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古琴》 第一章 设坛求甘露 泽国顿成灾 六月暑天,火伞高张,猛烈的阳光,在正午时分将路上的行人全都“晒死”,光天化日下,村庄外竟然一片“死气”。 一头黄狗,自村里窜了出来,跳下田沟里,伸长舌头去舔沟底那些还未尽干的泥巴,田里的禾苗早已枯黄,泥巴干裂,像有千万张大嘴裂开,向老天爷要水般。 黄狗无精打采地跳上土墩,可是那三尺高的土墩,它竟跳了两次才能成功,它走到老槐树下,伸长着舌头,无力地喘息着,一忽便慢慢闭上双眼,不像在睡,却像在等死。 还是午时,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锣鼓钹子声,接着又是一阵震耳的鞭炮声和杂吵的人声,那黄狗双眼睁开一下,旋又闭上,仿佛已见惯了这种“热闹”。 可是鞭炮此起彼落,声响不绝,跟以前又有点不同,黄狗终于抵受不住诱惑,带着一丝希望,缓缓站了起来,垂着尾巴,慢慢向村里走去。 这村庄好大,看来最少也有六七十户,中间铺着一条石板路,两旁还有些暮气沉沉的店铺,店铺门口,都挂着一串长鞭炮,当前面那一串还未烧光,第二串又接上了。 乳白色的烟雾,和呛鼻的硫磺气味,在村子里飘荡着,说真的,也许是硫磺气味的刺激作用,在硝烟中露出来的蜡黄瘦削的脸孔,竟然带着丝丝的,近乎绝迹的笑意。 是的,不但三宝庄的人,连周围数十里的人,已很久没人笑过了。 一个人处在死亡边缘挣扎,那还能笑得出来? 三宝庄这名字可不是胡乱叫的,往常他们这条村庄的良田比人多,河流比人多,树木比人多, 所以赢得三宝庄的美名,莫看这三宝,却可令农夫们三顿温饱,笑逐颜开,因此三宝庄,便由二三十户的中型村庄,发展成如今的六七十户的大村庄了。 也许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原因吧,打从去年初夏开始,一切便有点反常了,老天爷竟滴水不下,三宝庄的河流虽多,但挨到今年,也可点滴无存,人们只得到四十里外的地方买水,这买来的水,只能用于食用,谁舍得拿去浇地,就算舍得,只怕也得不偿失。 三宝庄的三宝,在缺乏天雨的情况下,便一宝也不剩了,打从今春开始,村民们便开始惊慌恐惧了,因此也不断请高僧老道来设坛求雨,也不知是老天爷故意跟人们过不去,还是那些和尚道士没有真材实料的工夫,越是求雨,阳光越是猛烈,就像要将大地的一切“煎干”,而雨水却偏偏不见一滴。 蚂蚁尚且贪生,何况人类,所以三宝庄的村民,经过连番的失望,仍不断请人求雨,这一次史老爷特地派人去二百里路外的法莲寺和真清观,请来高僧和老道再来求雨,沿途上锣鼓不绝,鞭炮未停,直把派去迎接的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尽管如此,当他们看见村子里的人,脸上都有了笑容和希望。 “史老爷来了!”人群中有人低低地叫着。 只见一座大宅中,拥出一批人来,中间一个蓄着三绺长髯,圆脸凸肚的中年人,正是三宝庄的巨富史耀祖。 尽管史耀祖家财万贯,也不怕没钱买水,没人去挑水,但他脸上也与村民一样,充满了忧虑,往常那大肚皮也似瘦了几斤肉。 三宝庄的村民还不逃荒,实在是因为他们有一位史善人,便是史耀祖!他在这个时候,不但出钱请人求雨,每天还免费供应村民二十担水,间中还会打开粮仓,救济最困难的村民,当然大善人并不是到今年才开始行善。 面对几十多张不成人形的脸孔,半死不活的躯体,史耀祖心头一阵难过,连忙济出笑容道:“乡亲们,大家放心,这次咱们请来的,是方圆数百里出了名的高僧名道,老天爷一定会降雨!” 人群中发出一阵无声的笑,迎接圣僧的人呼道:“圣僧到!”人群包括史耀祖,都跪在石板街的两旁。 只见两顶凉轿抬了进来,前面那一乘上面的坐着一位肥胖的和尚,那和尚的功力如何,人们还不知道,但都升起一股希望,因为这位和尚看来起码比较以前的“慈祥”,也多了些福相,与以前那些干巴巴的秃颅大不相同。 第二乘,坐着的却是位瘦削的道人,虽然较为瘦削,但仙风道骨,也令人信心百倍。 史耀祖道:“善男史耀祖恭迎大师及道长大驾。” 和尚点点头,道:“施主们都起来吧,请带路到贵宅,稍后贫僧再到各处去一去。” 史耀祖应了一声,长身起来,在前带路。一行人进了史家,村民们也涌了过去,在大宅外指指点点。 史耀祖对佛道十分虔诚,立即将和尚和道人引带内厅,丫头们送上三碗莲子汤,和尚和道人路上又热又饥,也不客气,几口便将莲子汤吃光,史耀祖着人再送上两碗。 那和尚佛号圆真,道人法号清竹,他们对史耀祖的大名也是略有所闻,而对史耀祖付出的酬劳则更加满意。 三人吃罢,丫头又送上两盆清水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递上毛巾,这难怪她小心,如今这水可是千金难求。 史耀祖道:“两位请洗个脸。” 圆真跟清竹洗了脸便表示要与他到村庄各处看看,史耀祖带着几个家丁,亲自带他们出去。一行人在村子里走了一趟,圆真道:“史施主,上次你们请人求雨,坛设何处?” 史耀祖道:“就在敝家门外。” 清竹摇头道:“难怪求不到雨。” 史耀祖急问:“这是什么原因?” 清竹道:“就贵庄的风水论,史施主家正在离位,离乃火也,坛设火位,又岂能来水?” 史耀祖暗暗点头,又问道:“依道长之见,该设于何处?” 清竹还未答,圆真已道:“史施主之家在南方,南为离,东为震,震即雷也,贫僧认为该设在震位求雨。” 清竹说道:“不!应在村口,那是坎位,坎即水,求雨而不在坎位,尚作何求哉?” 圆真合什道:“阿弥陀佛,道兄有所不知了,倘是一般的旱天,求雨确宜在坎位,但道兄莫忘记,三宝庄巳有年多未有下雨,非有旱天雷,没法震天引水,施主久处凡间,自然会知道夏日下雨之前,必先有雷,才见天水下降。” 史耀祖颔首道:“大师说得有理。” 清竹冷笑一声:“佛兄所说,表面上理由充足之至,但夏日亦当有只闻雷声,不见有雨之象,俗语所谓雷声大,而雨点小也,此象史施主亦必清楚,即使有些雨点亦无济于事也,看来还不足以润土。” 史耀祖说:“道长言之成理。” 清竹得意地说:“贫道平生求雨无数,岂有不知之理。” “阿弥陀佛!贫僧求雨成功之次数,已不可数矣,却未闻在夏日于坎位可求得雨水者也,盖坎乃北,主冬,如今时乃夏日……” 清竹截口道:“佛兄又重蹈前辙矣,彼等在离位求雨,立足点便与佛兄相同,以为离乃夏也,结果如何,史施主最为清楚。何况若论方位,震乃东也,即春也,于今季节亦不合。” 史耀祖见他俩争执不下忙道:“两位都是得道高人,何必为些少之事相争?” 清竹道:“贫道之见与佛兄截然不同,为了免施主难做,贫道决定,施主若请他求雨,贫道便退出。” 圆真神情虽然和善,但好胜之心不减常人,闻言即道:“说得有理,有道兄便无贫僧,请史施主择其一。” 史耀祖忙道:“咱中华素来佛道是不分家的,两位千万莫因善男而伤了和气,否则善男于心不安的。” 清竹道:“此事与施主无关,况贫道立意已决。” 圆真道:“是极,贫僧绝不会怪史施主。” 史耀祖福至心灵,忽道:“两位不必再争,善男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希望两位忍让一下。” 清竹忙问:“施主有何妙策?” “道长仍在村口设坛,大师则在东方施法,两不相干,只要能求得到雨,善男及敝庄大小,五内均感,亦绝不会亏待两位,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清竹沉吟了一下,道:“佛兄敢与贫道比斗一下么?” “道兄要如何比斗?” “看谁的法力高,可得到雨水?” “贫僧也想见识一下道兄的法力,但胜者如何,败者又如何?” “你我都是跳出红尘的人,名利之争,甚觉无谓,是以贫道认为败者必是功力未逮,佛兄以为然否?” “道兄言之成理。” “是故,败者必须闭关三年,再作苦修,以免功力不逮,累了世人,佛兄又是否以为然?” 圆真喧了一声佛号:“道兄所见极是,贫道十分赞成。” “如此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清竹道:“请史施主取来纸笔,待贫道写下应用之物,便着人去准备。” 史耀祖心中大喜:“他俩为逞胜,必然各展神通,吾等有救矣,三宝庄有福矣。”却不知一场灾难已悄没声息迫近。当下道:“两位有事但请吩咐,善男即着人准备一切。” 也许是无巧不成话,更许是清竹与圆真功力悉敌,英雄所见若同,两人所择的时日,竟然同是一日! 三日后,北位的村口,东位的晒谷场,都搭了法坛,一切准备就绪,已时刚届,村里的人一边涌了出去,一边又燃放着鞭炮。 史家家丁依照吩咐,在法坛三丈处用绳子围着,以免影响“生神仙”求雨。 一阵锣钹声响,清竹与圆真同时由史家出来。圆真去晒谷场,清竹则到村口。法坛上香烛金银元宝,三牲果品等祭品,一应俱全。 圆真身披大红镶金袈裟,头戴金色的僧帽,尖端写着一个白色的佛字,信步走上法坛,神桌上还安放着一只大木鱼,一只铜磬。 圆真上坛先向天地拜了三拜,卷起衣袖,焚香点烛,随即口念经文,敲打木鱼铜磬,烟雾袅袅一中,显得一片肃穆。 清竹则披一件褐色镶金钱道袍,披头散发,戴着一只金头箍,袖管内藏着一对金钹。清竹点香焚烛,敲打金钹,口念咒文。 三宝庄的村民从未见过同时开两坛求雨者,都不知去那里观看,结果一半挤在佛坛之前,一半则挤在道坛之前,只希望两边随便那一个“灵”,则苍生有救。 圆真经文越念越快,配着“卜卜”的木鱼声,和“咚咚”的铜磬声,无端端令村民们心头紧张起来。 蓦地木鱼声与铜磬声,戛然而止,圆真拈起金银元宝,引火而焚,接着将酒酬在地上,黄酒落地,“沙”的一声,冒起三股淡淡的白烟。 这种情景,三宝庄的人可不曾看见,刹那间,大家心头都是一跳。 圆真酬了酒,重回法坛念经敲打木鱼,忽然人群中有人叫道:“天上有乌云,天上有乌云!”那声音实在说不出的激动和喜悦,比叫化子在路上拾到一锭大元宝更甚。 人群像煮沸了的开水,欢腾起来,史家的家丁忙道:“不许叫,莫影响大师念经。”人们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也不知那一个开始,刹那间,法坛前的人群,全部跪在地上,合什仰头望天。 圆真念经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也越来越急,挤着数百人的晒谷场,静得只有他念经的声音和粗浊急促的呼吸声。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它们由四面八方向中间拢聚,有的老人已高兴得流下喜悦的泪水! ×      ×      × 清竹念了咒文,开始焚元宝,接着取出一柄桃木削制的长剑,一叠黄纸,提起桌上的朱砂笔,龙飞凤舞地画了一道符咒,他将符咒穿在桃木剑上,再闭目念咒,念毕将符咒拿到烛火上焚了。 “天上有乌云了!”人群叫嚷着。“这位道爷真的法力高强。” 有的则道:“谁知道是大师的功劳?还是道爷的功劳?” “管他是谁的,只要老天爷肯下雨就行。” 一个妇女道:“道长,只要你能求到雨,咱们愿意永远供奉您。” 这些话都听在清竹耳中,只听他大声道:“住口,你们乱嚷会把龙王赶跑。” 人群被吓得跪倒地上,轻声祷告,清竹又去画第二张符咒,就在此刻,天上忽然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 这霹雳勾起人们的希望,也吓得他们心头怦怦乱跳,就连清竹身子也幌了一下,那张符咒登时画错了方位。 “是的,道爷还在画符,天上就打霹雳了,咱们去那边看看。” 人群争先恐后向晒谷场奔去,刹那间,村口只剩下清竹和史家的四个家丁。 再一个霹雳打下,余音隆隆,犹如老天爷在发怒,那四位家丁心头嘀咕,偷偷瞧了清竹一眼,只见那牛鼻子,一张脸铁青,好不吓人。 ×      ×      × 当第一道霹雳在三宝庄上头炸开,圆真心中便暗暗冷笑:“震位求雨,是唯一正确的途径,此乃不争之事实,哼,等下我倒要看看那杂毛如何说话!”他心中想着,嘴上念经更速,木鱼敲打得更响。 跪倒在地上的人群,都高兴得几乎哭出来,连身体不适的史耀祖,也振作精神,在家丁的搀扶下,来到晒谷场上。 “轰!”第二道霹雳,又在头上炸响,这时候,村里好像沸腾起来,村口外的人潮,向晒谷场汹涌而至。 史耀祖大声问道:“你们为何都来这边?”村民道:“咱们来看大师作法!” “那么道爷那边呢?” “老爷,咱们看那道爷没有真实本领,所以都来这边?”史耀祖讶然问道:“你们怎知道道爷没有真实本领。” “因为他还在画符,头上的雷便炸开了。” 史耀祖点点头,暗道:“还是和尚的功力比道人高深广阔。” 这时候,天上的乌云早已合拢在一起,天地一片黑暗,夏日已时,竟像是冬天的戌时一般,村民们喜不自胜,却认为这场雨,必然甚大。 可是天上的雷已连打十多响,雨水却不下一滴,史耀祖心中嘀咕:“千万莫应了道人的话,雷声大雨点小。”心中亟望雨早点降下。 再过一会,天际雷声此起彼落,隆隆的余音未了,第二个霹雳又再炸响,但情况依然未改变,此刻莫说村民焦急,就连圆真和尚也暗暗心焦,左手抓起撞杵,用力敲打铜磬,用丹田气将念经的声音,远远迫出。 他一连念了三遍求雨咒,送来的只是阵阵阴风,雨水点滴不见,漆黑的白天,伸手不见五指,神桌上烛光,映在圆真那脸圆嘟嘟的胖脸上,汗水涔涔,情景诡异而恐怖。 一阵风吹来,烛火摇红,圆真一张脸忽光忽暗忽晴忽阴,史耀祖看在眼内,心底忽然泛上一阵寒气。 蓦地,背后传来一阵哈哈的大笑声,他猛一回气,便见到一张瘦削的脸庞:“道长,你……你怎也来了?” “无量寿佛,贫道是来观赏佛兄施法的,施主认为他功力如何?” 史耀祖尴尬地道:“咳咳,这个,善男不懂,道长又认为如何?” “好,佛兄佛法高深,法海无边,贫道佩服之至,不过,哈哈,雷声大,雨点一无,也算是一绝。” 史耀祖心中有点不悦:“我请你施法求雨,可不是请你来说风凉话的。”当下问道:“道长法力高强,必定有办法。” “这个自然,否则贫道为何敢夸下海口?” “如此就请道长回坛施法?” “一年都过去了,还争在这一时么?”清竹轻哼一声,道:“世人都是趋炎附势之辈,那和尚只请来雷神,他们便视之如活佛,贫道若在此刻求到雨,不但他们以为是和尚之力,而且恐还要吃一顿耻笑。” 史耀祖心中暗里道:“世人诚多趋炎附势,但你是出家人,更不该斤斤计较名利。”当下又问道:“道长何时才肯再施法?” “不急,”清竹侧头昂然而立,双眼透着几分笑意,瞪着圆真。 圆真当然也看到他,只是施法正在紧要关头,没法接腔反驳,他憋着一口气,加紧施法,只听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龙王听令,速速降雨!” 话音刚落,漆黑的天空,闪过一道银蛇,随接又是一道霹雳,接着响起一阵沙沙之声。 跪在地上的村民,一跃而起,欢呼道:“龙王降雨了,龙王降雨了!” “大师真是活佛!” 圆真紧张的脸孔,至此才松懈下来,举袖拭去汗珠,傲然望着清竹,清竹脸色铁青,呆呆立在当场。 此刻,村民们在雨中欢呼叫嚷,神态疯狂,看在清竹眼中,更不是滋味。 史耀祖舍下清竹,奔向法坛,用沙哑的声音道:“大师,你真是活佛,善男跟敝庄大小,永生不忘你的恩德。” 圆真微微一笑:“出家人慈悲为怀,亦已普度众生为己任,施主莫需客气。” 话音刚落,清竹忽然仰头大笑起来,圆真怒道:“道兄因何发笑?” “贫道为自己的预言实现而欣喜,佛兄何必生气?” 圆真脸色微微一变,跟着他抬头望上,忽觉天上的雨已渐歇,地上的欢腾的人群,都失望地呆立着,这刹那间,气氛由热而冷,令得圆真十分尴尬。 “佛兄,贫道早巳说过雷声大,雨点则小,不幸言中,恐怕田里的泥土还未湿透?” 圆真冷笑一声:“既然如此,贫僧便驱散雷神和云伯,专看道兄施法。” 清竹忙道:“既来之,则安之,这又何必,就等贫道接你的场吧。” 史耀祖也忙道:“道长说得有理,请大师以苍生为念,莫驱散雷神云伯,道长请施法。” 清竹冷笑一声,转身北行,人群又跟在他后面,圆真心中不服,暗道:“贫僧就去看看你的本事。”也跟着人群走到村口。 清竹走上道坛,重新焚香点烛,大声问道:“施主们你们要大雨还是小雨。” “大雨!”人群一齐叫嚷着。 史耀祖道:“只要道长能请到龙王布雨,那就越大越好。” “好,贫道就满足你们,暂时吩咐龙王下个够。”清竹迅速地画了一张符咒,口中念隐有词,接着将符咒焚烧,只见天上的乌云翻翻腾腾,好像有数十条大黑龙在交战。 清竹杨起酒盏,将酒含在口中,又抓起一把白米,在香火之上洒落地上,随即又将口里的酒喷出,那酒箭经过香火,立即焚烧,似一条大蛇,直奔地上,触地即熄灭。 只听清竹挥着桃木剑,喝道:“疾!四海龙王速速齐来听令!” 天上乌云翻腾更急,阴风阵阵,吹到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清竹嘹高清越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令汝等速速布雨,将去年及今年的雨水,一并降下!”他喝毕,又含了一口酒,桃木剑一指,酒箭自口中喷出,一道火龙向天飞去。 火龙刚现,天上“轰”的一声低沉的闷雷响起,豆大的雨水便沙沙降下了。 村民们再度欢呼奔腾,清竹收了桃木剑,含笑走下道坛:“佛兄,贫道法力如何?” 圆真道:“也许只是‘望梅止渴’,道兄先别高兴。” 清竹仰头大笑,但他嘴巴一张,迅速灌满了雨水,是以笑声十分古怪。 史耀祖一看雨势,知道这场雨,跟刚才那一场不同,不由赞道:“还是道长的法力高强,请恕善男无知,刚才言词有所得罪。”说着要跪下,却被清竹拦住。 三宝庄的村民们,如今再应了久旱逢甘露,他们舍不得离开,都张开咀巴,拚命喝着雨水,而且喝个痛快,一忽,村民们忽然骚动起来,原来他们都纷纷回家,将水缸水桶,面盆拿出来承载雨水,生恐等下云收雨歇,白白失去良机。 史耀祖身子本已不适,给雨水一淋,登时打了几个冷噤,颤着声,道:“雨太大了,请两位跟善男回家,吃些斋菜素食吧?” 圆真脸色如土,因为就算此刻云收雨散,自己现也输了清竹一着,当下向史耀祖鞠躬合什行礼道:“多谢施主好意,敝寺尚有些事待贫僧回去料理,请恕贫僧失陪了。” 史耀祖忙道:“这如何使得?大师辛苦一场,好歹也得到舍下,让善男问候几句。” “实在有事,并非贫僧矫情。” 史耀祖看了他俩几眼,道:“但如今雨正大。” 圆真干笑一声:“这场雨还不看在贫僧眼中……” “那么请大师稍候,待善男回家取银子,并派人抬轿送大师回去。” “不必。”圆真已无颜再留下,转身欲行。 清竹忽道:“佛兄,你我三日前的协定,谅还记得?” 圆真脸色甚是难看,说道:“道兄,但请放心,三年之内,圆真寸步不离清莲寺。” 史耀祖忙道:“这又何必。” 清竹道:“出家人以济世为念,功夫不足,常会耽误苍生,理该再修练,施主不用劝他,佛兄慢走,请恕贫道不送。” 圆真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而行,史耀祖身子发冷,忙道:“道长,快请到舍下一叙。” 雨越下越大,大得简直不是雨,而像是泼水,眨眼间,欢腾的人群都逐渐地冷静下来,纷纷回家,屋外不见一个人影! 雨势不绝,门口的水桶,空盆都已满溢,甚至连水缸也满了,人们至此都舒了一口气,擦干身子,在佛像前焚香谢恩。 ×      ×      × 道坛上的香烛早被雨水淋湿,桃木剑和金钹已为清竹带走,三牲果品仍在,而那叠黄纸早已被雨水浸烂,并随水不知冲到那里去了。 就在此刻,忽有一道灰影窜上道坛,钻到神枱下面,一忽才见他钻出来,伸手抹掉了脸上的雨水,只见他牛山濯濯,赫然是个和尚,可不是圆真。 圆真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四处张看了一下,才迅速离开。 第二章 下山行侠义 怂戒不法徒 暮春时节,连云山上一片绿油油,七八个小道人正在树林中玩耍,那大的已有十八岁,最小那个才十四岁。 那年纪最大的叫太光,道:“师弟们玩够啦,现在要办正事了,今日由谁洗草药?”他指一指林下的一大堆新摘的草药,原来他们每日都要采草药,晒干之后,拿下山去贩卖,赚钱买米。 一个叫太虚的道:“那还用问,老办法,谁输的谁就去洗?” 年纪最小的那个叫太清,闻言立道:“师兄又要欺侮小弟了!不如由小弟拿去洗吧!” 太虚道:“不,你拿去洗,给师父知道又要骂咱们了。” 太清苦着脸道:“但若比武功,小弟一定输给你们。” 太仪道:“那是你学艺不精,怪不得咱们!” 太清说道:“比就比吧,今日比些什么?” 太光在地上划了两道线,相隔十五丈,道:“谁走到对面那条线最慢的,便算输。” 众人没有异议,只有太清道:“不行,你们的腿长,我一定输,这不公平!” 太仪道:“太清就是没种。” 太清瞪了他一眼,道:“你欺侮师弟,便叫有种?” 太光道:“你们不要争吵,咱们让太清两丈,你们同意不同意?”他说着向几个师弟眨眨眼。太清虽然看见,但却猜不出他们的用意:“我平日只输他们一点点,他们肯让我两丈,大师兄那有这般好心的?唔,一定有古怪。” 他心念未了,太光已道:“太清,大家都同意让你两丈,你敢不敢?” 太清暗道:“输掉大不了去洗草药而已,怕什么?”当下便答应了,随即走前两丈,变成他一个人在前,背后四位师兄由左至右,是太光、太虚、太仪和太和。 太光叫道:“一、二、三!” 五个小道士立即提步急跑,太清为了争取胜利,一起步便急跑。 太光他们四位跟在背后,眼看太清只差两三丈便到达目的地,而他们尚在他背后一丈。不由都急了起来,太光早有主意,边跑边念咒文,忽然喝声:“疾!”手指向太清下身一指。 只见太清的裤子突然自动溜下,太清想不到师兄出此凶毒的计谋,虞不及此,给裤脚一绊,登时跌倒地上。 太光等人乘机冲前,太清咬一咬牙,提高裤子爬了起来,可是由于他提着裤脚,速度便慢了许多,结果他还是最后到达。 太光等人哈哈大笑,太和道:“原来太清年纪虽小,屁股却大。” 太清心中暗怒,嘴上却道:“师父说十个胖子九个富,只怕胖子没屁股!屁股是仓库,仓库大的才会发达。” 太仪笑得连眼泪水都滴了下来:“原来师弟想发达,怪不得他的武功总是不行,原来他专练屁股功。” 太清大怒,暗中念着咒文,忽然把手一指,喝道:“疾!”,只见太仪的裤子“刷”地一声脱了下来,太光等人大笑。 太仪老羞成怒,忽然一拳直向太清击去。 这一拳十分突然,太光等人都呆了一呆,料不到太仪会反脸,但太清似早有准备,轻轻一闪便让开了。 太仪见打不着太清,脸上更加挂不住,大喝一声:“再吃我一拳试试!”他右拳未收,左拳再度击出。 太清仍不招架和回击,轻轻一跳,再度让开,太清标前一步,倏地一脚扫出。 太光忙道:“太仪,不要打伤他。” 太清轻笑一声,一跃而起,太仪与他同门学艺,如何不知他的身法,右手五指如钩,如旋风般向太清胸膛抓去。 那知太清人虽在半空,但左臂如弓,倏地在太仪右臂上一格,未待对方五指合拢,他已借力退飞落地。 太仪打不着太清,实在心有不甘,而且恐怕要吃师兄弟们的耻笑,他进门比太清早,年纪亦比他大了两三岁,假如打不中他,实在也说不过去。因此,太清一落地,他立即标前,疯狂般向太清攻去! 太光等人见状,亦觉得太仪有点过份,纷纷在旁开解,但后来发现太清虽然不回手,太仪依然打不着他,便仔细观看起来。 一忽,太和轻声道:“大师兄,太清的身法有点古怪。” 太虚接道:“不错,这种步法,师父好像还未教过咱们。” 太光忍不住问道:“太清,你用的是什么步法?” 太清不答他,却道:“三师兄,小弟已让了你三十招了,就算是泥做的人也有火气。” 太仪冷笑一声:“你可以回手呀,就怕你没种。” 太清见他说话分神,又只一味死攻,下盘空虚,心中有了主意,只见他双臂一展,将太仪攻来的一拳一掌抖开,同时左腿一蹬,踢在太仪的膝头上,太仪猝不及防,应声跌倒地上! 太清伸手去扶太仪,不料太仪抬手掴了他一掌,太清掩脸而退:“三师兄,你怎地掴我?” “你这般狠毒,踢我的膝头,存心要我的腿断,哼,我不杀你,已是念在师兄弟的情份了。” 太清自小被无赖拐走,饱受凌辱,因此能忍人所不能忍,道:“三师兄,小弟若是狠毒的话,你的腿早瘸了,但现在你有事没有?” 太仪在地上一跳而起,戟指道:“再来再来,你有种的便光明正大跟我打一场,一味闪避,算是什么好汉?” 太清再也忍不住,反唇相稽,说道:“你以师兄的身份,欺侮师弟,又算是什么好汉?” 太光道:“你们何必争论,再打一场,看谁强谁弱,岂不简单?” 太清道:“打就打,你们以为我会怕他么?” 太仪喝道:“不怕最好!”说着猱身而上,又向太清攻去,这一次太清不让他,兵来将挡,太仪一口气攻了十多招,都让他一一化解,同时开始反击。 太仪越攻越急,太清或格、或闪,进退自如,不一阵,太清又瞧到一个破绽,将太仪扫倒。 太仪一跃而起,道:“这一仗不算,再来!”说着又攻了过去。 大清心中忖道:“我有心让你,你却不知死活的,就给点苦头你吃,看你还不知好歹。”当下道:“三师兄,拳脚无眼,若不小心会打伤了你,请你原谅!” 太仪道:“这句话,我也正想说,打伤了不许到师父那里哭鼻子!” 话音一落,太清双掌一引,太仪双臂不由自主被圈了出去,他知道不妙,但太清比他更快,右腿一抱,已一脚踢在太仪的小腹上。 这一脚他用了不少力,痛得太仪弯下腰,连气也喘不过来。太清有点过意不去,正想去扶他,不料却让太光三人围住,太清吃了一惊,忙道:“大师兄,刚才三师兄的话,你也听见,而且……而且我已一忍再忍。” 太光冷冷地说道:“愚兄等都没有听见。” 太和道:“是的,咱们都没听见。” 太清怒道:“原来你们联合起来,要对付我。” 太光笑嘻嘻地道:“你要咱们不将你打伤三师弟的事告诉师父也行,快把步法教与咱们?” 太虚接道:“你不说,咱们今日便给你好看。” 太和则问:“是不是师父偏心,私自教你的?” 太清道:“你们不用问,这件事我绝不会告诉你们!” 太光把脸一沉:“你真的不说?” “当然是真的。” 太和又问道:“师兄,咱们如何惩罚他?” 太仪巳缓过气来,道:“师兄,请你们围住他,待小弟来。” 太清惊问道:“师兄,你们想要干什么?” 太仪道:“将你缚起来!”他解开缚住草药的绳子,将五条短索接起来,成为一条长绳,四人发一声喊,将太清按倒,太仪立即将他双手反到后面,结结实实地扎住。 太清知道自己一个人斗不过他们四个,放弃抵抗,任由他们胡为,太仪将太清吊在树上,道:“你说不说?” “不说!打死我也不说。” “打死你?这岂不便宜了你?”太仪道:“打死你师父还要责骂咱们……大师兄,你有什么好计谋?” 太光抬头向四周看了一下道:“有了,你们看到么?他头上便有一窝蚂蜂,咱们只要抛一块头去,就有他受的了。” 太虚叫妙,太仪口中念着咒语,忽然大喝道:“脱!”只见太清的内外裤自动滑了下来,接着他手指向上一指,上衣也敞开了。 太和道:“五师弟,所谓君子不吃眼前亏,你还是乖乖说了吧!” 太虚说道:“是啊,被蚂蜂钉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太清虽然害怕,但仍倔强地道:“我就算死也不会告诉你们,我已受了你们十年的气了,有朝一日,一定要报仇。” “真是痴人说梦话,”太光道:“师弟,你们怕不怕他报仇?” 太虚等人一齐笑了起来,太仪道:“你今日不说也行,但日后师父若私自教你武功,你便得传授给咱们,不准藏私!” 太清咬牙道:“你们在做梦,终有一日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被蚂蜂叮的滋味。” 太仪大怒,道:“大师兄,别跟他磨嘴皮了,咱们给他一点苦头吃吧。” 太光道:“三师弟,咱们只是看不过眼助你而已,一切由你决定,而且师父若知道了,咱们陪你受罪可不化算呀。” 太仪一拍胸膛,道:“师父那里小弟一力承担,请你们退开一点!”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头,脱手飞出,击中蚂蜂窝! 只听“嗡”地一声,数百只大蚂蜂涌了出来,太清又惊又怒,只看了一眼,便立即闭上双眼。那些蚂蜂在半空飞了一圈,便向太清飞去。 太仪哈哈大笑,道:“五师弟,等下请你告诉咱们,那滋味如何!”他认为那窝蚂蜂,起码也会有数十只叮着太清,不料那些蚂蜂飞至太清头上两尺,忽然一齐散开,太光等人正在奇怪,那些蚂蜂忽然向他们飞过来。 太光大吃一惊,叫道:“快跑!”转身撒腿便跑,但蚂蜂来势极快,眨眼间,在他们四人的头上,各自叮了二三十口,头脸都肿了起来。 四人跑了好远,见蚂蜂不再追来时,才停步着喘气。太和苦着脸儿道:“咱们如何回去向师父解释?” 太光道:“这还不容易?就说咱们采山药时,不小心踹着蚂蜂窝。” 太虚道:“这事奇怪!那些蚂蜂最接近太清,他为何反而无事?”太和抚着脸道:“莫非太清有驱蜂之能?” 太仪咬牙道:“师父太过偏心,有他在,咱们便没有好日子过,得想个办法,把他赶掉。” 太光冷冷地道:“赶掉有什么用?要令他失欢,咱们再慢慢折磨他!” 太和道:“师父为什么会私自教他武功及法术?” 太仪恨恨地道:“谁知道?” 忽然背后有人道:“因为你们老是欺侮他年纪小,为师若不教他些防范的工夫,他岂不是要让你们折磨死?” 太光等人一惊,连忙回首???只见抱琴道长就站在他们背后,目光冷峻,四人低着头,轻声的叫道:“师父……” “跪下,”抱琴道长一反平日慈祥和蔼的神态,语气严厉之至,太光等人不由双脚一软,跪倒地上:“被蚂蜂叮的滋味如何?” 太光等人头面又热又痛又痒,难受之至,但怎敢作声?抱琴道人道:“没我的命令,不许站起来!太清呢?” 太仪看了师兄一眼,道“他,他在树林里……” 抱琴入林,远远见到太清,便将手一抬,绳子中断,太清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连忙拾起裤子穿上:“师父,他们……” 抱琴慈祥地一笑,道:“不用说,为师一早便知道一切了,你做得对。” “原来师父早已来到,难怪那些蚂蜂会反叮他们!”太清不解地道:“师父,他们老是这样欺侮我,为什么你不许我露出你私自教我的武功?” “第一,他们终是为师之徒,若让他们知道,一来为师不好意思,二来反会令他们憎恨你,第二,你们终是同门师兄弟,岂可动武?” 太清愤愤不平地道:“每次都是他们迫徒儿动手的。” “他不仁,你不能不义。”抱琴轻轻的抚弄着他的头发,说道:“孩子,其实这对你也是个锻炼啊!” “师父,他们品性既然不好,你为何又收他们为徒?” “他们跟你一样,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师父不忍见他们饿毙,二来也想尽点心力,教导他们成材,事实上亦巳有点成绩。” 太清道:“师父,那徒儿以后如何跟他们相处?” 抱琴道:“你不用担心,师父准许你下山。” 太清又惊又喜:“师父你肯让徒儿下山?那师兄他们……” “他们不同!他们恶根未除,下山只会贻害世人,不过,你在冬至之前,就得回山。” “是!”太清高兴过后,又有点担忧:“师父,徒儿下山去那里?”“随便你!”抱琴道:“你可以先去找你父母!” “徒儿父母是谁?” “为师只知你养母姓汪,住在三星镇,你去那里问问她,也许她会告诉你。” 太清摇头道:“她一向待我很凶,一定不肯告诉徒儿。” 抱琴笑道:“你自然有办法令她告诉你!还有一点,江湖上人心险恶,你要小心!更不可恃强凌弱,否则让为师知道,便追回你的武功。” 太清忙道:“这个徒儿知道,师父还有什么教示?”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要轻视任何敌人!”抱琴道:“等下你收拾一下之后,便到为师丹房来,为师有些东西送给你。” 第三章 拜访叶家庄 揭庄内闹鬼 太清离开杨家寨,骨头都好像轻了几斤,恨不得找个平地打几个筋斗。 下得了山,他想道:“咳,我该去那里了?”想了一阵,不知去向,只得自己开解自己,“贫道济世为怀,那里有鬼怪妖魔,便去那里。” 话虽如此,他又怎知何处有妖魔?太清便胡乱朝几个方向前进。 这样走了半天,有点累了,又见日头颇猛,便向一座树林走去,来到村外,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叮叮当当的兵刃碰撞声,他心中十分奇怪,忖道:“是谁在里面打架?啊哈,贫道锄强扶弱的机会来了。” 想到此,他立即三步并作两步,悄悄地窜进树林,匿在树后偷看,只见林中一男一女,斗得正凶,那男的使一柄大砍刀,年纪约在二十七八岁,刀法十分娴熟,而且气势如虹,一柄刀使起来,呼呼作响,那女的身着一身白衣,使的是一口青钢剑,可惜背向着自己,看不到她的年龄和相貌。 那女子十招之中,倒有八招是防守的招式,看样子不是那男的对手,那男的五官端正,一张国字形的面庞十分威武,忽然将剑格住,道:“你只要向咱道歉,在下便放过你。” 那女子道:“呸,是你的错,该由你道歉才对。” 男的恼怒地道:“你小小年纪便不讲理,大了还得了,谁是你的师父?” “你管不着。” 男的怒道:“在下虽然管不着你,但我这柄刀可管得了你!”说着又挥刀急攻起来,白衣女子接了十多招,已经娇喘细细,男的道:“你真的不道歉?” 白衣少女又道:“你有种的便杀了我吧!” “好,我就杀了你。” 太清再也忍不住,跳了出去,喝道:“你一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小姑娘,算得什么英雄?” 那男的住手退了一步,看了他一眼,道:“小道长你有所不知了,刚才明明是她不对的,她还骂人!” 太清大刺刺地道:“她如何不对?你说来听听,让贫道评评理。” 白衣少女说道:“你敢说,我便杀了你。” 那男的道:“在下光明正大何畏惧,道长,在下刚才在林内小解,那知这女子撞了进来,俺听见声音,忍不住转过头来,嘿,她就骂人,骂得好不难听,你听清楚,在下只转过头来身子可没有转动。” 太清料不到他们是因此而打起来的,抓抓头皮,转头问道:“姑娘,你骂他什么?” 那女子转过头来,刹那间,两人却齐啊地叫了一声:“是你!”原来那女子便是较早前与太清打了一架的红衣少女。 太清暗叫倒霉,那男的道:“你们是认识的,那倒好办了,小道长,你一定知道这个女子是不是讲理!” 太清忍不住点头道:“是极是极,贫道与你英雄所见略同。” 那女子大怒,忽然举剑向太清剌去,太清叫道:“你疯了么?”他连忙闪开,少女一口气攻了七剑,把太清迫得手忙脚乱。 那男子忍不住抽刀将她的剑格住,道:“小道长,你让开,让在下教训教训她一顿。” 少女道:“你们两个男人欺侮我一个女流,是英雄么?” 太清长长一叹:“无量寿佛,贫道能够不一给你欺侮,已是上上大吉,谁敢欺侮你?” 少女嗔道:“你未老先衰。” 太清一怔,问道:“贫道如何未老先衰?” “若不,你为何长嗟短叹的?” “谁对着你不头痛?” 那青年道:“不错,任何男人碰到她都会头痛。” 少女脸色一红,骂道:“臭道士,你几时头痛?” “现在就痛。” 那青年看他们像是好朋友,不由皱一皱眉,道:“算啦,在下也不跟她计较了。”言举便气身而行。 少女喂地叫了一声,青年转首怒道:“你还有何不满意?” 太清见少女脸上仍有不快之色,一面向她打眼色,一面陪笑道:“她想请教施主的大名!” 那青年昂然道:“在下乃‘铁刀门’的弟子顾一平。” 太清接道:“贫道乃连云山抱琴道长的门人太清。” 少女道:“原来你是‘铁刀王’铁老英雄的首徒。” 那青年问道:“你认识家师?” 少女道:“我曾听见家师提及令师而已。” 顾一平问:“令师是哪位高人?” 少女道:“家师乃峨嵋派的‘飞凤’李湘湘。” 顾一平道:“听闻令师是峨嵋派俗家弟子第一人,难怪姑娘年纪轻轻,武功便不错。” 少女心中暗道:“何止不错!”顾一平又问:“尚未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太清侧着头倾听,少女道:“小妹姓叶,小名青青!” 顾一平抱拳道:“所谓不打不相识,女侠原来系出名门,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在下尚有事待办,异日有机再向女侠讨教。”他嘴上虽然说得客气,实际心中芥蒂未消。 叶青青年轻识浅,听不出来,也抱拳道:“你慢走,恕小妹不送了。” 顾一平向太清抱一抱拳,转身大步出林,太清道:“叶施主,咱们也真有缘份,想不到几日不见,又在这里碰上了,嗯,你要去那里?” 叶青青娇嫩的双颊微微一红,道:“你这出家人说话怎地如此难听,什么叫缘份?” 太清笑嘻嘻地道,“咱们出家人最讲究缘份两字。” 叶青青不跟他瞎扯,反问:“你要去那里?” “贫道云游四海,到处为家,锄强扶弱,普渡世人,萍踪不定。” 叶青青“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有什么本领,敢这样自吹自擂?” “贫道懂得捉鬼驱魔,刚刚才在杨家寨,大显神通捉了几只小鬼。” 叶青青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问道:“真的鬼是什么样子的?” “鬼的相貌可多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有美有丑,还有……” “算啦,你这种话只能骗骗鬼。” 太清急道:“你不相信?” “除非你能捉几只给本姑娘看看。” “这里又没有鬼,叫我去那里捉?”太清心头一动,忽说道:“对啦,我可以施展法术……”可是他话到一半便住口了。 叶青青忙道:“好啊,你快表演一下,你若真会法术,我便服你。” 太清抓抓头皮,原来他学到的只是一些小法术,却不能登大堂之雅,做得最干净利落的,最得心应手的是“脱裤”,但可又不能在叶青青的脸前表演,更不能拿她做试验品,是以急得他抓头搔腮的。叶青青小嘴一瞥,道:“我早就怀疑你在自吹自擂。” 太清一急之下,道:“贫道施展法术后,你绝不怪我?” 叶青青道:“怎会怪你?” “也不骂我?” “不骂你,也不打你。” “好!”太清咬一咬牙,立即念起“脱衣咒”,他一边念,一边担心,他实在无胆将手指向叶青青的身上,那几百个字的咒语,眨眼即念毕,他下意识地将手抬起,眼光一掠,见叶青青发上扎着一条红丝带,心头一动,将手向丝带指去,喝声:“脱!”只见那丝带倏地自动解开,叶青青的秀发,瀑布般涌了下来。 叶青青呆了一呆,几难相信,太清笑嘻嘻地道:“你服了没有?” 叶青青道:“这是姑娘的丝带自个松脱了,与你何关?” 太清道:“难怪师父说,女人与小人最麻烦。” 叶青青不屑地道:“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哼,除非你再施展一次让我看,我才相信!” “好,你将丝带扎好,贫道再施展一次,让你见识见识。” “不许拿姑娘来开玩笑。” 太清抓抓头皮,道:“待贫道想想!”他忽见地上有一只蟋蟀在爬动,于是又念起了咒语,喝了一声:“退!”只见那蟋蟀忽然向后退行,太清又喝了声停,蟋蟀依言停下,随即钻入草丛中,他得意洋洋地问:“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叶青青惊讶不已,心中甚是羡慕,却故意板起脸来,道:“你能不能捉鬼,姑娘还不知道,不过……算你有一点小小本事。” 太清道:“信不信由你!喂,你们峨嵋派离这里不下千里之遥,你怎地跑到这里来了?” “我回家省亲。” “你一个姑娘走路,不怕遇上了歹徒么?” 叶青青冷冷地道:“若有不长眼的小贼,犯在姑娘手中,就算他们倒霉。” “贫道不柏信,一定是你师父送你来的。” 叶青青粉脸发红,太清估料自己没有猜错,便续道:“你师父呢?” “师父说她有点事要办,叫我在三星镇等她,但我已等她三天啦,她老人家还不来,所以我四处找她!” 叶青青道:“姑娘想回三星镇了!” 太清道:“这可不必,你师父知道你家在何处么?” “怎不知道?我四岁时,家师路经我家,求家父让她将我带上山,说明十年之后,将姑娘送回家中的。” “原来你今年十四岁。” 叶青青说溜了嘴,粉脸泛红,嗔道:“出家人没一点正经,探听姑娘家的年纪作甚?” 太清忙道:“无量寿佛,这是女施主自己说出来的,可与贫道无关。”他一顿又道:“令师既然知道府上的地址,她到三星镇找不到你,自然会去你家找你,你何必再走回头路?” “不错,说得有理,那我也可以回家了。” 太清见她要走,自己没了伴儿,忙道:“喂,贫道问你一件事!” “姑娘没名给你叫么?有话快问!” 太清道:“十年前你师父为何会到你家?” “那天是家父五十寿辰,街上热闹得很,乳娘抱我站在门外看热闹,是以才被家师看中。” “那么令尊的六十寿辰,不是将届了么?” “三日之后便是。” “那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嗯,六十大寿,一定也热闹得很,贫道最爱热闹,就去跟你们热闹一番吧。” 叶青青“噗嗤”一笑,道:“小道士,你要跟着我,又何必转弯抹角,好吧,我就代爹请你吃寿筵。” 太清向她扮了个鬼脸,道:“贺礼我不会少你的!嗯,你家在何处?” “叶家镇!我问过了,离这里只有二十里路。”叶青青拉着马跟着太清走路。 太清道:“只怕你认不得你爹!” “我家是叶家镇的首富,随便找个人问一问也知道了,我才不担心!喂,你师父的法术岂不是很厉害?” “这还用说?他只教了我三天,贫道便有此成就,假如贫道再跟他学上两年,哈,那我便是天下第???了。” “天下第一是谁?” “当然是贫道的师父抱琴道长了。” 叶青青瞪了他一眼,道:“那我师父排第几?” 太清看了她一眼,见她大眼睛闪也闪的,不忍气她,软声道:“贫道排第三好了,令师排第二好不好?” 叶青青朝他皱皱鼻子,道:“不好,我师父排第一,你师父排在第二,我排第三,小道士排在第四!” 太清跳了起来,道:“那女人不是压在男人的头上去了?” “男人有什么了不起!道士不过——男不男,女不女的。” “什么男不男,女不女的?”太清不服气地道:“贫道听人说,道士也可以娶老婆的,不过我师父自己不娶罢了。” 叶青青粉脸一红,啐道:“你说到那里去啦?出家人也敢说……” “好好,算贫道输了,好施主你走快一点吧,贫道肚子饿了。”两人走了一程,见路旁有爿酒寮,兼卖面食的,便走了进去:“你要吃什么?” 叶青青大刺刺地道:“叫他们拿最好的来。” 太清说道:“掌柜,拿最好的东西给这位女施主,贫道要一碗卤面,一碟酱牛肉。” 店内的食客见一个小道士跟一个小姑娘走在一起,已经十分奇怪,又见他们旁若无人,道士不像道士,姑娘不像姑娘,都不时斜眼望过来。 太清道:“你不要跟贫道争,这顿贫道请。” “姑娘没钱么?要你请!” “你爹是大财主,怎么会没钱吃饭?不过你既然请贫道去吃你爹的寿筵,这顿由贫道请回也很应该!” 叶青青这才释然,一忽,菜送上来,摆满了一桌,太清道:“咱们才两个不大不小的人,怎地送了这许多菜来?” 那店小二不慌不忙地道:“这全是本店最好的。” 叶青青道:“小道士不要吝啬,都试一试吧。”两人开始吃菜,叶青青忽然问道:“小道士,你家在那里?” 太清冷漠地,说道:“连贫道也不知道。” “你师父没告诉你么?” 太清将自己的身世简述了一次,道:“师父叫贫道下山去,便是为了到三星镇找一个姓汪的女人,因为她可能知道贫道的身世,可惜那女人不知去了何处?” 叶青青不由对他生了同情之心,忙安慰他道:“不要紧,我家人多,我回去便求爹派人替你查一查,也许能找到你的养母!” “贫道记得那女人十分凶狠,不时用藤条打我,你告诉你爹,说要找一个以前住在三星镇,姓汪的恶女人,这样范围便缩小很多了。” 叶青青笑得前俯后仰,店内的食客看不过眼的,都轻声议论起来,太清心中有气:“贫道与女施主说话,与你们何关?”他想了一下,道:“女施主还想不想看贫道的法术?” 叶青青喜道:“好极了!” 第四章 捉鬼反被捉 助女尼救徒 二更将尽,三更将届。 太清换了那件经过檀香熏过的道袍,又换了一对新鞋,然后出房,长廊上没有一个人,静得像死了一般,太清心灵无端端地一寒,快步走过去。 到了小院,太清忽见村后有人影闪过,他大惊,脱口呼道:“谁?” 树后露出一个高大的人来,正是周成。 周成道:“道长,时候不早了,你请早点施法术吧。” “庄主他们呢?” “都在房内安歇了。” “你在这里作什么?要陪贫道去捉鬼么?” “不,不!”周成一颗头摇得像卖货郎的摇鼓般:“在下是来查看一下……” “哼,你怕贫道会临阵退缩?”太清冷笑一声,大步挺胸自他身旁走过,直赴后院,他轻吸一气,双脚一顿,飞越围墙。 一进围墙,太清使感觉到那股阴森之气,他一对眼睛向四周瞥了一下,立即向后花园跑去,边跑边嘀咕:“怎地今晚的情况跟下午,好像有点不同?” 到后花园,香案上一切仍摆得好好的,太清抬头一望,天上的月亮几像圆盘,照得大地一片光亮的。 太清暗道:“这是个好天气。”他立即摸出刀石,用力敲打着,好不容易才将香烛照亮。 太清抽出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他面对围墙,背靠房舍,挥动着桃木剑时,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烛光摇幌,大地忽然一暗,太清心中奇怪,抬头一望,天上不知何时吹来一片乌云,将月亮遮蔽住。 太清口中嘀咕,急念咒语,忽然抓起一把白米一往地上一抛,喝道:“何方的野鬼,有贫道在此,还不赶快离开。” 他不说犹自可,话音一落,天地更昏暗,阴风一阵紧似一阵,围墙上忽然升起了几点绿幽幽的鬼火。 太清大惊,桃木剑一指,喝道:“孤魂野鬼,速速退。” 那此鬼火不退反进,向香案飞了过来,任太清如何大叫,都没效,眨眼间,自围墙外飞进来的火越来越多,在太清香案上空飞舞,好像要将太清吞没。 太清含了一口酒,向上一喷,喝道:“退!” 话音刚落,鬼火倏地一落,在太清眼前摇幌,阴风吹来,令人毛骨悚然。 太清惊极而叫:“野鬼,你有种的便出来吧!”说着又念起咒语来,然后大喝一声:“疾,还不给我现身。”后花园一切如旧,太清忽然听到一个尖细的凄叫声,若有若无,时高时低。 太清鼓起了勇气,大声叫道:“操你奶奶的,有种的便出来,让道爷看看你长得怎样。还不出来,你怎还不出来?” 忽然背后有人道:“老子早已出来了,你眼睛不会转动而已。” 太清吃了一惊,霍地一个风车大转身,只见一扇房门外,倚着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太清见他完全不像是个鬼,胆子一大,问道:“你是谁?” 那大汉冷哼一声道:“你是客人,反问主人是谁?岂有此理,你刚才说要操谁的奶奶?” “你是主人?”太清忽然大笑起来:“你姓叶?你是叶莲舟第几儿子?” 大汉把脸一板,冷冷地道:“老子刚才的话,你还未答复。” 太清笑道:“道爷要操恶鬼的奶奶,与阁下你何关?” “谁不知道,但咱们有两个人,你要操的是老子的奶奶,还是要操我娘子的奶奶?”那大汉左臂一摇,指向房门口指了一指,只见房门红影一闪,一个俏生生的俊娘子,盈盈地走了出来,那女子好像刚梳妆完毕,一边走还一边插着凤钗。 “官人,你大叫小嚷作甚?莫气坏了身子。” “娘子,这小道士要操咱们的奶奶,你说可恶不可恶?” 太清一怔,脱口问道:“贫道要操的是……难道你们就是,就是……”他说到后来,上下牙已格格地响个不停,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汉道:“咱们便是你想操的鬼。” 太清这一惊非同小可,跳了起来,后背几乎将香案撞翻,那娘子春葱似的手指向他一指:“这小道士乳臭未干,说话怎地这么难听?” 那大汉道:“娘子,你不是说要找个小厮么?为夫看这个小道士说话很逗人喜欢,不如就将他收在身旁,叫他烧水给你洗脚吧。” 那娘子上下看了太清几眼说道:“不错不错,他年纪再大一点,在我身边你不放心,年纪小一点,他又没气力,只怕他不肯。” 那虬髯汉子仰天大笑:“凭他那一丁点技俩,还怕他不肯?喂,小道士,你听见没有?” 太清忙道:“道爷不肯,你们去找别人吧。” 虬髯汉子慢慢向他走过去,太清一双手乱摇:“你们莫过来!”但那人依然走个不停,太清急中生智,抄起桌上那坛鸡血,忽然向对方泼了过去。 虬髯汉子被他泼个满头满脸,他仿似没觉,右手食指向脸上一刮,再将食指塞进嘴巴,“唧”地吸吮了一下,脸上现出享受之至的神色:“好味道,这是公鸡的血。” 太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娘子讶然问道:“小道士,你笑什么?” “喂,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跟贫道开这个玩笑?刚才差点没吓死我。” 那娘子更是惊愕:“咱们几时跟你开玩笑?” 太清指着虬髯汉子道:“你既然知道这是公鸡的血,还敢吃?” 虬髯汉子愕然道:“老子为何不敢吃?哼,这些鸡血不新鲜,起码已放了三个时辰。” “你说得一丝没错。”太清道:“好啦,你们快离开,不要骚扰贫道捉鬼。” 这次轮到虬髯汉子及他妻子大笑起来,太清怒道:“你们再不离开,误了时辰,自个向叶庄主解释去。” “捉鬼!”虬髯汉子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凭什么本领要捉咱们?” 太清摇摇头暗道:“这两个疯子真令他没办法。”他抬头一看,头上的鬼火已不见,便道:“等下贫道念咒时,你们不要骚扰。”说着便喃喃地念起咒来。 一忽,那女的忽然道:“官人,为妻的头有点痛。” “喂,臭道士,听见了没有,别念咒了。” 太清道:“贫道念咒与你们何关。” 虬髯汉子道:“怎地无关,你念的是‘驱鬼咒’。” “什么?”太清心头一动,慢乎乎地道:“难道你俩真的,真的是……是那种东西?” “谁跟你来开玩笑,咱俩是不散的冤魂。” 太清脸色一变,但他心念一转,暗中吐了口气,长嘘一声:“你俩别再胡闹了,假如你俩是鬼的话,你们一见鸡血便唯恐逃之不及,怎还会吃得津津有味?” 虬髯汉子道:“谁告诉你所有的鬼都怕公鸡的血?”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鸡血只能驱散那些孤魂野鬼,对咱们这种冤鬼,毫无影响。”那女的道:“喂,小道士,你说完了没有?到底你肯不肯做咱们的仆人?” 太清双脚有点不自在,但仍强振精神:“哈哈,你们不要再开玩笑了;鬼那有这样好看的。” 虬髯汉子哈哈笑道:“原来如此,这还不容易?”他左手往脸上一抹,当他手掌离开脸庞时,脸上的肌肉及虬髯、鬓发全不见了,只剩下一具白皑皑的骷髅头。太清这次无论如何也相信他俩是那种东西了。 “小道士,你现在该相信了吧?”那骷髅头的嘴却能噏动,发出尖细的声音,那女的也格格地笑了起来,太清只觉她的笑声,有说不出的恐怖。 虽然上次他在杨家寨,也见过骷髅头能说话,但他却相信这次一定是真鬼,因为他有股阴森的鬼气。 女的道:“小道士,你怕不怕?肯不肯做咱们的奴仆?” “贫道是人,怎能做你们的奴仆?” 女的格格的笑道:“这还不容易?把你弄死,七日之后,你的魂魄便可跟着咱俩。” 太清大惊失色,急忙抓起一把白米,往他们身上洒去,刹那间,那女的脸上也只剩下一具骷髅骨,但身体依然玲珑浮突,饱满丰盈,太清一急之下,不由自主地念起“脱衣咒”,只见他大喝一声:“脱!”桃木剑向那两具东西一指! “卜卜”两声,那两只东西的腰带一齐中断,裤子、跟裙子一齐滑下,露出四条白皑皑的腿骨。太清大惊,速忙提笔醮朱砂,在黄纸上画符,那男鬼忽然怒啸一声,叫道:“岂有此理,你脱了老子的裤子也就罢了!竟敢脱我娘子的裙。”言毕向太清迫去!他走动时,双脚离不着地,说是走,不如说是飞更加贴切。 幸而太清此刻巳画好了符,连忙插在桃木剑上,伸至蜡烛上焚烧。 刹那间,只见那两只鬼如遭电殛,倒退了两步,头骨上似多了些皮肉,但看来却更加恐怖,接着,便见他们倒在地上乱滚。 太清心头略松,连忙再画第二张符,那男鬼的右臂忽然一挥,袖袍一卷,一阵呼呼的阴风吹过来,香案上的蜡烛,“噗”的一声熄灭,只剩香上的三点红光。 太清大惊,提着桃木剑向后倒退,这时候,他根本不顾什么脸子,向围墙上飞去。 忽听一声尖锐的叫声,当太清飞下之时,面前忽然多了一具白骨,他大叫一声,桃木剑用力一砍,那男鬼袖袍一卷,太清的桃木剑如砍在一堵无形的墙上,臬子立即向后倒飞。 当他双脚落地时,忽然后腰一紧一凉,却多了两条白臂骨,只觉全身冰冷,不能动弹,他知道自己已被那女鬼捉住,一惊之下,脱口叫道:“救命!” 只见背后传来一个格格的笑声:“傻子,你能服伺我,那是你的福气。” 太清像疯了一般,叫道:“贫道不要这种福气,你快放开我!师父,救命!”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是连云山的抱琴道长。” “哦?原来你是他徒弟。” 太清道:“你知道他的厉害了吧?还不快放开我,否则等他找上你们时……” 话音未落,那男鬼已飘身至他的身前,接口道:“咱夫妇不会怕他!嘿嘿,咱们在阴间,早听人说那臭道士,法术很有两下子,正想见识一下了。” 太清暗叫:“我命休矣!”只觉那两条臂骨越来越紧,使他连呼吸也困难起来了。 男鬼道:“你再忍一忍,一下子便没事了。” “怎会没事?”太清几乎哭了起来。 男鬼道:“当你停止了呼吸,你的魂魄便会离开躯壳,轻飘飘的,好像是一片白云,在天地间飘呀飘的,优哉悠哉,好不过瘾。” 太清搜索枯肠,想不到办法,只好在心中暗暗念“退”字咒,他念得好不辛苦,因为女鬼双臂越来越紧,关节勒勒而响,忽闻他大喝一声:“退!” 男鬼如遭电殛,“蓬”的一声,连退两步,那女鬼的双臂也不由一松,太清双脚一顿,向上挣扎飞跳。 忽然那女鬼尖叫一声,凄厉之极,太清魂魄也几乎被她呼走,真气一散,又跌了下来。 不料那女鬼啾啾大叫,松开双臂,不断后退!太清见机不可失,挥动着桃木剑,边劈边向围墙走去。 男鬼问道:“娘子,你怎样啦?” 女鬼叫道:“他,他是个童子……精关未泄……我刚才摸到他的……他的……嘻嘻,我现在全身发热” 男鬼怒道:“臭道士,你竟敢引诱我娘子,待老子来勒死你。”他话音未落,身子已如纸张一般,倏地飞起,向太清卷了过去。 太清边闪边忖道:“原来他们阴间的东西是怕童子!贫道何不……”他主意打定,立即扯下裤带,让裤子滑了下来。 那男鬼大怒:“臭道士,小小的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耀武杨威,老子不怕。”他继续向太清迫去。 太清暗叫一声:“他奶奶的,贫道这次白让他看了一遭。”连忙扯起裤飞逃,可是他去到那里,都被那男鬼阻挡着。 “小道士,这次你不答应,咱们也要拘你做奴仆了,娘子,你好点了没有?” 太清桃木剑劈了过去,却被男鬼一手夺去,双臂一弯,“喀嗤”一声便断了,随即飘飞,一手搭住太清的肩膊,用力一拉,太清不由向后一退,男鬼的另一臂便圈了上来,围着太清的脖子,向后回拉。 太清惊得救命也忘记呼喊,事实上那男鬼用力甚急,他要喊也喊不出来。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天上响起一个焦雷,云散月现,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喝道:“孽障,还不放手。” 太清这时候才懂得高呼救命,话音刚落,头上又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声响,随即见到一位老尼,冉冉地自围墙上降落。 太清耳畔又听到一阵勒勒而响的骨头关节碰撞声,只觉脖子一松,他立即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老尼足不沾地走了过来,太清喃喃地道:“女菩萨请救命。” 老尼笑道:“贫尼不是菩萨,小道兄受惊了。”言毕声色转厉,喝道:“孽障,还不放手。”她口中念念有词,太清即听到一个尖锐凄厉的号叫声,接着臂骨便松开了。 太清奔至老尼背后,只见那一对鬼在地上打滚,嘶叫道:“老尼,咱们的事,与你何关,要你来多管闲事。” 老尼厉声道:“你们伤害无辜,有伤天和,还说与贫尼无关,快起来说话。” 那一对冤鬼相搀相扶,慢慢站了起来,由于只有白骨没有皮肉,因此行动时,动作十分怪异,太清心中暗暗叫骂。 天上的乌云不见了,鬼火也不见了,那对冤鬼也慢慢“长”出皮肉来,恢复红衣娘子和虬髯大汉的模样。 “你俩为何不归九泉,却来此作祟作甚?” 男鬼道:“这后院是咱们的,为何来不得?叶莲舟若非请人要拘捉咱们,咱们又怎会作祟?你可问他,咱俩夫妇可有出过这后院没有?” “贫尼已经问过了,这后院的房地,是叶施主向原屋主买来的,为何说是你们的?,” 女鬼恨恨不平地道:“他趁旱灾人活不下去时,即将价钱压低,如何不恨。” “你们是原屋主?” “不是,这是我爹的。”男鬼道:“当时我到城内做长工,我爹不懂好坏,将房子卖掉,到城内找咱,可是那地钱实在太便宜,恰好我被解了雇,因此要回来理论,不想到半路更患急症死了。我娘子见我死了,舍不得夫妻情爱,撞墙自尽,追随我于黄泉……娘子,你给她看看。” 红衣女鬼忽然半转着身,举手在头上一抹,那些鬓发皮肉都不见了,只见头颅上多了一个茶盅口大小的口子,里面红艳艳的,好像还有些鲜血在滚动,太清看得毛骨悚然,连忙转头别开。 老尼道:“这又与人何尤?” 红衣女鬼厉声道:“枉你这老尼这身的造化,却不明事理,叶莲舟骗一个孤苦无依的老人,你不去怪他,怎反来怪咱们?哼,你莫以为有点法术,便可以欺压咱们阴间的人!老实说,咱们可不服气,就算回到十殿阎罗殿,也要告你一状,折折你的阳寿。” 老尼面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问道:“你们阳寿是否已尽?” 那对冤鬼不答,老尼又道:“既然如此便不该留到阳间作祟,叶施主虽然不对,但你大可以请求阎君惩戒他……嗯,你们回去吧,过了叶施主的六十大寿,贫尼便替你们做一场功德,再送一栋房子与你们。” 男鬼道:“你若肯送一栋房子与咱们,免得咱们受风吹雨打,夜间畏冷,日间畏热之苦,咱们便不再来找他晦气。” 女鬼接道:“但假如你食言,便可别怪咱们来叶府,闹个鸡犬不宁。” “阿弥陀佛,贫尼若是对你们打诳,岂不坠了我自家的身份?”老尼袖管一拂,道:“去吧!去吧!” 男鬼倏地跃起,但身子在半空便自隐去,那红衣女鬼大叫一声:“夫君,你等等我!”随即亦隐去。 大清直至此刻才定下神来,向老尼稽首道:“无量寿佛,多亏师太相救,否则贫道这条小命,今日便将丧于此了。” 老尼笑了起来,满面皱纹耸动,但却十分慈祥地说:“小道兄免礼,贫尼观道兄之相,额上虽有乌云,前途略为阻滞,但英气内敛,中正透着灵光,将来必有一番事业,只盼道兄勿因今夜之事气馁。” “多谢师太指点迷津,小道感激不尽,”太清恭声地问道:“尚未请教师太法号?” “贫尼乃峨嵋慧明。” “原来是峨嵋派掌门!请恕小道失察了。” 慧明笑道:“你小小年纪便敢驱鬼,令人敬佩,不知你是那位道兄的弟子?” 太清忙道:“贫道太清,家师乃连云山抱琴道长。” 慧明含笑道:“原来是故人之后,抱琴道兄有徒如此,也该满足,嗯,不知令师找回了那具古琴没有?” 太清一怔,反问:“家师几时失去一具什么古琴?” 慧明道:“听你这样说,必未曾找回来,嗯,此事你将来可亲自问令师。” 太清心中暗道:“师父道号抱琴,莫非这老尼没有说错,他失去一具什么古琴,嗯,必是如此了,若没有琴,师父又为何叫什么抱琴道长?只是我为何从未听过师父提及?” 当下问道:“师太远在四川峨帽,怎会来此赣境?” 慧明笑道:“贫尼因为在闭关期间,突然心血来潮,是以掐指一算,知道小徒李湘湘有难,因此连忙赶来,路经此镇,发现鬼气阴森,又见大门外的灯笼写着一个叶字,估量是徒孙青青之家,所以进来求见!问了真相,恐你不敌,所以赶了过来。” 太清叹了一口气:“师太来迟一步,小道便完蛋了。” 慧明微微一笑,道:“咱们出去吧,免得他们久候。”说着拉着太清的手,喝了声起,太清双耳听到一阵呼呼的风声,身子如同腾云驾雾,一顿之后,已落足院子中。 第五章 群丐强蛮横 狭路遇冤家 叶莲舟果然没有食言,在他六十大寿那天,开了粮仓济贫,而且寿宴虽办得仓猝,但到贺的亲友还是络绎不绝。 这之前,太清与叶青青都在跟慧明学习“擒拿手”,原来慧明见太清异日必有一番功业,又见他赤子之心,动了爱材之念,便将三招擒拿手相授;虽只有三招,但变化繁复神妙,花了两天才学了七八分,不料慧明已十分满意。 李湘湘心情不好,整日都坐在房中冥想,叶青青怕师父会看不开,再度轻生,吩咐几位精灵的丫头相陪。 叶莲舟是知道慧明在教自己女儿的武功,也不去打扰,直至寿筵摆了上来,再亲自入内相请,慧明带着李湘湘、叶青青与太清随他到大厅,只见厅上已坐满了宾客,喜气洋洋,叶莲舟解除了“心腹之患”,又逢喜事,更是整天笑得合不拢嘴来,就是他夫人与儿女也精神百倍。 “师太,这一席斋是弟子特地为你设的。” “阿弥陀佛,多谢叶施主盛意,贫尼自幼即入空门,世间礼节早已生疏,也忘了备一份寿礼,失礼之处,还请施主见谅见谅。” 叶莲舟忙道:“师太不说是小女的师祖,就说是外人,弟子也绝不会见怪,何况您又是敝庄的大恩人。” 太清听见慧明提及寿礼,才想起自己,不由抓抓头皮道:“庄主,小道也忘了备礼……咳咳,等下再补办一份,请原谅。” “一顿酒饭算得什么,道长怎可跟老朽客气,只要道长肯留下的,老朽愿供养你一生一世!” 太清笑道:“如此贫道岂非成了神仙。” 叶青青看了他一眼,道:“给你三分颜色,你便开起染坊来了。” 慧明冷笑道:“青青,你过去陪你爹吧!” 叶莲舟道:“弟子不能亲自陪你,让她代表寒家问候您,请师太莫推辞。” 慧明见他言词殷切,只好同意,四人坐下,叶莲舟便回席,大门外传来一阵震耳的鞭炮声,声落,叶莲舟长身敬酒,宾客们纷回敬,刹那间,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之声不绝于耳。 酒菜流水般送上来,香气溢室,太清暗暗垂涎,暗道:“这庄主明知贫道不避荤,为何不请我过去,偏叫我吃这个淡出鸟来的斋菜。”他抬头一望,刚好与史耀祖打了个照面,刹那间他心头一动,寻思道:“这人我在那里见过?怎地好像是旧相识般。” 不想史耀祖看到太清,心头也是怦怦乱跳,暗忖道:“那小道也为何跟宝儿那般相像,咳咳,我敢情是想昏了头,那有这般巧的,唉,他娘也死了八年了,若果孩子还未死的,他娘岂有不给我托梦的道理。” 史承家轻声道:“爹,杨宗兄向您敬酒。” 史耀祖定下神来,带杯虚应一声,却轻声问道:“宗侄,那位小道士是谁,怎地会跟尼姑坐在一起?” “哦?你问的是太清小道长,他是舍妹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世伯莫看他年纪轻轻,但他本事却大得很。” “哦?”史耀祖笑道:“一个小道士还有什么本事。” 叶杨宗不便在席间说出详情,只得含糊地道:“听说他师父是个能人,他的武功也很可观,这是舍妹说的。” 史耀祖忍不住又望了太清一眼,不料太清也呆呆地望着自己,他心头诧异:“这小道士为何老是望着我?兀也奇怪。” 正在奇怪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什之声,叶莲舟连忙大声问道:“兴福,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兴福是叶家的管事,闻言忙下阶跑出去探视,随即又回来禀报:“老爷,外面是来了一大群乞丐。” “拿些米饭给他们吧。” “他们不要,说要酒肉吃,否则就不走。” 叶杨祖道:“那有这样霸道的乞丐,待我去看看。” 兴福忙道:“二少爷,他们都陌生得很,绝不是附近的人,还怕……” “还怕什么?” “还怕是学过武的。” 叶青青跳了起来,道:“学过武的又如何,二哥,小妹陪你出去看看!” 叶杨祖听见那些乞丐学过武的,心中已有了寒意,巴不得妹妹同去助胆,当下道:“好吧,但不要闹事。” 叶莲舟瞪了他一眼道:“还是看什么,兴福,到灶房看看还有没有酒肉,拿些打发他们!”兴福去了之后,他又举杯道:“来来,老朽再敬诸位宾客一杯。” 一个大腹贾道:“叶兄你是寿星公,为何只劝不喝!” 叶莲舟惊忧之症早好,闻言道:“好,小弟便跟章兄干一杯。”堂上又恢复了热闹,猜枚说笑之声,此起彼落。 慧明长期在空门,对此情景场面,甚感不惯,不过她修为深厚,仍然心平气静地进食着,李湘湘则心情不佳,每菜都只浅尝即止,叶青青年纪虽小,但到底是女儿家,还不怎样,只有那太清觉得心痒难搔,他师徒酒量都极豪,山上还自酿了不少松子酒,几乎逐日饮之,现在见别人喝得兴高采烈,自己只能看不能喝,那种难受,实非笔墨能喻。 忽然兴福气急败坏地跑进来,道:“老爷,小的拿了酒肉给他们,他们都丢在地上。” 叶莲舟脸色一变,问道:“这是为什么?” ‘“他们嫌肉少,嫌酒劣,”兴福苦着脸道:“但灶房里已没有肉。” 太清说道:“岂有此理,贫道连酒都没得喝,他们竟敢嫌酒劣,待贫道去看一看。” 叶青青也道:“我陪你去。” 李湘湘忙道:“青儿,他们也许是丐帮弟子,可要小心。” 太清道:“家师说丐帮弟子近这十多年来,越来越不成话啦,说不定今日要教训他们。”他怒气冲冲走到大门外,只见门外高高矮矮地站着三十多个粗壮的叫化子,心头一懔,气也小了。“你们嫌肉少,可知主人家已倾尽所有,难道要宾客们都饿着肚子回去么?” 一个年纪较大的道:“你是谁?” “贫道太清,乃是叶家庄的贵客。”太清挺起胸膛道:“你又是谁?” “大爷是丐帮香主叶波,叫叶莲舟出来见我。” 叶青青怒道:“咱们不识你,我爹为何要出来见你?” 叶波上下看了她几眼,哈哈一笑道:“你是叶莲舟的女儿,好,大爷便跟你说几句:咱们来找他,是给他的脸子,告诉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青青怒道:“咱们什么酒也不给吃,乖乖的便滚吧。” 叶波怒极而笑:“小小年纪便牙尖嘴利,可真不知死活啊。”他旁边一个乞丐对他耳语几句,叶波双眼一睁,道:“她学过武又如何?你是那一家一派的?” 太清道:“她是峨嵋派的弟子,贫道乃来自连云山。” “这又如何,吓不倒咱们,赶快拿些好东西来,否则咱们便……” 叶青青问道:“便要如何?” “便要你们好看。” “好,姑娘想知道一下,你们凭什么来撒野,又有什么道理,要咱们家奉献酒菜?” “因为大家都姓叶,他为何请别姓的,偏不请咱?” 太清道:“你们全是姓叶的?” 群丐一齐应是,叶青青怒极反笑:“请问你们做寿,可有请咱们么?” “咱们穷棒子,一生也未做过寿,若有那一天,一定会请你们,就怕你们不赏脸。” 叶青青沉下脸道:“不管你们怎样说,咱们都不请,你们走吧!” 叶波反问:“假如咱们不走呢?” “那就乖乖站着。” “假如咱们要进去呢?”叶波笑嘻嘻地道:“你这小姑娘有了婆家没有?”说着竟然伸手来摸叶青青的脸蛋,叶青青虞不及此,几乎被摸个正着。 太清怒道:“喂,你们竟敢公开调戏良家妇女,真可怒也。” 一个眇丐大笑:“这小道士在呷醋,他奶奶的,道士调戏得,难道咱们香主便调戏不得,真真可怒。”言毕又是一阵大笑。 叶青青忍无可忍,标前过去,朝那眇丐便是一拳,眇丐举臂一格,道:“不痛不痛!”叶青青立即一脚扫出,眇丐向后一跳,道:“这种婆娘做不得老婆,我老许不要,你们谁要。” 叶波道:“还是让俺跟他家亲上加亲吧。” 群丐大笑:“对对,做了亲戚,不怕他家不请咱们吃酒。” 叶波双臂一圈,望叶青青纤腰搂去,说道:“小亲亲,跟你叶爷爷去做叫化子吧。” 叶青青又羞又怒,又见他满身污垢,臭气熏天的,不敢以手格之,急忙后退叫道:“死道士,你还不替我教训教训他们。” 许眇丐道:“老大,这道士果然是她的情人,你可要争气呀。” 太清一言不发,捏拳望叶波攻去,不料叶波虽然无赖,但却有点“本钱”,否则也不敢这般放肆,太清一口气攻了七招,都让他格开,不过他也被迫得心头火起,喝道:“不知死活的死道士,敢跟大爷争女人。” 说着反攻过去,太清看他们人多,知道讨不了好的去,连忙道:“你快闭上眼睛!”说着轻快地念起咒来,叶青青又知道他要使那“绝活”,连忙闭上双眼,只听太清大喝一声:“脱!” 只闻“卜”的一声,叶波腰上的草绳自中而断,那条裤子刷地滑下来,那些做叫化的,三餐不继,那还有内衣裤,刹那间只见他丑态大露,不由呆住了,太清哈哈大笑:“你如今知道道爷的厉害了吧?” 不料叶波怪笑一声,道:“小姑娘爱看,咱们便索性成全她,又有何不可?喂,你们都把裤子脱了吧。” 叶青青大叫一声,掩面而入,因走得急,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她松手一看,却原来是师父李湘湘:“青儿,什么事掩着脸进来。” “他们,他们把裤子都脱了。” 李湘湘急问:“他们是谁?” “乞……丐帮弟子。” 李湘湘大怒,快步出大门,只见门外那些乞丐的裤子都穿得好好的,不过他们却将太清围在核心,太清敌不过他们人多,被打得脸青鼻肿,李湘湘跳进人群,不分由说,手挥脚踢立即击倒了两个乞丐。 叶波怒道:“你这娘子是谁?” “峨嵋派‘飞凤’李湘湘!”李湘湘嘴上说着,手脚却不停。 叶波笑嘻嘻地道:‘风闻飞凤是位美人儿,想不到已经徐娘半老。” 李湘湘怒不可遏,立即向他迫去,但她五年前因救百里清潮,损失了五年的功力,才刚恢复,又服了毒药,虽经师父替她逼毒,但元气未复,刚才只是攻其不备,如今对方有了防备,便占不到便宜了。 叶波与许眇丐合斗李湘湘,道:“老许,你一向喜欢风韵犹存的女人,这个便让给你吧。” 太清见来了救兵仍没法脱困,身上中拳越来越密,不由叫起救命来,幸而周成与叶青青??着一批护院及家丁出来,提着棍棒乱打,群丐才退后,叶波恨恨地道:“姓李的婆娘,你护得了他们今日,护不了明日。” 李湘湘怒道:“你们这批败坏丐帮帮规的无赖,下次撞在我手中,便要你们好看。” 叶波冷笑一声,道:“咱们走着瞧吧!走!”他呼啸一声,带着手下离开。 周成忙道:“请女侠、小姐跟道长回厅吃饭,这里由在下守护。”李湘湘回厅,大声道:“那些乞丐已离开了,大家继续吃吧。” 慧明轻声问道:“他们是丐帮的弟子么?” 李湘湘便将刚才的情况简略说了一遍,慧明脸色微微一变,道:“看来为师是要在这里多呆几天了。” 叶青青喜道:“师祖婆婆最好一直在青儿家里住下去。” 李湘湘白了她一眼,道:“你师祖是峨嵋掌门,岂能永远在此住下去,而且为师料她老人家留下来必有深意。” “不错,听那些人的语气,颇为不善,只恐怕他们还会来寻衅,为师是要想教你们一点防范的本领。” 叶青青大喜,道:“这叫做坏事变好事。” 慧明道:“可要好好地练习。” 当下寿筵之后,近邻都散去,远亲则仍留下来,慧明带领徒弟到内堂传授武功,太清便独自一人,甚感无聊,刚好见到叶杨宗送了客回来,连忙拉着他,问道:“大公子,你派人去三星镇查那个姓汪的女人,情况如何?” 叶杨宗道:“查到了,那女人在五六年前便搬走了,听说她丈夫是个无赖,整日嫖赌饮吹,吃喝玩双,不务正业,最近因到杨家寨讹骗,被捉到官府里去,还判了罪。” 太清心头一跳,忙问:“他叫什么名字?” “姓包名游,人家都叫他老包。” “老包?”太清急再问:“大公子可知他讹骗的是那一家么?” “听说是杨长。” “准是他不会错的了。” 叶杨宗道:“道长认识他?” “啊,不……那女人现在搬到什么地方去?” “这个咱们可查不到。” “好,多谢大公子,贫道自个慢慢调查就是。”太清返回客房,躺在床上,左想右思,暗道:“师父叫我下山调查自己的身世,我岂能白跑一趟?唔,那包游九成便是去杨长扮鬼的老包,要找他倒也容易,待我去杨家寨走一趟,谅杨长不会拒绝我的要求,只要他肯替我向官府说情,我便可去狱中提问老包,如此岂不水落石出?” 想到此,太清自床上跳了下来,大声叫道:“春花!” 丫头春花连忙在房外问道:“道长有什么吩咐?” “老爷在那里,贫道要去向他辞行。”太清开了房门,又道:“二小姐呢?她在那里?” 春花道:“道长为什么这样快便要告辞?今晚老爷还有宴会。” “你别啰嗦,贫道会再来。” “老爷大厅里陪客,小姐跟她师父在院子里练武。” 太清道:“你带我去见小姐。” 春花带太清到叶家庄的中院,只见慧明在教李湘湘及叶青青练武,叶青青见他过来便嚷道:“本派武功不许外人偷看,你快离开。” 太清忙道:“贫道不是来偷看你练武,我是有话要跟你说一声的。” 慧明道:“青儿你过去吧。” 叶青青走到太清面前,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免阻碍姑娘练武。” 太清见她一副富家小姐的模样,不由有气,大声道:“贫道要走啦,特来向你告辞。” “你为什么不向爹告辞?” “你爹在陪客。”太清言毕转身便向前行去。 叶青青忽然将他叫住:“喂,你要去那里?” “贫道要去调查身世。” “去三星镇?” “去杨家寨。” 叶青青忽觉有点难舍,忙道:“喂,你还来不来?” 太清一挺胸膛,道:“道爷喜欢来便来,不喜欢来便不来。” “哼,谁稀罕!” 慧明道:“太清,你若还会经过便再来一趟吧,也许贫尼还未离开。” 慧明对于太清有救命之恩,他可不敢无礼,忙弯腰恭声道:“是!晚辈会再来的。” 李湘湘道:“青儿,借一匹马给太清代步。” 叶青青应了一声,没好气地对太清道:“你跟我来吧。”她带太清到马厩,只见那里放着三匹马,她道:“我那匹马不许你借,其余两匹任你挑一匹。” 第六章 误中奸人计 请师父相助 太清到镇上买一只花瓶(那钱是百里清潮给他的),灰溜溜返回叶家,叶杨祖见到他忙问:“道长,听说你去杨家寨,怎地这般快便回来?” 太清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贫道昨晚在路上碰到那群乞丐,连马也给他们拿去做晚饭,今早才能脱身回来。” 叶杨祖大吃一惊,道:“想不到他们竟然这般大胆!这,这还有王法么?” 太清道:“贫道昨晚给他们折磨了一夜,先去洗个澡盥个口再说。” 叶杨祖忙说道:“我叫春花拿浴汤给你。”, 太清返回客房,脱了鞋躺在床上,暗暗思索约李湘湘的办法,不久春花拿浴汤进来,太清洗了澡,叶青青问道:“太清,我听二哥说你昨夜被那些乞丐抓去,可是真的?” 太清拽起道袍,露出胸腹上的伤痕,道:“这还能假的么?” 叶青青红着脸问:“那他们怎肯放你离开?” “那是贫道的本领。” “哼,你有本领便不会被人抓去。” “人家三十多个人。” “算啦,我去问师父要些药来给你吃吧。” “你师父在那里?我亲自去求她,免得说我要靠女人。” 叶青青不悦:“那你自个去吧,她若不给你,你莫怪我,师父在迎雨轩。”说着太清叫春花带她去迎雨轩,门关着太清轻轻敲门,里面有人问道:“谁呀?” 太清认出是李湘湘的声音,便问:“姑姑,是我。” 门打开,太清探头一望,不见慧明,问道:“姑姑,师太呢?” “你找她么?她等下便回来。” 太清一闪而进,将门关上,李湘湘笑骂道:“你鬼鬼祟祟地作甚?” “姑姑,我咋夜在路上遇到那批丐帮弟子,被他们抓去,幸好百里清潮将贫道救了。” 李湘湘粉脸一变,淡淡地道:“姑姑不认识他。” 太清一怔,忙道:“姑姑,原来那天踢伤师太的不是他,是百里卫。” 李湘湘心头一动,急问:“百里卫是谁?” “是一个跟百里清潮长得很相像的男人。” “谁说的?” 百里清潮说的,他说只要你答应他的婚事,他立即请媒人来说媒,三日内便将你娶过门!” 李湘湘冷哼一声:“他不是要做孝子么?” “晚辈代你问过他了……” 李湘湘急问:“他怎样说?” “他说他已想过了,若保全了孝道,便要失义道,所以他要先取义再成孝。” “真的?” 太清道:“晚辈骗你作甚?他叫你去一下,有说话要跟你解释!还有,他已将那史翠翠赶回家去了。” “那个百里卫真的不是他?” “他说可惜你当时看不见,否则一定能分得出真伪。”太清道:“姑姑你快跟我去见他吧,有什么疑问,你当面问他好了。” 李湘湘在房内踱起步来,看样子她正委决不下,太清又道:“他说叫你先莫让令师知道,以免好梦成空,待你听了他的解释再禀报师太。” 李湘湘道:“好吧,你先到镇外等我,我一忽便去找你。” “一言为定!”太清道:“李姑姑,晚辈还有一件事求你,你可有跌打伤药?晚辈昨夜被那些臭叫化打了一顿,现在还疼哩?” “现成的姑姑现在没有,我开药方给你配用。” 太清说道:“快快,晚辈正好藉此离开。” 李湘湘连忙开了一张药方给太清,太清离开时刚好见慧明回来,他向她点点头,便一溜烟出了叶府,到镇外等李湘湘。 过了顿饭工夫,才见李湘湘匆匆走过来,太清忙问:“师太知道么?” “不知道,你说他在那里?” “姑姑跟晚辈来!”太清大步在前带路,一齐带到昨晚那座山坡前,道:“他就在上面。” 李湘湘有点犹豫,太清嘻嘻地道:“晚辈在下面等你就是。” 李湘湘吸了一口气,红着脸道:“不必啦,你先回去吃饭吧。”说着便开始登山,太清在下面抬头观望,只见百里清潮自石后跳了出来,他只听他道:“湘湘,你怎地到现在才来?” 太清心中暗道:“行了,我回去等喝喜酒吧。”他自以为做了一件好事,喜孜孜地跑回叶家镇了,进镇还买了两帖药。他回到叶家,叶家上下都已吃过午饭,有些宾客还未回来,叶莲舟在厅上陪客,见状忙叫丫头替他炼药和准备吃的。 太清吃过饭,由于昨晚没睡过,一躺下床便呼呼地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被人推醒,睁开双眼,便见到叶青青:“喂,药已凉啦,你喝不喝?” 太清连忙爬了起来,笑嘻嘻地道:“想不到你对贫道这般好。” 叶青青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出家人说话没一点正经。” “这话句怎不正经?” “我不跟你拌嘴,是有一件事问你,所以进来的,师祖婆婆问你今早跟师父说了些什么?” “没有呀,我央她开药给我而已。” 叶青青道:“不是吧?那么为何师父会跟你出去?” “谁说她跟我出去,我是一个人出去的。” “你去那里去了这许久?” “我到镇外走走嘛。”太清怕她问长问短,忙端起那碗药,一口气将之喝光。 “好,我暂时相信你,那么我师父去了那里?” “我怎么知道呀?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她?” “她若在的话,师祖自会去问她。” “啊!”太清心头一跳,脱口问道:“她,她还未回来?” “是的,现在已快黄昏。” 太清又啊了一声,低头不语,叶青青道:“你不说,我叫师祖,来问你。” “我说我说……咳咳,贫道昨晚见到百里清潮。”太清便将昨晚的经过说了一遍。“姑姑未回来,也许跟他回去了。” “胡说,他若要娶师父,也该派媒人来说合,怎会就这样拉走师父,不行,我要告诉师祖。” 太清抓抓头皮,道:“你得替我美言几句呀。”叶青青去后,太清一个人在房内踱步,心头忐忑,不知凶吉。 半晌,慧明与叶青青进来,太清忙道:“师太,贫道……” 慧明并无怪他之意,道:“不用多说,快带贫尼去。”太清应了一声,便跟慧明出房,青青也是要去,却让慧明止住了。 两人出了镇,慧明拉着太清,展开轻功,如飞而驰,眨眼间便到了那山坡下。 太清道:“上午晚辈还见到他们。” 慧明一言不发,提着太清飞身上前,太清叫道:“姑姑,百里清潮。” 山坡不大,太清又大声呼叫。按说若有人的话,没有理由听不到,可是却久久没有应声,慧明脸寒如水,太清头一抬,忽然叫道:“师太您看,那石上有字。” 话音未落,慧明已飞身上去,只见石上写着一行字:字喻:慧明师太,欲救令徒的,请速到黑水崖,知名不具。 慧明一袭僧袍无风自动,太清看后吓得作声不得:“师太,贫道也是被人利用的!”他生性本聪明,一想便明白原因。 慧明道:“贫尼知道,不会怪你。” 太清结结巴巴地道:“师太,黑水崖在那里?” “贫尼听说是在怀玉山内。”慧明袖子一拂,提着太清道:“走吧。”她飞身下山,不过眨眼之间。 太清问道:“师太,咱们这就去黑水崖?” “先回叶府。” 两入返回叶府,才晚饭时刻,慧明立即吩咐叶家准备三牲果品,她决定在今晚超度后院那两只野鬼,太清心想李湘湘在人家手心,理该是速速赶去救人,却想不到慧明丝毫不着急,不由暗暗纳闷,晚饭之后,叶青青来查问师父下落,太清只好坦白告之,叶青青将太清骂了一顿才离开。 太清一个人在房中,心中颇有愧仄,也不敢去看慧明做法事,可是三更过后房门忽被敲响:“太清,你睡着了没有?” 太清在迷迷糊糊中醒来,认得慧明的声音,忙将门打开:“师太,这般晚你还不睡?” 慧明道:“贫尼有事跟你商量。” “请进!”太清让她进来,点燃了桌上的灯:“师太有什么要贫道做的?” “贫尼想请你回山,请令师下山助贫尼一臂之力。” 太清有点犹疑,问道:“那百里清潮很厉害么?” “因为黑水崖是万妙仙姬的巢穴。”慧明摸出一封信来,道:“这封信你交给令师,他看后便知道一切。” 太清道:“晚辈怕赶不及。” 慧明道:“他们要贫尼去,目的在贫尼而不在小徒身上,相信不会为难她,贫尼这里有两道灵符,你明日贴在双脚上,行动比平常快很多,相信赶得及。” 太清道:“晚辈乐于效命。” 慧明含笑道:“小道兄异日必有一番光采,请好自为之,夜已深矣,贫尼告辞了。” 太清送慧明出房之后,躺在床上,思量慧明的话,心中有一股兴奋,暗忖道:“不知我异日有何光采。”他睡了一阵,天便亮了,匆匆吃过早点,便向叶莲舟告辞。 叶莲舟那里肯放他走,太清拿出慧明要救李湘湘的理由来,叶莲舟才着人包了一袋子干粮,又送他几锭银子给他,还叫人去牵马,却为太清拒绝。 太清来不及向叶青青告辞,贴上慧明赠他的两张灵符,出了叶家镇,便向西行进。慧明的灵符果然有奇效,太清走得路来,又轻松又快捷,一日竟能行走百多里路,仍无倦容,次日黄昏,便到达连云山下。 ×      ×      × 太清料不到自己下山不久便即回来,可是他心底仍有一份莫名的兴奋,恨不得立即向师父讲述一切。他拾级登山,刚转过山峦,忽见路旁坐着一个人,赫然是太光。 太清心头一沉,忙恭声叫道:“大师兄你好。” 太光冷冷地道:“你这次好风光啊,咱们等了好些年,师父都不肯放咱们下去,现在你回山还要咱来接你。” 太清道:“小弟是下山调查身世,嗯,是师父派你来接我的么?” “不是师父还有谁可以命令我?” “多谢!”太清嗫嚅地道,他低着头跟着太光,沿途上山,心中暗道:“不知师父为何会知道我要回山。” 太光问道:“五师弟,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孝敬师父?” “小弟来得匆促,什么也没买……” “连恩师都没有,更别论咱们这些做师兄的了。” “小弟下次一定补办。” 太光冷哼一声,道:“师父在山洞里等你,你自个进去吧。”原来他俩说着时已来至一排竹舍前,竹舍依山傍建,乃大光师兄弟们居住及饮食练武之地,竹舍之旁尚有一度雕着图案的石门,那便是抱琴道长的居所。 太清走到石门之前,尚未敲打,里面已传来一个绵实清晰的声音:“太清么?门是没闩,推进来吧。” 太清推开石门,只见师父盘坐在蒲团上,坐在“厅”里。洞顶有好几个通气孔,有光透入,洞壁上还嵌着几颗夜明珠。“厅”后还有两间洞室,一为丹房,一为抱琴的静修之室。“厅”布置十分简单,只有一具竹几,一具竹柜,几只蒲团。 当下太清跪下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抱琴含笑点头,道:“你坐下吧。” 太清掩上洞门,便坐在师父旁边。 抱琴道:“今早师父突然心血来潮,搯指一算便知道你回来了!” 太清问道:“师父,您又是否算得出徒儿为何这般快便回山?” “如为师没有猜错,必是故人有约,托你上山邀请。” 太清道:“正是!师父您又能否猜出是谁么?” 抱琴道长笑骂道:“你以为师父是活神仙么?到底是什么事,快说?” 太清揣出慧明师太的信,道:“师父你看后便知道。”抱琴接过信忙拆阅之,太清又问:“师父,信上说些什么?” 抱琴道:“慧明师太约为师一起去破黑水崖。” “师父,那万妙仙姬很厉害么?” 抱琴道长笑道:“这有两层意思,第一慧明师太修为虽深,但江湖经验却浅,第二这里面还牵涉到一张古琴。” “古琴?不错,徒儿记起了,慧明师太曾问徒儿,师父是否已找到失落的琴?”太清问道:“师父,你道号抱琴,为何徒弟不见你有琴?” 抱琴道长长叹一声道:“本门有一个历代相传的古琴,可惜在为师少年时便已失落,至今尚未找到。” “那是个什么琴?很厉害么?” “傅说那是上古时代女锅娘娘烦闷之时造的一具琴,用来消遣寂寞的,流落人间,便成珍品。唉,没有这具琴,为师的法力,只能发挥一半。” 太清甚奇,再问:“那琴是宝物,可以克敌制胜?” “非也,克敌制胜仍然是人,不是物。”抱琴说道:“为师暂时约略透露一点,那琴没有共鸣箱,只是一块据说是神木的木材作琴身,以东海恶蛟的筋作弦,从外表看来,毫不起眼……” 太清截口问:“那它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女娲古琴共有九条弦,分别以人之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再加上天地二弦为名,而一般的琴只六弦,七弦的琴已是绝无仅有的。平常人奏之,比之如今之琴具,只不过略为柔美,音域较广而已,但若由本门弟子奏之,效果截然不同……” 太清急不及待再问:“为何本门弟子奏之便……” 抱琴笑道:“痴儿,你慢慢听良师说来。”他顿了一顿再续说下去:“因为本门得到一本名为‘九天万众玄乐’琴谱,若依曲谱在女娲古琴弹奏,可杀人于无形,可驱神唤鬼,可起死回生等,端的是宇宙至宝。” “师父,那张琴是谁失去的?” “是在你师祖手上失去的,当时他去祁连山伏魔,半途投宿,在客栈失落,当时为师刚入门不久,对那张古琴的实际功能也知之不详,后来你师祖特地将抱琴两字赐与为师,用意至明,希望为师能替他找回这张古琴。” “那师父您懂得弹奏‘九天万众玄乐’琴谱上的乐章么?” “琴谱所录了九章,为师在二十岁之前已读得滚瓜烂熟,四十岁之后便不再练习,只在武功及法术,炼丹上下功夫。” “假如咱们另造一张九弦琴,以‘九天万象玄乐’上的乐章弹奏,有没有神效呢?” 抱琴笑道:“当然无效,否则为师早已教你们弹奏了,真是傻孩子。” 太清用央求的口吻道:“师父您改天教徒儿习琴。” “没有女娲古琴练来作甚?” 太清又道:“慧明师太说那张古琴在万妙仙姬手中?” “不是,她只说曾听人言及,有人见过万妙仙姬在黑水崖上对月奏琴,那琴的形状十分奇怪,从未见过,因此怀疑便是本门的女娲古琴。” “师父,那古琴是什么样子的?” “琴身是深黑色的,就像一块烧焦了的木头,琴弦是半透明的,比牛筋白一点!”抱琴道:“太清,你如何会遇上慧明师太?” 太清连忙将下山后的经过说了一次,最后叹了一口气:“可惜徒儿尚未查到身世!” 抱琴道:“既然知道老包是你的养父,将来一定查得到,太清,你将腿上的灵符解下来,让为师看看。” 太清依言撕下符纸,抱琴仔细看了一番之后,然后自柜上拿出一瓶药酒,道:“快将药酒涂在腿上。” “师父,这是为什么?” “你莫以为现在没有事,过一个时辰,双脚便会发胀发痛,你先擦了药酒,为师等下再用金针渡穴,刺你腿上的穴道,睡一夜便可没事了。” 太清一边擦药酒一边问:“师父,咱们何时下山?” “五天后才下山!唔,你快躺下吧,明早为师再教你一些功夫。” 太清大喜依言躺下,解下衣裤让抱琴替他通脉舒气血,晚上便在山洞内歇宿。 第七章 偷袭黑水崖 救人复寻琴 抱琴等四人出了德兴镇,便纷纷展开轻功,抱琴提着太清,慧明则拉着黄凤,风驰电掣,一口气驰到怀玉山下。 抱琴道:“师太,咱们先在山下略事休息一下再上去。” 四人来到一丛石林中,坐在当中。 抱琴封住了黄凤的穴道,便闭目打坐。过了半晌,疲倦已全消,他解开黄凤的穴道,问道:“女施主,现在全看你的了。” 黄凤脸色青白,轻声道:“你们跟我来就是。” 太清忙道:“咱们要攻他们个措手不及,所以你最好带咱们走秘道。” 黄凤道:“秘道有不少高手把守,还有机关。” 抱琴道:“如果由正门进去呢?” “那么无论如何一定会惊动他们。” 抱琴道:“难道没有破绽?” “没有破绽。”黄凤道:“不过……不过这得看你们有什么本领了。” 慧明沉吟了一下,问道:“女施主,你可否打开秘道入口?” 黄凤说道:“我可以发出暗号,叫里面的人开门,但以后的事,我便无能为力了。” “里面有多少个人?” “三至五个。”黄凤道:“不过尚有各种机关,最头痛的是有些机关连我也不清楚。” “他们跟其他人的联络如何?”抱琴接问:“当其他人听到示警的声音,有多少人驰援?” 黄凤道:“详细人数我不知道,但听到钟声的男女卫兵,都会立即赶去。” 抱琴转问慧明:“师太意下如何?” “请道长决定。” 抱琴道:“贫道决定冒险走秘道,因为这次咱们的目的是救人,不能不行着险了。” 慧明长身道:“请女施主带路。” 黄凤在前蛇行鼠伏,她所走之处,都是怪石鳞峋,荆棘满途的。 抱琴等三人紧跟其后,山势渐高,但黄凤仍不停步。 过了一阵,忽闻一阵水声,但黄凤却向另一方面走去。 慧明道:“贫尼听说贵宫设在黑水崖之下,有水声那边料必是黑水崖,施主为何……” 黄凤道:“不错,本宫便在黑水崖之中,不过那边是正门,咱们现在去的是秘道的方向。”说着已来到一丛石林中,黄凤回头道:“到了,请诸位不可张声。” 她着抱琴等人匿在石头之后面,然后自己走到一块石板前,捡起了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在石板上敲打。 抱琴默念咒语,边又探头偷窥。黄凤敲打甚有节奏和规律,约敲打了二十多下,然后才住手,半晌,抱琴忽然听到一道清脆的鸟鸣声,他下意识地抬头向上望,可是却不见有鸟。 鸟鸣声过后,又是一阵狗吠声,抱琴转头望去,原来狗吠声是黄凤发出,这才知道双方在对“暗号”。 只听一个空洞传出的声音问:“那一位?” “黄凤,十五号。” “何事走秘道?” 黄凤道:“十五号怀疑有敌跟踪我,所以不敢走正门。”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十五号巳将她引向黑水崖那方,上面没人。” “好,退后两步。” 黄凤依言退后,地上那石板忽然升高,黄凤向后打了一个手势,随即伏下腰去,状似要爬进地窖,忽见她腰一挺,双手向上一扳,石板立即飞落在一旁。 “十五号你……” 话音未落,抱琴已疾飞过去,把手向洞里一指,喝道:“升!” 升字余音未了,洞内已飞出一个汉子来,抱琴手指在他身上连点两下,那大汉吭也未吭一声,“蓬”一声地直挺挺地跌倒地上。 太清十分机灵,不待师父交代,便上前将那汉子推到一根石柱后面。他一抬头,已不见师父等人,忙道:“等等我!”快步向那地道进口奔去。 只见洞内有一段几乎毕直的石级通往下面,慧明神尼正向他挥手,太清连忙走下去。 那石级约有二十左右级便到底,之后便是一道暗淡的甬道,甬道不长,只有三丈左右。黄凤跟抱琴走在前面,行动十分小心,走到转角处,抱琴向黄凤打手势示意她停步。只见他手臂深出向墙后一指,随即缩后。 说也奇怪,只见墙后跌跌撞撞地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抱琴如离弦之箭射出,飞脚踢飞那男的,左指却戮在那女的腰上。 那女的“咛嘤”一声,挺立不动,男的黄牛般大小的身躯如断线之筝般,直飞撞在甬道墙上,滑落地上时,已摊软不能动弹。 抱琴反应虽快,慧明反应也更快,当抱琴解决那女的时候,她已自后窜出,飞身转弯向里面驰去了。 黄凤忙道:“小心有机关。” 话音一落,慧明落足时已踩着了机关,只听一片“嗤嗤”之声,头顶上忽然露出一个小洞,由藏在上面的机簧射管喷出一蓬牛毛细针。 慧明内功之深厚,宇内有数,只见她一边倒飞,一边挥动一对长袖,那些牛毛细针虽然多,但一被她袖风一激,便倏地改变方向,往里面飞去了。 慧明虽然夷然无损,但站定时,心中却暗叫一声侥幸。 抱琴道:“师太小心,还是让贫道先行。” “不,请道长押阵。” 黄凤道:“这一段路只须贴墙而行,便不会触动机关。”于是四人分成两组,贴墙前进,一口气走了十余丈,果然没有动静。 黄凤又道:“停,前面这三丈路,你们照我落足处行走。”她踮起脚尖,一跃而落在甬道的中间,然后向斜左方踏前两步,再向右前方行三步,慧明立即跟上,抱琴怕徒弟落足不准,惹来杀身之祸,是故提着他,走在最后面。 可是抱琴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当他由左转右时,身子一摆,太清身不由主跟着他一旋,无息中将脚尖踢着墙壁,刹那间,地道中传来一道沉重的钟声,把黄凤吓了一吓:“不好啦,警钟一响,他们就要来了。” 抱琴道:“如今之计便是快冲进去,请女施主带路”。 黄凤与慧明走在前面,直行向前,走了十多丈,甬道又转了一个弯,四人便听到一阵沉重沓杂的脚步声,黄凤惊道:“他们来了。” 抱琴道:“碰上再说,师太,此时非同平日,须下杀手时,请莫心慈手软,否则助长邪气,灭我正气。” 慧明道:“贫尼并非食古不化之人,道长请放心。” 话音一落,地上的活板忽然打开,一丈长的甬道底板突然打开,四人猝不及防都陷了下去,幸而下面并非刀山火海,只是一间三丈见方的密室,上面那活板一开之后又合上,太清问道:“黄凤姐姐,你懂得开启机关么?” 黄凤苦着脸道:“我没有把握,就怕打开不了甬道,反要误触其他机关,那就糟糕。” 太清又问:“是什么厉害的机关?” “我不清楚。” 抱琴看了慧明一眼,道:“此处没有通气孔,就算咱们坐着,也会气绝,倒不如试一试。” 慧明道:“贫尼赞成。” 黄凤道:“好,如此请恕小女子斗胆,请你们用硬物在墙上敲打。”众人都无异,纷纷取出硬物、如剑、银宝等物在墙上敲打。 旋即闻太清叫道:“师父,这里声音有点异常。” 抱琴侧耳一听,说道:“声音比较空洞。” 黄凤飞身过来,手掌在墙上一拍,只见那用麻石砌成的墙壁,一块石头突然跳了出来,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里面有只黧黑的小铁环。 太清大声问:“那是什么东西?” “一定是开启机关的枢钮了,但我却不知扭转之后,会有何反应的?”黄凤道:“请你们贴墙站立。” 慧明道:“女施主你也请小心。” 黄凤心弦一震,忖道:“我虽然是俘虏,但他们比宫主还关心我。”当下深吸一口气,力贯手指,将右臂伸进壁洞里,五指抓住铁环旋动,只听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传来。 抱琴等人都十分紧张,于是,两师徒掣出长剑,而慧明则将臂藏于袖管之中,微提双臂,准备应变。 忽然密室之顶露出一个口子,一块千斤闸迅速降下。 那块千斤闹丈五见方,“蓬”的一声已击落地上。 密室四壁都震动起来,灰尘扑簌簌抖下。 抱琴等人虽然丝毫无损,但见这情景,心底都升起一股寒意。 太清吐吐舌头,道:“幸好姐姐有先见之明,否则被它砸中,不变成肉饼才怪呢。” 黄凤举袖拭拭汗珠,道:“既然大家都相信小女子了,那么请大家再找寻,看看另一个机关是什么!” 四人又再沿墙敲打起来,这次是黄凤自己发现的,当她握住另一只铁环时,不禁犹疑起来,太清道:“黄凤姐姐,你扭动吧,有事咱们不会怪你。” 黄凤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机关是什么,说不定这次会由墙壁上射出暗器的,咱们贴墙而立岂不送上门去?” 她这样一说,连抱琴脸色也是一变,忙道:“且慢,待贫道想一想。 太清道:“师父,咱们站在那千斤闸上面……” 慧明道:“道兄,令徒说得有理,料上面不会有其他机关。” 抱琴颔首,三人便跃登在千斤闸上,黄凤又旋动铁环,一阵轧轧之声响起,那千斤闸上的铁索竟慢慢伸直,千斤闸也慢慢上升,抱琴又道:“黄姑娘且停。” 黄凤愕然停住,抱琴已飞身跃上密室之顶。那块千斤闸虽然只有丈五见方,但上面宽有二丈余方。四周都是些齿轮和铁辘,料是控制千斤闸之物。 太清抬头问道:“师父,上面有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密室的左上角,忽然露出一个小洞,约有酒盏大小,一个甜美的女人笑声,由小洞传来,黄凤忙跳上千斤闸,轻声道:“师太,那是宫……仙姬的笑声。” 万妙仙姬道:“慧明神尼和抱琴道长法驾光临,请恕万妙失迎之罪,不过两位既然不喜光明正大,爱与黑暗为伍,万妙亦愿成全。哈哈……” 笑声完毕小洞阖上,而墙上用以照明的十来颗夜明珠,也同时缩进墙壁之内,密室立即陷于黑暗中。 太清道:“师太,师父,她们不知有什么厉害的手段?” 抱琴道:“勿慌,万妙仙姬,不提目的,不用恐吓,分明还不想将咱们困死,她目的只是要先使些手段,以屈咱们之志气。” 慧明道:“依道长之见,她会使些什么手段?” 抱琴道:“其实也不必用手段,只要把咱们困住,咱们不被闷死,也得饿死、渴死。”他说毕话,耳里似听到一个异声,忙道:“你们别开口。” 慧明三人心中诧异,但倒也不便多问。抱琴将耳朵贴在洞顶凝神静听。那放置千斤闸的洞,约有七尺高,抱琴身裁高大,踮高脚尖,一侧头,耳贴在上面,过了一回,他便听到上面脚步声,脚步声过后,便不复再闻,估计万妙仙宫的人由上面通过。 抱琴想了一下,向下道:“上面离甬通不远,咱们也许可以由此上去,攻她措手不及。” 慧明一掠跃上,道:“先让贫尼试一试。” 抱琴道:“师太试一试便好,不要勉强,省得虚耗真力。” 慧明点点运功,将丹田气提起,注入双臂,然后见她双臂缓缓举起,手掌按在洞顶,抱琴知道她想以内家真气破土,不敢打扰她。半晌,只闻慧明身上骨骼发出一阵轻微的“卜卜”声,抱琴一惊,知她此刻除非破土,否则贸贸然散功,事后也得大病一场。 当下对下面道:“太清,你们两个没有何吩咐,不要上来,也不要呼叫。”言毕也提起内功真气,抬臂将手掌按在慧明双掌之旁,内家真气源源不绝由掌中的“劳宫穴”劈出。 俄顷,洞顶传来一阵奇异的声音,沙尘扑簌簌散落,落在头面上及衣领里,但慧明与抱琴仍如两夺石像般挺立着。 洞顶的沙石下跌的越来越多,连太清与黄凤也发觉,太清忍不住轻声问道:“黄凤姐姐,你说师父跟师太在上面做什么呢?” 黄凤紧张地摇摇头,忽然两人又听到一个“轧轧”的声音,她道:“小心,她们开始在发动机关了。” 只见四堵墙壁竟然能够移动,向中间合拢,黄凤惊道:“这次咱们惨了。” 太清道:“不怕,它们不能合拢。”果然那四堵墙壁合至千斤闸时,便被挡住不能再前进,黄凤刚嘘了一口气,便闻上面传来两个低喝声,接着又是“蓬”的一声,大量的沙石,由上面掉了下来!原来慧明与抱琴合力之下,已将半尺多厚的洞底推开,上面露出一个两尺多的洞口,抱琴立即顿足穿洞而出。 慧明则低头向下面道:“孩子们,你们快上来。” 抱琴跳上甬道,不见有人,忙道:“师太快上来。” 黄凤双臂在太清窝肢下向上一托,太清飞上去,慧明一把抓住,将他往上面推去,抱琴伸手将其拉上。 黄凤也飞了上去,接着爬上甬道,最后的是慧明,四人上了甬道,黄凤道:“跟着我来。”她熟悉地形,在前带路,也许万妙仙姬料不到他们会脱困,是以闭了机关,他们一口气走了二三十丈都未遇一人,也不中伏。 抱琴问道:“黄施主,此甬道通往何处?” “直趋万妙仙宫中心地带。” 抱琴道:“如今他们还不知道咱们巳脱困,最好找个地方歇一下。” 黄凤道:“有一个地方就怕两位不敢去。” “什么地方?” “我有一位堂妹,她的居所很接近这里。” “好,你带路。” 黄凤又走了五六丈,来至一堵墙前,双掌在墙上拍了几下,墙壁上现出了一道活门来,黄凤向后招手,首先走了进去,待最后一个进去之后,黄凤又将门关上,里面是一条窄窄的甬道,形式与外面那一条大同小异。 黄凤道:“此处平日不会开动机关,安全得很。”言毕,又走到前面去。 黄凤再走了一程,又拍开一道活门,轻轻闪了进去。抱琴转头一望,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居然有柱有梁,红墙绿瓦,光如白昼,如同另一个世界。 黄凤出去看了一下,回头道:“无人,快来。” 一行人踏上长廊,走到一排厢房前,黄凤在一扇房门上轻轻敲打,房里有人问道:“谁呀?”听那声音便知是个妙龄女子,黄凤道:“是我,莺妹,快开门。” 房门“呀”的一声打开,黄凤闪进将里面的人推开,慧明三人随即跟进,黄凤回身将门关上。房内那女子年龄看来只二十许,体态丰盈,一望便知已非处子:“凤姐,他们……” 黄凤“殊”了一声:“噤声,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堂妹黄莺,这是峨嵋派的掌门慧明师太,这一位是抱琴道长,这一位小道长叫太清。” 黄莺花容失色,道:“凤姐,他们可是宫主的敌人呀?” 黄凤道:“是的,但愚姐已决心弃暗投明,妹妹,难道你对这里的糜烂生活还不厌倦?” 黄莺凄凉一笑:“厌倦了又如何?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的了。” 慧明道:“施主何太消极,所谓以前种种比喻昨日死,以后种种比喻今日生,只要施主有心向善,回头是岸。” 抱琴接道:“神尼说得有理;贫道等会将你俩姐妹救出去。” 黄莺叹了一口气道:“一切随我姐姐,嗯,你们打算如何办?” 抱琴道:“咱们在贵处休息一下,等下再作计议。” 黄莺道:“好吧,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敝宫吃午饭的时候,斯时动手最好。” 抱琴道:“令姐不能露面,若有人来此,请女施主推搪一下。”黄莺答应,抱琴与慧明见那床十分高,便双双钻到床底下去,打坐运动调息。 黄莺道:“小道长如何不进去?” 太清道:“贫道肚子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黄莺道:“还有一块糕饼,不知你吃不吃?” “能吃的都可以。” 黄莺拿糕与太清,也叫黄凤躲到床底下去,她自己则坐在床沿绣花。她平日的针指女红在同作中,素以精巧著名,但今日心头激动,指头一连被针扎了几下。 俄顷,房门被敲响,黄莺心头一惊,问道:“谁呀?” 外面有人道:“黄莺姐,是我白莺,快吃饭了,咱们走吧。” 黄莺道:“多谢你啦,小妹今日不知怎地,胃口发闷,不想吃,嗯,若有馒头,请姐姐替小妹拿几个来。” “好吧!”外面脚步声由近而远,黄莺这才舒了一口气,旋即又听到一阵燕语莺声,在门外经过,有的隔门呼唤,黄莺都以刚才的借口推搪之。 过了半顿饭工夫时间,抱琴等人鱼贯钻了出来,黄凤道:“妹妹,你仍留在这里,咱们现在就出去。” 黄莺道:“大姐,你们是找宫主,还是去水牢救人?” 慧明道:“自然是先救人。” 黄凤要出去,黄莺却道:“且慢,小妹带你们去吧。” 黄凤道:“愚姐又非不晓得路径,你不要现身,免得打斗失败时,多赔上一条命。” 黄莺道:“姐姐有所不知了,看守水牢第一关的是楚金钟,他,他对小妹有意久了……待小妹替你们打开第一关,再回来不迟。” “也好,你小心。” 黄莺打开房门闪了出去,她转头向两旁看了一下,然后道:“没人出来吧。” 众人跟着她跳落院子中,只见院子当中有口枯井,井沿上围着两尺高的石条,似有个八卦,黄莺双手按在石条上,用力一旋,那块石头徐徐转动。井旁四尺附近的两块石板无声地打开,露出一个洞口,黄莺首先走下去,余人也拾级而下,黄凤走在最后面,将石板恢复原状。 石板之下是一条长长的石级,通往下面,寒气袭体。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谁讶?” 黄莺轻盈地走下去,嘻嘻笑道:“是我呀,小冤家。”石级尽头,便是个转角,黄莺刚转过身去,便被一对粗壮的手臂搂了过去。 黄莺双拳在那虬髯汉子的肩上一阵乱擂,骂道:“要死,还不放下我来。” 那汉子笑道:“心肝,难得你送上门来,我若放你,只怕要被人耻笑,说我是头呆鸟。”他空出一手来,巨灵之掌按在黄莺一双胸脯上面头。 黄莺故意扭动纤腰,道:“里面有没有人?” “老杨去吃饭,只剩俺一个,别怕。”那汉子伸手去拉黄莺的裙子,冷不防黄莺手臂勾住他后颈,楚金钟吃吃笑道:“心肝,你今日是不是吃了媚药?哈哈,咱们趁老杨还未回来,来个速战速决!”他转身走了进去,原来里面有道石门,旁边还有张木榻。 楚金钟将黄莺抛在床上,就去解裙子,黄莺忙道:“死冤家,你胆子倒大,不怕被人混进来,救走人质。” 楚金钟一拍腰带,道:“钥匙缚在这里,俺拉下裤子就行,咱们快来吧,别浪费时光。” 黄莺张开双臂,楚金钟一边拉裤子,一边俯下身去,黄莺双臂缠住他的后颈,手指忽在他后脑上一戳,楚金钟头一晕,登时不醒人事。 黄莺顺手掴了他一巴掌,滑下木榻,拉好裙子连忙跑出去,将钥匙交给黄凤,道:“大姐,要快,老杨吃饱饭便会下来了。” 黄凤接过钥匙,道:“得了,你上去吧。”她带着慧明等人走进去,到那石门,便取出钥匙要打开,却被抱琴阻止,她讶然问道:“道长您……” 抱琴指一指楚金钟,道:“咱们利用他进去。”他拍开他的穴道,手掌却按在他脑门上。 楚金钟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谁……黄莺呢?” 抱琴将脸一沉,道:“她被贫道杀死了。”他忽然将他扯起,使他面对石门,没法看到黄凤,道:“将石门打开,说服里面的人,否则,一掌击死你,听见了没有?” 楚金钟道:“就算你们救出她俩,也没法离开万妙仙宫。” “这是贫道的事,你答不答应?” 楚金钟闪在石板上,那敢说个不字?慧明将钥匙塞在他手中,抱琴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姓楚的,只要你敢故意露出一丝破绽,贫道内力一吐,你这条命便完了。” “是,楚某知道……”楚金钟把石门打开,抱琴将身子微一缩,一手抓住他的后衣,一掌放在他后脑上,楚金钟身体健壮高大,恰好将他身子遮住。石门打开,楚金钟便慢慢走了进去。 抱琴暗中打量一下环境,见此处又是一条甬道,不过比外面的短。两人只走了几步,便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老楚,你怎地进来了?” 楚金钟叹了一声,道:“老林,俺肚子痛得很,想问你拿点药吃。” 那老林道:“俺那里有药?他奶奶的,支持不住便请假吧。” 楚金钟去势不绝,老林看出蹊跷,道:“喂,你作甚这样走路?”话音未落,抱琴已一指封住楚金钟的麻穴,同时如豹子般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