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新贵》 1.灰烬 某年某月某天某刻,时空管理局三反(反穿越、反重生、反异能)办公室里。 “你虽是大富大贵之人,但自身条件太差,没多少发展空间。”办事员用手指敲着桌面道。 “要怎样才行?”于凡看着办事员握成钱眼儿的手型,心下顿时了然,悄悄地塞了一张钻石卡过去。 “唔,你看浩阳刘市长,重生的,肌肉发达,头脑却不简单,一回来就赶上国家存亡的好机会,上位很自然嘛。再看平海的张主任,那是反穿回来的,还是妇科圣手,武林中人,要发展的优势也很足哟。至于北崇区陈区长,人家那直接就是罗天上仙满经验转世!你拿啥跟人家比?”办事员一边教训于凡,一边用网银去查验钻石卡的余额。 听对方数落自己,于凡倒也没恼火,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咦,你没有重生,没有穿越,前世也不是神仙,仇恨值也不高,不过优势还是有一些的,学武功速度超快!”办事员忽然口风一转道。 于凡笑了,他注意到,当办事员看到卡内余额的时候,眼睛亮了。 …… 在一个萧条的晚秋薄暮,清溪水冷,芦花飞絮,黄叶飘坠,乌鸦噪林,给大地抹上了一笔忧郁的色彩……远处,飘来一缕愁怨而低徊的笛声,在这苦涩的黄昏夕阳里,散播,如泣如诉,令人听来,柔肠百结。跟着笛声寻去,隐约可见,在一株枝叶秃落的大树旁,有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正在吹弄着一管白色的玉笛。 秋风瑟瑟中,这孩子却仅穿着一件褴褛的夹衣,一群乳羊,正依偎在他身旁,一切都是显得如此平安与安详。刹那间,那孩子停止了吹箫,将头轻轻地抬起,他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庞,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光辉,令人怀疑,这世上竟有如此面目姣好的孩子?他有着黑白分明的双眸,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双眉斜飞入鬓,厚薄适中的嘴上面,有着一只挺直的鼻子,偶尔一笑,如春花出放,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使人只觉得这孩子美极了,美得毫无瑕疵。但是那双如星星般明亮的瞳眸中,却有着一股冷冰冰的光芒,而且眉宇嘴角,仿佛含蕴了一些超出他年龄的世故之态……此时,他凝视着天边的余晖,意态落落的站了起来,轻轻走进羊群,模模这头,又抚抚那头,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但却笑得如此真挚,好似天下之大,只有这群羊儿,才能给他以心灵深处最大的慰藉! 晚风中,忽然传来几声苍老而微颤的叫喊……“凡少爷,凡少爷。”孩子一听这声音,立即高声地回应着,急急赶着羊群,消失于苍茫暮色中。天更黑了,阵阵的寒风,吹得分外凄凉,一条黄泥小道上,蠕动着两条人影,这正是那身世坎坷为人牧羊的孩子,他搀扶着一个衰老微驼的老人,慢慢而行。 那老人缓缓移动着颤巍巍的身躯,轻叹一声道……“唉!自老爷与夫人去世后,我身体越来越不成了!少爷,夫人临终时,将你托付与我,但我这老骨头成年多病……你忠伯老了!不中用了!这些日子真苦了你,”说道最后,老人语不成声,竟哽咽起来……孩子两手抱定老人,轻语道……“忠伯,别这样说,凡儿年幼……不能够让您老人家享晚景之福,已是于心难安,这些却是凡儿的罪过。”老人听了他的话,不由心里激动,将一颗白发苍苍的头,紧紧地贴着他的小脸,老泪纵横,深深地叹息不已……。原来,这孩子姓于,单名一个凡字,父亲是个落第秀才,两年前一病不起,最后母亲也撒手长逝,留下这孤苦的孩子,饱受着族人的欺凌!尝尽了人世间的险恶,只有仆人范忠,忠心耿耿,毅然肩负起抚养孤儿的责任。 范忠平日以砍柴度日,但因年迈体衰,时常卧病,于凡虽然稚弱,却生具傲骨,性情倔强,不愿平白受惠于人,替对邻富豪杨百万家牧羊,以微薄所得,奉养仆人范忠,老小二人相依为命,受尽生活和环境的煎熬,造成了他沉默的性格与无比的毅力。老小二人慢慢走到一间破落的茅屋前,推门而进,见屋内放着一张残旧的八仙桌,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供着一方木牌,像是什么人的灵位。桌旁放着几条木板凳,椅上挂着两顶破斗笠及一把柴斧,除此以外,一无所有,真可称得上是家徒四壁。灯光随着墙隙透进的冷风在摇曳不定,显得屋子里特别空荡、凄凉,老人安顿于凡在桌旁坐下,独自向屋里走去。 一会儿,端出一盘菜和两碗小米熬成的稀粥,摆在桌上,招呼于凡使用,自己却坐在于凡对面,那张皱纹满面的脸容,映着微弱的灯光,慈祥地看着模模吃饭的于凡,屋中显得分外寂静。“咦!忠伯,你怎么不吃呢?”于凡忽然抬头,看着范忠面前那碗原封未动的粥。“啊!我不饿,好孩子,你可吃得饱啊。”范忠显然是在掩饰着心事,他心中想……只剩这两碗粥了,我怎么忍心吃呢? “那,我也不想吃了……”于凡一见老人不吃,赌气似地把碗一推,怔怔地坐在那里不响。老人一愣,忽见于凡两只大眼睛里,滚动着两颗晶莹的泪珠,却强忍着不掉下来,老范忠终于明白于凡想着什么,一把抱着于凡,老泪纵横地哭了起来,哽咽地道……“好孩子……我吃……我吃……我吃……。”正在二人愁云惨雾,不可开交的时候,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老少二人正自愕然一惊,一个声如破锣似的嗓子,骂道…… “妈的,小杂种,你家老子花钱雇你放羊,不是叫你天天吹什么鬼笛,你看看,小羊走失了一头,老子看你怎么交代。”这时,二人才看清,说话的原来是东家杨百万的管家,人家背地却管他叫“扒皮李三”的李管家,这人长得一寸獐头鼠目的猥琐样、仗着杨百万的三姨太是他表姑,拉上了一点裙带关系,竟堂堂正正的做起大管家来了,平日乱嫖狂赌,又专会揩油,闲时专找下人发威,其架子十足,下人们只为是顶头上司,谁也不敢开罪他。老范忠一看是这位先生,不禁强颜欢笑地走向前去,哈着腰说道……“三先生,别生气,请先坐下歇歇。”“歇个屁,你家的小杂种把老子的羊放去了,你看怎么着?”“三先生,请你老就发发慈悲吧,饶他一遭吧……” “什么?绕他一遭?员外问起来,莫不是疑心咱私下拿去卖了?” 这个扒皮,翻着老鼠眼,叉着腰,口沫横飞的直吼!于凡这时一口怨气再也无法忍受,猛的踏上一步,指着扒皮道……“你不要对我忠伯这般,作威作福,丢了羊你说要怎么办,陪你就是。”“好呀,小杂种,老子要扣你工钱。”于凡被口口声声的小杂种叫得无名火起,一伸手,拿起桌上那碗粥,“呼”的一下便丢了过去,这碗粥,竟完全送给这位大管家消受。那李三正在神气活现的发威,冷不防一口黑乎乎的东西直奔脑门。慌忙中用手一挡,已是不及,只闻得“扑哧”一声,一碗稀粥,泼得一脸一身皆是,烫得大管家直跳脚,大叫…… “反了,小杂种,你……你……。”不待说完,二个快步,冲上前去,一手抓着于凡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个巴掌,可怜于凡小小年纪,何曾挨过重大!不禁惨叫一声,满口鲜血直喷,昏了过去。老范忠一见,顿时猛冲上前,一头直撞在李三肚皮上,一面哭道,“你……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和你拼了。” 李三冷不防被撞,登、登、登退了两三步才站稳,一时心头火起,飞起一脚,就向老人胸口踢去,老范忠被踢得一个跟头翻倒,即刻闭过气去。李三一看,才晓得自己犯下了人命,一愣之下,不由鼠眼连翻,毒计顿生,只见他急忙的走向桌边,拿起油灯,毫无迟疑的向那草房墙根一点,秋日苦旱,风高物燥,不一刻就风随火势,呼呼地燃了起来,李三哼了一声,头也不回急急从门口溜了回去。这时,屋内烟雾迷漫,伏在桌边的于凡,被浓烟呛得猛咳了起来,这一咳,才自昏痛中惊醒过来,不禁为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愣了一瞬,才领悟出这是怎么一回事。放眼一看,见老仆范忠也昏倒在墙角,不由猛扑到他身侧,着急地摇看老人肩头,哭喊道:“忠伯,醒醒啊!醒醒啊”老人被浓烟一呛,再经于凡一摇一推,不由也苏醒过来。随后猛咳了起来,一见眼前火光熊熊,烟雾迷漫,不禁惊得猛一起身,但胸口忽感剧痛异常,一阵甜腥位,直涌喉头,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满口鲜血,四肢仿佛散了一样,一点也使不出劲来,不由颓然又倒在墙边。 这时火势已越烧越旺,四邻也隐隐传来了人潮的喧哗声及急促的锣声,于凡急得满头大汗,拖着老人沉重的身子,拼命的往外拉。“不行了,乖孩子……咳咳!你……你……快逃命吧……咳……忠伯……忠伯不行了……”老人痛苦地抽搐着,身子被烟火呛的强烈地扭曲着。“不!忠伯……咳咳……我不要一个人逃……我……不……”于凡也语不成声地嘶喊着……。老人再度睁开那已散了光的双眼,嘶哑地喊:“快走……别忘了……于……于……家只有你……你……一个根了……你将来……只要记得忠伯,咳咳……我就满足了……咳……快走吧……孩子……咳……不要忘了李三……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说到这里,老人一挥手,挣月兑了于凡抓在肩上的双手,猛一头就碰在墙上!可怜这个忠心一世的老仆,竟落得如此悲剧的下场…… 于凡惊骇地站在那里,嘴里喃喃地念着:“忠伯……于凡忘不了……忠伯……”一股火苗朝他卷来,扑在他心上燃着起来。他才悚然一惊!就地一滚。猛地跳起来,强按着悲愤的心情,向外面冲去。这时,四面火舌陡伸燃得乱响,灼热难耐,根本就无隙可出。但此时竟发生了一件奇事,原来于凡放在桌上的那管玉笛,这时竟自发出一层淡蒙蒙的光华,火势在三尺之外,即被挡住,而无法再进,于凡心中一喜,不假思索,疾蹿过去,顺手抄起玉笛及父母的灵牌,三脚两步朝倒塌之处猛冲而出,仗着有宝笛护身,竟被他冲出层层围绕的火海,就算如此,衣发已被烧焦,显得狼狈不堪。于凡一冲出火场回头一看,只见整个屋子已完全被大火包围,外间早已崩塌,于凡望着血红而灼热的火舌,心如刀划,脑子里混沌沌的一片空洞,在这一刹那间,什么都变成模糊了,过往的人群大声喧嚷,锣声、水声响成一片,这些,像是隔阂得他太远了,太远了……好似根本和他没有关系似的。于凡两眼发直地望着被火光染得通红的夜空,宛如泥塑似的,两行的泪水缓缓沿着双颊流下,顺手一抹,触动了刚才被李三打肿的脸颊,一阵刺痛,才将他那缕失去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一想李三,那对眼角微微上挑的俊眼,不觉发出两道冷峻的怨毒光芒来!假若有人此时瞧见他眼中的神情,谁也不会相信这骇人的眼神,会出自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孩子眼中透出!于凡抚着手中的玉笛和双亲的灵牌,脸上痛苦地抽搐着,回过头来,看了看那茅屋最后一眼,此时早成了灰烬;那里又埋没了他仅有的亲人忠伯和他辛酸的一段童年……。于凡暗暗咬牙,头也不回地忍着满身痛楚,向那无穷无尽的黑暗,蹒跚茫然而去……。背后,嘈杂人声仍然不断的传来,不知是他们没有注意,亦是装着不见,没有一个人能给这凄楚的孤儿,以一声最低限度的抚慰!杨百万那座巨宅的楼上,一个窗户内,微露出一张狡猾猥琐的面孔来,他望着对面的火光,呲牙一笑…… 2.白衣人 这是李三,他好似颇为得意这手灭绝人性的杰作,当然,他不知道尚有一个火海余生的孤儿,未遭劫难。风在狂啸着,天空的乌云在翻滚,暗淡的下弦月也深深地躲进了云层,仿佛,他也不愿见这人世间残酷的悲剧。这是一座险峻耸拔的高山,绝壁入削,渺无人烟,四周寂静异常,只见山顶云层环绕,只有呼啸的山风,和偶尔传来的几声猿啼,划破了这寂静的气氛,一条瀑布,自山头下注,汇成一条清溪,蜿蜒而下。 ……在一株古松之下,有一个卷卧着的瘦小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隐约传出一阵低弱的申吟,还有急促的呼吸,好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稍稍隔了一会儿,那瘦小的身躯,又艰辛地向条山溪蠕蠕地爬了过去,刚到溪边,就见他将一颗头颅完全浸入水中,然后抬起头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原来,这人正是那历经变故,身世凄凉的于凡!只见他如玉似的面孔上有着一抹红晕,那明亮的双眸,这时也黯然无光!似是身有重疾…… 昨夜,他侥幸自那熊熊烈火中逃出……脑海中一片混沌,充塞在他心灵中的,只有仇恨、悲愤,与那不可名状的哀伤,他自幼孤苦伶仃,而今,残忍的命运,竟然又夺去了他那唯一的亲人——忠伯。他悲哀地想着…… 难道上天连一点点的幸福都不肯赐给我么?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竟是如此的不公平?为何人们要如此去欺凌一对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孤儿?迷惘中,他脑海里又掠过童年一幅幅美丽的景象……“哦!那是我美满的家……他想着……父亲平日最爱于凡,老穿着一袭长衫,文绉绉的,他老人家平日里将我抱在膝上,亲我,抚我……脸上的皱纹笑得那么慈祥,他教我读书,又教我吹笛,那笛是祖传之宝,是千年寒玉所做,我学得很快,爹总是赞我聪明绝伦;母亲,她老人家是多么慈爱,和父亲一样,两鬓却霜白了……她那么爱我,每天给我好多吃的,玩的……怕我冻着,又怕我穿得太多……于凡笑了,这是多满足的笑啊……”他站起来,仍高低不平地向前走着。然后一幕伤心往事也爬上了心头……那是一个狂风暴雨之夜,父亲自外踉跄回来,满身酒气,第二天就病倒床上……他不再抱着于凡玩了,整天只叫我坐在床前,背书、吹笛给他听……终于有一天早晨……于凡想到这里,脸上一片凄然。娘忽然放声大哭,叫我快去,多可怕!父亲面色铁青,双眼上翻,嘴唇不住扇动。他说道:“于凡……于凡……爹不能陪你了,爹要去了……别哭,乖儿……要孝顺你娘……爹在上天也……也会保佑……你们母子……”爹死了,娘好像变了个人,她痴痴地瞧着爹的遗物,要不就是抱着我痛哭……她头发更白了,更显得衰老。自爹死后,家中开始有了些叔伯们到家来吵架,要我们母子及范忠搬走,他们摔东西、骂人、还打忠伯! 于凡眼中,闪现一片怨毒的光芒!娘只好带了我和忠伯,住在那间茅草屋中,我听爹的话,孝顺娘,忠伯也时常安慰她,但于凡太命苦了,娘不久也去世了,撇下我一个人就去了!她要我好好做人,做一个有志气的人!她和爹都会保佑我的……此后我和忠伯过着凄凉困苦的日子,可是昨夜,那可恨的李三,他竟又夺去了于凡仅有的一点温暖。想到这里胸中顿时一阵疯狂的愤怒!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便昏了过去…… 他醒来时,发觉身在这寂寞的深山里,而且,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于凡只觉得身上酸痛不堪,脑中也嗤嗤作响,头昏目眩…… 原来,于凡自从昨夜出走后,漫无目的的专捡人稀少的山路疾行,既受惊恐,复遭风寒,走了一天,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何处,终于支持不住,而倒趴在这山溪之傍。于凡喝了几口溪水后,脑中稍微清醒了几分,这时才觉得不但冷,而且更感觉饥肠辘辘,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粒米未进,但举目四望,除寂静的深山和到处都是的野草外,竟毫无一样可果月复之物,一泄气,头又是一昏,差点又失去了知觉。于凡心中暗想道……现在已日影西斜,走又走不动,若倒在这里,难免被野兽吃去,忠伯的大仇谁人去报?但肚子又饿得难受,无奈之下,一狠心,捧起泉水来,尽情地喝他个够,好歹先将肚皮填满再说! 于凡正在伏身饮水之时,忽见溪底红光一闪!起先倒未注意,还当是夕阳余晖,但隔了一会儿,却又见红光连闪!这次他才注意了,正在纳闷,却见奇事出现了,原来水底下竟冉冉地升起来一株色泽鲜红的果子。只见此果无花无叶,下面却有一枝小指粗细的茎在支撑着,此茎鲜红色,那枚株果,约有一小拳大,浮出水面,即异香四散,香味才一入鼻,于凡就觉得一身燥热退了不少,加上肚子饿得慌,也不管此果有毒无毒,一把就摘了过来往嘴中一塞,刚一入口,就皮破汁出。果汁顺喉咙而下,于凡只觉得香醇异常,甘甜已极,像是一种极醇的烈酒,果一落肚,转眼一看,那溪中的果茎,本来尚鲜红欲滴,但此时却已完全变为枯黄色,且逐渐沉入溪底。 于凡心里,正觉有趣,突然感到体内又逐渐发热,血液流行加速,渐渐觉得连那件破衣裳都有些穿不住了,身体像火烧,又要胀裂一般,全身经脉喷张,血管都凸了出来,真是难过已极,全身皮肤毛孔淡淡冒出一阵水气,黄豆大的汗粒,也一颗颗往下直掉。这般奇热,热得他在地上翻滚不已,两眼瞪得似欲喷火,嘴角在痛苦地抽搐着,喉咙不由发出阵阵申吟……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一阵极为凄厉,冷峻的笑声,自遥远的山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疾若迅雷般移了下来。声音才一入耳,于凡就好像中了魔似的伏在那里,浑身不能动弹……而且神智更加恍惚起来。他哪里知道,这正是江湖武林中,黑白两道,人人闻风丧胆,含有极强气功在内的“夺命啸”,这可比金毛狮王谢逊的狮吼功要强上百倍。 只见啸声突停,一条白色人影,快似飘风的速度,飞快的自一数十丈高的绝壁,电射而下。这人穿着一袭白色长衫,个子修长,一付文生打扮,站在瑟瑟的夜风里,真是潇洒不群,飘逸已极,但一看他的脸孔,不禁让人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他的脸,和他那件长衫一样,而且死板板的,好似只要跨一步,就能自两丈外移到昏倒在溪旁的于凡身边。这时,他那以冷漠而精光四射的眼睛向于凡全身,默默地察看了一遍。他迎空一嗅,再附手在于凡脸上一探,好似受到了什么惊恐一般,全身猛然震了一下,注视着于凡,口中轻轻念叨:“唉!天缘!天缘!这千载难逢的仙果,竟给此小娃儿吃了!”言罢不由喟然长叹。此刻,于凡更痛苦的又在地上抽搐了一下。这白衣秀士顿时一惊,立刻伸食、中二指,略一晃动,就点遍了于凡全身的三十六处大穴,真是好快的手法!然后,只见他将于凡扶了起来,手掌抵在他背心。 ……不一会儿,只见一缕丝丝的白气自白衣秀士的掌心冒出来,于凡在昏迷中,只觉得身上痛苦突减,背心有一股热气传了进来,引着体内那股冲突四散的热流,顶着全身经脉、穴道运行了一周,全身顿觉一轻松,痛苦消失,忽而背后又透进一股极冷的寒气,冷得于凡全身直抖,仿佛掉进了冰窟一般,上下牙床不禁得得地战栗起来,这股冷气,又顺着全身穴迈运行了一圈,于凡只觉得全身舒泰已极,活似飘飘欲气。不禁轻轻地睁目一瞧,不由得他黯然失色,但于凡的天赋深厚,又比一般人镇静得多,虽惊却也不惧,他默默地望着那毫无表情的白衣人脸上,和白衣人那双冷漠的眸子互相地瞅着,忽然白衣人冷停了一声,声音是如此冷峻,不禁使于凡浑身一震。就在这时,白衣人极快的一伸手,呼地一下将于凡举了起来,冷漠地道…… “我要把你扔到这个绝洞,你怕不怕?”白衣人说着,又向绝壁前走了两步。于凡一见,此绝洞之深,何止百丈?一片迷蒙蒙的深不见底,但他一咬牙,也冷冷应道……“摔吧!大不了一死!” 白衣人仿佛十分惊异这句冷然的话,会自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孩子口中说出,一垂肩,又轻轻地把他放下,于凡脸上一片漠然之色,好像没被刚才那种死亡的阴影所吓住似的。白衣人眼中微微掠过一种奇异的神色,那么快速,一闪就过去了。那是得到了深切的知音时,才有的一种眼神,白衣人此时正凝目望着那西边的残霞,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多像我啊,像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那么冷漠、孤傲…… 3.师徒 于凡站在地上,望着这面色惨白,毫无表情的白衣人,心中想着:他为何老望着那暗红的天边?啊!是了,难道他也有一段伤心的往事?于凡正在暗中猜疑,忽然那冷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孩子,你喜欢我吗?”白衣人的眼睛,这时竟有着一种难以使人相信的柔和与慈祥的光辉,于凡一触着这眼睛,好似得到了无尽的温暖,那眼神里,有着他久已失去的一些东西,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油然而生,好似这面孔吓人的白衣人竟与他有着一种极为亲切的缘分似的,不禁由衷点头道…… “喜欢。” “你不怕我这骇人的面孔吗?” 于凡道……“我不怕。” “什么不怕呢?”白衣人有些意外地问。 于凡抬起头,轻吁了一声,道……“世上有许多人,尽管他们有着一张伪善和姣好的面孔,可是他们的心如同蛇!你虽然面孔苍白吓人,但我知道你的心好,你不认识我,却为我医病。” 白衣人激动地抚着于凡的发梢,轻轻地道……“好孩子,你懂得太多了……这些话,不应该从你这小小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说及此一顿,又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徒弟吗?我教你学武功。” 于凡一听,俊眼里不禁射出一股惊喜的光芒,想也没想就道……“我愿意,但只怕我太笨,学不好,辜负了你的好意!” 白衣人一听,高兴已极,大声道……“乖徒儿,还不跪下拜师父吗?” 于凡闻声忙扑在地上一连就通、通、通地磕了几个响头。 白衣人朗声一笑,扶起了于凡,大喝一声……“走!”将于凡一夹,微一长身,呼的一声,已凌空拔起五六丈,如驭气飞行般,电闪而去。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的时间,已到达一个山顶,这时天已全黑,但于凡却奇怪自己竟然清楚地看到四周的景物。只见在一个山壁之下,有一间简陋的茅屋,屋前有一片约三丈方圆的旷地,野草萋萋,旷地边都悬空伸出一三尺宽的石,石旁长着一株奇怪的老松,枝干错杂,正迎风发出一片天籁之声。白衣人将于凡放下道:“徒儿,这就是为师的暂时栖所。 于凡问道:“师父,你老人家居住于此有多久了?” “约有三个月。”言及此,见于凡在此寒风凛冽的山头,竟毫无寒意,不禁暗暗点头不已,随后带着于凡推门而入。只见此屋虽然只有一间,但却收拾得一尘不染,石床石桌,皆就着山石凿成,床上着一层纯白的狐皮,上有一张全金色的蒲团,石桌之上,排着一列书籍,壁上挂着一张七弦古琴,但却没有任何兵器,全屋光如白昼,于凡四处一看,不由暗暗咋舌不已,原来光的来源,是嵌在山壁中的一颗夜明珠,足有龙眼大小,灿烂生辉,银白色的光芒,照得全室皆亮! 白衣人含笑叫于凡坐上石床,自己自室外拿进一堆山果和一只雅致的小红葫芦进来,向于凡道:“这些山果你可吃些充饥,这葫芦盛的是为师自酿的酒,今天我们师徒要喝一杯!”说罢,就着葫芦先喝了一大口,又顺手递给了于凡,于凡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对着葫芦也咕隆喝了一口,只觉得此酒香醇异常,且有一股荷花的幽香,酒虽然下了肚,却满口留芳,喝完酒后,就将那些不知名的山果一扫而光。白衣人见他吃完了,爱怜的问明了于凡的姓名、年龄、家庭情形及一切经过,于凡毫不隐瞒的全盘说出,面上带着一种爱恨柔和的表情,眸子里透出一股冷煞惊人的光芒。白衣人听完了于凡的讲述后,也不禁连声感叹不已。 “徒儿,你可知为师是谁?” 于凡摇头道:“请恩师明告弟子。” 白衣人缓缓地说出了他的一切。原来此白衣人即是威震江湖达三十年,从未遇到过对手的江湖怪杰“百变阎罗”钱俊。因为他自幼饱经磨难,受尽欺凌,故而形成一种偏激的性格,自得一异人收为徒,学艺几十年,一出师就技震江湖。因其为人冷傲,性情偏激,遇事全凭自己喜恶,不分正邪,武林黑白两道,凡犯入其手者,十九必死,侥幸而逃的,也落个重伤残疾,其手段之毒辣,直使武林中的人,谈虎色变,故而背后恭送他一个“百变阎罗”的绰号。 后来,他亲自创立“阎罗帮”,威名更盛,钱俊又天缘巧合,在一个机缘下,得到一本江湖武林中人垂涎的至宝——“独孤真经”,此真经为三百年前,武林至尊独孤求败所著,将他的一身绝异武功全部记载于此书,还有一样使武林中人欲得而甘心的,那是一把独孤求败当年震惊江湖的宝剑“求败剑”!此二件宝物,皆为百变阎罗自一个岩洞里所巧得。可惜不慎事泄,竟为武林黑白两道人物得到风声,因恐惧于百变阎罗之威名,不敢单独相犯,就联合一致,共同围攻百万阎罗钱俊于山谷中。那一战十分惨烈,黑白两道二十七名高手,死亡殆尽。其余的也都负伤而逃,百万阎罗钱俊大展神威,以其重达四十余斤的短金棍,及威力巨大的两极真气,力歼来敌,但他自己也身负重伤,跟随他同行的“阎罗帮”高手三人,也全都命丧当场。但阎罗终于带着剑和真经逃了出来,自此以后,江湖上即失其踪影,而阎罗帮也随之销声匿迹。那时我带伤回帮,解散了帮众,率着一些不愿离散的帮友,避至关外……阎罗说到这里,又举起葫芦来喝了一大口,笑问于凡道:“徒儿,你说我突然来此山,是为何故?” 于凡不知道怎样回答,百万阎罗道:“由于我闻知此山有仙果,此果功能疗治内伤,功效神速,我已在此寻了三月之久,但却被你无意中所食,看来天缘早定,丝毫勉强不得。”说罢,微微一叹。 于凡一听,不禁惶然下跪,阎罗微一摆手,于凡就觉得有一股极强劲的潜力,挡着不让下跪,阎罗道:“痴儿,你何必如此,此非你之过,你有此奇缘,为师代你高兴还来不及,岂会责怪于你,说罢,就让于凡归座,又道:“你知道刚才你所食之果有何功效?” 于凡摇头,阎罗道:“此果乃千年何首乌之灵气,合寒泉泉眼之至寒,才能生出,五百年成白色,八百年成淡红,千年以上才开始变为朱红,你食的恐怕在一千年以上了……”阎罗说道此,微微一顿,又说道:“此果服食后,便是常人也可延年益寿,祛疾驻颜,如习武之人食之,不但可夜间视物,而且气纯身轻,因此果之力,已将体内混沌浊物排尽,最可贵的是可抵三十年内功的修为,你无意吞食,自不知其珍贵。”于凡这才恍然而悟,他忽然抬头问道:“师父,那为何我体内反而觉得炙热如火,痛苦难受?” 阎罗笑道:“此果为人间罕见之物,因其功效太大,所以应该分三次服食,且须有药引相和才能平安无事,你一口吃下,药力突发,自然承受不了,我到时,你已经昏迷不醒,幸亏我以本身两极真气,助你行通全身七经八脉,所以你才有忽冷忽热,周身舒泰之感。”言此忽顿。 于凡双目含泪道:“恩师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不知如何报答你老人家才好……” 阎罗正待开言,突然一挥手,眼神跟着一冷,那道收敛已久的慑人光芒又电射而出,于凡正自愕然,只见阎罗冷然一洒,轻语道:“又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哪个不怕死的……”言罢,携于凡之手,悠闲地推门而出。 此时,正值云破月出,四周微有光亮,空出寂寂,幽静异常。 于凡什么都看不见,正自不解,放待开口发问,突然远处传来两声厉啸,不一会儿,两条人影从山崖下电射而至,他不禁对恩师的听力钦佩不已。待他抬头一看,这两位突来之怪客,真是好一付惊人之像!只见两人一高一矮,年皆五旬上下年纪,高的一个,一身灰布衣裤,腰间扎着一条银光闪闪的带子,一双倒吊眉,两只眼睛大如铜铃,嘴大鼻塌,面色青惨,狰狞已极。他那位同伴,却又生得矮如冬瓜,但有一颗硕大头颅,脸上长了一脸铜钱大的麻子,鼻子小得只能看到两个鼻孔,一张阔嘴血红得怕人,身穿一件纺绸长衫,真是不伦不类。只见这二位尊荣吓人的怪客,齐齐长声狂笑,那高的一个先吼道:“哪来的穷酸,咱们兄弟早瞧好了本山的一株千年仙果,要在今日出现,但到了地方却找它不着,你鬼鬼祟祟的在此搭了个鸟屋,分明是趁我们兄弟不防之际,偷偷盗了去,若是知趣的,快快磕头献出,我们兄弟尚可绕你一命,不然的话,哼……” 这高个子只管吼叫,矮个子却已看出蹊跷来,不禁暗暗拉了同伴一把,轻轻地说道:“大哥,慢着。你看这穷酸,怎么面如死人,却双目精光外露?” 高个子一听,再仔细一打量,果然不差,尚待再开口,却被那白衣秀士向自己冷然一瞟,那慑人的目光,不禁震得他本能的退后了一步,白衣人冷冷地开口道:“你说完了吧?” 高个子一听,大吼一声道:“你想怎么样?难道我们至尊双宝还怕了你不成?” 话刚说完,只见那白衣人,微微一挪步,已自两丈外到了自己面前,二人吓得不由连忙急退,话说这二人也是当今江湖上一流高手,岂有不识货之理!一见这手卓绝的轻功,脑际中不禁电闪般响起一个人来!齐声惊呼:“飘身法!” 这时,那矮个子显得略微胆大地问道:“不知道尊驾与当年阎罗帮帮主百变阎罗是怎么称呼?” 阎罗冷哼一声,一抬手,一阵惊心动魄的厉啸起处,只闻得“砰”的一声大响,两丈外的一块巨石应声粉碎,只见阎罗又虚空一抓,一件赤红的龙形钢梭,仿佛有灵性一般,呼声又飞回阎罗手中,二人不禁吓得一哆嗦,失声叫道:“百变阎罗!” 声尚未完,百变阎罗突然向二人冷冷说道:“每人给我留下一只耳朵!” 这二人一怔神,阎罗又厉喝一声:“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两人虽然震于百变阎罗之威名,但想自己至尊双宝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万万不能在此将一生威名丢尽,不由也暗一咬牙,突然大喝一声:“老子与你拼了!” 高个子首先发难,只见他右手一挥,腰中那条带端附有一菱形尖角的银带,呼的一声,似一条怪蟒一般,抖得笔直,点向百变阎罗胸前,左腿也闪电似的踢向对方丹田。矮的一个也没闲着,双掌以九成掌力推出,排山倒海的掌风,呼啸地向阎罗攻去! 只见阎罗冷哼一声,身形轻飘飘地一转,右手一挥,以四成掌力疾向矮个子挥出,发掌,转身,简直快得分不出来,而高个子的两招凌厉攻势,就全落了空。 这时,矮个子的罪却受大了,只觉对方的掌力炙热异常,重如山岳,不由奋力一接,只闻得轰的一声巨响,矮个子登、登、登退出四五步,面色血红,汗如雨下,只见他连忙闭目运气。 高个子一见兄弟似乎已受了内伤,不禁更是惊怒交集,厉叱一声,那条银带更是舞得呼呼风声,将其成名江湖的看家绝技“一百二十八手银蛇腾跃带法”一展开,只见一团的银蛇带影,上下翻飞。 转眼间已过了十余招,眼见不但伤不着敌人,甚至连对方衣角也沾不上一点,不觉心中大急,马上一晃身,“银蛇腾跃带”之绝招呼呼如疾风般的暴雨般使出来,但只觉眼前昙花一现,对方人影已经失去踪迹,正惊异,却敢手中一紧,原来带头已被敌人拿住。 原来阎罗正在其使出绝招时,即以“飘身法”之上乘轻功,转至一旁,待其使出下一招银蛇带借回身之力,向阎罗电射而至时,变疾一伸手拿住。 这位至尊双宝之首的高个子,情急之下,不禁用力一挣,但突然发现对方点力未出,自己却用力过猛,不由一连摔出五步之外,才拿桩站稳,一看手中银蛇带,那菱形尖角,已变为一块圆铁饼!不由面红耳赤,感叹一声,正在此时,又闻得“砰”的一声巨响,跟着又是一声惨叫,惊得他连忙抬头察看,只见自己兄弟已经满面鲜血躺在地下。原来正当阎罗运“两极真气”,将手中精钢所制,敌人带端铁尖,捏成一个圆饼时,那矮个子却闷声不响,在后面悄无声息的以“开山掌”全力,突袭而至。 百变阎罗听觉何等灵敏,一听背后的风声,猛一转身,右手疾挥,以七成真力猛然击出,同时身形疾扑,左手如电光火石般将对方右耳硬生生地撕了下来,矮个子被掌力一震,只觉血气翻腾,五内如焚,右耳又跟着一阵剧痛,不禁惨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高个子一见眼前情景,不由惨厉一叫,出手直袭阎罗天灵,百变阎罗猛睁双目,五指张开,直抓高个子手腕关节,同时左掌急出,指向对方脸上五穴!右脚闪电般挑对方丹田之要穴,一出手,即攻敌人全身要害穴道,这惊人的武功使得这至尊双宝的老大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抽身后撤。 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敌人,只觉臂弯曲池穴一麻,当即扑通倒地;原来阎罗当其抽身退后时,即以内家隔空点穴的手法,疾指高个子软麻穴,待敌一倒地,只见他隔着敌人还有一丈远近,即将手向外虚虚一挥,高个子的这只耳朵也应手而落。 百变阎罗冷然一笑道:“就凭你们这两块废料,也敢到我老人家面前撒野,今天不过略施薄惩,下次如果再犯在老夫手中,可别怪老夫心狠手辣!”说完,同高个子身上遥遥一指,那高个子吐出一口浊痰,慢慢地爬了起来,一言不发地过去将同伴背在身后,正要一跃下山,突然阎罗大喝一声:“且慢,给我留下名来!” 高个子一回头,恨恨地道:“我吴斌,他是我兄弟赵戈,人称至尊双宝,今日承蒙大恩,我们兄弟至死不忘,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说完,头也不回,背着昏迷中的赵戈,一跃而去。 这时,阎罗回头一看,见小于凡目睹此惊心动魄的血战,竟毫不露怯的站在那里,不禁对这孩子的胆识更加欣赏,笑道:“好看吗?徒儿!” 于凡天真一笑道:“师父本领真大,我几时才能学到这样子!” 阎罗柔和地道:“想要学绝顶的武功,就一定要下苦功!知道吗?”说罢,手挽于凡,消失在夜幕中。第二日一早,师徒俩即已起身,于凡正在用山泉洗漱时,见恩师坐在那块岩石上,对着朝阳吐纳,口中透出一股粗如小孩手臂似的青红两色气体来,青气合着淡淡的红光,在方圆三丈之内,婉转伸缩不已,煞是奇观。于凡却不知道,此正是武林中,内家练气功的最高境界“凝气成形”,那一青一红的两种光华,是百变阎罗的独门“两极真气”。 过了一会儿,阎罗坐功练毕,但微一叹息,低声道:“唉,已经大不如前了!”转头一见于凡正在呆望着自己,不禁强笑了一声道:“徒儿,我即刻带你回归关外,到为师隐居之所万山绝阳峰去……”说罢,就草草收拾。 出门时,阎罗又对他居住了三个月的茅舍微看了一眼,现出依恋之色,不禁低语道:“唉,真是老了!好像什么都值得我留恋……”他微微摇头,突然一扬手,只见一股绝大的劲力,呼的一声,将整个茅屋,哗啦啦地全部推倒,阎罗头也不回一下,携了于凡,飞身而去。 4.关北五虎 鹅掌大的雪花满天飞舞,削面的寒风也在呼啸地吹着,天气冷得连空气都好似被冻结了一般,一条昔日吵吵闹闹的大道上,此时寂静得一个人影也没有,那几株枝叶早已月兑落的大树,孤零零的在寒风中挺立着,衬得这洁白无瑕的琉璃世界,更加单调凄凉。突然,在远处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匹高大而满身毛色纯白的骏马,已风驰电掣般地急驶而来,马上乘着两人,全都是一身裘皮,二人骑在这匹雄峻的白马上,更显得风姿不凡,潇洒已极。 那年纪较大的一个,微一提,座上白马就好似被一股大力一带似的,前蹄人立而起,但马上那人,一手紧接着坐在他面前的孩子,一手拉着绳,任那匹马长嘶乱跳,身形竟然丝毫不动,马上功夫,可谓精湛已极! 稍顷,那匹骏马,始复平静,此时那马上的大人开始对着他孩子道:“于凡,前面的小镇,就是我们出关最后一站,咱们先到那里休息会儿再说!”言罢,一扬马,往小镇而去。 原来,此二人正是远赴关外的百变阎罗钱俊,及其爱徒于凡,一路上行行止止,这一日已到离山海关不远的里谷关了。 两人才入镇,只见家家门窗紧闭,街上少有人行,阎罗抱了于凡飘身下了马背。 于凡问道:“师父,这镇上为何如此寂静?” 阎罗答道:“关外天寒,人人都闭门围炉,闲话家常去了,谁像我们师徒这样孤零零的都无亲无故!”言及此处,二人不由皆黯然不已。 好容易才找到一家简陋的小客店,门口挂着一块招牌,在寒风中摇晃不定,而且还兼卖酒食。自厚重油腻的棉布门帘,传出阵阵叱喝声,闹酒声。 阎罗将马拴在门前,掀帘而入,迎面一阵酒菜香味混合着一团热气,扑鼻而来,师徒俩一进门,一些正在闹的酒客,不禁皆停声回顾,阎罗带着于凡,眼皮子也不抬的独自找了一个座位,和于凡相继坐下。待他抬头一看,但见众人都有一股惊恐不安的表情流露在脸上,阎罗心中冷笑一声,暗暗想:一定是看到我这付死人脸了,哼……他们却不知道,我若月兑下这张人皮面具来,只怕更要惊慌而逃呢…… 想到这里,仍不见店家前来伺候,不禁睁目一扫,冷然喝道:“店家,不想做买卖了吗?”声音之冷,直使四周酒客悚然而栗,好似门外的风雪直吹进脖子里似的,不禁个个低下头去,默默不语。 此刻,才有一个店小二,胆怯怯地走了过来,哈着腰说道:“爷要吃点什么?” 阎罗道:“五斤白干,要好的,两斤熟牛肉,一只鸡,再加点大饼。我的马匹在外面,你给它加点草料,我们还要赶路。” 店小二听完,急忙匆匆而去,一面心里暗自嘀咕:好家伙!一要就是五斤白干,只怕你喝水也喝不了这样多!过不多久,店小二刚将阎罗所要的食物端上,这小镇街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到达小店门口,就戛然而止。只闻得一阵嘈杂的步履声响门一掀,一连拥进来五条彪形大汉,一律青布包头,披着虎皮,背后都有一个长形黑布包袱,行家一看,就知道里面藏的必是刀剑一类的兵器,个个满脸精悍之色。 五人才一入店,就大呼小叫,拍案呵斥的一副旁若无人之像。 两个店小二苦着脸,川流不息的忙着端酒送菜,这时,五人中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正自傲然举目四望,一眼看见了正坐在角落的百变阎罗及于凡二人,他不禁一怔,对着五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大汉悄悄耳语了一阵,心中在揣摩这大小二人是何来路,尤其是对那面色苍白,毫无表情的秀士,心怀纳闷。 原来,这五人正是关北**上有名的巨盗,号称“关北五虎”的二脚虎,疯虎,笑面虎,黑虎及毒虎五人,他们在关北一带,杀人越货,烧杀掳掠,真是无恶不作。 今天,为了要劫夺一批暗器,路经于此,却遇到了百变阎罗师徒。 二脚虎等人正在暗自猜疑,忽见对方此时竟招呼店家结账,语坚沉浊,显然不是练家子,只见那年纪大的一个由怀里模出一个小皮袋来,哗啦啦的一声放在桌上,顿时华光闪闪,宝气满室,原来袋中尽是些宝石翡翠,最可贵的,尚有数颗龙眼大小,银光灿灿的夜明珠! 关北五虎虽说平时抢夺掳掠,但几时见过如此多的宝物!不禁也和一旁的酒客一般,看得目瞪口呆。 那店小二此时忙撅着,登、登、登的跑了过来,带着惶恐地道:“爷,关北道上不宁,财帛请多加小心,这年头……” 阎罗冷喝一声道:“少废话,快些结账!” 店小二忙呲牙应道:“嗯,共是八钱五分银子……” 阎罗在满桌的珠宝中,挑了一颗最小的宝石,丢在店小二手中,还未等这张口结舌的小二哥惊愕过来,已匆匆地收拾了桌上珠宝,带着于凡急急忙忙走出室外,解上马,得得而去…… 于凡在马上仰头问阎罗道:“师父,师父,你是故意引那五个大汉追来!” 阎罗微微颔首不语,二人一马,刚出了镇不久,突闻后面蹄声大作,阎罗装着不知,依旧策马徐行,后面果然传来,一声厉喝! 只见关北五虎已然追至,眨眼间围向前来圈成一圈,将百变阎罗及于凡围在中间!为首之二脚虎大喝一声道:“关北五虎看上了你这只肥羊!大爷们的来意,想必你明白,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钱财露白,我们兄弟可得与你结个财缘!” 阎罗此时,着眼,抬首望天,爱理不理地道:“你的财缘要如何结法?” 话刚说完,那满脸胡须的疯虎,已猛然厉喝一声道:“管住你的鸟口,老子先宰了你这死人脸一般的老家伙!”说罢,一把七环金背大砍刀已握在手中,迎空一挥,却也飒然有声。 此时,阎罗冷笑一声,双目微睁,两眼神光暴射,同五人冷冷一扫,二脚虎一见,不觉大吃一惊,暗道:这人双目精光,为生平所仅见,但起先半点也看不出怀有什么武功,莫不是已练成神光内,达返璞归真,**归一的境界不成!但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二脚虎略一壮胆,大喝一声:“好肥羊,嘴皮子还敢硬,老二还不收拾他!” 笑面虎马上一应声,疾一抖手,一条三节棍哗啦啦一声爆响,已向阎罗盖顶压下! 阎罗绝不闪避,待那棍头离自己尚不及一尺处,猛一抬手,随口向棍头吹出一口真气,只见那棍头好似有灵性般,竟呼的一声向后翻到回去,直向笑面虎头上反击回来。 笑面虎惊得忙一偏头,但扔躲不过这背上一击,只闻得“砰”的一声,结结实实被反击而回的三节棍敲在背上。 此刻,只闻得厉吼数声,二脚虎的豹尾钢鞭钢,疯虎的金背砍山刀,黑虎及毒虎二人的丧门剑、二尖两刃刀,四件兵器,纷纷向阎罗喉咙、双肩、后背等处袭来。 阎罗骑在马上,不闪不动,待敌人兵器离身只差半尺之遥,猛提一口真气,双肩一抖,“两极真气”疾然发出,四人只觉一股绝大至寒的弹力,猛震回来,除了二脚虎丢了豹尾鞭痛得直甩手外,其余三人,不但兵器震出了三丈开外,虎口震裂,而且更被那股至寒之气弄得全身瑟瑟发抖。 二脚虎不愧为关北五虎之首,虽然明白凭自己这种身手,就是再来个百八十,也不是人家对手,但心服口不服,急忙下马,急呼:“点子硬!弟兄们,快用暗器招呼!” 自己先抖手打出三枚喂毒的“白虎钉”,跟着其余四人,连那先前背上带伤的笑面虎,也急忙扬手发出了两只毒镖。 一时镖、钉、铁莲子、毒弩等暗器,如暴雨般射向百变阎罗及于凡身上,阎罗一见他们暗器不但招呼自己,甚至有些竟向于凡身上袭来,不禁勃然大怒,一声摄魂勾魄的厉啸起处,双臂划了一个圆弧,所有袭来的暗器在丈外就纷纷四散,反弹了回去。阎罗大喝一声,左掌向敌人遥遥推出,右手却向二脚虎虚虚一抓,只见黑狐和毒虎二人澎、澎两声大响起处,当场被阎罗的掌劲震出两丈开外,二人一声惨叫,全身赤红,七孔流血而死。疯虎站在较远处,但也被阎罗的掌劲边缘扫得一连退出七、八步,才一坐在地下。 却说二脚虎被阎罗一抓,不禁身不由已,像被一股大力所吸引一般,呼的飞到阎罗面前,阎罗似是恨极,食指猛戳,一下点入二脚虎顶门穴,只闻得一声惨叫,就已被阎罗飞起一脚,踢出一丈开外才砰然落地。 余下两个带伤贼人,见状不由吓得魂飞魄散,撒腿便跑。 9.满足和欣慰 于凡习练此招在两个月中,已有如此成就,已属难能可贵了,况且又是全凭自己领会,毫无他人在侧指点呢。 正在此时,于凡偶一抬头见一只蝙蝠正在空中飞着,他一见之下,脸上忽地一闪。唔!“独孤真经”上曾记有一段:“弥灵提气,九阳合一,腾空搏击,毙敌于疾闪之间。”想及此,不禁长啸一声,猛一飘身,向那快速飞行的蝙蝠扑去,那蝙蝠觉得有物袭来,奇快的一闪,于凡身在空中,却刷的折回过来,未看清他抬手,只见剑光一闪,呼呼两声,将那只蝙蝠已劈成两段。 此时,恰好又有五只较小的蝙蝠,自壁间惊出,于凡身未着地,在空中一个翻转,手一伸缩,只见剑气纵横,那五只蝙蝠又被劈落地下,于凡身在空中,又连旋二转,手中“求败剑”急挥,只听得一连剑气破空之声,嘶嘶连响,竟于一刹那间攻出二十七剑…… 真是快速之极,于凡此时臂一张,又飘然落在地上,“求败剑”早已插回鞘内,他此时高兴已极,双目痴痴呆视当前,喃喃地道:“想不到这几只可怜的蝙蝠,竟为我启发了灵机。” 于凡自此以后,日日照此练习,这石室中,一窝约三四百只得蝙蝠,竟被他杀个精光。 这一日,他正将功课做完,突然闻得一声轻微的声音,于凡听觉本就甚为尖锐,在此地洞,苦练整整两年,自然更有进益。 这时,他又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走近石门,他脑中不由急掠过一个念头,竟使他蓦地跳了起来,大喜过望,原来他忽然想到,已是两年期满已届,知道是师父按时前来启门,不禁双眼紧张地瞪着石头,站起身形一整衣衫,准备对恩师行大礼。 果然,不一刻,那期待已久的轧轧声响了起来,那道沉重的石门竟缓缓的移开,眼前一闪,于凡却愕住了,原来,启门的不是他望眼欲穿的师父“百变阎罗”,而是老赤衣赤须的八臂无敌赵匡胤。 只见赵匡胤一眼看见于凡,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出神,两眼神光,慑魄勾魂,不禁恭身拜倒,口中道:“恭喜帮主已学成不世奇功,本座奉老帮主谕,特来启门迎接。”但语气之中,仿佛甚为沉重,于凡直觉地感到不妙,一扑上前,悲声叫道:“赵堂主,恩师他老人家怎么了?”言至此,竟语不成声。赵匡胤仍跪在地下道:“请帮主随属下回庄,老帮主他……他老人家已在弥留状态了……” 于凡突闻噩耗,不禁脑中轰的一声,几乎昏了过去,他强定心神,才意会到八臂无敌赵匡胤仍跪在地下,不禁一面急急地收拾好真经宝剑,一面急令八臂无敌起身带路,二人一出洞口,外面已是夜晚初更时分了。 只见两人觉不迟疑,一路上疾如闪电般奔回谷中阎罗所居之屋而去。不一会儿,已见到一片房宇,只见满院灯火通明,但却肃穆已极,充盈着一片哀愁气氛。 二人一进门,一旁肃立之帮众皆纷纷拜倒,于凡无瑕答礼,频频挥手,身形连闪,已进入大厅,只见大厅中站了十余个面色悲戚的青衣香主,一见于凡进来,刚要行礼,这位新帮主一摆手,急声道:“师父……他老人家……现……现在怎样了?” 众人尚未及回答,忽有一人自右厢房掀而出,向着于凡躬身道:“启禀帮主,奉老帮主之谕,召帮主入内室参见!” 于凡回头一看,原来是黑山一绝李世民,也就顾不得与各堂主寒暄答礼,略一拱手,随急轻轻入内。 一见屋,见一张紫木床靠壁放着,帐幔高挂,阎罗拥着棉被,靠在床头,双目神光涣散。于凡一见,心内一阵绞痛,热泪不由夺眶而出,哽咽一声,扑倒在恩师榻前。 只见阎罗那散漫的眼光,投在于凡身上,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模着爱徒的头顶,缓声道:“徒儿,为师总……算见你……回来……了,我总算在临终……前见你回来了……啊……你瘦了……鬓发那么长……唉……乖徒……苦了你……真经……上的武功,练得怎样?”尚未说完,就是一阵急踹,此时,一直站在阎罗身侧的一个八旬上下的银须老者,急忙在魔君心口,背腰等处一阵搓揉,才见略微好转。 于凡此时真是悲痛欲绝,忍住了满眶热泪道:“师父,弟子总算不负所望,已练至真经上所记载的境界了。” 阎罗此时,猛然一提真气,眼光神光湛然,微一抬手,只见侍立一旁的铁面判官朱元璋,同那银须老者,将阎罗轻轻地扶起。阎罗提着一口真气,道:“好,你即练‘独孤九剑’给为师看看。” 于凡悲应一声,站起身来,将“求败剑”挂在背后,阎罗微微一点头,只见黑水一绝李世民拿着两只大小不同的布袋来,向于凡一躬身,随即将口袋一松,只闻扑扑两声起处,两只才大如一个制钱般的小鸟,闪电似的疾飞了出来,只闻得于凡长啸起处,刷的一声,一道白蒙蒙带着煞气的剑光连闪,两只大雪山特产的“雪乌”,已横就地!真是奇速已极! 黑山一绝又将口袋一松,又听得一声振翼之声,突然又放出了九只“雪乌”,只见于凡呼的全身一转,手中剑光暴涨。呼呼连声,剑气满室纵横,扑面生寒,根本快得连他出剑的方位都没看清,剑光一停,那九只“雪乌”,也是遭了和前两只相同的命运,被斩落地下,甚至连飞翔腾空的时间都没有。 黑山一绝此时手中已换了那个较大的布袋,对于凡躬身禀道:“请帮主留神!”说罢一松手,只见满室白影乱飞,敢情正是要考验于凡“独孤九剑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 只见于凡渊停岳峙,双肩不动,猛提一口真气,人已疾升二丈,身在空中快速转了一转,“求败剑”以惊人的速度刺空中二十七只“雪乌”,顷刻间,剑气霍霍,一道白光在空中以炫人眼目的速度,来回疾驶,真是人剑不分,把满室的“雪乌”,尽皆卷入漫天剑气之内,一转眼间,二十七只“雪乌”已纷纷坠地,皆是自剑间被斩。 于凡飘然落地,剑已端正地插回鞘内,众人不由尽皆钦服之极。阎罗自于凡拔剑至归鞘,一直目不转瞬地看着,直到于凡连斩空中的二十七只“雪乌”完竣,才长吐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枕上,但他心里却充满了满足和欣慰。 ……正日当中,这是个炎热的三伏天,蝉鸣无力,四野连一丝轻微的风都没有,一切景物都显得如此的疲惫和懒散。 这是一条通往巴山的大道,万腾县的驿道,此时静悄悄的毫无人迹。是了,谁愿在这骄阳当空的时光去赶路呢?难怪连一个商旅行人都没有。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快速的传来。啊!原来竟是一匹浑身毛色雪白,神骏无比的蒙古**。马上是一个身穿白色儒衫的青年文士,他逐渐行近,放缓绳。奇怪,在这火伞高涨的时候,这青年儒声,竟连一丝汗迹都没有,而且任他坐下骏马奔驰,扬起老高的尘土,他身上也洁净异常,连一点儿灰尘都未沾。 这时,已可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庞,这不得不使人感到吃惊,不是他生得太丑陋,而是他生得太美。不是吗?丑恶,固然会令人惊愕,而美得过了分,也可使人发生相同的感觉而吃惊。马刚停蹄,白衣儒生微一晃身,离鞍下马,那姿态潇洒轻灵已极,他抚了下马头,然后牵着马,向路旁不远的树林走去。 这白衣儒生,正是为报师门血仇,而孤身背剑远赴四川的阎罗帮新帮主,百变阎罗的唯一传人于凡。他自与八臂无敌赵匡胤等分手后,一路上昼夜不停的兼程急赶,经热河,渡潜江,直奔四川,足足行了两个多月,已离目的地——富庶而人烟稠密的万源府不远了。 他所切齿不忘的仇人,正是如今号称“天府第一剑”的武林名宿疾沙剑丁鹏。丁鹏居住在万源,这位天府第一高手,早已名满大江南北,望眼整个武林,他的一手“疾沙剑法”在江湖上堪称一绝。三十年前的丁鹏,也正是同袭百变阎罗的主要白道人物之一,但他却较之别人来得幸运,他于阎罗身负重创时,以他疾沙剑最后双绝招,在百变阎罗面孔上动了一剑,他最后虽也挨了阎罗一掌,但却侥幸的逃得性命。 虽然,他三年后才养好了伤,但自此却威名更盛。因为他们虽是以多凌寡,但他到底是伤了那威名显赫一时的百变阎罗一剑,而且仍活着回来。他是够荣幸了,在江湖上,他自有其天衣无缝的一套说法,他自然不会提及那场不公平比武的真相。本来,这炎凉的世界,就等于是一所冷酷的角力场,观众永远不会为倒下去的人鼓掌,无论他是失败得如何光荣! 10.文比 百变阎罗钱俊,在那场激战后,因受伤深重,随即归隐江湖,不问世事,而疾沙剑丁鹏却更活跃起来,他绘声绘色的,渲染那次震惊江湖之战,他自己是如何英勇,如何力敌那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得百变阎罗钱俊……自然,当时殒命的黑白道人物二十七人的事,他只字不提。何况,更有那江南五奇中,唯一生还的铁掌华武助他说词,人们的通性,往往只相信现传的歪曲渲染,而不愿去追究真实。 这时,放马林中的于凡,正休闲的在草地上踱着,他怜惜地望着那正在嚼青草的白马,心中想道:赵堂主曾言及,那丁鹏居于万源城北的疾沙庄中,名气甚大,只要稍加打探,便不难问得,那时……想到此处,只为爱马浑身汗,他不禁双眉微动,暗暗道:“坐骑已奔驰了这大半天,已疲乏了,且休息一刻,入夜时分,准可到达地头了。” 他正在自思自想之际,蓦然听到身后两丈远近的地方,发出一丝极微的声响,这声音小极了,若不是于凡此等功力绝世的高手,换了别人是万万难以察觉的。 于凡面色骤然一寒,缓缓转过身来,冷然向林中发话道:“何方高人驾临此间,怎不显身一见?如此鬼鬼祟祟,岂不贻笑于人?” 他语声才完,林身骤然暴出一阵狂笑,嗖的一声,一条黄影电射至于凡身前一丈远处,大笑道:“好个小家伙,果然有两手!你姓什么?” 于凡此时一打量来人,不由差点笑出声来,原来此人高不满四尺,一身黄土布衣褂,瘦骨嶙峋,头发秃得只剩下几根稀疏黄发,尖嘴削鳃,两只眼球,也是金黄色,精光外露,显然是个内外兼修的好手。 他说完话后,见对方并未回答,仍在向自己浑身上下打量,这位面如猿猴的老人不禁气往上冲,大喝一声道:“小酸丁,我老人家说话你听见没有?” 这时,于凡才冷然一笑,应道:“听见如何?不听见如何?”这句话不说尚不打紧,一说出来,气得这黄衫老者哇哇直叫,大怒道:“好小子,老夫不过见你生得秀气一点,有几分内家火候,所以不惜纡尊降贵,想来点化于你,不想你小子竟如此不识好歹。”他一见人家仍旧气定神闲地望着自己,不由更加暴怒,大叫道:“好!想你必然持有几手三脚猫功夫,也罢!老夫且来教训教训你这目中无人的小辈!”说罢,把衣袖拉起,就待动手。 于凡漠然一哼,说道:“且慢,我有话说。” 黄衫老人闻言一愕,想道:这小子莫非又有什么花样?只因刚才黄衫老人在林中,施展开自己最擅长的轻身功夫,尚被眼前这年轻人察觉,心中就直不服气,却又模不透眼前这俊秀后生根底,所以藉词发怒,想一试对方功力。 于凡此时继续道:“你我素无仇怨,若就此比试,待会任何一方受了伤都不好,这样吧,不如咱们来个文比。” 黄衫老者接口道:“何谓文比?” 于凡笑道:“即是由双方各出一题,再定一个输赢之法,然后各尽本身技艺功力施为,这样,任谁也取不得巧。” 黄衫老人略一沉吟,慨然道:“便依你,但谁先出题?” 于凡傲然一笑道:“阁下较我年长几岁,一概由你出题,在下奉陪便了。” 黄衫老人闻言,不由又是一瞪眼,心想:好狂妄的小子,好,老夫且教你识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须知武林中派别杂陈,各人所学,绝不相同,换言之你会的别人不见得会,而别人懂的你也不一定懂,故而武林成名人物,本身大多有一种至多种独到的技艺,因此在双方出题比武时,必拿出自己最拿手的绝活,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哪有如此全然不顾本身,而将出题之权,全然交付对方之理,除非此人功力绝世,根本不将对手放于眼中,否则,他就定是个疯子!怪不得黄衫老人如此气愤!老人此刻强压怒火,大声道:“你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再客套。咱们以三场为限,第一场较轻功,第二场比试暗器,第三场则较内力。” 当下说走,比试轻功就在这片林顶树梢之上,双方过招对掌,谁先落地,便算谁输,第二场之暗器比试,则以林间之山雀为鹄,比较内力,黄衫老人却选中了两旁粗约半围约六颗巨柏,双方议定,谁在最短时间内,震断此三株柏树,便算谁赢这第三场。双方同意后,黄衫老人不由心中暗自得意。原来此老乃是当今江湖中,极负盛名的武林怪杰,此老年逾六旬,性情却极刁钻古怪,一身小巧之技,独门轻功可称炉火纯青,独步江湖,极少遇到对手,故而他出的题目,全是本身的拿手绝活,黄衫老人心想:哼!这下你这小穷酸可有得瞧的!他正想得意,哪知对方这年青书生竟全然不惧,微微颔首应诺,眉宇嘴角,他含有一丝嘲弄意味的冷笑,不由气得他重重哼了一声,开口道:“你既无异议,老夫便先献丑了。” 只见他双手一抖,呼的一声,身形已拔高三丈,轻飘飘落在树梢之上,这一手“凭空掠影”果然高明,不愧名家身手,黄衫老人跃上树梢后,回头一看,见那青年儒生仍在地下,微微仰首打量着树顶,顿时心中暗喜,想到:莫非这小子仅是虚有其表?连这树梢都上不来? 黄衫老人正在猜疑,却蓦见那白衫书生全身不动,竟两肩水平的直飘了起来,好似他那颀长的身躯,竟比之空气尚轻,那书生在一瞬间,已如羽毛般飘落于一丈外的树梢之上,尚随看脚下一枝约小指粗细的幼枝,随风摇摆不定。 黄衫老人见状不由惊疑,他识得这门功夫,正是武林中几近失传,而且极难练成的“凝汽御风”上乘轻功,较之自己的“千里振翼”,尚更要精进一层,黄衫老者此刻心中不由冒上一股寒意,但他仍然硬着头皮大喝一声:“看招!”语声方住,人已一连抢进五颗树梢,双臂一圈,两拳疾然外翻,闪电般击向于凡前胸。 于凡沉如山岳,凝神待敌,等到那股强劲掌风,已快沾衣,始单掌虚虚向前一引一堆,左掌五指如钩,指黄衫老人面门之三要穴,小指稍曲,点向“人中穴”,这正是“阎罗十二式”的首招。 黄衫老人只觉得自己发出掌劲,被对方一接一引,便轻描淡写的移到一旁,空自击得枝叶纷飞,敌人左掌,却又毫无声息地击向面门,认穴之准,出手之辣直使他心胆惧寒,黄衫老人此时塌肩吸气,只见他双脚一错,已掠出一丈开外,他尚未站稳,又觉脑后风声袭至,黄衫老人头也不回,一弓身,右掌站然向后劈出。左臂一振,人已呼呼直拔起两丈,姿势美妙之极,这是他赖以成名的独门轻身术。黄衫老人一掌劈出,顿觉着力处空无一物,正自惊愕,闪目出,却见那白衣书生仍然闲立原地,嘴角含笑地注视自己。原来他刚才脑后风声,并非于凡纵身扑上,乃是在黄衫老人掠身闪躲时,以内家真力贯注食中二指,虚虚弹出一道劲气而已。 黄衫老人此际身子悬空,暴叱一声,双掌疾然下压,一时掌风劲裂,呼啸而至,于凡脚下一闪,身似鬼魅般突然闪至黄衫老人身后,右掌轻出,方位却指向黄衫老人腰下,这正是黄衫老人一击不中后,身躯下落时,背后的二穴,时间、步位,拿捏得恰到好处,不由不使这位江湖怪杰心中一惊,黄衫老人惊恐之下,双臂又是一阵急挥,一连抢出七棵树梢,方才拿桩站好。他此时心中不禁又惊又怒,暗一咬牙,蓦然长身,又反扑而至,双掌以十成真力,猛顾而出,他心中同时想到,这小子定然又是闪躲开去,哪知一念未已,对方却是动也不动,便出单张掌,缓缓推出,劲势沉凝,雄浑之极。但闻“轰”一声暴响,于凡身形不过微微一晃,黄衫老人却蓦然被一股炙热如山掌力,震得直翻出几丈开外,一口真气再也提不起,径自向树下飘落。慌忙中,黄衫老人急急屏息运气,双臂疾挥,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不由面红过耳,正待开口,身后已传来冷冷的一声:“承让!承让!” 黄衫老人怒嘿一声,喝道:“小子休得张狂,尚有两场未决胜负呢,让什么?”说罢他闪目一瞧,见五丈开外的一棵树枝上,正有五只山雀在跳动,就转首对于凡道:“小酸丁,咱们同时出手,以暗器击那五只山雀,谁打得多,便算谁赢这第二场如何?” 于凡冷然点头,见黄衫老人自怀中模出一把飞蝗石来,他心中不由冷笑,暗道:“好个老猴子,竟如此狡猾。”原来他倒是有恃无恐。 11.天涯沦落人 二人一起站好,黄衫老人向于凡一打招呼,两手各握三粒飞蝗石,双掌急抖处,刷,刷,刷,刷,刷,一连发出五枚,电光火石般向那五只山雀袭道,真是又快又准,那五只山雀如被击中,定然粉身碎骨无疑。此时,他手中尚扣有一枚飞蝗石,以备万一之用,再者,他也预备必要时用以拦截对方暗器,五枚飞蝗石,此刻带着悠悠劲风,已距那五只山雀不及一丈。 蓦然“呜”的一声厉啸起处,一溜红光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超越过那五颗先发的飞蝗石,黄衫老人猝然抖手发出自己手中所扣的一粒飞蝗石,准向那溜红光,但竟然慢了一步,刷的声着从那溜红光侧面打空,只见那道红光疾然自那五只山雀上空掠过,那凌厉的响声,震得那些飞鸟呼的震起两尺多高,又纷纷掉落地下。 正在这五只山雀震落之际,那五粒飞蝗石也飒然飞过,竟全部击空,想来虽慢,其实却快逾闪电,皆是一刹那的事。那溜红光,一掠遇横枝,又呼的折了回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圆弧,离着于凡尚有两丈之遥,只见他虚空一招手,那道红光又呼的一声回到他手中,这几手高深玄妙的功力显露,不禁将这位纵横江湖达三十年,从不服人的黄衫老人怔立当地,半饷说不出话来。 于凡微微一笑,向黄衫老人道:“老前辈,这一场又承让了。” 黄衫老人突然大叫一声:“小友,第三场不用比了,老朽服输了。只是,老朽心有一时,不知是否问得?” 于凡心中对眼前这位黄衫老者深具好感,因为此种豪爽行径,甚是值得钦佩,不由也开口道:“老前辈但说无妨。” 黄衫老人道:“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百变阎罗钱老前辈不知与小友是怎么称呼?” 于凡肃容道:“正是在下恩师。” 黄衫老人大喜道:“是了,老弟若不是发出这钢龙梭,咱们几乎是大水冲翻龙王庙了!” 于凡奇道:“不知老前辈与恩师……” 黄衫老人双手急遥,忙道:“老弟,切莫折煞老朽,这老前辈三字我是万万当不起,姑勿论老弟这副身手已非老朽能及,便是令师也非与老朽平辈论交。”黄衫老人言及此一顿,又续道:“四十年前,令师曾远赴湖北荆山,解了老朽师徒一场杀身之祸,老朽师徒一直铭感于心。唉!时光如水,已是四十多年未睹他老人家风采了!” 于凡闻言及此,忽然问道:“令师莫非是号称‘荆山一老’的夏侯东夏侯老前辈?” 黄衫老人道:“正是,莫非小友也曾闻令师述及?” 于凡道:“家师极为钦服夏侯老前辈之豪爽气魄!曾有遗命,要在下本身要务解决后,赴湖北荆山,拜见他老人家。” 黄衫老人急问:“什么?钱老前辈已……” 于凡黯然垂首,默默无语。 黄衫老人亦低头叹道:“唉!想不到四十年前荆山一别,竟成永诀。小友,请恕老朽言出无状,惊及小友伤感之事!但老朽恩师,也于仙逝!” 于凡更觉神上,四目相对,凄然无语,真是孤苦无意,同属天涯沦落人。二人唏嘘一阵,黄衫老人就问明了于凡近来景况,及来此目的。于凡毫不隐瞒的全然说出。 黄衫老人听罢,顿时豪气干云地向于凡道:“老弟,愚吾不才,但决随老弟为你复仇建帮,轰轰烈烈的干他一场,今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略一凝思,又道:“说来惭愧,令师那次之战,老哥哥我也曾有个耳闻,但令师那些仇家,皆是如今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个个都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老哥哥自问所学肤浅,双拳难敌四手,虽有此心,却力有不逮,如今天幸恩人有后,教出老弟如此英才,老朽决匡扶老弟左右,共襄大举。” 于凡默默伸出手来,紧紧握着黄衫老人,多少伤感辛酸,都在这两只紧握的手中获得了无限的慰藉。 夕阳西斜,古道苍茫,绚丽多姿的晚霞,给浩渺的大地,抹上了一笔凄凉的色彩,又是黄昏了。万源县城,此时华灯初上,市街上灯火辉煌,行人摩肩接踵,熙来接往,好不热闹。城南,耸立着一家极为宏伟的酒楼,黑底匾额上,有着斗大的三个金字“醉仙居”,楼高两层,楼下专为一般商旅小食独酌之用,楼上增辟单间雅座,皆是紫檀木桌椅,一式贝壳格子明窗,描金朱栏,四周衬以翠绿盆景,端的雅致十分。 在一个倚窗的座头上,坐看一老一少,老者生得尖嘴削鳃,火眼金睛,活似齐大大圣下凡,孙悟空再世。年轻的那个,与老者成对比,身材儒雅修长,一袭白衣儒衫,飘然出尘,更衬得那俊俏面庞,越发显得潇洒秀逸,顾盼之间,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仪,不用说,这就是火眼金睛欧阳修及阎罗帮新帮主于凡了。 两人傍晚时分,方始一起到万源城,寻到这家“醉仙居”,先行歇脚晚膳。二人正自浅低酌,赏看临街夜景,突然,楼梯口一阵嘈杂步履声响,一连走上五六个高矮不等的汉子来,酒楼掌柜竟亲自陪着,满脸堆笑的招呼了一阵,方才弯腰哈背,告罪退出,态度之恭顺,显出这上楼的几人,来头不小,这几人遣开伙计后,便在于凡的邻座坐定,其中一个年近五旬,面白黑须的老者呵呵一笑道:“兄弟,昨天江南华老爷子到了这里,闻庄中管事说,尚带了一只‘血凤’送给咱们老庄主呢。” 其中一个年约四十岁的中年汉子问道:“胡二爷,‘血凤’到底是啥玩意?” 黑须老者一笑道:“我的副教头,敢情你真个不晓得么?这‘血凤’原是一只玉凤凰,不过,却异于一般庸品,为古代富贵人家的陪葬物,年代一久,吸收入棺死者身精华,久而久之,便成为淡红之色。闻说夜间尚能隐隐放出红光,绝对是价值连城!” 坐在下首的一个胖子忽然开口嚷道:“咱们丁老庄主,素来威震武林,名满大江南北,连那当年空有虚名的什么百变阎罗也不堪他老人家一击!” 另一个彪形大汉亦骇然道:“怪不得华老爷子献上此等珍物,便是别人,任他三头六臂,闻得老庄主之威名,还不是退避三舍么?哈哈……” 几人说话吵嚷之声,原就不小,又恰在于凡及欧阳修二人邻座,他们谈话,焉有不被二人听入耳内之理?这三人一嚷,火眼金睛不由脸色一变,但他眼见于凡却眼半,面色沉凝,神色丝毫不变,不由他只得将一腔怒火强按了下去。 此际,又听得那黑须老者道:“四弟此言,硬是中肯,想当年,那徒有虚名的什么天下第一高手百变阎罗,与咱们老庄主相较之下,还不是仍被我们老庄主在这面上添了一道虹彩?方能安分到现在,嘿嘿,疾沙剑能领袖大江南北,的确毫不含糊。” “嘿嘿!嘿嘿!”五人齐皆狂笑大笑,傲态毕露无疑。 火眼金睛抬眼一看,见自己这位小老弟,仍然一言不发,静坐那里,然而,双目中却煞气隐现。他自己却再也忍不住,厉叱一声,张口骂道:“他妈的几个兔崽子,才在你师娘那里吃了几年女乃,就敢到外面吹牛现世!也不怕丢你娘的人!” 此言一出,那却座五人不禁愕然一怔!随即明白隔坐土老儿在骂的是谁,那胖子首先忍耐不住,呼地站了起来,满口川音,大叫道:“格老子,你个老龟儿子,把照子放亮一点,这是什么地面?容得你如此撒野,格老子,你也不打听一下,你家大爷是干什么的?今日你老杂种如不趴在地上磕头请罪,老子先宰了你!” 其他几人这时也在一旁帮着喃喊助威。 火眼金睛欧阳修仰首向天哈哈一阵狂笑,笑声高亢震耳,屋顶积尘皆扑哧哧的掉落下来,他双目一瞪,厉声喝道:“尔等想必是疾沙庄丁老儿的徒子徒孙,也罢,今天老人家一人给你们留一点记号,也算是老夫给丁老儿的一份见面礼!” 此刻,于凡仍然坐着,冷漠不语,大马金刀地坐于原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但嘴角却也隐含一丝冷笑。 火眼金睛不待对方答话,一扬手,两条白光,刷刷声响,疾袭那下首胖子,只见胖子疾一偏头,竖掌击向那飞来白光上,只听他哟的一声,一双象牙筷子已被他掌缘劈为两半,坠落地下,但另一只却端端正正自他掌心穿了过去,笃的一声,颤巍巍地插于门框之上。这一手功夫,在暗器手法中,名曰:阴阳倒置,暗器发出时,看是同时袭至,实则有先后之分,仅是距离相差极微而已,欧阳修将桌上筷子,以此手法发出,其间相隔,约有半寸,胖子一掌劈掉前一只筷子,在不及缩手之下,第二只牙筷却恰好及时穿过他的掌心。 12.阎罗令 胖子此时手上鲜血淋漓,他羞怒之下,狂吼一声,一探腰,哗啦哗啦抖出一条九节钢鞭来。 那黑须老者目睹此变,却一声不吭,竟突然双掌连挥,一把牛毛金针,骤然向火眼金睛射去。二人距离本来就近,这一把金针笼罩范围又是又丈许方圆,形势惊险异常,欧阳修吃惊之下,身形暴退至于凡身侧,双掌蓄力,正待击出,掌劫欲发之际,忽觉身后一股如山劲气,呼呼的自侧旁掠了过去,那堪堪射至的一把金针,与这功气一触,竟然全部反弹了回去,反震力之强,惊得欧阳修也不由钦佩。 此刻,骤然敌方惨呼连声,五人之中,除那黑须老者及那称作副教头的二人,因功力深厚,受伤较浅外,其余三人,皆痛得倒地翻滚不已,哀号之声不绝,尤其那胖子,浑身插满了寸多长得牛毛金针,两腿乱蹬,全然已快一命呜呼,黑须老者虽得意不死,但他自知有数根金针插进了左臂二穴,此条手臂,算是废了。 那副教头,受伤最轻,他略一调息,上前扶住那黑须老人,满目仇怨地的向火眼金睛道:“相好的,今日之赐,我当永铭心头,朋友,你若有种,就留下万儿来!” 火眼金睛仰天狂笑,大声道:“小子,你记清楚了,我老人家欧阳修,号称火眼金睛的便是!” 话一出口,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二人面色不由骤然一变。那副教头道:“好!既然是你,那还有何话好说?三天之内,请到城北疾沙庄赐教,到时一定还你个公道。” 黑须老者亦嘶声惨笑道:“老夫沈万三,必不忘欧阳前辈今日所赐!” 火眼金睛暗自一惊,心中想到:原来这黑须之人,便是那丁鹏内侄,江湖人称‘金针夺命’,看来自己与这疾沙庄梁子是结定了。他口中却应道:“如此甚好,三天之内,老夫必至流沙庄领受教益。” 此时,楼上楼下早已乱成一片,疾沙剑客威名不凡,果然无人敢前来干涉,但却仍有不少酒客自后,探头张望,副教头头也不回,扶着沈万三下楼而去。 酒楼老板哭丧着面孔,急急走了出来,一面令人抬走其他人,清扫杂物,一边跑到二人面前道:“二位爷,这乱子可惹大了,官面上追究下来,且不去说,丁老庄主谁招惹得起!你们还不快走,却要待到何时?” 火眼金睛一笑道:“掌柜的,你且请宽心,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会连累到你。”他四下一顾,又道:“此处一切损失,完全由老夫赔偿便是。”说罢自怀内模出一锭约十两的纹银,同掌柜手中一塞。 一直在侧旁冷然无语的于凡,此际缓缓开口道:“欧阳老哥哥,咱们也该走了。”二人就相继步出酒楼。 他们一路行来,寻到一间颇为堂皇的客栈,二人正待入内,忽见小二哥慌忙自内迎出,赔笑道:“对不起,小店早已客满,请二位客观移驾别家吧!” 二人只得默然笑笑,也未回话,又寻到另外一家客栈。岂知这家客栈的回话,也是同前家一模一样,二人又一连走了四、五处,情形竟全然相同。这样问来问去,响了初更犹未找妥宿处,于凡人年轻,却修养甚深,心中虽如有异,面上却丝毫不露,火眼金睛那火暴性子却逐渐忍耐不住,他着的抓住了眼前这家客栈的店小二的肩头,大喝一声道:“妈的,我叫你这小子狗眼看人低,有无空房今天老夫非进内间察看不可,若是找出一间空房,老夫便活劈了你!” 可怜这小二哥被他一抓,早已透不过气来,那里还能回话?只落个手舞足蹈,挣扎不已的份儿!里面账房先生一看不妙,急急走了出来,央求道:“老先生,请先放手,万事由我做主,莫与这奴才一般见识!” 欧阳修闻言,才将手一松,且不管那店伙计,直坐在地下喘大气,他冲着账房先生道:“难怪人说:‘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老夫住店,也是一样用的白花花的银子,为何别人住得,老夫便住不得?” 账房先生闻言,面有难色,讷讷地道:“您老人家,这不能责怪小的,谁要你刚才在酒楼上打死疾沙庄的人呢?你老要住店,小的怎敢将财神爷往外推?但如被疾沙庄丁老爷知晓,追究下来,小店可担当不起啊!” 火眼金睛闻言,正待发怒斥骂,于凡却轻轻拉了他一下,开口道:“掌柜,我们明日便至疾沙庄解决今日的梁子,在下担保,决不会使宝号受到一丝牵连。”说罢,自怀内模出一小锭金子,放在账房手中。 账房先生畏缩的瞧欧阳修那气呼呼的面色,又掂了掂那锭金子的分量,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口中却一面客气滴说道:“这位公子,若万一丁老叶子查究下来,可得请您老多担待一二啊!” 于凡尚未回话,欧阳修已怒道:“得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店小二悄悄的领着二人,在东跨院开了一明一暗两间上房。这样二人才住定。 稍事休息后,欧阳修向于凡道:“老弟,今日若非你那一手气功反震,真要闹得我老哥哥手忙脚乱了!可笑那批蠢材,却一个也瞧不出来!” 于凡淡然一笑道:“些许小事,何必提它!” 二人正闲谈间,忽然闻得窗外,时有夜行人衣袖风声飘过,火眼金睛正待发作,于凡却将他一按道:“现在我等被疾沙庄人所监视,乃理所当然之事,何不留些力气待到天亮。这匹跳梁小丑,岂值一斗?” 欧阳修闻言,才欣然作罢,这一夜,二人皆盘膝调息,养精蓄锐,准备翌日一战。 第二日早晨,二人才起身不久,忽闻有敲门之声,二人还当是店小二前来伺候,未在意的漫应了一声,门启处,却见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紫膛脸大汉,当门而立,手中持着大红拜帖,对火眼金睛道:“尊驾是否即火眼金睛欧阳老前辈?” 欧阳修微微颔首,来人又道:“在下吴斌,乃疾沙庄武术教头,奉老庄主之命,特来拜见!”说罢,将手中大红拜帖双手奉上,却躬身退去。 欧阳修打开帖子一看,上写:呈火眼金睛,今日午时,在疾沙庄一会。下款为:疾沙剑丁鹏候教,江南五奇华武同拜。他才看完,突闻身后一声冷笑,欧阳修回头一看,只见于凡一对俊眼中,那冷煞之极的光芒,又闪露了出来。 欧阳修笑道:“老弟,这些小子们却将注意力集中在老哥哥身上了,他们却不知道,这次的正主倒是你呢!” 于凡默默一笑,就与欧阳修同出略进早膳。 二人直到快近午时,方才走出客栈,缓步向疾沙庄行去,一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神色中,皆含有一丝惊异及惋惜之色。他们心里似在想着:想不到如此儒雅俊秀的美书生,即将陪同这糟老儿血溅疾沙庄。 两人目不斜视,行了一程,已可远远见到一片巍峨辉煌,屋宇连绵的庄院,真是好大气派,只见一条青石大道,直至寨门之前,路旁巨松夹道,一列气势雄伟的麻石围墙,赫然耸立,墙内隐约可见,高大楼阁,重重叠叠,画栋雕梁,的确是气概万千,朱漆大门,钉着一对银白雪亭的兽环,门旁蹲着两只卷毛石狮,更显得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这时,门前冷清清的,朱漆大门惊闭,但一旁的侧门反而打开,意似请来人从此而入。 火眼金睛欧阳修一见怒火中烧,想到:任你丁鹏名震一方,我欧阳修却也并非泛泛之辈,你岂敢如此轻视于我?他正待开口叱喝,身侧的于凡突然冷哼一声道:“欧阳老哥,自此刻起,请恕兄弟放肆!” 说罢,只见他竟然扬手,呜的一声疾响,黄光闪处,一件物体已夺声钉入那朱漆大门之上。 欧阳修仔细一瞧,自己也觉得栗然一震,原来这端端正正,钉在门上的,正是一方獠牙外露,狰狞凄厉的阎罗令牌,也正是阎罗帮帮主信物——阎罗令! 以此种方式,钉于对方门上,即是表示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将要展开序幕。 那大门被这“阎罗令”一震之力,发出轰然巨响,稍停,即自缓缓打了开来,一个身躯伟岸,长鬓及月复的七旬老者,一马当先的跨门出来,身后跟着那个副教头、沈万三、吴斌及一个面色清秀,身着蓝缎英雄装的少年。 老人一见于凡等,正待开口,目光闪处,蓦然瞧见了朱门上钉着的“阎罗令牌”。他神色骤然为之大变,骇极呼道:“阎罗令”! 随即各人,闻言之下,心中皆砰然而震,脸上顿显紧张之色。 “哪一位是阎罗帮,阎罗令的主人?尚请一见……”语音抖动,情怀激动之至。 17.独孤九剑式 于凡一见此情,顿时热血澎湃,他厉啸一声,身形骤起,拔升五丈之高,双掌突张,向那五名恶魔岛凶徒急扑而至。那五人中,一个胡须绕嘴的大汉,发出一声怪笑,急忙转身,亦双掌相迎。 但闻碰声且响,霎时,一股炙热之气,弥漫四周,那扎须大汉,竟被震飞出一丈多远。其他各人,竟也被“阎罗掌”劲所激起之狂飚,震得东倒西歪,脚步不稳。 于凡此时飘然一落地,挥手将一粒师门秘制之“百玉丸”极其巧妙的抛入那独臂大汉手中,口里却对那五人冷冷哼道:“如此赶尽杀绝,便是你们恶魔岛人的一贯作风吗?” 那被震出丈许外的轧须汉子,此刻真是又惊又怒,原来此人系恶魔岛司刑,名为厉鬼王猛,平日狂傲毒辣,暴戾之极,加以身负绝学,甚少遭遇敌人,更是增长其跋扈之气,但眼前与这青年儒生对掌,自己已发出八成劲力,本想能一举毙敌,谁知掌触之处,竟如击在一座石山上一般,非但毫无效力,反而吃对方那炙热凌厉的掌劲,震得倒翻出去。 王猛一生狂傲,目中无人,岂肯当着这么多手下人面前,吃此大亏,他暗一运气,知道内腑没有受伤,凶焰顿起,突然猛喝一声,右手疾挥,挂在胸前的那串铜制骷髅,竟有五枚发出怪响,挟着无比的劲势,疾向于凡袭到。 那一旁的四名黑衣人,也不约而同的一声骂喝齐齐扬手,亦将胸前骷髅猝然发出,一时呜呜之声漫天怪响,一片精光闪闪,顿时将二人罩在棉密如盖的银光弹雨之中,情势十分危险。 于凡估计不到恶魔岛暗器,有如此威力,他除了自身须防御外,还要顾及背后那身负重伤的大汉,正在心念一转之间,那满天飞舞的银色骷髅,已径自袭到。于凡刻不容缓,长吸一口真气,遍布全身,只掌突然向外劈出,霎时风声如涛,一道排山掌力起处,空中之银色骷髅,全被震得纷纷四闪飞去。 奇事出现,那些被击飞的骷髅,竟然又呜地一声,以倾斜的角度,出人意料地回旋折返。其中两枚,带着呜呜怪响,直向于凡身后的断臂大汉后脑击去,此时,那断臂汉子因失血过多,早已支持不住,正盘膝席地,运功阻血,可说毫无警觉,也无力防备。两枚骷髅来势极速,眼看已至脑后。 于凡感觉背后风声飒然,便知不妙,双目怒睁,突然长啸一声,只见他身形快似闪电,疾然一转,嗤的一道白光起处,那两只白色骷髅,竟在千钧一发中,被绞成粉碎。那速度之快,直使众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那道白光却绝不迟疑,嗤的一声,似经天神龙般反绕而回,恰好将已飞近身侧约六枚骷髅,绞成碎片。这一连串的工作,不但一起呵成,而且时间部位之准确,也拿捏得丝毫不差。即连那速度,也是快得足以令天下任何高手惊骇莫名,望尘莫及。这正是不至紧要关头,于凡绝不轻易显露“独孤九剑式”。 只见他身形一纵,已向那漫天呼啸飞舞的银色光羽,疾扑而去,一道寒森森的蒙蒙剑气挥处,满空土沙飞溅,刹那间,皆已被纷纷击毁。 那五名恶魔岛人,到此时,甚至连于凡手中兵刃是什么式样皆未看清,于凡已大喝一声,剑势有如风起云涌,江河倒悬般,幻城一片剑山,向五人当头罩下。这正是“独孤九剑式”中的第一式。 五人都觉得那无数剑影,是向自己全身要害袭来,而且,快速得根本无法招架。 那厉鬼王猛,此时不由心胆惧裂,狂吼一声,将手中那只“紫鲨断肠钓”全力扔出,同时,也顾不得面子问题,疾然在地上一个“懒驴打滚”向外直翻出去。 那白衣儒生,却冷冰冰的瞅着他,俊眼中,有着一股令人寒栗的煞气。 王猛此时觉得一阵怆然,也顾不得肩上尚在津津冒血的伤口。他怨毒的一撇于凡手中那柄宛如秋水,利可削铁的“求败剑”,惨厉笑道:“好手法,王某今日总算开了眼界,阁下可否报下大名?以便异口图报。” 于凡下山后,首用“独孤九剑式”,竟是如此得心应手,威力奇大,心中甚感欣慰,他暗想:刚才那招虽将此人刺伤,然而竟未能取得这厮性命,可知他也必有几成真实功夫在身。 其实,这王猛功力之高不但在江湖上提起来,大大有名。便是在恶魔岛“阴阳迷宫”中,也是一流高手。武功仅次于恶魔岛主等二、三人而已。 于凡若不使用这天下以凌厉快速著称第一的“独孤九剑式”欲击败王猛,也不是三五十招以内的事呢。此刻他见王猛发话,心中不禁傲然一笑道:“今日你既能躲过我‘独孤九剑式’首招,本帮主就饶你一死,回去带话于你主人,在下阎罗帮于凡,迟早必到恶魔岛去见识一番!” 王猛闻言,悚然一惊,“独孤九剑式”当年威震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为天下第一凌厉狠毒之剑法,想不到却在这叫做于凡的人手中施出,他同时也心中大诧。暗想:三十年前威震武林之阎罗帮,怎的现在又突然崛起,有如此不可思议之高手?他脸上阴晴不定,半饷后,才强笑一声道:“如此甚好,王某必在恶魔岛准时候教!”说罢,也不管他同伴尸体,嘴唇长啸一声,身形一个起落之间,已消失于四丈外的林丛之中。 于凡眼见他身形消逝,正待走向那断臂大汉,蓦觉黄影一闪,火眼金睛欧阳修已自空中跃落,一见眼前景象,不禁微微摇头,然后对于凡道:“老弟,你又开杀戒了?”他言及此处,转头一看,正好瞧见那正运功调息的断臂汉子,他不由惊呼道:“咦!这不是崆峒三绝之金轮严鲁吗?” 此时这独臂汉子正面色雪白,浑身颤抖。 于凡不及答话,急上前点了其左臂“天维”、“天池”二穴,先将流血阻住,但见其左臂伤口黑中泛紫,皮肉外翻,似非为利器削断。 于凡一咬牙,“求败剑”疾挥,白光闪处,已将那条砍断未断的手臂切下,他以最快的手法,将两粒“百玉丸”捏碎,同时敷在伤口之上。 欧阳修更不怠慢,即刻将一件长衫,撕成碎条为其捆好,于凡则单掌抵住这严鲁背后命门一穴,运气一口精纯无匹的“九阳真气”,为严鲁疗伤。 不一刻,只见他指缝间冒出一阵淡淡白气,而严鲁那张苍白面孔也逐渐由白转红,稍停,于凡长吁一声,轻道:“快运气调息,行转周身,气返十二重楼,才可停止。”此时于凡一拉欧阳修,二人行至一旁,于凡才问道:“欧阳老哥,你刚才在林外,没有吃亏吧?” 欧阳修一笑道:“好两个兔崽子,竟使出了他恶魔岛驰名江湖的‘阴阳十三钩’,亏得我老头子手上这柄烟杆,也浸润了几十年,才能和他们战个平手,后来正占上风之际,忽然传来一阵啸声,那两个小子竟陡然面现惊容,双双使了个虚招,晃身便逃。”说罢,他像忽然记起一事,又问道:“老弟,你刚才是否将‘独孤九剑式’施出来了?” 于凡颔首,欧阳修咋舌道:“怪不得这些兔崽子逃得这么快!”他又一叹道:“我却没有这个眼福,亲见你施展此绝学的威风。” 于凡淡淡笑道:“来日方长,老哥何必心急?只是,你不是嫌我太过狠辣吧?” 欧阳修老脸一热,他知道刚才进林时,自己摇头叹息之状,已被于凡瞧在眼中。 不一刻,那崆峒三绝之金轮严鲁已调息完竣,精神已见稍好,只见他豁然站起,大踏步行至于凡身前,倒身便拜,口中说道:“兄台救命之恩,如同再造,严鲁大德不言谢,且先受在下一拜!” 于凡急忙用手一扶,慌道:“严大侠切莫如此,区区小事,何足挂怀。” 欧阳修在旁见状,不由大笑道:“好个金轮严鲁,切莫先做那叩头虫,故友在此,都不叙旧一声骂?” 严鲁闻言,急忙抬头一看,见到火眼金睛,面上顿现喜色,叫道:“原来是欧阳老哥,请恕兄弟一时糊涂。” 欧阳修答道:“罢了!罢了!咱们老哥俩也不用客套,来、来、来,我先给你引见这位老弟,此乃当年百变阎罗钱老前辈唯一传人,现在继承阎罗帮新帮主的于凡便是。” 严鲁惊道:“原来恩兄乃钱老前辈高徒,那就无怪乎有此等卓绝身手。”说罢,他一眼见到地下横七竖八的尸首时,面上顿时现出一片凄然之色,目中泪光莹莹,低沉地道:“可怜兄弟的两个师弟,不想今日皆命丧于此。” 于凡对这严鲁心存大好感,此刻见他如此悲戚,就上前帮道:“严兄且请节哀,兄台此时身体尚未复原,须善加保重才是。” 18.复帮 火眼金睛却急巴巴的问道:“老弟,这着了毒手的二位,莫非即是崆峒三绝之银轮与铜轮吗?” 他见严鲁黯然点头,火暴性子又起来,问道:“唉!真想不到,这些恶魔岛贼人竟如此凶横,我说老弟,你们到底为何与这些兔崽子架上楔子?” 严鲁一叹道:“小弟与师弟等,乃奉本派掌门大师兄令谕,欲往五台山青云寺,静空天师处,商借他寺后的一株千年灵芝,回山合药,以便医治小弟师叔那半身瘫痪重疾。”言及此,他微微一喘,又道:“岂知行至此地,忽然九个黑衫怪人,正在掩埋一口铁箱,我等一见这些人打扮,便知是恶魔岛人物,我急率师弟躲开,但不想仍为厉鬼王猛瞥见。”严鲁叹息一声,面色突然凄厉,他咬牙切齿道:“这厮一见面,便要兄弟等自裁,口气凶残之极,因而一言不合,就动上手,小弟等三人在他们围攻之下,寡不敌众,两位师弟首先被王猛以掌法震碎天灵,又被他手下各人那‘紫鲨断肠钓’切下四肢,小弟由于急怒攻心,微一疏忽,也吃那王猛掌法劈折左臂,正自命在旦夕,亏得于凡恩兄及时来援,否则,此身亦将和二位师弟同归九泉之下了……” 欧阳修插口道:“那口铁箱现在何处?” 严鲁道:“交手时,已被其中二人,抬往别处。” 于凡冷笑道:“好毒辣的东西,刚才在下真不该放他活命。”他略一沉吟,对欧阳修道:“欧阳老哥,现下严兄身负重创,行动不便,小弟又恐恶魔岛人去而复返,除非有人沿途护送不可,但小弟本身之事,亦十万火急,只有烦请老哥哥,陪同严兄一行。” 火眼金睛允诺道:“好,就这样办,但老弟此去翔龙堡,须多加谨慎,切勿粗心大意才是。”他想了一下,又道:“但我们何时再行聚首呢?” 于凡道:“咱们以一年为期,在于山落月峰见面!” 严鲁见二人对其如此细心照料,道:“于凡恩兄,待兄弟事了返山后,必随欧阳老哥哥同往落月峰,再拜谢恩兄。” 于凡笑一声道:“再谢不敢,严兄如能同来,小弟倒是欢迎之至。”说罢,他一见日已西斜,就对二人一抱拳道:“再聚之日不远,小弟就此别过。” “过”字才一出口,人已飞拔五丈,只见他身在空中,连折三转,呼的一声,就掠上十丈以外的树梢,一晃即逝。 严鲁与欧阳修二人,见了也暗自感叹一声,将银、铜二轮尸体掩埋妥当,亦上马而去。 于凡一出林中,便策马狂奔。入夜时分,已抵达吕梁山下的一个小镇,此镇不大,也仅仅百十来户人家。于凡好不容易才寻到一家小客栈,就下马而进。 店伙计一见生意上门,又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儒雅书生,不由满脸堆笑得迎了上来,一手接过客马,一面殷勤地道:“这位公子请,小店乃本镇唯一高雅客栈,有的是干净上房,清雅套间。” 于凡略一颔首,将马鞍旁一个随身包裹拿下,漫步向店内行来。 小二一面牵马,一边慌着带路,在一条甬道尽头,打开一间单间。 于凡蓦然闻到一股触鼻霉味,他素有洁癖,见状不由眉头一皱。 店小二一看客人面色不对,不由赶忙说道:“公子爷,这是小店最好的一间上房,只是久未住人,故而,咳咳……他顿时张口结舌,那下面故而有点气味几字,却再也说不出来。 于凡只微微一摇手,勉强踏入室中,只见他将那沈甸甸的包袱砰的一声放在桌上。 小二哥即刻忙着掌灯泡茶,乱了一阵,又同于凡道:“不知公子用了晚膳没有?本店有北方名厨,精制菜点。” 于凡心中暗笑,想到:这店小二好一张油嘴,所谓干净上房,清雅套间,便是如此模样,那精制菜点却又不知是什么呕心东西。他口中却漫应道:“也好,我就在外面大厅用饭!”小二哥连声答应,自去张罗去。 本来,于凡甚爱幽静,原不愿去那嘈杂大厅用膳,但他转念一想,此处已近金算盘李达之势力范围,正是那人多口杂之处,探一点消息。他悠闲的踱了出去,向外面饭厅行去,尚未入内,便闻得阵阵嘈杂人声,粗鲁俗言,他仍一摇三摆的走出进去,刚一进门,那些正在高谈阔论,纵情吃喝的三教九流之徒,顿觉眼前一亮,各人都不由停止了动作,惊异的看着这神采飘逸,气度雍容的白衣书生,一间偌大饭厅,竟霎时如同古寺般,静得鸦雀无声。 于凡态度从容,淡然一笑之下,那双带着煞气的眼睛向四周一扫,众人顿时觉得那双如冷电般的目光,好似直瞧进自己心窝,不好受。 各人急忙将头低下,一声不吭的用起饭来。 于凡亦选了一个座位,刚待落座,忽然眼角绿影一闪,翩若惊鸿般飘然而出,他双目何等尖锐,早已看出正是那白天断剑的绿衣少女。随即哑然失笑,暗想:这小妞儿大概是宿怨未消,但却不知她一个孤身女儿家,来此荒村野店作甚? 其实,于凡对绿娇娘赵斐斐并无恶感,在他心目中,赵斐斐是个天真未泯的女孩子而已。 只听得隔座一个蓄有两撇胡须的瘦黄汉子高声道:“近日江湖上发生了几件大事,你们哥俩可知道不?” 与他同座的两个短装大汉茫然摇头。 那汉子又道:“尔等真是孤陋寡闻之至,亏你们也在外面混过,连这么重大的事都不晓得!” 那两人赶忙齐声央求道:“乔二哥,谁不知你老出名的天耳通,博学多闻,才高八斗。” 被称呼乔二哥的瘦黄汉子闻言,不禁用手一模胡须,俨然有当之无愧之慨,二人又乘机捧道:“咱们乔二爷在这方圆百里,提起来谁不竖大拇指,说声‘智多星’,俺们小哥俩整日混在驴车行,累都累昏了,如何晓得江湖上的事呢?” 瘦黄汉子被两人一个拍,一个捧,早就乐得直开心,好一副德行,他轻飘飘地说道:“嘿嘿!要说别的,乔某尚不敢夸口,若论见闻之广吗,嘿嘿!倒不是过谦,也只有在下尚能略知一二。” 此时店伙计已将于凡所点菜饭端上,于凡默默吃着,耳朵却仔细听着,而四周又逐渐恢复嘈杂的人语喧哗。 言至此处,瘦黄汉子故意摆出一副文士气派,慢吞吞地喝了口茶,继续道:“今日江湖上出了三件大事,一提当年威震天下的阎罗帮,销声匿迹三十年,近日又重新崛起江湖,在安徽于山设立总坛,并大撒武林帖,宣告开坛复帮,奇怪的是,那当年领导阎罗帮,威震江湖的百变阎罗钱俊,却未现身,而由帮众之长老,内三堂孝林堂堂主八臂无敌赵匡胤代为主持,并宣告武林中各门各派,其新任帮主为百变阎罗唯一传人,叫什么于凡的。”他略微一顿,又道:“但此人到底是何模样,以前却从未有人见过。”乔二爷言及此处,又端起杯子,慢条斯理的品起茶来。 那两个汉子正听得津津有味,见他半途停顿,不由大为心急,忙催促快讲,那乔二爷一模胡须,才又道:“阎罗帮如此大张旗鼓,江湖上必定又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而那当年号称关外双尊之首的八臂无敌赵匡胤,又扬言三十年前,那一段夺宝之仇,决为老帮主百变阎罗洗血。赵匡胤还说,一切待其新帮主回山后,即行动。唉!这将牵连不少江湖中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那两个大汉中,一人急急问道:“乔二爷,闻说那号称关外双尊的八臂无敌赵匡胤与黑山一绝李世民,二人功力卓绝,未知确否如此?” 乔二爷一点头道:“确实不差,二人当年合称关外双尊,曾联手大破关外胡匪总舵把子,手下马贼三千无一人生还,连诛长白山十二只人熊,掌镇川陕双怪,及其手下十余人,功力异常的高绝。” 二人不禁咋舌道:“好家伙,他二人功力如此之高,那阎罗帮帮主的功夫想来更上了天啦!” 于凡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想道赵、李二堂主,武学竟然较他想象中,更高出许多,心中不由十分欣慰。 此时,却又听那乔二爷道:“那第二件事,却是那名震长江南北的疾沙庄庄主丁鹏,在自己庄内与一个白衣少年拼斗,竟吃那白衣少年在四十招内,赤手空拳将丁鹏毁容后击毙,连带疾沙庄武术正副教头,以及其内侄夺命金针沈万三三人,也被那白衣少年在三招内杀死!”乔二爷说到此处,不禁下意识的,将眼光朝坐在一旁不远的于凡瞥了一下,却见于凡若无其事的正低头吃饭,竟似全然没有注意几人说话,那乔二爷才继续说道:“此白衣少年武功之高,真是不可思议,连那江湖上人人提起来都头痛的火眼金睛欧阳修,对他都惟命是从,你们说怪不怪?” 19.又爱又恨 说到这里,乔二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顿了顿,说道:“这白衣少年除了神态雍容,武功高超外,确也够得上心狠手辣四字!据疾沙庄传出消息说,他不但赤手空拳击毙丁鹏等四名高手,更将那素以掌力雄浑见称得江南五奇之一的铁掌华武也震翻了出去,临行时,尚显露一手‘凌空摄物’的绝技,就是这样。”说着,他用手在空中一抓,就好似他自己也会这手绝学一样。 二人自然的跟着他的手势一看,却不禁的一声咽下一口吐沫,道:“唉,别表演了,再继续讲下去吧!” 乔二爷一舌忝嘴唇,望了望已经见底的茶杯。 两个大汉正听得上瘾头,怎肯就此罢休?其中一人大声喝道:“喂!伙计,再来一壶上好龙井香片。” 乔二爷一乐道:“哦,怎敢有劳二位破费,又是茶,又是点心。” 二人一听,不大像话,这不是明着敲竹杠吗?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吼道:“伙计,加上十三个鲜肉包子。”喊来肉痛之至。 这乔二爷,此时清了喉咙,继续道:“你道这白衣少年是谁?又如何感单枪匹马去寻这不好惹的丁鹏晦气?” 两个大汉又是一齐摇头,乔二爷,正色道:“这人就是最近江湖大大有名的阎罗帮新帮主,于凡!” 他将于凡三字说得特重,听得二人不约而同的齐“啊”了一声! 乔二爷接着又说道:“他真是厉害之极,临行之际,尚在疾沙庄大门上,留下阎罗帮帮主阎罗令‘唯我独尊’四个入木近寸的字!” 二人此时又问道:“这于凡生得是什么模样?” 乔二爷一笑道:“英俊极了,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肥不瘦,既潇洒,又俊俏。”说得好似他亲眼见过似的。 于凡正自哑然失笑,却见这乔二爷又道:“至于第三件大事,却是丐帮,与江南绿帮正式结盟,并推举丐帮帮主,冷面乞丐宋世杰为盟主。两帮一结合,却是声势大盛啊!” 那两个汉子却悄声道:“这件事我们倒是有所耳闻,听说翔龙堡李老当家也接到请柬,将于近日亲自往贺呢!” 正说之间,几人茶点已经端上,他们话锋一转,便扯到一些青楼韵事,风流轶闻上去了。 于凡此时正好吃罢,也不愿再听,就起身离座而去。他正缓步走到自己住室面前,忽觉门儿半掩,不由心中一惊,他记得出房时,分明已将室门带紧,于凡顿觉事有蹊跷,当下也不动声色,依旧悠闲推门而入。 只见桌上自己随身包裹,依然好端端的放在桌上原处,心中方始一宽。原来于凡此次下山,那使武林中万人垂涎的“独孤真经”早已秘密藏好。“求败剑”却随身携带,隐藏长衫之内,故包裹里除了放置着一些换洗衣服及零星金银,尚有着百变阎罗亲授的短金棍,于凡唯恐这短金棍遗失,如万一丢失,不但愧对恩师在天之灵,自己在江湖的威望也大受损失。他迅速的向全室略一游览,却蓦然看见桌上摆着一张小纸条。他猛伸手拿起,荧荧灯光下,几行极为娟秀清晰的小字,已闪入目中,只见上面写道:字呈白衣相公寓目,日间蒙教,小女子必将终身以志,今夜三更,如君有雅兴,请来集外松林,当再领教益,赵斐斐留。 于凡心头一转,已知是谁的杰作,不由嘴角微微浮起一丝浅笑,将纸条默默塞如怀中,熄灯上床,盘膝调息,运气“九阳真气”来。他此刻那一口纯真之气,早已能够随全身各处流转,甚至连那最难贯通的“任督”二脉也畅通无比。 盏茶之后,只见于凡面上神光焕发,精华外宣,显然已达三花骤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蓦然,室外传来更鼓三响,于凡双目突睁,黑暗中精芒电闪,他悄然下床,略整衣衫,微一推窗,人已如一溜轻烟般,急掠而出。只见他身在空中,双臂一张,疾速两转,已脚不沾地地飞出去,白衫轻轻,宛如御风而行,这正是名震武林的“飘身九转”轻身术。 电闪般两个起落,于凡已到达镇外一片松林之内,这片松林疏密适度,林中蜿蜒流出一道清溪,此时正值云破月出,如纱如雾的月色,迷蒙的自疏枝空隙中漏下,斑斑点点,皎洁散发银辉,令人清新洒然,尘虑顿消,端的清绝,冷绝。 于凡缓步踏入,见这如梦似换之优雅景色,口中不由吟道:“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栏杆南斗斜。今夜偏知春风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吟罢,伸手将怀中玉笛抽出,坐在一方青石之上,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笛声起处,先是悠远深旷,忽而渐转低沉,令人闻知,生有一种凄恻苍凉之感,笛音随着一变,如泣如诉,似征人远离前夕,与娇妻黯然伤别,坐对灯花,泪眼婆娑,又好似秋风起兮,黄叶飘零,少妇空守独房,珠半卷中,陡望云山渺渺。 笛音,在静夜岑寂的此时,随风飘荡,惆怅,凄婉,使人听来,柔肠寸断,万念俱灰。 突然,笛声一住,那松林灌木丛草之内,传来一盘轻微的抽搐哭泣之声。 于凡双掌疾然自右上一按,人已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飘了过去,他眉目一瞥,见那低首哭泣之人,正是那死心眼的绿娇娘赵斐斐。 只见她正将一颗螓首,埋在双手之中,双肩尚在不停耸动,哭得好不伤心! 于凡嘴角微蕴着一丝笑意,将一方雪白的丝巾默默递到赵斐斐手中。 赵斐斐正哭得伤心,忽然有觉得一件软绵绵的东西,塞入手里,她惊愕的抬头一看,眼前站立的,正是自己芳心之中,又爱又恨的白衣书生! 此刻,他面含微笑,一双精光闪烁的俊眼,正向自己望着,赵斐斐一见自己这副窘迫的样子给人家瞧去,不由越发羞得地下了头,全然忘了自己约人来干什么的! 于凡见这少女如此娇羞,乃微微一笑道:“姑娘留字召见,在下来迟一步,尚请恕罪。” 绿娇娘一听对方的话,竟是如此柔和温婉,全然没有日间那种冷冰冰的傲然之气,心中不但怨怒俱消,更充满着一丝丝甜意。世间的女孩子,尤其是已懂得爱的女孩子,她如一旦爱上一个人,那么它是最痴情的,也是最盲目的,哪怕她爱的人并不知道它的感情,仅是给她一抹微笑,或是稍微做一个亲切的表示,亦会令她永远难忘,她甚至羞怯的不敢对自己所爱的人,表白自己的情愫,但她少女的心灵中,却会永远铭刻上他的影子。这种垂于心扉深处的感情,是最值得回味的,但又何尝不是最痛苦的? 于凡见赵斐斐忽然又将头低下,不禁哑然道:“姑娘,想是刚才在下笛音,引起姑娘陡生伤感,在下这厢赔礼了。”说罢便是躬身一个长弯。 赵斐斐此时,才羞答答的抬起头来,一见心上人正向自己长弯赔礼,不由慌得急伸出那只柔弱无骨的纤手,扶道:“相公,切莫如此……都是我自己不好,定力太差……相公……你,你别折杀我了……” 于凡被赵斐斐一扶,两人肌肤相接,不由竟似触了电流般,怔呵呵地立在那里,心却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是甜蜜,又是恐慌!二人愕了一会儿,还是赵斐斐姑娘家怕羞,在舍不得放手,却又不得不放手,情形下,万般不情愿的,将那只柔手缩了回来。 于凡那双澄清的眸子开始迷惘了,他想:难道,这就是爱?我会这么快的爱别人,或被人爱么,这滋味太奇妙了,啊!这世界尚有如此多奇妙之事?他此时心中,觉得赵斐斐似乎已不是一个淘气幼稚的女大孩子,而且竟成熟的如此娇柔可爱。 一向机警沉着的于凡,此时竟变得有些迟钝,他讷讷地道:“姑娘,今日白昼,在下无意中震折姑娘佩剑,姑娘不会记恨在下吗? 赵斐斐闻言,脸上顿时浮起若百合出放般的笑容,她心中甜甜地回答道:“这些小事,何足相公挂齿。我……当然不会怀恨相公的,倒是,你不怪我白天太放肆,我已觉得很高兴了。” 于凡朗朗一笑道:“姑娘太客气了。哟!在下尚不知姑娘芳姓大名?属于天山派哪位高人门下?” 赵斐斐羞怯怯地答道:“我的功夫却是女乃女乃天山童姥教的。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天山派的?” 于凡洒然道:“你兵器上镂有‘天山’二字,故我知道。” 赵斐斐又问:“尚未请教相公大名,师承何人?” 于凡应道:“在下于凡,恩师百变阎罗,名讳上钱下俊……” 赵斐斐骤听于凡三字,不由一张小嘴惊得微开。半饷才惊喜交集地问到说:“你!你便是于凡?是现在的阎罗帮新帮主?赤手搏杀丁鹏的白衣书生?” 于凡淡淡一笑,道:“不敢,正是在下。” 20.南霸天 赵斐斐喜道:“怪不得你的武功如此深厚玄奥!恐怕连我女乃女乃也比不上你呢,我说嘛,我的武功也有七年的苦练根基,在江湖上也会过不少武术名家,怎么竟连你一招也挡不住。”言及此处,又嫣然一笑道:“输在你手中也不算丢人,想那丁鹏何等功力,疾沙剑法也堪称武林一绝,竟被你在几十招内击毙。” 于凡正待答话,蓦然,林外响起一阵怪笑,一个破锣似的声音响道:“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丫头,你再往哪里跑?” 另一个尖细的口音也叫道:“师伯,这遭不能再给她跑了,先将她制住,带回山去慢慢整治,为师兄报那断指之仇!” 只闻得一声:“好!” 忽而哗啦啦的一片掌风起处,十余颗碗口大的松树竟应声折断,好大的威势! 蓦然闻得一声:“打!” 两道耀眼银光,扶着刺耳风声,已闪电般向绿娇娘袭到。 月色已被一片乌云遮罩,四周蓦然呈现一片幽暗…… 那两道快速急劲的银光,在绿娇娘赵斐斐的惊呼中,挟着一片凌厉破空之声,飘然攻到。 于凡双目炯然如电,厉叱一声,左手将赵斐斐向侧旁一拖,右掌却闪电般击向那袭来银光,嘭的一声暴响,那两枚暗器已被他雄劲的掌力,击的斜飞落地,但于凡竟也被震得身形一晃。他不禁心中微惊,心想:若绿娇娘闪不月兑这暗袭,岂不被这袭来之物,打得臂折腰塌?他这时已看出,被自己震飞的暗器,竟是两锭金元宝。 这时,林外传来两声暴喝,眼前两条人影,已先后来到林中,先到的一个,生得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配上一双铜铃大眼,一个血红得酒糟鼻子,真可称得上魁梧狰狞四字。后至的那个,身材不高,却是眉柳眼细,两耳招风,一付猥琐之像,使人一见,就不会发生好感。二人皆着一身黑衣,同样面孔上都流露出一股惊异和急怒的表情。 那抢先入林的高大老者,先向于凡及绿娇娘二人,打量了一番,才声如夜枭般哈哈怪笑道:“小贱人,我道你如此有胆量,竟敢在此处流连忘返,原来你竟找了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护花。” 赵斐斐此时,尚娇弱无力地靠在于凡肩上,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仍然使她余悸未消,但此时一闻此言,不由气得杏目怒睁,喝道:“南霸天,枉你还是江北绿帮副帮主,不但毫不顾忌江湖信义,更纵容手下,做那些伤天害理令人发指之事,今天姑娘既然管了,就不怕你来找场,姓田的,你划下道儿来吧!” 那南霸天一见这小姑娘,竟然全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且敢出言顶撞,他一生谁都惧他三分!这眼前的少女竟敢如此放肆!不由使他气极反笑道:“好贱婢,老夫今年行将七十,还是第一遭听到,有人敢在老夫面前无礼,来!我空手和你过几招,老夫若不在五招之内赢你,今后即隐姓埋名,退出江湖!”说罢双目圆睁,就待动手。 于凡此时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慢条斯理的将绿娇娘向身后一拉,轻轻对她说道:“姑娘,天色不早,夜露浸衣,我们还是早些回店去吧。” 那悠闲模样,真是在与自己心上人谈心,竟丝毫未将南霸天二人放在眼中,这旁若无人地傲态使那名震江湖的南霸天,大加震怒。 他哇哇一阵狂笑,大喝道:“呵呵!你这小兔崽子,小杂种,给你家爷爷,留下名来,爷爷好送你上西天。” 那面青唇白的汉子也尖叫一声,反手将自己身后的丧门剑拔出,喝道:“今天你们两个狗男女,还想活命?趁早在此做一对同名鸳鸯吧!”语气轻薄下流之极。 于凡不怒反笑,回头向那汉子道:“同名鸳鸯,在下尚不配做,倒是你与那大胡子,倒正好凑对去地府做伴!”他语声一停,突然一掌向南霸天劈去,下面双脚齐飞,疾踢对方胸月复之要穴。 南霸天见于凡正向师侄回话,却不料他会蓦然向自己来,而且出手凌厉快速,直使他连退三步,方才避过。 那猥琐汉子,在于凡身后,见有便宜可占,一声不响,刷的一剑,向于凡身后猛刺。 绿娇娘赵斐斐见状,不禁惊呼一声:“公子留意身后!”自己也急向那汉子扑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剑尖,已堪堪刺进那于凡身上,忽然遇到一层无形阻力似的,剑身弹开后,于凡猛一退身,左掌如风,向左胁下穿出。 那中年汉子,在自己剑身弹开后,尚未惊愕过来,敌人掌力已挟排山倒海之势,同自己胸前闪电般出来,他不禁吓得魂飞魄散,身形奋力一闪,仍然迟了一步,砰然一声巨响已被击飞出去。 绿娇娘恰好于此时扑来,双掌尚未拍出,就见那使剑之人,已被于凡一掌震飞,她眼见心上人如此神勇,那份轻巧、利落、震使她心中又惊又喜,但下意识,却又觉得心上人未免太狠辣了一点。 不过这只是偶发的意念,其他的一切,使她很快就泯灭这种心理,不是嘛!人人都会为自己喜爱的人去辩护的。 那南霸天见自己一上手,立刻就被对方逼出三步,心中不由大怒,正待反扑,却听得“吭”的一声,自己那心爱的师侄“花蜜蜂”宋江,已被对方一掌震飞,眼看已不能活了,不禁心如油煎,狂吼一声,双掌疾然向于凡背后袭去,同时连环踢出七脚。 于凡猛觉背后凌厉掌风袭到,但他好强已极,绝不闪避。只见他下半身骤然一收,突然间已硬生生下挫半尺,右掌同时猛挥而出,“澎”的一声暴响,于凡竟单掌接了敌人全力一击。 南霸天骤感掌心一热,自己踢出之脚,又未伤得对方,不由趁着掌势飘然后退出八步。 而于凡因单掌迎敌,也被震得硬生生的跨出一步。 南霸天此时心中不禁大诧,暗想: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可谓一绝,能敌得过自己全力一击的,实在不多,而且武林中有名人物,自己大多认识,至少也听闻过,但眼前这俊俏书生,自己虽未见过,但却有如此高绝之功力,竟能单掌接下自己之全力一击。 原来南霸天,名叫田亮,为江北绿帮副帮主,功力仅较帮主略地一筹,其一身内功和掌法,称霸一方,少遇对手。 南霸天此时大喝一声:“住手!” 于凡淡淡一笑,问道:“怎么?还有什么别的花样吗?”语气轻视之极。 南霸天面上一红,沉声道:“小子休逞口舌之利,老夫且问你,姓什名谁?师承何人?与这女娃儿是何关系,说明了咱们再动手不迟!” 于凡故作惊讶道:“哦!在江湖上闯,敢情尚有先报字号的规矩?”他说完后,也不理南霸天,自己先低头故作沉吟,过了一阵,他才装着万般无奈地道:“也罢!在下于凡,恩师名讳,上钱下俊,这姑娘与在下乃萍水之交,现在说了,老鬼,你拿命来吧!”于凡语声一住,双掌蓦然回圈,再往下一合骤翻,一股排山倒海似的炙热掌力,汹涌袭向南霸天田亮。 这南霸天一闻对方报出万儿,不禁心中万分惊骇,正待答话,蓦见于凡双手齐翻,便知不好,他一咬牙,双掌由下提上,拼全身功力,疾然推出一片寒深深地青色动气。 两掌相触,只见周围枝叶纷飞,飞沙走石,强劲的疾风甚至扫得地上带起一个小漩涡来。 绿娇娘赵斐斐见状大惊,只得飞身窜过一边,待她回头看时,只见于凡衣衫微乱,但却悠闲地站在原处,而南霸天田亮,面色煞白,却盘膝坐在地上,闭目调息,满头黄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显然是已吃了亏。 过了盏茶时分,南霸天一跃而起,半句话不说,厉叱一声,又猛扑过来,一上手便施出自己称霸江湖的掌法来。 于凡见对方调息过来后,非但不感激自己不乘人之危的磊落行径,反而不问青红皂白又扑击过来,不由气得冷哼一声,也不答话,“阎罗十二式”也突然施出。 只见一团青光,围住一条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往来飞闪,空自急坏了一旁的绿娇娘。 她自己觉得竟然丝毫插不进手去,只得暗自为心上人提心吊胆而已。 眨眼间,已十余招过去了,不但南霸天心中暗暗嘀咕,连于凡也不由心中微诧:他暗想,自己施展“阎罗十二式”甚为玄奥凌厉,等闲高手,不用施展一半招式便可将对方击败,但这南霸天却硬和自己拼了六七式,尚还有攻有守。他哪里知道,这南霸天所施出的掌法亦为一江湖异人所独创,加以在南霸天这种身负极佳硬功底子的高手施出,更是威力无匹。 绿娇娘只能呆立在一旁。 25.高傲 达尔巴也厉叱一声,手中独脚铜人,直劈黄安国天灵。 黄安国此时前后受敌,但他镇定自若,头微倾,手中剑斜斜下撩,阻挡那袭向脚踝的毒龙鞭,全身却借左掌一挥之力,斜斜掠出,极其巧妙的躲过对方前后夹击而来的二招,闪身、撩剑、腾空,完全是一气呵成,真不愧五台名家身手。他身形尚未落地,仅借剑身一挥之力,人又飞身拔起,“七阳剑”连挥,连着三式,已凌厉无匹的使出,剑势绵绵,宛似江河倒悬罩向二人。 李卫一见敌人剑光临顶,不避不闪,阴笑一声,手中“毒龙鞭”突然抖得笔直,骤点黄安国胸际,左掌以全力推出其毒辣无比之“九阴毒掌”。 达尔巴也怪叫一声,将独脚铜人舞得呼呼风响。 黄安国眼看剑势已刺着两人,却不料对方,竟罔顾一切出手攻来,不禁骇然,身形凌空,双脚交互一点,又拔高了丈许,他在空中一翻身,手中剑自肋旁穿出,直取李卫。 达尔巴却于此时,趁势举手中兵器,自后面斜劈上来。 黄安国此时暗一咬牙,已抱定使险招取胜之心,只见他身形一转,正面已朝着李卫,剑势不变,急刺而下,左手却疾然运全力,按向袭至背后的独脚铜人边沿。 “夜鬼”李卫与“红衫客”达尔巴二人,不料黄安国会有如此拼命的打法,不由齐齐大吃一惊。李卫急一撤身,伸食中二指,闪电般点向黄安国腮旁穴位。 “诛杀剑”此时,左掌已击向达尔巴独脚铜人边缘上,因他是单掌使劲,又加以身在空中,所以劲势大减。达尔巴的独脚铜人,虽被他击得一偏,黄安国自己却也被震得在空中连翻两个跟斗。但无形中,却躲过了李卫袭来之势。 这时,黄安国心中暗一思量,自己力敌两名苗疆顶尖高手,虽不致落败,却也不易取胜。他想到此处,就暗下决心,只有用“七阳剑法”中,最后三绝招取胜了。 他脑筋一转,不过是电光火石般的一瞬,只见他长啸一声,剑势突变,完全是一派进手招数,猛攻快打,有些竟是两败俱伤之式。 李卫,达尔巴眼见敌人招数改变,也将手中兵器一紧,迎了上去,三人星移斗转般急掠穿走,顿时又拼斗了近百余招。 三人此时,齐觉内力微有不继,发际腋下已在津津冒出汗水。 “诛杀剑”黄安国眼看日影西斜,而敌人尚无败像,不由一发狠,脚下疾撑,人已射倒两丈,他身形才飞出,李卫已冷笑一声道:“相好的,留下命来吧!你还往哪里走?”语声未住,已如影随形,跟踪而上。 黄安国此时已落地站好,“七阳剑”握于胸前,剑尖向上,脸上显出一片浩然之气。 李卫为人阴沉机诈,一见黄安国如此沉凝,便知他必有绝招杀手使出,心中一动,便立即停身下来,紧握“毒龙鞭”,凝神待敌。 那随后而至的莽夫达尔巴,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狂吼一声,手中独脚铜人,挟雷霆万钧之势,向黄安国劈下。 “夜鬼”暗叫一声:要糟!口中不由疾呼道:“老二,使不得,快快退下!”口中叫着,手中“毒龙鞭”急抖,龙头双目中,已疾然射出两只金色带翼,形似蜜蜂般的物体,向黄安国袭去。 此时正是达尔巴挥舞兵器,劈向黄安国的时候,只见“诛杀剑”黄安国,两眼注定空中炎日,“七阳剑”微微高举,剑身嗡然一颤。上面镂雕的七个太阳井灿然光华大盛。强烈的毫光,射得眼前两人竟连眼睛也睁不开,仿佛那烈日光辉,已完全被这剑身所雕之太阳吸收发散一般。这是“七阳剑法”中,最后三绝招之一,名曰:“七阳争辉”。此剑本身,乃为地底火穴所聚之晚年“流阳”钢母所铸。本来即又一种聚光反射之特性,又经五台派一代宗师“天智上人”,以无比的精深功力,将其中聚光特性,精炼后集中于其所雕成的太阳内,平时若不已深奥之内力压迫,光门不开始,仅只见其光芒较剑身稍为明亮而已,若遇强敌,即以本身真气逼于剑内,使其光芒骤开,吸收烈日光辉,疾然反射而出,顿时光华灿烂,然后乘隙毙敌,真的厉害无比,但此招乃为救命三绝招之一。“天智上人”遗命门下,非至最后关头,决不准许随意使用。 此时达尔巴只觉眼前强光耀目,竟连敌人身影也瞧不清楚,惊骇之下,急急退后,他正待挪步,黄安国之“七阳剑”已闪电刺到。 若非李卫那两枚霸道已极的“断魂针”来得及时,达尔巴此刻早已横尸地上了,即便如此,他也被对方剑势,自左胸斜斜划开一道尺许长的血槽。 达尔巴痛得大叫一声,退出五六步,才勉强拿桩站稳。 此时,那两枚“断魂针”已挟着嗡嗡之声,直向黄安国袭来,黄安国也顾不得追杀“红衫客”,“七阳剑”如电圈回,叮、叮两声,已点在袭来暗器上,不料这两枚“断魂针”竟好似活物一般,嗡的一声又左右分开,在空中一折旋,又向黄安国双肩刺来。 黄安国不禁心中有气,手中剑一抖,幻城万点银光,直磕那两枚“断魂针”,竟波的一声,纷纷自行碎散,化为无数金光碎雨,直向“诛杀剑”全身罩下。黄安国惊怒之下,脚上用力一蹬,人已倒身电射而出,同时手中剑舞起一个斗大剑花护身。他才跃出,猛觉肩头有两处骤然一麻,他心知不妙,乃不动身色,暗中运气将穴道封闭,以免毒气攻心。 李卫此刻眼见自己师弟已是负伤不轻,那自己最为得意的“断魂针”又好似未伤着敌人,心知单凭自己,决敌不住黄安国,心中一惧,顿生逃走之念,他想到就做,一掠身,已到达达尔巴跟前,俯身就想扶起师弟逃生。 黄安国此时已渐觉肩头炙热如火,奇痒异常,心中不由怒火顿起,大喝一声道:“苗疆双恶,还想逃吗?”语声未住,身形已突然上拔,“七阳剑”幻成万剑千影,挟着丝丝破空之声,骤然攻到。此式亦为“七阳剑法”中,最后三绝招之一,谓之“流星纵横”。 夜鬼李卫,见状大惊失色,敌势快疾,已不及用兵器阻挡,他大叫一声,抱着达尔巴在地上翻滚而出,同时,将手中“毒龙鞭”之龙头,急以内力震碎,化成一片铁雨,摔向对方。他一出手后,便骤觉背后一阵剧痛。他此时只顾逃命,也不及察看背后伤势如何,抱起“红衫客”达尔巴,急疾飞身窜走,亡命般奔向树林外而去。 黄安国虽然负伤,但仍在李卫身上戳了一剑,其实,他现在口干舌燥,力乏异常,加以肩头伤处,此时已由奇痒转为麻木,实也无力再追赶逃走的敌人。 他面含冷笑的向林外一瞥,才步履蹒跚的走了出去,“七阳剑”才插回鞘内,已猛觉一阵天旋地转,肩头穴道再也封闭不住,只感到眼前一黑,人已不支,软软的倒向地上,他心中默想:这是大限难逃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口中竟然有一股芬芳而清凉的药香,肩膀创伤之处,已不似先前难受……他惊异的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天色似已入夜,身子竟然睡在自己原住的小店客房中,桌上孤灯荧荧,一个修长身材的青年儒士,正背向自己,低首的在看书,那修长的身材,衬着一身白色儒衫,确是潇洒之极。 黄安国心中想到:不知他长像可与这潇洒身材相衬?哦!想来定是这年轻书生救我一命了。想道这里,不觉一阵惭愧,自嘲的微微摇了摇头,这动作可说是下意识的,微小的连他自己都不大觉得出来。 但那背向着他看书的儒生,已长笑一声道:“尊驾剧毒初愈,请安心静养,休得妄动!”说罢,那年轻书生头也不回,仍是俯首在看他的书本,未发一言。 黄安国不由心中微窘,但又不得不为对方这高深的内功修为,感到钦佩不已。他此刻见那年轻儒生,依旧背向自己,不禁暗中试一运气,只觉体内真力浮散,周身酸痛,骨节都好似酥了一般。黄安国颓然暗想:真是九十老娘,倒绷了孩子,自己成名江湖二十余年,如今反为一个后生晚辈所救。 原来,黄安国除了文武双全,修为深玄博奥外,为人更是高傲无比,他即便在急难无助的境地,也不愿承受别人半点优惠,他此次出游,便是为了过分孤傲,与掌门师兄闹意气而下山。此时,他觉得自己竟受恩于一个后辈,心中说不出的别扭与难受,而今那青年竟背对自己,淡然不顾,可见亦属高傲不可一世,当然,他万万想不到面前这人是当今武林罕见的高手。 26.切磋 房中,显得寂静而窒闷,只有偶尔传出一两声“噼啪”的灯花爆开声,点缀着这沉默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黄安国实在忍不住了,他终于开口道:“少侠,黄某深受救命之恩,虽黄某不值一顾,可否敢情尊驾正脸示人,则在下之容,虽死也无撼矣。” 白衣少年,闻言微微一笑,徐徐转过身来,黄安国顿觉眼前一亮,暗中喝彩道:真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他对这俊秀的面容大为惊讶,又道:“大恩不言报,尊驾可否见示名讳?” 白衣少年嘲笑道:“在下于凡,今日路过此间,无意中见到兄台昏迷路旁,状似中毒,因而将尊驾护至此处,并代为治疗,此区区小事,何劳挂齿。倒是兄台勿怪在下冒昧才是。” 黄安国骤闻“于凡”二字,全身突然一震。他做梦也想不到,今日江湖中盛传的那个青年煞星,连毙黑白两道高手之人,便是眼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俊俏书生!他惊疑了一阵,以惊异的口吻问道:“尊驾莫非便是号称‘玉面阎罗’的那位于少侠?” 白衣书生颔首道:“岂敢,岂敢!这是江湖人士抬爱,在下徒负虚名,何能受此称号?” 这白衣少年,正是于凡,他威震“翔龙堡”之后,转程河南,再赴皖境,他此行目的,一来是回乡祭扫父母坟墓,再则却是找寻那“扒皮李三”,报那当年毒杀老仆范忠之仇。 此刻,黄安国却哑然笑道:“少侠近日在江湖之中威名远播,想来盛名之下无虚士,却难得如此恭谦,虚怀若谷。” 于凡淡然微笑,问道:“在下唐突,尚未请教兄台大名?” 黄安国一拍脑袋,笑道:“啊!我真糊涂了,在下姓黄,双字安国,江湖人称‘诛杀剑’。” 于凡微笑一声道:“尊驾莫非便是山西五台派掌门人,白眉大师师弟,五台第一高手黄大侠?” 黄安国闻言,连声惭愧不止。 二人越谈越投机,无论文武两途,琴棋书画,以及一些江湖轶闻,两人都有着极深奥的见解,同时,双方都觉得,自己真正遇到了一个才华满月复的天涯知己。他们平日都是以沉默寡言见称,但此刻,仿佛都有一肚子话说不完似的。在与自己情缘能相投的人相处时,光阴好似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已是晨鸡报晓,曙光初露的时分了。于凡此时止住话题,向黄安国道:“黄大侠,你自昨日服我师门灵药‘百玉凡’后,又经在下以本身真气,逼尽你左肩残毒,并取出肤中的碎片,毒虽尽体力未复,现下请再服此丸一粒,由愚弟再行以真气,辅导你内力运行九周天,便可痊愈无妨了。” 黄安国也不在客套,伸出手掌,与于凡掌心相贴,二人对坐,默默运功起来。 一盏热茶之后,黄安国已满身大汗,他撤掌起身后,但觉全身舒泰爽利之极,于凡却仍然一言不发的坐在原处,调息了一阵,方才含笑站起,黄安国笑道:“于兄,尊驾这份本身真气,纯厚得令人吃惊,依在下看来,似乎已可将兄台的浑为一体,逼出体外伤敌了?” 于凡点头道:“黄兄果然好眼力,但愚弟火候尚属不够。” 二人又谈笑了一阵,店伙计已拍门将洗漱之物送上。 早膳后,于凡吩咐小二哥牵出马匹,与黄安国结伴而去。 于凡一路走,一面将此行目的告知黄安国,恰好黄安国也正欲往镇郊,去探访其至友“追魂镖”吴天两兄妹,所以两人正是同路。 于凡闻言甚喜,谁不愿有个知心朋友相伴,互慰这寂寞旅途呢?但二人仅有一骑,于凡虽数度相让,黄安国坚持不肯乘坐,不可奈何之下,他们只得牵着坐骑,一起步行,好在两人都有一身卓绝功夫,也不感疲累。 二人行至午时,在一个小村里打了尖,又继续前行,正走之间,黄安国心中蓦然起了一个念头,他走到一个土山旁停下步来,于凡心感诧异,黄安国却一笑道:“于兄,此处荒僻无人,久仰兄台武学绝世,在下斗胆,祈赐教益,想兄台必不吝指示,以启在下茅塞!” 其实,黄安国对于凡的丰仪神采,早就打心眼里钦服,昨夜一夕之谈,更发觉于凡一身所学,深不可测,可说样样皆较自己高出一头,只是武功一道,未见显露,非自己亲试一下,才能心服口悦。故而黄安国便存心与于凡印证武功的念头。 此刻,于凡听对方如此一说,不由一愕,但却谦虚地道:“小弟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还是免了吧!” 黄安国却道:“于兄万勿客套,此不过属于切磋性质,无所谓胜败之分。” 于凡见推托不下,只得一笑道:“如此,愚弟只好现拙了,但不知黄兄欲以何种方式比试?” 黄安国笑道:“你我皆是以剑法见长,便以这手中之剑,来比划一下吧!” 于凡点头称善,就将坐骑拴在一旁,自己却缓步走出丈许,才返身站定。 黄安国微微颔首,一抬手,铮的一声轻响,已将背后“七阳剑”拔下,顿时一溜银光闪烁流灿,明亮慑人,他将剑身向头顶连击三次,再抱握胸前,这正是五台派与高手动手前的礼仪。 于凡也双手环抱胸前,两手拇指微翘,双目沉凝,面上神色极为肃穆。 黄安国见状,心中不觉甚感快慰,他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武林中黑白两道的规矩,他都十分清楚,尤其当年威震天下的阎罗帮,虽然那时黄安国尚未艺满出师,但阎罗帮对江湖朋友的行规他却知晓不少,目前于凡摆出的姿态,正是阎罗帮帮主对敌时,表示尊敬对方的礼数,相传当年之百变阎罗钱俊,一生之中,也不过仅仅用过三次而已,但于凡却是首次出示。 黄安国就不再客套,喝道:“有礼!”剑势骤起,宛似惊雷奔电,舞起千朵银花,刺向于凡胸前,剑行一半,突然抖成片片流光,罩向敌人全身。此招为“七阳剑法”中之“流云无际”,却是凌厉异常,寻常武师,只怕连这一招也躲不过。 于凡此刻仍未拔剑,他见对方剑势雄浑凌厉,出手之中,更含有千变万化之妙,心中不由暗赞。微喝道:“好!”全身不动,猛提一口真气,人已飘飘升起二丈,身在空中,轻啸一声,疾向黄安国当头扑下。眼见离对方不及五尺,才见他半屈腿,双掌微错,破空之声骤起,一道冷气深深的白色剑芒,已如贯天长虹,如电劈下! 其拔剑之快,来势之疾,使黄安国触目惊心,他急一转身,手中剑连环三招,疾然挥出。 于凡此时身形蓦然弹起,在他一弹之刹那,手中“求败剑”已叮叮连响,将黄安国刺来三剑,以无比的速度全然挡开。他却借“求败剑”反震之力,身形骤翻,刷的一声,又闪电般点向黄安国颈下六大要穴,来势之快,恍若流星闪电。 黄安国不禁惊得手中连挥八剑,退出三步,才堪堪避过。他面上不由一红,“七阳剑”匹练似的一转,亦将“七阳剑法”中的精要绝学绵绵使出。 瞬息间,二人已风驰电掣般换了六十余招,黄安国越打越寒,心中暗想:对方此时循环运动的虽只四招,但来势快速,剑路也神奇诡秘,自己处处留神,在在小心,也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之力。 黄安国正在焦虑之际,蓦觉于凡招式忽然变缓,他心中一动,知是对方故意松懈,让自己喘息反攻,以制先机,也就顾不得客气,剑势骤然一紧,光幕大增,挟着“嗤嗤”剑气破空之声,地下尘土也被激起圈圈薄雾。 罡烈的风声吹得于凡一身白衫飘飘欲起,声势真的夺人魂魄。于凡心中暗夸一声,仍以“独孤九剑式”中之前四招,以无比的快速,拆解来式。 但“诛杀剑”黄安国不愧为一代剑豪,又承于凡让其先机,自己再全力猛攻,因而虽不能说已占上风,但将刚才那种尴尬场面扭转了不小。 此时,两团银白色的光华,同样带着使人目眨神摇的威势,以极快的速度来回冲击,转眼间又斗了一百多招,黄安国激战之下,已觉真力微乏,脸角鼻洼也微微见汗,但于凡却仍是生龙活虎般神采奕奕,身形起落如电,剑式仍一招连一招绵绵攻到,毫无疲累之态。 黄安国心中不禁大诧,他想到:双方皆是以真力贯注剑上迎敌,如此打斗,时间一长,无论何人,也曾呈现力乏之态,但对方竟如没事人一般……其实,黄安国功力之高,较“疾沙剑”丁鹏,“催命书生”林冲等人,何止超出一筹啊,但因他创伤初复,再则于凡除了巧遇千载奇缘,巧食那仙果外,功力已非常人可比,又得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百变阎罗”钱俊以内力助其打通任督二脉,更练就一代奇书“独孤真经”上所载之深奥功夫,因而他不仅功力高绝,内力也显得特别悠远绵长,这时“诛杀剑”无所比拟的! 27.胖和尚 此时,双方攻守之间,已快二百招了,黄安国心中焦急不已,强烈的自尊心压制着他,全身热血都在沸腾……突然,黄安国连出九剑三掌,将于凡逼得稍稍退却,他的身形急掠出二丈余外,脸上顿时显出一股浩然肃穆之色,令人见了,皆会产生一种凛然生畏的威严,手中“七阳剑”也端端正正,抱于胸前。 于凡飘飘轻的跨了一步,已到了黄安国面前一丈远近,他一见对方此状,心中不由得悚然微凛,暗道:当年恩师曾告诉自己,五台派的“七阳剑法”,为武林中极少可与“独孤九剑式”相较的剑法之一,看来此言果然不虚,对方此刻如此凝重,想必有厉害绝招使出。他正暗自警惕,蓦然黄安国暴叱一声,于凡骤觉眼前奇亮刺目,光芒四射中,耀眼难睁。对方那雕于剑身上之七个太阳,竟放射出万道豪光来。于凡眼睛突然一花,就在这双目视线迷蒙未乱一刹那,他那自服食千年仙果能抵御强光的俊目,已隐约瞧见对方剑尖向自己左肩点至。 于凡心念一动,“求败剑”以令人不可思议之奇快速度,挟着呜呜之声,只听一声响,竟将袭来敌剑挡开。“求败剑”抢在剑气破空之前,抖成三缕耀眼电光,疾然在黄安国肩头轻轻一压,力量用得恰到好处,在如此而凌厉快速的剑势中,于沾身前刹那便将劲力消卸,连对方衣服都未划破,此等身手,可谓卓绝。这一招,正是“独孤九剑式”中的杀招。 双方剑芒突然而敛,黄安国满脸惊异的望着于凡。 此时,于凡的“求败剑”,却再收招的刹那,已插回剑鞘内,因他外罩白衫较长,故而瞧不出他兵刃所置之处,就好似他从头之尾,未拔出兵器一般。 二人皆默然无声,空气显得沉闷,少顷,黄安国才自羞愧中惊觉过来,他不由踏前一步,拱手到地,口中道:“于兄技甲天下,黄某今朝才算开过眼界。刚才兄台一再相让,末了又不便在下出丑,这份宽容大度,使黄某惭愧不已!” 于凡急急用手将黄安国搀起,道:“黄胸过谦了,请勿如此折煞小弟。” 黄安国正色道:“萤腐之光,欲与皓月争辉者,非吾兄,而是在下,想黄某闯荡江湖近二十年,足迹踏遍关内,自问平生所学,尚不落人后,不是在下狂言一句,如今江湖之中,武学较黄某高出一筹的,尚为数不多,尤其能再两百招内,使黄某落败的,更是首次遇到,于兄,在下对你是心服口服了!” 于凡闻言之下,口中虽仍谦逊,却也不由豪气飞扬,神采逼人,其实,年轻人谁不好胜呢!但能胜之不骄,那就难得了。于凡经这两天来,与“诛杀剑”朝夕相处,已深深了解其人高傲与重义,更赏识他那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于凡一欢欣不由紧紧握住“诛杀剑”伸过来的手,二人真诚的互握在一起,久久不放。 于凡忽然恳切而期望地说道:“黄兄,愚弟有一句唐突之言,未知吾兄是否愿闻?” 黄安国道:“但请赐告,黄某当洗耳恭听。” 于凡道:“小弟承恩师遗命,重建阎罗帮旧日声誉,但愚弟才识浅陋,独力难支,不足以胜此大任,拟斗胆请黄兄加盟,襄助小弟一臂之力,未知黄兄意下如何?” 黄安国凝神望着于凡那双真挚而清澈的大眼睛,坚决而豪爽地道:“于兄此言,正合在下所期,于兄之事,亦正是小弟之事,能随吾兄左右,使黄某长领教益,正是在下心愿,今后决追随吾兄,同为阎罗帮大计而奋斗。日月同转,可鉴此心……”说罢,二人喜极拥抱。 阎罗帮自此,又多了一个卓越的武林高手。乌金西坠,残霞满天,两个肝胆相照,英挺修长的侠影,在昏黄暮霭中,逐渐消失于苍茫大道的尽头。 一条蜿蜒清澈的溪旁,搭盖着一座小巧而青翠的竹棚,棚外悬着一面酒店招牌,前边是座石桥,竹棚四周,植有不少碧绿的修竹,环境十分优雅。 此刻在这小酒店内,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两个文生打扮的人,一个身着白色丝质儒衫,年纪较轻,面容飘逸俊秀,另一人穿着一袭青衫,脸上却自然流露出一个中年人的精悍威武之色。 两人正喝着小酒,轻轻地在谈论着,大概因为天气炎热,这小酒店生意十分清淡,只有这两个客人,那看店的老儿,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无聊地挥着蒲扇,一切都显得如此清静而沉闷。 蓦地!一声洪亮“阿弥陀沸”在酒店门外响了起来,吓得那老头儿一哆嗦,险些自门槛内摔了出去,他一揉眼睛,看清了原来是个身着僧衣,浑身油垢的矮胖和尚站在外面,裂着大嘴,笑嘻嘻地对自己合十为礼。 老头儿不禁双手乱摇,嚷道:“和尚……阿不……这位大师父,小店本少利薄,生意清淡,请你往别处结缘吧!” 矮胖和尚群起那千绽百补,油腻堆垢的衣袖,往脸上一抹,笑道:“大掌柜的,你不要看洒家穿得破烂,我不似别的穷和尚,看!洒家且先奉上银一两,你快端些酒食来。”说话的同时,顺手将一根粗如儿臂的方便铲,往桌沿一靠。 掌柜兼跑堂的老头儿,只得替他送上一壶上好的二锅头,另加两碟下酒小菜。 一仰头,只见那矮胖和尚咕隆似喝水般,一口喝了下去,他一抹嘴角酒渍,连呼好酒,回头对那老人道:“我说大掌柜,这么一小壶一小壶的上,不但费事,我也不过瘾,来、来、来,干脆将酒坛子一起搬来,待洒家痛饮一醉,多加你的酒账便是了!” 说罢,他眼角一斜,却见那两个书生仍是轻声谈话,自己如此大嚷大叫,竟连头也不抬一下,和尚心中不禁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人嘴一咧,故意自言自语道:“好热的天气,洒家自下山以来,却一直遇到些不如意的事,昨天遇到一位不讲理的紫衣姑娘,险些赏了洒家一马鞭,今天进了这个鸟店,又碰见两个聋瞎酸丁,唉!真没味道。” 他语声未住,就见那对坐中年书生,突然抬头,怒目相视,眼神中精光隐现。 胖和尚一伸舌头,又道:“呵呵!敢情不是聋子,洒家我走眼了!我走眼了!” 中年书生愤然按桌起立,就待发作,一旁那白衫儒生却对他微一摇头,动作虽轻,却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威仪。 那中年人只得幸幸坐下,但仍怒目瞪着胖和尚。 此时,那老头儿已将整个一坛二锅头端至。 和尚一手拍开泥封,嘴对着口,尽情喝了个够,一边击桌吟道:“万事不如杯在手,一年几几月当头……今朝有就今朝醉,对!对!今朝有酒今朝醉……” 和尚吟罢,又摇头晃脑的向二人挤眉弄眼了一阵…… 原来这两个书生,正是“玉面阎罗”于凡,及“诛杀剑”黄安国,二人来访生死之交的挚友“追魂镖”吴天,这日来至“细柳山庄”不远,路经此处,见此小酒店颇为优雅,景色怡然,两人兴至,便入内略为休息,小饮一番。 这矮胖和尚口声佛号时,二人看出这和尚绝非寻常僧人,由其宏声气沛中,已可见其功力之雄厚与精纯。 于凡一再阻止黄安国发作,便是想仔细观察来人是何路数,判明敌友。 此刻,酒店老头儿已自后出,将两人喂饱草料的坐骑,牵在门外,黄安国闻马嘶之声,忙离座前往察看,他擦身过和尚桌前时,犹向和尚冷然的瞪了一眼。 和尚见状,又大声吟道:“斑竹珠帘,唯我佛心情似水,黄粱一梦,任他世事冷如冰……哈哈,任他眼神冷如冰……” “诛杀剑”黄安国,一再受此嘲讽,早已忍耐不住,蓦然回头怒道:“和尚,你大概念佛念得不耐烦,想早日证道,飞升极乐吧?” 矮胖和尚嘻嘻一笑道:“施主说哪里话,贫僧年方五旬,善功尚未积满,我佛慈悲,尚不准贫僧此时飞升呢!” 黄安国蓦然大声喝断道:“我黄安国今日便成全你!”说罢双手食指疾圈突弹,两缕尖锐劲风“嗤”的一声,仿佛将空气撕裂一般,疾然袭向胖和尚胸前二穴。 胖和尚哈哈一笑,看准来势,单掌微翻,飒声风响,两股劲气已然相触,“诛杀剑”全身挺立,稳如泰山,胖和尚所坐之椅,却“咔嚓”一声,断了一只腿脚。 黄安国却也料不到胖和尚功力如此精深,竟能将自己五台绝学“阴阳指”如此轻易化解。 此刻,和尚一跃站起,怒容满面,双掌猛腿,只觉一股劲道,如山涌出。径向对方袭来,但奇的竟是此股劲气,竟能浑成一缕,毫未波及一旁之物。 “诛杀剑”黄安国两掌当胸,亦缓缓推出,但闻砰然一声巨响,胖和尚已推出三步,而黄安国亦微挫一尺。 28.叹为观止 胖和尚绝不迟疑,只见他双臂疾曲,身形一缩,全身骨骼一身暴响,那原本矮胖的身子,竟然缩短成两尺大小的一个大肉团。他向前一滚,竟奇怪的移向黄安国身侧,双掌猛抖,直劈“诛杀剑”后腰。 黄安国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运掌向后急挥,又是“噼啪”一声大响,黄安国竟被震退两步,而胖和尚却直抢出五步外,才拿桩站稳。 此时胖和尚双臂一抖,呼的一声,全身又恢复原样。只见他声如洪钟般,哈哈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五台派绝学和尚我领教了,尊驾是否就是‘诛杀剑’黄安国?” 黄安国见这和尚忽怒忽喜,心中不由纳闷万分,但此时对方好言相询,也只得颔首称是。 “贫僧秋月!” 黄安国恍然大悟,上面拱手道:“原来是笑面佛秋月大师,黄某不识,多有得罪了。” 原来,秋月和尚为苦难大师之唯一传人,苦难大师与五台派上一代掌门为佛门至交,秋月大师与五台派有此渊源,故而他本人与现任五台派掌门,亦时常往来,交情颇深。但“诛杀剑”黄安国平日游侠四方,极少在山,故而仅知笑面佛其人,而从未见过。 此时,黄安国代于凡二人引见后,双方又坐下小酌。秋月和尚连干三杯后,向黄安国说道:“闻说黄安国与令师兄意见不合,负气离开,同门师兄弟何苦如此意气用事?” 黄安国苦笑道:“在下并非与掌门师兄怄气,只是性格不投,他日,自当返山请罪,倒是大师现下至此,不知有何要务?” 秋月和尚笑道:“自贫僧恩师圆寂后,山上那所破庙,便由贫僧支持,唉!出家人料不到琐碎事繁多,因此无暇前往五台,屈指算来,贫僧已三载未下山一步了。” 黄安国闻言,心中不禁暗笑:无怪这胖和尚不知于老弟大名,原来他才下山。 这时,秋月和尚转向于凡道:“这位于施主俊秀不群,双目隐蕴神光,务工造诣,想必不俗,未知令师大名,可否下示?” 于凡淡然一道:“大师过奖了,实不敢当,恩师名讳,上钱下俊。” 秋月和尚闻言,不由惊得大嘴裂开,半饷,才愕然道:“啊!贫僧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示当年天下第一高手,钱老前辈的高足!”他一想到刚才自己倚老卖老,说于凡武功想必不俗,老脸上不由一红。 幸得黄安国插嘴道:“于老弟为当今阎罗帮得龙头帮主,武学盖世,便是小弟在他手中,拼命力敌,也走不下一百招……”秋月和尚听入耳内,又是一惊,“诛杀剑”黄安国武功之高,他不但素有耳闻,刚才也曾亲自试过,果然盛名无虚,但在于凡手底下竟走不下百招,那自己岂不是更糟。 于凡此时却笑道:“大师勿听黄大哥瞎捧在下,是黄大哥有意想让,在下哪有这真实功夫。” 秋月和尚尚未及答话,黄安国已抢着道:“秋月师兄,于兄谦虚得紧,你别信他的。啊!我倒忘了,愚弟已加盟阎罗帮,追随于帮主共襄大举,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秋月闻言道:“于施主年少有为,功力卓绝,如此英才,实为不可多得,师弟能在阎罗帮中效力,贫僧自然万分赞同,并向师弟恭贺了。”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才知笑面佛此行目的是寻找奇毒天下之“金冠眼镜蛇”,用以合成医治内创之圣药。 恰好去路,也得道经“细柳山庄”,巧又同路,三人略微商议行程,便由黄安国付了酒资,相约而去。 “细柳山庄”,为江湖宵小闻名变色的煞星“追魂镖”吴天兄妹的居所,兄妹二人一手十三把快愈闪电之追魂镖,堪为江湖一绝。两人闯荡江湖至今,尚未闻有人能躲得过其双手连发之二十六把追魂镖,可见此镖威力之大。 其独门之掌法和轻功也为武林一绝,兄妹两人心高气傲,友人极少,但与“诛杀剑”黄安国却有过命交情。 三人一路行来,不一刻,已见道路旁丝丝细柳,随风飘拂,更使人神清气爽,暑气顿消。 少顷,已隐约见到杨柳深处之红墙瓦片,雕檐碧飞阁。 他们前行至庄门外约一尺之地,那黑漆油亮得庄门豁然而开,一个身着黑色衣褂,年约四旬的白面短须中年人,率着一位年近三十,容颜颇为秀丽的青衣女子,在一干庄友的拥簇下,含笑出迎。 “诛杀剑”黄安国首先抱拳大笑道:“吴老弟,愚兄迟到贵庄三天,你一定将老哥骂惨了……” 那黑衣人也朗声大笑道:“好个诛杀剑,待会说不得要罚你两杯。啊!这位大师及兄台,尚请老哥哥代为引见。” 黄安国先为“追魂镖”兄妹二人介绍了笑面佛秋月和尚,临倒于凡时,黄安国一拉吴天道:“此为本帮帮主于凡!” 吴天闻言,不由一怔。 黄安国就向他说明了一番,吴天惊道:“原来尊驾即为近日威震江湖之玉面阎罗?在下久仰之至。” 于凡不由连声惭愧。 众人又寒暄一阵,才把臂入庄。 原来那黑衣中年汉子,即是“追魂镖”吴天,那年近三十的女子,正是他那仍是小姑独处的胞妹,“青蝴蝶”吴婷婷。 众人入庄后,只见这“细柳山庄”面积并不大,但布置得清雅幽静,假山荷池,水榭花亭,到处细柳飘拂,绿油油一片,充满了青春气息,真的是个幽静月兑俗之地。 吴天领着众人,行至一座名“听风轩”的小楼前,肃容入内,庄友献上香茗后,各人便毫无拘谨,海阔天空的畅谈起来。 “青蝴蝶”吴婷婷也没有一丝世俗儿女之态,毫不娇柔做作,大方的与人尽情谈笑,但那双剪水双瞳,却不时飘向“诛杀剑”黄安国身上。 百曲奇险,风云变色,于凡人虽冷漠,心肝却是玲珑绝顶,岂有看他不出之理?不禁向黄安国作一会心微笑,笑得“诛杀剑”那铁铮铮得脸面泛起桃花,浑身好不自在,幸好不多时,庄丁摆桌开席,众人才停止谈话,纷纷入席。 群豪皆是江湖好汉,武林侠义,全无虚伪做作那一套,大家肝胆相照,豪气干云,宾主只见,殷勤劝饮,气氛十分融洽。 主人吴天此刻举杯敬了各人一杯,然后说道:“久闻于帮主功力绝世,今日一见,果然精华内涵,神仪外宣,显然此言不虚,想当年在下与贵帮黑水一绝李堂主,曾有一面之缘,这样说来,亦可不算外人,今夕乘此良宵,在下斗胆请于帮主一显绝技,以开兄弟等眼界,万祈允诺,莫使在座各位失之交臂。” 此言一出,笑面佛久欲一睹于凡功力,闻言乃首先鼓掌赞同,吴婷婷欢声呼好,黄安国也向于凡微微点头示意,状似催促。 于凡一见众意难辞,只得立身站起道:“在下乃徒得虚名,浅学难以登大雅之堂,今蒙列位如此抬爱,只得献丑了。”他语声停住,便将外单长衫月兑去,露出一身月白色密扣紧身劲装来,翻手一提背后“求败剑”,漫步走下台阶。 月光照印之下,于凡那一副潇洒容姿,更是显得丰神如玉,挺秀不群。 于凡先向厅内各人拱手,目光闪处,见天井中植有两株半围粗细之大槐树,高约三丈有多,枝上开满了一串串白色的小花,阵阵幽香,微微由晚风中传来…… 于凡身形蓦然闪动,脚下踏“凌波微步”,那条白色人影竟突然左盘右旋,上掠下翻,形如鬼魅般游走起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极淡白影,在月光下穿掠疾走,宛若流星,快捷的速度,使厅上这几位顶尖高手,也母迷神眩,惊骇不已。 突然,那白色人影一声长啸,一道冷森森,而又寒气逼人的白色光华竟冲天而起,在空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奇快速度,来往奔腾,活似一条白虹在半空游走一般,霎时剑气冲霄,如银河般倒挂飞驰。 此时,只见剑芒如电,不见人影,刚烈的剑气,刮得远在三丈之外的“追魂镖”吴天等人的衣服飘动不已。 厅上群豪,皆非庸手,于凡所展剑法之深奥奇玄,功力之卓绝诡异,哪有看不出之理?尤其那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他心中暗道:怪不得以黄安国如此高傲自负之人,亦甘心臣服,看来此子武功,已练达“以气驭剑”,“还璞归真”得高深玄境了。 秋月和尚正在暗自思考,却见空中豪光顿现,白影闪处,于凡身形已含笑立众人之前,他站定后,那衣衫带风之声才飒然而止,行动之快,真的无可比拟。 众人方自惊愕、迷惘中幡然醒悟,“追魂镖”吴天首先大嚷道:“于帮主,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今夕所展绝学,为吴某生平所仅见,真是叹为观止了!” 33.辞行 一旁掠阵的吴婷婷,看见各人与那金冠眼镜蛇恶斗,早觉手痒,此时也不说话,娇叱一声,手中长剑如电,唰、唰、唰,一连三剑,径自刺向蛇身。 金冠眼镜蛇一见有物袭来,竟动也不动,待到剑尖刺上,却闻得“噗”的一声,如此锋利的青钢剑,竟连怪蛇一片鳞甲都未划破,吴婷婷暗道不好,那金冠眼镜蛇已呱呱连叫,蛇身疾展,腥风起处,呼的向吴婷婷扑去。 吴婷婷一声惊呼,娇躯已连连贴地翻滚出去,那金冠眼镜蛇却凶残得紧,蛇首在空中一折,向吴婷婷呱的一声喷出一口毒雾来。 眼看吴婷婷已危在旦夕,那离得最近的“诛杀剑”黄安国,大呼一声,身形急扑而至,双掌猛挥,一片掌风汹涌而出,击得那毒雾如丝般消散,但那金冠眼镜蛇身在空中一转,四足连划,凌空滑行般,唰的又向尚在地下的吴婷婷大腿咬去。 黄安国此际身子尚在空中,救援已自不及,而秋月和尚正在举步。 突然风声起处,一条极淡白影一闪,那奇险异常,千钧一发的吴婷婷,竟被人挟肩拉了出去。 各人冷汗涔涔中,定眼一看,原来救走吴婷婷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潇洒倜傥,武功深奥莫测的于凡。 金冠眼镜蛇一扑不中后,已知厉害,竟又依样葫芦的围成原先那个蛇阵。 此刻,“青蝴蝶”吴婷婷惊魂未定,一见救自己逃出蛇口的,竟是于凡,不由心中感激的一笑,轻轻道:“谢谢你了,于公子。” 于凡淡然一笑,却向那此刻已到身边的黄安国道:“黄兄,吴姑娘你可得好生看护着,否则,只怕你日后……” 黄安国闻言一怔,随即会意笑道:“兄弟,休得取笑愚兄。” 吴婷婷不禁羞得将一只小蛮靴直跺!说道:“于公子,你再如此,我不来了。” 三人正在讲话,蓦然听得秋月和尚大叫道:“喂喂,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到还有心说笑!” 于凡闻言,向二人一眨眼,身形掠处,已道秋月和尚身侧,笑道:“此蛇真的难捕,大师莫非已筹定治它之法?” 秋月和尚全神戒备,摇头道:“想不到这畜生已达如此火候,倒是辣手得很!” 于凡一见那金冠眼镜蛇,此刻豆眼圆睁,一眨不眨的注视这边,心中一动,顿时想出一个方法来,一闪身,已到达那蛇阵之旁。 金冠眼镜蛇突见有人窜来,又是呱的一声,满口毒雾,弥漫而出。 于凡长啸一声,已如鬼魅般晃开,身形随即闪电般在那蛇阵四周疾转起来。 金冠眼镜蛇那颗怪头,也不停的随着于凡身形转动,不及一盏热茶时分,各人已可看出那金光眼镜蛇之怪头,已是转动迟滞无力,远不如初时之灵活凌厉。 那怪蛇想亦是渐渐不佳。 此刻蛇身疾舒,欲待逃窜。 于凡此刻暴叱一声,单掌虚虚一吸,那奇毒怪蛇竟吃他以“凌空摄物”之内家至高劲力,陡然拉得离地三尺。于凡此刻蓦地吐气开声,手心一动,那两丈长短的蛇身,又砰然一声被砸翻于地。 秋月和尚见状大喜,脚下更不怠慢,手中“乌丝帕”闪落,纵身讲蛇首罩个正着。 只见那金冠眼镜蛇呼出一阵惨厉之声,全身颤动了一刻,便默默卧地不动。 于凡诧异道:“大和尚,这孽畜死了不成?” 秋月大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天下绝毒之物,岂会如此容易便死?它此刻只是受那‘雄精丸’之气所制,一时昏死过去罢了。” 黄安国亦和吴婷婷相继过来,二人见此怪蛇已静卧不动,不由咋舌道:“好厉害的畜生,今天如不是于兄弟在此,想尽办法,只怕咱们三人也收拾不了这个怪物,恐怕还要为其所害呢!” 吴婷婷闭目一看,这金冠眼镜蛇如此粗长,而秋月和尚带来装蛇的“寒竹筒”,只不过尺许长短,不知如何才能装入? 正自猜疑间,却见秋月和尚极小心的以“乌丝帕”垫手,握住那金冠眼镜蛇七寸要害之上,却要黄安国执着“寒竹筒”,首先将舌头放入。 只见那本来较筒尚大出些许的三角怪头,一挨着筒缘,竟全身战栗不止,最后,那粗长的蛇身,也缩小得不及一尺长短,竟恰好塞入筒内。 秋月和尚将筒盖旋紧后,长长吁了一口气,道:“总算大功告成,吾等也可下山了。” 各人抬头一看,此刻日已中天,劳顿半日,不禁饥肠辘辘,大唱空城,四人略一整身,齐齐展开步法,如飞疾掠而下。 回程中,笑面佛秋月和尚更是笑口常开,他骑在马上向三人道:“金冠眼镜蛇幸而补得,吴施主伤势必可无虑。” 吴婷婷微微用手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鬓发,转头向秋月和尚问道:“大师傅,这金冠眼镜蛇如此粗长的蛇身,为何一触这‘寒竹筒’就会如此缩小?” 秋月和尚笑道:“贫僧这‘寒竹筒’得来不易,当年千辛万苦,才在大雪山一处奇险冰崖下,寻得此株尺许长之寒竹,此竹内奇寒,层面且带有一种异物,功能克制天下各种绝毒蛇虫,且能使其缩小至如此筒一般,贫僧得此寒竹之助,不知捕捉了多少奇虫毒蛇呢!” 黄安国在一旁插嘴道:“大和尚,你怪物除了其胆可合医治内伤圣药外,是否尚有其他用途?” 秋月和尚答道:“黄施主说对了,此金冠眼镜蛇之胆不但可以治愈任何内外创伤,其鳞皮硬如钢石,亦可缝制防身背心小衣,非但可挡强弩利刃,且能防御内家掌力。”言及此处,微微一停,又笑道:“好处尚不止此些,这畜生出乎贫僧意料之外,已练成内丹,此丹为晶绿之色,置于身上,可收冬暖夏凉,清心寡欲之功。” 于凡此刻突然问道:“大和尚,依在下看来,这内丹仿佛是藏在此毒蛇头顶金冠之内。” 秋月和尚闻言,不禁称赞道:“于施主好眼力,此内丹确实藏于它的肉冠之中。” 各人一路谈笑,不觉已来至“细柳山庄”,自有庄丁前来接马侍候,摆席庆功。 时光是永远不停留的,也是永远不回头的,十日光阴,又是弹指即过了…… “追魂镖”吴天,已服下金冠眼镜蛇之胆合成的灵药三颗,生命已可无虞,但秋月大师察看伤势,知道其所受之毒非同小可,不到三个月,决不能随意运功或使力。因此,吴天尚得再在床上休养三月。而他们同去皖北于山,加盟阎罗帮的时间也只好随之延长。 黄安国与吴婷婷整日形影不离,情谊与日俱增。 于凡却是孤单的。闲时,他或到吴天房中探视一会,或与秋月和尚走两局棋,但极少碰那只珍贵的寒玉笛子。 各人对他,像是天神般的敬佩,又像是对自己小弟弟似的爱护,于凡似乎懂得太多了,他那清澈的双眸,包含着太多的抑郁与冷漠。 这天,已是他们自山上回来的第十五天了,于凡身着一袭白衫,飘逸的来至吴天房中,二人闲谈了一刻,于凡突然对吴天说道:“吴兄,愚弟至贵庄已有半月,蒙吾兄赤诚招待,又允加盟本帮,兄弟感激之至,但在下尚有些许俗事未了,今日特来暂时辞行,两月后再转会贵庄,与兄等同赴皖北。” 吴天闻言,猛自榻上坐起,惊问道:“于兄,你为何不待吴天伤愈,便要先行?是否兄弟我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若有,也请看在吴天负伤在身,万万包涵一些。” 于凡急忙将吴天扶好,婉言道:“吴兄切莫误解,小弟绝无此意。吴兄待弟如此高恩厚谊,小弟图报尚恕不及,岂有不满之理!”说罢,便将他近日心事,对吴天说出。 原来就是于凡过去悲惨的遭遇,他从那“扒皮李三”如何生生剥夺他幼时的幸福,以及他唯一的老仆范忠又如何被害死。他一口气说完,连吴天如此历尽沧桑、修为深厚之人,也不禁满面现出悲愤之色。 于凡又道:“自蒙恩师破格收录门墙,小弟不敢一刻稍忘本帮重建大人,及恩师如海深仇,更忘不了忠伯对小弟的照护之情,与不白之冤。愚弟此刻别去,一则是祭扫双亲坟墓,二则却是寻那‘扒皮李三’及那些仗势凌人的族人。那时……”于凡言及此处,却不再讲下去,但吴天却可自他说“那时”两字时,双眸所含蕴的煞气中,清楚地知道他话中含有令人战栗的气息。于凡又与吴天谈了一阵,双方约好了两月后赶回,同赴皖北于山,正是加盟阎罗帮。于凡托吴天代他向吴婷婷、黄安国、秋月和尚等人辞行,为的是别日不长,更免得众人又是一番挽留。 前路漫漫,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于凡的心中却有着坚定的信念,为师父报仇雪耻,重建阎罗帮声威。 34.紫仙子 官驿大道尚,景色宜人,微风如笑,群山着翠欲滴。而于凡,这年轻侠士,心中却有着丝丝莫名的忧郁。 地上,印着他细长而消瘦的身影,策马奔腾独行,这又何尝不是代表着那落寞与孤独的心绪,又何尝不是影射着他那孤傲不屈的侠士魂?行行复行行,又是一抹夕阳,数点归鸦的时分了,晚霞虽好,绚丽中,却带有圈圈凄凉的嫣红。 一条官道之上,正奔驰着一匹白色骏马,马上人儿轻袍缎带,玉面朱唇,衬着一双冷森森的剪水双瞳,真是好一表人才,这人是谁?正是那艺高胆大的于凡。他因心急赶路,兼程奔驰,此刻已错过了宿头。他骑在那匹雄伟的白马尚,被风吹着他白色长衫呼呼作响,马儿此时口中喷着白沫,不时打着鼻嚏,显然已是奔驰过不少路程。 于凡游目四顾中,轻轻一勒缰绳,翻身下马。他双眸向前方细细一瞧,才要讲坐骑拉至路旁,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于凡双目微皱,头也不回的依旧闲望暮色。 转瞬间,一匹快马已自他身侧擦过,马上骑士突然回过头来,向于凡冷冷一哼。 于凡闻声抬头一看,在刹那间,竟与那马上人打了个照面。 马上骑士这一看之下,那声冷哼竟好似冻结了一般,蓦然咽了回去。 原来这冷哼之人,竟是女子。暮色朦胧中,轮廓仿佛甚美。 于凡漠然地瞧了一眼,便转过头去,那匹快马却风驰电掣般,消失于晚烟暮霭之中。于凡心中暗想到:看这女子必是身怀武功,否则岂敢在晚间单身驰马于如此荒郊野外?他独自思量了一会儿,见坐骑已休息妥当,便又上马加鞭,向前奔去。 约飞驰了一个更次,那天边的一弯上弦月,已娇滴滴的破云而出,将大地洒上点点银光,远近景物,显得迷蒙而幽怨。 于凡轻轻叹息一声,正待放马缓行,却蓦然看见山路转弯处,怪异的伸出一块山崖来,这山崖在如此形势中伸展而出,使人看来,有着一种极不自然的感觉。于凡又缓缓行了一阵,已来至那山崖之前,只见崖石纯黑,其上生满山藤野蔓,夜风吹来,轻轻作响,仿佛一只鬼手平伸空中,隐然欲堕。 月色朦胧中,已看清那崖石的三个大字,赫然写着“吊死崖”三字。于凡不禁心中一栗,任他功力无双,傲骨铁胆,于此四野无人,空空寂寂之际,陡然见了这触目惊心的崖名,也不由心中微微凛然。他一紧绳,正待催马快行,蓦然“嗤”的一声冷笑,起自身后,于凡本能的急急转头。竟在自己身后三丈远近,立着一个全身紫色衣衫的女子。 他因为刚才心有旁骛,故而一时粗心,未曾觉察,此时于凡闪目一看,已认出正是刚才骑马驰去,并向自己冷笑一声的马上骑士。他将坐骑缓缓圈回,冷然开口道:“于此深山旷野,姑娘一再显身相激,莫非有意与在下过不去吗?” 紫衣女郎双肩微晃,竟似条直线般,飘飘落于于凡身前,她此刻才娇笑道:“难怪人家称你‘玉面阎罗’。嗯!果然貌似潘安,冷如寒冰!” 于凡闻言不悦道:“姑娘来此,就是为了取笑在下这两句话吗?” 紫衣女郎轻轻笑道:“哟!我说公子爷呀,人家可是一番好意。真是的,你能否不往前走,转个道儿?”一口京片子,清悦之极。 于凡见这女子,论相貌,可谓艳丽无匹,却看不出她实际年龄,但其风韵谈吐,却成熟干练得紧,他怎么也猜不出这紫衣女郎是何路数?见她又提出如此奇怪而不合清理的要求,疑惑之下,冷冷笑道:“于凡自下山行道,从来就没有不通之路,只凭在下高兴,刀山剑林也要闯他一闯。姑娘此言,毋庸再提,在下就此告辞!”说罢,就待拉转马头。 那紫衣女郎却突然咯咯一笑道:“哟!你倒真是死心眼儿,人家一片好心,你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于凡一听对方在话中讨便宜,双目突然怒睁,神光暴射中,骇得那紫衣女郎不禁微微退后了一步。于凡冷削之极地道:“念你言出无心,这遭暂且饶过,下次……哼!” 紫衣女郎一见对方竟然如此冷漠无情,自己一片好心前来示警,反而讨了如此没趣!她一向放任,从不服人,此刻性子一来,也冷然一笑道:“下次?下次你待如何?‘紫仙子’夏盈盈走南闯北,倒还怕过谁来?” 于凡见这紫衣女郎自报字号,言词只见,亦甚为刁辣稳练,他剑眉微皱,语声略见和婉道:“夏姑娘,你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我有要事待办,不论前途如何凶险,于凡绝不畏惧,定要闯他一闯。” 那号称“紫仙子”的夏盈盈,闻言一阵娇笑又起,笑声停住,一张清水脸儿顿时如罩寒霜,她冷哼一声道:“好极,那你先得试试,姑娘我这一关可闯得过?”说罢,也不待于凡回答,身形起处,双掌骤翻,轻飘飘地向于凡双肩按下,掌至中途,又突然变掌为抓,极快的点向于凡二穴。出手之轻灵快捷,的确可称为一流高手! 于凡一见对方动手,身在马上,一动不动,单臂微抬,以肘挡夏盈盈左掌,食、中二指微并,疾点对方右手脉门,一招两式,连消带打。 夏盈盈娇呼一声,双掌快如飘风,唰!唰!唰!又是三招攻出。 于凡仍是单掌挥舞,几乎是同一时间,同一个动作,瞬息间将此三招封了回去。 顷刻间,二人已闪电般连对六掌,“紫仙子”此刻脚下一旋,正待另施煞手,于凡却已冷然一笑道:“夏姑娘,尚要再打吗?你瞧此是何物?” 夏盈盈一见之下,不禁惊呼一声,面上顿生红霞,原来她发簪上插的一支玉凤钗,竟在与于凡对招时,吃人家神鬼不觉的摘了下来,这一手,已足以证明对方武功,的确较自己高出多多。她此刻一语不发,仅羞愧的看了于凡一眼,正待返身离去。 于凡忽然道:“夏姑娘,这玉凤钗请自收回!”说罢手微一送,那钗成直线缓缓飞向夏盈盈手中。 夏盈盈欲语还休,轻声道:“于公子,前程凶险极多,我……劝你还是改道……” 于凡洒然道:“姑娘好意,在下感铭心中,但任他龙潭虎穴,在下绝不能见难而退!”说罢,双眸神光湛湛,威仪自现。 “紫仙子”纵横江湖,素以冷面辣心见称,此时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对眼前这更冷傲孤僻的青年,荡漾着一种说不出的依恋之情,她幽幽一叹,深深地瞥了于凡一眼,转身暗暗离开。 于凡脑海中思潮起伏,他见这素未平生的紫衣女郎,竟一再现身示警,心中早已有了警惕,他知道前面道尚,必有仇家设伏,欲暗算于他,但无论是师门的威望,“阎罗帮”的名声,以及他自己辛苦闯下的荣誉,都不容许他就此退却,即使此刻前行是凶多吉少,也要闯他一闯,哪怕是就此一去不返。他一面策马而行,一边暗自沉思,他又想到:那“紫仙子”已和自己交过手,更见识过自己的武功,但最后仍劝自己绕道而行,可见那埋伏于前途的仇家,必是极为厉害难缠的人物。 马儿清脆的蹄声,将他自思维中惊醒过来,他一抬头,忽觉眼角水光连云,一片幽绿的潭水,寒森森的呈现眼前,月光下,水色幽深,波光圈圈。 潭边一片密林,黑黝深远,时而传出阵阵凄凉的夜枭啼叫,景色显得异样沉寂。 于凡心中蓦然一惊,觉得胸间有着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觉,而且,竟带着一丝他从未有过的紧张。 四周寂静得怕人,没有一点声息,一阵孤独冷清的感触,无形的向于凡心中侵袭。他正要放马奔驰,蓦觉身后有着一丝极轻微的响声,声音是如此细小,换一个武功较差的人,是绝不会听到的。 于凡突然回头,身后丈许远近,赫然立着两个青衣人,月光下,清楚地看出一个是面如血盆,长须垂胸的高大老者,双目精光隐现,显然必是一内家高手,另一个年岁较轻,约五旬上下,却面色白皙,五官端正,嘴角又一粒豆大红痣,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四射,亦是威仪慑人! 这两位不速之客,此时亦惊异地瞧着于凡,他们想不到以自己这一身功力,竟在一丈以外,便被对方发觉! 三人沉默的互相注视了一阵,于凡冷冷地开口问道:“夜寒人静,二位不在睡乡觅求甜梦,却辛苦跟在在后,未知又何见教?” 那红面老者朗朗一笑道:“于凡,你果然好功力,老夫段正峰,江湖上有个绰号叫‘红面铁人’,想你不会陌生吧?” 于凡闻言之下,暗中骤然一震。 35.丐帮 原来于凡尚未艺满下山时,就已听“百变阎罗”谈过,江湖上一些奇人怪杰的轶事,这“红面铁人”段正峰,世居青海,生平只入中原两次,威震中原武林。但他第一虽攻成而退,第二次却巧遇“百变阎罗”。 二人就约定于华山之顶,互证武技,双方激战了三百余招,最后阎罗以“阎罗十二式”中之一招,撕下段正峰一只衣袖。此后,中原武林,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此人,年代一久,也逐渐被人淡忘,但他两次入中原,并与“百变阎罗”约战华山的那一段往事,却仍被老一辈的武林人物所津津乐道。 于凡见这老怪物如今又现身此地,且首先找自己,显然他功力尚必有精进,他心中暗想:恩师虽已仙去,但自己正可借此时机,一斗这往日师门劲敌。他想到此处,不禁豪气飞扬,大声说道:“段老前辈威名远播,在下久仰之至!但不知身旁这位,如何称呼?” 那白面汉子,双目微盖,冷冷哼道:“你听清楚了,‘红旗帮’第三代帮主,‘白云雕’白雄便是!”言谈神态,傲慢之极。 于凡闻言,仰首一阵狂笑,面朝“白云雕”白雄道:“白大帮主,当年你和一帮江湖鼠辈,欲暗算我那恩师,结果作茧自缚,死伤殆尽,恩师见你胎毛未月兑,杀你徒污他老人家尊手,故而饶你不死,想不到尊驾今日,却也成了个人物!” 白雄见于凡如此讥讽,那白皙面孔上,竟然没有半丝怒容,他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小辈,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辰,你有什么废话?本帮主且容你尽情倾诉一番。” 于凡不再回答,飘然下马,对二人道:“和你们这般江湖下三流毛贼,何必多言,走!咱们前面较量去!” 那“红面铁人”段正峰见于凡将自己也骂成江湖下三流毛贼,以他往日声名,怎能不气得火冒三丈?他突然发出一阵狂笑,笑声嗡然震耳,若巨钟齐名,连于凡如此高深的内家定力,也不由心中微震。 段正峰蓦然止笑,厉声对于凡道:“好,凭你这厮狂妄口气,就不再你那老阎罗师父之下,老夫说不得要领教一番,看看你有何出类拔萃的功夫?” 三人就不多言,向前行了数丈,已达那密林边缘,于凡正思考先向对方何人动手,突然,林内轻快的掠出几条人影来,落地时,不带一丝声息,显然这几人功夫,也极不了得! 于凡知道眼前敌人众多,他凝神屏息,默运功力,十分谨慎的戒严起来。 刚才跃落数人中,立于上首那人已慢声吟道:“一日三餐万事足。” 第二人接道:“破衣护体胜绸缎。” 第三人随即道:“富贵烟云岂常在?” 第四人又接道:“托钵有心志成城。” 四人齐声重合道:“托钵有心志成城!” 于凡一听这四句歌诀,再一看对方四人打扮,便知是丐帮人物,但他却看不出,这四人在丐帮中的地位如何?于凡转目一瞧,段正峰,白雄二人脸上,此时毫未带出惊异之色,显然他们同是一路,早已约定好了。于凡这时,对那写浑身穿着破衣,蓬头垢面的丐帮人物微一拱手道:“今夜各位为了等候在下一人,竟劳师动众,在此饱尝风霜,在下实在过意不去,请各位报下大名,以便于凡他日图报!” 对方那上首之人缓缓踏出一步,于凡已看看出是个满头白发,皱纹重叠的七旬老人,他面上此刻毫无表情,双眼似睁非睁,但开合之间,精芒隐现。 于凡心中正在猜疑,那老人已声如洪钟般,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老朽‘冷面乞丐’宋世杰!” 于凡昔日早闻恩师讲过,这宋世杰号称“冷面乞丐”,为当年纠众暗袭恩师“百变阎罗”之高手,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丐”金庸之大师兄,功力之高,较之金庸,何止超出两筹?今日看来,恐怕自己在如许高手围攻之下,要凶多吉少了。但他面上仍然冷漠如常,不露丝毫痕迹。 此时,宋世杰一指他身侧,那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的老者道:“此为老朽师弟,人称‘烈火乞丐’陈梦吉的便是!”他又一指那肤色微黑,身材瘦削,唇上留有三撇山羊胡子的人道:“这是老朽三师弟,‘铁臂乞丐’金庸!想必阁下不会陌生!” 于凡一见这师门大仇,便在眼前,全身不禁一震,较之闻到“红面铁人”之名时,尤为激动。他双目骤睁,鼻中冷冷一哼,但于凡一向机智深沉,虽然胸中热血沸腾,澎湃欲出,他面上却毫不动容,可是,那愤怒的火焰,却使他那上挑的双眸中,不自觉的射出一股凛冽的光芒来! 宋世杰一见于凡如此沉着镇定,心中亦不免暗自钦佩,他指着那站在最后,身着一件花色锦衫的矮胖老人道:“这是本帮堂主,人称‘毒魔乞丐’温元霸!” 于凡一见丐帮此次为了对付自己,竟是精英尽出,显然是想将自己置于死地!他不禁为这些人的卑恶心思激怒了!于是冷冷一笑,向宋世杰道:“宋帮主,贵帮尚有多少人马藏匿于林中?不妨皆请出一见,如此鬼鬼祟祟,岂是江湖好汉行径?” 宋世杰闻言,不由老脸一热,仰首一声长啸,啸声止住,林中又唰!唰连响,疾如飞鸟般,扑出十条人影来,个个都是百补衣衫,蓬头垢面,这十人脚一沾地,便迅速站成一个半圆,静立不动。 于凡大笑道:“此定为丐帮十大护帮弟子了,好极,今日于凡舍命奉陪,一拼高下,各位是一起上呢?还是车轮战?” 几句话可谓刁钻之极,说得眼前众人皆微感窘迫。蓦然,那身材雄伟,面如重枣的“烈火乞丐”陈梦吉,大喝一声,纵身跃出,一摆手中如小儿臂粗细,八尺长短的铁棒,向于凡怒道:“好个狂生后辈,这里岂是你小子放狂卖乖之处?老夫且先会会你这胆上生毛的小辈!” 于凡双目如冰,煞气突现,他默然解下背后之长形包袱,抖开之后,里面赫然是一把长约四尺,通体金色的短棍。棍头以紫金及上好缅钢,打成一人掌形,四指张开,小指弯曲如勾,指端精光闪烁,锋利异常,显然是一把能破解内家气功的利刃。 兵刃显出,各人不由惊呼道:“短金棍!” 于凡自下山行道以来,尚是首次使用这师门的嫡传兵器,他此刻伸手一握短金棍棍柄,冷然道:“陈梦吉,你出手吧!” 陈梦吉身为丐帮第二把交椅的好手,武功自有其独到之处,他素有“烈火乞丐”之称,此时见于凡大马金刀的一站,好似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狂怒之下,大吼一声,当臂将铁杖舞起一道乌黑光华,直向于凡天灵盖劈下!杖距对方尚有尺许,他手腕一沉,铁杖挟着一片“嗤!嗤!”破空之声,快如闪电般又戳向于凡胸前。 于凡沉如山岳,直待那杖端已快接近胸际,手中四十斤重的短金棍才向陈梦吉杖头极快的一点,“铛”的一声大响,那么粗重的铁杖,竟吃他一点之力,悠悠晃开!于凡轻叱一声,短金棍恍如一条漫天金龙,呼呼轰轰似飞瀑倒悬般施展开来,一上手,便施出“百变阎罗”嫡传之短金棍法快打猛攻,横扫指戳,真是招招凌厉,式式狠辣,出手完全指向对方要害重穴,威力之大,无可言喻。 陈梦吉一上来便吃对方抢去先机,自己左栏右架,拼命遮挡,犹有捉襟见肘之感。 观战群豪,皆为于凡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而暗中惊骇不已。 蓦地,陈梦吉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一个高大身材忽而退出五步,左掌运用“大力金刚掌”之力,急如狂飙,向于凡连连击出三掌。 于凡身形一闪,陈梦吉一振手中铁杖,狂风暴雨似的猛攻而至,他所成名的杖法已自施展开来!杖起处,宛似惊涛拍岸,石破惊天,真的是威力不凡! 于凡一面闪躲,一面闪目四顾,他看见丐帮各人,及段正峰、白雄等都虎视眈眈,静立一旁,大有择机而扑之势。而现在对手又确实有一身极佳功夫,如此缠战,不知何时才结束,他心中极快的决定了一个主意。 此时正值陈梦吉那把铁杖拦腰扫来,杖身却好似软棍一般,颤成数条杖影,声势确实惊人! 于凡脚下一旋一滑,像是一条游鱼,竟然奇妙无比的躲了过去,他脚下如风,急一转动,已到陈梦吉身后。 陈梦吉一杖挥去,敌人踪迹已无,他战斗经验何等丰富老到,此时铁杖显然已来不及抽回,他忙以右掌“呼”的一声,向身后拍去。“大力金刚掌”岂同小可?尤其是运用已达四十余年的陈梦吉,这一掌威力之猛烈,足有开山裂石之功。 36.满天飞魔 哪知陈梦吉一击之下,竟然仍是落空,于凡早已转到他右侧。 陈梦吉心中暴怒,顿时不顾一切,左掌疾圈,右手铁掌猛挥。 于凡身形一滑,在陈梦吉左掌圈回,右掌拍出之际,于凡运双掌,呼声迎上,但闻砰然一声,于凡虽已震退散步,而那“烈火乞丐”陈梦吉却蹬!蹬!蹬!接连退出丈许! 陈梦吉此刻双眼暴睁,额际青筋隐现,大大喘了口气,一声怒吼之下,持杖又待冲上,一旁的“毒魔乞丐”温元霸急急用手一拦道:“你先歇歇,还是本座出去,接战一场。” “烈火乞丐”陈梦吉用手一推温元霸,厉声道:“不用,今日老夫若不将这王八小子剥皮抽筋,怎么也消不了胸中之气!”说罢,又掠身扑上,温元霸只得讪讪退下。 陈梦吉身形起处,见于凡正面含冷笑的注视自己,羞怒之下,迎头就展杖法的招数猛然进袭。 于凡身形微窜,竟而拔起空中,他厉啸一声,身子在空中如巨鹰似的,接连三次折回,短金棍接连三招煞手,循环发出,将陈梦吉逼得透不过其来。他乘势而上,一个旋转,两脚疾点陈梦吉双目。 陈梦吉急一低头,于凡又双臂一振,快如闪电般落在陈梦吉身后,左掌疾拍而出,陈梦吉骤觉背后狂风袭来,正道不好,一股痛彻心肺的炙热掌力,已结结实实地系在他左臂尚,但闻“喀嚓”一声,臂骨全折!他痛的狂嚎连连,纵身跃出丈许,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丐帮诸人,此时不禁大哗,即由温元霸率领十大护帮弟子中两人,将陈梦吉赶紧抬了回去。 段正峰抚须无语,因为他明明已看到于凡所出之掌势,但竟然来不及救援! 于凡此时神色湛然,双目精光暴射,炯炯逼人的瞧着各人,但却没有一丝得意自满的骄色。 众人除了“红面铁人”段正峰外,齐皆面上色变,露出一副惊与怒之态!尤其是“红旗帮”帮主白雄及丐帮三老中“铁臂乞丐”他们心中,更是又怒又急。 原来,此时围击于凡,系由“白云雕”白雄及金庸二人召集主持,因为于凡自下万山后,即威震江湖,所向披靡,他又负有重整“阎罗帮”之大任,且声言欲找寻师门各仇家,洗雪那一段旧怨,当年曾参与那场夺宝之战,而侥幸逃生的各人,本尚不相信,一则凭着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与武功,再则又仗着他们人多势众,不将那个初出茅庐的于凡,放在心中。 但他们却估计错了。于凡固守着他的诺言及恩师的遗训,不畏艰苦的着实做了一些震惊江湖的大事。多少武林中黑白两道的名家高手,都在他手下败北,而那些当年曾经偷袭过“百变阎罗”的武林人物,如丁鹏、华武、李达等也一一在他手下毙命或伤残,这些令人战栗的消息,在江湖上传扬开后,他们才觉得是事态确实严重,大家因而会合筹划,又想重演一次三十年前的一幕…… 正在他们召集帮手,约齐同党的时候,“红旗帮”帮主白雄,又遇到五十年前即威震江湖,且与“百变阎罗”久存宿怨的青海老怪,“红面铁人”段正峰,经他一再游说怂恿,终于使这怪杰也答应参与今夜之战,而白雄、金庸除了一路尚极巧妙地派人跟踪于凡之外,并在于凡自“细柳山庄”出来后,即一路不断的设眼线将消息传递,于凡江湖经验欠足加以一路上尽在沉思,以致丝毫没有发觉异状。 白雄等又请那功力极高,人虽艳丽却冷若冰霜的“紫仙子”夏盈盈前往探测,哪知素来高傲,而又眼高于顶的“紫仙子”竟悄悄地对那俊俏潇洒的于凡发生了感情,故而有“吊死崖”下,劝于凡改道他行的那件事,但夏盈盈却估错了于凡,他竟是如此倔强而坚持不变,因而两人在言语冲突之后,竟又含怒动手,夏盈盈不敌之后,只得黯然离去。她心知于凡武功虽高,却也未见能敌得住如此众多的江湖高手,合力袭击。当然,她并不知道,于凡与她动手过招只用了三、四成的功力。 这是一段前情。再说此时,那脸上微微变色的丐帮帮主“冷面乞丐”宋世杰,阴森森的哼了一声,道:“于凡,你手段之狠毒,确实不愧号称‘玉面阎罗’四字,也罢,老夫今日也一并请你成全了!”说罢,就待举步上前。 那一旁一直笑嘻嘻的“红面铁人”段正峰,此刻面色突然转寒,他一挥手,止住宋世杰,沉声说道:“宋老头,怎么如此沉不住气?折了一场算得了什么?后面还有热闹的呢!”说到此处,他一转身,又对于凡道:“好小子,真有你一手的,那阎罗老鬼,想不到竟能教出如此弟子,来!来!来!这场便由我这老不死陪你玩玩!”说罢,双掌微合,摆出一副诡异怪态,眼光已是催着于凡动手。 于凡毫不畏惧,闻言将短金棍向身后一插,双手互搓,沉肩塌胸,二人就在场团团走了起来。 段正峰绕场两圈后,突然喝道:“小子,接招!”双掌疾出,直扑于凡。怪异的是他出掌的路数,竟全是走的弧形,而且漂浮不定,声东击西,看似是劈向头部,瞬息间抓向胸前,况且此老掌力雄厚,劲道沉凝,使于凡应对起来,颇有吃力之感。 “红面铁人”招式一发,便如长江大河般滔滔而至,于凡也随即静气,抱元守一,以“阎罗十二式”应战。 一时只见掌影翻飞,身形电闪,双方全是以快打快,每招每式,皆是以内力发出,故此对掌、闪身,竟能不带一丝声息,若论经验,自以“红面铁人”段正峰为多,而招式之奇诡,则是二人不分轩轾,但若以身形之巧快,内力之悠长,段正峰虽较眼前各人皆高,但此之于凡先天后天的特异禀资,却输了一筹。 “红面铁人”此刻施展的,正是他隐入深山二十年,苦心研出的掌法,只见掌掌相连,成孤行飞舞,且一招快似一招,出手方位奇幻,诡异莫测。 于凡见状不敢怠慢,全力应战,“阎罗十二式”也发挥至最高威力,只见两丈方圆的旷地上,尽是纵横掌影及罡烈风声,二人出手全是稍沾即走,有时招出一半,便又换招撤式,真是凶险处,一羽不能落,紧凑处,一发不能加,那波诡云橘的奇幻变化,直把掠阵各人看得皆目瞪口呆。 乌云掩明月,微带寒意,地上又是一片黝黑,二人顷刻间,已换了百余招,段正峰心中暗自惊忧不已,他想到:四十年前败于此子师父之手,今日却不能栽于他徒弟手下,否则,这张老脸摆向何处?想到此处,他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劲力顿时倍增,风声呼呼中,刹时已将于凡圈于那罡烈掌风之内。 于凡心中一惊,急忙长吸一口真气,遍布全身,四肢百骸,顿时坚如刚石,他身躯也随着更快的旋转起来,手中绝招迭出,刹那间,已经使到那招“满天飞魔”! 空中顿时掌影如山,那一身白衣飘忽飞舞,恍若陡然间化成数千个于凡一般。 段正峰昔日便曾败在“百变阎罗”此招之上,如今四十年后,在于凡手中施出,威力却是有增无减。当年回山后,他曾埋首苦思此破招法,虽然略有所获,但却仍然未有绝对把握。他大吼一声,一个伟岸身躯,骤然后仰,在离地面两寸之上,竟滴溜溜的转动起来,同时手脚并用,接连攻出九掌九腿。 于凡猝不及防,竟吃他逼得退出三步,但瞬息间,他又急攻而上,使的仍是那招“满天飞魔”!这是于凡的聪明之处,他虽吃对方以此怪招逼退三步,但他却已看出敌人此式浊而不清,似乎有甚多破绽及空隙,想是对方尚未全般领悟之故,因而他又以这“阎罗十二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又复攻上。 “红面铁人”此时身形恰好立直,见于凡身影又满天砸地扑来,要想再使那招已自不及,他双臂抖处,拔起五丈多高,避过来势,但于凡身影轻叱一声,竟又如影随形般跟了上来。“红面铁人”暴喝一声:“下去!”身在空中,双掌连挥,已击出四掌!他此时身在半空,犹能如此自然,连环发掌,若非有一份精纯功夫,的确是很难办到。 于凡一见敌掌挥来,其势极险,他双腿一曲,巧妙的旋至段正峰身后,“红面铁人”掌出落空,正值力竭下坠之际,在他一口真气欲提未提的刹那,于凡已有形无影的在他背心轻轻一拍,二人同时飘然落地。 “红面铁人”此时老脸通红,真是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红面。 于凡却拱手道:“晚辈多谢老前辈承让了。” 41.天地双老 崎岖的道路,无穷无尽的伸展眼前,苍穹的寒星,星罗棋布的嵌满于夜空,夜显得静谧而神秘。 蓦然,在这寂寂的荒野,一片杂落的坟冢后面,如鬼魅似的飘出两个人影来,无声无意的并立在这条不及五尺宽的土道上。 黑暗中,只见两人一色长衫,年纪仿佛甚大,右侧那较瘦长的黑须老者,正睁着精光四射的双眼,瞪视着前方,面上一片肃穆之色,立于老者身旁的那人,身材矮胖痴肥,双目细眯如线,一个血红的酒糟鼻子,正一耸一缩的上下颤动,状甚滑稽,然而,两人神色之间,却甚为凝重,好似有所期待。 不一刻,一阵清脆爽亮的马蹄声,已自远方遥遥传来,二人神色间忽显出紧张之态,瘦长老者双手互搓,一动不动的紧视前路。 此时,一匹高大健马,已如风似的驰到两老眼前,不及二十丈处,马儿见有人阻于道中,已自放缓脚程,慢慢停了下来。马上的骑士,竟然是个年月二十上下,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少年书生。只见他身在马上,冷削而沉凝的注视着道上二人,默默不发一言。 说时迟那时快,那瘦长老者微一提气,双膝微曲,人已如一条直线般,飘飘向前飞出三丈,一旁的矮胖老人双手向下微按,人却似一团肉球般掠出,与黑须老人不差分毫的同时落地,两人这一手轻身功夫,的确是精纯之极。两人落地后,瘦长老者已沉声开口道:“尊驾是否即为近日名扬天下的‘玉面阎罗’于凡?” 那马上骑士闻言,嘴角微微一撇,冷然道:“正是在下。前辈于此深夜荒郊,阻挡道中,莫非是因为在下不成?” 高瘦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武文,与义弟刘飞鸿,很早即渴望与尊驾一见,奈何总是时不我与。今夜偶得传闻,知阁下必经此路,转赴修武,故而老朽兄弟两人,在此等候大驾多时!” 于凡见老者报出姓名,面上神色不由一动,他朗声道:“原来尊驾二人便是声名显赫之‘天地双老’,在下倒失敬了。” 他立及此处,脸色却骤然转寒,冷然道:“闻说两位与当年那些自命侠义的人,为生死至交,今夜于此地苦侯在下,不知有何赐教?但请明示无妨!” 那“天地双老”之首,黑须飘拂的武文,不由一模长须,哈哈笑道:“于帮主,果然神威盖世,灵慧无双,老朽等也无须多言,当年他们与令师之间一段仇怨牵结,谁是谁飞,此处且不庸去说。刚才于帮主曾已言及,老朽兄弟两人,确与他们有着过命交情,想当年,老朽兄弟未能为故友之事略尽薄力,今日便要替故友雪恨!”武文言及此处,神色突转威严,斩钉截铁地道:“便是仇人已死,也须向他后辈传人索此血债!” 于凡身在马上,闻听此言,立时狂笑道:“好极!好极!老前辈快人快语,为故友效力的这份忠肝义胆,在下钦佩莫名!” 他言至此处,声调突然提高,厉声道:“不过,在下亦正须为恩师雪此如天之恨,阁下只管放马过来,在下若技不如人,血溅五步,必无半句遗恨。”他一言方落,人已飘然下马,气定神闲的往路中一站,双眸炯然如电,凝神注视对方二人。 那侧旁一直静默无言的刘飞鸿,此时张口一笑,大声道:“老大,你且站往一旁,这场便由小弟来领教于帮主高招。” 刘飞鸿语声才住,人已向于凡缓缓逼近,只见他身躯歪斜不定,脚步踉跄,身法奇诡之极! 于凡却身如磐石,稳立不动,唇角微含冷笑。 刘飞鸿忽然口中一声慢吟,双掌已疾然拍出,呼声风响中,他掌势已然中途生变,怪异无论的向左右两侧挥去,刹时一片强劲风力激荡,卷起阵阵使人口鼻皆窒的劲气,向于凡身上挤来。 于凡一声冷哼,身形如电般一闪,已连连挪出五步。 刘飞鸿大喝一声,身形踉跄中,双掌连挥,一招快似一招,顿时只见满天掌影如山,劲力横溢,一片刚烈劲风,又向于凡袭到。 于凡嘴角微动,双臂一抖,如飞似的拔在空中,他冷笑一声,已如鬼魅般飘落于刘飞鸿背后,其抖臂、拔身、落地、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混似一体,几乎不可分。 刘飞鸿但觉眼前一花,敌人身形已渺,他大惊之下,脚步一个盘旋,右掌已挟强力劲风向后急挥而出,同时双脚连蹬,闪电般向后踢出四脚,应变之快,的确不愧为一流高手。 但他掌击腿攻,方才施出,始惊知又告落空,大怒之下,全身滴溜溜的一阵急转,又转至于凡正面。须知刘飞鸿号称“醉汉”跻身于“天地双老”之一,武林中名头极为响亮,一身卓绝功夫亦不稍逊于他义兄“儒汉”武文。 他心知这眼前年轻对手,确实属于不可轻视之劲敌,故而一出手便施展开其成名江湖之砍价绝技,岂知连出三招,对方竟毫不还手,便轻易飘忽的全然躲过,怎么不使得他老脸通红,气愤填胸。 于凡嘴角有着一丝冷笑,缓缓说道:“前辈马齿徒长,区区在下不才,已小让三招,现在恕在下放肆了!”“了”字才出口,于凡身形骤然急晃,竟幻成六、七条身影,分前后左右,向刘飞鸿疾然扑到。 只见风起云涌,白影飘忽,仿佛四周有六、七个于凡同时攻到,“醉汉”见状大骇,矮胖身形急急贴地一旋,双掌猛挥,刹时攻出七掌,才险险躲过。 于凡一声长笑,身形如行云流水,飘忽快捷的围着刘飞鸿急急旋转起来,掌势如电般袭向敌人。只见一团白影,里住一条黑影,上下翻飞,猛冲急泻,挟着呼呼强烈劲风,声势煞是惊人! 一旁观战掠阵的“天地双老”老人,“儒汉”武文,此刻却不由两道寿眉紧锁,暗自担心不已。 因为他已然看出,自己二弟与那少年书生,功力之间,尚有一段距离,现在虽已支撑六、七十招未败,但瞧目前情形,“醉汉”身形已显然迟缓,守多于攻,而且面红气喘,定然必败无疑。他正暗自嘀咕,蓦闻一声大喝起处,场中二人已骤然分开,于凡仍然面上毫无表情,冷削的注视对方。 “醉汉”刘飞鸿却头发散乱,大汗淋漓,一袭长衫,自襟以下已整整裂开了二尺。原来“醉汉”眼见自己愈来愈不济,心中也不由又惊又怒,暗想自己在江湖上的声望,武林中的地位,皆不容自己今朝落败。但眼前这少年,功力之玄奥深厚,却非自己所能望其项背,他惊怒之下,便欲冒险以狠招一试,正在他心念一转之际,于凡已经运指如风,点向他脸上二穴。 刘飞鸿一咬牙,不退反进,头微一偏,双掌掌心微陷,暗含内家掌力,印向于凡胸前。 于凡一指戳出,但见敌人不顾危难,冒险攻上,他心中方自微惊,劲风起处,敌人掌势已到,于凡见状,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两脚钉立不动,上身却硬生生的向右移开一尺。 在此刹那之间,刘飞鸿正好掌势落空,于凡点向他面上的手指已够不上位置,但他却在大喝之际,已自力贯指掌,运出其“弹指神通”之独门奇功。 但见于凡手指微圈即弹,飒声风响中,两缕尖锐劲风,刹那间,已如利刃似的将刘飞鸿衣衫划裂。 “儒汉”武文一见二人胜负已分,不由急趋“醉汉”身前,大声问道:“老二,可曾受了伤吗?” “醉汉”默默摇头,面露愧色道:“大哥,愚弟栽了。” 武文见自己义弟并未负伤,心中略为一宽。他转身对于凡道:“于帮主,阁下刚才身手,老夫极为钦服,只是不知尊驾,是否尚有意与老夫一较?”他口中语气虽是征求对方同意,但手下却不怠慢,只见他微一退后,铮然一声已自长衫内取出一支笔形兵器来。 只见这兵刃粗圆及寸,长约二尺五六,尖端寒光闪闪,晶莹夺目,把柄处尚有一圈半圆形护手。 武文此时双目圆睁如炬,精神大振,手中笔形兵器微微上指,已等着对方出手。 于凡细细注视,心中不由微微警惕,因为对方兵刃虽是判官笔,然而却不成一对,且更较判官笔粗长甚多,显然不是寻常之兵刃。他心中轻轻一哼,目光骤然看到对方笔式微抬,遥遥指天。于凡脑中如电一闪,已然响起此种兵刃名称,他冷然一笑道:“阁下能使这支‘擎天笔’,身手必定不凡,在下领教了!”他语一出口,已反手将背包中的短金棍抽出。 “天地双老”骤然一见,这当年天下第一高手,“百变阎罗”之成名兵刃,面上皆不禁齐齐色变。 于凡冷笑一声,双脚一错,已闪电般欺身向前,短金棍化成一道金虹,急劈武文天灵。 42.似人似鬼 武文喝道:“来得好!” “擎天笔”斜斜上击,竟硬架迎上! “当”!的一声大响起处,“儒汉”武文已踉跄退出三步,一条右臂也震得酸疼欲裂。 于凡因是由上而下,在形势尚略占优势,饶是如此,他也被震退一步,方才稳住身形。 二人此时都已明白,对方功力深厚,不可轻敌。于凡首先口中轻叱一声,身法突然一变,短金棍带起一片劲风,呼呼轰轰,,似巨瀑倒悬般,滔滔不绝的向向武文全身攻到,这正是当年“百变阎罗”震惊江湖的绝技之一,“短金棍法”。此棍法的特点,完全是走刚猛凌厉之招,且招式奇诡莫测,循环使用,生生不息,只要一招出手,其余各式便源源不断跟上,非困得对方精疲力尽,绝不停止。 只见此刻那短金棍上,所带起之劲力,已搅得周遭空气,旋回激荡,发出阵阵刺耳啸声! 好个“儒汉”武文,毫无俱怯之意,他不慌不忙的把手中那支“擎天笔”幻成一条匹练似的银光,光滑中,笔肩急颤,又化成无数光圈,东圈西点,带着“吱吱”异响,与于凡各呈能耐,斗在一起。 二人功力,堪称高绝一时,只见金虹如龙中,闪挪着一条银色电光,皆以无比的快速,来回翻腾,笔、拐所带起的劲风,吹得立于丈外的“醉汉”刘飞鸿,衣衫飘飘,飞舞不已。 刘飞鸿双目圆睁不瞬,紧张而惊惧的注视着场中这惊天动地的龙虎之斗。 瞬息间,一百招已过去了,二人出手忽然慢了起来,仅只虚虚一触,便立刻撤招换式,有时招出一般,又实时收回。 一旁的刘飞鸿经验何等丰富,他一见之下,已知此时才是二人决胜负的真正关头,他全神贯注的凛视着,竟紧张的额上汗珠滚滚而下,右手不自觉的已将他自己的兵器“无极棍”拔出,屏息以待,为老大掠阵。 场中的“儒汉”武文,此刻正使用他三十六式笔法中,最犀利无匹的三招之一,只见他身形稳立如山,“擎天笔”向左右连连点出招,手肘一挫,笔尖忽然抬起,幻成无数银星,疾刺对方之眉心鼻准,招式奇诡,变幻莫测。 但见于凡冷冷一笑,头微微后仰,左掌抬翻,奇快的在身侧划了一个圆弧,右手短金棍急出,颤成圈圈金光,急指武文上盘九大要穴,他又同时左右出脚齐飞,踢向武文身侧空间!此招正是“百变阎罗”嫡传“短金棍法”中,威力最强大的一招,此招一出,任是对方如何招架躲避,皆不能全然闪开。 因为即使要躲得过短金棍之攻击,亦闪不出那如电似的双脚,如后跃躲避,则那短金棍必又如影随上,如左闪或右挪,必又恰好遇上那可实可虚的两腿,而敌人攻出的招式,却可化解于自己左手那招的绝高柔劲中。 双方各使出看家本领,招法虽然凌厉,但却仅是比拟作势,并未发出全部内力。 “醉汉”刘飞鸿一见于凡使出绝招,心中突然一震,大喝一声,跃入场中,但他身子尚未落地,忽然=闻一声长叹。“儒汉”武文,已弃笔就地,道声罢了,双手一负,凄然无语。原来刚才与于凡必掌力,内力相触,武文但觉对方似乎比自己略微强了一筹,且又未能完全躲开于凡的那招,因此才知难而退,甘拜下风。 于凡一收手中兵器,目光闪处,已然瞥见武文满脸悲戚,负手站立,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奇异的神色,那时一股满心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凄凉神韵啊! 这武林中万人敬仰的倔强老人,此刻却显得如此衰弱与颓唐。 他的长须颤动着,哑声道:“于帮主,老夫兄弟学艺不精,今日栽在阁下手中,自吴怨言,江湖尚讲究一个‘义’字,老夫兄弟既不能为泉下故友复仇,又羞于苟且偷安,处此逆境,夫复何言?阁下尽可趁此为令师雪仇,但请裁决,老夫等绝无怨言。”说罢,双目突睁,神色肃穆庄严。 “醉汉”刘飞鸿亦单手持棍,满面正气凛然。 “天地双老”果然不愧一代豪杰,虽然此地败于敌手,仍自神威慑人,不可轻侮。 于凡见状,心中不由钦佩万分,长笑一声道:“二位言重了,武林中文,比试过招仍是常事,况且二位是为了故友之事,并非与在下恩师,结有仇怨,此刻虽有胜负,但却不是所言般言重,二位何轻易言死,二位若不服今夜之战,在下可于皖北于山随时候教,言止于此,有缘再会。”一言才毕,于凡身形微拔,已稳坐马上,蹄声得得里,单人独骑,已消失于无边夜色中。 痴立的“天地双老”不由相视如笑,黯然无语。 且说于凡骑在马上,脑中不由思潮起伏,他想到:武林中高手纷出,自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遭遇截击,天幸恩师默佑,得保无恙,但不知今后这坎坷的人生旅程,还有多少磨难与困扰在等候自己。 突然,在那被忧郁充塞的脑海中,不知不觉的幻凝出一个如花似玉的清柔脸庞,他不由绽开了一丝微笑,是了,只有这纯真无邪的少女,才会给自己莫大的慰藉,但她能忍受得了这无尽的相思之苦吗?能坚强不屈的伴随自己,度过这艰辛岁月吗? 暮色渐退,他边想边骑,一路疾奔,连夜赶路。 于凡神情索然,双目迷惘的凝视着天边那一抹初露的曙光,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了。马儿在一片深郁的林旁停住,口中直喷白沫,显然它已是累了。于凡一夜长途跋涉,又经过一场激烈战斗,虽然他内力悠长,此刻也不觉微有乏意,他飘然下马,任那坐骑随地寻食,自己却漫步向林中行去。 此时正当拂晓,本应有鸟雀叽喳寻食之声才对,然而奇怪的是这片深茂无际的树林中,却静悄悄的毫无声息,静寂得如此空虚,笼罩着一丝使人不安的恐惧气氛。 于凡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自己心房跳动的声音,深山中,十余年武技的磨练,与那过人的机知,使得他不自觉的悚然警惕了起来。虽然他外面仍然悠闲如故,然而那过人的听觉及目力,却如蜗牛的触觉般,敏捷的伸向四周。 然而,却丝毫没有发觉有异样,他仍缓步小心翼翼的向内行去,步履轻悄得不带一丝声息。蓦然,他全身冷冷的一颤,因为他竟发觉左边的一丛灌木之后,有着一对呆滞而恐怖的眼睛,正微射寒光,一动也不动的凝视着自己。 那眼镜竟是如此迟钝与阴森,好似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及神韵似的。于凡神经骤然紧张,他猛吸一口真气,身躯缓缓地转了过来,双目神光如电,冷然的凝视着树后的绿色眼睛。他冷冷开口道:“树后是哪位道上朋友?且请现身一见。” 一言出口,哪知对方竟然不理不睬,仍自瞪着一双阴森森的眸子,向于凡凝望。 于凡侯了一刻,见对方不答,他不由怒火顿生,又复冷然开口道:“相好的,再不出来便莫怪在下待之不恭了!” 岂知那人依然不言不动。 于凡冷笑一声,突然贯注真力于右手指端,向那丛灌木之中,急弹而出,但闻“嗤嗤”连响,五缕尖锐指风,已如电般袭去。 他才一运劲弹出此内家至高劲力,蓦然闻得树后响起一阵“嘻”的尖声怪笑,一条人影已如幽灵般出现在于凡眼前。 于凡骤见此人,不由惊得面上神色骤然一变,但他却倔强之极,仍然是钉立在地上,毫不退后一步。 只见这现身之人,穿着一身死人入殓时的崭新衣裳,身形显得浮肿不堪,那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孔,更是吓人。他顶上无发,甚至已露出顶盖白骨,而上血肉模糊,血渍斑斑,五官不分,自鼻端以上,更是血骨粼粼,无一片好皮好肉,两只呆滞而恐怖的眼睛,却深藏于那凹陷的眼眶中。此刻,他双手前伸,双目前视,膝盖不弯,一步一跳地向于凡逼了过来! 于凡心中怦怦直跳,神经像紧拉的弓弦。 但他深受当年武林第一怪杰“百变阎罗”十年的熏陶,加上幼年所受的磨难,已养成他坚定不移的意志与胆识,其超人的定力,岂是常人所能比拟。他心中虽然是恐惧万分,然而他仍能沉气凝气,面上神色丝毫不变,瞪视着这似人似鬼的妖魅。 这时,苍郁的密林中,寂静如死。 蓦地,于凡大喝一声,恍如平地一声焦雷,他双掌一圈一合,又突然翻出,刹时一阵狂飙涌出,恍如无数巨锤,向那怪物击到。这正是“阎罗十二式”中之起手式,威力之强大,堪称可移山倒海。 那怪物竟然不躲不闪,两只鬼爪般的手掌,一伸一缩,亦自发出一股阴惨惨的寒风来,曙光下,但见其色惨绿,恍如鬼火魔焰! 43.一举击毙 于凡沉桩立马,又是一招,如飞击出。 那怪物这回支持不住,竟吃于凡一掌挥出丈外,全身僵挺,“吧嗒”一声坠于地下。 但怪物发出之寒风,竟有一丝透过这如山掌风,悄然向于凡袭到。 于凡见那妖魅已被自己击倒,正待前往探视,蓦觉一缕寒风,飘然袭来,鼻中便已嗅到一股腥臭志气。他大惊之下,脚下急急一旋一转,“凌波微步”疾施,已闪电般挪出五丈。他心中不由震怒,厉叱一声,劲贯左掌,呼的一声,又向那尚躺在地下的怪物身上劈去。 但闻“砰”的一声,那怪物又吃他如涛掌劲,击得在地下连连翻出数步。此刻,奇事却出现了,那怪物非但没有死去,反而缓缓自地上僵直的挺立起来,心中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嘻嘻”之声,复向于凡缓缓逼来。 蓦然,那怪物“哇”地一声凄厉长叫,一双枯瘦乌黑的手臂,竟奇怪地抓向于凡喉咙。于凡不由气得暴喝一声,出手如雷,连连劈出九掌,踢出九腿,怪物想是知道厉害,竟也急闪连躲,远远避开,他身躯僵直,却是运转如风。 只见他瘦臂连连伸缩,已围着于凡激斗起来,于凡心中不由大惊,暗想:这怪物身形快捷无匹,出手招式,身法竟不在江湖一流高手之下!他心中一怒,不由出掌更重,一连三招,已将那怪物击得倒在地上,连连翻滚不已。 但那怪物煞是奇怪,虽然连受重击,却好似身具铜骨铁筋一般,仍自不在意地向于凡急扑硬抓,但身形跳跃之间,显然已不及刚才快速灵活! 于凡此刻已与那怪物缠斗了二十余招,那怪物仍自不休不止地继续扑上,而且出手极为狠辣残毒。他已不不耐久战,一击夺人气魄的厉啸起处,但见于凡身形急闪,霎时竟幻出数十个白色身影来,声势之大,真的令人惊绝。 这正是“阎罗十二式”中,嘴霸道凌厉的一招“满天飞魔”。 那妖魅似的怪物,突觉眼前一花,敌人陡然之间,已化成无数身影,急扑而至。它“哇”地一声怪叫,已拼命地向一旁跃出,但身躯才跳起,却已被罩在于凡掌风之下。 只听得“轰”的一声大响,那怪物已被于凡沉重如山的掌力实实击中。那怪物身躯突然已被震飞两丈多远,装在一颗合抱巨树之上,树叶纷飞中,“啪”地一声暴响,那怪物又被反弹回来,“吧嗒”一声落在地下,眼看它寂然不动,想是受伤颇重? 于凡傲然一笑,四处观望,便欲退出这苍郁幽深,而又带着恐怖气氛的密林。他正待举步,蓦然,闻到身后响起一阵沙沙之声,于凡急急回头,又见那形似僵尸似的怪物,自地上悄悄立起,虽然他一身骨骼已遭于凡尽数震折,但却仍然伸出那一双皮肉垂下的巨手,缓缓的,向密林深处跳跃而去。 于凡不由惊得怔愕了半响,暗想到:这怪物凶顽已极,可不能让它轻易逃走,否则,将来又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生灵。 他想到这里,蓦然一提真气,人已向前飘出三丈,只见他脚不沾地,轻飘飘地跟在那怪物之后,徐徐跟踪而行。 那怪物头也不回,好似不知有人跟踪似的,仍然跳跃着向前行去。 山壁前面尚有一条宽约丈许的清溪,那怪物到达溪前,奋力纵身跃起,“刷”的一声,竟吃它跃了过去。 这怪物想是受伤太重,约过河后,即“砰”的一声摔了个大跟斗,它在地上挣扎了一阵,仍又僵硬地立了起来,艰辛地向前走去。 于凡颇觉奇怪,因那怪物身前正是一堵坚硬石壁,莫非它要撞壁自尽不成? 正自诧异之间,却见那怪物立于石壁之前,又复“吱吱”尖叫不止,不一刻,那石壁竟轰然一声,自中间缓缓开启了一道门户! 于凡愕一惊,却已见那门户中,走出一个遍身麻衣,长发披肩的怪人来。 怪人身材生得高大魁梧,面目狰狞,丑恶无比,并不较那鬼魅好看多少。怪人出现之后,厉叱一声,大骂道:“黑尸!主人命你前往摘取十二颗人心备用,却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当心主任剥你的皮!” 他一语未毕,想是看见这黑尸皮开肉绽,骨骼破裂,不由惊得叫了一声,大声喝道:“怎么?是碰见棘手人物了?如何弄成这副模样?”说罢,径自伸手自那黑尸衣内模去,只见那怪人缩回手时,已然多了两个油布口袋,一面口中骂道:“畜生,整日给你吸食人血,却这般不中用,出去一夜,才带回五颗人心来,待会儿主任恼了,怕要将你打入‘碾压磨’中碾成肉酱!” 那黑尸任凭凶残恶毒,见了这高大巨人,却似小鬼见了阎王似的,任他打骂,却动也不敢动一下。 此刻又闻那巨人喝道:“妈的!搞的如此模样,怎么能见主人?你说,是何人将你打成这样?” 黑尸微微仰首,吱吱哇哇地一阵鬼嚎,那狰狞巨人细细一听,不由浓眉一皱,向四周察视了起来,他左右看了一会儿,全无丝毫发现,不由更气呼呼的对那黑尸吼道:“你本来就是个尸鬼,却又见了活鬼不成?这里哪有他妈的半个鸟人?走!走!进去再说,我禀明主人,看不将你碎为八段!”他正待安东机关,关闭这石壁门户,蓦觉眼前白影一闪,一个俊逸无伦的白衣书生,已满面寒霜的立于眼前。 这高大巨人方自一惊,那名叫“黑尸”的怪物,一声长嚎,已向那白衣书生扑了过去,原来,这书生不是别人,正是那早已藏身暗处,窥探多时的于凡。 此刻他一见那怪物竟是有人操纵,命令出外杀人,做那剖月复取心的毒辣恶事,不由勃然大怒,急忙掠身而出,意欲问个明白,不料这僵尸似的怪物,竟狂嚎连声,急扑了过来! 于凡盛怒之下,出手不再留情,只见他左掌急挥似电,疾发而出,跟着“哇”的一声惨叫,那黑尸的一颗丑陋头颅,已吃他活生生的劈了下来。 那怪物临死尚且势犹未尽,独自急冲而上,于凡冷哼了一声,飞起一脚,又将这怪物尸身踢出五丈开外。 站立一旁的狰狞大汉,只觉眼前一花一闪,顷刻之间,那凶残无比,且又无畏刀剑的黑尸,已吃这白衣少年一举击毙,这黑尸一身能耐,他早已知道,见这少年一出手,便能将他除去,焉能不使他惊惧万分?他面上神色大变,呆滞的注视这于凡,一时竟傻傻不能出言。 于凡两道如寒冰似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他,缓缓开口道:“当今天下,魔焰乱舞,人命固如草芥,然又怎能以尔等如此残酷之手段,茶毒生灵!” 大汉想不到这白衣少年,竟向他说起道理来,正自不解,于凡又面上毫无丝毫表情的道:“此僵尸妖魅,已不知残害了多少生命,想不到却系有人于暗中操纵,真是令人可恨!马上我将先毙你于此,然后再寻你那主人问话。” 这大汉一听对方竟欲制自己于死地,而话语却又说得如此平淡,好像根本不将自己这条性命,当回事。他惊怒之下,不由大声叫道:“好小子!你杀了我家主任辛苦教成的黑尸,尚不快快跪地赔罪领死,却在此出狂言现世,我便第一个放不过你!”这狰狞大汉双目圆睁,放声厉吼,然而却站在那里不敢动弹,显然是色厉内荏,含有怯意。 于凡早已看出他大声喝叫的用意,是向惊动里面之人,他也不加点破,仍然缓缓向大汉行近。 那丑陋大汉想是受不了这紧张空气的压迫,不由大喝一声,面色变得惨白,向于凡疾扑而至。他身形才至对方身前,一双巨掌已搂头盖顶的自上抓下,同时右腿疾起,踢向敌人胯间。 于凡冷笑一声,身形一转,已闪至大汉左侧,并指如剑,点向绝人穴位。 那狰狞大汉只觉眼前一花,敌人已在这不及五尺方圆的洞口里,如一尾游鱼似的滑了过去!他尚未及转身,便觉腰间劲风袭来,大惊之下,一弓腰,竟往洞外跃去。 于凡出手如电,在这大汉身形才腾起的刹那,已一脚踹在对方臀部,同时右手疾出,砰声大响中,已将这巨人击飞出一丈开外,“哗啦”一声,落于壁前溪水中。 但见那大汉哼都没哼出一声,背脊一翻,便自沉入溪底。 于凡心中不由奇怪万分,暗想到:怎么这狰狞巨人,竟连那刚才黑尸的一半功力都没有?而且刚才在这神秘洞口,发出如此嘈杂之打斗声,却又未闻一人前来探视?他星目四转,微微打量了这洞壁一阵,就慢慢的向内行去。 只见这壁内山洞,宽约五尺,壁面高低不平,每隔丈许,却插着一只松枝火把,但见火苗摇曳,发出阵阵绿色火焰,虽在这大白天,仍是鬼气森森,令人毛骨悚然。 44.黑衣人 于凡一直向内行去,转了三转,已见到那甬道尽头,有着两扇石门,轰然而立,他正待细细打量,目光闪处,却不由突然一阵战栗。 原来,在这两扇高大的石门上,竟赫然挂着四个长发绕绕,瞪目咧嘴的死人头。这四颗首级想是刚才砍下不久,虽是鲜血淋漓,但却栩栩如生,惨不忍睹! 于凡玉面如霜,他又向那石门上细一探察,只见上面用鲜红血渍,写着四个大字:“入门者死”!于凡冷冷一哼,身隔丈许,突然运功,力贯右臂,向那石门上虚虚一扬,石屑纷飞中,那沉重石门竟突然开启。他身形一闪,已如微风般进入其中,待到四周一望,又不禁浑身一震,险些失声尖呼起来。 原来石门之内,系一甚大之巨室,另有小门内通,此巨室四周壁上,却悬挂了许多果尸,或男或女,其状各异,有的以绳勒颈,有的利刃插胸,有的更是身躯倒悬,双眼突出,舌头半伸。只见那已然变乌紫黑色的尸身,尚不停的流着滴滴红色血水,地下更有着蠕蠕而动的白色蛆虫,阵阵刺鼻恶臭传来,即使于凡此等武林中绝世高手,也不禁为之头晕目眩,惊骇不已!他急急掠身向那扇小门走去。 蓦然,他身形才到,那扇小门竟已悄悄打开!于凡骤然一惊之下,体内真气突然倒转,呼的一声,他竟然将向前急掠的身形,硬生生的往后退出三尺!于凡才落地,目光闪处,见那神秘小门之内,已如幽灵似的飘出两个人来!不,在这种气氛之下出现的人,倒可以说是鬼还来得更恰当些! 只见那当先的一人身材瘦长,面色惨白,双目阴沉冷酷,面上更是如同腊塑,没有丝毫表情,衬着那一身宽大黑衣,更是有如幽灵一般。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却较这黑衣人魁梧得多,一身麻布衣褂之上,赫然有着一颗如窟窿似的头颅!面目显得凄厉恐怖之极! 于凡暗自心惊之中,却又不由大叹晦气,想道:“今天怎么如此霉运?尽是遇见这些非人非鬼的怪物!” 他心中思量,却已冷然开口道:“朋友不知是何方神圣?非但不分善恶,杀人如麻,且更能纵尸为恶,如此奇才,堪称一绝了!” 那瘦长的黑衣人闻此讽言,缓缓移目向他看来,面上忽然掠过阵阵青气,衬着那阴森的面容,越发显得有如鬼魅! 黑衣人此时已阴冷之极的开口道:“女圭女圭,你是自何处而来?凡入我洞府之人,必得由我剖月复取心,制成僵尸,今日你自也不能幸免。”语气幽冷,丝丝传来,活似自幽冥地府传出。 于凡素以冷面傲骨见称,此时闻得这阴森森的语声,却也不由浑身不自在,有一股凉飕飕的感觉!他急忙运起“九阳真气”先行护住全身,然后也冷削之极的回道:“阁下语气倒是不小,不过在下不劳尊驾动手,便会自行了结。”他言至此处,语气突转严厉,傲然道:“但是要在下剖月复取心不难,只要尊驾能赢得区区手中之棍,在下便任凭处置,绝无怨言!” 那黑衣人闻言,面上青气陡升,却毫无表情的道:“女圭女圭,你要与我尸魔动手,道行实在差得太远,也罢,我便叫你死得心甘情愿。” 他微微回头向那形似骷髅的怪人道:“赤魂,你且去成全于他,这女圭女圭根骨不错,下手时,莫使他受到什么痛苦。”语气阴幽自满,竟不将这面前少年,放于心上。 那名唤赤魂的麻衣怪人,此时已将头连点,跨步而出。 于凡眼见这黑衣人,竟如此嚣张跋扈,小视于他,心中不由怒火顿生,面上却丝毫不动神色,微退一步,潇潇洒洒的将手向后一负,若无其事般,双眼上翻。事实上,他已胸盈杀机,暗暗决定,要以他无与伦比的绝高功力,在几招之内毙此怪人! 此刻,那形如骷髅的怪人,口中发出一声怪叫,身躯已如风般扑至于凡身前,右掌横劈,左手如抓,疾袭对方颈侧胸前,出手如电,且尚带有丝丝尸臭之味。 于凡暗中闭气呼吸,身形故意一个踉跄,恰好将怪人攻势化解。 怪人赤魂,心中不由又是哎呀一声,双手骤翻,急抓于凡背心,同时那干瘪的心中竟呼的一声,吹出一口淡绿色的雾气来。 于凡忽觉背后风声飒然中,又挟着一阵冷腥之气向自己袭来!他尚未吸入一丝,已觉如沾寒气,脑感微眩,大惊之下,“凌波微波”突展,脚下急急一旋,已呼地挪出四步!他在转身之际,目光一闪,隐然见那黑衣人双眼如冰的神光中,竟仿佛掠过一阵奇异之色! 于凡无暇多思,双臂一圈一合,疾然推出,同时一声夺人魂魄的厉啸骤起,在这间阴森恐怖的石屋中,竟突然幻化出数十条白色人影,向那怪人赤魂当头扑下!这正是“百变阎罗”嫡传之“满天飞魔”一式。 蓦然,侧旁一条黑影如电掠入,连连挥出六章,似欲救那赤魂出险,但却仍迟了一步,只闻一声惨号,那麻衣怪人的一颗干瘪头颅,已被击成粉碎!室中一时静寂如死。 黑衣人面如四人,惨白阴毒的凝视着那神色不动的于凡,他做梦也想不到,凭着自己一身邪恶毒攻,教出来的一个得意门下,竟不及数招,便死在对方手下。 他阴沉开口道:“小辈,想不到老夫今天竟然走眼,误将你认为一般江湖小辈,哼哼!你现下既已与老夫结下如天之恨,却再也休想走出这里。”他阴冷的目光一闪,又道:“小辈,你刚才用的身法,好似那久已绝传,武林中一代武尊,独孤求败的‘凌波微步’!你那杀我门人的一招,又极似那江湖第一魔头,‘百变阎罗’的‘阎罗十二式’?女圭女圭,你与此二人有何渊源?” 于凡见这黑衣人眼光果然厉害,竟然能在一瞥间,识出自己招数步法,可见对方也必是江湖上有名人物,但自己为何竟然毫未听人提过? 他正沉思间,那黑衣人已显不耐,他冷酷地道:“无知小子,老夫在向你问话,你听见没有?” 于凡突然星目一张,傲然道:“你听清楚,在下于凡,‘百变阎罗’他老人家,正是我的恩师,独孤求败老前辈,可谓武林泰斗,也可算在下传艺师父!” 黑衣人闻立面色突然一变,他尖声道:“住口!无知小子!独孤求败已死百余年,怎能做你师父?”他说到此处,突然顿住,微一沉思,阴森森的说道:“是了,你定由你那老阎罗师父处学得那‘独孤真经’尚所载之武功!” 于凡冷冷一笑道:“是又怎样?莫非阁下已闻言惊服了么?”语气刁损,毫未将眼前这恐怖怪人,放在眼中。 黑衣人此刻那冷漠阴森的双眸中,突然射出一股奇异的光彩,面上神色,也微微激动,好似未曾听着于凡在说什么! 于凡不耐久待,冷叱道:“老鬼,在下并非与你闲话家常,这石屋内外之无数人命,想来皆为你一人所害,今日你恶贯满盈,此出正是你寿终正寝之地!” 黑衣人闻言,不由一阵阴声冷笑,他缓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女圭女圭,今天莫说是你,便是你那老阎罗师父亲自来,老夫也不惧于他,哼!老夫被待早早成全于你,但你若能将那‘独孤真经’与‘求败剑’留下,老夫便放你一条活路!” 于凡长笑一声,朗朗回道:“好说!好说!在下倒真是要感激前辈这一份如天高谊啊!”一语未毕,于凡突然一声冷叱,双掌微提,急袭黑衣人上盘十二大穴,两脚疾起,踢向对方丹田小月复。出手之快速,宛如迅雷闪电! 那黑衣人突觉眼前一花,劲风激荡中,自己全身已罩于对方掌腿之下。这黑衣人亦是武功高绝,他此时劣境,仍然心神不乱,只见他冷冷一哼,全身猝然倒而出,同时双掌疾翻,瞬息间已连拍五掌。掌势阴柔,且隐隐带有了绿色烟雾。 于凡估计不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他暴叱一声,身形急转,呼呼又向对方接连攻出三招。 黑衣人全身骤然一提,竟极其诡异的闪入这凌厉掌风之内,嘿嘿冷笑中,一只枯瘦乌黑的鬼爪,已抓向于凡面上。 于凡见敌人竟能在自己如山掌劲中,欺身而入,不禁大为惊愕,他全身猝然倾倒,仅以右脚跟紧吸地面,呼噜噜的一转身,一个身躯竟在离地不足三寸之处,抡起一个圆圈,直向黑衣人下盘撞去,同时双掌急出,击向对方三大要穴! 黑衣人一抓不中,心中已知不好,而于凡这招威力绝大的招式又是在此时袭到。他立身之后便是山壁,此时要躲,已经不及,好个黑衣人,他尖叫一声,力贯双臂,疾然向下迎出,但闻“砰”的一声暴响,于凡已被震得连翻三转,但那黑衣人可更惨,一个枯瘦身躯竟被弹出两丈,“劈啪”一声碰在石屋之顶,又给反震了下来。 49.当年豪性 “蓝鹰”江奎安,心中更是惊骇万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瞧来不起眼的人,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最使他震骇的,却是他竟然连对方如何出手,都没有看清。江奎安强忍惊怒,大声说道:“阁下系何方高人?何故与我江北绿帮架梁,尚请明示。” 出手震毙二人的,是“排云掌”乔无天。他此时闻言,狂声大笑道:“老夫今天虽已虚度五十五载寒暑,却仍是混得毫不成器,不过,你小子要问老夫万儿可还不配。” “蓝鹰”江奎安,此刻怒极反笑道:“好!好!我江奎安掌管江北绿帮红旗五年有余,还未曾遇见过像你这等狂夫,今天本堂主便要会会你这藏头露尾的家伙!”说罢身形微晃,全身忽然左右摇摆不定,在身形摇晃中,他极快的拍出五掌。 乔无天微微一笑,右掌半圆如弧,左掌闪电般自肘下击出。 “波”的一声轻响起处,乔无天单掌一击,已将江奎安袭至的的五股掌风,化为乌有。但见他嘿嘿一声,双掌飒然猛劈而出,一阵狂飙似的劲风已呼声涌到。 “蓝鹰”江奎安第一招骤然吃对方化解时,已知敌人功力不凡,自己尚未及撤换招式,对方那如山掌劲又已袭到。他一见来势,便知非自己所能力敌,危急中,身形疾转,双掌已如电般击向对方两肋,推出阻挡。 乔无天喝声:“老得好!”转身一招双推手,双掌连续发出。 江奎安一见敌人功力,确实较自己高出甚多,他不敢硬架硬接,突然展开身法,游斗不已。但见他一个瘦长身躯如柳絮般,围着乔无天上下翻飞。 于凡端坐马上,嘴角隐含笑容,他冷然瞧着二人激斗正烈,心中却暗暗想到:乔老哥功力深奥,每次出手,皆是两招齐施,诚然不愧‘排云掌’之称,这姓江的小子,一身功夫,固也不可轻视,看来他仅仅较那‘南霸天’田亮,略低半筹,不过,他在乔老哥手下,定难走出三十招。 转眼间场中两人,已闪电般交手二十余招。 “排云掌”乔无天,一派大马金刀之势,出手全是大开大合,猛劈硬接,招式凌厉之至。 那“蓝鹰”一身功夫,虽然不弱,但此时已逐渐透出后劲不济,招式缓慢,身形也不如初时灵便。 蓦然,乔无天大喝一声,双掌连攻,瞬息已自劈出六掌。掌势雄劲,带得地下沙石纷飞不已。 江奎安不敢力敌,暴喝一声,身形急射而出,只见他脚才离地,又反手抖出五点银光,急袭乔无天上盘。 乔无天冷喝一声,一掌劈向袭来暗器,另一掌却遥向江奎安背后拍出。 “蓝鹰”江奎安“嘿”的一声,身体竟突然凭空弹起两丈,同时大喝一声,三团黑光,已闪电般射向乔无天面前。 乔无天一见敌人竟接连躲过自己两掌,面色骤变之下,三团乌光,已袭至身前。他狂笑一声,呼的双掌击去,竟欲震飞袭来暗器。 千钧一发之际,耳旁突然传来一声“使不得!”话声起处,只见一阵狂飙已自侧旁呼声扫过。 乔无天身形突然暴退,他尚在空中,便已闻得“砰!砰!”数声巨响,跟着又是一声闷哼。他脚一沾地,急急回头探视,见那方圆丈许之地,竟然尽是熊熊火焰。而那以暗器伤人的“蓝鹰”江奎安,却双手按胸,面色惨厉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其状颓唐已极。 原来,这临危出手之人,正是那功力绝高的于凡。他一见江奎安发出三枚黑乌乌的暗器,便已知必是内藏火药式毒针的歹毒物体,而乔无天却以单掌硬封,势将自陷危境,他大惊之下,急急出声警告,同时当掌骤推,“阎罗掌”劲已如山涌出。掌出人飞,在掌力翻卷,那枚暗器之同一刹那间,遥遥向刚才落地的江奎安劈出一掌。而在江奎安中招痛哼之时,他已身形如电般倒射而回,落于坐骑之上。这一连串的动作,恍如迅电奔雷,一气呵成,直惊得在场各人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其实,这“蓝鹰”江奎安,武功也甚为了得,于凡功力虽高,也不能一招之下,便能轻易将他击伤。但江奎安因与乔无天一场激斗之后,早已心力交瘁,且在发出这三枚威力霸道无比的暗器后,料想乔无天不防之下,必然难以躲过,故而心神一驰,在这刹那之间,才致被于凡如电似的一掌震伤。 乔无天一见自己功败垂成,刚要得手,却吃这小子一手歹毒暗器逼回,若不是于凡及时出手支持,难免身受重伤。他心中狂怒之下,更是哈哈长笑不绝。蓦然,乔无天面色突而一沉,厉声喝道:“江奎安,你是否为近日横行中原,凶残不法之‘红花会’中人物,那‘红花会’魁首‘烈火魔君’佟大为又是你什么人?”原来,乔无天早已看出,这“蓝鹰”江奎安刚才身形倒射而出,正在力量将竭之际,竟能出人意料之外的陡然又弹高两丈,这种卓越奇特的身法,普天之下,只有那个“红花会”的大魔头“烈火魔君”佟大为独擅,故而有此一问。 那江奎安此时强按胸中翻涌血气,狞笑一声道:“老鬼,本堂主便教你明白‘烈火魔君’佟大为乃大爷师伯,‘红花会’中坐第二把交椅‘独臂魔君’曹云涛却是大爷恩师!”他见乔无天闻言之下,面色果然微微一变,不由狂声大笑道:“这下子你可怕了,哈哈哈……老鬼!我师伯、师父均是眦睚必报,出手残毒,想你定有耳闻。嘿嘿!今天你与这小子暗算本大爷,只怕任你远走天涯,也永远不得安宁。”他微微一喘,又阴毒的道:“我定叫你等知道‘红花会’的厉害,我要使你等终身忐忑不安,惊骇而亡。哈哈!等着瞧吧!” 乔无天仰天一阵刺耳狂笑,洪声道:“无知狗贼,你真瞎了狗眼了,你可知道老夫是谁?哈哈哈……你这唬人之言,去吓吓别人或许还使得,今日遇见老夫,就等于碰上了白虎星!狗贼,你回去告诉公孙老贼,叫他好生守着自己脑袋,老夫迟早要宰了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江奎安闻言,不禁一愕,他做梦也想不到,这老头竟然尚与自己帮主结有仇怨。就在这“蓝鹰”一怔时,忽然在他身后已闪出一个四旬壮汉来,此人生得满面横肉,一条刀疤斜斜自眉间横道右颊,正是江奎安手下一个得力助手,名叫刀疤李刚,他一出来,便厉声喝道:“老鬼,你嘴巴放干净一些,公孙帮主何等威严,岂是你这老不死的所能随意辱骂?今天你与那小子,用这偷袭手法,暗算我家红旗堂主,算的是哪门子好汉?何况你又藏头缩尾,不敢露出真实姓名,更是江湖宵小,猪狗不如!” 乔无天闻言,又是一阵狂笑,他洪声道:“哈哈!只怕老夫说出名字来,要吓死你这狗娘养的!”他说到此处,面色突然转为凶厉无比,狂喝道:“狗娘养的,我便叫你到阎王爷那里去打听吧!” “吧”字出口,乔无天双掌已左右齐飞,同时双脚疾起,踢向那刀疤李刚。 刀疤李刚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劲力已沉重压到,他闪避不及之下,只得暗一咬牙,挥掌迎上。 突然一声惨号,自李刚口中呼出,跟着澎澎连响,一个高大身躯,竟被乔无天连上四脚,踢在空中接连翻了四个筋斗,才带着满嘴鲜血摔落地上。 “蓝鹰”江奎安空自危得双目发黑,但却无力出手援助,因为他自己已经伤得不算太轻。 乔无天一掌劈死李刚,那股当年豪性,又骤然突发,他扬声一阵大笑,身影连闪间,双掌如迅雷般,左劈右击,只听得几声惨叫,江奎安那群手下,转眼间已是伤亡大半,那猩红刺目的血渍,溅满了乔无天一头一脸。 蓦然,一声冷冰冰的语气响起道:“老哥哥,该放手时且放手!” 乔无天闻言,宛如冷水浇头,返身倒掠而回。 “蓝鹰”江奎安,一见手下已伤亡了一大半,气得他全身颤抖,哇哇吐出两口鲜血。他也不抹嘴边血渍,狂声叫道:“好好!老鬼,今天这笔血债,我迟早必要与你算清楚!”他一转头,对于凡叫道:“还有你,小子,有种的留下名来!” 于凡那冷煞人的目光,向江奎安脸上一瞥,缓缓吟道:“宁可地狱走一遭,莫见玉面阎罗颜!” 江奎安骤一闻言,身形一歪,已昏倒地下。他旁边两名舵主见状,急急上前将他扶起,与仅剩的六名喽啰,匆匆收拾了一旁死伤的伙伴,一语不发的纷纷上马离去。 “绿娇娘”赵斐斐自始至终,如痴如醉的看着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这时,她才醒了过来,怯怯的向于凡道:“公子,天色已晚,我们也该走了。” 50.报仇了 于凡回过头来,温柔而爱怜的向赵斐斐一笑,微微点头。浪客中文网他对尚在发呆的乔无天低声道:“老哥哥,你先将脸上擦拭一下,咱们就可以动身了。” 乔无天如梦方觉,叹息一声,跳上马背,哑声道:“唉!想不到红塔山绝顶十三年磨炼,却仍未能稍减老夫残忍嗜杀之性。” 于凡温声安慰道:“老哥哥且莫自责过切,这些贼人皆是江湖败类,莫不是背了一身累累血债,罪该万死!何况,人生本来就是虚梦一场,又何必过于责己。” 夜幕初降,余晖黯淡,三人三骑,又驰向那蜿蜒的驿道尽头。 这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山清水秀,风景如画。这是于凡等三人,大败江北绿帮的次日。 大清晨,他与乔无天、赵斐斐二人,将坐骑寄在客栈里,缓步向城西而行。 这古老而美丽的城市里,他对任何一样建筑物,都是那么的熟悉,对每一件事物都是那么留恋与关注。双亲的慈爱,老仆那满布皱纹的脸孔。啊!这一切是多么亲切、甜蜜,仿佛都是昨天的事情。看见那一草一木,都在散发着故土的温馨气息,街上行人也依稀是如此熟悉。 于凡的视线迷蒙了,他自微微潮湿的双眸中,注视着这包含了他童年全部的喜悦与悲痛的地方。 赵斐斐与乔无天都关切而同情的注视着他,两人都知道他此刻心中烦乱与悲哀,这不是用语言所能慰藉的,只好用两道柔和而真挚的眼神,来表现那无限至城的友情。 于凡缓缓行着,不多一刻,三人已行至一片青葱的树林之前,蓦然,于凡双目如痴如醉,默默的凝望着一片空旷草地。 二人随着他目光一瞧,只见这片旷地上,杂乱生长着血多野草,依稀可以看出尚有少许烧焦朽木及黑土。好像……好像是一幢房屋被烈火焚烧后的遗迹。 于凡双眸中,隐隐含有泪光,他凄凉的望着这块荒芜的土地,面上一片惨然。 赵斐斐在路上,曾约略听到于凡提过亲仇之事,此刻她见到自己真心所爱的人如此难过,那种蚀骨揪心的悲哀,显露于色,鼻头一酸,已跟着默然流下泪来。 于凡目光缓缓移动,在不远处的一片连云巨厦前蓦然停住,眼神中,突然射出两道冷煞人的怨毒光芒来,那光芒是如此冰冷,如此慑人。他嘴角微动,凄然喃喃念叨:“双亲大人,墓冢芳草萋萋,血仇贼子,巨厦辉煌连云,天理何在?天理何在?”他移动脚步,徐徐向那矗立眼前的高大宅第行去。 这幢巨宅大厦,气派好不骇人,只见那黑漆油光的大门上,一双黄铜兽环,擦得雪亮,旁边一方巨匾,黑底金字,上面赫然书着“李府”二字。于凡冷哼一声,缓缓回头,对赵斐斐、乔无天两人道:“赵姑娘、乔老哥,此来乃为在下亲身血仇,稍后请二位切莫动手,由愚弟一人为之。”他一言未毕,已迅步踏上石阶,轻声叩门。 不久,那黑漆大门,已了然开启,。开门的一个下人,身穿黑绸短衫,头上谢戴着一顶小青帽,他一启门,骤觉眼前一亮,细目一瞧,眼前赫然是一个玉面朱唇,气度不凡的白衣书生。这厮咧嘴一笑道:“嘿嘿,这位公子,不知驾临敝宅,寻找何人?还请赐下名帖,以便小的传报。” 于凡冷冷一笑,开口道:“你可是李宅之人?” 那下人又是咧嘴一笑欠身答道:“不敢,小的专司门房之责。嘿嘿,自杨员外去世后,托李老爷洪福,一手将小的提拔。”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于凡双目突睁,一掌挥出,那人连对方掌势都未看清,一颗头颅,已带着满腔热血,飞出老远。于凡一言不发,仍然缓步向内行去,他才自一长廊尽头转过,已微闻笑语喧哗之声,不多久,一双婢女打扮的女子,带着两个青衣下人,一路打情骂俏行了过来。于凡一语不发,不待四人惊愕出声,双掌蓦然齐挥,四名下人吭也没有吭出声,已其皆满面赤红,气孔流血而死。 于凡一连在这幢巨厦中三拐四折,凡遇上之人,皆是一言不发,个个诛绝!不多时,这幢巨宅中,已被他连毙三十余人。 他早自这房屋建筑中,测出那后宅之处。只见于凡身形微掠,数起数落,已如鬼魅般闪入后宅,一幢精致小楼之前。他略一思考形势,鼻孔中冷哼一声,将那掩门珠帘一掀,已自飘身入内,只见两个红衣丫鬟,正在与一个小厮互相调笑。他站在门边,冷然笑了一声,三人这才骤然惊觉,齐齐回头,愕然地望着他。 这小厮不知命在旦夕,仍狗仗人势,向前迈了一步,大声喝道:“喂!你是谁?难道不知道这内宅之地,岂容外人随意进入的?快快滚出去,免得我家少爷发怒,送你到官府严办,我家老爷与本县县太爷,可是八拜之交呢,嘿嘿!” 于凡一言不发,冷然望着这小厮与那两个红衣丫鬟,正在得意忘形。他冷削之极的开口问道:“狗才,李三是否在楼上?” 厅中三人,骤闻他这冷冰冰的声音,竟似丝丝寒风渗入骨髓里一般,皆不由激灵灵地一颤。那小厮仍想仗势唬人,他面青唇白的颤声道:“你这人怎么好没来由,我家老爷尚在楼上未起,你可知……”此话一说,于凡一声“够了”!伸手一点,已戳在他腰际穴位上,那小厮即便应手倒毙地下。 于凡未待那两个丫鬟惊呼出声,他又两指疾弹,点了二人死穴。于凡正待纵身上楼,楼上已传来一声嗲气十足的荡声道:“阿玉呀!你这死人,老爷已起身了,你怎么还不上来侍候,却在下面作死呀!”于凡已跨步,已飘然上楼,他一掀门帘,晃神入内。只见此室布置得豪华雅致,富丽堂皇,漆成金红色的各种家具,显得惹眼之极。一张内靠的软床尚,锦帐半垂,正有一个仅着亵衣的半果女人,在哼哼唔唔的推拒着两只自内床伸向她身上的毛手。 那女子一阵**荡笑,全身细致白肉乱颤,口中尚撒娇道:“哎哟!你这个人真是老不正经……唔……我不来了……真的好痒。” 于凡冷眼瞧着,他此刻已猜出床上帐内之人,必是那扒皮李三无疑。于凡略等片刻,一对奸夫婬妇亲热已完,才冷然开口道:“好了吧,该是你们上路的时间了!” 这对狗男女,骤然闻言,不由大吃一惊,这才发觉,屋内不知何时已进来一个陌生的白衣书生。那女的不由一声娇笑,急忙抓了一件外衣蔽体。床上却霍然下来一个满面猥琐,獐头鼠目的中年汉子。他刚下床,便怒气冲冲的欲张口喝骂,蓦然,他那张干瘪的嘴唇牵动了一下,因为他直觉地感到,这擅自闯入他卧室的俊逸少年,却是如此面熟。但他一时怎么也想不出是在哪儿见过!这猥琐的中年汉子,果然就是杨大户的管家,扒皮李三。此时他略一壮胆,开口叱道:“你是什么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经通报,便擅自闯入?好大的胆子!” 于凡骤见这恨不得挖其心,食其肉的卑鄙仇人,胸中顿时热血沸腾,无比的宿仇怨恨立即在他心中冲击着。双目中,顿时射出一股冰冷骇人的煞气来。 那李三一见这年轻书生双目中湛湛神光,不由吓得全身寒抖,退出三步。 于凡冷然说道:“李三,还认得我吗?还认得那幼时受你迫害,险些惨遭火焚的孤儿吗?” 李三闻言,面上顿时一阵惨白,他嘴角颤抖的说道:“你……你……你就是于家的孤儿……于凡?你没有被……” 于凡冷笑道:“是的,我并没有遭到你的毒手,没有被烈火烧死。”他说到这里,仰首一阵凄厉狂笑,悲声道:“但是,那可怜的老人家范忠,却在你这猪狗不如的狠心奴才陷害下,惨遭毒手,可怜他老人家一生忠勤,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于凡双目含泪,顿了一会儿突然厉声道:“今天便是你剖月复挖心祭祀范忠的日子,哈哈哈……你怕了吗?你后悔了吗?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李三此时真是心胆俱裂,恐惧得全身瑟瑟发抖。蓦然,他大声嘶叫:“来人哪!来人哪……救命啊……救命!出了人命啦!救命……” 于凡唇含冷笑,一步步行至他面前,李三吓得连气也喘不过来,两腿直晃。于凡冷然道:“你别空吼了,这宅内所有的人,已先你一步,去准备侍候你去了!”说罢,冷然一笑,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弯曲如勾,慢慢抓向李三天灵,李三呼吸急迫,浑身乱颤,面孔惨白。他受不了这致命的精神痛苦,双眼逐渐上翻,迷蒙中他仿佛又看见那十年前的一幕惨厉的影像,烈火浓烟中,惨绝人寰的呼叫,房屋倒塌,四壁大火熊熊,老人口中的鲜血,幼子尖锐的哭泣,以及老人范忠那痛苦扭曲的面容。 蓦地,范忠竟带着满脸的血渍,凄厉怨毒的目光凝视着他,逐渐地逼近,逼近。李三蓦然口中惨嚎数声,双眼上翻,已因为过分惊骇,而气绝毙命。 于凡心中微微一震,他用手急扶李三身躯,一探他鼻息,知道仇人已死。于凡突然仰天大叫:“忠伯!忠伯!你在天之灵,看凡儿替您老人家报仇了!”他一言刚毕,五指突然下插,“扑哧”一声轻响,已将这生前作恶多端的小人抓得脑袋稀烂。于凡飞起一脚,正巧踢在李三胸上,顿时砰的一声,那无匹的劲力已将李三胸月复划开,五脏肚肠流得遍地皆是,景况惨不忍睹,这也是李三作恶多端,害人害己的结果。于凡缓步行至那妇人面前,只见她满面涕泪,双眼上翻,仅说声:“爷爷饶命!”便已跪着昏死过去。于凡心中一念凄然,他觉得,这女子现在是如此可怜,但,在她不惧怕人的面前,她会仍是如此可怜吗?于凡凄凉的笑了,人,是一种多么可悲的动物啊!他轻轻一拍女人脑后,将她救醒过来,那女人瞧见这眼前白衣书生,又吓得叩头如捣蒜般求饶起来。于凡剑眉微皱,朗声道:“你收拾一下细软,赶快走吧!” 那妇人闻言,如获大赦般叩了三个响头,匆匆穿好衣服,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头也不敢回的逃去。 于凡默然立在房中,脑中思潮如涌。过了一会儿,他将身上火折子取出,找着房中易燃之物一点,顷刻间,一点火苗,已四处熊熊燃烧起来,他冷冷一笑,纵身跃出,心中暗想到: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乔无天,赵斐斐两人,正在门外等得不耐,心中忐忑不安,蓦然,一阵焦臭气味传出,二人细目一瞧,这整个连云巨宅,已刹时被一片凶猛火焰所吞没了。 二人自叹息,只见眼前白影一闪,于凡已满面落寂,大步行了过来,雪白的儒衫上,沾满了斑斑血渍。 三人默默无言,一路缓缓前行,于凡忽然低声道:“林侧便是先严慈庐墓,二位且请入林稍候,也免得回被公人发觉,在下去去便回。” 他说完话,双手微微一拱,人已向林侧跃去。于凡接连两个起落,已到达临边一片旷地,这旷地尚,有着两座孤立的坟冢,寂然矗立。坟上石碑想是时日长久,已斑落蚀月兑,但字迹尚依稀可辨,正是于凡的双亲之墓。上面荒草丛生,葛藤纠缠蔓延。于凡眼见双亲庐墓一片荒凉,悲戚之下,哑声倒地哭道:“爹娘……不孝儿来拜见二位老人家了!”说罢已泣不成声。他双目中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儿般,滚滚落在冷清的坟上,脑海中刹时浮出双亲慈祥和蔼的面目,幼时的欢愉情景,恍如就在眼前。 他伏在坟上,低声的哭泣着,是如此凄凉,如此的悲伤,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此时,赵斐斐与乔无天二人亦已来到墓前,见于凡双目红肿,二人心中也不由一阵凄然,赵斐斐流着泪将一件雪白的长衫递上。原来她见于凡衣衫已沾上血污,恐在路上惹人注目,乘心上人祭墓之际,回到客栈,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衫,准备为于凡换上。他接过长衫,感激的凝视着赵斐斐一眼,心中激荡无比。人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谁不愿接受别人好心的慰藉呢?何况又是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在这时奉上她最真挚的感情。 乔无天亦大步上前来,一拍于凡的肩头,轻声道:“老弟台,且请节哀自重,身体要紧,莫忘了还有许多艰巨重任,等着你去担负!令尊令慈大人,有子如你,也可含笑九泉了!” 于凡感激得真挚地握着乔无天粗大的双手,含泪点头。 51.歌诀 又是深秋了,这是个萧索的日子。 于凡、赵斐斐、乔无天三人,自离开后,为了暂时冲淡一下于凡心头的抑郁,赵、乔二人便尽量的使他心情放松,三人尽情的四处游览。河南境内的名山大川,谷刹胜景,几乎都已被他们整个踏遍。 乔无天,这豪爽万分的江湖好汉,他已将漂泊江湖以来,郁结在心中的友情,全部用在于凡身上,他甚至为于凡,而暂时搁下自己寻仇“九指老人”公孙无敌的计划。他将他看成自己的幼弟,他愿以自己的生命,来为自己所爱护的弟弟,做任何的牺牲。乔无天威震江湖数十年,经过了多少风浪惊险,在他苍老的心坎中,已烙上无尽的心酸沧桑,有凄凉,有血,有泪。但他却毫无保留,完全没有一丝做作,以赤诚来对待于凡,因为他发觉自己与他是如此的亲切,如此投缘。 赵斐斐,这活泼而温柔的少女,也无时不刻,心细如发的照料着自己心上人,她没有一点矜持,将自己纯真的情感,完全贡献给那冰心傲骨,却又忧郁寡欢的于凡。 于凡,他衷心的感谢着二人,同样的,他确实将乔无天视为自己的老哥哥,他对赵斐斐,却有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情感,这或许可以解释成爱,但却也可以说一种介乎男女与兄妹之间的感情。 这天,三人鞭丝骑影,已来至河北清苑,他们渡过浩浩的大清河,已隐隐望见清苑城高耸的城墙。入城后,他们在一家堂皇的客栈内歇住脚,便照护店家送来午膳,三人食罢,乔无天便提议到城外一游。 此时正当午后,各人来时,已看到清苑城外灵秀的景色,有小桥流水,翠峦青峰之胜,乃皆齐声赞同。 三人出了店门,上马向城外行去,一路尚谈笑风生,不多时,已来至一座不大的青山之麓。只见此山形势雄伟,钟灵毓秀,山下一片红色枫林之后,却隐约现出一大片庄院房舍来。这庄院恰好建在北灵山之下,枫林之后,上有青山白云,前有红枫如画,真是好一处优雅所在。 于凡见了,不由轻声赞道:“此庄院相连之处,山明水秀,甚为雅致可人,想那庄院主任,也必非俗人。” 乔无天闻言,哈哈长笑道:“老弟言之不虚,这庄院主人,当年也为江湖同道,名‘神雕’黄云迪,他已于二十年前退隐江湖,与老哥哥私交尚称不恶。” 赵斐斐在旁好奇地问道:“老前辈,我以前也听师父说过,说前辈在江湖,声威之隆,无人出其右,但前辈近日为何总是单独与我们一起,而没有见你去寻访别人呢?” 乔无天豁然笑道:“姑娘,你干脆说老夫昔日扬名江湖,前呼后拥,而今则竟然如此冷清,寂无一人前来探望于我,岂不是更合事实?” 赵斐斐闻言,面上微微一红,极扭捏的以丝绢掩着小嘴。 乔无天看了两人一眼,低声叹道:“老夫一别江湖十三年,不但当年有数挚友,已大多不在,就是仅剩的几个,老夫也不愿去打扰他们。因为,我知道自己此次回来是为的什么,我怎么能要他们如我一般,去向那炙手可热,不可一世的江北绿帮寻仇,万一失败,岂不是害了他们一生?”乔无天又续道:“而且,老夫如此长久的日子未回到中原,能认出老夫昔日容貌的,恐怕也不多!” 赵斐斐听乔无天说完,不由“啊”了一声道:“我真糊涂,竟然未想到老前辈已离开此间如此之久,音容自是大有改变。” 于凡微笑道:“老哥哥,这‘神雕’黄云迪的庄院,叫什么名字?” 乔无天道:“这庄院名曰‘红枫山庄’,我们既已到来,不妨前去打扰那黄老二一番。” 于凡摇头道:“既然老哥哥不愿让别人识出,小弟看还是免了罢!” 乔无天一拍于凡肩膀,大笑道:“便被黄老二认出,也不甚要紧,这老头与老哥哥交情颇深,人也很够义气。走!我也想看看这多年不见的老友的近况呢!”说罢,一马当先,领头驰去,二人相视一笑,也只好纵马跟上。 三骑顺着一条黄泥小路疾奔,不多久,已行至一片巨大庄院之前。只见这庄院一式风火砖墙,朱漆大门,门首两尊石狮,分左右矗立,显得极为庄严肃穆。三骑一到,乔无天那爽朗的笑声即已传出,岂知他一笑未毕,蓦然自一旁枫林之内,跳出三四十个劲装大汉,遥遥将三人围住! 其中一人大叫道:“相好的,先将兵器丢下,再下马就绑,否则,大爷们的利箭可没长眼睛!” 一语方罢,林内又涌出不少身着黑衣的弓箭手,手持“诸葛连珠弩”对准三人,一时情势紧张,颇有一触即发之势。 于凡见自己与对方素无仇怨,而这些人一上来便将己方三人围住,且尚埋伏下弓箭手,好似早有准备。他心中一转,便知道这必是一场误会,所以也不多言,仅默默注视着众人。 乔无天一见,自己好心来此探访故友,这些人却不分青红皂白,贸然以武相向。他不由气得大喝一声道:“妈个巴子的,敢情你们都他娘的瞎了眼啦?也不睁大眼珠瞧瞧,老人家是谁?容得你们如此撒野?” 对面人群中,果然起了一阵骚动,自其中走出一老一少两个人来。只见那老者年约五旬,方面大耳,颔下飘拂着长须,相貌堂堂,那年轻的一个,也是目若朗星,丰额隆准,若临风玉树。二人一出来,向前行了数步,仿佛甚为顾忌三人似的,十分戒备的开口道:“尔等是否系那‘魔爪’刘冰手下?来此意欲何为?” 乔无天开口怒道:“别他娘的瞎扯,什么‘魔爪’刘冰?老夫听也没听过。喂!我倒问你,这里是否仍为那‘神雕’黄老儿的庄院?” 那老者面色稍缓,和声道:“哦!原来尊驾等并非与那‘魔爪’同路,老朽得罪了,此处正是黄老庄主宅院,不知各位有何赐教?但请明示,老朽金柯,也可代为做主。” 乔无天此时蓦然放声狂笑,大叫道:“金老二!你小子什么时候留起胡子来了?怎么竟连老夫乔无天也不认识?” 那方面老人,闻言之下,不由急急跨前几步,双手一揉眼睛,仔细向乔无天脸上瞧了一瞧,忽然大叫一声,跨步过来,一面口中颤声道:“乔兄!乔兄!果然是你,这十三年来,可想煞小弟了!” 乔无天翻身下马,与那老者双手紧握,亦叹息道:“金老二……唉!十三载悠久光阴,前景宛如昨日,你也老了!” 二人唏嘘一阵,那金柯急忙回头叱道:“雄儿!还不上前叩见你乔伯伯吗?” 那少年闻言,连忙扑地跪倒,通通通就三个响头,乔无天大笑声中,已将少年扶起,端详了一番,点头叹道:“当年黄雄这孩子,不过四、五岁,记得那时,有此尚将小便洒在老夫身上,现在却也长得如此俊逸高大,唉!真是英雄出少年。”他言及此处,却蓦然若有所思,也不管那大孩子黄雄面色绯红,转头问金柯道:“金老二,黄老儿呢?怎么不见他出来?你们如此剑拔弩张,却又为了何事?” 金柯面色一暗道:“唉!说来话长,这不是谈话之处,咱们还是入内再说吧。哦!金柯该死,竟忘了请乔兄引见两位贵友!” 乔无天哈哈一笑,指于凡道:“此为老夫忘年之交,‘玉面阎罗’于凡!。” 金柯与黄雄骤闻此言,不由齐皆浑身一颤,同声问道:“什么?这……这位便是于帮主?” 乔无天面上一怔道:“怎么?难道还有假冒的不成?” 金柯不由向于凡当头揖道:“尊驾大名远播,威震南北,老朽刚才骤闻之下,不免惊讶失态,阁下大量,尚请包涵。” 于凡还了一揖,淡然道:“金兄谬奖,愧不敢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乔无天大笑道:“对对,大家愈不拘束愈好。哦!我倒忘了,还有这位是天山童姥爱孙,人称‘绿娇娘’赵斐斐的便是。” 赵斐斐微一福,金柯又客套了一番,方始延请三人入内。各人来至一大厅之内,分宾主坐下后,自有下人献上香茗。 乔无天却已迫不及待的启口道:“金老二,刚才我问你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急煞老夫了。” 金柯又叹了一口气,才开言道:“乔兄有所不知,今日江湖尚,流传有两句歌诀,不知乔兄曾闻及否?”金柯说到这里,不禁向于凡瞧了一眼。 乔无天摇头道:“什么歌诀?我倒从未听说过。” 金柯道:“也难怪乔兄,你十多年未屡中原了。这两句歌诀便是:‘宁可地狱走一遭,莫见玉面阎罗颜。” 乔无天大笑道:“这不是在说于老弟吗?这个我却知道。” 52.雌雄鸳鸯玉 于凡面上一片漠然,冷冷一笑。 金柯急道:“尚请于兄恕老朽言语冒犯之过。” 于凡笑道:“金兄但说不妨,小弟绝不在意。” 金柯暗中松了一口气,又道:“此言是说……是说于兄弟绝世武功,无人能敌,尤其……” 于凡见他似有顾忌,未便直言,不由长笑接道:“尤其是这‘玉面阎罗’心计之狠,出手之辣,更使人谈虎变色,莫不敬而远之!” 金柯尴尬一笑道:“唔!少侠言重了,言重了!其实,老朽今日得见少侠,已知传言之讹,不足听信。”他言此一顿,又道:“这只是两句歌诀的上句,下句是‘会尽天下黑白道,不睹黑龙魔爪现。’这黑龙‘魔爪’便是居于那贵州黑龙山顶的‘魔爪’刘冰,闻说此人武功高绝,奇诡莫测,曾于一夜之间,连破祁连山‘白虎门’以下十二道关卡,诛‘白虎门’舵主十七人,连掌门在他手下也未走满三十招,便吃他一掌击毙。”金柯微微吁了口气,又道:“这‘魔爪’刘冰,又于次年亲赴点苍,接连击败点苍派十二护法,掌伤点苍下院主持静松道长,与该派掌门人,激斗五百余招后,撕裂对方一只衣袖,才傲然下山。” 乔无天忽然插嘴道:“这人武功虽高,,却并非不讲道理,但为何别人如此惧他?” 金柯答道:“乔兄错了!这‘魔爪’刘冰不但性格孤僻难测,而且毫不理会武林规矩,遇事全凭自己喜恶,独断独行,甚至别人看了他一眼,也有丧失生命的危险。” 乔无天闻言怒道:“妈的,我就不相信这小子如此邪门,他娘的,老子在刀尖上打滚的时候,只怕那小子尚在吃女乃呢!” 金柯忙道:“乔兄且请息怒!闻说这刘冰年龄不大,约在三十左右,他成名江湖,只是近两年之事。” 于凡心中暗想到:自己扬名江湖,也是最近,但怎么却未闻别人提过?是了,定是江湖好事之徒,近日才将自己名字与这人连在一起,故而尚无所悉! 他正在暗自猜测,乔无天已小声道:“金老二,到底这厮和你们结下什么梁子?令你等如此紧张?” 金柯双目怒张,答道:“说来真是令人气煞,此事发生于七日之前,黄兄那时刚巧外出访友,临行前将庄务交由愚弟代管,岂料在他走后的当天晚上,庄内便出了事情。愚弟那时正在室内练功,庄中护院值更,忽然慌张前来禀告,说黄兄寝室复壁,竟然神鬼不觉地吃人以内家重手法震开,夫人及婢女二人也皆遭来人点了晕穴。我闻言之下,急急前往探视,并即令全庄戒备,探查贼人。待愚弟救醒夫人后,即请她检查是否丢失物件,结果,夫人惊慌相告,黄家祖传的一对‘雌雄鸳鸯玉’竟然被盗去一枚雄玉,那枚雌玉因由夫人自行存放,故而未吃贼人劫去,愚蠢弟闻言之下,甚为惶急,正在此时,却无意中,在黄兄书桌上发现一张纸条。”金柯说到这里,探手自怀中模出一张宽约五寸的纸条来,递给乔无天。 乔无天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寥寥写着一笔狂草:“字示黄云迪所悉:雌雄鸳鸯玉笑纳,另枚雌玉准于半月内来取,此奇珍之物,非汝泛泛之辈所能享有也。” 纸条下端,却画着一条精巧的黑龙,黑龙之下赫然有着一只枯瘦鬼爪。 乔无天双目怒睁如铃,厉声道:“这小子好狂的口气,好似人家祖传之物,却理该双手奉送给他一般!妈个巴子的,老子倒要掂掂这‘魔爪’刘冰,到底有多大分量!” 于凡面色沉凝,冷静的问道:“金兄,这‘雌雄鸳鸯玉’除了其本身弥足珍贵,价值连城外,是否尚有其他异处?”原来于凡素来头脑细密,城府深沉,他一闻金柯述及盗宝之事,暗自推想:这“魔爪”既然功力深奥无比,天下财物,只要他看上眼的,强取豪夺,便可予取予求,若不是雌雄鸳鸯浴尚有别的奇处,他定然不屑以如此手段,明盗暗窃。是而他有此一问。 那金柯闻言,双眉一展,答道:“少侠果然思虑周详,不错!这‘雌雄鸳鸯玉’除了其本身翠绿晶莹,毫无瑕疵,确可称为价值连成外,若雌雄合璧,连成一双,更可自其左右双目内,各取出一粒紫银双珠来。此珠若碾成粉末,和酒服下,更可使人驻颜益寿,长命百岁,若习武之人服食,则其功力必可陡然增加一倍。”金柯一停又道:“双珠尚有一个异处,便是若不将其服食,而随身携带,则那名唤紫灵的紫珠尚可收避火之效,名叫银灵的银珠也有避水之功。真的是珍贵无比,价值连成。” 乔无天叹息道:“想不到黄老儿为了这一双奇珍却凭空惹来这么多烦恼。咦?对了,你尚未告诉老夫,黄老儿现在何处?莫非……” 金柯一见乔无天满面焦虑之色,不由急急安慰道:“乔兄且请宽心,小弟于失宝次日,即遣人快马传报黄兄,唉!谁知黄兄回来,一见祖传之宝遗失,且来人如此嚣张跋扈,偏偏又是具有无比名望之人,他急怒交加之下,一时便卧床不起,愚弟与黄兄交称莫逆,近十年来,在本庄复蒙黄兄厚待有加,临事之际,却显得如此失责。唉!愚弟真是愧对挚友,情何以堪!” 乔无天安慰道:“金老二,且莫如此丧气,去!咱们先去探视一下黄老儿病情,再做道理!” 金柯答应一声,就令黄雄出外小心戒备,自己带着三人,转向内庄而去。 一幢精致雅洁的屋舍,连在一排巨大槐树之后,这便是“红枫山庄”主人,“神雕”黄云迪的居处。 金柯早已着人事先通报,是故一到门口,便躬身肃客,三人也不客气,略微以让,便相随进入。 只见各人立身之客室,虽然不大,却清雅已极,布置得朴素简洁,无一般江湖**人物,那穷奢极侈之状,壁上挂着的几幅雅致的山水画,颇有超尘出俗之气概。 金柯向三人告罪一声,匆匆进入室内禀告,不多一刻,他已自内室走出,请三人入内。 乔无天一马当先,领头进入一间静室。 只见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面目焦黄枯瘦,正拥被而卧,满头银发如霜,充分显出这老人衰萎身心。 乔无天大步上前,双拳一抱,大声道:“黄兄,尚记得小弟乔无天吗?” 那银发老人,果然便是昔日江湖**中,名噪一时的“神雕”黄云迪。他此刻双目大张,面露惊喜之色道:“啊!果然是乔胡子,刚才金老二遣人相告,老夫尚以为老二弄错了!”他微微将身体坐高了一点,哑声道:“乔老弟,快将你那两位贵友给老夫引见引见!” 乔无天闻言,忙将于凡及赵斐斐给“神雕”介绍了。 黄云迪双目张得老大,凝视着于凡,满面皱纹瞬息间开朗起来,他喜道:“尊驾年纪轻轻,在江湖尚便能闯出如此响亮的万儿,实为绝世奇才,唔!老朽这遭该有救了!” 乔无天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老雕啊!你的事我们都已经知道,打开天窗说亮话,难道你濒临困境,我乔胡子与敝友能撒手不顾吗?” 赵斐斐亦娇声道:“老前辈且请宽心,一切都有乔前辈与我凡哥哥做主呢!” 一声凡哥哥,叫得于凡心中一震,他向赵斐斐微妙的看了一眼,长揖道:“黄老庄主且莫焦急,在下既然承老庄主如此抬爱,一切但凭支使就是。” 黄老雕这身病,本来便是急怒交加迫出来的,此刻骤闻这名满天下却又冷漠如冰的“玉面阎罗”答应为自己援手,大喜之下,不由霍然坐起,双手抱胸一拱,洪声道:“老朽得蒙于兄赐加援手,已是感激不尽,如何敢言支使二字?若此祖传宝贝失而复得,则黄家老小,无不世代铭怀。” 于凡尚未及答话,乔无天已在一旁笑道:“好个老雕,你看你这身病好似骤然康复了一半似的!人家才答应你,却好像那件宝物已找回来了。” 金柯在旁凑趣道:“乔兄仍是这个直脾气。对了,小弟已嘱咐厨下整治筵席,为三位贵客接风。” 黄云迪大笑道:“好极!今天我老头子说不得也要干他三大杯!” 众人闻言大笑,只有于凡默默思考着应对之计。 三天过去了,这已是那“魔爪”刘冰约言的第七天,相信不出一周,他必然会来践行诺言。 “红枫山庄”警卫森严,庄勇来往巡视,更鼓不绝。 于凡此时正在一幢紧临庄主居室的精舍中,与“绿娇娘”赵斐斐下棋。 赵斐斐这几天来,是“红枫山庄”中,唯一欢愉无忧的人,她能与自己心上人朝夕相处,心中那份甜蜜自不用提,她虽然觉得于凡那深湛的双眸中,时时流露出丝丝迷惑与复杂的光芒,但她却不愿去多想,目前的境遇,已令她很满足了。 57.歃血为盟 宋大元自别师下山之后,便在关东一带行道,没几年便赢得“力拔千斤”的称号。宋大元出师时,“阎罗帮”早已归隐江湖,但他对“阎罗帮”的事迹也略有耳闻。 直到“阎罗帮”宣称重新开坛复帮之时,“玉面阎罗”于凡之名,也如狂风般传遍天下。 宋大元闻悉之下,便自惊愕不定,他想到:这与小主人同名同姓的武林高手,是否便是自己当年同游的玩伴?他心中一起疑,便兼程赶往皖中于山中,寻到“八臂无敌”赵匡胤,详尽言明了一切,得到的回答却使他惊喜欲狂,果然!这威名震惊四海的于凡,便是他梦寐难忘的小主人!他因而在“阎罗帮”总坛“阎罗山庄”,留居了下来,并表示愿意随侍昔日小主人身侧效力。 “八臂无敌”赵匡胤,虽对宋大元之言深信不疑,但他是胸府深沉的老江湖了,他恐怕宋大元万一是仇家冒充派来卧底的,那岂不要负上轻信失察之罪!故而表面上,虽对宋大元,招待的无微不至,但暗地里,却对他的一举一动,莫不派人严密监视,以防万一。现下有了刚才宋大元与帮主相见的那一幕,才使他放下压在心中的这块大石。 此刻,众人经由一处,转至一条完全以细白碎石铺成的小道之上,但见眼前的雄伟屋宇,上书“阎罗厅”三字,一色的朱红栏柱,衬着丝光闪烁的琉璃,石阶全以白色玉石砌成,走廊下挂着十多展浅绿色纱罩的八角宫灯,屋宇两侧,各有一心形荷花池,此刻正值深秋,荷花凋零,仅剩那枯叶断梗,在金风里摇曳。 群豪步上台阶,两旁司值的十八名帮友,全部躬身肃立。 各人一进厅,已瞥见正梁上那一方巨匾,乃是黑底白字“唯我独尊”四字。阎罗厅面积甚大,广约三十余丈,地面全以白色玉石打磨而就,光可见人,四根两人合抱的墨色巨柱,矗立四角,每条柱上,都鬼斧神工的雕镂着一条五爪金龙,栩栩如生,好不威武庄严。 大厅郑重,供奉着“阎罗帮”祖师及上代帮主“百变阎罗”钱俊的神位,香烟袅袅,气象肃穆。此时,厅中已摆下数十张酸枝太师椅,上面一色青色软垫,整洁无比。 于凡向众人略略一让,自己便在一张完全以古树根雕成,上铺金色椅垫的大椅上坐下。他端起茶杯向厅中群豪一让,郎声说道:“在座各位,或为本帮元老,或为即将入盟本帮之豪士。在下承恩师遗命,接掌本帮,自知才薄能浅,不足胜任,祈请在座各位,大力匡扶,群策群力,共襄大举,齐赴危难,但愿诸位入帮后,能赤肝义胆,忍辱负重。本帮各堂舵司职人选,在下早已征求有关意见,予以选定。且请各位正式加盟后,便由司礼香主宣布。”于凡发言未毕,“八臂无敌”赵匡胤已霍然起立,向外一招手,四名青衣帮有,已抬了一只三足银鼎进来,大厅香案上,亦已摆好了三面令旗,及一块金光闪烁的赤血令牌,另有十二只粗若儿臂的红烛。于凡率先起立,群豪也纷纷站起。 此刻,厅外天井中,已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阎罗帮”中数百帮友,个个鸦雀无声,屏息殓气,气氛严肃之极。各人座位,此时已被司值帮友撤开,一位年约五旬的青衣香主,往香案侧旁躬身肃立。 于凡也正襟肃身,面目沉凝。 “八臂无敌”赵匡胤正待宣布开坛,蓦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喝道:“且请稍候!”两条人影,已如闪电般掠入厅来。 旁门站立的是“黑山一绝”李世民,闻声之下,以为有江湖人物乘机扰乱,勃然大怒,双掌霍然挥出。同时口中喝道:“大胆鼠辈,滚出去!” 来人亦三臂齐出,迎上这一片如狂涛似的劲风。 但闻轰然一声,“黑水一绝”李世民挫退了两步,空中二人,竟被震飞丈许,翻了两个空心筋斗,落在地上。有帮众,兄弟二人,已拔剑扑上。 于凡双目如电,已然看清来人是谁,忙大声喝道:“大家住手,都是自己人。” 帮众兄弟二人,闻言之下,双双撤身后退。来人已大声道:“在下‘火眼金睛’欧阳修,与这位崆峒三杰之首‘独臂金轮’严鲁,因来迟一步,有扰开坛盛典,特此向给位致歉。”说罢,双手一拱,行了个罗圈揖。 于凡缓缓走出,向二人拱手道:“欧阳老哥与严大侠难得适时赶到,免得日后补行仪式,今日是本帮首次正式开坛,以前虽曾大传武林帖,通知江湖黑白两道。但为避免意外事件,却没有邀请任何帮派参加。”他向二人微微一笑道:“因而在下一归山,便即举行开坛大典,故亦未能及时通知二位。好在二位来得正是时候,也免了在下另行邀请了。”说罢,于凡道声“请”,自己又徐步,走回主位。 此刻,那站立香案侧旁的青衣香主,已朗声唱道:“‘阎罗帮’复帮开坛大典开始,由帮主率领全体帮众拜祭本帮祖师。” 厅内厅外群豪,由于凡领头,齐向正中香案跪倒。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起立后,于凡缓缓转过身来,满面肃然之色。他双臂微抬,长吟道:“唯我独尊数阎罗。” 红衫红须的“八臂无敌”赵匡胤洪声接道:“旭阳辉煌耀古今。” 瘦长的“黑山一绝”李世民大声接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下面由“铁面判官”朱元璋接道:“绵绵能留万古名。” 此时,厅内厅外群豪,也轰然齐声道:“绵绵能留万古名!”声音洪亮高亢,豪气干云。 此刻,那位司礼香主又高声宣读“阎罗帮”十大帮规。再由“八臂无敌”赵匡胤简略的,说明“阎罗帮”创帮宗旨,及其经过历史。 群豪听后,不由个个都感到,日后自己任务重大艰巨。 接下去的一个仪式是“歃血为盟”,只见四名帮友,将那早已投入的三足银鼎,放置大厅正中,一名帮友单膝跪于鼎旁,双手高举着一只红缎垫底的银鼎,盘内放着一把晶莹耀目的匕首。 那司礼香主微一点头,另有一位帮友,已将一瓮上好美酒倾入。 于凡朗声说道:“本帮得蒙列位豪杰加盟,非但使本帮实力骤增,更令本帮威信日隆,如今,在下贵为帮主,以身作则,首先歃血为誓。”于凡说毕,伸手拿起盘中那把晶莹耀目的匕首,往右手手指上,微微一刺,几滴殷红的鲜血,已流入银鼎之内,并高举右手,口中郎宣入帮誓言。 其次由“八臂无敌”赵匡胤,与“黑山一绝”李世民,“诛杀剑”黄安国等群豪,逐次上前,依样歃血盟誓,其他帮众虽也挨个歃血,却共同盟誓一次。良久此一仪式,才得完毕。 最后的一个仪式,是由全体帮众推派“八臂无敌”赵匡胤为代表,向帮主呈献令牌及令符。 末了于凡高声宣布道:“本帮开坛入盟大典已毕,现下便由司礼香主宣读本帮各堂舵司职名单。” 此时,厅中众人,分立两旁,整座大厅之中寂然无声,空气中竟显得有些紧张。 那位刚才司仪的青衣香主,往大厅中一立,先叩拜了祖师神位,又向帮主于凡长身一揖,然后捧着一卷金黄色缎面的锦册,展开后,朗声读道:“奉龙头帮主法谕,派定本帮各司职弟子如下:监堂堂主,‘八臂无敌’赵匡胤。刑堂堂主,‘诛杀剑’黄安国。礼堂堂主,‘黑山一绝’李世民。”青衣香主念到此处,面容肃穆的向众人一望,继续念道:“内三堂,九节堂堂主,‘铁面判官’朱元璋。孝竹堂堂主,‘排云掌’乔无天。紫芒堂堂主‘追魂镖’吴天。外三堂,化龙堂堂主‘笑面佛’秋月大师。白虎堂堂主‘独臂金轮’严鲁。芙蓉堂堂主,‘青蝴蝶’吴婷婷。”青衣香主又朗声道:“以上为本帮总坛三堂,及内、外三堂,各堂司职堂主名单。各舵主香主,将交于其上属各堂谕悉。本帮两大护法‘火眼金睛’欧阳修,‘力拔千斤’宋大元。” 司礼香主一口气念到这里,厅外“阎罗帮”帮友,已齐齐欢声雷动,激奋的跳跃起来,高声欢呼。 “八臂无敌”赵匡胤,面色激动,上前躬身道:“赵匡胤何能?竟蒙帮主点为监堂!” 于凡虎目含泪,不让他把话说完,低声道:“赵堂主,你为本帮元老功臣,本帮仰仗你之处甚多,监堂主司全帮监察,总揽要务,非你莫属,只是……只是又要劳累你了。” “八臂无敌”赵匡胤,见于凡对自己如此倚重,只得长身一揖,退至一旁。 各堂下所属香主、舵主,均纷纷上前向各人道贺,洋溢着一片欢愉之声,气氛热烈已极。 过了一会儿,厅中摆上了数十桌酒筵,众人均欢然就席。 于凡百忙中,看见那“绿娇娘”赵斐斐,正在低首拭泪,悄然自热闹非凡的大厅中退去,他知道赵斐斐是为了什么,但她怎么回明白自己的苦衷?于凡欲待追出去解释,又碍于自己现在身为帮主有所不便,其时适“诛杀剑”黄安国率着众人,向于凡敬酒来了。 58.先下手为强 这是一个沉寂的下午,“阎罗山庄”戒备森严,四处或明或暗,巡逻着一批批的劲装帮友。尤其是总坛中枢“阎罗厅”的四周,更是三步一卡,五步一桩,把守得密不通风,恍如铁桶。 “阎罗厅”门窗俱闭,四周守卫者,竟然皆是袖缕银丝的香主。兄弟帮友二人,亦面色肃穆,紧立厅内两旁,看情形,大厅内仿佛正在举行着一次甚为重要的会议似的。 厅内,此时依序摆着十二张座椅,于凡雄居首位,手中拿着一张简明地图,朗声说道:“本帮开坛以来,已逾三月,各地分舵,亦相继成立。现据江北各分舵入报,本帮世仇‘红旗帮’及丐帮前些时虽经在下予以痛创,如今复又大张旗鼓,网罗各地高手,准备再度向本帮启衅。” 于凡语至此,内三堂首席堂主“铁面判官”朱元璋起立道:“启禀帮主,想‘红旗帮’与丐帮在早年既已罔顾江湖信义,暗袭本帮已故帮主。不久前,又阴谋暗算帮主。此等狂妄嚣张之辈,我等必得还得还以颜色,好教他们得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内三堂紫芒堂堂主,“追魂镖”吴天也起身道:“本帮再兴,除欲在武林中,争一席之地外,还有另一个要务,便是洗雪钱故帮主不共戴天之仇,予此等江湖败类一些教训,以维护江湖正义。” 护法欧阳修,也洪声道:“说得对,老帮主毁容残体之血仇,定要洗雪。” 孝竹堂堂主乔无天,白虎堂堂主严鲁也相继发言,皆是主张即日出师,一雪前耻。 厅内群豪,一时间群情愤激,个个热血沸腾。 监堂堂主“八臂无敌”赵匡胤此时,双臂一举,沉声说道:“各位,且请少安毋躁!”他一双精光四射的巨目,向厅中各人一扫,续道:“一帮之兴隆,首在治内得法,内部无忧,才能向外发展,扬威振名,现下,本帮内务,幸赖各堂主同心协力,已步入正轨;在对外而言,首要急务正如各位所言,便是清洗上代老帮主之血债。” 厅中各人,肃然无声,个个屏息聆听。 “八臂无敌”赵匡胤顿了一顿又沉声道:“此时虽关本帮荣辱,与本帮前途,又切身利害关系!但也关系武林劫运,如何妥为策划,尚待帮主谕示,不知各位高见如何?” 于凡闻言颔首道:“监堂此言,正是我的心意,不知各位是否尚有其他的高见?” 厅中群豪齐声道:“吾等同意,全凭帮主示谕行事!” 于凡见众人如此,面容一整,指着手中地图道:“老帮主昔日仇家,经我诛戮者,已有‘疾杀剑’丁鹏,‘双面道人’施石,及‘屠龙手’聂风等人,‘铁掌’华武远避少林,‘金算盘’李达也身受重创,料其已不足为患;丐帮之三老中‘烈火乞丐’陈梦吉,亦也毙命。余下‘红旗帮’‘白云鹤’白雄等人,自其手下三堂堂主,二死一伤后,想也无甚作为。今据传闻丐帮三老中,未死的二老,及‘红旗帮’贼子又招揽人才,重整旗鼓,暗地准备与本帮一决生死。”他双目中寒光突射,大声道:“俗话说的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吾等自不能待他们养精蓄锐,寻上门来,当予以逐个击破,以免养虎为患。” 群豪轰然应诺称是。当下计议,决定由帮主于凡为首,率领三堂,化龙堂堂主“笑面佛”秋月和尚,白虎堂堂主“独臂金轮”严鲁,芙蓉堂堂主“青蝴蝶”吴婷婷,及各堂主属下香主十二人,攻击丐帮总舵。由监堂堂主“八臂无敌”赵匡胤,率九节堂堂主“铁面判官”朱元璋,孝竹堂堂主“排云掌”乔无天,紫芒堂堂主“追魂镖”吴天,及各堂属下十名香主,径袭“红旗帮”总坛。当下,决定由刑堂堂主“诛杀剑”黄安国,率十二红巾,于交界处,居中策应。 “阎罗山庄”便由礼堂堂主“黑山一绝”李世民,及帮中两大护法欧阳修,宋大元等坐镇。 三拨人马,预定与翌日清早启程。计划停当后,群豪循次告退,鱼贯出厅。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了。于凡让众人散了后,独自一人,缓步行至寂静的后园漫步,他脑中思潮如涌,他想到这场必定震动江湖,即将来临的厮杀,亦想到纠缠自己的情孽,陈和和、赵斐斐…… 这些都在他脑海里萦回难遣!他愁绪万千,漠然望着空中的一弯冷月呆呆地出神。蓦地,园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继而他身后响起了一个破钹似的声音:“少爷,哦!不!帮主!夜凉如水,你也该早些休息了,明日尚有一段长路要赶呢!” 于凡回身一看,原来背后出声之人,竟是那儿时玩伴,忠心耿耿的“力拔千斤”宋大元。他满面关切之色,注视着于凡。于凡寂然一笑,道:“谢谢你!大元哥,你也该睡了。我们归寝吧。” 第二日凌晨,晓雾迷蒙的笼罩“阎罗山庄”,那巨大的黄铜庄门,突然打开,自庄内走出十二个手牵骏马雄赳赳的壮士,一出门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但视青衫飘飘,红巾飞扬,霎时,已消失于山道尽头。这正是“诛杀剑”黄安国率领,前往交界处,居中策应的十二红巾。 秋阳高悬,在中午红衣金环的“八臂无敌”赵匡胤,又率着“铁面判官”朱元璋等十四骑,绝尘而去。 上弦月升起时,“阎罗帮”帮主“玉面阎罗”于凡,轻裘缓带,他率领着十五位浑身劲装的草莽豪士,整装待发,这其中,竟尚有一位巾帼须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肃立门前恭送他的礼堂堂主李世民说道:“李堂主,我外出期中,帮内一切多赖你费心劳神。” 李世民欠身答道:“帮主且请放心,本座必竭心尽力,鞠躬尽瘁。本座弟子,预祝帮主凯旋归来。” 李世民身侧的“火眼金睛”欧阳修,及“力拔千斤”宋大元二人亦齐声道:“帮主及随行各位,请擅自珍重。” 于凡微一颔首,单掌挥处,众人齐齐上马,月光下但见幢幢黑影,如飞而去。只见那铁蹄敲着青石路的单调声音,清晰传来,渐次才转弱遥远。 秋风萧索,黄叶飘零,西风也在尖锐呼号,这是坐落于山西境内的石山。此山并不高,却是险峻无比,只见山下有一条黄泥道路,遥遥通到一处村庄之内。 “阎罗帮”群豪们,经过数日的奔波,这日已来至石山下。当先一骑,正是那白衫飘拂的于凡。他此刻,双目拢聚,集中目力,遥望着那片村庄。未几,只见他回头道:“严堂主率六位香主,我看前面这片村落,必是丐帮总舵的前站,你以为怎样?” “独臂金轮”严鲁也是以为久走江湖的好汉,他闻言之下,不由仔细凝望了一阵,向石山看了一看,点头道:“帮主所言,甚有道理,本堂判断,也与帮主相同。” 于凡略一沉吟,就道:“咱们既然来此,不论前面是什么龙潭虎穴,险境绝地,皆要闯他一闯。”他双目一睁,毅然道:“严堂主率六位香主,随我由正面入庄,秋月大师及吴堂主率其余各位香主,迂回庄后冲入。”说罢,于凡双腿一夹,纵身疾驰而去。 秋月和尚向众人一招手,已与“青蝴蝶”吴婷婷率领了六位香主,迂回饶向庄后。 却说于凡这一拨人。一路纵马狂奔,不多时,已驰至这村落之前。于凡目光锐利,早已看见庄外坐着十来个汉子。 那些人骤闻蹄音如雷,忙立起身来,愕然的向来路察看。其中更有一人,急急地奔向庄内。 于凡一马当先,如飞地驰至这些人面前,只见他一勒缰绳,那匹坐骑已停了下来。于凡身形稳如山岳,文风不动的坐在马背上。 这十来个汉子,不由骇然退后数步。 于凡随马势一落,星目带煞的道:“尔等是否丐帮门下?” 这片村庄,果然便是丐帮总舵的前锋,丐帮在此,势力甚为庞大,等闲人物谁也不敢在石山百里之内,惹是生非。久而久之,也无形中,养成丐帮中人一种自骄自大的心理。这十年个人,正是丐帮门下的弟子。此时,他们虽然觉得来人英气逼人,神色不善,却侍着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庄中高手如云,所以毫不见惧。 只见这帮闲汉中,大踏步地走出一人来,瞪眼叉腰,大声喝道:“不错,我们正是丐帮弟子,你问此做什么?” 旁边又有人接口道:“你们这伙人,旁若无人的放马驰奔却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等如此撒野?” 于凡双目微闭,抬头向天,漠然说道:“吴香主烦你将这些臭叫花子打发一下。” 一言未毕,他身后已掠出一条黑影,洪声应道:“谨遵令谕!” 59.渊源 答话之声才落,便已闻得惨号声连起,丐帮弟子已有七人,当堂栽倒地下。这位化龙堂属下,号称“百手神猿”吴宁的香主,确然不凡,只见他再度身形闪处,余下四名丐帮弟子,也吃他一把金钱镖击伤倒地。 于凡冷然一笑,正待催马前行。蓦然,庄内已传出一阵急促之声,各房舍内,已涌现数百名蓬头垢面,鹑衣百结的丐帮帮友来。 只听他们一声呐喊,兵刃高举,蜂拥而前,将“阎罗帮”众人,团团包围起来。 于凡等数骑,仍然旁若无人,驻骑待敌。 此刻,丐帮人群中,已走出七名中年化子来,只见这七人胸前,皆补着六块补丁,当先那身材矮胖的一人,厉声喝道:“尊驾是哪路高人?为何出手伤我丐帮弟子?须知丐帮亦非易与之辈。” 于凡等人,仍然是不不言不动,只是冷漠的瞧着这发话的人。 丐帮人群中,已有人忍紧不住,叫骂之声此起彼伏,出口的尽是些下流秽语,但是,那七个头目似的人物,竟然控制不住。 其中,更有两人同声叫骂道:“直娘贼,哪来的一群呆鸟?找场寻隙,也得说个明白呀?” 于凡面罩寒霜,冷然望着这般毫无纪律的乌合之众闹了一阵。才冷冷地开口长吟道:“唯我独尊数阎罗。” “罗”字出口,两手十指弹出尖厉锐风,丐帮门下,已应声倒地十人。 “独臂金轮”严鲁接吟道:“旭日辉煌耀古今。”单掌疾扬,劈出一股掌风,人群中又翻倒了五六个。 “白手神猿”吴宁双手齐发,暗器如狂风暴雨般洒出。口中接吟道:“五岳四海入麾下。” 那丐帮领先七人,此时已慌得不及救援门下,忙得奔跃逃窜自保其身。 “阎罗帮”众豪,此时同声朗吟道:“绵绵能溜万古名!”说罢,掌风、指力、暗器纷然袭出,漫空遍布,锐风呼啸,猛不可当。 丐帮帮众惨嚎之声加盛,连续倒地,霎时已躺下数十人。连那七名首领模样的化子,也倒了三个。余众口中颤声呼号:“阎……阎……‘阎罗帮’……是‘阎罗帮’,快快报总舵知晓!快快……”此刻,庄中爆出一支响箭,接着又是三只信鸽翔空而起,朝石山振羽飞去。 那未死的四名中年化子,此时狂声大喊道:“弟兄们,帮中大援立即可到,咱们冲啊!”说罢,一舞手中兵器,抢先扑上。丐帮弟子跟着一声呐喊,潮水似的冲了上来。 于凡见状,长笑道:“对了,这样才过瘾。”只见他身在马上,双掌连挥,一片狂飙,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出。 嚎叫声中,又有数十人被震飞半空摔落。 “独臂金轮”严鲁,一声暴叱,身形蓦然飞起,带着一溜金光,扑入丐帮人群之中。他手中金轮运转如风,双脚连环踢出,丐帮门下,惨嚎连连,当场断命! “阎罗帮”中六位香主,各各抽出兵器,横砍竖劈,丐帮中人披靡莫当!杀声震野,呼号连天。兵器交击中,血光涌冒,头颅横飞。 正在此时,后庄又突然冒出几处火光,秋高物燥,不多时,已是烈焰冲天,势成燎原了。丐帮众人,大惊之下,分出一部分人奔往救火,但见那些人,跑出不及十丈,便已嚎叫连声,一一倒下。 骤闻数声长啸传来。后面也有八匹铁骑,如飞扑到。来骑急速无比,尚未达到斗场之前,马上骑士,已全然掠身扑下,兵刃齐挥,拳脚纷飞。 不到一刻,丐帮门下已伤亡累累。仅剩下百十来人尚在勉力应战,已呈不支之状。 于凡早已勒马一旁,好整以瑕,瞧着场中战况,其状甚为悠闲。 蓦地,石山半腰处,也遥遥传来数声厉啸,啸声尖锐刺耳,奇快的向庄内移来,只见人影闪现,嗖嗖连响,丐帮中已有高手七人赶到增援。丐帮众人,此时一见大援已到,不禁欢呼雷动。 七个援手之中一人大声怒吼道:“无用饭桶,还不给我住手!”丐帮众人闻言,其皆撤身闪至一旁。 场中仅剩下“独臂金轮”、“笑面佛”、“青蝴蝶”等“阎罗帮”中诸人。 那吼怒之人,此时踏前三步,冷然说道:“‘阎罗帮’的朋友,如此寻仇,未免太心狠手辣了吧!” 被鲜血染满全身的严鲁,双目向地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一扫,也冷然答道:“瞧阁下这份一丝,似乎要本帮各人,为贵帮门下念上一段长生经?” 来人中,这位身材瘦削,面如寒铁,颔下尚有三把鼠须的老人,闻言之下,不禁扬首狂笑道:“就凭你这两句话,我金庸就要见识见识,阁下到底是什么出类拔萃的英雄好汉?” 一言未毕,陡然不远处,一个冷冰冰的口音接道:“这却犯不着,姓金的,咱们俩较量一下,才是正经。” 丐帮三老之一,“铁臂乞丐”金庸,闻声巡视之下,不由全身悚然一震,面色突变,颤声道:“是你!” 他背后六人中,亦有五人失声惊叫道:“‘玉面阎罗’!”原来,这五人正是年前一役,侥幸漏网的丐帮十大弟子中,仅存的五人。 自暗处转出的于凡,仍然意态潇洒,他骑在马上,口角隐含笑意,双目向丐帮七人一扫,冷然道:“金庸,这次咱们可以公正的较量一场了。唔!原来还有五位,皆是区区的掌下游魂!”他注视着丐帮武大弟子之外,另一个身材高瘦的陌生面孔道:“这位却面生得很,尚未请教大名?” 这人,面色苍白如蜡,衣着污秽,只见他双目一翻,尖声说道:“大爷‘邪丐’钟汉良,乃新任丐帮总监堂堂主。” 于凡冷笑道:“失敬!失敬!原来阁下也是丐帮的杰出人物?” 钟汉良尖声道:“你不服气吗?” 于凡长啸一声,身形猝然暴起,右手幻城无数掌影,疾向“邪丐”钟汉良劈去,左掌颤成圈圈圆弧,击向“铁臂乞丐”金庸。 同时之间,他双腿已连环踢出五脚,分袭丐帮其他五大弟子。 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阵“劈啪”连响,“邪丐”钟汉良已是长衫碎裂,冷汗直流。“铁臂乞丐”金庸,也被同时震退三步。丐帮五大弟子中,内有一人因闪避不及,吃于凡一脚踹中月复部,吭也没吭出半声,便已倒地气绝。 于凡一击得手,双臂一抖,人又电射而回,安坐马上。 “铁臂乞丐”金庸见状面色全变,他引吭长啸一声,人已如闪电般急扑而上,大喝道:“老夫与你拼了。” 喝声中,双指并戟,急点于凡胸前三大要穴,右臂却抡向敌人顶门。 于凡冷笑一声,双臂突然划起一道半弧,掌势如疾雷闪电般递出。 金庸但觉敌人双臂一圈之际,便有一种无形潜劲反弹而回,自己攻势已卸于无形,丝毫着不上力。 正当金庸一惊之际,于凡掌缘已近胸前,他惊怒之下,猛然一提真气,全身已急然倒翻而出,饶是如此,那如削掌风,已刮得他胸肋隐隐生痛。 于凡尚未下马,便已逼得“铁臂乞丐”金庸狼狈不堪,这份功力,使丐帮诸人,个个震惊得目瞪口呆。 正值此时,一身震耳长笑陡起,两条灰色人影,电射而至。 于凡注目一瞧,只见来人一个是黄粱高冠,黑须如漆的老道人,另一人面容皱纹重叠,毫无表情,赫然便是丐帮帮主“冷面乞丐”宋世杰。于凡一看,暗想到:这倒好,可免了我一番跋涉,再上石山寻找。 二人落地后,双目已扫向那满地尸体。 那仙风道骨的老全真,不由连声道:“善哉!善哉!” “冷面乞丐”宋世杰却厉声说道:“于凡,俗语有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与老夫有过不去的地方,可径直来寻老夫解决,如此滥杀无辜,算是哪门子英雄好汉?” 于凡闻言之下,仰首狂笑道:“姓宋的,我且问你,三十年前,我恩师与本帮堂主三人,又有什么罪名?却横遭尔等数十名高手明攻暗袭,落得三死一伤!”他双目煞气毕露,冷削已极地说道:“半年前,区区在下,也遭尔等与‘红旗帮’联手暗袭,我又有什么罪过?” 宋世杰一时语塞,只见他怒极狂笑道:“好!好!老夫不与你饶舌。来!来!来!丐帮门下,今天这些人命,必要与你‘阎罗帮’众人头上索回!” 于凡嗤道:“手下败将,掌底游魂,尚有何面目卖狂。”说罢,便待飞身扑下。 那位老年全真,突然跨前一步,拦身二人中间,单掌当胸问询道:“施主莫非便是近日名震江湖的‘玉面阎罗’于凡吗?” 于凡强按怒气,道:“不敢!正是在下,道长有何见教?” 那老道双目平视,朗声道:“贫道苦智,乃掌武当监院,今有一言,奉劝施主。” 于凡心中微震,暗想到:怎么这宋世杰还能跟武当派攀上渊源? 60.老牛鼻子 原来,武当派素以内家武学而名重一时,与少林、峨眉、昆仑、点苍、华山合称武林六大宗派,派中名家高手辈出,门徒遍及天下,更是堂堂正正的名门正派。 所以于凡心中微感诧异,武当派怎么会与这丐帮连上关系? 那苦智道人又朗声道:“江湖仇杀,原是缠绵不绝,谁是谁非,各执一词。贫道乃出家之人,‘阎罗帮’与丐帮的一段恩恩怨怨,贫道不予置评。惟天生万物,首戒杀戮,而重仁心,但施主却凭一己之快,视苍生如草芥,贫道却为施主这绝世英才惋惜不值。” 于凡心中甚为感动,但眼下情势不容他自认杀戮过分,沉吟稍顿,长笑道:“借问道长,俗语说‘尊师若父’未知道长此语以为然否?” 苦智道人不料于凡有此一问,不由愕然道:“这个自然,岂容质疑?” 于凡又道:“若师门恩怨重重,为人子弟者,是否便须竭力承担?” 苦智道人略一沉吟,道:“理应如此。” 于凡紧接道:“师门蒙恩,便须报答,师门受辱,便应洗雪,天下各帮各派,莫不如此。未知道长武当一派,是否独异?” 苦智道人无奈答道:“自也无异!” 于凡面容肃然道:“丐帮自命为名门大派,但却联合武林中,一般宵小败类,暗袭在下恩师,以致在下恩师终生残疾,复又纠众暗算在下。此次在下千里寻仇,丐帮却自侍人多,群起殴击,在下等迫于无奈,才大肆杀戮,以儆凶顽。” 苦智道人也一时语塞,他虽然暗中偏袒丐帮,却苦于此时,无法全斥其非。 于凡蓦然长吟道:“予我一斗银,报还十斗金,残我一口人,灭其满家门。”一语念罢,身形突闪中,已向“冷面乞丐”宋世杰,连连攻出七掌。 苦智道人不禁大骇,以他如此功力,拦身二人中间,对方仍然极其自如,越身而过,自己却连对方如何出手,也未看清。他急忙中,不由洪声:“于施主,且请住手。” 于凡长笑答道:“道长乃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之人,何苦淌此浑水?千祈退出!”谈笑声中,又好似疾风般,飞快攻出九掌。 “冷面乞丐”宋世杰,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闹得个手忙脚乱,仓皇后退。 一旁站立的“铁臂乞丐”金庸见状。迈步急上,大声喝道:“小子休狂,看掌!”说罢,一掌劈出。 正在他掌势递出的刹那,陡闻身后一声暴喝道:“臭要饭的,你歇歇吧!” 一股狂飙,袭至金庸背后。 金庸大惊之下,转身翻臂疾迎,“劈啪”暴响中,已与来人换了一掌。金庸微微闷哼一声,后挫两步;来人却连退五步,才拿桩站稳。金庸闪目一看,袭击他之人,乃是“独臂金轮”严鲁。 他因单掌相接之故,因而较金庸多退出三步。 严鲁冷笑一笑,独臂急扬,一溜金光,已劈向金庸天灵。 金庸暴叱一声,左臂运起“铁臂功”横截严鲁胸月复,右掌击向严鲁面门,一身两式,锐不可当。 “独臂金轮”严鲁一见金庸的出手招数,便知遭逢劲敌,心念转动之间,手中金轮急旋,幻城一圈金虹,划向“铁臂乞丐”金庸胯下。 金庸在厉叱声中,双臂挥舞如山,也招招击向敌人要害。 只见金虹翻飞中,一条削瘦人影电闪挪移,二人行动皆是快速绝伦,进退之间,招出如飞。 一旁呆立的苦智道人,此刻但见自己久未见面的方外挚友“冷面乞丐”宋世杰,这是已疾如流星般,施展他赖以成名的绝技“大力鹰爪功”间或还夹着一记内含“华阳神功”的掌力。 虽然如此,却仍被于凡腾跃如电的身形,及刚猛无比的“阎罗掌”掌力,逼得左支右绌,步步后退。 苦智道人内心焦急,暗一咬牙,道声:“罢了!”只见他微一滑步,洪声说道:“于施主请留意,贫道要得罪了。” 他微一稽首,单掌翻处,一股绝大劲力,绵绵而出,逼向于凡。 于凡长笑一声,右掌化成一片掌影,疾奔宋世杰上盘。左掌却一圈一挥,迎向苦智道人袭来的劲力。 宋世杰自觉难于招架,纵身闪避,骤闻“波”一声轻响,但见于凡只是身形微晃,自己那位久未见面的老友——苦智道人,却连退了两步。 苦智道人,正感羞愧难当之际,陡然一阵狂笑之声传来,并闻道:“老牛鼻子,咱们都是出家人,正好亲热,亲热!”苦智道人闻声回视,只见说话者,乃是一个满身油垢的矮胖和尚,手持一根若蛋粗细的佛门方便铲,冲着自己嘻嘻而笑。苦智道人不由心中暗想到:奇怪!莫不成“阎罗帮”中,还有出家之人?他心中念动,已缓声启口道:“未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怎么出口便即伤人?不怕有辱清名么?”苦智道人为武当派监院主持,辈分名气之大,只略逊于其掌门师兄,备受武林中人尊崇。故此,他骤闻来人口出不逊,大为不悦。 岂料,那矮胖和尚,仍然笑嘻嘻地说道:“贫僧秋月,人称‘笑面佛’,乃是‘阎罗帮’外三堂,化龙堂堂主,老牛鼻子,听清楚了吧!” 苦智道人涵养功夫虽然高深,但被秋月和尚左一句“老牛鼻子”右一句“老牛鼻子”,不由被骂得微蕴怒意,形诸容色。苦智道人冷笑道:“秋月大师,不必徒逞口舌之利,贫道今日,单凭一对肉掌与你印证一番便是!”说着一挽袍角,沉桩立马,双目凝视着“笑面佛”。 秋月和尚大笑道:“好!”双目一睁,佛门方便铲带着灿烂银光,罩向苦智道人。 这位武当监院老道也自朗声一笑,身形如旋螺般旋转开来,同时闪电般击溃出七掌。 “笑面佛”左移右挪,大喝连声,一根重达八十余斤的方便铲,已如混海蛟龙般,带起呼呼风声,急如狂飙的攻向苦智道人。 这位身着黄色道袍的玄门道长,口中已发出一声有如老龙清吟般的长啸,更是快速的疾走起来。只见他双掌翻飞中,招招均指向“笑面佛”秋月和尚的周身重穴。手法变幻繁复,使的正是武当嫡传功夫夹杂着三十六手大擒拿。 秋月和尚暗暗吃惊,双目怒睁如铃,手中方便铲主要是舞得如山崩潮涌,声势惊人。此乃秋月和尚之师门绝技“回马铲”之法。此铲法是秋月和尚之师,自西北回回棍法中,用其精华,再融以本门心法,演练而成。其中二百三十式,招出如飞,威猛无比,身法也变幻莫测,真的十分精奇。 只见苦智道人,身形起落如风,双掌忽而劈,忽而击,忽而擒,忽而拿。在“笑面佛”秋月和尚那如山铲影中,如穿花蝴蝶飞舞绕走,煞是好看。 此时场中已然展开一场惨烈无比的混战,“阎罗帮”芙蓉堂堂主吴婷婷,手持一把青锋长剑,精芒闪闪,恍如青龙翔空,与丐帮中,硕果仅存的四大弟子,激斗一处。 其余十二位香主也与丐帮中近百的头目徒众们,展开了惨厉无比的肉搏血战。只见兵刃起落交击,闪烁生光,热血飞溅之中,加杂声声惨厉哀嚎。 此际,丐帮帮主“冷面乞丐”宋世杰,与帮中新任总监堂堂主“邪丐”钟汉良联手,才堪堪抵住于凡那犀利无匹的攻势,但仍岌岌可危,勉强支撑。 “独臂金轮”严鲁,力敌丐帮三老之一的“铁臂乞丐”金庸,却是大为吃力,一柄金轮虽然急攻快打,舞得密不透风,仍然挡不住金庸那凌厉攻势,他已是满身大汗,却还是拼死力敌。 丐帮余下众人,却在吴婷婷及十二名香主的往返冲杀下,死伤累累。 “冷面乞丐”宋世杰,一面竭力抵挡,一面心中暗想:截至目前,自己门下弟子,已经伤亡过半,现在唯有不顾江湖道义,施展辣手,拼掉一个是一个。他正想到这里,于凡身形已如电闪般,一拳击向他胸前而来,宋世杰大喝一声,一式双手用力一格,人已飞掠而出。 于凡正自诧异,方待追上,“邪丐”钟汉良又缠攻而上,指顾之间,已拍出五掌,踢出三脚。 这一耽误,宋世杰已掠入丐帮弟子群内,只见他一声大喝,双臂齐出,“阎罗帮”一名香主,已被震飞数丈,倒地不起。宋世杰头也不回,涌身又急扑“青蝴蝶”吴婷婷而来。 吴婷婷陡见宋世杰,面如青霜,煞气毕露,不由惊得一窒,手中长剑,本能的舞起一道寒光,护着上盘。 宋世杰见状,冷笑一声,右手弯曲如电,施出“大力鹰爪功”抓向吴婷婷利剑,左手却寂然无声的,印向“青蝴蝶”右胁。 吴婷婷猝不及防,只觉手中利剑陡然一紧,一股如削锐风,已袭至右胁。 正当危急之时,蓦闻两声暴叱,一根竹节鞭,夹着一片青光闪闪的金钱镖,已袭向宋世杰背后。 65.魔崽子 这时,吴京也被于凡那股雄厚如山的劲力,反震得踉跄后退五步,才拿桩站稳。 于凡面色一寒,怒道:“吴老前辈莫非也有兴致,与在下一较么?” “银鹰孤老”吴京武功高绝,名震一时,虽然他暗中钦服这位少年功力卓越,但口头却不肯服输。他冷然道:“你道老夫畏惧于你?也罢!你且先去办好正事,老夫在万花坪随时候教。” 他为一思忖,又道:“‘恶魔岛’人一个未见,老夫亦不耐再去寻找……” 于凡一想,道:“前辈尽管请便,在下自会找他们算账。” “银鹰孤老”吴京装作未听见,他一指坐下地下闭目疗伤的“冷面樵夫”道:“此人与老夫,昔日尚有一段渊源,尚请小友看在老夫薄面,暂且不予追究。” 于凡目光一见胡光,微含讥讽地道:“前辈既然出面为他说情,在下焉能不从,只是,下次若再遇上,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他了。” “银鹰孤老”吴京一语不发,俯身将胡光挟在胁下,长啸一声,身形已如流星般掠上崖顶。 于凡望也不望地下的八具尸体一眼,径自行至“独臂金轮”严鲁身前,道:“严堂主,此间事情已了,咱们赶快回到庙前看看,可有消息。” 严鲁应诺一声,五条人影已如飞般地掠向山前。 于凡纵身前行,当他经过一丛高及人腰的杂草之处,只闻得一阵“呼呼”破风之声,疾向身后袭来。于凡头也不回,人在空中,就势一个翻身回翔,已扑向那丛杂草之上。 一片白蒙蒙的剑气,突然闪射,那片杂草,已齐腰被削断。草屑纷飞中,随即起了半声凄厉的惨号,一颗光秃秃的头颅,“咕噜噜”的滚出几丈之外。 于凡身形站定,已看出那被杀之人,正是“恶魔岛”凶徒的打扮。他手中的“求败剑”早已还鞘,双目炯然环视着四周。 “独臂金轮”严鲁也跃身纵至,手中尚握着数枚精光闪闪,大如人权的钢制骷髅。 于凡心中想到:“恶魔岛”贼人,定已大举出动,隐身埋伏各处,看情形,他们必定想以明攻暗袭的手法,双管齐下。他想到这里,已觉出事态不妙,急急喝道:“咱们快走,迟恐不及了!”说罢,当先纵身飞起,急掠而去。 转过一条弯路之后,已可看到那座破落的庙墙,及四周茂密的树林。 于凡身形,快如奔雷闪电,眨眼间,已来至庙门之前。 目光掠处,他不由全身悚然一惊,嘴角微微抽搐。只见庙门前面的草地上一片凌乱,横七竖八地躺着数具血渍斑斑的尸体。 不用细看,已知是“阎罗帮”各堂属下的香主。 于凡强按悲怒,默默一数,尸体竟有五具之多。个个双目凸出,面容狞厉,却全是皮肤呈黑紫颜色。 “独臂金轮”严鲁等四人随后来到,看到这凄惨的景象,也不由愕立当地。目眦欲裂。 于凡一语不发,细看之下,竟没有“笑面佛”秋月和尚,“青蝴蝶”吴婷婷及其他二名香主的下落。于凡极快的在脑中想到:眼前,除了这五具尸体以外,并未看见其他人,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们全力追敌去了,否则,便是已被“恶魔岛”凶人劫走。他一看到地下死去九人,肤色呈黑紫之色,故而推断出,必定是“恶魔岛”凶人下的毒手。 “独臂金轮”严鲁大踏步向前,悲声道:“帮主,咱们这次可真栽了!若不将这些‘恶魔岛’的魔崽子杀尽,咱们还有何面目回去总坛?” 于凡面色沉凝,盘膝坐下,低声道:“大家完全靠聚在一起,不要分散。” 四人闻言,皆极为纳闷的移身过来,每人相距,约有五尺之谱。 于凡一见四人,那愤怒得青筋暴露,已知他们必定因为帮中兄弟之惨死,而痛心疾首,渴望实时复仇。他双目微合,低声道:“本帮十二红巾与‘诛杀剑’黄安国堂主功力如何?各位定然知晓。” 三名香主不敢贸然置否,皆奇异的注视着于凡。心中却想到:帮主今日很是奇怪,刚才还是怨恨交集,满山遍野搜寻敌人,怎么现在却安坐于此。问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 “独臂金轮”严鲁听到于凡如此一说,已知其必然有所发现,而在这句话中,隐含暗示。他轻声接口道:“黄堂主为五台派第一高手,功力深厚,机警无伦,等闲江湖高手,绝不能动他分毫。再加上久经大阵的十二红巾,力量之大,只怕武林众中人,要一次把他们击败,除了六大宗派,集结了大部高手外,其他江湖人物,却是极不可能!” 于凡颔道:“严堂主分析得甚有道理,在下尚有一言,就是各位觉得秋月大师,吴堂主,及那留下的七位香主,他们共同出手的威力,是否极为雄厚?” 严鲁等人闻言,微微点头。 于凡又道:“我们分开的时间,并不太久,但赶回之时,却已生大变,除了武林中的六大宗派外,只有‘恶魔岛’‘红花会’之人,或者有此力量。” 严鲁急问道:“依帮主判断呢?” 于凡星目半睁,精芒隐射,他缓声道:“在下看来,暗袭本帮之人,必定是‘恶魔岛’凶徒,至于失踪各人的情形如何,却是不易推测,而且,就看刚才发生的情形,‘恶魔岛’凶人,必已倾巢而出。”他环目四扫,将语音逼至极为低沉道:“目前吾等已陷入‘恶魔岛’人监视之中,只是敌暗我明,不易察觉罢了!” “独臂金轮”严鲁,及属下三名香主,皆是身经百战,历尽无数次生死的好汉,个个功力高强,经验丰富,闻言绝不回首观望,仍自默然凝视着于凡。 于凡冷笑道:“现在,严堂主率领两位香主,扑至庙内,我已发现其中有两条人影,正在那大门之后窃视。”他又对另一位号称“拐子脚”鲁雄的香主道:“鲁香主可以大声叱喝,虚张声势的径扑林右,在下抢身左侧林内,‘恶魔岛’之领袖人物必在其中。” 须知于凡功力之高,已达登峰造极之境,又自幼服食千年奇珍仙果,听觉目力自是高人一等,他在刚才盘膝坐定之后,已运起内家至高的“百里传神内视**”默察出周围的情形。他分配停当,一声暗号,五条人影,已电射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于凡身形晃闪间,已扑到左侧林外,他脚尖才已沾地,林中已传出一阵怪笑之声,“哗啦”的暴响中,冲天飞起一条人影。 于凡大喝一声,单掌急扬,一溜红光急闪,带起一阵夺人心魄的厉啸,“百变阎罗”昔年震慑天下武林的龙形钢梭已猝然月兑手发出。那条翔空人影,在空中惊呼一声,已吃那去势快不可言的龙形钢梭透心而过,惨呼半声碰然坠落地下。于凡身形不停,往回空中,连旋三转,单掌抬处,又将龙形钢梭收回。目光一闪,他已看到前面有一个小黑点,星飞丸泻的急窜而去。他冷笑一声,正待追去。忽然听见破庙之内,传出阵阵怒喝打斗之声。 林外不远,“拐子脚”鲁雄也似与人在动手过招。 于凡双臂舒展,恍如一头巨鹰,飒然飞向“拐子脚”鲁雄激斗之处。 此时,已是红日西斜,夕阳余晖之下,可清楚瞧见,与鲁雄交手之人,竟是一位手持琵琶的女郎。 于凡目光锐利,他一眼便已认出,这女郎不是别人,正是那有示警传讯之恩的“紫仙子”夏盈盈。这时,她与“拐子脚”鲁雄,正打的难分难解。于凡唯心知无妨,暗一提气,翔空的身躯,已奇妙的翻折,向庙前落下。 他身形扑落,已听到里面响起一声惨叫,一条人影翻墙而遁。于凡冷叱一声,白影一闪,已拦在那人身前。 薄暮之中,看得真切,这人一身黑衣,光头赤足,正是“恶魔岛”凶人的打扮。 那“恶魔岛”凶徒骤见有人拦住去路,也不想想人家如何能在眨眼间,便掠至自己面前的这份功力,举掌便劈向来人胸前。 于凡剑眉一轩,手臂伸缩间,已轻而易举的,将这名“恶魔岛”凶人摔出两丈,跌得半死。他俊眼放光,四处一转,庙内已奔出三条人影来。 为首者,正是“独臂金轮”严鲁。他手中所持的金轮,尚在滴着点点鲜血。 于凡微微一笑道:“严堂主,情形如何?” 严鲁大笑道:“果然有两个‘恶魔岛’的狗贼,隐在庙内窥视,已吃本座宰了一个。”他随即正色道:“看样子,这两个狗贼只是‘恶魔岛’中的小头目,武功却是甚为怪异,绝不在咱们中原武林一般武师之下。” 于凡颔首道:“严堂主,请将那躺在地下的家伙看住,在下尚得去向一故人叙旧。” 严鲁正自愕然。于凡已飞身掠向鲁雄、夏盈盈拼斗之处。 66.倾巢而出 只见于凡急急隐吭大喝道:“大家住手!” 激斗中的两人,闻立之下,霍然分开。 夏盈盈那两道明亮幽怨的目光,已射向于凡身上。 于凡身形一定,拱手道:“上次一别,瞬息已有半载,当日幸得姑娘大义传警,使在下免了一次劫难!” 夏盈盈将手中铁琵琶,轻轻的拄在地下,幽幽说道:“公子,你不要在提了,那次,你并没有领我的情,而且,围袭你的人,反而溃不成军,损伤惨重。” 于凡面色一肃,和声道:“夏姑娘,那次事件,在下并未记恨于你,相反的,我却甚为感激。”他忽而又面现异容道:“夏姑娘,你是否早已伏身在这树林之内?” 夏盈盈叹了口其,道:“就在你们五位来至这庙前之时,我也恰好来到,但是,我却发觉,周围已伏满了不少武林高手,而且,还都是‘恶魔岛’之人。” 于凡急问道:“夏姑娘你来到之时,草地上是否已有尸体?” 夏盈盈点头道:“是的,我也是无意中,发现‘恶魔岛’之人,在距此地十里外,一堆巨石之后密探,说是要奇袭‘阎罗帮’的‘诛杀剑’黄安国,及他手下十二红巾。” 于凡将头微仰,沉思着一件事情。他想到:“诛杀剑”率领十二红巾,之交界处策应,此次行动之事,甚为机密,“恶魔岛”凶人,不知如何知晓?他实在想不出,远在海外的“恶魔岛”人,怎么消息如此灵通。 夏盈盈见他陷入沉思,稍停了一会儿,她才说话道:“这些‘恶魔岛’人又说‘诛杀剑’及十二红巾武功高强,恐不易相与,但,他们早已想好了明暗两途,逐个击破之法,同时下手。” 于凡沉思一阵,道:“他们可曾言及,此次潜入中土,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夏盈盈忧郁道:“‘恶魔岛’岛主巴神,以及其岛上‘凶魂’、‘毒魄’、‘厉鬼’三凶,已率坐下十七煞星,五十名弟子分别到达。” 于凡喃喃自语道:“果然是倾巢而出,未出我所料!” 夏盈盈私心中,早已对于凡爱慕至深,只是她有着一种自行惭秽的感觉,觉得自己不配与心目中倾悦之人相爱。她总想到,他是那么高高在上,仰不可攀,有如夜空中,闪烁的明星。她虽知自己绝不会受到于凡的青睐,然而她却以一片赤枕,时刻默祈自己心悦的人儿平安。男女之间,最令人难以消受的,便是个“情”字,又何况是经常压制着自己内心感情的“紫仙子”呢?她双目中,流露出一股柔和得使人见了昏眩的光芒,低声道:“于公子,你要快点准备啊,听‘恶魔岛’的人说,他们如此大举出动,好似全是冲着‘阎罗帮’而来。须知‘恶魔岛’凶残之名,早已震悚武林,加以岛上之人,个个武功高强诡异,形事阴狠,中原武林,等闲也不愿招惹,何况这次‘恶魔岛’更是倾巢而出,声势之浩大,自是足以慑人。” “紫仙子”夏盈盈虽然知道于凡功力,深不可测,又有大批“阎罗帮”好手,襄扶左右,她仍然未能释念于怀。 于凡心中暗想到:除了“恶魔岛”众人为当前大敌外,尚有“红花会”党徒在后牵制,他们死伤九人,绝不会就此罢休,而且更有那“银鹰孤老”吴京,态度不明,自己曾两度触怒于他,看情形,是敌非友的成分较多。 他正思量,“独臂金轮”严鲁已将那被点倒的“恶魔岛”岛徒拖了过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于凡目光一瞬,对“紫仙子”夏盈盈道:“难得夏姑娘甘冒万险,来此示警。”他略一沉吟,续道:“现在本帮大敌云集,或明或暗,他们想必已有周详的计划,本帮弟子,已有多人伤亡,更有一些行踪不明。为今之计,夏姑娘还是早些月兑离这些是非之地才是。而夏姑娘与丐帮及‘红旗帮’中之人,亦有……”亦有什么,他却住口不再讲下去。 “紫仙子”夏盈盈冰雪聪明,于凡言中之意,她焉有听不出的道理?只见她闻言之下,粉面突变,凄然道:“我知道!你不愿我留在此地,见了我,你会讨厌。” 于凡听夏盈盈如此一说,不由怔在当地。“紫仙子”对他有情,于凡也非木石之人,岂有不知之理?但一来自己身负责任重大,前程凶险坎坷,再说,眼下自己已有心悦的人,故而故而他对“紫仙子”仅是出自内心的感激,却没有包含男女之间,一丝一毫的“情”字在内。 此时他窘在当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独臂金轮”严鲁早已听说过,这位冷面冰心的女煞星的大名,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女煞星竟然对自己帮主生有情愫。这时他一见于凡尴尬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不由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道:“帮主,夏姑娘既不愿离去,足见她是个临危不惧的女中大丈夫。咱们眼前,还是审问一下这‘恶魔岛’的狗贼,才是道理。” 于凡已知严鲁此刻插言旨在为自己解窘,他不由向严鲁含笑点头,乘机行至那“恶魔岛”人之前,伸手向他胸月复之间一阵搓揉。 那面目狰狞的光头大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躯蠕动,双目已微微睁开。 于凡冷然说道:“恶魔鼠辈,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便从实招说一句!”语音冷硬,毫无情感。 那“恶魔岛”岛徒,双目怒瞪着于凡,一语不发。 于凡毫不理会,朗声说道:“这次你们‘恶魔岛上’,一共有多少人来中土?” 光头大汉眼睛一闭,不予理睬,好似没有听到一样。 侧旁的“独臂金轮”严鲁见状,怒骂一声,飞起一脚,已将这光头大汉踢翻数步。 于凡微微摆手,冷笑道:“鼠辈,你在本帮主面前逞强,可是找错人了!”说话中,他右掌五指弯成形,手法非常怪异的,向那“恶魔岛”凶人身上虚虚连点。这乃是“百变阎罗”独门制敌手法“错脉闭穴”。 光头大汉在于凡手指虚点之下,只觉全身千经百脉,交错纠结,行血返聚,三十六处重穴完全封闭,直若毒蚁啃咬,痒痛无比。这阵痛苦的感觉,好似一只魔手,在一次又一次的拉扯他的内脏。黄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脑门点点落下,目途嘴咧,面容极为凄厉。 于凡负手而立,悠闲地说道:“不太好受吧?我可以告诉你,这才只是开始!后面,嘿嘿!还有更妙的滋味呢!” 光头大汉仍自咬牙苦忍。渐渐的他已承受不住了,这巨大的痛苦,已深深的侵入他的骨髓之内。 于凡凝视着光头大汉的面孔,冷然道:“再过盏茶时分,你纠结的经脉,已不能归还归还原位,待行血还攻肺腑后,你便要日日受这十倍以上的痛苦,七日之后,全身痉挛,咯血而亡。” 忽然,那黑衣大汉嘶声呼叫道:“放了我……放了我……我说……我说……” 于凡默默一笑,食指弹处,一缕锐风,已渗入光头大汉顶门穴中。 这“恶魔岛”人,全身悚然一震,浑身刺骨的痛苦,已全然消失,但他真元耗伤过甚,这时已四肢无力,虚弱的倒卧地上。 于凡蓦然大喝道:“快说!你们这次共来了多少人?” 光头大汉嘴唇微动,声音低哑地答道:“自岛主以下,包括三大卫宫,十七煞星及岛上弟子五十人,都已全部到来。” 于凡又问道:“尔等发号施令之所何在?怎么未见你们岛主及岛上重要人物?” 光头大汉喘了口气,低声道:“岛上高手为了与贵帮架梁寻仇之事,已出来大步,仅只岛主与三大卫宫之一‘凶魂’刘逸,尚在距此三十里外的山崖坐镇指挥。” 于凡急急问道:“这山崖怎么走法?” “恶魔岛”凶人正待回答。 众人身后的树林之内,已蓦然响起一阵狂厉的噪音,骂道:“吃里爬外,欺师灭祖的东西,我看你还不自行了结!”随着语声,已飞出九点拳大的银光,呼啸带风,向场中数人急袭而来。 于凡头也不回,仍自注视着躺在地下的黑衣大汉,催促道:“快说呀!你不用怕他!” 那“恶魔岛”凶人却面色大变,浑身急骤的颤抖。 于凡早已暗中运气“九阳真气”,周围顿时已形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无形潜力。他向一旁大喝道:“各位速退至在后,绕向林边截人!” 严鲁等知道“恶魔岛”那银色骷髅的独门暗器,极为霸道,除了力大势沉之外,尚能在空中出人意料的回旋攻击,为了争取时间,截获此人,也顾不得再行返身架拦。五人极快的绕向于凡身后,如飞的掠向那片树林。 就在这同一时间,已有九枚银色骷髅,电射而至,但一撞在那绵绵如浩海似的“九阳真气”之上,却全然反弹而回。 67.声音 于凡被那九枚银色骷髅一撞,亦感到心头一震,真气微有波荡。他暗惊人来伸手之高,一面却急急催问那光头大汉,山崖是个什么地方?他心忧帮中诸人生死,唯恐迟则不及。于凡一连问了两声,那躺在地下之人,仍是寂然不动。 他暗惊之下,用脚尖将那人翻转过来,只见这“恶魔岛”凶人,满面狞厉之色,凸目咧嘴,一股血液,自嘴角缓缓流下。原来,这“恶魔岛”凶人,已经自行咬断舌根,气绝而死。 于凡望着地下,已然死去的光头大汉的尸体,心中不禁又怨又恨,想到:这山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只说距此三十里,是哪一个方向距此三十里呢?而且在一丛深山之中,尚要找寻这座山崖,这岂是一蹴而就的事?他正在暗暗焦急,破庙侧旁的树林内,已传出阵阵打斗之声。于凡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仰首长啸一声,身形电闪,已扑至树林之前。他正待向树林内冲进,蓦然一声惨号起处,一团黑影,已迎面飞来。 于凡侧身一让,手臂突伸,已将那团黑影抓住,入手软绵绵的,竟是一个人的身体。于凡双目一瞥,已瞧出这人,正是自己属下的三名香主之一,胸口尚冒出缕缕鲜血,已然气绝身死。于凡怒极狂笑,将手中尸体安放在地上,大踏步向内走去。 只见林中旷地上,“独臂金轮”严鲁,正与另一位香主,二人竭力抵住一个身材枯干瘦小之人,那人功力阴柔,怪异无比。 “紫仙子”夏盈盈和“拐子脚”鲁雄,却全力进攻另一个光头黑衣,身材高大的“恶魔岛”凶徒。 于凡暗一打量形势,已知道这两个“恶魔岛”人中,那干枯瘦小的黑衣人,功力辈分必然较高。因为连“独臂金轮”严鲁这等高手,再加上一位武功甚为不弱的香主,却仍然不是此人对手。 这时,严鲁等二人虽是拼死力敌,却显然已是力不由心,左右支拙。 再看那边“紫仙子”夏盈盈与“拐子脚”鲁雄二人,两面夹攻,忽前忽后,电闪般上下翻飞,却已渐渐取得上风。 于凡已判断出,凭那个高大“恶魔岛”凶徒的功力,绝不可能在这短时间内,将自己属下的香主击毙。无可置疑,下毒手的必是那个干枯瘦小的黑衣人。于凡冷笑一声,身形微闪,已身至那黑衣人身后。 黑衣人的功力果然了得,于凡身形才到,他已两肘后撞,同时飞踢双脚,向严鲁等二人连踢出六脚。 于凡在他双肘撞出时,冷声一笑,掌势突然幻成千百掌影,劲力涌处,已将那黑衣人震退三步。 那瘦小的黑衣汉子,一阵阴笑,道:“‘阎罗帮’盛名赫赫,传言乃江湖上第一帮会,今日得见,却也不过如此!” 于凡见这枯干瘦小的黑衣汉子,虽然已暗中吃了亏,却仍不肯服输。他不由冷冷说道:“是否如此,你眼前就会知道。刚才本帮一名香主,是你所杀吗?” 只见那瘦小的黑衣人,豁然一阵狂笑道:“我‘毒魂’武左,平生杀人如蚁,便是武某所杀,又何值大惊小怪?” 于凡面色不动,冷然道:“你便是‘恶魔岛’三大卫宫之一的‘毒魂’武左?” 武左狞笑道:“你们中原武林,谁不知我‘恶魔岛’所向无敌,岛上三大卫宫威震四海!” 于凡冷然道:“威震四海的好汉,你便试试能否在本帮主掌下,走上十招?” 这“毒魂”武左,乃是“恶魔岛”尚阴阳迷宫之三大卫宫之一,主司礼之责,功力仅较帮主巴神,司香刘逸二人,略逊一筹,乃是“恶魔岛”中,第三把高手,与那桀骜不驯的阴阳迷宫司刑“厉鬼”忘猛,合称三大卫宫。 于凡铁胆傲骨,功力盖世,来人声名虽隆,他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毒魂”武左一听对方乃是大名鼎鼎的“玉面阎罗”也不由微感一震。目光瞬处,却又看到自己带来的“十七煞星”老三,已在对方一男一女的夹攻之下,逐渐不敌。他狂笑一声,大喝道:“休逞口舌之利,手底下功夫才是真的!”身形闪晃间,已流星攻出七掌五腿。出手全是“恶魔岛”的怪异绝学,的确令人防不胜防。 于凡冷哼一声,施出“百变阎罗”独传之“阎罗十二式”沉着应付。 眨眼间二人已交手五招,武左虽未落败,但在动手过招之间,已被对方逼得连退五步。 于凡心中想到:这“毒魂”武左功力之高,尚在昔日那“厉鬼”王猛之上,仅较“银鹰孤老”略逊一筹,若不施展奇招,恐怕要缠斗至百招以上,才能将他拿下。 动念间,二人已互拆了三招。于凡身形急起,临空盘旋,好似巨鸟翔空,又似龙飞九天。曼妙轻灵之极。 “毒魂”武左心头一震,已知对方要施煞手,不由沉气凝神,双掌封住门户,严密戒备。 于凡身在空中,发出老龙清吟似的一声长啸,身形急闪,已幻化成数十条白色身影,四面八方地向武左攻到。劲力如山,掌影重重,威势夺人魂魄。这是“阎罗十二式”中,精华所聚的一记煞手“满天飞魔”。 当年,他便曾以此招,将威震一方的青海老怪“红面铁人”段正峰,折在掌下。 武左功力不如段正峰,于凡此招一出,他自然抵敌不住。 但见他身形暴退中,已被于凡一掌震飞丈许之外。 正当此时,旁边又传来一阵悲号,另一名“恶魔岛”凶徒,亦吃了“拐子脚”鲁雄一脚踹在小月复之上。 “紫仙子”夏盈盈又适时加上一记铁琵琶,惨叫声中,也已一命呜呼。 于凡阻止不及,不由失声道:“糟!未留活口审问,咱们怎么找到那山崖?” “独臂金轮”严鲁行将过去,将“毒魂”武左的身体翻转过来,只见武左满面赤红,气孔流血。他低声道:“启禀帮主,这‘恶魔岛’三大卫宫之一‘毒魂’武左,已然毙命。”说来有气无力,神态沮丧。 于凡听出他语气之中,含有愧疚之意,不由走上前去,和声道:“严堂主,你心中为刚才死去的弟兄难过吗?其实你也不必自责过甚,习武之人,哪能说从不失手,永久屹立不败!”他拍拍严鲁肩头,又道:“这数日来,你已尽力而为了,不论胜败,我都是感激你的。” “独臂金轮”严鲁,为崆峒派中有数的高手,攻力极高,但他近数日来,连受挫折,加以自己属下,又接二连三的伤亡,是故心情十分抑郁,豪气大减。 于凡知道他心中必然深深自责,刚才未能及时救援那名死去的香主,同时又为了自己连败于人而愧疚。他安慰了严鲁一番,又回转头来对三人道:“目前我们只剩下五人,因此,实力不宜分散,更难得夏姑娘不畏危难,惠于下助,在下甚为感激。”他微微沉思一阵,又道:“为今之计,必须于最短时间内,寻找出本帮失踪各人的下落,探明敌人虚实。现在,我先肚子往四处探查一番,看看那山崖是在何处。严堂主与夏姑娘等人,联合一处,寻一较高地势相侯,只要一发现本帮的‘千里传鸿信号’便即刻前往会合。” “紫仙子”夏盈盈柳眉微皱,张口欲言。 严鲁在旁看到,急急抢先说道:“帮主指示甚为周虑,本座谨遵谕令。”他心中清楚,“紫仙子”夏盈盈必是不远与自己三人结伴,而想与于凡同行。但“紫仙子”武功虽高,却也不比自己强,于凡行动起来,单独一人,自是较为轻易,若夏盈盈跟去,则有甚多不便之处。 于凡也是同一心意,一言说毕,已急急向林外纵去。 这时大地微暗,天色早已入夜。此地,正当县城之外,荒僻无人,四野岑寂。 除了这片树林后的小山之外,便只有西边隐隐显出一片黑压压的峰影来。 于凡暗中打量形势,已做了决定,不论判断正确与否,他都要到西方那片山峦中探察一番。他展开身形,如一条白线般,以眩人眼目的快速,急奔向西方而去。瞬息间,已白影不见。 约有盏茶十分,他已来到一座脸面衔接的巍巍高山之下。抬头望去,只见林密峰深,怪石嵯峨,四周一片黑暗,除了“哗啦”“哗啦”山风吹拂林木的响声外,周遭沉寂得没有一丝声音。他暗自焦急,想到:如此深广的一片山峰,连绵无际,到底哪一座才是正确的?而那山崖又在何处?他不由踌躇起来,徘徊山下,无法立刻行动。 这时,一阵叶风吹来,风声中竟隐隐传出人语之音。这声音混杂在呼啸山风中,若非于凡这等绝世功力,是万万不能察觉的。他骤闻此声,顿时喜出望外,急急向那话声传来之处奔去。 于凡一面飞跃着,一面留意着那声音的来源。 68.传警信号 眨眼间,于凡已来到一方巨石之后。这巨石甚为高大,耸立地上,紧紧连接一处陡峭的山壁。山壁尚野藤蔓纠结,十分茂密。这块极为高耸的巨石之后,尚有一块岩石,向后凸出,成为一片天然的棚盖,人语之声,便是自其中传出。 于凡悄没声息,潜近那方巨石之旁,轻悄得仿若一个幽灵。 在那块凸出的岩石之下,传出一个粗旷的口音,道:“老金,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微风,你看,咱们恶魔一脉,自从岛主率领,进入中原一来,原以为可以横扫中土,称雄天下,却不料事情大出意料。咱们这次进入中原,首先便是找那‘阎罗帮’晦气,但是,今天由咱们三大卫宫亲率十名十七煞星中的高手,及二十名本岛弟子,闻袭什么‘诛杀剑’黄安国,还有他手下的十二红巾,虽然干掉了对方四人,但是咱们三大卫宫中的王司刑,却挨了‘诛杀剑’一掌,十七煞星与二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余人。” 另一个尖涩的嗓子叱道:“凌老气,你说话声音,可不可以低一点?”随即那尖涩的嗓音又道:“中午得报,那‘阎罗帮’帮主,叫什么‘玉面阎罗’于凡的,已率着帮中高手到来,听说这家伙极为难缠,当年王司刑及本岛四名弟子,便是伤在他手内,刚才幸亏那‘魔爪’刘冰适时到来相助,亲自陪同三位卫宫,及十七煞星余下的十五人,全力以赴,用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才打了个小胜仗。” 于凡听得心中一震,惊忖到:怪不得搜敌之时,我才离去不久,便已发生巨变,原来竟是“魔爪”刘冰这厮助纣为虐!难道他已逃得活命,未死在我“阎罗掌”下?他星目之中,煞气隐射,暗暗咬牙切齿。 巨石后,又传出那粗旷的口音道:“刚才十七煞星中老四回来,谓本岛奉命监视‘阎罗帮’的暗桩,已吃他们识破,岛上弟子又有三人毙命……十七煞星的老二也完了!” 于凡暗中一酸,“恶魔岛”入侵中土的高手,三大卫宫已是一死一伤,十七煞星死了四人,五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人。 那粗旷的声音低叹道:“唉!刚才武司礼带着十七煞星的老三出去,怎么至今尚未回来?” 于凡不耐久等,身形如鬼魅般掠进,星目闪处,已见到两个光头赤足的黑衣汉子,盘膝坐在地上侃侃低谈。他俩尚不知道,已有人扑了进来。于凡双手拢在袖口之内,极为轻松地说道:“二位好大的雅兴,深山荒野之中,促膝长谈,虽无美酒佳肴助兴,却有清风明月相伴!” 那两个“恶魔岛”岛徒,闻言大吃一惊,如触电般挑了起来,惊愕万分的看着于凡。 于凡长声一笑道:“二位怎么如此呆瞧小可,莫非小可面上有花不成?” 二人这时才如梦初醒,那站在左边的人粗声喝道:“你是谁?可知道这山目下是谁的地方?” 于凡心中暗暗庆幸,想到:自己误打误撞,想不到已找对地方,而且又无意中窥破了‘恶魔岛’的阴谋。他口中却说道:“二位怎么如此大呼小叫,区区小可又未曾开罪二位,这山乃皇帝老儿所有,他既未张贴禁止入山的旨意,区区小可又为何来此不得?”他忽然“啧啧”两声故作惊讶道:“莫非此山已被二位仁兄向皇帝老儿买下?这可……” 这两个“恶魔岛”人,乃是随岛主巴神进入中土五十名弟子中,翘楚之材,他们又不是呆子,只看这眼前这俊逸英挺的白衣书生,能毫无声息的,掩入自己身旁的身手,已知来人必然功力高绝。 二人一见这白衣书生,一味的装聋做痴,说话之间,却又隐含讥讽之意。二人不由同时一板面孔,道:“朋友,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你是干什么的,咱们是干什么的,彼此肚中雪亮,大家有话,何妨明说,若是老前辈的兄弟,咱们也好结交一番,免得伤了和气!” 大概这两个“恶魔岛”人,只因对方身形出现得太离奇,才不敢贸然动手,先哪言语试探对方一下。若是另换了一个武功平庸的人进来,只怕凭这二人往日手辣心毒的习性,早就齐施暗袭了。 于凡面容突然一板,那有如春风般的微笑,顿时消失,面色之冷,较那寒冬飞霜,犹有过之。 两个“恶魔岛”人,一见这白衣书生的神色,皆不由自心底冒上一股凉气。 于凡冷削地道:“本帮主岂和尔等鼠辈称朋道友,就凭你们这些废料,也配称霸中原,真是夜郎自大,恬不知耻。” 二人一听眼前这人,竟是自己这方一提起来,个个都头痛异常的“阎罗帮”帮主“玉面阎罗”,不由吓得面色大变,相互一视之下,微微向后退去。黑衣大汉的背后,便是一片岩壁。 从他俩表面尚看来,似是想做困兽之斗。 于凡星目如电,注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心中想到:这两个“恶魔岛”的爪牙被派在此处守卫,想那“恶魔岛”岛主巴神坐镇之处,必不会距此太远,怎么想个办法,令这两人说出行走的方向。 他正打着主意,那尖涩嗓音的“恶魔岛”人,已悄悄的自怀中模出一件乌光隐泛的东西。此物大小,仅与手指相似。 于凡冷冷地注视着二人,一丝微笑,已浮上嘴角。 只见那手中拿着黑色物体的大汉,急速将那物体放入嘴内,使劲的狂吹起来。奇怪的是,这大若手指,通体黝黑,其上尚带有小孔的东西,虽然那“恶魔岛”人鼓腮猛吹之下,竟未发出丝毫声息。 于凡心中,不由十分迷惑。那黑衣人将那形似哨子,但却通体乌黑的东西拿出时,他早已看到,但却故意不予阻止,目的乃是想借二人出声传警之便,将“恶魔岛”首脑人物,一并引来。那时他便可凭借这一身超凡入圣的武功,来一次总决算,也免得漫无头绪的寻找。 但这“恶魔岛”凶徒,分明是在传警求援,却将一只不出声的带孔哨子,放在嘴里猛吹。这到底是在弄什么玄虚? 于凡正迷惑愕然的瞧着两个黑衣大汉,这种毫无意义的举动。 蓦然,那粗旷嗓音的“恶魔岛”岛徒狂喝一声,自身后抽出一对“紫砂断肠钓”来,猛向于凡胸月复戳下。 于凡身形一转,轻描淡写的连出两掌,已将来人逼得连退了三步。 正在这时,另一“恶魔岛”岛徒,闷声不响的飒然自他背后冲出。于凡暗暗一笑,却并不出手拦阻,任他逃去。 眨眼间,那“恶魔岛”岛徒,已消失于无边夜色中。 与于凡交手的黑衣大汉,虽被逼退了三步,然而,他却胆气一壮,想到:人称“阎罗帮”帮主盖世无匹,万夫莫敌,今日一会,却也并不如传言那么厉害!他却不知道,于凡与他交手,活月兑像是在耍猴子一样,根本连二成功力都未施出。于凡放走另一个“恶魔岛”岛徒,实乃别有用心。他正暗中庆幸计谋得逞,与他交手的那个“恶魔岛”岛徒,已厉吼着冲了上来,手中的“紫鲨断肠钓”舞起一片乌黑光华,风势劲疾,罩向于凡咽喉。 于凡默察时间,知道已不能再多耽搁。他眼望着敌人袭来招式,微微一动,“凌波微步”急旋,人影晃动中,已来至黑衣大汉身侧。他快若闪电般,轻轻一掌,已印在这“恶魔岛”岛徒胁下。 在这黑衣大汉的一声狂嚎中,人已电射出五丈以外。 此时,黑衣大汉正缓缓倒地,口鼻之中,鲜血急喷。 于凡头也不回,提足一口真气,来复的在体内急骤循回。身形凭这口真气的潜力,若鹰隼般,在空中连续飞掠而去。他人在空中,仅须趁折回旋转的空隙,便能凝形换气,直若御气行空,身法好不快捷。 眨眼之间,他已望见前面不远,正有一条黑影,疾若奔马般,向一座山崖奔去。 于凡紧紧地跟在那黑影之后,转了好几个山弯岔道,已来至一座山崖之下。于凡细一打量这山崖的形势,不由暗暗吃惊不已。只见这座山崖,高有数十丈,岩壁陡峭湿滑,险峻异常。崖顶却是奇阔,两旁斜斜的伸出一片奇大的岩石,衬着高耸上拔的崖顶,好似一头庞大的鸟,做势欲飞。于凡暗想到:瞧这山崖的样子,想必就是这里无疑了。 这时,那条黑影站在崖下,却并没设法爬升崖顶。 于凡目光尖锐,黑夜仍能清晰视物。他已看见那黑衣大汉,又自怀中拿出那只颜色黝黑,形似哨子的东西,放在嘴里,依旧鼓劲狂吹着那毫无声音的音律。其实于凡哪里知道,这正是“恶魔岛”最奇妙的传警信号。这黑色带孔,形似哨子的东西,名叫“鸥笛”乃是取自“恶魔岛”特产的一种,形状极大,蓝羽海鸥的胸骨所制成。此物上有小孔,并在内部安有极为精巧的风叶。 73.激斗 陈和和丝毫没有惊惧,因为她感觉藏在于凡的怀中,是一种最安全的保障,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这坚实而宽阔的胸膛更具安全性?她美目微合,轻轻的叫一声:“凡哥哥……” 于凡正闪过“魔爪”刘冰的一招“水中印月”,此时忽然听到这亲切而柔蜜的声音,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攻向对方的短金棍已缓了一缓。高手过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骛。 “魔爪”刘冰见机不可失,身形暴闪间,已连连攻出六招。 于凡一面小心翼翼的拆招还攻,一边低声的道:“和和,你醒了?身上可觉得不适么?” 陈和和一见心上人第一句话,便是关怀自己,不由觉得甜丝丝的,好似近日来所受的苦难,都在这低沉诚挚的温语中,得到超额的补偿。她“嗯”了一声,轻轻地说道:“凡哥哥,我很好。和你对敌的,可是‘魔爪’刘冰?” 因为二人动手换招,掠走甚快,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孔。而陈和和也知道,除了那“魔爪”刘冰等少数几人,能与她凡哥哥如此缠战不败的,实在不多! 于凡连挥九棍,刘冰逼退三步。微微笑道:“正是这厮,和和,你看他功夫,还真不差!” “魔爪”刘冰一上手,便使出自己黑龙山秘学:“日月双环”法,哪知用尽了其中的精华绝学,却仍未能伤得敌人分毫,不由心中大为焦虑。已隐隐感到事态不妙。这时,他也看到陈和和已经醒转,与于凡在窃窃私语。甘滨不觉怒气突升,想到:就凭自己这身功夫。多少武林人物,连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可恨于凡这厮,竟在与自己拼斗之时,却丝毫不在意的与那妮子谈心!”他蓦然怒叱一声,连环三招急出,已将于凡逼得身形稍窒。“魔爪”刘冰骤然跳出一丈之外,大声喝道:“于凡。你若要与那贱人谈情说爱,不妨先谈够了,再来和刘某一决胜负,如此藐视刘某。算是哪门子好汉?” 于凡淡然一笑,将怀中的陈和和放在地下,低声道:“你且先找一处隐蔽之所,休憩一下,待我打发了这不成气候的东西再说。” 陈和和凝眸一笑。已柔弱而婀娜的隐入一块山石之后。 “魔爪”刘冰面上浮起一层阴笑,奸声道:“于凡,你不要多磨时间。” 于凡豁然狂笑道:“对付你这种人物,难道在下尚会心存怯意么?”他正待掠身扑上。蓦然,场中又传出了一声惨叫。于凡心中一震。他已听出这声惨叫,极像是随自己出来的两位香主之一的口里发出。于凡暗惊之下。急急回目一瞥,却见那香主满身着火,倒在地下翻滚哀号不已!他身前,还有两名“恶魔岛”岛徒,正用手中一件形似喷壶的东西,向他身上喷射着火焰。于凡目光锐利,他一瞥之下,已然瞧出这两个“恶魔岛”岛徒,正是刚才激斗时,退回石室中的二人。他眼见之下,不由五内如焚,目眦皆裂。 一声夺人魂魄的厉啸声处,随着他身形飞起的,还有一道精芒如电的蒙蒙剑气。 就在各人眼神一花之际,那两名手持喷火利器的“恶魔岛”岛徒,已经半声未吭的倒毙地上,鲜血迸溅,沾得四周各人满身满脸都是。 于凡怒急之中,已使出那名震天下的“独孤九剑式”。剑光盘绕,如浩荡江河,纵横无际,又好似水银泻地,无处不入。 眨眼之间,“恶魔岛”岛徒已倒下五人之多。 “恶魔岛”岛主巴神正与“诛杀剑”黄安国斗得激烈,且已隐占上风,忽觉眼前银芒电闪之中自己岛上弟子已有多人毙命。他回首探视之下,已然明白,对方必已施出那威力无比的“独孤九剑式”。巴神怒吼一声,掌起已将黄安国逼退三步,身形一闪,已来至于凡身前。巴神手中,此时已多出一对灰莹莹的巨大兵器,这兵刃之长,较之“恶魔岛”岛徒所用,尚要大出两倍有奇。 巴神一声不响,出手便是他在七海秘籍中所修习的武功。两道灰蒙蒙的光华,有若海中两条巨大的怒鲨,翻腾戏浪,风狂势疾,罡气汹涌,令人口鼻皆窒。他这套手法一出手,较之寻常那些“恶魔岛”岛徒使用出来,威力之大,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于凡右手持剑,左手握棍,往返冲杀,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巴神身形才到,他已察觉,起手处便是一招“独孤九剑式中”的招式。剑势如流星划空,摇曳之中,晶莹夺目。 “恶魔岛”岛主巴神大喝一声,双手急起,“当”的一声,竟然架了开去。 于凡突然长啸,银光突盛,剑气带起“丝丝”破空之声,分成两股交剪而至,来势之快,的是罕见。这是修罗九绝式的第二招。 “恶魔岛”岛主巴神面容沉凝,手中那副巨大的双钓,疾然舞起一道灰蒙蒙的光墙,同时,身形急快的左右旋转,“波”的一声轻响,这第二招又被他避过。 于凡心中,亦不由十分钦服对方身手之不凡。 因为,自他下山以来,除了“诛杀剑”黄安国,昔日曾与其以“七阳剑”法印证,并连连挡过四招外,尚没有第二人能逃过他那“独孤九剑式”的第一招之下。 这时“恶魔岛”岛主巴神一声断喝,身形竟奇异的扭动起来,乍看之下好似一条巨大的海蟒,在水中怪异的滑动着。巴神生像极为威猛,却展出如此奇诡而幻化的身法,令人看来,觉得十分可笑。 然而于凡却绝不感到有什么可笑之处,因为他知道这正是一种极其深奥难练的步法,随着这怪异的滑动,必然跟着有极其厉害的杀着。果然濮阳维猜对了,这正是巴豪从秘笈中,习练而成的高深武学之一。 随着这扭动的身形,周遭的泥沙,已团团旋转飞舞起来。 于凡一言不发,身形抢先而动,寒光电掣中,又是一招。十丈圈径车轮的光环之中,剑尖急颤,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恶魔岛”岛主巴神狂吼一声,双钓化成数十道灰虹,劲风呼啸刺耳,急迎而上。这乃是他珍秘不露的绝招的第一招,也是当年别人称霸七海的精萃绝学。 两团银灰二色的光华,立即绞在一处,于凡人与剑合一,已连连施出“独孤九剑式”中的第四招、第五招。剑光霍霍,以眩人心神的绝快速度,来回奔驰,毫光森森,煞气毕露。 周遭激斗各人,早已纷纷停手,张口结舌的注视着这场中原顶尖高手,与海外第一魔头的生死抟斗。 众人屏息如寂,寂静到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恶魔岛”岛主巴神知道眼前这一战,不仅关系着自己日后在天下武林中的声望,更关系着目前自己的生死存亡。他狂吼一声,绝招已循环施出,灰虹如闪,电般急掠,进退之间,声如奔雷海啸,已于凡缠斗在一处。 这时,“阎罗帮”各人,已自动的排成一线,严密戒备着“恶魔岛”各人乘机蠢动。 “诛杀剑”黄安国暗自环顾属下,只见十二红巾中,此刻只剩下五人。跟随于凡出山的两名香主,亦仅有“拐子脚”鲁雄一人生存。 “独臂金轮”严鲁全身浴血,双目怒睁,炯然注视斗场之中。“紫仙子”夏盈盈也是面色苍白,神态困乏的将手中铁琵琶支拄在地。 “恶魔岛”方面,更是伤亡累累,十七煞星,只剩下七人,五十名弟子,剩下的也不足二十人。 “魔爪”刘冰满脸阴笑,双目注视着场中战况。 令“诛杀剑”黄安国奇异的是,那“黑砂岛”仅存的三大卫宫之首“凶魂”刘逸,竟已能挺身站起,由“海外毒鲨”习波搀扶着他。虽然,刘逸站立的身体,尚然在微微摇晃。 这时,寒夜寂翏,凄风袭人,看天色该是已交四更的时分了。 于凡循环不绝的以“独孤九剑式”中的前五招对敌。 “恶魔岛”岛主巴神仍然奋力招架,乘隙还攻,眨眼间,二人交手已近两百招。 “恶魔岛”众人皆不由暗暗心中激奋。因为,自闻“玉面阎罗”之名以来,武林中人,尚没有能在他“独孤九剑式”下,连续对上五招而能保持不败的。甚至于连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名蜚天下的“诛杀剑”黄安国,也接不住“独孤九剑式”的第五招。 二人身形晃闪如电,于凡身剑合一,已将全身真力,贯注于剑身之上,每次出招,皆如银龙矫空,全身融于剑光之中。 “恶魔岛”岛主巴神也将绝招使至极限,再加以那奇诡无伦的身法,也威势惊人,无可喻比。 二人以快打快,狠攻猛刺,各展精绝奇招。有时,招出一半,立即变化别式,有时却在极短的距离内,一连使出数种不同的身法招术。加上各人皆以真力贯注兵器之上,剑钓指处,无不劲风如削,触肌似割。 须臾之间,又已互攻了百多招。 于凡手中那柄吹毛截铁,锋利异常的“求败剑”虽曾数次砍实在巴神手中那色灰体大的双钓上,但却丝毫未能将其损伤……) 74.失踪 原来巴神手中的双钓,乃是取自深海之心,一处沉入水底的火山口之旁,所流出的一种“水火岩”将其提炼后,采其精髓,再和以五百年以上老鳗的精血,千锤百炼而成,端的坚硬无比,碎石如粉。巴神仗此兵器,不知打败了多少四海称雄的水上好汉,故而他将这双巨?取名为“长胜双钓”。 此时,于凡已感到非常焦虑,因为“恶魔岛”岛主巴神的身形,虽然已不如开始那般快捷,然而,也不致在短时间内落败。何况一旁还有虎视眈眈的“魔爪”刘冰等大敌正在伺机而动。他暗一横心,剑光疾起,带着一溜寒芒,刺向巴神全身上下一十八处重穴。身形亦适时拔空,他从未施展过的“独孤九剑式”第六招已猝然使出。 巴神蓦觉眼前银光暴闪,一缕尖锐劲气,已透过自己重重钓影,疾然袭至。他大惊之下,全身如陀螺般旋至一旁,“长胜双钓”急急缩成一片弧虹,暗保身前。 于凡面罩寒霜,他知道胜负之分,已在眼前,一声刺人心神的厉啸骤起,手中“求败剑”光幕如山,重重叠叠,如江河倒泻,绵绵而至。浩荡的剑影之中,泛出九股细如拇指,却又锐利无匹的银线,煞气盈溢,令人毛骨悚然。这正是“独孤九剑式”的第七招。于凡周身剑气盘绕生辉,冷电精芒四处迸射,威风凛凛,有若使剑之神重生。 “恶魔岛”岛主巴神但觉环身真气激荡,若滚汤烧雪。自己护身之招剎时崩解无存。手中双钓,亦吃一股绵绵潜力震开。他心中十分惊恐,面上急骤的抽搐着,正待涌身后撤。已觉双手“太阳小肠经”的三根主脉之处,一阵澈骨钻心的巨痛,全身一阵战颤,人已软软的倒在地下。 就在此时,四周哗然惊呼中,响起了数声暴喝,几条人影,已电闪般掠至场中。 于凡面容冷如寒冰。“求败剑”已在这剎那之间,插回鞘内。 掠身而来的是“海外毒鲨”习波,及“恶魔岛”十七煞星中的三人。 习波也是大行家了,他一见之下。知道自己至友,已被对方挑断“太阳小肠经”经脉,这一身武功,算是完全废了。习波顾不得再管其它,急急将倒在地下的巴神扶起。满面焦虑地道:“巴兄…巴兄,你没有什么吧?” “恶魔岛”岛主巴神仰首狂笑,笑声嘶哑凄凉,含着一股英雄落莫的凄怆。 于凡表面毫无所动。其实,他心中也颇为惋惜巴神这一身卓越高强的武功。 于凡本身功力之强。使他成为一个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了解。一个不凡的超人,一旦变成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时,他心中所包含的难受与悲伤!那往日的声名与荣誉,已不复存在,跟着而来的,将是多少悠长而凄凉的无聊岁月。于凡一言不发,冷寞的望着夜空,他同样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并没有错,如果他不施展辣手伤敌,那么,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蓦然,一股锐风,已毫无声息的,袭至于凡背后。 于凡头也不回,依旧冷然望着前面。 随即又响起了一声惨号,那暗袭之人,已被拦腰斩成两截。原来暗袭濮阳维的,是“恶魔岛”十七煞星中的老大。他眼见自己岛主受伤,急愤之中,已不顾后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鲨断肠钓”尚未触及于凡背后时,“诛杀剑”黄安国即已惊觉,“七阳剑”突然挥出,已将这恶魔凶徒,毙于剑下。 “恶魔岛”岛主巴神,蓦然大喝一声,道:“于凡,要杀要剐,尽可冲着本岛主来,如此残杀老夫门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齿冷么?” 于凡冷冷一笑,挥手止住了黄安国。 这时,“恶魔岛”众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恶魔岛”岛主巴神满目怨毒的瞪着“阎罗帮”各人。他那威猛的面容,变得无比的凄厉,脸部肌肉,扭由成条条极为愤激惧人的线条,髻发散乱,满眼红丝,看来狞狰可怖! 于凡环目四顾,却看见那“海外毒鲨”习波,面上毫无表情,双手搀扶着巴神,但是,他发际的那朵红花,却在轻微的颤抖,显示出他内心正在激动的思忖着一件事。于凡目光转处,心中一动,又发现远远孤立的“凶魂”刘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视着这边。于凡微微叹息了一声,这声轻微的叹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来,一个名震天下,令人畏惧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间,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论别人是如何的雀跃兴奋,但在他本身来说,总是悲哀的。其实,自古以来,又有几个人能漠视既往的声誉与地位呢? 于凡缓缓开口道:“巴岛主,今日之战,确如尊驾所言,乃是解决你我双方纠纷最有效的方法,本来世间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绝难兼容……”他略一沉思,又道:“贵岛与本帮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帮昔日作风,贵岛诸人,便应个个诛绝……” “恶魔岛”岛主巴神哑声道:“于凡,这事老夫早已知道,俗语云‘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老夫既败在你手内,早已不做生还之想,只是……”巴神凝目四顾,叹息一声,又道:“老夫只请你将本岛其余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杀任剐,绝无怨言。” 这“恶魔岛”岛主巴神,近年来称雄七海,慑服群豪,何等的威风,但在这力败身伤的情形下,又与那阶下之囚,有何分别?难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却仍然顾着他的属下。巴神如此一说,语调之凄凉。直令周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怆然之感。 此刻,余下的“恶魔岛”众人一阵哗嗓,齐声狂吼道:“咱们誓与岛主共生死!”语声激愤异常。 “冷云帮”众人飒然四散。兵器纷纷出鞘,空气顿时又紧张起来。 于凡微微一笑,又极温文地道:“便凭各位这几个人么?” “恶魔岛”岛主巴神怒道:“于凡,今天我“恶魔岛”一脉,败于你‘阎罗帮’之手,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你说话如此讽刺,可莫怪老夫要骂人了!” 于凡剑眉一轩。随即笑道:“巴岛主,阁下如此责备在下,怎么就不约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神回头一望手下各人,恰好与身后扶着他的“海外毒鲨”习波。打了个照面。他甚为歉疚的望了习波一眼,但见“海外毒鲨”习波面无表情,然而双目中却隐隐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巴神与习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习性,阴狠诡毒。处事易走极端,他知道习波内心不忿,还想再度引起战端。其实他哪里知道,习波却包藏了更大的祸心? 这时于凡已冷然道:“武林规矩。有道是:士可杀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获全胜。亦不愿多造杀孽!”他环目四扫,又道:“便请巴岛主率众返回贵岛。‘阎罗帮’之人绝不留难。” 此言一出,双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恶魔岛”徒众随即个个围拢岛主身旁,面带喜色。 于凡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个条件。” 各人实时鸦雀无声,目光凝注在于凡的脸上。 于凡继续道:“这条件正如贵岛盟友,‘魔爪’刘冰刚才所言,便是贵岛今后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阎罗帮’人,更须回避退让。” “恶魔岛”岛徒众,顿时又鼓噪起来。 巴神举起两只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说道:“也罢!老夫等既已认栽,便何妨栽到底?现下由老夫答允下来,今后,恶魔一脉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须知江湖之中,无论正邪两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恶魔岛”岛主巴神这种身份的人,更是不能说过不算。他一语未毕,已另有两名“恶魔岛”弟子过来,将他扶起。 巴神双手一揖,道:“于帮主不杀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图报!” 于凡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岛主太客气了。” “海外毒鲨”习波已冷然道:“巴兄!你还多说什么?”他回头向“阎罗帮”众人狠狠一瞥,又向“恶魔岛”众叱道:“走啊!还站在这里现什么眼?”习波一反适才的阴森,那跋扈之态,俨然他已取巴神岛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于凡看得心中一动,却未说些什么!冷冷的瞧着“恶魔岛”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阎罗帮”各人,目送“恶魔岛”的残众离去,相互一视,发自内心的狂笑起来。这笑声,充满了胜利的欢愉。 “诛杀剑”黄安国四周环顾,突然一惊,急急对于凡说道:“帮主,那‘魔爪’刘冰自巴神受伤以后,便一直未曾出现,这家伙不要是有什么阴谋?” 于凡闻言之下,他已想起那身体孱弱,隐于石后休憩的陈和和来。他来不及说话,身形急掠,已扑到那巨石之前。但是,他却不敢实时转到巨石之后,因为,他又怕陈和和向雁儿一样悄然飞去…… 人影一闪,“诛杀剑”黄安国已跟着而至。他刚才虽与“恶魔岛”岛主巴神激斗,却也隐约看到,于凡怀抱一位白衣少女。此时他一见帮主呆立石前,面上表情连连变化,已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低声道:“帮主,可要本座转至石后一探?” 于凡一横心,点头道:“安国,咱们一起去看看!” 两人身形一闪,已来至巨岩之后,果然不出濮阳维所料,岩石之后寂无一人。 于凡黯然无语,目光却是凝视着晨曦微现的天边。 “诛杀剑”黄安国也是过来人,他以前也曾听于凡隐约说过,他与这白衣少女的情感。虽然,于凡仅简略笼统的说了一些,足智多谋的黄安国已可测知,那号称“白雁”的少女,必与帮主有着极不寻常的关系。他轻轻向于凡说道:“帮主,请暂莫焦虑,刚才那位姑娘,可就是帮主日常提到的那位?” 于凡微微苦笑。 黄安国略一沉吟,又道:“帮主,现在焦虑也不是办法,我们目前可以断定,便是陈姑娘的失踪,定是‘魔爪’刘冰这厮的手脚!” 于凡默然颔首,他向黄安国道:“此言甚是有理。不过……”说到这里,稍稍的一顿。 黄安国望着他,想知道下文是什么? 于凡继续道:“不过黄刑堂亦应多加保重,吴姑娘亦是……” “诛杀剑”黄安国,已逾不惑之年,却只有“青蝴蝶”吴婷婷这个红粉知己,二人早已暗订鸳盟,只待时机成熟,便要正式定亲。他见于凡处在此时,尚有心思调笑于他,不由面上微红,道:“本座也不用相瞒,“笑面佛”与吴堂主等人失踪之事,确令本座十分忧急……” 于凡微微一笑,道:“咱们先出去,和严堂主、夏姑娘他们计议一番,看如何进行下一步骤。” 二人缓缓行将出来,“独臂金轮”严鲁等人,已焦急的等候在外。 于凡向此行随自己出来仅余的七人一看,不由感到一阵黯然。他回顾地下的几具尸体,面上微微抽动……他缓声道:“各位随在下及刑堂黄堂主出山以来,大小激战已有数次之多,跟随在下的香主,已有九人战死,黄堂主属下十二红巾,亦有七人……” 言犹未已,十二红巾余下的五人,已虎目坠泪,相对唏嘘不已。 于凡知道,这十二红巾,自当年追随“排云掌”乔无天以来,最为忠诚不过十二人之间,更是亲若兄弟,感情极为深厚,昔日,“九指老人”公孙无敌勾结江北绿帮的舵主,亦即是现在的“南霸天”田亮,联手算计“排云掌”乔无天,夺取乔无天帮主大位之时,十二红巾曾拼死卫护,与“排云掌”乔无天相偕隐去。十二红巾自与乔无天投效“阎罗帮”以来,更是赴汤蹈火,忠心耿耿,如今,与“恶魔岛”一战,十二人中,竟已死了七人,怎么不令他们情同手足的兄弟们凄然泪下。 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75.可疑 于凡心中一酸,缓步向前,安慰了各人几句。他又向“紫仙子”夏盈盈道:“夏姑娘,今日本帮能得全胜,姑娘之功,不可磨灭,日后姑娘有用及我‘阎罗帮’之处,但请一柬相招,不论刀山剑林‘阎罗帮’自在下以下,定然全力相助。” 夏盈盈粉面微晕,微微裣衽道:“公子言重了,我……我觉得这是应该的……” 一旁的“诛杀剑”黄安国,闻言不由一怔,暗想到:这“紫仙子”夏盈盈与本帮素无交往,这次仗义插手,虽可说得过去,怎能说是应该的呢?他微微一瞧于凡的面色,不由恍然大悟道:“哈!帮主真好艳福,敢情这冷面冰心的女煞星,也对帮主生有情愫……” 一旁硕果仅存的化龙堂下香主,“拐子脚”鲁雄道:“启禀帮主,咱们目下是否还要搜寻秋月大师及吴堂主等人下落?” 于凡颔首道:“这个自然,不过我等先行下山,寻一处农家,暂时休息一下,待大家养足精神后,再行搜寻不迟。”他目光向地下的几具尸体一瞥,又道:“现在我们先将崖上这些尸体,掩埋停当……” 各人应诺一声,同时动手,不多时已分别挖出一大一小的两个深坑。 众人将“恶魔岛”人遗尸,送入大坑之中,将“阎罗帮”中战死之人合葬入那较小的土坑之中。 诸事已毕,各人默立哀悼一番。便由于凡领先,十余条人影,已如月兑弦之矢,掠向崖下而去。 这时。天已大亮,旭阳初升,霞光万道,好一个明朗气爽的秋晨! 众人下得山崖后,奔行不及十里,已见到一座土丘之下,有着三间竹篱茅舍。 这三间简陋的茅舍之前,便是一洼洼的麦田。晨风吹拂,麦浪起伏,一派淳朴的农村景色。 各人齐齐缓住身形,举步向茅舍行去。 十二红巾中的二人。首先来到那茅舍门外,叩门呼道:“里面有人吗?请出来一下,我们有事相求。” 他一连叫喊了两声,屋内好似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过了半晌。才自里面慢吞吞的走出一个龙钟老人来。 这老人手扶竹杖,满头银发,行动之间,显得甚为呆滞迟缓。他抬头向竹篱外的“阎罗帮”群豪。细细打量一番,微显惊愕之色。老人轻咳一声。哑着嗓子道:“门外是哪位客人,小老儿应门来迟。尚请恕罪则个……” 这两个十二红巾,一名叫侯尉,另一人叫戴伦,二人闻言之下,不由相视一笑。暗想到:这荒村野老,想不到却恁的知礼。 侯尉双手一抱拳,说道:“老丈请了,在下等因有急事,昨天连夜赶路,至今粒米未进,我家主人命在下前来,向老丈商议,暂借贵宅休憩一时,行时必多奉银两相酬……” 老人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各位快快请进,出门人谁不能行个方便,只怕蜗居狭小,有屈令居停金玉之身!” 他一言未已,于凡已缓步行至,长揖道:“老丈言重了,小可等但求略得憩息,便即上路,实不敢过扰老丈。” 说着,一行十余人已进入竹篱之内,老人忙着搬桌移凳,端水倒茶,招待得十分殷勤。 于凡等人,已有一日一夜未曾稍事休息,众人一入室内,身子一坐落下来,紧张的神经已渐松弛,疲累的感觉随即袭来。但是各人碍于帮主及堂主在座,不敢放肆无状,个个勉强打起精,硬撑着那重若万钧的眼帘,枯坐椅上。 于凡微微一笑说道:“各位且请休息,此时不比寻常,勿拘于虚礼。” 此言一出,“阎罗帮”众人齐齐应诺一声,齐随身仰倒,闭目养神起来。 “紫仙子”夏盈盈功力甚高,内劲亦极为深厚,虽日夜奔劳,却仍能支撑,况且,满室皆是须眉大汉,她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好意思躺下。 于凡功力之深,浩若湖海,一日夜来的连续剧战,他却毫无倦容,双目炯然环视着室中布置。 “诛杀剑”黄安国为人最是极警绝伦,无论行至何处,他都要堪察一番,始才放心。这时他正背负双手,立于这茅舍窗前,远眺着四外景物,其实,他正在默察周遭形势。 于凡端坐椅上,目注着老人忙进忙出,他不由问道:“老丈,这大清早,令郎等即已出去了么?” 老人端着一杯热茶,颤巍巍的放在于凡身前。叹息道:“唉!小老儿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后,便只有一个幼儿与老朽相依为命,靠那几亩薄田,一座土山,尚可将就过活!” 于凡叹息了一声,举起茶杯,低啜了一口,又道:“老丈且请自便,这端茶洗米之事,便由小可令人代劳。” 老人笑道:“无妨!小老儿这几根老骨头倒还硬朗,犬子外出提水,想是即刻便可回来。” 老人一笑之下,却使于凡发现了一宗可疑之处。原来这老人虽是满头银丝,嘴上须髯盈寸,然而他一笑之下,额头眼角之间,却丝毫没有皱纹。 于凡双目一瞬,又已注意到老人双手洁白细润,哪像是个靠做重活为生的农人?他虽在心中犯疑,却毫未显露出来,缓缓起身,向厨房走去。 老人抢先两步,极自然的回手阻道:“公子,这厨房之内,灰土油垢甚多,公子千金之体,实不宜入这污秽之处。” 于凡维微微一笑,遂停步不再前行。他回首视察坐在椅上的各人,除了“独臂金轮”严鲁,尚在调息运气外,其余的各人,均已沉沉入睡,各人面前茶杯,已杯杯见底。于凡嘴角一哂,心中更加疑虑,他口中朗吟道:“荒岭大泽有龙蛇,穷山恶水出洞天!” “诛杀剑”黄安国身躯未转,已惊觉于凡言中示警之意。他微微一笑,漫声道:“阎罗神威谁敢犯?七阳剑下星月寒。” 二人相视一笑,绝不在意。 “紫仙子”夏盈盈冰雪聪明,二人如此一对一答,她也警觉眼前有变。玉手伸处,已有意无意的,将身旁铁琵琶拿起,铮铮的弹了起来。 老人这时,自厨房出来,手中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稀粥。 “紫仙子”夏盈盈柳眉凝煞,双目垂注着手中琵琶,忽而,她以一口清脆悦耳的京片子,说道:“老人家,您脚下那双鞋儿,可真美着哪!” 于凡随声望向老人脚下,只见在他一身布衫掩遮之下,隐隐露出一截金丝缕线的鞋面来。 老人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呵呵笑道:“这位姑娘好利的眼睛!其实啊!这双鞋还是我那蠢儿在日前老朽贱辰之时,特地从城里买来的。” 一旁负手闲眺的“诛杀剑”黄安国,朗朗一笑,转过身来,说道:“令郎确是一位孝子,想日常下田做活,都是令郎一人代劳!” 老人放下手中的锅稀饭,愕然道:“这位公子,此话怎讲?” 黄安国微微一笑,道:“在下乃随意问出。因为若非令郎一人去做那粗活,老丈的一双手掌,怎的会如此细润?” 黄安国话中,如含利锥,令那老人又是一震。他勉强笑道:“客人真会说笑,老夫这一双手掌,生来便是一副富贵之像哩!” “紫仙子”夏盈盈娇躯自椅上站起,右手提着铁琵琶,左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尚未饮过的清茶,袅袅行至老人面前。柔声道:“老人家,咱们来了这么多人,累得你忙了好一阵,这杯茶请您喝了,也好坐下歇歇……” 银发老人双目倏然一睁,随即面容如常的道:“好,好,谢谢这位姑娘。只是目前老朽尚要料理一下琐碎事物,稍停再来领情。”说罢,一阵沙哑的大笑,已快步向厨房走去。 于凡一直没有讲话,双目凝视老人。他已看出这银发老人,正以一阵沙哑的笑声,来掩饰他面上所流露的不安。 室中几人早已听出,这老人的笑声是显著如何的勉强,好象是被人硬逼着发出来似的。 “紫仙子”夏盈盈,见这老人不肯喝下自己手中的这杯茶,心中已然雪亮,俏然一笑,已晃身抢在老人面前。手中茶杯仍然端着未放,她格格笑道:“老人家,您就赏赏脸吧。哟!别这么红面孔呀!像个大娘子似的。” 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出“紫仙子”日常的刁钻与厉害来,她此时虽然仍是笑咪咪的请老人喝茶,但明眼人一看即知,其中实包含着极大的威胁成份。 于凡这是第二次看见“紫仙子”如此刁钻,而且又是语出如珠。 其实,“紫仙子”夏盈盈早已将一颗心交给了于凡,虽然她知道对方不见得肯予接受。在这种情形之下,她的心情,怎能够开朗起来。 所以,夏盈盈在于凡面前,一直沉默寡言,自然有她的隐衷。这时,她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习性,一出口便将老人窘在当地。 于凡微微一笑,冷然的瞧着这幕活剧。 老人满脸尴尬之色,这杯茶喝又不是,不喝又不是,一时竟怔在当地。他嗫嚅的道:“姑娘,这是你的茶杯,小老儿如何使得了!”说话中,老人已悄然伸手入怀……) 76.一掌之仇 立于他身后的“诛杀剑”黄安国,朗声一笑,双手食指疾然弹出,锐风突袭,五台派嫡传的“双阳指”已经使出。 老人蓦的大喝一声,双掌一前一后,分做两个不同的方向击出。前劈“紫仙子”的酥胸,后拒“双阳指”劲风。出招应变之快,不愧为江湖上一流高手。 于凡长笑一声,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前去,手臂伸缩间,已疾快的拍出九掌,掌掌指向老人全身三十六处大穴。 银发老人大喝一声,已被逼三步之多。 “诛杀剑”黄安国冷哼一声,单掌连挥,运足“金龙掌”劲力,猝然劈向老人背后。 任是这老人的一身武功高强,在这斗室之中,亦无法同时应付两位当世高手的夹击。只听他闷哼一声,已被于凡点中了肘弯“曲池穴”翻身栽倒在地。 于凡面色沉凝,回头一瞧,“紫仙子”夏盈盈正焦急的摇动着躺在椅中沉睡的人。 于凡轻声说道:“夏姑娘,不用多此一举,这老儿早在茶水中,放了******物……” “诛杀剑”黄安国突然掠身,进入那侧室厨房之内。 于凡急急上前,探视“独臂金轮”严鲁。只见他满头大汗,胸口正在急速的起伏。于凡一看他面前的茶杯,尚剩下有一多半,知他中毒尚不太深。他单掌抵住严鲁背后“命门穴”上,运足一口真气,助他行功驱毒。 此时。隔室已传出吴南云声音道:“帮主,厨房内有两件紫衣衫,咱们快些准备,这老人是‘红花会’的人。” 此时。严鲁已长长吁一口气,双目缓缓睁开。哑着声音道:“好险!估不到这杯茶水之内,竟施有极为厉害的蒙汗药。” 于凡收掌起立,沉声道:“堂主!你目下可感到碍事么?” 严鲁摇头道:“还好!幸而中毒不深!” “紫仙子”夏盈盈已将老人提起,置于椅上。 于凡缓步向前,冷然道:“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阁下以这下五门技俩,来迷惑区区等人。也未免太将我们看小了!” 老人双目怒睁,一言不发。 于凡嘿嘿一笑,道:“好!在下就喜欢如阁下这等铁铮铮的汉子!”他缓缓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龙形钢梭来。按在老人手臂阴脉之处,微一运劲,那枚精钢炼就,成三角形的龙舌,已“喀嚓”一声弹出。深深陷入老人肌肤之内。 银发老人顿时觉全身一阵急颤,如掉落在极寒冷的冰窟里一般,跟着而来的,便是那一波一波。巨大得使人不能忍受的刺骨痛苦。 于凡手中那龙形钢梭的龙口舌尖,除了纯为精钢炼制之外。更涂有一种极为霸道的“蚀血散”。龙舌一经扎入人体,这“蚀血散”的剧烈毒性。便迅速侵入。若不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将龙舌拔出,则毒性蔓延,侵入血管,不出三日,此人必然周身毛孔之内,渗出已经腐蚀的黑血,全身糜烂而死。便是实时抽出,也要休养三月以上,始能下地行走,真的狠毒无比。 于凡恨极了这“红花会”之人,使用那下五门的迷药,施以暗算,这才将这龙形钢梭含毒龙舌,扎入老人体内。 此时银发老人已忍受不住,大声申吟起来。他身体之内,除了这阵阵不可忍受,彷若利刀刮体般的巨痛外,手臂处之阴脉要逐渐麻痒无比,行血交互流窜,其痛苦直比历尽十八层阿鼻地狱,还要来得难以忍受。 于凡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毫无表情地道:“阁下刚才尚在装英雄,扮好汉,怎的连这点小小手法也忍受不住,这样不觉太以丢你们‘红花会’的人么?” 银发老人额际大汗如柱,他龇牙咧嘴的骂道:“妈巴子的,你……你用这种手……手段……太也……太也狠辣……” 于凡仰首望着屋顶,不发一言。 “紫仙子”夏盈盈娇声笑道:“哟!老人家,听说你们‘红花会’有什么‘八马分尸’‘凌迟细剁’的酷刑厉法,那不是较这小小的手法更强过十倍么?” 银发老人此时已痛得缩做一团,他浑身抽,颤声道:“于……于凡,你要怎样,便……便干脆一点,如……如此折……折磨大爷,算……算不得英雄。” “紫仙子”夏盈盈又是“格格”一阵吃笑,昵声道:“咦!怎么追么称呼也改了?你不是个老头儿么?”说着,她一伸手,又将面前这银发老人的满头银丝,摘了下来。她又一拉这人的胡须,不由娇笑道:“哟!你的头发是假的,大胡子可是真的呢!” 面前那人,自满头假发被拉下后,已显出他本来面目,赫然竟是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汉子。 于凡冷然笑道:“阁下以为这戏唱得很好?其实,区区一进来,便已看出你马脚来了!”他面色一沉,厉声道:“解药在那里?又是谁主使你来暗算我们?” 那中年汉子一阵抖索,咬牙道:“你……先将那东……东西拔出,我再告……告诉你。” 于凡略一考虑,他知道再不将龙形钢梭龙舌拔出,这人必定是没有命了。想到此处,他低喝道:“也罢!你若不肯从实招来,区区这件小玩意,尚可随时再进入阁下的臂膀内玩玩。” 他随手将龙形钢梭拔出,那中年汉子面色顿时一松,粗声的喘息着。 于凡目光似冰,冷冷说道:“你不要妄想拖延时间……” 那人面上突然现出一阵狞笑,大叫道:“‘阎罗帮’的余孽,你们已踏入死亡之谷,还想能活着出去么?” 于凡面罩寒霜,还未及说道,那中年汉子已“克察”一声,自将舌根咬断而死。于凡望着眼前这人,低垂胸膛的头颅,不由一阵怒火上升,飞起一脚,将他连人带椅,自窗口踢飞出去。 正当此时,室中人影一晃,“诛杀剑”黄安国已来至二人身旁,他低声道:“帮主,事情不太妙,这幢芧屋四周,已埋伏了不少武林高手,看样子,都是‘红花会’的人。” 于凡面上神色不变,微微一笑道:“黄堂主,对方约有多少人?” 黄安国摇头道:“本座适才出去察看,只见林内草丛,人影闪晃,隐约间,好似皆是身着紫色衣衫,咱们目前,必已在对方包围监视之中。” 于凡微一沉思,低声道:“昨日才与‘红花会’的人发生冲突,今天他们就大举出动,而且在我等与“恶魔岛”人大战力疲之后。哼!他们消息却也灵通。” 这时,“独臂金轮”严鲁已自椅中立起,举步向前道:“帮主,怎么鲁香主等六个个人沉睡如死?难道说,他们都已将那迷药喝了下去?” 于凡点头道:“本来我想逼这‘红花会’党徒,拿出解药来,不想他却嚼舌自尽。” “诛杀剑”黄安国正待答话,茅屋四周已传出一片喝问之声。 声息未毕,他们前面现出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满面青紫,却又只剩下一条手臂的老者来。 这老者身后,尚跟着八名面容冷酷狰狞的紫衣大汉。 独臂老人一阵怪笑,洪声道:“‘阎罗帮’的余孽孤魂,莫以为本会的人伤在你们手内,便不可一世,嘿嘿!老夫看你们尚能狂到几时?” “诛杀剑”黄安国缓步行至窗前,冷嗤道:“断臂老鬼,你这突如其来,若泼妇骂街般的风范,便是‘红花会’对应好朋友的礼仪么?” 独臂老人闻言,暴怒,单掌疾扬,已将一大片竹篱震散。“哗啦啦”的暴响中,只听他大喝一声道:“你这狗才枉活了半辈子,竟不识我‘独臂魔君’曹云涛之名!” “诛杀剑”黄安国狂笑一阵!厉声道:“曹云涛,你可也知道我五台山‘诛杀剑’黄安国之名么?” “独臂魔君”闻言一惊,仔细向黄安国打量了一番。洪声笑道:“哈哈!老夫素闻传言,五台派第一高手黄大侠,已投身‘阎罗帮’供效驱驰,老夫还当时谣传失实,不予相信。嘿嘿!原来黄大侠果真如此!” 原来“独臂魔君”曹云涛,昔为西北巨盗,壮年之时,曾在一次抢劫之中,妄杀无辜,而吃五台派当今掌门人路过撞见。 五台派当今掌门人虽是出家之人,任侠好义之心仍盛,眼见之下,不由勃然大怒,忿而出面干涉。 “独臂魔君”自是不服,二人当场翻脸,交手之下,在第三百招上,“独臂魔君”曹云涛终因技差一着,挨了五台派当今掌门人一记“金龙掌”负伤逃遁。事后,他痛定思痛苦炼绝技,技成之后,又加入“红花会”担任副首领之职。是而,曹云涛虽对五台派切齿痛恨,却又畏于五台武学深奥,门人众多,不敢贸然造次。 他对五台派之人,可谓又恨又畏,此时,他一见五台派鼎鼎大名的“诛杀剑”黄安国现身于此,不由心头暗喜。因为,他知道此次己方人多势众,且又有不少出乎意料的帮手来到。他心中思忖,此次不但能将“阎罗帮”一举歼灭,更可雪自己昔日一掌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