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日记》 西游日记全章 ------------ 第一章 第一天——第一百九十一天 怎能忘了西游? 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猴。 劈柴、喂马、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座小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妖精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我们去西游吧,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_第一天_ 今天终于决定了要做一件事。 但是那该是什么事呢?不知道,想了很久,我原来不知道我生出来是要做什么的。 我去问师父,人的一生应该怎么度过,师父翻翻眼皮想了想,丢给我一本《佛祖是怎样炼成的》,我翻了很久,前面无数页都是青年佛祖先知先觉舍己为人教化众生终成正果的励志故事,在最后一页有人用毛笔批了几个字:“我不相信”。 那个破坏书籍的家伙居然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金蝉子。 我在想,这么大胆的家伙应该早就被天雷打碎万劫不复了吧,看来我这辈子是见不着他了。 于是我晚上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真实是什么样的呢?我仿佛看见佛祖当年也曾经与我一样迷惑彷徨,他也躺在床上睡不着,他想找一本书来寻找答案,但那个时候没有书能告诉他,于是他十分烦怒暴躁,他觉得他身边的一切都是扯淡,变成了一个问题青年。 是什么让他突然有一天不再迷惑了呢?那一天他听到了看到了想到了什么,使他心清如水,再无一物? 书里没有告诉我答案。 只有几行字,说了一点线索:那时候佛祖坐在一棵苹果树下静思,然后,他突然就悟了。 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 于是之后佛祖写出了他的神圣的理论著作《三大定律经》,揭示了世界运行的基本原理和定律,在之后的几万年、几万万年中,都被视为指导我们研究方向的基本奥义。 但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困惑呢? 为什么答案前人早已告诉了我,我却仍然不明白? 从一无所知,到掌握真理,简单得只需要背几条定律。这就像看推理小说正来劲,突然有人告诉你最后的凶手是谁,你恨不得杀了他一样。 我突然明白了我这一生要做什么。 我要自己去重新证明这一切。 忘记答案。 睡吧。 于是我拿起那本经书,在最后一页金蝉子的批注下又写了几个字。 “楼上的同学,破坏书籍是可耻的行为,你不觉得羞愧吗?(附注:我也不相信。)” 然后我签上了我的名字:玄奘。 天上滚滚雷鸣,他们不是想把我也给轰了吧?还好,我屋顶上有避雷针。 _第二天_ 我的屋顶焦了,昨晚的雷太大。据说连放生池里的乌龟都被雷到了。活该,谁让他们在放生池里也插了根避雷针! _第三天_ 扫地,诵经,吃饭,诵经,扫地,吃饭,晚自习,熄灯。我们又度过了充实而快乐的一天。 _第四天_ 扫地,诵经,吃饭,诵经,扫地,吃饭,晚自习,熄灯。我们又度过了充实而快乐的一天。 _第五天_ 扫地,诵经,吃饭,诵经,扫地,吃饭,晚自习,熄灯。我们又度过了充实而快乐的一天。 (班住持批注:你真打算一直交这种东西糊弄我吗?) _第六天_ 班住持老师,我错了,但是第一天我说真话的时候,你给我批注:一派胡言。第二天我指出寺院在安装避雷针地址上的失误的时候,你给我批注:俺们乐意。第三天我写流水账的时候,你批注:这才是健康向上的生活。所以我决定以后要保持这样的生活一万年不变。 (班住持批注:小子,你有种!) ------------ 第二章 _第七天_ 扫地,诵经,吃饭,诵经,扫地,偷老乡的黄瓜,吃饭,晚自习,打牌,喝酒,看某些美丽的图片,熄灯,开始聊mm,在性幻想中入梦。我们又度过了充实而快乐的一天。 要是他们没把网端封了那就更好了。 班住持老师,我这样写行吗? (班住持批注:算了,你还是回到第三天的生活去吧。) _第八天_ 扫地,诵经,吃饭,诵经,扫地,吃饭,晚自习,熄灯。我本来该这样度过充实而快乐的一天。 不过今天有些变化,我得到了一个下山去打酱油的差事。 估计是班住持老师们再也忍受不了我那永远充实快乐的生活了吧。 终于有下山的机会了,我的心情那叫一个欢乐!就像出笼的鸟儿、离开放生池的乌龟。 (班住持批注:你不是乌龟,焉知乌龟不喜欢放生池?) (回复:你不是乌龟,又焉知乌龟喜欢放生池?你就算是乌龟,也不代表所有你的同类都和你一样喜欢放生池。现在它们宁愿去市场上被煮汤,也不要被拯救,然后不定期电疗。) 这市场上杀气太重,那边是猪肉铺,这边现场给鸡鸭拔毛,还有卖果子狸的、卖小强的、卖滚滚的,都是能吃的。我不明白寺院收了那么多香火钱,每年几十亿的收入,都用来翻修大殿重塑佛像了,为什么不用钱把这些生灵都买了放生?修一个入吉尼斯纪录世界最高的佛祖金像要花八千万,可以救多少只猪多少只鸡?那些香客大把大把地往功德箱里捐钱,为了求今生来生,但他们有多少是吃素的?又有多少是没行过恶的?做了恶事,居然捐钱就可以洗刷。翻遍天下佛经,哪一行哪一句写了行贿有理?但所有人都在这么干,有人收钱,就会有人捐钱,杀人放火贪污得来了钱,拿出万分之一捐给佛堂,然后名字就可以刻在佛祖的旁边,受万年香火,哈哈哈,真是好极了。 (班住持批注:你能再愤青一点吗?年轻人思想要积极乐观,不要只看阴暗面。) (回复:老师,我看到的不是阴暗面,是光天化日下的现实。) 继续打酱油,一路向前走,盘算着自己手中的酱油钱可以救多少生灵,算来算去,只够救一条猪腿,或是半片鸡。 这市场上没有五个铜板可以买到的生灵吗? “大家快来看啊!”河边有人喊,“我抓了一条什么?金色的鲤鱼!纯金色的!” 我挤过去看,木盆中一条玲珑剔透的小金鱼,也正睁了慌张的大眼睛望着我。 她真美,那么晶莹那么纯洁,我能看见她那颗小小的金色的心,正在无助地跳动。 “吃了能长多少经验啊?”有人挤进来,“我出十文钱。” “十一文。” “十二文!” 小鱼儿在气愤地跳动,水滴啪啪地溅到我的脸上。 我摸摸口袋,只有五个铜板。 但我必须救她,我知道,她与众不同。我也许救不了天下苍生,但我至少要救她。 我大声喊:“阿弥陀大爷,这鱼不能吃的!” 所有人都转头看我。 “越漂亮的东西,就越是有毒的。这道理你都不懂吗?” 那小鱼儿气得用尾巴扫水到我脸上。她宁愿死,也不喜欢别人非议她的美。 “你不买别捣乱!”渔夫推我。 “我告诉你这鱼值钱的地方在哪儿。”我一把抓起鱼儿,塞到怀里就跑。 “和尚抢鱼啦!”一群人在后面追我。 我这辈子从没有跑那么快过,不是因为后面有人追,而是太久没有水,她会死。 我用了一分十二秒就爬上了几千米的山峰,后来我去西游,没有妖怪能追得上我,他们都很郁闷。 扑通,小鱼儿被扔进了鱼缸中。我瘫倒在鱼缸旁。 没有人敢上寺院来找我麻烦,他们都怕电疗。 这得益于我们寺院的响亮名字。 据说名字还是佛祖的三弟子菩提老祖给起的。八百年前,老祖和他师兄金蝉子下凡游历路过,此院刚刚兴建,当年的住持忙上前请他题字。老祖看看这寺院,对金蝉子说:“这地方最适合你。”金蝉子笑问:“为何?”菩提说:“因为盖得好像一座监狱啊。” 住持吓得跪地不起,金蝉子却大笑道:“那将来我若要洗却灵魂转生下界,重走西游路,就从此处开始吧。” 于是菩提老祖大笑道:“拿笔来!”挥毫泼墨在匾上题下三个苍劲大字。众人抬头一看,当时就震撼了。 那三个大字是:风!仁!院! “主啊,你杀了我吧。”住持说。 菩提老祖拍手笑道:“梦不醒之人,看不穿之人,惊不觉之人,痴不迷之人,疯不狂之人,尽数来此,再叙西游,岂不快哉!”说罢化云而去。倒是金蝉子在那匾前伫立,看了许久,才转身步行离开。 住持愁得一夜白头,这样的匾挂上,怎么招得来徒弟!但佛者给起的名字,怎么敢改?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有徒弟说:“佛让我们开疯人院,我们就开疯人院好了。专收各处疯癫患者,包治各种疑难杂症,那可是相当赚钱。” 住持说:“屁!你会治疯病?” 那徒弟说:“疯病也用治吗?凡是被送来的,必是家中嫌弃世间厌恶之徒,只管关了不让出去,若是闹时,只管针管电椅伺候,不出三月,必然服服帖帖,见人就跪,抱腿就哭,丧失原则,放弃立场,痛心疾首,反省过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不就治好了?” ------------ 第三章 住持大喜:“说得是啊,就这么办。” 于是疯人院开张,名噪天下。一时间各地哭着喊着要入院者数以百万计——他们都哭喊一句相同的话:“放开我!我没病!你们才有病!” 但是这句话是典型的精神狂躁症状,所以他们都被关了。风仁院第一年就收徒无数,挤得连放生池的乌龟都被赶走,改了水牢。后来屡次扩建,又在各地办分院上千所,才初步缓解了广大人民群众对受电疗的渴望。每个入院者收其家里上万学费,然后打一镇静感化针收药费一千,用一次神圣康复椅收电费两千,学院年收入数百亿,轻松进入世界五百强,住持上了福布斯排行榜,笑得合不拢嘴,此时才知道佛者题字果然是大有奥妙的。 但只有一个弟子是异数。 那就是我。 我不是被父母或街道办事处绑来的,而是顺江漂来的。 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我躺在一个大木盆里,惬意地望着蓝天。我不想知道我从哪里来,也不想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漂啊荡啊,随波逐流,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操心,幸福得只想死。正在这时,一双手拦住了漂到江边的木盆,把我抱了起来。是个白胡子老和尚。 旁边有个人提醒他道:“住持,我们是疯人院,不是孤儿院。收养了他,收不到学费的。” 白胡子叹了一声说:“我们赚了那么多钱,总得积点德吧。” 那弟子不满地说:“我们救了那么多人,还不是积德?哪家孩子出院时不是依依不舍感激涕零的?家长们哪个不是放鞭送匾的?师父您真是老糊涂了。” 结果后来老住持果真老糊涂了,天天数自己的胡子玩。那个弟子当了代理住持,就是天天看我日记还要批示的那个。 于是我就成了他最看不顺眼的人之一,因为我不交学费,虽然我扫地劈柴什么都做,但他还是觉得亏。于是经常给我作各种测试,就是为了证明我是正常人,然后把我赶出寺院。 为了不被赶出寺院,我也潜心学习,总结出了一套应对测试的办法。 比如早上一醒来,来到食堂,面前摆着一堆大包子,还有一堆小包子,你吃哪一堆呢? 正确答案是吃小包子,把大包子让给那些更需要的人。 因为人人都只敢吃小包子,所以大包子最后是拿去喂猪的。 然后去上课。你们寝室有八个人,但只有你一个来上课了,其他的都在做神圣康复,这时你应该怎么办呢? 正确答案是不管老师喊谁的名字,你都喊:到。 下课了,这时你有三个选择:a.去操场上打球。b.回宿舍打牌。c.去图书馆看书。你该选哪一个呢? 答案是d:跑到女生宿舍楼下高唱: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 为何你总笑个没够 为何我总要追求 难道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 告诉你我等了很久 告诉你我最后的要求 我要抓起你的双手 你这就跟我走 然后随便抓起一个女生的手,连滚带爬地逃出学院。 因为我屡次冲击女生楼,也屡次很认真地企图越狱,而且每次都带着不同的女生。所以院方渐渐觉得我是真的有病,把我放出去对社会是巨大的不负责任,只好忍着每年十多万学费的损失把我留了下来。因为我不付钱,所以镇静感化针神圣康复椅这类奢侈品,是绝舍不得给我享用的。也因为此,我看起来要比接受正常教育的师兄弟们活泼一些,不会每天吐着舌头流着口水呆呆地坐在路边等开饭。 也因为此,我是我们院唯一有机会下山打酱油的人。因为其他师兄弟下山一定会被酱油打。 也因为此,我改变了我的命运,我才成为了我,而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许多年后,他们会记住我的名字,请我给寺院重新题词,而我一定会奋笔疾书苍劲有力的五个大字: 还!是!疯!人!院! 自从我打酱油却打回了一条金鱼后,院方更加相信我有资格一辈子留在这里。 证据不仅仅是我分不清酱油和金鱼,而且我还和金鱼聊天。 每天早上起床我都会把头埋进水缸里,然后咕嘟嘟地吐泡。 室友们都很惊奇,问我在做什么。我说:“我在对金鱼说,你好。” 然后金鱼也吐出一串泡。室友问她在说什么。我说:“她在说:呸!又没刷牙!” 晚上熄灯前我会和金鱼说晚安,和她聊聊这一天我遇到的事情,她也会和我说说她在海里面遇到的事。我相信她是一位海里的公主,她也相信我是一个真正的疯子,这种互相信任的感觉真好。 曝一下我们幸福的聊天记录。 ------------ 第四章 敢笑杨过不痴情:小龙女,你今天好吗? 我真的是小龙女:救命啊,我呛水了,我要淹死了。 敢笑杨过不痴情:……你好像是一条鱼耶…… 我真的是小龙女:人家只是想看到你紧张的样子,你果然一点都不关心我…… 敢笑杨过不痴情:女生的思维果然比佛经还难懂。 我真的是小龙女:(表情:吐泡)我吐泡好看吗? 敢笑杨过不痴情:好看,比所有的鱼吐得都好看。 我真的是小龙女:真的吗?不是骗我的吧?开心…… 敢笑杨过不痴情:因为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一条喜欢问人家她吐泡好不好看的鱼。 我真的是小龙女:…… 我真的是小龙女:这么说我对你而言独一无二啰? 敢笑杨过不痴情:在我认识别的鱼之前,是这样的。 我真的是小龙女:不行!你不可以认识其他的鱼,连海带都不行。你只可以看我一个人吐泡泡! 敢笑杨过不痴情:那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我真的是小龙女:……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只是想听你答应我,那样我就会好开心好开心。 敢笑杨过不痴情:哪怕是谎言? 我真的是小龙女:你是从不说谎的吗? 敢笑杨过不痴情:不,为了你我会学习说谎。 我真的是小龙女:如果我不是条鱼,你会真的吻我吗? 敢笑杨过不痴情:如果吻你你会变成公主的话。 我真的是小龙女:那些都是童话,你真的相信童话吗? 敢笑杨过不痴情:我要是不相信,你早变成鱼汤了。 我真的是小龙女:假如……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变成了公主,你会怎么办? 敢笑杨过不痴情:那我就跳进放生池,变成一只青蛙。 我真的是小龙女:(表情:不解)为什么? 敢笑杨过不痴情:等你来吻我。 我真的是小龙女:你是坏人哦。 我真的是小龙女:那么……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你的梦想和我之间选择一样,你会选谁? 敢笑杨过不痴情:我的梦想。 我真的是小龙女:果然……是这样……伤心了……下潜…… 敢笑杨过不痴情:我的梦想:就是傍上一个公主。 我真的是小龙女:(表情:庐山升龙霸) 后来我走在西游路上,有空时一直回想我们说过的话。为了她我学会了说谎。但我没有骗她,如果她不是条鱼,我想我会爱上她,也许,我会真的为了她放弃我其他的一切,放弃我想追寻的道路。但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和金鱼聊天,也许完全来自我自己的想象。我想我是真的疯了,居然有幻觉金鱼在和我说话。我每天把自己泡在水里好几个小时,只是因为我想逃避现实。在鱼缸之外,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该爱谁。只有这小小的鱼缸和冰冷的清水,还有沉默着只会吐泡泡的她,能让我安宁。 _第二十天_ 我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_第二十一天_ “小龙女,我要走了。” “啊?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只知道不是这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只知道大约在冬季。” “那我怎么办?” “你回大海去吧。” “你不带我一起走吗?” “我的路太苦太难太艰险,会经常挨饿……我怕我路上饿了会忍不住吃掉你。” “你……你是个坏人……(表情:流泪)” “我把你送去山下的那条江,我就是从那里来的,我知道它一定通向大海。你自由了。” “可我讨厌自由!我要缠着你,抱着你,欺侮你,依赖你!” 再见了,小龙女。 ------------ 第五章 _第二十二天_ 我将要远行。 来到院门口,看到那苍老的住持,还在数胡子玩。 “师父,我要走了。” “唔、唔。”他晃动胡子,“糟了,你一打岔,我忘了我数到哪儿了,唉,又要重头数起了。” “师父,你为什么要数它?” “我数的不是胡子,是人一生的寂寞。” “师父,佛祖会知道一切的答案吗?” 他抬起头来望望我:“如果佛祖知道,我还数它做什么?” 他低下头,继续数。 我望向西方天际,我知道那里没有答案。但我却必须走一遭。 因为,我要证明:那里没有答案。 _第二十三天_ 我把小金鱼放回了大江,她绕啊绕,很久才游走。 我很羡慕她,一路向东,可以顺流向下,直向沧海。 而我必须去向江的源头。 那里是我来的地方。 _第一百零五天_ 这个地方,叫做五行山。 山下有几户人家。 上古之时并没有这座山,那老者说:“据我的爷爷听爷爷说,五百年前,这山从天而降,下面压着一个可怕的魔王。” “你见过那魔王吗?”我问。 老者摇摇头,没见过什么魔王,只在山下压着一只猴子,我爷爷小时候便见过他。我小时候去玩,他便向我讨桃子吃,然后我们用桃核互丢玩耍。他很盼有人去和他玩,可是我现在老了,我的孙子倒也常去,那猴子却不识得人,只把他又当成我。这么多代过去了,他还以为世上的一切都像他一样不会老呢。 我很想去见识一下这只不会老的猴子。 那天夜深的时候,突然地颤起来,远处传来苍凉的狂啸,那声音像是从地下深处传出,要把天也撕裂了。 我惊起。老者却不以为然,说是那地下的魔王,他每夜都会这样挣扎吼叫。 _第一百零六天_ 我向那大山行去。 来到山脚,不见什么魔王,只有一只猴子,头上尽是草叶和土,一双晶亮亮的眼睛,望着我笑。 “你是来摘桃子与我吃的么?”他问。 “你在这里多少年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说。 “你为何被压在这里的?” “忘记了,也不想记起。” “那你还记得你的名字么?” 他望向我道:“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人问我的名字。” “那么你自己也不记得它了么?” 他摇摇头道:“这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人会忘记我的名字。” “为什么?” 他笑了:“因为我是——孙、悟、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他们怕我。” “他们是谁?” “他们是造这座山的人。” “如果你被放出来,会发生什么事?” “只会发生一件事。” “是什么?” “天翻地覆,众神消亡。” “如何能让你出来?” “揭掉山顶上的那个帖子。” 我向山顶爬去,这山险而高峭,我爬了数天才到山顶。 果然看到一个帖子,上面写了八字真言: 此帖由管理员置顶 我把它撕了。 一道光芒闪过,一个女菩萨出现了。 “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她说。 “你知道我会来?” “一切都是注定的。”她笑着。 “我们见过么?” “见过,在前世。” “我们在前世关系如何?” “在前世,我很敬重你,管你叫师兄。” “我在前世做了些什么,才变成一个凡人?” “你做的就和现在做的一样,都是离经叛道的事。” “帖子我已经撕了,要把我如何?” 她摇摇头。“你可以放出他,但是你却管束不了他。他会毁掉他面前的一切,包括你。” 她取出三个金箍道:“这个可以救你。” “这是什么?” “这会禁锁他的灵魂。戴上它,他就会忘记自己的过去,忘记仇恨,忘记愤怒,忘记要去哪儿,只记得自己的罪孽。” “你们就靠这种东西统治世界?” 她还是笑。“师兄,当年我还是个小女生,我崇拜地听你演讲,我觉得你比师尊更聪明、更锋锐。但是直到看见你的下场,我才明白,有时候不明白会更安乐。” “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也准备一个箍?这样我不是会很快乐?不用万里跋涉去寻找我的过去?” “我们想,但可惜我们造不出能禁锢你的箍,你比我们更聪明。我们也挡不住你要去寻找一个答案。我们所能做的,只是修改那个答案。” “你是说,我永远找不到真相,因为它早已经不存在了?” “当年的那些人,有的不愿说话了,有的不敢说话了,有的再也不能说话了,那么真相自然是没有了。” “所以我纵然到了西天,一切也是徒劳?” “是的。” “那为什么你们还要我去走呢?为什么不干脆找两个小毛贼在某个马路拐角弄死我呢?” “我们不会那么无耻地弄小毛贼,我们设下了九九八十一难,足够你死在路上。” “如果我没死呢?” “那我们会把答案准备好,给你。不过,你看到它时,心中只会有绝望。” 她把三个箍塞到我手里道:“好好拿着它,这能救你,也能救他们。他不戴上这东西,出来就会被杀死。” 我回到了山下。 猴子已经站在那里。 “我想是时候让一切报偿了。”他说。 我低头不说话。 他看见了我手中的箍问:“那是什么?” “是自由。”我说。 他接过那个箍,对着光打量,看它在阳光下闪耀着。 “这有什么用?” “这能让你换一个角度看世界,不再痛苦。” “有这么好?”他毫无戒心地戴在了头上。 猴子的眼神立刻变化了。 “多么美好的一个下午啊。”他说。 分明是清晨。 “哇,听这些鸟叫声,多么清脆!” 那是乌鸦吧。 “还有这一片绿油油的大地,我闻到了芳草的香味。”他说。 五行山下只有荒漠。 “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猴,”他说,“劈柴、喂马、周游世界。” 我很高兴他意识到了他今后将从事的工作。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他说,“我有一座小山,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妖精通信,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我们去西游吧,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我看着这抒情的猴子,有些感动。他是那么幸福,这是我一生致力寻找却无法找到的。金箍在他的头上闪闪发亮。我也希望有一个这样的箍属于我,好让我忘记痛苦。但我没有,神要惩罚我。而最好的惩罚就是让我永远清醒,并且最终绝望。 我想起一件事,我见过一个这么幸福的人,两个月后他就死了。 我叹了一口气,记起老住持为我算卜的命运。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万人都要将火熄灭,我一人独将此火高高举起,我借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 第六章 _第一百一十七天_ “打劫。”那六个毛贼说。 我看猴子。 猴子看天。 “打劫!”六个毛贼不耐烦了。 “打劫啊。”我对猴子说。 猴子却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嘘,你看,多么美的星星。” 这么大的太阳! 我想踹他,但是又不敢。 我只好掏出剩下的两个箍,“几位大爷,只剩俩了,这是菩萨开过光的,你们看能换几个钱?” “滚,拿这些东西来糊弄老子!”那几个贼一挥手。 我真希望那女菩萨把这东西给我时我也有这样的勇气。 然后他们看看猴子道:“你也不容易啊,一路往西走还要一路耍猴挣钱。” 有人看中了猴子的金箍棒,“咦?这棒子看起来挺沉,卖废铁也能卖些钱吧。” 他伸手一碰那棒子,猴子眼中突然电光石火! “杨戬、李靖……你们这些杂碎,一起放马过来吧!” 他一挥棒,摆了一个架势。然后头上金箍急急收紧,他按住头晃了晃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摇摇头,“没事,继续走吧。” 猴子看了看旁边的山壁,“这上面一片血糊糊的东西是什么?” “没什么,油画而已。还有,你那根棒子离我远点。” _第一百二十七天_ 鹰愁涧。 都说鹰愁涧有条恶龙,我却只看见了一匹白马。 那是一匹很美的马,它看着我的眼神,似曾相识。 我想起了我的小龙女公主,我决心和它说说我的故事。 但它却不说话。 它本来也不会说话的。 我默默走,它默默地跟着。 但我想去摸摸它的脖颈时,它退了几步,眼神怪怪地看我。 于是我有了一匹美丽的马。它什么都好,就是不肯让人碰它。 猴子好几次莫名其妙地就飞了出去,回来之后还不知发生了什么。 后来他学聪明了,从此绝不走在马的后面。 于是飞出去的就是八戒了。 无论如何,我喜欢这匹马。喜欢与它一同在世间飞驰。我爱它的速度,爱它腾空跃起时的感觉,就像少年们喜欢哈雷机车。 我常在梦中梦见我和小龙女聊天: 敢笑杨过不痴情: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一条喜欢问人家她吐泡好不好看的鱼。 我真的是小龙女:这么说,我对你而言独一无二啰。 敢笑杨过不痴情:在我认识别的鱼之前,是这样的。 我真的是小龙女:不行!你不可以认识其他的鱼,连海带都不行。你只可以看我一个人吐泡泡! 敢笑杨过不痴情:那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我真的是小龙女:……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只是想听你答应我,那样我就会好开心好开心。 在梦中,我听得小龙女问我:“我是你的什么?” 我会说:“你是我的一匹马。” 她嘟起嘴,“原来我是坐骑啊。” 我说:“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地和你同行。” _第一百五十八天_ 观音院。 猴子去敲了半天门,那院门后才露出一张阴惨惨的脸来。 我想起女菩萨说的话:我们准备了九九八十一难,足够你死在路上。 果然,那天晚上,我看见他们在搬柴点火。 “猴子醒醒。”我推他,并小心地躲开棒子的攻击范围。 猴子蹦起来,“我闻到烤鸡翅膀的香味了。” 我确信烤鸡翅膀用不了那么些柴火。 “他们是要烤我们呢。” “天啊,和尚炒猴子,这早饭得有多难吃。”猴子倒头又睡了。 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混不吝的徒弟,虽然我也没有别的徒弟。 我叹了口气,穿上袈裟独自破门而逃。 我的袈裟很漂亮,金丝勾勒,珠光闪闪。在夜色中分外醒目。 这是她送给我的,她说我的前世就穿着它说法,特别的精神。 于是我听见很多声音喊:“不要让穿那件夜光袈裟的人活着离开。” 这时有一只黑熊冲了进来。 好黑的熊,以至于我都没看见他。 那只黑熊居然是来救火的。 他请我到他的洞里做客,给我泡了普洱茶。他说他一直爱好诗歌和哲学,也研究宗教,经常去拜访观音院的老住持,所以看到起火了,特意去救火。 “那为什么你救了一半又走了呢?”我问。 “因为我冲进门,突然看见一只猴子在那里呼呼大睡,一时我想起很多往事,感慨万千,于是望天长叹,想吟诗一首,推敲词句,不知不觉就走远了,忘了救火。” “你原来认得他?” “天下妖魔,谁不认得他。” “他是你朋友?” “曾经是。” “为何不是了?” “看见他头上的金箍,便知他不再是了。” “是否我做错了事,将他救出来?” “世间的对错,如何说得清楚?”熊叹一声,将茶杯倒空,又倒满。 “那件袈裟,你不要再穿了。”熊说,“不如送给我吧。这样以后我走夜路时,大家就能看见我了。” 我说:“不行,那是一位美丽的女菩萨送给我的。” 熊问:“因为是菩萨,还是因为美丽?” 我说:“不要问,知道得太多不好。” 熊大笑,“我听过一个江湖传言,吃了取经人的肉,可长生不老。” 我也大笑,“何人传此谣言?” 熊说:“不要问,知道得太多不好。” 后来我告别那头熊回来。 再后来那头熊就消失了。 再再后来,猴子偶尔去南海,说看见菩萨座下锁着一头宠物熊,十分的黑,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只。 果然是知道得太多不好。 _第一百九十一天_ 这个地方叫高老庄。 高庄主唉声叹气,闷闷不乐。不知是不是因为猴子又蹲在桌子上吃饭,教育了他很多次都不改,他说他讨厌泥土,一站在地面上,就觉得自己要生出根来长在那儿,再也不能动了——都是在山底下被压出毛病来了。 庄主叹完气说自己有一个女儿,唤做翠兰。我听过很多的这样的书段,知道下一句必是:“年方二八,尚未婚配。” 庄主说:“年方二八,尚未婚配。” 我立刻正色道:“贫僧是出家人,绝无俗世杂念。” 但是如果美貌,不排除还俗的可能。 庄主看了我一眼说:“小女有一个古怪的念头,不知大师可否为之开导?” “什么念头?” “她想嫁给一只猪。” 我看了看猴子,猴子表示情绪稳定,丝毫没有打听庄主是否还有二女儿的意思。 “那我一定要见一见了!”我说。 “见小女?” “见那只猪。” 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五岁的高翠兰突然觉得心神不宁。她走出屋外,看见天上一颗流星缓缓地落下来。 她好奇地追随着那流星,跑过竹桥,跳过田垅,爬上屋顶,然后看见那流星砰的一声,砸在了自家的猪圈里。 周围方圆数百里都看到了这颗流星落在高老庄,人们传说高老庄要出一位大人物。 一天后,高家的老母猪生了。 ------------ 第七章 天蓬睁开眼睛,看见周围一堆小眼睛正盯着自己。 那是他的兄弟姐妹。 他绝望了。他知道天帝和王母要整死他,却不知道会这样狠。 天蓬闭起眼睛,想着自己曾经很帅的时候。那时候他是银河的守护者,有着神一样的面容和神一样的双翼,天宫哪个女子看他时不会心跳?当然——除了王母,据说她的心是白薯做的。 现在……仍然有很多眼睛盯着他,然后还有很多臭烘烘的鼻子拱上来。 他想死。 老母猪一声哼哼,众兄弟姐妹齐声欢呼:“开饭了。”直奔乳头而去,争打不休。 他只能绝食。 饿得头眼晕花时,他幻觉自己收到了一条发自10085的短信: 当你在高高的天上,你是与众不同的神。当你降临大地,你仍然是卓尔不群的猪。这便是你的宿命,天蓬。 编这短信的人真是太恶毒了。 这只绝食的小猪很快引起了注意。 “你这算是有什么不满吗?”他被猪倌抓着后脖颈儿拎了起来,大眼睛瞪上他的小眼睛。 天蓬说:“噜噜噜噜噜噜噜。” 翻译成人话就是:我没有生在哪儿的自由,但我至少有死在哪儿的自由。 猪倌没有听懂他的讲演。他直接抓起一把糠,就往天蓬嘴里塞,“你死不死得由我决定,必须得等斤数到了,我想杀你的时候才能死。” 天蓬嗷呜着挣扎反抗,把糠喷了猪倌一脸,蹿下地来,就向外跑。 可是四面都被围住,他只能在圈里乱窜,猪倌满地滚爬着追扑他。 小猪天蓬跳闪腾挪,躲过一扑又一扑。这时他看见他的兄弟姐妹们围在母猪肚下,冷冷地打量他。 “你这是何苦呢?”一只小猪说,“你早晚会变得和我们一样,既然最后都要被吃掉,为什么不享受现在呢?” “不!”天蓬一边跑一边说,“我要证明给你们看。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酱油都可以打,也不是所有的猪都可以吃!” “很好,很有志气。你死以后,我们会写文章怀念你的。但你活着的时候,你就是个傻x。”小猪们说,然后,他们打个哈欠开始睡觉了。 天蓬越跑越绝望,猪圈就这么大,他注定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猪圈门开了,仿佛圣光照了进来,映着一个纤小的影子。他向那光线冲去,那个影子伏下身。天蓬觉得自己闯进了一双手中,绵柔而温暖。 “好可爱的小猪啊。”他听见一个小女孩欢声地笑着,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他突然丧失了所有的力量。 她将他举起,让他贴上自己的脸庞,咯咯笑着,任他身上的泥蹭在脸上。 他嗅到女孩的气息,深深沉醉中,他想起了那一望无际的银河,想起了那个与他在月亮上一起凝望星辰大海的人,想起了他们也曾这样紧紧相拥。 然而一切都已经不可能回来。 如果你不能再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忘记。 所以他绝不能死,他要活着,活着来忍受痛苦,活着来记住她的样子,还有那段时光。 五岁的高翠兰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只小猪就心里一动。 也许是因为他在猪圈中执著冲撞奔跑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他那深沉闪烁的小眼睛。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只小猪。 她紧紧抱着他,感受着这小家伙的挣动。他那细软的小茸毛蹭在脸上,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咯咯地笑。 猪倌跑过来赔笑:“是大小姐啊,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儿这么脏。哎呀,这只猪我抓了一早上了都抓不住,您一伸手就捞着了,快给我吧,全是泥。您回家高太爷看见该骂小的了。” 高翠兰一扭身,像护住自己心爱的布娃娃。 “我喜欢这只小猪,我要带走他。” “哎呀哎呀,”猪倌跺脚干笑,“这如何是好。这猪这么又臭又脏的,如何能养?不如……我帮大小姐您寻只小鸭子来?这猪长大了可以卖好多钱呢。” “我不准你们吃他!”高翠兰大声郑重地喊。 “好好好,不吃不吃。我们养着,不吃他。好不好?”猪倌又伸出手来。 小猪又拼命挣扎。 “他怕你,你不准过来!”高翠兰转身跑出了农庄。 她把小猪抱到溪边,用自己的手帕沾了水,轻轻地给他洗澡。 小猪很快就变得干净了,这是多么漂亮的一个小家伙啊。细细的茸毛下透出嫩嫩的粉红色。他用那迷人的小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鼻子一动一动,似乎在笑呢。 “小猪小猪。我没有人玩,你陪我玩好不好?” 小猪不说话,只是那么看着她。 “小猪,我来跑,你来追。”高翠兰迈开小腿,笑着沿着小溪跑去,“来追我。” 小猪没有动,只是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他转头越过小溪,跑向野外树林。 “小猪,回来!小猪,不要离开我!”高翠兰哇的一声哭了,她扑进小溪里,摔痛了自己,哗哗地流眼泪,好伤心好伤心。 天蓬跑到了树丛边,回过头去,看着这个大哭的小女孩。她那么让人心痛,她心里没有一丝杂念,只是傻傻地喜欢他。 在银河边,在云际,当他要被丢下凡尘的那一刻,那个女子也这样望着他。她没有在他面前流泪,但是他知道她在心里的哭喊。 “回来,不要离开我。” 她该怎么度过那些没有他陪伴的时光?在寂寞的银河中,在以后千万年的时光里。 天蓬哭了。 他慢慢地走回去,他不能听到这样的哭泣。 高翠兰看见他走回来,破涕为笑,伸出她的小手,把眼泪咽进嘴里,“小猪,来,抱抱。” 天蓬慢慢走到溪中,女孩一把将他抱紧:“小猪小猪,刚才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天蓬想点头,他想说:我永远都不会走。 但是,他爱的人,却不可能再听见。 高翠兰抱着小猪回到自己的家。高太爷和高夫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抱只猪回来!多脏啊,快丢掉!” “不。”高翠兰抱紧他。 “乖,放下他,妈妈给你买糖饼吃。” “不。” “放不放手,不放手揍死你!”高太爷瞪眼。 “不!”高翠兰大叫。眼神中满是倔犟。这是她第一次不听话。高太爷和高夫人惊异地看着这个乖乖女,不知道她怎么了。 高翠兰抱着小猪飞奔进后园,跑上她自己的小阁楼。 “小猪小猪,在这里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可以吃掉你。我不会放开你的,永远。” 天蓬心中悲怆,有一天这小女孩终是还要伤心,当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永远。她抱他抱得越紧,失去的那一天就越痛苦。 高翠兰真的从此再也不放下小猪,生怕一放手,他就被夺走了。她抱着他,不论吃饭睡觉,为了保护他,她还学会了自己穿衣服,绝不再让人进她的房间。 她的父母,还有家佣猪倌们都冷笑地看着她,他们知道这小女孩的梦总会醒,她不可能抱着这只猪一辈子。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不得不放开他。然后他会被带走,然后等小女孩长大后,吃到猪肉时,会突然想起自己当年那只小猪的下场,但是,她可能只会心惊一下,也就淡然了。她已经长大了,已经学会不要执著地爱什么东西,好让自己的心平静安宁。 天蓬很小心地只吃一点东西,但他还是长得很快,他越来越重了。 五岁的高翠兰抱着他,越来越吃力。 而且她还变成了一个被所有人嘲笑的小丫头,她的爸妈不理她,用人家丁都看着她偷笑,连那些看家狗都冲她汪汪狂叫,想吞掉她怀里的小猪。 那个时候,人们管她叫抱着猪的小女孩。 后来,高翠兰求奶娘做了一个小布兜,于是她可以把小猪背在背上。 后来,大家又管她叫背着猪的小女孩。 再后来,天蓬更大了。她再也背不动了,于是,她终于不得不把他放在地上。 但那时,已经没有人再敢碰这只小猪一下了。 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到女孩眼中那坚强的光芒,看到她为了守护自己所爱的,有多么不顾一切。 ------------ 第八章 世界这么大,我们注定无处可逃。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永远都找不到。 十年后。 城镇里的人都在好奇地张望,看着那个英姿俏丽的少女牵着她的猪走在街上。 那头猪还真是大啊。 那已经不能叫猪了,他是个怪物,是个传奇,他活了十年。现在的他,像座小山,全身钢刺般的黑硬鬃毛,凶恶的獠牙,他也许有一万斤重,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就与大地一同颤抖。他走在集市上的时候,巨大的身躯把道路都塞满了,周围搭起的摊位被他挤得哗啦啦倒了一片。 “高小姐,来卖猪吗?”有不怕死的上来搭话。 高翠兰冷冷一笑,什么都不说。 那头猪也冷冷一笑,冲那人打个响鼻,一股浊气把那人喷出几丈远,被猪鼻涕糊在墙上。 没有人敢惹那头猪,因为高翠兰会和他拼命。 也没有人敢惹高翠兰,因为那头猪会和他拼命。 现在,已经没有人叫高翠兰背着猪的小女孩了。 人们都叫她:想要嫁给猪的疯女孩。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冤孽啊。魔障啊。”高太爷对我讲述了这个故事,捶胸顿足。 “我发下誓,只要谁能杀掉那头猪,救小女出魔障,我就将小女许配给他。”高太爷看向我。 “可我是和尚。” “可以还俗啊。” 我看看猴子。 “他不行。”高太爷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让小女刚出火坑,又入魔掌。” 猴子才不理我们,他只顾从一个桌上蹦到另一个桌上,看见好吃的就挑走,挑走了也不吃,在空中甩着玩,这会儿正在表演接扔二十一根鸡翅膀的把戏。对于爱情童话,他不感兴趣。 “我……” “我们请了好多法师了,结果一个被猪拱死了,一个被猪坐死了,一个被猪熏死了,一个被猪……” “我放弃。” “但是,如果能娶了小女,我这祖传的家业,千亩良田,整个庄园,百十壮丁……” “我放弃考虑了,我决定现在就干。” “啊?干什么?” “干那只猪!” 我在黎明之时出发,沿着河岸前行,青黛色雾气从河面上升起,缠绕住树影和我。白马走得缓慢,他喜欢那个故事,不愿我伤害那个猪妖。而我清楚,我根本没有本事杀什么猪妖,我连一只一级普通猪都打不过。我只是想去看一看,那个传说中的和猪相依偎的女孩,是什么让她无忌尘间的一切,执著地与猪共舞。 但是这个清晨渐渐地变得不安静了,雾气中出现了一些影子,时隐时现,越来越多,最后我听见脚步声汇成洪流,当雾散开时,我发现我正率领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向猪妖藏身的所在。 这只队伍主要由高老庄家丁、农户,以及所有想杀了猪妖娶高翠兰得到高家产业而从世界各地赶来的上万人组成,他们听说我要去云栈洞,都生怕我一个人得了好装备,于是蜂拥而至。这个团队的职业构成有:农民、手工业者、法师、战士、骑士、庄园主、贵族、国王、妖怪、道士、僧侣、德鲁伊……这都什么玩意儿! 我并不是这支队伍的领袖,但我必须跑在他们的前头,不然会被踩死。 你问那只猴子在哪儿?让我找找……他正骑在金箍棒上看热闹——也不怕硌死。我和你们说过他不喜欢泥土,而且自从戴了金箍,特别地反感暴力。 那只猪并不难找,想看不见他才难。 当他那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前方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只猪正在树林中沉睡,看起来就像一座打呼噜的小山。他看起来比高太爷向我描述的要大得多,简直就是一座移动城堡,我想高太爷的回忆还停留在多年前吧。 在这巨大城堡的顶端,那个少女也正沉睡着。她随着猪的酣声起伏,睡得特别香甜。奇怪的是那猪怪坚硬的刚毛在她身边就十分的柔软,为她铺成小窝,护卫着她。 人们呆呆望着,谁也不敢先上前,也不敢吭声,生怕惊醒了他们。 那只猪突然睁开了一只眼。那眼有车轮般大,在黎明的雾中肃杀地瞪着。 人们吓得摔倒一片,爬起来立刻做偶然出现在此状,各自寻找角色扮演。 “卖鱼啦卖鱼啦。” “咦,卖鱼的这多少钱一斤?” “哎呀王老兄好久不见,哪阵风把您刮来啦?” “哦,我只是在洛阳一觉醒来,觉得天色甚好,所以决定来此吊吊嗓子。” 我左看右看,不知如何融入这台话剧,只好扔块石头对白马道:“小白,去把这根骨头给我叼回来。” 那猪冷冷地看我们一眼,又合上眼,只顾睡去。想来每天来此围观的人太多,他早已失去兴趣。 “到底有没有人开怪啊?”有人愤怒地喊。 “嘘……”有一道士道,“轻声,不要把boss吵醒。我们先站好位,按乾坤六十四卦理把他包围起来……” 人们包围了这只猪,而高翠兰还睡得很香甜。 巨大的猪再次睁开了眼,他预感到了什么,但是却没有动。 他不想吵醒身上的女孩。 有人扛来了沉重的铁弩,那弩须得四个人抬动,那弓弦是用许多根浸过药的鹿筋拧成,手指般粗,要用铁链、铰盘将它咯咯咯地拉开,挂在钩上。那几个大汉吃力地转动铰盘,肌肉上青筋暴出,那弩箭有两尺长,孩子手臂般粗,带了巨大的倒钩,系着铁链,铁链就拴在弩座上,弩座又用铁锤将钢钉钉住。这一箭的力量可以穿透铁甲砖墙,那倒钩一旦射入肉中,纵是海上巨鲸也无法挣脱。 他们又将毒药抹在箭头上,那药水如漆般稠,深青发亮,若是粘上皮肉,立时溃烂,遇血则凝为硬块。药味腥臭难闻,人们都远远地躲开。 而后更大的物件被抬了过来,那是巨型的捕兽夹。十六人方能抬动,精钢制成,每颗利齿有人头般大,闪着寒光。又要七八个大汉顶着,另七八个大汉拉扯方能支开,若是触发,力量能有千钧,可以粉碎顽石。 这样的铁弩与兽夹围着猪怪摆布。猪怪再次睁开了眼,他发现这次的阵势与众不同,开始不安地喷着怒气。人群也惊慌地退后。 猪怪发现高翠兰依然未醒,他在犹豫,怕自己站起来逃奔,会将女孩甩下身来。便只是转动头颅,怒视着周围的人群。他的腿划动着,扬起大片的沙土。 那道士像是个围猎组织者般,慢慢地抬起了手。 壮汉们也将手小心地按在了巨弩的机簧上。 我低下头,细细回忆,想不出这猪怪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不想被屠宰分解挂在集市上,他只是想保护那个孤独无伴的女孩。不过,反抗作为一头猪的宿命,本来就是最大的罪。 我又转头看了看猴子。猴子表情淡漠,他总是这个样子,自从戴了那个金箍,他再也不会愤怒或惊讶了,你就算在他面前杀光所有的鸡,把血泼到他脸上,他也只是舔舔嘴唇,笑着说:“泼血节快乐。” 我想起,我手里还有两个金箍的,不知那位美丽的女菩萨,是为谁而准备。 突然不知哪个紧张的家伙手一哆嗦触到了弩机,铛的一声响,一支弩箭带着铁链就射了出去,扎进了猪怪的身体里。 那猪怪狂吼了一声跃了起来,带倒钩的箭头没入他身体中半尺,他一动,铁链瞬间被拉直了,那被钢钉钉在地上的弩座也被扯得震了一下,几乎被从土中扯出来。 这一扯,那鲜血便从伤口处直喷了出来,竟是深黑色的,糊在许多人身上脸上,更多的血则沿着铁链流淌下来。高翠兰惊醒了,她紧抓着猪的鬃毛,以免摔落下去,对周围的人群喊:“你们滚开,滚开!” 猪怪想逃开,但是已经被没入身体的铁钩拽住。那道士猛一挥手:“放!全放!”十几台弩车一齐发射了,带着长长的索链,呼啸着划向空中,钻入那猪怪的身体。 猪怪凄厉地惨叫着,铁钩从四面八方锁住了他,毒药在血液里发作了,那会使他觉得血管正在凝堵,身体正在变僵,他必须挣扎。可每一下任何一点的挣动都会扯开皮肉,让他感觉钻心的痛。 高翠兰在他的背上痛哭着:“你们不要杀他,放过他。” 我再次看了看猴子,猴子不哭也不笑,他只是下意识挠着自己的锁骨,那里有一模一样倒钩的伤疤。我不知道那是在哪里留下的,他经历过什么样的战斗,又是什么人这样的狠。也许,这猴子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高翠兰竟然有了勇气,从几丈高的猪背上一跃而下,她似乎摔伤了腿,我看见她的一条腿奇怪地向外弯去,但她仍然站了起来,向那些人走去,哀求着:“不要杀他,不要杀……” “高小姐,我们这是在拯救你呢。”人们说着,“你迷恋上了一只猪,这是病态的啊。” 女孩跪倒在了地上,流着泪,张开手,徒劳地阻挡着人们的投矛与弓箭。一个西方骑士跳下了马,一把抱起她:“美丽的翠兰公主,我终于救到你了。放心,那只邪恶的魔王猪就要死了。” 这时那只猪突然仰起头,发出了震天的啸叫。他不能容忍别人侵犯他的女孩。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一纵,一些倒钩带着巨大的血肉从他的身体上脱离了下来,另一些弩车被从地上连根拔起,漫天的血在空中飘扬,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如飞溅的喷泉。 “他挣脱了!他挣脱了!”人群喊着,四下逃奔。那骑士吓得把高翠兰扔在土中,转身就跑。女孩摔晕了过去。 那巨猪看来是疯了,他的身体因为毒性而开始变异,全身鼓起一个个青紫色的瘤,皮肉挣脱的伤处露出森然白骨。他血红着眼睛,嚎叫、奔跳,把大地踩得颤抖,向伤害他的人冲去。狂奔的人群在他脚下摔倒,在烟尘中哀号。 猪怪看着他们逃奔而去,渐渐也失去了力气,他转过身,艰难地向昏睡的女孩挪去。 但是只差几步时,地上的兽夹却被触动了,巨大的铁夹死死咬住了他的后腿,直没骨中。 猪挣扎着,将身体伸向女孩。用鼻子轻轻触着,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她。 人群又开始慢慢地围拢了过来。 “救走那女孩吧。不要再杀他了。”我忍不住喊。 没有人理会。此时正是杀死这猪怪的最好时机。 猪怪慢慢伸出两条前腿,把女孩护在里面。高翠兰睁开了眼:“小猪,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我发过誓的,会一辈子保护你。” ------------ 第九章 猪怪似乎笑了,他的眼睛中再没有了狂暴与痛苦,只有温柔的光,这光在慢慢地暗淡下去。 女孩倚靠在他的脸颊边,闭上眼。仿佛这周围的一切,都并不存在。 那猪怪眼中光芒消逝的同时,另外一种光从他的身体中亮了起来,那光束从每处伤口直射出来,穿透云雾。最后,那庞大的身体被映照得通明,然后消融了。 高翠兰感觉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如果睁开眼,会看见一位英俊高大的天神,背后生着银色光华的羽翼,正拥抱着她。 但她却没有力气睁开眼了。 他想抱紧她,可他的身体是虚无的。 人们惊异地退后了,他们不敢对这样光芒四射的神灵举起刀枪。许多人开始跪伏下去。 那虚幻的神形抬起头,看看空中的猴子,又看看我,他似乎知道将发生什么。 他低下头,用虚无的唇轻轻吻着女孩。然后站起身,来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我没有猜错,有人给过你三个金箍。” 我点点头:“可我为什么要给你?” “因为,我会随你一路向西,去寻找那个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的地方。” 我看看猴子,猴子正在摇晃自己的金箍,他觉得有点痒,那东西却是生了根,怎么也拿不下来。 我取出一个金箍:“你……可要想好,一旦戴上……” 他没有犹豫,扬起手,那金箍飘浮起来,戴在了他的头上。 金色的光尘从金箍上溢出,灿烂地洒落下去,仿佛是一个华美的魔法,光尘消失后,他终于有了实体。 还是一只猪。 不过至少,现在他能直立行走了。 猪怪笑着:“我们走吧。” “那么,那个女孩。”我看了看高翠兰。 “当她醒来,我已消失。这是最好的结局。” 高翠兰躺在冰冷的泥地上,身边是漆黑的血,她却还带着微笑。我想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所爱的人与她永远在一起。 世界这么大,我们注定无处可逃。 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 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永远都找不到。 _第二百一十九天_ 偈曰:法本从心生,还是从心灭。生灭尽由谁,请君自辨别。 “起风了。”八戒说。 他站在高处,眺望远方,风扬起他宽大的袍袖,也吹动他荡漾的肥肉。 我始终没有办法把那天所见的英俊的天神与眼前这货联系起来。 “还是沙尘暴呢。”八戒又说。 远处,黄沙席卷了天际,变成滚滚的一条线,向这边涌来。 “大风起兮——猪飞扬,安得徒弟兮——扛包包。”我一时兴起,便吟咏起这千古名句。 转身一看猴子,猴子正在痛哭。 “为师的诗虽然感人至深,但你也不用悲伤至此。” “我x,眼里进沙子了。”猴子大骂。 那沙尘暴越来越近,越来越高,已经遮蔽了大半天空,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现在回长安还来得及么?”我问。 “来不及了。”猪开始在地上刨坑,然后用头去量量大小。 “刨大点,还有为师与你大师兄,还有小白呢。” “自个的坑自己挖。”猪把头埋进坑里闷声说。 我只好回头去看猴子。 我勒个去,这货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信塞在白马嘴里:上面画了一座山和一个桃子、一朵花,还有一只猴子兴高采烈地翻回山上,又画了一群猴子在翻筋斗。 “‘我回花果山……去也’?这算什么!把这个团队当什么?” “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动手了!”我蹲下来疯狂地刨沙。 但似乎是来不及了……好像从某个哲学角度还是来得及一点的样子……但好像真的来不及了……但是根据《唐诗三百首》的计算好像还是来得及的样子……哇塞!我挖到宝藏了……不过这个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的样子…… 突然,我不动了。 那沙尘暴也不动了。 我的意思是,它就停在那儿了。 那一整面几百丈高的巨大沙尘之墙,在推进到离我鼻尖只有几尺时,停下了。 我能看见那些沙粒还悬停在空中,保持着那一瞬间的样子。 然后,他就从这漫天静止的沙中走了出来。 我是风的儿子,这有着年轻面孔的人说,我的名字叫做耶楼。 “风的儿子您好。”猪把头从土里拔了出来,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是猪的儿子,你可以叫我猪子。” 风子和猪子互相不忿地对视着。 然后他们看向我。 “我是列侬的儿子。”我赶紧说。 耶楼是个飘逸的青年,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不飘逸,他是由三亿六千万零一粒黄沙组成的,他走起来时飞沙漫卷,跑起来时遮云蔽日,舞起来时幕天席地。 “沙是我的血肉,风是我的灵魂。”他如是说。 “但如果没有风了呢?”猪问。 “那么我就死了。”耶楼说。 “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没有风呢?”他笑着,“所以我永生不死,无处不在。” “世上当然可能无风的。”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的山顶上响起。 我回头一看,是猴子。他倒是回来得快。 “你倒说说,何处没有风?”我问。 “铁箱内里,大海深处,灵山绝顶,都没有风。” 黄风摇头:“铁箱之内,自有万千微世界,怎说无风?大海深处,暗流涌卷,怎说无风?灵山之顶……” 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猴子冷笑:“所以没有什么永生不死,无处不在。你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妖怪。” 黄风赌气道:“灵山之顶,自然也可以有风。只是众佛无欲无念,气息不吐,才使其为万寂极静之巅。我若去了,便可让其风起云动。” 我摇头:“万万不可,我听说灵吉菩萨有定风珠,所有风尘,到了那里都将归于静寂。” “那你们为何去?”黄风问。 “我们是求取真经去的。” “那你们去了,灵山可会扬起风来?” “只怕也是起不了风的。” “那你们去了,不也是化入那永恒寂静之中,去之何用?” “万物众生,都必然化入那永恒寂静之中,不如自去。” 猪瞪着我:“光头,你一开始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你说灵山遍地饲料,母猪满山欢跳,我才跟你走的。” 猴子冷笑:“他跟我说的版本是灵山长满桃子,不吃全要烂掉。” “没有错。”我说,“你们的一切欲望,到了灵山,自然都解脱了。” “是解脱,不是得到?”猪问。 “解脱就是得到,得到即是解脱。”我说。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那为什么孙悟空不叫孙悟色?”猪问。 “唐僧骑马东那个东,后面跟着个孙悟色……你看,不押韵嘛。” “就因为这个?” ------------ 第十章 “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你什么时候说过真话!” “孙悟空……”猴子按着头上的金箍,“这名字好熟……我认识这人么?” 耶楼和猪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我说。 突然想到,我有一个朋友,的确是消失了很多年。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给猴子起这个名字的人真坏,很像我那个朋友的风格。 奇怪,我只是隐隐记得有这样的一个人,却从来不记得他的模样,还有我是何时见过他。 “别去灵山了。”耶楼说,“那里既无风,亦无尘,更无心动。不如随我在天地间吹拂游走,做个自由的人。” “这里没有自由的人,只有不会愤怒的猴子、不懂爱情的猪,还有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和尚。”猪说。 “我要去灵山。”我说。 “为什么?”耶楼惊奇地看着我。 “因为我不想像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耶楼低下头来,有点伤心。 “哪怕去的地方,只有结束?” “是的,但我一定要看到结局。” “哪怕那只是虚无?” 我沉默。 “你们都打算跟随这个疯子?”耶楼问猴子和猪。 “我们还有什么选择呢?”猪说。 “我不一样。”猴子说,“我有一千万个选择,但我忽然发现,任何选择都没有区别,所有的方向都通向一个结局。” 耶楼叹了口气:“祝你们好运,那我们各行其道吧。” 他身形一转,化成漫天飞沙,呼啸而去。 我看见猴子和猪凝望着他离去,问:“你们是否都羡慕他的生活?” “我以前和他一样。”猴子说,“真的以为这个世间可以自由来去,自走自路。希望他不要被灵吉菩萨碰到,有些人最不喜欢世上有风的。” “他有什么好羡慕的。”猪说,“飘一辈子,最后还是个无依无靠。” “那我们呢,我们又希望能依靠什么?”我远望前路。 “不过是……想亲眼看到那个结局的渴望吧。” _第二百六十六天_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这里就是流沙河。 原来流沙河流的真是沙子。 八百里的流沙,浩瀚无际。你站在高处,看见的是整个大地在流动。万亿的沙土扭曲变幻着,奔涌向东。 “好美的沙之大海。”我站在山坡上赞叹着。 “不知有多深呢。”猪问。 “丢个东西下去试试。”我说,“据说如果深到极致,再重的东西落下去都不会溅起沙尘发出声音。” 猴子立刻照办了,我看见猪在空中划出一道极长而优美的弧线,落入沙海中,悄然无声。 “果然一粒沙也没有溅起来啊。”我赞叹着。 突然整个沙海都暴怒起来了。浪涛升起遮蔽天空,沙形幻化出两个巨大的身影在博斗,一个是猪,另一个却更狰狞凶恶。 我觉得那沙的巨浪就要扑来将我们吞没了。可猴子却淡定地看着,打个哈欠。 两个时辰后,我与猴子、白马一起卧在地上,撑着脑袋,打着哈欠。 这场战斗真是势均力敌得有点过分了。 “猴子,你不去帮帮猪吗?”我问。 “他搞得定。” “猴子,你真的会打妖怪吗?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你出手。” “没有人有机会活着看到我出手。”猴子冷冷地笑。 我沉默了,我想活下去。 后来,那妖怪和猪终于打得累了。 然后他们互相看看,突然好像认出了对方。 “我靠,天蓬?” “我靠,卷帘?” “天蓬,你胖了……” “卷帘,你秃顶了……” 于是他们开始像老朋友一样叙旧,说什么“你还记得当年瑶池四班的那个妞吗”之类的青春往事。 卷帘大将当年在天宫是个重要人物,他若不高兴,连玉帝都无法上朝,众神亦不能踏入灵霄宝殿半步。 因为他的工作就是卷起灵霄殿的竹门帘。 卷帘大将卷了很多万年的竹门帘,每日卯时卷起,未时放下,从来都没有出错过。 他忘记了自己当上卷帘大将之前是谁,曾经做过什么,也不去想以后的事情,他仿佛就是为了这个工作而存在的。 卷帘很满意自己的工作,毕竟是铁饭碗,还是公务员,生活有规律,月月有奖金,虽然众神跨入灵霄殿大门时,从来也不会看上他一眼,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但他还是觉得很骄傲。因为他是天庭的一颗螺丝钉,天庭离了他就不能运转。 直到那一届的蟠桃会。 每次大会,天神们都会喝个通宵,所以这一天是卷帘唯一不用按时放下门帘的时刻。他于是一直站在门边,等着蟠桃会结束。 如果这届盛会又这么顺利地结束了,那么卷帘的生活也会一直如常下去,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一声尖叫打破了天庭的祥和,也打碎了卷帘的命运。 “这是什么蟠桃,这么小!”尖叫的是王母。 有人要倒霉了。卷帘兴奋地想,他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然后仙女阿瑶开始拼命地磕头求饶,说都是看园子的某猴把桃子吃了。 有人要倒霉了。卷帘兴奋地想,他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然后观音大士皱了皱眉,然后阿瑶被拖了出去。然后女神阿月竟然下跪为阿瑶求情了,在王母最生气的时候,在众神都不敢吭声的时候。 有人要倒霉了。卷帘兴奋地想,他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果然王母根本不理会阿月,她跪在那里,无人让她起身。王母却在举杯和众神大笑言欢。 但这时候有个人站了起来,走到殿中,扶起了阿月。 那是天蓬。 有人要倒霉了。卷帘兴奋地想,他站在门边,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天蓬和阿月在王母的怒视下转身,相携着走出了灵霄殿,卷帘大将不知道该不该拦住他们,但他没有得到命令。 他看见天蓬和阿月站在门口,互相凝视,轻轻笑着说话。完全当他不存在一样。 阿月说:“天蓬,你真傻。” 天蓬说:“是啊,和你一样傻。” 阿月笑了:“我真幸福,在这样广寒冷漠的天宫,能找到一个和我一样傻的人。” 天蓬说:“是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 阿月说:“我听人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就算是立刻死去了,也是幸福的。我今天终于领悟了这句话。” ------------ 第十一章 天蓬摇摇头:“不,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生活。我们都会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因为这样我们才不会互相失去。” 阿月叹息了一声:“可惜我们就要分开了。天庭知道每个人内心最怕什么。他们给我们最严厉的刑罚,就是我们会永远活下去,却永不可能再相见。” 天蓬望着她:“那么,请你记住,我不会忘记你,绝不会。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的身边。” 阿月紧紧抓住天蓬的衣襟,笑着哭了。 卷帘看着他们,不理解、不明白、不知他们为什么而哭,为什么而笑。 他不理解为什么这世上有些人,有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和天神过不去,非要去做一些本来不用做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能像他一样,每天卯时卷起帘子,未时放下帘子,就这样永远下去呢? 这时他感觉到了一阵风。 这阵风起的时候,整个灵霄殿都开始颤抖。 一只猴子冲进了灵霄殿。 有些神仙要倒霉了。 卷帘知道自己这次应该拦住闯入者,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根本没看清那猴子是怎么进去的。 他知道那猴子假如想要摘下他的脑袋,他也一样来不及看清。 猴子开始和王母对骂了。 王母骂猴子是猴子。 猴子骂王母是变色大白薯。 然后王母气哭了。 然后众神全掀桌子抄板凳地扑了上去。 那猴子挥舞棒子,开始把众神当高尔夫球打。 看到众神一个个飞向遥远的外太空,卷帘的心中有些慌了。 他原以为天庭会永远稳固,任何力量也无法动摇。 如果天庭崩溃了,他该去哪里呢?他还能做什么呢? 卷帘突然感到了无边的恐惧,因为他发现他除了卷帘子什么也不会做! 除了天庭,这世上哪儿还有一个地方需要请人专门卷帘子?哪里还能找到这么稳定而清闲体面的工作? 不,不能让这一切发生。 卷帘看见猴子打退众神,他的棒子就要落到王母头上了。 卷帘扑了进去,抓起桌上的一个酒杯甩出。猴子举棒一格,酒杯的碎片四溅,王母就借了这一瞬的工夫逃走了。 卷帘救驾有天大之功,足够封王成爵。 只有一个问题:谁看见了? 战事结束,论功行赏会上,众神都说是自己扔出了那个酒杯,救了王母。 卷帘气得要砍人,但是他不敢。 他今天才发现,自己只是个可怜的守在门口为众神卷帘——连动一动,说一句话的资格也没有的小角色。 但是王母看着众神冷笑:“打碎的那个,可是我最爱的琉璃盏。” 众神立刻转头大喊:“究竟是谁把那酒杯扔出来的?” 卷帘在门口没有听清前句,以为世上终于有了公道,大喜地跳到门口喊:“是我!” 于是卷帘就卷铺盖到流沙河来了。 今天卷帘又看见了猴子和天蓬,不由百感交集。 他想的是:原来还有人比我更惨啊。 看见猴子头上的金箍,看着这个当年大闹天宫的魔王现在只有木然的表情,连什么是愤怒都不知道。看见当年那个威武英俊的银河守护神天蓬现在变成了一只浑身油腻的猪。卷帘想:这就是你们和老天作对的下场。 但是自己呢?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自己一定是做错了的,因为天庭永远是正确的。既然天庭是正确的,而天庭又处罚了自己,那么自己就一定错了。他在流沙河鹅毛浮不起的昏暗河底,一百年一百年地反思,有一天他终于想通了。 他真的不该扔出那个琉璃盏,他就应该自己用身体挡上去。 他真是太怯弱了,太自私了,在危急时刻,他没有献身的精神,还破坏了天庭的财产,所以他现在遭受的一切罪,都是应得的。 所以他要赎罪。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赎罪办法,就是把那散落下界的琉璃盏的碎片找回来,重新拼回去,哪怕要找一百万年一千万年。 他要回到天界。 因为他无法忍受没有帘子可卷的生活。 如果不卯时卷起帘子,未时放下帘子,他就不知道这一天该怎么度过。如果不站在灵霄宝殿的门口,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他就不知道这一生该怎么度过。 所以卷帘无法理解猴子和猪,不明白他们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为什么齐天大圣不做,为什么银河元帅不做,而宁愿背负着天神的诅咒,在世间颠沛流离呢? 不过卷帘突然发现他们有一样东西自己没有。 那个金箍。 卷帘知道那是什么。那是世间的珍宝,它能让戴上它的人忘记一切痛苦与烦恼,忘记过去的情与恨,心中只有平静和虚空。 他正需要这样东西。 于是卷帘跪了下来,说:“请带我一起上路吧。” 流沙河的波涛息了,它开始渐渐凝滞,变成一片巨大的沙漠。以后路过这里的人,不会相信沙子也曾经流动过。 _第二百八十九天_ 木母金公原自合,黄婆赤子本无差。咬开铁弹真消息,般若波罗到彼家。 我要结婚了。 那一天,我在马上,眺望前路。问猴子:“前方妖气重重,却是何处啊?” “你进步了,居然能看出妖气了,那明显是森林大火。”猴子毫不给面子。 “我问你前方是何处!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少搞讽刺挖苦!” “前面是荒山野岭。” “废话,前面总是荒山野岭,我问你地名!” “地名你不会自己看?!” “白痴,我看得见地名还用问你?” “你看不见地名我能看见吗?你当我是谷歌地图?”猴子对待领导的态度总是这么差。 “猴子,去前方打探一下,顺便化些缘来。” “化缘?现金还是收卡?” “无所谓,够我们去口福居吃全素宴就行。” “今天不方便!” “你丫能有什么地方不方便?你以为你是八戒?” “啊,什么情况?”八戒躺着也中枪。 “八戒,你去!” “好嘞!” “看看!好好向八戒学学。什么叫不抱怨的世界。” “他化缘收回扣的!” “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吗?”猪暴跳着,“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天天在师父面前说我坏话,你早盼着有一天能把我踢走是吧?好,我这就回高老庄!沙僧,我们分行李!” “我不同意搞分裂。”忠厚的沙僧摇头。 “看看!好好向沙僧学学。什么叫团队精神。”我说。 “你们都是多余的。把行李给我,我一个人去西天。我一个人打败所有妖精,一个人赚所有经验,一个人刷所有副本,一个人吃所有回扣……”沙僧接着说。 我打个响指,猴子和猪很有团队精神地把沙僧挖了个坑埋了。 这样的争吵大戏每天上演,现在你们知道当师父的有多难。 “那么,沙僧去化缘吧。” “报告,沙僧刚埋。” “挖出来!” 就这样,尸骨未寒的沙僧被挖了出来,喷口凉水,拍拍沙子,被塞一封介绍信,送向了远方。他好像已经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血案每天都发生n回,作死受了上天诅咒的不死妖精们,能长眠才是一种幸福。 沙僧呆呆怔怔地去了,一小时后兴奋地用千里传音术打回来:“头儿,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饭局?” ------------ 第十二章 ------------ 第十三章 木金原自合huáng赤子本无差咬开铁弹真消息般若波罗到彼家 我要结婚了 那一我在马眺望前路问猴子:“前方妖重重却是何?” “你步了居然能看出妖了那明显是森林火”猴子毫不给面子 “我问你前方是何!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少讽挖苦!” “前面是荒山岭” “废话前面总是荒山岭我问你地名!” “地名你不会自己看?!” “白痴我看得见地名还用问你?” “你看不见地名我能看见吗?你当我是谷歌地图?”猴子对待领导的态度总是这么差 “猴子去前方打探一顺便化些缘来” “化缘?现金还是收卡?” “无所谓够我们去福居全素宴就行” “今不方便!” “你丫能有什么地方不方便?你以为你是八戒?” “什么况?”八戒躺着也中 “八戒你去!” “好嘞!” “看看!好好向八戒学学什么不抱怨的世界” “他化缘收回扣的!” “你有证据吗?你有证据吗?”猪跳着“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顺眼在师父面前说我话你早盼着有一能把我踢走是?好我这就回高老庄!沙僧我们分行李!” “我不同意分裂”忠厚的沙僧摇 “看看!好好向沙僧学学什么团队神”我说 “你们都是多余的把行李给我我一个去西我一个打败所有妖一个赚所有经验一个刷所有副本一个所有回扣”沙僧接着说 我打个响指猴子和猪很有团队神地把沙僧挖了个坑埋了 这样的争吵戏每演现在你们知道当师父的有多难 “那么沙僧去化缘” “报告沙僧刚埋” “挖出来!” 就这样尸骨未寒的沙僧被挖了出来凉拍拍沙子被一封介绍信送向了远方他好像已经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这样的案每都发生n回作了诅咒的不妖们能长眠才是一种幸福 沙僧呆呆怔怔地去了一时后兴奋地用千里传音术打回来:“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饭局?” “不!洗浴中心!” “在这种荒山岭?” “速来!我先去洗了”话筒中响起沙僧fu的声音 一转猴子和猪已经在前方五百米了 “我勒个去!给为师回来!白龙马!驾!你为什么不动?我只是想去阻止他们错误而已你不信我?好!你在这等着我用跑也要去把他们给揪回来” 我跳马步而去白龙马愤地用蹄子在地画圈 终于跑到了那深山中抬一看艳光闪闪一块招牌:真怜休闲会所再一看门里猴子猪沙僧正举了酒瓶喊:“什么?两百块?你怎么不去抢!” “不要动”我冲去“让领导来解决问题哪一种两百块?” “开瓶器两百块”八戒愤怒地看着手中的道具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我看向柜台后的桑“家出来混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字:诚信!” “你把我们看成什么!我们这是正当高级会所我们这的姑全都是研究生毕业懂八国外语琴棋书画样样通绝不卖艺!” 我看那桑的样子却好似哪里见过 “真的?” “我说了不卖艺就不卖艺!” “那怎么收费?” “不要钱” “难道要命?” “也不要命”那贵笑了“只要你们的心” 那一瞬间我恍然悟我就知道像《西游记》这种故事一旦出现香艳节必定后面就跟着腥恐怖piàn做这种书的主角就像:猪八戒仰望兔看得见不着 “猴心猪心妖心心你要哪一种?” “我要一颗真心” “莫非你要相?” “正是!”这一拍掌“姑们出来!” 音乐响起灯光闪亮姑们鱼贯出场一字排开 八戒认真地数了很久:“只有三个?” “是只有三个但这三个可是间仅有、无双的极品”老手一指“这是真真” 真真美貌如 “这是” 青蛙 “这是怜怜” 怜怜让想 “果然极品”我赞叹着 “我这三位正值妙龄尚未婚配正巧长老的三位徙弟也个个一表才活四不如就此婚配促成美事如何?” 我是唐僧不是傻子那仨徒弟长那模样竟然还有说要把姑嫁给他们这病得治 “这我得问问徒弟们的意见”我转过“猴子你觉得如何?” “我对没兴趣” “嗯?”家一起看他 “有猴吗?”猴子十分挑剔 “八戒你表个态” “我对没有兴趣” “嗯?” “我只神”八戒绝不将就 “沙僧他们不要你先挑” “我对没有兴趣” “嗯?” “我的心早就给了佛祖”沙僧一脸正 “看”我望向贵“这就是我的徒弟们他们永远把佛家利益置于个感之绝对有决心、有信心、有能打一辈子光棍!” “唐长老你果然教徒有方不过我觉得这只是他们当着你的面不敢说想而已” “那你要如何?” “让他们各配一对共度一晚若真能坐怀不我才相信” 切谁怕谁只要抱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态度哪怕十年后你带着猴子猪和尚什么的来抱我我爸爸 “好!就地解散明早六点在门集合” 三位姑拉了仨徒弟化了三阵风呼啦一声就没影了看来是没见过太久了 厅中于是只剩我形影相吊 不对家正冲我媚笑 鸣撩破晨雾新的一来到了 我站在门抬腕看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想他们也许不会来了 是谁愿意抛却良辰美景却去走一条不归的长路 但就在六点前的最后一秒仨徒弟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 “猴子站住!昨晚你都什么了?” 猴子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一又沉醉地吐出来仿佛在回忆 那时她倚靠着我问我不她 我说:“也许” 她说:“不许也许” 我说:“我不知道” 她说:“你就这么心连个字都不肯说吗?” 我说:“我宁愿伤害你也不愿欺骗你” 她怒了:“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我说:“只是因为寂寞” 她问:“这一晚后你还会想起我吗?” 我说:“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说:“你会不会为曾经做过的事后悔?” 我说:“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不过听到世间传说的那个故事我觉得我不必后悔” 她说:“猴子你还是不改” 我说:“你不是也一样吗?” 她惊:“你认出了我是谁?” 我说:“你是谁这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不是谁” 她笑了:“是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今晚我是你的唯一至于明你会谁会去何方都再与我无关” 众听了都沉默 “八戒说说你的一” 八戒刷着牙吐白沫娓娓道来 那时她看着我微笑问我不她 我说:“不” 她说:“不那为什么要和我一起?” 我说:“只是因为不要钱” 她捶我说:“猪你好” 我笑:“当我是世最真心的一猪时用分离惩罚我现在我变成了世最放的一猪又用你来奖励我” 她说:“你用太深才会苦若会放手就能解” 我说:“这一生我绝不放手因为当我知道什么放时已经没有手可以放了” 她说:“来来来了这杯醉生梦酒忘了前尘往事今离别后何君再来” 我说:“酒不醉自醉不自我就是执不悟你又何必苦苦拯救我喝了这酒也忘不了那” 她说:“所以你就要这么执念一生一世?” 我说:“一生一世太短我要的是生生世世不论我轮回变成什么投成什么怪胎我掌心都会刻着她的名字” 众听后皆沉默 “沙僧你呢?” 沙僧刮着胡子显然有些落寞 “那一她没有拒绝我那一我伤害了她那一她满脸泪那一我满汗” “不要避实就虚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让她光fu站在边帮我挡着灯光我好安心觉” 众听后皆沉默 “师父你呢?”八戒问 我抬起仰望浮云光影在我的脸荡漾 昨晚我和家促膝谈心 我问:“你们究竟是谁?” 她问:“你却知你们是谁?” 我说:“我们是一群被流放的狂徒是一群不可能有家的” 她说:“那么你觉得这次的联姻是要告吹了?” 我说:“如果美能解决问题去西的就该是貂婵” 她说:“你明知我们是谁为何还要与我们共度一宵?” 我说:“我只是好奇究竟是谁铁石心肠又是谁芳心暗动?是谁暗自猜度了谁的心是谁不知你是风我是沙本来无一物何惹尘埃是谁不知你是佛来我是牛粪佛心见佛粪心见粪心见狼而一颗纯洁无瑕的心看见的全是浮云” 她说:“三藏你还是老样子自打在西时我们就说不过你” 我说:“为什么要争胜负?如果感可以分胜负的话我只知道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 她说:“三藏我们好心劝你途知返这红尘俗世有何不好你偏要去西?” 我说:“西是菩萨要我去的现在又为何怕我去?原来只是想我去取经却不想我去求解” 她说:“你当年质问佛祖铸成错现在却还不知悟?让你们重返西是希望你们途知返重归**可现在你却教了徒弟破了规矩放了形骸” 我说:“我去西是为了取回我应得的东西我去西只因为我五百年前问的问题现在还没有敢回答” 她叹:“三藏你付出这一生值得吗?” 我说:“我这残躯这一生都用来为寻路而你们这长生不老之躯千秋万代都只为守护一座泥胎谁敢说‘值得’二字?我敢” 她再不说话化成烟雾消失 众听完都沉默那后房屋却忽变荒林 “无论如何”我看着他们“哥们感谢你们信守了承诺准时来到这里继续和我一起把这条路走去” “少煽老子只是早起来嘘嘘顺便看看你还活着没的”几个家伙都着眼泪骂 “原来你早知这四个是她、她、他、他变的”八戒说 “不知哪个是她、她?哪个是他、他?”沙僧问 “不可问不可说不可想” 三个妖怪惊疑地想了一想突然都冲到一边去吐 “喂!你们昨晚究竟过什么?!” ------------ 第十四章 第二百一十九天~第四百零一天 第三百二十三天 清风已经一千三百二十岁了。 明月才一千二百岁。 明风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懒懒地趴在草地上。听清风讲那些他想象出来的故事。 有时候,清风会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观,观里有两个小道童。” “他们该不是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吧?”明月问。 “不,”清风说,“他们一个叫清明,一个叫风月。” “那应该风月是师兄,清明是师弟才对。”明月说。 “为什么?” “因为无有生,哪有死?不先风月,哪有清明?” “这却不对,”清风说,“先有死,才有生。没有灵魂,何来转世?” “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会死啊?”明月托着脸颊,看着山下浮云向往地说。 “你很想死么?” “因为天天和你待在一起,了无生趣。” “呸。” “而且,我还想知道我死了以后,下辈子会变成什么。” “如果有下辈子,我风月,你清明。” “呸。” 咦?这不是第一人称日记体吗?以上对话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事实上,清风和明月说完这段话之后,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他们旁边全神贯注地听着。 “哇,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清风尖叫。 “翻墙啊。”我说。 “你、你为什么要翻墙?” “你说我为什么要翻墙?”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翻墙!”清风崩溃了。 正说着,墙头又翻进来几个。 “你们不会敲门的吗?”明月泪流满面。 我道:“贫僧法号三藏。是来化缘的。” 猴子也行礼道:“贫猴法号泼猴,这是佛祖亲口给起的。” 猪也行礼道:“贫猪法号悟能,不是无能,是悟能……我恨我师父。” 沙僧也行礼道:“洒家法号少废话!拿米饭来!” 我看看人家俊秀的徒弟,再看看自己身边这帮**,觉得无地自容。 清风愣住:“三藏?三藏的三?三藏的藏?” “正是本贫大法师。” “原来你就是三藏!”清风一把拉住我! “我就说翻墙是犯法的吧……”猴子摇头,“你居然还实名。” “你以为你披个马甲叫泼猴就没人认识你是谁吗!” “家师镇元大仙早已算到四位要来,请我们一定要留住好生款待。家师还说,五百年前在盂兰盆会上,曾经见过长老一面,所以是故交。”清风亲切地拉住我的袖子摇啊摇,我终于明白古人为什么要断袖。 他刚才说什么盂兰盆会?五百年前?五百年前还是汉朝,那时我是谁?又见过谁? “尊师现在何处?”我问。 “家师上天听元始天尊讲经去了,不日便回,临走前吩咐我们将观中珍品人参果打下两个,给四位尝尝。” 我们面面相觑,笑而不语。 四个人给两个果子吃,这些道士还真是大方。看我不发上微博,转给满天下知道! 清风明月看着我们笑,竟然也摆出灿若桃花的笑容来。 这笑之诡异,简直让人寒入骨髓。 仿佛他们要给我们吃的不是果子,而是人肉包子。 我们在偏厅坐下,不一会儿,听见他们在后院喊。 “在那里在那里,快捉住……”“哎,怎么又给跑了……用网,用网!”“那边有一个……快快快……”“他也跑太快了吧……”“好吧……明月你露出大腿把他们引过来吧……”“哇,他咬我……给他一刀!”“我捅!我捅!我捅捅捅……死了吗?哇……又跳起来了……” “他们不是在摘果子么?”猪问,“这动静怎么听着像在抓……敏感词?” “哎呀八戒,我忘了告诉他们我们不吃……”我看见八戒的眼神,忙改了口,“敏感词的肉……” “非敏感词的肉我们也不吃好吗?我们是和尚!”猴子气愤地提醒。 “你自己啃个果子就饱了,还不让人吃非敏感词肉?”猪气愤地说,“这些天我饿得……看着作为敏感词的自己都流口水……” “其实那两个小道士一定很好吃的……”沙僧举着刀叉望着地面喃喃自语,“而且不敏感。” 过了一会儿,果子端上来了。 饿疯了的四个家伙全系好餐巾围过去,然后愣住。 “我们……不吃人的……”我说。 “尤其是不吃小孩。”猪说。 “不是小孩我们也不吃好吗?我们不是食人族!”猴子气愤地提醒。 “你装失忆吧你?”猪暴捶着猴头,“当年你还想吃杨戬的狗……” “杨戬的狗不是人……” “还有他妹好吗?” “可人参果也不是人啊?”明月眨着纯真的大眼睛。 “这不是人?”我指着盘子。 “这是人参果。” “这是人——参——果?”大家脸孔扭曲。 “对啊?”他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神情,让我们忍不住要相信他了。 “这……不……是……人?”我用筷子拨拉着那堆物体……手……脚……眼睛……肠子……内脏……“哇,他居然还在动!” “这真的不是人啊,是人参果。” “好吧……人参果……唱个歌来听听……” 那人参果就开始唱歌了:“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看看看看!”我跳起来,“他还会说话!” “我说这是人参果这就是人参果!”清风暴跳,然后看着明月,“叫你先把他喉管切了的……” “师父,这真的是人参果吧……”猪小心翼翼地说,拿眼瞟着清风手里的菜刀。 “是啊……这东西就像素鸭一样……来来来大家动筷子……”猴子识时务地招呼。 “可是是生的啊……”沙僧愁眉苦脸,“好歹把血擦了煮一下嘛……” “我说了这是人参果、果、果!”清风要掀桌! 沙僧立刻扑上盘子用手捧了那血往嘴里送:“哇,这果汁好鲜……来,大家趁热吃……” 清风明月脸上立刻又恢复了那灿若桃花的笑容。 “那么,几位长老慢用,我们先告退了。” 他们出门,关门,然后用铁链锁门。 “这家人好生奇怪,吃饭时还锁门。”猪说。 “我怕你们吃了觉得太美味,去偷我们家果子!”明月在外面搭话。 谁要偷你们家这血肉模糊的果子啊! 四个人围坐桌边,呆呆地盯着桌上蠕动的东西。 “这真的是人吧?” “可他们说不是人呢。” “不是人怎么眼睛还会眨呢?你看手还在动呢?” “是人的话都切成两半了,怎么还不死呢?” “当年易牙给齐桓公当厨子,齐桓公说只有婴儿没吃过,于是易牙就给齐桓公端上一个沙锅,里面蒸着自己的儿子。后来项羽要煮刘邦的老爸,刘邦说,煮完也分我一碗。三国时候刘备逃难,猎户知道他是贤主,没肉招待,就杀了自己老婆给他吃。”猪说,“可见这是当你是自己人,才请你吃人哩。” 嗯,我也曾看见有人在日记里写:“古来时常吃人,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我从包裹中翻出史书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地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树。”沙僧说,“树上结着小人儿般的果实。那果实都成了精,故有手足口鼻,遇金则落,遇土则入,唤做人参娃娃。这样的精灵,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能活四万七千年?”猪大笑,“为了万寿无疆,怪不得神仙要吃人了。” “咦?我听说世上还有一种叫唐僧肉的,闻一闻就活三千九百岁,吃一块就能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促进消化,保障睡眠,实是走亲访友送礼必备,不比这人参果强多了?”猴子说。 “在下就是唐僧。”我说。 “哦,信谣传谣是不对的。”猴子淡定地指着猪。 “明明是你在传谣!” “我也是听路上的妖怪说的。” “那路上的妖怪听谁说的?” “他们好像是听敏感词说的……” “我没说过!”猪暴跳。 “世间又不是只有猪才是敏感词。”猴子不屑道,“你别自作多情了。” “谣言只有靠事实来击破!”沙僧举起刀叉,“吃了师父才知道这是不是真相。” “我同意。”猪和猴子都举手。 “我否决。”我说。 “我们是多数!” “我会念紧箍咒。” “打牌去打牌去……三缺一怎么办?”三个怪物顾左右而言他。 “喂,这堆……果子,不吃了?” “谁爱吃谁吃吧。我们对长生没兴趣。” 我想他们是真的对长生没兴趣,否则这三个怪物想吃我太容易了。我不可能在每天熟睡时都念紧箍咒。 如果他们要杀我,紧箍咒一点用也没有。 那个把紧箍咒给我的美丽女菩萨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 她要是真想我活,就根本不该让我遇见这三个家伙。 而且那个关于吃了我就能长生不老的谣言,又是从谁那儿传出来的呢? 我也想知道真相。 我看看自己的手,如果吃了自己就能长生不老,我还去西天做什么? 不过自己吃自己还真是挺有难度的活儿啊。 “翻倍!贴纸条!贴纸条!”猴子把牌一摔,伙同沙僧大笑着往猪脸上按佛祖语录的谒贴。猪也嘿嘿傻笑着,摇晃着大耳朵和满脸纸条。 和这三个怪物在一起,要比和神仙在一起安全多了。虽然他们凶恶丑陋,动不动就抄家伙,但是他们有原则,不会为了长生不老就吃人。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和这三个怪物永远一直这样走下去,我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有终点。 ------------ 第十五章 大早上,清风明月开了锁进来,发现盘里的“果子”没有动。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绝食啊?”清风恼怒,“不吃也要拿个碗盖好嘛,你看现在爬得满桌都是血……” “两位仙童,请给我们换个吃了不能长生不老、但是可以饱肚的东西行吗?” “哼,不识我仙家宝贝,白费我们师父一片苦心。”清风说,“不吃算了。走!我们拿回去自己吃。” “可是……肉放一晚不新鲜了……”明月嘟嘴。 清风上去一个爆栗:“哪有肉?哪有肉?” “是的……果子放一晚上不新鲜了……” 他们把果子端走了,又把门锁上。 “喂,你们要把我们锁到什么时候?” “等我们家师回来,家师一直说想见见三藏长老叙叙旧呢。” 两位童子走了,猴子站在门外哭道:“他们把我锁在外面了。” “谁要你那么不安分跑出去的!” 我话还没说完猴子又不见了,过一会儿他跳回来满脸神秘道:“快去看,快去看,他们正啃得满嘴是血,还吮骨头呢。” “你倒是把锁打开啊!” 猴子没听见,因为他已经瞬间又在远处了。 这货是量子状态的吗? 我无奈回头:“八戒,挖条地道吧。” “好咧。” 一个时辰后,我叹口气说:“八戒,你还是把门撞开吧!” “你早点说行吗,师父!” 我们出了门,打算偷偷溜走。八戒不解:“凭什么啊?我们又没做坏事!” “对!”猴子醒悟,“我们要去做点坏事,这样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偷偷溜走了。” “做什么坏事呢?”大家都很兴奋。 “我们去把那两个小道童绑架走吧。”猪说。 “你管饭啊?”我质问,“他们师父要是也跟来了,我们还得连他师父的饭一起管。” “那我们把他们门口五庄观的牌匾改成六必居吧。”沙僧说。 “那么以后他们吃果子就可以蘸酱了是吗?” “我想到了!”猴子说。 三人期待地望着他。 “我要去他们墙根随地小便,然后写:到此一游!” “你能有点新意吗?”三人皆咆哮。 “你们不陪我去吗?”猴子觉得无趣。 “你暴露狂吗?” “那里有很多小孩子,我怕。” “你也会怕?” “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有娃叫我爸!”猴子正色道。 “爸!”八戒喊。 “乖!”猴子说。 “你骗人!”猪气哭了。 “五百年了,你居然还相信这猴子说的话!太天真了。”沙僧摇头。 “其实……琉璃盏是我打碎的。”猴子说。 “你终于肯承认了么?”沙僧也哭了。 我们四人向后山走去,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山中枝叶茂密,长在一起,盘根错节,只留出一条长长的隧道,我们走进去,头上脚下全是密密的茎叶,扭动着、喧嚣着,似乎是一活物,正把我们吸向肚腹深处。 走了也不知多久,便听闻四周都有婴儿在笑。咯咯咯,哈哈哈,笑声漫天乱窜,笑得人毛骨悚然。 再往前走,四周布满黑紫色巨大的根茎,根茎上一个个疙瘩,都像是扭曲的人脸。不断有汁液从那些脸上流下来,像是黑色的血。 猴子认真地一张张脸看了过去。“这些脸都似曾见过。”他说。 “我听说凡是要种成能结这样灵魅之果的大树,必然是要用血肉供养的。”猪说,“这五庄观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烟,连妖怪也不见一个,岂不是奇怪。” 突然眼前一片开朗,我们已钻出树洞,发觉身处一巨大地下空间。这洞口却在布满根系的悬崖之上。面前下方一座大湖,湖水却是青色,虬龙般粗大的根系盘卷旋绕,深植入水底,根系的山体上,是一棵百人不能合抱的树干,直入上方。 我们抬头仰望,见几百丈的高处,树冠展开,遮蔽天空,不见天日,那无边的枝蔓垂下来,罩住四野,把整个大湖罩在其中,密不透风。 “看哪!”猪指着天上喊。 我们定睛望去,在那枝蔓之中,有无数婴儿头顶生着脐带,挂在树枝之上,有的只有小指大,有的已如十月胎儿,更有的已经如巨象大小,却还是婴儿形状,只是面目已经狰狞,指甲已化为利爪。又有的闭目沉睡,有的睁眼痴笑,有的疯狂吼叫、挣动不休。 “竟然……有这么多……”我惊叹着。 “看哪!”沙僧又指着水中喊。 只见深潭之下,隐隐约约,堆积满了白骨。随着水影,似乎还在颤动。 “怎么会这样?”我觉得寒气直冲脊背。 “看哪!”猴子指着脚下喊。 我一低头,不知什么时候,那藤蔓已经爬过来紧紧将我们的足缠住,突然一扯,四个人全哇呀一声飞了出去,倒挂在空中。那些婴儿突然都转过头来望着我们,眼中满是欲望,他们慢慢扯动脐带,爬了过来,张开嘴,口中是食人鱼般的细密牙齿。 “我们变成果子了!”猪挣扎着高喊。 “我终于知道他们是怎么长大的了……”沙僧恍然大悟。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树上刻‘到此一游’啦!”猴子喊。 那些食人怪婴凑过来,我们拼命用手拨打着。“猴子,快想办法!”我说。 “不如去请如来佛祖?”猴子说。 “你以为佛祖是110啊?”我怒,“猪,想办法。” “小朋友们,吃了那白嫩和尚才能长生不老,吃我没用啊。”这就是猪想出来的办法。 “沙僧,只有靠你了。沙僧?沙僧!” “嘘……我在装死……”沙僧睁开一只眼。 “他们也不是熊!装死有屁用啊?” 只有靠自己了,我使劲运用腹肌,我荡……我晃过来……晃过去……咬不着吧,哈哈……不好,怎么两边都有人张大了口等我? “猴子,你再不动手我念紧箍咒啦!” 猴子听闻大喜:“好,我听到第八十四回了……” 这谁家的咒文这么长,还连载啊? “猴子乖,你打完了妖怪我就念第八十五回给你听!” 猴子突然猴躯一震,两眼放出精光来!啪地挣断藤蔓,空中转体三千六百度,落入水中去了,连水星也没溅起一个。 这又不是奥运会你跳那么漂亮给谁看! 然后他就再也没上来。 我们三人倒挂着等得心焦,那些趴在我们身上的小怪物也好奇地一边啃着我们,一边望着水里。 “这猴子定是自己逃走了吧?”猪说。 “我看他是直接被淹死了。”沙僧说。 我还是相信猴子的,他不会逃走,也不会淹死,以为师对他的了解,定是又在水中遇见个女妖怪,亲切交流起来,忘了救师父。这种事一路上他干过八百回了。 猛然间,水面开始波动,激起细密波纹。然后,整棵树也开始抖动了,所有树枝疯狂地哗哗地摇,婴儿们吓得尖声哭号。之后是整个大地都在颤动,像是有什么巨人要从地下钻出来。 “师父,树在长高啊!”猪喊。 我看去,那棵巨大的树正在震颤中升起,人参果婴们在枝条上惊恐地挣扎。然后一整块黑色山体似的东西露出了水面,仔细看才看清那是人参树的庞大根系,抓裹着泥土,简直像个小星球一般。 这个小星球一直上升,上升,离开了水面。星球的底部有一个小小的影子,那是猴子运起力气,钻到地下,将这巨树连根顶起。无数叶片泥石哗哗地下落,掉进湖中,溅起数丈高的水浪。 “猴子!我叫你救我们,没让你搞这么大动静啊。” “要么就不搞,要搞就搞大!”猴子喝一声,“起!”双臂一伸,这巨树直上天空,连同哇呀呀怪叫的我们一起飞向远处白云间。 那巨树拽着我们,飞出几十里,在空中倒转了,大头朝下,直落下去。我们尖叫着,眼泪横飞。巨大的阴影压向地面,砰的一声,那树倒栽在平原上,摇晃了几下,又慢慢倾倒,最后一声巨响,树根砸在地面,地动山摇。 我和猪与沙僧灰头土脸地从树冠中爬出来,噗一声吐出口中的树叶。只见那些怪婴纷纷坠下树去,遇土则入,尽数钻入地下去了。 猴子在空中大笑:“好!跑吧!快跑吧!这回没人能吃你们,你们也不用吃人了!” “可我们怎么办?”我吼着,“这么大一棵树,至少得赔五两银子啊!” “你看见是谁弄倒这树了吗?”猴子问我们。 我们头摇得像拨浪鼓,没人想被灭口。 “既然如此,那我们上路吧。” “好好好,走了。”大家欢天喜地地上路。 “白龙马还在观里头呢。”沙僧提醒。 “没事。”我说,“他比你快。” 果然一声马嘶,白龙马已经在前方等候了。 大家突然谁也不说话,撒腿就向前跑。 整整跑了一天,跑出八百里去。突然前面迎来一老道,喊着:“长老,贫道起手了!” “贫僧起脚了!好狗别挡道!”我们飞驰而过。 那老道猛然变了脸:“你等推倒我的人参果树,还想跑么?” 猴子怒了:“不要血口喷人,谁推倒了你的果树,我分明是用拔的!” “你赔我树来!”老道一挥袍袖,狂风四起,飞沙走石。 猴子举棒迎了上去,八戒沙僧也举兵器相随。 老道哈哈大笑,升上天空,那袍袖突然无限展开,遮蔽日光,整个天空都变成一块飘动的布。猴子八戒沙僧的兵器打在布上,只如掸灰一般,使不上力气。 那袖口之中,卷起巨大旋风,将我们四人全卷了进去。 等再摔落到地下时,一看周围好熟,原来又回到五庄观来了。 老道也落下云头:“你们这些和尚,我好心请你们吃果子,你们不吃就罢了,怎还推倒我的仙家果树?” 我笑道:“我也想知道,地仙之祖,怎么靠吃婴儿来长生不老?” 镇元子冷笑:“那不是婴儿,是人参果,草还丹。” 我问:“究竟是我肉眼凡胎,识不得异宝。还是神人仙风道骨,尝不出血腥?” 镇元子却大笑起来:“好你个金蝉子,当年我就说不过你。没想到你转世变了凡人,还是这样脾气、这样胆量。” “当年你却见过我?” “当年你是佛祖最得意的弟子。我是道家地仙之祖。灵山办盂兰盆会,我受邀参加。那时道家佛家,都暗自不服。所以盂兰盆会凡有道家参加,都变成辩论大会,互不相让,文斗又不免变成武斗,最后成为斗法大会。” “我和你斗过?” 镇元子于是开始给我讲当年盂兰盆会的故事。 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灵山的盂兰盆会上,佛家与道家为了争谁最通晓世间奥义,各不相让。 道家说:“我们道为世界本源,所谓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这意思是说:我们道是很强大的,怕了吧哈哈! 佛家说:“我们佛无所不在,无所不知,如实知见一切法之性相,成就等正觉之大圣者。是透彻领悟宇宙人生,真正圆满觉悟。所以没有我佛不知道的,你们那些道当然是小儿科。” 道家说:“佛若知道,则佛所晓之道,就是我道家之道。所以佛即是道。你们佛领悟的不过也我们道家的知识。你们那些佛都是我们家老君去印度旅游时听了他的教诲才变成的佛,所以佛家不过是道家的一个分堂罢了,应该听从总舵主管理。” 佛家说:“呸!我佛虽然知道,但是不知道。知道是知道世上的道理,不知道是不知道你们那个道派。我佛是在菩提树下被落下的苹果打中才发现的三大定律,从来没有看过你们家老子发表的论文,你们这是诬蔑!” 道家说:“三大定律早就过时啦,现在都兴相对论啦。你看我们道家的理论: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才是宇宙大爆炸学说的最好体现。说的是宇宙爆炸了,时空膨胀,物质喷出,但等将来宇宙坍缩了,一切物质又回归原点。全说对了有没有!有没有!” 佛家说:“那是你们蒙上的好吗?再说谁告诉你宇宙最后会回归原点的?宇宙中所有能量耗尽、物质分解后,就会陷入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那就是虚无。所以我佛才说四大皆空,因为宇宙的尽头就是空啊,一切都会归空啊。你们道家不知悟空,还谈什么宇宙定律?” 道家说:“我们对!” 佛家说:“我们懂!” 道家说:“大海无量!” 佛家说:“如来神掌!” 道家说:“北斗七星拳!” 佛家说:“佛山无影脚!” 于是佛道两派掀翻桌子,操起板凳,大打出手。要争天下第一大派。 这一片乱战之中,这边蜀山剑派力战五百罗汉,难分难解,那边天龙八部突破青城派的防守,包抄全真七子的后路。双方高手尽出,相拼功力,只把灵山震得摇摇欲崩,四大部洲震颤不止。 斗得正酣时,却见斗殴现场中间坐了一人,任凭刀斧碗锅在他头上飞来飞去,只静静看着远处不动。 镇元子好奇,便揪住一旁银头谒谛来问:“那是何人?为何竟然佛道两派高手如此可怕地内力相拼,他在中间居然不伤分毫,岿然不动?” 那谒谛道:“你却不晓得他?这是佛祖最得意的弟子金蝉。深得佛祖真传,法力无边。也许将来就是佛祖的衣钵传人呢。” 镇元子一想,如此大的来头,若能将其击倒,必大灭佛家的威风。于是长啸一声,震退身边诸罗汉,身形一晃,便落在那人的身边,一掌就击向他的头顶。他为地仙之祖,这一掌有万年修为,可碎山覆海。就算是菩萨挨了,也元神俱裂,太上老君受了,也要道行尽废。 那人头顶猛挨这绝命一击,然后……抬起头,摸摸脑袋:“谁打我?” 镇元子面如土色。眼前这人毫无提防,完全没有运力抵御,受自己全力重击,居然没事一样,这样法力,可谓深不可测,已达化境。 镇元子不由心生敬畏,于是望向四周:“谁啊?谁这么无聊?” 金蝉子看没有人承认,摇摇头,又去看着远处发呆。 镇元子好奇,凑过头去:“你在看些什么?” 金蝉子道:“没看什么。” 镇元子问:“眼下佛道两派相持不下,请问在大师眼中,佛与道,谁更知世间真理?” 金蝉子摇头道:“我心中烦恼,无心想这个问题。” 镇元子问:“大师为何而烦恼?” 金蝉子道:“李家村张家媳妇只怕要生个女儿,我故此烦恼。” 镇元子失笑:“大师如此身份,不参与佛道两派决战,却在操心这等事?敢问那张家媳妇和您有何牵连?” 金蝉子道:“那张家媳妇正在求神灵保佑,不要让她生了女儿,被婆婆丈夫嫌弃,毕生痛苦。这事关她一生的命运。此刻世上,还有亿万之人苦苦渴求幸福安乐而不得。而树下两群蚂蚁还在为思想与派别厮打。” 弥勒忙笑着过来:“这位便是金蝉子,佛祖的第二个弟子,悟性极高,佛法造诣我只怕也不及,是将来最有可能继承佛祖衣钵的人。” “哦?”镇元子冷笑。 弥勒对金蝉子道:“快请敬上一杯茶,请仙长恕冲撞之罪。” 金蝉子一扬手,那群殴中四散各方的桌案茶具碎片尽数飞回,重新完好如初。再一扬手,桌上茶盅浮起,飘到镇元子面前,“还请恕罪。” 镇元子笑取过茶碗,只觉那茶碗有千山万海之重,他单手使全力持了,不让人看出手臂在微微颤抖,揭开茶碗一看,里面狂涛急旋,竟是把一整个须弥山海都装在里面了。 镇元子心想:这要是喝下去,是想把我撑爆啊。就算能喝下去,只怕也站不起来了。 他将茶碗送到唇边,作势轻抿了一口,一下子灌进好几万斤水去,不敢再喝了,但不喝完又怕被西天笑没本事,于是向天一指道:“咦?灰机?” 众人全向天上一看,镇元子哗地把茶水全倒进他那乾坤大袖里,往桌上一放:“好茶。” 金蝉子笑道:“既是好茶,多喝些吧。” “师父……你怎么袍子下面在漏水啊……”明月小声提醒。 镇元子暗垂目一看,不好,座位下好大一摊,那茶碗中须弥海之水太多,连他的可装日月的乾坤大袖也渗水了。眼看众人偷笑,镇元子心想:金蝉子我算记住你了。 他长叹一声:“不喝了。此次前来赴会。是有一些疑惑,想与众位大师研讨一二。” 金蝉子抬手:“仙长请说。” 镇元子笑道:“那我就斗胆问了。请问:佛与道有何区别?” 灵山众人全愣住了,弥勒的笑也僵在那儿。这种题大纲上没有啊。他们诵读佛经无数,哪部经上也没讲佛和道有啥区别。都是只知佛,不知道。 金蝉子一笑:“佛剃光头,道留长发,当然有区别啦!” 这也行?众人下巴掉了一地。 金蝉子却又说:“但万法同宗,不过都是解释宇宙原理的法门,外在虽有别,内实无不同。” 镇元子追问:“既无区别,为何要分东西?” 金蝉子答:“因日有升落,故而要分东西。” “日为何升为何落?既有白天,何有黑夜?” “若无黑夜,怎显光明?” 背后众罗汉齐声欢呼鼓掌。清风明月鼓气互相看一眼,甚是不服。 镇元子冷笑:“这么说,世间种种苦难,都是来衬托佛界极乐的啰?” 金蝉子突然不说话了。 如来其他弟子:阿难、迦叶、迦平等俱站在后方,也苦思镇元子这个问题。 “老道这么问,是不是暗藏什么陷阱啊?”阿难问迦叶。 “当然,这题好毒啊。你若说是,他要问,那佛家岂不是正需要世间苦难来衬托极乐,哪里真肯普度众生;你若说不是,他就问,那么佛家普度众生这么久,为什么世间苦难还是这么多,是不是你们没本事啊。” “果然太阴险了,太狡猾了……”阿难拿手帕出来擦汗,“这种题完全没法答啊。” “师兄不会败吧?”迦平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袖子。 金蝉子抬头看看天,又低头看看地。 弥勒这个着急啊,虽然脸上还是笑,不过是干笑。心想你究竟是答得出答不出啊。 突然金蝉子开口了:“是。” 灵山众全部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能答是呢?宁愿承认没本事,也不能说众佛是故意要世间苦难啊。 然后金蝉子问:“谁不是?” 这回镇元子愣了。 佛道两派默默退开,再不提相争之事。 镇元子对我说完当年之事,望着我道:“不过当初盂兰盆会上的一代宗师,如今却变成了个偷人果子还落跑的凡夫,不由可叹。” 我笑道:“我不记得当年怎样。我只知一路行来,见人间疾苦一点没有少。当年神灵没有做到的,如今还是没有做到。而我当年只能呆呆看着,无能为力。今天至少可以亲自在世间走一遭,也许当年做神仙想不通的事情,现在做了凡人反而能看得透彻。至少,当年我就不知道世间还有吃人的树、吃人的果子、吃人的人。” 镇元子冷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以为这人参果是给谁吃的?满天神灵,都吃了我的果子,都补了精血,续了长生。你说这是人?谁承认?你说神仙吃人?谁承认?神仙不认,世人也不敢说,你们把这树推倒了,我自然能找到神仙再把它复生,再结出这满树的果子,你能救多少?” 我无言,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这世上有无数孩子,被挂在枝头,用人的血与肉供养着,于是他们也只知道要食人的血肉,绝不留情。却不知道他们自己,也不过是神仙口中的供奉与牺牲。 我曾听见有人喊:“要救救孩子。” 可此刻,那喊叫的人自己也淹没了吧。 他已被他要救的孩子们吃掉了。 我唯有继续前行,去寻找那极乐的净土。然而那净土不在人间。我不知这是勇气,还是逃避。 我只希望我回来的那一天,这世上不再有吃孩子的人,不再有吃人的孩子。 ------------ 第十六章 “猴子,你又把喜欢为师的女妖精施主打死了,你安的什么心!回花果山去吧。我不再需要你了!”我说。 “好咧。”猴子转头就走。 “不要啊!为师只是开玩笑的……”我泪流满面揪住猴子的尾巴,被在地上拖行,“不要离开我,没有你的日子,我一个人活不下去……” 每天我都要被这样的梦吓醒。 其实来杀我的妖精,一半都是冲着猴子来的,他们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一看见猴子,立刻就冲上去怒骂,一边骂还一边用手指我:“这个和尚有什么好?你为了他抛弃了我们大家!” 还有另一半妖精,也是冲着猴子来的。他们都是神仙的手下或坐骑,他们对我也没有兴趣,一看见猴子,立马就冲上去打招呼:“泼猴,你还记得我么?当年你把我们欺侮得好惨啊,现在我们要报仇!”一边骂还一边又用手指我:“你以为你躲在这么个没气场的家伙身边我们就认不出你?” 作为一个很没存在感的人,我颇感失败。 我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在每一集里让猪八戒喊:“大师兄,师父又被妖怪抓走了……”吗? 这叫什么《西游记》啊,直接改名叫《猴子传》或《功夫猴子》什么的好啦! 我看看猪和沙僧,他们两人泪流满面,表示理解万岁。 而且猴子是一个完全没有团队精神的人。每次他都一个人去单挑一窝妖精,绝不带队友。 当然,那是因为队友都被抓了的缘故。 猴子常感叹:“我有一群神一样的对手,却只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八戒的人生观崩溃了。 沙僧弱弱地说:“还有我呢……” 猴子问:“你是谁?” 沙僧的人生观崩溃了。 “那,猴子,你觉得我还是可以带着的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你?”猴子说,“你很重要啊。如果没有你,我现在早就从西天往返八万次啦!团队里只有你一个人不会飞啊,这么多年了还骑着一匹系统赠送的默认初始坐骑,本来一分钟能做完的事因为你的存在要花上几十年啊。” 我的人生观崩溃了。 原——来——是——我——连——累——了——大——家! 我仰望苍天,默然无言。 妈妈,我本来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人吧? 想来果然这才是真相啊!《西游记》如果没有我的话根本就不用写这么多回吧。 只需要一共五个字。“走!停!给!收!回!”如果硬要再加五个字的话,那就是“猴哥全搞定”! 猴哥你真是太讨厌了! 我们生活在猴子的阴影下太久了! 我们要赶走猴子,夺回主角的地位! 我们要证明没有猴子,我们也一样能去西天! 我和猪与沙僧握拳励志,抱头痛哭。身后树着一面横幅:“废柴不可侮!” 我们每夜在猴子睡着后偷偷爬起来开会计划把猴子赶走已经很久了。 以至于这已经成为了支持着我们向西走下去的动力。 这一天,我们终于又找着了一个机会。 一个小姑娘笑吟吟地站在了我们面前。 “请问,看见我的娘亲了么?” “被打死啦!”我没好气地往旁边的尸首一指。 小姑娘淡然地看了一眼。 “那么,请问,看见我的爹地了么?” “也被打死啦!”我没好气地往旁边的尸首一指。 小姑娘冷笑一声,然后哇地大哭起来:“爹啊,娘啊,跟你们说过出门打酱油是很危险的,你们就是不听啊……” “装什么装!”猴子不耐烦,“这地上只有两张人皮,刚才两次都算你跑得快!你一个人分饰三角过家家玩啊你!” 小姑娘跳起来:“是啊!我乐意啊!我一个住这大山里没人说话。我喜欢一个人扮三个,我还一个人演出过全本《红楼梦》呢,你咬我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猪上去抱住小姑娘的大腿就要啃,被一个毽子鸳鸯连环踢送向蓝天。 “我看你还有多少张皮!”猴子举棒跃上高空。 “等一等!要抓活的!”我毅然上前,拦在了少女的面前。 “我打前两个时你怎么不要活口?” “前两个长得太丑!” “闪开!” “不,你想打就连为师一起打死吧!” 猴子在半空中思考了千分之一秒,然后棒上又加了五成力道。 我抱着小姑娘翻滚出去。我们一路从山顶滚到山脚,又从山脚滚向山顶。 这一路上我们足足滚了两个时辰。 小姑娘看着我打着哈欠:“你究竟要抱着我滚到什么时候?” “现在很危险,我要用身体护住你。” “对不起。我是个妖精,我不需要人保护。” “你需要。” “我不需要!” “你需要的。” “随你便吧……” 半个时辰后…… 小姑娘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护住破损的衣裳,默默落泪。 而我被吊在山洞顶上,下面架着一个巨大的汤锅。 “太呛人了……我讨厌做饭……”小姑娘又添了一根柴,顶着浓烟继续抹眼泪。 “美丽的女孩,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大山里?”我在空中优雅地荡漾。 “要你管!” “你在等一个人吧?” “没有!” “一定有。” “我说了没有!你是有多八卦?!” “一定有的。你瞒不过我那能看穿少女心灵的眼睛。” 小姑娘开始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 “你现在的症状,和我的徒弟们听到紧箍咒时一模一样。” 小姑娘蹦起来:“我求你一件事。” “说吧,什么事我都答应,除了我不乐意答应的。” “你把孙悟空头上的金箍去掉吧。” “这事对你很重要吗?” “不……也没那么重要……”小姑娘又坐下来。 “别骗人了,一定很重要吧?” “我说了不重要!” “很重要吧?” “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 “哦,那就算了。” “不可以!” “还是很重要嘛!” “我……问你一个问题……”小姑娘看着炉火出神。 “我知道,很多妖精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他们也问你这个问题?” “是啊。所有的妖精都会问:‘吃你是该先放盐还是先放油?’而我的答案是:‘先放八戒!’” 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一般没有妖精听了这个笑话不笑的。然后他们就会把这个笑话转发给绑在旁边的八戒听。后来以至于每次我讲这个笑话时,绑在一旁的八戒就会很不忿地抢着喊:“先放我!” “但是无数妖精问过你这个问题,可你还活着。” “是啊,因为问问题的都死了。” 小姑娘沉默了很久。火光在她的脸上晃动。 “那么……我也会死吗?” “所有想摘下孙悟空头上金箍的人都会死。” “其实……我没有太多的奢望,我也不指望孙悟空重新回到妖族再大闹天宫,我只是想……” “想他能记起你……” “没有……” “有的。” “没有!”小姑娘捂着脸,“他是不是能记起我,真的不重要,不重要不重要!” “那你是为了什么……宁愿去死?” “我不知道……”小姑娘呆呆地出神,“也许……你说得对……我真的只是为了……他能记得我……” “你当年和他很熟吗?” “也不是很熟……很多年前……” 很多年前,白骨爬出地下,她只是一尊白骨,不记得自己生前是谁。 在黑暗而漫长的被埋葬的岁月里,白骨时常做一个梦。梦中有一位英俊的书生,向她伸出手来,迷人地笑。 白骨想要找到他。 她在人世间找了很久很久,经历了无数个世代,无数次爱情,都没有能找到她梦想中的爱情。 因为所有人都爱恋她的美貌,发誓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但是当她一揭下人皮,露出真面目时,他们立刻撒腿就跑了。 这让白骨想起了一个笑话。 “如果一位穷小子伪装富家子与女生恋爱被发现了,女生大多会愤而分手,说:‘我不能接受骗子!’但如果一位富家子伪装穷小子与女生恋爱被发现了,女生大多会继续下去,说:‘我爱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家世!’” 爱情故事中只有被诅咒变成怪物的王子在得到爱情后魔咒消失突然变帅了,然后大家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但是你让一个被诅咒变成王子的怪物在得到爱情后魔咒消失突然变丑试试?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 从天蓬变成猪的某只一定深有感触。 但是男人不也一样吗?! 于是白骨决心再也不伪装自己,她要找到一个就是能爱上这副白骨的人,然后再覆上美丽的人皮,生出血肉,把自己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又在人世间找了很久很久,经历了无数个世代,这回一次爱情也没碰上。 当然,偶尔也有一些僵尸吸血鬼什么的会打量她几眼,然后双方都狂吐着说:“滚!” 直到那一天她来到了花果山。 那只猴子打量了她一会儿,没有对她说:“滚!”也没有吓得逃跑。 他说:“你太瘦了,你怎么做到的?” 白骨心花怒放:看看什么叫说话的艺术! 于是白骨就决心再也不去别处了。 但猴子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无意中触动了一个小女生的芳心,因为白骨根本就没有心。 猴子继续忙于他的生活,去龙宫刷装备,去地府修改服务器数据,把所有人账号和角色的寿命都改成无限,然后和天庭下来的网管大战。 白骨一直默默地跟随着他,却从来不表白。 因为她害怕一说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跟着他了。 一直到猴子去了天宫,白骨还在地上默默地守望。 猴子后来因为大闹天宫被判了无期,白骨一直等着,她相信他有一天能重获自由。 后来……听说猴子被放了出来,来到了这里。白骨心花怒放地去看他,却发现猴子已经戴上了金箍,完全不记得从前的一切了。 是真忘了,还是不想记起? 所以白骨不惜一切也要把金箍拿下来。她要知道猴子是不是真的忘了她。 我听完这一切,只有摇摇头。 “我不能答应你。因为金箍是佛法给他的烙印,摘不下来的。” 白骨沉思了很久。 “那么……至少让他走,让他回花果山,给他自由。” “他已经忘记一切。花果山也一片焦土,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但往前走,你明知道对于他是死路一条。” “怎么会是死路一条呢?向前走,到了西天,就可以成佛。” “成佛对你们来说是功绩,但是一个无欲无求、无牵无挂、无爱无恨的佛,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了很久,真没想出区别来。 有些事情,一心想成佛的人看不透,反倒是一具无血无肉无心的白骨看得透。 “要让孙悟空成佛,是为了给天下的妖精看,连孙悟空都能改造好,那么任何人都有希望。” “就我没有希望,是吗?”白骨冷笑。 这句话里的辛酸与悲凉,不阅尽无数个世代爱恨离别的人不会懂。 我无言以对。 “要猴子回花果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让他破戒,破不能不逐的大戒。” “饮酒?” “这算什么破戒,就算八戒那样贪污公款,也最多写份检查,从牵马的交通部调到背行李的后勤部了事。” “那么……女色?”白骨开心了。 “猴子眼睛有x光,所有女人在他眼里都是白骨,这真悲剧。” “那还有什么办法?” “只有……犯杀戒。” “比如……杀只猪?” “杀动物只能罚面壁,不够逐出师门。” “那……杀人?” 我叹息:“我是出家人,我不能让他杀人。” 白骨沉默了很久。 “你可以的。”她说。 “什么?” “杀了我。” “但你是妖精,杀妖精不犯戒。” “这次不会。”白骨说,“我会变成一个真正的人,让他杀了我。” “你怎么做到?” 白骨不说话,慢慢走去后洞,取出一个箱子来,箱子里面套着盒子,盒子中是布包,一重重一层层,仿佛包着她最重要的东西。 我有些不好的直觉。 她揭开最后一层锦缎,露出来一颗心。 一颗人的心脏。 年头太久,那心已经暗淡失色。 “这是我用了许多个年头、无数人的泪与血塑成的一颗人心。有了这颗心,我就可以真正变成一个人,可以去爱,去感觉。不必再孤独。” “但是你现在……” “我一直留着它,准备等找到真爱的那一天,就让我在他面前,真正地变成一个女人。”白骨轻轻笑着,“现在,那一天到了。” 我只有沉默。 白骨将那颗心捧起,轻轻地放入了自己的肋骨之间。 那颗心开始跳动,它像一个刚醒来的不安的小动物似的疯狂挣扎,我甚至能听见它吱吱的叫声。血开始从心中渗出来,化成血脉,如网四下伸去,攀上骨骼,包裹着它们,化生活肉。 白骨的样子开始变得更加可怖,她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之前她可以用法力说话,但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一个正在经历血肉重生的痛苦的人。这种痛苦和将血肉活生生剥离并无两样。她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身上的血肉急速凝结。直到那一刻,咽喉在骨间长成,我听到世间最凄厉的长啸。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有勇气的人。为了到达西天,我可以牺牲一切。 但是我想我不敢去经历这样的痛苦,只为了做一瞬间的人,只为了之后永灭永寂的死亡。 啸声渐弱,皮肤开始在她身上形成,最后是一头乌黑长发。 白骨颓然倒地,但伏在地上的不再是白骨,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她沉睡着,无比动人。这是我在世间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这是她当年成为白骨前的本相。 我不会忍心毁了她,我甚至不能接受任何人毁了她。 我承认我无法做到没有感情,如果一个人无情无爱,和佛与僵尸有什么区别? 白骨慢慢睁开了眼。 她虚弱地支撑起身体,来到石前,那上面放着一面镜子,很多年没有人照过,蒙满了蛛网和尘土。 白骨轻轻拂去镜上的尘灰,看着自己的容貌,双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庞。 她笑起来,两行泪却从脸颊落下。 那笑如女子出嫁前的幸福,那泪却是要永别所爱的怅惘。 她慢慢地取出珍藏的胭脂、钗粉与衣裙,那铜妆盒上全是锈迹,为这一天,她准备了太多年。 女子慢慢整理着容妆。我静静地不敢出一点声音。无须催促,我有太多的时间,而她有的却太少。 镜中现出美丽的容颜,她注视良久。终于站起身来:“我们走吧。” “你……还可以反悔。”我说。 “我不会反悔。”她平静地说。 我们重新来到了洞外,猴子八戒他们正在找我们。 猴子看见那女子,愣了一下。 白骨笑了,她在等待的漫长岁月中,无数个夜里,梦见过这一幕。她憧憬着这次相见,丑丫头终于变成了美丽的公主,和她所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她轻轻开口,有太多话想说。但最后,她只能说一句。 “是我抓了你师父。” 猴子没有多说话,举起了金箍棒。 “不!”我大喊着。 但一切都晚了。 白骨倒下去,头顶喷溅出血花,她的半个颅骨全碎开了,积累了千年才重塑的美丽容颜一瞬间毁灭。佛说:“红颜即是白骨,无须心动。”我明白,但我心痛了。佛想得开,我想不开。也许我不适合成佛,也许这世上本并不需要有佛。 她微笑着,无怨无悔。 我看着地上的尸体,生死只在一瞬间。片刻前,这血肉曾经问我:“你说,我该戴哪一朵珠花去见他?” 我仰天无语,许久后,才记起有人用生命要换的东西。 我说:“猴子,你走吧。” 猴子问:“你要我去哪里?” “去你来的地方。” “五行山下?” “你不记得你的故乡了么?” “在哪儿?” “在一个叫花果山的地方……” “花果山?在哪里?” 花果山已是一片焦土。猴子回去了,什么也找不到,那里已不再有人等着他。所有记得那段过往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即将死去。 西游,就是抛弃一切,走向终点的过程。 而我们四个,也终将忘记那一切。因为我们一路苦苦追求的,就是忘却。 我听过一句话:“如果你已经不能再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忘记。” 但我现在知道:如果你已经不能再拥有,最好的结果就是忘记。 我不能告诉猴子真相。不能告诉他那些淋漓的血,绝望的牺牲,那一片废墟和无尽的荒凉,全来自当年的热爱与理想。 我们都回不去了。 而前路早已注定,路的尽头,也是一片空旷和无尽的荒凉。 我突然明白她才是幸福的,因为她那么执著,拒绝相信命运。 “猴子,你走吧。你自由了。” “那么,请把我头上的金箍也摘下来。” “我做不到。”我的身体颤抖。 “这他妈的也叫自由?”猴子冷笑。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我苦笑。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女子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为飞灰,来得匆忙,去得飘忽。她作为人的生命,只有这一刻。但这短暂的一生中,她却经历了痛苦、幸福、深爱、奉献、牺牲、圆满。 她重成为白骨,那才是她。 猴子望着那白骨,眼神却惊讶了。 他仿佛认得。 猴子慢慢上前,跪下来,注视着。 “你认识她?”我问。 猴子摇摇头:“记不起来了,只是觉得心里有点堵。” 我想猴子没有办法再解除金箍。记起过去的痛苦会让他疯掉。 他拨开土,将那堆白骨缓缓埋葬,他拿起每一根骨胳,细细地打量,擦拭,然后放入土中,像是在埋藏珍宝。 或许会有一天,这泥土下会重生出一朵花儿,有着开朗的笑容。 她已忘却了一切,是全新的生命。 那时我们也都已经不在。 所有的生命,都会重逢于苍穹之下,大地怀中。 不过是一万年。 ------------ 第十七章 ------------ 第十八章 1. 我望向西方天际,我知道那里没有答案。但我却必须走一遭。因为,我要证明:那里没有答案。 2. 世界这么大,我们注定无处可逃。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永远都找不到。 3. 我要证明给你们看。在这世界上,不是所有酱油可以打,也不是所有的猪都可以吃! 4. 因为,我会随你一路向西,去寻找那个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的地方。 5. 这里没有自由的人,只有不会愤怒的猴子、不懂爱情的猪,还有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和尚。 6. 她宁愿死,也不喜欢别人非议她的美。 7. 我有一千万个选择,但我忽然发现,任何选择都没有区别,所有的方向都通向一个结局。 8. 她抱他抱得越紧,失去的那一天就越痛苦。 9. 如果你不能再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忘记。 10. 我宁愿伤害你,也不愿欺骗你。 11. 你是谁,这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今晚,你不是谁。 12. 是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你的一生我只借一晚。今晚,我是你的唯一。至于明天你会爱上谁,会去何方,都再与我无关。 13. 你用情太深,才会痛苦。若会放手,就能解脱。 14. 一生一世太短,我要的是生生世世,不论我轮回变成什么,投成什么怪胎,我掌心都会刻着她的名字。 15. 我去西天,是为了取回我应得的东西。我去西天,只因为我五百年前问的问题,现在还没有人敢回答。 16. 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和这三个怪物永远一直这样走下去,我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有终点。 17. 我唯有继续前行,去寻找那极乐的净土。然而那净土不在人间,我不知这是勇气还是逃避。 18. 所有的妖精都会问:“吃你是该先放盐还是先放油?”而我的答案是:“先放八戒!” 19. 是真忘了,还是不想记起。 20. 我明白,但我心痛了。佛想得开,我想不开。也许我不适合成佛,也许这世上本并不需要有佛。 21. 我听人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就算立刻死去了,也是幸福的。我今天终于领悟了这句话。 22. 不,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生活。我们都会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因为这样我们才不会互相失去。 23. 花果山已是一片焦土。猴子回去了,什么也找不到,那里已不再有人等着他。所有记得那段过往的人,有的死了,有的即将死去。 24. 西游,就是抛一切,走向终点的过程。而我们四个,也终将忘记那一切。因为我们一路苦苦追求的,就是忘却。 25. 我听过一句话:“如果你不能再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忘记。”但我现在知道:如果你已经不能再拥有,最好的结果就是忘记。 26. 我们都回不去了。而前路早已注定,路的尽头,也是一片空旷和无尽的荒凉。 ------------ 第十九章 () “呵呵,我突然觉得唐长老你好帅的啊!” “呃,其实我也觉得你很漂亮啊!”西门子握住了她的小手,笑了笑! 他发誓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为虚伪的一次,在女孩子面前。 西门子当下的话音刚刚落下,只听到了洞外一片雷声隆隆的,大地都开始为之震颤了,洞顶上沙石落下。 一剪梅冲进来:“羞花,孙悟空找到我们了!羞花,我保护你快走!” 他去拉百里花羞的手,就要冲出洞去。 “长老?!”羞花抓着西门子的手不放,西门子要放也放不得! “长老救我!”羞花几乎是用哭泣的眼睛在说话。 可是情急之下,西门子也跟着被一剪梅拉了出去。 “救我啊!”绑着的八戒喊道。 “还有我!”沙僧也喊着。 奇怪了,角sè有些错位吧。悟空不在,轮到西门子纠缠妖jing大战妖jing勇救徒弟了吗? 西门子听得到了杀猪声,当下松开了羞花的手,看着她满是眼泪的美眸,看着她那喝酒之后有些微红的嘴唇,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没有法力,不然都可以英雄救美了!” 一剪梅带着羞花走了,西门十分郁闷的上前把绳子扯开,八戒和沙僧差点掉进了沸腾的油锅里,好在有点法术,不然,真是有三层熟了! “哎呀呀,腿绑麻了行走不得,师父你背我们走吧!” 西门子当初唐僧究竟为什么要收这两个徒弟! “一剪梅下药,我们法力尽失,师父你先背我出去。” 西门子背着沙僧拖着八戒冲出洞外。 只看见天空乌云密布,闪电隆隆的,狂风顿时呼啸不止。 一剪梅拉着百里花羞正朝着另外的一边逃去,百里花羞却是使劲地挣开了他的手。 “对不起,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分手吧。”羞花骂道。 一剪梅这时候呆呆站住,在漫天风暴之中,半天才长叹一声。 “这一天终于来了么?” 他回转身注视着羞愤不已的百里花羞,对她凄凉地一笑道:“我的这个梦,终于还是要醒了。” 他展开了双翼,扑向了孙悟空:“你快走吧!去找爱你的王子吧。” “哈哈哈,猴哥,这里啊!”八戒怕了起来对着一边景观风云的孙悟空喊道。 “猴子转身,就看到西门子在死命的背着沙僧和八戒,当下一个跟斗就飞了过来。 “哎呦我去!”我以为你们死了呢!”悟空笑道。 “猴子,是我错怪了呢——”西门子安慰着大笑的猴子,要知道猴子很少这样笑的,肯定是内心诡异了。 “哪里啊,我那是借口去观音妹子哪里逗了一圈!”猴子表情十分的得意。 “你去找观音妹子?你不是很讨厌她么?”西门子问道。 “是很讨厌,不过为了师父你我也是大费周折啊!” “靠,你猴子办事情,能不费周折么,就是打妖jing下手快!”西门子笑道。 “我找到了浮屠宝塔的修炼方法了!” “有什么用啊?你还记得你说过使用浮屠宝塔的三种方法么,现在想来真是扯蛋的啊!”西门子白了一眼猴子。 “这一次不一样了,你既然可以修炼那么自然是有办法使用的,不然俺老孙叫你修炼干嘛!” “哈哈,我就知道你行,以后的世界谁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反正我要学好武功为以后那玄妙的世界做好准备!” “你需要和里面的人沟通一番,具体的法子其实我也知道啊!”悟空说完西门子就遁入了宝塔的空间当中。 无尽的虚空当中出现了一道光亮,这点光亮缓慢的变化着,随后化成了一个人形,具体来说是一个女子,一个中年女子,只是她背对着西门子,西门子无法看清她的面庞! “你是哪家的美女?”西门子错愕的看着面前的一袭白衣的中年女子问道。 “混沌魔祖乃是原始之魔,与混沌并生,惟有原始之神盘古方能抵挡,奈何盘古为造化天地,现在已经身化自然重归虚无!而原始之法力无边,非是我等后天神佛可以想象可以阻挡!”女子轻柔的话语让得西门子震惊不已。 “什么混沌魔祖,什么后天神佛不能阻挡,大婶,你是谁啊!?” “我是女娲! “——” —— 外面的天空当中四大天王分列成一排,中间站的是杨戬,还有已经瘦得不成样的哮天犬。 “一剪梅私自下界化为黄风怪危害人间,你可知罪吗?”乌云中的声音喊着。 “黄风怪?你……你真是天神?”百里花羞惊奇地望着一剪梅。 一剪梅当下苦笑,云中的照妖镜的光束直shè下来,映出他的本相——那是天穹尹罗新城的俊美男子。 百里花羞呆呆地看着他,此时已经不能自已。 “为什么?如果早让我知道你是这个样子的,我又何必要离开你?” 一剪梅当下仰天大笑:“你都是忘了我们当初为什么要下界的吧?天神的外表、地位与你们之间,我只能选其一。这一年当中,除了爱,我已经是一无所有。但你不爱我的一无所有。” 一剪梅对着天穹的四大天王喊着:“是我掳她下界的,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与她个人无干。” 杨戬在空中喊道:“百里羞红,果真如此么?我们需要带她回天庭指正你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若你试图逃跑,那我告诉你,羞花姑娘,我可是要放狗咬人了” 百里花羞只是望着一剪梅,从不说话,看都不看杨戬一眼,这让得杨戬很是难堪! 一剪梅对着她笑着:“你千万不要上天庭,去了你就回不来了,你可以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去……只是,将来的时光中,再也没有我去纠缠你了。” 百里花羞突然笑了,原来有这样的一个王子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却是不知道啊! 后悔的泪水从她脸上扑簌而落。 “原来和你在一起的这一年,才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但我却从来没有爱惜过。我……我天天想着离开你,天天嫌你穷且丑!” “不,是我没有给你幸福,也没有给过自己……” “少废话,看招!”杨戬第三只眼睛shè出了万道光忙江羞花和一剪梅全都笼罩了过去一趟。 “大圣,我求你一件事情,保护好羞花的安全,一剪梅至死不忘!” “好说,哈哈,杨戬我们又见面了!”孙悟空金箍棒一甩,杨戬的杨戬猛地闭上,那shè出的笼罩之光,突然化去。 “好腻孙猴子!”杨戬这些年功夫倒是也有长进,也是72变的本来! 悟空和杨戬激战正酣,可是始终不是猴子的对手,眼看敌不过悟空,那厮急忙退后几步,眼睛吹出滚滚黄沙向悟空袭来。 悟空躲闪不及,大叫一声捂着双眼朝着后面撤退而去。 杨戬哈哈大笑。 不料悟空迅速起身,摸出一个小瓶儿,往火眼金睛里挤了几滴药水,又jing神焕发地打上前来。 杨戬大惊:“这……这是什么仙水?” 悟空嘿嘿一笑:“有了观音破瓶子里面的润洁滴眼露,还怕你这点黄沙?” “好,你等着!”杨戬退了回去,白了四大天王,“你们四人为何不和我出手对付猴子?” 拿着大砍刀的赵天王笑道:“你越权了,我们只负责抓一剪梅!” 云收烟散,尘世间再无痕迹。 只有一滴泪水落在土中。 八戒老沙跟着羞花仰头望着,颇为无奈。 也许这段西游长路,才是西门子修炼起来的ri子才是生命中最宝贵的岁月。 只有在刻苦的学习当中才能得到最充实的回报! 至于如何而来,为何而去,是不是成佛,真的不重要了,西门子需要为自己而坚强。 ------------ 第二十章 ------------ 第二十一章 沙僧惊呼:“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家至宝,只要出示并正确喊出对方的名字,而且对方居然笨到肯答应,就能将对方吸入肚中的紫金葫芦?”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唯一作用就是在战斗时解说剧情中法宝功能的配角?”银角恍然大悟,“我终于明白沙僧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了。” “猴子!”金角举着紫金葫芦大声喊。 “笨蛋,那是生物科属不是名字!”银角说。 “啊……没错……那……我该喊他什么?”金角大喊。 “原来这么多集了你都没搞清他叫什么吗?”银角崩溃。 “靠,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银角沉默。 “天蓬呢?天蓬本名叫什么?” 连猪自己都沉默了。 “卷帘大将呢?本名叫什么?” 沙僧痛哭失声。 “唐三藏呢?本名叫什么?” “我是有本名的啊!”我喊。 “谁知道?” 在场人都沉默。 “所以说,都信息化时代了,喊昵称也是一样的。”金角理直气壮。 “但是不喊对身份证上的正确实名法宝系统就不执行程序啊。”银角说,“虽然全世界都知道孙猴子是谁。” “这法宝是哪个官僚设计的?”金角暴跳,“关键时刻害死前线将士啊!” “是你自己连敌人名字都搞不清好不好!” “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呢?”金角说,“但在天界,从猴到长臂猿包括大猩猩都是违禁字,谁敢提‘孙悟空’三个字呢!” “你刚才使用了一个严重危险敏感词汇!”紫金葫芦发出警告,“你的用户名已经被查封!” “我擦……”“已注销”化作一道青烟,盔甲掉了一地。 “这就完了?”银角瞪着眼睛,“也太冤了吧。” “你刚才使用了一个严重危险敏感词汇,你的用户名已经被查封!” “你妹……”“已注销”化作一道青烟,盔甲掉了一地。 “这就搞定了?”我有些不能置信地问。 “你刚才使用了一个严重危险敏感词汇,你的用户名已经被查封!” “不要啊,刚才究竟哪个字敏感啊?”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我没事?”我问。 “你一定忘了上户口吧。”猪说。 “对啊,我是孤儿啊,父母都不知是谁,被寺里和尚偷偷养大,和尚没有准生名额,所以我不能入大唐户籍的。” “原来如此。”猪说,“敢情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你这个人,所以查封也没用。” “原来,这世界上本没有我么?”我喃喃自语,似乎参悟了佛学的奥义。 “没错,智者有偈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电缆没有铜,偷去也没用。” “那么,后世会不会流传一个无名氏西游的故事呢?” ------------ 第二十二章 ------------ 第二十三章 很多年了,我们还在路上。 “我好像听到了喊救命的声音。”八戒突然停下。 “人生在世,少管闲事。”我教育徒弟。 我们继续前行。 呼救声一直跟着我们。 “究竟是我们在转圈,还是那个人在用世界频道刷屏?”八戒停下来。 “他还没完了。”我怒了,“猴子,去看看怎么回事,做得干净点,不要留后患。” 猴子举棍一指:“那人就在我们头上啊。” 我们抬头一看,果然,树上吊着个赤条条的小孩,正在大喊救命。 我也仰头喊:“小朋友,在公众场合大声喧哗是不对的,你爹妈没有教你礼貌吗?” 小孩说:“我被打劫了,快放我下来!” 我说:“那可不行。观音菩萨告诉我出门不可以轻易相信别人。你把你的档案履历报一下,我查下是否祖上清白,无不良言行,才能决定放不放你。” 小孩说:“我姓红,家住红家庄。我爷红百万,我爹红十万,我小名红孩儿,大名红一万,但我刚被打劫,现在只好唤做红零蛋,但若是算上房贷,我倒是红百万,负的。” 我连上网上信用查询系统,清查一番:“红孩儿,叫这名字的有好几万万个,你再把你身份证号码和网上实名认证id也报一下先……” “你大爷!放我下来!” “是你大爷。”我标准微笑露出十六颗白牙,“想下来可以,先打个申请报告吧。” “报告你大爷!” “是你大爷。”我展露标准微笑露出十六颗白牙,“我们做什么事都是要讲程序的,你不打报告,我们就没法送上级审批,上级不批,我们就不能违规放你。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负责任的啊亲。” “你大爷的上司是谁?我要去投诉你!” “我不知道我大爷的上司是谁。但我的上司是佛法无边一手遮天的西天佛祖,你去投拆吧,这么多年每个庙里无数人投诉呼救上天不应,你大概要在系统中排队到2046年。” “把你的工号告诉我!” “八戒,告诉他!”我打个响指。 “10086!”八戒豪气干云地说道。 “求求你们了,你们要怎么样才肯把我放下来?”小孩开始采用哀求战术。 “我们得确信你是个好孩子。把《般若波罗蜜心经》背一遍吧!” “凭什么好孩子要会背你大爷的《般若波罗蜜心经》啊!” “我们这系统就是这么认定好孩子的,寺院里的小沙弥从五岁时就开始背啊,虽然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鬼意思,但是背得好就有饭吃,有大红花戴,就是好孩子。背不好就是大坏蛋,就考不上好寺庙,以后只好出去从事讨饭、募捐和打劫这样的低附加值工作。” “那你先提示第一句给我听听。” “你大爷的我要是会背我现在用得着在这里吗?” “我真的是好孩子,我从来都是尊老爱幼,热爱大唐,成绩优秀,热心公益,积极参加各项组织活动,我刚才还给了红一字会五千块。” 我转身就走:“你大爷的那你找他们来救你吧。” “我找了,他们说他们又不是110。” “你大爷我长得就像110吗?” “我打了110,但他们说小妖精美美的身世还没有查清楚,没心思管我。” “我也没心思好吗?今年的化缘任务完不成,都没有钱送女妖精生日礼物了。” “你究竟放不放我下来?” “你信佛吗?” “这关我信不信佛什么事啊!” “一般来说,我们是普度众生的,但众生太多了,度不过来。我们一般优先救信佛的。你既然不信仰佛祖,也从来没交过香火钱和保护费,那就请进入排队系统。” “你大爷的排队系统啊!” “是你大爷的。”我展露标准微笑露出十六颗白牙,“下面请对我们的服务作出评价。1是满意。2是非常满意。3是极度满意。4是给少林寺捐款。” “我选5!” “恭喜你,你已经启动了免费的自爆系统。现在是倒计时:十、九、八……” “这是哪个大爷来的自爆系统啊?为什么服务里会有自爆功能的啊?” “这是因为许多会友在接受了我们的服务之后,都有了升上西天的欲望,为了满足大众的需求……” 轰! 一团烟雾后,红孩儿不见了。 “愿他的灵魂得到安息,阿门。”我双手合十。 “你这样祷告会把他的灵魂送到上帝那儿去的。”猴子提醒。 “废话!你以为我会让他去西天截我?” 突然空中传来喊声。我们抬头一看,红孩儿变了一副模样,双眼通红,身披红巾,脚踏烈焰红云,手持红樱火尖枪,正咬牙切齿地望下来。 “我要杀了你们!” “施主,冷静!冤有头债有主,苦不苦,想想西游四人组,累不累,命苦不能怪社会。” “拿命来!”红孩儿一股火喷来。 “客官,不可以!”我蹦跳着,“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红孩儿冷笑:“你们信仰佛祖吗?” “当然信啦!” “那么请进入排队系统……” “你大爷的排队系统啊!” 红孩儿扬长而去。 “快报火警!”我摇猴子。 “刚打过了,救火队说小妖精美美的身世还没有查清楚……” “西游大业就这么毁在这女人手里了啊!” 几个家伙浑身是火向前逃命,看见前面有一条涧,大喜全扑了过去。 跳进涧中的那一瞬,我看见涧旁立着一块碑,碑上只有几个梵文数字: 〖93#¥8.87〗 “你大爷的……又涨价了……” 轰!火光直冲天际。 红孩儿回到了他的洞中。 这里没有红家庄,没有红百万,也没有红十万,连红十字都没有。 红孩儿是个没有家的人。 他每天的乐趣,就是把自己吊在树上,看是不是有人来救他。有人搭救,他就许给对方一个愿望。 其实红孩儿真的是乐于助人热心慈善的好少年。 但是救他的人许的愿望都很奇怪。 比如说……“我好想死。” “为什么要死呢?”红孩儿问。 “因为死了就可以重新选难度模式了……” 红孩儿只好实现他的愿望。 又或者……“我要升官发财……” “这我帮不了你啊。” “这都帮不了还敢装仙女帮人实现愿望!早知道就不救你啊!” “是吗?”红孩儿冷笑,“你确定?可以反悔哦。” 虽然救了红孩儿的人不一定能实现愿望,但所有不肯救他的人都会死。 红孩儿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这得益于他父母的教育。红孩儿从一出世起,就经常看见母亲提着宝剑和扇子追砍父亲。 “说,你和那个狐狸精什么关系!” “我只是助人为乐帮孤单少女砍柴挑水,而她作为报答帮我织了件毛衣而已啊……” “浑蛋,你在家里从来也不见砍柴挑水……” “那我也从来没见你织过毛衣啊……” 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红孩儿幸福快乐地成长着。 但红孩儿还是有一颗热情如火的内心。就是有时候太热了点,经常要忍不住喷火。 话说红孩儿刚出生的时候,牛魔王兴冲冲地去抱他。 “来,给老爸笑一个。” 红孩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喷出一团火焰。 “哇,我们宝宝真厉害!”铁扇欣喜道,“这回我们家做烧烤不费柴了。” “他为什么会喷火的啊啊啊啊!”牛魔王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乱跳,“而且还是三昧真火,谁教他的啊?” “你记得我们曾经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里偷吃金丹吗?那些金丹是用三昧真火炼的。更何况咱们现在就住在火焰山,也许咱娃就是吸收了那股火气?” “原来如此。”牛魔王恍然大悟,“那么下次去龙宫一趟,争取再生个水宝宝。” “为什么要水宝宝啊?你想凑一套葫芦娃啊!” “不然谁来救火啊!”牛魔王心痛地看着燃烧中的洞府。 红孩儿一天天地长大,他发现父母总是很忙。父亲总是不回家,说外面工作太忙,大闹天宫之后,妖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而母亲则提着宝剑,每天潜伏在各处,看见父亲和任何女妖精接触就跳出来砍杀。 红孩儿很郁闷,他只有在一种情况下能得到注意,那就是把房子烧着的时候。 所以,后来,热爱四处放火就成了红孩儿的爱好,因为这样才能使父母重新聚到一起,暂时放下刀剑,共同来关心他,虽然是以暴打的方式。 再后来铁扇干脆把洞里全包上了防火棉。在家里闹不出动静来了,红孩儿只好去外面惹事,恶作剧整蛊遇到的所有人,但乱子总是惹得不够大,那些人一听是牛魔王和铁扇家的娃,就吓得抱头逃蹿,都没有敢去告状的,这让红孩儿十分失望。 红孩儿总是在想,自己生错了时代。在他少有的能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是父亲喝醉了,暂时不怕母亲的扇风和他的点火的时候,那时父亲会抱着他,吐着酒气给他讲当年大闹天宫的燃情岁月,讲七魔王结义的故事,讲当年自己是如何追到铁扇的,那时铁扇是那样的温柔,而自己又是那样的英俊…… 父亲最后总是叹息:“人生若只如初见啊……” 红孩儿真希望能回到那个时代去,那个年代的父辈一定都充满了理想与豪情,立志要建立一个没有压迫、没有剥削的红彤彤的世界。而不像现在的人这么沉闷无聊,庸庸碌碌。最重要的是,那时候的父亲和母亲还很相爱。 另外,红孩儿还想见到那个叫孙悟空的人,这个名字经常被父亲喝醉时提到九百八十遍,而母亲喝醉时则提到六百七十九遍。 “那个死猴子!”他们都这样咬着牙大骂。 现在,他终于又听到了这个词。 “那个死猴子!”火云涧输油管道中传来高喊,“快来救你师父、二师弟和三师弟啊!” “别着急!”一个声音答着,“我已经打电话给四海龙王消防队了……” “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现在正进入排队系统……” “你个死猴子你自己为什么不来救?!” “对不起,消防手册上说了,火灾时要保持冷静,不能轻易冲入火场。” “你大爷啊!” “你就是孙悟空?”红孩儿冲上前。 “孙悟空?孙悟空是谁?”有时候仇家太多装傻也不失为一种好主意。 “我要杀了你!”红孩儿一股火就喷出来! “这是为什么啊?”猴子扑打着尾巴上的火。 “因为我父母最恨的就是你。杀了你,他们就会关注我了。” “你就缺这么两个粉丝吗?这年头的小孩为了求关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大街上烧猴子虽然转发率高,但是会被动物爱心人士谴责的!” “少废话,就是因为你,我父母总是不开心!” “又关我什么事啊?你父母都是哪位啊拜托?” “铁扇公主和牛魔王!” 猴子突然沉默了。 “这两个名字好熟……”他陷入沉思。 “你的尾巴也要熟了……”红孩儿提醒。 “牛魔王?这不是天界通缉的四大魔王里的一个吗?”猴子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告示单,“哦,原来第一位那个就叫孙悟空!我说这名字怎么我也熟呢……” “装什么傻!拿命来!” 这时四海龙王赶到了。 “哪儿着火了?” “这儿这儿!”猴子指着自己的尾巴。 “哇,远远地就看见你了,我还以为是火炬传递的呢!” “想死啊!快救火!” “真正要救的人在这里啊……”我和二徒弟三徒弟在火云涧中哀号。 “这火是三昧真火,用凡水扑不灭的……”龙王说。 “什么叫三昧真火啊?” “消防小常识,”东海龙王转身朝向镜头,“在遇到油品引发的大火时,不能够用普通的水去扑灭,以免油火浮在水上四处蔓延,必须采用盖灭法或泡沫粉末等灭火装置。”画面背景是一只嗷嗷叫喊转着圈追逐自己尾巴的猴子。 “宣传常识时能不能先暂停画面啊……这边还烧着呢!”猴子暴跳。 “对不起,我们只会用水救火,这样的三昧石油真火,我们灭不了。” “那谁能救啊?” “当然是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手握着南海之水却任由火焰山燃烧、把你们推上这条不归路的人……” “观音菩萨?”猴子恍然大悟。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龙王看天。 “好,我这就去南海请观世音菩萨,你们要顶住……” “能快点吗?猪烤过火候就不好吃了……” 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到西天。 “咦?翻过了……重来。我翻!” “这是哪儿?花果山?……再翻!” 就这样,大概半个月后,猴子终于到了南海。 “我恨筋斗云……”猴子头晕眼花,“已知俺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南海在火焰山西南三千五百里,请问要先向北翻几次,再向东翻几次,再向西翻几次,最后可以到达南海……哈哈哈这道题我终于做出来了……” 他冲入竹林:“观音菩萨在家吗?” “不在,去火焰山了……”一头正在捞金鱼的黑熊回答。 “%#%……” 又半个月后,猴子吐着血回到了火焰山。 “我们等你很久了。”我正和观音与龙王一起吃烧烤。 “为什么菩萨会自己来的?” “我们看你在天空悠过来悠过去的,就知道不能指望你了,后来只好拨打了观音菩萨的千里传音号码……” “你有她号码还要我去!” “我们习惯了支使你嘛……” “你大爷……” “你们到底还打不打?”红孩儿从山洞里刷着牙走出来问。 观音微笑:“小朋友,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我做错什么了?” “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少废话!”红孩儿挺枪飞起,“我知道我不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我就这样了,怎么着!” 他纵枪向观音刺去,真是天不怕地不怕,连猴子都看得发呆。 观音微微一笑消失了,红孩儿举枪落在她的莲花座上,大笑道:“这菩萨被我一吓,连这座儿都不要便跑了。” 不料那莲花花瓣中忽然伸出利刃来,猛刺穿了红孩儿的脚掌,顿时鲜血如注。 红孩儿惨呼一声。观音自空中现出身来,仍微笑道:“你却还不听话?” 红孩儿怒道:“你看起来慈善,怎么这样狠毒!” 观音仍是那微笑:“不然你不知教训,你只要说一句‘我听话了’,我便放了你。” 红孩儿却只不肯说,咬着牙,一点点抬足,要将脚面从刀尖上拔出。那每挣一下,便痛得钻心。 我低下头,不忍观看。 观音笑道:“你怎可能逃出我的法术。”纤指一挥,刀尖尽数弯转,变成倒钩,这回竟是再也无法拔出。 红孩儿的血染红了整朵莲花,沿着花瓣向下滴淌。 他痛极骂道:“若真有本领,莫用这样诡计,放开我与我决战!” 猴子突然身子一震,我却知他想起了什么。 五百年前,被压在五行山之际,他也曾这样对如来高喊。 所谓法力无边,不过是利用人心的弱点罢了。越是要无拘无束的,便越是要用万钧重压,越是年少无知的,便越是要让他痛苦害怕。这便是神仙的教化之道,直到天下全都是呼喊“我听话了”的人为止。 红孩儿不肯服输,只是大骂。观音脸上的笑容一直慈祥,只是慢慢挥手,那刀刃如藤般长高,缠绕住少年,一根根穿过他的皮肉,又从另一侧穿出,再穿入,再穿出…… “够了,他只是个孩子!”我不由大喊。 观音的笑消失了,她惊讶地看着我。 “三藏,你总是心太软,心太软,把所有问题都自己扛……这样的小孩不从小教育好,长大怎么成才?”她逼问红孩儿,“你听话了么?” “我听话了……听话了……”红孩儿泪流满面,却只是因为痛。 “这才是乖孩子。我看你也颇有天赋,我便把你收在身边当个童子,也好随时管教于你。” “你也不问他父母的意见么?”我问。 “能进我南海学院,他父母烧高香还来不及呢。怎会反对?让他们改天来交学费便成。” 我摇头叹着:“你这样做。他表面服了,心中却全是对你的恨。长大了,你以为他会真心敬爱佛法,无非是怕了你的利刃罢了。你教给他的,他再这样去对别人。这世上怎可能真的太平安定?” 观音摇头:“三藏,你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将来我的徒弟考进了灵山成了大师,你的徒弟还是流浪顽劣之徒。” “好啊。”我笑着,“那倒要看看将来世上人是记得你的徒弟,还是我的徒弟。” 观音又恢复了她的微笑,带着红孩儿一道烟而去。 我转头看向我的徒弟们,他们也望着我。 我叹一声:“徒儿们,你们是不是常觉得为师没用?” 猪笑着:“你平时的确很,但是这天下敢和观世音叫板的,却只有你一个。” 我看向猴子,希望他也夸我两句。 猴子却问:“谁是你的徒弟?” “你不是么?” “你教过我什么?” 我想了想,完全没有。 “刚才我很想让观音住手,但我不敢。”猴子说,“我没想到你敢。” 他望着我:“你教我的,我永远都会记住。师父。” 我哭了,翻遍我之前的日记,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听到这个词了。 以后我会自豪地对所有人说:你比我牛?我的徒弟叫孙悟空。 ------------ 第二十四章 ------------ 第二十五章 车迟国。 我们来到车迟国。 老远的,就看见一群道士在打一个和尚。 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道士在打一群和尚。 “太过分了,请问他打你们,你们怎么不还手呢?”我问和尚们。 “你没长眼睛啊,我们被绑着呢!” “太过分了,这胜之不武,请问你为什么不把他们松了绑再打呢?”我问道士。 “你白痴啊,那我还能活吗?” “你们都有道理。”我绕过他们继续前行。 “他也是和尚啊……你为什么不打他啊?”和尚们齐声对道士高喊。 我回身暴跳:“大家都是和尚,你们有没有义气啊?” “刚才是谁没有义气地想装事不关己地溜掉?” “你果然是个和尚!”道士冲出来。 “我是挑行李的!”沙僧及时和我划清界限。 “我是行李!”八戒反应很快。 至于猴子……如果猴子这会儿在,我们仨还用这么装孙子吗? “有话好说,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佛道两帮派一向各有地盘,不捞过界,犯得着你死我活的吗?” “胡扯!我们车迟国一向以道为尊,绝不容许佛教的存在!” “那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问得真奇怪。当然因为一个国家只能有一种信仰!” “哪儿有这回事?我在大唐怎么没有听说过?” “你从大唐来?” “正是。” “你们大唐就是一个反面教材啊,你们那里佛教和道教天天钩心斗角,为了抢地盘抢信徒抢布施打得头破血流,搞得民众无所适从,国家混乱,民不聊生。” “你从哪儿听来的啊?虽然的确在大唐佛和道都竞争信徒,但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谁也不能强迫你信啊?” “哈哈哈,太可笑了,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国度。” “不能因为你们这儿不是就以为世界上全没有吧!” “即使有,也一定是虚伪的。你们都是受蒙骗的,被洗脑了!” “我的脑子是洗过了,但你的脑子里还塞满了糨糊啊!” “大胆!你一个来自小小边远穷国的传教士,竟敢对我天朝无礼!” “这台词这么熟啊?这本来该是我说才对吧?就你这方圆一亩三通信基本靠喊用电基本靠闪的国家也敢自称天朝啊!” “大胆!我们车迟国在英明神武万寿无疆的伟大路易第五乘以四再加八等于十六世国王的率领下,已经成为世界上的超级强国,我们的所有农村都已经用上了厕所,电灯的普及率达到了百分之九,每个村子都有一头牛,每三天就能吃上一顿白米饭,这样的经济成就,你们怕了没?惊叹了没?发抖了吧……” “你们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啊?” “当然知道,我们天天都带着批判眼光学习你们大唐的《金瓶梅》《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学习后一致认为,大唐风气混乱打架斗殴事件频发青少年不好好学习只知道谈恋爱,民众素质和文化水平落后我们车迟大帝国八百年……” “这都是谁教你们的啊……” “是智慧无比的无所不知的绝对正确的虎力鹿力和羊力大仙!” “我突然好想见见他们。” 于是我们就被套上锁链拎到了三位大仙的面前。 “喵!听说,你们在我国传播异端思想?”戴着虎头帽的虎力大仙问。 “我传播的是佛法。这在各国都可以宣讲,为何只有你们这儿不行?” “噜!在我们这儿,只承认一种思想的正确,就是道教!”鹿力喊。 “道教是否正确,不是谁强行规定的。天下宗教都一样,正不正确,信不信仰,众生都可以自己判断与选择。再说,就算道教正确,也不代表别人就都是错的。” “咩!宗教太多,国人就会思想混乱,误入迷途,引发混乱。”羊力说。 “那大唐怎么不会如此?各教可以相安无事,难道只有贵国的人民特别没有判断能力?听什么就信什么,那是为什么呢?” “喵!”虎力喊,“大胆!敢嘲笑我国人民。推出去砍了。” “我只是反问一下,怎么就成了罪名了?你们若真认为道比佛更正确,那敢不敢与我公开辩论呢?” “噜!那我们就举行佛道斗法辩论大会。搭起高台,全国直播。但若是你们输了,就要死。”鹿力喊。 “喂,只是辩论而已。为什么输了就要死呢?” “咩!在我国就是这样的。你和我们思想不一样,你就是敌人,所以要把你杀掉。” “那你们输了呢?” “喵!我们不可能输!” “为什么?” “噜!因为如果我们说不过你,那更说明你的思想太危险,是妖言,所以还是要把你杀掉。” “所以不管怎样都是我死?” “咩!答对!” 辩论在第二天举行。在皇宫外广场上果然用木桌叠起了一座高台。台上还挂着条幅:“佛教异端邪说分子唐三藏群众批判大会。” “这台子爬上去要多久啊?”我望着。 “喵!那不是给你坐的,是一会儿用来挂你的头示众的。” “那我们在哪儿辩论?” 虎力一指旁边的两口巨大铜鼎,下面呼呼烧着柴火,鼎中水开始冒着蒸气。 “太客气了,边涮火锅边辩论么?好美。” “噜!是涮你的。跳进去!”鹿力说。 “啊?贵国的风俗,是边泡温泉边开会?就是旁边这许多人盯着……” “咩!这是我国的规矩,为了限制辩论时间,如果水烧开之前你还没有说服我们,你就输了。” “是熟了才对吧。” “噜!作为公平,我们也派一位在另一口锅里。” “可是……你们那锅下面就一根小蜡烛,我这边干柴烈火的……” “喵!选手不服可以申请更换场地。” “我当然要换。” 于是我换进了另一口锅。 但他们把底下的柴也对换了。 “这也算对换场地啊?” “咩!换得多彻底啊!” “好吧……” 于是两方辩手都脱光光跳进锅里,互相怒视。 “我们辩什么?天文地理政治经济?或者动物饲养?最后这个我拿手。” “喵!我们今天就辩一辩:为什么我国伟大的国王路易二乘一加十三等于十六世创立的道教是绝对正确的万试万灵的思想法宝。” “什么?道教是你国创立的?那么说,太上老君也是贵国人啰?” “噜!你今天才知道?果然是东方小国来的愚民。” “你有本事去我们大唐站在长安街上把这话说一万遍啊!” “喵!少废话!快说:为什么我国伟大的国王路易三乘三加九等于十六世创立的道教是绝对正确的万试万灵的思想法宝。” “好,为什么伟大的国王路易三乘三加九其实等于十八世创立的道教是绝对正确的万试万灵的思想法宝呢?下面我将从以下几点证明……等等……我不是应该是反方吗?” “噜!不对,你是正方。我们才是反方。” “这么说……你们的论点是伟大的国王路易三乘三加九其实等于十八世创立的道教不是绝对正确的万试万灵的思想法宝?” “喵!不对!我们反方的论点是:伟大的国王路易三乘三加九就是等于十六世创立的道教是绝对正确的万试万灵的思想法宝加一零零八六!” “我明白了……你们这里根本就不需要辩论。” “咩!你终于悟了。真理是不需要辩论的,也是不容许怀疑的。” “是啊……我长了这么大,也是今天来到这个神奇的国度才知道这一点。” “噜!那么你认输了吧。” “是啊……喂?什么啊我就输了……明明是你们赖皮!你们首先认定一样东西是不许置疑的,那么当然没有人能辩过你们啦。” “喵!这就是你要挑战真理的下场。” “咱们能不能少谈些真理,多谈些事实呢?” “咩!事实?那是什么东西?” 我华丽地败了。 “噜!既然你输了,那就按约定处斩吧。” “你们就是想杀我,又何必假惺惺搞这么一套呢?” “喵!待我请示国王殿下,是先杀了再煮还是先煮了再杀!” “请问对方辩友:伟大的绝对正确的道教有教你们这么残杀暴虐吗?其实很巧我读过你们的伟大经典纲领性著作《道德经》的原文,只有五百字而已,里面没有提到凡是意见不同的就要杀掉。” “咩!《道德经》?那是什么?” “就是《老子》啊!你们天天高喊道教一统江湖,连《道德经》都不知道是什么?” “噜!我们只读伟大的国王路易四乘三减二等于十六世的鸿篇巨著《老子天下第一》,这是他苦心研读道教之后得出的总结性的创新性的理论著作。”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根本也不懂什么是道教,不过是打着道学治国的幌子做着野蛮部落的行径罢了。老子写《道德经》时若知道他的思想在人间流转时会变成这样,不知会不会气得把书烧了算了。” “喵!要死了还那么多废话。先把他舌头割了再杀,免得他行刑时喊反动口号。” 我叹了口气说:“你们说你们不知道事实是什么。但有一个事实你们必须知道。” “咩!是什么?” “古往今来,凡是想把我煮了杀掉的家伙都死了。” 猴子从天而降。 此处略去一千五百字。 “喵!咩!噜!可恶啊!你们辩不过我们,就打人!”虎力羊力鹿力被爆头时喊。 “你又弄错了。是你们先要杀我的。你们不讲道理,迷信用暴力解决一切,结果呢?当别人也和你们讲暴力时,你们又不是对手,这太可笑了。” 车迟国的民众们十分恐慌,三位大国师死了,他们以为就要亡国了,混乱笼罩了全国。 “他们好像以为我们要抢他们皇位呢?”猪说,“真可笑,谁稀罕什么二乘四再加八等于十六世国王的位子。” “这次你终于算对了。”我说。 “这么简单的题,为什么他们就是算不对呢?” “因为他们不需要正确答案,只想看看谁敢反对他们。”我叹息着。 这一切本来不会发生。 我们继续上路。车迟国也许会亡国,但并不会因为死了三位国师,而是因为三位国师死后,又有了新的国师,他们不会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因为永远正确的国师们不容许他们思考任何问题。 ------------ 第二十六章 此处略去一千五百字。 “喵!咩!噜!可恶啊!你们辩不过我们,就打人!”虎力羊力鹿力被爆头时喊。 “你又弄错了。是你们先要杀我的。你们不讲道理,迷信用暴力解决一切,结果呢?当别人也和你们讲暴力时,你们又不是对手,这太可笑了。” 车迟国的民众们十分恐慌,三位大国师死了,他们以为就要亡国了,混乱笼罩了全国。 “他们好像以为我们要抢他们皇位呢?”猪说,“真可... ------------ 第二十七章 ------------ 第二十八章 灵山金蝉峰 少女迦平轻提裙摆,赤脚在木梯上小心翼翼的落步。 楼阁中,那年轻僧人正在望着窗外雨夜静思。 迦平悄悄来到他的身后,轻摇柳枝,使了个法术,年轻人的头顶也出现一片小小雨云,雨滴落下,却一滴也沾不到他的身上。 “金蝉师兄,又在发呆!”法术失效,迦平只好大声嗔怪。 年轻人回头笑着:“已经要晋为菩萨的人了,怎么还喜欢这些小把戏。” “我对别人才不用的,只是想特地试试师兄的修为嘛。”迦平凑过来,“一片黑沉沉的,有什么好看?” “你难道没听见这雨夜之中,有万千杀声?” “听说罗刹族反了,迦楼罗王率本部去镇服,所以会有杀声吧。” “不仅有杀伐之声,还有冲天的血气。”年轻人面色凝重。 雨水冲刷着山峰上满地的残躯碎骨,血水如瀑淌下,从山脚到峰顶,覆倒着数百万尸身,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全在血战中被撕碎。倒伏的男子都有狰狞的面孔,而女子却有着姣美的容貌,那因流干了血而白如玉雕般的脸上是空洞不瞑的双眼,任由雨水的冲刷。 一只铁铸战靴在死者的头颅上狠狠踏了下去,那员全身贯甲背生双翼的武将抬头仰望,天空正有无数巨大的翼影飞旋。它们所围困的峰顶中央的石台上,有着最后的十几名罗刹族战士,身上俱是伤口与箭矢,持刃怒视着围拢来的迦楼罗族部。 闪电划破黑沉天空,巨大黑影自云中降下,阻在迦罗楼军阵前。 云中那声音喊:“吾乃龙王纳迦。请迦楼罗王即刻收兵。罗刹族是毗沙门天的部属,不应由你处置。” 迦罗楼部众默然无声,并不退让,只转头望去。 突然覆盖天地的黑色收去了,原来遮挡光线的是一双横跨千里的巨大羽翼,迦楼罗王收了法相,从天而降,冷冷望着纳迦龙王。 “谁让我收兵?我只听佛祖法旨。” “是我让你收兵。”迦平从龙王的身后浮行而出。 迦罗楼面色如铁:“迦平尊者,你近日已晋为菩萨,我该尊你几分。但我说过了,我只听佛祖的法旨。” “但佛祖未让你屠灭罗刹数百万众。” “罗刹本为恶魔,虽被收服号称护卫佛法,然心中恶念未除。我通佛心意,代行惩戒,故可屠之。” “难道这数百万众之中,竟全是邪恶之人么?你无一错杀?” “绝无。”迦楼罗毫无思索。 迦平向下方望去,见那被围住罗刹少女也正望上来,眼光中悲凉惶惑。 她摇头道:“罗刹族该有何罪,需佛祖明示。在此之前,不可再杀一人。” 迦罗楼冷笑,在部族面慢慢扬起手,又猛得挥下:“杀!” 无数黑影扑向峰顶。迦平惊叫:“不可!”扬手一朵巨大金色莲花绽开,护在罗刹族头顶,迦楼罗族被光线逼退开去。 迦楼罗王一展双翼,再次凌上高空,掀起的巨大的风暴使龙王纳迦也不得不举手遮挡。他举起了手中的封魔铁杵,对着莲花的中心直掷了下去。光芒四溅,莲花粉碎为无数金星四散,封魔杵击在峰顶上,巨响一声爆起尘烟,岩石也已粉碎。 迦罗楼漠然望着迦平:“战事已结束,诸位请回吧。” 龙王纳迦怒举起天祥长刀,迦楼罗冷笑一声,迦楼罗部四面围来。 迦平阻住龙王纳迦之手:“不要再起厮杀,我们这就回灵山。” 望着迦平与龙众远去,迦楼罗泛起笑意。忽有大将疾飞而至,在他耳边低语。 迦楼罗神色复又凶狠:“立刻发兵,包围灵山。” 又是灵山的雨夜。 那罗刹少女浑身血污,紧握了一把短刀,潜入灵山,隐在佛塔后。冷雨冲刷着她的伤口,使她不停颤抖。 佛塔前的广场上,却有文殊普贤牵着白象狮子缓缓而来。 普贤座骑狮子像是闻到了什么,开始龇牙咆吼,要向佛塔冲去。 正这时,一个身影缓缓从正前方而来。文殊普贤忙低头行礼。 “金蝉师兄。” 金蝉子微笑还礼,那狮子却还死挣着缰绳要拉着普贤往一边冲。普贤恨不得要踢它一脚。 金蝉子伸出手去,在那狮子头上轻抚:“噢,好乖的狗狗。”取出一根木骨头一晃,狮子刻吐舌拱手直立狂摇尾巴。 普贤额上淌出一滴大汗,白象笑得在一边打滚。 金蝉子对文殊一指那白象:“你家猪鼻子怎么这么长?” 这回狮子笑得四脚朝天。 佛塔后的血腥气趁此时悄悄隐去了。 罗刹女在雨中奔行,她不知自己该去哪。也许心中还有一丝幻念,能潜入大雄宝殿,直接见到佛祖,陈述血海之冤。 但天空厉声呼啸,翼影掠过头顶,迦楼罗大军已赶到。 那巨大的翼武士落她在前方,地面震颤着,少女转身要走,面前又一黑影飞掠而来。她滚倒在地落过这一击,但已被四面围住。 武士们高举兵器,就要乱刃而下。忽然有一道光至,绕过他们的手间,所有兵器便像轻如羽毛般被收去了。 “谁敢阻我!”迦罗楼王而天而降,怒吼声震动诸峰。 “我。”轻轻的一声。金蝉子自雨中缓步走来:“是谁要在灵山行杀戳之事?” “金禅尊者。”迦楼罗王也不得不按下气息,弯腰施礼。 “我听说迦楼罗你只听佛祖的法旨,是么?”金蝉子问。 “佛祖为法理至尊,故然迦楼罗只尊佛祖旨意。但金禅大师您是佛祖最赏识的弟子,灵山除佛祖外法力最高之人,即将成为佛祖衣钵传人,所以您的言语,自然如同佛祖。” 金蝉子大笑:“那要是我的想法和佛祖的不同,该怎么办呢?” 迦楼罗王一愣:“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事。” “为什么不可能?” “那么?自当等您和佛祖决定出对错之后再行。” “那假如是佛祖错了呢?” “佛祖怎么可能错呢?” “万一他错了呢?” 迦楼罗摇头:“这种情况不可能存在,所以我不会去想。” 金蝉笑道:“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佛祖不会救一个恶魔。所以如果这女子真是邪恶之人,你现在就可以当着我的面杀死她。” 迦罗楼按住刀,却一直不拔出鞘。 “怎么?你做不到?” 迦罗楼跪伏下去:“大师您法力无边。迦楼罗的微末力量甚至无法在您面前举起刀来。但是……您为什么要救妖魔呢? “妖魔在哪?”金蝉子微笑。 “这……我明白了。迦楼罗告退。” 金蝉子转身,向自己的居所慢慢走去。在路上,他忽停下来。 “你还没有离开?”他对暗中问着。 “我要去面见佛祖,我们族是冤屈的。”黑暗闪着愤怒的双眸。 金蝉子摇摇头:“你不要去。你什么回答也得不到。” “为什么?” “神自认为可以做到一切事。只有一件他们做不到:就是承认自己错了。” “但我终有一天要报仇。” “也许一切都终会有报,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天理,这只取决于你的信念。你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远走吧。活下去才能看到结局。” “您能预知未来吗?你能告诉我结局是什么吗?是不是真相终会大白,恶者必然伏诛?” 金蝉子摇头:“如果有人告诉你他能预知你的未来,那么他一定是个骗子。没有人能注定你的未来。” 他抬头看看天空,黑暗中星辰不见。 “我虽不知结局,但我却从不害怕它的来临。” 第二天 灵山 大雄宝殿。 “罗刹族逆天渎佛,有何证据!”毗沙门天王怒吼,声音将殿宇震得嗡然作响。 “逆者皆已死,故无证。”迦楼罗冷冷道。 龙王纳迦愤然而出:“罗刹一族并非对佛不敬,只是对你迦罗楼不敬罢了。” 迦罗楼盯住龙王:“纳迦族也想找死么?” “你……”龙王纳迦几乎又要冲上前去。 八部众其余诸王面无表情。 佛祖不睁眼,不说话。 迦楼罗却提高了声音:“罗刹族的余孽潜入灵山,欲行刺佛祖,但金禅大师却阻止我杀她。” 殿中惊哗。 佛祖还是不睁眼,不说话。 “是,罗刹女我已经放走了。”金蝉子面色平静。 “这……金蝉大师是一时仁心,但以后恐将给世间带来大难。”阿傩摇头。 金蝉看向他:“因果报应,由谁注定?” “这……是由天定。” “既由天定,天会报应自己么?” 阿傩无语。 金蝉笑道:“既然千算万算也是徒劳,倒不如走着瞧。” 佛祖不睁眼,不说话。 ------------ 第二十九章 ,也不知这家伙在想些什么。以他的力气,真要把自己如何,重伤的自己是决计逃不过的。可他倒好像很怕自己的样子,这牛公子只怕心理年纪只有五六岁呢。他此刻的样子,倒像一只被大老鼠吓跑的初生小猫。 不管了,她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听天由命吧。罗刹又倒头晕睡过去,几个时辰后,她再次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腕已经被绳绑住,惊坐起来,发现绳子另一头在牛的手中,他正躺在自己十尺外自认为安全的距离呼呼打鼾。 罗刹皱眉看了看腕上的草绳,这种绳子怎么可能绑得住自己。而且只缠在手腕上,又没有绑住身体。这牛居然还以为得手,酣然大睡,简直是没有半点社会常识。他难道不怕自己此刻先杀了他吗? 罗刹起了杀心,慢慢移过去,那牛鼾打得惊天地泣鬼神,她靠近了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抖,简直就是超重低音pào。她举掌想要劈下,又想起这牛皮厚,万一一掌劈不死,惊醒过来如何是好,何况他还算救过自己,倒不像是恶人。但若不杀他,他便这样一直缠着,如何是个头。 还是解了绳子趁夜逃了吧,罗刹去解那绳子,却发现牛怕她跑了,层层叠叠打了几十个结,她气得用牙去咬,牛在睡梦中突然一个翻身,那牛尾重重地甩过来,啪的一声打在她头上,罗刹眼冒金星,又摔倒在地上。 再醒来已是天明,耳边听得牛头呼唤:“起来了,上路了。你太懒了,太阳都照屁股了。我妈妈说这时候早该下田了。” “翠云山庄王者世家老夫人也要亲自下地啊?”罗刹心想。突然跳起:“明明是你昨晚打晕了我。” “你说什么啊?”牛一脸的无辜。 “也不知是不是真傻。”罗刹嘀咕。那牛向前走去,用绳把她拉了起来,罗刹懒洋洋地干脆借力让他在前面拉着,就当自己是个犁好了。反正这牛看起来拉犁也拉得蛮熟练的。 几个时辰后,变成了罗刹在前面走着,牛被绳在后面牵着。路过山间小村,村民都问:“这牛多少钱?” 那牛看见水田,心里痒痒。喊道:“累了累了,今天便在这村歇脚了吧。” 罗刹看看天色:“不成,我要向东赶路,不能耽搁。” “你难道急着要去取经?”牛说,“再往东就到大汉朝国境了。” “我在逃命。”罗刹低了头说,“他随时会追来。” “他?他是谁啊?”牛去田里偷抓了一把青苗嚼得满嘴汁水。 “你不必知道。他若是追来,你跟在我身边一样要死。所以趁早离我远些。” “开玩笑。这天下咱阿牛怕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叫他来,我要好好教育他,我妈说力气大也不可以欺侮别人。” 罗刹就知道和他没有道理好讲,此时一股黑云压来,天色突然yin沉了。罗刹心惊,忙拉了牛奔向村庄,要寻地方躲避。 “慌什么?我妈说:云往东,一场空;云往西,淋死鸡。这云分明是往东来的,不会下雨。”牛还在悠然看天。罗刹急了,把绳从他腕上扯下往他鼻环上一系,牵了就走。 来到村头一户人家,天色越发地黑沉了。那院里的牛见了阿牛,分外亲近,哞地扬头打个招呼。牛头也挥手致意。这时木门一开,一老fu人探出头来张望:“谁在外面?”牛头嘿嘿笑道:“老太太,我们是从西天来的,前去东土大汉取经呢。”罗刹一拽绳子:“你少说话!” 那老fu吓了一跳:“这牛怎么会说人话?”罗刹凑近道:“他只是长得难看些,其实很老实,你看,我用绳拴着呢。眼见要下雨了,我们可否进屋避避?” 老fu看看罗刹:“姑娘你进来无妨,只是那牛得拴在外面。”牛怒道:“你看我哪只角像牛?”罗刹又一拽绳:“不说话没人把你当牛卖了!”对老fu道,“我让他蹲在屋角,不会惊扰。”老fu看得害怕,自顾躲进里屋去了。罗刹和阿牛刚进屋掩上门,天边一道闪电,强光把山的影子都映进屋来,然后zhà雷响开来,阿牛嗖的一下就自觉地蹲在屋角:“我最怕打雷了。” 此时狂风大作,那木屋破窗被呼一下吹开,飞尘落叶全涌进来。罗刹扑上去关上窗,那一瞬间看到天际,黑云中两只黄澄澄的巨瞳正望过来。她猛地转身在窗后坐下。 “你看见什么,那么害怕?”牛问。 “不要说话。”罗刹只盼着迦罗楼从高空掠过,并不会察觉到自己的气息。 “这天也黑得真快,我还没看过这么急的云呢。” “那不是云,是迦罗楼的翼。” “什么?那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大个?” “是大鹏,西天八部众之一的迦罗楼王。” “加个箩筐?完全不认识。他很厉害么?” “反正我终有一天要杀了他。”罗刹咬牙。 “他和你有仇?” 罗刹点点头。 “好。”阿牛突然从墙角站起,大步来到窗边就要开窗,“我帮你踩死它。” 罗刹吓得上前抓住他:“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别惊动他。” “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一只大鸟罢了。我大牛从小打架就没怕过谁。我妈说我要是和谁顶上了,除非那人先求饶,否则就没完。” “现在不是你犯牛脾气的时候。”罗刹死死顶住他。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牛突然醉心地说。 罗刹一膝盖顶在他的小肚子上,牛惨叫着蹲了下去。 迦罗楼飞过高空,俯瞰这山谷间的小村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扬起了他的巨翼,斜扫下去,暴风挟卷着沙石呼啸而来,山林中的树木被摇撼得拔起,在空中旋舞,像喷出的一股浓墨直扫向村庄。 罗刹听到木屋在咯咯地颤抖,一声怪啸扑天盖地而来,突然哐的一响,屋顶已飞了出去,四壁的木板在风中如纸片四散,整个村庄都已分崩离析。人畜都被卷上天去,罗刹紧紧地抓住一根屋梁,脚又被吹得离了地,眼见着那梁一点点正被从地里拔出来,快要被刮走之时,那牛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么大的风,倒竟然吹他不动。 这时啸声又起,数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像是沉重的铜像砸在地面,那是迦罗楼族武士收翼落下。罗刹喊声:“快走!”甩开牛的手,借风势翻了出去,一武士拦在她身前,罗刹腾空一腿,踢在他面上,那武士脸喷出一股血花,晃着倒了下去。 牛还在已不复存在的屋中发愣,周围已经乱刃齐下。牛一转头,一刀正砍在他角上。牛大怒:“我又和你不熟,为什么砍我?!”一把抓住那武士的胳膊,高高抡起来,啪的一声掼在地下,羽毛飞溅。这时背后两刀已深深嵌入他的脊背。牛怒吼着一转身,把那两个武士带倒在地,刀也从他们手中脱出来,还留在背上。 “笨牛!快走!”罗刹又击倒一个追击者,眼看就要冲出围困,大吼道。 可这牛遇了痛,眼睛变得通红,完全发起蛮来。不但不走,见了最近的敌人,就用角直撞过去,直把一鹏武士穿透,一扬头顶起来,又晃头甩出去。他东一头,西一撞,只见一个个黑影被摔飞出去,一转眼身边就没人了。 但天空还有无数迦罗楼族在飞翔,杀掉一队,又一队落下来,哪里打得完。罗刹剁脚道:“你再不逃我可自己走了。”话虽这样说,她身边的武士也一个个地落下来,根本冲不出去。罗刹赤手空拳,只能跳闪腾挪。她想从两个武士中间撞出去,却被一铁杵横扫而来,打在背上,惨呼一声摔翻出去。牛远远听见,大喝一声,直奔而来,一武士举刀正要向罗刹劈下,被牛一角顶上天去。牛把罗刹抱起来就跑,武士们围拢上来,牛大吼一声:“谁敢挡我!”发力撞去,哗啦啦前面挡路的又飞出去一片。 眼看他冲出重围,天空的黑云突然一收,化成一道风旋直注下来,慢慢耸起一个身形。迦罗楼王挡在了前方。 “果然有妖精是你的同党。”金翅大鹏眼光冷冷扫过两人,“我迦罗楼是从来不会错的。” “是你逼我到如此境地……”罗刹气得直要吐血。 “什么妖精!”牛喝道,“牛直立行走犯法吗?你自己一个鸟人,还敢说别人是妖精!你一股风把这村庄毁了个干净,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吗?” “因果报应自有天定,他们死是因为他们的命数尽了。我只不过是来超度他们而已。” 罗刹冷笑:“自有天定?那迦罗楼你知道你自己什么时候死么?” “我永远也不会死。” “哪怕行再多恶,杀再多人?” “你们妖精杀生,便是行恶。但我杀生都是按天命行事,便不是行恶了。” “屁!”牛喊道,“我虽然没读过书,都知道这是胡扯。神仙杀人便不叫杀么?” “我罗刹族犯了什么错?只因为有族人私下议论了你迦罗楼几句,就被你清屠至尽?” “非议神灵,对神不敬,就是诛灭之罪。” “奇怪。”牛说,“凭什么你长个鸟头可以自称神仙,我长个牛头就是妖怪呢?” “因为我行神灵的法旨,维护天道的尊严。所以我是神,而你是妖。” “这么说,假如我大牛也说我是按老天旨意办事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啰?” “哼,天?你知道天在哪里?” “我当然没有你和天上那些家伙熟。”牛怒道,“不过我知道谁敢欺侮我大牛和我大牛的女人,就是天我也照顶他个窟窿。” “谁是你的女人?”罗刹怒道。 “我花八个铜钱买的你,你不认账么?” “是八锭金,我那么不值钱么?你个金铜都不分的笨蛋。” “你们两人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吵嘴?”迦罗楼冷笑,举起伏魔杵,“让我送你们回西天。” “慢着。”牛说,“我们要往东走,不要去西天。” “笨蛋,你连比喻都听不出来吗?”罗刹无语。 “无论如何,我大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能让我回头。” “是么?”迦罗楼大笑,“那么就来试试。” “你先走一步,我收拾完这个鸟头就来。”牛对罗刹说。 “什么?怎么先走?”罗刹没有听懂。 “这么走!”牛猛吸一口气,把罗刹狠狠地扔了出去,她变成一个小黑点远远地消失在天际。 迦罗楼大吃一惊,就要展翅去追。牛大吼一声,直撞过来,抱住迦罗楼,把他顶倒在尘土里。 罗刹被这一扔,只觉疾风过耳,穿云破雾,也不知飞出几重天去。亏她还有些法力,提了一口气,把身子变得羽毛一般,飘忽忽地随风而去,在空中飘了有小半个时辰,才重穿过云雾,看见大地。 只见下方是好一座仙山,祥云dàngdàng、草木苍苍。她飘将下去,见那山中隐隐有人歌唱。 〖神仙好,大觉金仙没垢姿。 神仙妙,西方妙相祖菩提。 先一修,不生不灭三三行, 再一修,全气全神万万慈。 常一修,空寂自然随变化, 远一修,真如本xing任为之。 敬一修,与天同寿庄严体, 终一修,历劫明心大法师。〗 罗刹缓缓穿过树叶,落在地面,吸一口气,觉得沁入心脾,虽是凡间,清幽却胜过仙境。 她循那歌声而去,渐渐近了,却是一群道袍少年击掌歌唱,极是快乐。罗刹不由心生羡慕,想起自己如今已是孤苦一人,心中凄楚。忽然却觉得有什么与此景不谐,侧眼一看,却有一只猴子,赤着上身,只系个皮裙,不言不唱,只蹲在石上发呆。 那些少年唱完,一较年长者站起来,呵斥那猴子道:“孙悟空,大家一起唱修仙调,你怎么不唱?” 那猴子冷冷看他一眼:“什么逍遥自在,什么长乐无忧,我在这儿待了三年,天天唱这些儿歌,这样唱歌就能成仙,你当我傻子么?” “你个猴子就是没有耐xing,修仙分九重,每重又分十二层。共一百零八品级。光是最初一级,就得修身养xing,五百年方成。要修成一百零八级,共需十万八千年。所以为了修仙,必先求长寿,而要长寿,就得心无挂念,忘却一切烦忧。师父让我们唱修仙谣,就是为了这个。” “五百年……再在这里待个几年回去,我花果山里的朋友就都死光了。我答应了要学成长生之术,回去教给他们,让他们都长生不老的。” “你自己连长寿都修不得,还想教别人长生不老。先管好你自己吧。” 猴子盯着他:“我听说天下灵长都有父母,连树也有祖代。我虽没有,却颇为羡慕。没有亲人,只好把山中野兽花草皆当成朋友。若是它们不在了,我一人独活却有什么意思?我也想不通你们,只顾自己修得了长生,百年之后你们的亲人朋友却全都不在了,你们修成了神仙,孤零零的一个,又有什么快活可言?” 那仙徒怒道:“你自己修不成长生,就来诽谤神仙。成仙的快乐,岂是你这样的猢狲能懂得的。做神仙就要物我两忘,心无牵挂。老是想着什么家人朋友,还怎么成仙?” “那我要成仙何用?”猴子跳下石来,“在这山里傻子般唱歌,家人好友都不要了,就为了将来上天自己过活,这仙不修也罢。” “走啊走啊,谁会留你?将来我们成了天仙,你却轮回百世还是猴子。那时你就会后悔。” “我做一百世猴子,也比你们做一万世神仙强。”猴子蹦上树去,摘果子打下来,“想到将来你们成了天仙,还是天天围在一起拍手唱儿歌,如此一千年一万年,我就浑身发麻啊。” “快滚吧,自己成不了仙,还看不得我们成仙。”那些仙徒也捡了果子石块扔回去,猴子在树间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树影中了。 罗刹想,原来这里是个神仙洞府,修行所在。若是真有高人,教我一身本领,能让我回西天报仇才好。有心上前询问,又怕这些仙徒也当她是妖怪。她在林间走来走去,正踌躇间,忽然有什么东西打在她头上,又掉在地上,仔细一看,却是个已啃 ------------ 第三十章 ------------ 第三十一章 道,非啥子道吗?这点道理看看就明白了,干吗要背?” “那你说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 “老子道可道,老孙道不可道,所以老孙知道,老子不知道,老子不知道老孙知道,老孙知道老子不知道老孙知道,老子知道老孙知道老子知道,那不就行了?” 弟子们摔倒一片:“麻烦你说人类语言行不?” 昨夜本王夜半无眠,找机油聊天。 谁知他竟一语道破天机! “你是因为马上要到的虐狗节而失眠么?” (╯‵□′)╯︵┻━┻究竟是谁发明了这个惨无人道的节日! 难道还不能让咱们这些单身狗们默默的舔伤口么? 非要让我们承受这来自世界森森的恶意么!! t^t(我才没有哭。)为了防止光棍节出门各种被闪瞎眼,各种承受暴击伤害所以!本王狠狠的决定了! 这一天!就在家里撸到天荒地老! (_)(好害羞~)矮油!我说的是撸啊撸!!!(╯‵□′)╯︵┻━┻还能愉快的玩耍? 就在本王为自己的机智而骄(de)傲(se)的时候。 机油一声冷笑:“骚年,图样图森破…… ()(你说啥?)纳尼!!你说什么? 连瓦罗兰大陆我都待不下去? =@~@=(让我思考一下。。。)然后机油这种脱团狗完全不容本王有半点反驳的机会! 竟是抛出了一连串的10000点的暴击伤害!! “你知道艾希和蛮王么?” “你知道嘉文和凯特琳么?么?” “你知道安妮和阿木木么?么?么?” “你知道潘森和蕾欧娜么?么?么?” “还有! 盖伦和卡特琳娜! 小炮和提莫!! 璐璐和小法!! 阿卡丽和慎!! 狐狸和猴子!! 你造么??? 你造么??? 你造么???” 吐! 血! 三! 升! (╯‵□′)╯︵┻━┻(╯‵□′)╯︵┻━┻这到底是什么鬼! 已婚夫妇也出来秀恩爱! 未成年人也知道谈恋爱! 矮个子集体凑热闹! 蒙个面都能凑成对! 高富帅能配女警花! 连只猴,都能勾搭上九尾狐! 简直不!能!忍! 说好做彼此的天使呢!! 本王还是安安静静的去隔壁老王那做个美男子吧! 这期无节操出品就到这里结束小伙伴们债见希望本王还能承受万吨伤害坚持到下一章见到你们好了,本王要去静一静了~~~[,!] ------------ 第三十二章 花果山。 孙悟空和罗刹驾云而回。 “出海十年了,终于回来了。”孙悟空高兴地在云上直翻,他攀住云边,向下看去,“这山这海,一点也没变,太好了。” 落下云头,他直奔水帘洞而去:“孩儿们!我回来了。”他从山崖跃下,一头穿进瀑布中。 罗刹也跟了进去,她却停住了。 她前方不远处,孙悟空呆呆地站在那里。 这洞中,什么也没有,... ------------ 第三十三章 ------------ 第三十四章 转眼间,持国天王挨了一棍,闷声一哼栽倒。多闻天王被一脚踢中面门,吐出鲜血仰翻出去。增长天王扑来,被挑向天空,孙悟空跃至天上,高高举棒,把他砸进土里,巨大的烟尘爆起。 广目天王见势欲走,被孙悟空转回身,金箍棒长出百丈,一下将他顶进山壁里,裂纹破冰般四下绽开。 孙悟空冷笑道:“四大天王?” 广目天王从山壁上滑下来,吐着舌头四肢像青蛙摊开躺在土里不动了。 ... ------------ 第三十五章 ------------ 第三十六章 凡事都有个结局 牛魔王了所有想阻止我们去西的妖怪们都消失了似乎之后也不再会有故事发生 但是我们来到了一个狮驼国的地方 那里也是一个妖的国度 和火焰山不一样火焰山的妖们树立着旗帜有着狂的信仰执不悟 而这里没有任何的法律、道德和感妖们刚才还在欢一结束又立刻互相撕咬吞噬 一切只是为了** “孙悟空你终于来了”那三个魔王望着猴子 “看”他们指着这妖妖的世界“我们终于实现了你的理想一个自由的世界这里终于没有神可以拘束我们了在这里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事” “我的理想?”猴子问“你们贵姓?” “火焰山齐圣的旗帜倒了牛魔王了如果孙悟空也了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成为全妖族的主”那鹏说着拍拍手 群妖停止了厮杀围了来漫山遍睁着红怪异的眼睛 鹏魔王:“妖族的兄弟们看孙悟空已经杀了牛魔王杀了铁扇主!我来迟一步没有能够救他们我我真恨自己!” “孙悟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妖群中有声音喊 猴子愣了愣:“孙悟空?孙悟空杀了牛魔王?谁是孙悟空?” 鹏魔王喊:“孙悟空已经背叛了我们妖族他再也不是我们的兄弟了!” 白象王举手喊号:“杀了孙悟空!” “杀了孙悟空杀了孙悟空杀了孙悟空!”漫山的群妖响应 “看这可是民的呼声”鹏王笑着 青狮王也跳石:“牛魔王已经了孙悟空又背叛了我们我们妖族需要一位新的领袖家说应该是谁?” 众妖沉默无搭腔 白象王道:“金翅鹏你众望所归你看兄弟们都看着你他们都支持你成为新的魔王!” 青狮王举臂高喊:“新魔王万岁!鹏王万岁!” 众妖仍然不响应 青狮王怒了:“怎么?有谁不fu?” 一老妖走出:“王其实我们当年跟着齐圣孙悟空一起聚义果山对抗庭现在的孙悟空只是被金箍锁住了记忆我们还盼望着有一齐圣他能够醒悟过来去金箍回忆起过去然后回到我们边来” 白象王冷笑:“你竟敢还替那个叛逆者说话!我看你也是叛逆一党!” 青狮王跳过去一刀将老妖砍 “把他拖去这就是帮孙悟空说话的场!” “还有谁不fu?”白象王问 再无说话 青狮王喊:“鹏王万岁!” 众妖犹豫地举起手跟着喊:“鹏王万岁” 但很这声音不再犹豫而是变成狂每一个妖都疯狂地呐喊他们很便相信所有都在喊的一定是没有错的即使是怀疑的也绝不敢不跟着呼喊 鹏王狂笑:“哈哈哈这就是民的声音既然家都推举我那么我就只好接过这个重担成为妖族的新领袖!” 青狮王:“鹏王万岁!” 众妖犹豫地举起手勉强跟着喊:“鹏王万岁” 猴子呆呆地看着眼前一幕不知道他们在演什么 猪凑到他耳边:“孙悟空你就要了” “谁是孙悟空?” “孙悟空你也有今”三魔王笑着 “谁是孙悟空?” 我看见猴子濒临崩溃的边缘突然想这样也好一切总该有个结束的时候 是一种解 但之前不应该连真相都不知道 “其实你想到西西有什么好?西什么样我们最清楚了”鹏王飞来凑近猴子声说“因为我们三个就是从西来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那画面是那样的真切那绝非仅来自于铁扇给我讲的故事 灵山的与骨沉默的众佛一个五百年的yin谋 我叹了一声:“看来是时候结束这个故事了” 我看向猴子:“你戴的金箍锁住了你的灵与记忆没有量可以破解只有一种办法可以金箍” “是什么?”猴子问 “成佛或是亡” “你说只有一种办法” “是的成佛和亡其实不过是同一个意思的两种说法都是无牵无挂都是无无求都是故事的结束” “但我仍然可以选择对吗?”猴子问 “是的” 猴子举起了金箍bàng “孙悟空你不可能胜的你要知道这个结局早已安排好你要知道我们的后面是谁!”三魔王狂笑着 “我之前能记起以前的一切吗?”猴子看向我 “在最后一瞬间我相信可以” “我知道了” “别怪师父好吗?”我说 我答应过她给你自由 “如果生命的最后一刻能重新找回失落的一切那么一切都值得” 猴子举bàng高高纵起向西方的穹 “为了我的名字!” 长久长久的黑暗后 “孙悟空” “孙悟空” 子的声音在呼唤 猴子睁开眼:“是你?” “你醉了少喝点”白骨望着他 “我开心终于可以不用打仗了家都不会再了我也可以做齐圣了”孙悟空举坛又饮 白骨望着他:“向众神低去做神仙?真的会让你高兴吗?” “会!” “猴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生最乐的事是什么呢?” 猴子想了想:“生最乐的事就是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去一同做想做的事” “那么放弃当年的理想离开最好的朋友会让你高兴吗?” 孙悟空默然不语 “那么我是你的朋友吗?”白骨问 “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 白骨笑了:“真开心真开心听到你这么说其实我只是个无名的妖在世间流不知道自己的故乡也不知道自己的归宿更不知道活着该做些什么些什么为什么而奋斗直到遇见了你你那么勇敢那么执著为了理想不惜一切是你给了我生的梦想让我从一个只知道在林中躲藏苟活的妖成为一个有梦有寄托的也谢谢你现在给了我生命中最乐的一” “不我没有做什么” “你做得足够多了你不明白你对于我的意义我只想让你知道虽然你会离开我们去遥远的庭但我相信你终会回来的为了那一我会永远地等去在某一个地方当你回来时会知道我还在” “你” 白骨望着他微笑:“我本来只是想来和你说一句话没想到和你说了这么多你全忘了我走了” 她奔跑着离去消失在中 次相见已是漫漫五百年后 什么梦想什么什么生命都在那一bàng化为了云烟 她付出了一生只是为了他能重新记起她 金箍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 第三十七章 ------------ 第三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