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飘》 第一章 车夫小七 援手却敌 北风怒吼,官途上不见人影,此乃古潼关必经之道,难道凌厉之北风连武林高手也给吓倒? 良久,方见一辆破旧不起眼的马车,慢慢驶过来,那车把式年已五十余,精神不振,有神无气,任由马匹慢慢踱步。 道上不见一个人影,他竟然好像毫不在意,仍是那副半死不活,慢慢吞吞的模样。终于有反应了,一枝响箭,带着刺耳的声音,落在马车前五六尺。马儿吃惊,蓦地停步。 车把式举目向四周看了几眼,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人把箭射到这里来?”他摇摇头,一拉缰,催马继续前进。 马车只向前再驶出丈余,又有一枝响箭射至,这一次刚好落在马车之前。车把式转头回望,叫道:“喂,咱们是穷哈哈的百姓,没有什么东西好抢,请你们另找羊牯吧!” 忽然又一枝长箭射过来,“笃”地一声,落在车厢壁上,车把式转头望去,只见箭杆上穿着张写着字的白纸,乃伸手将箭拔下来,只见上面写着九个字:不准前进,否则杀无赦! 车把式忙将纸递进车厢,未几车厢内即传来一个呖呖莺声:“人家不要咱们前进,咱们便且留在此处吃干粮,歇一歇吧!” 车把式应了一声,将马车拉至路旁,只见布帘里伸出一条粉臂来,递给他一张烧饼,车把式坐在路旁石头上慢慢啃着,状什悠闲,他吃毕烧饼,高声问道:“诸位英雄,小的敢问一句,咱们要在什么时候才能通过?” 俄顷,树林内又射出一枝长箭来,刚好落在车把式面前。这次箭杆上穿的白纸只写着三个字:退回去! 车把式又将白纸递进车厢,道:“小姐,人家不让咱们过去,你看该怎办?”车厢内传来一阵轻语声,车把式边听边点头,接着又高声道:“诸位英雄,咱们小姐要去华山县省亲,请你们行个方便!” 回答他的不是白纸,而是七枝长箭,每根箭都落在车把式身旁,只差两三寸便射到人,车把式不由得惊呼起来。“喂喂,有话好说,大人不与小人计较……”他话未说毕,只听一阵如雷之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来得极快,如雷般轰响,一听便知道人数不在少数,眨眼间,只见十二三骑铁马如风卷残云而至,车把式连忙退到马车旁。接着,树林内射出一阵箭雨,直奔那十多骑人马。 但见前面那两个骑客,面貌身材都颇为相似,霍地抽出一把雨伞打开来,那些长箭全部被挡落地,那两把雨伞照得发亮,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长箭射在上面,反被弹开。 背后一个虬髯大汉厉声道:“什么人拦路?跟咱‘旋风十二骑’有什么梁子,请出来把话说清楚!” 刹那间,只见树林里走出二十多条蒙面大汉来,为首那个冷冷地道:“请罗铁汉出来说话!” 一骑人马缓缓排众而出,只听名字以为罗铁汉必是那个虬髯大汉,不料出来的却是一位身着青布衣,状若落魄书生,脸皮青白,长相斯文,三十左右的汉子,“在下便是罗铁汉,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汉子不答反问:“不知阁下是否有收到咱们的信?” 罗铁汉眉头一轩,轻哦一声道:“原来阁下便是青狼洞的头儿,为何不敢亮名号?” “咱们提出的条件,不知阁下考虑过否?” 虬髯大汉骂道:“要咱们‘旋风十二骑’加入青狼洞?简直是天 大的笑话。” 左首那个使“铁雨伞”的汉子接口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莫说 咱们不会与青狼洞狼狈为奸,论实力你们亦不足以服我!” 青狼洞洞主双眼暴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问道:“罗当家的,这两个人能够代表你吗? 罗铁汉含笑道:“十二骑有如一家人,谁说的话对其他十一个人来说,都是一样!” 青狼洞洞主道:“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喂,假如咱们之武功能压服十二骑,不知阁下会否改变初衷?” 罗铁汉抽出长剑,轻轻以指一弹,长剑发出一道龙吟似的声音,轻叹道:“七弟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使你们武功高强,便十二骑不能敌,咱们亦不会屈服,十二骑在江湖上扬名不及一年,虽然名头不大,但我行我素,不会当人走狗!” 青狼洞洞主道:“你错了,咱们是想请你加入青狼洞,或者结盟,在武林中共同进退,岂会将十二骑当作走狗? “只可惜青狼洞名声不太好!” “那只是名字不好而已,咱们住所就在青狼岭的青狼洞,引地名为用,外人不知者,以为咱们均是穷凶极恶之辈,实在是误会!”青狼洞洞主不徐不急道:“阁下等能指出咱们名声如何不好吗?能指出咱们几时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吗?” 另一个旋风十二骑的成员何渭接口道:“结盟也得双方同意,阁下等不但蒙面,而且连名字也不肯见告,诚意何在? “因为有外人在场……咳咳,青狼洞离此不远,诸位可否移至?” “报出名号而已,何须如此费劲?” 青狼洞洞主忽然缓缓向马车走过去,车把式叫道:“救命!有人要杀人灭口!” 青狼洞洞主略为犹豫一下,厉声道:“快滚!” 车把式不知那来的勇气,一挺胸道:“青狼洞是强盗?这路是你开的吗?这是官途!你们拦路不让百姓过往,这事便令人发指!” 青狼洞洞主忽然踏前两步,一掌击出,车把式神态狼狈地绕到马车后面,何渭单刀横劈而出,“伤害无辜,青狼洞果然不是好东西!” 青狼洞洞主回身以袖一拂,柔软之物,竟硬生生将锋利的宝刀荡开。“看来今日不动手是不行了!” 青狼洞有人叫道:“十二骑不见棺材不流泪,弟兄们咱们便让他们流点泪吧!”当下双方人马一涌而上,混战起来。 旋风十二骑人人武功独特,另有一套,但青狼洞的人武功亦不错,而且占了人多,是故,在以一敌二之下,很快便落于下风。 一个青狼洞,居然有这许多高手,不但旋风十二骑之成员奇怪,连车把式亦看傻了眼,罗铁汉转头道:“车把式你还不快逃?无谓惹来杀身之祸!” 车把式道:“不行,你们是为了咱才惹祸的,咱又怎可脚底抹油?” 车厢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小七子,你再不行也得助威呐喊,否则如何对得起人家?” “是!小姐,小的就算拼了老命,也不能坐视不理,只是小的如果万一不幸,小姐可要自己保重!” “快去,别啰嗦,我会叫爹爹给你风光下葬!” 车把式捡起一根儿臂粗细的树枝,跑了上去,“咱要来呐喊助威了!”他脚步歪斜,青狼洞的人,无一个将他放在眼内,车把式跑到罗铁汉那边,道:“你们两个打一个,算得了什么英雄!” 他话未说毕已举起树枝向一名蒙面汉子的后脑击去,说也奇怪,那厮听得风声,明明已转过身去,但后脑乃被那根树枝击中,只见他一声不吭,“咕咚”一声,摔倒于地。 车把式叫道:“我击倒一个了,小姐,你可要给小的赏钱!” 旁人虽然奇怪,仍然没将他放在眼内,车把式树枝横扫,向旁击去,那大汉骂道:“你寻死!”左手向树枝抓去,右手钢鞭向车把式脑袋砸去。车把式忽然大叫起来。何渭奋不顾身,单刀横掠,将那汉子的左臂卸了下来,电光石火之间,车把式树枝向上一挑,竟先一步,击在那大汉的下颔上,同时身子一缩,差一寸便被钢鞭砸中! 那汉子失去一臂,血流如注,下颔又吃了一记树枝,痛得哇哇大叫,车把式左手拍拍胸膛,道:“吓死我也!”他树枝向前一抵,正中前面那汉子的后背,那汉子脚步不稳,蹭前一步,何渭宝刀过处,刚好将他的头颅劈飞! 何渭解决了两个敌人,立即转身去助同伴,车把式跟着他,树枝乱戳,却往往收奇效,让何渭得心应手,眨眼间,凭两人之合作,居然又杀了两敌。 青狼洞洞主看情况不妙,走前两步,手腕一抖,一条长鞭飞出,向车把式缠去。何渭一挽刀势,将鞭荡开,道:“你且退后,让我来对付他!” ‘是是!”车把式连忙退后,忽然蹲下身去,树枝用力一扫,一个汉子大吃一惊,连忙跃起避开,凌空挥腰,挥刀猛砍车把式。 车把式霍地长身而起,树枝一戳,正中其丹田穴,但见他“叭”地一声跌落地上,他树枝没头没脑地击下去! 那汉子一口真气聚不回来,急切间没法曲腰弹起,只好在地上乱滚,身上已吃了几记,忽然背后一柄狼牙棒猛砸过来。 车把式吃了一惊,摔倒地上,那汉子狞笑一声,狼牙棒尽力击下,但闻一道惨叫声起,他觉得有异,不由定睛望去,只见刚才滚落地上那个大汉灵在车把式身上,自己的狼牙棒正好砸在他头颅上! 他惊怒攻心,又举起狼牙棒砸下去,车把式忽然将身上之尸体向他抛去,身子一滚,树枝横扫,那汉子见尸体飞来,用狼牙棒拨开,猛觉胫骨一阵彻心疼痛,连眼泪也流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树枝又落在他身上。 车把式树枝看似乱挥,其实击的都是要害,“卜”地一声,树枝砸中那汉子之后脑,那汉子一声不吭便软傍于地。 车把式抛下树枝,抓起狼牙棒见到青狼洞的人便一时乱击,一时间,形势大乱。因为他下场,青狼洞已先后被击倒七八个人,旋风十二骑之形势便已有扭转。 青狼洞洞主长鞭虽然厉害,但在人多地狭之场面下,威力只能发挥一半,因此根本奈何不了何渭。 罗铁汉解决了余下的那名对手之后,便冲进人群,与车把式一样,见到谁形势不妙,便伸手助一把。 罗铁汉那把长剑使得出神入化,走的是奇诡善变的路子,但又不失正派,他之武功显然较高一筹,不久又刺杀了一名青狼洞成员。 车把式狼牙棒更厉害,经他一阵捣乱,不但替十二骑成员制造了不少机会,而且自己又杀了一个敌人。 经此一搞,双方已拉成均势,青狼洞洞主忽然发出长啸,那些汉子似久经训练,立即弃敌而退。 罗铁汉忙道:“不要追!” 青狼洞洞主道:“姓罗的,既然已撕破了脸皮,今后咱们便没完没了!你不必得意,说不定今晚咱们便卷土重来!” 罗铁汉淡淡地道:“旋风十二骑,随时候教!不必说狠话,日后十二骑见到青狼洞的人,咱们也不会手软!”眨眼间,青狼洞的人走得干干净净,他向车把式道:“多谢兄台相助,十二骑感激之至……” 车把式不等他话说毕便道:“要感激的该是小的,若不是你开腔,刚才那个什么青狼洞洞主,早已把小的杀死了!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罗铁汉眉头一皱,至今他尚未弄清楚这个车把式到底是不是真人不露相,他沉吟道:“咱们谁也不用谢了,在下罗铁汉,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车把式双手乱摇,道:“小的那有什么名字?自小人人均唤我小七子,现在年纪老了,再叫小七子,又不大象话,你便随便叫吧!” “小七兄,你们要去何处?” 车把式看了马车一眼,道:“我家小姐要去华山县省亲。” 罗铁汉道:“如此咱们倒是同道,一齐走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好极了,那就太好啦,谢谢大侠照顾!”车把式手舞足蹈地跳 上马车,罗铁汉亦叫手下上鞍,当下十二骑拥着马车前进。 罗铁汉与何渭一人一边,傍着马车前进:“小七兄,你家小姐贵姓?” “姓崔,车内还有一位表小姐,姓桑。” 天色渐黑,风却更为凌厉了,车把式不断紧紧衣襟,十二骑人人均有一身武功,倒不觉得怎样难受。 何渭道:“前面有道山坡,大哥,咱们在坡下过夜吧,那里好挡风。”罗铁汉没有异议。 未几,车马至一山坡下,当下便停了下来。十二骑下马,立即动手,搭了三个帐幕,又造灶架锅,做起饭来。小七子看看后面那辆马车,心中暗自忖道:“不知他们还带了多少东西来?” 十二骑人人均有一手技艺,洗菜切菜,下油烹饪,动作熟练利落,也有人上坡放哨。何渭道:“小七兄,今晚不用吃干粮了,请你们小姐下车一齐用饭吧!” 马车内步下两个姑娘,第一个脸上蒙着一方纱巾;第二个年纪看来较大,模样一般,但体态动人,待她走近,罗铁汉及何渭都看出她脸上涂了易容药。 两个姑娘向十二骑行了一礼,这才傍着小七子坐在石头上,未几,地上铺着一块白布巾,上面已放了不少菜肴。 姓桑的小姐吃惊地道:“你们在路上也能弄出这许多菜来?”细 数一下,有红烧鸡肉、红烧肉、辣子鸡丁、狮子头、猪肉炒蒜、蒜拌小黄瓜、卤牛肉、罗汉扒素菜、鸡油炒菠菜等南北佳肴,不下十多种。 崔姑娘掀起一角纱巾,低头慢吃,车把式则毫不客气,连吃两大碗饭,还来了一碗酒。“你们旋风十二骑,真懂得享受!” 罗铁汉道:“咱们十二个人各有技艺,只有我除了能写一手字之外,他们有的是工匠出身、有的家里开饭馆、有的是郎中的后代、有的家里开杂货店、有的家里做裁缝、有的种花,不一而足。” 姓桑的问道:“既然不同行业,为何全走在一起?又是怎样认识的?” 何渭含笑道:“说起来话可长了,不过可说是一个‘缘’字!” “你们怎会跟青狼洞结下梁子?” “咱们根本不认识什么青狼洞,只是在半个月前,青狼洞托人送一封信给咱们大哥,要咱们加入青狼洞,否则什么寸步难行,真是荒谬!”何渭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忖道:“看来这姓桑的姑娘也是武林中人,祗不知她的底细,咦,如此看来车把式极可能是位高手!”他跟罗铁汉说话便有了保留。 小七子忽然问道:“你这把雨伞真罕见,那是什么东西织的?” 老七史复生道:“那是天蚕丝织成的!”他与老六史晓生是挛生兄弟。虬髯客是老三,叫韩奎,烧得一手好菜,他为人最是好抱打不平,对刚才小七子之行为,十分赞赏,一一替他们介绍。 群豪聊了一阵,桑姑娘及崔姑娘仍然上马车歇息,小七子守在前辕,原来他便是沈七郎,崔姑娘是毕翠微,桑姑娘自是桑小红。 自从解决了青龙会立冬分会之后,沈七郎便说服了顾湘夫及蓝燕山改任屠龙帮之护法,协助古藏宝发展帮务,他休息了几天之后,便携两美上路,他估计青龙会西北的势力较弱,因此计划出潼关,到汉中活动,希望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加入屠龙帮,扩展实力,最终消灭青龙会。 万料不到来至潼关前,遇到了这件事,他惊诧于青狼洞的实力,却喜认识了十二位血性汉子,决心拉拢他们。由于青龙会势力强劲,而沈七郎只有三个人,因此不但易容上道,而且不敢表露身份,及炫耀武功。 夜已深,四周静寂,只余风声,忽然山坡上传来两长一短之尖锐啸声,这是旋风十二骑之示警啸声。啸声一起,十二骑便纷纷自帐内钻出来。 沈七郎亦早醒了,但却装作毫不知情,照睡不误,事实上他双耳竖起,四周之动静,根本无法隐瞒他。 在山坡上放哨的老四蒋英俊及老五董千里,如离弦之矢般飞下来。他人未至,罗铁汉已问道:“来的是什么人?约有多少个?” 董千里道:“老大,他们来的有二十多个,看来是青狼洞去而复返,也许已找到帮手!” 何渭问道:“离此尚有多远?” “转过山坡便到了。” “好,大家准备一下!”罗铁汉心头一动,低声道:“二弟,你去叫醒那个车把式,并留神他之行动!” 何渭点点头,走到马车前,伸手拍拍沈七郎,沈七郎霍然一跳,惺松地问道:“什么事?” “有敌人来袭,小七兄如果害怕的,便请躲在马车内吧!” 沈七郎一挺胸膛,道:“咱武功虽然低微,但这点胆量还是有的,兵来将挡,有什么好害怕的!” 何渭提醒他,“对方败退,卷土重来,必是找到高手为助,今晚可不比傍晚那一战,你可得小心!嗯,你平日用什么兵器?” 沈七郎一脸窘态,道:“小的那几记庄稼把式,不能入法眼,平日随意舞刀弄棍,那有什么兵器?这狼牙棒倒也好使!” “两位姑娘要人保护吗?” “这倒不必担心,她俩的身手比小的还灵敏!” “如此就好,小七兄最好跟着小弟,也好照应!” “当然当然,咱们傍晚既然合作愉快,今晚当然继续合作,相信收获更丰富!” 沈七郎语音刚落,已听韩奎叫道:“他们来了!” 罗铁汉排众而出,沉声道:“来者是青狼洞的?” 青狼洞洞主亦排众而出,冷笑道:“某家早已说过,旋风十二骑与青狼洞已结下梁子,除非你们立即降服,否则今后在江湖上可寸步难行!” 韩奎怒哼一声:“吹牛皮也不怕风大吹闪了舌头!青狼洞那几只板斧,咱们早已领教过了,也不怎么样!” 青狼洞洞主双眼盯着罗铁汉,缓缓地道:“事关十二骑之生死,某家只听你罗铁汉的一句话!” 罗铁汉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士可杀不可辱,十二骑深明此理,怎可能归服于青狼洞?罗某再说明白一点,今日唯有死战而已,不过,罗某要提醒阁下,即使十二骑今夜全部命丧于此,青狼洞亦要付出极大之代价!” 十二骑唯一的一个女子白芝,抢道:“且慢,姑奶奶有句话先要问问青狼洞当家的!咱们十二骑与青狼洞,素来河水不犯井水,为何要咄咄逼人,非要置十二骑于死地?道理何在?说清楚了,也许咱们会改变主意!” 老四蒋英俊脱口道:“九妹问得好,愚兄正有此闷葫芦!” 青狼洞洞主沉吟了一下方道:“其实青狼洞与十二骑并无仇恨……其实咱们邀十二骑入伙,志在扩展实力,大展鸿图……” “哦,如此小妹更要请问贵洞有什么鸿图了!” 青狼洞洞主道:“侍十二骑入伙之后,咱们自然会把鸿图仔细告知诸位。” “如此说来,贵洞还是不够诚意,亦不够坦白!不先把话说清楚,便欲以武力胁迫咱们入伙,小妹难以相信日后彼此会通诚合作!” 青狼洞洞主心中暗骂:“这婆娘牙尖嘴利,不好对付!”嘴上却道:“今日武林之形势,不知诸位清楚否?” 何渭道:“目前武林十分平静,乃十数年来,未曾有见,不知洞主又有何高见?” 青狼洞洞主打了个哈哈:“那只是表面而已,实质武林即将有大变,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诸位适应潮流,方可继续在武林立足!” 罗铁汉道:“听阁下一席话,罗某有个感觉,要变的原来是青狼洞!但凭青狼洞能在江湖起几尺浪?” 青狼洞洞主轻笑道:“只凭青狼洞当然起不了几尺浪,而且某家亦无此野心……” 白芝又问道:“哦,原来阁下只是某人之马前卒,请问背后那个大人物是谁?” 青狼洞洞主声音倏地变冷,“你说得太多了,也问得太多了!总之一句话,今夜你们不降服,那便能逃得一条命,日后江湖亦已无立足之地!言尽于此,要生要死就凭诸位一句话!” 罗铁汉道:“罗某实在很想知道谁这般霸道,立下顺我者昌,逆我者死之戒律!” “这次某只能再让阁下失望了,待你们肯降服,自会告诉你!” 白芝撇撇小嘴道:“看来他也不是个大人物,否则怎会连亮名号的胆量也欠缺?这如何能服气?如何教十二骑乖乖放下武器!” 第二章 坦诚相见 建议易容 青狼洞背后有一低沉的声音道:“孺子不可救,不必与之多说无谓的话,不降服便杀!”语音一落,那群蒙面人已一涌而上。青狼洞洞主与背后那个人则站在一旁掠阵。 罗铁汉低声道:“两人一组共同御敌!”旋风十二骑似乎平日早已练习,迅速走动,互相找好配搭,只余罗铁汉单独一个,沈七郎跟着何渭。 双方一动手,旋风十二骑立即暗吃一惊,盖对方之武功造诣,比傍晚那一批高多了,而且还有几个特别突出者,是以甫一接战,十二骑便已是不妙! 沈七郎一看已知道危险,他左手轻轻一抬,一缕指风射出,正中一名蒙面汉之麻穴,狼牙棒随之在他后脑上开花。他人随棒动,身子标前一步,乘那汉子未倒地,一脚踢在其后胯上,那汉子如皮球般射出,撞及同伴。他同伴下意识地一刀刺进其胸腹。何渭趁他刀未拔出来,宝刀过处,将他一条右臂砍落尘埃! “好,合作成功!”沈七郎这次乱挥狼牙棒向围攻罗铁汉的三个青狼洞成员奔去。“三个打一个,好不要脸!”一个大汉回身,左掌如刃,切在狼牙棒杆上,右掌直奔沈七郎之胸膛! 令他奇怪的是对方的狼牙棒、并没有受他掌刃所阻,而是忽然一沉,接着在其掌下三寸,急扫其腰侧! 那汉子这时才大吃一惊,料不到一个毫不起眼的车把式,狼牙棒竟能使得得心应手,急切之间只好急退! 他退得急,后背正好撞及一个同伴之后背,他身形一滞,猛觉“华盖”穴一麻,两眼发黑,接着只觉得脑袋一阵疼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何渭已截住另一个青狼洞的人,罗铁汉以一敌一,长剑之威力立即显露出来。沈七郎见此处已无他插手之处,便急急赶去助白芝。 白芝使的是一对二尺五六的青铜剑,她剑走轻灵,一把正握,一把反握,招式奇诡,但她的对手,经验看来十分丰富,因此早已陷于苦战,只杀得她香汗淋漓,娇喘细细。 沈七郎来的正是时候,狼牙棒一圈!便接下一敌,他知形势不妙,顾不得掩饰武功,狼牙棒指东打西,配合神出鬼没之招法,出其不意,在十来个照面之后,便将敌解决,之后又挥棒夹攻另一敌。“白姑娘,这个留给小的,你去找别人消磨吧!” 白芒退后,只喘了几口气,便转身去助与她合作的蒋英俊。沈七郎很快又解决了对手,进向与韩奎合作的老八高桥的敌人。 此刻,青狼洞的人都看出车把式,其实是个不露相的真人,掠阵的那个蒙面汉立即尖啸一声,一个瘦高的汉子便向沈七郎奔去。 沈七郎意欲再杀三两个敌人,先稳住形势,但这斯腿长动作快,一时间摆脱不了,只好挥棒与对方鉴战。接手之后,方知对方之厉害,尤其是一对腿,快捷凌厉,凌空连环飞踢,威力极大,幸好他手上之狼牙棒,恰好是对方之克星。那高瘦汉子几番几乎收腿不及,蹬在狼牙棒上! 两人斗了六七十招,沈七郎只能略占上风,他很想抛下狼牙棒,空手应战,因为面对高手,这个平日不曾用过之狼牙棒,反成一种累赘!” 激斗中,只见那厮左腿半旋,急蹬沈七郎之小腿,沈七郎想也不想便跃高闪避,对方之右腿已撑高,猛击其胸,这一腿来势凶猛之至,而且力道奇劲,动作诡异,但沈七郎似乎胸有成竹,待对方右腿将至,狼牙棒电光石火般提高,护住前胸。 高瘦汉子这一腿去势快又猛,沈七郎变招又快又险,他一时间收腿不及,便使尽力将右腿挪开,同时,左腿蹬出,直击沈七郎之小腹,这一招更绝! 就在此刻,沈七郎之左手食指抵出,正中对方左脚靴底,但觉一股暗劲透靴而进,撞在“涌泉穴”上,左腿一阵麻痹,不由自主垂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高瘦汉子之右腿又蹬至!在瞬息之间,他连换几招,连环飞踢,充份表露出其腿之造诣及功力!可惜他遇到的是沈七郎! 沈七郎连对方右腿看也不看,狼牙棒一扫,正中对方之左腿膝盖上,但听他大叫一声,仰天摔倒! “雷敌,念你练功不易,只让你左腿受伤,你自己好自为之!” “雷敌”两个字一出口,十二骑全部愕然,盖他便是大名鼎鼎的腿神! 腿神雷敌竟然沦为青狼洞之走狗,实在太令人难以接受了!沈七郎知道他左膝受创不浅,十天八天之内,几乎等于废掉武功了,因此看也不看他一眼,便又去助战! 他刚走了几步,风声飙然,只见面前已多了一个人来,正是一直站在青狼洞洞主背后,暗中发号司令的那个汉子!“报上名来,某家不杀无名小卒!” 沈七郎道:“你不杀无名小卒,对我来说不是更好吗?我为什么要将姓名告诉你?” “不知死活!”那厮双掌在胸前旋动,沈七郎目光一及,心头登时一沉,原来那对手掌不但逐渐涨大,而且慢慢发红。 手掌越来越红,沈七郎忽然想起一个人来,狼牙棒立即击出,不让对方运足劲! 天下武林练掌的人极多,但练“血煞掌”的只有河西马家!十多年前,马家出了个出色的子弟,他便是马知倦!马知倦出道不久,便博得“掌神”之称号。 武林七神之中,沈七郎以指神排名第一,但一直不服气的便是排在次名的剑神上官长城及排名第三的掌神马知倦,最看不起指神的,必定自恃武功出众,有过人之能,因此他沈七郎又怎敢大意?他忽然发出一道长啸,啸声一起,马车内的桑小红及毕翠微便飞了出来。 狼牙棒击出,沈七郎方道:“大名鼎鼎的掌神居然沦落为青狼洞之打手,亏你还有脸要跟沈七郎争第一,没的教人笑掉大牙!” 马知倦不哼一声,见招破招,只守不攻,看来他还在运劲,就在此刻,一道惨叫声响起,原来罗铁汉杀死对手之后,赶紧助何渭一臂之力,夹击对手,那厮在腹背受敌之下,抵抗不了多久,便让何渭一刀砍在脖子上,鲜血如旗花般喷出,这一刀用力极猛,一条脖子被砍一半,看来离死已不远。 两人得手之后,忙去助弟兄一臂之力,青狼洞洞主看看形势逐渐不妙,便亲自下场,拦住罗铁汉。罗铁汉忙对何渭道:“二弟,你先去助十二弟!” 十二骑之老么,是“金笛童子”童小济,年纪最轻,才二十岁,经验也最差,虽得桑小红之助,去掉一个敌人,但仍非余下一敌之对手,何渭赶去正是时候。“十二弟,你且先歇歇!” 童小济略喘了几口气,见桑小红战对手不下,便继续挥笛参战,与桑小红夹击敌人。 毕翠微之武功远胜桑小红一两筹,她出手之后,剑走龙蛇,协助老十楼晓春,很快便伤了一敌。至此,双方形势才逐渐拉成均势,但十二骑有好几个人,仍然以寡敌众,并受了轻伤,因此危机也较大。 再说沈七郎以狼牙棒却敌,杀得马知倦连连后退,忽闻他虎吼一声,一对手掌已似血般鲜红。一掌震开狼牙棒,另一掌直推而出! 掌风未及身,鼻端已闻到一股淡淡之腥味,沈七郎连忙闭住呼吸,忽然倒退两步,抛下狼牙棒,猛身扑上,与马知倦近身短打。 这种打法最是凶险,尤其是马知倦掌上有毒,大占便宜。但沈七郎之神指尚未使出来,他在寻危良机,意图一举得手。 马知倦果然厉害,血煞掌一展开,风声呼呼,把地上之沙石都刮了起来,旁人亦纷纷躲开,沈七郎则如花蝴蝶般,在他掌影中进退自如。沈七郎一直不敢与对方手掌相触,因此大为被动,让马知倦大占上风,教桑小红及毕翠微心弦拉得紧紧的。 激战中,马知倦一掌击过去,范围广及丈余,沈七郎已退无可退,只好举掌相迎。马知倦见状心头大喜,暗中忖道:“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当下再加两成力,右掌去势更快! 眼看两掌即便相触,当见沈七郎手指微微一动,一缕指风穿过掌风直进,紧接着只见马知倦手臂一抖,急速地退后,随即叫道:“咱们走吧,日后再收拾他们!” 青狼洞洞主心里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似有顾忌,不敢多问一句,便下令撤退。 十二骑亦有不少人受了轻伤,罗铁汉亦下令收兵。何渭低声道:“看来他们还会再来,咱们是否还要去汉中?” “先征求一下弟兄们的意见,那个小七子你看如何?” “是个不露相的真人,武功奇高,最低限度远在咱俩之上!” “那是理所当然之事,能打败腿神及掌神,岂是省油灯?”罗铁汉问道:“愚兄之意是你是否看出他是什么人?还有那两个女的,看来亦是有名头的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乔装扮傻,意欲何为?” 何渭道:“虽不知他们之来路,但看来对咱们并无恶意。”两人去巡视弟兄,幸好都是轻伤,当下十二骑到罗铁汉帐幕内开会。 罗铁汉首先道:“诸位兄弟,今天之情况大家都很清楚,青狼洞不会就此放手,我想问大家一句,咱们还去汉中吗?” 韩奎首先道:“当然要去!咱们去汉中是为了出席傅老爷子新翁之喜,谁都知道傅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老年得子,今日他儿子成亲,对他来说多么重要啊!而傅老爷子,对咱们十二骑有恩,假设因青狼洞拦路而不去,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老四蒋英俊道:“我亦认为非去不可!”他一向话不多,但他的话一向很有份量。“十二骑若怕了青狼洞,倒不如散伙算了!”他的话得到绝大多数的赞同。 何渭道:“十二骑当然不怕死,但死得莫名其妙,只是十二个糊涂鬼而已!今日若非小七子及那两位姑娘之助,咱们早已一败涂地了!至死还不知道谁要杀咱们,咱们因何而死!” 罗铁汉续道:“此去汉中,青狼洞必在路上再度拦阻,而且武功必更高,请问弟兄们有几分胜算?须知青狼洞只是人家之马前卒,对方背后还有多少人,谁都不知道!” 老么童小济道:“老大,你平日不是常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吗?” “对呀,毫无意义的事,大丈夫不会做,鲁莽孟浪的事,大丈夫也不会做!” 韩奎高声道:“老大,依你所说,咱们去汉中道贺,是孟浪鲁莽,毫无意义的事?” 白芝道:“大哥的意思,绝对不是这样,傅家一定要去,但明知会中伏还要去,是不是不智?大哥,你心里到底怎样想,何不明言?” 罗铁汉轻叹一声:“愚兄才不会害怕一个青狼洞,若青狼洞有这许多高手,名头又何止如此?什么人能指挥得动他?那一定是个势力非常庞大雄厚的组织,这个组织很可能便是青龙会!”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随即交头接耳起来。罗铁汉轻咳一声,续道:“青龙会之势力不庸多言,最可怕的是他的野心,咱们目前有能力跟青龙会对抗吗?咱们去傅家,说不定全为老爷子带来灾难呢!所以我问大家,会不会孟浪?” 韩奎张大了嘴巴,喃喃地道:“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嗯,老大你脑子好用,还是由你决定吧!” 罗铁汉忙道:“这只是我的揣测,未必是青龙会,但咱们又不能不仔细考虑一下!” 何渭道:“如果小七子跟咱们一道,情况可能会比较好,否则咱们便只能秘密前进……” “或分散出发,或改装易容,或另走秘道。” 白芝道:“这三点不足取!第一点,咱们分散,死伤会更多,第二人家一直在暗中监视,改装易容,还能收效!第三点,秘道如何找寻?至于说,小七子若与咱们同道,情况会好转,谁晓得他是兵还是贼?” 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请问我可以进来吗?”那人不待帐内有人反应,已弓腰走了进来,正是沈七郎。 罗铁汉含笑道:“今日两番得大侠之助,十二骑方能避过大难,大驾光临,蓬帐生辉,欢迎还恐来不及耳!”十二骑都是坐在毡子上,当下众人挪开一个位子来,沈七郎含笑向群豪点头打招呼,那还有半点日间之窝囊相? 何渭道:“大侠对咱们虽然施恩,但大名一定要相告!” “不敢,在下沈七郎。”沈七郎抱拳向十二骑行礼。 韩奎已叫了起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大名鼎鼎的指神沈雁沈七郎,居然诈称小七子,是瞧不起咱们旋风十二骑吧!” “韩兄言重,沈某因为跟青龙会作对,已被视作眼中钉,隐瞒身份既为己也为诸位!” 老六史晓生问道:“此话怎说?” “如果沈七郎跟诸位在一起,还并肩作战,青龙会还会放过你们吗?沈某可不敢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韩奎道:“青龙会有什么可怕?大丈夫生死由命,死了大不了多个碗口大的疮疤而已!” “沈某知道诸位均是不畏权势,不怕死的血性汉子,才敢贸贸然进帐!” 何渭问道:“沈大侠真的要去华山县省亲?” 沈七郎道:“咱们成立了一个屠龙帮,打算跟青龙会作对,心想西北方面,青龙会势力较弱,许多道上英雄尚未被迫入会,故想到汉中河西一带邀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加盟屠龙帮。” 白芝问道:“可是沈大侠当帮主?” 沈七郎摇摇头。“沈某何德何能,充当帮主?不过尽一己之力罢了!” 罗铁汉道:“不日武林将有大变,源头必是青龙会,大侠成立屠龙帮,正应了古人形容义士的话,登高振臂,一呼百诺,相信必能达到愿望!” “不敢当!青龙会会主实力非同小可,凭目前敝帮之实力,实不足以成事,要扳倒青龙会,维持武林之平静,还得同道拔刀相助!” 韩奎叫道:“老大,咱们不如加入屠龙帮吧!” 沈七郎见罗铁汉沉思,忙道:“不急不急,此事也不急于一时,而且也得考虑清楚!” 老七史复生道:“大侠莫以为咱们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咱们曾经发过重誓,今后必须共同进退,实在需要商讨商讨!” “正该如此!君子不立危墙之一下,今夜冒昧来访,便欲提醒一下诸位,此去潼关,重重困难,可得小心,何况傅老爷子新翁之宴,亦未必一定非去不可!老爷子是明理的人,亦不会相怪,大不了他日有暇再补贺罢了!” 罗铁汉沉吟道:“傅老爷子新翁之喜,必定要到贺,只是咱们可得想办法通过这条路!” 沈七郎道:“沈某不便多言,如何行动,由十二位自行决定!” 言毕长身欲辞。 何渭忙道:“沈大侠且慢走,你今日两番相助,青狼洞也不会放过三位,不知大侠又有何妙计过潼关?” 沈七郎道:“易容过关,若仍被发现,只好放手一搏,打得赢就打,打不赢便跑!” “大侠可以如此,咱们又有何不可?分开行走,虽较不引人注目,但去潼关只有一条路,因此小弟建议一齐过关,待过了潼关再作打算!” 其他人均无异议,沈七郎道:“如此咱们便一道起程吧,不如趁天色未亮动身,若路上没有人拦阻,巳牌时分应该可过关!不过,为防对方半路设伏,咱们还得做点准备工作!” 当下又商议了一阵,罗铁汉才送沈七郎出帐,忽然问道:“大侠,请恕小弟冒昧问一句,马车上那两个姑娘该如何称呼?” “年轻的叫毕翠微,年纪稍大的为桑小红,乃沈某之红粉知己。” 旋风十二骑,人如其名,行动快速,不过半炷香工夫,已把营账收拾好,放上马车,车夫是个老头,但看来精神极佳,沈七郎一眼便看出此人武功绝对不比十二骑低,只不知为何会沦为车夫。 一行十六人夤夜起程,人是高手,马是佳驹,因此行动极快,半夜走下来,已走了二十多里路,黎明前,人马才稍为歇息一下,然后继续前进,照脚程计算,巳牌之前,已能过潼关,只是“近乡情更怯”,群豪都怕过关前,又遇青狼洞人,因此戒备毫不放松。 越是害怕,越是安全,一路上不但未见青狼洞的人,连半个扎眼的人亦未遇到,平平安安过了潼关,群豪都松了一口气。 罗铁汉道:“大家千万不要大意,再急走一程!”当下一鼓作气,又走了十多里路,靠午时分,方在一座小集打尖吃饭。 饭馆不大,只有五六张桌子,让沈七郎及十二骑包了下来,何渭做事十分仔细,亲自到灶房里监视,史晓生及史复生守在饭馆后面,蒋英俊及童小济守在店前,十一弟郎展翅则站在屋顶上监视。 饭菜送上来,罗铁汉还用银针亲自试过,见没有异状才动箸,由于没有心情,因此饭菜亦颇简单,只志在果腹。 韩奎吃饭最快,他放下碗筷便出店把童小济换进来吃饭,其他人亦自动自觉,一吃饱便换人进店吃饭,眨眼间,在外面的五个人均进了店,其他吃饱的,便去照料马匹,沈七郎这时才问:“罗兄,贵马车夫如何称呼?” “他姓赵,排行第四,咱们都称他四叔。” “他武功很不错呀,怎会当车夫?” 第三章 赵四武功 雄浑深厚 罗铁汉微微一怔,道:“他练过武,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难道小弟看走眼?” “他武功如何虽不清楚,但他内功修养必定十分雄浑深厚!”沈七郎反问:“他的底细,你们均不知道?” 罗铁汉道:“她是九妹的表叔,为人十分沉默稳重,据说他以前开过车马行,后来生意失败才去投靠九妹,九妹又推荐他给咱们……嗯,此事倒得问问九妹。” “罗兄对其他十一骑之为人都十分了解?” 罗铁汉沉吟了一下,才正容地道:“十二骑均是血性汉子,绝不会有青龙会之奸细,此点大侠大可放心!” “沈某相信你之眼光,有你这句话,沈某便放心了!” 忽然白芝在屋顶发出尖啸声,罗铁汉脸色一变,道:“有敌人,大家准备应战!”沈七郎未等说毕已冲出饭馆,一个翻身,上了屋顶,居高望去,果见周围均有人,慢慢向饭馆合拢,且这些人均是脸蒙黑布巾。 沈七郎道:“白姑娘,你且伏下来,守在屋顶,不可让敌人上来!”话音刚落,已见老八高桥及及老十楼晓春,亦跃上屋顶。 沈七郎见他俩带了不少长箭,心头雪亮,倏地窜到邻屋去,白芝十分聪明,也取了一把弓一匣箭,跃到邻家屋顶,沈七郎已不知去了何处。 董千里及那赵四怕马匹受损,将马匹赶到后院,他俩则躲上马车内。罗铁汉与何渭双双站在店外,高声道:“是青狼洞吗?真面目已暴露,何需鬼鬼祟祟?请派人出来说话!” 墙角有人叫道:“不愿投降的,还有什么好说!”忽然“叭”地一声,店前飞来一个大汉,倒在地上不能动弹,身上却没有伤痕,罗铁汉虽不知他为何会猝然死亡,嘴上却道:“不怕死的可现身!” 四周再没人应话,附近的店子一看形势不妙,纷纷上门板关店,以免殃及池鱼,罗铁汉一看此情景,便拉何渭进店。 饭馆掌柜哆嗦地道:“好汉,请勿在小店打斗……” 罗铁汉抛下一锭金子给他,道:“若打破东西的,赔偿你,快躲起来!” 四周寂静,半晌,邻屋突然传来一个短促而尖锐的惨叫声。惨叫声过后,又是一阵静寂,接着方听到一个弓弦响声。 又过了顿饭工夫,大概是对方已熬不住,便突然现身,十多条人影,向饭馆扑去!一阵弓弦声响,只听到一个闷哼声,又见有人向屋顶飞去!说时迟,那时快,三枝长箭,由不同之方位,先后射出! 那汉子凌空磕飞两枝长箭,第三枝长箭却射中其小腹,他吃痛之下,真气已泄,倒摔落地,弓弦声再响,这一次却毫无收获! 蒙面汉已迫近饭馆,冷不防马车之厢里飞出一枝长箭来,正中一个汉子之胸瞠,入肉近尺,那汉子应声倒地。另一个骂道:“操你奶奶的熊,老子先放火烧了这鸟店!”他忽然退后一步,伸手入怀,不料两枝长箭一齐向他射去,他来不及掏物,连忙伏地滚着闪避。 屋顶又有两枝长箭向他射去,又见两条人影分左右向马车飞去!离马车只有三四尺,猛听一个汉子惨叫一声,胸膛上钉着三枝弩矢,而另一个大汉一掌击在车厢上,人却如皮球般倒飞! 其他大汉未冲至饭馆前,已被箭雨逼退!但他们一退,又有一批蒙面汉冲上前,就像潮水般,一潮退一潮起。这次他们早有准备,把兵器舞得风雨难入。但闻“叭”地一道弓弦声响,一枝长箭自马车之窗射了出来,疾如惊鸿,势如破壁,穿过一片刀影,直射进一个蒙面汉的胸膛! 沈七郎看得真切,不由得心头一跳,暗自忖道:“赵四果然不是普通人!这份功力岂是一般练过三五年拳脚的人,可望其项背者?是罗铁汉看走眼,还是他故意骗我?”心念未了,已闻罗铁汉的一道轻啸声。 他转头望去,原来,其他蒙面汉已冲至饭馆前,罗铁汉示意停止射箭,他与何渭及十一弟郎展翅首先冲出店门拦截,随后即有韩奎及高桥亦现身应战。 沈七郎仍伏在邻居,暗中监视,只见马车之窗又有一枝长箭伸出来,接着已射进一个蒙面大汉之胁下,入肉尺余,那汉子惨叫声,震人心弦。 一个蒙面汉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向马车扑去,他人未至,双掌已经推出两股掌风!“飕”地一声,又一枝长箭射穿掌风,直奔其胸膛! 那汉子大吃一惊,忙不迭扭腰闪避,同时手掌下切,可惜他仍慢了一步,长箭射进其右上臂,箭钻透臂而出! 与其同时,另一个大汉已乘机标前,双掌齐出,击在马车厢壁上,碎木横飞中,一枝长箭已射进其肚皮中!沈七郎心想看你赵四如何出场,可是竟不见他之人影! 十二骑五个人显然敌不住那九个大汉,打得十分狼狈,沈七郎正想现身,又见门内伸出一枝长箭来,接着一个汉子仰天而倒!赵四看来必是个神箭手,出手快准又劲,似乎百发百中! 赵四的神箭,大破敌胆,那些蒙面汉,都得分心提防冷箭,如此一来,罗铁汉及何渭之压力大减,沈七郎这才从屋后离开,兜了半个圈,到了对面街,然后悄悄上了屋顶,弓着腰前进。这才发现蒙面人聚合在屋后商议,沈七郎衡量了一下形势,乃骤然自屋顶跳下去,他连施杀着,十来个照面之后,便杀了两个蒙面汉子,然后又突然跃上屋顶,伏在屋脊后面。 他来去如风,许多蒙面汉尚未看清楚,沈七郎经已去如黄鹤!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人影自屋角冒了上来,沈七郎早已蓄势以待,手一扬,五道指风急射而出!那汉子虽然已有准备,但料不到指风无声无息地袭上身来,待他发觉已来不及,胸膛“华盖穴”已吃了一记,接着便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沈七郎翻身下屋,向饭馆奔去。此时冲向饭馆的十二名蒙面汉,四个中箭,一个中剑,只剩下七个,双方正好打个平手,沈七郎一至,弹指间已放倒两个,剩下来的那五个蒙面汉,再也不敢逞能,不顾一切地逃命去了!沈七郎觑得真切,指风急射,正中一个汉子后腰上之晕穴,他标前两步,将他抓起,返身进饭馆。 罗铁汉及何渭,指挥弟兄继续监视敌人。沈七郎拍开那厮之晕穴,改戳麻穴,沉声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不得有丝毫之含糊!你叫什么名?来自何处?” 那汉子略为迟疑了一下,岑道:“刘靖,青狼洞。” “青狼洞?哼,你在真人面前还敢说假话,大概是未尝过分筋错骨之滋味!” “你不相信,又何必多问!” “其他同伴,又是来自何处?” “也是青狼洞!”沈七郎冷笑道:“青狼洞到底有多少人?为何武功路数全不一样?九成是青龙会的!青狼洞已加入青龙会是不是?” “不知道!”刘靖嘴巴十分硬。沈七郎不再问话,手指在他身上连戳十多记,人却留意四周,不见赵四,看来这老家伙,是有意回避。再回头过来、刘靖已满头大汗,身子也如筛糠般乱颤着。 “我还有一招叫做‘万蚁噬心大法’,比分筋错骨更加厉害几倍,不知刘兄要否尝试一下?” 刘靖嘴唇都已咬破,终于沙哑着声音道:“我说……”沈七郎便解了他身上之禁制,刘靖用力喘了几口气方道:“我说了之后,请给我一个痛快,否则……” 白芝问道:“你肯合作,咱们便放你一条生路,怎会再杀你?你放心招供吧!” 刘靖苦笑道:“青龙会的成员,被敌人掳了之后,那怕不泄漏半句话,回去就算不被处死!亦要失去自由,倘若刘某招了供,你们不杀我,青龙会也不会放过我!” 沈七郎道:“反正左右都要死,你不索性反了青龙会?” “说得真轻松,天下武林虽大,有谁能与青龙会作对的?诸位自身难保,难道还能保护我?” 沈七郎道:“如果保不了你,自会给你一个痛快!快说!” “青狼洞半年前已加入青龙会,但基于某种需要,青龙会仍让他保留青狼洞,并由他出面收罗武林俊彦,若不肯加入青龙会的,便格杀勿论!当然青龙会也派了不少高手,暗中支持青狼洞!” 白芝接问:“青狼洞为何到处设伏,要杀咱们?” “正如刚才刘某所说,因为你们不肯投降,而青狼洞又已暴露了真面目,只好将知情者全部杀死!而避免秘密外泄!” 沈七郎又问:“青龙会到底有多少高手?还有那些组织被控制?” “刘某地位低微,所知极少,只知汉中傅星雨身边已有青龙会的人。下一步准备控制江家庄,其他的一概不知!在青龙会,除了高层人员,否则不能让你知道的事,你绝难多知道!” 蒋英俊不由失声叫了起来:“傅老爷子身边的人,已被青龙会收买?是什么人?” “不知道!我只知道青龙会的人与事,不过有个好朋友是负责傅星雨的,他稍为透露了一点口风给刘某!” 沈七郎续问:“你那好朋友叫什么姓名?你放心,咱们不会让他陷于绝境!” 这次刘靖考虑了一阵方道:“他叫徐文祺!”众人默默将这名字记住。 何渭插腔问道:“前面你们还有什么埋伏?” “没有了,因为想不到你们能接二连三,冲破三道拦截,而且行动迅速,青龙会根本来不及再调集人马!”沈七郎又问了几件事,见掏不出什么有益之消息,便已封了他晕穴。 蒋英俊道:“这人说的话,不可全信!” 沈七郎正容道:“此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派人到处找找看,相信余下之蒙面汉已悄悄离开!咱们便立即出发,兼程赶去傅家!” 他的推测很准确,躲在对面作为后备的那些蒙面汉,早已跑得干干净净,于是稍为收拾一下,罗铁汉连忙下令全速向汉中出发。 ×      ×      × 刘靖并没有打诳,旋风十二骑尾随沈七郎三人之后,兼程而进,一口气赶到傅家,未受半丝阻挠。 傅星雨在西北道上名头极响,因为人正直,又急公好义,极受同道尊敬,连黑道人物,也对他敬畏三分。他与太湖龙王傅儒道,有“南北两傅”之美誉。 傅星雨早年为江湖事奔波,因为晚婚,但想不到的是他夫人竟一直无所出,直至傅星雨五十岁那年,才生了一个儿子。 老年得子,自然倍加宠爱,傅星雨律己极严,但对自己之儿子也难免放纵,幸好他儿子还顾念老父之声名,还不致受人非议,只是比较喜欢征逐声色,傅星雨虽然气愤,也奈何不了他。 他夫人提议让儿子早点成亲,多个人监督他,傅星雨也想抱孙,故此便与西北道上,有名的拳师石镇西结秦晋之好。 傅星雨新翁之喜是六十八岁,他儿子傅飞刚十八岁,不管他父子年纪大还是小,凭傅星雨这张老脸,不远千里来道贺之各地英雄,门户为穿。 傅家只是小康,自然招待不了那么多贺客,于是贺客们便只好投宿客栈,也可图个方便。 旋风十二骑及沈七郎投了拜帖,亦去客???投宿,可是全城客栈早已爆满,罗铁汉道:“咱们到郊外住扎,将就过一夜吧!” 沈七郎道:“不好,青龙会正苦无良策对付咱们,今夜若住在郊外,不正中其下怀?以沈某愚见,倒不如在城隍庙外扎营!”何渭立即赞成,罗铁汉亦从善如流,当下群豪先到酒楼去午辖。虽刚届午牌,但几家著名的酒楼饭馆亦早已高朋满座。 桑小红笑道:“傅老爷子的面子实在不小哇,看来还得劳动韩大哥,再下一次厨了,否则咱们连饭也吃不上一口!” 何渭道:“再走几家看,酒楼饭馆是个探取消息的好地方,岂可轻易放过!”群豪觉得有理,于是又去别家碰运气,一口气跑了四五家,均插针不进,何渭道:“回到最大那家去等候!” 于是又走回头路,到全城最大最贵的锦堂酒楼等候。皇天不负有心人,刚好有一桌人结账,便先坐下一半人,过了一阵,楼上亦有人结账。如此,十六个人便分桌,分据楼上楼下吃饭。 坐了下来,才有机会留意四周之食客,十之八九均是武林中人,且都是上了年纪,沈七郎一眼已认出好几位成名人物,不过人家一时没认出他来,他便也假装不相识。 何渭、赵四及白芝等人坐在楼下,等小二上菜时,赵四不断出去看视车马。旋风十二骑出道不久,尤其是第一次到西北,相识之人不多,徒惹人猜测身份,却少了寒暄啰嗦,乐得清静。 幸好不一阵,饭菜便端上来,罗铁汉举杯欲言,却见沈七郎频频向他打眼色,心中有几分明白,也不打话,虚晃一下,便自己先喝了。“来来,吃菜!” 沈七郎刚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位施主可是姓沈?” 沈七郎连忙把鸡肉吐了出来,长身回首,见是位面熟的老道长,略一沉吟,抱拳道:“在下正是,道长法号如何称呼?” 老道长呵呵笑道:“施主必是沈雁了,老道武当一叶,你不认识贫道,不过当年你在擂台上跟‘白面郎君’恶斗时,贫道正好在台下!” 武当派如今辈份最高的一字辈,这老道正是掌门一木的小师弟,辈份极尊,沈七郎跟他虽未正式交往,但他也曾经在“中原一柱”敬默容的金盆洗手大典上见过他一面,因此觉得面熟。当下忙抱拳道:“不知前辈在场,沈雁罪该万死!” “噫,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老道问得冒昧,你还要自责,难道要老道立即找个洞钻下去?” 一叶武林地位虽高,武功亦精纯,但为人风趣,毫无架子,兼且急公好义,极得同道之推崇,他这样说沈七郎更觉有点受不了,忙道:“恕罪恕罪,晚辈出言无状,道长大人大量,请海量包涵!” 一叶呵呵笑道:“听说沈七郎一向不羁,今日怎地说话如此乏味?比和尚还假正经!你若想剃度,老道介绍你去少林,当上智老僧的徒弟!” 此言一出,已有好几个人忍俊不禁。沈七郎见他如此和蔼,心头大畅,连忙让坐。“道长真乃我道中人也,来来,坐下喝杯酒!” 一叶道:“老道早等你说这句话了!”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罗铁汉忙吩咐小二再送一副杯碟。“这几位少年英俊,好不眼生,七郎你不给老道介绍一下?” 同辈的是罗铁汉、蒋英俊、史晓生、史复生、童小济,这好介绍,轮到桑小红及毕翠微时,饶得沈七郎不羁,亦难免闪烁其词,一叶微微点头,道:“年轻人风流而不下流,无伤大雅也!最重要的是心中要有是非之分,善恶之别,要有牺牲小我为正义献身之精神!小伙子,老道对你寄望甚高,希望你莫令人失望!” “不敢当!晚辈何德何能……” 一叶截口道:“你莫妄自菲薄,武林表面上平静,但实则暗涌处处,未来将有大变,武林大任,将落在年轻人身上!老道喝了这杯酒便要走了,希望你记住这些话!”言毕又仰脖干杯。 沈七郎急道:“道长再坐一阵,晚辈还有许多不明之事要请教!” “看来你们也是来傅家当贺客的,明天一定会再见,届时再慢慢聊,尚未为迟也!”一叶匆匆长身稽首道:“老道实在有事在身,不得不先走一步!” 一叶来去匆匆,引来不少话题,又见一个五十左右的汉子走过来,问道:“沈大侠尚认得老朽吗?” 沈七郎回首道:“章老英雄,风采更胜昔日,在下如何敢忘记!”原来这位是“雁荡山上一只雁”的章永信,轻功造诣极高,与沈七郎倒是老相识。沈七郎为他们引介之后,又请他坐下,小二乖巧,自动上前更换杯碟,“老英雄也要去傅家?” “老朽已来了两天,在傅家作客,闷得发慌,今天特地跑出来透透气!” “这次贺客一定极多,不知已来了什么成名人物?” “到傅家的倒不多,大多是住在客栈内,来道贺的黑白两道均有,老朽极是担心届时会引起冲突!” 沈七郎略为沉吟了一下,然后反问:“白道人多,还是黑道人多?” “那自然是白道人多!” “如此便不用担心了!刚才一叶道长说武林将有大变,不知老英雄是否听到消息?”沈七郎道:“在下退隐江湖已一段日子,近日方复出,武林大势可还未看清楚!” 章永信叹了一口气,道:“老朽还不是一直呆在雁荡山,正因心中不明白,是以来问你。” 沈七郎压低声音道:“依在下愚见,一叶道长是暗指青龙会蠢蠢欲动!” “哦?老朽倒未曾听人提及!”章永信道:“青龙会有什么举动,令道长这般担心?” “我看他们野心不小,但还没有十足之证据!”沈七郎忽觉得与他竟有话不投机之感,章永信坐了一阵,也告辞下楼去了。 蒋英俊道:“沈大侠识人可不少呀!”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个叱责声。 罗铁汉脱口道:“好像是赵四的声音!”童小济背后就是窗口,他左掌在窗台上一按,人已飞身跃下去,蒋英俊则由楼梯奔下去。 第四章 三山五岳 傅家道贺 只听赵四高声道:“店家,你们给什么东西喂马?为何咱们的马匹全部中毒?”旋风十二骑若没有良驹,如何展旋风威力?因此连罗铁汉眉头亦皱起。 沈七郎走至窗口向下望去,只见街道上行人如鲫,却没有扎眼的人,倏地楼梯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肥胖的汉子,背着一对巨大的铜钹,缓缓走上楼来。那对铜钹十分沉重,但胖汉似无所觉,走到近梯口的一张座头上,喝道:“吃了这么久,还不快滚!” 那张小桌,本来坐着三个大汉,见状竟然不敢吭一声,乖乖下楼结账,胖汉将铜钹卸了下来,放在椅子上,也不知是椅子年久腐朽,还是铜钹太重,椅脚“飒飒”一声断了。 这一来,楼上所有食客,全为其所吸引,都转头望着胖汉,胖汉圆睁双眼,道:“看什么?谁不认得咱‘龙虎力士!” 话音刚落,一阵咚咚的鼓声传来,声音沉实,震得人心头怦怦乱跳,极不舒服,接着便见一个瘦汉,胸前挂着一个大鼓走上楼来,他将大鼓往地上一放,“蓬”地一声再响,只震得食客耳鼓欲裂,梁壁上的灰尘,全飞了下来。“拿几斤烈酒来解渴!” 瘦汉言毕转头道:“胖子,背我那对铜钹,是不是比较困难?” 胖汉道:“那有困难?只不过多几斤重罢了,我那口大鼓面积太大,行动不便,那才叫困难!” 瘦汉道:“有什么困难?这口鼓,虽大却轻,背它上山也不费半点劲!” 胖汉不耐烦地道:“那好吧,咱们的兵器便对换吧!” 瘦汉冷笑一声,问道:“俺的‘夺魄锣音神曲’你懂得么?得物无所用,宝贝也变成废物!” 胖汉反唇相稽:“咱的‘击鼓夺命鼓乐大曲’,难道你便晓得?”许多食客这时才知道,这两个汉子的兵器是对调,大概只是为了赌一口气,那瘦的便是“龙钹”龙驾云,胖汉是“虎鼓”虎旋风,姓虎的极为罕见,但居然给他们“龙虎力士”凑上了。 这两个人在西北道上名头颇响,只是脾气暴躁,为人霸道,倒没有大恶,他俩一身横练功夫已至顶峰造极之境,因此少人敢撄其锋,故两人在酒楼旁若无人,但仍无人敢吭一声。 店小二捧着酒菜上来,被虎旋风喝住:“喂,俺的饭菜为何还未到?” 店小二知他不好相与,哈腰恭声道:“大爷,对不起,今日因为客人比较多,客官的菜还未烧好……” “什么?还未烧好?你知不知老子快饿死了,背这个铜钹有多重,你知不知道?先拿来给我先吃!”虎旋风用力在桌子上一拍,那张桌子登时塌了,“找张好的桌子来,把菜放下!” “是是,小的立即照办!” 一些怕事的食客见状连忙结账下楼,小二才能把桌子搬过去。 “快!老子快饿死了!酒,酒在那里,想渴死老子吗?”龙驾云的火气不比虎旋风小。店小二都来服伺他俩,很快便料理好一切,“龙虎力士”便狼吞虎咽起来。 俄顷,蒋英俊自楼下上来报告,“大哥,马匹被人下毒,幸好发觉得早,小弟已灌了解药,应该不会有大碍!” 罗铁汉问道:“知是谁下的毒吗?” “二哥追问了喂马的店小二,毫无收获,但饲料里有毒草,也许是被人暗中放下去的!” 桑小红低声道:“一定是青龙会的杰作!” 罗铁汉道:“以后小心一点,老二怎样说?” “看不到黑道上的巨擘,也听不到什么消息,二哥已派九妹先去城隍庙踩道!” 罗铁汉紧张地问:“只派九妹一个吗?” “不,八弟跟十弟在暗中保护。” “你快点吃吧,吃饱咱们就走。” 过了一阵,旋风十二骑已全部离开客栈,拉着马慢慢向城隍庙方向走去。沈七郎低声向毕翠微道:“妹子,有发现青龙会的人吗?” “虽没有发现,但小妹总觉有大战前之气氛,连一叶道长也匆匆离开,大概是恐傅老爷子家会被袭击!” “这点愚兄倒不担心,青龙会虽然在傅家动了手脚,但他们志不在此,今日不会动手,他们动手的对象应是咱们,而且不会自己出面,因此必须小心应对!”刚说着话,已见白芝回来报告,城隍庙十分平静,而最令人雀跃的是庙前有座广场,刚好可让他们扎营,沈七郎向白芝招招手。白芝红着脸走过去,她是位年华双十的少女,见到陌生男子,都会羞怯。“沈大侠有什么指教?” “‘指教’两字实在不敢当,我只希望你能老实答我几句话。” 白芝微微一怔,双颊更是红得如同挂了两个柿子。“大侠请问,小妹不会打诳。” “对不起,也许我问得冒昧唐突,但此刻形势吃紧,又不能不问清楚一点……”沈七郎略一沉吟方问道:“赵四是你表叔?听说他只学过几年拳脚?” 白芝这次连脖子也红了,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毕翠微不忍心,忙打岔道:“姑娘是否有难言之隐?” 桑小红快口道:“其实这两天之表现,怎能瞒得了明眼人?姑娘就算不肯告诉咱们,也得想好借口向罗铁汉解释!” “我表叔隐瞒身份确有苦衷,但他对十二骑只有贡献,而无损害!他练武已逾四十载,武功比十二骑任何一个都强!如果十二骑遇到任何风险,他都会不惜出手相救!”白芝越说越顺畅。“请大侠原谅,小妹只能说到此为止。”言毕行了一礼。 毕翠微伸手拉着她。“白姑娘不要见怪,七郎他亦无恶意,更不会去捣人家之老底,想了解一下,只不过希望在遇到强敌时,对敌我双方之实力,作出正确之判断,如此而已,别无他意!” 沈七郎低声道:“白姑娘,令表叔大概也发觉在下在暗中留意他之行动,请你转告他,在下对他绝无恶意!” 说至此,已至城隍庙前,果然不见有香客,但那庙占地还不小,庙前有个小广场,可供十二骑搭三座营账,于是群豪立即动手搭帐,只有蒋英俊去检视马匹。幸好蒋英俊家乃祖传之草药郎口,他对一般疾病之预防及治疗,解毒化毒,都颇有造诣,药到病除,马匹已逐渐恢复。 帐篷搭好之后,罗铁汉请沈七郎、毕翠微及桑小红进帐商议,却派出史氏昆仲,高桥及童小济在四周放哨。 罗铁汉开门见山地问道:“大侠对此有何高见?” “明日傅家之会,龙蛇混杂,而且敌我难分,咱们必须小心从事,别的沈某不便多言!” 毕翠微道:“小妹预感明日之会,一定不会顺利,会有人来捣乱,甚至青龙会藉此机会,将白道贺客一网打尽!其实这样说还不准确,他们要杀的是不听话、不服从青龙会的人,根本不理你是黑道还是白道!” 何渭道:“十二骑倒不将生死放在心上,不过亦不愿意死得糊涂。假设明日的火烧不到咱们头上,咱们便立即离开此是非之地!” 韩奎问道:“假如火是要烧傅老爷子,咱们管不管?” 罗铁汉道:“不说傅老爷子平生好公急义,做了不少好事,单论他对十二骑之恩情,咱们就算洒热血、断头颅,也得尽力助老爷子!” 韩奎道:“这句话最合小弟心意!” 这天群豪在战战兢兢中渡过,出乎意料的是竟然出奇的平静,一点事都没有发生。次日一早,郎展翅买了一大包包点回来,群豪饱餐一番便收营,赵四忽然道:“罗老大,老朽不是武林中人,傅家便不去了,而且马匹乃马车也要人照料。” 罗铁汉道:“这个倒好办,付点钱便可请客栈代为照料,四叔大可以跟咱们走……” 赵四摇手道:“老朽不喜欢凑热闹,请当家原谅!”罗铁汉还待劝说,却为沈七郎所止,当下群豪带上贺仪,便直奔傅家。 吉时是午牌,罗铁汉本以为去得早,那知比他们早到的,大有人在,进了傅家之后,沈七郎不由一怔,昨天在饭馆所见到的成名英雄,和今日相比实在太少了!少林寺第二代弟子之佼佼者惠仁早已跟一叶端坐在大厅上!而黑道上赫赫有名之“三绝手”宫英光,亦赫然在座。 不久,沈七郎又发现“崆峒派”、“华山派”及“峨嵋派”之精英,更令他感意外的是长安江家的少庄主江河黄,亦坐在厅中。 接着进来有一大群,沈七郎只认出两个:“屠夫”邬铁手、“冰肠雪肚”东门千千!这两个人尤以东门千千那个婆娘更令人头痛,其他人一看大多不类好人,只是沈七郎不认得而已。 沈七郎尚在“找”人,已闻厅里有人在叫他。“沈大哥,快进厅来,待小弟替你引见几位朋友!”沈七郎回身略为交代了一下,便抬步进厅。 能进大厅的人,不是地位身份尊贵,便是武功有过人之造诣,罗铁汉自知不够资格,便找了张靠大厅的桌子,招待弟兄坐下。 江河黄先替沈七郎引见的是白道上的成名人物:“白头翁”、“剑胆琴心”谢峰夫妇、白云观抱玉道长、枫叶庄庄主、“破天一剑”安容奇。黑道上著名的人物亦有,“夺魂扇”曲中直、“沙漠秃鹰”李西尼、“吸血蛾”乔小娇、“铁板”李长超! 沈七郎暗叹一句:“傅家贺客果然龙蛇混杂,今日怎能平安?” 就在此刻,有人叫道:“傅老爷子来了!”群豪立即长身,沈七郎转头望去,只见一位精神奕奕,喜气满脸的老汉,自内走了出来,群豪立即趋前道贺。 傅星雨含笑抱拳道:“老朽何德何能,得诸位好友不远千里来贺,使蓬荜生辉,教人五内均铭,多谢多谢!请坐请坐。” 群豪坐下之后,“三绝手”宫英光首先道:“老爷子,宫某敬你一向行事光明,处事公正、不偏不倚,而且对武林黑白两道均有所贡献,是故亲自登门送上薄礼,请笑纳!” 傅星雨推辞一番,然后亲手过去收礼,其他人亦纷纷效尤,献上贺礼,沈七郎自不例外,傅星雨听见沈七郎之自报名号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沈少侠近日风头极劲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老朽老矣,早该归隐:谁年轻人干一番事业才对!人总会老,老朽亦不例外,终有一日会归隐,将来武林可就要靠你们了!” 沈七郎颇觉汗颜,忙道:“老爷子这样说,真教晚辈无地自容!” “不必妄自菲薄!”傅星雨言毕便又转身应付其他贺客。其他人见傅星雨如此推崇沈七郎,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使沈七郎更窘。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之鼓锣声,沈七郎心中暗道:“必是‘龙虎力士’一对活宝来了!”果然见到龙驾云、虎旋风一个挂着鼓,一个提着大铜钹走了进来。 两人好像越敲越起劲,不断敲打,但乱而有序,只可怜贺客们不但双耳受罪,而且心头都被压得沉甸甸的。 宫英光忽然急啸一声,啸声凌厉,穿过鼓钹声,似与鼓钹声对抗,后??却慢慢与之配合起来。宫英光心头吃惊,忖道:“料不到这两厮有此功力!” 一叶见状亦发出啸声,啸声低沉,但无孔而不入,鼓声连忙与之配合,跟鼓锣声对抗。过了两盏茶工夫,鼓钹声反而仍在配合啸声,抑扬顿挫,合成一阙别开生面之乐曲。 又过了三盏茶工夫,龙驾云及虎旋风自知不敌,便只好停止敲打,群豪至此才松一口气。 喜宴尚未开始,贺客已经暗中较量,今日之宴,正应了一句: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傅星雨却依然满脸笑容,他并不担心有人会来捣乱,因为白道上之高手不少。 “吸血蛾”乔小娇道:“吵死人了,这里又不是墟期,连打拳卖膏药的也来了!” 龙驾云怒道:“臭婆娘,你在指桑骂槐?” 乔小娇反问:“咦,阁下不是大名鼎鼎的‘龙钹’龙大侠吗?怎会是打拳卖膏药的呢?”龙驾云怒哼一声,心头虽然愤怒,一时间倒也不敢造次。 傅星雨恐引起不必要之麻烦,忙打圆场道:“龙虎两位大侠乃志在增添喜庆气氛,乔女侠亦不可能指桑骂槐,两位不必因老朽而产生磨擦!” 龙驾云高声道:“傅老爷子,龙某自知平日行为不检,脾气太臭,而老爷子高风亮节,深受黑白两位赞许,龙某实不敢高攀。今日听见老爷子令郎新婚大喜,乃与虎弟,夤夜赶来,乃因为西北道上的朋友,咱俩只敬重您一个人而已,因此一进门便是来一段喜乐……” 乔小娇冷笑一声道:“那也叫喜乐,若是丧乐……” “破天一剑”安容奇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人人知道,你怎 老说些不吉利的话!” 乔小娇本还侍反唇相稽,但顾盼之间,发现多数人均瞪着自己,神色均不以为然,便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乖乖坐在椅上。 “剑胆琴心”之剑胆是指谢峰,但四十不到之年纪,英俊潇洒,只见他长身抱拳问道:“老爷子,怎地不见令郎?” 傅星雨捋髯道:“犬子一早已去石家,亲自迎娶淑女过门,稍后到后,自会拜见诸位好友!来人,先送上好茶瓜甫!”即见丫头们手捧茶具瓜子花生之类的小食进来,一一为群豪斟茶。 江河黄轻轻拉了沈七郎之衣袖,低声问道:“大哥不是说要归隐么?” 沈七郎轻咳一声:“身不由己呀!但最重要的是有人不让愚兄退出江湖!” 江河黄微微一怔,问道:“谁有这个能耐?” 沈七郎略一沉吟,然后一字一顿的道:“青龙会!” 江河黄再一怔,道:“上次舟山‘龙王大会’之后,青龙会还缠着大哥?” 沈七郎点点头,轻声道:“不错,愚兄已先后跟他们干过几架,青龙会是更不会放过我了!” 江河黄嘴巴几乎贴着沈七郎之耳朵,道:“今日之喜宴看来未必会顺利,外面有许多张陌生脸孔,西北方道上的小弟认识不少,但竟不识一个!” 沈七郎望出大厅,果见有一群人,低着头坐在广场上,似乎经过易容或化装。乃道:“愚兄已听到消息,傅老爷子身边有人已被青龙会收买。” 江河黄脱口道:“这事可得告诉老爷子!”他不自觉将声音提高,惹得人人均望着他,江河黄尴尬地笑笑,抱拳道:“对不起,骚扰了诸位前辈!” 沈七郎又低声对他道:“听说青龙会也在打贤弟的主意,在贵庄安插了人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接近两位贤侄!” 江河黄脸色大变,但随即恢复道:“江家庄全是靠得住的人,周围亦均是我父子之心腹,青龙会是打错算盘了!” 沈七郎道:“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傅星雨忽然走过来,道:“少庄主!老朽有点礼物要送给令尊请你且随老朽进内宅一下!”江河黄知道他要跟自己说话,乃谢了一声,随他进内。 傅星雨并无进内堂,只推开一扇厢房的门,请他进去。“贤侄刚才说该告诉老朽,不知是什么事?可否坦诚相告?老朽感激不尽!” “老爷子,适才晚辈义兄沈七郎告诉晚辈,说他听到一消息!青龙会已在老爷子身边收买了好几个人,晚辈大吃一惊,故此才会失态!” 傅星雨闻言之后,脸色凝重,负手踱起步来。江河黄忙安慰道:“老爷子不必担心,今日群豪毕集,青龙会胆子再大也不敢胡来,何况道听涂说,亦作不得准!” “一叶道长昨天匆匆赶来,也是告诉老朽这几句话,今日沈七郎也这样说,看来空穴来风,必有原因了!” 江河黄忙问:“老爷子是否有所发现?咳咳,晚辈是指你身边的人,近来有否异象?” 傅星雨道:“这段日子,老朽都在忙于为犬子筹备婚礼,没能顾及其他。” “不如晚辈出去,带七郎进来,由老爷子跟他谈谈如何?” “如此有劳了,顺便请一叶道长一并进来!” 江河黄应了一声,匆匆而去,俄顷,一叶跟沈七郎便进来了。只见桌上已放下茶壶、茶杯及一碟瓜子。“两位请坐。” 沈七郎抱拳道:“老爷子在此刻相招,必有所赐教,晚辈洗耳恭听。” “适才听江少庄主说过,少侠跟青龙会周旋过,并听到一些不利老朽的话,可否请少侠再说一遍?” 沈七郎于是将欲到西北找寻志同道合的人,加入屠龙帮,路上巧遇旋风十二骑及青狼洞的经过,扼要地说了一遍,“据刘靖招供,青龙会负责策反贵庄的人叫做徐文祺,不知老爷子认识这个人否?” 傅星雨摇摇头,不料一叶道长却道:“是不是‘天星掌’,此人一向隐居在云梦一带,甚少在江湖上走动,识他之人不多!” 沈七郎道:“这种人必是老爷子不认识的,否则很易露馅,晚辈倒是问得孟浪了!” 一叶问道:“老爷子你可要小心提防呵!今日青龙会势力之强大,即使九大门派连手,亦未必能禁制得住!” 沈七郎道:“这倒未必,道长不可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九大门派各擅所长,更何况少林武当绝学独步武林,青龙会……” 一叶截口道:“原因有二,一是九大门派,门户之见极深,互不服气,难以衷诚合作;二是固步自封,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不思上进,门下人材凋零,遇上高手,能上战场的人选,绝对不多!而像少侠这般热心,又不计生死荣辱的人,就更加罕有了!” “晚辈不敢当道长盛赞……” 第五章 迎亲队伍 迟迟不归 一叶道长笑道:“老道若非听到点风声,昨天又怎会在满堂酒楼,跟你说那些话!说真的,你敢成立屠龙帮,这份志气及勇气,已教老道倾心!” “晚辈不敢掠美,成立屠龙帮的,另有其人!” 一叶轻哦一声,问道:“想不到武林还有这等人物,不知老道认识否?”他问得很技巧,绝不明言要沈七郎介绍。 “道长一定不认识他,其实是屠龙帮一批受青龙会迫害之家属,悄悄组成的,他们在武林中不出名,而且武功亦不高,晚辈是为他们之精神所感动,因此才加入屠龙帮,但不担任职务,只尽一己之力而已!” 傅星雨再也忍不住了,道:“这些都是遥远的事,两位还是先说说眼前吧!” 沈七郎问道:“不知令郎去迎亲,老爷子有没有派人保护?” 傅星雨脸色一变,道:“老朽两位侄儿陪他去,其他的都不晓武艺!” “石家在何处?” “离城十来里!咦,照脚程算,如今应该回来了!”傅星雨不由紧张起来,真有点坐立不安。 沈七郎道:“请老爷子派两个人随晚辈去接人,我带旋风十二骑一齐去接人!” 傅星雨略一沉吟,道:“老朽便请‘剑胆琴心’谢峰夫妇,陪诸位走一趟,他俩常来寒舍,迎亲的人都认识他俩,且武功不错,遇事时亦可助你一臂之力!只是要劳驾少侠及旋风十二骑了!” “只要晚辈做得到的,必不推辞;老爷子不必客气!” ×      ×      × 半炷香之后,谢峰夫妇已率着沈七郎及十二骑,共十八骑出了城门,向前急驰。谢峰夫妇向在秦川一带活动。因此对汉中一切均十分熟悉,甚至去过两次石镇西家,由他俩带路,最是合适。 .路上不见傅家之迎亲队,谢峰夫妇心情比沈七郎等人还急,两人不断挥鞭,一口气驰至一座农村外。那村子看来不少人,房舍无秩序地拢聚在一起,谢峰下马道:“石家在村里,里面不能骑马。” 罗铁汉留下八个弟兄守在村外,其他人则随谢峰夫妇急急进村。俄顷,已至一家贴着门联的屋子外,地上都是鞭炮红衣,不用问便知是石家。谢峰走进大门,只见里面正在饮宴。证明傅家的人已把石家千金接走,他一颗心登时往下沉。 石镇西正好抬起头来,见状微微一怔,但随即堆下笑容,“谢大侠来得正好,刚开始请坐下喝两杯吧。” 谢峰忙道:“石兄,傅飞来过了么?” “早回去了,出了事么?” 谢峰问道:“他离开有多久了?” “已经好一阵了,最少已超过半个时辰,此刻应已回家了!” 谢峰急道:“但咱们沿途不见有人!石兄,不坐了,小弟得赶 回去。” 石镇西见状心头如压上一块石板,返回抄起一把单刀,道:“咱们一起走吧!”当下也顾不得跟贺客打招呼便匆匆离开,出了村子,群豪立即上马,石镇西只好乘赵四的马车,谢峰夫妇不断抽鞭,沈七郎及毕翠微,紧跟其后,沿途上不见有任何打斗之痕迹,谢峰只望傅飞跟自己走岔了路。 群豪一口气又赶回傅家,但见广场里的贺客全都长身而起,谢峰及傅星雨同时问对方,一个问回来了没有,一问有否见到犬子,话出口之后,双方都知道傅飞一定出事了! 徐莹忙安慰道:“咱们到了石家,说他早已回来,但沿途既不见有人,亦没有打斗之迹象……” 话未说毕,石镇西已一阵风般冲了进来,叫道:“星雨兄,小女呢?” 傅星雨苦笑道:“看来他们在半路上出事了,老哥哥未见到人。” “沙漠秃鹰”李西尼是西夏人,但早已汉化,高声道:“凭老爷子之声望,谁敢动令郎?” “铁板”李长超接口道:“简直不把在座的人放在眼内!老爷子,你心中可有怀疑的对象?” 傅星雨苦笑道:“老朽若早有预感,便会派高手护驾了!” “白头翁”白皓道:“但老爷子突然派谢峰伉俪率人去迎接,必是已有所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座的人相信大多数都肯替老爷子效力,老爷子何不坦然相告!” 傅星雨叹了一口气,道:“老朽如今心情很乱,还是请一叶道长代答吧!” 一叶道长干咳一声道:“老道在来汉中路上,听到一个消息,傅老爷子家里的人,已有人被青龙会收买。老道恐真有其事,因此建议老爷子派人去接人,可惜……” 白皓道:“看来这消息可真准,道长可知青龙会收买了什么人?” 一叶含笑道:“贫道如果知道,早已将他揪出来了!” “破天一剑”安容奇道:“如今商讨这些已失却意义,还是赶快组织几队搜查队,分头去找才是上理!” “冰肠雪肚”东门千千冷笑道:“新郎若非落在青龙会手中,便早已回来了,既已落在人家手中,还去那里找?以我这个妇人之见,咱们只需安坐家中,相信不久青龙会便会派人来索求!” 华山派的“梅花三弄”梅弄影沉声道:“果然不愧‘冰肠雪肚’,安坐家中,待人找上门,倘若青龙会耐性好,待咱们星散之后,再上门勒索老爷子,老爷子只有此一条根,你说他有反抗能力吗?” 东门千千忍不住反唇相稽。“难道有你在场,青龙会便不会上门勒索?难道派人去找便能找到人?” 梅弄影一时语塞,半晌方道:“总得尽尽人事……” 东门千千冷冷地道:“无人阻止梅大侠去找人!” 梅弄影拍案而起,怒道:“东门千千,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奶奶只不过是以事论事而已!” “三绝手”宫英光道:“你俩不用争!老爷子,咱们西北道上的英雄,多少都得到你的恩惠,今日大家来此,亦是要给你面子,只要你开腔,咱们在座的人都愿意为你效力,你看该如何办就如何办!” 傅星雨怎开得了口,忙道:“老朽此刻早已六神无主,还是请一叶道长替老朽主持大局吧!” 一叶道长当仁不让地道:“承老爷子青睐,贫道心中羞愧有加!如今你先请大家去找找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由宫兄率领几个人负责东面一带,李西尼兄亦请你带一队,负责北面,安大侠请你率人负责南边,至于西边则仍请沈少侠率旋风十二骑负责!不知被点者是否有反对之意见?”群豪都愿意替老爷子卖力,因此无人反对,当下群豪鱼贯离开傅家老屋。 一叶则陪傅星雨镇守大本营,崆峒派长老玄空子,走到傅星雨身边低声道:“傅施主,因已过午,群豪大多已肚饿了,以贫道之见……” 他话未说毕,傅星雨立即请留下来的贺客坐在一起,然后吩咐上菜。“铁板”李长超道:“新娘未过门,其他人未回来,咱们先吃,于情于礼均说不通……” 傅星雨道:“人饿了就得吃东西,酒先不上来就是!诸位请莫客气,尽管放怀吃。傅家虽只是小康,但请诸位吃喝几顿,还是请得起的!” 俄顷,饭菜已上来了,“吸血蛾”乔小娇娇声道:“老爷子自己不吃,叫咱们怎吃得下?” 傅星雨没奈何,只得沉住气入席,由于没有酒,少了不少祷礼,加上发生这种事,贺客也不敢多言,以免引起主人不快,是以傅星雨只寒暄了几句,便开始动箸。 刚吃至一半,有人回报,东、南两方没有丝毫收获,傅星雨一颗心又往下沉,一忽北方也来报讯,没有结果,他就更加连饭也吃不下了,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沈七郎身上。 沈七郎率领的人,去了顿饭工夫,毫无音讯,傅星雨忐忑不安,连忙派人去探听。 ×      ×      × 沈七郎率旋风十二骑负责搜索西城区。何渭道:“青龙会如果挟持了傅飞,他们一定将之藏在城外,咱们出奇制胜,直出西城门去搜索,不知大侠认为如何?” 沈七郎沉吟了一下,道:“沈某之看法正好跟你相反,若我是青龙会一定将人藏在城中某一个地方,所谓大隐之于市,而且比较方便!在城外进进出出,更易暴露目标!” 何渭微微一怔,又问:“若他们将人藏于城内,大侠又认为会藏在什么地方?” “一定是在小巷里面,那个地方必是表面上十分局促,实际上四通八达,易于进退!因此请何兄弟派人去问一下,城中那里具备这种条件?” “好,小弟亲自去问!”何渭言毕立即下马去投问,沈七郎即令大家原地休息,过了两盏茶工夫,何渭回来道:“西城区有一个俗称蜘蛛巷的地方,具备这种条件。” “蜘蛛巷的情况问清楚了没有?详细位置知道了吗?” “问了,离此不远。”何渭道:“蜘蛛巷是当地居民称那一带的地形,小巷纵横交错,像蜘蛛网一般!” 沈七郎精神一振,道:“快上马!”驰了一阵,便又下令全部下马前行,将马匹交给赵四,沈七郎跃上屋顶,站脚观望,不断指挥十二骑前进,不一阵,便将十二骑分成六组,自不同之方向进入蜘蛛巷,他自己则带着两个红粉知己,一直走至核心。 此处地方果然是小巷纵横交错,像一张硕大无比的蜘蛛网,沈七郎暗叹一声:“要想在此找人,真是难若登天!”但心中信心更足,易地而处,他也同样会把人藏在此地。 “蜘蛛巷范围这般大,居民又多,他们会藏在何处?此处耳目众多,若调大队人马来搜索,对方龟缩起来,根本不会有收获……”沈七郎苦思无计,只得拔身跃上一栋较为高大的房舍之屋顶。 他向四周瞻望,都难觑全貌,在此处要找人实在如大海捞针,他虽然气沮,但为了替傅星雨分忧,只得振作精神,不断在屋顶上跳跃奔腾,把死马当作活马医。 忽然前头传来啸声,沈七郎心头大喜,急提气奔前。 发啸的是蒋英俊,他与白芝一组,由东南向西北搜索,发现有异,便发啸通知同伴。首先赶至的是沈七郎,他先在附近屋顶上跳跃观察,未觉有异,乃跃下去,只见蒋英俊及白芝分左右守在一扇大门外面,遂低声问道:“两位发现了什么?” 蒋英俊道:“刚才咱俩经过时,恰好这扇门打开,小弟自门缝处望进去,见院子里停放着一顶花轿。那门打开,有个汉子探头,因见有人,又立即将门关上,小弟心头一动,跃上屋顶观望,已不见了那顶轿子,因此发啸通知……” 沈七郎截口问道:“你确定院子里有一顶花轿?没有看错?” 蒋英俊毫不犹豫地道:“绝对没有看错,至于轿内是否有人就不知道了,因为大红轿帘低垂着!”说着话,史晓生及史复生亦已赶到了。 沈七郎道:“你们去前面擂门,我由后门进去……” ??毕翠微道:“小妹跟你一起进去。” 沈七郎略为沉吟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如果有问题,互相发啸为号!” 史晓生道:“我与舍弟跃上屋顶监视!”沈七郎拉着毕翠微急急绕道而行。他俩刚走,高桥及童小济接踵而至,当下蒋英俊吩咐白芝先躲在一边,自己便去拍门,他使劲擂门,发出震耳的响声。 ×      ×      × 沈七郎与毕翠微迅速来至那小院子之后面,可是那却是另一栋房子,十分破旧,但里面却有人声。沈七郎低声道:“小心!”两人双双振衣而起,伏在破旧小屋之屋顶上,只听里面有人叫道:“屋顶有贼!” 原来那屋子年久失修,檐、梁、柱及瓦片,经不住两人之重量,灰尘沙石纷纷扬扬飞下去。 沈七郎“飕”地一声,射至小院子之屋顶,两人立即伏在屋脊后,只听下面有人大声道:“咱们是善良百姓,又没有办喜事,家里怎会有花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又听蒋英俊道:“咱们刚才经过时,明明看见……” “你们两个眼花看错了!咦,怎地你不让关门?难道你们是强盗?来人呀,救命呀,有强盗要入屋抢劫啊!” 但听小巷里响起一片开门声,有人叫道:“强盗在那里?快去报官!”蒋英俊及童小济连忙分辩。沈七郎向毕翠微打了个手势,他忽然使了个“倒挂金钩”,以指刺穿耳房的纸窗,一凑眼,只见里面停放一些杂物,不见人影,便用力轻轻将窗棂震开,人如游鱼般,射进房中。 一落地,沈七郎便立即将门拉开一缝,厅里不见有人,他闪身而出,再转身走进内堂。 内堂除了一个躺在床的老头及坐在床前服侍他的老太婆之外,别无他人,沈七郎不由有点犹豫。那老头不断地咳嗽着,沈七郎在这刹那,听到大厅里有步履声,他连忙窜出去,却伏在窗后,贴耳墙上,运功凝神静听。 房内忽然没有咳嗽声,他心头一跳,仗着艺高胆大,一掌震开后窗,探头望进去,那里还有人在?沈七郎这一急非同小可,连忙跃上屋顶,问毕翠微:“可有看见屋内的人出去?” “没有!你有什么发现?” “你仍守在这里!”沈七郎这次跃落小院,将木门拉开,只见蒋英俊、童小济及高桥仍和那些邻居在啰嗦,乃问道:“其他人到了否?” 童小济悄悄点头,又打了个手势,表示伏在四周,沈七郎道:“你们这些刁民敢情是跟汪洋大盗串谋,故意纠缠官差,让大盗从容逃脱,真是该当死罪!” 一个五十左右年纪的道:“瞧你这样说,莫非你们是官差不成?请问腰牌在何处?” 沈七郎走前一巴掌便向那厮掴过去。“死囚,你有什么资格验大爷的腰牌!” 那老头一矮身,忽然一头向沈七郎之胸腹处撞过去。不料,沈七郎似乎早有所料,左手一落,已抓住其头发,右腿飞起,反踢在那厮小腹上,只疼得那厮额头冒汗。 “打人呀,强盗打人呀!”沈七郎喝道:“来人,把这干人全部抓起来审问!” 高桥道:“你们全部自己走进去,省得爷们动手!”那些“邻居”一副敢怒不敢言之神色,乖乖走进小院。 沈七郎招呼毕翠微下来,道:“咱俩搜一搜!”他首先走进内堂寝室,刚才床上还躺着个满脸病容的老头,一个老太婆,怎会一下子便不见人了?这房分明有蹊跷! 他见被褥凌乱,乃将蓆子卷起来,下面有床板,床板之下有地道,乃叫道:“找到了!” 毕翠微忙跑过来,沈七郎道:“愚兄先下去!”毕翠微晃亮火折子,尾随其后,地窖只有一丈深,下面放着一顶花轿,轿内自然没有人。 有一条地道,长只及丈七八,上面有盖子,沈七郎推开跃上去,是另外一间卧室,一看情况便知道是小院子背后那间破旧的屋子。刚才里面有人声,此时,静寂如死。 沈七郎再度跃上屋顶,只见何渭及楼晓春,便道:“此处有蹊跷,叫他们全部来这附近把守,两位且下来帮忙搜索一下!” 四人在屋内搜了一阵,发现一个衣橱后面的墙早已被人凿开,与邻屋相通,四人精神一振,到邻屋搜索,不见人影,但又跟下一间屋相通,一连有四间相连,而最后一间又找到地下室,沈七郎心头火起,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跳了下去。 这屋下面的地道居然有两条,四人分两组各搜一条,结果是与邻巷相连,想不到蜘蛛巷表面上纵横交错如同蜘蛛网,地下也一样。 沈七郎心中暗骂自己太过大意,若果不出门替蒋英俊排解,也许还能追得及对方,棋差一着后,对方仗着地形,教人不知如何追杀,何况时间上已慢了一步。 沈七郎一拳击在掌心,恨恨地道:“这次真是棋差一着!高桥兄弟,请你跑一趟傅家,将此处之情形告诉他,并请他指示咱们之行动,路上行动必须小心!” 高桥应声而去,沈七郎一抬头便见到罗铁汉及何渭联袂而至,沈七郎将经过扼要地告诉他俩。何渭道:“相信他们还跑不远,咱们继续盯紧周围动静,料他插翅亦难飞,大侠不必灰心!” 沈七郎强打精神,道:“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第六章 追敌混战 险被炸伤 傅星雨在大厅里踱步,群豪脸上之表情则不一样,既有不耐烦的,亦有赋以同情心的,有愤怒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一个护院匆匆跑进来,禀道:“启禀老爷,小的找不到沈大侠及旋风十二骑,恐你担忧,特先回来报告!” “饭桶,找不到人,还不再去找!他们十多个人,目标这么大,怎会找不到!” 一叶道长也沉不住气,长身道:“老道去找一下!”他不等傅星雨有半点反应,便闪身出厅,施展轻功,越墙而去。 上智连忙安慰傅星雨。“傅施主不必紧张,也许沈施主已找到令郎,来不及派人来报讯而已!” 话音刚落,忽然一枝长箭射了进来,落在院子里,箭杆上缚着一封信,即有人取信交给傅星雨,傅星雨忙不送拆信展阅,他连连双手也颤抖起来。 “傅老爷子明鉴:敬禀者令郎全部已落在咱们手中,请立即停止搜查行动,静候佳音,否则全部性命难保,知名不具。” 上智转头去看,傅星雨将信交给他,叹息道:“棋差一着,处处受制于人,老朽已六神无主,请大师代为定压!” 关系到人命,何况是大侠傅星雨之独生子,上智怎敢越=俎代庖?他低声道:“老爷子,此事非同小可,贫道实不敢踰越,还是由你自个定夺,比较合适。” 傅星雨黯然坐下,平日他替武林同道排难解忧,何等干脆,事关自己便六神无主,此情此刻,他还能拿出什么主意来? 幸好过一阵,高桥已赶到了,“老爷子,咱们在西城区的蜘蛛网,找到一顶大红花轿,但找不到人……” 傅星雨又惊又喜,霍地长身问道:“沈七郎如今在何处?” 高桥这才扼要地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道:“沈大侠派晚辈来见老爷子,一是报告情况;二是希望老爷给咱一个指示,因为咱们都是头一遭到西北!” “沈七郎还说了些什么话?”高桥沉吟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听沈大侠之语气,他似乎希望老爷子派人到蜘蛛巷,合力搜索……” 傅星雨转头问上智:“大师有何高见?” “此事老爷子不便出面……”上智转头向华山、崆峒及峨嵋派之代表看了一眼,道:“若能将东、南、北三方人的全部找来,一齐到西城搜索,实力应该足够,人手亦堪分配!”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自告奋勇地道:“在下愿意去东城区找人!”接着也有人响应。 “多谢三位义士,请即出发,找到人之后,请三队人马全部赶去蜘蛛巷!”上智心头一动,道:“三位请留下姓名,万一有事也好联络!”去东城区的人叫做常柏青,去南城区的是丘晓钟,而去北城区的则是商阳。 上智侍他们走后,又道:“贫僧斗胆请峨嵋派代表,华山派代表及崆峒派代表与贫僧合力保护老爷子!” 峨嵋玄静师太道:“老爷子不必担心,今日群英毕集,料青龙会也不敢胡来,令郎定能平安回来!” 玄空子道:“一定是他们被沈七郎迫得紧,是以才会射箭下书恐吓,只要令郎平安回来,一切便好办了!” 石镇西愤愤不平地道:“诸位这样说,似乎小女便不值半分钱般,她也是一条人命!” 梅弄影忙道:“傅家少爷能平安回来,令媛又岂能例外?石兄不必担心。” 石镇西嘿嘿冷笑道:“看来小女不值钱,由头至终,老朽从未听人提及小女之安危!”他虽然满腹噜嗦,但自知名气及江湖地位,难与傅星雨比较,因此最后还是乖乖地坐在一旁,静候佳音。 ×      ×      × 沈七郎与旋风十二骑,不断在蜘蛛巷里搜索,搜得仔细,又怕被青龙会的人溜掉,是故,真正参加搜索的只有七个人,其他的人站守在各处屋顶,居高临下监视。 蜘蛛网地方不小,房舍又多又杂乱,沈七郎心头焦急,若以此人手,要把蜘蛛巷搜遍,恐怕到晚上还完成不了,加上午饭未吃,斗志都有点松散。 幸好过了一阵,高桥回来,报告了傅家之行,沈七郎精神稍振,道:“高兄弟,你去买些肉包子来,弟兄们都还未吃午饭哩!” 高桥去后一阵,负责搜索南城区的安容奇,带着十多个西北白道上之高手赶到了。沈七郎松了一口气,把经过告诉安容奇。安容奇立即调配人手,分组分头加入搜索。 高桥买了两大包肉包子来,群豪稍作休息,吃起包子来,此时,负责北城的“沙漠秃鹰”李西尼也带了一批西北黑道上的朋友赶来了。 “沈七郎,你有什么发现?” “阁下肚子一定饿了,先吃个包子吧!”沈七郎边吃边将情况告知,“不知李兄有何高见?” “有何高见?”李西尼皮笑肉不笑地道:“找到新郎便把他送回傅家,算咱们还了老爷子的人情!” “如果找到的是青龙会的人呢?” 李西尼脸色微变,反问:“依沈大侠之见又若何?” “人各有志,沈某不敢勉强,若沈某见到青龙会的人,一定会动武,迫他们交出傅家大少爷及新娘了!倘若李兄不愿得罪青龙会的,千万请你发啸相告,在下等自当赶去,这也算李兄还了傅老爷子的人情了!” 李西尼双眼一翻,怒道:“沈七郎,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呀!李某打不过的,难道你便一定能赢?” 沈七郎并不生气,含笑道:“李兄肯动手,沈某佩服之至,怎敢再看不起你?我还要代老爷子多谢你呢!” 安容奇忙打圆场,道:“两人不必争论了,赶快搜索,才是上理!” 群豪匆匆吃了肉包子,几个头头便蹲在地上,以筷子为笔,在地上比划搜索路线,李西尼道:“干脆老子们依然负责北边吧!” 当下订下联络暗号以及互相支持的方法,李西尼便带人先走了,俄顷,“三绝手”宫英光也带人来了,他这一组因负责东城区,距离较远,是故迟到,另者人员亦比较复杂,黑白两道均有。 宫英光城府深沉,又善拢络,隐隐然有西北黑道领袖之概,只可惜下面的“龙钹”、“虎鼓”均不卖他的账,沈七郎先将情况告诉他。“请宫兄负责东边之搜索工作,不知可否?” 宫英光道:“既然沈大侠、安大侠及李兄早已商订好的事,宫某岂会反对?宫某带人去东边搜索就是!” 安容奇问道:“宫兄等吃过午饭否?” 宫英光含笑道:“皇帝不差饿兵,适才来时,沿途吃了干粮,多谢安大侠关怀!”言毕带人走了。 沈七郎见江河黄回头,忙向他打了个眼色,江河黄会意,点点头随宫英光走了。 安容奇低声对沈七郎道:“这两人生性狡猾,大侠可得小心提防。今日龙蛇混杂,面对强敌时,攘外还得安内,腹背受敌,更须妥善处理。” “小弟晓得,大侠也请当心。”沈七郎向他行了一礼,带着两位红粉知己及旋风十二骑经西边驰去。 韩奎道:“大侠,这次咱们真的要小心,咱们生死事小,傅大少爷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沈七郎猛觉肩上压力增加,对韩奎亦肃然起敬。“韩兄金石良言,小弟记在心上。” 到了西边,沈七郎重新分配人手,何渭道:“沈兄,你还是站在高处,从中策划及支援吧!” 沈七郎略一沉吟,点头答应,交代了一些细节,便与毕翠微、桑小红、童小济、高桥及郎展翅分头站在四周,他自己则占中间地位,以便居中策应。 极目望去,远处屋顶上亦有人影,却不知是不是其他三方之搜索人员,还是青龙会的人,心情逐渐平复之后,沈七郎心头又泛上一个念头,倘若我是青龙会的主使人,傅飞已在手中,会采取什么手段? 无非有四个办法:一是继续深藏不露,甚至表面上不派人看守;二是立即转移到别处;三是在城内别处生事,岔开视线;最后一个是立即胁迫傅星雨就范!第一、二个办法,可能性不太大,因为人多仔细搜索,不管你是否摆空城计,都不保险,立即转移,目标将迅速暴露更加不可取,因此青龙会最有可能的是采取第三及第四个办法,甚至有可能同时使用! 沈七郎想至此,连忙把高桥召来,将自己之想法告诉他。“请高兄弟再跑一趟傅家,将情况告知,路上必须当心!” 高桥走后,还是没有进展,但过了一阵,东边宫英光那方忽然传来几阵急促之啸声,那是事前订好的暗号,发现情况! 沈七郎心头狂跳,连忙把毕翠微叫来,“微妹,你把罗铁汉及何渭找来,叫他们继续搜索,由罗铁汉及何渭代替咱俩的位置,我先过去,你随后赶到东边,要罗铁汉千万不可妄动,提防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他交代清楚,立即向东驰去。 他七八个起落,已赶到东屋,急问:“宫兄在何处?” 江河黄自下面跃了上来,道:“咱们在一座小院子里发现一顶花轿,并发现有人影,于是冲了进去,却遭到一阵箭雨阻挡,后来咱们还是冲了进去,但不断受袭,看来正点子在这里,因此发啸,宫英光带人在里面厮杀!” 沈七郎急问:“有否发现傅飞的踪影?”他一见江河黄摇头,立即又跃回屋顶,抬头四顾,但见南北两方人影晃动,他心头大急,急运功呼道:“诸位,提防这是青龙会调虎离山之计,各方只派三个人协助,其他人立即回原处继续搜索!” 安容奇闻言知警,但“沙漠秃鹰”李西尼却不悦地道:“沈七郎,你是什么人,可以在此发号司令?你道咱们都是低三下四的人,可以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 沈七郎忙道:“请李兄以大局为重,此处人手经已足够,若青龙会施调虎离山,李兄倾巢而出,不正坠其彀中?” 李两尼冷笑一声:“调虎离山,你亲眼看见?” 沈七郎不与他争辩,道:“李兄若坚持,那么在下与你对调一下吧!” 李西尼伸手一拦,道:“西北道上认识阁下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可不一定肯听你的命令!” 沈七郎正容道:“李兄,在下不与你争闲气,北边空虚,万一对方由那边溜掉,这责任……” 李西尼一拍胸膛,道:“责任便由老子负!” 安容奇道:“傅老爷子只有一个儿子,万一有差错,谁都负不起责任!”安容奇在武林之名头及地位都不亚于“沙漠秃鹰”,因此李西尼对他可不敢像对沈七郎那样,沈七郎却趁他分神,倏地发力自他身边窜出,直奔北边,刚好毕翠微赶到,亦转身改向北驰。 安容奇道:“咱们也对调一下!”提气向北驰去。 李西尼恼羞成怒地道:“如果傅飞在北边,老子便跟你们姓!”他恨恨地跃落地面,问:“老宫在何处?” 就在此刻,北边忽然传来几声急促的啸声,李西尼心头一怔,忖道:“莫非真的让沈七郎不幸言中?”心念一动,连忙拔身???屋,憋着气向北急驰。 到得那里,只见沈七郎正与几个蒙面汉子大战,安容奇则在一栋小院里,毕翠微在门外,却与敌缠战。 李西尼大喝一声,跃落地面,左手一探,五指如钩,便抓向一个蒙面汉之面门。那汉子知道他“鹰爪功”厉害,不敢撄其锋,忙不迭后退。他问道:“你发现了傅飞?” “不错!”沈七郎“嗤”地一声,射出两股指风,其中一股正中一个蒙面汉之丹田,那汉子身子一曲,动作迟缓,沈七郎立即飞起一腿,将他踢飞,“刚才他们押着新郎新娘由小院子出来,被我撞及!” 李西尼又羞又怒,急再问:“如今人在何处?” “在院子里!” 沈七郎语音刚落,李西尼已大喝一声:“让开!”急攻七爪,逼迫两个蒙面汉,自缝隙中冲过去,又要毕翠微让开,直迫大门。“姓安的,你快进内找人,把对手留给某家!” 不料对方也非省油灯,他连攻十多招,只进了一步,始终跨不进门坎。幸好此时他率领的队员已闻声纷纷赶来,加入战圈。 李西尼叫道:“给我围住,一个人也不能放!”但队员加入战圈之后,形势登时逆转,沈七郎压力一减轻,神指又得手,封住了一个蒙面汉之死穴,其他人一见不妙,便纷纷后退。 沈七郎一个翻身,越过围墙,直向院子里落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几枝长箭破空射至!沈七郎人在半空,反应依然十分敏捷,双手连抄,各抓两枝,张口一咬,又是一枝,待第六枝长箭射至,他人已落地,右手一抬,以手中之箭杆,将来箭拨落。 长箭依然未停,但目标已改变,却射向安容奇、李西尼及毕翠微等人。沈七郎吐掉嘴里的长箭,双手挥舞,以长箭为武器,冲进大厅里,然后撞向神箭手。 只听内堂有人喝道:“退!”那些神箭手闻风而动,向内堂退去。沈七郎冷笑一声,不断迫前,忽然内堂有箭雨射出来。而且非常强劲,沈七郎不敢大意,只好跃上横梁躲避。 只此稍耽误,那些神箭手已经退得干干净净,沈七郎跃落地,走出大厅,道:“派几个人上屋顶监视,提防他们溜掉,其他人进屋搜索!” 李西尼道:“先把这几个废物解决掉再说!”原来还有两个蒙面汉在负隅抵抗。 沈七郎道:“最好留下几个活口,没事做的,请跟沈某先进内搜索!”话音刚落,内堂倏地传来一个爆炸声,气浪直迫至院子里! 沈七郎大吃一惊,回头望去,那房屋已倒塌了大半,许多断墙败垣仍在摇晃。一见到此情景,沈七郎后背不由出了一阵冷汗。适才如果他贸然追入内堂,而非先出小院交代,如今早已血肉横飞了! 李西尼也吃了一惊。“他奶奶的,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真的,任你武功有多高,但谁处身其中,却难以身免,难怪谁都变色。他忽然大喝一声:“快抓住这两个杂种!” 不料一回头,那两个蒙面汉早已倒地。“谁杀的?” 沈七郎走前扯下蒙面巾,但见那两个人满脸黑气,嘴角流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谁认识这两个人?” 有人道:“瘦的那个是‘一阵风’,中等身材的是华山派的‘梅 花快剑’!” 李西尼冷哼一声:“华山派平日自称侠义,却原来是藏污纳垢 之所!” 沈七郎叹息道:“今日青龙会势力已渗透至各门各派,各帮各会,谁又敢言手下全部忠诚不二?” 李西尼脸色一变,反问:“沈七郎你不是言过其实,故意长青龙会之威风?” “沈某未来西北时,以为西北武林尚未被青龙会侵入,但这两天已改变了看法!单看他们在此蜘蛛巷之经营,已知人家已下了多年之工夫,说不定此处便是青龙会的分会!” 李西尼又问:“青龙会花这般大的气力,目的何在?” “统治武林是他们的第一步目标;第二步是变天!” “变天?”李西尼吃了一惊,但表情仍透出不相信。“他们要造反?要改朝换代?” “据沈某从抓到青龙会俘虏口中得到之消息是如此,若只是要雄霸武林,青龙会不会蛰伏这么多年!”沈七郎指一指那一片蜘蛛巷,续道:“这里大小长短不一之巷子,最少有十七八条之多,最少有三百户人家,若只求雄霸武林,青龙会会花这么大之心血吗?” 李西尼不由语塞,半晌方道:“某家仍然想不通,他们为何要花这些心血,经营这片‘烂屋子’!” “可能这里是青龙会在西北之总部!他掳了傅飞,是为了控制傅星雨,利用他之威望为青龙会暗中做事及收罗黑白两道高手加入青龙会!” 李西尼道:“这只是阁下之看法吧?” “不错,但相信十不离八!” 安容奇道:“咱们还是要进去,把败瓦清理一下,相信下面必有地道!” 李西尼便高声下令,于是除了留在屋顶上的几个人之外,其他的全都进入院子里动手搬移断柱败瓦。 第七章 二次警告 难煞群雄 过了一阵,高桥跑了过来,把沈七郎拉到一旁去,低声道:“老爷子收到青龙会的警告信……上智希望咱们暂缓搜索行动,否则连累了傅飞性命,责任重大……” “老爷子收到几次青龙会的警告信?” “先后两次,第二次口气比第一次的严厉多了,而一叶道长又不在……” “一叶去了何处?” “他离开傅家已有一段时间……嗯,大侠,你可有见到他?” 沈七郎心头一跳,摇摇头,然后道:“请你再辛苦一下,去别处问问,有消息,立即回报,另者顺便问其他三方有没有发现!” 高桥边点头边问:“大侠,这屋子为何塌成这个样子?”沈七郎三言两语将经过告诉他,便打发他走。当下众人继续搬砖石。沈七郎跃上屋顶,站脚瞻望,四周一切平静,他心中忖道:“这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吗?青龙会警告傅老爷子,不得再搜索,看来傅飞真的在蜘蛛巷内,如何化解矛盾,既可救出傅飞,又免傅老爷子受威胁?” 正在沉思间,突见一个灰影由远迅速掠来,沈七郎心头一动,立即迎上前,喝道:“来者何人?” 灰影人来势更快,俄顷,沈七郎已认出那是上智大师。“大师来得匆急,未知有何急事?” 上智再几个起落,已至两丈范围内,沈七郎忖道:“这老和尚功力不凡,果然名不虚传!”心念未了,上智已至跟前。 “沈施主,快下令他们停止搜索,因为青龙会又发出第三封警告信,信中还夹着半只耳朵,耳珠有一颗痣,老爷子已认出那确是傅飞之耳朵。青龙会要咱们在一顿饭内撤兵!” 沈七郎不由踟蹰起来,考虑了半晌才道:“撤兵可以暂缓,搜索工作则可暂停!” 上智沉声道:“老爷子只有这一条根,如果他有什么闪失,谁能负责?” “大师先别急,他们不敢立即杀傅飞,因为杀了傅飞,咱们再无顾忌,他们在此地之经营,便要毁于一旦!青龙会可有留下联络信号或方法?” 上智摇摇头,沈七郎道:“这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不容条件有任何更改;二是没有一个可以决策的头目在场……” 上智焦急地道:“贫僧没有心情听你分析,大侠还是赶快决定!” 沈七郎含笑道:“沈某年轻位卑,如何敢决定,请大师去问其他三位吧!” 此际,李西尼等三人听到了沈七郎的啸声,心知有异,急忙赶了过来。 沈七郎言毕便拉着上智往回跑,呼道:“请安大侠及李兄上来,上智大师有急事商议!”料不到先跃上屋顶的居然是宫英光。 俄顷,李西尼及安容奇也上来了。“不知大师有何事商量,莫非形势有变?” 沈七郎将情况扼要地说了一遍。“大师要三位拿定主意,是否立即撤退!” 上智忙道:“华山梅大侠、崆峒玄空子、峨嵋玄静师太的意思是请诸位施主立即撤兵,以保傅飞之性命!” 李西尼叫道:“咱们已快摸到青龙会的底,为何要撤兵?岂不是功亏一篑?” 上智脸色一沉,道:“倘若傅家大少爷性命有危,李施主肯负责否?” 李西尼微微一怔,喃喃地道:“青龙会既是武林公敌,傅家大少爷又不是什么人物,若非他是老爷子的独苗,老子连看也不会看他一眼!老爷子如果以公为重的,便该奉公行事!” 他为人虽然凶残粗暴,但这番话却也有一定之道理,上智一时语塞,安容奇干咳一声,忙打圆场道:“最好咱们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宫英光道:“宫某倒赞成七郎之看法,傅飞是青龙会的一张王牌,青龙会不会轻易将之撕毁,最好是暂停搜索,只作监视而不撤退!” 安容奇道:“这倒是个没有办法中的一个办法! 上智问道:“如此说来,四位都赞成这个方案?”沈七郎等四人 互望一眼,一齐点头。 恰在此时,高桥跑回来了,道:“沈大侠,小弟跑去其他各处问过,均没有一叶道长之踪影,不知他去了何处!” 上智大吃一惊。“道长已出来好一阵子,怎地还未到?九成是出了事故!” 沈七郎道:“也许他在路上遇到朋友,被耽误了!” “他又非不知轻重的人,怎会耽误这般久?” 安容奇道:“道长功力深厚,大师不必担心!” “如此贫僧先回去复命,希望四人遵守诺言,暂停搜索行动!” 李西尼道:“某家还有话说!” 众人均是一愕,拿眼望着他,李西尼道:“咱们若真的撤兵,青龙会便会放了傅飞吗?” 上智期期艾艾地道:“这个信上倒没有写……” “这不是糊涂了吗?咱们撤兵,他不放人,接着又提第二个条件,老爷子还答不答应?老爷子不敢答应,一定又要和尚你拿主意,不知大和尚你届时又会怎样处理?” 上智又答不出话来,宫英光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做事没有原则,叫咱们如何心服?连轻重都分不清,还来下命令……嘿嘿,难怪九大门派日渐式微!” 上智又怒又急,却硬是按捺下去,不敢发作,只问道:“贫僧如何不分轻重?” “打击武林公敌是重,保全傅飞性命是轻,这是最易懂的道理,但大侠似乎不懂,怎不教人失望!” 沈七郎怕他尴尬,忙道:“大师回去之后,请将咱们四人所说之话,向梅大侠、玄空子及玄静师太转述一下,让他们定夺就是!” 安容奇赶紧加上一句:“总之咱们会暂缓搜索,但日落之前,一定会再采取行动!”上智不吭一声地走了。 李西尼不由喃喃地道:“这和尚看来像青龙会的人,多于像少林高僧!” 宫英光道:“咱们暂时还是各回原位吧,有事仍然发啸为号!”当下四人均返回自己的岗位上。 沈七郎在回程时,低声向毕翠微道:“微妹,青龙会在西北武林之势力是由谁负责的,你可知道?” “这种机密的事,还轮不到小妹知悉,非是副总管以上之人才能知道!” “西北这边之人事,你完全不知道?” 毕翠微道:“小妹已准备嫁给你,不计后果脱离青龙会,若知道的还有不告诉你的?” “好,你不必多说!”沈七郎体贴地道:“以后你还是改个名吧,免得暴露身份,使问题更加复杂!” 毕翠微道:“小妹早已想好了,就改姓游吧,叫素娥,这名字比较俗气,但反不会让人思疑,家师是隐在伏牛山的‘白眉樵夫”,小妹刚满师下山,而咱们是在南阳城邂逅认识,今番在洛阳相遇,结伴到西北!” 桑小红笑道:“妹子想得真周到,七郎,你可得记住!” 说着已至西边,何渭迎上前,问道:“东边好像有事发生?未知是什么事?”说着,罗铁汉亦跃上屋顶。 沈七郎乃将经过详述了一次。“请罗兄弟下令,叫他们暂缓搜索,但仍要密切监视,以防被他们溜掉!” 何渭叹息道:“李西尼那厮说得有理,这次可真为难老爷子了!” 桑小红道:“形势如此,老爷子只能叹一声运气不好,又能怎样?” 罗铁汉道:“小弟倒害怕他受不起打击!” 沈七郎心情亦是十分沉重。“看来青龙会在西北经营已久,只是他们更加隐蔽,故一般人不知道而已,说不定青龙会有意将总部迁来此处也未定!” 何渭道:“这倒有可能,汉中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青龙会若有意逐鹿天下,这倒是个好地方,可进可退!” 沈七郎抬头望望天色,道:“很快便会日落,请弟兄们先饱餐一顿!我估计今番青龙会必有大头目现身,跟咱们周旋!” ×      ×      × 上智返回傅家,没见到傅星雨,只见到梅弄影。“大师,怎地去了这许久?” 上智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师太及老爷子呢!怎地都不见了?” “老爷子回内堂休息,其他贺客都已散了,师太及道长在内堂巡视,防青龙会偷袭!” “如此请梅大侠去请他俩过来商量。” 梅弄影扭头便往内堂跑去,俄顷三人都到了,于是上智将经过详细复述了一遍,道:“此事十分棘手,不知三位有何高见?” 玄空子道:“李西尼说得有理,不过这件事咱们怎敢作主?傅家只有一条根……不知一叶道兄去了何处,若他在场,也有个人拿主意!” 梅弄影道:“不管如何,日落之前必须有个决定! 玄静师丈道:“何不将李西尼的话转告老爷子,请他自己定夺?” 上智吸了一口气,道:“先不急……梅大侠是否已派人埋伏在屋外?” “已派了傅家护院及常柏青、丘晓钟及商阳,守住四面,只要有人再射箭,便可将之逮住!” 玄静道:“看来青龙会已成气候,未来数年,武林再不得安宁了,若能将之事前扑灭,将是一件大功德!” 梅弄影道:“咱们回去之后,九大门派应该立即派人组成屠龙队,配合同道高手,将青龙会扼杀于成事之前!” 上智叹息道:“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玄静道:“咱们根本无法决定採取何种办法,亦不敢替老爷子作主,依贫尼之见,还是将此事告知老爷子,由他自己定夺!” 上智沉吟道:“贫僧怕他受不住打击……” 玄静师太虽是女流之役,但处事果断明快,接口道:“道兄若有所顾忌,便由贫尼告诉他吧,万一有变化,三位再来劝他!” 梅弄影道:“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有劳师太。”玄静霍地长身,转入内堂。 玄空子道:“梅施主之建议,贫道十分赞成,须趁青龙会气候未曾成熟,将之扑灭,否则困难将更大!”, 梅弄影道:“不但如此,还得派出精锐才有用!” 上智道:“贫僧回山之后,必将此事禀告掌门,有关武林之大事,少林一直不甘后人,相信掌门也会同意!”三人心情都十分沉重,不断抬头望天色。 玄空子忽然道:“青龙会没有再发信,也许真让沈七郎料中,他们不敢轻易杀掉傅飞,则此事尚有转寰之机!”忽闻玄静师太之啸声传来,三人大吃一惊,不发一言,便联袂冲向内堂! 梅弄影因为位置占优,因此最先冲进去。“师太,发生什么事?” 只见玄静师太自屋顶跃下来,道:“老爷子不见了!” 语音刚落,梅弄影等三人同时失声叫了起来:“什么?老爷子不见了?傅家家丁可有人发现敌踪?”玄空子火烧眉毛般,跃出围墙去问匿在外面的傅家护院。 梅弄影则与上智??进傅星雨之寝室,而玄静则询问住在内堂的其他人,此时此刻,主角突然失踪,难怪他们四个紧张! 上智对梅弄影道:“发生这件事,也不知该如何向群豪交代!由四大门派代表看守老爷子,居然让人无声无息地劫走,这次真要颜面扫地了!” 梅弄影抓抓头皮。“刚才如果咱们在内堂商议,对方便不会这般容易得手!” 上智垂首道:“贫僧失算,罪过罪过,但事先实想不到只那一瞬间便出了事!” 梅弄影道:“大师,你看清楚,被褥整齐,不似经过打斗,难道老爷子被人用药迷倒?咦,老爷子的那把‘赤炼剑’不在……” 上智长年在少林寺里生活,与世无争,这时候更加手足无措。只见玄空子的声音自外传来:“奇怪,外面的家丁无一个人发现有人出入!” 上智脱口道:“难道老爷子能飞天遁地不成?” 梅弄影走出卧室,道:“也许傅家有地道与外相通,咱们问一问夫人!” 傅星雨的夫人亦曾在武林中走动过,嫁与傅星雨之后,才在家主内,武林中人认识她的人不多。只见她自房内走了出来,道:“诸位何事这般紧张?” 玄静干咳一声,道:“夫人,老爷子不见了,问过守在围墙外的护院,竟无人发现有人出入,不知夫人是否知道内情?” 梁夫人不慌不忙地道:“四位不必紧张,外子经常不辞而别,连我也不知道!也许他临时想起什么事,匆匆离开,来不及告诉四位而已!” 梅弄影道:“梁夫人,请问您是否完全不担心他的安危?” 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道:“结发数十载:恩爱如昔,他的安危,妾身怎会不担心?” 梅弄影干咳一声。“梅某说错话,夫人莫怪!其实在下的意思是想知道一件事,老爷子如今是否平安,他的去向你是否知道?如今令郎被青龙会所掳,老爷子又不在场,教咱们如何处理?” 梁夫人道:“外子的去向贱妾不知道,他不辞而别,一定有原因,外子既然不在,一切便由诸位自定主张。小儿婚事发生变化,婚礼取消,家里没有男人……” 梅弄影一听她之语气,是要下逐客令,连忙截口道:“夫人,在下再问一件事,令亲家石镇西,为何也不见了?他是几时走的?” “贱妾一向不善应对,亦一直在内堂,石亲家来了我根本不知道,更遑论其他了!”梁夫人说毕便长身道:“贱妾身体不好,恕不能久陪了!” 梅弄影仗着来过几次傅家,以前亦曾见过她,因此再度问道:“夫人,在下再问您一句,府上安全吗?要不要派人保护?” “寒舍家贫,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应该安全,而且贱妾也有自保之道。”梁夫人言毕,便转身进房了。 三人对望一眼,只得退了出去。 玄静师太道:“人家既然用不着咱们,咱们也不用瞎担心!” 玄空子道:“师太不觉得奇怪吗?听梁夫人之语气,她必定知道内情,只是不肯对咱们说而已!” 上智道:“看来老爷子是平安的,咱们倒不用担心!” 梅弄影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充满了奇怪,梁夫人为何不肯明言……”他抬头一望天色,道:“太阳快下山了,傅家既然用不着咱们,咱们便去找沈七郎吧!” 当下四人展开轻功,直趋蜘蛛巷,沿途已唤了宫英光、李西尼及安容奇三个,一齐到西边找沈七郎。并将情况告知。 李西尼叫道:“梁夫人怎地这般不近人情!” 沈七郎道:“她这样做必有深意!老爷子突然‘失踪’,很可能是自己躲起来,否则护院怎会看不到有人出入?他很聪明,而且不愧是位大侠……” 宫英光道:“七郎你还是明言吧!” “老爷子既不愿失去儿子,又不愿让咱们为难,更不希望半生英名付之流水,唯一之办法便是躲起来,则青龙会便无所施其技矣!老爷子不受威胁,咱们便无所顾忌,说不定还能救出傅飞!梁夫人亦是位深明大义的人,她只生一子,其实比咱们还急,还担心,但她却能按捺下去,依照老爷子之布置行事!” 安容奇一拍大腿,道:“七郎分析得合情合理,咱们立即进行搜索,挑灯夜战!” 夜幕低垂,城内已是到处灯火,但蜘蛛巷这厢仍然黑灯瞎火。三四百户人家,只住了一半人,一半的房舍是空的,而居民已被集中在一起,由旋风十二骑负责看管,群豪则逐巷逐屋搜索,贺客们都闻风而至,加入搜索队。 安容奇道:“天色黑不好查,快点火把照明!”没有火把的则用桌脚点火,刹那间,火光处处,把蜘蛛巷照耀得光若白昼。 沈七郎一直悬挂一叶道长之下落,忍不住对上智道:“大师跟一叶道长稔熟,武功又高强,可否请你在城内到处找一下?” 上智道:“贫僧也在为此事而心焦,经施主一提,贫僧就更加忍不住了!好,贫僧这就走!” “且慢,若有危险,请大师发啸通知!如今不是面子问题,而是要把青龙会的人搜出来。” 上智走后,沈七郎亲自带两个红粉知己,到各处巡视监督搜索工作。不久,南方传来啸声,沈七郎立即急驰过去。“安大侠,可是发现了傅飞?” 安容奇在一座房舍里道:“找到了人,他们在负隅抵抗!”他话未说毕,沈七郎已走了进去,只见十多个人在厮杀混战。 一半是蒙面人,一半是贺客,沈七郎觉得蒙面人之身形有点眼熟,乃道:“留下几个活口,这干人是青狼洞的成员,乃青龙会之走狗!”他边说边走前,接下一个蒙面人,仗着神指动作小,很快封住了对方之麻穴,顺势抓过来,扯下蒙面巾,却是个三十来岁的壮汉。 “叫什么名?” “随便你叫吧……哎唷!”那汉子还未说毕,已吃了沈七郎一记重拳,打得他肚子几乎翻转,“这算是那门子好汉!” “这是你不老实的报应?再问一次,你怎样称呼?” “邹蛟。” “你们将傅飞及石小妹藏在那里?”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咱们只是外围人物,秘密根本沾不上边缘。” “那你们负责什么?”沈七郎双眼迸出厉光。 邹蛟心头一寒,老实地道:“引开你们的视线,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沈七郎连忙又封了其晕穴,道:“安大侠,他们的目的只引开咱们之视线,请你留意附近之动静!”他跃上屋顶,又见到别处也有蒙面汉在乱窜,贺客们到处追逐。沈七郎忙道:“这些人不是正点子,大家提防他们只是为了引开视线!” 结果,啸声四起,证明各处都有所发现,沈七郎边跑边高声呼道:“小心这只是青龙会的小把戏,目的是要引开咱们之注意力,好让他们将新郎新娘转移到别处!” 四个方面都发生巷战,但由于沈七郎及时提醒,因此群豪阵脚不乱,仍然有人居高监视,且保留后备军,准备正点子出现时,有将可用。 第八章 奸计落空 地道大战 忽然一栋房舍着了火,浓烟冲天而起,使得远处的人亦发现,一时之间,百姓奔走相告,群豪仍然不为所动,不过,沈七郎的心弦却拉得紧紧的。 过了一阵,但见远处奔来一条“火龙”,沈七郎不明所以,急忙标前,原来是官兵闻讯赶来。 只见为首那个将军喝道:“谁在此厮打,可知汉中尚有王法否?” 双方人马仍然厮打如旧,无人理会他。那将军一怒之下,道:“本将喝三声,再不停手者,便射箭!神箭营听令,立即各就各位!” 双方心头都有点畏惧,但此时此刻却不能后退,因为谁一退,若对方不肯罢手,乘势急攻,自己将陷于险境。将军颜面受伤,抬头见神箭营已经摆开阵势,便喝道:“一……二……三,放!” 箭雨立即迸发,武林中人大多不将官兵看在眼内,但到底官兵有王法在身,人数又多,谁亦不愿意与官兵为敌,是故长箭一射,他们便不约而同,跃上屋顶,随即又挥动兵刃血拼。 将军一张脸涨成紫酱色,忙又下令:“上屋再给老子射杀!呔,你们抗拒官兵,罪该万死,还不速速投降!” 忽然一道尖锐之啸声传来,青龙会的人纷纷收手闪避,群豪要追,但即为箭雨所阻,长箭似乎长了眼睛,专找群豪,气得李西尼啧啧大叫:“这个狗官九成已被青龙会所收买,他若不死,绝无天理!” 那将军亦勃然大怒,喝道:“专射这厮!”李西尼大喝一声,飞身落地,随即向将军扑去。 那将军见他如狼似虎,悍不畏死,心头吃惊,忙不迭退后拔刀,李西尼人未至,掌风先至,想那将军只懂马上大开大阖之功夫,如何能应付这等上乘之武功?幸好背后四名神箭手,急忙发箭捍卫。 李西尼加强掌力,四枝长箭登时落地,那将军亦乘机缩在官兵丛中。李西尼挥掌不断将长箭震落。高声道:“狗将军,你听清楚:咱们的对手是青龙会,他们意欲造反,你带兵来助他们,除非与他们勾结,否则……” 那将军又惊又怒,截口道:“你可有证据?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证据还未到手,如今正在找寻,却让你们搅混了!”李西尼人虽粗豪,却粗中有细,而且颇有点心计,这句话答得流畅无比,因此那将军也不禁愕了一愕。 安容奇道:“你们且退后守在四周,不要让蒙面汉逃跑,便已是尽到责任!反正有死伤的,也都不是寻常百姓!” 那将军想了一下,觉得有理,便下令退后。蒙面汉不由吃起惊来,道:“将军千万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咱们都是善良的百姓!” “善良百姓?”将军冷笑一声:“善良百姓会蒙着面吗?你们先将蒙面巾摘下来再说!” 青龙会尚未君临天下,不但会规不容许,而且他们自己也有所顾忌,因此人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摘下蒙面巾。将军冷冷地道:“这就证明你们心中有鬼!退后,将附近包围起来,无本将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官兵慢慢退后,群豪这边又开始动手。沈七郎对何渭道:“一定是青龙会去报官,幸好这将军比较正直!嘿嘿,他们这个奸计又要落空了!” 罗铁汉在旁道:“不要高兴得太早,提防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沈七郎提高声音道:“大家把速度提高,但绝不能漏掉一爿地方!” 忽然一道人影由远而至,沈七郎一抬头,见是上智独自一人回来,心头不由一沉,双脚亦不由自主地迎前。“大师,不知找到一叶道长否?” 上智摇摇头,道:“除了这一爿地方之外,贫僧已走遍城内大街小巷,就是不见道兄!” 沈七郎吐了一口气,喃喃地道:“那他去了何处?在下担心的是他的安危!” 上智更加担忧,道:“贫僧何尝不是如此?最怕道兄离开傅家之后,遇上青龙会的人,他单枪匹马追下去!” 沈七郎吸了一口气道:“如今分身不暇,只能先顾眼前的了!请大师站在屋顶监视!大师来了之后,在下便可以下去搜索了!” 他一跃下小巷,毕翠微恐他有失,连忙跟着他跃下,嘴上却道:“红姐,你在屋顶押阵!” 沈七郎见一间破房子无人搜索,便踢开木门,那木门早已腐朽,吃不住力道,应声向内倒飞。“哗啦啦”一声响,木门竟然将一堵墙撞破! 沈七郎轻啸一声,随即射进去,毕翠微急忙叫道:“小心!” 沈七郎已穿过破墙,风声微响,沈七郎似乎后背长了眼睛般,身子霍地标高,左手一勾,小臂已勾住横梁,低头一望,只见两名蒙面汉各持刀剑,站在墙洞后面!此时正好抬起头来,其中一个双手持剑,直射上去,剑尖猛刺沈七郎之小腹! 好个沈七郎临危不乱,身子一荡,间不容发间,闪开刺腹之长剑,同时右手食指一股指风射出,正中那厮后背大穴! 恰在此时,另一个持刀大汉亦跃了起来,万料不到持剑同伴已死,身子笔直摔下来,他刀尖扎在其胁上,人却被撞落地上! 沈七郎同时松臂,身子坠下,正想解决那持刀汉子,冷不防背后风声大作,他身子倏地伏下滚开,身子落地时,右腿猛踢,踢在持剑汉子的尸身上,持刀汉子猛撞落地,撞得头冒金星。 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一瞬即逝。 直至此刻,墙的另一端又跑出两个蒙面汉来,毕翠微亦射了进来,连忙挥剑拦阻。沈七郎躺在地上,先一拳击在持刀大汉的太阳穴上,然后施施然站起来,但当他站直身子之后,行动倏地加快,双脚急晃,倏地一拳击在一个蒙面汉的小腹上,身形毫不阻滞,闪进另一堵墙壁后。 到墙后才发现,另有天地,竟然有一个大地洞,沈七郎再度发出啸声,然后射进去!双脚未落地,风声急响,沈七郎霍地将披风扯下,在身前挥舞,莫小觑一件披风,在他内力催迫下,那些暗器如遇盾牌,纷纷落地。 沈七郎的啸声已惊动了其他人,附近群豪纷纷涌进破屋,毕翠微道:“何兄,这两个人交给你们,留下活口迫供!”她心系爱郎安危,言毕立即闪进另一堵墙,听见地洞里传来声音,又呼道:“里面有文章,快进来看看!”一句话未说毕,她已冲了进去。 安容奇分开众人,当先闪过墙壁,亦挥着宝剑,冲进地洞,罗铁汉回头道:“留些人在外面继续监视,不要顾此失彼!” 沈七郎进洞三四丈,洞里伸手不见五指,不见人影,只有暗器破空之声。他不敢托大,披风舞得风雨不透,心头却暗暗吃惊,盖久守必有一失,只要中了暗器,危机便即袭身。 “有种的便出来吧!” 背后忽然传来女子之娇叱声,沈七郎心头一紧,问道:“是素娥妹?小心暗器!”他放慢脚步,等候毕翠微赶上来。 忽然背后有光透过来,虽然微弱,但对沈七郎却是一种鼓励,随即听见安容奇的叫声:“沈大侠何在?” “安大侠,小弟在此,小心两旁暗处会发射暗器!” “您放心,安某自会小心!”安容奇回头叫人取火把进洞,俄顷,已涌进七八名豪杰。“注意两旁……” 话未说毕,两旁壁上突然露出几个小洞,弩矢劲射!群豪忙不迭挥动兵刃抵挡,有两个手脚稍慢,已中了矢,退出洞外,幸好又有几个生力军补充。 安容奇眼尖,发现小洞里没有人,因此道:“这些都是机关,装矢需时,快冲过去!” 当下冲前与沈七郎及毕翠微一起,沈七郎道:“在下领先,请安大侠随后,看来此处必是青龙会在西北之重要巢穴!” 何渭又紧张又兴奋地道:“久闻青龙会的大名,看来今日是有幸相会了!”安容奇却在后面叮嘱大家小心戒备,盖此处既是青龙会的重要巢穴,必定还有其他机关设施。 话音刚落,前头突然陷下,出现一个陷阱!沈七郎长啸一声,身子下陷,当他下身陷下去时,右臂在洞内地面上一拍,借力窜起,右手顺势抓住毕翠微,向旁一甩,下身离开陷阱,身子勉强斜飞,肩头落地,再弹起来!虽然脱险,但后背已冒出一阵冷汗。 毕翠微亦是惊魂未定,连忙走过来,微靠着爱郎,低声道:“好像有人摔下去!” 后面传来安容奇的声音:“沈兄有事吗?” “没事,但好像有人跌了下去,快把火把移近!” 有人将火把抛给沈七郎,沈七郎蹲在陷阱边,将火把垂下陷阱,黑漆漆的看不到底,他沉声问道:“兄弟,你还在吗?下面情况如何?”陷阱内隐隐传上他的回音,却没有其他声音。 有人道:“少了一个,是咸阳的伍拳师!” 沈七郎长起身来,道:“继续前进,大家小心!”这次群豪更加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忽然,一阵强劲的风声传来,沈七郎急喝道:“退后!” 语音刚落,“蓬”地一声,一块千斤石落地,将去路挡住。“大家别动!”沈七郎猛吸一口气标前,此刻他身轻似燕,站在千斤石之前,伸手抚摸,但完全摸不到开启机关的机钮。 忽然背后有人道:“安大侠,咱们在另一处找到个地洞,如今已派了十个人进去了。” 沈七郎飞退回来,道:“那边可能是出口,安大侠,咱们过去看看,其他人请守住此处,莫让他们乘机窜出来!” 有人建议道:“有暗青子的,准备好,无暗器者,请去向官兵借用一下!” 沈七郎、安容奇及毕翠微出了地洞,再退出破屋,急随那人穿街过巷,来至另一栋院子。那小院子荒芜,石隙间长了许多野草,此刻却围着许多人。 安容奇问道:“如今情况如何?” “大侠,古书海已带了九个人进去,刚才听到一阵阵兵刃碰撞声,如今却如石沉大海……”他话未说毕,安容奇已首先窜了进去,原来那边也有地洞,大小跟刚才那一个差不多。“准备火把!” 两根火把送上来,由沈七郎及安容奇各持一把,这次安容奇当先,改由沈七郎押阵,毕翠微则仗剑走在两人之间,监于刚才之情况,三人依然步步为营,提防两旁有暗器射出来。 走了三、四丈,居然没有半丝异状,沈七郎心头稍松,倏地头顶风声微响,他反应极快,双脚立即稍顿,身子后飞,同时一手一个,将安容奇及毕翠微拉后! 但见一张鱼网罩下,网内有倒钩,网侧有网索,若退慢半步被罩及,将作阶下之囚。 安容奇道:“幸好沈兄弟反应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来,里面还有机关,可得小心提防!”他仍然一马当先,绕过鱼网前进。 说时迟,那时快,左右及头顶上都有弩矢射出去!安容奇以剑法驰誉武林,尤其他的“密云细雨”剑法,素以绵实见称,此刻大展威力,弩矢根本沾不上身,毕翠微长鞭无法发挥威力,只好以左手短剑挡格,幸好安容奇剑法展开,广及八尺,替她解了不少危机。沈七郎手上没有兵器,只好以指弹矢,来不及时,左手的火把也成为兵刃。 穿过那阵矢雨,又是一阵平静,但前面通道已到尽头,却不见一个人影。毕翠微道:“说不定前头???的群豪,已被困在里面!” 沈七郎小心翼翼走前,伸手在石壁抚摸。过了一阵,摸到一个圆环,乃道:“两位且先退后!”他把火把递给毕翠微,左手握住铁环,右掌抵在壁上,双腿离地撑在另一贴墙上,然后先向左旋动。 但闻“刷”地一声响,壁前一个八尺见方的地方,突然陷下,洞顶又有箭矢射下来,沈七郎吃了一惊,连忙向右转动,地上恢复原状之后,又闻一阵轧轧声响。接着,石壁上出现一个洞门来。 沈七郎松了手脚,首先闪进石门内,只见前面有人影晃动,喊杀之声,隐隐约约传过来,沈七郎忙回身向安容奇及毕翠微打手势,然后自己标前。 他仗着艺高胆大,一口气穿过通道,前面有岔道,他往有人声处奔过去,果然那里有二三十个人在混战,蒙面汉大占上风。 沈七郎长啸一声,喝道:“我来也!”身子标前,拳打脚踢,掌封指射,几个照面便先制服一敌!他手脚丝毫不停,先冲前,挥掌便打! 当面那个蒙面汉冷哼一声:“咱们早想找你,你自己送上门来,尚省却老子去找你!” 沈七郎一听其语气,便知道对手是个头目,连忙沉住气应战。那厮一把长剑尽量展开,剑势广及丈余!旁人连忙让开! 与此同时,安容奇及毕翠微亦已冲了进来,群豪这方之形势稍为稳定。安容奇倏地发出绵绵不绝之啸声。 沈七郎之对手突然醒觉,急呼道:“快将机关门关上,这厮在通知援兵!”群豪那容对手去关石门?奋力抵挡,不让对手越雷池半步! 沈七郎为对方剑势所制,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自我重出江湖以来,从未遇过这等高手,未知此人在青龙会内是什么职位?今日可得小心应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话虽如此,但对手剑势严密,且奇招纷出,要扭转形势,岂是容易之事? 安容奇打伤一名蒙面汉之后,对方立即换了一个对手,此人真功高强,掌力雄浑,不过三四十招,安容奇已不能再发啸求援,只能拼尽全力应付! 幸好此时,罗铁汉及何渭两人已抢进石门内,直至此刻,双方形势才持平! 石门尚未关上,蒙面汉心头大急,盖对方人多,只要再来几名援兵,形势便将逆转!正因为如此,蒙面剑客更需在短时间内,将沈七郎斩杀于剑下。 沈七郎似看透其心思,只守不攻,他仗着指法神妙,动作又小,并在遇险时,便出其不意地射出几缕指风解危,因此对方要想得手,亦不容易,双方便呈胶着状态! 蒙面剑客突然发出三道短啸,沈七郎默察周围形势,估计这是通知里面的人撤退或出来救援! 他猜得很准,俄顷便见三个蒙面汉拿着武器,自另一条通道冲出来,他忙道:“大家小心!” 那三个大汉只有两人加入战圈,另一个静静地站在一旁,沈七郎又忙提醒道:“小心这厮会发暗器伤人!”话未说毕,风声急响,那厮的暗器已脱手! 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三颗铁莲子竟是射向沈七郎!那三颗铁莲子在其内力催迫下,令人不敢小觑,沈七郎翻身闪过铁莲子,但后胯却着了一剑,所幸入肉不深,影响不大!毕翠微心急爱郎安危,急问:“七哥,你伤势如何?” “放心,一点点皮外伤!”沈七郎嘴上说着,身子倏地滑开几尺,他一个后肘击出,旁边一个蒙面汉意不及此,被撞个正着,罗铁汉长剑一直,又在其胸膛上扎了一剑! “沈兄,咱们一向合作愉快!” 他一句话未说毕,沈七郎早已滑开,由于他身法快,那厮不敢贸然发射暗器,以免误伤同伴,蒙面剑客骂道:“沈七郎,你不敢正面应战,是不是怕了大爷?” 沈七郎冷笑道:“你要人相助,还敢吹牛皮,脸皮当真比墙壁还厚!” “老江,不用你相助,免得沈七郎有借口!” 安容奇心头一动,脱口道:“大家小心,这厮一定是‘八臂哪咤’江翻海!” “你说中了,可惜奈何不了老子!” 刹那间,十多件暗器飞出,群豪这边立即手忙脚乱,接着发出哎唷之声,显然有人受了伤! 沈七郎心头又急又怒,恨不得解决“八臂哪咤”,可惜蒙面剑客缠得甚紧,他找不到机会接近江翻海。江翻海身上之暗器,好像取之不尽般,但因光线不足,敌我双方,犬牙交错,他出手的机会亦不太多。 就在此刻,只听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留几个给某家!”沈七郎及安容奇认出是李西尼的声音,心头登时稍宽。李西尼带了七八个西北黑白两道的高手,加入战圈之后,形势又有了变化,群豪这边,反而逐渐占上风。安容奇道:“请李兄先解决‘八臂哪咤’!” 李西尼问道:“他在那里?” 有人叫道:“就是躲在墙角那厮,他暗器十分厉害,可要小心!”李西尼冷笑一声,一路向墙角迫去,他内力雄浑,掌法凶狠,青龙会的人,因已全被群豪缠住,怎堪加多他一人?因此纷纷让开,李西尼便直杀过去。刚脱出人群,迎面便飞来三把飞刀! 李西尼一翻掌,喝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芒!”那三把飞刀,只有一把吃掌风激荡,射在石墙上,再跌落地上,其余两把向下沉了三尺,倏地一个转弯,改射李西尼之下盘! 这一着,大出李西尼之意料,虽然在间不容发之间闪开,但已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嚣张。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五把飞刀迎面射来,这一次,李西尼不敢用掌,而是移步闪避。 可是那几把飞刀似乎长了眼睛,一齐凌空转弯,仍向李西尼射去!李西尼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切之间,双掌齐出,发出两股凌厉之掌风。掌风范围广及丈余,这次二把飞刀一齐落地! 未等他松一口气,迎面又飞来一团黑压压的东西,地洞内光线不足,李西尼不敢托大,忙不迭后退闪避,同时再发出,两股掌风! 第九章 二神相斗 遵诺撤退 忽然有人呼道;“毒沙!快取解药来!”惨叫的竟是蒙面汉! 蒙面剑客忙道:“老江,小心误伤同伴!”李西尼又标前,这次两掌蕴满内劲,掌未至,掌风已如狂飙自天而降! 他气势慑人,江翻海不敢撄其锋,转身向内便跑。李西尼怪啸一声,紧追不舍,江翻海不断回身发射暗器,但李西尼存心将他毙于掌下,因此每一掌均放了八九成真力,将暗器反射过去! 沈七郎呼道:“李兄,强寇莫追,小心机关!”李西尼只当作没听见般,尾随江翻海隐入通道。 少了“八臂哪咤”之后,形势大定,沈七郎立即面对蒙面剑客,发挥所长,穿插在剑网之中,忽闻叮叮当当像炒豆般紧密的响声,安容奇心中大奇,忍不住转头望去,原来沈七郎在摸熟了对方剑法之后,不再退让,争取主动,遇到长剑划至,便以指将其弹开! 这份眼力、指力及勇气,大破敌胆,那厮猛啸一声,道:“老子便不信你的指头是钢铁炼成的!”他剑法倏地一变,多了几分辛辣。 忽然沈七郎长长一叹:“你又何必走这步路!” 蒙面剑客错愕地问道:“你说什么?” 沈七郎又叹道:“沈某实在想不到连你也会加入青龙会!可惜啊可惜!七个人之中我只敬佩你一个,而你……” “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 “沈某已说得够明白的了,你不是要沈某替你宣布,你已经加入青龙会?” 蒙面剑客沉吟了一阵,忽然道:“沈七郎我好恨,为什么上天待你这般好,什么都压在我头上!” 沈七郎冷笑道:“你是因为沈某才加入青龙会的?哈哈,别把我当作三岁小孩了,沈某早已退出江湖,今年才被迫重出江湖,而你绝对不会是在最近才加入青龙会!” “我没有把你的账算进去,我只想出人头地,不想居人之后!” “笑话!你在青龙会难道会是第一号人物?说不定连十名也排不上!” 这句话显然激怒了对方,而那厮身份被人识穿,再无顾忌,剑法尽展所长,比适才更加凌厉,沈七郎与对方闻名已久,也见过他之剑法,但真正动手,这还是第一次。蒙面剑客便是“武林七神”的剑神上官长城。 七神之中,指神排首、剑神居次,多少年来,上官长城为了将沈七郎压下去,日夕苦练,几乎足不出户,直至他认为已有取胜之把握,才再出山。不料此刻,沈七郎亦已退出江湖两三年了,这次能够相遇,他当然不会放过此机会。 剑神以“惊涛剑法”及“伏波剑法”驰誉武林,近年来苦练自创剑法“破天七剑”,环顾同辈,已无一人是其敌手,只有沈七郎尚堪一战。但今日一战他才知道沈七郎绝非省油灯,心中暗暗佩服,忖道:“若非我经过三年苦练,只怕真的不如他了!” 沈七郎如何知道此人将声名看得比性命还重?见他剑法时而和风细雨,时而大开大阖,气势磅礴如惊涛拍岸,时而剑势被广,时而凝聚成一点,变化多端,且不同风格,心中亦暗暗吃惊:“倘非我隐居四年,因无所事事而日夕苦练武功,今日必死在其剑下矣!” 他争强之心一起,指法亦是一变,诡异奇幻,与对方互争长短,上官长城失声道:“这似非你之‘火轮指法’!” 沈七郎微微一笑,道:“在下无所事事,在田间常见老鼠出入,于是以它练习指法,自创了几招,还未命名哩!” 上官长城只道他讽刺自己是老鼠,不由勃然大怒,道:“沈七郎,老子今生跟你没完没了!” 沈七郎讶然道:“沈某与你有深仇大恨?若只是如此,你何必加入青龙会荼毒武林?” 上官长城沉吟了一下方道:“总之有你便没有我!” “阁下执意如此,沈某亦无办法,不过沈某告诉你一件事,以目前你之技艺,想光明正大击败我,还差一点点!” 两人嘴上说话,手脚却丝毫不慢,眨眼间又斗了百来招,表面上上官长城仍然占了上风,但沈七郎进退有序,攻守合度,根本是个平分秋色之局。 俄顷,只见“三绝手”宫英光带人进来,刹那间鼓钹声喧天,在地洞里声浪不易消失,更是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心烦意躁! 安容奇倏地长啸起来,“屠夫”邬铁手喝道:“别吵,有本事的便多杀几个人吧!” 龙驾云嘿嘿笑道:“难道阁下这般孤陋寡闻,竟不知道咱们兄弟素以此杀人!” “混账!你这样杀人,不是连朋友也杀了吗!” 虎旋风道:“瘦子,他说得有理,咱们自己先歇歇吧!”鼓钹声一停,上官长城便又发出短啸,这次比较尖锐,蒙面汉便开始撤追! 宫英光道:“不要放过他们,追!” 蒙面汉气势已弱,又心急后退,好几个人被群豪杀死杀伤。忽然岔道里跑出一个人来,道:“某家找到傅老爷子的公子了!”可不正是李西尼? 安容奇大喜,忙道:“快带路,咱们先救了傅飞再作打算!” “但他们被困在一个铁笼内,某家找不到开启的机关,否则早已救他们出来了!” 上官长城忽然道:“沈七郎咱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咱们立即放了傅飞及石慧珠,你们立即退出地洞如何?” 沈七郎微微一怔,反问:“你怕一败涂地?” 宫英光道:“何必交易,咱们既然找到人,再不行也可以把铁笼锯开,人照样救走,但你们也逃不了!” 上官长城冷笑道:“你们也把咱们看得太简单了!只要咱们一开启机关,他们便得全部去见阎王!” 沈七郎看了安容奇一眼,忙道:“好,咱们交易!咱们带了傅飞及石慧珠走后,便离开地道……” “不是,是离开汉中城!” 沈七郎心想一离开又回来,花费不了多少时间,表面却道:“好,沈某也答应你!” 上官长城道:“离开三日,三日之后,这里随时欢迎你们回来!” 宫英光冷冷地道:“就算沈七郎答应,我姓宫的也不会答应!” “只要有一个不答应,你们便休想得到傅飞!” 安容奇低声对宫英光道:“且先答应他们再说!” 沈七郎忽然道:“不,咱们跟青龙会不同的地方便是‘信义’两个字!上官长城,我不会答应你!” “上官长城”四个字一出口,地道内即响起一片惊诧声。沈七郎走前一步,道:“咱们不妨坚持下去,傅老爷子是明理的人,事后他一定会赞成沈某的决定!” 上官长城冷笑一声,道:“今日此处黑白两道高手尽在此处,他们都会赞成你的决定?你别自抬身份了!” 沈七郎道:“沈某当然知道任何一项决定,都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沈某也绝不会自抬身份,你到底放不放人?不放人你们大概看不到天亮了!” 罗铁汉及何渭同时道:“咱们支持沈大侠!” 安容奇亦表示支持,宫英光心念转了一下,道:“既然沈大侠肯负责任,咱们当然没有异议!” 其他人听他这样说,都纷表赞成。 上官长城更加嫉妒,只见他胸膛不断起伏,沈七郎道:“你立即放人,咱们只答应你,离开蜘蛛巷,时间只是一个时辰,你不答应咱们便直捣黄龙!” 上官长城终于屈服,喝道:沈七郎算你狠,但错过今日,我上官长城跟你没完没了!” “你说错话了,青龙会是志在天下,不是为了对付沈七郎,贵会会长听了你这句话,一定不高兴! 上官长城咬牙切齿地道:“你要记住你的承诺,否则今后你们全部都死无葬身之地!放人!”立即有蒙面汉子向内跑去。 沈七郎问道:“刚才那句话,好像有点语病,难道你还会放过咱们?嘿嘿,不过咱们跟青龙会不一样的地方,便是光明磊落!” 安容奇接口道:“你们手段卑鄙,偷偷摸摸,专干见不得光的事,即使他日能君临武林,日子也不会长久!” 东门千千道:“依姑奶奶的看法,青龙会流年不吉,说不定熬不到君临武林,便要胎死腹中了!” 上官长城冷冷地道:“不用多久,你们便能看到青龙会的光辉灿烂!” 宫英光冷冷地道:“此刻形势优劣分明,阁下还是少说废话吧,还不放人!” “你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果然通道上走过几名神情憔悴的男女来,正是新郎、新娘,喜娘及轿夫。上官长城道:“沈七郎,你可得记住你的诺言!” 沈七郎也回敬了一句:“你亦不可忘记,咱们只答应你一个时辰!出汉中城一时辰,便再回来,退!” 群豪慢慢退出地道,当下四大头领发啸召集手下,交代了事情,四个头领便带着新郎、新娘急急赶去傅家。 到了傅家,傅星雨尚未回来,沈七郎把人交给上智,并将与上官长城之“交易”告诉他,“傅家安危还请大师多费点心!” “四位放心,你们速去速回!” 当下四人展开轻功前进,本应分四方而去,李西尼忽然道:“咱们何必拘泥,立即杀回地道,说不定有更大之收获!” 宫英光淡淡地道:“单凭咱们四人,力量单薄!” 安容奇问道:“沈大侠,为何你刚才态度先软后硬?” “因为小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上官长城为何要跟咱们交易?必有难言苦衷,既然如此,又何必一让再让!”沈七郎拱拱手道:“沈某已答应上官长城,不想违诺,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再‘领兵’回来!”虽然傅飞已平安回家,但四人心头依然沉重,毫无喜悦之色。 夜已深,沈七郎率旋风十二骑守在西城门外,他心情难以平复。傅飞已救了出来,但一叶道长及傅星雨却失踪了,此战到底是胜是负,他分不清楚。 上官长城为何会答应自己之条件?他有何难言之隐?他忽然分不清,自己跟上官长城的交易,到底是对还是错。 脸上倏地一凉,他霍然一醒,抬头望去,却原来下起雪来了。这场雪来得快,又大,纷纷扬扬,不过眨眼间,地上及屋顶上,已一片白皑皑。 他越想越远,只觉得青龙会,连上官长城这种人也被搜罗门下,更令人可怕。青龙会到底还有些什么高手?今夜自己率领群豪,再度进击蜘蛛巷,若遇到青龙会的高手,该如何处理! 上官长城最后答应自己之条件,到底原因何在?有极端之秘密藏在地道内,来不及烧毁?他在等候援兵? 忽然何渭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道:“沈大侠,一个时辰已届,赶快进城吧!” “好,立即前进!”沈七郎一马当先,展开轻功进城,踏雪向西城区前进。 他们守在西城门外,到蜘蛛巷占了地利,因此也是最先抵达的!沈七郎迅速安排了人手,便带了几个人先进地道。这次有??而来,群豪早已扎好一些火把,火光把地道照得光如白昼,但地道里静悄悄的,青龙会的人似乎早已溜掉! 沈七郎道:“小心他们的机关!”他左手高举一根火把,轻吸一口气,尽量减轻落足点地之力量,眨眼间已至适才双方恶斗之地。 罗铁汉在后面问道:“大侠,要否在此稍候安大侠他们才再前进?” 沈七郎略予沉吟了一下,道:“你们留在此处等候,沈某独自先进,免得让他们逃掉!” 何渭道:“看样子他们似乎已跑了!” 桑小红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跑得了,但东西总会留下一些,也许那便是线索!” 罗铁汉留下蒋英俊,道:“咱们一起进去,万一遇到岔道,也可分兵前进!” “好,大家小心一点,万一遇险,便发啸示警!”罗铁汉猜得没错,果然遇到两条岔道,当下分三组前进,沈七郎自然是与毕翠微及桑小红一组。不久,三人走进一条岔道,无意中发现另有乾坤,那里面有间“大厅”,足可安六张大桌,旁边有一间卧室,布置豪华,再旁边尚有一间只有一张蒲团的静室。 桑小红道:“这好像是练功房,咦,这里有药煲!” 沈七郎走过去打开煲盖,以指拨动药渣,又低头嗅了几下,道:“有人受了内伤,这药好像是治通经脉的!” 他在室内踱步,喃喃地道:“说不定青龙会有头领受了内伤,在此疗伤……唔,所以上官长城才会答应咱们的条件……可惜!” 毕翠微道:“他们应该尚未走远,咱们赶紧追,也许尚来得及!” 沈七郎道:“他们一定是由另一条出口离开的,咱们跟着上官长城撤退的路线走!” 桑小红江湖阅历比较丰富,忙道:“且不急,咱们先将罗铁汉他们唤来,说不定上官长城在路上有埋伏,他可不是省油灯!” 当下沈七郎立即发啸,地道内通风不如地面,回音极大,啸声震得双耳嗡嗡作响,三人退出练功房,沿来路走回去,过了一阵,已见何渭带着史晓生、史复生昆仲首先赶到。他一见面便迫不及待地问:“大侠,有敌踪?” 沈七郎将情况告诉他。“咱们三个先走,你等后面的人,认途跟随,我会在壁上画个‘七’字,以第二端的方向,为前进方向!” 何渭连忙吩咐史氏昆仲跑回头,俄顷,又见到罗铁汉带着白芝及童小济赶来,他俩匆匆交代情况,罗铁汉比较持重,吩咐白芝站在原路等候,童小济去通知守在地面上的弟兄,并没法通知安容奇、李西尼及宫英光三路人马,自己则随史氏昆仲向前追赶。 俄顷已追上何渭,四人一组,继续前进,因恐沈七郎人少,遇险不好应付,四人竟然展开轻功,依沈七郎的指示,快速奔前。 不久便见到沈七郎及其两位红粉知己,站立在一堵墙前面,沈七郎听见步履声,回头道:“找不到出路。” 何渭道:“干脆将墙拆掉!” 这种办法虽不为沈七郎所喜,但此时时间紧迫,倒也是个办法,乃道:“试试也好!”他刚退后,何渭已标前一腿踢在墙上! “咚”地一声,墙壁虽然没有倒塌,却震动起来,众人都觉得有希望。史氏昆仲亦轮流上前蹬踢,沈七郎默运玄功于双臂,忽然猛喝一声,标前拍在墙上。 那堵墙被他们轮番蹬踢,已开始松动,再也吃不住其神功,“轰隆”声,登时塌了一小半,桑小红立即将火把递前,但见后面又是一条通道,沈七郎艺高胆大,首先跃进。 通道不深,很快便又找到出口,上面是一栋小院,小院仍在蜘蛛巷里!毕翠徽秀眉紧皱,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来来去去,仍在蜘蛛巷里面,这对他们来说,似乎没有意义!” 桑小红道:“微妹,你这就不懂了,这附近一定另有匿藏之所,或是通往别处之地道,咱们扯一下!” “如果要建地道通过别处,但刚才那里应该是他们地下的总部!” “通道便在总部,很容易被人追及,若设在另外一处,追踪便得多费一番工夫,他们便能争取到时间逃逸!” 沈七郎道:“也许总部里尚有其他通道,咱们因为心急没有找到而已,先兵分两路!请罗兄及何兄再向总部,拦截后来者,在总部里再仔细找一找,咱们则在这附近搜索!” 罗铁汉及何渭应了一声,又退回去。可是很快又回来了,只见白芝娇喘着道:“沈大侠,董千里、高桥及郎展翅,找到另一条长通道,已有三位兄弟跟着他们去了。” 罗铁汉兄弟情深,怕他们有失,忙道:“咱们追下去,九妹你快带路!” 沈七郎道:“你们先走一步!”言毕跃上屋顶,放眼望去,但见远处有人影闪动,乃发出长啸,啸声远远传出去。俄顷,已有好几位轻功好的先赶到。 东门千千人未至,声音已先至。“沈七郎,你又有何发现?”她话刚说毕,“龙钹虎鼓”又震天价响起来。她回头尖着声道:“你们两个蠢材,大张旗鼓,可是要通知青龙会的人吗?” “吸血蛾”乔小娇冷冷地道:“说不定他俩早已暗中加入青龙会了!” 钹鼓声虽然震耳,但龙驾云仍然听见,忍不住骂道:“臭婆娘含血喷人,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沈七郎气纳丹田,沉声道:“乔姑娘的话可能没有证据,但两位此时亦不该大张旗鼓!” “龙虎力士”这才悻悻然住手,虎旋风乃忍不住低声道:“三十多岁的女人,沈七郎还称她姑娘,真是有眼无珠!” 乔小娇气得双眼反白,暗中立下报仇之心,众人却忍俊不禁。沈七郎乃将情况简略说了一下,道:“在下欲重返地道,此处便交给诸位了!” 东门千千道:“依奴之愚见,你根本不必下去,因为安容奇及宫英光早已带一部份人下去了,你不在场,只怕咱们自己先打起来了!” 沈七郎也正担心此点,嘴上却道:“沈七郎没有这份震慑力……” 话未说毕,已闻李西尼的声音道:“谁要先打起来?”他功力深厚,但一来距离较远;二来轻功非其所长,因此迟到一步。 第十章 击杀奸细 窃听秘密 沈七郎还未开腔,他又说下去:“我已听到了,先在附近搜一下吧,别将功劳让宫英光及安容奇抢去了!”他竟然首先跃了下去。 沈七郎忖道:“这厮的耳力真的这般可怕?还是另外有人将消息通知他?”不容他多想,亦忙跃下去,尾随李西尼走进一栋破房子。 这房子外面看来很小,进内走了一会,才发现它很大,因为一座连着一座。沈七郎走进一间卧室,但见床上被褥凌乱,他忍不住走前,就在此刻,他手上的火把忽然熄灭,接着背后一股强劲无比的掌风压至! 好个沈七郎来不及运劲出掌抵御,只好标前闪避,背后偷袭那厮,如影随形,掌势不变,不离沈七郎三尺,沈七郎再标前,已至壁前,只见他跃起,双脚在墙上急速地移动,这一着大出对方意料。沈七郎倏地将手上的“火把”甩出,双脚用劲,身子凌空倒飞,一手在横梁上一勾,身子荡开。 定睛望下去,已不见有人,他借力一荡,穿门射出,厅内有人喝问:“谁?” 沈七郎急答道:“沈七郎!你是谁?” “李西尼!你不是有火把吗?”厅内突然闪起火光,只见李西尼举着火折子。 沈七郎心头一动,道:“你不是先我而进吗?为何反而慢我一步?” “这里一屋连一屋,房舍又多,不仔细看之如何能找到地道出入口?” “说得有理,你为何刚才不点火?” “李某更觉得奇怪,你刚才明明举着火把,为何现在又不用?黑灯瞎火能找到东西?” “沈某的火把被人打熄,有人在我背后偷袭!” 李西尼立即问道:“是谁偷袭你?如今人在何处?” “早已不知踪影!”沈七郎心中暗道:“他装得越像若无其事,越叫人怀疑?莫非李西尼早已暗中加入青龙会?”他忽然觉得今番一齐行动的西北道上高手,可能有很多人已是青龙会成员,为免替自己带来危险,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不必急,只要他立志杀死沈某,迟早他还会现身!” “他为何要杀死你?莫非你心中已有嫌疑犯?” 沈七郎笑而不答,道:“咱们还是先到里面看看吧,免得让人家溜了!”他当先走在前面,故意把后背露给李西尼,但却暗中提满了真气,不料李西尼与他一直保持一定之距离,不断将房门踢开,后面传来一阵步履声,原来其他群豪亦相继进来。 众人在破屋里不断搜索,却毫无所获。李西尼道:“这爿地方,你们早已搜过,如今还能搜出什么来?” 沈七郎道:“不错,这样搜一定搜不出东西来,咱们一人负责一间房,把墙壁及地板都用硬物敲遍,沈某不信仍会毫无所获!”他当先走进一间卧室。 李西尼指挥其他人进房,他自己亦走进一间,过了一阵,只听他叫道:“沈七郎,快过来!” 沈七郎及东门千千正好在邻室,立即赶过去,只见李西尼指着地上的一个洞口道:“这里可能是地道出入口,李某先下去,若没有异状,你们才下来!” 他说毕便当先跃了下去,此时,闻声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沈七郎交代了两句,也跃下地道,他跃下时,暴起一阵风,火折子已熄灭,地道里伸手不见五指,沈七郎低声唤道:“李兄,你在何处?” 前头传来模糊的一个应声,沈七郎仗着艺高,夷然不惧走上前,火光一闪,背后已多了一个人,回头一望,却是毕翠微。“七郎,等等我!” “你小心跟在后面!”沈七郎脚步丝毫不停。通道又长又狭窄,还不时转弯,他走了好一阵仍看不到李西尼的踪影,忍不住又唤了一句:“李兄,你在何处?” 这次却没有应声,沈七郎立即默运玄功,忽然脚底一虚,身子下陷,幸亏他反应够快,双臂立即伸出,抵住两旁之石壁,再缩腰升高,只见地底又合了起来,他双脚刚落地,头顶上又降下一道千斤闸,背后传来毕翠微的一道惊慌欲绝的凄厉叫道,他双脚用力一顿,向前急标。 说时迟,那时快,又一张鱼网似的东西迎头兜了下来,沈七郎去势已尽,来不及再发力,便和身扑落地上滚开。设计机关的人,似乎将此计算好,接着便是一阵弩矢射过来! 好个沈七郎,此番方显出他不同凡响的本领来,只见他双臂用劲在地上一撑,身子忽然如一张薄纸般飘了起来,整个人附在墙,凌空挂着。 十多枝弩矢过后,他人才自墙上滑了下来,背衣早被冷汗湿透,这些事写来虽慢,实则疾如白驹过隙。沈七郎喘了几口气,这才顾得上回头望去,后路早已被千斤闸封住,沈七郎此时不及细思,只能继续前进。 沈七郎不敢再呼唤李西尼,以免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小心翼翼走了二十丈,毫无动静,接着前面的通道,倏地一个急转弯。 沈七郎力贯双臂,果然一至弯角处,便有异动,沈七郎飘后七尺,定睛一望,似乎无人。但凡功力到了一定阶段的高手,均能产生一种敏锐的感觉,有异常人,他断定转角处必然有高手埋伏,但对方亦是个厉害的人物,十分沉得住气,隐忍不发。 刚才自己刚有感觉便飘身后退,对方亦能同时忍住,这份定力及收发自如的功力,使沈七郎一时间趦趄不前。 时间过得特别慢,沈七郎闭住呼吸,凝神静听,但他没听到呼吸声,可是感觉却告诉他,弯角后有人埋伏,沈七郎手上没有照明火器,通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自己孤单深入,单枪匹马,形势实在不利,沈七郎心头一动,悄悄摸出几个铜钱在手。 忽然抖手抛出一枚,弯角后没有反应,沈七郎突然连续抛出三枚,这次他用上巧劲,铜钱直飞之后,凌空倏地拐弯横飞,向弯角后射去! 这一次沈七郎听到响声,他人如离弦之矢般标前,一至弯角,左臂一挥,五缕指风射出,弯角后如果有人,必定出掌封挡,但出乎意料,竟无人封挡或反击!不过沈七郎仍然发现有一道黑影,迅速向远处掠去。 沈七郎艺高胆大,足尖一点,换气标前,他穷追不舍,但距离并没有缩短,说时迟,那时快!倏地有一道劲风袭身! 这一着来得古怪,幸好沈七郎反应快,右掌发力,通道里响起一道闷响声。两股罡风相触,把沈七郎弹开,他身子后退后,背撞及吊壁,忽然后身一虚,人竟然退到墙壁后,原来那处墙壁是一幅活墙! 沈七郎到了另一边立即伸手推墙,但墙壁纹风不动,沈七郎定下神来,默默打量处身之地。那仍是一间颇大之石室,他慢慢走前,约丈余便至另一堵墙壁,乃伸手沿壁摸索,石室竟有通道往别处。沈七一郎至此,只能见机行事,沿通道前进。 通道九弯十八曲,走了一阵,也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前面忽然露出光线,沈七郎贴壁伸头望去,但见前面通道壁上嵌着几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发出淡绿色的光芒,看来此地必有蹊跷。沈七郎轻吸一口气,转身缓缓走前,但见转角处有人影晃动,表示有人巡逻。沈七郎将耳朵贴在墙上,运功凝神静听,墙后似乎有人在说话,他更加用神,声音逐渐清晰。 “傅星雨这块招牌已不能再利用,他日再想办法将他毁掉,你已无须再回去!” 另一个道:“属下若不回去,恐怕有人会怀疑!”沈七郎更加用神静听。 刚才那个冷笑道:“你不必太过忧虑,凭你目前之身份地位,谁会怀疑你?再说过几个月,本会便要正式公开露面,顺我者生,逆我者死,你还怕什么?” 那人沉吟了一下道:“当年会长是要求属下长期潜伏,作为耳目,配合本会他日统治武林,只要有人对属下怀疑,对本会日后之工作并没有好处……” 那人又冷笑道:“难道你如今回去,别人便不会怀疑你?” 回答者又沉吟了一下方道:“这当然要想个妥当之借口,也许副会长可以帮个忙……” 原来对方其中一个是青龙会之副会长,另一个料是潜伏在傅星雨身边的人,此人是谁?沈七郎从声音上听不出来,但又听出他在说话时似乎故意将喉咙提尖。 副会长道:“只要本座能办得到的,绝对支持你!” 墙后忽然没有声音,估计后面是一间密室。此时沈七郎之耳朵十分灵敏,倏地听到通道里传来一阵步履声,他暗吃一惊:“是不是刚才在通道上偷袭我的那个人,追过来了?” 他心念一闪,人即退后,在墙角后面,悄悄举起右掌,步履声已至,沈七郎毫不犹豫,一掌击出! 这一掌没声没息,待掌心对正对方之太阳穴,才倏地发力,那厮显然虑不及此,在毫无抵抗的情况下,无声无息断了气! 就在此刻,沈七郎又听到后面有响声,生恐是惊动了巡逻者,是以不敢久待,拉着那具尸体,沿原路退回去。走过几个转角,背后没有异声,沈七郎这才扯下那人之蒙面巾,伸手在其脸上摸索,但觉他腮上满是胡须茬子,再伸手进怀,先是摸到几锭银子,再摸到火折子。 沈七郎大着胆子将火折子点亮,先抬头望望四周,除了通道的石板之外,再无他物,这才低头望那厮。 入目后不由心头一跳,此人竟是“铁板”李长超!他到底是友还是敌,沈七郎无法分辨,不过李长超在西北道上凶残野蛮,久已著名,即使他不是青龙会的人,死亦不足惜! 沈七郎在他身上再搜索一下,竟有好几张大面额的银票,便将之据为己有,再吹熄火折子。 通道恢复黑暗,沈七郎沉思一下,决定再回去,希望能听到更多秘密,不知什么原因,已不见了那几颗夜明珠,沈七郎附耳于墙,听不到响声,遂大着胆子转弯而进。 前面又是一条涌道,一片死寂,沈七郎点起火折子一照,那里还有人影?他沿壁而行,不时用手推壁,终于让他推开一堵“活墙”,里面是间石室,地上有蒲团,当中一座石桌,四张椅子。 不问而知,副会长及另一个神秘客已经不在。他退出石室,在通道上找不到门户出路,只好又往来路走。至进来之处,又找到“活墙”,退出原来那条通道。 通道上有人,有火光,沈七郎很快便见到毕翠征,毕翠微见到他,顾不得旁边有人,投入他怀内,喜极而泣。 只听李西尼桀桀的怪笑道:“沈七郎好风流,真是羡煞咱们这此粗人!” 外面已是阳光满地,安容奇、谢峰夫妇及宫英光都在,群豪交流了一下结果,断定青龙会的人已撤退不知何处去。 宫英光冷冷地道:“昨夜如果沈七郎不是轻易答应上官长城的条件,他们便没有机会溜掉!” 乔小娥格格地娇笑道:“这倒未必,迫狗跳墙,说不定咱们得不偿失哩!像奴这等功力,在地道里决战,也许要葬身其中,今日那还能见到天日,内心可感激沈大侠哩!” 安容奇道:“事情尚未完结,不如咱们先到傅家看看,不知傅老爷子是否已回家!” 东门千千道:“咱们千里迢迢赶来汉中,为的是喝傅家的喜酒,如果老爷子再取消宴会,小妹便无意再逗留了,事先说好,免得误会!” “夺魂扇”曲中直接道:“不错,曲某尚另有要事待办,咦,怎地不见李兄?” “屠夫”邬铁手道:“你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吗?” “进人通道便失去他的踪影……” 沈七郎不敢说出真相,安容奇道:“也许他已离开,咱们先到傅家再作打算吧!” 曲中直还待解释,他与李长超约好结伴去酒泉,但群豪已上路。 出乎意料的是群豪到达傅家时,傅星雨父子竟然站在门口迎接。群豪一怔之下,安容奇道:“老爷子平安回来,咱们便放心了!” “老朽见诸位如此热心,到处找寻犬子,并为他流血汗,心中如何能安?因此也跑出去找寻。多谢诸位隆情厚意,如今已经近午,昨天的喜宴,改在今午,请诸位进内稍候,先喝杯水酒。” 当下群豪进厅,只见厅内的椅桌未动,当下分头坐下。沈七郎拿眼望去,却找不到江河黄,另外又不见一叶道长,于是问道:“老爷子,请问一叶道长是否回来过?” “已回来过了,原来他抓到一个青龙会的人,在城郊打了一架,对方来了同伴,引他到另一个地方,直至今晨才脱险!”沈七郎心头一动,想起今晨在地道里听到密室内的密谈那一幕情景。忍不住问道:“如今道长去了何处?” “一叶道长说他抓到一个青龙会的人,将他藏在某处,回来见家里平安,便去将那厮提来审问,相信很快便会回来!”傅星雨道:“他跟老朽情同手足,必定会赶来喝喜酒,诸位不用担心。” 当下群豪便三三两两倾谈起来,大部份还是在谈青龙会的事,由于贺客已散去不少,单只厅内那八张八仙桌,已可应付,因此,毕翠微及桑小红,旋风十二骑亦坐在厅内。 沈七郎一颗心怔忡不安,脑海里不断盘旋在通道里偷听到的那些话。“到底谁是奸细?潜伏在老爷子身边?是一叶吗?老爷子说的那番话,有谁可以证明?也许这正是他的藉口!如果他真的是青龙会的奸细,那实在是太可怕了!武当派已在其掌握中……” 他忍不住拿眼扫一扫上智、玄静一眼,只见上智正跟师侄惠仁低声商量什么。上智在少林寺之地位,仅次于掌门上仁,惠仁则是上仁之入门弟子,武功在第二代弟子中排名第一,少林寺这次先派惠仁到贺,而上智又在喜宴前及时赶到,沈七郎隐隐觉得少林寺似乎已知道一点青龙会之秘密,心中忖道:“不知上智对一叶之了解如何?” 想至此,他忍不住走过去,向上智抱拳道:“不知大师可否借一步说话?” 上智微微一怔,但昨夜沈七郎之表现,已提高其江湖地位,况且人家礼数周到,不便推辞,身道:“请沈施主随贫道来!” 昨夜他与玄静、玄空子及梅弄影负责傅家安全,对傅家一切自然熟悉,于是带他到内院某处,问道:“此处无人,施主有话可说!” 沈七郎向四周扫了几眼,低声将藏在通道里听到的话一遍,“看来青龙会已在不少地方安插了奸细,未来武林之命运实在令人担忧!” “大侠一心为公之精神,贫道佩服之至……老实说,少林寺由俗家弟子处亦得到风声,因此掌门才临时派贫僧下山,便是为了准确掌握情况,大侠之言,贫僧会转告掌门,注意门下是否有人被青龙会收买!” “青龙会很快便会公开露面,征服武林,不知贵派是否有应对之策?” 上智摇摇头道:“一切均待贫僧回山之后,待掌门定夺。不知施主是否有所建议?” “希望九大门派秘密组织一支强有力的狙杀队,不能与对方正面决战时,可以灵活地对青龙会头目进行狙杀,所谓蛇无头而不行,杀死青龙会一批头目,自然便会流散!” “这种办法以前已实行过,不过目前九大门派各家自扫门前雪,而且门下人材凋零,唉,真是可悲又可惜!”上智道:“莫说九大门派!就是整个武林,有几个能像施主这样?既有为公之心,又有勇有谋?” “多谢大师盛赞,但在下却不尽同意大师之见解。其实武林中藏龙伏虎之辈不少,只要能感召之,也许他们都愿意为武林尽一份力!” 上智点点头。“施主金石良言,贫僧会铭记在心……你找贫僧出来说话,便是为了此事?” 沈七郎不置可否地道:“大师对一叶道长了解有多少?他今早回来,你是否见到?” 上智道:“今早傅老爷子回来之后,贫僧与玄空子等人便回房调息,因为昨夜未曾合过眼,因此一叶道兄到底有否回来过,贫僧完全不知道。至于他之为人,也是听闻的居多,每次与他见面,相聚时间都不多!”沈七郎又沉思起来,上智忍不住又问道:“施主问此,是否另有用意?”沈七郎连忙摇摇头。上智道:“若无其他事,贫僧便先回去了!” “打扰大师多时,在下深感不安,大师先行一步,在下想在此清静一下。” 上智走后,沈七郎在院子里踱起步来,尚未理出头绪来,忽见毕翠微匆匆跑过来,递上一封信。“这是傅家的护院在大门外拾到的!” 沈七郎见信封上写着沈雁亲启,便取信而出,发现信封已被人打开过,乃问:“你看过信?” 毕翠微道:“小妹接到信时,信封已被开过。” 沈七郎轻哼一声,展开信而阅之:“沈雁兄,请到南城郊一晤,有重要事告知,请于午时到达。逾时不候,不来自误莫怪,上官长城上,即日。” 沈七郎抬头望一望天色,喃喃地道:“如今便得走!” “小妹也去,你不让小妹去,小妹便大声呼叫,看你走得了否!” 沈七郎没奈何地拉着她咐手,道:“快走,不要惊动别人!”他俩自围墙翻了出去,拔腿便跑。跑了一阵才放慢脚步。 第十一章 酒中下毒 束手待毙 毕翠微道:“你不担心这是个陷阱?” 沈七郎道:“上官长城的人我了解,他不会做这种事!他要面子,他一直对我排名在其前面而不服气,他一定想打败我,如果他输了,他一定会报答我,所以我一定要击倒他!” “他会如何报答你?杀身成仁?” “不,他会告诉一些我想知道的事!” “你有必胜的把握?” “任何决斗,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单打独斗,我总有六七成把握取胜。”沈七郎忽然转头望着她,沉声道:“不管胜败,你都不许出手!” 她了解这个男人,半晌才咬牙道:“你若死在他剑下,我便苦练十年,再找他替你报仇!” 沈七郎含笑道:“这才是我的红颜知己!” 两人走得快,出了城南,毕翠微才发觉一个问题,城南这般大,上官长城约会地点在何处? 沈七郎道:“不用担心,上官长城比咱们还急!”果然走了一阵,有个小乞丐跑过来,交了一封信给他,沈七郎看后道:“往南走八里左右,有一座亭子,会面的地点就在那里!” 抬头望去,日已正中,两人快步跑去。约莫走了八里路,果见路旁一座山岗上有座小亭子,两人遂上山。亭子没有人,但柱子上钉着一封信。信上写得很简单:沈雁兄,因临时有事,未能依时赶到,请稍候,上官长城再上。 毕翠微道:“此事透着奇怪,咱们等不等?” 沈七郎道:“此时即使赶回去,恐怕喜宴亦已开始了,倒不如等一会吧!” “你对上官长城的信心这么大?” “我是希望多了解一些有关青宠会的内幕,更想知道青龙会派了多少人到各大门派内当卧底!”沈七郎道:“正邪双方,终有一日会爆发大战,如果多掌握这方面,的情况,胜算便较大。” 两人在亭内等了近半个时辰,连沈七郎亦按捺不住,道:“咱们快回去吧,上官长城不在,也许情况有了变化!” “小妹最怕这是青龙会的调虎离山之计!” 沈七郎不由分说,拉着毕翠微下山,两人展开轻功,直向汉中城驰去。 至城门口,只见桑小红骑着马,伏在马背上,急驰而来。沈七郎大惊,跃前抓住马缰,那马前脚竖起,桑小红娇躯自马鞍上滑了下来,竟然站立不稳,一跤摔倒。 毕翠微连忙将她扶了起来,问道:“红姐您受了内伤?傅家出事了吗?” 桑小红喘着气道:“傅家喜宴……酒被人下了酥骨散……青龙会杀过来了……我因只喝了一口,偷偷由后门溜出来。” 沈七郎急问:“如今情况若何?可有见到上官长城?” “情况很惨,大哥你去了也无能为力……不见上官长城……咱们先出了汉中城再作打算……”沈七郎道:“微妹你带小红去凉亭等我,我去看看就来!”他不等她有所反应,便展开轻功驰去。忽然想起上官长城来:“莫非他故意引我离开?他到底是友还是敌?青龙会胆敢去而复返,必然有恃无恐……”想至此,他去势陡慢,并且绕小巷前进。 ×      ×      × 日已过午,群雄劳累了一夜,均已腹鸣如雷。傅星雨问上智:“大师,沈七郎去了何处?” 上智道:“沈施主说他想一个人冷静一下,应该还在内院……”傅星雨焦虑地道:“但遍寻各地均不见人影。” 宫英光高声道:“老爷子,今天大家不远千里而来,是咱们西北道上的朋友,对您的一种报答,而昨夜大家亦都尽了绵力。喜宴已延了一天,很多朋友都还有其他事待办,请莫因某一个人,而影响大家!” 曲中直接口道:“不错,喜宴若还不开始,咱们可要告辞了!” 傅星雨只好道:“诸位稍候,酒菜立即上来,由于昨天出了意外,一切从简,今日也不弄什么仪式,大家多喝几杯,便算是给老朽的面子!”他不断打躬作揖,群雄气方稍平。 傅星雨走近桑小红问:“桑姑娘可知沈大侠及贵友去了何处?” 桑小红道:“晚辈若知道他俩去何处的,便早就跟随他俩了!嗯,老爷子你不用等了,免得你为难。大不了待他俩来了,再烧一碗面给他俩充饥吧!” 傅星雨只好吩咐下人送上酒菜,傅家父子逐桌敬酒。接着菜便上来了,群雄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傅星雨父子则不断劝酒。 桑小红喝了一口之后,忽然觉得酒内有异,她本来经营的酒家,便是黑店,经常在酒中做手脚。她是聪明人,一则未能完全确定;二则恐说出来之后,会引来杀身之祸,因此悄悄取出两颗药丸来,送给旁边的谢峰。“这是我家秘制的解酒丸,大侠如果觉得身体不对,便与尊夫人服食,便能恢复!” 谢峰不擅与女人打交道,一时之间又不明其意,谢了一声,便将药丸收了起来,桑小红长身轻声道:“小妹去解个手!”她走到后面,觉得脚步虚浮,更加肯定酒中有毒,盖她一向豪饮,一两斤白酒根本难不了她。 桑小红深知危险,见院子里没有人,便立即翻墙出去,只觉双脚越来越沉重,幸亏身上有钱,乃高价向一个路人买了一匹马,向城南驰去。 酒过三巡,忽然龙驾云叫道:“不好,俺双腿不听使唤,一颗头又沉又昏,一定是酒菜被人做了手脚!”经他一提,人人均发现出了问题,谢峰见桑小红没有回来,再听龙驾云这样说,心知有异,立即吞下桑小红给他的药丸,同时把另一颗交给妻子。 与此同时,蒋英俊亦抓了一把药放进嘴里咀嚼,而傅星雨更是高声叫道:“不好,老朽全身乏力,无法走动!” 安容奇扶壁走向内堂,而宫英光亦同时长身走内,枫叶庄之叶千红冷冷地道:“傅老爷子,咱们是看在你的面子,才来喝你家的喜酒,今日出现这种事,不知你作何解释?” 傅星雨苦笑道:“老朽一家大小也受害,想去调查亦有心无力。”他话刚说毕,大门忽被推开,群雄心中均是大吃一惊,盖此刻若青龙会来犯,只有任人宰割之份儿,幸而走进来的是常柏青、丘晓钟及商阳,这三位热血青年! 刚放下高悬的心之后,进来的是十六位脸上蒙着黑布巾的汉子。 “屠夫”邬铁手怒道:“你们三个人为何开门揖盗?” “开门揖盗?”常柏青仰头大笑前手。“你们这些蠢材!”他突然走前,抽出刀来,续道:“你名叫铁手,常某一直有所怀疑,特地来 求证一下!” 邬铁手心知要糟,可是全身骨头酥软,动弹不得,只能暗暗叫苦。常柏青一把抓起他的右臂来,邬铁手又惊又怒,骂道:“你今日若不能杀死老子,他日必叫你全家大小全部死绝!”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常柏青宝刀高高举起,忽然,“当”地一声响,虎口发麻,原来上智取出一颗念珠抛射过来。 丘晓钟道:“这和尚九成是没有喝过酒!” 一个蒙面汉冷冷地道:“少林寺的和尚武功再高,亦双拳难敌四手!”他的身后的同伴打了个手势,双双抢前,上智亦迎了上前,一袭僧袍突然如风帆涨了起来,那两个汉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双双抢前,三人便斗在一起。 常柏青宝刀再度切下,手上突然一紧,不由自主抬头望去。只见玄静师太一脸杀气,手中之拂尘缠住了自己之手腕。“施主可恶,我佛慈悲,着我降魔伏妖!”话刚说毕,飞起一腿,常木青知道厉害,弃刀滚开。 玄静性情刚烈,正要标前痛下杀手,眼前一花,已有两个黑衣汉拦住,只听一个汉子道:“赶快动手,省得夜长梦多!”话音未落,惠仁和尚、“白云观”抱玉道长、崆峒派玄空子,“冰肠雪肚”东门千千亦同时跃了出来,护在群雄身前。 “螳臂挡车!咱们上!你们三个小子立即杀人!”一个蒙面汉首先扑上,其余的人亦纷纷奔前。对方人数不多,但群雄这边因为喝了毒酒都不能动弹,常柏青这次十分干脆,刀锋一过便砍下邬铁手的右臂,凌厉的痛呼声,教人听后胆颤心惊。 丘晓钟走过去,一刀便扎进叶千红的心窝,他一声不吭便断了气!商阳一刀过处,将史晓生拦腰劈作两段,史复生咬牙骂道:“畜牲,你有种的便连我也杀了吧!” “老子才不嫌麻烦,放心,你们一个也逃不了!” 他又将刀高高举起,冷不防旁边的蒋英俊抄起板凳,横扫在他小腿上,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商阳勃然大怒,转身去找蒋英俊,蒋英俊连忙滚开。原来他服的药不是对症下药,只是减轻病状,恢复了几分气力,要与对方交手,实无能为力。 旋风十二骑眼看弟兄被人血肉,内心惊、怒、急、恨交集,但又无能为力,只见蒋英俊被商阳追及,终于被踢中,一跤摔倒,商阳扑过去,一刀急劈!他后背鲜血乍迸,倏地回身一拳击在对方胸膛! 这一着是他临死之前奋力而发,只打得商阳气血翻腾,可是他喘过气来,再一刀便将蒋英俊的头颅劈飞! 韩奎骂道:“操你祖宗十八代,老子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商阳桀桀怪笑,转身向他走过去,路上一挥刀又将何渭杀了。十二骑齐声痛骂,此刻人人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反而不害怕了。 忽听常柏青怪叫一声,童小济回头望去,只见他双手捂着小腹,指隙鲜血汨汨,身子慢慢软倒。 原来曲中直心思缤密,适才喜宴上举袖装作喝酒,却悄悄把酒倒在袖管内,青龙会的人到达,他亦装作中毒,意欲逃过一劫,奈何常柏青杀了邬铁手,便向旁边的人动手。他只好按动手中之铁扇机簧,两枚铁铸的扇骨应声射进常柏青之小腹! 曲中直行动敏捷,立即扯开他的双手,将扇骨自常柏青身上拔了出来,丘晓钟赶过来,但曲中直岂是好吃的果子?闪身一腿将对方迫退,接着转身标前。 忽然身前多了一蒙面汉。“今日在场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可惜不见沈七郎!” 曲中直道:“沈七郎去讨救兵!”曲中直不断闪避。同时将扇骨撞回铁扇中,他一扇在手,立即展开攻势。今日之形势,他心中十分清楚,群雄根本难以顽抗,唯一之上策,便是迅速逃离傅家。要达到目的,便得先解决眼前这个蒙面汉,因此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颇有孤注一掷之势! 上智以一敌二,犹能战个平手,抱玉道长等五人,要对付十三个敌人,形势岌岌可危。最可恨的是商阳及丘晓钟,趁此机会又杀了史复生、高桥,郎展翅及梅弄影! 就在此刻,只见白芝及赵四由后堂跑了进来,一见到厅内之情景。眶眦欲裂。韩奎道:“九妹,快先杀了这两个畜牲,为二哥他们报仇!” 他话未说毕,赵四已先标前,捷如猿猴,倏地贴近商阳,手脚并施,但闻“砰砰”几声,便见商阳吐血倒地!白芝一把长剑疯狂般攻向丘晓钟。 赵四轻啸一声,忽然向一个围攻玄空子的蒙面汉后背攻去! 罗铁汉暗叹一声:“幸亏九妹一向不喝酒,却不知她何时溜出去找赵四的!如果沈七郎在,形势一定会稳定下来!”心念来了,只见谢峰自地上一跃而起,原来他服了桑小红的解药,此刻体内之毒已解,仗剑加入战圈。俄顷,其妻徐莹亦解了毒,她挥动那把三弦琴,一记 猛砸在丘晓钟的后腰上,白芝长剑急刺其胸,剑尖透体而出。只听她尖叫一声:“四哥,九妹替你报了仇!”两行清泪如泉涌出。韩奎等人这才知道白芝暗恋蒋英俊! 徐莹一招得手,伸手由琴把上抽出一柄细长尖窄,形似长剑的独门兵器,转身加入战圈。 韩奎道:“九妹,今日都亏你了,否则咱们十二个全要丧在此处!” 话音刚落,忽闻一个黑衣蒙面汉发出啸声,又失声道:“不好,他们外面还有援兵!” “蓬”地一声,赵四的拳头击在一个蒙面汉的后腰上,接着一脚将他踢得飞起七八尺高,然后再摔落地上! “啊,‘脚踢北斗’!你是赵勤师弟!” 罗铁汉心头一动,这才知道赵四竟是崆峒派的高手。耳际又听赵四道:“赵勤早已死了,我是赵四!” 玄空子道:“师弟,愚兄知道你受委屈了……咳咳,事后愚兄必会在全派弟子面前,向你道歉!” “这倒不必,有你这句话,相信赵勤死亦瞑目!” 看来他们师兄弟间必有什么误会?就在此刻,外面又先后跳进四个蒙面汉来,形势又趋恶化。 一个高汉道:“先把躺在地上的那些人杀了,煮熟的鸭子飞上天,咱们可不好交代!” 白芝非常紧张,守在罗铁汉身前。罗铁汉道:“九妹,愚兄生死事小,你去保护傅老爷子吧!”白芝犹疑不决,就在此刻,围墙外倏地响起一道猛烈的啸声,磬方均不知来者是友是敌,是故都拿眼偷窥。 俄顷,只见一道人影射了进来,披头散发,却是一叶道长!,只见他向一个蒙面汉扑去,人未至,掌已先发! 为首那个蒙面汉道:“快杀人!” 罗铁汉道:“九妹,快去保护傅老爷子!” 一叶道:“不必,最重要的杀敌!”他一进来便连施杀手,七个照面,便震毙一个敌人,双腿一错,站在倒地的群豪身前。 群豪这边能战的,除了白芝之外,只有一叶、玄空子、玄静、上智、惠仁、东门千千、曲中直、抱玉道长、谢峰夫妇及赵四十一个人,而对方则尚有十八个人,形势仍是青龙会占优。群雄心中均是大急,那一叶虽然锐勇,奈何对方人多,他只能围斗两个人,另外一人绕路向地上的虎旋风杀去。白芝大吃一惊,连忙仗剑跑过去抵挡。 童小济在地上滚动,躲在一张桌子下面,悄悄把金笛取了出来,双眼紧紧盯着蒙面人。白芝论功力及经验均远远不如对手,不过十来招,已被杀得只有招架之力。 董千里叹了一口气,道:“九妹,你快跑吧,你不是他对手,硬撑下去徒增伤亡而已,于事无补。” 白芝叫道:“五哥,不要说了,要死咱们十二骑便死在一块,下世为人再度结义金兰!”十二骑余生之人听后均十分感动。 韩奎叹息道:“咱们谁都不怕死,但今天实在太窝囊了!” 那蒙面人冷笑道:“要找死还不客易,大爷保证让你们如愿!”话音刚落,猛觉后腰倏地一麻,他不由呆了一呆,说时迟,那时快,一张桌子已撞了上来,他身向前一俯,白芝长剑未不及回剑,猛地飞起一腿踢在他小腹上! 这一记力量奇大,蒙面人几乎完全失去力量,白芝的长剑削回来,在他头上刺了一记,鲜血立即涌出。原来童小济的金笛也有机关,暗藏两枚毒针,他觑得真切,用力一按,那蒙面汉根本没将群雄放在眼内,又怎会去留意他?后腰中了一枚毒针! 只听蒙面汉虎吼一声,转身向童小济扑去,童小济气力未复,只得在地上滚动,白芝在后急追,却又被另一个蒙面汉拦住。 只听童小济叫道:“倒也倒也!”那中了毒针的蒙面汉,因跑动加速毒性发挥,应声倒地。童小济经此一折腾,亦气喘咻咻,无法再助白芝了。 就在此刻,屋顶上倏地跃下一道人影,那人一至,便向蒙面黑衣汉扑过去,蒙面汉闻到响声,连忙转过身去,突见他身子一震,便不能动弹,那人一至,飞起一腿将蒙面汉踢飞。 这一记,力道极强,蒙面汉被踢得飞起,撞向一个同伴,那同伴本来正在围攻玄静师太,此刻只好转身,伸出一掌,拍向同伴,将其力量卸去大半,然后摔落地上,他自己腿上一麻,双腿不能动弹! 与此同时,几道叫声同时响起:“沈七郎!”声音有惊的、有喜的、有愤怒的、亦有充满希望的。 不错,来的正是沈七郎,他一声不吭,又扑向那个被他封住双腿的蒙面汉,那厮一把长剑舞得风雨不入,沈七郎冷笑一声,倏地推出双掌,两股凌厉的掌风直向那厮撞去! 他心头恚怒,用了七成真力,那厮双腿不能移动,又见拿风强劲,只好抛下长剑,也举起双掌迎上。 “蓬”地一道巨响震得旁人耳鼓嗡嗡作响,只见那个蒙面汉身子倒飞,撞在柱子上,一口鲜血立即喷了出来。接着扑倒落地,而沈七郎只不过上身晃了一晃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另一个蒙面汉舍了上智,改攻沈七郎,两人很快便打得难分难解。直至此时,群豪之形势才大定。唯有白芝因为一个人要保护那些服了酥骨散的群豪,心情仍然十分紧张。 忽听曲中直冷嘿一声:“着!”白芝转身望去,但见曲中直手中的铁扇子遥指着对手,而对手的胸膛插着两根扇骨!原来曲中直与对手激斗了百多招,直至此时才找到机会下手。 曲中直一招得手,更加不放过机会,标前再度展开攻势,那厮左支右细,败象早呈。接着又是一道怒叱,原来玄静少了一名对手,登时大占上风,拂尘击在对方头面上,蒙面巾碎裂,连脸上也留下无数条血痕,忽然她惊呼道:“你不是青城派的宁安年吗?”原来青城派的俗家弟子,宁安年名气最大,不过他下山之后,又改投名师,武功更加精进,因此玄静也无法自其武功路数瞧出来。 宁安年轻哼一声:“各为其主,师太不必多言,有本事的便取我性命!” 第十二章 晓以大义 弃暗投明 玄静性烈如火,怒道:“你道贫尼无此本事?”当下手上加了一把劲,攻势绵绵不绝。猛听一声暴鸣,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裂的巨响。原来上智亦因少了个对手,压力减轻,至今才取得机会,尽力拍出两掌。 对手退无可退,亦不甘示弱,同时发出两掌,四股掌风相触,高下立判,上智不愧是少林寺有数之高手,内家真力相拚,存不得半丝假,但见上智退了两步,对手却一连退了好几步,接着一屁股摔坐地上,口角不断淌下鲜血,上智吸了一口气,走前接下玄空子的一个对手。 忽然一道啸声响起,蒙面黑衣汉倏地舍了对手,不顾一切冲出战圈,踰墙逃跑,玄静高叫一声:“那里逃!”飞身掠起,越墙追杀,一叶道长轻啸一声,亦飞出围墙,赵四也勿匆离开,到底他是为了追敌,还是避免与玄空子叙旧,便无人知道了。 曲中直道:“先看看受伤的人是否有救,而且此处不宜久留,说不定青龙会杀手去而复返!” 谢峰道:“不知中了酥骨散者,要如何医治?曲兄为何会无事?” 曲中直道:“曲某一向是酒不沾唇的,当然无事,听说一般的药效最多只有两个时辰。” 沈七郎道:“在下尚有急事待办,稍候再见!” 他匆匆欲走,却为罗铁汉唤住:“沈兄,稍候咱们在何处见面? 沈七郎低声对他耳语,然后抱抱拳便飞身离开。他心头悬挂着桑小红及毕翠微之安危,如何敢再耽搁?当下也不管惊世骇俗,展开轻功急驰。 他一口气奔至山岗下,刚好见到毕翠微正扶桑小红下马,桑小红见到他喜极而泣。“大哥,小妹真怕你会出事呢!那边情况如何?” 沈七郎一把拉着她的手臂,向山上走去,边道:“青龙会的人已被赶跑了,丢下几具尸体,不过咱们这边也死了不少人!” 桑小红诧异地道:“青龙会派来的人是高手吗?” “因为几个出家人,谢氏夫妇,赵四、白芝及曲中直都没有中毒!”沈七郎叹了一口气,道:“可惜十二骑已死了一半!” 毕翠微亦叹息道:“好人都不长命!” “幸好,我看见傅老爷父子还健在!” 说着话已上到山岗,只见亭里站着一位身材顽长,不到四十岁的汉子,三绺短髯,眉眼生威,沈七郎道:“你终于来了!” “上官某素来守约,不过想向沈兄献媚,因此在得知消息之后,请你去傅家走一趟,你能平安回来,正是上官某之所愿!”上官长城脸无表情地道:“但你能够完整回来,又大出上官之意料,须知所派的二十个人,都不是无名小卒!” “青龙会并没有想象中及传说般可怕!” “你一个人能全身而退,打死上官某也不相信!” 毕翠微冷笑道:“原来你的所谓献媚,本是个阴谋,要沈七郎去送死!” “非也!你是个聪明人,一看形势不对,自能逃脱,我要让你知道青龙会实力之雄厚,希望你能识时务加入本会!” 桑小红冷冷地道:“你要他加入青龙会,亦不过是为了减轻你的罪恶感而已!” “放屁!”上官长城勃然怒道:“放眼武林,值得我上官长城敬佩的人,没有几个,沈七郎便是其中一个!上官某欲与他同事才希望他加入青龙会,更不希望他英年早逝,辜负一副大好身手!你一介女流懂得什么!” 桑小红冷笑道:“希望你不是口是心非之徒,以此来拢络人心。你约七郎来此,有何贵干? “昨天在地道未能尽展所长,今日想放手与沈兄一斗。” 沈七郎问道:“你苦苦纠缠,为的是因为沈某排名在你之前?若如此,沈七郎便让给你吧,那根本不值一分钱!” 上官长城老脸微红,讪讪地道:“这可以让的么?沈七郎你这岂不是看不起我?” “这一战,对你来说是有目的,但对沈七郎却百害而无一利,小人都不屑为之也!” 上官长城问道:“沈七郎,你有什么条件,为何不明言?” “倘若沈某败在你手中,自然无话好说,万一赢你一招半式,对沈某有何好处?排名本就在你之前,还能往前再挪吗?”沈七郎悠悠地道:“条件嘛,就看你是否能打动我的心了!” 上官长城手掌落在剑柄上,道:“此刻上官某立即出手,难道你不用出手,便能全身而退?” “这可不是你之所愿,因为你不是堂堂正正,真真正正胜我,以你之为人来看,还不会在外面乱说你武功在沈某之上!” 上官长城长长一叹:“知我者沈七郎也,可惜……既生瑜何生亮!上官某身无长物,你要什么条件,不妨先提出来。” “倘若你败在我手中,不但须退出青龙会,而且还得将青龙会秘密相告,你肯否?有此胆量否? 上官长城双眼睁得如同铜铃,好像望着一个傻瓜般。“沈七郎,你是真无知,还是自视过高?青龙会实力之雄厚,根基之深,就算有十个沈七郎,再加上十个上官长城,也休想动半根毫毛!” “上官兄素怀壮志,为何今日如此妄自菲薄?青龙会实力之强,沈某岂有不知之理?但与沈某同合此心此志的人,亦不在少数,所谓得道多助……” 上官长城叹息道:“武林九大门派已有许多人被青龙会收买,江湖许多大侠义士,亦早已成为青龙会之走狗,而且人家在暗处,你在明处,你有几条命与人抗衡?” “大丈夫生于世,所为何事?皆只为三餐一宿,又何须这般营营役役?自古以来,邪不胜正,乃是铁律,沈七郎即使死在青龙会手中,他日也必有人会消灭青龙会!外人灭不了它,青龙会也必会因为一己之利益,而生内讧,最后导致灭亡!” 上官长城闻言变色,神情也有点激动,问道:“沈兄认为人生于世,所为何事?” “若为一己之名利,此为下乘,若为武林正义尽一分绵力,是为中乘,能为国为民者,方是上乘,,沈某力拙未能为国为民,但追求的总不能是下乘之道!” 上官长城长长一叹,道:“此番话若是出自别人之口,必遭某耻笑,出自你之口,却解我十年来之茅塞!依你这样看,上官某半生追求的都是下乘之道,也必然受你轻视了!” “每个人之际遇不同,悟道亦有先后,更往往只在一瞬之间。上官兄是个人物,沈某从来不曾轻视过。” “承你鼓励,某家还有自知之明。”上官长城忽然踱起步来,久久不发一言。沈七郎三人均十分紧张,希望他能反戈一击。 毕翠微更是暗在惭愧,“我之弃暗投明,实为沈雁之故,绝非悟道。他一向沉默寡言,想不到今日说出这番话来,却条条是道理!”拿眼望过去,只觉心上人如同天神一般,圣洁崇高之至,芳心对他多了几分敬佩。 半晌,突见上官长城停步抬头,毅然道:“沈七郎,某给你之条件便是,若果你能赢得了我一招半式,我便弃暗投明,但若你输给上官某,又当如何?” 沈七郎微微一笑道:“倘若沈某输给你,你的排名便自然在我之前了,你目的已达到,难道还要我‘弃明投暗’?今日我即使败在你手中,也不会沮丧,因为沈某还得留下有用之身,与青龙会周旋。” “好,沈七郎,今日上官某才真正认识你!不管谁胜谁败,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上官长城霍地抽出长剑来,“沈兄准备好了没有?” 沈七郎回头对毕翠微及桑小红道:“不管我是胜是负,都不许你俩插手,而且要替咱们把风,小红,你体力恢复了否?” “已恢复了四五分,你放心,我虽是女流之辈,也不会做出损你清誉之举动来!七郎,你是我最后一个男人,你今日这番话,使我觉得配不起你!” “我却不曾这般想过!”沈七郎踏步上前,一直走至上官长城身前八尺才站定,气氛忽然沉重起来,两人也不再打话。你瞪着我,我望着你,人未交手,四道凌厉的目光,就像四柄无形之利剑,先凌空交接起来了。 毕翠微向桑小红打了个手势,两人先退后,毕翠微再走到另外一端把风。 上官长城心中忖道:“他在傅家恶斗了一场,体力未完全恢复,再拖延下去,只对他有利!”心念电转,长剑已举起。 这一剑,他蓄势而发,速度极快,惊鸿一瞥,剑光已敛,沈七郎仍如石像般挺立着,未为此一剑所惑,这份定力及锐利之目光,都教上官长城心仪! 第二剑再出,依然快疾无比,这次沈七郎动了,揉身而上,避过剑锋,右臂微伸,上官长城知他指法神妙,连忙闪身换招,第三剑如在半空划了一道彩虹般,拦腰刺出,沈七郎微退一步,左臂再度伸出。 上官长城一看他的位置,未脱剑势,心中暗笑:“你这不是找死!”手上连忙加劲。喜悦之情刚涌上心头,但觉虎口微微一麻。长剑去势已挫,原来沈七郎射出一股指风,击在剑背上! 上官长城斗志昂扬,手腕一翻,长剑自下而上,这一招平平无奇,但胜在时间及方位,拿捏得恰到好处,迫得沈七郎退后一步。 两人都知道遇上劲敌,不敢妄进,刹那间,翻翻滚滚,进进退退,已互换了七、八十招,仍然是平分秋色。毕翠微及桑小红都十分紧张,希望爱郎能够取胜。又恐两人势均力敌,战况激烈,爱郎会受伤。 激战了百五六招,上官长城长剑使得淋漓尽致,将本身之技艺发挥至极限舞至急处,只见剑光不见人影,慢时又如后羿射日,又快又狠。 沈七郎表面上看来,攻势较稀,但他那神出鬼没之指风,却令人防不胜防,几许高手,都因此着了道儿,是以上官长城一直不敢大意。 眼看二百招又过去了,忽听沈七郎轻啸一声,身形加快,倏进倏退,像鱼儿一般,在网边畅游,他目中已没有长剑了,所以动作均如羚羊挂角,人在剑缝中进退自如,不知就里的,还以为两人是久经合作之表演者,一切均恰到好处。 上官长城心头大震,这便是他不如沈七郎之处了!沈七郎没有名利之心理负担,可以轻装上阵,专心致意,而他则往往会有患得患失之心情。因此每至重要关头,武技发挥便打了折扣。 他正想弃剑认输,猛觉臂上一麻,“曲池穴”已吃指风射中,手臂酸软,长剑亦不由自主地垂下。 沈七郎退后抱拳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一场就算平手如何?” 上官长城忽然仰头大笑,笑声充满悲哀及苍凉,他将长剑抛落地上,道:“七郎,你不觉得画蛇添足?上官某败了,输在你手里,我是口服心服,资质不如人,只怕再练十年剑,也胜不了你,奈何奈何!” “上官兄何必如此自轻?沈七郎亦为人耳,岂有永远胜人者,天下亦无一个可以永远胜利的人!” “你已在傅家先斗了一阵,再匆匆赶来此处,体力已有所消耗,而上官某却以逸待劳,即使你最后那一指,不能中的,上官长城亦已想抛剑认输!” 沈七郎当然了解他如此安排???用意,以及他既要取胜又不想落人口实之复杂心理,因此也不答他,却问道:“既然如此,上官兄当然会离开青龙会了。” “上官某还有一个条件。” 沈七郎微微一怔,桑小红已走了过来,截口道:“你既然自称败得口服心服,还敢提条件?” 上官长城看也不看她一眼,自顾自地道:“青龙会规矩又多又严,谁背叛他,都会成为他们狙杀之对象,因此上官某之条件是求你让上官某跟在你身边。” 沈七郎看了桑小红一眼,道:“但小弟却无信心能保住上官兄之性命!” 上官长城笑道:“上官某虽然不屑,却还不至于如此不明事理。上官某要追附骥尾,是想跟你为大众做点事,再不追求下乘之道而已!” “小弟谬论,上官兄不必认真……” “听七郎这样说,是认为上官某不值得交乎?” “小弟绝无此意,上官兄肯折节下交,小弟高兴还恐来不及哩!” 上官长城道:“为了表示上官某之诚意,特别告诉你一件事,傅星雨上个月已暗中加入青龙会!” 此言一出,沈七郎三人不均而同地呼道:“此话当真?” “若有虚言,教我上官长城死无葬身之地!” 桑小红又问:“那一叶道人呢?” 上官长城道:“就我所知他还非青龙会的人,但青龙会很想拉他入会!上官某在青龙会是二十八星宿之一!” 毕翠微抹掉易容药,问道:“你认得我吗?” 上官长城摇摇头,毕翠微又道:“小妹也是二十八星宿之一,女宿,南海小魔女毕翠微!” “久仰大名,却想不到你比上官某还早一步,弃暗投明!”上官长城问道:“七郎,你在傅家,可曾见到傅星雨受青龙会的人羞辱打杀吗?” 沈七郎想了一下,道:“果然没有。” “因为酥骨散是青龙会另一个星宿徐文祺,交给他下在酒内的,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夏长春没料到有这么多人不喝酒,否则他多派十个高手去,傅家的宾客必全死光!” 沈七郎又问道:“夏长春是那一个?” “你还记得武林传说四十年前,曾经在西北一带昙花一现的那个恶魔‘天杀星’吗?” “夏长春便是‘天杀星’?他是青龙会的会长?他在汉中?” 上官长城道:“他只是青龙会的左副会长,如今在汉中,不过前几天因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不能动弹,因此你们才能在地道里逃过被杀之一劫!不过,这一役,你们亦取得成绩,那地宫是青龙会四大分坛之一,统管整个西北,如今因为暴露,只好另起炉灶!” “上官兄可知青龙会何时要正式在武林亮相?” “确实日期还不知道,不知会长在等什么,不过应该不会拖得太久了!” “你们会长是谁?” “须知上官某已决心离开青龙会,日后青龙会之一切,已与我无关!”上官长城道:“会长的真实身份,相信数以万计之青龙会徒众,知道的不会超过十个人,上官某见过他一次,但他脸上挂着一副黄金打造的面具,不过夏长春对他十分恭敬,据他说,会长功力深不可测!” 桑小红接问:“夏长春之武功,你是否见识过?” 上官长城沉吟道:“没有正式印证过,但我自知功力与他相差很远。” 沈七郎又问:“青龙会既然有左副会长,自然有右副会长,不知此人又是什么身份?” “我未曾见过,不过自夏长春口中得悉此人是一个不出世之高人,自诩‘白发孩子’,姓海名晓波。” 毕翠微叹息道:“你比小妹知得多了!看来你是夏长春之心腹。” “可以这样说,我加入青龙会,是受他们诱惑,上官某一直想在武功上压倒沈七郎,因此到处找寻剑谱。大概此事为他所知,便着人拿了一本剑谱给上官某看了一个时辰,若上官某肯加入青龙会,他便将此剑谱借我一年。” 桑小红道:“一年期已届否?” “尚差半个月便届满,那本剑谱十分深奥,文字极少,只有图式,若无人指点,根本学不了。” 沈七郎问道:“夏长春是学剑的?” 忽然桑小红叫道:“傅星雨既已是青龙会的人,群豪岂不危险?” 沈七郎因上官长城来投,加上知了不少秘密,心情大佳,骤闻此言,魂飞魄散,喊一声“走”,首先飞了出去! 天上一片灰蒙蒙,像铅块一般,压在人们心头上,看来又要下雪了。 沈七郎但觉心头沉重,回头望去,只见毕翠微及桑小红两个人,他速度放慢,等他俩走近问道:“上官长城呢?” 桑小红道:“他说他自己先走,因为身份尚未暴露,也许更能助你!微妹,你说他信得过吗?” 毕翠微道:“此人虽然是非不分,但极爱面子,相信他不会变卦。” 沈七郎又问:“小红,你体力恢复了吗?” “已恢复了七八分,走到傅家一定能完全恢复。” “如此愚兄便先走一步,你俩路上必须小心……傅家凶险,不如你俩在路上等我吧。” 毕翠微抿嘴道:“只许你在追求中乘之道,就要我俩落于下乘?”沈七郎微微一笑,放足狂奔。 沈七郎一进城,此刻已是黄昏,出入城门的人极多,忽然耳际听到一个如蚊呐的声音:“七郎,你走慢一点,我先进傅家,先稳定局势再说!”那是上官长城的声音。 沈七郎于是放慢步伐,抬头一望,路边有卖面条的小摊,忽觉腹如雷鸣,于坐下点了一盘酱肉,一大碗汤面。 傅家院子在灰蒙蒙的黄昏里,像一只猫儿般,静悄悄地伏在街头,与两天前之繁嚣热闹,截然相反。 上官长城一至院子外,便发觉青龙会之暗记,他自然懂得避重就轻,轻易便跃进院子里,匿在暗处观察。 第十三章 剑神反正 击毙井宿 傅家之内,静寂如死,只有内堂有人声。上官长城仗着身份未暴露,走向大厅,只见厅内有两个仆人正在清洗地上之血迹,却已不见群豪。那两个仆人只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工作。 上官长城转身往内堂走去,内堂只有傅家之人,傅星雨见到他,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参宿上官长城,人呢?全部跑光了?”上官长城声音冰冷地道:“上头要我将人提走,能为我用者,留下来,不能为我所用的,则杀之!” 傅星雨身子微微一震,他加入青龙会一事十分秘密,而能够一口道破其身份者,其人本身之身份亦必不低,因此态度立即软化! “咳咳,人都关了起来,参宿一个人如何带走他们?” “先带我去看看。”上官长城取出一块汗巾来,将面蒙上。“药效还未消失吗?” 傅星雨道:“属下恐药效不能维持太久,因此封住他们之晕穴,请参宿跟属下来。”他不往外反往内面走去,原来他将人关在一间卧室内,床上地上一共躺着三十多个人。” “咱们的人有损伤吗?” 傅星雨低声道:“共死了十一个人……” “放肆!为何会发生这种事?煮熟的鸭子也会飞上天去?” “因为上智、玄静及玄空子好几个人没有喝酒,还有谢峰夫妇不知什么原因,很快便醒来了,后来又来了几个人,一叶、沈七郎还有一个姓赵的,因此……” “没用的家伙!一叶为何不在?” “后来咱们的人离开时,他便追下去了,至今未回来。井宿交代过,他令晚会来处理,却不知参宿会提早来。” 井宿便是徐文祺、上官长城心头一沉,仗着跟夏长春的关系,道:“是左副会长着我来巡视一下的!此处可能已暴露,井宿为何至今尚未来?” 傅星雨小心翼翼地道:“他说晚上行动比较方便,只派了几个人匿在外面暗中保护。” 上官长城道:“我肚子饿了,府上可有吃的东西?”上官长城言 毕退了出去。 “有有,老朽立即吩咐人准备。”傅星雨倒是一副巴结的神态。 上官长城心头委决不下,是现在下手救群豪,还是待沈七郎来了再动手,他趁傅星雨去吩咐下人煮饭,便窜进卧室,悄悄解了上智之晕穴,低声道:“在下是在青龙会卧底的,诸位处境危险,但请稍忍耐。”他立即跑了出去,装作解手。他心悬着沈七郎是否已至,若他到达,便可同时发动攻势,一举破获傅家。 就在此刻,忽然外面走进一个人来,可不正是徐文祺?徐文祺见到他微微一怔,问道:“是参宿?你不是一直陪着左副吗?怎地跑来此处?” 上官长城道:“左副叫我出来巡视一下,我经过此处,顺便进来看看。你吃过饭否?傅老大已煮了饭等咱们哩。” “左副曾经说过,傅家的事谁都不能管,你今日来此可有他的手令?” “笑话!本会下令几时会发手令?” “如此请你跟我去见左副。” “左副在何处?” 徐文祺转身道:“你跟我去就是。”三人走出内宅,天开始下起雪来。 就在此刻,上智已将其他人之穴道解开,而此时药效亦已基本上消失,因此冲了出来,徐文祺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星雨脱口道:“属下已封住了他们之晕穴。” 他话说毕,上官长剑已离匣,向徐文祺刺去。 “上官长城,你好大的胆子!我早已怀疑你存异心了!”徐文祺使的是吴钩剑,他闪过长剑,亦将武器取了出来,两人斗在一起。 韩奎虎吼一声:“姓傅的,原来你是奸细,枉咱们还当你是大侠!” 玄静师太性烈如火,早已将拂尘撤出,向傅星雨攻去,同时道:“不可放过他家内一个人!” 忽然一枝烟花冲天飞起,在灰蒙蒙的天空绽出七彩绚烂的火花,上智道:“他们在召援兵!”围墙外立时跳进几个蒙面汉来。 韩奎大喝一声:“老子跟你们拚了!”他飞身迎上一个蒙面汉,童小济怕他不敌,随后跟上去。惠仁比较年轻,跃跃欲试,立即截住一个,猛施杀着。 罗铁汉道:“趁对方大军未至,咱们快动手,先将这几个人解决掉!”这一叫,大家动手,龙驾云及东门千千、乔小娇却回身进内宅。 几道惨叫声过后,一个蒙面汉已被惠仁击毙,紧接着,上智亦得手,可是此刻围墙外已飞进几个蒙面汉来,群豪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气,此刻斗志昂扬,纷纷找上对手厮杀。 此刻群豪在人数及实力仍然压倒对方,群豪一打斗,自然而然出汗,酥骨散之药效已完全消失,武功发挥越来越好,猛听几道惨叫声起,玄空子已将对方击毙,紧接着宫英光及安容奇亦先后得手。 旋风十二骑只剩下六骑,分成三组,另自敌住一个蒙面汉,互补长短,倒也占了上风。 李西尼忽然舍了对手,返身一掌望一个西北道上的汉子击去,那人虞不及此,被打得口吐鲜血,谢峰叫道:“原来你也是青龙会的奸细,大家小心!” “你此刻才知道,证明你们太过愚蠢!”李西尼轻啸一声,西北道七名黑道高手全部反戈一击。 东门千千自内走出来,道:“姓傅的,你一家大小已全在咱们手中,你好自为之……”话音未落,傅星雨心神震动,一个不慎,头脸吃了玄静师太一记拂尘,血流披面。 玄静师太一招得手,毫不放松,玄空子忙道:“留下活口!”只见墙外跳进一个矮瘦的汉子来,正是赵四。赵四暗器功夫了得,他一进来,先发一柄飞刀,射中被白芝及楼晓春围攻的蒙面汉,楼晓春铁拳到处,蒙面汉面门开花,白芝长剑趁势刺进其心窝。 赵四道:“大家狠一点,对方的援兵已将至!”他边说边发飞刀杀敌,使得玄空子又得手,一个蒙面汉扑前,缠住他,拼命进攻,使他不能再分神发暗器! 乔小娇悄悄闪了出来,她双手连扬,发出一种像飞蛾的毒镖。她连杀两个蒙面汉,可惜因为这种镖打制不易,身上只有十二只,因此,连忙出去捡拾,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此刻,围墙上已跳进十来个蒙面汉,龙驾云铜钹一合,喝道:“大家拼了吧!”他提着铜钹跑出去,迎上一个蒙面汉。 唯一曾出席过“赛龙大会”的“龙腿”柳拂风,此刻亦重创了对手,他仗剑上前,截住一个西北黑道大汉,道:“程梓峰!柳某远来西北,为的便是要找你!” 程梓峰愕然问道:“程某根本不认识你,你跟我有仇?” “我表妹杨瑜可是败在你手中的?前几天以大局为重,柳某一直隐忍不发,今日既成火水,便容你不得了!”柳拂风话未说毕,已攻了三招。 程梓峰在西北道上颇有名气,冷笑道:“只怕你没此本领!”当下两人杀成一团,刀来剑往,互不相让。 谢峰夫妇敌住李西尼,亦稳占上风,但群豪这边亦开始有损伤,幸好上智、玄静又得了手。傅星雨被玄静师太制服,将他抛给乔小娇,道:“乔施主,傅家的人全靠你看守了!” 围墙外也传来惨呼声,群豪都觉得奇怪,不过此刻已无时间去理会,但求多杀几个敌人,因为围墙外尚不断有蒙面汉跃进来,形势对群豪已相当不利。 ×      ×      × 沈七郎刚吃饱,便见毕翠微及桑小红走过来,桑小红叫道:“一天没吃过东西了,先吃饱肚子再说!”沈七郎连忙为她们叫了两碗面,桑小红知他又要走,便一把将他拉住,道:“很快就吃完,.一起走吧!”沈七郎只好等她俩,心情却十分焦急,如同热锅上之蚂蚁。 毕翠微道:“你放心,有上官长城在场,情况一定不会难以收拾。” 好不容易才等到她俩吃毕!三人便联袂赶赴傅家,到那里,正好见有蒙面人不断往里面跃下,沈七郎匿在暗处,倏地发出一缕指风,射中其中一个的后腰,那厮凌空摔了下来,桑小红短剑一刺,送他进地府。 沈七郎在暗处连袭两人,身形才暴露,便与毕翠微现身杀敌,这便是傅家内之群豪听到惨叫声之原因。 他们三个人,很快便解决了三个蒙面汉,但沈七郎依然十分悬挂群豪之情况,桑小红却劝他,“七郎,咱们在外面多杀几个人,便是对他们最大之支持!” 沈七郎见外面只剩两个蒙面汉,便道:“你先跃上围墙看看里面的情况。” 桑小红一跃而上,道:“势均力敌,咦,上官长城跟一个人杀得难分难解!” “下来助微妹!”沈七郎大发神威,迫得对方不断后退,直退至围墙边。“轮到你报销了!”那厮忽然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来。沈七郎微微一怔,脱口道:“怎会是你?舍弟呢?” 原来此人竟是“龙剑虎刀”之老大骆人英。只听他道:“咱兄弟被迫忍辱偷生加入青龙会,舍弟在围墙内!” 沈七郎忽然一指斜伸,一缕指风封住与毕翠微搏斗的蒙面汉,毕翠微因在小巷里,长鞭不便发挥,一直以短剑作战,此时才能杀死对方。 骆人英道:“贱兄弟愿跟沈兄,与青龙会对抗,请相信我!咱们忍辱偷生,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出这口鸟气!” “好,沈某且相信你,你先跃进围墙,窥准机会,反戈一击,扭转形势!”沈七郎道:“其他的话,以后再说!” 骆人英拉好蒙面巾,跃进围墙。沈七郎着毕翠微及桑小红分头跃进围墙,他自己最后才跃进去。一落地,便听见一片欢呼声,“沈七郎来了!” 沈七郎道:“不管今后武林形势会有何变化,今日这一战已表明武林自有一股不屈服青龙会的势力,从今之后,对方必势成水火,因此大家下手千万不可客气!”他目光一掠,又道:“安大侠及宫兄均无恙,慰甚!” 有人点了火把,只见雪花纷纷扬扬,越下越大,寒气凌人,不过此时正在作舍生妄死之争,热气腾腾,谁都不觉得冷。 沈七郎三人入局之后,迅速杀了两名蒙面汉,形势又成持平之局,乔小娇见状,忍不住又施杀着,射出毒蛾镖再杀一人。 就在此刻,倏地响起一道绵实之长啸,啸声来得甚快,震人耳鼓。接着,屋顶上便出现一个黑袍汉子,他居高临下,气势慑人。 只听下面的人叫道:“欢迎左副会长!” 群雄闻言心头均是一震,不由自主地抬头望上去,只听夏长春道:“大家再坚持一阵,二十名高手即将赶到,届时,胜利便是青龙会的了,不日西北便成青龙会的囊中物!” 玄静师太杀得性起,尖啸一声,一掌击出,他对手也不甘示弱,亦发出一掌,“蓬”地一声,对手蒙面巾已成红色,而她亦一退再退,终于站立不稳,跌坐地上,胸腹起伏不定,显然受了重伤。毕翠微连忙跑过去,护在她身前。 夏长春道:“上官长城,你应该知道背叛青龙会之结果??” 上官长城道:“上官某已幡然大悟,不想死后还要吃人耻骂!一个人已不怕死,再以死相胁,还有作用吗?” 夏长春怒道:“那就由本座亲自收拾你!”他飞身掠下,沈七郎迎空而起!夏长春一掌压下,沈七郎飞坠地上,他双脚落地,立即自下而上再发一掌!这一掌他用了九成真力,夏长春身在半空,吃掌风一激,又向上飞起,脚尖在屋檐上一点,自另一头飞下去,“你便是沈七郎?” “不错,你要杀上官长城,须先过我此一关!” “你要找死还不容易!”夏长春一句话未说毕,人已如离弦之矢射至!沈七郎经过那两掌,已知对方功力远在己之上,因此不敢大意,以守为攻,再觅机会。 夏长春攻势有如波涛起伏之大海,威力强大无匹,沈七郎全仗巧妙之身法闪避,射出之指风,吃对方掌风一挡,便消失于无形,这才知道上官长城所述绝无夸张。 上智见状忙道:“沈施主,你过来,咱们换个对手!” “大师快杀敌,在下尚能支持,不可乱了阵脚!” 上官长城与徐文祺斗得难分难解,颇觉窝囊,心中忖道:“我自以为四十岁以下,除了沈七郎之外,余子均非敌手,瞧这姓徐的,年纪与我相当,名不见经传,却有此功力,换作沈七郎下场,不知他是否能取胜?”心念电转,斗志加强,争胜之心使他功力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果然争回不少攻势。 徐文祺的吴钩剑法,另辟蹊跷,常有神来之笔,往往能化险为夷,但气势却输给对手。上官长城激战正酣,叱咤连声,以助声势,猛听他大喝一声:“着!”剑尖果然在徐文祺左上臂刺了一记。徐文祺血流如注,气势更弱,看来落败只在迟早之间。 “蓬”地一声响,上智与对方换了一掌,胜负已分,对手连退数步,乔小娇立即发出一只毒镖,正中其后腰。 与此同时,忽闻一道长啸传来,随即见一道人影飞了进来,却是一叶道长,只见他道袍破洞处处,神情狼狈,料是跟人苦战过,此时方赶回来,他一见群豪形势,并不太差,不急于下场,先站在一侧调息恢复体力。 安容奇长剑一挥,将敌头颅斩下来,亦站在一旁喘息,形势渐对群豪有利。 夏长春猛地又发出长啸,啸声忽高忽低,他功力分散,沈七郎稍喘一口气,立即加强攻势,猛见夏长春抽出长剑来,他剑法凌厉辛辣,沈七郎处处受制,全仗小巧身法闪避。 “嗤”地一声,不过三十多招,沈七郎右腿已着了一剑。一叶道长飞身过来,分掌一错,将两人分开,道:“沈少侠你且歇一歇。” 沈七郎只得退后几步,撕下布条将右腿伤口扎紧。谁知桑小红抽空跑过来,把一只小瓷瓶交给他。“这是止血生肌圣药,快擦上,大战未毕,说不定你还得下场!” 沈七郎接过,低头一望,布条已为血水染红,只得解开上药,再用另一块布扎好。转头望去,桑小红与毕翠微两人合斗一个蒙面汉,略占上风,而一叶与夏长春亦斗得十分徼烈,瞧情况非两百招不能分胜负。 他稍息一阵,便悄悄走进去,忽然一指戳出,一缕指风正中一名蒙面汉后腰,韩奎铁拳击在那厮胸膛上,发出一声巨响,那厮仰天直挺挺倒下去,他意犹未足,跃起落下,双脚踩在那厮胸腹上,只见一股鲜血冲天喷出。 韩奎道:“咱们十二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一半,沈大侠俺是大恩不言谢,今夜非多杀几个,否则气难平!” 楼晓春及韩奎又去找对手,沈七郎见许多群豪仍然势危,便重施故技,不过这次对手已有所觉,立即闪开,但经他这边一指,那边一指的,对群豪大有裨益。 沈七郎走至骆人英身后,低声道:“骆兄,今夜胜负全看贤昆仲了!” 骆人英低声道:“只怕别人不会原谅贱兄弟。” “上官长城尚且不怕,何况你反戈一击,功在武林,谁还会怪你?” “好!”骆人英突然转身跑过去,“白头翁”白皓要追,却为沈七郎所阻,着他另觅对手。骆人英倏地一斜刺进一名蒙面汉腹中,抽剑道:“二弟,咱们反戈一击,以后就跟着沈七郎吧!”骆人雄一向为乃兄为首是瞻,应了一声,跑过去与乃兄一道,刀剑合璧,专杀蒙面汉。 李西尼把一切看在眼内,大喝一声:“快拦住沈七郎!”不料沈七郎避实就虚,围着那些蒙面汉在院子里团团转。 喊杀之声,此起彼落,雪却越下越大,院子里的血战正酣,地上积雪染上一团团鲜血,幸好光线不足,否则更加令人触目惊心。 忽然童小济尖呼一声:“老大!” 沈七郎转头望去,只见童小济扶着满身鲜血的罗铁汉,痛哭流涕。原来,因为对手武功厉害,罗铁汉与之同归于尽,沈七郎心头悲痛,旋风十二骑在此一役中,损失大半,青龙会欠下的血债可不少啊! 群豪之形势逐渐稳定下来,只有一叶道长最为吃力。沈七郎连忙调息了一阵,稍后便走下战场。“请道长歇一下,对付这种人根本不必讲什么武林规矩!” 夏长春冷笑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们两个索性一起上吧!”沈七郎既然已出手,一叶也不好意思再斗下去,便退在一边押阵,顺便喘息一下。 第十四章 邪不胜正 众豪一心 夏长春双眼一掠现场,发现形势不妙,心知今日之成败全靠自己这一战,若能将沈七郎及一叶杀死,便可扭转乾坤,因此他连下杀着,意图在短时间内,解决沈七郎。 沈七郎自知不如对方良多,因此采取守势,只求消耗对方的精力,好让一叶道长在下一场中取胜。因此变成一场攻防战。 此刻,上官长城与徐文祺之战已至决胜阶段。猛听上官长城暴喝一声:“着!”长剑过处,将徐文祺一条左臂切了下来!可是他高兴得太早了,徐文祺右手吴钩剑已及时回刺过来,直指上官长城之脖子。 白芝在旁看得真切,急呼“小心”,好个上官长城上身猛地向后一仰,可是仍然慢了半步,前胸被劈掉一层皮,鲜血立即染红了前襟。 他上身落地,见对方来势汹汹,心知要糟,左手在地上一撑,右手长剑倏地甩出。长剑如离弦之矢般,射进徐文祺之胸膛! 他一招得手在地上滚开,再曲腰弹起,只见徐文祺踉跄地走了几步,终于倒地,一个西北道上的英雄走前握住剑柄,用力抽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徐文祺吴钩剑飞快地劈了过来!这是他临死奋力一击,可怜那英雄不及闪避,项上首级应声飞落雪地! 上官长城看得眦目欲裂,大叫一声,飞身扑出,右腿猛力踢在徐文祺身上,这一记是上官长城在盛怒之下踢出的,力道奇大,徐文祺整个人像一张纸般,在风中卷起八九尺,再摔落雪地上,不能动弹! 徐文祺虽死,但上官长城气力亦用得差不多了,拾起长剑,拄地喘气。他一向眼高于顶,料不到解决一个在青龙会内与自己同级的徐文祺,也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此刻他的傲气,早被风雪卷得无影无踪,但内心对沈七郎之胸襟及眼光,又增加了几许敬佩。 忽然两道惨叫声同时响起,原来“龙侠”柳拂风与程梓峰同归于尽! 小小的一座傅家院子,几成人间地狱,但傅星雨及傅飞父子却如两尊石像般挺立着,傅飞还不时转头望向老父,但傅星雨则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有一片血光,今夜这场血战,他可要负上重大之责任! 死在他身前的人,许多是他的多年老友,许多是因敬佩他之为人才来傅家喝喜酒的,想不到他的请帖变成阎王帖,他觉得双脚发软,几乎站不住,但关节在寒风中早已僵硬,支持着他的体重。 惨叫声似一道道无形的长剑,刺向他的心脏,他觉得那种无形之压力,比夏长春之内家罡气还重几分,五内实在难以抵御…… 忽然,傅飞发觉乃父的脸部肌肉已经僵硬,但嘴角却有一道血水不断淌出来,他艰辛地移动双脚走过去,伸手一探鼻息,早已没了呼吸。 “爹……”傅飞怪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乃父,接着父子俩双双跌倒在雪地上。 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呜呜地响着,似乎为人间悲剧饮泣,更似是无言的抗议。 猛听夏长春长啸不绝,他双掌发出之罡气,亦越来越猛烈,把地上之积雪都卷了起来,由下向上卷飞之积雪,与由天上降下之雪花在半空中相遇,互相纠缠翻滚,就像是一条白龙在半空中飞舞,好看煞人,但却无人有心欣赏。 一叶道长知道胜负即将分晓,他怜爱沈七郎,不愿他英年早逝,忙道:“小沈,你快退开!”话未说毕,夏长春已“飕”地推出双掌! 这两掌凝聚了夏长春八九成真力,声势极是骇人,掌风把雪花也推向沈七郎,使他连呼吸都困难。 沈七郎当然知道形势之危急,但对方掌力之强,实非自己能予抵御,因此不肯撄其锋,身子一掠,闪开丈余。夏长春掌势含而不吐,双臂一横,仍向沈七郎击去。 沈七郎再尽量一掠,闪进人丛中,夏长春双脚一顿,飞身急追,喝道:“你们都给我闪开!”两股凌厉风汹涌而出! 沈七郎吸气飘身,侧面运指一击,“蓬”地一声响,掌风击在地上,雪花飘扬,流风四窜,敌我双方不由自主都弃了对手,闪开一边。 夏长春落地之后,再扑上去,势如虎入羊群,状似疯狂,又发出一掌!沈七郎就似风雨中之一叶小舟。他不断挪动,大腿伤口迸裂,血流如注,但此刻他根本没有注意及此。 “沈七郎,你有种的便与老子对一掌!” 一叶道长亦紧张地道:“小沈,让贫道来跟他斗一斗!” 沈七郎哈哈笑道:“道长放心,自古以来,兵法家就十分重视智取,晚辈如今采取的便是以智斗力,道长放心,夏长春已快成为强弩之末了!” 这是激将法,夏长春怒不可遏,把内力提至十足十,此时沈七郎已退至围墙边,他心想道:“这次看你还能躲到那里去!” 夏长春丹田一逼,催迫内力涌出,忽然内力向体上四处乱窜,他脸色登时大变。 沈七郎亦十分紧张,生死俄顷之际,他无暇多想,双掌推出,同样是拼尽全身之力施为。奇怪的是夏长春双掌推出,却没有掌风涌出,像是虚招,沈七郎内力已经发动,不管对方是虚是实,先下手为强!内力一出,化作狂飙,直向夏长春卷去。 群豪的一颗心都高高悬起,心道:夏长春采取后发先至的手段,必是惊天动地的一击!这一着必然令天地变色,亦预计沈七郎不死必受重伤!尤其是桑小红、毕翠微及白芝的芳心更几乎跳出口腔外! 可是结果却大出群豪之意料! “蓬”地一声响,声音远不如群豪之预想,但见夏长春身子倒飞,像断线风筝般,直飞至对面围墙上,身子才落地,接着但见他冲口喷出一股血箭! 所有的人都傻住了,尤其是沈七郎更加难以置信,忍不住看看自己的双掌! 一叶道长道:“他死了!”话说毕,院子里方响起一阵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毕翠微、桑小红及白芝三个女将同时奔前,扶住沈七郎。 沈七郎微微一笑,道:“我没事,真是奇怪……” 白芝道:“沈大哥,姓夏的不是省油灯,你还是先运运气试一下,以免留下后遗症。”桑小红白了他一眼,蹲下身替沈七郎包扎腿上的伤口。 上官长城走过来,道:“恭喜沈兄,一举击毙夏长春,自此之后,吾兄大名将响遍大江南北!”他对名利看得极重,所见所为都想到这方面去。 沈七郎苦笑道:“这事透着奇怪,他根本没有发掌,难道他自己求死!” 上官长城想了一下才道:“他练的是邪功,已经有几次走火入魔的纪录,前天才刚治好,一定是刚才他提气太急,真气又走进贫岔道去了,因此掌风发不出来!” 沈七郎叹息道:“真是侥幸!也说明邪不能胜正之道理,任他武功有多高,只要残杀无辜,老天爷总会惩罚他!”他抬头望去,只见一叶及玄静师太正指挥群豪将青龙会的余孽围住。 玄静师太嫉恶如仇,道:“一个也不要放过!” 沈七郎忙道:“留一两个活口,以便进一步了解青龙会的内部秘密!” 鹅毛雪仍然下着,寒气迫人,但院子里的双方个个都是血汗披面,舍生忘死地苦斗着…… ×      ×      × 天终于亮了,但雪仍然未停,群豪虽然获胜,但亦付出极大之代价,死伤垒垒,都躺在厅里喘息,沈七郎进内堂搜索,但见傅星雨的夫人吊梁自尽,只剩新娘子像石像般,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夜之间,丈夫、公公、婆婆都死了,连相依为命的父亲亦舍她而去,她觉得自己只剩下一具空空洞洞的躯壳。 毕翠微怕她寻短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你做我的妹妹好不好?”沈七郎见傅家的家丁早已跑光,便着桑小红及白芝到厨房做饭。 群豪吃了饭之后,到院子里一看,不由升起一股寒气,院子里的积雪,染满了鲜血,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叶道:“不管如何,咱们将尸体运出城葬了吧,反正此处亦不宜久留。” 忽然上官长城道:“不好,跑了一个李西尼!”群豪一听,更觉此处不能留,当下雇了几辆马车,将尸体运出城郊埋葬。 雪虽已霁,但天色仍然灰沉沉,压得群豪喘不过气来。韩奎忽然走过来道:“沈大侠,咱们十二个兄弟,如今只剩下五个,希望您将咱们留在身边,只要是与青龙会对抗者,水里去、火里去,咱们愿供驱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四见玄空子向自己望过来,忙道:“老朽一向跟着十二骑,这下可要跟沈大侠了,希望不要见弃!” 沈七郎道:“要跟青龙会对抗,随时须准备牺牲性命,诸位都是勇士,沈某欢迎还唯恐不及哩!” 上官长城、骆人英、骆人雄亦道:“请沈兄将咱们也算进去!” 一叶、玄静及玄空子、上智等人因是九大门派之首脑,当然不会贸然归沈七郎麾下,不过他们都表示若沈七郎在与青龙会对抗,需要时,少林、峨嵋、武当都愿意拔刀相助。 沈七郎道:“凭沈某几个人之力量,根本无法与青龙会抗衡,最重要的是九大门派须立即组织一队精英,长期跟青龙会周旋。” 一叶道:“贫道回山之后,便请掌门跟九大门派商量此事,料不日便有好消息。” 安容奇道:“安某一向萍踪不定,反正没有其他事,便跟沈兄一道吧!”其他西北道上黑白两道的好汉也都散去。稍顿又问:“不知沈兄下一步将去何处?” 沈七郎道:“先回关内再说吧!”当下买了车马,一行十四众,便起程返中原。天上忽又开始下着鹅毛大雪了,寒风吹来,雪花乱飘,这个冬天比任何一年都寒冷。 (本篇完,zhychina提供图档,凌妙颜ocr,锋竹芹叶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