刑堂主上中下盘,动作之快,快逾闪电。 刑堂主一心要取轰天雷首级,未料到志豪会突然偷袭,更未料到志豪动作如此之快,一个闪避不及,被志豪掌劲击中背心,“蓬”的一声,伏倒在地。 轰天雷虎吼一声,随手一刀,砍下刑堂主首级。志豪因救人心急,偷击于人,很不好意思,欲阻轰天雷置刑堂主于死地,却慢了一步。 乾坤帮众人见情,大为愤怒,齐喝一声,一窝蜂似的涌了上来,掌剑交加,狂风骤雨般击向志豪与轰天雷! 百余人之势,岂同凡响!志豪内功精湛,掌法玄奥,步法诡谲,足可自保;但武功平平的轰天雷可就惨了,饶他大刀舞成一团白影,但也阻止不了骤雨的掌剑,只一会工夫,即中了两掌,被刺了三剑,血淋淋的,好不狼狈,尚幸未中要害,还可勉强支撑。 王丽君见状,不敢怠慢,立即飘身入场,参入战斗。 她的各门武功,犹在志豪之上,月前劫花车的蒙面人就是她,在北京门外土地庙戏弄志豪的,也是她,只因早晨与三才通对了一掌,内腑受了伤,尚未痊愈,减去不少威力,但也厉害非凡。 她“呼!呼!”连出两掌,围击轰天雷的数十人,即全被逼得踉跄后退。 她跃至轰天雷的身旁,恐再被人围殴,不敢走开,无法出手帮助志豪。 各派高手中,少不了正义之人,虽畏惧乾坤帮恶势,见享誉百年的三才通,竟胜不了梅玫一个女人,这十数人也近志豪不得,于是,那些正义之人便也纷纷参与战斗。 一时间,场中又是一片混乱。 乾坤一君见状,欲加入战斗,给各派一个痛击,却恐他身旁的白琼芳乘机溜开,也恐刚来的十余人将她掳走,气得他双目喷火,不停地冷笑。 正在不得主意时,忽见刚来的那白面道士向他走来,以为那道士要乘机掳白琼芳,不由火上加油,冷然道:“道长真有大智大勇,不愧一派宗师,竟然乘机……” 那道人不待他把话说完,忙稽首为礼,笑道:“帮主误会了。” 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帮主虽为盖世人物,但要以一帮之力而胜天下武林,贫道敢言,绝非易事。” 乾坤一君闻言中含有深意,遂即按住心头怒火,冷然道:“也未必。” 道士笑道:“本派与贵帮相处不善,不过,那是家师之不智主张,贫道接管本派业务之后,本欲派人前往贵帮交善,促使你我互助合作,奈因业务在身,一拖至今,不过,现在也不晚,帮主可肯降尊屈交否?” 乾坤一君脑筋一阵乱转,暗忖:“素闻这家伙是武当之杰俊,不但武功出众,心机犹深,果然夺得掌门之职,来此之意,莫非有阴谋在内?……哼!我乾坤一君岂会上你的当?也好,我就将计就计吧!” 心念一转及此,登时一扫满面怒容,笑道:“道长哪里话来,武林牛耳之名门正派,愿与我野帮相交合作,岂有不愿之理,欢迎还来不及啊!” “帮主何必客气,事不宜迟,现在就是我们合作的好时候。” “道长有何妙计?” 道长双目一扫混沌的斗场,道:“智者不在武,以仇作亲,暂挫敌锐锋,再置敌于死地,胜期不一定在今天。” “道长的意思是……” “帮主只站在对立方面,让贫道假助于他,机会到时,里应外合。” “道长此计甚妙,事成之后,‘黄龙鞭’、鞭法秘笈,任道长择选其一。”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道士奸然一笑,向黄沙叟走去。 在乾坤一君旁的白琼芳,听了他师父和道士所谈的话,不由又惊又急,欲将此事告诉志豪,却又不得离开她师父,看看那道人渐渐走远的背影,一颗心几乎跳出口外。 她脑筋一转,侧首道:“那道人一脸好邪,他之来与你合作,必有诡计在内,我看还是不要与他合作好了。” 乾坤君得意地一笑道:“你的见识长进多了,不过,师父是何等人物,岂会上他的当?” 白琼芳道:“他是武当的掌门人?” “嗯!武当的杰出人才,道号太元道人,俗名余伦。” “啊!他就是太元道人?” “你听过他的名号?” 白琼芳不敢实说太元道人的内情,只点了点头,含糊地混了过去。 太元道人走至黄沙叟身前,稽首一礼道:“黄伯父也来了?啊?受了伤,重不重?”一脸诚挚,佯装得十分关心。 黄沙叟向太元道人打量了好一会,始认出太元道人,登时大喜,道:“哦!是伦侄……不!不!是一派宗师了。” “好久不见了,伯父越发康健啦!” “老了,不中用了,你身为一派之主,也有暇游历江湖?” “特下山看热闹!” 一指战场,佯装不知地问道:“这几个少年男女武功不错嘛,伯父可知是谁?” 黄沙叟道:“你有所不知,他们都是你的侄儿侄女。” 太元道人又“啊!”了一声道:“田志豪,我早听人说过,原来是大哥后人,这孩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名气,真是可喜可贺。”四下扫了一眼,继道:“让我去助他一臂之力。”拂尘一摆向场中走去。 忽然五个道士将他拦阻,齐声急道:“掌门师弟不可乱来,那少年曾击伤本派弟子,扬言要消灭武当,并约定明年中秋登山,叫我们邀少林派在武当等他。” 太元道人奸然一笑道:“他恐怕还不知我是他的叔父。” 向五人连使两个眼色,继道:“不必多言,依我的行动为行动。”继续前进。 乾坤一君见太元道人入场,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因为他不相信太元的诚意,即使太元有诚意,但他的手下尚不知太元与他的默约,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太元被他手下伤亡倒不要紧,如太元没有诚意,伤亡他的手下,尤其是他师伯,不是糟了么? 本来,他尚不想出手,如此,竟沉不住气了,侧首对白琼芳道:“我也要进场去,你自己小心保护自己,切不可再被人掳去。” 白琼芳答话犹未出口,陡闻一阵大喝,转头看去,见太元手中拂尘正向围攻志豪的高手乱挥乱扫,尘影如云,劲风呼啸,逼得众人纷纷后退! 但那些人中,堂主、护法,及乾坤一君的三大助手都在内,个个都凶至极,武功也有成就,一时虽被逼退几步,但立刻又涌了上来,反而把太元围在核心,无法靠近志豪身边偷击,心中大急,又不好当众人说出心中的话,只好挥动拂尘招架。 场外五个武当道士,亦不知其掌门人与乾坤一君订有默约,虽不主张与乾坤帮作对而反助志豪,但眼见掌门人被围,身为武当门下者,岂能袖手旁观。 于是,五人互看了一眼,一齐拔剑入场。 武当五人一入场,其他未参与战斗者,如少林寺十余人,峨嵋派十余人,以及九曲派等数人,也卷入战斗,一致对付乾坤帮的人。 数十人一参与战斗,志豪的压力立即大减,呼!呼!劈出一条血路,跃至三才通身后,双掌一合一分,“童子拜观音”招式已然出手,一股白雾似的掌劲卷向三才通尾龙。 此时,三才通与梅玫已打出三百招之外,一个是半斤,一个是八两,无高下之分,三才通虽占了一些功力上的便宜,但掌法身法却不及梅玫,故打了三百余招,仍分不出高下。 二人正聚精会神,一来一往,凝注对方之际,三才通乍觉有异,忙移身闪避,虽避过志豪的袭击,却中了梅玫一掌。 三才通战斗经验老到,知道胜望已绝,不敢恋战,厉啸一声,倾尽全力劈出两掌,同时一纵身跃退七八丈,接着,一起一落,没入丛林之中。 三才通逃窜时,正值乾坤一君入场参加之际,陡见他师伯逃走,大感惊骇,双目一转,忙跃回原地,高声喝道:“退!退!”一把拉住白琼芳,又高叫了两声,与白琼芳飞驰而去。 乾坤帮百余人突然奉命退却,都大感意外,本欲打下去,但敌人越打越多,形势越来越劣,帮主又已远去,谁也不敢恋战,一阵喝嚷之后,已全部逃得无影无踪。 这一战,胜来真可侥幸,若非太元心怀不轨,想暗算志豪,引起乾坤帮高手的误会,不但难能取胜,说不定尚有性命之危呢! 只见志豪拱手一个四方揖,朗声道:“承各位前辈相助,甚为感激,藏鞭图在我身上,有意神鞭者,可与我同行。” 场中一声如雷应答:“好!走吧!” 太元道人本可乘这机会,与志豪攀交,但乾坤一君已去,恐乾坤一君有所误会,后果堪虑,而也恐出手不成,反使志豪警惕,影响以后行事。 他双目一阵乱转之后,交代了武当五道士几声,即急追赶乾坤一君而去。 此时,王丽君扶着轰天雷已来到黄沙叟身前,志豪和梅玫走了过来,见轰天雷伤痕累累,满身鲜血,忙问道:“伤得很重,还能走路么?” 轰天雷猛力一抹脸上汗水,骂道:“他奶奶死不要脸,几十人一齐来,还好,可以走。” 志豪替他包好伤口,扶他领着众人下山。 轰天雷未伤及要害,但流血过多,精神十分萎顿,下山后,已不能行动了。 志豪本欲陪轰天雷在山下的小镇住几天,待轰天雷伤势痊愈后再走!但各派数百人频频催促,大有不相信志豪之意,如志豪再要藉故拖延,即有动手之势。 志豪见势不对,而黄沙叟肩伤也不轻,只好留下王丽君照顾二人,自己与梅玫先走。 离开小镇后,才想起藏鞭图犹未壁合,自己也不知藏鞭图地点。 志豪苦笑了笑,低声对梅攻道:“你知道藏鞭地点么?” “我怎会知道,若我知道还会等到如今去取么?”顿了顿,继道:“你不是绘出了芳妹背上的图么?” “图中只有几条纹路和两句话,看不出所以然来。” “我妹妹背上的图,也是几条纹路和几句话。” “可恨这些人紧催紧逼,要不然我们将两图合拢起来,自可看出名堂。” 梅玫说道:“昨晚人家要将图合起来看看,你却搂着人家不放手。” 脸儿飞红,低头跺了跺脚,继道;“现在可好了,个个都像魂影一样,紧紧跟着,不能取出图来研究,带他们到哪里去?” “唉!谁知道他们也能闯入谷去呢?” 仰首一看天色,道:“天将晚了,我们到前面找家客栈住下,把图看好再走吧!” 太阳西沉后,到了天台城,志豪要歇宿,众人却不肯,逼着志豪继续前进,双方争执了好半晌,方各让了一步,决议四更前登程继进。 二人找了一家客栈,进入房中,将门窗关好,各自怀中掏出图来,细致研究。 只见两图相合,形成一个圆圈,圈中有交叉线路及一条粗的线路,弯弯曲曲拖到圈外,似是一条进圈的途径。 梅玫一见志豪图中所写:“望夫心头切,悠恨岁月长”两句话,不禁脸绽桃花,嗔道:“鬼话,真是胡说八道,这话一定是你写上去的。” 志豪不理,见梅玫图中的两句话是:“共怜松鹤老,唏嘘诉流旁。” 细细咀嚼,倒像是一首怨女诗,与藏鞭索引,毫无关联。 他反复地念着:“望夫心头切,悠恨岁月长,共怜松鹤老,唏嘘诉流旁。” 又默默地揣摸。念一遍,又揣摸一会,再又研究图形一会,好长一阵工夫,仍未体会其中之意,不觉叹道:“这真是一张怪图!” 梅玫脱去鞋袜,往床上一躺,道:“什么怪图,明明是拿来骂女人,我看呀,一定没有这回事。” 志豪笑道:“何以见得是骂女人的呢?” “你没有看见那首胡说八道的诗么?” 志豪哈哈笑道:“哦!你们女人是天天望丈夫么?” 梅玫红着脸,欠身在志豪大腿上猛捏一把,道:“去!去!谁天天望丈夫?” 志豪道:“此诗虽近乎荒唐,但我觉得很有意思。” “哼!有意思,看明天你带他们去哪里?” 志豪闻言,登时担心起来,不由自主地又低头研究图诗,突然,一个灵感闯入他的脑际,又低声念道:“望夫心头切!望夫心头切!望夫……啊!” 侧过身子,凑至梅攻耳畔,急道:“以前你不是说过括苍山有一望夫谷?而你还说过这图是出自望夫谷的。” 梅玫一想,骨碌坐起,道:“不错。不过,这是否出自望夫谷,可不太清楚,以前有人在望夫谷抢此图却真有此事,我师父说,为抢此图,死了好几十人。” 志豪道:“这就对了,这诗表面来看,是一个怨女的感喟之言,其实正是藏宝之处。” “你解答给我听听。” “头一句是地名的指示,‘心头切,悠恨岁月长!’只不过是愚人的字眼;第二句:‘共怜松鹤老’,应是埋藏的意思,第四句‘唏嘘夙流旁’正是埋藏地点,可能望夫谷其中有一条溪流,宝藏就在溪旁。” 梅玫点点头道:“你这解释有点道理,但即使有条溪流,溪流这么长,你又怎知在哪里呢?” “所以要有图,这图自有指示。” 指着图道:“这条拖出圈外的线路可能就是河流,这一点,大概就是藏宝之处,我们入谷后,将图与地形一对照,自有分晓了。” “唔!有道理。” 志豪了解后,心中十分喜悦,将图收起,一翻身将梅枚压份,深长脖子,要与梅枚亲嘴。 梅枚忙把他推开,急道:“今晚你不能这样子。” “为什么?”欲解梅故衣扣。 “我们前前后后都是人,不要看那些人助过我们,那纯是为了‘黄龙鞭’,不说到达望夫谷时有场大战,就路上也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再说,人家还很不舒服。” 志豪闻言,才欠起身来,关心地向道:“哪里不好服。” 饱枚脸儿飘红,嗔道:“都是你,不告诉你!” “啊!内腑伤势还未痊愈么?” 梅枚忙藉机掩饰道:“对!对!我的内伤还没有好呢!” 志豪闻言,才不敢再缠梅枚,很规矩地躺在梅枚身旁,商量了一阵取宝时的应付方法后,便双双入梦。 *    *    * 望夫谷,在括苍山之腹,四面峭壁,高耸云霄,谷大数亩。古木参差,花卉并茂,泉飞天际,瀑落云中,汇泉瀑于一涧,扬长谷外,风景绮丽。 谷中只有一条出入途径,也就是溪流的出口,溪畔大部分是石质地面,青苔苍翠,绿人眉宇;溪旁的一块巨石上,凸起一个石笋,此石笋生得十分奇怪,极似一个顶立的女人,面朝谷口,青丝披肩,罗衣飘飞,栩栩如生。 相传,此谷原为神仙谷,谷中经常有幽美的音乐传出,并有男女嬉笑之声,但入谷探访,却只觉阵阵幽香,不见人影。 不知几时,突然音乐杳然,嬉笑绝闻,幽香消散,那块巨石上,却突地生了一柱笋。 据一般骚人墨客的推测,此谷原本住着一对神仙夫妻,或因什么事,男的忽然出谷去了,而一去不返,女的便伫立那块巨石等候,日复一日,则化身成石,故改名为“望夫谷”。 望夫谷之名一经传出,更引起人们的好奇,不辞跋涉,前来探胜,甚至许多信士,尚携香带烛而来,虔敬拜奉,每逢野游季节,谷中都热闹非常。 自十余年前,为抢夺藏鞭图,在此一战,死了数十人之后,又谣传迭起,说以前住此谷中,那对夫妻并非神仙,而是对妖精鬼怪,并画蛇添足,说那数十人都为妖怪所毙,风言风语,添油添醋,说得望夫谷像鬼蜮一般。 于是,游人绝迹,十余年来,简直无人敢去。 但,这一天,望夫谷突然又热闹起来,而热闹得更胜以前野游时节几十倍。天一亮,即三三俩俩、结队成群,涌往望夫谷中,直至日落西山,仍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但,这些人,却非寻幽探胜的骚人墨客,而是身佩武器、气宇昂然的武林人士。 此时,只不过是未牌十分,谷中已挤得满满的,估计足有七百人之多,各色打扮均有,老少不一,“嗡嗡”然,像个热闹的集市。 在七百多人中,最为注目的,是一对青年夫妇,那夫妇除男俊女丽之外,并无特殊之处;但众人却不停地指手划脚,议论着两人——那夫妇就是田志豪和梅玫。 其次令人注目的,是统领着二百余人占了很大一块地方的乾坤一君。 再次是少林、武当的百余人,两派的领导人是武当掌门人太元道人。 除乾坤帮二百余人和少林、武当百余人,有的坐,有的立,按着不动外,其他之人都在谷中走来走去,寻寻觅觅,一刻不停,而且不停地关注着志豪和梅玫的行动。 志豪和梅玫一进谷,就在那石女像附近寻觅,转来转去,已有一个多时辰了,竟未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梅玫一拉志豪的衣襟,道:“我们在此已找了几十遍,都是坚硬的石地,连个小孔都没有,大概不在这里。” 志豪再次审察谷中地形,道:“按图指示,应在这石像附近,我们再细心找找看。” “休息一会再找吧!” “也好。”二人便在石像前的巨石上坐下。 梅玫扫了一下谷中众人一眼,忽涌上一股悲感,道:“豪,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志豪道:“胡说,好好地怎么说这种话?” “数天来,我老觉得精神恍惚,一合眼就做梦。” “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一次我梦见一个血淋淋的中年文士,他要我扶他回家,并要我永远服侍他,我问他,你家在哪里?他说,在森罗殿隔壁。” 志豪轻拍了两下她的肩胛,笑道:“真是梦话。” “还有一次,我做梦同你在过一座桥时,你忽然说不要我了,同时把我一推,推落桥下,我大吓一惊就醒了。” “怎会做这种梦?” “我想我可能不久于人世了,说不定今天就会被人击毙,所以我问你难过不难过?” 志豪道:“我们既为夫妇,岂有不难过之理?若是被人击毙,我就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报仇。” 梅玫闻言,芳心甚慰,不自主地将头搁在志豪肩上。 志豪偶尔侧首,看到梅玫脸色,不禁一惊,急道:“咦!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梅玫微闭双目,道:“我只觉心中发慌,并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大概病了,下山去调养好再来。”将她扶了起来。 梅玫摇头笑道:“我哪里有病,不必走,再说,这些人也不会让我们走。” “笑话,我不相信他们能拦……” “嘿嘿!赵小侠要往哪里去?”一个豹头虎目的中年大汉,双手叉腰,冷笑着,一脸不屑之色。 志豪道:“内人身子不舒服,出谷休养好之后再来。” “既是尊夫人有病,就将图留下再走吧!” “图示就在这谷中,你可以自己找。” 大汉哈哈笑道:“找?哈哈,我早怀疑你心藏诡计,不想真被我猜对了。宝不在谷中,叫我们怎么找?” 这大汉一嚷,立刻惊动谷中之人,纷纷前来探问究竟。 那大汉哈哈笑道:“他说宝在这谷中,叫我们自己找去,他们却要走了,你们相信宝在谷中么?” 梅玫道:“就将图给他们看吧!” 志豪一想有理,暗忖:“这些人在此,即使自己找到宝藏,也难免一场血战。” 当下,自怀中掏出图来,道:“你们既不相信,就请看吧!”将图掷向那个大汉。 那大汉刚伸手要接,陡然,数道掌劲卷来,有的卷向犹在空间的藏宝图,有的撞向那条大汉,还有的飞向志豪和梅玫,纵横交错,激荡刺耳! 志豪夫妇忙携手飘落巨石,避开卷来掌风。 轰然一声,那座女石像被击得粉碎。碎石飞扬,烟尘迷漫。 石像击碎后,石像之处突然出现一个二尺方圆的地穴。志豪见之,脑筋一转,即对梅玫低声道:“那里穿了一个穴洞,宝可能就在其中。” 梅玫也急看见那新穿穴洞,并有同感,忙四下一扫,见众人都为抢夺那两个半幅图,打成一团,还无人注意到那新穿一个地穴。 她忙一拉志豪的手,道:“你快下去看看,我在上面守着,但要特别小心。” “这些人都非好惹,你在上面要小心!”说着,已到了洞旁,俯首而视,见穴洞倾斜而下,黑黝黝的,不知多深。 志豪略犹豫了一下,即将手着地,爬入穴口,穴口下面,可以站立起来,像是一条倾斜的隧道。 志豪双掌护胸,凝神慢慢前进,只觉越进越冷,越入越黑,黑得深不见掌,冷得如入冰窖,他的内功虽已臻化境,就是隆冬大雪之际,也可穿单衣而不觉寒,但此时,他却忍耐不住而欲返回。 忽闻“轰隆”一声,此声阴沉而悠远,似出在数里之外。他心头一震,知道是梅玫阻人入洞,与人打了起来。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继续前进,转了两个弯,忽见前面有道光华。 他加快脚步,向光华走了过去——是一间高约九尺,纵横二丈的石室。 室中有一石桌,桌上竖立着一物,此物高约三尺,下如鸭卵,通体刺目光华,看不清是何物。 地下,满是金玉珠宝,圆的扁的,大的小的,红的绿的,五花八门,缤纷耀眼。 他怔了一会,怀着兴奋的心情,走至石室,凑近石桌,近了,那石桌竖立之物,反而没有远看刺眼,原来是一支罢棱鞭,通体雪白,除了乌光闪闪的鞭柄和黄澄澄的柄上护手外,没有一丝杂色。 石桌上,尚置着两个绿色玉盒及一双皮制鞭鞘,余无旁物。 志豪心念梅玫独守穴口,可能有所危险,不假思索即欲取鞭而去,但觉鞭量十分沉重,他略称量了一下,少说也有百来斤重,不说舞动不便,就背在背上,也十分累赘。 他不由愕在当地,暗道:“如此之重,要之何用?当年薛仁贵是有九牛二虎之力,故能使用,我岂能比薛仁贵呢?” 他将鞭放回原处,取来一个玉盒,打开一看,正是江湖传扬的黄龙鞭法,红皮封面,除书“黄龙鞭法”字外,右下角尚有“徐茂公录”四个草书。 志豪喜之至极,暗道:“这鞭法原来还是军师徐茂公遗留下来的,徐军师胸罗万有,能知前算后,用兵如神,里面可能尚有兵法,让我看看。” 即急翻阅起来,但除三招一时不易了解的鞭法外,以下都是些医道。 他微感失望,将之纳入怀中,再取第二个玉盒,打开看时,也有一本小册,封面楷书“薛刚贤侄孙知照”,左下角草书“徐茂公嘱”及年号。 志豪乍见之下,大为不解,遂翻细看,原来徐茂公早已算到薛家抄斩,薛刚漏网,反唐报仇之事,预先留下这些珠宝给薛刚使用,并叮咐薛刚起兵的各个步骤,却不知怎的,薛刚没有用上这些东西。 玉盒中除小册之外,尚有一粒扁豆大的丹丸,此丹丸上已有记载,据册载云:系高丽国神医金日春采百草,配千里参王之胆汁制成,是高丽归顺后的五样进贡宝物之首,一共有三粒,皇上念他征东有功,赐他一粒,功能延年益寿,更可增加气力,留赠薛刚服用,以便使用“黄龙鞭”,现时隔千年薛刚早已死去,成了历史人物,留他之宝却尚在人间,变为无主之物,而为武林人物觊觎。 志豪匆匆看毕小册,取出丹丸,只觉一阵异香扑鼻。不由叹道:“真不愧称灵丹瑰宝,时隔千年,仍是芬芳可爱。” 手不由自主,将之抛入口中,“嗯”地咽下,一阵异香下涌,耐不住有些晕眩。 他将鞭插入鞘中,扫了一眼室中珠宝,无心取用,便欲出洞。 突然,一阵奇热烧身,有若置身烈火之中,脑袋膨胀如裂,悲叹一声,便倒在珠宝之上,晕厥不省人事。 *    *    * 且说志豪一进入地穴,便为人发觉,纷纷前来,抢着也要进入。 梅玫冷然笑道:“你们要怎么的?给我回去。” 双手一扬,一股无形的猛劲,把前扑而来的五六人,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此时,众人为抢志豪掷出的图,已打得难分难解,图究竟落了谁人之手,谁也不知,只听人云亦云,指张即打张,指赵即打赵,叱骂吆喝,乱成一团。 乾坤一君也率着一百余手下走了过来,却未参与抢夺,忽见那边也有人动起手来,细看之下,动手的竟是梅玫而不见了田志豪,不由奇怪起来,再一细看,梅玫脚下竟然穿了一个地穴。 他脑筋一转,随之紧张起来,回身向其手下一招手道:“跟我来!”大步向梅玫走来。 乾坤帮人多,微一行动,却影响极大,顿时,惊动了全谷之人,有的垫脚探察究竟,有的干脆跟了前来。 那被梅玫逼退的五六人,见人前来,大为心急,欲捷足先行入穴,竟不顾死活的再次前扑,并抡掌向梅玫劈击! 梅玫把守穴口,虽不想伤人,但不能闪避,否则,必为人乘虚而入。不得已,只好硬接卷来掌风。 “轰隆”一声巨响之后,六人中有三人被震飞出二丈之外,当时气绝身死。 另三人比较机警,见势不对,忙煞势飘身侧避,方拾回一条生命。 梅玫只一扬手,即震飞三人,前来的高手,都不禁为之所慑,却未停止前进。 地穴是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之上,巨石高约五尺,方圆数丈,梅玫矗立穴旁,半嗔半笑,山风飞掠,衣袂飘舞,仿若临凡仙女。 她小嘴一撇,冷笑道:“还有谁不怕死的?尽管前来一试吧!” 此时,乾坤一君已率手下来到距梅玫二三丈处,道:“请问夫人,你脚旁那穴洞是什么穴洞?” 梅玫道:“我也不知道,刚才是为石像塞着,故都未发现。” 乾坤一君点头道:“赵小侠呢?” “下穴探测究竟去了。” 乾坤一君道:“穴洞情形如何?” “黑黝黝的,深无止境。” “可否让老夫也下去探测一下?” “不必,拙夫出洞后,一切都可以知道了。” 乾坤一君并不恼怒,道:“宝藏大概就在此穴洞吧?” 梅玫冷然道:“很难说。” 那些争图打斗之各路高手,见这边围了许多人,都不知是何意思,遂舍弃藏图,过来探听,途中闻乾坤一君和梅玫的对话,都大感兴奋,也大为后悔,悔不该争那废图而失去夺宝机会。 这些人都是闻风而来者,还不知道梅玫的厉害,紧紧奔了过来,只见梅玫一人守在穴洞之旁,哪会把她放在眼里!七八人一齐动手拨开众人,毫无忌惮地抡掌向梅玫就劈。 这七八人虽非了不起的高手,但七八人同发之势,也不同凡响!劲如江涛,风云变色! 但见梅玫双掌一圈一推,吐着几缕轻雾—— 只听“隆隆”数声,一齐出掌的七人中,有四人被震毙命,两人受伤,只一人侥幸闪过,却也吓得魂飞天外。 尽管梅玫出手连伤数人之命, 梅玫要把守穴口,不能后退,也不能扑击,虽可封阻四周的攻势,也击毙不少人,但人究竟是人,纵使武功再高,连续与人对掌,也非长久之策。 她一掌劈死两人后,乘机扫了谷中一眼,不知几时,她惟一顾忌的三才通竟也到了。 她想:“三才通功力不在她之下,招式虽可胜他半筹,但要胜他却非易事,而谷中尚有不少厉害高手,只要他们稍加相助,自己可不行了,何况自己又要把守穴口,不得任意进退。” 念及于此,不由有些心慑,脑筋一转,急忙伸手入怀,掏出一把北洋大圣赖以成名的暗器“夺魂针”,分握两手,不动声色。 就在此时,九曲派的高手九头鸟,突然大喝一声:“看掌!”声犹未落,劲风已撞向梅玫背心。 梅玫冷哼一声,不闪不避,也不回身招架,右臂微向后一甩—— 登时,九头鸟所发之劲,竟消于无形,同时,猛虎似的九头鸟,也莫名其妙地瘫痪倒地。 众人见情,都不禁惊愕当地。 梅玫双目一转,就乘众人惊愕的刹那间,一式“老农播种”,身子一转,把掌中银针尽数撤出,姿势美妙,仿若仙女起舞。 她这一舞不要紧,电光一闪之后,登时闷哼连声起,接着“叭哒!叭哒!”地倒下二十余人,筋脉抽缩,一命归阴。 死者,四面均有,远近不一,有的竟在四五丈外。 这一招,当真慑人心魄,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如无人,但刹那之后,却如闹市,叱骂、吆喝、惊呼、惨叫,一齐而发,并争先恐后,夺路逃命—— “夺魂针!” “北洋大圣……” “玫瑰魔女……” “快退!快!” 在此众声混乱中,须臾,均退出十余丈外。 “夺魂针”是北洋大圣之自创暗器,歹毒霸道无比,百年前,北洋大圣使用“夺魂针”杀人,曾惹起武林公愤,闹得翻天倒海,不知多少人死在此暗器之下。后来,北洋大圣夺得武林盟主后,曾发誓不再使用此针,而也践诺做到。 直至梅玫出道后,才复见于江湖,但梅玫也不敢公开使用,虽已为人查出,却因各派都自命不凡,彼此勾心斗角,无人领导,而来对付梅玫使用此一惨绝人寰的暗器。 此时,适逢盛会,为觊觎“黄龙鞭”,为保本派之安全,为替本派弟子报仇,彼此都有联起手来之必要,却无人发起,因恐各派不听,惹得梅玫火起,先向自己下手。 站在一角的三才通,忽然冷哼一声,目射精光,慢步向梅玫走来。 乾坤一君见情,忙走上拦阻,低声道:“此女乃是北洋老贼之徒,绰号玫瑰魔女,师伯不可大意。” 刚进谷的一个五旬文士,折扇轻摇了几下,道:“此女不单是北洋大圣之徒,玫瑰魔女之号,且兼有更慑人的身份呢!” 乾坤一君侧目一看五旬文士,不由怒火上升,冷笑道:“你没有死在桃源谷中,居然逃了出来,而还敢对老夫说话?” 因宇宙三豪掳去白琼芳的事,乾坤一君已得戳情娘子的飞鸽报告,故一见此文士即怒火上升。 笑面魔君哈哈一笑道:“令师伯三才通老前辈,妙计虽然可怕,但也只能用在其他人身上,对我笑面魔君狄文仁却无甚作用,而且还在三才通妙计中,发现一个秘密。” 三才通闻言,不禁脸呈愧色,冷笑几声,并没有说话。 九曲派掌门人九幽真人,忙走上道:“其他入谷之人为何不出来?是否全死了?” 笑面魔君瞟了三才通一眼,道:“这个请问三才通前辈吧!” 九幽真人道:“好!这事暂且不谈,你发现一个秘密是什么秘密?” 笑面魔君一瞟梅玫道:“令各派送少女入桃源谷者,你们可知是谁?” “谁?”十余人同声惊问。 “就是她!”说时,指了一指梅玫。 “是她?”谷中之人都震撼而惊问:“她要许多少女何用?” 笑面魔君道:“她早知图在少女背上,却不知在哪个少女背上,故用此法;但结果,也只得到半幅。” 乾坤一君道:“你这话有何根据?” “是华清寺和尚说的,此女神通广大,变幻万端,时以五旬妇人出现,时以贵家公子见人,她在桃源谷有年,华清寺和尚也只是近来方知内情。” 正说间,一个面如三秋满月、柳眉凤目、身穿黑衣、背负长剑、年龄四十六七、风韵犹存的妇人,拨开众人,来至笑面魔君身前,急道:“你可知那些少女怎么了?” 笑面魔君道:“死了几个,被人救了几个,现还有几个被关在寺中。” “啊?有一个才十三四岁,名叫云兰兰的没有呢?” “我没有细问,谁死谁活我不太清楚。” 妇人柳眉一掀,“呛”的一声,拔出背上的青钢长剑,冷笑道:“这妖精好不可恨,我倒要试试她的‘夺魂针’。”向梅玫疾走而去。 武当掌门人太元道人,反复扫了谷中几眼,即急扑上将妇人拦住,稽首一礼,庄肃道:“弟妹,不可造次,我们应好好商议商议……” 妇人乍见太元道人,不禁一愕,但即脸容一板,冷冷笑道:“滚开,我的事不要你管!” “唉!你这是何苦呢?我是一番好心呀!” 妇人道:“我云玉霞早领教过你的好心,谢谢!” 闪过太元道人,继向梅玫走去。 太元道人冷哼一声,暗道:“我是念我们从前的感情,及你还有几分姿色,不忍令你母女武力相向,更不忍你死于自己女儿之手,你既无情,我又何必有义呢?嘿嘿……” 原来这妇人,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三莺之一梅玉霞,也就是王丽君和梅玫的母亲,自夫死女失之后,跟她婆婆波罗神尼住了一段时间,便隐居梅岭梅花谷,心如止水,改姓为云,以教徒为乐,不问江湖是非,十年如一日。不料,半年前的一个晚上,茅山回风道人率领其手下,为寻找少女进桃源谷,来到梅岭,一战之后将她仅十三岁的爱徒兰兰俘走。 她在悲愤之下,便去找她婆婆波罗神尼,欲清波罗神尼相助救她爱徒,却逢波罗神尼出门,在波罗神尼潜修处等了几个月,仍未等着,后闻藏鞭图出现江湖,便独自下山,适逢各路高手赶往望夫谷,遂也就随了前来,故她与田志豪、梅玫、王丽君、白琼芳等关系,尚一点不知。 她怀着极端的愤怒,走至距梅玫两丈之外站住,剑尖一指梅玫,道:“我问你,我徒儿死与未死?” 梅玫乍见梅玉霞,觉得此妇人十分面善,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当下问道:“令徒是谁?” “云兰兰。” 梅玫想了一想,道:“我不认识她。” “半年前,被茅山教送入桃源谷,那时她方十三岁。” 梅玫又想了想,道;“我也不太清楚。” 梅玉霞一震手剑,道:“可否死了?若是死了,我要你给她偿命!” 二人对话间,又引来许多人。 梅玫双目一转,冷然道:“现在我无暇与你谈闲事,请走开些,否则,可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梅玉霞怒叱一声,道:“弄死我的徒儿算是闲事?纳命来!” 一抖长剑,飞身扑上。 梅玫双手本握着银针,只要一挥手,梅玉霞必死无活;但她见梅玉霞面貌甚善,不忍毙她,遂将右掌银针交给左手,同时一扬右掌,发出一道轻雾般的掌劲。 梅玉霞见势,忙煞势舞剑,化成一道光墙封护身前。 掌劲剑光相触,突然一声脆响,登时,一道白光疾射而出,跌落五丈之外,再看之下,原来疾飞而出的白光,竟是梅玉霞手中的长剑,插入一块青石之中。 但见梅玉霞右手虎口涔涔血下,脸色苍白,跄踉后退,直退六七步,方始站稳。 太元道人忙跃上将她扶住,道:“我叫你别去,你偏不听我的话。唉!伤及内腑没有?” 梅玉霞一脸羞愧与悲愤,一甩手,道:“别动手,哼!伤不伤与你何干!” 转身而去,拾回长剑,在一株虬松下运动调息。 梅玉霞一走,退而复进的各路高手,又纷纷远移,情知梅玫就是桃源谷神秘谷主,对梅玫又增加了三分恨意,也增加了三分惧意,就三才通也不敢大胆妄为了,于是,却促成了众人的团结。 乾坤一君冷笑着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毙少林、武当数十人,毁石家堡和风火寨者就是她。” 虽是自语,却是说给别人听的,欲挑起各派的仇恨,而联起手来。 “阿弥陀佛,挑乾坤帮名堂,毙乾坤帮数百人者,也是她。” 此声出自谷口,声如铜钟,铿锵震人耳膜。 众人循声看去,见一白袍老僧慢步走来,但见他,面如皓月,眉如白雪,鼻隆口方,项挂念珠,双手合什,一副不怒而威之相。 乾坤一君一见,立即哈哈大笑道:“我以为你真已到了四大皆空的境界,不想仍经不起名利的诱惑!” 顿了顿,继道:“不错,我乾坤帮已被她毙了数百人,现在想法报仇,但不知贵寺弟子之死,大师意欲如何?” 老僧道:“帮主除报仇之外,没有他意了。” 乾坤一君老脸一红,道:“咱们心意如一,何必要彼此道破?反正洞中除‘黄龙鞭’外,尚有甚多价值连城之瑰宝,事成之后,大家再好好商议不迟。” 此时老僧一来到谷中,少林寺四五十个僧侣,一齐跪迎,各派高手,也前来拱手道好,极为恭敬。 独有武当一派不予理会,太元道人反率着本派弟子,扬长远去,但太元道人率弟子离开众人时,却向乾坤一君使了一个眼色。 原来这个老僧,就是少林寺掌门人,法号广善,武功高低毋去论,声望却十分高,除乾坤帮外,各派都对他相当尊敬。 乾坤一君见情,脑筋一转,暗忖:“我何不推他领导各派,事成之后,我再各个击破。” 当下,收敛狂态,佯装一副真诚,道:“广善大师,你知道这谷中的情形么?” 广善大师挥手令少林弟子起来,回身对乾坤一君道:“帮主有何赐教?” “若大师尚未了解谷中情形,老夫即详告大师,然后请大师邀约各派同道,大家好好商议一下。” 广善低喧了一声佛号,道:“好!”四下扫了一眼,即令弟子通知各派此谷之负责人,及百名江湖游侠,与乾坤一君,一共三四十人,在谷的左角,商议了片刻,便由广善率领各众人,重向梅玫走来。 梅玫把守洞旁,已将近半个时辰了,仍未见志豪出洞,心中甚为不安,暗道:“他为何还不出来,有与没有也该出来呀!难道遇见了什么危险不成?” 眼见众人复自前来,更感不安,四下环顾,连一个壮胆的人都没有,又不能离开,不由得有些发慌。 广善大师率着众人,来至距梅玫三丈之处,道:“施主年龄不大,罪孽却比天还大,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梅玫两手紧握着银针,不声不响凝注着众人举动。 广善又道:“你别以为无人能破‘夺魂针’,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岂能目空一切?你如知好歹,就请让开一步,让老衲等入洞一探,为念好生之德,老衲决饶你一命。” 如志豪不在洞中,在此情境之下,不叫她让开,她也会自动让开,但现在,她怎能丢下志豪而不顾呢? 她双目转了几下,冷然道:“别罗嗦,有本事尽管使出来!” 广善道;“老衲已数十年未与人动手了,施主既不听劝,可莫怪老衲开戒了。” 梅玫没有搭话,只鼻哼着等广善等举动。 乾坤一君侧首对广善道:“事不宜迟,就依照我们议定的计划进行吧!” 广善低喧一声佛号,点头道:“也罢!”移身后退。 但三个少林和尚、两个华山道士、三个乾坤帮高手,一个九曲派高手,一共九人,却反向前来,散步四周。 广善双目暴睁,沉声道:“各位要小心!” 自己也运劲于袖,准备接应。 乾坤帮高手衡山虎陡然大喝一声:“打!” 打字甫落,散步四周的七名高手,同时挥手,齐打出手中预先扣好的暗器,少林僧侣使的是念珠,华山道士用的是制钱,乾坤帮高手用的丧门钉和梭镖,九曲派高手用的是半截断剑。登时,啸声大作,银光飞闪,骤雨般的袭向梅玫身上。 但见梅玫娇躯一摇,人已凌空三丈,双手轻撒,两把‘夺魂针’一齐射出,同时两个翻滚,落回原地。 但见攻击梅玫的九人,就在梅玫身子下落之时,也一齐倒下。 九人出手至九人倒地,中间一连串的动作,也只不过眨眼工夫;广善和三才通意欲救援,却已慢了一步。 三才通没有救得九人,气得须发直竖,道:“好!好!老朽就与你斗三百招!” 面肉抽动,双目喷火,一步一个寸许深的脚印,慢慢向梅玫走来。 梅玫见情,大感骇然,她并非怕打不过三才通,怕不能再把守穴洞了。 蓦地一声暴喝,接着,冲来数十道士,当首的就是武当新任的掌门太元道人。 太元道人手执拂尘,一脸怒色,冲入众人之前,把三才通拦住,冷笑道:“好不要脸,以大欺小,以多为胜,算得什么好汉!” 乾坤一君冷笑道:“喂!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情你武当派要与天下武林作对不成?” 太元道人道:“路见不平,拔剑义助,乃是武林同道共行之目标。你们这等行为,贫道实在看不惯……” 乾坤一君怒喝道;“你要死还不易么?” 连退三步,回身向众人挥手,喝道;“先把这狂道除掉再说!” 声犹未落,早有七八名乾坤帮高手冲了上来,拔剑就要向太元道人砍劈!却为武当数十人拦住,登时,大打出手,乱成一团。 乾坤一君猛地跃至太元道人身前,道:“归天去吧!” 话落掌出,一股声色俱厉的掌劲卷向太元腰肋! 太元忙退数步,拂尘一抖,还击一招“回风拂树”,反扫乾坤一君腰肋,一来一回,也就打了起来。 梅玫站在巨石之上,反成了没事人似的,心忖,黄沙叟爷爷说他是我们叔伯,志豪却说他是仇人,若是仇人,他哪肯激起公愤而助我……管他,助我者就是友人,以后再论是非吧! 念及于此,见太元已处下风,被乾坤一君逼得手忙脚乱,步步后退,已快退至她所立的巨石之下了。 她脑筋一转,欲发掌助太元一招,骤然间三才通一声冷笑,忙一侧首,见三才通正向她左侧走近。 她不假思索,救人要紧,即急“唬”的一掌,砸向乾坤一君脑门。 乾坤一君突然被袭击,即忙撤身后退。 太元道人却一纵身跃上巨石之上,与梅玫站在一起,手执拂尘,呼呼喘气。 三才通见太元跃上巨石上,而梅玫并不加防备,双目一转,忽然毫无意识地哈哈大笑起来,音回空际,倏然间,满谷都是笑声,笑得众人莫名其妙,好不糊涂! 梅玫突然心头一震,暗道:“不好,这老鬼要以声伤我!”急忙运功抵抗。 她内功并不逊于三才通多少,笑声自难伤她,但众敌环视,若乘她凝神运功抵抗三才通的笑声时偷袭,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太元道人奸笑了几声,道:“小心对付这个老鬼的音击,我来替你把守穴洞。”说着向梅玫靠近。 就在此时,陡地一个白衣少女扑了过来,急叫道:“嫂嫂……” 话犹未出口,双脚一拔,欲要跃上巨石。 说时迟那时快,却为乾坤一君一把捉住,怒骂一声:“贱婢!” 同时猛力一甩,直把那少女甩出四丈之外,“噗通”一声,落在溪中,顿时,变了落汤鸡,好半晌才爬了起来。 就在那少女欲跃身巨石的同时,太元道人突然一招“挥尘清谈”,“嘭”的击中梅玫背心。 梅玫一心抗御三才通的声攻,未防太元道人会来这一着,待她发觉时,已然来不及招架或闪避了。 见她娇躯一晃,即跃落巨石之下,刚吐出一口鲜血,三才通已然扑到,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在梅玫背脊之上,直将梅玫踢起七八尺高,跌出两丈之外,像一堆烂泥似的,一动未动。 太元道人一招得手,大为高兴,双目一转,即欲缩身入洞。 乾坤一君喝道:“且慢!”同时发出两股江涛似的掌风,硬生生地把太元道人逼落巨石。 太元道人一退,人丛中突然雷动,数十人狂潮般地向巨石涌来! 乾坤一君怒吼一声,腾身跃上巨石,一面劈扫,一面喝道:“谁要前来,谁即毙命!” 广善大师声喧一声佛号道;“帮主如此讲话,不是有违我们刚才的协议么?” 乾坤一君见众人不敢再向前扑,遂停止劈杀,但刚才那一阵也被他劈死七、八人之多。 他双目如电,一股杀气,冷然道:“我们刚才之协议,是平分瑰宝,现实犹未取出,却你争我夺,怎能平分呢?” 广善大师道:“好,现在我们就派人入洞,帮主认为怎么派人合道理呢?” 乾坤一君沉吟了一下,道:“就由你我各派两人去,宝取出后,看其数量及价值,再商酌分配。” 黄屋庄庄主神拳黄吉冷笑道;“黄某等又不是来此喝西北风的。” 言下之意,反对乾坤一君所提派人的建议。 华山掌门青云真人道:“要贵派两人冒险入洞取宝,我们却坐地分利,实在不好意思,本帮也派两人为众人效劳吧!” 三才通见情势不对,也跃上巨石,冷然道:“谁也别争,由本帮负责派人,待宝取出之后再议。” 眼角一睨乾坤一君,示意他立即派人。 谷中立起如雷的反抗之声,并慢慢逼近。 乾坤一君不管,立即派了四名武功甚高的护法和堂主,并与三才通联手阻止众人前来,让四人入洞后,自己站在穴洞左右,把守洞穴。 四人一入洞,广善大师即率领各派高手,一齐涌来,声如山劈,势如涌潮。 此谷中七百余人,乾坤帮已占了二百多人,二百多人一层一层地阻止前涌之人,登时,又打得天昏地暗,虽又有不少人冲过重拦,却打不退三才通和乾坤一君,也入不了洞。 这局势,又与天台山一样分成两大集团,一面是乾坤帮,一面是武林各派和湖海游侠,以及绿林好汉;乱纷纷,一团糟,谁也难判高下。 坐在远处的梅玉霞,经过一会运功自疗外,内腑伤势己痊愈复原,但其内心之恨却没有消,站起四下一搜望,见梅玫已被一个白衣少女救至一株虬松树下,犹恐梅玫死不了,便怒冲冲走了过去,对白衣少女道:“她死了没有?” 白衣少女脸色惨白,浑身水渍,十分娇怯,怔看了梅玉霞一会儿才道:“五腑已碎,脊骨已断,却还未死。” 梅玉霞探头细察,忽见梅玫嘴唇翕动,发出虚弱而含糊的声音:“豪……忘记我……” 梅玉霞道:“豪是她的什么人?” 白琼芳道:“是她丈夫田志豪,他入洞去了,生死未卜。” 又听到梅玫虚弱含糊的声音,道:“我……我本在神前发过誓……不再杀人了……但……但我又杀了许多人……这……这是菩萨的报应……你……你不要……不要难过……也不要……为……我……报……仇……” 这一篇话,断断续续,说了好长一会工夫,到最后,虽见她嘴唇仍在翕动,却没有声音了。 白琼芳一则喜,一则悲,喜的是梅玫死后,她也许可以补上梅玫的缺;悲的是:大家姊妹一场,从此将要阴阳相隔,再无见面之日了,鼻子一酸,禁不住掩面唏嘘起来。 梅玉霞伸手检查了一下梅玫的伤势,发觉并不像白琼芳说得那么严重,脊梁骨虽已断折,五腑却只不过移了位,如救治及时,并不致死。 她恨梅玫弄死她的爱徒,更恨梅玫让她于众目睽睽之下丢人现眼,双目一转,钢牙一咬,“呛”然拔出长剑,不由白琼芳有护救之机,“刷”的一声,已然插入梅玫的心窝! 白琼芳乍然惊觉,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同时一扬玉掌向梅玉霞扫去,怒喝道:“你这人好狠毒,人家已快断气了,亏你也下得了手!” 梅玉霞早已有准备,一剑刺出后,即闪身避让。冷笑道:“她杀人无数,罪恶贯天,不将她碎尸万段,已算是对她十分仁慈了,刺她一剑算得了什么?” 白琼芳见梅玫心口血涌如泉,已然气绝身亡,甚为悲伤,也十分激怒,欲惩戒梅玉霞一番,却因她被他师父甩了一下,浑身筋骨犹在隐隐作痛,便也冷笑道:“俗谓:‘一了百了’,一个人死了尚有什么罪恶,赵哥哥出来,我若不叫他刺回你一剑才怪呢!” “哼!只要他有本事!” 梅玉霞忽觉白琼芳的话有蹊跷,急转口道:“我看你应是乾坤帮的弟子,田志豪与乾坤帮似有甚深的仇恨,你何以称田志豪为赵哥哥?” “这个你管不着。” “姑娘贵姓?” “我姓白。好,我就告诉你也无妨,我本姓黄,闻黄沙叟是我祖父,黄沙公子黄伦是……” “啊?”梅玉霞乍闻黄沙叟和黄沙公子之名,浑身一震,接着,一股激动之情涌上心来,不自觉地错步伸手,欲抓白琼芳的玉臂。 白琼芳忙甩臂后退,叱道:“你要怎的?” “啊!啊!没有什么!我是一时激动过度。” “你为什么激动?” “原来你就是杨翠苹的女儿。” 白琼芳也自一愕,急道:“你认识我母亲?” “我们是姊妹。” “啊?”这一次轮到白琼芳激动了,一把拉着梅玉霞衣角道:“你……你是……” “我叫梅玉霞,二十五年前,令堂、我及赵秀媛……” 白琼芳忽地松去梅玉霞的衣角,后退一步,摇手道:“别说了,这些我统已知道。” 回头一看梅玫,掩面不忍再看,唏嘘而泣,暗自替梅玉霞难过。然而,梅玉霞却不知其情。 梅玉霞淡然一笑,走上挽着白琼芳肩胛,道:“你是怪我太残忍了么?真是孩子气,不瞒你说,她的伤并没有到无救阶段,田志豪及时出洞疗治,必可救活,所以我给她一剑,否则,被志豪救活,将来不知她还要杀多少人呢!” 白琼芳长叹一声,道:“伯母,你错了!她若真还有救,你这一剑就更错了。” “为什么?” 白琼芳又退离梅玉霞旁,摇了摇头,道:“你可知道她是……” 陡然传来乾坤一君的一声虎吼,打断白琼芳未完的话语,二人同时回身看去,见一个头破血流的老者,软弱地靠在乾坤一君的怀中。 白琼芳一看,即认出是她师父的助手衡山龙,是奉派入洞四人的一个。 衡山龙突然负伤狼狈出洞,向前扑进的群雄不自觉地停止动作,战斗也因此而止,都伸长着脖子,探听洞中的消息。 就在此时,穴洞中又爬出一人,那人也头破血流,狼狈不堪,一出众洞,即昏倒在三才通脚下。 乾坤一君将怀中的衡山龙扶直,问道:“是怎么回事?有发现宝藏么?” 衡山龙似乎受了极度的惊吓,此时,心犹遗悸,喘息着道:“快走!到下面去再说!” 乾坤一君不知洞中情形,尚以为洞中有什么妖魔鬼怪,狐疑不定,半晌,才抱着衡山龙跳下巨石,三才通也抱起昏迷中的衡山豹,随后跳下。 此时巨石上虽然无人把守,但见衡山龙和衡山豹洞中出来的惨状,却都裹足不前了。 白琼芳心念志豪安全,也就即急走来探听消息。 只听乾坤一君喝道;“你们是怎么受伤的,还有二人呢?” “是被志豪打伤的,他们大概死了。” “哼!发现宝藏没有?” “有!堆积如山;但‘黄龙鞭’却为田志豪得了。” “田志豪还在洞中?” 乾坤一君此话甫落,巨石上突地人影一晃,众人举目一看,只见田志豪傲然立在巨石之上背负神鞭,鞍柄耸出肩外,目光闪烁,使人不敢正视。 第十一章 望妻谷中鳏夫泪 田志豪之突然出现,谷中七八百人登时一齐楞住,一片沉静,好半晌,仍是鸦雀无声。 志豪举目环扫,不由心头一颤,暗道:“怎么一会工夫就死了那许多人,这些人是被谁杀死的?” 又四下环扫,竟不见了梅玫,脑筋一转,不觉慌张起来,一面极目搜索,一面思忖:“她哪里去了?走了?死了?” 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 只听乾坤一君冷笑道:“赵小侠,你背上的就是‘黄龙鞭’么?” 田志豪收回目光,点头道:“不错,请问,内子哪里去了?” “无量寿佛,尊夫人已魂归离恨天了!” 此话,系由志豪身后的太无道人所答,他答话时,激愤中含着悲伤。 此话,声音虽不高,但听在志豪耳中,却像当头一声霹雳,顿时,心脏停跳,头脑发胀,毛孔收缩。大喝一声,骨碌转过身来,道:“什么?她死了?” “无量寿佛!唉!”太元道人猫哭耗子,一脸虚伪悲痛,道:“尊夫人一代侠女,貌比天仙,却福寿不济,红颜薄命,这是天 定,小侠毋须过份悲哀,珍重为是。” 志豪怒吼道:“她怎么死的?” 太元道人道:“自然是遭人毒手,不过,战场上,伤亡自是难免,你看。” 他一指附近的尸体,继道:“若非贫道命大,恐怕也已同他们一路去了。” 志豪搜看群尸,却没有梅玫的尸体。 太元道人微顿了顿,又道:“尊夫人杀了许多人,虽死也不算冤枉了。” 志豪惊急道:“这些人都是她杀死的?” “不错,大部分死在她的‘夺魂针’下!” 志豪细看身前的几具尸体,死状均与超然大师相似,看不见伤痕,死得十分安详,不自觉地暗叹一声,心忖:“近来,梅玫已完全变了,可说是一个标准的贤妻良母,断不致无故杀人。” 于是,冷然道:“她为什么杀这些人?” 太元道人道:“当然,这些人也该死的,他们要进洞取宝,尊夫人却不让他们进去,结果,都为利而死。” 志豪道:“如此说来,这些人都是该死。” “但,尊夫人不准入洞,也不能说不是该死。” 志豪双目一瞪,冷然道:“内子莫非是你毙死的?” 太元道人脸容一板,冷笑道:“你这娃儿简直胡说,我为助尊夫人,连我也差一点命归黄泉,老实告诉你,若非我率领本派数十人拦阻众人的冲击,你还能安然出洞?早被人封了洞口,将你闷死洞中了。” 志豪双目一转,暗道:“听芳妹说,他是我父亲的拜弟,却不讲义气,反害父亲,母亲要我消灭武当,大概就是为了他。但为了什么事,芳妹却吞吞吐吐不肯明告于我,这是待以后查明真相再说吧,现在他既站在我这方,以往的事也不必急急追究。” 心念及此,便将脸容缓和下来,道:“内子既非你所杀,那么是被谁杀的?” “武林硕果三才通,他一脚踢中尊夫人脊梁,飞出数丈之远,接着,我也被乾坤一君逼落这块巨石。” 说着,指了一指志豪站立的巨石。 志豪心里明白,这谷中七八百人,能把梅攻击倒的,除三才通外,再无第二人了,于是,太元道人的话,也就完全相信了。 当下,斜睨了三才通一眼,忖度情势,此刻,决不能急急报仇,因为这谷中尚有觊觎“黄龙鞭”的各派高手,若与乾坤帮打将起来,必为各派所乘,自己虽有“黄龙鞭”,却未练就鞭法。结果,必演成报仇不了,连鞭也被人夺去。 于是,忍气吞声,睨了一眼三才通后,又面对太元道人,道:“内子的尸体呢?” 太远道人四下看了看,一指巨石上的一堆青草,道:“刚才是在这里,现在……” 白琼芳接道:“在那树下。” 说时,遥指梅玫停尸之处。 志豪看去,果见二十丈外的一株虬松之下,有一具黑衣尸体,登时,悲喝一声,跳下巨石,正欲拨开众人前往察看时—— 忽然一声冷笑,接着数道如浪涛汹涌的掌风卷了过来! 志豪尚不知他服过徐茂公遗留下的灵丹后,功力已增数倍,见掌声不同凡响,不敢硬接,急忙斜跃闪避。 只听乾坤一君嘿嘿冷然道:“想走么,留下‘黄龙鞭’再走!” 语犹未完,人已跃至志豪身前。 其他各派高手,也一涌而上,顷刻之间便把志豪围得水泄不通。 志豪双目一转,“嗡”然一声,神鞭出鞘,登时,光华万道,映日生辉,炫人眼目。 神鞭一出,场中一片“哗”然,个个睁睹鞭表,一时竟忘了抢夺。 也难怪,“黄龙鞭”传说千年,又为它丧了许多性命,此时,呈现眼前,哪有不争看之理!就连三才通、乾坤一君、广善大师、青云真人、一飘大师等几个见识广博的老年人,也看得呆了。 “黄龙鞭”不但光华万道,映人眼花,更有一股刺骨的寒气,随着光华,四下溢流,使人毛孔收缩,皮肤遍起疙瘩。 志豪在石室时,觉得过于沉重,但此时使用起来,却觉得十分称手,但在此紧张境地里,他却无暇体会他的臂力已然大增。 他半蹲半站,鞭横胸前,耳眼并用,凝神听注众人举动。 只听乾坤一君冷笑道:“好鞭!好鞭!小侠,可否借老夫一看!” 志豪道:“要看就快看吧,以后你可无福看了!” “好!”慢步走来。 乾坤一君这一举动,周围之人也跟着前移! 乾坤一君陡然身子一低,双掌护脚,两脚一射,欺近志豪身前,同时,一伸手,左手点志豪小腹种关、阴交两穴,右手扣向志豪握鞭脉腕,动作之快,有若电光火石。 就在乾坤一君欺身而进的同时,周围众人,也有三人欺身而进。 志豪大喝一声,急忙侧移一步,同时震臂一招“横扫千军”,登时,霞光一闪,冷风大作,沉雷隆隆…… 在霞光、冷风、雷声中,顿起一连串的闷哼、惨叫…… 待光消、风息、雷停之后,只见乾坤一君怔立在两丈之外,张口瞪目,满脸惧怕。 那向志豪欺进三人,竟已血肉模糊,毙命当场,九尺之内,尚有十余高手抚着胸口“咯咯”吐血,跄踉倒退! “黄龙鞭”乃非凡品,鞭三尺,影三尺,鞭风三尺,换句话说,九尺之内,即可置人于死地,那抚胸吐血的十余人,不用说是为鞭风所伤,尚幸志豪未学成鞭法,否则,这一招“横扫千军”,可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但,已欺进志豪身前的乾坤一君,不但未被志豪击死,而且连伤也未受到,可见他武功已高到何等境界。 神鞭威力之大,比梅玫的“夺魂针”犹胜数倍,志豪刚才使的“横扫千军”,虽没有梅玫使的“老农播种”毙人之多,但在众人心理上,却受威胁多了,也就因为神鞭威力巨大,众人觊觎的心也就更切了。 当时,众人虽自动地后退,但暗地里,却在动脑筋,想诡计,欲以智取! 志豪环扫众人一下,持鞭向梅玫尸体走去,口中冷冷地说道:“请各位让一步!” 不管众人让与不让,都大步前进。 众人见志豪英气逼人,不敢拦阻,刹那间让开一条通路,任他走出。 黄屋庄主神掌黄吉,侧闪一步,拱手道:“请问小侠,洞中是否尚有其他瑰宝?” 志豪点头道:“不错,珍玉珠宝,堆了一室,不过……” 神掌黄吉兴奋得不等志豪把话说完,急道:“你此话可当真?是些什么珠宝?” “我从不说谎,红的绿的,圆的扁的,五花八门,彩色缤纷,我也说不出是些什么名堂。不过,入石室的通道,似乎孕育着剧毒,你们若要进入,希望小心防备。” “啊!”众人听说洞中有毒,都不觉“啊”了一声。 神掌黄吉半信半疑地说:“你为什么不怕?” “我身上有避毒之物,初时,我也不知道,后来,有四前辈进石室后即昏倒,我细一检视,原来是中了毒。” 乾坤一君冷冷地道;“你这话分明是唬人!他们若中了毒,为何又能出来?他们说,是你将他们打伤的。” 志豪冷笑道:“不错,是我每人给了他们一掌,乃因他们恩将仇报。我替他们解去体内毒气,抱他们出洞,他们不知报答,反欲置我于死地,夺我的神鞭!” 话毕,继续前走。 陡然,“隆”的一声巨响,循声看去,见五六人跃上那块穿往穴洞的巨石,为争进穴洞而打了起来, 他们大概是没有听到志豪的话,或是听了不相信,个个毫无忌惮,争先恐后,相继而入。 人多了,什么人都有,尤其是武林人物,性格特别偏激,也特别逞强,明知去不得的地方,偏偏要去。 于是见有一人入洞,本已被志豪的话所唬的,也管不得许多了。 于是,七八百人,即有半数向巨石扑去。 乾坤一君、三才通、广善大师、神掌黄吉,虽未与人争夺进洞之路,却也凝神贯注。 志豪见情,知道多说无益,要拦也拦不住,反正洞小人多,即使入洞者都中了毒而死,也死不完这许多人。 他暗叹了一声,疾步向梅玫走去。 到达梅玫身旁,见她脸色如白纸,口目半开半闭,胸窝穿了一个血穴,引来许多苍蝇,惨不忍睹。 志豪乍见之下,登时潸然泪下,悲恸欲绝。 他听太元道人说,是被三才通一脚踢死的,此时,胸口怎么又多了一个窟窿?一时,不禁又悲又怒。 他与梅玫相识,甚至有夫妻之实,已有半年多了,以往他虽不爱梅玫,不承认这头亲事,但自知梅玫就是王玫君后,而她又尽全妻子之道。他已无理推却了,况且还要梅玫给他藏鞭图,及要梅玫相助,故也只好曲尽丈夫之道了。 一夜云雨巫山,感情急切上升。虽然,尚不肯死心于王丽君和白琼芳,但也不敢把梅玫当作外人了。 此时,见梅玫惨死,再想起近来的恩爱,怎不令他悲恸;竟不知不觉地坐在梅玫身旁,怔怔出神,涔涔泪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已西下,谷中已呈现暗淡的夜色,山风飞掠,树影幢幢,平添谷中的阴沉恐怖。 忽闻身后一阵唏嘘之声,忙一回头,见白琼芳满面泪痕,哽咽而泣。 “啊!芳妹。”志豪骨碌而起,急道:“你嫂子胸口怎么有一个窟窿,是谁所刺的?” 自琼芳擦了一下泪眶,道:“是她……” 白琼芳话犹未说出,忽见一个妇人疾步走来,见她手握长剑,一脸愤怒,站在数丈之外,却怒声喝道:“田志豪,你老婆究竟有否弄死我的徒儿?” 话毕,已到达志豪身前。 志豪见她怒气冲冲,一点没有妇人的慈祥,内心也很气恼,遂冷漠地道:“令徒是谁?” “小徒被茅山教送入进桃源谷,现已半年多了,生死不明。” “桃源谷有十余位姑娘,谁是你的徒儿?” “小徒叫云兰兰,你们夫妇手段惨绝,杀人无数,搞得整个江湖动荡不安,人心惶惶。只要你交出我的兰兰,万事皆休,否则,哼!别自恃有‘黄龙鞭’,你的胸口也难免像这贱人一样洞开一个天窗。” 话毕,一抖手中犹沾着血渍的长剑。 志豪见梅玉霞的神情,不由大为生气,暗道:“这妇人满面煞光,定非善类,我若不好好教训她一番,她定认为我怕她。” 双目一转,冷笑道:“莫说我不认识令徒,说是认识,也要看我高兴与否?……云兰兰!云兰兰!” 他忽然觉得这名字很熟稔,似乎在什么地方叫过,一时却想不起来。 梅玉霞冷笑道:“不错,就是云兰兰,尊夫人令谕是要十七岁至十八岁的姑娘,她入谷时才十三岁,你们竟也把她收在谷中……” “哦!”志豪记起了,云兰兰他已救她出去了。 梅玉霞道:“怎么?” “我已救她出谷了。” “你这话可当真?” “她说她住在梅岭梅花谷,她没有父母,跟她师父姓,是和当今西宫皇后林芝华一起救出的,还叫我去梅花谷玩。” 梅玉霞点了点头,道:“唔!你这话一点也没有说错,她大概回山去了。” 话毕,也没有感谢一声,冷笑着,即转身而去,但走出三四步,又走了回来,剑尖指着志豪道:“你若有欺诈,小心你胸膛开窗!” 志豪转对梅玉霞,原存恶感,早就想教训她一番,却因解释救她徒儿的事,没有发作,不料她竟得寸进尺,以为志豪真不敢揍她,一再欺逼。 当下,冷笑道:“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说着,一扬掌,即欲朝梅玉霞拦腰劈去。 白琼芳见情大骇,忙扑下架住志豪的手,急道;“不可,你不可打她!” 志豪怒道:“她欺人太甚。” “不行!你忍着些吧!”转对梅玉霞道:“伯母,你走吧,别再这里自找麻烦了。” 这一声“伯母”,听得志豪好不纳闷,奇怪地道:“你为什么叫她伯母,你认识她?” 梅玉霞不屑地一笑道:“告诉你吧,她乃是我的侄女,你如敢欺负她,小心你的狗命。” 志豪瞧了梅玉霞一眼,又看了白琼芳一眼,道:“你是她的侄女?” 白琼芳点了点头,道:“是的。” 想了一想,继道:“我干脆告诉你吧!嫂子是我救她来这里的,她的伤势虽然极重,但如救治及时,却不至于死,是伯母一剑将她刺死的,但你……” 志豪乍闻此言,顿时仇火高烧,不等待白琼芳把话说完,一拨白琼芳,即要向梅玉霞扑去。 白琼芳忙一把将他抱住,急道:“不可乱来,快听我说。”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她就是你的岳母!” 此话一出,志豪和梅玉霞都傻了。 白琼芳继道:“她就是梅玉霞伯母。” “啊?”志豪更加傻了,他哪曾想到,这个凶恶不论理的妇女,就是梅玫和王丽君的母亲? 梅玉霞一阵怔神之后,向前走上两步,对白琼芳道;“孩子,你这话怎么说?” 白琼芳悲叹一声,道:“本来我不想将内情告诉你们,以免你们难过,无奈你们老是不肯相让,恐一错再错,酿成不可弥补的恨事。” 一指梅玫,继道:“伯母,你当她是谁?她就是你在开封失踪的大女儿玫君姊姊。” 梅玉霞如闻丧钟,心脉骤然停止跳动,耳鸣眼花,像置身大海,又像腾云驾雾,飘飘然,如梦如幻。 她双目发直,脸色苍白,浑身剧抖,“当”的一声,手中长剑掉落地上,发出数粒火花,但她却浑然不觉,仿佛得了急症一样。 白琼芳见状,心头大骇,忙将她扶住,一面摇撼,一面叫道:“伯母!伯母!你怎么啦!” “咯咯”一声,梅玉霞突地吐出一口鲜血,同时,清醒过来,“哇”的一声,扑至梅玫身旁,抓着梅玫的头发,扳过她的头来,左耳上的黑痣,赫然暴露在她的眼前。 “天啊!你真是我的玫儿!天啊!我究竟造了什么孽?为何要我亲手杀死我的女儿?” 一面哭叫,一面槌胸打脑! 忽然,她一把将梅玫抱在怀里,猛吻梅玫冷冰冰的小嘴,吸吮胸前伤口的冷血,如疯如狂。 这是伟大母性的流露,一个母亲,往往因为她的子女不听话,天天打骂,恨他们入骨,咒他们死亡;但当他们真的出了事时,她却又无限的关心,无限的悲痛。 况且,梅玉霞是个没有儿子的寡妇,而母女一别二十余年。二十余年来,她虽心如止水,但对她两个失踪的女儿,却无时无刻不出现在她的脑际。 今日相见,本是一场天大喜事,奈何老天作弄,竟令她亲手杀死她切念二十余年的爱女。 她忽地站了起来,伏首对怀中的梅玫道:“孩子,别离开娘了,娘抱你回家去。” 话毕,格格大笑,一跄一踉,盲目疾奔。 一个不留神,被一条山藤一绊,“噗”的跌倒,只挣扎了一下,就不见她动作了。 白琼芳急急走了过去,一扳她的左肩,她竟已昏厥不省人事了。 白琼芳见情,慌了手脚,忙对志豪道:“豪哥哥,她昏了,你快来救她。” 田志豪自知梅玉霞的身份及与他的关系后,因受情感的刺激,他几乎失去理智,站在当地,如痴如醉,当前的事,都一一看在眼里,却迷迷糊糊地,不知如何办理。 经白琼芳一叫,心灵骤然一震,吐出一口闷气,方始恢复理智,急急走了过去,俯身看了一下,然后将梅玫的尸体移开,道:“她是受了过度的刺激,让她躺一下自会苏醒。” 白琼芳叹道:“人生的际遇,真令人无法揣摸,玫姊武功入化,却也落得如此下场。” 志豪又叹了一声,道:“她杀人无数,也许是天的报应。唉!我也杀了不少人,将来不知怎么死呢?” 白琼芳道:“她死前还说许多话。” “什么话?” “她叫你忘记她,她还说,她本已发誓不杀人了,却没有实践誓言,是菩萨的报应,叫你不必替她报仇。” “杀她的是她的母亲,我还报什么仇呢?唉!” “不,那是她母还没有刺她之前。” “她怎么被人击伤呢?” “你入洞后,玫姊一人守在洞旁,各派高手像江涛一样,一波一波地向前涌击。噢!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最重要的事。” “什么事?” “太元道人,他……” 白琼芳话犹未出口,忽闻乾坤一君怒声喝道:“芳儿,你怎么不听话了,我叫你别理他,你却偏偏要同他在一起,快过来。” 说着,怒冲冲地向前走来。 白琼芳大慌,急道:“我走了,太元道人是个……” “你究竟过不过来?”乾坤一君又在怒声。 “来了!”白琼芳忙转身欲走。 志豪一把将她拉住,道:“不要去!” 白琼芳急:“不!” 猛地一甩臂,挣脱志豪的手,毫无感情地疾奔而去。 志豪急喝道:“你忘了你爷爷和姊姊么?” 白琼芳回过头来,冷漠地道:“我只有我师父和师娘,他们自小将我养大,教我读书练武,何异父母,我不能无情无义。” 志豪怒道:“你简直是大逆不道,认贼作父,认仇人作母,置祖父而不顾,你是不是人?” 此时,乾坤一君已来到距志豪三丈之外,白琼芳站在他身旁,冷笑道:“我虽有祖父和父母,可是他们没有尽到作祖父和父母的责任,若非我师父师娘抚养我,恐怕早已与草木同朽了,再说……” 志豪摆手怒喝道:“反了!反了!滚吧,别再说啦!” 白琼芳视若无睹,继续道:“再说,我并没有说我不顾我的祖父,我可接他老人家去衡山过活。” 侧仰秀脸,对乾坤一君道:“师父,你说对不对?” 乾坤一君抚顺点头道:“对!对!你祖父黄乃之与师父我乃数十年前的老友,我早就想请他来衡山盘桓盘桓。” 转对志豪道:“我们师徒的事,请你少管,老夫请问你一事,你可肯实告于我?” 志豪冷笑道:“什么事?” “藏宝洞中究竟有何剧毒?石室中有些什么东西?” “贵帮不是有人入过么?” “他们说,一入室就昏倒,后来又被你打得头破血流,虽然进过石室,却一点也不清楚。” “洞中有什么毒,我也不清楚,只觉寒冷刺骨。至于室中之物,乃是徐茂公留给薛刚使用之物,都是些极为名贵之珍玉珠宝。” “现已有数十人进入洞中,却似石沉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大概是中毒死了。” 顿了顿,继道:“你有什么避毒之物,可否借老夫一用?” “借你一用倒不要紧,只恐怕你将宝物取出后,又不知要死多少人,我看还是由它藏在洞中吧。” “你这话虽不是错,但大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哪肯甘心?” 言下之意,如不取洞中之物分给众人,必然抢夺他的“黄龙鞭”。 志豪会意,也觉此话有理,但“蟾蜍宝珠”的价值,可说并不低于“黄龙鞭”,而又是慕容珠的信物,且又是借给杀师之仇人,万一有借无还,如何对得起慕容珠?而桃源谷尚困着百余人,极须宝珠去救他们,岂能轻易借他? 他本欲自己再入洞一次,将室中之物运些出来,分给这些人;但又想到,这谷中没有一个可靠之人,万一被乾坤一君封了洞口,自己可要葬身洞中了。 他想了一想才道:“洞中之毒,也不一定非要我身上之物才能避解。譬如令师伯的避毒药,既可出入桃源谷,自然也可避此洞中之毒,何不用来一试呢?” “他的药已全部用罄,要回山去取,可要耽误一段很长的时间。再说,也不一定有效。” “你先试试再说吧,若令师伯的药无效,就请转告各位,两月以后,再驾临此谷,由我入洞,或请人入洞,把宝搬运出来,由大家均分。” 这是志豪的缓兵之策,因为还没有练就鞭法,无把握报仇,而以洞中之宝为诱饵,诱乾坤一君再度来此,那时,鞭法练成,与王丽君同来,再说丐帮三翁相助,事情就好办了。 乾坤一君闻言,双目一转,连连点头道:“好!好!不过,你小侠可不能言而无信的呀!” 他除要夺取“黄龙鞭”外,并要置志豪于死地,而尚想独吞洞中之宝,他为何肯同意志豪的建议呢?自有他的计谋在内,但究竟是什么计谋,那就是待两月后方见分晓了。 志豪见他如此爽快地答应,反犹豫起来,心想:“他明知两月后对他大有不利,为何竟一口答应,个中必有阴谋。” 但言已出口,又不能反尔,只好淡然道:“小可年龄虽轻,对信义可不敢忽视。” “好,一言为定,两月后的今日,咱们重会此谷,我现就去通知群豪。”眉飞色舞状极愉快,拉了白琼芳的玉臂,继道:“两月后再会。” 话毕,疾步而去。 志豪虽轻易地把乾坤一君打发走了,但内心却老觉不安,看着乾坤一君朗声对众喧布两月之约的神情,不觉怔然出神。 乾坤一君话声甫落,即率着其手下二百余人,浩浩荡荡出谷而去。 乾坤帮二百余人一走,武当掌门人太元道人,也率着派下七八十人随后出谷。 但,少林掌门方丈广善大师,黄屋庄庄主神拳黄吉,华山掌门人青云道人、罗浮高僧、铁臂头陀,昆仑长老双剑羽士,峨嵋长老一飘大师,却反向志豪走来。 广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施主二月之约,可是诚意?” 志豪道;“老禅师此话不知是何意思?” “老衲敢断言,施主如此作法,是缓兵之计。” “老禅师判断不差,但二月之后之今日,小可必重临此谷。” 神拳黄吉道:“小侠所邀二月之约,不知用意何在?” 志豪道:“第一,如广善大师之言。第二,瑰宝留入洞中可惜了,欲取出分予各派,富裕武林,用意是公私两利。” 广善大师道:“二月之约,人数必多,施主准备怎么分法?如有不公,定然导致惨过今日的血战。” 意思是叫志豪现在就去将珠宝搬运出来,毁去二月之约,除可免掉再次流血外,他们也可多得一些。 志豪懂得他的意思,但他有他的用意,第一不可失信,次则,要借二月之约,杀乾坤一君而为师报仇,免去闯衡山之险。这些人虽都自命正派高手,道貌岸然,一派君子之风,实也是见利忘义之徒,他孤身寡人,岂能相信他们而冒入洞之险。 他脑中一转,佯装不懂广善言意,拱手道:“老禅师此虑甚是,届时,可要麻烦老禅师了,小可拟将珠宝搬出后,即统交老禅师做主,拟计平分办法,老禅师声誉卓绝,名满江湖,谅来也不致有人争执。” 广善被志豪一捧,内心十分舒服,又听志豪说要将珠宝交他处理,自然自己可以先选上一份贵重之物,便不再言语了。 神拳黄吉冷笑道:“老禅师虽名扬四海,望重如山,但也未必人人都肯服他。” 志豪知道其心意,第一个不服的,就是神拳黄吉,忙笑道:“自然,人多了,什么都有,我虽拟交给老禅师处理,亦得请你们几位有声望的前辈相助,有你们几位前辈在中,即使有人不服,我想也没有什么意外了。” 神拳黄吉听说他也有份处理,便也不言语了。 双剑羽士道:“对!对!小侠这个办法甚是上乘。” 志豪道:“只是太麻烦你们了。” 青云真人和铁臂头陀齐声道;“不麻烦,不麻烦,即使有些麻烦,为免流血,为富裕武林,也得负起责来。” 志豪道:“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众人齐答一声,行礼告别。 志豪待众人去后,不禁感慨万千,道:“人说出家之人不贪财,他们的贪念却比谁都重,也好,反正我要那些东西也无甚用处,就取出来由他们去处理吧。” 他俯首看一看脚下的梅玉霞,仍在昏迷之中,即蹲下身子,在她腕脉上捏了几下,见她悠悠醒来。 志豪见她醒来,感到很尴尬,想叫她一声,却不知如何称呼,称岳母?觉得很难为情;称伯母,又觉不太合体,骚首搓掌,很是不安。 梅玉霞软弱地坐了起来,看到为自己刺杀的爱女,不禁又流下泪来,却已恢复理智,不像刚才那如疯如狂了。 她怔怔地看了志豪一会,叹道:“你什么时候与我玫儿结婚的?” “半年前。” “听说她就是桃源谷的神秘谷主,你怎会与她交好起来?” “说来话长。” 接着,将他与梅玫的结合略说了一遍。 “她从哪里学来这一身武功?” “也是北洋大师之徒。” “啊!怪不得,你今年几岁了?” “十九。” “家里有什么人?” “有父有母,但却没有家,我父母都不认我是他们的儿子。噢!伯母,我正要问你,我父母为什么不肯认我?” 梅玉霞苦笑道:“你这话可怪,我怎会知道?” “啊!我还没告诉你,我母亲就是赵秀嫒。” “什么?你就是方万甲的儿子?我的天啊!怎么那么巧,你们几个孩子都能凑在一起?你什么时候改了姓?” 志豪将出生略说了一遍,并道:“还有,王丽君就是我的同门师妹呢。” 梅玉霞一把捉住志豪的手,激动得浑身颤抖,道:“王丽君?她……她……” “她就是你的女儿。” “我的丽儿……” 双目瞪得老大,挂着两滴眼泪,像两颗珍珠,发出闪烁光茫,嘴唇翕动,却不知说些什么,神情复杂,看不出是惊是喜。 “不错,是波罗神尼祖母告诉我的。” “你认识她老人家么?她现在哪里?” “也是偶然认识的,现在平阳白云庵。” “她怎么会到白云庵去?” “她说,她出山是为找玫姐和丽君师妹,但她已不习惯江湖生活,故到白云庵时,一住就是一年。” “怪不得我找她不着,丽君现在在哪里?” “她也要来此的,因是黄沙叟爷爷和我一朋友在天台山受了伤,行动不便,留在天台山的天龙镇,由丽君师妹照顾他们。” 梅玉霞闻此言后,更加惊怪,道:“黄沙叟也同你们在一起?真是风吹浮萍,都吹到一个角落里来。噢!刚才那位姑娘,她说她是黄沙公子的女儿,黄沙叟就是她的祖父,她知道么?她哪里去了?” 提起白琼芳,志豪不由生气,冷笑道:“别提她了。” “怎么啦?” “她认贼作父,拿仇人当母,不义不孝,还要强词夺理说了一大篇道理,以后见她时,不叫她好看才怪呢!” “我听她叫你志豪哥哥,你们似乎已很要好,是不是闹了别扭?” “她是乾坤一君之徒,跟她师父走了。伯母,你可知道她母亲怎么死的?” “听说是被戳情娘子杀死的。” “不错,戳情娘子就她是师娘。” “唉!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恩恩怨怨都凑在一起,若非芳姑娘早知我就是玫儿之母,恐怕已死你的鞭下了。” 话毕,又涔涔泪下。 志豪见她悲痛不胜,不忍她再触景伤感,遂道:“事既已至此,悲伤无益,徒然有害身体,你先走吧,玫姐的后事让我来办理。” 梅玉霞四下一瞧,见谷中群豪均离去,只剩下几具无人收葬的尸体,长夜冷冷,热闹处亦无人行。 她悲叹一声,道:“我一生最怕杀人,今天大概是鬼迷心窍,竟变得如此泼辣残忍,孩子,你肯原谅我么?” “这是命运,还谈什么原谅,去吧……” 蓦然,一条黑影,鬼魅般飘入谷中,略扫视了谷中一下,即怪笑着朝志豪走来。 志豪运目一看,见是一个秃头老人,脑袋上闪烁着怪异的光芒,霜白的长须,扎成一条尺来长的辫子,辫尾扎着红绒,垂在胸前,一甩一甩地,十分滑稽有趣。 老人来至距志豪三丈外,一眼看见梅玫的尸体,立即“噗”的跪下,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耳,如深壑蛟啼,如伤虎暴吼,如鬼如神,山岳为之摇撼,地皮为之波动,星月为之无光,风云为之变色,听不出是悲伤,抑是愤怒? 志豪和梅玉霞都不知此老来历,见其情景,大感惊异,也大为感动,不自觉地走了前来。 志豪道:“老人家,你为什么如此悲痛?” 老人听若无闻,依然捶胸嚎哭。 志豪又问了几声,但这怪老人仍是没有理会。 志豪百般揣摸,却想不出他个中原因,遂不再理他,与梅玉霞回转身来,欲将梅玫尸体葬后,离开此地。 就当志豪把身转过时,老人突然一跃而起,同时一扬手!但见志豪背上的“黄龙鞭”竟突地脱鞘而出。 志豪遽有所感,大喝一声,急忙举手抢夺,但鞭已离背三四尺了,流星似的,向老人飞去。 志豪脑筋一转,来不及叱喝老人,忙用“沾”字诀,双掌一伸一缩,欲将神鞭吸回。 他这运劲一吸,流星似的“黄龙鞭”顿时被他吸住,停在空中,仿若太阳,霞光万道,照得附近如同白昼。 “黄龙鞭”少说也有百来斤重,居然能停在空中不动,可真是怪闻,但事实如此,不由人不信。 此时,那老人已停止嚎哭,腰微挫,脚微沉,双掌前伸,掌心朝外,正对着停在空中的“黄龙鞭”白眉掀动,双目发光,浑身微微抖动。 但见志豪,其架式也与老人一样,只是表情较为紧张。 只听得老人叱叱怪笑,道:“好!要得!要得!你的内力实在不错了,但还差我老人家半筹。” 志豪双目微闭,集劲凝神,不敢出声。 饶是如此,那停在空中的“黄龙鞭”也无法吸回,相反的,竟慢慢远离,朝老人方向移动。 志豪自得南极仙翁武功后,各门武功均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能与他较量的,可说少之又少。今天服了一粒徐懋公遗留的灵丹,内力又平添了数倍,仍是敌不过这老人。由此可知,这老人是何等人物。 一旁的梅玉霞见情大骇,她已四十六岁的人,江湖见识颇有一些,虽曾想到二人此种神情,可能是使用吸力抢夺神鞭,但她又想到百来斤的神鞭,岂能以吸力使之停在空中?她想:她当年闯荡江湖时,也曾被人列为一流高手,但自量,也只能以“沾”字诀吸取二三斤重的物件,并且距离不能太远,如说志豪和此老人系以吸功抢夺百来斤重的神鞭,实是不可能之事。 她凝神细看,见双方的掌中,都绵绵吐出的雾,不像是用“沾”字诀,她想:一定是用推力,双方劲力相接,故能将神鞭抬起而停在空中。如一方功不力足,时间一久,必为神鞭碰死。 她再细看,神鞭已不像刚才稳定了,忽前忽后,倏上倏下,鞭柄朝老人,鞭头朝志豪,横躺空中。 老人忽然一阵桀桀连笑,接着,空中神鞭急切向老人移去。 梅玉霞见状,大感欣慰,暗道:“这可好了,这老鬼快不行了!” 蓦地,神鞭又急切向志豪飞来,鞭头正对着志豪掌心。再看志豪脸色苍白,额上青筋暴露,汗落如雨,大有不支之态,吓得梅玉霞心头狂跳,双目一转,也顾不得许多了,忙闪至志豪身旁,运集十成功力于双掌,猛地向鞭把推去。 她的内力,虽不能与这老人和志豪相比,但也有相当火候,她这一猛地推出,何止三五百斤之力,“当”的一响,鞭向老人飞去,老人大喝一声,将神鞭接在手中。 梅玉霞侧首一看志豪,不禁当场愕住。 只见志豪在“当”声一响之后,连连两个前倾,接着,吐出一口鲜血,摇晃欲倒。 这可大出梅玉霞意外,愕了一下后,顿时体悟到志豪与老人确实使用“沾”字诀而夺鞭。自己自命不凡,竟拿自己来衡量人家,愧疚之余,忙上前将志豪扶住,急道:“孩子,伤得很重么?” 却听老人桀桀怪笑,道:“谢谢你,不要紧,他决死不了。如死了,我老人家即改姓。”举鞭细看,又桀桀笑道:“好鞭!好鞭!我的宝贝鞭儿,我终于得到了。” 手舞足蹈,状似乐极。 梅玉霞怒极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这等无耻,夺人神鞭?” 老人将鞭在脸上揉擦了几下,笑道:“好凉!真有趣。” 母狗眼向梅玉霞一瞟,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不过,也是刚才才认识的。”顿了顿,继道:“本来我老人家不想与你们见面,却有一件事,不得不向你说明。” “什么事?” “就是我们的关系。我已二百多岁了,作你的高祖犹嫌你年龄过小,绝对不能与你平辈了。” 这无头无脑的话,听得梅玉霞和志豪好不迷惘,也好不惊异,怔怔地看着老人红光焕发,毫无敌意的面容,猜不出话中的意思。 老人顿了顿,又道:“你们还不知我是什么人吗?” 志豪脑中一转,深吸一口气道:“啊!老前辈莫非就是北洋大圣?是我玫姊的恩师?” 老人忙点头道:“对!对!对!不!不!我虽是北洋大圣,却非玫儿的师父了!” “前辈这话是何意思?” “你们有所不知,我自收玫儿之后,已不敢再在江湖露面了。” “这却是为什么?难道她不配做你的徒弟?” “不是这么说,试想,我是百年前的武林盟主,辈分何等之尊。你们都叫她玫姊,我岂不要与你们同辈?但事实是如此,所以只好避不见人了。” 志豪知道这老人就是北洋大圣后,因沾着梅玫的关系,并不感到惧怕,心忖:“人说他怪,为了辈分,竟避不见人,也难怪他,南极仙翁又何尝不是一样呢?他教我武功,却不让我叫他师父。” 北洋大圣以鞭指梅玉霞,又道:“现玫儿已死,你我的辈分不是相平了,现在我要以老前辈的身份,治你杀女之罪。” 脸色一沉,冷然道:“若天下父母都像你一样,世上可就没有人了。你想想,该当何罪?” 梅玉霞冷笑道:“我没有治你的罪,你倒治起我的罪了。” 北洋大圣织成辫子的银须一竖,道:“我罪之何来?” “拐骗我的女儿,若天下都像你一样,世间母女都要分散了。你想想,该当何罪?” 北洋大圣急道:“我是见她慧骨天生,活泼可爱,要将我的武功传于她,并非拐骗。不想,她功犹未满,你却把她杀了,枉费了我二十余年的心机,我的武功可要失传了,怎么办?”话毕,又嚎啕大哭起来,悲痛万分。 他忽然收敛哭声,一指志豪道:“你是她丈夫,却不能护妻子,没话说,一切的过错,均该由你负责。” 志豪点头道:“我愿领过错,一定替她报仇。” “光报仇有个屁用,我一身武功可要失传了。” “那你老前辈要我怎样?” “立即跟我回泰山,习练我的武功。” “谢谢你老人家好意,可是,晚辈已与天下各派约下二月之会。” 北洋大圣怒哼道:“不行,你若不学我的武功,我可要试用‘黄龙鞭’了。” 志豪忙摇手道:“老前辈请息怒,我不能全力保卫令徒,枉费老前辈半生心血,实在惭愧,我一定勤练你老前辈武功,但必须在二月之后。前辈乃百年前之武林盟主,定知守信之重要,二月后,决不负你老人家的期望。” 北洋大圣想了一想,道:“也好,不过我得先教你一手。” 志豪要得回“黄龙鞭”,自是不敢违拗,北洋大圣肯教他绝招,更是求之不得,急忙抱拳作揖,道:“晚辈遵命。” 北洋大圣向梅玉霞一招手,道:“你先去吧,别在这里打扰我们。” 志豪也道:“伯母你就先去吧,梅玫的尸体我自会安葬,若丽君师妹和黄爷爷不在天龙镇,就是去了慕容家庄。” 梅玉霞点了点头,拾起地上的长剑,反复看了梅玫的尸体几眼,含泪而去。 梅玉霞走后,谷中便只有北洋大圣和志豪两个活人了。北洋大圣道:“你先将玫儿的尸体埋葬好再说,以免我看了伤情,不能尽心教你。” 志豪略调治一下内伤,便在谷中挖了一个土坑,将梅玫尸体掩埋,并立了一块墓碑,碑上写着“一代侠女王玫君之墓”九字,之后,又挖了一个大坑,把谷中所有的尸体,都抛入坑中,掩埋起来,便返回北洋大圣身侧。 北洋大圣坐在一株虬松下,背靠着干,自怀中取出一粒丹丸,道:“此丹,是我新近采百草灵草,经过七七四十九日的炉火炼成的,就只有这一粒,准备送给玫儿服用,不想晚来了一步,到达时,已被她母亲刺死了。 “此丹,除可治病疗伤,延年益寿之外,尚可增二十年的功力。你服下后,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开始教你武功招式。” 话毕,将丹递给志豪。 志豪接过灵丹,道:“老人家,你准备教我什么武功招式?” “多着呢,你就学十年也学不完。但现在我只先教你‘夺魂针’,因为此门武功,乃我自己创的,断不能失传,你如肯用心苦练,二月之后,即可有成。” 志豪惊然道:“学一种暗器亦须花二月时间?” “学会容易,学好却难,二月时间,是我最短的估计,你可知道,玫儿学此武功,足足学了三年。” 志豪未见这“夺魂针”的厉害,犹不大相信北洋大圣之言,却没有出声反驳,谢了一声,将丹丸抛入口中。 北洋大圣道:“这里不是练武之地,必须另找一个僻静之处才成。” 话毕,将黄龙鞭交还志豪,起身领志豪出谷。 *    *    * 一轮红日,自东升起,金丝万道,透过迷蒙的晓雾,照耀在括苍山的峥嵘峰上,使人眼神陡亮,眼界开朗——层峦率嶂,尽收眼底。 此时峥嵘峰上,有老少二人,老人秃顶凸额,红光满面,坐在一块山石之上,手抚银须,放目远眺。 少年玉面朱唇,眼目清秀,站在老人身旁,低头沉思。 老人突然喝道:“娃儿,取出针来,你如能将这前来的七只飞雁击落,‘夺魂针’已告成就,今天就由你下山。” 少年闻言,忙举目前看,果见七只飞雁,成人字形悠悠飞来,应了一声,即探手入怀取针。 老人接道:“只准取七支,不准多取,要一支射一只,方算本事。” 少年应了一声,取了七支银针,扣在右掌,待七只飞雁将到头顶时,猛地一挥,只见银光一闪,七只飞雁登时直线下落,统落在峰顶。 老人抚须笑道:“究竟时间太短,火候不足,不过短短七天工夫就有这等成就,可是难能可贵了。你去检查检查,是不是有一只未中要害。” 志豪一出手,就知有一支银针滑了手,听北洋大圣一说,不由俊脸飞红,道:“是的,以后豪儿一定苦练。” 北洋大圣道:“此门暗器,并非厉害,是专打穴道的手法,如打不中穴道,有何用处。 “七只飞雁中,打中六只的头部,那只打中翼筋,虽已受伤,却死不了。比起玫儿来,还差上一筹。不过,我说过,你如能将这七只飞雁射落,就由你下山,自然不能失诺,以后有暇时,应再加练习方可。” “志豪遵命。” “好!你去吧,事毕之后,即来泰山望日峰找我。” 志豪心头甚喜,深深一揖道:“豪儿遵命,但愿老人家珍重,豪儿就此告辞了。” 转身飞奔下峰。 北洋大圣忽又喝斥道:“慢点!” “老人家尚有何吩咐?” “武林各派对‘夺魂针’十分忌惮,也恨之至极,如不到万不得已时,最好不要使用,以免惹起公愤。再就是‘黄龙鞭’更要小心使用。论你现在武功,除招式差点外,内功方面,已无人能敌了,就不使用‘黄龙鞭’,也无甚危险了。” 志豪点了点头道:“以后,非到不得已时,我决不使用‘黄龙鞭’和‘夺魂针’。” “对,你这娃儿样样都好,就是情孽太重,以后应在这方面加以检点。好!去吧。” 志豪又深深一揖后,便飞身下山。 晓行夜宿,这天已到了天龙镇。王丽君已不在天龙镇了,他想:“他们大概先往慕容珠家去了。” 在天龙镇歇了一夜,想着桃源谷困着百余人,能救他们出谷的,除梅玫和三才通外,就只有他一人了。梅玫已死,三才通既是有计划诱他们入谷,自然不会去救他们。人命关天,这责任就只落在他肩上了。同时,他父亲火扇书生送他的一匹千里神马,尚留在天台山,也得去找回。 于是,早饭后,便即急登山。 到达桃源谷外时,已是午牌之后了。 他只犹豫了一下,即步走入峡道之中。 这峡道中,恶臭冲天,举目前看,新新旧旧,又不知道有多人死在其中,有的已经肿胀腐烂,有的却十分新鲜,似乎死之不久。 他乍见之下,不禁大为惊异,暗忖:“谷中已无神秘了,这些人还来此则甚?” 他无心多加揣摸,几个起落,飘入谷中。 谷中,也有阵阵恶臭,四下一看,竟不见有人,草丛中却有几具腐尸,他想:“这几具腐尸,大概是他们出谷那天被梅玫毙死的。” 但,奇怪的是,华清寺的和尚为什么不将其掩埋起来,任其臭气冲天,多难受呀! 更奇怪的是,他们出谷后,这里尚有一百余人,那些人何以不见,哪里去了? “阿弥陀佛,救星终于来了!” 声出寺内,蕴藏着无限的兴奋! 志豪忙一回身,见一个僧衣褴褛、皮黄骨瘦的和尚,一跄一踉地由寺中走出。 志豪见之,大感纳闷,暗忖:“华清寺并无这样的和尚,他是谁,怎么认识我?” 他念犹未落,那和尚已冲出寺门,兴奋地道:“赵施主,你再不来,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快救我们出去吧。” 志豪道:“大师法号如何称呼?怎么入这谷。” “贫僧悟净,旋主不认识了?” “啊!你就是悟净大师。” 细细一看,果然是悟净大师,惊异地道:“你怎么瘦成这样子了,是否有病?” “能活到今天,已是菩萨保佑,幸运之极了。” “是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你有所不知,自你们出谷后,这里已成了人间地狱,百余人,天天打斗,天天有人死亡,愁云密布,阴风惨惨,我华清寺也不过只剩七八人了。” “为什么打斗?” “初时,入谷之人向本寺索取避毒药出谷。因我们存药不多,要用来运粮食,维持大家生命,但有些人却一味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顾他人,因之,无形中成了两派,一派要夺药出谷,一派却要护药,故而杀得天翻地暗。 “后来,夺药派败了,冒险出谷,大概都死于峡道之中。 “但,谷中尚剩数十人之多,每天耗粮仍甚巨,派出搬运者,又有几人没有回来,存药也没有了,渐渐的,粮食便不够分了,故又为抢吃打了起来,直至连抢都没抢时,方始罢休。 “然而,总不能白饿死,于是,又有许多人冒险出谷,生死如何,贫僧可不知道了。” 志豪道:“我出谷时,尚曾交待他们,叫他们不可冒险,并准备回来救他们回去,不料,一出谷,就被各派缠着,寸步不能离开,以致弄得如此之惨,在这里还有多少人?” “约三十余人,这些人都已五六天未吃东西了,即使吃也不过吃些草根树皮。” “噢!还有十位姑娘,她们怎么了?” “她们倒还好,现在这里的人,都有大丈夫气概,宁愿自己吃草根树皮,也不忍夺她们的食物。前天,她们还吃过一顿稀饭呢!” “丐帮三翁死与未死?” “未死,这些日来,也全亏三翁出力主持公道。” “好,请你去通知他们,叫他们都到谷中来,我立刻都救出去,贵寺大师也不能在这里住了,快收拾收拾吧。” 志豪说一句,悟净念一声佛号,志豪话毕,悟净也无心询问谷外情形,便急急回寺。 不一会,即闻穷翁哈哈笑着走了出来,一见志豪,即骂道:“你这小子好狠心,直至今天才拐回来,差一点,我可真要变成穷鬼了。” 声音响亮,充满豪气。 志豪一看,不由大喜,也十分奇怪,暗忖:“他的模样怎么一点也未变,依然与往时一般?” 念间,忙拱手赔礼,道:“真对不起,乃因我一出谷就被人缠住,脱身不得。好,我现在就先救你们出去吧!” 穷翁摆手道;“慢慢,我要饭的遍地都是粮食,先救他们吧!” “前辈这些日来吃的什么?为何一点不显清瘦?” 穷翁哈哈笑道:“蛇、鼠、青蛙,都是美味清香,可口之物,他们无此口福,只吃些草根树皮,故饿得面黄肌瘦,动弹不得。” 穷翁说话问,陆陆续续,已有十余人来至谷中,接着,一个个少女,也相继出来,个个蓬头散发,骨瘦如柴,弱不禁风,本来,都长得并不漂亮,此时,倒更是难看了。 志豪向众人略致歉意,即一手挟一个!开始救他们出谷。 黄昏时,他已来往了一十九次,被困谷中的活人,总算全部救出,虽累得满头大汗,功德却真无量。 他撮口长啸,招来神马,将两个不能走路的少女,驮至山下小镇,始与众人道别。 第二天一早继续南下,这天申牌时刻,已到达松田镇慕容庄。 志豪跳下马来,向一个正在打扫门庭的老者拱手道:“请问老者,慕容姑娘回来了没有?” 老者停止扫地工作,瞧了志豪一眼,道:“回来了,带了许多人回来。” 志豪点了点头道:“请你禀告幕容员外一声,就说有姓赵的要见他老人家。” “你有什么事,我们员外吩咐,这几天不见客,你改日再来吧。” “这却是为何?我有事要见他。” “听说,我们姑娘在外面惹了大祸,这几天,不时有人来找麻烦。” “啊!有这等事?” 不管老者的阻拦,牵马直入庄门。 志豪到庭院后,迎面来了一条大汉,一见志豪,即嘿嘿冷笑道;“赵兄来得正好,圣母已等你多时了。” 志豪忙拱手道:“西门兄弟好,你们几时回来的?” 西门源冷笑道:“这个你不必管,请稍等,让我去禀告圣母。” 话毕,又冷笑了几声,转身就走。 志豪见西门源神情,并不感奇怪,因为西门源等十人,早对志豪十分不善,在北京时就恨志豪入骨,却不料除此之外,尚有新的事故。 西门源入内后,里面又出来几个慕容珠的护卫,他们的态度,一律是冷傲中含有鄙视。志豪向他们打招呼,也不理不睬,询问事情,也只冷笑不答,倒似在监视志豪行动一样。 志豪心中很不是味,暗道:“我已将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你们这些家伙也太不像话了,难道不怕我赶走你们么?” 志豪在院中等了好一会,仍不见西门源出来,却是丧门子冷笑着走了出来,朝志豪一拱手,冷漠地道:“对不起,让小侠久等了。” 志豪还了一礼,没有说什么,便与丧门子入内。 经走廊,来到了慕容员外的书房。此书房仍是与他第一次来时一样,高雅华丽。 但窗前太师椅上,却不是端坐五绺长须、方面大耳、容貌慈祥的慕容员外,而是神情庄肃、冷若冰霜的庐山圣母,且庐山圣母左侧,尚坐着一个须发斑白、面目清瘦、儒士打扮的六旬老人,他手摇折扇,脸上不时挂着莫测高深的笑容。庐山圣母右侧,却是一个五旬的妇人,见她,虽嫌环肥,却不臃肿,倒是一福像,威面如皓月,眉长入鬓,鼻直口小,一看即知,她年轻时是个美人儿。 志豪见此妇人时,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脑筋一阵乱转,暗道:“啊!对了,这妇人若非年纪大了些,右颊多了一粒黑痣,倒像是戳情娘子。” 只听庐山圣母冷然道:“小侠请坐。”一指她斜对面的一张椅子。 志豪“谢”了一声,道:“圣母大安。” “嗯!小侠此来之意为何?” “小可约了几个朋友在此相会,不知有否到来?” 庐山圣母道:“谁?是黄沙叟和令妹么?” “不错,还有轰天雷兄。” “轰天雷到来了,黄沙叟和令师妹是何等人物,怎肯驾临这等寒庄?” 志豪一听话语有异,及想到打扫门庭老者之言,知道带有蹊跷,急道:“莫非敝师妹有所得罪你老人家?” “没有,倒是珠儿得罪了令师妹。” “啊!你们在哪里相会的,敝师妹与慕容姑娘索不相识,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在天龙镇见到轰天雷,由轰天雷引见,敬而相识。” “是怎么回事?” “此事我也无须解释,你是个聪明人,细想自会知道,你既亲自到来,我们就将事情解决一下吧!” 志豪说:“什么事情?” 庐山圣母道:“你与珠儿的婚事。” 志豪道:“怎么解决?” “退婚!” 志豪心头一震,惊骇道:“退婚?” “哼,这是珠儿的意思,我也赞成她的意思。” “是她的意思?” “在北京时,你不是不愿娶她么?现在退婚也不晚嘛!” 顿了顿,继道:“你既不喜欢她,又已有了威震武林、貌美如花的媳妇儿,还记得着么?你想想,要是你真的把她当作你的媳妇儿看,你能如此无情无义?在北京时,你说过送她一程,结果等了半天都不见你的面,在沂水时,明知她在富宾客栈,你不来看她,害得她日夜为你担心,天天啼哭,直到在天龙镇见到令师妹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已有了比她强百倍的媳妇儿。” 志豪闻言,不觉长叹一声,无话可说,但他很清楚,他在北京时没有送她,在沂水时未去看她,都非问题的症结,她之突然翻脸,全是为了她与梅玫的关系,苍天弄人,叫他说些什么呢?他的心,他的情,唯天可表了。 只听庐山圣母冷然道:“‘蟾蜍宝珠’在身上么?” 志豪又叹一声,道:“在。” 庐山圣母怀中掏出志豪给她的订婚信物,道:“我替她将此玉牌还你,你也将‘蟾蜍宝珠’还她,你们的关系从此一刀两断,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话毕,伸手将玉牌递给志豪。 志豪怔怔地看着碧绿晶莹,随身十几年而用作信物的玉牌,思潮如涌,浑身微抖,良久不敢伸手接下。 只听那老年儒士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为何没有一点骨气,接下吧!” 志豪听若无闻,依是原来神情。 他与慕容珠一共也没有见过几次面,谈不到深厚的感情,但自订婚后,心中却始终有着她的影子,并没有忘记她是他的未婚妻,故才约王丽君等在此相会,不想会节外生枝,短短月余,竟转变得如此之大。 他对这门亲事,看得很重,因为不像梅玫的婚事一样,开玩笑似的,乃经过正当的礼俗和手续,那敢轻易地就接下信物? 他脑筋一转,想到庐山圣母性情偏激,譬如,以前不许他与慕容珠见面,后来又非要他娶慕容珠不可等等事情,以为这次仍是她在暗中捣鬼,顿时,十分气恼,却冷静地没有露于容表,遂站了起来,道:“可否让我与慕容姑娘见面之后,再谈退婚之事!” 庐山圣母冷笑道:“你以为这是我的意思么?” “不管是谁的意思,这等大事,都必须彼此谈个明白。” “好!我就叫你与她见一面,也好令你死心。” 侧首对门道:“来人。” 门外进来一个慕容员外的家丁,哈腰曲背道:“圣母有什么吩咐?” 庐山圣母道:“请你家姑娘出来。” 那老年家丁刚领命出去,忽然“蓬蓬”步声传来,接着轰天雷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见志豪,即咧嘴,骂道:“你这小子还来干吗?” 志豪道:“我师妹哪里去了,她与慕容姑娘闹了什么不愉快?” 轰天雷道:“她与黄沙老头子走了,至于她们动手的事,只怨你作事太王八蛋了。” 志豪道:“她们动过手?” “可不是,若非我在中间调解,早出了人命。” “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你小子有了这等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尚不知足,还要姊姊妹妹地搞上一大串,本来倒还想替你说说情,但见你的行为,俺也就火了,若非念及俺俩以往的情意,不给你两刀才怪呢!” 志豪还是不知王丽君与慕容珠冲突时的情形,欲要再问,却被庐山圣母抢了先,冷然道:“胡大侠,有什么消息么?” 轰天雷一拍大腿,大声道:“我入他奶奶,他们的胆子真不小,他们说,限你立刻给他们一个回复,否则,今晚二更便要率他们的小王八亲自来拜候了。” 庐山圣母冷笑道:“酆都五鬼,哼!你们把我估计得太低了,你们就试试看吧。” 轰天雷道:“他们天天都说要硬抢,却老不见他们来,俺看呀,还不是吹吹牛已矣。” 老年儒士轻摇了一下折扇,道:“酆都五鬼都是成名人物,尤其老大赤须鬼王的鬼爪子,确不可轻视,谅非吹牛。” 那从未说过话的老妇,双目一瞟老儒,开口说话了:“你别长他人锐气,毁自己威风,有我老婆子在,只要他们敢来,包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轰天雷接道;“是呀,不说是玉面狐前辈一手‘满天遮’神出鬼没,就轰天雷的大刀,也够他们受的。” 他们这些无头无尾的说话,听得志豪好不迷茫,即向轰天雷移进一步,道:“轰天兄,你们谈的什么,酆都五鬼要硬抢,抢什么?” 老年儒士不得轰天雷回答,即一挥折扇,道:“胡大侠,这里没有事了,请即去通知各位兄弟小心防范。” 轰天雷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地道:“俺倒希望他们有胆量前来,试试俺的大刀是木的还是铁的。” 说着,走了出去。 志豪偶侧一头,忽见慕容珠姗姗前来,心灵不觉一愣,继之“噗噗”狂跳,忙别过头来,不好意思与她相对目光。 慕容珠进入书房,见志豪视若无睹,对庐山圣母一福,道:“师父,你叫珠儿有什么事么?” 庐山圣母道,“赵小侠要见你。” “噢!”眼泪差一点涌了出来,忙吸气定了定神,慢吞吞地转过身子,虽是极力镇压内心的悲痛,眼泪仍是忍不住掉了下来,但态度却十分坚决而冷漠,略犹豫了一会道:“小侠有什么吩咐?” 志豪一看到慕容珠时,已凉了半截,知道这事变确非庐山圣母的主意,一时,又恨又愧,不知所措。 他暗叹一声,抬起头来,道:“你与我师妹冲突的事,我虽一点不知,不过,我想一定是误会。” 慕容珠小嘴一噘,道:“一定没有误会。” “那你们为什么打了起来?” “她骂我狐狸精,抢她姊夫,我问你,你们什么时候结婚的?” “算起来已有半年多了,但当时我们并没……” 他话犹未说完,慕容珠已气得浑身发抖,一顿脚,怒道:“在北京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唉!内中曲折,我实在无法向你解释。” “不解释也罢,听说尊夫人就是玫瑰魔女,也就是桃源谷的神秘谷主是么?” “是的。” “我慕容珠不愿与被世上万人诅咒的魔女共事一夫,请你立刻把我的信物还我。” “她已经死了。” 慕容珠闻言一震,道:“她已经死了?你骗我!” 登时,表情显得异常复杂,看不出她是惊是怒,是喜是悲? 志豪喟然道;“我骗你干吗?是在望夫谷取鞭时,被人击伤,再被她母亲刺死的。” 慕容珠忽地转过身子,秀脸一块白一块红,对庐山圣母呐呐地道:“师父,他……我……” 她本想说梅玫已死,她不愿退婚了,但不知怎的,却又说不出口。 庐山圣母懂得她的意思,急道:“自古道:江山易变,本性难移,玫瑰魔女虽然死了,但他身边还多着呢,你不是不知道,他师妹,黄沙叟孙女黄素云都等着嫁他,你受得了她们的气么?” 慕容珠道:“素云姊姊倒不错,就是他师妹……” 老妇玉面狐双目一转,急道:“哎呀,我的好姑娘,像你这样天仙般的姑娘,还怕没有好的夫婿么?何以要低三下四地作人填房,甚至三房四房的,别急,三个月内,我老婆子一定替你找个比他更英俊的小伙子。” 慕容珠闻言不禁桃腮泛怒,薄面生嗔,一顿脚,道:“谁要你管。” 庐山圣母叱道;“不得无礼,玉面狐前辈是来帮我们的,再说,她说的话也不错。” 慕容珠擦了一把眼泪,道:“哼!反正我也不想活下去了,酆都五鬼来时,我即与他们拼了。” 志豪道:“酆都五鬼来做什么?” 庐山圣母道:“不关你的事。好,现在你已见到珠儿了,可以把信物收回了吧?” 志豪见事情确已僵了,想了又想,慕容珠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自己却是个死了妻室的鳏夫,已不配与她结合了。再说,梅玫对自己一片痴情,又帮自己作了许多大事,她尸骨未寒,哪能把她忘掉而另娶,她苦阴灵有知,也会恨我入骨,虽说这头亲事是原先订下的,但人家已经毁约,自己岂能苦苦纠缠呢? 心念及此,长长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便自怀中掏出“蟾蜍宝珠”,又暗叹了一声,才伸手递给庐山圣母。 庐山圣母冷笑道:“唔,不愧是昂然丈夫!”上前伸手来接。 慕容珠见状,悲叫一声:“不!” 眼前一花,摇摇欲坠。 志豪脑筋一转,也叫了一声“不”,同时缩回手。 二人的“不”声,同时间所发,但意思却不一样。慕容珠的“不”字,是不愿退婚的意思,志豪的“不”字,却另有他故。因为他已与各派约下二月之会,届时,须要入洞取宝,洞中有毒,须要宝珠避解,否则,宝珠便不能取出,若不取出珠宝分给各派,各派必疑他独吞,难免又有一场血战。 庐山圣母怒道:“你这等出尔反尔,一时一样,莫非是与老身开玩笑?” 志豪急道:“不!不!晚辈还要借用珠宝一次。” 接着将原因说了一遍,继道:“二月后,我一定奉送。” 那儒士忙摇折扇,神态极为紧张,道:“不行!不行!圣母,你千万别听他那鬼话,这小子诡计多端,二月后,必然又有话说。” 庐山圣母冷笑道;“有此‘蟾蜍珠’谁都可以入洞,二月之会,老身代你入洞就是,到时,再借你用也可,先把婚姻解决再说。” 志豪闻言,已无话可说了,他既认无资格与慕容珠相匹配,宝珠是人家的,庐山圣母又答应替他入洞,或再借给他,自无理不还人家了。 于是,点了点头,再伸手递给庐山圣母。 就在此时,轰天雷突然冲入书房,高声叫嚷道:“来了,来了,五鬼已经到了!” 他这一声,庐山圣母不由一愕,没有立刻接过志豪手中的宝珠,志豪也一愕,不自觉地缩回手来。 就当志豪缩手回来的同时,那儒士突地欺身而发,右手执扇点志豪章门穴,左手抓志豪手中的珠,动作之快,有若雷鞭。 志豪正欲探问五鬼来意,未防那儒士有这一着,俩人相距过近,来势又快,居然被他点中穴道部位,幸他收手得快,未被夺去珠宝。 但他的穴道已为南极仙翁转移,虽被点中穴位,却毫无影响,即一旋身,闪出三步,喝道:“你在干什么?” 儒士见情,不由心头发寒,暗忖:“我明明已经得手,他何以竟毫无感觉?” 心中虽惊诧万分,却未露于神色,冷笑道:“你小子又想戏弄圣母,以为我不知道?” 志豪怒道:“你是什么人?” “老夫乃圣母老友,圣母请我对付酆都五鬼,姓高名望,人称高望先生……” 轰天雷巨目一瞪,怒道:“圣母请你来对付酆都五鬼,现五鬼到了庄前,已与我们打起来了,你不出外去,却在这里逞能,难道要待他们打到这房子来才肯出手?” 玉面狐向高望先生一使眼色,道:“胡大侠的话不错,我们应出外看看。” 高望先生冷哼一声,自言自语地道:“真该死,真该死!” 说着,与玉面狐走出书房。 高望先生与玉面狐出门后,庐山圣母欲再向志豪索取宝珠,却在此时,屋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步声。 志豪不待他开口,即闪身飘出门外,同时腾身跃落屋上,向前一看,见三条人影正向后花园奔去。 他尚未明了事因,无心盲目行动,便跃至高处,向庄前望去,门外广场,竟有三十人之多,而有七八人动上了手。 他向前跃过几栋屋脊,伏身暗处,运目一看,不由心头一震,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三十余人中,除慕容珠的十余护卫外,其他竟有半数是他认识的;就是不认识的,看情形,也可以判断出一些来历,除五个穿黑布大褂、各尽其丑的老者可能就酆都五鬼外,其他都是乾坤帮和武当派的高手,太元道人、乾坤帮的堂主乌龟精吴金贵,高天大、时震山,及乾坤一君的亲传弟子曾啸天,都在其中。 人虽大都认识,其来意却大使志豪茫然,酆都五鬼怎会与乾坤帮在一起,尤其是武当派,在他记忆中,是与乾坤帮对敌的,天台山、望夫谷都曾帮助过他,此时,怎么也与乾坤帮混在一起? 他暗自寻思,道:“今天的事可真令人迷茫,其中必有难测之蹊跷。哼!有我田志豪在此,不管你们心怀何意,好则好,否则,管教你们灰头土脸回去。” 高望先生忽然走出庄门,折扇一摇,喝道:“住手!” 声音虽不甚高,却十分尖锐有力。 喝声甫落,门庭打斗的六七人立即各自飘退。 乌龟精吴金贵冷笑道:“高先生一世聪明,今天可糊涂了,不鼎力成人美事,反在中挑拨,坏人姻缘。嘿!酆都五鬼并非好惹的。” 高望先生道:“姻缘乃前生注定,岂可强抢!各位可知庐山圣母也非好惹的,我看呀,这事还是免谈吧。” 五鬼中一个年纪较老的,也是长得最丑的,走上前来,桀桀笑道:“高兄差矣。” 一指他身旁的英俊少年曾啸天,继道:“我这个徒弟哪里不好!论人品,足称人中龙凤;论才学,满腹经纶,堪称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配慕容珠姑娘,正是如花美眷,枝头连理,尚请高先生从中玉成,也好成一段武林佳话。” 志豪听至此,方才知谓“硬抢”原来是抢婚,一股醋意自心冲起,恨不得跳将下来,给他们两鞭,但他觉得很奇怪,曾啸天明明是乾坤一君之徒,此时,怎么又变成了五鬼之徒? 再忖度乌龟之言,似是五鬼手下,五鬼与乾坤帮究有何关系?再说太元道人,他们也混在其中,与五鬼又有何种关系,难道也是来助五鬼抢婚不成? 他心念间,只听高望先生道:“令徒确属人中龙凤,如能与慕容姑娘匹配,当真人间仙侣;但婚姻该凭媒妁之声,方合周公之礼……” 赤发鬼王忙一揖到地,道:“高先生言之有理,老夫就请高兄为大媒,万望先生鼎力玉成,事成之日,老夫一定重重谢你。” 高望先生道:“庐山圣母虽是老夫多年好友,但她性情偏激,往往吃软不吃硬,若要老夫从中调解,你们必须收敛狂态,以礼相求。” 赤发鬼王道:“这个自然,但不知慕容姑娘与田志豪的婚约有无解除?” “本早已办妥,是因你们来一扰,停了谈判工作,不过田志豪已经答应退婚,此事倒没有问题,问题是庐山圣母是否中意令徒了。” 赤发鬼王点头道:“高先生可否引老夫和庐山圣母晤面一谈,若圣母认为小徒不配,此事就算了。” 高望先生犹豫了一下,道:“好,各位就跟去慕容庄吧!”摆手让客。 慕容珠的首席护卫西门源忽然横插一步,喝道:“慢点。” 转对高先生道:“酆都五鬼是出了名的阴险人物,高兄岂可轻易让他们入庄?” “没有关系,让他们进来吧!” 声出门内庭院之中。 众人探首由大门看去,见院中平站着三人,中间的就是庐山圣母,左边是慕容珠,右边是轰天雷。 庐山圣母双目如电,脸青如霜,神态庄肃而冷漠。 慕容珠一脸悲愤,眼泪盈盈,既羞又急,她的心情很是不安。 轰天雷珠目圆瞪,脸上肌肉急剧跳动,似乎已怒到极点。 站在门前石阶上的玉面狐,笑道:“圣母有请,各位就请吧。” 高望先生道:“请!” 摆手让五鬼及乌龟精等登石阶,进庄内。 门内,有一个亩许地的庭院,院中花草并茂,散发阵阵幽香。 高望先生陪五鬼进入庭院,向庐山圣母一拱手,道:“让我替圣母引见。” 手指五鬼道:“这位就是赤发鬼王熊雄,这位是阴风鬼熊英,勾命阴差萧龙,夺魂手萧虎,吸血鬼伍猛。” 笑了笑继道:“这几位仁兄名号虽不好听,为人却十分正派。” 庐山圣母冷然道:“久仰!” 赤发鬼王忙拱手道:“在下兄弟日前无礼之处,尚望圣母大量包涵。” 一拉曾啸天道:“啸儿,快拜见圣母。” 曾啸天一入庭院,就痴痴地看着慕容珠,被赤发鬼王一拉,吓了一跳,忙道:“前辈……不!不!师父有何吩咐?” 他这失常的举动,令五鬼十分尴尬,乌龟精、高天大等十分气怒,都狠狠地向他瞪了一眼。 高望先生道:“曾小侠,快拜见圣母。” “啊!”曾啸天手足无措地向圣母深深一揖,道:“拜见圣母前辈。” 庐山圣母一挥手,冷然地道;“免!” 双目一转,对乌龟精和高天大等道:“阁下等大号如何称呼?” 高天大道:“在下等都是酆都门下,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请圣母多多栽培。” 庐山圣母又转向太元道人道:“道长莫非就是武当宗师,降临本庄,不知有何指教?” 太元道人一摆拂尘,道:“不错,贫道正是太元道人,不瞒圣母说,贫道此来,是为打抱不平。” 庐山圣母一震,不由多看了太元几眼,道:“道长此话何意?” 太元怒道:“贫道斗胆请问,田志豪有何错处,圣母却出尔反尔退婚?” 庐山圣母又是一愕,道:“道长怎知此事?” “贫道拜叔黄沙叟说的,故来向圣母讨个公道。” 伏在屋脊暗处的志豪,闻此言后,不由大为感激,暗忖:“自己人究竟是自己人,母亲要我杀他,大概是事情出于误会,否则,他怎么三番四次地助我?” 他又回想起高天大之言,“在下都是酆都门下……” 他想:“高天大哪里是酆都门下?” 他脑筋一转,又向院中众人细自打量了一番,倏然醒悟过来,顿时,心头狂跳,暗道:“啊!原来是一诡计,那个自称玉面狐的,不就是戳情娘子么?我实在也太差劲了,她只化装了一下,就认不出她了。” 据情类推,玉面狐既是戳情娘子,那位高望先生自然也是乾坤帮的人了!谁说不是!看乌龟精、高天大、时震山、曾啸天,都是乾坤帮的人,却冒充酆都门下。 但,他们这等做作,只为娶慕容珠给曾啸天为妻么?决没有那么简单,其中必有曲折情节,我倒要看个明白。 只听庐山圣母冷笑道:“道长不嫌太过多事么?” 太元道:“圣母言之差矣!在公,我武当是为正义;在私,田志豪是贫道拜兄之子,他的婚事,贫道有权替他做主。” “笑话!本来我并不愿将小徒匹配给小侠,你这一说,我可要考虑考虑了。” 戳情娘子道:“我赞成圣母的明断,不说这曾小侠人品有过于田志豪,听其谈吐,看其风采,武功文才也必有所成就。” 顿了顿,继道:“我是站在第三者的立场,以数十年的阅人经验评论的,曾小侠确比田志豪强些。” 高望先生点头道:“人才还在其次,品德是最重要的,田志豪长相虽不错,却满脸情孽和戾气……” 庐山圣母不待高望把话说完,即冷笑道:“多谢各位关怀,老身自有主张。” 太元冷笑道:“希望圣母深思熟虑,明判是非,以免贻笑大方。” 庐山圣母转向曾啸天道:“人人都说你武功文才不错,现在我就考考你。” 顿了顿,道:“现在考你机智。” 曾啸天乃是乾坤一君之亲传弟子,武功文才确有所成,庐山圣母不认识这些人,不知其中有诡计在内,又见曾啸天的确一表非凡,堪配其徒,因问道:“假如你被盗困于一座茅草岗上,却惧你武功高,不敢与你接近,便四下放火,欲将你烧死,在这种情况下,你应以什么方法不让烧死?” 此题一出,双方数十人都不由一愕,向曾啸天看来,替他担心,同时暗骂庐山圣母人怪,出的题也怪。 志豪乍闻庐山圣母之言,也觉得此题不易答复,但细一思索,即想了出来,顿时,又觉庐山圣母的题出得太容易了,暗道:“这样浅的题,怎能考出他的文才学问呢?” 运目细看曾啸天,果然,见他毫无难色,口角含笑,神态悠悠,似乎早已想出,却不马上说出的样子。 庐山圣母冷然道:“曾小侠,如已想出办法,就请答出来,老身言一是一,决不反悔。” 曾啸天抱拳一揖,不慌不忙地道:“强盗在岗上四下放火,在下也就即在岗放火,此法成么?” 赤发鬼王急道:“强盗放的火,已使你逃走无路,你再在中间放火,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么?不要忙,好好想通后再答复圣母。” 乌龟精也急道:“不错,你应想通再答,不可胡说。” 庐山圣母点头道:“曾小侠堪称才高八斗,机智过人……” 高天大尴尬地道:“圣母别见笑,由他多想一会再答吧!” 他尚不知曾啸天答得正确,而把庐山圣母夸赞之词当作讽刺之言。 轰天雷摆手怒道:“人已被火烧死了,还叫他答个屁?大丈夫应有大丈夫的气概,错就错,决不更改。” 曾啸天点头笑道:“这位大哥说得对,小可决不更改,不过,如依小可方法处理当时情形,怎会被烧死?” 轰天雷道:“四面已是烈火紧逼,你还在中间放起火来,我问你,你跑到哪里去,除非你是铁打的方不致烧死。” 曾啸天道:“强盗在岗下放火,我在岗中放火,待岗下之火将要烧至岗中时,岗中定然也烧去一遍茅草,有了一块很大的焦地,我就跳入焦地中央,焦地无茅草,自然不会再有火来,试问怎么烧着我?” 众人听他这一解释,再细一忖度,确实是唯一的好法,都不由拍手叫绝。 志豪自心底冲起一股醋意,暗道:“这等事,一个三岁孩童也想得出来,有什么了不起呢?” 只听庐山圣母道:“对了,小侠这样处置,绝不致让火烧着。” 顿了顿,继道:“现在我要试试你的武功了。” 高望先生道:“你要怎样试他的武功?” 庐山圣母道:“请他与小徒较量一番,他若能胜小徒一招半招,老身即将小徒许配给他。” 高望先生抚须道:“若以点到为止,倒是一个好办法,只是令徒尚有信物在田志豪手中,即使小侠胜了,恐怕也有麻烦。” “我自会向他索回,你请放心。” 侧首对慕容珠道:“你去领教曾小侠几招,你看能胜他,你的婚事就由你自己做主,否则,即乖乖跟他去。” 慕容珠并不答话,贝齿一咬,向前走出三步。 志豪见状,大为焦急,暗道:“你的武功虽可以过得去,但你有所不知,曾啸天并非酆都门下,而是乾坤一君的亲传弟子,你岂是他的对手?……不行,我得想法助她一下。” 只见曾啸天笑容可掬,向慕容珠深深一揖,道:“请姑娘手下留情。” 慕容珠小嘴一噘,道:“出招吧,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敢情,她是准备以死一拼! 庐山圣母喝道:“珠儿不可任性,点到为止。” 曾啸天淡然一笑道:“没关系,只要姑娘能伤得我,也只好怨我学艺不精了,姑娘请吧!” 慕容珠虽恨志豪,却更恨曾啸天,当下,娇叱一声,一式“乳燕离巢”,向前欺进,同时,双掌直拍出! 第十二章 冤家路断情仇了 曾啸天见慕容珠形同拼命,即急侧闪,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意欲还击,又恐有伤于她,使她更不高兴。 慕容珠一招落空,随即跟上,第二招又出。 曾啸天再一闪让开,还是不想还手,不料,慕容珠第三招又告出手,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珠有“戏风燕”之雅号,轻功好,自不必说,身手、步法也十分了得,她这一发攻击,犹如曾啸天的影子,始终不离左右,饶他是乾坤一君之徒,也被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慕容珠越攻越急,掌势也越出越浑,曾啸天若再不还手,势必受伤,结果,不但未把她赢来,而还得惹人笑话。 当下,大喝一声,翻手一招“花开蝶飞来”,疾抓慕容珠乳头,招式诡谲,既狠又快! 这种招式,乃公认下流行为,对一个少女,简直是莫大的侮辱。曾啸天既钟情于慕容珠,就不该使用这等下流动作,乃因他平时轻薄惯了,在心急之下,不知觉就使了出来。 慕容珠自不会知道他急于救命,乃当他有意调戏,闪开之后,登时,气得浑身发抖,秀脸苍白,眼泪也掉了下来。 庐山圣母见状,也气得咬牙切齿,欲出手给曾啸天一个严厉的教训,无奈有言在先,不能失信,只在一旁干瞪眼,冷笑连声。 曾啸天只一招,就将慕容珠逼退三四步,但他也已觉得在众人目光之下,不该用这般下流的招式,一时羞红着脸,很不好意思,尴尬一笑,道:“真对不起,我是无心……” 他话犹未完,慕容珠已连人带剑扑了过来,掌剑齐施,不守只攻,如同拼命! 曾啸天见状大惊,欲运掌反击,又恐伤了她,只好东躲西闪,一个不留神,肩头竟被剑锋划了一条寸来长、三分深的血槽! 慕容珠虽恨曾啸天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她得手后,并没有继续攻击,而反后退七八尺。 她此举动,是因没有击伤对方要害,论比武规矩,已算是胜了,若定要将人置于死地,自量吃亏的还是自己。 曾啸天因欲获芳心,一时心存仁慈,手下留情,不想竟失手受伤,在此众目睽睽之下,不但丢人现眼,而失了一个天仙样的娇妻,最要紧的,他们的计划也受到莫大挫折。 他略瞧了一下伤口,强忍着羞、愧、恨、怒,冷笑道:“姑娘剑法确非凡流,我们再走几招如何?” 庐山圣母道:“少侠文可佩,武艺却差,现已败于小徒的手下,毋须再打了。” 曾啸天冷笑道:“你以为令徒真能胜我吗?刚才我是不忍伤她,否则,哼……” 赤发鬼王接道:“不错,小徒乃有意手下留情,圣母不信,就叫他们再打一场看看。” 庐山圣母道:“他们并不仇恨,刚才动手只不过试考少侠武艺,他既已失手受伤,又何必再打,各位请吧!” 戳情娘子双目一转,道:“对!对!酆都五鬼乃出名数十年的人物,岂能出尔反尔?” 话间,向高天大等连使了几个眼色。 高天大会意,道:“我们并没有言而不信的行为。” 转对曾啸天道:“你既已伤在人家的剑下,还吹什么牛,走吧!” 高望先生抚须笑道:“酆都五鬼不愧是一言九鼎的信人,老夫替庐山圣母送诸位出庄。” 酆都五鬼本是傀儡,听高望先生这么说,自不会反对,赤发鬼王遂即一挥手,道:“走!”转身领众人出庄。 戳情娘子对庐山圣母道:“我替你送客,你带姑娘回房休息吧!” 目角一瞟太元道人道:“这里已无不平之事了,道长也该走啦。” 太元道人冷哼一声,对庐山圣母道:“请问,敝侄田志豪呢?” 庐山圣母道:“早走了!” 太元道人又哼了一声,方率领手下出庄。 刹那间,院中只剩下庐山圣母师徒,及慕容珠的十余护卫。 慕容珠忽地向她师父一福,道:“师父,你老人家先请回家休息吧!” 庐山圣母一愕,道:“你要哪里去?” “在附近瞧瞧。” 话毕,不待庐山圣母答话,即晃身跳上屋脊,向高处走去。 刚跳过一栋屋脊,忽见三个黑衣人直挺挺地躺在一处,芳心一愕,不由自主地惊叫出口,道:“咦!这三个人……” 她话犹未落,忽闻一人低声喝道;“别出声,快蹲下!” 她心头又是一愕,循声看去,见志豪匍匐屋脊暗处,距她不过五步之遥,心知有异,她本是来找田志豪的,遂即原处蹲下,道:“匍匐这里干吗?这三人怎么死在这里?” 志豪招手道:“他们要放火烧庄,中了我的暗器。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慕容珠爬至志豪身前,低声道:“什么话?” 神情语气都十分冷漠。 志豪一指庄前,道:“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慕容珠循指看去,见酆都五鬼,戳情娘子、太元道人等二三十人,围在一团,指手画脚,似在争论什么,又似在商议什么。 志豪继道;“你打量他们是什么人?” “那年老儒士是我师父多年老友,叫高望先生;那女的是他夫人!那些道士是武当山来的。咦!他们怎么会与酆都五鬼在一起?” 志豪冷笑道:“你们尚在鼓里,这些人都是同一条线上的。那叫高望的老儒我虽不知其来历,但那女的我却认识她,她就是乾坤一君的夫人戳情娘子。” “啊!你这话怎么说?” “除五鬼和那几个道士外,其他都是乾坤帮的人。那要娶你为妻的少年,我也早已认识,乃是乾坤一君的亲传徒弟,半年前,若非他诡计多端,我已把他毙了。” “他们为什么要冒充酆都五鬼的手下?” “这还不易知道么?今晚的事,全是乾坤一君和戳情娘子的诡计,无非是藉五鬼之名,夺取‘蟾蜍宝珠’。据我判断,初时,是想俘你作人质;后来,听得你要退婚,便又改了计划,欲待我将宝珠还你后,强娶你作曾啸天的媳妇儿,既可人宝两得,又可不为人注意而抢夺。” 顿了顿,继道:“你师父在江湖上的名望很不错,却不知是个如此偏激、自负、毫无心机之人,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慕容珠柳眉一竖,道:“胡说!我师父学究天人,什么事情不知?你岂可胡加批评?” 志豪冷笑道:“我看她只不过是个三流人物。” 慕容珠怒道:“你敢瞧她不起?” “我们不必争论,马上就有事实证明。” 一指庄外的戳情娘子等二三十余人,继道:“你看他们硬来了。” 慕容珠抬头前看,见二三十人已分作三拨,左右各十余人,似要包抄村庄,高望先生、戳情娘子、太元道人和几个道士却大步入庄。 慕容珠惊道:“他们要干什么?” “要强娶你作曾啸天的媳妇儿,如你不愿,就俘作人质,令你师父携‘蟾蜍宝珠’去赎。” “我与他们拼了!” 话间,欲纵身落地。 志豪一把将她拉住,道:“慢点,让我陪你去。” 当下,站了起来,高声叫道:“各位不必进庄了,有事就请在庄外商量。” 他此意,是恐众人进入庄中,放火烧庄而逼庐山圣母就范。 话毕,携慕容珠的手,跳落庄前广场。 众人闻言,都不禁一震,即急退了回来,集结在一起。 慕容珠的护卫一阵大喝,也纷纷冲了出来。 轰天雷一出大门,一眼看见酆都五鬼,不禁大怒,喝道:“你们又回来则甚?” 戳情娘子双目一阵乱转,道:“胡大侠不得无礼,他们是老身请回来的。” “你请他们回来干什么?” “助圣母一臂之力。” 一指十丈外的志豪和慕容珠,继道:“助圣母将慕容姑娘抢回来。” 轰天雷虎吼一声,“嚓”地抽出大砍刀,冲至慕容珠跟前,道;“小妞,他要你跟他走么?” 志豪道:“别胡说,快请圣母出来。” 他话甫落,庐山圣母已来到广场,冷然道;“什么事?” 戳情娘子抢着道:“圣母,你怎么让令徒一人在外乱跑,若非我们碰着,早被他拐走了。” 志豪淡然一笑道:“你们的奸计被我已洞悉无余,何必再胡言诡语呢?” 戳情娘子强自镇定,道:“我们有什么奸计?” 志豪不理,转对庐山圣母道:“前辈可认识这位前辈?” 说时,指了一指戳情娘子。 庐山圣母冷然道:“你这话是何意思?” 志豪道:“谅你也不认识,让我替你引见吧!……她就是早年杀人如麻的女魔戳情娘子,现在却是乾坤一君的夫人。” 庐山圣母脸色遂变道:“你这话可当真?” 志豪仍淡淡地道:“人在当前,我能说假话么?……我再替你引见几人吧!” 一指曾啸天和时震山等,继道:“这位少侠并非什么五鬼之徒,乃是乾坤一君之亲传弟子曾啸天;这几位却是乾坤帮赫赫有名的大堂主,时震山、高天大、乌龟精。” 庐山圣母闻言,更加骇然,却仍有不信之色,道:“你怎么认识他们?” 志豪道:“他们都是护送白琼芳赴北京考后的高手,是在北京与他们认识的,但这位曾少侠是半年前在天台山认识的。” “啊?”庐山圣母双目如火,向戳情娘子等反复扫射,似乎怒极,却没有说话。实在的,她也无话可说,只恨自己眼瞎,认不清,也忖度到自己力量,非人对手,冲突起来,必吃大亏。 只听戳情娘子格格笑道:“圣母,你相信田小侠之言吗?” “嗯!你是要我相信吗?” “相信不相信由你!” 话毕,又格格大笑起来。 她这一笑,高望、时震山等十余人,也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骄狂和傲慢,声音宏亮,震人耳膜,动人心魄。 太元道人低声喧一声寿佛,道:“你们别高兴,有贫道在,自不会由你们乱来。” 高望先生道;“凭你太元这点艺业,也想打抱不平,真滑稽。我说道长,俗谓好死不如赖活,道长还是袖手一旁吧!” 话毕,慢慢向庐山圣母走来。 轰天雷喝道:“奶奶的,要打么?” 抖刀欲向高望扑来! 志豪一晃身将他拦住,一挥手道:“你们都退在一旁,让我一人对付他们。” 高望先生轻摇折扇,道:“少侠年纪不大,口气却不少,老夫实告诉你,你若要逞能,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志豪淡然一笑道:“望夫谷七八百人都无法置我死地,我不信你们这几人能把我如何!” 戳情娘子道:“在北京时饶了你,今晚断不饶你了。” 志豪道:“这话应由我说才对。我实告诉你们,我不但身持惊天地而泣鬼神的‘白虎鞭’,尚学会了北洋大圣的自创绝学‘夺魂针’,只要我随便一挥手,饶你们都是铁打的,也要毙命。” 这话分量极重,众人闻言,都不由一愕,他们虽早知田志豪得了“白虎鞭”,也知此鞭的威力,却不知志豪又学会了一手歹毒的暗器;但他们都自命是了不起的人物,并以为志豪还是同在北京时一样,自忖:如小心应付,即使不能胜,也不致伤在志豪手下,只要能把慕容珠俘到手,事情就好办了。 于是,几位贪心的高手,在一愕之后,立即恢复了原来不屑之色,只是暗地留神罢了。 时震山比较性烈,随即冷笑道:“我正要见识一下‘白虎鞭’的威力。” 话间,慢步走来。 志豪生性仁厚,这些人虽是他的仇帮中人,但他并不想杀他们,只希望把他们吓走就罢,谁知他们却不到黄河不死心,不但不走,反要见识神鞭。 志豪冷哼一声,道:“俗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虽然都是我的仇人手下,但本好生之德,我不愿造杀孽,你们既不知好歹,就请动手吧!” 时震山道:“好!我们就先对几掌,然后再玩几招兵器。” 意思是先消耗志豪的内力,再齐以兵器将志豪制倒。 志豪道:“你要与我对掌,真可说不配!” “小子好不狂妄。” “不是狂妄,若我一出手,你定必伤或亡,不信就试试看。” “我自然要一试!” 话落掌出,兜向志豪胸腹。 只见志豪不闪不避,也不抬掌硬接,待掌风卷到时,猛然一鼓气,“蓬”的一声,身子微晃了一下。 但见时震山在“蓬”声之后,急然踉跄后退,脸色大变,“喀喀,喀喀”连喷鲜血,一屁股坐在地上,良久爬不起来。 众人见状大惊,以时震山的功力,竟经不起人家一鼓气,推之于高天大、乌龟精,甚至赤发鬼王等五人,又有谁能接志豪一掌呢? 当时,敌友双方三十余人,无不目瞪口呆,愕在当地。 志豪淡然一笑道:“各位可相信我的话吧?” 轰天雷道:“喂!小子你学了邪术?” 志豪一笑置之,转对戳情娘子道:“前辈,请你实说,你们此来,是否想骗夺‘蟾蜍宝珠’?” 戳情娘子格格笑道:“不错,只恨我们联系不够,他们来早了一步。” 庐山圣母闻言,又气又愧,道:“你们真是这个意思?” 戳情娘子又格格笑道;“谁说不是,可笑你自命不凡,实则死人一个,‘圣母’两字也不知你是怎么盗来的。” 庐山圣母生性本极偏激,度量狭小,早就气得心头发痛,再被戳情娘子这一气,登时吐出一口鲜血。 慕容珠惊叫一声,急欲上前扶住,但她只前进了二三步,庐山圣母身子竟然瘫软倒在地上。 慕容珠上前一看,发现她师父竟已咬舌自杀,不禁大惊,急道:“豪哥哥,我师父要死了,快救救她。” 抱着庐山圣母的身子大哭起来。 志豪也不由一震,忙上前来一看,庐山圣母果已将舌根咬断,已生还无术,摇头叹道:“她的度量也忒狭小了,不过上了一次当,就咬舌自杀!” 太元道人一脸虚伪慈悲,走了过来,道:“没救了么,让我看看!” 说时,藉俯身看庐山圣母之机,侧首对戳情娘子一使眼色。 戳情娘子又向高望先生一使眼色,即运掌前移。 太元道人假意细看了庐山圣母一会,道:“果然没有救了,唉!真是……” 说时,慢慢站起,话犹未完,陡然运指如戟,疾点志豪腹中神交大穴。 他这突然的一声,不但狠,而且快,有若雷鞭击妖,一闪而至。 他与志豪距离不过半步,饶志豪有入化身手,也闪避不了。 太元道人得手后,忽觉有异,急忙飘身后退,左手托右手,惊骇不已,顾不了多少,拔腿就走。 志豪在毫无防备下,被太元一点,虽未点中他现在的穴道,也觉隐隐痛,初时,尚感迷茫,脑筋一转之后,方体悟到太元也是戳情娘子等一条道上的人。 志豪怒喝一声:“不要走!” 欲将太元抓回来,却恐慕容珠被人俘去,不得已,只好冷然一笑。 作势欲发的戳情娘子和高望等见情,哪还敢动手,急忙松去双掌功力,恢复原来神态。 慕容珠吓得忙放下她师父的尸体,急道:“那道士为什么点你的穴道,点中没有?” 志豪道:“我一向把他当好人,却不想比任何人都狠毒,点是点中了,却不是我现在的穴道。” 高望点了点头,暗忖:“我也点了他一下,也不能得手,原来他的穴道已经移了位,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再想法对付他吧。” 当下,拱手笑道:“少侠确非凡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向高天大等一挥手,领人跃去。 戳情娘子向志豪一笑,道:“你不是要见我芳儿?” 提起白琼芳,志豪就有气,恨不得严厉教训她一顿,怒道:“她现在哪里?” “你别管,你如果想见她,我会叫她来找你。” “不愿见!请你通知她,一辈子就别下衡山,否则,我必然将她杀死。” 戳情娘子格格笑道:“你是恨她不肯嫁给你么?” “胡说,我田志豪顶天立地,何患无妻,即使一辈子打光棍,也不要她那无信无义,不忠不孝之人。”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以后不要自己打嘴巴。” 话毕,又娇媚一笑,才晃身而去。 丧门子前来一拱手,道:“今番若非少侠你来,我们姑娘可要完了,只是,你有什么打算?” 志豪瞟了慕容珠一眼,道:“没有打算,一切由她。不过,我已与各派订下望夫谷之会,必须在会后方可还她宝珠,现在请你们帮她收葬圣母前辈,二月后,必再回来。” 话毕,欲转身而去。 慕容珠急道;“你要哪里去?” “请助手赴会。” 轰天雷道:“俺同你去。” 慕容珠道:“在家住几天,待我安葬师父后,我也同你去。” 志豪想了想,道:“好吧!” 此时,东方已现微白,慕容珠令人将她师父的尸体搬入庭院中,带着志豪去见她的父母。 原来慕容珠的一切,都是庐山圣母所主张的,她父母对庐山圣母非常不满,却没有办法。就慕容珠此次要退婚,也是庐山圣母挑唆的,她父母曾强烈反对,终因慕容珠也有所误会,执意退婚,使两老十分伤心。 今见慕容珠回心转意,甚是快慰,主张立即替两小完婚,无奈志豪望夫谷之约在即,只好候赴会后再谈。 三天后,慕容家庄的善后已全办妥。第四天一早,志豪即率慕容珠和轰天雷等十余人,离庄北上。 十余人之中,除轰天雷外,都曾得罪过志豪,志豪虽未把它放在心上,但他们也觉得无味,离庄后,约定在望夫谷相会,分道北上。 慕容珠道:“望夫谷之会距今尚远,现在就去么?” 田志豪道:“先到平阳白云庵请一个人。” “谁?” “就是波罗神尼,你大概也认识她吧?” “她是我师父的好友,可是我师父得罪过她,她一定会不理我了。” “她的道行甚高,哪会将那些小事记在心中。” 顿了顿,继道:“她是我师妹王丽君的祖母,我师妹也在那里,你与她的误会,正好乘机向她解释,化敌为友……” 慕容珠不待他把话说完,即将娇躯一扭,道:“我不去。” “为什么?” “她骂我不要脸,狐狸精,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向她解释?” 志豪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胛,笑道:“自古道‘大人有大量’,应有以怨报德的心胸,况且你已将是她的嫂子了,自然你必须吃点亏。再说,她武功极高,有她同去与会,对我们自有莫大的帮助,何必为一点小事记在心中。” 轰天雷道:“俺说小妞,去就去吧,你若不愿低头向她解释,俺替你向她解释好了。” 慕容珠翘起小嘴道:“好,如她再骂我狐狸,我可不理你们了!” 志豪笑道;“可以,可以,不过你必须以嫂子身份礼待她。” 慕容珠一跺脚,红着脸儿,嗔道:“人家心里难过死了,你还要打趣人家。” “你心里为什么难过?” “人家没有错,还要让人家认错。” 三人一面走,一面谈,晓行夜宿,这天午牌已到平阳县城,午饭后,即往白云庵拜候波罗神尼。 三人到达庵门前,见庵门大开,庵内香烟枭袅却没有一点声音,更不见有人。 凝神细看了一会,忽闻里面有“唏嘘”的低泣,接着,又闻连声的叹息。 慕容珠道:“有人在哭。” 志豪点了点头,轻咳了一声,道:“里面有人么?” 低泣声登时停止,接着,一位四旬尼姑应声出来,低喧了一声“南无观世音菩萨”,道:“施主们有何贵干?” 志豪拱手道:“弟子田志豪,特来拜候波罗神尼老前辈,不知神尼老前辈在庵否?” 中年尼姑道:“原来你是田施主,神尼等正在谈论施主呢!请稍等,让贫尼去禀告一声。” 话毕,回身入内。 当时只走了三步,忽见王丽君自里走出,探首向外一看,即又缩身回去。 志豪一眼看见,急急叫道:“师妹!师妹!” 王丽君听若无闻,连头也没回过一下。 志豪叹了一口气,对慕容珠道:“看样子,我师妹还在生气,你若不忍着些,很可能闹得不欢而散。” “……”慕容珠小嘴连撅了几下,似乎不愿听志豪的话,却没有出声。 不一会,那中年尼姑走了出来,道:“神尼有请,三位请随贫尼里面用茶。” 领三人入内。 来到殿旁禅房,志豪朝房中一看,登时,不禁愕然,接着悲喜交集,说不出心头滋味。 原来禅房中,围坐着好些人,除波罗神尼、黄沙叟,黄素云、王丽君外,尚有王丽君的母亲梅玉霞,田志豪的母亲田秀嫒。 梅玉霞和王丽君的眼圈都红红的,沾着泪痕,似乎刚哭过不久。 黄沙叟祖孙,满面愁云,似有极重心事。 波罗神尼面容呆滞,无悲也无喜。 田秀嫒却满脸青霜,毫无一丝表情。 显然,这六人的心事,各有不同。 波罗神尼站了起来,点头道:“请坐,请随便坐。” 志豪心头一震,即急三脚并两步,扑跪在田秀嫒的身前叫道:“娘,豪儿想得你好苦呀!” 田秀嫒双手一挥,怒喝道:“谁是你娘,起来!” 志豪一愕,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母亲,半晌才道:“娘,我知道你是我的娘,你为什么不认我?” “胡说,我们都是姓田,哪有儿子跟母亲姓的?” 志豪泪水滂沱,浑身微抖,虽说他已是个盖世豪雄,但在此时,却十足是个大孩子,呐呐地道:“是的,这事我一直很是不解,正要找你问个明白。” “我不是你娘,问我有什么用?” “是的,我知道是的,你骗我。” 田秀嫒怒喝道:“谁说的?” “人人都这么说。” “谁?快说,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波罗神尼、黄沙叟、梅玉霞都同时摇头悲叹,却没有出声。 志豪道:“琼芳妹妹说的,还有火扇书生也说过你是我生身娘,并叫我好好孝顺你噢!那火扇书生不就是我的爹?” 田秀嫒一下子滚下两串泪珠,怒道;“是他?哼!他不是你爹,而是你母亲的大仇人,希望你再见他时,立即将他碎尸万段。还有武当的掌门人太元,也是你母亲的大仇人,你也不能放过他。” “他们与你有什么仇,可否先告诉我?” “你怎么又拉到我身上来了?我说过,我——不——是——你——的——娘,听到了没有?” 说到“我不是你的娘”六个字时,每个字都拖得很长,也包含着无限的悲愤。 志豪把头乱摇,正要不信时,波罗神尼却先说道:“孩子,你先起来,这事待会再说吧。” 志豪无法,只好擦泪站了起来。一眼看到怔在一旁的慕容珠,急道:“珠儿,让我替你引见一下……这位就是我伯祖母波罗神尼,这位是伯母梅玉霞,即丽君妹妹的娘,这位是……” 慕容珠红着脸,向波罗神尼和梅玉霞各深深福了一福,并各说了一声“晚辈慕容珠有礼!” 波罗神尼展颜笑道;“我们也早已认识,免礼,请坐。” 拉着慕容珠在她身旁坐下。 梅玉霞却只沉哼了一声,没有动,也未说话,看其表情,似乎对慕容珠很是恼恨。 轰天雷巨目一阵乱转,嘭嘭走至王丽君身前,双手一拱,忙咧嘴笑道:“前几天慕容小妞得罪了你,俺轰天雷替她向你赔罪。” 王丽君柳眉一竖冷然道:“不敢当!” 轰天雷道:“你不可太蛮横,人家向你赔罪,竟也爱理不理的。” 王丽君一拍桌子,怒道:“我什么地方蛮横?她狐狸妖气,见男人就勾引,也不管什么男人,难道就不蛮横?” 慕容珠闻言,气得粉腮高鼓,一跳而起,喝道:“你骂谁?你再骂我揍你!” 王丽君也站了起来,冷笑道:“当然是骂你,嘿嘿,凭你这点能耐,居然也敢出口大声揍人,真是不知死活!” 慕容珠一翻手,拔出短剑,道:“就试试看。”说着向王丽君走来。 志豪忙伸手将她拦住,道:“好好地又吵起来,何苦呢?你就少说几句好不好?” 慕容珠气得眼泪下掉,顿脚道:“她出口就伤人,你不是没有听到,你只护着她来说我的不是,我回家去!”转身怒冲冲地向外走去。 轰天雷忙伸手拦着房门,笑道:“都是俺不好,不会说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替你们调解,反使你们吵起来,真该打。” 说时,真的自己打了两下嘴巴,而且还用力不轻,引得众人都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波罗神尼侧首对王丽君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请人向你赔罪,你不但不理,反而出口伤人,你不看她的面子,也该看师兄的面子,怎能说这等下流的话来?快过来向慕容姑娘道歉。” 王丽君低垂粉脸,小嘴一撅一撅的,一动不动。 梅玉霞道:“这也不能怨丽儿,她自小与豪哥一块长大,青梅竹马,感情自是很好了,一旦被人把田志豪哥哥抢去,自难免有此脾气……” 王丽君不等她娘把话说完,一跺脚道:“娘,你这是什么话,我虽然与他一块长大,却与他没有感情,我只是替姊姊抱不平。” 志豪道:“唉!师妹,有关我玫姊的事,你应该很知道,怎能怨我呢?” “我不知道,以后你别叫我师妹了。” “我们事实是师兄妹,不叫师妹叫什么?” “从今后,我跟我祖母出家,管你叫什么?” “你要出家?” 波罗神尼道:“别听她胡说,我可不许她出家。” 王丽君道:“为什么不许我出家?” “你满脸情孽,与我佛无缘,乖孩子,别急,祖母自会与你安排的。” “你别替我操心,我这一辈子也不嫁人了。” 黄沙叟像看完一出戏一样,哈哈笑道:“好了,这事以后再谈吧。”转对志豪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 “我知道师妹会来找祖母,想请她一同赴会,不想你老也在这里。” 黄沙叟道:“望夫谷之会,已闹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 志豪道:“我邀约此会之目的,一则是因当时未练就鞭法,欲缓敌人之兵;二则,欲诱我的仇人集于望夫谷,免闯衡山之险,以及我还有一个会在武当,现即在此会,武当之会也可取消了,只是我尚不知我与武当的过节。” 说时,瞟了一眼田秀嫒。 田秀媛道:“待会你可以请王伯母告诉你?” 说时,指了指梅玉霞。 志豪道:“我问过她,她说也不知道。” 梅玉霞道:“现在我已知道了。” 志豪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黄沙叟道:“鞭法练好了没有?” 志豪道:“差不多了。” “你准备何时动身?” “时间尚早,过几天再去不迟。” 黄沙叟道:“据我看,应提早去方不致受人暗算。”顿了顿,继道:“你可知乾坤一君是何等人物?你的心意岂有不知之理,他之甘愿延迟取宝,定有他的奸谋。” 志豪道:“他的奸谋不外想暗中夺取避毒珠,在慕容庄时,他已完全失败。” “这也不过其中之一,主要还是你们的仇怨问题,你若不死,乾坤帮已无宁日了,他原想利用这段空暇,在望夫谷设下机关,诱你入谷,置你死地。” “为什么?” “我要将计就计。”转对轰天雷道:“胡大哥,你可肯帮我一个忙?” 轰天雷道:“做什么?” “你先到望夫谷去,暗暗探察有无乾坤帮的人在谷中弄鬼,如发现有,也不要动声色,便想法知道他们弄的什么鬼,待我到达后告诉我。” 轰天雷一拍大腿,道:“他若敢暗中弄鬼,俺就他奶奶的一刀一个,宰掉他们王八蛋,还探什么?” 志豪道:“你千万不能光火,不说你打不过他们,就是打得过他们也无益,我要他们自挖坟墓。” 黄沙叟道:“胡大侠的性格不适合作这种事,如弄不好,不但探不出人家奸计,恐怕性命也难保。我看,还是由我先去吧。” 轰天雷怒道:“嘿!你别看轻我,我的心可细呢!” 志豪道:“他也有他的长处,人家都以为他是一个浑人,不会怀疑到他身负重任,比你方便多了。” 轰天雷道:“你若不相信俺,就一起去好了。” 黄沙叟道:“这倒是一个办法,分两批走,我们先去,事不宜迟,现在就要走了。” 轰天雷道:“走!现在走。” 黄沙叟站了起来,对黄素云道:“我们先走吧。”向波罗神尼拱了一拱手,便领先出房。 志豪随后相送,直至庵外半里有许。 志豪等一出禅房,波罗神尼又把慕容珠拉至身旁,道:“你与志豪成亲没有?” 慕容珠红着脸儿道:“还没有。” “丽儿脾气很不好,得罪你处,希望你能原谅她。” 慕容珠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田秀嫒忽站了起来,道:“我走了。”对梅玉霞道:“霞姐,你将我的事告诉他吧。” 梅玉霞也站起,拉着田秀嫒的手,道:“你这又何苦呢?就认了他吧。” 波罗神尼低喧一声佛号,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父母都不肯认他,不要影响他的心理么?” 田秀媛流着泪道:“我实无脸认他,当时我将他的姓名改为田姓,就是不想作他的母亲的意思。” 梅玉霞愤怒地道:“都是太元道人这挨千刀砍的,害的你们妻离子散,我一定叫豪儿将他切成肉酱。” “豪儿武功虽高,究竟年龄太小,阅历太浅,以后尚需你们多多教导他。” 梅玉霞叹息道:“我心已灰,不想在江湖走动了,也许会长伴我佛,赎我杀女之罪。”话闻,泪如雨下。 王丽君道:“娘,我跟你一起出家好了。” 梅玉霞叱道;“胡说,你应与慕容姐姐好好相处,不能再起脾气,相亲相爱,共襄田哥儿立业。” 王丽君小嘴一撅,似乎很不愿意,却没有抗议。 田秀嫒向波罗神尼一福,道:“豪儿的一切都拜托你们了,我走了。” 慕容珠忙上前拉着田秀嫒的衣角,道:“伯母你要哪里去,为什么不待豪哥哥回来就走?” 田秀嫒抚着慕容珠的头发,道:“孩子……” 她忽然想到她既无资格作志豪的母亲,当然也不配作慕容珠的婆婆了,两汪眼泪突地涌出,忙一转身,往外就走。 慕容珠急忙追出,但至房外时,田秀媛已转弯到了庵外。 慕容珠犹想再追,为波罗神尼拉住,道:“姑娘,她有不得已的苦衷,由她去吧。” 慕容珠迷茫地道:“她为什么不认她的儿子?” 波罗神尼道:“这是女人的悲哀,告诉你也不懂,将来你自会体会得出。” 此言甫落,志豪已匆匆自外回来,一看他母亲已去,大感悲恸,欲要找寻,却为梅玉霞和波罗神尼劝住。 志豪悲恸欲绝地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呀!” 梅玉霞悲叹一声,道:“你跟我来,让我慢慢告诉你。”与志豪来自另一禅房,各自坐下,道:“确是你的生身母亲,她之不肯认你,实在是不得已的。” “这却是为什么?” “她……唉!她被太元道人污辱了,所以无脸作你的母亲了。不过,你不要误会,这并非她之所愿,而是为了救你。当时,她本想自绝,却又不甘心,而你也无人照管,故才偷生至今。” “啊?” 梅玉霞继道:“她将你改为姓田,有三个意思,一是断绝你们母子关系,二是恨你父亲,再就是作为纪念……将你弃于路旁,见人将你拾去,就埋头苦练绝技,以雪当时之辱。一晃眼就十余年了,艺业虽然有所成,但也还不是武当的敌手,故才含羞见你,要你替她雪恨。” “我父亲为什么不管呢?” “这事说来话长。太元道人是个极为阴险的小人,他爹逝世后,也曾动过我的脑筋,致使我与丽儿母女分开。你父得悉后,即去找他,欲教训他一顿,不料,却中了他的奸计,喝了他的失魂酒,一时失去理智,写了一张契约,将你母亲移交给他。直至半年后,你父亲无意中被南极仙翁救醒,但见你娘已失身了,他羞愧交加,不敢再见你娘,便去找太元道人算账,去又打不过人家,羞愧之余,也就潜修技艺。” 志豪闻言,气得双目喷火,俊脸一块红、一块白,咬牙切齿地道:“太元,太元,我若不扭下你的头,誓不为人!”顿了顿,继道:“刚才我与黄老爹商量,认为我亦应早点北上,我想现在就走。” 梅玉霞想了一想,道:“也好,你就带丽儿去吧。” “伯母你呢?” “我不想去了。丽儿是你的师妹,她的脾气你比我更清楚,她的心事你也应该知道,毋须我多说,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志豪点了点头,与梅玉霞返回原来禅房,将即刻北上的意思告诉了波罗神尼,即带王丽君和慕容珠告辞出厅。 三人在平阳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即登程北行。 三人虽走在一起,但王丽君和慕容珠仍如火眼鸡一样,互相敌视,一句不对,立即吵将起来,弄得志豪伤透了脑筋,不停地长叹。 吃饭时两人各点各的菜,住宿一人一间房,走路,不是王丽君在前,慕容珠在后,便是慕容珠在前,王丽君在后,田志豪必要走在中间。否则,不是王丽君绊慕容珠一跤,便是慕容珠踢王丽君一脚。总之,无论是谁先犯谁,接着,必定吵打起来,任志豪如何解劝,都和合不起来。 【751页补缺】 这日三人正行走间,二女又吵打起来,志豪劝了这个,那个不从。劝了那个,这个不依,直吵得不可开交。 志豪心想:怎么这样难,我做夫君的怎说不听,我每人打一顿,看你两个怎办。志豪出手如电,点了二女软麻穴,说道:“你二人吵打不休,各打一顿。”扬掌向二女打去,直打得二女叫苦连天…… 再看望夫谷中,此刻,广善大师、神拳黄吉和一不明来历的老人,时而争论,时而点头,有时又哈哈齐笑,不知在商议什么? 西北角一块很大的平地,统为乾坤帮的人占了,乾坤一君、三才通、高望先生、戳情娘子、高天大、时震山、乌龟精、曾啸天及白琼芳都在其中。 东北角,却都是少林、峨嵋、华山、昆仑、黄屋、罗浮各派的弟子,老少一共将近二百之众。 其他,三三五五、十人八人占一隅者,难计其数,总之,偌大个望夫谷,已无一块丈大之空地。 一日,不知什么时候,忽听有人高喊道: “来了!来!”谷中忽然哄叫起来。 醉翁回头一看,懒洋洋地道:“算了,又是骗人!这几天哪一天不叫十来次,结果娃儿的鸡巴毛也没看见一根。”仍是躺着不动。 穷翁急道:“这一次是真来了,还有他师妹和另一个女娃儿。” 懒翁睁开双目一看,见这一次确不同以前,谷中之人都纷纷向谷口方向迎去,也就相信了,但他仍不肯起来,道:“你们先去吧,分宝时再来叫我。” 醉翁道:“我们来此是助他的,并非光为分宝,你懒也别懒得连道义都不讲了。” 懒翁打了一个呵欠,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果见志豪领着二女已进入谷口,频频向迎来的人拱手。 穷翁道:“我们赶快过去,这些人无一不老奸巨猾,别让他们暗施诡计陷害。” 说着,一同匆匆而去。 犹在五六丈外,穷翁即高声喝道:“娃儿小心,快叫他们走开,以免被人袭击。” 果然不出他所料,间不容发间,五六道掌风已然卷向志豪和二女。 志豪正要运掌化解,却为广善大师和乾坤一君先手化解。 志豪侧首一看,出掌者原来是铁门寨寨主,即高声道:“你们毋须找我,有什么事尽管问广善大师等接洽。” 铁门寨寨主道:“避毒之物又不在广善身上,找他有个屁用?” 陡然一声焦雷似的怒喝,道:“谁敢乱来,请吃俺轰天雷一刀。” 话落人至,轰天雷已跳到志豪身前,接着,黄沙叟也已挤了过来。 黄沙叟前天就已到达谷中,谷中的情形早已摸得十分清楚,也很懂得众人的心理,急道:“田少侠已将分宝的事,全权委托广善大师,田少侠决不取其中一文,各位如不遵守秩序。一味来纠缠他,他一走,各位可要徒劳一场了。” 此时,谷中少说也有一千人以上,除乾坤帮和武当外,都只希望能得几样贵重之物,并无他意。除乾坤帮利武当想独吞宝藏外,尚想将志豪置于死地。 于是,黄沙叟话声一落,众人即纷纷后退,并纷纷找广善等接洽,志豪反而变成个无事人了。 广善等人心怀私意,想多弄几件瑰宝,不想这一下,事情可不是那么简单,不说宝取出后的麻烦,就现在应付众人的意见,已够他伤脑筋了。 志豪侧头对黄沙叟道:“素云妹呢?” “找她妹妹去了。” “乾坤帮有无在谷中弄鬼?” “他们倒真想在谷中弄鬼,不料一月前,这谷中就不断有武林人物进入,他们想搞鬼也未搞成。” 各路武林人士围着广善,哄然缠闹着,广善只得向志豪求助:“田小侠,还是你来主持分宝吧,贫道实在无此能力了。” 田志豪道:“要小可主持分宝也不难,不过,诸位最好稍宁片刻,待取出珠宝后再行分配不迟。”话毕,领二女三翁和黄沙叟、轰天雷向巨石走去。 几人跳上巨石,志豪俯身向洞口打量了一下,依是黑黝黝的与二月前一样。再举目四看,见谷中众人都慢慢向巨石压来,乾坤一君也率手下移近,只是不见有武当弟子。 志豪冷哼一声,暗道:乾坤一君,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收回目光,见广善等七人,均已集结在巨石之下,神情十分庄肃威严。 志豪自怀中掏出蟾蜍宝珠,递与黄沙叟,道:“洞中甚寒,你要小心抵御,现在就入洞一试,如有困难,立即出来,不可冒险。” 黄沙叟接过宝珠,点了点头,一缩身,登时没入洞中。 乾坤一君见状,大感惊骇,急急回身与三才通等商量。显然,志豪请黄沙叟入洞,出乎他们意外。 乾坤一君与其师伯商量一阵后,立即挥其帮下二百余人,四下散开,一齐高呼乱嚷:“你们看见没有,田志豪要独吞宝珠!” 二百余人一面嚷,一面乱跑,扰得谷中秩序大乱。 有的不明道理之人,居然受了二百余人嚷叫的影响,纷纷前来质问志豪,并又为把守巨石的少林各派弟子所阻,无形中便动起手来。 这一来,乾坤帮的二百余人就更猖狂了,横冲直撞,只一会,就把少林各派的把守防线冲破,乱成一团,哄然一片。 志豪见状,暗道:乾坤一君,你的诡计当真不少,但除此之外,我不信你能使出特别花样。心念甫毕,忽有一条虬须大汉,剑尖一指志豪,喝道:“田志豪,你还真要独吞珠宝?” 穷翁哈哈笑道:“你们简直是只笨鸟,乾坤帮才要独吞珠宝呢。否则,他们为何破坏秩序?” 广善朗声道:“各位若再要盲从胡闹,珠宝可无法平分了。” 乾坤帮堂主高天大道:“各位千万不要中广善秃驴的计,冲!打!” 此话一落,又有一群人像怒潮般涌了上来,接着,掌风、暗器,满天飞窜,呼啸刺耳,骤雨般射向巨石上的数人。 志豪大喝一声“小心”,双掌一挥,狂风暴雨般的掌劲和暗器,登时消失于无形。但,前涌之人,并不因此而骇怕,继续喊杀喊打,而说到做到,又一群暗器飞来。 志豪大怒,也掏出一把夺魂针,但各派人员混乱,敌友不分,无法出手。 丐帮三翁一面笑,一面骂,一面不停地挥掌劈击飞来的暗器。 人潮越来越急,暗器越来越多,掌风也越来越有劲道。 志豪电目一扫,发现乾坤一君和三才通也混了前来,距巨石不足三丈,一面指挥众人,有时也劈出一两掌。 志豪心道:原来他们也已出手,怪不得刚才那两记掌风那么有劲! 挥手劈落几颗暗器,又忖:这样只挨打,不能还击,怎么了得,到头来,必然受伤! 果然,他心念甫落,突闻轰天雷骂道:“俺入你奶奶的,俺同你们拼了!” 接着,一阵风擦身而过,侧目一看,轰天雷已跳下巨石,肩背上插着一把亮晃晃的小剑,疯狂地向乾坤一君扑去。 志豪见状大惊,连声喝止,轰天雷却听若无闻,依是舞刀前扑,欲追去拉他回来,又恐二女三翁被暗器所伤,心想:这下可完了,凭你这点能耐,岂不是送命去? 幸好,轰天雷犹未与乾坤一君接触,倒先碰上一名乾坤帮的二流人物,迎面阻住,并即打了起来,志豪见之,才略放心。 就在此时,又飞来一群暗器,陡听王丽君急道:“慕容珠快闪……” 志豪猛地将双掌一挥,把飞来的暗器震得四分五散,但回头看时,慕容珠已然为暗器所伤,臂部之上,中了一枚三棱镖,扑倒在王丽君怀里。 陡然,又有三枚三棱镖,成“品”字形,射向王丽君背心,来势如电闪,并挟刺耳的破空之声,慑人魂魄。 志豪怒极,一掌将之劈回,无巧不巧,三枚镖都中人体上,一枚伤了少林一个和尚,一枚插在华山道士背上,另一枚击中乾坤帮的一条大汉头部。 志豪将那三枚镖劈回后,立即拔出背上白虎鞭,怒声喝道:“谁再敢把暗器打来,我可要大开杀戒了!”说时,白虎鞭向上一伸,发射出万道刺眼的光芒。 “白虎鞭”乍出,整个望夫谷中,立即静了下来,犹如止水。 但这静止,也只不过一刹那的工夫,乾坤一君一阵喊打之后,又恢复刚才的紧张势态。 由此而知,这场中的情绪,完全是由乾坤一君、三才通、戳情娘子及其几位堂主控制了,俗话擒贼擒王,若不将乾坤一君制倒,场中情绪绝对无法平静下来,相反,必然越来越激烈。 因为志豪在掌震射来暗器时,误伤了许多人,那些人,大部是非友非敌,本不曾动手,这一来,竟也出手了。 志豪见状大急,不但不敢反击,就连对挡射来的暗器,也不敢大意,以免再误伤无辜,惹起公愤。 他慈念一生,情势就更加危急了,慕容珠伤得不轻,已不能支撑了,除要招架掌风暗器外,还要保卫慕容珠,所幸,王丽君内功极为精纯,三翁内功也不弱,帮了他不少忙。 但由于王丽君内功精纯,也增加了许多麻烦,因为他所震回的暗器,极为有劲,频频伤人,激起了许多不相干的人的怒火,从中掀风作浪,助纣为虐。 志豪欲与乾坤一君一拼,又恐黄沙叟出来时,因怀宝而遭众矢,而慕容珠又受了伤,需要他的保卫。 正在拿不定主意时,忽闻洞中一阵轻响,接着,黄沙叟由洞下伸出一个头来。 黄沙叟一出现,乾坤一君更是疯狂之极,指挥帮内同伙,一齐运劲出掌,几百人的掌力聚在一起,其势当然可想而知…… 轰隆!轰隆!几声巨响之后,三翁都被震落巨石! 志豪将慕容珠置于胯下,与王丽君背靠背,执鞭乱舞,有时猛发一掌,乾坤帮二百余人齐功之劲,竟也无奈他们何,相反,乾坤帮反死伤甚众。 志豪一面封挡掌风暗器,一面急道:“黄爷快上来!” 黄沙叟左手提着一个足有三四十斤的包袱,包袱皮是他的灰色外衣,跃出洞来,一看情形,脑筋一阵乱转,急高声叫道:“这包中都是价值连城的瑰宝,请找广善大师要去。”话毕,即将包袱投给广善。 他这一手可真厉害,完全迎合了夺宝之人心理,登时,那些扑来之人,包括许多乾坤帮的人在内,立即转向朝那包袱扑去,像惊弓之鸟似的,一下子飞起十几人,都欲在空中就将那包东西抢去。 一时,喝声震天,掌风横飞,也不知?前蠡雎淞怂氖种小?br /> 志豪双目一转,急道:“我们快下去!” 一手将慕容珠挟起,跃下巨石,将慕容珠交给王丽君,道:“你们到外面去,让我去找乾坤一君。” 黄沙叟道:“蟾蜍宝珠你拿回去,以防在我身上失去。” 志豪接过蟾蜍宝珠,不再多加停留,一手执鞭,一手扣一把夺魂针,急忙翻身扑去。 此时,乾坤帮二百余人,有一半以上都参与抢那包珠宝,有小部分虽未参与抢夺,乃是因插不上手,却站立一旁,双目睁得斗大,准备觅机下手。 乾坤一君、戳情娘子、三才通猛听背后一声轻响,同时回过身来,见田志豪苍眉倒竖,星目射光,口角含笑,却是一脸杀气,就站在距他们一丈之处。 乾坤一君一震,却似有所恃,并不惊惧,冷然道:“少侠有何事相求,尽管明说,如老夫能做到之事,决不会推诿。”话间神态,十分悠闲,没有半点恐慌和不安。 志豪点头道:“谢谢前辈豪情,也没有什么难事,只是想借前辈的首级一用。” 乾坤一君哈哈笑道:“可以,这件小事算得什么,首级在此,只要少侠取得下,尽管拿去好了!” 三才通道;“小子当真狂妄,你自量能胜我们许多人么?” 志豪道:“即使不能胜,却有把握不败。” 三才通道;“好!老夫就先领教一下你的白虎鞭。” 志豪道:“冤有头,债有主,我本不想多杀无辜,前辈如一定插手其内,晚辈也只好得罪了!” 戳情娘子忽然喝道:“田志豪,你可凭良心不?你直接间接地杀了本帮多少人?难道还不能相抵令师妹血债?” 她在慕容庄家时,见过志豪的武功,时震山在乾坤帮可是一流高手,竟经不起志豪气功的反弹力,度量之下,即使他们三人联手,也不一定是志豪的对手,故出此言,以欲化解血战。 志豪生性厚道,也最讲道理,闻言竟无话可说,但师仇不共戴天,又岂能不了了之呢?他想了一想,道:“我说一句老实话,你们三人联手,也不能在我鞭下走三招。戳情娘子前辈既这么说,我也就不杀他了,就请他自杀吧。” 乾坤一君哈哈笑道:“也可以,你说我们三人联手不能在你鞭下走三招,果真如此,我立即自杀,但如我们能走过三招,又怎么说呢?” 志豪暗忖:鞭法只有三招,如一招都不能取胜,今天的仇也报不成了。因说道:“三招之内我若不能伤及你们,我们就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乾坤一君道:“很好!很好!” 话毕,朝三才通和戳情娘子一使眼色之后,慢慢分开,站成一个三角形,把志豪围在中间。 三才通从自袍下取出一把约八寸长的小剑,道:“我已六十年未用过武器了,你小子即使死了,也是一条好汉。” 乾坤一君摸出两个鸭卵般大、系着丝带,白光闪闪的铁弹子,将丝带套在腕上,纯熟地玩弄了几下,道:“我这铁弹子无眼,少侠应小心为是。” 戳情娘子却拔出一柄精钢剑,道:“我们的债,本已互相抵消,淡不到仇恨了,此战应点到即止,以后彼此交个朋友,也好传为武林佳话。” 志豪道:“只要你们走过三招,敌友任你们选择。” 乾坤一君遭:“好!” 声犹未落,两个铁弹子已化成两条铁练,一前一后,向志豪飞来。 三才通并没有用剑,却发出一股极够分量的掌劲。 戳情娘子却使出一招投鞭断流,长剑脱手飞出,像一颗扫帚星一样,射向志豪背心。 敢情,她想一招就将志豪置于死地。 只闻志豪大喝一声,不见他有何动作,却见白光大盛,接着,冷风四溢,同时传出当当两声奇响。 至光散风息之后,只见三才通和乾坤一君均站在三丈之外,只戳情娘子仍在原地,依然与志豪相距八尺之遥! 志豪淡然一笑道:“这一招未分胜负,还有两招。” 三才通和乾坤一君均惊容满面,半晌才慢慢走回。 志豪侧首对戳情娘子道:“我是不忍杀你,否则,你已成肉酱了。你若不信,去拾回剑再来。” 志豪刚使的一招,名为雾郁云翕,是鞭法中的第一招,着重于守,但如武功稍差之人,也难逃性命。 戳情娘子投鞭断流落空后,已知此战必败,但她如退出,乾坤一君和三才通就更加危险了。她略沉了一下,走至十丈外的一株树下,拔出插在树上的长剑,惶恐地走了回来。 志豪道:“这一招可不同刚才一样了,各位可要小心。” 乾坤一君有了刚才的教训,已不敢先行出手了。 此时,他们并不想获胜,只希望能够走过三招,以后再作道理。当下,凝神贯注,只待志豪一动手,即行闪避。 志豪向乾坤一君逼近了一步,陡然一抖神鞭,横扫而出,在光华暴发之下,轰声大作,龙虎齐鸣,碎石飞扬,尘土弥天,附近两株虬松,齐腰断折…… 这突然的震荡,惊动谷中数千之人,都不自觉循声看来。 只见志豪腰微挫,脚微沉,站成个八字步子,神鞭上举,左手横伸,目光如电,脸含杀机,一动不动。 志豪前面七尺处,站着乾坤一君,弯腰驼背,口吐鲜血,左侧一丈五六处的三才通,白发蓬散,左额涔涔血流,长衫前摆已不知去向,十分狼狈,身后九尺处,站着戳情娘子,她手执长剑,满面惊容,却不见伤痕。 众人只一看,即已知道是怎么回事。高望先生、时震山、乌龟精、曾啸天等,也顾不得抢宝了,即急扑了过来。 曾啸天惊急道;“师父,你……” 乾坤一君猛一掌,喝道;“滚开!”把曾啸天等扑来的七八人一齐逼退七八步。 志豪收减架式,道:“还有一招。” 乾坤一君道:“老夫认败了!” 志豪道:“那你是否要实践你的诺言?” “当然,不过,老夫有个要求,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遗言,尽管吩咐。” 乾坤一君闭目调息了一下,道:“老夫死后,希望你不要难为本帮弟子。” “我说过,冤有头,债有主,如贵帮弟子不再作坏事,我决不难为他们。” 乾坤一君点了点头,左掌慢慢地举起—— 戳情娘子急喝道:“慢点!” 曾啸天、高望先生、时震山等也同时扑了过来。 戳情娘子悲痛欲绝地道:“你不向他们交代一下么?” 乾坤一君放下高举的手,四下一看,见帮中重要人物都在身旁,点了点头,道:“我已是望九的人了,虽死也不算折寿,你们毋须难过。再说,我一身杀人也不计其数,今日的下场,可说是天意安排。以后,不必为我之死而记仇在心。帮中事务,暂由夫人掌管,待啸儿练就两仪神功后再交他。”顿了顿,转向志豪道:“少侠度量,老夫感佩十分,芳儿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善加照顾。” 志豪躬身道:“晚辈遵命。” 乾坤一君哈哈一笑,一抬手,脑盖已被他用掌力震裂,当场死于非命。 曾啸天悲喝一声,即向志豪扑来,却为戳情娘子拦往,并对他道:“田少侠恩怨分明,怨不得他,只因我们技不如人,没有话说。” 话毕,乾坤帮众人一齐跪在乾坤一君尸前。 志豪也向乾坤一君作了一揖,才慢慢退开身子。转眼,已不见三才通的影子,暗忖:数十年的仇恨,想不到报得如此轻易,三招鞭法,只使出两招,就已如愿以偿,这招长虹贯日当真不同凡响。第三招佛光普照的威力不知怎样,自应更加厉害,可惜没机会用了。晤,我何不用在太元道人身上,他骗我父亲,辱我母亲,令我妻离子散,此仇此恨,给他一鞭也不为过。念间,又四下环望,见有许多人飞奔出谷,却也有许多人弯腰俯首在谷中来回走动,似乎在找寻什么。 此刻,西北角数十人,正打得难分难解。 神拳黄吉满身鲜血,一人在溪畔洗脸。 志豪不觉好笑,暗道:这都是贪心之害,何苦来哉? 他慢慢向西北角走去,欲把那场打斗化解开来,行走之间,忽见王丽君,和慕容珠平坐在峭壁之下,嘀嘀咕咕有说有笑,十分投机,却不见了黄沙叟和轰天雷。 想到轰天雷,志豪登时有些慌张,轰天雷跳下巨石与人拼斗之后,志豪因自顾不暇,无法顾及于他,后来又因报仇心切,竟把他忘了。 轰天雷生了副牛脾气,武功又不成,当不知怎样了。 志豪想了想,道:“一定被人杀了。” 登时,更加不安,急急四处找寻。 此时,谷中已死了不少人,每具尸体,志豪都前去翻看一下,足翻看了三十人,却都非轰天雷的尸体。 他想:他师妹和慕容珠也许知道,便又急急向二女走来,尚距一丈多远,即问道:“你们看见轰天雷么?” 二女闻言,也感惊慌,齐声道:“没有呀!” “糟!一定死了,可是这谷中却没有他的尸体。” 慕容珠急道:“你找过了?” “都找过了。” “也许他抢了珠宝,先走了。” 志豪点了点头,道:“黄爷爷呢?” 王丽君道:“找他孙女去了,叫我们在这里等他。” 志豪弯下身子,对慕容珠道:“你的伤势重不重?” 慕容珠脸儿一红,道:“不要紧。”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叫那些人不要打。” 志豪走后,二女一齐大笑。慕容珠:“你说用什么法儿?如制他不倒,反被他制倒我们,又被他打一顿可划不来。” “我们可以趁他不注意之时,也先点了他的软麻穴,之后,再好好整他。” “听说他的穴道部位都不同常人,你会点么?” “你放心,南极仙翁教过我。哼,我被他打得足足痛了两三天。”摸了一下臀部,继道:“现在还有一块未好呢!” “可不是,我也痛了几天,走路都很不方便。” 说着,二人哈哈大笑。 且说,志豪来至斗场之前,即沉声喝道:“住手!” 声如晴天霹雳,震耳欲聋。 众人都同自一震,各即飘退。只是广善脸容庄肃,犹摆着打斗的步子,双剑羽士和青云真人,都有数处剑伤,额头上青筋暴露,汗落如雨。呼呼喘气。 志豪步入人丛中,环目一扫,道:“有话好说,何必动手?” 三绝手怒道:“他们几人要独吞。” 广善道:“阿弥陀佛,老衲一点也没得着。” 说时,双手拍了拍腰。 志豪道:“那包东西呢?” 广善道:“散了,也不知谁人抢了去。” 三绝手道:“双剑羽士和青云道长足得了一半。” 志豪道:“身外之物,何必以命相拼。洞中还多的是,现乾坤帮的人已大都走了,我叫人再去取,取出后,由广善大师均分,大家得一点,作个纪念也好。” 众人见志豪如此淡泊,倒感到惭愧,人生几何,纵然独得了洞中之物,也不能长生不老,于是,都不言语了。 志豪笑了笑,道:“不要再打了,跟我来吧。” 领着众人返回藏宝洞口。 途中遇到丐帮三翁,喜道:“三位前辈得了些什么?” 穷翁慎然道:“一个人命注定穷,就有财神相护也受不了,我本来得了一颗夜明珠,却又被他抢了。” 说时,戳了一指醉翁的肩膀。 醉翁急道:“娃儿,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那颗夜明珠本是我先看见的,我已拾在手中,他还要同我抢。” 志豪摇头笑道:“别争,别争。”自怀中掏出蟾蜍珠递给穷翁,道:“洞中还有,你入洞将之取出来,统交给广善大师,由他均分。”转对众人道:“希望各位恪守本份,不得抢夺,否则,小可就要干涉了。” 穷翁喜极地道:“好!好!这趟差使倒真不错。” 一起一落,跳上巨石,一缩身便没入洞中。 志豪扫了众人一眼,都很安静,回头叮嘱广善几句,便向王丽君和慕容珠走来。 王丽君笑道:“师兄,今天应算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回头我请你喝酒,好好庆祝一番。” 志豪在二女身前坐下,道:“太极派数十年的仇恨,总算冼雪了,但我父母的耻辱仍未洗雪,不算是最快乐的日子。” 王丽君道:“三才通、乾坤一君、戳情娘子三人联手,都打不过你,区区太元道人算得了什么?” “但不知是否到来?” “此等盛会,他哪有不来之理!” “你见到他没有?” “他本人我到没有见到,武当派的道士已有几个到过这里。” “我们找找看。” “找他则甚,他若不来这里,我们就去武当,我不相信会飞上天去,别急,今晚好好庆祝一下再说。” 话毕,朝慕容珠神秘地一笑。 此时,穷翁已取出一包珠宝交了广善,喜冲冲地向他走来,道:“娃儿,谢谢你派我穷鬼这趟差役。不!不!我这会子可不是穷鬼了。”说着到了三人身前,将蟾蜍珠还给志豪,继道:“你们不要?” 志豪笑道:“你藏私,得了些什么?” 穷翁一拍鼓起老高的衣袋,道:“什么都有。” “洞中还有没有?” “有,但我骗他们说已经没有了。” “你为什么不全取出来,留在洞中干吗?” “留给你自己去取用。小子,你太极派也该重整,没有钱怎么搞起来。你未穷过,不知穷人的可怜。待你将来结婚生子,家里柴米油盐,一睁眼就要钱时,你就知道钱的重要了。你岂能像我一样,带着老婆儿女去要饭。” 志豪道:“既这么说,我们就先走了。” “我同你们去,免得他们动我的脑筋。” 王丽君道:“黄爷爷还没有回来,怎么办?” 志豪道:“我们到谷外看看去。” 一行四人刚走出谷口,一个满身鲜血的黑脸大汉,一踉一跄地奔了过来,一见志豪,一个前倾,伏倒在地。 四人同时一愕,志豪忙将他扶起,道:“轰天兄,什么事,为何伤得这么重?” “快……小子,快……迟了就完了!” “究竟什么事?” “你……你老子被武当道士围攻……” “在哪里?是不是太元道人?” “就是太元道人那小子,在左前方松林中,快去!” 志豪闻言,登时激怒与兴奋交加,说不出心头滋味,无暇多问,吩咐二女小心照顾,即一晃身,人已射出十余丈。 慕容珠道:“胡大哥,你怎么会到谷外来?” 轰天雷呼呼喘气,半晌答不上话来。 穷翁解下腰间的葫芦,扭开塞子,凑至轰天雷嘴边,道:“喝口酒再说吧。” 轰天雷狠命地喝了一大口,瞪着穷翁道:“你穷老哥真够朋友,以后俺一定请你喝三大口。” 慕容珠急道:“你是否与他们动过手?” “不错,足足与他们打了一个多时辰。” “怎么打起来的?” “俺在谷中受伤,乌龟精那王八蛋正要杀我时,忽然来了一个酸文士,一掌将乌龟精震退,将俺救到谷外,原来那酸文士就是田志豪的老子,名字叫什么火扇书生。谁知刚到谷外,就来了一帮子武当牛鼻子老道,入他奶奶的,还有什么太元道人。俺本要助他一下,不想又来了七八个武当老道,俺也就不留情,抡刀就劈,可惜俺受了伤,想劈他几个,却反被他们刺了几家伙。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总算拾回这条老命。” 王丽君道:“方伯父打得过太元恶道么?” “入他娘的,他们不守武林规矩,十余人打一人,哪打得过他们?幸亏有人在暗中相助,否则,早已完了。” 三人同声问道:“谁在暗中相助?” “俺也不知道,总不是仇人吧!” 慕容珠道:“废话,走,我们去看看。” 王丽君道:“莫非是黄爷爷?” 慕容珠道:“我们见到自会知道。” 二女扶着轰天雷,穷翁在前开路,向前急奔。 轰天雷忽然奇怪道;“咦,怎么没有声音了?” 慕容珠道:“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 穷翁垫脚前看,登时哈哈大笑,同时向前扑进,只见十余道士怔立一处,田志豪脚下踏着一人,正在审问。 穷翁哈哈笑道:“我知道你娃儿行,所以没有来助你。喂!你与武当有何过节?得饶人处且饶人,如非杀父辱母之仇,也就算了。” 原来被志豪踏在脚下的,正是太元道人,他一闻穷翁之言,急道:“穷兄,快救救贫道,倘能不死,将来一定感激不尽。” 穷翁走了过去,道:“娃儿,你们究竟有何过节?” 志豪道:“正如你所说的‘杀父辱母’。” 他不愿多说,脚下猛一用劲,“卜”的一声,太元道人的肠肚即应声流出体外,当埸死于非命。 武当十余道士同声宣念一声“无量寿佛”原地跪下。 志豪对众道士道:“这是我与贵掌门人的私怨,与你们无干,你们若要报仇,我等着就是。” 一个六旬的道士道:“我们掌门人的行为,我们自知,否则,令尊哪还有命在?” 听那老道之言,显然,太元道人与其派下弟子有着极深的成见,事非本题,不必多加探讨。 慕容珠道:“伯父呢?” 志豪悲然道:“走了,他一见我来到,即急退隐,连一句话也没说。” 王丽君道:“他大概也与伯母一样,不愿见你。” “好呀!你现在体面了,有了几个臭钱,这连老伙伴也不理了。” 这话出自十丈之外。 众人循声一看,见是醉翁和懒翁,匆匆而来。 穷翁皱了一皱眉骂了一声“倒霉”,指着懒翁笑道:“你自称懒翁,我看你今天一点也不懒。” 懒翁道:“老伙伴,闲话少说,我们到那边好好商量一下。” 穷翁怒道:“你们是准备用强?” 醉翁道:“我们是多年的伙伴,我的即是你的,你的即是我的,何须计较,走,我们先醉一杯再说。” 穷翁无法,紧皱了一下眉头,对志豪和二女道:“我现在被鬼缠了脚,没法同你们去了,你们结婚时,叫人通知我一声,以便前往恭贺。” 醉翁醉眼一翻,道:“他同谁结婚?” 穷翁道:“当然是同他师妹,就是她。” 说时,指了指王丽君,把王丽君弄得好不羞臊,不敢抬头。 志豪暗叹一声,似有什么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来。 醉翁忙向王丽君一揖,道:“好姑娘,你通知穷翁时,别忘了也通知我一声。” 王丽君一跺脚,别过脸去。 三翁哈哈一阵大笑,携手而去。 慕容珠道:“我们也该走了。” 志豪点了点头,向十余武当道士拱了一拱手,说了几句道歉的话,抽身与二女出林。 慕容珠道:“大路人多,我们走小路好不好?” 王丽君知她要走小路的意思,立即附和道:“走小路好。” 志豪因思念他的父亲,及听了穷翁的话,有愧于梅玫,有些神不守舍,恍恍惚惚任由二女带着前走,走了约半里地,慕容珠见四下无人,便道:“我的伤口有些发痛,在这里稍休息一下再走好么?” 王丽君道:“好,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说着,便同在一株树旁坐下。 慕容珠向王丽君使了一个眼色,王丽君点了点头,挨近志豪身边,道:“师兄,师仇亲仇都已报了,你何以反不高兴?” 志豪不愿将心事告诉二女,以免伤二女的心,苦笑道:“没有呀!” 王丽君撒娇地道:“不!你骗我,我不饶你。” 趁志豪不防,在他软麻穴上一按。 志豪浑身一震,发觉不对时,已是不能动弹了,不由自主地倒在当地,急道:“喂!你要干吗?” 二女见状,登时格格大笑,并拍掌卷袖,将他伏卧,王丽君道:“你无故打了我们一顿,我们也得打你一顿才合理。” 慕容珠道:“你可知道,我们被你打痛了好几天呢。” 志豪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急道:“那是你们天天争吵打架,太不像话。” 王丽君道:“我们打你,是因为你话不由衷。” 不由志豪分说,一人一边,半蹲半跪,一面笑,一面挥动玉掌“辟辟拍拍”在他屁股上狠命各揍了十来下。 志豪想运功抵御,无奈穴道被点,不能运功,只好咬紧牙关忍耐,初时,觉得火辣辣地,疼痛难当,后来因麻痹了,反不觉难过,心想:只要你们以后能和平相共,我就挨一顿揍也值得。 二女正打得高兴,忽闻一人喊道:“二位姑娘手下留情!” 二女闻声一愕,只见一个遍体鳞伤的文士,手托着一个黑衣妇人,慢慢走来。 那妇人头发披散,四肢瘫软下垂,似已死去。 王丽君不认识那文士,忙替志豪解开穴道,站了起来,喝道:“我们打他关你甚事?” 慕容珠在沂水时曾与他见过一面,并听黄沙叟说过他就是志豪的父亲,登时,大为尴尬,呐呐地道:“伯父……是你。” 志豪穴道被解后,赶忙忍痛跃起,一眼看清文士,顿时悲喜交集,顾不得屁股创痛,叫了一声“爹”,即扑了过去。 玉扇书生方万甲,悲叹一声,眼泪急涌,痴立不动。 志豪扑至他父亲身前,陡见他父亲怀中的妇人就是他母亲,不禁吓了一跳,急道:“爹,娘怎么了?” 方万甲道:“她服毒自杀。” “啊!她为什么服毒自杀?” “她见仇恨已雪,已无牵挂了。” “还有救吗?” “将‘蟾蜍珠’给我试试。” 志豪忙掏出解毒宝珠递过去,方万甲将宝珠塞入田秀嫒口腔,道:“我已点了她全身要穴,有‘蟾蜍珠’解毒,大概下致有危险。” 志豪道:“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方万甲道:“我与太元拚斗时,她也伏在暗处,并助了我几招,在你到后才走的,我知道她会走这条路,便急急追去,果然不出我所料。” “爹,你住在哪里,我们也同你去?” “不要,我准备与你娘找个偏僻地方了过此一生,希望你好自为之。” 向二女瞧了一眼,继道:“小儿愚劣,尚望二位姑娘同心合力,助他重创太极派。” 二女同时躬身口称:“遵命。” 方万甲忽地长叹一声,道:“刚才我见到黄沙叟。” “啊!他老人家现在哪里。”二人同声急道。 方万甲道:“送他小孙女去出家。” 志豪心头一震急道:“琼芳妹妹要出家?” “那孩子死心眼,她说你杀死她师父,不想再见你。” 王丽君道:“素云姊呢?” “同她爷爷在一起。噢!昨天我无意碰到北洋大圣,豪儿,他老人家叫我转告你,报仇之后,立即带二位姑娘到泰山望日峰去成婚,之后就在望日峰跟他学艺。” 志豪道:“我希望你同娘也往泰山一行。” “不了。”低头一看怀中的田秀媛,道:“毒已全解,不碍事了。”在田秀媛口中挖出宝珠,交回志豪,又道:“你们还有一个同伴昏倒在前面,快去救他吧,我也要走了。”话毕,不待三人回话,即抽身疾走。 志豪欲要追去,却为慕容珠拉住,道:“是胡大哥,他伤势极重,我们竟把他忘了。”志豪望着他父亲远去的背影,不禁泪如雨下,好半晌,才由二女架着回走。 (全书完,感谢辽东柴子ocr、校对、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