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位掌控》 大叔很给力 大叔很给力 大叔在起点的第一本书是很文青的《情爱森林》。那时候,只是想圆一个文青的梦,所以,写得也很文青——很稚女敕很文青地写言情。 第一本在起点买断的书是《鬼不走门——鬼吹灯同人》。大叔学会了码字赚钱。 第二本在起点买断的书是《官大一级》。大叔五年一个华丽丽的转身,奔着诺奖去了。大叔有野心,有霸气。 霸气的大叔却被很多不可知的东西弄得晕头转向。 09年大叔在起点军事频道a签的实体书《谍王》上市卖钱了,出版商好有赚头。出版商的意思是让大叔接着写第二部第三部,大叔却不写了,大叔视金钱如粪土,大叔是一个想拿诺奖的大叔,岂能为金钱所折腰。 十年,大叔写书的十年,华丽丽的又转了一个身。 十年磨一剑,大叔知道想写什么了。 写自己喜欢的,写很多人都喜欢地。 契合——大叔用十年的时间,寻找着书虫子们的g点。 每个人都想有g点,每个人也想找到别人的g点。 从2003到2013,大叔有一个梦想,就象一个叫奥巴马的黑人,可以让那么多的白人一脸黑线地看着那个黑人抚在圣经上说,这是属于我们的时刻。这是我们的时代:让人们有事可做;为我们的孩子打开机遇之门;推动世界和平与繁荣;再次锻造米国梦,重申这一不可动摇的事实——虽然我们每个人不尽相同,但我们是一个整体,只要我们呼吸尚存,希望就永不磨灭。我们将用那历经时间考验的不朽信条掷地有声地直面质疑:“是的,我们可以!” 大叔的梦想,大叔也同样可以抚在一部大叔命名的圣典上说:童鞋们,把所有的票票拿来,把所有的收藏拿来! 愿所有的神保佑你们,你们进入了一个无限崇拜的世界。 和责编商量签约以及相关的事儿 书发到十五万字,终于等到责编的短信了。书签约,对一本深合网文规律的小白书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对于大叔来说,一本带点儿文青味道的东西,想签约,却很难。 大叔从09年离开网文,写实体出版书,看的都是一些文学类的大能们的名著,比如说,战争与和平,红与黑什么地。重新写网文,有些白、直、快、狠的东西,还要很努力地适应,有些特别新的网文潮流还要跟风学习。 这就是大叔签约的大难。 还好,跟责编交流得很愉快,书没有太大的问题,微调就行。 大叔写重生流的官文,把握得最重要的一个字,就是爽,看网文爽是最主要地,当然也要有深度——官文肯定会有深度,但是,深度探得太深了,就会遇到强大的无处不在的河蟹,所以,要把握好尺度。 所以的所以,看大叔书的大大们,请多给大叔一些时间,多养一养,大叔的书签约过了以后,更新会改为一天两章,6000字。 四年前,大叔曾有过一天更新15000字的疯狂。大叔是用五笔敲字的老打字员,每分钟的打字速度可以轻松地达到90到100字,所以,嘿嘿,只要激情有了,什么都就有了。 我想,因为各位读者大大的热情支持,大叔还会激情燃烧——基情燃烧也可以。 总之,大叔会用很大的精力,把大叔首次开处的重生流官文经营好。 再次致谢点击、推荐、收藏本书的各位大大! 搞个锦上添花的小汇报 〖001〗夜上尼姑庵 〖006〗徐庶进曹营 006徐庶进曹营 冒险,太冒险了。就算叶景洪以四十四个年轮累积起来的官场和社会经验,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过,有一点儿却非常清楚,顾司令可以洗月兑干系。 能保住顾司令,就算自己被人告上军事法庭也值得。 两声汽笛响,明珠号和大顺号出现在了海面上。 叶海峰很老道地放出了两艘快艇。 孙明和小胖按照分工,领着战士,分别跳到了快艇上。 叶景洪在辑私船上高喊了一声:“子弹上膛!” 梁德伟和岳明珊在二层甲板上架起了录像机。香港的职业记者就是敬业,明知道有危险,却跟战士一样,没有一点儿退缩的意思。尤其是岳明珊,根本不把自己当女人,动作非常利索,干的活儿一点儿也不比梁德伟少。记者的职责所在,要非常真实地把经历的重大事件的经过记录下来。 重要的原始记录,也是可以用来作呈堂证供的证据。 孙明指挥的那艘快艇接近了明珠号。孙明用海关专用的通话器喊话:“海关例行检查,明珠号左舷35,朝296岛礁停靠。” 明珠号的船长楞住了。没这个先例啊,海关从未对明珠号搞过什么检查。可是,他又不敢不听。孙明右手的81式自动步枪举起来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船长的脑袋。 “要坏事……”船长心里着慌,却凭着多年的操作习惯,打左舷,让明珠号改向,朝296岛礁停靠。 明珠号上的一个重要人物睡醒了。华跃公司的副总沈政同。他一醒,就有人赶紧跟他说,海关要搞什么例行检查。 沈政同眉头皱了一下,问:“大波呢?” “没见。” “部队的登陆艇呢?” “也没见。” “赶紧联系!”沈政同心里有些发虚。明珠号从韩国的镇海港口出港,他的眼皮就老跳,心揪着直到到了公海,才好一点儿,却不敢睡觉。快到皇岛时,感觉好了一些,喝了几杯红酒,在舱里睡下了。 手下的人怎么也联系不到大波。 海上信号不好。 沈政同手底下的人只是找个借口而已,他们手里拿的东西是刚配发给武警边防的最新式无线终端。如果边防武警的专业级通讯终端在近海海域都没法联络的话,那大陆东部沿海的海防和空防岂不是要回到火炮时代。 以华跃公司的军方背景,当然不会在通讯方面落伍。沈政同却有点儿落伍,沈政同是烟贩子出身,后来又搞起了电脑,他凭的不是别地,是胆子和心狠手辣。那个年代,有胆子加上心狠手辣,很轻易地就可以赚大钱。 正是因为这一点儿,华氏两兄弟才会看上沈政同。 明珠号靠到了296岛礁上。 孙明让船上的船员扔下舷板,端着枪腾腾地登上了明珠号。十五个战士端着枪也登上了船。 “开舱验货!”孙明的声音非常有震慑力。孙明的脸是典型的古铜色的脸,1米88的大个子,站在甲板上,跟铁塔似地。 不怒而威。船上的船员乖乖地把货舱打开了。沈政同一看不好,刚想出声,就被两个战士摁住了,嘴里塞了一条内裤。沈政同喜欢果睡,内裤就放在床上,正好派上了用场。 叶海峰驾着辑私船也靠到了296岛礁上。 岳明珊脖子上挂着相机,动作比叶景洪还快。上了明珠号,下了货舱,啪啪地拍。一辆辆的走私车摆得跟陈列架似地。 大顺号上突然响起了枪声。 在大顺号上押船的那位华跃公司的副总,不怵小胖的警告,先发制人,开枪打伤了一个战士,小胖火了,连放了两枪,把那人的两个膝盖都打碎了。 小胖个子不高,声音大,绝对能吼住场子。 “都给我老实站好了,别想跟老子比枪法。”说话间,小胖又开了两枪,把一个举着枪的家伙从三层甲板上打到了水里。 叶海峰开着辑私船带着五个战士靠到了大顺号上。 “谁找死,都给我逮起来。”叶海峰上了大顺号,照着那副总的脸跺了两脚。那副总哼唧了一声,晕了过去。 叶海峰这一动手,警卫连的战士如法炮制。见到两腿站着没趴在地上的,一脚就跺过去了。 非常粗暴。 军人的血性最好不要招惹。一起模爬滚打过的战友,一旦被人勾起了血性,直接把对手往死里灭。 大顺号的船长胆儿很小,早就老老实实地双手抱头蹲到了地上。大副二副也都很配合。大顺号很快安静了下来。 叶景洪看了一下海域地图,明珠号和大顺号已经进入皇岛海城十多里了,他用通话器告诉叶海峰,让大顺号回航二十海里。 大顺号的船长回舵,明珠号也跟着回舵。两艘滚装船回航二十海里靠到了一起。 叶景洪站在一直跟着明珠号和大顺号的辑私船的甲板上,两眼看着两艘宠然大物,突然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让沈政同跟华跃公司联系上,看看华氏两兄弟会有什么反映。 就这么把船交给海关,没准儿,海关就放水了。 沈政同用船上的短波电台,跟公司联系上了,哆嗦着把事儿讲了。事儿太意外了,那边还以为遇上劫船地了。沈政同带着哭音说,是海关的人,还有便衣,荷枪实弹,郑副总被人把膝盖都打碎了。 华跃公司总部很快做出了反应,报给华泽堂以后,很快地华跃公司的电话打给了省军区司令部值班室,又给皇岛武警边防支队的支队长打了电话。最毒的一招是给皇岛的两位道上的人物放了狠话。 确实牛,几个电话,就能调动三方面的人。 叶景洪及时地让叶海峰把辑私船开回了码头,他和孙明、小胖,还有香港文汇报的两位非常敬业的记者登上了翠叶岛。 战士们都跟着辑私船回去了。 坐山观虎斗。 叶海峰回去,会先把董金波放了。董金波为了船上的巨量走私货,肯定会狗急跳墙。 叶景洪也够狠。 不狠不行。不狠的话,两艘船进了皇岛的码头,事儿跟没办一样。 叶海峰回到码头,找了几个人很象样地把董金波救了,有真有假地跟董金波说,船被人劫了,最好别轻举妄动。 董金波怎么能不动,货要是没了,他就不用混了。 董金波疯了一样带着手下的兄弟到了码头,弄了一艘游艇就奔明珠号和大顺号去了。 皇岛市有两帮道上的人也动起来了。东台山码头和皇岛码头,有六艘船出海了。 武警边防支队的两艘巡逻船出发得稍晚了一些,赶到出事地点的时候,三帮人打得不可开交。三帮人带了几把枪,子弹没带多少,很快打光了,靠的还是砍刀。 边防支队的武警弹药充足,十几支枪,几个点射扫到船上,倒下一片。 两艘船上血迹斑斑地。 董金波头上中了三枪,肯定是没命了。那位被小胖打碎膝盖的郑副总趴在地上被人踩了几个来回,也活不成了。 翠叶岛上的叶景洪等人,一直在看着。岳明珊用那架录像机拍下了一些远景头。黑社会火拼的镜头,有个广角的扫描就够了,那两船走私车的近景头和实拍照片非常重要。 叶景洪达到了目的。 他却不知道,顾司令在办公室气得把杯子都摔了,上头的电话,几乎隔几分钟都要打一次。省军区的参谋长对着话筒,很失态的咆哮:“你有几个胆子,你究竟想干什么,抗命不遵!你还有脸坐在办公室!我告诉你姓顾地,撤你的职是轻地!你……你给我说话!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司令仰着头看着天,一声不吭。他心里发狠:叶景洪你这个臭小子,你要是敢回来,我扒了你的皮……你最好聪明点儿,找个地方猫起来…… 顾司令想不通,叶景洪这小子是哪根筋不对了……是不是被人挟持了?谁能挟持他?他挟持别人还差不多。 过了半个小时,张政委进了顾司令的办公室,指了指掉到桌子下面的话筒,说道:“上面突然又变调了,责令海关严查华跃公司。” “查华跃,谁吃错药了,华跃能查吗?”顾司令的脑袋还是清醒地,华跃的背景不只是在省里,就算省军区杨司令也没有这个权力下令查华跃公司。 张政委拿起电话放好,吐了一口长气,“咱们现在,静观事变吧,但愿不是咱们两个大祸临头。” …… 天亮的时候,惹了大祸的叶景洪回到了警备区。卫副主任两眼冒火地等在东大门。 见到一脸平静的叶景洪,卫副主任照着他来了两脚,“你小子能耐啊,你怎么不去叛国投敌!” “卫副主任,你这话说得,我叶景洪精忠报国赤胆忠心,为了国家为了人民,抛头颅洒热血……” “少给我来里格楞,顾司令要毙了你!”卫副主任气极而笑,一扭头,上了楼梯。 叶景洪跟在卫副主任后面,没再说话。 一会儿见了顾司令,干脆就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007〗敢于冒险,敢于决断 007敢于冒险,敢于决断 叶景洪进了顾司令的办公室,没想到,却看到了两张温和的有笑意的脸。顾司令和张政委的笑意里有长辈对后辈的真心关爱。 顾司令还给叶景洪倒了一杯茶。 “事儿做下了就做下了,不要有什么包袱,我年轻时,还不如你呢。”顾司令拍了拍叶景洪的肩,示意叶景洪坐下。 叶景洪不坐,直挺挺站着,一脸黑线。 站在门边,同样一脸黑线的卫副主任朝叶景洪哼了一声,拉了一把椅子塞到叶景洪底下,“就你胆子大,就你能耐……你真行啊,叶景洪,警备区怕是盛不下你了。” 张政委说道:“先坐下,稳稳神儿,有什么话想说的就说,省军区和军区的联合工作驵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觉着顶不住,就把我抬出来,懂我的意思吗?” 叶景洪懂张政委的意思。张政委是要叶景洪说实话,什么也不要隐瞒。只要叶景洪说了实话,屋里的三个人可以商量出一个对策,把这次危机平稳地化解了。 叶景洪却不能说实话,说了也没用。上面的那些人已经设好了套,把华氏两兄弟当引子,就等着顾司令和张政委往里跳。顾司令和张政委肯定要牵扯进来,但是怎么个牵扯法,却有很大学问。 华跃公司背后的黑幕人物政治手腕非常高,京城高层对华氏两兄弟下了必杀令,却仍然被那帮人用太极推手给消磨掉了,事儿全推在了顾司令身上,把顾司令搞成了皇岛市真正的黑老大,几起黑社会的血拼,加上几个跟高层混得很近的劣迹斑斑的女人加到顾司令身上,几乎做成了铁案,顾司令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顾司令的儿子顾方,跟几个红色背景的哥们儿搞了一个私募基金,也成了顾司令的罪状之一。 这些后来话,叶景洪根本不可能说出来。 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坚定的唯物论者的我党的高级干部,你跟他说,因为印云山上一个中年尼姑倾城的一笑,引发一场莫名其妙的雪,一个四十四岁的想返朴归真遁入空门的男人,华丽丽地从2012穿越回了1992,痴人说梦呢。 文化上的代沟,不经历刻骨铭心的刺激,很难消弥。就算是到了2012,依然会看到会听到某些石灰岩脑袋的人,依然固我地对着某些貌似神圣的僵尸参拜,嘴里还要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景洪咬紧牙关不说话,两腿挺直地练站姿。 “吓傻了?你带着人去截船的劲儿上哪儿去了,说呀。”卫副主任忍不住又开腔了。 桌子上的电话响,首长的红色专机。顾司令拿起电话,连嗯了几声,看了叶景洪一眼,说了一句:“人在,好着呢,头脑清醒,没问题。” 撂下电话,顾司令说道:“再有一个半小时,你就没有机会站在这儿跟我们说话了,小娟她爸说,别吓着你,有些话,教给你说也没有用,你自己看着办……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个人扛着?能扛得住?” 叶景洪终于说话了:“司令,政委,请放心,我叶景洪做的事,不会牵连你们,我扛不住也得扛着,大不了把命搭进去。” “你小子就剩嘴硬了,你扛个屁!”卫副主任爱才心切,揪住了叶景洪的耳朵,“赶紧给我说,你哪根筋不对了,究竟有什么目的,有没有人给你煽风点火?” 卫副主任的手劲儿很大,目的就是让叶景洪疼,疼了,脑袋能清醒一些。 叶景洪疼得呲牙裂嘴地,苦笑着道:“我要是说是卫副主任指使我干地,没人相信,就算是说顾司令指使我干地,有些人仍然会怀疑,背后有更大的阴谋,我还不如一个字也不说,让他们猜去吧,反正,我是豁出去了,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拉下马。” 顾司令和张政委心里都清楚,就算他们俩也没有可能下令把明珠号和大顺号的走私货截了。如果叶景洪真的这么说了,正中某些人的下怀。 什么也不说最好,等着上面的人斗得差不多了,才站队吧。 没有办法的办法。 他们两个最大的疑问就是叶景洪怎么就胆大包天地把事儿干了,有人指使他是不可能地。叶景洪来了警备区也就一年。叶景洪所能依靠的也不外乎那么几个人。 顾司令和张政委不可能指使叶景洪干这样的事儿,杜副院长也不可能。那剩下来的可能,就是叶景洪凭着一腔热血,看不惯华跃公司这么明目张胆地走私,凭着自己本心的喜好,冒险一搏。 叶景洪的执念里是有一个信条:做事不违本心。 无论世界怎么变化,无论周围的环境怎么变化,无论周围的人怎么变化,就算再重来一次,叶景洪也依然要这么干。 以弱搏强,以小搏大,猪吃老虎。再换一种说法,就是:明知不可为,不该为,而为之。 敢冒险,敢决断。 …… 叶景洪出了顾司令的办公室,保卫科科长早就等在门口了。警卫连指导员带了六个战士,押着叶景洪去禁闭室。 禁闭室在地下防空洞。 三道门,可以防核武器。把叶景洪弄进防空洞是顾司令和张政委的意思,名义上是关押,实际是保护。 现在要是把叶景洪放到街上,皇岛市道上的那几帮人,不知要把叶景洪扒几层皮,凌迟了都不解恨。 杜小娟不知怎么得到消息了,眼都哭肿了,看到叶景洪。疯了一样地扑到叶景洪怀里,。 “要是有人敢动你一根指头,我就跟他们拼命……景洪,我爱你……”杜小娟两手捧住叶景洪的脸,没命地吻。警卫连的战士赶紧扭头。 首长家的闺女就是猛,风口浪尖上了,胆子还这么大。 叶景洪也结结实实地回吻了几下,然后给杜小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柔声地说道:“听话,回家老老实实呆着,好好吃饭……我没什么事,相信我。” “我不,我就要跟你在一起。”杜小娟紧搂着叶景洪的脖子,眼泪又哗哗地开始淌。 “坚强,别乱,我进去了,要是你也进去了,没人给我送饭吃……我想吃桔子了……”叶景洪看了看十分为难的保卫科长,循循善诱地拿开了杜小娟紧楼着自己的胳膊,“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要从长计议,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吧。” 杜小娟听了叶景洪的话,抹了一把眼泪,笑了,“我就不信,谁敢跟你过不去,我去给你买桔子,还有,我要跟我妈学做饭,一会儿,就给你送好吃地。” 杜小娟走了,带着对叶景洪强大的信赖走了。 叶景洪慢慢地下着楼梯,想起了孙明和小胖。 孙明和小胖已经开始享受蹲禁闭的待遇了。一人一间,四个战士轮流看着,不准说话,更不准跟外面的人传递任何消息。 叶景洪凭猜也知道,孙明和小胖肯定跟他一样。 估计不用串供,凭小胖和孙明的性格,他们两个肯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什么叫兄弟,什么叫义气,这就叫兄弟,这就叫义气。 叶景洪的禁闭室在孙明和小胖中间。是一间会议室,墙上挂着军用地图。特别有意思的是,墙上的那张地图是叶景洪、孙明和小胖的杰作。三个人通力合作,画了一夜加一个下午,弄出了一张海域演习兵力集结演示图。 海域作战是个攻坚课目,总参谋部在皇岛警备区实地调研的重点课目。作战训练科的参谋们弄了一套挺有份量的东西,顾司令却不满意。叶景洪跟顾司令在防空洞里,还有林参谋长聊天儿当中,来了灵感,等顾司令和林参谋长走了,就叫了小胖和孙明,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把顾司令和林参谋长的一些设想呈现在了一张地图上。 看着自己弄出来的东西,叶景洪蛮有成就感。 相当年,军校毕业到了皇岛警备区跟着顾司令和张政委没白忙活,确实没有虚度光阴。 警卫连指导员给叶景洪弄了一套铺盖。没说话,用手指了指,让叶景洪好好睡一觉。警卫连指导员很紧张,连长孙明跟着叶景洪犯事儿了,他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看到铺盖卷儿,叶景洪感觉确实有点儿困了。该知道的事儿都知道了,形势虽然看上去很不利,实际上回旋的余地还很大。 不过,要等。等省军区和军区的联合工作组来了以后,才能凭经验和分析判断,跟工作组的人斗法。 先好好地睡一觉。 叶景洪把铺盖卷铺到桌子上,跳到铺盖上,倒头就睡。 睡得很香。 杜小娟进来了,喊了好几声,叶景洪才醒了。杜小娟提了一袋桔子,三饭盒水饺。跟老妈现学地,费了好大劲儿包出来地。 叶景洪坐起来,抱了杜小娟一下。 杜小娟一点儿不避讳地偎到叶景洪怀里,把桔子剥好了,往叶景洪嘴里填,“先补充点儿水分,然后,就吃我给你包的饺子。” 真温柔。 叶景洪嘴里慢慢地嚼着桔子,心里就感慨:要是跟当年一样,被动地等人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扣,就太没劲了,冒大险搏一把是对地,人生能得几回搏……中国女排要是不搏,人还都以为只有日本女人会打排球。 尤其欣慰的是杜小娟对自己竟然这么痴心。 叶景洪感慨之下,猛地抱住了杜小娟,嘴对嘴地吻上,就开始大喘气地热吻…… 〖008〗背靠大树好乘凉 008背靠大树好乘凉 省军区和军区联合工作组的组长是军区干部部部长田润升,副组长是省军区副政委谭奉友,工作组成员是干部部组织处处长、干部处处长、保卫处处长,司令部情报处处长,再加上省军区政治部主任、副主任。 田润升是皇岛警备区起来的干部,正好跟张政委是互补性地对调。张政委是军区干部部的老人,从副连职干事一直干到干部部副部长,上头让他到皇岛警备区干政委,是充实一下基层经验,然后接田润升,升任军区干部部部长。 两人在军界的发展虽然算不上一脉相承,却也颇有渊源。得到田润升带队到皇岛处理明珠号走私案子的消息,顾司令和张政委揪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儿。 能说上话。田部长的家就在皇岛,田部长的儿子在皇岛市委组织部干群工科科长。 但是,让顾司令和张政委没想到的是,田部长到了皇岛以后,谁的面子都不给,连住在哪个酒店都没透出半点儿风声。来了第一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很多人是一头雾水。警备区和皇岛市委的接风宴没接上。 第二天也是这样,没人知道田润升领着工作组在干什么。第三天,警备区政治部主任李奇同从京城坐飞机飞回了皇岛。李希同在国防大学学习,显会是为明珠号的案子回来地。李奇同下一步的任职目标是某集团军政治部主任,最不希望这种时候出什么意外。 李奇同跟华氏两兄弟走得很近。李家跟华家的背景是华野的老底子,他们的老子参加过平津和淮海战役,五五年的中将。 正因为这样的背景,华跃公司才牛气冲天。 卫副主任把李奇同从机场接了回来。李奇同回来,卫副主任就成了配角。顾司令和张政委要开什么会,就不能落下李奇同了。 对方出招了。李奇同要探工作组的风向,也要暗中盯着顾司令和张政委的动作。 田润升开始工作了。不用电话,让通讯员通知警备区保卫科,把叶景洪带到皇岛市委第三招待所。 又是令人出其不意。顾司令和张政委,还有刚从国防大学回来的李奇同,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田润升这一手,摆明了是不让皇岛警备区的任何人插手。 叶景洪被军区警备司令部的人带到了第三招待所。 三楼的小会议室。 叶景洪走进会议室的门,看到了三个人:田部长、谭副政委、军区情报处处长朱令南。 朱令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叶景洪坐下。 叶景洪也没客气,一坐到了椅子上。 会议室里的气氛不是太僵。田部长和谭副政委的面部表情不是特别严肃。 朱令南给了叶景洪一支笔,十几张便笺纸,说了一句:“把经过写一写,如实写。” 叶景洪拿起笔,用了十分多钟的时间写完了,写了四页纸。 朱令南拿给了田润升,田润升一页一页地慢慢看,看了三遍,交给了谭副政委。 谭副政委看了两遍。 “有三个问题要问你,第一个,你带着人拦截明珠号和大顺号,有没有人指使你?”田润升开始发问。 “没有。”叶景洪答得很干脆。 “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让警卫连的战士荷枪实弹?”田润升的第二问。 叶景洪稍为犹豫一下,答道:“明珠号和大顺号上有人带枪,这个消息,我是从董金波的嘴里知道地,这个人,曾用枪威胁过我。” “我插问一句,你跟董金波是第一次接触,还是经常接触?”田润升皱了一下眉头,不经意的眼神儿看了叶景洪一眼。 “我是第一次接触董金波,我跟他是在东台山上偶然遇上地,他喝多了,骂人,我揍了他一顿,他就跟我臭吹,说他是华跃公司的人,在明珠号上跑大业务,我动手揍他以前,他说的那句话,我记得很清楚,你信不信我把你弄到明珠号上,让手底下的兄弟,挨个地在你身上练练枪法。” 叶景洪的话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了。 其实,他刚才已经写在纸上了。叶景洪的这段话,是死无对证了,董金波死了,当时见面的真实情况,只有叶景洪一个人知道。 田润升朝叶景洪摆了摆手,问第三个问题:“你的目的?” 叶景洪答道:“华跃公司的走私已经引起了民愤,他们的走私车开得满大街都是,交警都不敢管,甚至,连警备区里也有人为了钱替他们销赃。我不管华跃公司的背景有多大,我就想用我有限的能力,把这件事暴露出来,让所有的人都看看,这么严重的犯罪行为,应不应该制止,我想看看那些在背后操纵的官位很大的人,究意是为了什么,要置国家的利益于不顾,他们犯了罪,应不应该绳之以法!” 田润升很有耐心地听着。朱令南完完整整地录了音。 谭副政委朝叶景洪笑了笑,又朝田润升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还有想说的没有?” 叶景洪说道:“有。我想说的是,我做的事儿,可能很多人会不理解,很多人会觉得,我一个人做不出这样的事儿,但是,真实的情况,就是我一个人做出来地……我知道,这件事会让很多人丢了官位,有些人可能会因此丢命……也许我的命也会搭进去,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后悔,我觉得值得,非常值得,我不想看到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尸位素餐,不想看到他们为了自己的家族利益,把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拖入危险的境地。” “好了,我们之间的谈话到此为止。”田润升温和地说了一句,制止了叶景洪随兴而起的政治宣言。叶景洪同志精忠报国的拳拳之心哪,谭副政委听到心里发酸,眼眶都有些湿润。 田润升倒是波澜不惊。他对叶景洪的用词很讲究——谈话,不是审问。 老江湖。 华跃公司的背景别人不清楚,他最清楚。华跃公司幕后的那几个人,悟懂了某个核心人物的治国方略:闷声发大财,财大才能气粗。田润升当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表示出这种倾向,他在心里已经对叶景洪刮目相看了。 年轻人,有血性,而且,血性用对了地方。 叶景洪当然知道该在哪些地方下刀子。他亲身经历的后二十年,就是一些红色家族无所不用其极地聚敛财富,以巨大的家族利益影响政治、经济、文化,操纵房价、油价,把整个大陆弄成了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药桶。某位铁腕人物在元老们议事的北戴河会议上,曾极其气愤地说,有些人是站在火山口上跳舞。 回到防空洞,叶景洪跟卫副主任一起喝酒。卫副主任以分管保卫工作的常务副主任的身份,可以接近叶景洪。保卫科科长站在门外打手势,提醒卫副主任不要跟叶景洪走得太近。 卫副主任冷哼了一声,照喝不误。 卫副主任并没有太复杂的机关经历,还没养成那种谨小慎微的习惯。 “景洪,我跟你说,你呀,不适合在机关混,你当初就不该进警备区,警备区这地方是养老爷的,没你扑腾的地方。”卫副主任端着饭盒往嘴里倒酒。光想着带酒了,没想着带喝酒的东西,看见了饭盒,就用饭盒盛酒。倒了三饭盒酒,直接把酒坛子摔了。 在老山前线也这么干过。 “既来之,则安之,这儿,有我喜欢的人,我觉着,人比什么都重要,身边有人,一呼百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还可以路见不平一声吼。”叶景洪也往嘴里倒酒。 “你这一声吼,吼得够劲儿!你小子哪儿来的胆子?”卫副主任拐了叶景洪一下,“你老丈人发话了,不让杜小娟给你送饺子了,你小子要是把杜小娟吼没了,你就赔大了。” 卫副主任接着又嘿嘿地笑了笑,叹气:“背靠大树好乘凉……景洪,你这事儿,弊大于利。” “顾不上了,反正是干了,不去想了,喝酒,喝完酒睡觉……”叶景洪喝酒喝得有点上头,晕晕乎乎地看了看卫副主任,“我得先谢谢你,陪着我喝酒……我听人说,你唱歌很厉害,给洒家唱一个……” “滚你的,你小子把我当成卖唱的了。”卫副主任的酒量大,不晕,却很激动,很想吼两嗓子。 “吼起来!”叶景洪噼里叭啦地鼓掌。 卫副主任猛地站起来,一把把叶景洪也揪了起来,“女乃女乃地,一起吼。” 真吼! 血染的风采……二十年后,会产生歧义的歌。 叶景洪几乎把歌词全忘光了。 卫副主任却记得一字不差。 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叶景洪跟着卫副主任吼,词记起了一些,也不管是什么词儿了,就是吼气势。 吼郁闷。 杜小娟的老爸说得对,在中国,很多事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很多时候,争不出什么对与错,好端端的一个人,一夜之间能捧到天上,一夜之间也能被人扔进地狱。 叶景洪吼着吼着,就笑了,笑自己曾经的天真,笑自己曾经的一腔热血。 如果要让某些人下地狱,仅有一腔热血是不够地。 有些东西还要继续锤炼,还要紧紧地靠住可以依靠的大树。 〖009〗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 009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 卫副主任做了一个决定,要跟叶景洪同吃同睡,对叶景洪实施重点看押。 看押,叶景洪觉不出看押的紧张氛围,倒是觉得卫副主任有贴身保护的意思,或者说是同仇敌忾,给叶景洪壮胆。 人和人不一样。人不出事的时候,可能会感觉身边的朋友都很仗义,一旦出了不如意的事儿,可能会影响到政治前程,那些昔日很热络的同事,都会选择回避。有些人甚至还会落井下石。 叶景洪脑子里很清楚地记起,当年是哪些人背后做了小动作。整个警备区的领导层,顾司令和张政委进了大狱,只有卫副主任顶着压力,给叶景洪办调任手续,开着车把叶景洪送到了工兵营。送行的就两个人,小胖和孙明。 其他的人是远远地目送。 送瘟神一样。 叶景洪和卫副主任头靠头地躺在会议桌上,吃杜小娟让勤务员送来的炸麻花。杜小娟的厨艺见长。先学会了包饺子,接着又学会了炸麻花,够快地。杜小娟被老爸下了禁令,一开始特别生气,后来,不生气了,学着叶景洪运筹帷幄的大将风度跟老爸说,恋爱可以不谈,人不能不交往,我跟叶景洪是臭味儿相投,我要给他做饭吃,你如果仍然不同意,我就跟你鱼死网破,断绝父女关系。杜小娟的这一招够狠,气得杜副院长拿手指指着杜小娟连说了几个你字,被迫答应了杜小娟的要求。 跟着什么人学什么人。杜小娟跟叶景洪学的这一招儿很管用,只要目的是善意地明确地,过程残酷一些也没什么。叶景洪也把一叶师太赐给的四个字——大善若恶转赠给了杜小娟。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叶景洪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很得意的神态。 “你犯神经了,你都这个熊样了,还得意,得意个屁。”卫副主任喝酒喝得满脸红光,心里却很不踏实。 对叶景洪的事儿不踏实。叶景洪搞得这么大,以后的路很难走。难!非常难!叶景洪要想翻身太难了。 卫副主任心里在想,利用什么机会把叶景洪调走。如果没有人阻挡,卫副主任调走叶景洪没有问题。是警备区里有人阻挡,那个人肯定会阻挡。叶景洪把华跃公司曝光了,第一个要跟叶景洪过不去的就是政治部主任李奇同。 李奇同跟叶景洪属于天性上的不对付,谁看谁都不顺眼。就跟张政委鄙视李奇同一样。虽然叶景洪不能表现出鄙视,但心里是鄙视地。 李奇同自高自大,凭着老爹的背景,对顾司令和张政委都缺乏足够的尊重。张政委刚来的时候,要调个人都很难,李奇同总是会用各种理由挡着。 这也是为什么李奇同会被突然安排去国防大学学习的原因。 政治手腕的暗中较力。张政委为了搬开拌脚石,用的是先给个甜枣吃的招数,给李奇同弄了一个提前晋升的机会。李奇同却不买张政委的帐,一心盯着警备区政委的位子,李奇同想直接从政治部主任升到政委,这么做,就是想显示一下他李家的政治能量。 卫副主任当然也看不惯李奇同的霸道。所以,就要利用这个机会,表明一下立场。虽然这么干,很冒险,却很值得。 患难见真情。 卫副主任这么干,也是顾司令和张政委的意思。 卫副主任跟叶景洪一起打地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一些人的耳朵里。组干科科长行动最快,抱着个虎皮褥子进了防空洞。 组干科科长家里也有点儿背景,老丈人跟小胖的爹一起南下过,在南方共事了几年。 卫副主任接过了组干科科长的虎皮褥子,用手模了模光滑的虎毛,对叶景洪说道:“你小子待遇不低啊,领导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拿出来了,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 组干科科长领会得很快,对叶景洪说道:“不要有什么负担,听组织地,工作组很快就会有结论。” 叶景洪说道:“给科长添这么大麻烦。真是不应该。” 科长笑了笑,客气地说道,“这没什么,不要多想,以后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要是有什么需要地,尽管跟我说。” 组干部杨科长说了这么几句话,人就走了。 叶景洪把虎皮褥子给卫副主任铺好,“你老在这躺一会儿就行了,赶家回家吧……现在,不是你老人家在老山前线蹲猫耳洞的时期,别苦一个还得拉一个,我一个人睡,挺好地,一会儿,你把门给我开着,等外边安静了,我去看看孙明和小胖。” “不行,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你要是再把他们两个鼓捣起来,又弄出什么大事来,真就收不了场了……你小子有没有梦游的毛病,要不要弄个手铐咱们俩铐到一起?”卫副主任还真的有点儿担心叶景洪,叶景洪这小子脑子很不安分,刚才就叨叨什么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这小子野心很大。 保卫科科长在外面探着头朝里边看了看。保卫科科长是跟李奇同的人,叶景洪出事儿,他心里很高兴。事儿越大越好,最好能让叶景洪进去蹲几年。 保卫科科长就是当年落井下石最狠的一个。顾司令被他闪了好几个耳光。 叶景洪朝门外看了看,半玩笑地说道:“齐科长,回家陪嫂子吧,嫂子胆儿小,不敢一个人睡。” 齐科长干巴巴地笑,“没事儿,我儿子在家呢。” 卫副主任冷冷地说道:“晚上让警卫连安排好岗哨,你就不用守在这儿了,我在呢。”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相向六月寒。卫副主任对保卫科齐科长说的话,虽然算不上恶语,但比恶语的杀伤力还大。 成语嫉恶如仇怒发冲冠就是卫副主任此时心境的最好写照。 一个缩头缩脑的人怎么有资格干保卫科长。 齐科长却是有苦自己知。 跟了李奇同那么多年,处心积虑地就想熬一个武装部部长的位子。上面有消息了,正团架子的武装部马上收归警备区,警备区的副团职位的科长们都想弄个有油水的位子。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升官路线。齐科长盯的位子,虽然不是什么太好的位子,可是,有总比没有好。 就为了一个位子,就可以低眉顺眼地忍耐十几年。 官场上,最重要的做官要诀,就是忍。 不忍,早早地就被人踢出局,或者边缘化了。 叶景洪看着齐科长无奈的眼神,摇了摇头,仰着脸躺到褥子上,说道:“多年媳妇熬成婆……熬啊熬,不停地熬,就熬成了红眼病,就熬成了小鸡肚肠。” “熬什么熬,部队的战斗力越来越差,就是因为多了这么些碌碌之辈,就知道拍马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正儿八经的东西不会,阳奉阴违一套一套地。”卫副主任喝了酒,话就多。 卫副主任在酒场上从不喝酒。私下里跟顾司令和张政委喝过,在叶景洪的单身宿舍也喝过几次。就着咸菜喝,没菜,就这么站着,一口一口地喝,喝酒是次要地,痛快淋漓地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心里会特别舒服。 小胖就是听着卫副主任和叶景洪喝着酒聊天儿,就越发觉得叶景洪能干大事儿。卫副主任眼里就没几个人。卫副主任能对叶景洪另眼相看,那说明叶景洪真有两下子。 小胖在禁闭室里能听到叶景洪和卫副主任的声音。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却能分辩出来是叶景洪和卫副主任在说话。 安慰,温暖。 小胖也知道,干这么大事儿,肯定要受磨难。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小胖有点儿内急,拍了拍门。警卫连的战士给小胖打开了门。 会议室的门是开着地。小胖跑到门口,咳了一声。 叶景洪抬头。 小胖赶紧跑开了。 能看一眼就够了。这时候,最好不要跟叶干事说话,免得被人落下口实。 要谨慎。小胖这时候想起谨慎了。在大顺号船上,那枪端得,那架势,那气势,很要命。华跃公司那副总,就是被小胖的气势吓住了,没敢朝小胖开枪。 小胖的气势是被叶景洪熏陶出来地,耳濡目染,习惯成自然。 影响力。 内心的强大,装是装不出来地,有没有影响力,不是靠权力发号施令,是自然地发散。叶景洪跟小胖住一个宿舍,做什么说什么,纯自然派。两人可以一起抠着脚丫子吃油条。 杜小娟说过,臭味儿相投。 卫副主任看了一下表,九点半。再过半小时,就把孙明和小胖放出来。 同一个战壕里的死党,让他们在一起搞点儿阴谋诡计好了。 跟叶景洪闲扯着,躺到十点,卫副主任起来,在防空洞转了转,走到孙明的那间禁闭室,让孙明写了个名单,把外面站岗的战士,全部换成了孙明信得过的战士。 防患于未然,必要的防备是应该地。防空洞虽然很安全,可是却会有心存不轨的人暗中盯着。 小胖一得自由,连蹿带蹦地进了会议室。 有卫副主任撑腰,小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叶干事一定能干成大事儿。 〖014〗蒙娜丽杀 014蒙娜丽杀 欣琪薇的家在皇岛公安局家属院内。欣琪薇因为会开锁,帮着警察开了几个保险柜,市政府给了特别贡献奖,奖了一套副处级干部的三室二厅给欣琪薇。九二年,政府机关的人基本上都住在单位分的福利房里,对商品房没什么概念,没觉着一套房子会值多少钱,五年后,欣琪薇的三室两厅就值二十万了,加上银行分的房子,一共是三十多万,标准的款婆。 叶景洪和岳明珊跟着欣琪薇进了公安的家属院,看着时新的贴了外墙瓷砖的家属楼,脑子里算经济帐,琢磨着怎么弄套房子升升值。要想玩得转,不搞钱是不行地。可是,叶景洪没有商业头脑,就算知道二十年后的房价翻了十倍多,也不知道应该从那儿入手,房子都在别人手里,要想炒房得有资金,要想资金强大,就得有银行,叶景洪当然知道欣琪薇在银行上班,可是欣琪薇只是很普通的职员,没有放款的权限,想拿大钱没有可能。 强人也有软肋,在别人看起来很简单的赚钱办法,他却想半天都想不明白。叶景洪漏掉了裙带关系下的非正常融资这个捷径。有杜小娟那样的家庭背景,想赚钱的话,只是几句话的事儿,根本就不用头疼。事实证明,对叶景洪爱得特别专一的杜小娟,确实给叶景洪撑起了强大的经济后盾——杜小娟的两个特有经济实力的姑姑跟杜小娟一样,爱叶景洪爱得要死,钱海海地,相当于提款机。 岳明珊关心的却是安全问题。就算岳明珊住在公安的家属院内,岳明珊睡觉也睡不踏实。公安的大院也没有设岗布哨,想混进几个人很简单,岳明珊担心有高档次的人想杀人灭口。 到了三楼,看到岳明珊的防盗门,岳明珊放心了。 防弹的防盗门,暴力开门的话很难。欣琪薇的家确实安全。欣琪薇会开锁,开锁就能造锁,欣琪薇的爹是造锁厂的老职工,生的一对儿女都会开锁造锁。 欣琪薇家的防盗门是欣琪薇自己在第三机床附件厂亲手打造出来地。用的材料很奢侈,防弹钢板,做了三层,穿甲弹也能防。欣琪薇从警备区教导队一个发小那儿弄了一批俄罗斯7n3-19毫米穿甲弹做过破坏性试验,穿甲弹穿透第一层钢板都很困难。 门安全,窗也很安全。普通的住户家里,考虑的是防盗,一般不会有人去琢磨窗子会不会被人破窗而入。欣琪薇琢磨了,自己设计了一套非常实用的防护系统——老爸死于非命,就是因为窗户不安全,两个不明来历的人闯进家里,朝老爸连开了三枪,四十多岁正值盛年的老爸就那么走了。 欣琪薇把亲身经历的凄惨装在心里从来没跟人提起。她在人前从来就不表现出一个女人孤独无助的悲伤,她在用女人的方式做着准备,非常细致的准备。 欣琪薇的家里有枪。 自制地。 站在枪械柜子前,等欣琪薇打开柜子,叶景洪非常惊讶。三套组合枪械,竟然还有手雷——当然手雷是没装药地。叶景洪模了那么多枪,对欣琪薇造出的枪械却叫不上名字来。并非完全是仿制,有些枪械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对枪的理解,很自主地造出来地。 深藏不露的女人。 “我爷爷是华东野战军军工厂的机械师,造枪爱枪……”欣琪薇拿了一支长枪给岳明珊,“这杆长枪,适合女人用,我给它起了个名字,蒙娜丽杀,就当咱们第一次见面送给你的礼物好了……枪可以分解,大陆带枪不方便,不过,你做记者地,肯定有办法,找人帮你把枪带走。” 爱枪一族超级发烧友岳明珊高兴地接过了欣琪薇的礼物——蒙娜丽杀。 枪身上有一行很袖珍的温婉娟秀的字:你拥有了莎莎,别人的暴力便无足轻重。 莎莎,蒙娜丽杀,多么温柔地以暴制暴的工具。 有内涵的深藏不露的欣琪薇,暴力倾向很严重哦。 “有礼物给我吗?”叶景洪很有期待地发问。 “没有,一个大男人,第一次到一个女人家里,提着两只手,跟女人要礼物,合适吗?”欣琪薇把枪械柜子关上了。 钢板柜,带密码锁地。 叶景洪立时断了非份之想。 君子爱物,取子有道。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靠乞求是过不了日子地。叶景洪觉得要收编欣琪薇这样的女人,得准备好叶海峰这样的能磕一夜瓜子的有怪癖的怪男人,弄不好,一物降一物,到时候,不用自己说,欣琪薇就会把枪送到自己手里……做好媒人,把叶海峰这个大礼物养好,养得白白胖胖地,再送给欣琪薇。 岳明珊爱不释手地据着枪瞄准。蒙娜丽杀太顺手了,就跟干警察时用过的雷明登870一样的手感。 “叶景洪,我现在不困了,我想下去溜弯儿。”岳明珊真的想试一下,蒙娜丽杀的威力。岳明珊透过窗户,看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公安家属院外探头探脑地。 打出租的时候,就有两帮人跟上了。 如果那两帮人知道岳明珊跟叶景洪在一起,肯定要下血本儿。 欣琪薇也知道有人跟着岳明珊,知道有危险,却不怕——身边两个最亲的男人都没了,都是死于非命,怕也没用,反正都要面对。哭也哭过了,未亡的人该干点儿应该干的事儿,应该化悲痛为力量,把该灭的人灭了。 欣琪薇早就从公安口查到了当年开枪打死老爸的那两个人的名字:曹炳文,程运财。打死小波的人还没时间查。程运财被人用砍刀砍死了,曹炳文却活得好好地。 曹炳文就是要灭岳明珊的曹哥。曹哥杀了人,没判死刑,被人捞起来了,判了死缓,在监狱里呆了两年,弄了个保外就医,就月兑罪了。 当年捞曹哥的人是华泽坤手底下的人,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地在皇岛开了个钢管厂,没人知道他的底细。 曹哥在明,他在暗,盯着岳明珊。 不能再失手了,再失手,就该跟大波、小波一样了。可惜的是,两帮人都忽视了一个最重要的人。盯着岳明珊的那几个混混,不认识叶景洪和欣琪薇,看到欣琪薇领着叶景洪和岳明珊进了公安家属院,没贸然往里闯,混混们以为岳明珊跟警察联系上了,赶紧给曹哥报。另一帮的人也赶紧给自己的老板报。 曹哥发蒙。 岳明珊香港记者的身份就够让人挠头地了,怎么又跟警察扯上关系了,这活儿不好干了。 曹哥吃不准,带了两个兄弟,开着走私车在公安的家属院外转了一圈儿。 欣喜。岳明珊竟然出来了。 “盯,给我盯死了,有机会就下手。”曹哥也不问问跟岳明珊走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 叶景洪穿了一身黑色衣服,头上戴着个长帽檐的棒球帽,穿了一件风衣,挺拉风的款式,欣琪薇给小波准备地,小波没用上。叶景洪穿风衣是为了藏住蒙娜丽杀。 岳明珊和欣琪薇的穿戴就很普通了。牛仔裤,运动鞋,长袖的棉衫,加一件外套,看上去两个人就象是皇岛市一对家居的姐妹吃了饭出来散步。 谁会想到,两个女人是为了杀人。 人不可貌相,真是至理名言。 出了公安局家属院,往西两站路,就是卧龙山。卧龙山上,每天晚上的饭后,会有人在山腰处的几片小树林里练剑,打太极。 还有一些大妈聚在一起,弄个录音机,扭来扭去地练扇子舞。 差不多是每个城市里司空见惯的场景。 叶景洪选了南山坡的一处地方。几片松树,几道土丘,比较适合练战术。两个练完太极剑的中年大叔看到有人来,吼着京剧下山了。 让地儿。 岳明珊把装着蒙娜丽杀的枪包拿到了手里。 选了一道土丘,把枪械组装好了。欣琪薇只给了六发子弹,岳明珊知道子弹金贵,一会儿开枪,要做到弹无虚发才行。 叶景洪和欣琪薇站在一片松树后,看着混混们朝山上走。 “你徒手格斗行不行?”欣琪薇问叶景洪。 “还行吧?”叶景洪挺不在意地说了一句。 “两个,三个,还是四个?”欣琪薇数着上山的混混,“能看到的是八个混混……我跟你说,我只给了明珊六发子弹,要是她发挥不好,子弹打没了,剩下的就靠你这个大男人的拳脚了。” “我这人不喜欢肢体冲突的暴力,能免则免,最好别搞得太血腥,我在想,能不能跟他们坐下来谈谈……”叶景洪说话的口气不是二十四岁的口气,而是四十岁中年大叔的恬淡。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事到临头了,你要当缩头乌龟?跟混混们有什么好谈地,他们这些人,会听你讲道理,讲人以和为贵,讲生命诚可贵?”欣琪薇冷冷地哼了一声。 她动了杀机了。 不杀几个混混,难平心头之恨。 她却又不想亲自动手。欣琪薇想看着自己造出来的枪械射出的子弹,带有暴力美学地划出致人死命的狐线。 就跟古龙的小说一样,刀,漆黑的刀,刀带给人的死亡。 岳明珊的枪,乌黑的枪管,乌黑的枪口,指向了那个走近的人。 枪一响,就会有人倒下。 〖015〗谁能笑到最后 015谁能笑到最后 叶景洪看见了几个奇怪的人。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钢管厂工人,他们比前面的几个混混壮实多了,而且,他们的步伐很特别,当过兵的,受过正规训练的那种军人的步伐。 身上的蓝色工作服上印着“方圆钢管厂”。叶景洪看见这几个字,想到了方圆集团。 方圆集团后来做得很大,成了皇岛市头号房地产商。老板的名字叫于光惠,行事极为低调,几乎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靠黑吃黑起家。于光惠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做起来地,他背后有人撑着。 撑着他的人是京城汪系的女婿。京城汪系,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对大陆政治经济有多大影响。叶景洪却很清楚地记得,京城的汪系,从九十年代开始,因为对那个祭出闷声发大财治国理念的核心人物早年的提携,深为得宠,对金融界的融资影响极大,更难得的是,汪系的人在外交系和情报系都有很广很深的人脉。 能直接影响或者是直接决断国策的帝师系。汪系长老在香港的商界威望甚高,参与了香港纳入大陆版图的谈判。做完了香港这一个大单,又直接搞起了大陆与台海的两岸会谈事务。 于光惠仅仅凭着跟汪系长老女婿的边缘关系,就可以在皇岛市呼风唤雨。 “好险,差点漏掉了这么一条背景深厚的大鱼!”叶景洪暗呼一声,拿开了岳明珊的枪,捡了块石头握到手里,然后,对岳明珊说:“先不要枉开杀戒,留着他们的命,有用!” 叶景洪把石头砸在了一个混混的身上,喊道:“老子有枪,不怕死的就往上冲!” 被砸中的混混楞了一下。 岳明珊的枪响了,子弹击中了混混的膝盖,混混嚎叫了一声,蹲坐到了地上。岳明珊接着又是两枪,打的都是膝盖。她要灭掉的是曹哥,所以,就很给叶景洪面子,只伤人,不杀人。 钢管厂的工人跟混混们打起来了。 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揍,噼里叭拉地把剩下的五个混混狠揍了一顿,连拖带拉地弄走了,三个受伤的混混也被钢管厂的工人拖拉到了山下。 欣琪薇脸罩寒霜,问叶景洪:“你怎么回事?” 叶景洪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欣琪薇脸上的寒霜加重,“我不是君子,是小女人,我弟弟死了,我就想弄死几个混混,你干么拦着?” “就是,我开枪打死人,有我这个香港人担着,你卖什么关子?”岳明珊听了欣琪薇跟她说的悲惨经历,特别想拔刀相助。她可以利用香港人的身份,用欣琪薇给她的蒙娜丽杀多干死几个混混。 香港人受到侵害,有开枪自卫的权利。 有这么一条香港法律护着,多难得的行侠仗义的机会。 岳明珊用枪托拍了叶景洪的一下,“说呀,你到底是什么用意。” 叶景洪说道:“这话说来可就长了……死几个混混倒没什么,我是对那几个钢管厂的工人感兴趣……咱们不在外面说,咱们回家,喝着茶,慢慢地说。” “去防空洞蹲你的禁闭去吧,你是自作自受,那些人以后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你既然有远见,不怕死,那就放你的长线钓你的大鱼去吧,我家不欢迎你。”欣琪薇的气依然很大,拉着岳明珊朝山下走。 岳明珊小声地跟欣琪薇说道:“叶景洪这么干,应该有他的道理,你不想听听他说的什么?” “不听,他自身难保,以后有他头大的日子,曹哥那帮人,要是知道他就是叶景洪,不灭了他才怪呢……”欣琪薇说完话,脸色一松,朝岳明珊笑了笑,“我是故意气他地……跟你说,你要想在我家睡个安稳觉,就不用管他,他在防空洞待着,比在我家安全得多……警备区里有比他有远见地,你不用替他操心。” …… 叶景洪回了防空洞。 暂时先不跟欣琪薇解释什么,等叶海峰伤好了,让叶海峰陪着欣美女磕一夜瓜子,再跟欣美女谈谈枪杆子的问题。 枪杆子。 枪杆子不仅仅是枪杆子,枪杆子是一种象征。有了枪杆子,可以干很多别人想干也干不了的事儿。 与枪杆子并驾齐驱的东西,还有笔杆子。 枪杆子与笔杆子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卫副主任忙中偷闲,回了警备区。卫副主任拿着杜小娟老爸的那篇稿子,要跟叶景洪一起润色润色。 卫副主任拿了杜小娟包的三饭盒饺子,一袋桔子,还有杜小娟的一封信。 叶景洪吃着烤地瓜,看《大唐双龙传》呢。 卫副主任很吃惊,问:“你怎么看这个?” 叶景洪嘿嘿一笑,“难道我要看新形势下干部工作规律?来,先吃个烤地瓜,外面站岗的战士闲着没事,刚烤地。” “情书,杜小娟刚写好地,她跟我说,写了好几个小时呢。”卫副主任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挺郑重地把杜小娟的信递给了叶景洪。 叶景洪拆开信,看。 景洪,见字如面。 我从张医生那儿回到家以后,跟我爸大吵了一架。我爸说,你野心太大,胆子太大,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我爸的意思,要我彻底断绝跟你的来往。 我跟我爸说,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跟景洪分开。我爸火了,闪了我一个耳光,我爸劲儿真大,闪得好疼,我的脸被我爸打肿了。 ……景洪同志看不下去了,心疼自己的媳妇儿,一个未出阁的闺女,为了自己的男人,不惜跟自己的老爸反脸,挨了老爸的耳刮子。 老丈人心也太狠了! “你是怕我影响你的政治前程啊,老丈人……可是,你知道吗,我叶景洪才真的是站得高看得远,老丈人,你太糊涂了!”叶景洪情绪有些激动,想去老丈人家理论理论。 “杜小娟说了,不准生气,不用去跟那个老糊涂理论,你该怎么干就怎么干,杜小娟说,她有办法对付老糊涂。”卫副主任的话很及时,让叶景洪的情绪又平复下来了。 “小娟是个好同志,识大体,顾大局,有远见。”叶景洪把给人写鉴定的词儿说出来了。 “你气量行啊,景洪。“卫副主任嘿嘿笑着,给叶景洪打开了饭盒,“先尝几个饺子,垫垫肚子底儿,一会儿,咱们把酒夜话怎么样?” 孙明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老婆哄好了?”叶景洪问。 “哄个屁,离婚。”孙明坐着老婆的走私车回了家,跟老婆大吵了一架,老婆火大,话很过头,说,孙明,你要是继续跟叶景洪瞎混,就没个好,咱们就离婚,孙明火更大,闪了老婆一个耳刮子,话更过头,说,离就离,谁他妈不离谁就是狗娘养的。 叶景洪叹了一口气,说道:“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是有女人默默无闻地吃苦、忍让、奉献……孙连长,婚不能离,嫂子是个好嫂子,你想,咱们干了那么大的事儿,风言风语能不往嫂子耳朵里惯吗,嫂子担了那么大的压力,跟咱发个火,应该地,回头我跟你一起去跟嫂子道个歉,赶紧和好如初。” 卫副主任哈哈一笑,“孙明,是你不对,你打老婆不行,我得批你,你现在就写个检讨,一会儿,我拿着,给你老婆念念……我跟你说,我手底下的干部,从来就没有敢打老婆地。” 孙明眨巴着眼,不解。 本来,孙明是想上叶景洪这儿,找平衡来着,哪想到,不光叶景洪不替他说话,连卫副主任也不留一点儿情面。 “孙连长,家和万事兴,家是最大的后盾,家里有个贤内助,比什么都重要。”叶景洪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话说得特别有苍桑感,孙明听了,那一股子邪火消了一大半儿。 不佩服叶景洪不行,说出来的话,听着就是入耳。 孙明的脸色好看了。 叶景洪拍了拍铺在地上的虎皮褥子,“先坐会儿,喝点小酒,咱们和卫副主任聊聊枪杆子和笔杆子。” 孙明坐下了。 卫副主任蹲着,吃了几个饺子,拿出了两个酒杯子,把带来的酒倒满两杯,对孙明说道:“你先自罚两杯。” 孙明干脆利索地把两杯酒喝干了。 “咱们今天喝酒,要有个名堂,孙明,我跟你说,警备区这个地方,不出干部,我调到警备区两年,窝火。所以,我也没想长呆,明年,我打算走,我走的时候,想把景洪带着,这话,我跟谁也没说……现在说,我觉得没什么意义了,你跟景洪和李向东干了这么大一个事儿,有人会大做文章,所以,我现在不想走了,我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卫副主任够仗义。他就是想牵制住李奇同。李奇同动作频频,跟政治部的几个科长整叶景洪和张政委的材料,想把走私的黑锅扣到叶景洪和张政委身上。用的手段很卑鄙,说叶景洪跟张政委的女儿一起跳贴面舞,扣的政治帽子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泛滥。 李奇同很会利用政治动向排除异己。 〖016〗牵一发而动全身 016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奇同主持召开了政治部全体干部工作会议。全体里面,不包括卫副主任和叶景洪。卫副主任去皇岛公安局协助调查明珠号走私案,可以不用参加,叶景洪蹲禁闭期间没资格参加。 李奇同讲:前苏联解体的教训是非常深刻的,作为政治部的干部,在政治信仰上不能有丝毫的含糊,就是要毫不动摇坚信党坚信组织,决不能让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思潮在我们政治部泛滥,不仅不能泛滥,我们要从思想深处抵制,拒腐蚀,永不沾……有个别人,年纪轻轻,以为无所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对待权力,对待女人,都是有野心地,仗着某些领导的器重,目中无人,不尊重老同志,生活圈子复杂,价值观扭曲,这样下去是很危险地。政治部今天开这个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敲警钟,政冶部的干部,政治上就是要经得起组织的考验,要谦虚,要谨慎,我不希望再有干部,象个别同志一样,滑向犯罪的深渊!绝不允许个别害群之马在政冶部兴风作浪! 在李奇同的嘴里,叶景洪成了罪犯,成了害群之马。 组干科科长听得脸上发烧。看来,骑墙是不行地,必须要站队。年轻干部听不出话里有音,在政冶部干了十年的组干科杨科长却听出异样的味道。李奇同在全体干部会上讲的话,实际上是跟张政委在政委办公会上讲的对着干。张政委前几天在政委办公会上讲,明珠号走私和叶景洪的问题,我们都不表态,等等工作组的结论,对年轻同志要注意保护,叶景洪虽然有些做法比较过激,但是,出发点是好地。 张政委的话,等于是肯定了叶景洪。 是站在张政委一边,还是站在李奇同一边,必须要明确态度。组干科杨科长等会议散了,看似无意地走进了宣传科张科长的办公室。 杨科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笑了笑,“去花房看看?最近那谁,弄了几盆茶花,张政委弄了几棵,栽到园子里了,要不要去看看?” 不愧是组干科科长,话没什么特殊地,张科长却听出了味道。 彼此彼此,心照不宣。 两位科长把科里的日常工作一交待,就夹着公文包往外走,走到秘书科办公室,秘书科刘科长笑嘻嘻地问:“二位有什么雅事儿,这么早就出去。” 杨科长说了两个字:“赏花?” “什么花?” “大叶子地,红花,风景花。”杨科长给刘科长打哑谜。 “等我,我也去。”刘科长接了个电话。接完,三两句安排完工作,就跟着杨科长和张科长往外走。 刘科长是猜谜高手,杨科长的很直白的谜底,其实都不用费劲猜。 老机关了,会上就觉出了硝烟味儿。 政治部主任跟政委呛起来了。 三位科长走到张政委家院门口,看到卫副主任和张政委在院子里,不知说什么,两个笑得很开心。 来对了——三位科长共同的心声。 张政委很高兴地泡了龙井,招待三位科长。 “最近,有些事儿比较敏感,你们不要多想,工作该怎么干怎么干,不要受影响,尤其是不能受人的影响,不管是谁说了过头话,不要传,不要私下议论,政治部的工作一向是很稳地,没出过问题,我很放心。”张政委最后跟三位科长的话,确实让人心里暖暖地,挺舒坦。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卫副主任和三位科长一起往外走,说得话就更实在,“我在公安局和海关看了明珠号走私案的卷宗,我确实吃惊,就那么几艘船,走私的汽车,相当于大半个中国进口汽车的数量,我知道,有些人觉着,反正是赚钱了,谁赚不是赚,这方面,我理论不行,我就单从部队这一方面说,你们不知道,明珠号的走私,光是牵扯部队战士的命案就有十多起,部队跟部队打起来了,你们觉得,这能过得去吗?国家拿那么多军费养着部队,就仅仅是为了争几辆逃税的汽车,让咱们的战士往死里打?战士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卫副主任的话让三位科长都沉默了。三位科长的坐驾都是走私车,有个车开着,是很潇洒。 潇洒的背后是战士的血换来地。 天地良心,谁的命不是命。 生命是平等地。 卫副主任两次参战,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有人拿着战士的命无谓的牺牲。 有些话,其实是叶景洪说地。卫副主任心里能想到,却说不出来。卫副主任有时确实想不通,有些位高权重的人,怎么脑袋一热,就想搞标新立异的东西,结果一搞就乱。 部队成立公司,搞经营,就是京城里几位血腥派的大佬脑袋一热想出来地。他们认为,闷声发大财,谁发不是发。 方向性的错误——这种错误对金字塔尖上的几个领导人来说,也是一种很无奈的选择性的试探——原先的政治信仰坚持不住了,只好模着石头过河。 红旗到底能打多久,连一些有政治远见的高层领导也在琢磨。 不仅仅是几只部队参与走私的问题。 看起来是一个点的问题,实际上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 “牵一发而动全身……钢管厂的工人揍了几个混混,就会引动京城的大佬们坐卧不安。”叶景洪和孙明、小胖坐在警备区西门外的小酒馆吃饭。 叶景洪跟杨科长聊过了。杨科长说,不用每天在防空洞里闷着,表面上能过得去就行,闷了就出去转转,工作组那边,结论很快就出来了,没什么问题。杨科长从张政委那儿得到了信心,只要不是在李奇同跟前,他就会把张政委的话有选择性地往外讲。杨科长也是有背景地,不是胆小怕事,陪着小心拍马屁的那种人。 在政治站队的问题上,不能模棱两可,要旗帜鲜明。 有了杨科长的默许,叶景洪姿态高了。除了上午,在防空洞的会议室看看《第三帝国的兴亡》,或者是纯消遣性质地看看《大唐双龙传》,下午和晚上,基本上都在外面。小胖全程陪同,小胖是得到了老爹的支持。小胖的老爹铁支持叶景洪,还拉了一帮离休老干部找张政委谈心,要尽快查清叶景洪的问题,让年轻有为的干部早早地恢复工作。小胖的爹对李奇同的作派看不顺眼,写了一封信给**的领导,让警备区的离休老干部都签了字,痛陈华跃公司是汉奸公司,点名批评警备区政治部主任李奇同无组织无纪律,搞个人的团团伙伙,坑国家的利益,肥自己的腰包。 叶景洪从被动变成了主动,叶景洪却不急着做什么,每天和孙明、小胖东转转西看看地。 用情报部门的话说,是社情调查。 调查民意。 当然,暗中也在查华跃公司。 雷小萌给叶景洪打了个传呼,说是有个事儿,要说说。雷小萌的腿伤好得很快,才过了四五天,就不拄拐杖了,伤的是皮肉,当时,趴在地上,是因为第一次被人用枪打,心里发慌。 雷小萌见着叶景洪,说了个提议:给小波搞一个葬礼。搞葬礼的目的,是为了安慰手下的兄弟,可以让手底下的兄弟选个人,弄个主事儿的出来。 叶景洪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搞,不光是小波的那一帮兄弟的问题。 是一种宣示。 杀了人,是要拿命来换地,天经地义的道理。 叶景洪计划好了,就去公安局家属院敲欣琪薇的门。 欣琪薇对叶景洪心里还有气,开了门,连个请字都没有,扭着好看的,回客厅和岳明珊吃葡萄。 岳明珊很喜欢皇岛朝裕公司的葡萄和葡萄酒。两位美女很投缘地去葡萄园玩了两天,已经心投意合,情同姐妹了。 叶景洪进了屋子,朝岳明珊笑了笑,“几天没见,这么漂亮这么水灵了。” “葡萄,睡觉加吃葡萄,特别舒服。”岳明珊笑着往嘴里填了一颗葡萄。 欣琪薇闷声闷气地说道:“坐吧,站着客难侍候,有话你就说,一会儿,我和珊珊还要去朝裕酒店尝葡萄酒。” 叶景洪坐下,吃了两颗葡萄,“小波的事儿,我们几个人商量了,小波的头七,我想给他搞个葬礼,你是当姐姐地,这个事儿,得由你定。” 欣琪薇听到叶景洪的话,楞了一下。 叶景洪这个人心挺细地,这样的事儿也能想到。 “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怕有危险,给他选个墓地,下葬了,就行了。”欣琪薇说的也是实情,小波本来就是一个小混混头儿,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地,搞个葬礼又能怎么地。 叶景洪说道:“人死了,要入土为安,活着的人要让他死得其所,这是对一个生命的尊重……搞个葬礼,你心里也能好受些。” “我这方面,没经验,要请很多人吗?万一乱了……”欣琪薇是一个比较孤独的人,没有什么人脉关系,也不喜欢搞些虚头八脑的事儿。 “小萌说,小波喜欢跟西大院教堂里的牧师忏悔,咱们就弄个西式的葬礼,简单一点儿,就咱们几个,献献花就可以了。”叶景洪办事儿,很会因人而异,小波喜欢在教堂里忏悔,其实是受欣琪薇的影响。 细节决定成败,态度决定一切。叶景洪的几句话,让欣琪薇对叶景洪的认识深刻了很多。 〖017〗谋定而后动 017谋定而后动 叶景洪说完该说的,就起身出门,下楼走了。欣琪薇和岳明珊站在阳台上凝望叶景洪的背影。同样的凝望却是不一样的心情。岳明珊的凝望,是单纯地,岳明珊觉得叶景洪这个大陆男人,身上有一股不一样的味道,很吸引女人的味道,岳明珊不知不觉地就被吸引了。欣琪薇的凝望就复杂得多了。欣琪薇一直忍而不发,在家里不停地制造杀伤性武器,就是要等一个机会,希望可以碰到一个男人,一个可以干掉曹哥那帮人的男人,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背景,黑吃黑也行,只要这个人男人愿意,她身上的一切东西,包括自己的贞操,都可以给…… 她不光等,也一直在寻找,有时大半夜地,在大街上暴走,想在偶然中实现必然。但是,偶然没有变成必然,怎么也找不到。 众里寻他千百度,欣琪薇找了十一年,二十九的芳龄了,也没找到一个能了却她心里仇恨的男人。 教堂里的女牧师跟她说:我们都来自尘土,也终将归为尘土,我们的生命,不是用来憎恨,我们要爱这个世界,我们要爱所有的人,爱那个让你充满仇恨的人。 “我要杀了他,杀了曹炳文。”欣琪薇在满心仇恨的忏悔里把牧师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牧师怎么会诠释东方人对杀父之仇的怨念。 叶海峰是第一个让欣琪薇觉得有能力干掉曹炳文的人。叶海峰跟欣琪薇一样,很孤独,很孤独的人,就会很坚忍。坚忍,可以让一个手无寸铁处于劣势的人,把一个强势的对手干掉。 一个习惯孤独的男人,不会轻易地赞一个人,尤其不会轻易地赞一个男人。欣琪薇从叶海峰的嘴里,听到叶景洪的名字,当然就会想,叶景洪至少是跟叶海峰一样,很坚忍的男人,能当得起叶海峰的称赞,如果两个男人联手,效果会更好。 不过,欣琪薇却不想跟叶景洪直接说,想卖个关子。她觉得,叶景洪这个人是个很不好控制的人,要用点儿手段。 利用一下岳明珊。欣琪薇感觉得到,香港女记者喜欢上叶景洪了。 “珊珊,你打算在大陆待多久呢?”欣琪薇端了一大盘自己炒的五香瓜子放到了茶几上。 “天哪,你要干什么,弄这么大一盘瓜子,你要磕一夜吗?”岳明珊惊讶,惊讶欣琪薇会用磕瓜子考验男人。 “咱们两个磕,慢慢磕……磕着瓜子,听听你当警察的时候怎么跟黑社会的人斗,我看电视,就喜欢看香港警匪片。” 欣琪薇说着话,一双手灵巧地把瓜子剥开,弄出仁儿来,再把瓜子皮原样合上。 “我剥你吃,你尝尝瓜子跟葡萄一起吃,是不是很有味道。”欣琪薇在一颗葡萄上插了九个瓜子仁儿。 简直成了艺术品。 “佩服死你了,亏你想得出来。”岳明珊把欣琪薇弄出来的艺术葡萄填到了嘴里。 味道真好,酸酸地,甜甜地,香香地。 “薇薇,真高兴认识你,我以后,怕是离不开你了。”岳明珊把头靠在欣琪薇的肩上,等着欣琪薇弄第二个艺术葡萄。 “张嘴,我弄得好吃的东西还多着呢,你不会赖在我这里不走了吧……你是香港大报的记者,忙的事儿多着呢,我倒希望你在我这里住下来,住多久都行……”欣琪薇往岳明珊的嘴里填了一颗加满瓜子仁的葡萄。 岳明珊陶醉地吃。 “我觉着大陆很有意思,我打个报告,先在这里住上半年。”岳明珊嘻嘻一笑,坐正了身体,“你真的不会烦我吗?” “不会,高兴还来不及呢。”欣琪薇又往岳明珊填了一颗葡萄,“你不知道,现在的大陆人,都巴不得能认识香港人,香港人会打扮,穿衣服时髦,文明,有钱,谁家里要是有个香港亲戚,牛b得了不得。” “你说话真有意思。”岳明珊把欣琪薇的一件外套套到身上,“你看,我穿你的衣服多好看,我这个香港人穿自己的衣服倒成了土老帽了。” “我们这边的人,说一套做一套地,会上讲,香港人不能学,谁学谁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私底下,却都要学着唱香港人的歌,穿香港衣服,发香港人的财。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有中国特色的发财道路,一切向钱看,谁有钱谁就是大爷!”欣琪薇把话题引到了正题上,“你知道叶景洪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风险,截走私船吗?叶景洪是个干大事的人,特别有远见,而且,有勇有谋,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堵住那些一切向钱看的人,叶景洪他爱国,爱得特别厉害,他们部队上有句话叫,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那些走私的人只想中饱私囊,只有象叶景洪这样的人才会挺身而出,豁上牺牲自己的政治前途,也要让改革的航船沿着正确的道理前进。” 欣琪薇把政治学习当中能用的词儿全用上了,把叶景洪说成了旗帜性的人物。 美女爱英雄,欣琪薇这么说,等于是给岳明珊心里刚刚燃起的那团情爱之火加了催化剂。 “珊珊,你想,这么一个人,他还想着为我弟弟举行葬礼……他说那句话,生命是平等地,活着的人要让死了的人入土为安,他这句话,真的打动了我,我要不是有了男朋友,我肯定追他。” “有男朋友了也可以追地。”岳明珊怎么会想到欣琪薇说的话是故意给她埋地雷。 “我怎么能配得上他,在他跟前,我都自惭形秽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美女才配得上叶景洪这样的男人。”欣琪薇叹了一口气。 岳明珊不说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他或许偷偷地喜欢你呢,你忘了,他说,花开堪折直须折……他是跟你说地。”岳明珊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她隐隐地略有醋意地想到,叶景洪对欣琪薇有意。 “他才不会看上我这个土丫头呢,珊珊你是明知故问,我可不上你的当……啊呀,对了,明天,我弟弟的葬礼,要不要带枪?这么大的事儿,叶景洪一个人能不能搞定?”欣琪薇又给岳明珊卖了一个小关子。 “你放心好了,景洪他办事儿,牢靠着呢。”岳明珊跟杜小娟一样,鬼使神差地就把叶景洪的叶字去掉了,直接叫名字。 欣琪薇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转身去给岳明珊倒水。 岳明珊太单纯了,被欣琪薇算计了还不知道。 欣琪薇暗暗得意。有了岳明珊这么一个好朋友,可以让叶景洪这个不太好驯服的男人,按着自己的计划走。 小女子的计划,小女子的心计。 …… 第二天早晨,叶景洪跟孙明和小胖弄了三辆黑色的伏尔加。伏尔加是正宗的公务用车,整个警备区才有七辆。能坐上伏尔加,至少得副师级。皇岛警备区的离休干部中,有两个是副兵团级的,有三个是正军级的,都有资格坐伏尔加。不过,上面只给了三辆。 小波这样的一个小混混头儿,能摆出这样的葬礼规格,跟着他的那些兄弟,也该知足了。 雷小萌骑了一辆野狼125摩托,走私货。她身后跟了二十多骑走私摩托的兄弟。 三辆伏尔加在前,二十多辆走私摩托在后面跟着,很容易引起路人的侧目。 欣琪薇穿了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双手捧着装了小波最终要归入尘土的一小堆骨灰的盒子坐在第一辆伏尔加里。 女牧师在第二辆车里,第三辆车上坐着的是小波的发小三锥子。三锥子苦着一张脸,跟谁欠他八百吊似地。有几个弟兄劝三锥子主持小波走后的事务,三锥子死瞪着眼不干。三锥子最不喜欢说话,三锥子扎不出一个屁来,他的外号就是这么来地。他属于那种有人带领就悍不畏死往前冲的人。 三锥子的意思是让小波的姐姐撑持起来,三锥子知道,小波的姐姐比小波能耐多了。 欣琪薇不愿管。 欣琪薇让雷小萌管,欣琪薇可以在幕后指挥。 就这么定了。欣琪薇坐着叶景洪找来的伏尔加,在车上就跟三锥子说了,以后,打打杀杀的事儿要小干,让你们干你们才能干,没事的时候,就去海边弄烧烤卖,有事儿的时候,听雷小萌招呼,一声令下,要雷厉风行,不能怕死。三锥子很佩服的点头。 二十几个人毛乱了几天以后,总算是有了组织了。 叶景洪、孙明和小胖都没参与,站在远处看着。 避嫌。 女牧师站在刚刚堆好的土台上,以西方的天主的仁爱让小波早逝的灵魂安息。 ——您选择了天主,就有了天主的智慧,天主的恩宠和天主的佑护,让您的罪得到救赎,您来自尘土,最终归于尘土,您的生命因为天主的荣耀,得以延续,您告别了苦痛世界,将归于永恒快乐的天国,安息吧,仇怨的灵魂!阿门! 欣琪薇的内心平静了很多。 因为有了计划,所以,并不急着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欣琪薇在平静的祈祷中觉得,叶景洪那么干是很有讲究地。 那天晚上就算是岳明珊开枪了,打死几个混混,藏在暗处的曹哥却仍然是毫发无伤。 性价比太低。 谋定而后动。 让叶景洪去计划吧,我只管提供武器弹药行了——欣琪薇忽然有了一种背靠大树的感觉,不焦虑了。 安全感,依赖感。 三锥子和雷小萌带着兄弟们拿着铁锹,一下一下地铲着土,完成了葬礼的最后一道工序。 欣琪薇在公用电话亭给叶景洪打传呼机,叶景洪收到传呼,拿起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对到耳朵上,给欣琪薇打电话。 手机,西门子af51,典雅黑。杜小娟的姑姑送给杜小娟的时髦东西。 杜小娟对付她老爸的救兵到了。 〖022〗特殊待遇 叶景洪坐着林参谋长的车和林参谋长一起到了警备区招待所。 两人一起进了138房间。 杜莲花倚在床头上看书,看到叶景洪和林参谋长进来,坐直身体,眼狠瞅了瞅林参谋长,“我的妈呀,景洪你怎么跟一个大流氓混一起,你以后少跟他混,他这个人见了漂亮女人就拔不动腿。” “小莲花,你还是刀子嘴。”林参谋长不以为意地哈哈笑着。 “我说得有错吗,我要是当法官,我都毙你一百回了。”杜莲花弄了一个开枪的手势指着林参谋长,“跟着恶人学恶人,我担心景洪跟着你,也成了恶人。”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不象有些人就会装君子装风度,我林猛是以恶治恶,以黑治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景洪这新兵蛋子,跟我不一样,他很擅于明修栈道渡陈仓,我老爹虽然没见过他,却断言,两个林猛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叶景洪,我很不服气!”林参谋长故意跟叶景洪比高度,掂着脚尖,跟叶景洪碰肩膀,“这小子只要不是我的对手,一切ok。” 杜莲花哼了一声,“还好,你有自知之明,你要是跟景洪成了对手,我跟你以后就是刀刀见血,谁跟景洪作对,我就跟谁势不两立。” “叶景洪这个新兵蛋子,用了什么手段,让杜莲花杜老师太成了他的同盟军?”林参谋长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索丽珠,“谁跟杜莲花杜老师太作对,谁就跟正义作对。” 索丽珠笑,“莲花姐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沙子,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叶景洪见林参谋长和杜莲花和索丽珠聊得开心,就退出了房间。 很不习惯被人当面恭维。 杜莲花爱恨分明得也太分明了。 叶景洪踩着地毯,慢慢地在走廊里走。招待所九号院的地毯,都是高档的进口地毯。能住进九号院的至少也是正师职的干部。 这就是待遇,以职务高低享受不同的待遇。叶景洪因为经常跟邓司令和张政委进出九号院,招待所的所长和副所长,还有那些长得很有姿色另有所图的女服务员,都很恭维叶景洪。 领导眼里的红人,当然也要跟着享受特殊待遇。 叶景洪看到杜小娟在她家二楼的平台上浇花。 杜小娟浇花的样子很好看。杜小娟拿着挺大的一个花壶,对着四五盆半米高的盆栽杜鹃洒水。水淋淋漓漓地,洒在花叶上,弥漫出了一层水雾。红和白,两种花色,映着杜小娟的脸。杜小娟的脸娇女敕女敕地——人花相映,看着叶景洪心里扑腾腾地。 杜小娟一扭头看到叶景洪在看她,脸腾地一下红了。叶景洪的眼神儿跟平时不一样,说不好是种什么感觉,**辣地,又带着两心相印你知我我也知你的信任。 “景洪,上来呀,我老爸不在家,我老爸怕我姑,这几天一直躲着不回家,我姑说,要跟我爸耗上,看看谁耗得起。”杜小娟放下洒水壶,笑盈盈地趴在栏杆上,看着叶景洪。 叶景洪出了九号院,过了马路,进了杜小娟家。杜小娟的老妈看到叶景洪进来,高兴地说道:“整天盼你来,就是那个死老头子不让,以后不用管他,有莲花在,死老头子就不敢固执了。” 杜小娟老妈回屋里端了一大盘桔子出来,“先吃几个桔子,你和小娟好长时间没一起看电影了,吃完饭,一起看电影去。”杜小娟的老妈觉得,谈恋爱就应该经常看电影。在杜小娟老妈看来,只有经常一起看电影,才算谈恋爱。 叶景洪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跟杜小娟老妈聊着家常,吃着杜小娟老妈剥好的桔子。 “景洪,我也要吃,给我拿几个。”杜小娟很可爱地把手伸过栏杆,朝老妈撒娇:“妈,你偏心,把好吃的桔子都留给景洪了。” 叶景洪拿了几个桔子,上了二楼平台,“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啊,我怕看电影,你不老实。”杜小娟从叶景洪手里拿了一下桔子,只看不吃。杜小娟的心里喜滋滋地,她很期待电影院里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叶景洪挺那样地牵着她的手,不住地抚模。 杜小娟的老妈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闺女和叶景洪,心里暗暗高兴:男女谈恋爱,一起看电影,怎么会太老实,太老实不成木头了…… 叶景洪剥好一个桔子,递给杜小娟,“电影一定要看,要好好看。” “怎么叫好好看吗?”杜小娟小甜蜜吃了一个桔子瓣儿。 “就是看电影的时候,把应该干的事儿都干了……比如说……” “别说了,不准说,你坏……”杜小娟好怕叶景洪当着老妈的面儿说出那三个字。杜小娟就是被叶景洪的那三个字偷袭了芳心。 本来就不普通的三个字,在叶景洪的嘴里说出来,就特别不普通了,特别地让杜小娟芳心大乱。 杜小娟不想让叶景洪当着老妈的面说出来,却很希望看电影的时候听叶景洪说。 好期待晚上跟叶景洪一起看电影。 “你这几天来我家吃饭吧,我妈给你留着好多好吃地。”杜小娟往叶景洪嘴里塞了一个桔子瓣儿。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等你爸有了态度才行,我要是不明不白地来了,会有人说我,动机不纯,说我有野心。”叶景洪觉得是时候了,是该找个时间坐下来,跟杜副院长好好谈谈了。 有了林参谋长的政治联盟,完全可以拿下华跃公司和李奇同。 可以说,前景一片光明。 叶景洪却也并不急于求成。 自己目前还没有太过硬的资格跟李奇同叫板。李奇同的表现仍然是中规中矩,叶景洪并没有足以让他倒台的把柄,目前,只是顾司令和张政委安全了,安全了并不等于能坐稳位子。政治上的较量,很少有鱼死网破拼光老本儿的结果,很多时候,会因为各自的利益需要而互相妥协。 妥协了以后,再等待机会扳手腕。 李奇同妥协了以后,会安静一段时间。他会利用这段时间,找顾司令、张政委和林参谋长的弱点。 叶景洪在猜李奇同下一步的棋。 华跃公司也不会坐以待毙。华跃公司没被搞成死马以前,随时都有可能翻身。 …… 杜副院长家里来了一位客人。 军区政冶部干部部田部长。 田部长亲切地冲着杜小娟的老妈喊了一声“嫂子”。杜小娟反映很快,喊了一声“田叔叔”,然后又乖巧地挽住了田景洪的胳膊,甜甜地说道:“田叔叔是来找景洪的吧。” 田部长笑着说道:“丫头真聪明。” 田部长弯着腰看着一朵刚刚结出花苞的红杜鹃,念诗:“闭门不管庭前月,吩附梅花自主张……” 田部长好雅兴,把自己当工作组组长的难处说了出来,他知道叶景洪能听得懂。虽然跟叶景洪接触只有那么一次,田部长却很清楚叶景洪的官场领悟力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地。 官场上一些很微妙的东西,有些人就算再费脑子,也领悟不到。 叶景洪走下平台,进了里屋,拿了一个茶壶,给田部长倒茶。龙井茶,田部长对茶,跟张政委一样,都喜欢龙井。田部长那次跟叶景洪谈话,一共喝了三杯。 喝着茶,看杜鹃,并不说什么事儿。 田部长这个时候来,本身就是一个表态。田部长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装,脚上穿着一双网球鞋,不用说,头上戴的也是网球帽。 杜小娟从平台下来,回屋里换上了一套打网球的运动装。 九十年代能打网球的人,相当于现在的贵族富豪们玩儿高尔夫了。整个皇岛市,只有三个酒店有室内的正规网球场。 田部长装着很惊讶的样子问杜小娟:“丫头会打网球,是不是想陪我练练球技?” “当然可以,只是不知道田叔叔是不是我的对手哦?”杜小娟并不知道田部长戴着帽子穿着网球鞋的目的,就是要叫着杜小娟去半岛俱乐部打网球。 “那就要在场上试试看喽。要比过才知道。”田部长站起身朝叶景洪笑了笑,“不会耽误你们吧。” “啊呀,我忘了,对不起啊,田叔叔,一会儿我要跟景洪去看电影呢。”杜小娟很直率地说道。 “那我来的不是时候,那改天吧。”田部长说完话,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叶景洪对杜小娟说道:“田部长的网球水平非常高,有这样的机会,得遇一个明师,实在太难得了,你还是跟田部长练网球好了,咱们后天,大后天,连续看两场电影。” “好啊,好啊,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杜小娟一脸喜色。 田部长起身,跟杜小娟的老妈握了握手,又对杜小娟说道:“咱们可事先说好了,输了不能哭鼻子。” “才不呢,我怕田叔叔坐办公室坐惯了,好久不运动了,突然剧烈运动,会闪了腰。”杜小娟很猛地弹跳了一下,朝高处模了一下杜鹃花树的一个花苞,“田叔叔要不要来一下试试?” “娟娟,你田叔叔是来谈事儿地,就你,没大没小,没规矩。”杜小娟的老妈知道田部长此行,当然不会是简单地跟杜小娟打打网球。 〖023〗绝知此事要躬行 拜年了,各位春节愉快,万事如意! 叶景洪看到田部长的司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套很讲究的网球拍。 早有准备,很讲究的准备。要是搞体育地把大陆的网球事业从九二年开始就从女圭女圭抓起,没准儿,大陆能出一批象李娜那样的拿国际赛事冠军的网球手。 叶景洪没打过网球。杜小娟没跟叶景洪露过底儿。不过,凭着杜小娟的身体条件,只要是认真地练过,水平不会太差。 叶景洪从田部长司机那儿拿过网球拍的灰色套子,背到了肩上。杜小娟自己把浅黄色的网球套背在肩上,和叶景洪并肩站在院门外,等着田部长。田部长仍然站在院子里,跟杜小娟的老妈又说了一会儿话。 两人终于聊完了。杜小娟的老妈握着田部长的手把田部长送到了门外。杜小娟的老妈也当过兵,弄不好,跟田部长老早就认识。 对田部长,叶景洪了解得不多,仅仅是档案上的那点儿东西,对杜小娟的老妈,叶景洪就知道得更少了。 “景洪就不要去了,我又不是给你们做大媒,我跟小娟是切蹉球技地。”田部长从叶景洪那儿拿过了网球拍,“以后,你们要是结婚成家了,可以夫唱妇随多练练网球,要是你们生个宝宝,说不定,我可以当一个很好的网球教练。” 田部长跟叶景洪说完话,和杜小娟并肩而行。看起来,两人就象父女似地。 杜莲花和索丽珠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马路边上。 “我找的这个帮手怎么样,今晚上,就把我二哥从办公室逼出来,我还不信了,他以为一直就这么用拖字诀,我就没办法了,堂堂的海军航空学院的副院长,竟然躲着一个女人,真叫人贻笑大方了。”杜莲花两手抱臂和索丽珠说着话,看着田部长和杜小娟过了马路,拐到了海岸北路。 叶景洪走到杜莲花和索丽珠跟前,说道:“杜阿姨,你要不要和丽珠大姐一起,也找个地方活动一下?” “你叫我什么?好你个叶景洪,你是不是看我很老哦?我有那么老吗?”杜莲花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拍了索丽珠的脸两下,“丽珠妹妹的脸弹性跟我的差不多吗?咱们两个在景洪的嘴里,怎么就差了辈儿了呢?” “不差怎么行,难不成你要给景洪做姐姐?”索丽珠调侃杜莲花。 “我不想听到有人叫我阿姨,我觉着给景洪做姐姐也未尝不可,你能做,我怎么就不能做。”杜莲花最喜欢被人说小,最怕阿姨的叫法,阿姨就是中年大妈的代名词啊。杜莲花打死不想被人看成中年大妈。 “你当然不能,你不能乱了身份,人家小娟是青春年少,你还要跟她比?”索丽珠有啥说啥,当然不用奉承杜莲花,一起杀过猪的友谊,就算吵到脸红脖子粗,也照样和好如初,好得比亲姐妹还好。 “卫副主任怎么还没来?”杜莲花转话题。杜小娟是杜莲花的软肋,跟谁争也不能跟杜小娟争。 “你就是急性子,现在才几点?”索丽珠抬起杜莲花的手腕,指了指杜莲花手腕上的表。 “景洪,给卫副主任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地,别磨蹭,来了以后,跟我们说一声。”杜莲花直接给叶景洪发话。发完话就跟索丽珠回了九号院的房间。 杜莲花还需要好好看一下请客的名单。杜莲花的请客名单里,并没有太多的人。领导就请了两个,林参谋长和卫副主任。其他的几个人是孙明、小胖,组干科杨科长,宣传科张科长。 很明显,这是提携年轻人的一顿酒。 警备区的几个重要部门,政治部组干科是最重要地。司令部主要是作战训练科和军务科。叶景洪是组干科科长的苗子,孙明可以在作战训练科打几年基础,小胖在军务科干,起点也很不错。 三个人好好发展几年,仕途都会越来越顺。上边有人提携着,加上个人能力,当然有发展前途。 杜莲花识人用人的能力很不一般哪,没在大陆的军界混,还真是可惜了。 卫副主任坐着7号警车来了。卫副主任是真的忙,忙明珠号走私的案子。省公安厅已经定调子了,明珠号走私案必须一查到底,不管牵扯到谁,都决不手软。省公安厅长直接打电话给皇岛市公安局长,不要怕有压力,不要怕丢官帽子,集中一切力量,重点查办明珠号走私案。卫副主任当然希望上头有坚决的态度。上头的态度坚决了,皇岛市公安局就会少了很多麻烦。皇岛公安局给卫副主任分工的一块儿,是驻皇岛市所有部队参与走私的情况。部队参与走私,最终怎么处理,还要等军区出意见。部队参与走私,情况太复杂,有些纯是执行上级命令,并没有从中谋利,有些却是大把大把地搂票子。卫副主任要尽快地把情况模透,给省军区和军区工作组搞一个详细的汇报。卫副主任需要几个得力的帮手。 最得力的帮手是叶景洪,再加上孙明和小胖,就更好。卫副主任接到林参谋长的电话,听完了正事儿,没想到林参谋长说要保媒,卫副主任半开玩笑地答应了。卫副主任没老婆,顾司令和张政委都保过媒,结果都没成。两位首长不太擅于干保媒的事儿,曾经在一次民主生活会上,提过卫副主任的婚姻大事,发动几位副司令副政委坐地户的优势,尽快给卫副主任找一个贤内助。 林参谋长见了杜莲花,保媒的心劲儿上来了。杜莲花看起来不象是四十岁的女人,卫副主任一张黑脸罩着,显得特别老成稳重,这两个人弄到一块儿,没准儿就能锦上添花,琴瑟和鸣。林参谋长跟索丽珠把保媒的事儿说了。索丽珠好赞地说,林参谋长太有保媒的天赋了,莲花姐最喜欢的就是卫副主任那样的帅哥。 卫副主任跟杜莲花是第一次见,索丽珠很热心地给卫副主任介绍杜莲花。把杜莲花在军区通讯总站杀猪的事儿也说了,逗得卫副主任哈哈大笑。 杜莲花看着卫副主任感觉非常好,杜莲花其实早就看过卫副主任的照片了,杜莲花却不是为了相亲找男人,杜莲花是要找能给叶景洪搭梯子的人。杜小娟领着杜莲花在组干科的档案室看了很多干部的档案。杜莲花最欣赏卫副主任。杜莲花当时就赞,这样的男人才叫男人,只有这样的男人,和景洪配在一起,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林参谋长看到卫副主任来了,赶紧凑到了138房间。索丽珠介绍得很起劲,跟杜莲花说,卫副主任是上过两次战场的战斗英雄,搞侦察绝对是一流地,还有,单兵战术动作,捕俘格斗,也是一流地。 杜莲花听得很上瘾,等卫副主任进来,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卫副主任的手,还使劲握了一下,试了试卫副主任的手劲儿,“果然够猛,劲儿好大呀。” 林参谋长插话说:“嘴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杜莲花笑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田部长跟杜小娟在半岛俱乐部打网球打得很开心。俱乐部有一位职业教练给他们当观众。 打了一盘以后,又多了一个观众。 杜小娟的老爸。 那位职业教练不住地夸杜小娟的球技,杜小娟的老爸听着很乐。 “你知道吗,我那闺女,是我教出来地,球感特别好,学了两年,我就打不过她了,十几岁的时候,一直缠着我要出国练球,做职业运动员呢。”杜小娟的老爸跟那位职业教练说着,朝杜小娟伸大拇指。 是该找个机会跟闺女亲近亲近了,要不然,闺女就真的跟自己有隔阂了。 杜小娟的老爸来看自己的闺女和田部长打网球,是一举两得。杜副院长的消息是从田部长的儿子那儿得到地。 给组织部的人,说话有分寸,电话打得挺含蓄地,没直接说是田部长亲自登门,只是说,田部长工作要告一段落了,过几天要回去给军区的首长汇报一下工作情况,趁着这几天有空,想跟杜副院长一起打打网球。 杜副院长最想听到的就是工作组的消息。工作组的消息最重要,就算警备区林参谋长动用他老爹的关系让叶景洪恢复正常工作了,杜副院长还是不放心,还是在等。他宁可躲着杜莲花,也不想过早地让别人看出自己对叶景洪的承认。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杜副院长可以用多年的经验,控制一下局面。 得到田部长的消息,杜副院长知道明珠号走私案翻盘的机会不大了。杜副院长知道,京城的政治较力已经分出胜负了。 叶景洪的鲁莽举动还真收到奇效了。 田部长看到杜副院长来了,跟杜小娟打完一局,就让那位职业教练替下了自己,和杜副院长坐在休息室聊天儿。 “工作还没有结束,接下来的事儿更麻烦,要处理干部,我最不愿意干的活儿,就是处理干部,杜副院长在皇岛时间长,到时候,可以替我把把关。”田部长没跟杜副院长说客气话。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你要是请客吃饭,我倒是乐意陪着……人心都是肉长地,处理谁谁肉疼,要是可能的话,处理的干部越少越好,最好不要伤筋动骨。”杜副院长的话也没绕弯子。 “尽最大努力吧,能保护多少就保护多少。”田部长喝了口水,笑着看了看场上的杜小娟,“小娟这丫头眼光很独到,比我们强多了。” 听了田部长这句话,杜副院长觉得,晚上该回家了,回家听听那个难缠的妹妹怎么替叶景洪擂鼓助威。 〖024〗帝师系的代表人物 叶景洪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刚好也住在警备区招待所九号院。叶景洪跟杜莲花说,这个人一定要请到他,就算用姿色勾引也要请到他。 杜莲花问叶景洪:“真有这么重要?” “嗯,说多重要就有多重要。”叶景洪的态度很郑重。 杜莲花把索丽珠拉到跟前,“我们两个的姿色够吗?” 叶景洪说,“姿色当然够,不过主要是以情感人,润物细无声的那种,不能硬来。” 索丽珠装恨地说:“你们两个成了贩卖人口的人贩子了,你们不要拉上我。” 叶景洪拉定索丽珠了,拉着索丽珠去了海边。叶景洪跟索丽珠说:“弄艘快艇,咱们两个到海上吹着海风,练练浪漫。” “叶景洪你有阴谋?”索丽珠跟杜莲花一样,很想看看二十几岁的叶景洪怎么心血来潮地要在请客名单里加一个人。 叶景洪没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故意留悬念。 ……叶景洪要笼络一下感情的那个人名字叫梁立开,皇岛市的副市长,非常年轻的副市长,比卫副主任大一岁,三十七岁干到了副厅级。梁立开干事儿喜欢清静,他跟警备区招待所所长是老乡,特意在九号院弄了一个房间,不受打扰地干自己想干的事儿。他心情很好,刚刚搞定了一个招商引资的项目,趁着余兴,穿了泳永,一个人到了海边,活动了几下子,简单热了热身,竟然豪兴大发地从一块礁石上,跳到海水里,抡着胳膊畅游。 他游的这个海湾区,很少有人来。他刚才一纵身跳下的那块礁石,得有十米高,碰上高浪,这儿经常会惊涛拍岸。如果不是仗着练过几年跳水,一般人很难有这样的胆量。 选中这里畅游,梁立开当然是计划好了的。这是他滨海开发项目的一部分,他想用这个项目,为他顺利接掌一市之长增加点儿资本。如果接掌市长顺利,这儿会很快出现一个四星级旅游的大景观,会有专业人士在这里打造出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九十年代搞旅游还没行成规模,有些地方仅仅是有了一些雏形。梁立开想搞的这个项目,不仅仅是旅游,还想搞起一条龙的服务行业。 从潜意识来讲,这儿会是梁立开新的政治起点的始发地。 带着如此的雄心,原本就体力惊人的梁立开不知不觉中,已经游离了近海区。等他感到筋疲力尽的时候,抬头看到了驼峰山。 竟然一鼓作气游了接近二十海里。 突然地一放松,他大腿抽筋了,剧烈地肌肉收缩,疼得他几乎要昏死过去。一个在大学时代大半时间泡在游泳池里的运动健将,这时候的动作,跟溺水的人一样,不由自主地拼命地发出了嘶喊:“救命!救命!” 他这一喊,真的救了他的命。 叶景洪和索丽珠出现了。叶景洪驾着游艇很快地到了梁立开的身边……看到水里疼得脸走了型的梁副市长,叶景洪和索丽珠赶紧地把粱副市长抱到了快艇上。 躺到快艇上的梁副市长,仍然疼得张牙舞爪,他忽然一张嘴,咬住了索丽珠的胳膊。索丽珠疼得本想一把推开,却又反映奇快地身子一歪,把胀满的胸部偎到了梁副市长的脸上。 梁副市长偎在索丽珠的暖胸里,体会到了一种异样的温暖……象是小时候,想吃女乃了,有些耍赖地偎在亲娘的怀里寻女乃——母性的温润的甘泉的滋味儿。 所以,即使腿上的巨疼过去以后,梁立开仍闭着眼睛,让索丽珠半抱着他。 索丽珠感觉到怀里的男人某些微妙变化。怀里的男人呼吸正常以后,又很快地变得不太正常了,好象……他呼到自己那两团温润圆球上的气息,有一股别样的味道。 …… “好点儿了吗,梁市长?”等叶景洪驾着快艇返航,快靠岸了,索丽珠轻声问了一句。索丽珠知道,一个相当有政治前途的副厅级领导,大白天地,不能叫人看到这样不雅的镜头。叶景洪这个人怎么算得这么准,还真的让他说中了,自己竟然有点儿牺牲色相的嫌疑了。 梁立开唔了一声,抬头朝岸上看了看,谨慎地说道:“你们尽量低调一些,我不要紧,谢谢你们,送我到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我就没事了。” 索丽珠笑了笑,等梁立开坐正了身子,脸色红润地整理着皱到大腿上的裙子……刚才梁立开情急之下,紧抓着索丽珠的裙摆,把索丽珠的诱人内裤都露了出来。 春光微露。 梁立开不经意间看到了索丽珠的春光,心神有些荡漾了……如果不是顾忌着快艇上还有一个叶景洪,这位年轻有为谨慎加小心的才干型领导,很可能会把持不住,就在快艇上跟索丽珠来一段风花雪月。 不能不说,这是一段天赐的机缘。叶景洪和索丽珠开着快艇出来,并不敢保证真的能遇上梁立开。当然,叶景洪也不是无的放矢。叶景洪听林参谋长说了皇岛市的一个大计划,皇岛有意把皇岛警备区招待所的这块地用一个四星级酒店置换一下,目的就是发展皇岛市的特色海上旅游项目。领导们的司机们也在传,搞这个大计划的人就是梁立开,梁立开要接任皇岛市市长,汪系长老亲自点的将。 …… 索立珠把梁立开送到了九号院306房间。索立珠找了医生,结梁立开看了一下,医生说没什么,就是剧烈运动后大腿抽筋。 梁立开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躺到床上,小睡了一会儿。 索丽珠看到梁立开闭上了眼睛,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从搁物架上拿了一本书,坐到沙发上慢慢地看。叶景洪跟索丽珠说过,要是有可能,可以聊一聊,聊得开心了,就可以一起吃饭了。 小睡了一会儿的梁立开,起身走到外间,看了看静坐着看书的索丽珠,“你看的书很有看头,你知道中国的真正的官场文化吗?” 索丽珠看的是一本讲文化的书,书上说,中国的文化,最重要的是官场文化,官场文化的核心就是权衡和妥协。权衡和妥协之间,最重要的是学会伪装。 索丽珠把书合上,朝梁立开笑了笑,“我可不懂官场文化,我是瞎看地。我这个人,只会干倒水擦地的粗活儿。” “懂却装不懂,包装得太严了,受了卖糖公公骗,至今不信口甜人。我上高中的时候,最爱看苏联的书,记得有本书里有一句话,用钢丝罩遮住面部,从不在人前把它卸除——说假话说违心话说大话,说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我梁立开却不信,凡是跟我眼前卖糖耍甜的,都把他当成不说真话的坏蛋,只把他当成百无一用的白痴。”梁立开很想跟索丽珠多聊一会儿。 “在我们被称作神圣的俄罗斯,在我们这个被称作改革和合作的时代,在重视民族文化问题和每年把成亿的卢布输往国外的时代,在实业得不到鼓励和劳动力陷于瘫痪的时代,等等,等等,总之,在这个其特征不胜枚举的时代,咄咄怪事层出不穷……”索丽珠背了一段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白痴》。刚才梁立开的那句“用钢丝罩遮住面部,从不在人前把它卸除”应该就是出自《白痴》一书。 颇有文骨的梁立开竟然喜欢这样一本经常谈论死刑的书。索丽珠并不太喜欢《白痴》一类的书,只是因为那个人喜欢,喜欢在床头放着前苏联作家的那些书,因为喜欢背书,无意中有些段落就背下来了。 索丽珠见过军区的几位首长,床头上很喜欢放一两本《白痴》《战争与和平》一类的书,索丽珠当然知道某些领导嗜好某一类书的根深蒂固。他们对官场文化的理解当然会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们的枕边往往深合着某些深层的对社会对制度对人的自悟。 索丽珠有一次去香港,竟去书店买了两本《白痴》,一本自己带着,没事的时候,念一念,背一背,一本给了杜莲花,让杜莲花好好地看看。 杜莲花不知所以地问过索丽珠,你不是要我在那些自以为是顽固不化的那些大人物跟前,装成白痴吧,我觉着经常看这种书的人,肯定会越来越象白痴。 索丽珠念经一样地跟杜莲花讲:我们这些给领导服务的人,心里要少装着自己,多装着领导,我们的信条是:领导的嗜好,就是你的嗜好,比如说,领导喜欢下围棋,你即使讨厌得要死,也要知道中国有个聂棋圣。 索丽珠一个不经意的小习惯,没有费什么口舌,就让梁立开很高兴了,答应参加晚上的提携年轻人的饭局。 叶景洪的这个突然想法,让卫副主任有了意外的惊喜。 卫副主任跟梁立开认识。 卫副主任参加英模报告团的稿子,就是梁立开主笔修改地。两个人在酒店里一起熬了半个多月呢。卫副主任把很多没跟人说起,不能写到报告稿子的东西,都跟梁立开说得很祥细。两人聊得很投机,却忘了留下联络方式。 两人一见面,都很惊喜,紧握着手,话说得一样:没想到,没想到,怎么也想不到。 叶景洪也没想到。 杜莲花的这个饭局太超值了。 〖025〗圈子 叶景洪把岳明珊叫了来。杜莲花原先设想,让两位科长也参加进来,叶景洪说,等局势进一步明朗一些再请。 饭局正式开宴。杜莲花坐主位,索丽珠副陪,林参谋长大客,梁立开二客,卫副主任三客,岳明珊四客。叶景洪、孙明和小胖穿插着坐。 林参谋长最爱喝洋酒,拿的是家藏的某牌子高档次洋酒。梁立开喝酒不多,跟卫副主任一起喝皇岛的红葡萄酒。杜莲花带了两瓶大将军白兰地,酒不是特别地名贵,名字好听。 小胖开酒最溜,相当于半个服务生。 岳明珊搞不懂大陆官场的酒场规矩,小声问坐在旁边的叶景洪:“干吗要坐得这么周吴郑王地,搞得这么严肃。” 叶景洪说道:“你可以不严肃,喝酒,有些规矩,守也行,不守也行,只不过,当主陪地有雅意,不想慢怠了客人,就要隆重地搞这么一下,显得尊重客人……人都喜欢受尊重,所以才会有越来越复杂的酒场文化。” “你喜欢这些东西吗?”岳明珊问。 “不喜欢,不喜欢也得这么搞,这叫尽地主之谊。”叶景洪说道。 “你这人好复杂,以后,这样的场合可别叫我了,我不适应。”岳明珊端坐在椅子上,老觉着有一个套子或者是笼子似的东西往身上套。 小胖把酒倒好了。 杜莲花满意,夸小胖:“你这小子倒适合在招待所干。” “我的兵,干什么不行?除了生孩子。”林参谋长朝孙明看了一眼,“你今天给我喝吐,桌子上有一个人没趴下,你就是没完成任务。” “你这个土匪,酒还没开始喝你就犯土匪习气!”杜莲花端起酒杯,脸儿对着岳明珊,“开喝了,你要是喜欢随便,这屋里除了一个姓林的土匪你不能跟他随便以外,其他的男人,你想怎么随便就怎么随便。” 梁立开和卫副主任端起了酒杯。 “第一杯,咱们来东方的牛饮。”杜莲花很痛快地把一杯三辆三的白兰地喝干了。 岳明珊看着桌上的人都没什么犹豫地把酒都喝干了。 “好吓人,你们,原来牛饮真的是牛饮。”岳明珊皱着眉也把酒喝干了。 “第二杯要怎么喝?”岳明珊问叶景洪。 “想怎么喝怎么喝,随意。”叶景洪说道。 杜莲花举起了第二杯,“叶景洪说,随意,那就随意好了,这个随意可是有典故地,叶景洪可不是首创,首创是张政委,本来今天坐在我这个位子上的是张政委,林土匪说,他一个人代表了,所以,这第二杯,就让他这个代表,把随意这个典故说出来。” “小莲花,哪有你这么搞地,人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你第二杯就乱套。”林参谋长举着杯子,看梁立开,“我叫你一声小梁,你不会在意吧,咱们今天这一桌,我算老大,小莲花也要听我地。” 杜莲花说道:“你别废话,今天本来没你,是你硬抢着非要当代表。” 梁立开端着酒杯子,朝林参谋长说道:“早就想见见林参谋长,今天这个机会真是很难得,我这个小字辈儿,坐在这个位子上,如坐针毡。” 林参谋长哈哈一笑,“咱们皇岛警备区,自从张政委来了以后,酒场上多了一个不是规矩的规矩,张政委说,喝酒,有三个随意就可以了,不要强求,孙明,你背背张政委的三个随意,不准随便发挥。” 一直没说话的孙明赶紧站了起来。 杜莲花拿着筷子敲了一下桌子,“强调一下纪律,今天喝酒谁都不准站起来,谁要是摆资格拿臭架子,我就耍泼给他灌酒了。” 孙明又坐下了。 “你讲,必须你讲,你要不讲,我就用筷子叉你。”杜莲花威胁林参谋长。 “小莲花是我的克星……你们知道原因吗,小莲花是我的初恋,我最大的痛苦……”林参谋长的嘴被杜莲花拿手捏住了。 孙明站起来,大声地念张政委的三个随意:“跟谁喝酒随意,喝什么酒随意,喝多少随意!” 孙明是替林参谋长解围。 杜莲花的手松开了。 林参谋长拿了三个杯子,倒了三杯昂贵的私藏洋酒,“孙明,你不听小莲花的话,站起来了,罚酒三杯。” 孙明没犹豫,把三杯酒全喝干了。孙明酒量大,不怵林参谋长的洋酒,孙明第一次跟林参谋长喝酒,连喝了六杯。 卫副主任跟梁立开喝了一杯,算是走私性地小动作。走私,皇岛的酒场里,走私两个字几度大热几度大冷,太敏感的词汇了。 叶景洪端着杯子跟索丽珠和岳明珊碰了一下,说了俩字:“谢谢”。 “景洪,你说的两个字有什么含义吗?”索丽珠的声音很轻很飘,“你应该单独跟岳记者喝,我可不能跟着稀里糊涂地。” 叶景洪说道:“啥含义也没有,该谢的人一定要谢,吃水不忘打井人。” 岳明珊说道:“你们两个说话我听不懂,怪怪地,我又没做什么,只不过尽了我一个记者的本份,倒是我应该感谢叶景洪一下,我刚刚拿到了一笔钱呢,要不然,我就穷死了,都没钱下馆子了。” 小胖插话:“岳记者敢为人先,侠肝义胆,比男人还男人,我得敬你一杯。” 杜莲花又拿筷子敲桌子,“小胖,规矩,我还没说完话呢,看看谁杯子没酒了。” 小胖嘿嘿一笑,放下杯子,起身拿起大将军,给梁立开和卫副主任把酒倒满,然后站到林参谋长身边,问杜莲花:“林参谋长的酒也要喝吗?” “李向东,你小子跟了叶景洪这个新兵蛋子几天,胆子大得没边儿了……你给我把这杯酒喝了。”林参谋长对小胖发号施令。 小胖正是这个意思,没等杜莲花阻止,端起林参谋长的酒喝干了,接着又给林参谋长换了一个酒杯,把酒倒满了。 小胖猴精着呢。 小胖又要给杜莲花把酒喝了。 杜莲花撇了撇嘴,“我才不象某些人,假公济私,狐假虎威,我自己的酒我自己喝。” 索丽珠端起酒杯,“莲花姐,我支持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杜莲花和索丽珠一起把酒喝干了。 岳明珊直摇头,“不行,你们的黑话太多了,我听得头晕。” 叶景洪对岳明珊说道:“我们走我们这一边,这叫革命传统代代相传。” “还是黑话啊,听不懂。”岳明珊小口地喝酒。 “叶景洪你作风不行啊,走个私都走不利索。”林参谋长让小胖又拿了个酒杯子,倒满酒,一仰脖子,酒就下到肚子里了。 叶景洪赶紧体现作风,喝光一杯,又倒了一杯,也喝了。 岳明珊着急了,把酒喝完了,也要再倒一杯,小胖说道:“岳记者随意就行了,我和叶干事要体现作风,首长做到的,我们一定得做到。“ 梁立开笑着说道:“你们的随意很不随意啊。” 卫副主任说道:“我们这叫战斗力!” 杜莲花接口说道:“战斗力,人家岳记者一个女人的力量,干掉了所有大陆媒体,人家那才叫战斗力,超过某些狐假虎威的人不知有多少倍。” 杜莲花嘲完林参谋长,又来了第二杯。杜莲花说:“第二杯慢饮,谁要是牛饮了,谁就自罚三杯。” 林参谋长打着哈哈,喝了一小口:“咱们两个慢慢来,他们三个新兵蛋子不能慢慢来,我得给他们拔苗助长,这话可不是我自己说地,我是代表大拿说地。” 卫副主任喝了一口酒,说道:“我们的大拿很会杀猪,杀得又快又准,现在,咱们准备杀第二次猪,我得做好摁猪脚的准备。” 林参谋长又喝了一口,“卫主任你拎杀猪刀,我摁猪脚,我甘当绿叶,甘为人梯,你们三个新兵蛋子,我送给你们一句话,不待扬鞭自奋蹄,我们把猪杀了,你们吃猪肉,要会吃,别吃撑了。” 梁立开慢慢地啜了一口酒,“看来,我只能拎猪尾巴了。” 梁立开是第一次跟林参谋长接触,一见面就觉得很对脾气。人和人接触,其实,不用说什么话,凭感觉也可以知道,彼此可不可以深交。 “真正操过刀地还没说话呢……你们都是纸上谈兵,叶景洪却是模了老虎的,今天这酒,不是给那个自称老大的那个土匪喝地,是为了你们三个模了老虎的人,你们把身家性命都差点儿赔上,就这勇气,也让那个自称老大的人应该赶快找个地缝钻进去,省得他腆着个脸,穷得瑟。”杜莲花端着酒杯子,朝叶景洪、孙明和小胖晃了晃,“我以一个女人最真诚的敬意敬你们三个一杯!” “我也敬,我好佩服好佩服你们三个,好厉害好厉害!”岳明珊一着急,说的是本土的港腔。 “喝吧,人家模了老虎的,喝一杯,咱们没模过老虎,连猪腚也没模过的,至少得喝两杯。”林参谋长瞄上了卫副主任。 “喝,我喝三个,咱们模不了老虎,就多模几下酒杯吧。”卫副主任打心底里对叶景洪做的事儿特别佩服,整个警备区也就叶景洪能干出这样的事儿。 卫副主任痛快淋漓地连喝了三个,林参谋长和梁立开也喝了三个,索丽珠陪了一个。 林参谋长趁着酒兴,把珍藏的写给杜莲花的情信拿出来念了几句。杜莲花抢,林参谋长围着桌子转,两人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儿。索丽珠助阵,把林参谋长摁到了沙发上,抢下了林参谋长比宝贝还宝贝的珍藏品。 “女人猛于虎,太可怕了……”林参谋长仰躺在沙发上大喘气。 叶景洪趁着这个机会,跟梁立开喝了两个酒。孙明和小胖跟卫副主任喝了一个。岳明珊分别跟梁立开和卫副主任碰了杯。 酒终于喝得很随意了。林参谋长被叶景洪跟孙明和小胖连续敬了几个,已经过了酒量了,却一点儿没醉。 索丽珠端着酒杯跟梁立开和卫副主任都意思了一下。 主要是聊。聊林参谋长当年怎么追杜莲花。 “这个酒喝完了,咱们这个桌上所有的人,我们之间,就不要装在套子里了,咱们之间,没有阴谋也没有诡计,我们不需要任何面具,坦诚相待,多干一点儿破然后立的大事儿!”杜莲花端着一满杯酒总结性发言,把饭局的主题思想说了出来。 干! 这一干人等,通过这一场饭局,结成了一个能量很大的圈子。 叶景洪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交际圈子。 〖030〗十倍的钱 030十倍的钱 岳明珊本来应该回香港了,就是因为留恋叶景洪,又跟报纸的主编请了假。岳明珊还没真正地谈过男朋友,也不知道留恋一个男人应该怎么个留恋法,想请叶景洪下馆子,却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不想跟一般的男人和女人一样,在街上拉着手逛一逛就算拍拖了。叶景洪是一个很不一样的男人,不一样的男人就该有不一样的拍拖方式。 正好,雷小萌发现了曹哥贩私烟的仓库。岳明珊和欣琪薇就开始琢磨收拾曹哥的办法。岳明珊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叶景洪,岳明珊跟欣琪薇说,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有叶景洪在,再难的事儿也能办了。 欣琪薇说,还是小心为上,要稳稳当当地干。她跟岳明珊商量了两套方案。可是,碰上叶景洪以后,什么方案也没用,来了个正面冲锋,曹哥就歇菜了。 难事取易,复杂成了简单。 不用人动手,曹哥谦卑地乞求叶景洪要自我了断。 曹哥要了岳明珊手里的枪,枪口对着自己的胸。 曹哥在勾板机以前,又说了几句。 ——曾经的省劳动模范行将自我了断前,在欣琪薇老爸墓前的讲话——我杀了三个人,杀了三个不该死的人,杀人就要偿命,这个理儿我懂,我知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我找算命先生算过,我不是算我以后会不会有好命,我算我怎么个死法,算命先生跟我说,我可能有四五种死法,会死得很惨很没面子,所以,我就想,无论如何,我得有一个体面的死法,我知道,我这样的人,很难有体面的死法,我的原则,只要不被人爆头,我就谢天谢地谢祖宗,我想过了,我这几年打打杀杀弄到手的钱,不给我老爹老妈也不给我弟弟,我就留给那个让我有体面死法的人。在临死前,有个事儿,我想通了,人活着,体面不体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个体面的死法,能体面的死,你就是活明白了,人这东西,生就一次,死也就一次,过程就是个过程,结果重要。 枪响了,曹哥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是一抹活明白了的微笑。 人倒了,枪被叶景洪接在了手里,同时接在手里的还有曹哥的两个工商银行的存折。 欣琪薇跪在老爹的墓碑前有二十分钟,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 雷小萌来了,领着一帮穿黑西装的兄弟。以前,小波对兄弟的着装没要求。欣琪薇和雷小萌接手后,要求,平时要打扮得象个正经人,不准晒膀子亮横肉,说话要文明,头发不能太短,光头和板寸都不行。 雷小萌和兄弟们都跪下了,给欣琪薇的老爸叩了三个头。 叩完了,雷小萌凑到叶景洪跟前,小声说:“老大,有什么需要帮手地?” 叶景洪看了看雷小萌。雷小萌的西装有讲究,自己做地,有可能是欣琪薇的杰作,领子竖起来,衣摆瘦长,有点军猎装的味道。内衬是柔软的鹿皮,可以挂枪,也可以藏刀。 “你们盯着点儿钢管厂,只是盯着,经常进出的人,多记着,能拍照就拍照,不过,必段隐蔽,不要打草惊蛇。”叶景洪给雷小萌派了个大活儿。 这活儿确实够大地,相当有难度。 钢管厂不能被忽略。有好多事儿,都是那个一直不出面的人在暗中掌控着皇岛市官场的中枢神经。 雷小萌欣喜地领着手下的兄弟走了。 欣琪薇上了吉普车。岳明珊和叶景洪也上车了。 “叶景洪,去我家吃饭吧,我请你和珊珊吃我的拿手菜。”欣琪薇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平静。这妞属于那种内心强大的女人,越遇大事心里越不乱,一般不会高声说话,刚才发飙是因为老爸的事儿憋太久了,需要发泄一下。她在单位,基本上属于那种默默无闻工作从来不给别人找麻烦的人,很容易被人忽视。 “我本来想找个好一点儿的馆子,让岳记者大吃一顿,她是个吃货,几天不下馆子就会六神无主,就会……”叶景洪扒开吉普车的后门帘,看了看坐在驾驶位上的岳明珊。岳明珊的背袋里装了不少好吃的零食。叶景洪悄悄地从岳明珊的背袋里拿了一盒曲奇饼出来。 “干吗拿我的东西,一个大男人吃女人的零食。”岳明珊松了松油门,把车速降下来,车拐到了山下的公路上。 叶景洪把曲奇饼分给了三个战士。叶景洪要请岳明珊下馆子,也有请三个战士的意思。人家跟着忙活一场,至少得请顿饭。 欣琪薇明白了叶景洪的意思,笑了笑,说道:“那咱们改在晚上吧,中午这一顿,该是叶景洪当地主。” 叶景洪这招儿叫礼贤下士。当过兵的都知道,当兵的群体是最容易召笼到一起的群体,关键时候能冲得上,而且,指哪打哪,不给你掉链子。 带兵的艺术。 一盒曲奇饼干,三个战士吃得津津有味。 “你们跟岳记者多套套近乎,有机会,让岳大记者带你们去香港吃美食,香港的美食甲天下,岳大记者在吃上,从来不计较钱。”叶景洪跟三个战士说着话,又要掏岳明珊的背袋。 “叶景洪,你慷他人之慨。”岳明珊左手握着方向盘,伸出右手挡叶景洪。叶景洪在岳明珊的手背上捏了一下,岳明珊哼了一声,脸色泛红,手却不往后缩,捂着自己的背袋。 两个人的小动作让欣琪薇看在了眼里,欣琪薇装作什么什么也没看见,两眼扫着前面的路,“马上进市区了,咱们是不是去吃四星级的馆子,再过一条街就是太平洋大酒店。” “不行,我可请不起。太平洋大酒店的东西死贵,一盘炸大肠就要八十多块。”叶景洪是真的没带那么多钱。 “就去太平洋大酒店。”岳明珊高兴了,让欣琪薇指挥着,把车开到了太平洋大酒店。 太平洋大酒店是皇岛市唯一的一家四星级酒店。吃的东西贵是贵了点儿,不过,档次高。 叶景洪心里好一阵肉疼。 这要是真在里面吃了,还真掏不出钱来,叶景洪身上就带了三百多块钱。 不过,要是不吃海参鲍鱼一类的生猛海鲜,兴许带的钱够。 岳明珊把车停好,很兴奋地打开车门,下车,张开嘴喊:“皇岛市还不赖哦,有这么好的酒店,叶景洪你请我在里面住一晚上吧,不用住总统套房,住个普通的套间就行。” “你杀了我吧,我们家司令政委也舍不得请人住这么好的地方。”叶景洪其实请人在这里住过一次。是顾方认识的京城一哥们儿,来皇岛市弄了一块黄金,那哥们儿在太平洋一晚上花了三千多块。请了歌舞团一妞儿,胡天胡地闹了一晚上。顾方倒是很大方,给了叶景洪五千块。 岳明珊拉着欣琪薇跑进了酒店大厅。 “薇薇,你回头看看,叶景洪的脸变绿没有。”岳明珊隔着玻璃门给叶景洪晒背影。 “他的脸会变绿?泰山崩了,他的脸也不会绿,你在明珠号上不是没见识过。”欣琪薇没回头,也给叶景洪亮背影。 叶景洪没顾上看俩妞儿的背影,进了大厅,坐在大厅东首的沙发上,看茶水单子呢。 一杯龙井三十块,六个人,一人一杯就是180块,这不用吃饭,喝点茶身上的钱就去了一半儿。 肯定得请人买单了。叶景洪叫三个战士坐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叶景洪在心里盘算跟谁张口。 能张口的人不多,也就杜小娟了。顾方也可以。不过,叶景洪不会跟顾方张口。顾方的钱也不太好花,顾方的脑子太活了,谁知道他的钱都是怎么来地。 叶景洪掏出西门子手机,给杜小娟打电话。 岳明珊悄悄地走到了叶景洪的背后。 叶景洪打通了电话,却没人接。 “服务生……”叶景洪朝一个漂亮的女服务生招了下手。叶景洪想问一下酒店吃饭的标准。 “景洪,你真在这里面吃啊,好贵啊,一杯茶就三十块呢。”岳明珊忍不住出声,坐在了叶景洪旁边的沙发上。 “你不知道大陆人有个习惯吗,打肿脸充胖子,没钱也得有钱,俺们大陆人,不能在你这个香港人面前丢面子。”叶景洪半开玩笑地说。 “我知道,吃一顿海参鲍鱼,然后,吃一个月咸菜就馒头,这么干何苦来着?”岳明珊看到服务生走近了,嘻嘻一笑,指了指叶景洪,“他要打肿脸充胖子,泡我呢?他没钱,那我只好花钱请他了。” 岳明珊从背袋里掏出了港币,差不多是十张。 女服务生看到港币,两眼很亮地闪了一下。 港币在九十年代的大陆,是相当令人肃然起敬的东西,只有三星级以上的涉外酒店才可以直接使用港币。在大陆人看来,有港币等于有海外关系,有了海外关系,就可以凭着一句话两句话,招商引资干大买卖。 “你这么大方?”叶景洪点了六杯龙井茶。 “我不大方行吗,你们男人都好面子,要是给你丢了面子,我以后还怎么在皇岛市混。”岳明珊很开心。 “一个月后,我还你十倍的钱,你信不信?”叶景洪哈哈一笑。 “不信,除非你直接从银行抢。”岳明珊又拿出一盒曲奇饼分给三个战士,“叶大干事,有外财不露,他说不定真抢银行了,请你们喝三十块钱一杯的龙井茶。” 三个战士手握着茶杯冲岳明珊笑。 欣琪薇拿着岳明珊的钱,订好了吃饭的雅间,还进去看了一下,然后,走出来走到楼梯口,喊叶景洪和岳明珊,“上来,光华厅。” “啊,定了?”叶景洪楞了一下。 “当然定了,人家香港大记者住不惯我的房子,看好这儿了,要在这住几晚上呢。”欣琪薇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走,上去大吃大喝。”叶景洪看见了欣琪薇捏在手里的零钱。 香港妞儿还挺有打算,提前预付订金。 吃饭是一门学问,不单单是打肿脸充胖子的问题。叶景洪觉得,跟岳明珊和欣琪薇在四星级酒店悠闲地吃顿饭,坐在奢华的椅子上,看着落地窗,看着高楼下的皇岛市,可以谈谈创业,谈谈一个团队的未来发展方向。 〖031〗世界不要太寂寞 031世界不要太寂寞 欣琪薇订的是一个人80块钱的标准,太平洋大酒店最低的标准是60块,80块钱的标准,上了两个档次,也算是小有奢华了。 9楼光华厅视线很好,可以看到海,看到皇岛市东半区的城区。 三个战士头一次上这么高档的酒店吃饭,坐到椅子上以后,有点儿拘谨,很不自然地朝叶景洪笑。叶景洪倒是坐得很安稳,还让服务生把三十块钱的龙井茶也端了上来。 “有钱就是好,珊珊,你结婚的时候在这儿办酒席怎么样?”欣琪薇在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红酒是岳明珊喜欢的牌子。岳明珊的饮食习惯,欣琪薇已经模得很透了,连她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都知道了。岳明珊对穿衣服不是很讲究,穿鞋讲究,吃的喝的东西,都挑剔,来大陆,带了三双某牌子的运动鞋,岳明珊不穿皮鞋。岳明珊喜欢吃皇岛的螃蟹和对虾,香港报社那边发的奖金一多半儿都花在了螃蟹和对虾上。 岳明珊装听不见,拿着菜单要单点几个菜。 欣琪薇给叶景洪倒了一杯红酒,接着,要给三个战士倒。三个战士紧张地捂着杯子,摇头说不喝。执行任务,不能喝,孙明带出的兵,不含糊,到了灯红酒绿的地方,也是站如松坐如钟走路一阵风,把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奉为行动指南,遵守纪律执行任务从来不打折扣。 叶景洪好整以暇地端祥着杯子里的红酒。 红酒的质地很好,法国的牌子,一瓶酒可以花光叶景洪身上所有的钱。 岳明珊用胳膊碰了一下叶景洪,“这儿,酱爆鸭怎么样?” “不知道。”叶景洪说得很干脆。 “油泼鲤鱼呢?”岳明珊又问。 “可能不如北湾春的地道,这儿的鲍翅皇最猛,京城来的牛人必点的菜。”叶景洪吃过的太平洋大酒店的菜,印象最深的就是鲍翅皇,个头很大,成色弄得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太贵了,吃不起,等你有十倍的钱了,再请我和薇薇吃,现在你是穷光蛋,吃一对60块钱的虾,你也会肉疼。”岳明珊点了十二个对虾。 “勤俭节约是革命的传家宝,反对铺张浪费。”叶景洪从岳明珊手里拿过了菜单,翻了翻,看到一个菜,“来个小葱拌豆腐。” 四星级酒店的小葱拌豆腐也不便宜,十二块钱一盘儿。按当时的市场价,十二块钱能买二十四斤豆腐。 菜开始上了。大荦大素加海鲜,挺丰盛地。 尤其是岳明珊单点的十二个对虾,烤得金黄金黄地,让岳明珊这个吃货大赞不已。 六个人吃得很痛快。 快吃完的时候,小胖来了。小胖用无线终端联系过叶景洪,知道叶景洪在太平洋吃饭,怕叶景洪钱不够,下班回家,拿了两千块钱就来了。 撑场面的事儿,小胖从来不含糊。 小胖吃了两个虾,吃了半盘小葱拌豆腐,吃了两个现点的猪脚,喝了半瓶红酒。他借着倒酒的机会,把两千块钱塞到了叶景洪的公文包里。 杜小娟也来了,没进光华厅,在总服务台查光华厅的帐单。杜小娟也知道叶景洪没钱,杜小娟有钱,杜小娟的钱是两个姑姑给地,那么大一姑娘了,每年还收压岁钱,压岁钱分两份儿,一份是人民币一份是美元。 跟叶景洪认识那么长时间,一次馆子也没下,杜小娟的钱花不出去。只看了一次电影,还是叶景洪花的钱。 杜小娟终于逮到一个掏钱的机会了。 服务生却告诉她,光华厅的餐饮费已经有人预付了订金。服务生还说,客人付的是港币。 “港币,你们这儿能消费美元吗?”杜小娟从钱夹子拿出来两千美元,“帮我订个好点儿的房间,先订三天。” 服务生很尊重美元,躬着腰,谦卑地给杜小娟介绍酒店房间的设置,问了杜小娟是自己住还是给朋友订,然后给杜小娟推荐了几个朝向很好的适合休闲的房间。 杜小娟说道:“这几个房间最好能给我留一下,我问过我男朋友以后再订。” 男朋友,杜小娟是第一次把男朋友这三个字跟叶景洪联系在一起。杜小娟太想跟自己的男朋友在四星级酒店的房间里浪漫一下了。 “景洪,你不要拒绝我。”杜小娟温柔的心语着,好憧憬地背着手在大厅后面的走廊里踱着步。 等叶景洪吃完饭出来,就拉着叶景洪去海边逛逛,然后,到了晚上,就可以弄弄烛光什么地了。 杜小娟看见小胖和三个战士出了楼梯,赶紧问:“景洪要不要钱?” “不用,叶干事好象不用自己掏钱,要不你自己上去问问吧,我一会儿还要去封华跃公司的走私仓库。”小胖不好跟杜小娟说,人家香港的美女记者哪舍得让叶景洪掏钱。 叶景洪也没打算掏钱,他先欠着,过一阵子,正儿八经地还给岳明珊十倍的钱。叶景洪等小胖走了,就和岳明珊、欣琪薇进了电梯,上27楼观光露台,鸟瞰一下脚下的皇岛市。 鸟瞰,居高临下地看。 叶景洪同志最喜欢居高临下地鸟瞰。四十岁那年的叶景洪,改了一下自己的座右铭——他原来的座右铭是在军校时给一起爬冰卧雪的战友们弄纪念册想出来的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选择偶然,只是在默默中不停地奋斗——二十年一个翻转,改成了——不畏浮云遮望眼,褒贬荣辱等闲看。 现在,叶景洪还要再来一次翻转,这次翻转,不是二十年加二十年再加二十年的翻转,是二十年加了二十年后,减去二十年的翻转。 一道小学数学的减法,让叶景洪荡胸生层云一览众山小。 叶景洪张开嘴唱歌。说不上动听——要是杜小娟听,肯定是动听。叶景洪跟杜小娟在大光明电影院看电影,小声地给杜小娟哼过几句。 ——又回到最初的起点,记忆中青涩的脸,我终于来到了这一天…… “不好听,站在这么高的楼上,喊就行了,还唱歌,你以为你唱得有多好听吗?”岳明珊两只手弄成喇叭,喊那句周星星的经典台词:“喂,叶景洪,你是个很不一样的男人,除了你唱歌以外,我对你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岳明珊自己喊了还不算,还拉着欣琪薇喊。 欣琪薇不想喊,岳明珊却非逼着欣琪薇喊几句。 “我喊了,我喊了你也跟着喊!”欣琪薇说喊就喊:“喂,男人,让我一次爱个够,世界不要太寂寞!” 欣琪薇语出惊人,高音区非常嘹亮,把岳明珊给惊着了。 “薇薇,你好吓人啊你,声音这么厉害,比叶景洪的声音厉害!”岳明珊真心赞欣琪薇。 欣琪薇的声音也把叶景洪惊了,欣琪薇好大的肺活量! “世界不要太寂寞,咱们几个人,可以弄个远大的目标,多干点儿别人干不了的事儿,皇岛市肯定就不会寂寞,整个大陆也不会寂寞,让所有的人都不寂寞。”叶景洪把着露台的铁艺栏杆,把头探到了露台外。 鸟瞰的感觉真好,耳朵边有风呼呼地吹过,人感觉要飘起来似地。 不由得,叶景洪嘴里又念叨: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还没念叨完,杜小娟的声音飘到了叶景洪的耳朵里,“景洪,你不要命了,喝了酒,上那么高的地方,太吓人了。” 杜小娟本来要走,等晚上再叫叶景洪在房间里浪漫。她走到大厅外,一抬头看到露了半截身子的叶景洪,怕叶景洪喝多了,赶紧进了电梯,上了最顶层。一出电梯,杜小娟朝叶景洪说着话,蹬蹬地爬上了露台。 她对岳明珊和欣琪薇有点小埋怨:好好地吃了饭,在房间里聊聊天儿就行了,非得跑到这么高的露台上乱喊乱叫,大白天地也不怕让人看到。 “景洪,下午你还有事儿呢,你到房间休息一下吧。”杜小娟走近叶景洪,挽住了叶景洪的胳膊。 正牌儿女友就是有威慑力。岳明珊和欣琪薇被杜小娟这么一喊,也觉着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大中午头地,两个女人陪着一个男人喊什么世界不要太寂寞。 杜小娟拉着叶景洪下了露台,进了电梯。杜小娟把身体偎到了叶景洪的怀里撒娇,“以后不许你一个人喝了酒上那么高的地方,我看着害怕。” “没事儿,偶尔露一下峥嵘,不会有危险。”叶景洪捏了一下杜小娟的鼻子。 “什么叫偶尔露一下峥嵘,你和孙明、小胖,把华跃公司的明珠号劫了,又逼着政治部主任装病住院,还要怎么峥嵘,再峥嵘的话,你就该上花果山当齐天大圣了。”杜小娟把脸偎到叶景洪的脖子上,张嘴轻轻地咬了一下,“我爸说,你要是有空,就去家里吃顿饭,我爸有话跟你说。” 杜小娟的话里有两个重要信息:李奇同住院了。杜副院长要跟准女婿开诚布公的谈谈? 叶景洪现在很想跟欣琪薇和岳明珊把发家致富奔小康的团队事业透彻地谈谈,老丈人那边,可以不用急着谈。 倒是应该跟李奇同同志好好地谈一谈。叶景洪跟李奇同的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可以趁着李奇同装病住院躲风浪这个机会,互通有无地消解一下。 李奇同也该放下架子,务实地改善一下跟叶景洪的关系了。 〖032〗每个人都有牛的权力 032每个人都有牛的权力 李奇同不得不装病住院。他得到了一份京城高层发给军区机要处特急秘电的复印件。他老爹在军区司令部的部下弄到的,给李奇同家里打了电话,发了传真。 还不算太晚。李奇同的老婆看了,紧张得都不敢叫政治部的司机,跑到街上给李奇同发传呼。 李奇同坐着出租回家,水都没顾上喝,拿着传真看。看了两遍,看得冷汗直流,一脸黑线,一坐到沙发上,手猛抓着头发,极力地控制着自己。要不是李奇同忍耐的功夫到了一定火候,肯定抓狂,家里的东西至少得碎几件。 有人故意摆了他一道。 怎么办?被人在架在火上烤……李奇同的老婆拿着那份密电的传真件手真哆嗦,她感觉要大祸临头,紧张地跟李奇同说,找找老头子,赶紧把事儿平了。 李奇同鄙夷地看了自己的老婆一眼,没说话,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李奇同有话也不愿意跟老婆说,李奇同对女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头发长见识短,玩物。李奇同的老婆长得很一般,还喜欢扯虎皮拉大旗,正好跟李奇同的性格相反,两个人的关系也就是勉强维持着一个家庭的面子。李奇同搞文艺宣传队的女兵,李奇同的老婆撞上好几回,有个被李奇同玩够了的女兵,大着肚子跟李奇同要青春损失费,还是李奇同的老婆摆平地。李奇同的老婆能分清轻重,她知道,一个女人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她嫁给李奇同,是因为李奇同家族的红色背景,做私募基金需要李家在后面撑着。 李奇同慌乱了一阵子,脑子清醒了。先去医院住着,看看华跃公司的事儿会搞到什么程度。 在医院里住着,是最安全的办法。 没有办法的办法。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李奇同琢磨华跃公司那个人的电话。李奇同本来是一个很注意细节的人,那天的电话,他听着也觉着有点儿不大对劲,却没往深里想,还觉着华跃公司的那个人判断力不一般,思路挺清晰。 那个人打的电话,明显是个套儿。可惜,李奇同当时并不知道特急秘电的内容,时间就是差了那么一两个小时,李奇同一个电话,把边防武警中队的中队长也架到了火上。 同时被人架在火上烤的还有皇岛市委书记和市长。 关键的时候,没有人给他们敲重锤,那就只能被人架在火上猛烤,烤完了,还要被人弄一堆材料,成了内参大批特批的**堕落的典型。人成了阶下囚,是死是活就由不得自己了。 李奇同踩过别人,知道京城里那帮人的心有多黑,手段有多么毒辣。李奇同的老爹并没有靠上血腥派核心圈子的资格,敲个边鼓打个下手倒是比较合适。 李奇同脑子里纷乱乱地想着,不由得一阵阵地心寒。 可怕啊!太可怕了! 警备区里现在没有人替他说话,如果顾司令和张政委对他落井下石,那就惨了,上军事法庭是轻地,弄不好真要给华跃公司陪葬,陪上自己的政治前程。 李奇同不担心自己会下大狱会丢命,他特别担心自己的政治前程。李奇同在那次政治部全体干部会上说叶景洪有野心,其实,他的野心比谁都大,他的目标是两年内直接攀到张政委的位置,从正师职升成副军职,然后,用五到六年的时间,拿下省军区政委的宝座。真的实现了的话,差不多可以在军区正军职高级干部中排到最年轻的行列里,这可不是一般地荣耀。 确实有气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人有野心也不能算坏事,搞政治的人要是没有点儿野心就不算搞政治的了。只是,有些阴招儿太阴了,老天也看不过眼,李奇同心里的小九九早早地被人知道了,阴招的效果打了很大的折扣。 华跃公司一倒,形势就完全反过来了,李奇同能不能保住政治部主任的位子都难说。躲在医院里的李奇同还不知道,他的亲密战友,边防武警中队的中队长,已经被军区警备司令部的人铐起来了,关到了军区后勤仓库。 一起参与行动的还有省公安厅的人。 地方上,对待皇岛市的几位正厅副厅级干部,倒是温和了一些,人没铐起来,但行动失去了自由,监视居住。 从早晨到中午,半天的时间,直接参与第二次滚装船走私的人大部分都逮起来了。穿着便衣的省公安厅的刑警还在抓人。 叶景洪和杜小娟在海边散步,不经意地看到了几辆挂着军区警备司令部牌子的军车。 动真格的了。 几个戴着警备袖章的战士揪着一个人的头发,下了一艘渔船。那人身上有血,军衔还在,是个上尉。 军人和军人的直接冲突,大概也只有92、93年皇岛市的走私了,这是一段硬被抹去的历史,普通的人很难找到当年的资料,无论哪一方都不想让人知道当年的惨状。当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叶景洪和小胖在海边溜达,看到过两具飘在海边的武警战士的尸体。 “同志啊,不要太糊涂啊,军人的气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啊,对军人来说,赚钱不是硬道理,战斗力才是硬道理,身为一名军人,一切向钱看是不对地。”叶景洪回过神来,不胜感慨地说着话,看着那位武警上尉被警备司令部的战士,扯到岸上,一脚踹到地上,戴上手铐,别着胳膊压进了吉普车里。 “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爸那个老糊涂前几天还说,部队干买卖,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看了加密电报以后,不吭声了,我爸思想顽固僵化,因循守旧,要不是你冒那么大险,露了一下峥嵘,老爸也得跟着倒大霉。”杜小娟也是有感而发。 在杜小娟看来,叶景洪干的事儿超级正确超级有远见。 也只有叶景洪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儿来。 顾司令的儿子顾方也是这么认为地。 顾方和京城一哥们儿弄了一辆切诺基213吉普,在海岸路上招摇。顾方乐见华跃公司那帮人倒大霉。华跃公司的人倒大霉了,就可以证明自己消息的正确性。 救命的消息。顾司令转危为安了,顾方当然就可以继续搞他的私募基金,一脉相承的事儿,最简单的道理就是老子英雄儿好汉——十年后形成气候的红二代们豪情满怀地弄了一个红色经典合唱团,当仁不让的主题就是老子打下的江山儿子来坐。 顾方很感激叶景洪,很佩服叶景洪,真心实意的感激,发自肺腑的佩服。顾方跟京城的哥们儿说,整个皇岛市,就一个明白人,这个人你要不见一见,绝对是终生的遗憾。 顾方看见了叶景洪和杜小娟。 “你太幸运了,叶景洪这小子正在泡妞呢,走,就那个仙人指的雕塑那儿。”顾方跟京城的哥们儿指了指方向,拿出西门子手机给叶景洪打电话,“猜猜,我在哪儿?” 叶景洪听出顾方的声音,笑着说道:“电话费太贵,有事儿快说,我刚才在太平洋吃饭,差点儿连钢蹦儿都垫上。” “你就别跟我哭穷了,我跟你说,以后,你得罩着我……香港那谁说来着,钱不是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叶景洪同志愿不愿意罩着我。我老爸今儿早晨说了,没事儿别到处瞎混,跟景洪好好学学为人处世,学学办正经事儿的能力。” 切诺基213开到叶景洪跟前了,顾方还在拿着手机说话。叶景洪已经把手机关了。 顾方跳下车,跟京城的哥们儿走到叶景洪跟前,哈哈笑着给京城的哥们儿介绍,“叶景洪,皇岛警备区的大明白,以后,皇岛市有什么事儿摆不平了,就找他。” 京城的哥们儿有点儿不以为然地跟叶景洪握了握手。 叶景洪没上赶着问京城的哥们儿姓什么叫什么。在京城混的人,到了小地方,只要不是太熟地,都不太喜欢让人知道家庭背景,连名字也懒得说。 牛,够性格。 顾方也没再介绍,跟杜小娟打了个招呼,和京城的哥们儿上了车,继续兜风。 杜小娟朝驰远的切诺基213哼了一鼻子,“我最看不惯牛哄哄的人,他以为他是谁,开个破吉普就牛得跟什么似地。” “每个人都有牛的权力。”叶景洪看到雕塑旁边卖冰糖葫芦的大叔冲着自己笑,就掏出钱买了两只糖葫芦,递给杜小娟一只,“人都想牛一点儿,只不过,牛法儿不一样。” 杜小娟把糖葫芦递到叶景洪的嘴边,“咬一个……景洪,你是什么牛法儿呢,我喜欢你牛,你越牛我越喜欢。” “这个……不好说,在人前,最好是不说,要不然,你老爸又会说我锋茫太露,牛,其实不用表现出来,真正拥有权力的人,从来不会跟无关紧要的人显示权力,人家卖冰糖葫芦的大叔,明知道自己的糖葫芦是皇岛市最好吃的糖葫芦,自己却从来没说过。” “再咬一个……你说的话这么有哲理,我看,你该去当教授了。”杜小娟把叶景洪买的另一只糖葫芦也拿到了手里,好开心地喂叶景洪吃糖葫芦。 〖033〗你办事我放心 033你办事我放心 京城的哥们儿把切诺基213停在了皇岛市第二雕塑的旁边。 和顾方下车看雕塑。 一个蛋,用网网起来的蛋——网代表高科技通讯四通八达把地球连成很小的球的意思,设计雕塑的人起了个很内涵的名字——掌控。 “叶景洪是一个很难掌控的人,他骨子里有蔑视权贵的傲气,他看不起我们这些靠老子吃饭的人。”京城的哥们儿说话了。 “不会吧,我跟他接触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顾方觉不出叶景洪有什么傲气,很好相处。 “会咬人的狗不出声,狼也一样,我见过狼,狼这种东西,狠过狗,狼跟狼的同类,会很团结,也许,叶景洪把你当成了他的同类,所以,他不会鄙视你,如果不是他的同类,他或者是漠视,或者是敌视,我不喜欢有狼性的人,我喜欢狗,咱们能用的人就是驯服了的狗,对狼,要永远保持警惕。”京城的哥们儿比顾方大五岁,见识上自然比顾方要广,看人的眼光也不一般。 “武断,太武断了。”顾方开玩笑地说了一句,转话题:“你看看码头上的明珠号和大顺号,就这么停着太可惜了,你发动一下京城的几个闲人,让明珠号和大顺号跑起来怎么样?” “还是闲着吧,日本人不要了的东西,你们皇岛市的那几个智障的领导还当宝了,开船的那帮人连日文说明书都看不懂,就敢上船,丫的真不知死。” 京城的哥们儿知道一些包括明珠号在内四艘日本滚装船被皇岛市收购的内幕,里面说不得的事儿太多了,不出事儿则罢,一出事儿就是捅漏天的大事儿。 今天的皇岛市海港码头比往日安静了很多,明珠号和大顺号趴卧在一堆渔船中,因为身量太大,显得特别突兀。 军区政冶部干部部田部长和张政委吃完饭,站在酒店的阳台上,看着平静的港湾闲聊。田部长来皇岛市这么长时间,是第一次主动地表示要跟张政委一起吃顿饭。 田润升已经决定了,要回去。他做这个决定也是思虑再三。 皇岛市的局势太混乱了,田润升接到了很多上头的电话。打电话的人都有自己的目的。田润升知道自己并不擅长下狠手处理干部,林参谋长的老爸给田润升打过电话,说,有人自动请缨要到皇岛警备区大开杀戒。 有人要接皇市市的烂摊子,田润升乐得顺水推舟。 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上层的一些很微妙的关系,就是这么形成地,双方权衡利弊,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从个人感情上讲,我不应该现在回去,我在的话,警备区不至于伤筋动骨,当然,凡事有利就有弊,动作太小的话,过不了关,要大动,我胜任不了,还是走比较好,对我个人来说,比较安全,也算是一点儿私心,明哲保身吧。”田部长的语速比较慢,说出来的话很有嚼头。 不过,有些话仍然是不能往深里说,不能说得太清楚。 “谁来,还没最后定,你们尽量做吧,年轻干部能保多少就多少,老一点儿的他们自己有金钟罩,不用咱们操心……对叶景洪,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干部不光你跟顾司令喜欢,我也很喜欢,过一段时间,让叶景洪去军区机关锻炼锻炼。”田润升本来不打算提叶景洪,却忍不住说了。 张政委点了点头。 田润升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算是推心置月复了。 田润升这种时候离开皇岛市,其实也会被人垢病。别的不说,胆小怕事的帽子可以扣到他的头上了。只不过,田润升这个人处理关系面面俱到,对谁都不会太狠,没有很强硬的政敌,所以,军区的机关干部们送了他一个不倒翁的雅号。不倒翁的最大优点就是什么事儿都能妥协,跟谁也不硬来。 官场里的事儿,没有尽善尽美,只有各种妥协。 不会妥协,就混不了官场。 …… 下午五点,叶景洪陪着顾司令和张政委去医院看李奇同。陪着领导看病人也很有讲究,如果纯粹是官面上的应付,时间往往选在下午。带的东西也就是一些普通的水果或者是稍好一点儿的蜂王浆口服液什么地。 如果是私人关系,家属和家属之间比较熟悉,就会熬点汤带着。买东西也会很费心,还会有儿女跟着,看望的时间一般选在上午。 下午看病人,有人近黄昏的意思,不吉利。 李奇同懂,也经常这么干。 看到叶景洪推开门,他的脸色反而更加难看了。 “李主任,顾司令和张政委来看你了。”叶景洪的话也丝毫不带感**彩。要调和矛盾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酒场上比较合适,或者领导们之间们打扑克的时候,也可以。 把握分寸。 张政委握了握李奇同的手,顾司令只是招呼一下,没走近李奇同。顾司令和张政委显然有默契。 叶景洪给张政委拿了把椅子,放在李奇同病床的右边。又拿了一把椅子给顾司令。 高干病房里有沙发,不过,有点儿远,说话不太方便。 张政委看了看床头。床头上什么没有,没挂吊瓶。李奇同也看了一眼床头。 心照不宣。 “安心养病,工作上,我和顾司令来的路上商量过,让卫副主任从公安局那边撤回来,主持一下工作。”张政委的话很柔,却透着一种柔中带刚的威严。 “不用不用,我只是小毛病,过几天就没事儿了。”李奇同哪肯让卫副主任回来,他最担心地就是张政委来这一手。 这一手不简单。如果李奇同真的跟华跃公司牵扯太深,张政委不动声色顺手推舟地来这么一下,李奇同就别想再主持政治部的工作了,非常时期,有些事儿不需要走正常秩序,说免你就免你,都不带商量地。 “病了,不要硬撑着,身体要紧,最近,忙是忙了些,不过,事儿不杂,我和顾司令几个,都有时间,其他事儿都先放一放,主要就是配合工作组,把华跃公司的事儿处理好,政治部那边主要是要笼住干部的思想,我觉着有那么几个干部,思想太活,我安排卫副主任和几个科长一起跟他们谈谈,卫副主任回来,还要把机关干部集中起来学习几天,你要是身体允许就安排一下,准备准备学习材料。” 看病人本来不应该谈工作,张政委却跟开常委会一样,把活儿给李奇同安排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张政委的意思,既然你李奇同恋着你的政治部主任的位子,那就把病房当办公室吧。 张政委说完要说的话,也没跟李奇同聊什么,起身和顾司令一起往外走,顾司令从进门到往外走,就是起身往外走的时候,跟李奇同说了一句话:“身体重要,好好养着。” 叶景洪给他们两个倒的水连动也没动过。 叶景洪也跟着往外走,李奇同把叶景洪喊住了,阴沉着脸跟叶景洪说:“把几个科长都叫过来,我开个会,布置一下工作。” 架子端地够大地。叶景洪到政治部报到从见到李奇同第一面开始,李奇同跟叶景洪说话,从来没有称呼。 够绝。 叶景洪不以为意,出去到护士那儿打军线电话。 电话还没打完,卫副主任来了。 叶景洪朝卫副主任招呼,“这儿。” 卫副主任走近了,跟叶景洪开玩笑,“叶大明白,你牛,见了领导,连称呼没有了。” 叶景洪乐了,“是领导礼贤下士,平易近人,跟我们打成一片。” 卫副主任把公文包放到护干的工作台上,掏出钱夹子,拿出二百块钱,“我接着电话就来了,你下去买点东西上来,不管怎么着,不管是真病假病,得给政治部的大拿表示一下。” 叶景洪摇了摇头,“不用,一会儿杨科长他们就过来了,跟着打个秋风就可以了,这样的事儿,范不着自己掏钱。” 卫副主任把钱塞回了钱包,问叶景洪:“哪个病房,怎么样?要不,我先进去看看?” “216,恐怕,这时候,大拿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张政委刚才布置任务了,学习半个月,今晚上咱们又得熬稿子,张政委的意思是你主讲。”叶景洪跟卫副主任说的话简短,直白,卫副主任不用费什么脑子,就能听得很明白。 “晚上顾司令请咱们两个去他家吃饭,顾司令准备了三瓶茅台,咱们喝着酒熬稿子?”卫副主任最不爱熬稿子,最头疼死板教条的八股文。 卫副主任喜欢跟顺眼相得的人喝大酒。顾司令开口请客,叶景洪不能不去。顾司令请客是稀奇事儿,连叶景洪也没听说,顾司令在家里请过人。弄不好,是顾方的主意。顾司令家,因为顾司令的老婆有洁癖,不知道顾司令家规矩上门送礼的人都被顾司令的老婆挡在了门外,只能把东西放在大院里,绝对不让进家。 顾司令和张政委都不收礼。顾司令有个洁身自好的老婆挡着,别人送的东西就一直那么晾着,直到送礼的人把东西拎回去。张政委会安排叶景洪或者秘书科科长以私人的方式把收到的东西原样送回去。 叶景洪经历官场那么多年,见过的唯一没收过礼的两个高层领导就是顾司令和张政委。大陆的官场进入九十年代末期,收礼是正常地,不收礼是极不正常地。 “去吃饭带什么东西好呢,顾司令家一般人可进不去,咱们要把衣服全换了,鞋要一尘不染。”叶景洪提醒卫副主任。卫副主任不知道顾司令的老婆有洁癖,他也是破天荒头一遭接受顾司令的邀请。 卫副主任皱眉,“吃个饭,这么麻烦,空着手不行吗?” “空着手?皇帝去丞相家串个门儿,也得带点儿煎饼果子什么地,礼尚往来啊,主任。”叶景洪给保卫科打完通知电话,取笑了一下不谙世故人情的卫副主任。 “那就带,你办,你办事,我放心。”卫副主任拿出钱夹子掏钱,掏了二百,觉得不够,又掏了二百。 〖038〗送温暖 叶景洪2009年曾经在某军事论坛发过一个关于东州军区红箭07演习失败的海域作战军事推演的贴子。那个贴子只有四五个跟贴,很快就沉了。讨论演习失败,肯定不会是热点,叶景洪却以亲身的经历知道,警备区的舰艇连出海打鱼都相当费劲,自己家的快艇跟登陆艇相撞,搞个演习,开着坦克往登陆艇上爬,坦克都能掉到水里,就这样的训练水平,能挡住美军的小鹰号航母?很多军迷都不会忘记,金二胖子确定金三胖子世袭主体思想成功的那段时间,美军的三艘航母逼近了中国海域,大陆军队的几位血腥派高层将领曾经扬言,若美军航母战斗群逼近半岛600海里,二炮的导弹将把美军的航母打成筛子,结果呢,人家的航母距离半岛驶近半岛近海海域不到一百海里,血腥派那几位高层将领却出奇地安静了,甚至连海岸防空正常巡逻的飞机都停飞了三天。美军的航母撤离了半个月以后,才有某乌鸦嘴少将在电视上说,我们是一个爱好和平的民族——这样的屁话,用v字型翻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只会在窝里穷横的流氓跟邻居家强悍的能捏碎流氓卵蛋的漂亮大嫂低眉顺眼地说,我是从来不会对女人霸王硬上弓的柳下惠先生。 没有真正的来之能打战之能胜的实力,光嘴上穷横是没有用地,对于军队来说,一切都要靠战斗力说话,大陆军界高层多的是纸上谈兵言必称下大棋懂谋略的赵括,缺的是卫青霍去病那般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帅才和将才。 “军队不能再这么散漫下去了,再这么散漫,你们连枪都不会拿了,你们这些熊兵,就算让你们拿着枪,也只能当烧火棍用!” 警备区西门外,响起了卫副主任嘹亮的声音。 卫副主任在顾司令家喝完了酒,很兴奋,睡不着觉,走到大院外溜达,在一个卖杂志的小摊前,看见通讯营无线连的几个战士跟皇岛二中的几个女学生勾勾搭搭地。 “女乃女乃地,要是喝个酒打个架,老子还当你们是个爷们儿,半夜里出来调戏妇女!”卫副主任懒得说话了,直接用脚,把无线连那几个战士踹到了地上了。 有点儿粗暴,军阀作风。 叶景洪他们几个人开着窗子,都看到了。小胖是军务参谋,一看事态挺严重,给军务科长打了个汇报电话,叫了警卫连的战士,把那几个战士逮回了大院。 关禁闭。 警卫连关战士的禁闭室是一排小平房,据皇岛市史志办的几位笔杆子考证,是大明朝时期的千卫所,报了几次文物保护上面都没批下来。 “老林,兵不整不行了,你看看,他们有没有点儿兵样子!这几个歪瓜劣枣的熊兵要是在战场上,我他女乃女乃的全用枪崩了!”卫副主任回了大院,看见了走近的林参谋长,火气又上来了。 “整!今晚就整,”林参谋长看见朝他跑着的小胖,喊:“李向东,你给我立即通知无线连,所有的干部都在这儿集合,从现在开始,就看着这几个熊兵站到天亮,早晨,司令部干部出操,都给我在这站军姿!” 林参谋长的军阀作风比卫副主任还猛。不过,在对待妇女的问题上,林参谋长有原则有底线有人情味儿,警备区的战士可以违犯军纪谈恋爱,真心谈地,不给处分,带着谈的对象提前退伍回老家,当地户口的战士,可以偷着结婚,曝光了地,以警备区的名义安排到地方工作,但是绝对不允许调戏妇女。林参谋长拿不上台面的理念是君子爱色取之有道,乱来不行,不能象李奇同一样把女兵玩大了肚子,连个象样的前途都不给,你玩了人家你是要负责任地。 无线连战士调戏二中女学生的事儿惊动了顾司令。顾司令本来就没睡,人很兴奋。顾司令的酒只喝到了七分,脑子里思维一点儿不乱。 顾司令脑子里琢磨叶景洪跟他说过的一些话。 “无论是谁,有一个忠诚于组织的信念是对地,但是,谁能代表那个组织,是以职务论资排辈儿,还是以个人威望,人格的魅力?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上的人,都会犯错,人无完人,金无足赤,过于神化一个人,对谁都没有好处,我们过去的信仰,确实很盲目,直到现在,还有人在崇拜某个神坛上的僵尸,这非常可怕,也很危险,如果有人野心过大,要模仿着某个被捧上神坛的人,以组织的名义用国家形式的暴力机器再来一次红色疯狂的浩劫,咱们这个国度就会再一次分崩离析……很多人都在讲居安思危,可是,我们部队的现状,有几个人在真正的居安思危!” 顾司令怎么能不知道部队的现状,警备区警卫连的战士从新兵入伍到退伍,三年的时间,就模一次枪,打十发子弹。这样的战士上了战场就是送死,他们名义上是个兵,实际上跟酒店上的门卫一样,除了站大岗还是站大岗。 兵如此,干部也是一样,甚至比战士的素质还差,早晨跑操,不到四五百米的距离,很多干部都发喘,半路还得走一段休息休息。干休所离退休老干部们却老当益壮地跑着步看年轻干部的笑话。 听到无线连紧急集合的号音,顾司令穿好了衣服,走到办公楼东面的金皇顶看着稀稀拉拉的干部战士集合。稀拉兵稀拉惯了,传错了命令,干部战士全部集合了。 张政委提着个食盒子往金皇顶走,张政委不知怎么回事,看见顾司令,问:“怎么回事,老顾,我听着是通信营吹紧急集合号。” “无线连有几个兵犯纪律,调戏妇女,老林要好好整整他们。”顾司令听军务科长汇报了,那几个兵不简单,有点儿关系,平时就不太着调。 “是该整整了,走吧,咱们俩去办公室,反正也睡不着了,我想,工作组的接待,咱们两个先商量商量。”张政委走到顾司令身边,朝顾司令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饭盒,“小娟儿她妈让我给你带了点儿醒酒汤。” “啊哟,这可当不起,老嫂子还真有心了,还让你给带回来。”顾司令伸手要接。 “人家是疼女婿,给你是捎带着地。”张政委哈哈一笑。 “哟,小叶还真有福气。”顾司令也哈哈一笑。 “你的酒没事儿吧,咱们一起去疼疼杜家的女婿?”张政委挺逗趣,要去叶景洪的宿舍看看叶景洪喝醉酒什么样子。 “好嘞。”顾司令和张政委并肩朝叶景洪的宿舍走。 孙明弄了个电热锅,按着小胖教的法子熬醒酒汤给叶景洪喝。叶景洪睡了,睡得很踏实。卫副主任乘着酒兴,逮了几个犯纪律的战士,让叶景洪一下子想起了一个很劲道的给军区工作组上大菜的办法,所以,睡得特别没有后顾之忧。人四仰八叉地躺着,胳膊还搂着杜小娟给他买的高档枕头。脸红扑扑地,看样子,酒还没到数儿,再弄上半瓶二锅头,说不定也能对付。 顾司令和张政委走到宿舍门口,同时抬手敲门。 孙明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惊得立即抬头挺胸地,声音老惊讶地说:“司令,政委,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张政委歪了歪头,看了看四仰八叉睡着的叶景洪,“睡了就不要惊动他,别叫他,等他睡醒了,让他到我办公室。” 张政委进了屋,打开食盒,拿出了杜小娟老妈给叶景洪熬好的醒酒汤,“你就不用忙活了,人家叶大明白的丈母娘早就想到了,现成地,保着温呢,等他醒了,让他喝就行了。” 孙明有点儿反映不过来,敢情,张政委过来是专门给叶景洪送醒酒汤来了。孙明人比较死性,还真听张政委的话,一直没叫醒叶景洪。 …… 张政委和顾司令进了办公楼。司令部和政治部值班室的值班员都赶紧给两位首长报情况。 顾司令问了问值班的刘参谋,让刘参谋通知军务科长,天亮以后把宣布处分的决定拟好,要打印的书面材料,要正规。顾司令也被叶景洪感染了,要在司令部推行一下现代化高效率办公。 进了张政委的办公室,顾司令接了张政委的食盒,找了吃饭的饭盒,拿出勺子,舀了点儿醒酒汤,坐到沙发上,慢慢地喝了几口。 “我要看看司令部的办公效率,能不能跟上小叶的节奏……政委你把小叶抢了来,真是太及时了,警备区机关干部的作风,有小叶的带动,肯定要大变。”顾司令满有滋味地喝汤,“好汤,真好,好手艺。“ “咱们两个可不能惯着他,以后,还是把疼女婿的任务交给大嫂吧,送汤的事儿,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张政委拿了一份儿手写的名单给顾司令看。 军区工作组正式换将,回去一个田润升,来了两个人,军区司令部军务部部长,军区政治部保卫部副部长。 两位都是杀伐决断整人决不手软的军中屠夫。 上头有人早就对田润升的温和做法不满了,早就想换人了。 张政委皱了一下眉头,拿起笔,对着名单,犹豫了一下,把火副主任圈出去了,把卫副主任的名字写在了林参谋长名字的后面。 “加上卫副主任很好,我觉得是不是再加上雷副司令,雷副司令在军务部干过,雷副司令跟他们两个关系都还不错。”顾司令是想让雷副司令跟工作组多通融一些,尽量不要把打击面儿扩大。 张政委又皱了一下眉头,跟顾司令商量,“明天你跟老雷聊聊,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张政委这么说,是有话不能跟顾司令讲。上头要整的人本来是顾司令,现在,他们把目标改成了雷副司令。 〖039〗有点儿假公济私了 039有点儿假公济私了 叶景洪被男兵女兵的混合型口号声吵醒了。通信营值班的那个稀拉干部听错了小胖的通知,通信营有线一连二连的女兵也紧急集合了。女兵们从新兵连下了连队就没搞过紧急集合,史上破天荒来这么一次,很新鲜很刺激,喊出来的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分贝声明显盖过了无线连的男兵。 三个连队的男兵女兵集合到了禁闭室小平房的门前,没来由地,平日里显得破破烂烂的小平房平添了不少神秘感。 孙明已经到了禁闭室门口,林参谋长让他挑几个象模象样的战士,跟搞阅兵式一样,站成了两排,搞得是相当地威严肃穆。 叶景洪看笑了。这么个搞法,要是林参谋长喊一声同志们辛苦了,回声肯定是异常嘹亮的为人民服务,再延伸下去,女兵们喊为首长服务,男兵们就会喊——向首长战斗过的地方敬礼! 喊口号,叶景洪曾经为了把口号喊得最响亮,嘴里含了沙子对着黄河喊哑过嗓子。 想起了新兵时的青葱。刚一当兵那会儿,看到一个排长都会很紧张地打敬礼。叶景洪在新兵连,每天都是四点半起床,把新兵连的院长打扫一遍子,然后多拿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叠被子,为的就是能让领导看中,吃国家粮——能吃上国家粮,不轻松,得比别人付出十倍二十倍的努力。 叶景洪穿好衣服,扒在窗户上看着。 通信营营长很有表现力地腆着个大肚子站在三排队伍的最前面。这个人跟火副主任关系很好,很会拍马屁,李奇同来了以后,很憧憬李奇同的家庭背景,知道李奇同喜欢搞女兵,每个月都会找几个有线连的漂亮女兵去李奇同办公室擦电话机——活儿小,心思大,要是李奇同看中了,会对通信营的干部论功行赏。 会干,有悟性,很善于领会领导意图。 通信营营长这次黑灯瞎火地拍林参谋长的马屁没拍好,林参谋长一看通信营那帮干部的稀拉样子火气反而大了。 从通信营跑到警卫连西边的小平房,总共不到三百米的距离,二十多个干部,就只有有线一连女连长的被子是结结实实地背在背上地。其他的干部背上背上的被子散成了烂棉裤一样,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孙明!” “李向东!” “叶景洪!” 林参谋长连喊了三个人的名字。林参谋长本来只打算把孙明和李向东叫出来,给通信营的干部战士做紧急集合打背包的示范,喊完了孙明和小胖,又觉得两个人不够,想把有线一连女连长喊出来,却没喊。有线一连女连长是林参谋长看中的女兵,新兵连的时候,就被林参谋长叫到家里吃过饭,后来下连队搞训练,林参谋长经常拿她当示范标兵,再后来提干,直接提副连,干了一年有线一连的副连长,又破格提拔成了连长。 这种时候,是强调纪律的时候,女连长站出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林参谋长跟女连长床上的事儿。 所以,林参谋长喊了叶景洪的名字。 还好,叶景洪已经穿好了衣服,还洗了把脸。喝了丈母娘的醒酒汤,人显得特别精神。 脸上红光焕发。 叶景洪扎了武装带跑步到了林参谋长跟前。 小平房的前面,摆了三张床,孙明、李向东、叶景洪一人拿了一床被子,拿了背包带。 林参谋长一声令下,三人利利索索地叠被子,摁背包带,孙明最快,用时一分零五秒,叶景洪和小胖差不多,不到一分十秒。 “夜间拉练,目标玉皇顶,孙明,你带队,五公里武装越野,掉队的,三个小时军姿!”林参谋长把程序化的东西都去掉了,直接让孙明站到了指挥位置上。 叶景洪和小胖成了排头兵。 孙明喊了几句口令,叶景洪和小胖以相当标准的跑步姿势领着一帮稀拉干部稀拉兵跑出了警备区东大门。 从皇岛警备区东大门到东面的玉皇顶,正好是两公里半,跑到山上围着玉皇大帝的本尊塑像转一圈儿跑回来了,正好是五公里。 顾司令和张政委跟在了队伍后面。军务科科长和作战训练科科长也起来了,跟在队伍后面捡东西。 鞋、雨衣,还有掉水壶地。两位科长捡不过来了,干脆从警卫连调了一个排的战士,当收容队。 叶景洪和小胖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比正常的队列行进的跑步速度快了一些。就这么个速度,通信营三分之二的干部都跟不上。 跑了两公里半,到了玉皇项。能跟上叶景洪和小胖的,只有五个干部,有线一连二连的女连长,加一个女排长,无线连连长和无线连一个排长。 处在指挥队列位置的孙明,看见了闲庭信步一样跟上来的顾司令和张政委,突然想起了张政委要找叶景洪有事儿。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给忘了。 孙明赶紧跟叶景洪说了。 叶景洪跑到了张政委和顾司令身边,张政委轻松地一挥手:“先拉练,带着跑完,回去再说。” 顾司令补了一句:“往回跑,加快速度,我看看他们能稀拉到什么程度。” 叶景洪响亮地喊了一声:“是!” 叶景洪和小胖往回跑,放开了速度。跟在后面的,场面已经是相当相当地难看了。通信营营长直接抱着被子跑,喘气如牛。林参谋长面不改色心不跳跑到了通信营长跟前,直接用骂:“妈了个b,看你这个熊样,将熊熊一窝,回去我就把你这个鸟营长给撤了!” 通信营营长听了林参谋长的话,脸灰如土。 孙明火上浇油地喊了一句:“后三十名,再给我跑一次!” 不怪林参谋长能看上孙明,这两个家伙简直是心有灵犀——孙明脑子不笨,顾司令和张政委都出来撑腰了,今天不整什么时候整! 狗日的通信营早就该好好整顿了。孙明记仇,通信营营长给他制造过好几次麻烦。 有点儿假公济私了。 叶景洪和小胖到了终点。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的是有线一连女连长和无线连的一个排长和两个班长,还有十几个战士陆陆续续地也回来了。这些人,不是训练的结果,是本身的体能好。 孙明够狠,拿个本子记成绩。不记时间,记名次。 机关里大部分的科长都起来了。军政主官两个人都那么大年纪了,跟着战士跑五公里,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异样的味道来。 叶景洪和小胖卸下了肩上的被子,比较轻松地完成了任务。严格地说,五公里武装越野还要带水壶和手榴弹袋,正规的野战部队还要背枪,炊事班还要背行军锅。 一名真正的职业军人的确得经过千锤百炼,实打实地模爬滚打,投机取巧肯定不行。 叶景洪从堪称兽营训练的陆军学院模爬滚打了四年,十五公里武装越野也不在话下,五公里越野只当打个秋风。 小胖也不含糊,人虽然长得胖,可心血管功能好,属于越跑越疯的那种体质。 通信营营长最后一个到了终点,用时五十七分钟。孙明铁青着一副黑炭脸给林参谋长报了唯一的一个时间。 很丢人哪。人家叶景洪和小胖打个秋风的时间是18分三十六秒。 通信营的干部大都是一脸土灰,只有少数几个干部虽然不是很累,却假装擦汗。通信营有几个干部是从野战部队调过来地,身体素质很好,却不想显山露水。在通信营干,谁关系硬谁升得快,谁傻b兮兮地跟你比五公里武装越野。 人心隔肚皮,各有各的算计。干部们的思想混乱了,战士就更是一团糟,通信营的战士晚上都能跑到南山的养鸡场里偷鸡,被人家发现了,绑着送到了警备区大门口。 战士偷鸡的事儿是叶景洪陪着林参谋长去处理地。叶景洪让那几个战士自己掏腰包赔了两倍的钱,林参谋长给养鸡场的场长念了部队的纪律条令,让那几个战士大声背了一遍,这才把事儿摆平了。 整顿,必须整顿。不整顿,警备区的面子都没地方搁了。 …… 叶景洪跟着顾司令和张政委进了办公室。孙明和小胖却很较真地带着后三十名再来第二遍五公里。通信营营长心里是极度极度地恨,却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林参谋长让司机开出了敞篷的吉普车,一脸黑线的站在上面,看着那三十个最丢脸的人一脸土色地跑。第二遍,不能叫跑了,简直是上大刑地一样挪。 “小叶,你有什么感想?” 进了屋子,张政委给叶景洪倒了杯水,叶景洪伸双手接住了,赶紧给顾司令倒了一杯。顾司令的杯子也放在了张政委的桌子上。叶景洪干倒水的活儿是水到渠成,不别扭,很自然。 两位首长也不把叶景洪当外人。 叶景洪喝了口水。 “今晚上这个事儿,我还联想到林参谋长查到的那个事儿。”叶景洪想跟张政委和顾司令说说自己的设想。军区工作组那两位血腥派的军中屠夫来警备区以前,有一些很重要的铺垫可以做出来。 顾司令说道:“你先别联想,你先把警备区当前的稀拉作风做做文章,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张政委深更半夜不睡觉,从杜副院长那儿给你带了醒酒汤,就想看看你怎么做今天晚上的文章。” “啊?!”叶景洪在宿舍里喝醒酒汤,觉得味道有点熟悉。顾司令这么一说,叶景洪明白了。 这太温暖了这。副军职的少将大半夜地带着准丈母娘熬的汤送到宿舍里,不声不响地又走了。 叶景洪确实感动。 赏识,器重。只有深度的赏识器重,领导才会这样不计较身份,跟老爹老妈一样照顾自己。 张政委冲叶景洪笑了笑,“要不,我和顾司令再出去溜达溜达,你在这里想想文章怎么做?” “不用了,政委,其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本来是想,先跟林参谋长商量商量……主要的障碍是政治部这边,我说不通,想等一等,等个合适的时机。”叶景洪确实有计划。 叶景洪的计划必须是司、政、后三大部门连动。三大部门要想都动起来,意见就得统一。 困难很大,要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光李奇同这一关就过不去。 这也是叶景洪一心要搬倒李奇同的原因。 〖040〗时间会证明一切 040时间会证明一切 叶景洪想再冒一次险。他希望顾司令和张政委能听进去他的话。这就象蝴蝶振翅一样,看起来只是一个人对着两个人谈谈感想什么地,可能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波动,却可以让警备区发生根本性的变革。 皇岛警备区这个点突破开了,纵向横向的辐射自然而然地就发散开了。叶景洪的雄心当然不会仅仅是在军界激出点儿浪花,而是一种政治上的大开荒。军界也好,政界也好,包括商界,说到底,都已经月兑不开畸形了的权力垄断的笼罩和挤压。每一个处在其中的人都感受到那种畸形权力的束缚,各种利益交织下的垄断权力架构成了一个失去控制的怪物,随时都可能引起整个政治形态的雪崩。 警备区的问题表面上看是走私引起的思想混乱价值观扭曲,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最高权力阶层把信仰丢了,人的自私性无限度地膨胀导致的对失去权力的恐惧。害怕失去权力,害怕政治上翻船,却又找不出引导整个民族发展方向的有效的权力组织形式,只能任由某些人在权力信仰体系之下,混水模鱼。叶景洪用二十年的经历和二十年的思考很清楚地知道,出现这样的问题,并不是血腥派利用人的自私本性,把一切向钱看用一种很隐晦的方式想死死地勒住人的思维神经,而实际上却是大陆人大面积的人群,想摆月兑红色统治的束缚,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一个群体从不正常到正常,需要一个很艰难很痛苦的过程。红色狂热过去以后,旧的信仰体系崩溃了,彻底崩溃了。这种崩溃从八十年代就开始了。 …… “恢复人们的旧信仰是不可能地——只有那些抱着神坛上的僵尸不放的人才会念念不忘地想去恢复不断制造血腥恐怖的红色神坛。如果以一个正常人的心态去理解,血腥的红色是一种不吉利的颜色,没有人会自愿地选择一种代表血腥的东西,去对他顶礼膜拜。” 叶景洪大着胆子说出的话让顾司令和张政委陷入了沉思。 叶大明白的话太超前了。同样的话,二十年前说跟二十年后说,人的态度差异会非常大。如果在1992,西南山城的王护士长为了自己活命,不顾国家尊严跑到米帝的领事馆,不用国家的暴力机器,光是人的唾沫星子也把他淹死了。二十年后的王护士长的逆天之举却好象是2012开年的礼炮,把某些曾经不可战胜的号称神圣的东西轰得粉碎。 掌握了时间这个神器,叶景洪等于是给顾司令和张政委把那种很顽固的旧信仰体系提前撕开了缺口。 顽固不化抱残守缺本来就是不对地。 与时俱进,连某些一惯玩弄文字靠坑蒙拐骗起家的血腥派的代表人物都不喜欢被人说成是跳大神的僵尸,惯于标谤他们是可以代表十三亿人的先进性人物。 破然后立。 叶大明白原来想干的是这么一个非常惊人的大活儿。 安静。 张政委办公室的落地钟,很有节奏感地,一下一下地摆着。顾司令和张政委一直都没有说话。 虽然两人一时半会儿地都接受不了叶景洪的观点,但却知道,这种冲击早晚是要来地。 来得早比来得晚好。 “迷信权力的作用,迷信权力可以解决一切,是行不通地,我们以往的靠国家的宣传机器强制性地灌输和说教,是失败地。学会承认失败,接受失败,需要有很大的勇气。一套国家体系的建立,必须有承认失败和纠错的机制,这不是初级阶段中级阶段的问题,是整体性合理存在的要求,一套国家体系缺乏存在的合理性,就会没有自信,就会恐慌,因为恐慌因为没有自信,就会更加迷信权力的作用,这么干下去,会死得很惨。” 叶景洪又开腔了。他想知道张政委和顾司令对自己的这次冒险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怎么办?”张政委问了叶景洪三个字。 “重新印证权力的意义。”叶景洪把最想说的一句说了出来。 “我不否认你的观点,你可以论证,但是不能在公开场合讲,今天,你说的话,就是我和顾司令听过了,就这一次,对其他人不能讲,你明白?”张政委经历过那种残酷的政治运动,知道一个人很难抵挡住国家机器的碾压,叶景洪的话如果被有些人听到了,会死死地咬住不放。 叶景洪的话题太沉重了……或者说,叶大明白的站立点太高了。 高屋建瓦,人如果接受不了,瓦掉到地上就碎了,就等于瞎子点灯白费蜡。 干点儿实际地。 叶景洪是行动派,不想放空炮,他想利用无线连战士调戏女学生的事儿把警备区最主要的部队,海备一二三团全部调动起来,搞野营拉练。 以小博大。以一个正连职干事的身份,把整个机关和部队调动起来,印证一下某些个人的观点和思想上的东西。 军队的最主要原则是一切为打赢。就以打赢为卖点,让警备区的部队来点儿实际的变化。和平时期,能看见效果的东西,就是训练。 警备区的部队象模象样的训练很少,也就是海备一团摩步连等几个标杆示范连队为了给上头表演用,队列、军体、五公里越野和行军搞得还说得过去,其他的连队除了干点拉走私车扛走私烟的私活儿,剩下的时间,几乎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瞎混,除草整菜地是一天,通下水道也是一天,要不就让战士拿着内务条令纪律条令什么地坐在马扎上装样子。一混就是几天。 战士们觉着没前途,自然就想歪地。打架、偷鸡模狗,调戏勾引女学生是常态,每个连队都有。 因为这些问题,干了九年副军职的顾司令被上头批了好多次,说顾司令是船到码头车到站,没有进取精神。 军区把林参谋长硬压到皇岛警备区,也有重典治军的意思。皇岛警备区最主要的四个岗位,只有顾司令是老人,张政委、林参谋长、李奇同都是空降地,应该说班子很给力,可是,警备区的问题不是孤立的问题,积重难返,加上李奇同这朵军中的奇葩仗着家族背景不把张政委放在眼里,几年下来,警备区的工作仍然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多少起色。 顾司令和张政委不是不想干,是在等时机。时机说来就来了,两人却压根儿没想到时机会是明珠号事件儿。 叶景洪搞出来的一个大动作,成了一场很大的有可能让人掉脑袋的危机。 转危为机,说是可以说,做起来很难。 这场危机,警备区的常委们谁都躲不了。副职们以往喜欢坐山观虎斗,这一次不行了,都卷进来了。许副政委和雷副司令两个人是皇岛的家,在皇岛市三四十年的经营了,地面儿熟,跟皇岛市委市政府联系得很紧密,这几年走私,确实发了大财,他们两个想过军区工作组这一关很难。 张政委早就在考虑让他们躲一躲。 叶景洪能放能收,他的设想很好,有些实际的建议可以马上就采纳。叶大明白的招儿就是新鲜,张政委没想过,一个简单的行军拉练,就能把警备区海备一二三团全部调动起来。过去的训练都是各个团各自为政,互相比纸面上报出来的成绩,打靶都不在一起。团与团之间,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警备区是二线部队,野战综合战术课目根本就没搞过。通讯工具不行,警备区通信营把上头拨的维护通讯线路的军费几乎全贪了,团里没有经费铺电缆,连队的军线电话经常打不通,一些驻在农村的连队,通讯竟然靠走。 叶景洪看似普通的一个建议,打开了僵局。 一招活全盘皆活。 张政委想到了让警备区常委们避难的办法。这个办法有点儿象是过去的开国将军下连队体验普通一兵的生活一样,让警备区的常委们全部下到连队,跟着战士一块儿行军拉练。 “小叶,你还有话没说完。”张政委又给叶景洪倒了一杯水,“敞开说吧,你既然开炮了,就干脆一点儿,把你能卖的货全卖出来。” “有些话,其实不说也可以,时间会证明一切,其实,不单单是警备区出了很难解决的问题,咱们皇岛市的其他部队比警备区的情况还不堪。警备区因为有两位首长在,还能守住底线,其他的几个师军级单位的领导们都是一门心思地搞经营发大财,觉得有钱就有了一切,有钱就能财大气粗,他们不是模着石头过河了,是模着票子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叶景洪说到最后,故意把气氛弄得轻松了一些。 张政委和顾司令挺轻松地相视一笑。 “有个很难干的活儿你得接着,军区工作组田部长回去以后,来了新的领导,接待工作可能会忙一些,你是跑腿儿地,腿勤一点儿,嘴别太勤了,有什么不好处理地就直接跟我和顾司令说,林参谋长和卫副主任这方面的经验少,你得经常兜着点儿,尤其是喝酒的时候,尽量不要让他们两个喝多。”张政委说这番话,心里其实是挺担心地。 林参谋长和卫副主任都是急性子,弄个不好就有可能跟工作组的人吵起来,打起来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地。 明知道要吵要打也得这么安排,就看叶大明白怎么打圆场了。 〖041〗很挠头的事儿 041很挠头的事儿 顾司令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感觉有点儿饿,打开柜子,拿出一盒爆炒栗子,吃了几个,喝了一袋牛女乃,进了里间躺到了床上。顾司令有些犯困,想眯一会儿。到了年纪了,精力确实不如以前了。 顾司令躺下也就十几分钟,电话响了。雷副司令的电话,雷副司令请病假,要去军区医院看病。 雷副司令请病假,显然是听到了风声。雷副司令用的办法跟李奇同一样,到医院里躲着,观察形势。雷副司令并不知道有人已经把火烧到了他的身上,军区的那两个最善于整人的屠夫还没到皇岛警备区,材料已经弄了一箱子了。整人相当有快感,越整经验越丰富,越整越上瘾。 顾司令很客气地跟雷副司令说了几句,无非就是注意身体好好保养等无关痛痒的话。放下电话,躺到床上,顾司令却睡不着了,被雷副司令的电话一折腾,困劲儿过去了。顾司令走到外间,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琢磨事儿。 ……人可能真的老了,有些事儿干不动了,脑子懒了。顾司令脑子里翻腾开了叶景洪说的话……信仰,政治信仰,叶景洪的一番话,让顾司令的政治信仰动摇了,原来只是有一些疑虑,现在是从根子上动摇了。顾司令从一个养猪喂猪的炊事兵干到副军职,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可是,顾司令并不想真的就这么船到码头车到站,还想干,还想升个一职半职地,还想多带一带多培养一些象叶景洪这样的干部。想干归想干,却苦于上头没有人支持,顾司令的几个老领导差不多都去世了,活着的也都说不上话了。顾司令前些年也往京城和东州军区跑过,为了得到支持,顾司令比以前灵活了一些,有些原则也放弃了,为的就是能让军区那几个挤兑他要让他提前退休的人能通融一些。 顾司令在副军职的职务上原地踏步了九年多,心里觉得,是军区个别位置上的人党性不强,私心太重,才出现了一些用上人的不正之风。顾司令从来没想过是整套政治体系出大问题了。 叶景洪的话象是醍醐灌顶,把顾司令脑子里存着的一些不敢想的重大问题激出来了。难道以前的坚持都是错地?方向错了?指导思想错了? 模着石头过不了河?之所以搞出什么真理标准的大讨论,是因为没有路可走了,才模着石头过河?没有方向了,没有办法了,才孤注一掷地要杀出一条血路? 一连串的问号。 顾司令照着自己的脑袋使大劲地拍了几下——搞来搞去,某个被捧上天的人是拿着整个国家的命运在冒险,说得更难听一点儿,是赌博。 顾司令仍然以很敬畏的态度,不敢想那个人的名字。顾司令撑起身体,手抚在额头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人不过如此。再高高在上的人,关键时候,也没有什么高明的办法,赌,小事小赌,大事儿大赌。 问题是,这个国家再也赌不起了。 顾司令忽然出了一身冷汗。 拿了毛巾,慢慢地擦着脸上的汗,浑身还是感到一阵一阵地发冷,从头凉到脚。干了快四十年的革命了,到头来,革命只是一场空。顾司令这时候的感觉,就象是一个被骗子骗得精光的人,忽然明白了,自己所遭遇的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自己稀里糊涂地跟着奔波劳碌了一辈子,最后的结果有可能是红楼梦一样的结局,忽喇喇似大厦倾,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叶景洪,叶大明白的格言:恢复人们的旧信仰是不可能地,我们必须重新印证权力的意义。 顾司令想起了叶景洪说过的两句话,把两句话连到了一起。重新印证,叶景洪你这小子,你这是要开天辟地啊,你这是敢叫日月换新天哪。 叶景洪能干得了这么大的事儿?干这样的事儿风险是很大地,掉脑袋也有可能。顾司令和张政委一样,确实担心,担心叶景洪被人当成反面典型,枪打出头鸟,被人掐住脖子,空有抱负也难以施展。 有抱负是好事儿。可是,人太年轻了,还是要夹住尾巴。 韬光养晦,要忍,不要锋茫太露。 顾司令要给叶景洪提个醒儿,拿起电话给司令部值班室打了个电话,把叶景洪叫到了办公室。 顾司令抓了一把炒栗子放到叶景洪手里,“饿了吧,吃点儿栗子,方子她妈炒的,好吃,我这儿还有牛女乃,补充点热量,我跟你说,越是年轻,越是要注意,不能拼身体。” 叶景洪双手接着,坐到顾司令办公桌旁边的老沙发上,把栗子放到茶几上,扒开了一个,填到了嘴里。刘倩刘阿姨炒的栗子确实够水准儿,一剥就剥开了,味道也特别好。 “你刚才在张政委办公室说的话,很好,不过,说得有点儿早,你年轻,想干一番事业,我和张政委都理解,不过,一定不要树敌太多,要会藏,跟人接触,多讲点儿策略,要注意说话的时机,更要会看人,有些人只会给你拆台,不会对你有任何帮助,有句老话不是说吗,防小人不防君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尽可能地不要被别人当成攻击的靶子。” 顾司令跟叶景洪说的话确确实实是语重心长了。 “司令,我懂,我会用我的办法保护我自己。”叶景洪不想跟顾司令说客气话。顾司令也不需要叶景洪的客气话。 “也不要束手束脚,该干的还是要干,有我和张政委在警备区撑着,你想干的,我们都尽量支持,我跟很多人搭过班子,张政委这个人可信,大局观念、办事能力都比我强,以后,你能跟着张政委去军区,发展会更快一些。” 叶景洪知道,军政主官象顾司令和张政委这样互相欣赏的很少。军界里难找,地方的市委市政府班子,也大都是各怀心月复事,当面吹捧,暗里放冷箭,踹窝心脚。 权力这个东西,最容易让人露出邪恶贪婪的本性。 叶景洪给顾司令泡了壶胖大海茶。秋天风干物燥,象顾司令这样接近六十岁的人,嗓子会发干,再加上要开那么多的会,还要不断地发言,嗓子经常不舒服。叶景洪每天早晨都要给顾司令泡一壶消炎去火的茶。 “司令,快五点了,八点还要开常委会。”叶景洪给顾司令倒好茶水,捧住杯子,试了试热度,递给了顾司令。 “睡不着了,刚才眯了一会儿了,你去忙去吧。”顾司令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叶景洪朝顾司令点了下头,转身打开门出去,回身轻轻地关好了门。 军务科宋副科长拿着一个文件夹子,朝顾司令的办公室走。看见叶景洪,小声地打了个招呼,“顾司令在吗?现在进去合不合适?” “在,是不是那几个战士的处分决定?顾司令正等着呢。”叶景洪跟宋副科长打招面的时候,看了看宋副科长敞着口的文件夹子。 宋副科长笑了笑,“刚赶出来,心里没底,你看看,格式对不对?” 叶景洪是警备区的红人儿,宋副科长职务虽然是正营,可是对着正连职的叶景洪却象下级对着上级似地。 “没事儿地,部门首长都批了的东西,我哪敢造次。”叶景洪其实看到了文件里有几个错别字,题头的字体也有问题。不过,不能说,林参谋长签了字地。再说,军务科长也把关了,错了也不能改。 这就是机关的规矩。用郑板桥的话说,就是难得糊涂。 叶景洪看着心有忐忑的宋副科长进了顾司令的办公室。 小胖急乎乎地跑上了二楼。 有线一连有个女兵出事了,跑完五公里以后,站军姿的时候,休克了。警卫连的战士担着担架送到了警备区门诊部。 有线一连女连长跟着去了。 门诊部值班的女军医检查了以后,把警卫连的战士轰走了,留下了有线一连女连长。好象是有难以启齿的事儿。 有线一连女连长把电话直接打给了林参谋长。林参谋长接了电话,很是踌蹰了一会儿,让小胖叫叶景洪。 “什么事儿?”叶景洪问小胖。 “林参谋长说,让你直接去门诊部,问问有线一连连长郭玉琼。”小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执行林参谋长的命令。 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儿。 难道是林参谋长惹的风流债?叶景洪心里打鼓。要是风流惹的祸,还真不好摆平。叶景洪差不多猜到了,很有可能是那女兵怀孕了,激烈运动了以后,小产了……叶景洪挺头疼这样的事儿。 这样的事儿,应该是当事人亲自擦。 叶景洪没去门诊部,拉着小胖回了宿舍。 杜小娟在宿舍里给叶景洪下馄饨。杜小娟的老妈和杜莲花刚包出来地。 馄饨还没下好,林参谋长和孙明进了宿舍。 “好香啊,叶景洪,你摊上这么贤惠的媳妇,狗日的,太享福了你。”林参谋长走到叶景洪身边,小声地说道:“你赶紧去门诊部,先把事儿摆平了,回来再吃馄饨。” “参谋长,先让我治治肚子。”叶景洪是真心不想去门诊部惹那身骚。 “不行,快去,你叶大明白,三两句话的事儿,快去快回,耽误不了你吃馄饨。”林参谋长要动粗了。 叶景洪只好抬起,下楼,朝门诊部走。 郭玉琼郭连长两手抱臂在门诊部的二楼西走廊上来回地走。心思很重的样子。 看见了叶景洪,皱了一下眉头,脸色稍缓了缓。 叶景洪走进门诊部,上了二楼。郭玉琼在走廊的西拐角等着叶景洪。叶景洪走到郭玉琼身边,抚弄了一下头发,很为难地说道:“我也不想来,参谋长硬逼着我来,我也没办法。” 郭玉琼却板着脸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不会是那女兵喝凉水塞牙了吧?”叶景洪搞不清状况,只能开开玩笑。 “喝凉水塞牙了,林猛会找你?”郭玉琼不喜欢开玩笑,跟叶景洪说话挺生硬地。 叶景洪挠头:林参谋长也太猛了,搞了一个郭玉琼还不算,怎么又在郭玉琼的眼皮子底下搞她手下的女兵呢。 〖046〗自作聪明 046自作聪明 叶景洪挽着岳明珊在海岸街上旖旎了一会儿。 有美相伴,正可以调节一下跟火振营当面硬呛的激烈节奏。叶景洪为了卫主任,必须跟火振营干这一单。 火振营是个很喜欢仗势欺人的人,而且会把自己毕业于西京政治学院的科班出身的荣耀挂在嘴边。火振营看不起从前线上下来,因为有军功而超常规提拔起来的卫主任。 很多次,火振营在政治部机关干部会上显示自己的政工方略。这货当着全体机关干部的面儿问卫主任一个军事政工术语——军队信息流集成管理模式。卫主任很诚实地说不知道,火振营就很卖内涵地说,这是一个需要五十年的时间才可能建设成的极其现代化的信息化工程,做为一个军队政工干部来说,责无旁贷。 卫主任后来问过叶景洪,军队信息流集成管理模式倒底是什么玩意儿,叶景洪一点儿也不隐晦地说,某些人为了找靠山往上爬,用来装逼的玩意儿。 叶景洪到警备区政治部以后,火振营卖弄的机会越来越少。不只是叶景洪一个人能听得懂火振营贩卖的政工私货,一起跟叶景洪分到警备区的几位信息工程学院的硕士学员都可以弄出一堆词汇,让火振营雾里看花。 没市场了。 火振营就挺火大地,经常在李奇同跟前打叶景洪和那几个信息工程学院研究生的小报告。 年轻干部要懂得谦虚,要虚怀若谷,要善于向老同志学习。 叶景洪说,做为一名军人,真的谦虚的话,要向在前线上出生入死过的英雄学习,要把不怕牺牲作为永远不能改变的军人信条。 叶景洪利用政治部开民主生活会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呛得火振营无话可说。 …… 保龄球俱乐部里,火振营很土包子地扔铅球一样地扔保龄球。扔出的球,基本上是走两边的地沟。 苏红珊好一点儿,有动作规范,玩儿得能说得过去。 火振营玩了几下,没心思玩儿了,坐在椅子上看着苏红珊玩儿。 “红珊,最近这段时间,想不想去南方玩玩儿,政治部有几个名额要去西南军区参观学习,机会很难得。”火振营这么跟苏红珊说话,是按照李奇同的授意,要把苏红珊弄走。李奇同担心苏红珊嘴上没把门儿地,要是她跟军区工作组的人把床上的事儿吐噜了,影响会很坏。 李奇同还有个想法,他要利用政治部派干部去西南军区的机会儿,把那批私藏的武器弄走。原来的想法是销毁证据,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销毁武器可不是个小事儿,露底儿的话,就不只是影响问题了,是要上军事法庭军法从事地。 找人带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比较省事。 李奇同在家里没闲着,他盘算,趁着开常委会这个机会,把不利的形势扳回来,最其码,要把落在别人手里的把柄消解了。 不这么干的话,前途堪忧。 当然,李奇同也没忘了,他的最大危险是华跃公司的走私。这道难题,华跃公司和李家老爷子在运作,不用李奇同插手。 李奇同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擦干净。 李奇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那批私藏的武器,选好了人,这一两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先转移一下。 火振营不知道李奇同的第二手安排。他很死忠地认为跟李奇同坐在一条船上,可以跟李奇同同舟共济。 李奇同却不是,故意用火振营转移注意力。李奇同狡猾狡猾地,他担心张政委他们是故意把常委会延后,派人暗中盯着,抓他的把柄。 李大主任这么搞,有点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意思。 他用的人很对,火振营一心一意地鼓动唇舌,勾诱苏红珊上套。 苏红珊却不上套。 苏红珊掷出一个保龄球,很不满地看着球滚到一边,皱着眉,跟火振营说道:“我要在有线连干出点儿成绩来,我要练好业务,要是真提干了,不想被人说三道四,我哪儿也不去,以后,你也别给我出馊主意,也不要拿我当枪使,我要堂堂正正地提干,不干偷偷模模的事儿。” 火振营听着苏红珊的话不对味儿。苏红珊以前不是这么跟他说话地。 有人教她。 …… “红珊,你的球技不错哦。”岳明珊走近了苏红珊。苏红珊刚才说的话,有些是岳明珊说过地,是从叶景洪政治学习的笔记本上看到的,卖给了苏红珊。 火振营一脸不善地看着岳明珊,准确地说是看着岳明珊身后的叶景洪。火振营觉出味道来了,虽然还不至于是火药味儿,可是,气氛已经很不和谐了。 按照正常的习惯,叶景洪这个正连职干事见了正团职的副主任,其码要先打声招呼。 可是,叶景洪没打招呼,看着他,是那种含义不明的笑。 叶景洪的笑,让火振营的火气渐升。 “怎么一点儿礼节礼貌都不懂呢,干部素质怎么这么差呢。”火振营憋着火,脸上故意不表现出来,也装出了一副笑脸。 叶景洪这才说话了,边走边说:“火副主任,这么有雅兴?” “随便玩玩儿。”火振营脸色缓了缓。 “林参谋长打了个电话说,刚查出的藏在军供站的那批枪被盗了,军区警备司令部和公安正在联手查这个案子。”叶景洪开门见山,直接捅火振营的软肋。 “不可能!谁有那么大胆子!”火振营心里发虚,脸上却一点儿看不出来。 “案子还没往上报,我听人说,是藏枪的那几个人狗急跳墙,想消灭罪证。这个案子要是真较起真儿来,就大了,有些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叶景洪的话,让火副主任心惊肉跳地。 “别听人瞎议论,有些人正事不干,就会传这些没有影儿的消息。”火副主任是真慌了。他要给李奇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那批私藏的枪,火振营是主要参与者,当时弄枪的时候,理由很充足,给华跃公司准备地。火振营干的时候还挺有自豪感地,替华跃公司干了件大事儿。再说了,还有李奇同家的亲戚一块儿跟着干,出了事儿也会有人摆平。 火振营玩弄手段,把苏红珊当枪使,却根本想不到,李奇同把他也当枪使。 自作聪明。 “去趟洗手间,你们好好玩儿。”火副主任找了个借口,跑到外面,找了个挺偏僻的电话亭,用ic卡给李奇同打电话。 李奇同接通电话,听火振营说完,也紧张了,“这个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处理就行,那个苏红珊,一定得让她走出去,她要是硬不走,就不用客气,这种时候了,不要婆婆妈妈地。” “会不会是故意放烟幕弹?”李奇同想当然地以为张政委是在利用叶景洪给他施加压力。 私藏枪支的事儿,怎么就漏了呢? 李奇同在家里坐不住了,他要去办公楼看一看。 顾司令和张政委都是那种喜欢呆在办公室里的人,每天吃完晚饭后,都要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文件,看看参考消息看看军报什么地,特别是内参和新华文摘,都会仔仔细细地研读好几遍。 用官面儿的话讲,这叫学习精神。 三天不学习,就赶不上某某某。某鞠躬尽瘁的政府总管说,活到老,学到老,用到老。 学以致用——某个时期,这不是一句空话,有不少中高级干部,真把提高自己当成每天的必修课。 大陆就是这么奇怪,先前的某些时期是上智下愚,越到后来,越是上愚下智了,真正的精英都来自草根了,上面的人脑满肠肥,把下半身的课题当成必修课了。 能力跟职位倒挂,到处是逆淘汰潜规刚,那就是自毁长城了,丢掉权力是早晚儿的事儿,怨不得别人。 …… 李奇同会不自觉地炫耀能力,炫耀学识。在皇岛警备区,号称是学识最渊博的人,政治上自傲得眼里无人,还常年研究老庄,养生之道也无人能出其右。 还经常讲天人合一的境界。 喜欢标新立异。有时候,他会心血来潮地让政治部的干部左边兜里放笔记本,右边兜里放电话本,或者,哪一天脑袋发烧了,就让所有的干部穿上带补丁的军装,去连队里吃忆苦思甜饭,还故意让炊事班的战士在野菜团子里放沙子。 所以说,这个人非常奇葩。 叶景洪要搞掉他,也等于是为兵除害,为警备区的机关干部除害,为整个警备区的长远建设除害。 李奇同出门的时候,很奇葩地穿上了袖子破了两个洞的旧军装,穿上露了脚趾头的破胶鞋,手里还拿了一把镰刀。 他要给有线连的几头猪,割点儿猪草。 艰苦朴素,艰苦奋斗,身体力行地体现部队的光荣传统。 时机选得不太对。 晚上了,月挂柳梢了,有线连的女兵们正在学唱军歌。连长郭玉琼为了给手下的女兵缓解气氛,找了一个下放到连队的文艺兵教女兵们唱恋曲1990。 李奇同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有两句,顶得李奇同很恼火: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女兵们唱的太清脆太婉转了,简直是集体思春的感觉。 不能集体唱,一对一地在被窝里唱,倒是不错。李奇同不去山上割猪草了,他要给女兵讲几句。 穿着破破烂烂的李奇同进了通信营的大院,路过岗哨时,左手拿着镰刀,右手给站岗的女下士打敬礼。女下士很机灵,打完敬礼,故意很大声地喊:“首长好!” 也许是女兵们唱恋曲1990唱得太入迷了,没听到女下士的警示声。李奇同走到娱乐室门口了,才有人发现。 娱乐室里没干部,女兵们扳着脖子搂着腰,又晃又扭地很代入地唱罗达佑地成名作。 教歌的女文艺兵,把军装的扣子都解了,挺着胸前的大杀器,拿着指挥棒,很忘我地领唱。 李大主任恨恨地咳了一声,才惊醒了唱得如痴如醉的女兵们。 “你们连长呢,你们,这是唱得什么,你们把军营当什么地方了!”李主任一脸恶相地挥着手里的镰刀。 娱乐室里立时鸦雀无声。 〖047〗本性 047本性 在机要科机要室值班的杜小娟看到了挥舞着镰刀发威的李奇同。李奇同要是左手镰刀右手斧头的话,基本上就是周星星电影里的斧头帮帮主了。 杜小娟太惊奇了,给叶景洪打电话,问叶景洪:“是不是你刺激李主任了,大晚上地,他跑女兵连里,我的天哪,他穿的衣服,整个是民国时期打内战的红军老前辈啊,红军不怕远征难啊,天哪,他的镰刀还在挥,会不会出人命啊,你快来看看吧……对了,你在哪呢。” 叶景洪说:“我在保龄球俱乐部跟人聊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 “你快来啊,哦……你不是认识那个叫岳什么珊的香港记者吗,李主任挥着镰刀的新闻要是在香港报纸上弄个花边什么地,弄不好都能上了内参……不跟你说了,我得跑近了看……太刺激人了,无线连全体女干部罚站了。” 杜小娟把手机关了,从三楼机要室打开了首长通道。首长通道可以直接通总机室,总机室跟有线连也仅隔了一条通道。其实,杜小娟在机要室的南窗看有线连娱乐室的视角已经很好了,窗对窗,直线距离只有十五米。要是小胖的话,会立马架好军用相机给李主任拍挥着镰刀的特写。 叶景洪收了电话,小声跟岳明珊透露了一下新闻敏感点。 岳明珊很兴奋,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往外走,一边走着一边给叶景洪说了几句话:“跟女同志聊天儿,要少谈人生观,多谈点儿海浪沙滩的浪漫,每一个女人心里都会有对良辰美景白马王子的憧憬。” 快出门的时候,岳明珊又回来了,跟叶景洪要特别通行证。干记者的都知道,大陆有些地方,没有特别通行证,你说破大天也不让你进去。 岳明珊不光跟叶景洪要了一个特别通行证,把叶景洪的西门子手机也要了。 有手机方便。 身为一个香港记者,手机这便利工具都没配上。岳明珊跟香港报社那边传稿子,仍然是手写发传真。她其实知道杜小娟的机要科可以跟香港直接通讯,可是,她却不想跟杜小娟有太多的挂葛。 人家杜小娟才是名正言顺的叶景洪的女朋友……明珊记者的心里有点儿微泛醋意。 有新闻点了,就顾不上泛醋酸了。 事业型的女人。 叶景洪没继续跟苏红珊聊三观,叶景洪给苏红珊招呼了辆出租车,让苏红珊回了连队。有线连那么热闹,苏红珊回去了,没准儿就能锦上添花,让热闹更加热闹。苏红珊属于事儿妈型的高嗓门女人,她唱的那基本用吼的红歌,那什么,霹雳一声震哪乾坤打倒土豪和劣绅,相当地有震憾力,有线一连在警备区礼堂拉歌,一个连的女兵在苏红珊的带领下,守备一二三团拿出一个营的男兵都盖不住那高亢的女声。 红珊还是有一定名气有一定实力地。 叶景洪的算盘打对了。苏红珊回有线连也加入了在娱乐室罚站的干部行列。志愿兵工资不享受干部待遇,其他的象罚站这种带点儿好姐妹讲义气的政治待遇,基本一样。 叶景洪找到小胖和雷小萌,让他们两个一直跟着火副主任,全程跟拍。小胖说,要是拿着机要科的那套松下摄像机就好了。叶景洪说,你偷拍的那是咱们的领导,小不然地拍点儿瘾私就行了,不能跟香港的狗仔队一样,那么干会坏名声地。小胖和雷小萌不太明白叶景洪说的香港狗仔队是什么意思,却乐颠颠地做跟踪任务去了。 叶景洪打了个车,把欣琪薇送回家,回了警备区。 去机要科机要室,看看热闹。 杜小娟把岳明珊引到了最佳偷拍位置,看着岳明珊很专业地拿着相机咔嚓着。 按说,这么干是违反机要保密纪律地。不过,九十年代的军队因为走私的原因,还没把防火防盗防记者当成多么了不起的事儿,人熟悉了,不会刻意设防。杜小娟对岳明珊不设防,是因为岳明珊的那个明珠号的翔实报道,觉得岳明珊是个很不简单的女人。因为岳明珊的报道引起了最高层的集体震怒,大陆军界的高层圈子,才放弃了争执,重手严办华跃公司。 杜小娟对岳明珊有点儿小小的仰慕。 林参谋长和卫主任也进了机要科。林参谋长喝酒了,让卫主任陪着。一个喝酒,一个喝饮料。卫主任喝了五罐可乐,林参谋长喝了五大杯红酒加一瓶皇岛白兰地。 义气相投的酒,不用多说什么。 林参谋长看见叶景洪,问了一句:“怎么不睡觉?叶大明白,你很闲啊。” 叶景洪找了林参谋长放在机要科的高级养生杯子,给林参谋长倒水,“忙中偷个闲不行吗?” “我看你是居心不良,哪有看领导笑话地,回宿舍睡觉去。”林参谋长端着杯子,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有些人就是闲得他娘的蛋疼,没事儿找事儿!” “我跟你说,今晚上你不能没事儿找事儿。”卫主任打开了窗户,看着娱乐室一排溜站着的无线连的连排长们。 连长、指导员、副连长、副指导员,还有四个排长,加上唯一的女志愿兵苏红珊,高高矮矮地背墙站着。 李奇同整人整得有点儿过了。连长郭玉琼是林参谋长的女人,那几个副连职女干部的男朋友,都是在皇岛市有背景地,有个女排长,她的男朋友是军区副司令的儿子,平常根本不在连队里,大部分时间在军区大院里混人脉,也就是这两天,男朋友来皇岛跟顾方一起在银行弄一笔投资的款子,她心血来潮地回连队看看。 这些女干部你要是整狠了整得太过了,真让你下不来台。 李奇同的心血来潮比那个女排长还要猛一些,他上劲了,想教一教有线连的女干部和女兵们唱军歌。 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练一练手中枪,刺刀手榴弹……男兵们的歌。 李奇同不仅有嗓音示范,还有动作示范。 苏红珊站得有点儿困了,没脑子地说了一句:“首长,我们是罚站呢,还是跟你一样练动作。” “你打报告了吗?”李奇同正教得上瘾,被苏红珊打断了,很郁闷地瞪了苏红珊一眼。 “好我打,”苏红珊朝郭玉琼喊了声报告,接着又说道:“连长,我困了,想睡会儿觉,一会儿还要上机值班呢。” 郭玉琼说道:“请跟首长请示。” 郭玉琼早就烦了,正盼着苏红珊出点儿洋相什么地。李奇同的奇葩性格,郭玉琼再熟悉不过了,他是借这个机会,调戏调戏女兵,找个看着顺眼的,在床上练练。 苏红珊把身子转向李奇同,“首长,我要睡觉。” …… 叶景洪看笑了。不过,笑得很隐蔽。 “真他娘的操蛋!”林参谋长把杯子墩到了桌子上,“我去查夜。” 卫主任拉住了林参谋长,“你别去捣乱了。” “我怎么是捣乱,革命导师都说了,会休息才会工作,这都熄灯多长时间了,整个连的人不睡觉,哼唧什么刺刀手榴弹……总机室还要不要人值班了。” 林参谋长另一层的意思没说。他是不想让李奇同整郭玉琼。 叶景洪拉了卫主任一把,把杯子递给了卫主任,“林参谋长有林参谋长的想法,咱们旁观。” “有戏?”卫主任有点儿诧异地问叶景洪。 “嗯。”叶景洪只说了一个字。 林参谋长早就想给李奇同难堪了。卫主任不理解林参谋长。林参谋长的出身决定了林参谋长是个不肯让人的人,林参谋长看中的女人,搂过亲过的女人,被李奇同提溜出来示众,这么没面子的事儿,林参谋长真心忍不下去。 林参谋长就是要压着李奇同。叶景洪知道,卫主任却不知道。卫主任心里是不存阴谋的人,就算李奇同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不会跟李奇同计较什么。战场上,一排子弹过来,人说死说死了,还争什么。 叶景洪觉得,有必要让卫主任看看李奇同的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卫主任和李奇同永远不会成为朋友。两人的性格就是死对头的性格。叶景洪就是想让卫主任知道,李奇同这个人只能跟他练阴谋,别想着和平相处。如果卫主任真的当上了副师职的政治部主任,李奇同成了副政委的闲职,无论如何,李奇同不会咽下这口气,他会处心积虑地搅局。 林参谋长把外面的军装月兑了,穿着衬衣进了娱乐室。 “熄灯了,你们还在搞什么,娱乐?唱歌?说打就打,就干就干?”林参谋长故意无视李奇同。 郭玉琼打蛇随棍上,很板正地朝林参谋长打敬礼,“报告参谋长,我们正在进行教歌活动,请指示!” 林参谋长没理郭玉琼的茬,扫了扫坐着马扎的女兵,“晚上,谁还要上机值班,赶紧回去睡觉!” 郭玉琼暗笑,却板着脸喊了五个女兵的名字。五个女兵欣喜地拿着马扎走了。苏红珊和那个女排长也走了。 李奇同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想出声说话,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 林参谋长叉着腰给女兵训话:“纪律是一支部队的保证,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部队的纪律不能松,你们女兵连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日生活坚持得不好,晚上熄灯以后,还有小动作,熄灯就是熄灯,就是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睡觉,不能打也不能闹,更不能发神经,又唱又跳地,以后,我要是再发现熄灯以后,你们女兵连搞小动作,我就罚你们跑两个五公里,你们听到没有?” “听到了!”女兵们齐声回答。 “解散!”林参谋长很傲骄地越级下命令。 〖048〗此一时彼一时 047此一时彼一时 林参谋长一点儿也没给李奇同留面子,很干脆地把有线连的女兵解放了。 临了,却又装醉地问了李奇同一声:“我是不是喝多了?” 这算是给李奇同一个借坡下驴的台阶。李奇同干咳了几声,转身往外走。 郭玉琼拿起李奇同放在窗台上的镰刀,跑到李奇同身边,把镰刀递给李奇同,说了一句:“首长,你的镰刀。” 称呼李奇同是首长,很客气地称呼,称呼林参谋长就不一样了,一声亲昵的参谋长的称呼,暗带着撒娇的成份。 女干部都不简单,就算简单,也要看看她身边睡着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郭玉琼平时不嚣张,关键时有点儿嚣张,一点儿也不嚣张的话,管不住那一帮子整天思春思首长的女兵。 李奇同接了镰刀,窝着一肚子火,走出通信营。本来想往家走,忽然想起,临进通信营大门的时候,保卫科齐科长发过一个枪械要转移的传呼,他想等齐科长再发点儿消息给他,就顺着通信营西北面的小道,朝金皇顶公园走。 李奇同办什么事儿,不喜欢在家里,经常把一些拿不上台面的事弄到公园或者电影院剧院一类的地方办。警惕性高,减少泄密的可能。虽然李奇同的老婆经常给李奇同擦,李奇同却不想跟自己的老婆搅不清楚。 女人办事不牢靠,这是李奇同的信条。 李奇同走到猴子峰,想停下来逗逗猴子,却看见叶景洪跟杜小娟吃着东西往这边走。 最不想看见的人。 李奇同烦透叶景洪了。 不过,李奇同知道,万一真是位子不保,叶景洪没准儿就会受到重用,这时候,不能跟叶景洪把关系弄得太僵。要是张政委去军区任干部部部长,带着叶景洪走,这条线还不能断了。 李奇同变了个笑脸,等着叶景洪。 叶景洪和杜小娟吃烤地瓜呢。叶景洪早就看见李奇同了。与其说看见,还不如说是跟着李奇同来地。跟着李奇同,倒不是要落井下石,只是想提醒李奇同别忘了那批私藏的枪。李奇同这个人做事儿,会主次不分,被女人一搅和,就会方寸大乱,把重要事儿就撂一边儿去了。 军区政治部干部部田部长对李奇同的评价是:把握大局能力不足,办事儿缺乏条理性,个人生活作风有失检点。 这样的评价已经是很客气了。 叶景洪觉着李奇同这个人,当个宣传科长可以,可以仗着家族军报体系的背景,将来进军报混个正师职的吹鼓手,是最合适的安排,当政治部主任无法胜任,更不用说,掌管整个警备区的全面工作了。 让李奇同这样的人早早地进入退休状态,确实有利于警备区的长远建设和干部队伍的正常交替。就算卫主任缺乏政治工作经验,却有张政委这样的老政工在总体把关,再加上叶景洪二十多年官场经验大成的协调掌控,卫主任只要把好基屋干部任免这道关口,警备区的工作想不出成绩都不行。 叶景洪很客气地拿了一个烤地瓜,走近李奇同,“主任,来一个,刚加了个班儿,出来透透气儿。” 李奇同竟然接了叶景洪的烤地瓜,还挺客气地说道:“劳逸结合,如果忙不过来,让杨科长打个报告,从团里调几个人上来帮帮忙。” 话说得挺温和。 叶景洪应了一声,和杜小娟顺着另一条小道,往金皇顶的西门走。 “李主任怎么接了你的烤地瓜了,真奇怪。”杜小娟悠闲地挽着叶景洪的胳膊走着,端祥着手里吃了一半儿的烤地瓜,“李主任对路边小摊儿的东西一向是不感冒地。” “对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政治需要是最迫切地,李主任能接了我的烤地瓜,正好说明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主任位子保不住了,你猜不出,他为了能保住这一个位子,还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叶景洪伸手从杜小娟提着的手提袋里又拿出了一个烤地瓜,慢慢地扒着皮,给杜小娟讲男人的可怕的政治需要。 “他这么干有用吗?”杜小娟不理解政治,也不向往政治,杜小娟向往爱情。恋爱中的杜小娟觉得,自己的世界里有叶景洪就够了,其他的都是浮云。 “有用。官场里最实用最泛滥的东西就是妥协和求饶,李主任就算保不住他现在的的位子,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一个规避风险的位子,上头那些人,因为李家的背景,也不会把他一棍子打死,会给他留后路,让他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叶景洪就象是一个精于布局的棋手,可以猜到东州军区围绕着华跃公司所进行的一些幕后交易。 谁也不想把握在手里的位子轻易地让给别人。卫副主任接任政治部主任,不会一帆风顺。 叶景洪现在做的事儿,就是在堵李奇同的路。他叫着杜小娟到金皇顶西门来,其实是在等孙明。叶景洪和林参谋长商量过了,把那批欣琪薇用钢管简单仿制出来的枪械运到警备区防空洞。 林参谋长和叶景洪设的这个局就是给李奇同机会。依着李奇同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李奇同也确实在运作,他让保卫科齐科长去盯着那批枪械。为了把这批私藏的枪械运走,李奇同找过钢管厂的老板,说是有一个亲戚跟东莱钢铁厂做生意,要用一批钢管。李奇同也不完全是说谎,李家有几个人是很内行的官倒,经常会弄一批钢管捣腾一下,换成煤或者是紧缺的什么大宗物资,再捣腾一下,说不定又换成钢管了,这么捣腾几次,腰包就鼓起来了。官倒,也是有一定技术含量地,也要有一定眼光。要不然,垄断大陆电力的小琳琳公主,也不会大言不惭地说,能力以外的一切等于零。 孙明押着解放车来了。弄得挺神秘,几只大木箱子显示的是食用军品。 骑着摩托车跟在后面的的齐科长很机警地闪了。齐科长为了保住科长的位子,拼了命地给李奇同效劳。齐科长盘算过了,除了李奇同,警备区的哪个领导也不会帮他。再说了,跟李奇同也跟惯了,不别扭,索性就把宝全押在了李奇同身上。李奇同跟齐科长说过,嫖个娼没什么地,无非就是个警告处分,政治部是谁地?别扭一阵子就过去了,档案里肯定不会给你记。李奇同对齐科长这么大度,让齐科长有点儿感激涕零了。 孙明看到叶景洪,让司机停了车,跟叶景洪要了三个烤地瓜,上车又走了。去防空洞的路已经很近了,防空洞的一个可以进飞机的入口就在金皇顶西门北面,也就一里路吧。孙明停车跟叶景洪碰个头,是给齐科长留时间,估计齐科长肯定给李奇同发传呼。 必须得给对手留出足够的时间。 叶景洪和杜小娟在金皇顶西门外的路上,继续溜达。 遇上了小胖和雷小萌。 看来,火副主任也去找李奇同了。弄不好,火副主任要当这一次丢失枪械的冤大头。 叶景洪刚跟小胖说了几句闲话,火副主任的车从西门开出来,从叶景洪身边经过,火副主任的司机还跟叶景洪和小胖打了个招呼。 行动挺快地哦。 雷小萌认出了火副主任的车,小声地跟叶景洪说道:“老大,就是这辆车,这两天在钢管厂进进出出地好几趟了。“ “小萌,你的任务很艰巨啊,多派几个人盯着钢管厂,尤其是生人,别漏了,最好能听到他们说话,辩别一下,是京城的,还是省城的。”叶景洪赏给了雷小萌一个烤地瓜,“先吃点儿垫垫,一会儿咱们找个地儿狠嘬一顿儿。” 雷小萌三口两口地把烤地瓜啃了,抹了抹嘴,嘲笑小胖,“李向东死抠死抠地,想让他弄碗拉面吃都不干,小气鬼,小气到家了。” 小胖拿眼鄙视雷小萌,“正儿八经的男人能随随便便请一个女人吃饭吗?” “吃顿饭怎么了,哼,自命清高,看不起人,你看你长得那样儿吧,还跟我说什么,保持距离,哼,你以为谁稀罕你!”雷小萌跟小胖斗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有时斗得几乎要动用暴力。好在,小胖保持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君子之风,不跟雷小萌一般见识。 “景洪哥,你这么难找!”顾方从公园里出来,拿着手电,走到叶景洪身边,在叶景洪和杜小娟身上照了照,嘿嘿地朝叶景洪笑。 “我难找吗,我和小娟一直就在这一周围溜达。”叶景洪说道。 “刚才给你打电话,那个……有人说,你和小娟姐在公园里,我拿着手电,好一通地找……”顾方给叶景洪打电话,是岳明珊接的电话,岳明珊带点儿小醋意地说,叶景洪和杜小娟可能在公园里卿卿我我。 顾方捣腾钢管赚了一笔钱,挺多地,琢磨着给叶景洪分点儿,却担心叶景洪不要。他琢磨了一个办法,跟叶景洪借钱。 借钱以后,连本儿带利再还给叶景洪,或者,再用赚到的钱加到一起,再接着赚。这种办法,也算是一种交换。顾司令跟顾方说过,赚钱不要紧,你得知道规避风险,生意场上的人,有利则合,无利则散,肯定会有风险,你得给自己找一个关键时候能替你化解危难的人。 顾司令直截了当地跟儿子说,最能靠得住的人就是小叶。咱顾家的这次危难,没有小叶,咱们两个都得去蹲大狱。 顾方当然知道,要不是叶景洪先知先觉地替顾司令把道上的那个大波解决了,老爹真要是跟皇岛市道上的人纠缠到一起了,就得掉脑袋了。 所以,顾方要想弄个稳妥的办法给叶景洪送钱。顾方除了给钱这事儿,还好奇,叶景洪这个大忙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跟杜小娟挽着胳膊压马路。 他从公园里经过,看到李奇同跟火振营嘀嘀咕咕地,有点儿明白叶景洪的用意了。顾方越发地佩服叶景洪。 叶景洪把竟然把李奇同耍得团团转。 〖049〗没有底线的对手 049没有底线的对手 李奇同觉得自己还可以掌控现在的局势。警备区里头,玩手腕儿的话,他是第一把交椅,稳当当地,张政委不行。而且,李奇同认为张政委不敢跟他玩儿。李奇同比较畏惧的是林参谋长。林参谋长家的背景,李奇同比不了。不过,李奇同却很会利用林参谋长的冲动好胜要面子的性格,让林参谋长犯错。刚才在有线连娱乐室,李奇同就在盘算,怎么样利用军区工作组来警备区办走私案子的机会,给林参谋长下下绊子。说到底,李奇同还是相当自信的认为,自己能够清除仕途上的障碍,拿下警备区政委的位子。 忍一忍,等一阵子,只要上头松口了,风头过去了,李奇同就要利用机会把劣势扳过来。 不认输,是李奇同的强项。 不过,这一次,李奇同错了,错大发了。这次的上头,是李奇同想象不到的狠,是喜欢拿人脑袋当球踢的血腥派的内圈儿里的人在全力以赴的运作。李奇同跟血腥派内圈儿里的人关系很不错,有交情,这也是李奇同不认输的硬条件。 李奇同不用管军区那边,他老爹能摆平军区的几位军界的头头,他自己可以操控着人手,把最近做漏了的事儿摆平,继续运作他的仕途规划。 火副主任跟李奇同汇报说,那批枪,恐怕要出大事儿,叶景洪故意散布消息。火副主任是真让叶景洪给吓着了,怕自己的官位不保,言语间对李奇同的态度也不象是以前那样尊敬了。 李奇同却胸有成竹地跟火副主任说,有些人是故意制造紧张空气,唯恐天下不乱,他以为抱住大腿了,就目中无人,这样的人很快就要倒霉。不要听风就是雨,警备区乱不了,咱政治部也乱不了,枪的事儿,你不用操心,你把该办的事儿办好,这两天你准备准备,带队去南方散散心,那个苏红珊,一定要带走她,不要让她继续在通信营丢人现眼。 火振营听了李奇同的话,心安了一些,又问李奇同,钢管厂那边的货什么时候发?李奇同说,不着急,你跟军区后勤仓库联系一下,要是能找到合适的仓库,也可以先把货提了,放好,我说发再发。 李奇同的安排,是不让火振营再沾那批私藏的枪械了,李奇同看出来了,火振营已经对自己能不能保住他没多少信心了。火振营这个人胆子太小,做不了大事儿。火振营要是知道李奇同是计划把那批枪械放在他的底下运走,肯定心惊肉跳,坐卧难安。 出头做的是齐科长。 齐科长想到了那几个在防空洞蹲禁闭的无线连战士,那几个战士平时就很逆反,很难管的刺头兵,被人一撮弄,绝对敢杀人越货。 李奇同选人选对了,火振营不敢干的活儿,齐科长敢撮弄人干。 齐科长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他找好车,找好接应的人,就去了防空洞。他要表现一下领导的关怀,跟无线连的战士交交朋友。上级跟下级交朋友,多难得。某某人说过,做人要低调,不要整天想着跟上级跟领导交朋友——下位之人想攀高枝,是一种很不淡定很没有自知之明的行为。不过,上级要是愿意跟你打成一片,愿意跟你交朋友,比较突然的跟你交朋友的话,就要好好琢磨琢磨了,要不惮以最坏的恶意猜测一下这个上级,是不是要拿你当枪使。 无线连的那几个战士还没有这样的应对经验。还以为领导的关怀是真的关怀。领导买了几大包吃的喝的,还有酒——领导太急人之所急了。齐科长很会对症下药,买了几瓶比较高档的红酒,那几个战士平日舍不得买的牌子。 很喜欢喝酒的几个家伙,简直要把齐科长当成再生父母了。对着酒瓶喝着,手抓着牛肉驴肉牛鞭驴鞭的吃着,听着齐科长说钢管怎么卖钱,说当下的社会,当不当干部无所谓,你要会抓钱,有钱才是硬道理。 热血沸腾之下,几个战士就决定铤而走险了。那批钢管,很不幸地成了牺牲品。 叶景洪算漏了齐科长这个人。 利用犯错误的战士,搞阴谋。叶景洪没估计到齐科长这个人会这么下做,竟然鼓动无线连那几个战士运那批食用军品。 叶景洪和杜小娟、小胖、雷小萌,跟顾方在海鲜大排档吃海鲜呢。顾方请客,顾方为了名正言顺地给叶景洪送点儿钱,跟小胖打赌,赌钢管儿。 都跟钢管儿较上劲了。顾方打的是有准备的仗,有家外资造船企业要在皇岛建一个大型的造船厂,钢管的需求量很大。弄钢管儿是要有批条地,皇岛市委这一级的领导都不管用,必须是省级和京城高层的条子才管用。顾方趁着上卫生间的机会,跟小胖打赌,让小胖猜叶景洪和杜小娟会不会拿钱赞助他买钢管发大财。顾方说,要是顾方输了,就一倍还十倍的钱。小胖觉得这买卖很有搞头,跟顾方拉钩了,不许反悔。 小胖赌的是叶景洪肯定拿钱。两人回到大排档,顾方就跟叶景洪、杜小娟和雷小萌讲集资的好处。集资差不多就等于是私募基金。人为了发财,把钱集中到有能耐的人手里,好象是对的。这种发财方式无可厚非。 顾方讲得差不多了,就让小胖和雷小萌拿钱。小胖拿了五百,雷小萌故意压着小胖,狠了狠心拿了七百。 临到杜小娟了。杜小娟却看着叶景洪,那意思,只要叶景洪拿,杜小娟就拿。 叶景洪很懂体贴地给杜小娟扒了个虾,问杜小娟:“很想发财?” “当然想发财了,财大才能气粗哦,对不对,顾方。”杜小娟其实没往心里去,就当是开开玩笑,高兴高兴。当然,要是真发笔小财,也挺好。 “那就发。”叶景洪掏出了三百块钱。 杜小娟皱眉头,“怎么你就拿三百?太少了。”杜小娟从钱包里拿出两千,往顾方手里递,“我再加五百美元,行不行?” 顾方作怪地摇头,“不能了,再加,我就赔大了。” “你刚才还说,保赚不赔,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不行,我得再加一千。”杜小娟拿出五百美元,接着又拿了一千出来。 “好了,好了,这些就行了。”顾方接了钱,一脸苦相地看着小胖。 小胖哈哈大笑,从自己的钱包里又拿了四百出来,却被顾方塞了回去,“向东,你是要让我倾家荡产,下回再说。” 叶景洪看着顾方直乐,“光说要钱了,利息还没讲啊。” “先不讲利息了,我赔大了我,这顿饭,让向东请客。”顾方不跟叶景洪露底儿,端起桌上的那盘老醋六样,喝了一口酸汤。 小胖琢磨出味道来了,小胖知道顾方从小就讲义气,交朋友从来不让别人吃亏。这两天,小胖还琢磨呢,叶干事帮了那么大忙,顾方怎么着也该正儿八经地表示表示。 顾方这小子——真够鬼地,送钱送得这么带劲,这么水到渠成。 小胖把钱包扔给了顾方,“我把所有的钱都投资了,我要驴打滚,利滚利。” “你黄世仁你!”顾方把钱包又扔给了小胖。 叶景洪跟杜小娟说:“他们两个有鬼,你担不担心那些钱打水漂了。” “打水漂儿就水漂儿,不就是几个钱吗,就当教学费,咱以后也跟顾方学学,弄点儿钱,投个基金什么地。”杜小娟是真拿钱不当钱的主儿,她钱包里还有五千多呢。 …… 防空洞那边的事儿搞大了。在防空洞值班的警卫连战士,有两个被无线连的战士捅了刀子,枪被抢了,人受重伤,送进了医院,孙明运到防空洞的食用军品全部被盗。 岳明珊正好碰上了,给杜小娟打手机。 叶景洪拍了一下脑袋:李奇同这一招儿够狠够毒地。叶景洪拿着杜小娟的电话问岳明珊,送医院的战士,伤重不重。岳明珊说,不知道,血流了好多,衣服上全是血。 不敢耽搁了,赶紧去防空洞看看。要是因为这件事儿出了人命,顾司令和张政委,得有一个人担着领导责任。 没有底线的对手,很可怕。 叶景洪拿了杜小娟的手机,嘱咐顾方:“我和小胖先回去,你结结帐,把小娟和小萌照顾好,她们俩喝了不少酒,安全送到家哦。” 顾不上再说什么,叶景洪招了出租车,和小胖回了警备区。 孙明已经带了警卫连的战士,把现场保护起来了。 顾司令、张政委、林参谋长、卫主任都在。 林参谋长看见叶景洪,咬着牙说道:“你和孙明、李向东,给我把那个四个熊兵,无论死活都带回来。” 顾司令嘱咐了一句:“人最好不要伤着,带回来再说!” “去吧。“张政委没多说什么。 卫主任说道:“我也去。” 孙明点了几个战士,上了警备司令部的面包车。叶景洪让小胖坐了卫主任的车,交待了一句:“保护好卫主任。” 叶景洪坐上了林参谋长的车。 抓人。无线连那几个战士,被人当枪使,有可能被灭口,行动快的话,可以先保住他们的命。叶景洪只能往最坏处想。就这么一个漏洞,让李奇同给利用了。 叶景洪还担心那批食用军品。这个底儿,不能过早地露了,得让李奇同运出去,李奇同才会放心。 岳明珊起大作用了。警察出身的岳明珊最先想到的是污点证人,无线连那几个战士是最重要的人证。岳明珊拿着欣琪薇刻了名字的蒙娜丽杀,找了一辆摩托车骑着,跟着无线连那几个战士。 红色的出租车,车尾的尾灯坏了一个,可能是被无线连战士用枪托砸坏了。岳明珊时远时近地跟着。 要是岳明珊没有经验,跟着那辆运食用军品的卡车,叶景洪要想抓到那几个铤而走险的无线连战士就很难了。 〖054〗上梁不正,下梁更歪 054上梁不正,下梁更歪 金海岸大酒店,十几个高档房间里,狂欢过后的男人女人都很原始的暴露着身体,四楼的几个房间里,床上床下有不少酒瓶子,有些酒瓶子上面是粘呲糊拉的安全套,安全套里尚存着男人激排泄后的液体,或者还有女人大爽过后的分泌物。 这样的场面,真心让人感觉是无底线狂欢。也许是前段时间皇岛市被上头黑云压城压得太狠,不这么来一下子,不足以驱除心里的巨大阴霾。 上头也是,本来的政策,是砸烂旧的一切不合理的体制,要解放思想,放下包袱,加快步伐,只要搞到钱就是政绩。有人领头搞了,搞得很红火,钱确实大赚了,政府财政的腰包鼓了,私人的腰包也很丰满,两全其美的事儿,哪知道,说变就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要急刹车,思想根本转不过弯来。皇岛市本来很有气魄经常有出位言论的两位头儿,理解不了最高层风云突变的严杀令,失去了放手一搏的锐气,每天闷声闷气地坐在办公室,连电话也懒得打,看着报纸,喝着茶,消磨时间。 下面的人搞不懂上面要快刀斩乱麻国家利益至上的远见卓识,也不知道上头是用娇枉过正的法子,把皇岛市当严打的靶子,下狠心要把东部沿海城市的走私歪风刹住——每一次这样的以国家利益为目标的大活儿,都会有人在其中兴风作浪混水模鱼。官场风气难正,是因为有人窃居了高位。 上梁不正,下梁必然更歪。 所以,小道消息非常风行,而且得到消息的人会把小道得来的消息当成风向标。皇岛市委书记和市长被监视居住,欢了一帮喜欢搞小道消息的人,每天神神秘秘地,传最新的权威消息。 人人自危,市政府办公楼,人和人说话会特别小心,要是说事儿,都会躲到角落里,用极低的声音耳语。传权威消息的人说,皇岛市的领导是触了上头的逆鳞了。皇岛市被上头搞成这个样子,是某位领导接待最高层的时候,说了一句貌似很不尊重的话,最高层的那位领导一怒之下,就要全体杀无赦。 还有人传,是皇岛市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跟某大内总管的儿子抢生意。传说很多,在机关上班的人已经是风吹草动草木皆兵了。 非常时期,要少说话,少论人非,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存在银行里的钞票。有些大赚了一把的人,为了安全起见,钱不存在银行了,在商场买了保险柜,把钱都弄保险柜里,藏得严严实实地,以防上头搞突然袭击。 皇岛市几大商场的保险柜,月兑销了。 藏钱也一窝蜂。 上头松品了,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这个消息,从可靠的人嘴里传出来的时候,根本就不用号召,三五一群的局长主任们,一窝蜂地跑到星级酒店狂欢着灯红酒绿,只有酒灯酒绿,才适合发泄被严重压抑的物质和精神**。 提供高端服务的小姐,一时间也供不应求。 梁立开也叫了小姐,很有品位的那种,叫了两个。梁立开跟一直喝酒的人说,我叫两个不是我自己用,是给我的朋友留的。 这才是真正的够交情。玩小姐,也没忘了共同进退。 …… 叶景洪和叶海峰上了梁立开的车,发现车上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开车的,一个是撒娇跟着来显摆妖娆姿色的。开车的是金海岸大酒店客房部经理,撒娇的是梁立开给叶景洪点的小姐,上半身下半身都卖的那种,当然,不轻易卖,只卖给重量级人物。 两个女人长得各有风韵,共同特点是胸器都突出,皮肤都很白女敕。气质不一样,客房部经理,是那种知书达理讲涵养讲不动声色勾人勾到灵魂深处的端庄气质。小姐是那种外露好动一眼看上去就想搂在怀里上下其手的骚媚型。 这两种气质,男人都很喜欢。叶景洪也觉得这两个女人,确实长得各有千秋,确实有让男人犯错误的本钱。梁立开选女人眼光不错。一般地说,象客房部经理这种层面的女人,是很难弄到手的,这女人都肯给梁副市长开车了,那肯定就不仅仅是**的奉献了,弄不好是甘愿为梁立开在仕途上铺路架桥的红颜知己。相比之下,那个活泼的小媚骚,就肤浅了,叶景洪和叶海峰上车,她都分不清哪个是攻击目标,只好有样学样地跟着客房部经理装端庄。 梁立开搂着叶景洪的肩膀,吐着很浓重的酒气,跟叶景洪说道:“车上这妞就是给你留着,我跟她说,你,是武昌起义的第一枪,是皇岛市,那个什么,黑夜里的灯塔,你很光茫……今晚上,她无条件陪你。” 听梁立开的醉话,这是要让叶景洪跟地方上的那一帮弹冠相庆的人一起放开下半身,同流合污的征兆啊。 实事求是地说,在官场里混,不玩儿女人是不行地。别人玩儿,你也得玩,玩儿女人是必修课,就象梁山山寨的规矩一样,你要入伙,先提个人头上来当个见面礼。混官场,最忌讳的就是太自我,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叶景洪对官场的潜规则是深有体会,你要顺利地往上爬,人就不能站得太直了,顺着别人的劲儿,别自己找别扭,也别给别人找别扭。 当然,现在,对叶景洪来说就不一样了,跟不跟别人一样不重要,随不随大流不重要。叶景洪天没亮的时候在印云山上跟一叶师太聊透彻了,有些压在心里很沉重的东西扔掉了,浑身轻松。叶景洪要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其实,已经干开了。叶景洪这三个字,在一般的老百姓眼里还很陌生,在皇岛市委市政府那帮人眼里却是很重要很坚强的存在。重要加坚强,这样的似乎不搭调的字眼用在了叶景洪身上。之所以用这样的字眼,是因为叶景洪弄了明珠号,人还好端端地活着。华跃公司在皇岛市谁能惹得起,海关的一个副关长,扣了华跃公司两批货,惹得华泽坤大怒,很嚣张地在副关长的办公室闪人耳光,那副关长给华泽坤下跪了还不行,副关长的官职丢了,回老家的路上,人不明不白地死了。 所以,叶景洪和叶海峰只要在金海岸大酒店露个面,就等于是给皇岛市一班人敲了警钟上,也等于是一叶师太一念之善,扫地不伤蝼蚁命的普度众生了。 再不醒,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叶景洪和叶海峰的动作,没有欣琪薇快。欣琪薇早一步下山,打了个车回家叫醒了岳明珊,岳明珊刚睡了不到一个小时。欣琪薇跟岳明珊说,金海岸大酒店里保准有你想要的东西,发到香港报纸上绝对轰动。 就这么一句话,岳明珊的睡意消了,洗了把脸,拿着相机,背着蒙娜丽杀,和欣琪薇打车到了金海岸大酒店。 进了金海岸大酒店的房间,俩妞看到的,太不堪入目了。 岳明珊和欣琪薇都是未经人事的处子,第一次见到男女这么入戏的自然派睡姿。 “好过份,好无耻,好下流。”岳明珊睁眼闭眼再睁眼,心嘭嘭跳着,拍了十几个房间的照片。 明珊记者第一次感觉到忍耐力和战斗力需要提高了,她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手扶在墙壁上,默念阿弥陀佛……歇口气,以利再战。 欣琪薇直接败了,不敢看,倚在走廊的墙上背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岳明珊需要一个很鼎力的支持,她想起了叶景洪,给叶景洪发传呼:金海岸大酒店,人,男人,女人,无耻,加下流,我顶不住了。 叶景洪和叶海峰和梁立开、小骚妞、客房部经理在电梯里,上8楼。 8楼,音乐厅,相对文雅的一帮人,有醉的,有没醉的。 皇岛歌舞团的一个副团长在弹钢琴。半老徐娘,纤长的手指,抚动着白色的琴键。半老徐娘酒潮上脸,两眼迷离。 边弹边唱。 好象是日本歌。日本的一个极度大火的男歌星唱过的落日之歌,港台很多歌手翻唱的千千阙歌。 应该说是极度新潮的靡靡之音。 九十年代的人,谁不景仰港台。叶景洪还一度想多弄点钱,移民香港呢。 那帮人很景仰地听着半老徐娘弹着钢琴唱新潮的千千阙歌。 竟然把叶景洪和叶海峰这两位重量级人物给忽略了。 半老徐娘的声音太有诱惑力了——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经比不过今宵难忘……半老徐娘唱的还是粤语。 叶景洪等了一会儿,等到第一段音乐过去,中间过门了,不甘寂寞地喊:“各位,你们还记得海关辑私科科长叶海峰吗,他没死,活得很好,华跃公司跟道上的那些人,拿他没办法。” 叶景洪没自报家门。叶景洪自觉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 悠扬的钢琴声和悠场的歌声霎然停了。 那半老徐娘,回过神来,象是看怪物一样看着梁立开旁边的叶海峰。 叶海峰很黑脸很坚强很旁若无人地站着。 确实是很坚强的存在。道上的人,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他。 角落里突然有个人喊:“叶海峰没死,华跃公司完了,我操,这是要秋后算帐啊,算大帐啊,完了,要倒大霉了。” “咱们撤!效果很不错。”叶景洪拉着叶海峰退到了走廊里。 叶海峰露这一面儿,估计很多人又会睡不着觉了。叶海峰的命,黑市价到了三十万了,叶景洪得赶紧把叶海峰送回印云山上,不敢耽搁太久了。 要象保护熊猫一样把叶海峰保护到明珠号走私案彻底完结。 华跃公司和李奇同都不笨。叶海峰的存在,对华跃公司和李奇同是致命地。叶景洪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叶景洪跟岳明珊碰上了头,要了手机,给卫主任打了个电话。卫主任让孙明带着几个战士,用警备面包车把叶海峰接回了印云山。 一夜未睡的叶景洪,却很精神地拿着岳明珊的相机,替岳明珊拍不堪入目的新闻纪实照片。 〖055〗挑战谁? 055挑战谁? 叶景洪象绅士一样婉拒了小骚妞邀请他进888元套房看电视的**辣的提议。小骚妞很失落地去吧台要了鸡尾酒往嘴里灌。她不怕高消费,梁副市长可以签单子。金海岸大酒店是行政事业单位,副市长以上级别的,都是年末签单子,点一两个小姐,玩个一夜两夜的,这样的消费根本就是毛毛雨。 小骚妞搞不懂叶景洪是怎么想的,白玩还不玩,就算是不想玩儿贴身运动,进了房间,单纯地看看电视,一回生两回熟地,认个大哥还不行吗?到时候,小妹遇到难了,求大哥帮个忙什么地,不是方便吗。 真是不开窍的男人!小骚妞恨恨持撇了一眼走到电梯口的叶景洪,眼睛突然瞪大了。 岳明珊和欣琪薇一左一右地陪着叶景洪进电梯。岳明珊这妞儿,一看就是醋似演警匪片很出名的胡慧钟那样的气质,欣琪薇则是稍稍地带点儿冷傲,不随便地跟男人说话的那啥歌唱的,寂寞的山谷里野百合也有春天的那种调调的,不怕你不上瘾,一上瘾就让人不能自拔的女人。 有这么两个女人在,小骚妞很是嫉妒,看着叶景洪和两妞的背影,连哼了几声,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叶景洪绅士一样地把岳明珊和欣琪薇让进电梯。 叶景洪轻描淡写地扫了小骚妞一眼,轻描淡写的朝小骚妞挥了一下手。 ——别人白送的女人,不好轻易地弄到床上。叶景洪现在忙的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大事儿。 从某些人的屠刀下抢人,难度系数很大。 而且,时间很紧,也就一个周的运作时间。叶景洪不能光想着给皇岛市委市政府这帮人,做好事儿不留名,还要赶紧准备好警备区常委会的任免名单。杨科长已经根据张政委的意见,准备了一份儿初步的名单,齐科长因为屡教不改,贬到第二干休所当副所长,组干科副科长拟调任保卫科科长。火副主任则有可能定到转业干部名单里,张政委这么做,是要把几个跟李奇同跟得很近的干部,都清理了。叶景洪要在这几天,把火副主任和齐科长干的那些事儿,整理出一份祥细的材料,要弄扎实了,不能让李奇同倒打一靶。清理了这两个人,李奇同就该把尾巴夹起来,好好考虑一下怎么跟张政委共事了。 叶景洪有点儿一心两用了。不过,这对叶景洪来说,习以为常,干着这边的事儿,想着另一边的事儿,两不耽误。 电梯到了四楼,电梯门开开,叶景洪在前,岳明珊和欣琪薇在后面跟着,进了一个挺大的卡拉ok包间。岳明珊侦察好的地方,有一批搞文艺的人,在里面玩得很开。搞文艺的人离不开走私,很喜欢走私。早些年,那些高清的黄色录像带,大部分都是他们传播开的。网络还没兴盛起来的年代,能看到一盘儿高清的黄色录像带,是很奢侈的,后来,vcd大兴其道的时候,那种东西,才渐渐淡出了走私市场。 包间里,那些文艺范儿的人,已经是第二批次的狂欢了。 第二批狂欢的男女成份很杂,文化局副局长,歌舞团团长,教育口的某些很前卫的老师,艺术学院的院长这一类的人。因为得到的消息比较晚,半夜两点多才聚到一起。一开始,有几个自恃身份自恃优雅的男人还端着,可是,架不住几位骚女完全放开的挑逗,一弄两弄地,雄性荷尔蒙大批量分泌,索性就什么也不管了——月兑了唱,唱了跳,跳了再唱——躺在沙发上搂着唱,搂着喝,再不然,就装醉,逮着谁,模谁,气氛确实很嗨很没有顾忌。 还好,他们身上还有遮羞的东西,没搞成岛国av那样的群p场面。九十年代,再奔放也不可能奔放到二十年后那么完全月兑离人类感的奔放。 没有人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三个人,房间里的这群人,有些,平时也没什么接触,混到一起了,自然就熟了,房间很大,几个人凑一起,各玩儿各的。 叶景洪很会选地方,选的是一个很靠边的长形沙发跟一个酒柜之间的空档。可以拍照,也可以跟俩妞聊着天,吃点儿甜点,喝点小酒什么地。 屋子里的气氛,让叶景洪看到了一些已经淡忘得几乎记不起来的东西。 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唱的歌,特别有某位很红的拿过某大赛一等奖的山里妹子后来成了三军歌舞团团长的高c音的味道。 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地球人都知道的歌,在希望的田野上。 很文青很乡土的歌词: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一片冬麦,一片高梁,一片大豆,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 这歌其实很有画面感很有代入感——只不过,因为时代的局限,被朝堂上的人当成政治励志的红歌了。 能唱点儿民歌的女人,都会超赞希望的田野这歌,唱起来很大气,很适合锻炼肺活量,很适合拉高音。欣琪薇也会唱,岳明珊能跟着哼几句。 俩妞忘了男女自然派入戏的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压迫感了,跟着那女人小声地哼,不时地瞅一瞅某些男女少儿不宜的动作。叶景洪心有所专,给那个唱希望的田野唱得很投入的女人拍特写。 对叶景洪来说,这完全是一种乐子了。 多好的诗情画意的歌,多好的百灵鸟一样清脆的声音:禾苗在农民的汗水里抽穗,牛羊在牧人的笛声中成长,西村纺纱,东村放马…… 叶景洪给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拍了十几张特写。岳明珊心疼胶卷,跟叶景洪说:“你省着点儿,别光拍女人的,你拍一下那两个穿着内裤跳友谊地久天长地。” 欣琪薇指了指一个光头的男人,“你看那人,自我陶醉地念诗,念了有十多分钟,你怎么也得给人家几个镜头吧。” 叶景洪的手机响。杜小娟打过来地,杜小娟在电话里问叶景洪:“要不要拍录像啊?我听孙明说,你在金海岸给人拍黄色照片。” 叶景洪很开心地说道:“就需要你们机要科那宝贝疙瘩,我们就三个人,你叫小胖也过来,我们特别需要人力和物力的支援……这么珍贵的历史画面,要是错过了,就太可惜了,真的。” 杜小娟听完叶景洪的电话,赶紧给小胖家里打电话。小胖接到电话,脸都没顾上洗,拎着相机往外跑。 杜小娟叫了那个一直兴奋得睡不着觉的女研究生,拿着机要科最宝贝的日产摄像机也往金海岸大酒店赶。 拍弥足珍贵的历史画面,中国官方的大事记绝对不会记载的历史画面。 “这才是真正的历史,相当于太史公的史记。”叶景洪把相机交给了已经心境平静的岳明珊,蹲靠在沙发上和欣琪薇闲聊。 “你干吗,你要记录历史?历史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看到的历史根本就不叫历史,说好听点儿,是政治需要,要是往难听了说,真实的历史就是一帮土匪干掉另一帮土匪,然后,找一些软骨头的笔杆子,把黑的说成白的,然后,你就一百年不动摇地当山大王。”欣琪薇突然跟变了个人似地,说出来的话,挺毒地,跟某些电视台的毒舌一样,一点儿也不给大陆的上层建筑留面子。 那个念诗的光头男念到**部分了。 北岛的挑战诗。光头男可能是北岛的超级发烧友,人家其实不是念,是接近于天人合一的那种吟唱了。 欣琪薇这妞很会捕捉一些很另类的东西。 北岛的我不相信,很多人能记住前两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却不太能记住那句最悲摧的——在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 如果真要找逆天式的人物,人家北岛,一句差不多可以顶一万句: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挑战,对男人来说,最有爽感的事儿就是挑战。带着二十年经验翻转回来的叶景洪,最想干最乐意干的事儿就是挑战,不停地挑战! 挑战谁?挑战很多人都不敢挑战的掌控上层建筑的那几位邪恶能量很大的大能,挑战恶意掩盖历史的那些人,那些群体,那些动不动就假以组织的名义,把活生生的人弄成弯曲的死亡倒影的人。 挑战李奇同,是叶景洪最直接的目标。 李奇同很快就成了一匹官场上的死马了,叶景洪的挑战很快就要成功了。下一步,叶景洪挑战的目标会更大。 很大的boss。 叶景洪想起了一个电影名字,教父,里面有一句经典的台词:永远别让你的对手知道你在想什么…… 也许,很长一段时间,象李奇同这样的对手,会把叶景洪当成一个被别人当枪使的人,不会想到,叶景洪才是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这样很好,非常好。” 叶景洪看着着卡拉ok厅里那些放浪陶醉的男人和女人,琢磨着怎么给他们传一下真正的小道消息。 〖056〗一切行动听指挥 056一切行动听指挥 梁立开跟叶景洪想得差不多。 传传小道消息,用比较有亲和力的小道消息压住别有用心的小道消息。 早晨九点多,梁立开早饭也没吃,让司机拉着他,到了政府办公楼。秘书昨晚也喝多了,只比梁立开早到了十多分钟,忙着给梁立开擦桌子,洗茶杯。 “简单擦擦就行,你跟郑副秘书长说一下,去一趟警备区招待所,把领导们的房间定一定,问一问警备区那边,咱们需要准备什么……注意,尽量少说话,非常时期,要小心加小心,谨慎再谨慎,你可能还不太清楚,这次派过来的东州军区工作组的组长,历来是铁面无私,从来不跟人讲情面,警备区的几位领导,都挺头疼……你跟郑副秘书长去,一定要跟警备区招待所那边衔接好,不能出任何差错。” 梁立开等秘书给自己把茶杯递到跟前,又说道:“这几天,我不喝酒了,除了上面的公务接待,其他的私底下的应酬都推了,有些事儿,还是往后靠一靠比较好,不要让人枪打出头鸟了,稳一点儿,吃不了什么亏。” 秘书听出了梁立开话里的意思。秘书有点儿后悔了,昨晚上就不该喝那么多酒。酒喝大了,都不知道领导什么时候回家地。 失误,领导没醉,当秘书的却喝醉了。梁立开的秘书是新手,91年刚进机关的组织部选调生,写东西挺不错挺有激情地,官场上的规矩还没模透。刚进机关,身上还带着书生气。皇岛市委把这位一位需要多方位学习的秘书派给梁立开,有点儿不厚道。一般情况下,象梁立开这样级别的干部,应该自己带个秘书。梁立开是海归,念完大学,公费派出国,官场的经验不是很多,关系却很猛,他到了皇岛市任副市长,让几位土生土长的市领导压力很大,所以,就故意给他派了这么一个手生的秘书。 梁立开倒是不计较,给了就带着,秘书有些做不到的地方,也没求全责备,笑笑就过去了。 “赶紧去吧,我昨晚上就跟郑副秘书长说了,他心里有数。”梁立开朝秘书笑了笑,揭开茶杯盖子,抿了一口茶,把头仰靠到椅背上,闭上了眼。 秘书把桌上的文件夹子整理好,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拉上了门。 梁立开头有点儿疼,昨晚上有几杯白酒喝了很不舒服,感觉那酒是假的。 闭了一会儿眼,梁立开感觉好一点儿了,拿起桌上的电话,拔了叶景洪手机的号码。 “忙什么呢?一会儿一起吃早饭怎么样?你是个大忙人,昨晚上睡得还行吧?”梁立开的语调很轻松。 叶景洪正在和杜小娟一起吃东西。有牛女乃,有点心,还有刚煎好的鱼,一盘挺精致的面包片,一盆儿海鲜疙瘩汤。这不算早点,算夜宵,金海岸大酒店客房部经理特意让人做好地。梁立开临走的时候,嘱咐了客房部经理。 细微处的关心。客房部经理本来打算陪着叶景洪吃,杜小娟来了以后,自动避让。在酒店干的女人,说话做事儿,都会很得体。 叶景洪接了梁立开的电话,先喝了一大口牛女乃,“我刚吃晚饭,早饭等到中午一起吃吧,这都快十点了,领导是不是忙忘了,忘了时间了,难不成,你要跟作家一样,早晨从中午开始?” “我是瞎忙,刚传了点儿小道消息,我是向你学习,要多做善事,好事,要学雷锋。”梁立开喝了一口茶,“酒真不是好东西,到现在还头疼……跟你说正事儿,我们的工作组中午就过去,我跟林参谋长和卫主任都打过招呼了,以后,就跟你干。” “领导不好这样平易近人,领导就是领导,我非常乐意给领导端茶递水,一定让领导住得舒服吃得舒服玩儿得舒服。”叶景洪祭出了官场拍马屁的经典对话。跟梁立开这样半开玩笑地说说官面上的话,随意,融洽,不见外。 “那咱们中午见。”梁立开笑着挂了电话。 “真有早行人哪,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叶景洪跟杜小娟说了一句。 “还能有人比你聪明?”杜小娟给叶景洪往碗里舀汤。 “当然,昨晚上,我就说了四个字,人家就开始运作了,我估计,用不了多大会儿,消息就传到咱们这儿来了。”叶景洪指了指另一桌上,一个边吃饭边看传呼机的人,“你猜,他的传呼机上是什么内容?” “不猜,猜不着。”杜小娟哪知道叶景洪又在弄什么玄虚。 “我昨晚上,跟梁副市长了说了四个字,欲擒欲纵。” 叶景洪说着话,拿着勺子慢慢地喝汤。另一桌那男的看了叶景洪一眼,起身走到餐厅的入口那边,跟服务员要了电话,拔了个号码。电话通了以后,捂着话机,问小声地问对方:“你搞什么,神神秘秘地发传呼,只发四个字,欲擒故纵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人说:“你们皇岛市现在是反面典型,人家要拿你们开刀,觉得你们犯的事儿还不够,所以,就故意放一放,懂了吧。” 那男的懂了,回到桌上吃饭的时候,看叶景洪的眼神儿就多了一些尊重。 杜小娟还没弄明白,问叶景洪:“刚才那人就是问欲擒故纵去了?” 叶景洪说道:“也许……你问问索丽珠收没收到传呼?” “嗯,这种事儿,就招待所那帮人传得最快。”杜小娟从包里拿出手机给索丽珠打电话。电话通了,索丽珠等了一会儿才回杜小娟的电话:“我刚忙着弄房间,我听说,是叶景洪学雷锋,把那个谁……海关的辑私科科长搬出来吓人,叶景洪这招儿太厉害了。” 杜小娟吃吃地笑,“景洪这招儿确实厉害,那谁说的来着,是无招,无招胜有招,丽珠姐,你传呼机上,有多少人问过你,欲擒故纵,你当时怎么跟人说地,是怎么个擒法怎么个纵法?” 索丽珠也吃吃地笑,“我管他什么擒什么纵,直接跟人说,别问那么多,人家要生擒活拿你了,你还自己弄个绳子扣往脖子上套,那不是太傻了吗?自己往枪口上撞,不死也得让人扒层皮去。” “不跟你扯了,你就传你的生擒活拿的小道消息吧,我还得陪着景洪吃饭呢。”杜小娟要关电话。 索丽珠很八卦地说道:“景洪在旁边吗,你问问他,他想住哪个房间,他中午过不过来吃饭,市委那边来人了,要8个房间,我得掂量一下,房间挺不好安排。” 杜小娟捂着电话问叶景洪:“丽珠大姐问你,住哪个房间?” “房间?哦,让她定就行了,我是打下手地,有个地方住着就不错了……是不是市委市政府那边的人到了?”叶景洪三口两口地把碗里的汤喝完了。 该去警备区招待所看看了。金海岸大酒店这边,小胖、岳明珊、欣琪薇三个人,加上杜小娟和那个女研究生,五个人可以很悠闲地拍点历史性地画面,也可以悠闲地传一传叶景洪纯自创的欲擒故纵的小道消息。 林参谋长的司机来了,接叶景洪去警备区招待所。林参谋长的电话跟得很及时,问叶景洪:“你小子连续作战,身体抗不抗得住,别把身子淘空了,要悠着点儿。” 林参谋长后面的话是奔着下半身去的。 叶景洪回:“参谋长,我没电话费了,你放心,你安排的事儿一定一丝不苟,保证完成任务。” “屁任务,喝酒,那个谁,我还忘了,那个齐什么来,齐什么科,**的事儿不用你管,我和卫主任办他,和枪的事儿一起办,你中午和晚上,待在招待所就行,昨晚你肯定没睡,中午吃完饭就睡觉,听到没有!”林参谋长很喜欢最后把话说到位,最后的四个字透着对叶景洪真正的关心。 “是!”叶景洪声音宏亮的应了。 叶景洪上了林参谋长的车,往警备区招待所走。半路上,遇上了梁立开的车,两辆车一起进了警备区招待所的大院。 孙明和警卫连的一个排长在站岗。两人见了林参谋长和梁立开的车,特别标准地打敬礼。车往里走,都是俩俩的战士挥指挥旗指路。 这一手,皇岛警备区干得确实漂亮。 两辆车直接开到了9号院。许副政委腆着将军肚,在门口迎梁立开。许副政委是老好人儿,谁也不得罪,而且最乐意把怕老婆的事儿往外传。警备区的干部都知道许副政委早晨吃鸡蛋都只能吃一个,儿子、闺女和老婆都是一人两个。从鸡蛋的多少上,可以看出,许副政委在家里地位是最低地。许副政委在家里,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许副政委无论对谁,一点儿架子也没有,下了班,最喜欢鼓捣院里的那几块地。他家里前院后院种的全是庄稼。 纯种地的出身。 许副政委握着梁立开的手把梁立开迎进楼里,又开玩笑地握住了叶景洪的手,“叶景洪同志,许定发同志来招待所报到了,一切行动听指挥,你指挥到哪儿咱就干到哪儿。” 叶景洪两只手捧着许副政委的手,跟许副政委说老家的土话:“领导叫干啥咱就干啥,领导不叫咱干啥,咱就不干啥。” 〖057〗一切都是可以利用地 057一切都是可以利用地 索丽珠在总台边儿等着许副政委。浪客中文网为首长服务,得一对一,首长来了,先要给首长看看房间,准备点儿水果,香烟什么地。 许副政委跟叶景洪开完了玩笑,笑呵呵地和索丽珠去看房间。许副政委是老坐地户儿,住109。 索丽珠给许副政委开了门,简单聊了几句,就出来了。 梁立开由他的老乡招待所所长梁树松领着上了三楼。三楼东一半儿,是顾司令和张政委他们几个常委的固定房间,西边安排给了市委市政府的领导。来招待所住的市级领导也就是梁立开,一把手和二把手仍然住金海岸大酒店。警备区招待所和金海岸大酒店也就半里路,隔得不远,之所以让工作组住进警备区招待所,是为了显出对军区工作组的重视。 索丽珠在走廊上走着,看到叶景洪仍然在总台,伸手招呼叶景洪:“叶首长,什么时候看一下你的房间,110行吗,好记,挨着许副政委。” “领导定。”叶景洪跟索丽珠说了一句,低着头看总台领班班长给他的房间安排表,这个一定要记准,不能出差错。领导们都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瘾私,谁的房间就是谁的房间,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往里放。通常,领导的房间是不让外人知道地。有些领导连房间号都不让挂——象李奇同,最喜欢制造神秘感,他住的房间,服务员只敢在门边最不起眼的地方,用铅笔用特别小的字标注一下。李奇同有一次召唤苏红珊,苏红珊大大咧咧地没记准房间号,结果敲开了雷副司令的门,还好,雷副司令知道宣苏红珊的侍寝的是跟他事隔壁的李奇同,悄没声地让苏红珊去敲李奇同的门——这个桥段,是苏红珊在连队会餐的时候,喝多了跟郭玉琼几个干部眼前说出来地,苏姑娘还是炫耀的那种口气。 女人胸大通常无脑。 叶景洪对这方面严谨得狠,要是郭玉琼找林参谋长有事儿,叶景洪都会亲力亲为地把郭玉琼领到林参谋长房间的门口。干这些,对叶景洪来说,是轻车熟路,当战士那会儿,在管理科干,每年从四月份开始一直忙活到十一月份。皇岛警备区的接待任务很繁重,因为地理位置优越,海湾环境特别适合首长们休闲放松。京城军界政界的大佬们都喜欢往皇岛市跑,也很喜欢把皇岛市当成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皇岛市这块地面儿,光讲军界这一块儿,55年授衔的上将中将有十几个人。老将军们一讲起半岛,一讲起当年激情燃烧的战斗岁月就特别感慨特别怀念。军界现任的大佬,有一半儿是半岛出去的,当然对皇岛市有特别深的感情。 大佬们每年给皇岛警备区拔很多钱,为的就是来皇岛大吃大喝,铺张浪费。可是,顾司令看不惯,顾司令把钱截留了一部分,给一二三团修营房,建现代化的靶场。顾司令就是因为这,得罪了京城的大佬们。顾司令不是他们的提拔,当然不会念及知遇之恩,跟大佬们的矛盾也就越积越深。 皇岛市的走私问题,其实还没有严重到把几位军头杀无赦斩立决的程度,当年执意要斩人头树权威的那几个人虽然窃居要职了,但却干得提心吊胆,生怕被别人用同样的阴招干掉。 这些人,是最早放弃初始政治信仰的一批人,最讲究出行规格,最喜欢游山玩水,最喜欢题字,最喜欢到处炫耀政治资本。 皇岛市是他们的首选之地,皇岛市因此就成了最能走关系的地方。尤其是女人,只要是瞅对了人,裤腰带一松,就可以轻松地上位。 因为大佬们对女人的喜好,导致皇岛警备区歪风邪气很重。张政委和顾司令两位副军职军政主官,下了狠心,要刹住皇岛警备区的歪风邪气,却始终不见成效。 刹不住。玩儿女人,是大佬们最重要的喜好,这样的喜好,就让裙带关系就特别混乱,通信营有线连一个小女兵就可以让警备区的领导左右为难,更何况一些颇懂风月的女干部,专门瞅着上面来的首长,一两句甜言蜜语就能让老首长们把持不住,弄到房间里进行下三路的贴身教导。 叶景洪忙着把首长们的房间号记准,也是有备无患。特别是等军区工作组的那几位领导来了以后,要好好留意有哪些女干部进了首长的房间。 必须把准是哪个女干部跟哪位首长进行过贴身运动。这样的话,就可以跟号脉一样,对症下药。用阴谋论的话说,可以当成把柄,在适当的时间给领导提个醒儿,往往能使一些很难办的事儿峰回路转。 某人的话说,女人能成事儿,也能坏事儿,唯物主义一分二的辩证法有时候很管用。这要看你把握时机把握火候的能力,而且,利用得要恰如其分,不能过了,过了就适得其反,本来能办好的事儿也砸锅。 索丽珠跟叶景洪说过一句话:要想干成点儿事,要学会因人而异,要学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 索丽珠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在叶景洪的记忆里,索丽珠很到位的利用了跟林家的关系,在皇岛搞了一大批黄金,后来去京城又利用大佬们之间政治利益的妥协,进了通信行业,把生意做到了国外,干掉了好几家日本的通信公司。 可惜的是,当年被贬到工兵营的叶景洪,只能领着战士挖地沟,跟索丽珠这样的特别会利用自身资源的女人失之交臂。人总会有太多的错过,太多的遗憾,能够重活一次,确实是太难得太难得的机会。 改变命运。 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某些人的**可以利用,某些人的裙带关系当然也可以利用。 叶景洪要用叶景的办法锁定索丽珠,就象杜莲花那次请梁立开的客一样,成功地锁定了梁立开。帝师系花大价钱培养梁立开,估计,连军区政治部干部部田部长也不知道。帝师系的人,搞什么东西,非常隐秘,叶景洪要不是因为钢管厂搞的那个动作,也很难把梁立开的真实背景弄清楚。 大陆官场的政治派系有些是很松散地,平时根本看不出来。一般人,眼睛盯的都是**,红二代也好,红三代也好,谁牛逼大了,出事儿了,媒体网络一齐炮轰,轰得抗不住了,就会选择出国,淡出公众视线,仕途就会大打折扣。真正能混出政治前途的人,几乎不在公众视线之内,一直要等到他的职位到了正军职省部级的时候,才会跟突然冒出来似地,震惊朝野。 培养政治新星,都是悄悄地进行。象叶景洪这样,明刀明枪地跟华跃公司和李奇同硬悍,核心政治圈子里的人,会一笑置之。叶景洪这么个搞法,在部队能混个副师职就不错了,在地方混,也不会超过副厅级。 太出眼了,很容易拉仇恨。 所以,田部长会郑重地交待张政委,要保护好叶景洪。 叶景洪有自我保护的法子——叶景洪的执念里也并不把仕途升迁看得太重,锻炼掌控官场的能力,让自己势力范围内的官位始终按照自己的设定安排,是一个很大的自我挑战。 不这么干,也对不住张政委赏给自己的大明白的称号。 …… 中午,林参谋长和卫主任来了,叶景洪安排了接风宴,三人一起陪着梁立开、郑副秘书长他们几个打前站的人稍微喝了点儿酒,乐呵呵地扯了两个多小时的天文地理。 吃完饭,林参谋长带着余兴,叫着卫主任和叶景洪去索丽珠的房间再扯。 索丽珠弄了几盘秋黄瓜,葡萄,香蕉、桔子什么地,又从别的屋里拖了几个单人沙发,摆置到屋子的中间。 一进屋,林参谋长就说:“那个齐什么科,真是个逼货,谁给他调的副团,这个吊逼玩意儿,一点儿骨气也没有,我真想一脚跺死他。” 卫主任说道:“警备区多得是只知道拍马屁的干部,干什么什么不行,察颜观色倒是人人都会。” 林参谋长拿了个香蕉,扒开,咬了一口,又问卫主任,“是不是把齐科长同志弄到防空洞看起来,万一,要是有人动手脚,保不准他那嘴,不知又怎么吐噜。” 卫主任看了看站在林参谋长后面的叶景洪,“你有什么高招?” 叶景洪没直接回卫主任的话,从盛水果的桌上,拿起刚消毒好的热巾擦了擦手,给卫主任拿了根黄瓜,“我执行命令,两位领导说打哪我就打哪。” “别耍花枪,正事儿,我和林参谋长审了审齐科长,让他给那个……啊,主任打了个电话,无线连战士的事儿,让他报了个情况,顾司令也给……啊,那个主任放了烟幕弹,让那个……啊,主任吃了定心丸……我和林参谋长是担心齐科长反复无常,到时候会乱说。” 卫主任提到李奇同的时候,回避了一下。索丽珠在屋里,要是说得太明白了,不好。 索丽珠忙着给林参谋长挂大衣。 林参谋长坐到沙发上,转头问索丽珠,“我家老爷子那边,你多美言几句,别净给我说坏话,最近,我干的事儿,全是有板有眼的,绝对给老爷子长脸。” “你们的事儿,该我啥事儿?我哪有资格在你家老爷子跟前说话,我又不是你家的什么人。”索丽珠拿了茶壶,倒了三杯茶。 索丽珠的话很有讲究。 “老爷子说,过两天要来,我还以为,是我又做了什么错事儿,惹得老爷子要来给我上大课。”林参谋长以爹为荣,扯闲天的时候,挂老爷子的招牌,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叶景洪听到林参谋长的话,心里很高兴。要是林家老爷子来了,能哄着老爷子在皇岛市多玩儿几天,军区工作组那几个狠角色,会收敛很多。 林家老爷子很会审时度势啊,显然是早有预谋。 〖062〗只动嘴不动手 苏红珊坐到地上了,用脚蹬着门框,朝火振营瞪着眼睛,“有水吗,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喝。” 火振营装听不见,拿着参考消息挡着脸。 “我口渴了,我要水喝!”苏红珊嘴里喊渴,实际上不渴,这是要耍泼打滚儿,要闹得火振营一晚上回不了家。 火振营把报纸放到桌子上,指了指墙边的暖瓶,说道:“自己有手有脚,喝水自己倒。” 苏红珊站起来,往里走了几步,弯腰去拿暖瓶。 火振营趁这个功夫,腾地一下跳起来,想把门关上。手刚抓到门把手,苏红珊拿着暖瓶,横着身体撞火振营。 一心想关门的火振营,被撞了个趔趄,手却仍然抓着门把手。苏红珊哪能让火振营关门,一顶,把门顶到了墙边,用劲儿太大,人跟着往后仰,顺带着把火振营也撞到了墙角,手里的暖瓶,没抓紧,嘭地一声甩到了墙上。 暖瓶碎了,碎渣子崩了火振营一身,满满一瓶水,差不多有一半儿浇到了火振营的脖子和背上。 火振营被烫得立即蹦了起来。 火振营疼得咝咝着嘴,骂苏红珊:“你想死啊你!操!你个贱货!神经病!” “我贱,你比我还贱!就知道舌忝李奇同的腚沟,你吃屎你!”苏红珊也张口骂。 火振营终于压不住火了,没轻没重地蹬了苏红珊一脚。 苏红珊底气十足,哪肯示弱,抓住火振营的胳膊咬了一口,腿一抬,顶到了火振营的肚子上。这妞跟侦察连整天练擒拿格斗的战士学过擒拿格斗,火振营掏虚了的身体哪是苏红珊的对手。 几个照面,火振营躺地上了。 苏红珊很过分地骑到火振营的身上又抓又咬。堂堂的正团职副主任被一个女人骑在身上,场面十分不堪。 宋副科长从司令部值班室出来,喊苏红珊:“你还有没有个兵样子?赶紧住手!” 宋副科长喊归喊,并没有走近苏红珊。宋副科长是文明人,不太会拉架,万一,要是被苏红珊在脸上抓几道,就太不雅观了,所以,只动嘴不动手。 叶景洪和吴干事,连嘴也没动,把门关得只剩一道缝了,两人在窗户边,在窗帘的遮挡下,看着耍泼的苏红珊。 火振营人缘太差了,生活圈子里也就跟齐科长那种人走得近一些,喝酒打麻将玩女人,是他们的共同爱好。火振营本来还是相当有上进心地,只是架不住狐朋狗友及时行乐的撺掇,干了四年副主任了,越来越觉得没政治前途,就开始追求下三路的感官刺激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追求下三路的,只会关心女人松掉的裤腰带。火振营被苏红珊压在身下,是诸般滋味上心头,他知道,这一次,人是丢大了。跟着李奇同,玩了李奇同玩剩下的女人,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跟着李奇同,能顺理成章地升个副师职……看来,没希望了,一切都泡汤了。 火副主任突然之间就万念俱灰了,跟死狗一样,任由苏红珊在他身上制造一道道的血痕。苏红珊的指甲养得挺长,小不然地在火副主任身上划一下,就是一道血口子。 火副主任的脸上已经是七纵八竖地了,惨不忍睹。 …… 二楼楼梯口一阵皮鞋声,林参谋长、卫主任和孙明上了二楼。 林参谋长雄纠纠地迈着步子朝苏红珊走着,出声制止苏红珊,“这成什么体统,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在警备区办公楼耍泼!” 苏红珊停手了,站起来,傲娇地甩了甩头发,立正站好,跟林参谋长说道:“我是报私仇,你怎么处分我就行,我自己做的事儿我自己担当,火振营,还有,李奇同,都不是好东西。” 苏红珊又点名道姓。理由还挺充分,报私仇,一个女人跟两个男人,是报床上的私仇。 林参谋长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火振营,声音温和了很多,问:“火副主任,没事儿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火副主任没吭声,爬起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参谋长喊宋副科长:“把苏红珊带到司令部值班室,先好好地教育教育,要严肃处理,明天早晨拿个意见给我。” “是!参谋长。”宋副科长站得很直,话应得很痛快。 林参谋长朝卫主任笑了笑,“你们政治部的干部跟通信营的女战士打成一片,群众基础很好啊。” 卫主任说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女兵无组织无纪律,骑在正团职副主任的身上乱打乱抓,这话要是说出去,没人相信。” 林参谋长和卫主任的话,有点儿指东打西的味道,火振营听见了,脸上火烧火燎地,他的后背和脖子也火烧火燎的,半暖瓶开水浇上了,烫吐噜皮了都。火振营照了照镜子,整张脸,被苏红珊抓得没模样了。 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 林参谋长和卫主任一起进了组干科微机室。 吴干事忙着给两位首长拿杯子倒水。 林参谋长很不雅观地倒骑在椅子上,仍然是调侃的语气问叶景洪:“为什么眼睁睁地看着苏红珊骑在领导的身上,不管不问,是不是有心看领导的笑话。” 叶景洪笑着说道:“参谋长,你这是给我压力,我哪来的胆子,敢看火副主任的笑话,领导的家事,不能乱管,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的事儿,只有领导自己心知肚明,别人不能插手。” 卫主任接口说道:“这种事,就是不能管,越管越乱。” 林参谋长撇了撇嘴,“我觉得叶景洪你这话里有话啊……你这是给火副主任扣帽子,火副主任跟苏红珊的事儿怎么就成家事儿了,他们两个是哪一家的一家子。” 叶景洪又笑着说道:“总之,这种事儿要少往身上沾,别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 卫主任拿起吴干事给他倒了茶的水杯子,看着林参谋长说道:“你在招待所,守着那么多人,耍酒疯,把堂堂的政治部主任气得中途退席,现在,又趁着酒劲儿,在我们政治部大忙人眼前充大个萝卜,你这么干,不太地道啊,我觉得,你应该回家睡觉了,我们还得熬夜熬稿子,我得下逐客令了。” 林参谋长笑哈哈地拍了一下叶景洪的肩膀,“叶大明白干事儿效率高,不就是一篇上新华文摘的稿子吗,也就一两个小时的事儿,理论上务虚的东西,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吹就是了。” 卫主任没笑,跟林参谋长讲:“你说得轻巧,那干脆,你来给全警备区干部来个理论上的务虚,别的不用论,就论一论怎么防止女兵骑在领导干部身上耍泼,这个论好了,部队的战斗力至少要提高一倍。“ 叶景洪说道:“两位首长,你们在这里先喝着茶,务务虚,我先去琢磨稿子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要是再由着林参谋长扯一通,弄不好又睡不成觉了。 抓紧时间。 林参谋长适可而止,不闲扯了,叫着孙明去了司令部值班室,要正儿八经地给苏红珊讲讲纪律条令。 叶景洪去卫主任办公室把桌子上的材料拿了,又回了微机室。 直接在电脑上写稿子,这样省时间。 杜小娟老爸弄的那篇着力提高部队战斗力的稿子。卫主任是想用这篇稿子给警备区的全体干部上大课。张政委开了个常委会预备会议,说了好几个事儿,最重要的就是要各级干部尽快进入情况,做好准备,在近段时间内把野营拉练搞起来。干部调整倒可以有条不紊地搞,开常委会也可以在拉练中进行。 搞野营拉练,叶景洪想出的高招。有两个目的,提高部队战斗力是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是让警备区的常委们不用担心军区工作组用一些非常手段整人,常委们跟着部队走,可能省很多心。 叶景洪噼里叭啦地打着字,卫主任在一边则比较有闲地跟叶景洪讲张政委在常委会上讲的一些重要事项。 准备工作还有很多。 张政委的意思,是等着上头把卫主任的那个代理命令传下来。 这个代理命令很重要。 代理命令一旦下来,李奇同就该让位了。 对李奇同来说,打击太大了。他就是受不了林参谋长跟卫主任喝酒的时候,故意在他跟前说,卫代主任的酒量,是警备区公认的第一,谁的酒量也比不了卫代主任。 林参谋长的话谁都能听明白了,是故意刺激李奇同。 搞人不是这么个搞法,哪有当着面就捅刀子地,太过分了。 李奇同在家里跟老婆大吵了一顿,喝酒的时候,又被林参谋长弄得下不来台,气得一杯酒都没喝完,离了酒桌,一个人在街上溜达。 李奇同碰上摩托党了。 有两个骑着摩托的小太妹调戏李奇同。两个小太妹跟雷小萌比较熟,认识李奇同。雷小萌讲,那是俺老大的仇人,有机会,要弄他一下。 好姐妹,讲义气。李奇同也算是不开眼倒霉运,稀里糊涂地被两个小太妹弄到了海里。深秋的季节,海水很凉,李主任的腰不太好,腰一阵一阵地刺疼。两个小太妹倒是不含糊,三点式侍候着。 有时候,艳福是很难消受地。 “大帅哥,只准动嘴,不准动手。”一个染着一头黄头发的小太妹,把手放到李奇同的肩上,唱两只老虎。 〖063〗这是要落井下石吗? 063这是要落井下石吗? 李奇同以为,在皇岛市这地面儿,道上的人得尊着他敬着他,没人敢模他的老虎。李奇同跟道上的人不生,有几个人还在一起吃过几次饭呢。 道上的人不惹部队上的人,这是打出来的教训。 可是,两个小太妹,严格讲,还算不上道上的,也就是临时起意,出于组妹义气,教训一下李奇同,十七八的年纪,天不怕地不怕的,做了就做了,大不了不在皇岛市混了,换个地儿,照样骑着摩托到处撒欢儿。 那个染黄头发的小太妹捉弄李奇同捉弄得最起劲,把李奇同的腰带用军刺给割断了。这小太妹用军刺,很有风格。 小太妹手里的军刺,故意在李奇同那玩意儿上蹭来蹭去地。李奇同那玩意儿一开始还凶涨涨地,到了海里,猛不丁地受了透心儿的凉,缩回去了。 “两位小妹妹,不要闹了,别拿刀子,会伤着人的,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们这么干,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李奇同毕竟是老江湖,他要用点手段,让两位小太妹知难而退。 李奇同装出了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还带着点儿威武不能屈的神态,给干部战士上政治课的时候,李奇同就会来这一手。李奇同的这一手,一般人学不来,没有装逼的内涵,是装不出来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装逼。 染了黄头发的小太妹咯咯地笑,伸手模了一下李奇同的脸,“首长,你吓到我了,我十二岁当兵那年,有位首长跟我说,首长叫我干啥我就干啥,首长让我挺我就挺,首长让我下腰我就下腰,你说的是这意思吧。” 李奇同没想到眼前的小太妹当过兵。从说话就能听出来,确实只有当过女兵的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事儿不简单。 李奇同的正义凛然在小太妹跟前不管用了。看她年纪也不大,眼神儿却不单纯。十二岁就当兵,家里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李奇同脑子里开始乱想了,是不是有人故意整他。李奇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张政委。不过,李奇同又觉得不太可能,张政委来警备区时间不长,跟道上混的人不熟,最有可能的是顾司令。顾司令在皇岛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交往的人虽然不是很多,可是社会关系里也有些是在道上混了多年的。 顾司令这是要落井下石吗? 李奇同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 “你们想不想要钱?”李奇同用正义凛然的法子吓不住小太妹,只好讲钱了。那个十二岁就当了女兵的小太妹,又用军刺骚扰李奇同那玩意儿,李奇同怕小太妹用劲儿大了,把他那玩意儿废了。 小太妹用劲儿越来越大,李奇同感觉着可能已经割破皮了。 太过份了,怎么老往下三路上招呼。 “不要搞了,我给你们两个钱,你们想要多少钱?谁给你们钱了,我给你们两倍行不行?”李奇同壮着胆子,带点火气地跟两个小太妹讲条件。 “你这人真是的,一点儿都不好玩?提钱多俗气。”黄头发的小太妹朝另一个小太妹眨了眨眼。 那小太妹咯咯笑着,用一对凶器挤到李奇同的背上,“首长,你不要生气,我们不要钱,就想试试,首长能不能硬起来,我听说,首长最喜欢搞女兵……那个什么,首长,你喜欢女兵,最喜欢哪里?” 黄头发的小太妹把军刺别到了很别致的内裤上。伸着双手,在李奇同松塌榻的胸肌上模弄着,“首长,别生气,刚才是跟你玩儿呢。” 两个小太妹玩儿男人很有经验,很会掌握火候,能软能硬。 李奇同真有点儿犯糊涂了。 也许……只是偶然…… 是偶然中的必然。看似偶然的,雷小萌跟两个小太妹混得比较熟,比较对脾气,吃着饭,聊天中,不断地提起李奇同这个人,偶然就成了必然。 墙倒众人推,老天可能也看着李奇同不顺眼,就很偶然的让李奇同碰上了两个小太妹,结果,李奇同就只能认倒霉了。 两个小太妹很有兴致地在水里逗弄了李奇同有两个多小时。李奇同不得不上下牙齿打着寒战地享受着两个小太妹冰火两重天的贴身服务。 免费地,义务地,不讲钱地。 李奇同终于受不了了,晕过去了,嘴里直吐白沫子。 黄头发的小太妹赶紧把李奇同弄到沙滩上实施战场急救,等李奇同缓过气来,两个小太妹穿上衣服骑着摩托扬长而去。 李奇同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好歹坚持着找了个电话亭给政治部值班室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断断续续地说清楚了自己的位置,让值班干部赶紧叫小高过来,送他上医院。 …… 进了医院的李奇同一直高烧说胡话。 “我李奇同……就是李奇同,谁也搞不了我,你们谁也别想动我的位子……只要我在一天,皇岛警备区就是我说了算……我以后就是政委,副军职,少将,我以后……还要升中将,上将,你们谁也比不了我,别想跟我争……” 叶景洪睡眼惺忪地坐在李奇同病床旁边。 熬了大半夜的稿子,刚回宿舍睡了一会儿,就让值班室的电话给吵醒了。张政委让叶景洪到医院看看李奇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太意外了。 张政委很奇怪,特意把小高叫到家里问了问。小高当然也不知道李奇同怎么回事儿,小高送李奇同去医院的时候,看着李奇同身上的衣服也破了,脸上沾了一脸沙子。还有更奇怪地,医生月兑下李奇同衣服的时候,裤裆里竟然还有一个海蛰。 李奇同意识不清楚,脑子里乱麻麻地全是顾司令和张政委怎么阴谋他算计他,他一心要保住政治部主任的位子。 位子似乎比命都重要。 叶景洪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景洪哪能想到是雷小萌认识的两个小太妹搞得鬼。两个小太妹也太坏了,往李奇同那玩意儿上面放海蛰,这是要给李奇同断子绝孙哪。 太没有革命的人道主义了。 叶景洪想再等一等,等退烧的吊瓶打完,看看李奇同能不能清醒一些。 闲着无聊,叶景洪到护士那儿给小胖打了个传呼。小胖在家里,躺在被窝里乐呢,雷小萌刚给他打过电话了。 两个小太妹怕把事儿弄大了,紧着让雷小萌问问,那位李首长还喘不喘气儿。 小胖拿着电话,把雷小萌跟他说的,跟叶景洪一五一十地说了。叶景洪听了,也乐了。 叶景洪给张政委打电话。 张政委听了叶景洪的汇报,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说话的声音里却带着那么一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通知一下家属,再问一问医生,可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这本来,今天要开常委会,看来,还得推一推。” 张政委跟叶景洪说完,放下了电话,哈哈哈哈地大笑了几声。 笑得很痛快。 张政委又拿起了电话,打给了顾司令,“老顾,李主任的事儿,刚小叶跟我说了,李主任的事儿,是个意外,有两个女……混混,或者叫女流氓吧,调戏李主任,可能是觉着李主任胖头大耳地,很好玩儿,在水里舞弄了挺长时间……这种事儿,叫我看,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也不能管,也不往外传,算是李主任的个人瘾私吧,事儿到了咱们两个这里,就打住,要是上头的领导问起来的话,咱们两个统一一下口径,就说是下海游泳,腿抽筋儿了……这个理由,能对付过去吧。” “行,就这样吧。”顾司令说完,忍不住哈哈地笑了起来。 …… 上班的时候,叶景洪回了警备区。张政委把叶景洪叫到办公室特意嘱咐了一下,然后问叶景洪:“齐科长那边,是不是也该处理一下,人老放在公安局不好,让警卫连去人把齐科长押回来,先关在防空洞。” 张政委这么温和对人很宽容的人,对齐科长却非常反感。弄不好,张政委要直接出面,处理齐科长骟动无线连战士抢枪盗枪的案子了。 叶景洪从张政委办公室出来,去了顾司令办公室。顾司令竟然在练书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顾司令这是以书法明志。 李奇同在皇岛警备区就是一只谁也碰不得的老虎,顾司令和张政委两个人都奈何不得。这一次,两位首长要狠狠地动一动老虎的了。 “小叶,我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顾司令等宣纸上的墨干了,拿起来欣赏。 “司令,我找人裱起来吧,我先给张政委看看。”叶景洪要了顾司令的墨宝,两手端着又回了张政委办公室。 “好,非常好,顾司令的字很有味道,裱起来,先在我办公室挂两天。”张政委也能看出顾司令的字里有一种重起雄心的大气。 字如人,人如字。 顾司令是一个能干事儿的人,顾司令如果有李奇同的家庭背景,肯定不会窝在皇岛警备区这么多年。 叶景洪也在想,顾司令要是重振雄风,大干几年,至少也升一职,到省军区任司令,也完全可以到集团军干军长。 事在人为。 〖064〗破格提拔 064破格提拔 叶景洪回了办公室一趟。浪客中文网杨科长开了个简单的交班会,把工作分工调整了一下。人来得很齐,很难得的,那两个一直对叶景洪有成见的老干事也周吴郑王地坐在办公室里。看样子,是要有新气象,两人冲着叶景洪笑了笑。 杨科长介绍了吴干事,接着就讲:科里来了新鲜血液,工作上要有个新局面,老同志要多带一带新同志,科里的工作,组织口分工不变,还是老方、老胡和叶干事,你们三个人协调,把司令政委交待的工作和日常的组织工作做好,不能出纰漏。干部口的事儿,以魏副科长为主,叶干事、戴干事和吴干事要配合好魏副科长,叶干事负责任免、调配和档案,活儿最多最累,吴干事主要协助叶干事,戴干事仍然分管转业干部、计划生育、幼儿园和科里的材料,你们三个都比较年轻,工作分工不分家,多配合,吴干事刚来,要跟着几个老干事多学习学习,尽快进入情况,能独挡一面工作。 分工其实没什么变化,主要就是给让吴干事跟着叶景洪,可以让叶景洪能稍为轻松一点儿。 干得多少,不用看别的,从分工就可以看出来。组干科人虽然多,但是,真正干活的就是叶景洪和戴干事。吴干事来了以后,肯定也要跟着叶景洪没白没黑地忙。 科里还有两个从海备一团和三团组干股调上来的干部在科里帮助工作。一个帮着叶景洪弄档案,另一个跟着杨科长,干些临时性地活儿。 杨科长之所以特别器重叶景洪,是因为叶景洪一下子担了三个人的活儿。如果不是特别相信叶景洪,也不可能把任免和调配这两块儿最重要的活儿都交给叶景洪。 方干事和胡干事这两个写材料出身的老家伙,在组织科和干部科没合并以前,就只管给司令和政委写材料,人很牛,跟杨科长根本就没什么交流,有事没事儿就往司令政委的办公室咆。最近,他们是听到了风声,机关干部要大调整,有些不适合在机关工作的,要调到团里去,他们开始忙活了。 任免名单里,方干事去海备二团当副政委,胡干事去海备三团当副政委,名义上是调了,实际是贬。这么一调整,他们两个基本上没有再升任正团职的希望了,出路无非是转业,或者,调到干休所弄个文职什么地。 这么一次特别大的调整,有不少副团职和正营职干部在部队的仕途就到头了,要转到地方第二次就业。部队每年从九月份开始,长达一年的工作,主要就是确定转业干部,跟地方的军转办衔接好,让转业干部走得利利索索地,不留下后遗症。 其实,方干事和胡干事可以分担一部分分工,杨科长也想让他们把转业干部这块活儿让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接了,可是,谈了几次,两人都不想接。这两个货,活儿不想干,却最想争组干科副科长的位子,他们两个也算消息灵通,知道魏副科长要去保卫科干科长,暗地里也跑了关系,想抢到副科长的位子。虽然这个位子只是正营职,可是,只要干上两三年,就可以在机关里混上一个副团职科长,以后升正团问题不大,要是下放到团里,干政治处主任,还有希望,干副政委就基本没戏了。 如果他们两个私人关系跟杨科长不错,杨科长肯定给他们忙活一下,找个好位置,可惜的是,这两个人在组织口和干部口合到一起后,并不尊重杨科长,以为搂着司令政委的大腿,就可以找到好位子。 顾司令原来还真想着给方干事找找位置,张政委来了以后,觉着这两个人不行,工作不安心,心态不对,跟他们两个谈过,两人表面上答应得很好,但干活儿还是老样子,弄得杨科长每天焦头烂额地,工作上始终顺不过劲儿了。 叶景洪来了以后,半年的时间,组干科工作变了个样儿。除了方干事和胡干事依然我行我素,其他人,包括魏副科长都受触动了,帮助工作的两个人也按部就班了。 工作气氛不一样了,干劲儿也不一样了。 叶景洪一个人带动了一大批人。不光是组干科,政治部其他科室的年轻的几个也有变化,司令部、后勤部的参谋、助理工作态度也大不一样了。 标杆作用,榜样作用。张政委这个人很善于跟普通干部交心谈话,言谈中自然而然地就提起叶景洪,也透露出对有才能的干部要破格提拔的意思。在机关混的,都是一点就透的,政委既然提到了破格提拔,那肯定调整干部的时候,就会把看中的人调到重要位置。 叶景洪不知道,张政委和顾司令已经商量过了,要给叶景洪下个命令,命令下到海备一团一营,干副教导员。 确实是破格提拔,而且是最有前途的位置。杨科长就在一营干过副营长,一年半调营长,然后任干部科副科长,两年后接任海备一团政委留下的干部科科长的位子。 约定俗成的习惯,老机关干部都知道海备一团一营是最出干部的地方。 当然,对叶景洪的任命没体现在任免名单里,张政委要等开常委会的时候,提一下,看看有没有人强烈反对。 张政委的顾虑是李奇同。如果李奇同强烈反对,就有可能往后推一推。张政委为什么让叶景洪去医院探望李奇同,他是担心李奇同又装病,结果是真的发烧说胡话,真的被人摆了一道。 所以,张政委真的很开心,顾虑也没了。 从现有的情况来看,齐科长和火振营这两个人的事儿,还都算不上李奇同的短处,李奇同完全可以死不认帐。被两个小太妹弄到海里捉弄了半天,虽然事儿不是很大,却是李奇同最不想提起来的丑闻,更况且,李奇同现在还住在医院里,人还在说胡话。 最好,李奇同多说几天胡话。这样的话,常委会就不用再等李奇同了。 一个挺偶然的事件儿,让张政委的顾虑没有了,可以双管齐下的开始干部的大面积调整以及和顾司令商量过的叶景洪提议的那个真正提高部队战斗力的野营拉练。 整个部队的干部和战士全部动起来,确实不容易。要转变部队的作风,改变一些形成习惯力量的陋习,不搞大动作不行,不伤筋动骨不行。 …… 叶景洪给军务科打了个电话,跟军务科长把张政委让派人去公安局把齐科长押回来的意思说了。军务科长很明白,马上点了小胖和孙明。 明白人就是会干明白事儿。叶景洪跟小胖和孙明几乎成了铁三角了,三人组合到一起,净干些别人干不了的活儿。 孙明选兵,小胖提车,还要弄一个押送齐科长的给公安局过程序的公函。 程序上一定要严谨。 叶景洪去了卫主任办公室。卫主任拿着和叶景洪弄出来的稿子,认真学习。卫主任最近对上头的学习材料,特别上心了,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还练习讲话。卫主任有自己的风格,讲话不拿稿子,把重点的东西想清楚了,然后就一二三地月兑稿开讲。 “卫主任,我去把齐科长押回来,我猜,张政委的意思是要亲自审一审,咱们政治部这边是不是要拿个意见……李主任那边还在发烧说胡话,这早请示晚汇报的,要定夺的事儿,应该上你这儿来了。”叶景洪的语调很轻松。 “怎么个意思,我这未在其位,就要谋其政……这样好吗,会不会有人说闲话?”卫主任谦虚了一下。 “很好,非常好,早就应该这样了。”叶景洪哈哈一笑,出了卫主任办公室。 “我警告你,不准拍我马屁,都是为组织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要大公无私,要老老实实当老黄牛。”卫主任瞅着叶景洪的背影说了一句。 “你们政治部就是不一样啊,我听着你们说话,都是话里有话啊。”林参谋长背着手,笑呵呵地进了卫主任的办公室。 “参谋长请坐,喝茶吗?”卫主任冲林参谋长也是哈哈一笑,拿出了一盒南方的茶叶。 “有空吗,咱们一起去医院看看李主任怎么样,听说,李主任大半夜地去海里游泳,让海蛰给蛰了一下,情况不是太好啊。”林参谋长这话里也是有话啊。 这是要看李主任的笑话。 林参谋长刚从顾司令那儿出来,顾司令跟林参谋长讲了,李主任的情况确实很不好,医院里刚打过电话,说李奇同神志仍然不清醒,嚷嚷着回来开常委会。 “冥冥中自有天意啊。”林参谋长拿起卫主任办公桌的报纸看。 “你是要看病号呢,还是要看报纸,叶景洪和孙明他们去押齐科长了,回来以后,就得办他了,所以,咱们两个趁这个空儿,去医院一趟看看李主任。”卫主任把茶叶又放回了身后的柜子里。 “你这还没坐到主任的位子上呢,怎么现在就学着李主任那么小气了,喝杯茶再走,咱们两个先统一一下思想,我听李向东说,李主任家属的状态也不太稳定,咱们要未雨绸缪。”林参谋长并不着急,索性翘起了二郎腿。 林参谋长是想在卫主任办公室对李奇同冷嘲热讽一下。 〖065〗机不可失 065机不可失 卫主任给林参谋长泡了一壶茶。 “喝茶要有功夫地,所以南方那边都叫功夫茶。”卫主任并不急于给林参谋长倒茶,先用茶水浇了三遍茶碗。 卫主任这么急性格的人,泡茶还真讲究。 “我的天,喝你个茶这么难,不喝了,不喝了,我给司机打电话,这就去看李主任……你这人吧,急起来特别急,没想到喝起茶来又这么慢,喝你这茶得急死我……我是有真心话跟你说,守着别人,我说不出口,你想想,咱们都是副师职干部了,在一般干部跟前,你哪能说心里话,尤其,是李主任这事儿,这么大丑闻,这么见不得人,我能跟谁说,也就跟你说说了,李主任吧,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对手,我一到警备区来,李主任就跟我唱对台戏,所以吧,我就很珍惜他,多好多难得的对手,整个警备区所有的人都划拉划拉,也就李主任堪做我的对手,可是这么难得的对手,竟然被这么一个让人实在说不出口的丑闻弄得发烧满嘴说胡话,这太意外了,我想,以后,要是没有了李主任,我还真提不起心劲儿来了。” 林参谋长成话篓子了,除了调侃,也许,他心里还真有点儿惋惜,惋惜以后没人跟他作对了。 “高处不胜寒了吗……你这是闲得,非得找个对手,非得找个人跟你唱对台戏你才过瘾?”卫主任说着话,又泼了两次茶,“这人吧,没当官儿吧,总觉得当官儿好,当了官了呢,就想当得大一点儿,真的当大了一点了呢,就跟你一样了,经常地无聊,就想找个看不顺眼的人练练,一时不练,就心里难受。” “有阻力才会有动力,这不就是矛盾论吗,光有矛没有盾肯定不对劲,我和李主任这是在实践中修练导师们的哲学,我真的很担心,他要是把脑袋烧糊涂了,咱们警备区就真少了一个大能吹,不光我林猛有失落感,好多人都会有失落感。”林参谋长说完话,哈哈笑着,拿起卫主任给他的小茶碗喝了一口茶,“以后如果没有人跟我修练矛盾论了,我就只能上卫代主任你这儿喝功夫茶了。” “大话篓子,时间不早了,赶紧去看一看你的宝贝对手吧,给他找几个好医生好好治一治,然后回来,审人,这个案子里的几个人都跟李主任有关,这么大的案子是要往上报的,还得你们司令部为主,等李主任龙体康复了以后,你还可以继续跟他修练矛啊盾啊地哲学。”卫主任的话也带着冷嘲热讽的味道了。 卫主任给林参谋长又倒了一茶碗茶水,拿起电话,给小车队打电话。 林参谋长满有滋味的品着茶,拍了一下卫主任的肩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不能光在旧事物里打圈圈,要涤旧沥新,走,去关心一下李奇同同志发烧乱说胡话的病,希望他马上好起来,尽快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两人出了办公室,下楼,上了各自的车。 …… 医院里,李奇同的老婆愁眉不展地。李奇同一直高烧不退,裤裆里的那个玩意儿还肿着。李奇同的老婆觉着事儿不简单,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李奇同。 她甚至怀疑是警备区的领导故意要整李奇同。她给李奇同的老爹打了个电话,哭哭啼啼地把李奇同的糟糕情况说了。电话那头,李奇同的老爹挺不耐烦,在电话里说,发个烧,不至于大惊小怪地,怕什么怕,我还没死呢,我李家不是说倒就能倒了地,不要说丧气话,这时候,不要乱。 李家老头子倒是挺镇定地。 林参谋长让司机买了点儿芒果和弥猴桃,和卫主任提着,往李奇同的病房走。医院里的护士们,看见林参谋长来,撒娇地给林参谋长打敬礼,娇滴滴地说:“首长好。” “医院里,穷讲究什么,搞好服务,让病人安心,比打一百个敬礼一千个敬礼都好。”林参谋长知道自己的帅哥范儿很有吸引力。 护士们当然最喜欢给林参谋长这样的有红色背景的首长帅哥服务。 两人进了屋子,看到李奇同的老婆,先握了握手。 “嫂子费心了,李主任突然出这个情况,谁也没想到,医生们怎么说?”林参谋长跟李奇同的老婆说话,没有那种冷嘲热讽的味道了。对女人,林参谋长还是很尊敬地,不象李奇同只把女人当成玩物。 同样都是喜欢的人,心态绝对不一样。 卫主任走到李奇同跟前,小声地说了一声:“主任,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李奇同听到卫主任的声音,眼睛突然睁开了,猛地坐起来,说道:“好,现在开始开会,这次常委会呢,有两个议题,一个是对顾司令的问题,我们要有一个清醒的认识,顾司令在警备区这么多年,是有功劳地,但是呢,他这个人,固步自封,没有开拓意识,这么些年,警备区工作没有起色,主要的责任就在顾司令,所以,我非常赞成军区和省军区领导高瞻远瞩的英明决定,让顾司令腾出位子来,让年轻有为的同志上来。第二个议题,关于张政委的去留问题,这个问题,是个不能回避的问题,我今天按照组织的安排,坐到政委的位子上,可以说,是众望所归,是名正言顺,有人说,我抢了张政委的位子,说我李奇同搞阴谋,这样的说法完全没有真凭实据,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造谣生事,我李奇同绝不会因为这些东西退缩不前,既然组织上让我坐到这个位子上,我就要殚精竭虑……” 老奇同的老婆眼泪哗哗地,伸手把李奇同的嘴堵上了,悲恸地说:“奇同,不要说了,好好养病,只要你病好了,比什么都好。” “病了,谁说我病了,你……头发长见识短,我在主持常委会,你进来干什么,这是你能进来的地方吗,你捂我嘴干什么,干什么要捂我的嘴,你给我滚,滚得远远地!”李奇同用手指着自己的老婆,特别大声地吼。 两个陪护的护士听到有情况,赶紧跑进来,扯着李奇同的胳膊不住地安抚,护士知道李奇同的病根子,跟李奇同说,常委会中间休息,先喝杯水,一会儿再主持会议。 李奇同这才安静了。 李奇同的老婆哭着走了。 林参谋长和卫主任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那个刚才用话哄着李奇同消停了的护士把林参谋长拉到一边,小声地林参谋长说:“李主任讲的话可有水平了,你们警备区的首长,他每个人都点评了,他要不是发烧,我真以为他当警备区政委了。” “他不是装的吗?”林参谋长问。 “不是装的,你看温度计上,四十多度了,怎么会是装的,医生说,他这种烧法,有可能真把脑子给烧坏了。”护士很认真地跟林参谋长说。 “高烧怎么老降不下来?”卫主任问了一句。 李奇同要是烧退不下来,情况还真是不容乐观。正象他老婆说的那样,病好了比什么都好,要不要主任的位子,无所谓。要是连着几天高烧不退,肯定得留下后遗症。 从关心同志的角度出发,卫主任希望李奇同的身体别出什么毛病,脑袋别出什么毛病。刚才李奇同说的话,也不全是胡说。要是卫主任接了李奇同的主任位子,李奇同成了不正常的人了,肯定会有人说,卫主任背地后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走吧,人咱们也看了,目前就这情况了,病情严不严重,还要观察几天。”林参谋长跟卫主任想得不一样。 人算不如天算,李奇同该着倒霉了,那是他自己找地,怨不得别人。 卫主任和林参谋长从病房里出来,在走廊上慢慢走,卫主任的心情稍稍地有点儿沉重。 “我真的觉得,要是李主任身体出了大毛病,我这个代主任,还要等一等再代,这样的话,可以让人少说点儿闲话,我这人最听不得别人不三不四地说闲话。” “妇人之仁,你这又是何必,你光明正大地,你怕什么,你以为弄个副师职那么容易,这是老天给你的机会,机不可失。”林参谋长很郑重地提醒卫主任。 …… 叶景洪和孙明、小胖押着齐科长来了。 叶景洪的主意:让齐科长看看发烧说胡话的李奇同,齐科长心里的最后那道防线就崩不住了。 背后没有人撑着了,齐科长就会把干过的事儿和盘托出。在公安局里齐科长很硬气,什么都不说,警察的意思让叶景洪带回部队狠狠地修理他。 修理肯定是要修理。这一环不可或缺,要做实人证物证,不能有妇人之仁,得做成铁案,让他永远翻不了身,李奇同就得老老实实地认罪。 要坚决地彻底地利用这个特别难得的机会,把李奇同这块大绊脚石搬开。 齐科长还不知道叶景洪押着他上这儿是什么用意,上了二楼,看到林参谋长和卫主任,齐科长还挺咬牙跟两人打了招呼。齐科长觉得,只要李奇同没倒,自己只要诚恳地认个错,写写检查,无非就是给个处分什么地。 齐科长是不见棺材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