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风雨》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章 一步杀七人 黄昏。 残阳低悬,大地红如血,没有风。 一个人,一口剑,静静的矗立于林子尽头,静静的凝视着残阳。 神情说不出的寂寞而孤独。 这种孤独仿佛已与他躯体、灵魂融为一体,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这种孤独仿佛已彻底占有他。 林叶片片飘落,他的目光缓缓缩了回来,凝视着林子。 他的眸子疲倦而没有一丝活力。 这个时候,林中忽然走出七个人,七口剑。 七个有名的人,七口有名的剑。 叶孤云的前面每个人都是江湖中负有盛名的剑客,杀人如麻的剑客。 离他最远的是武当静禅子,静如处子,动势雷霆,江湖中很多后起之秀提到他都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的钦佩与尊敬。 离他最近的一人也是最年轻的,也是江湖中后起之秀中最冷的,最无情的,对敌人,对朋友,对亲人,也许都一样,一样的冷,一样的无情。 要想成为一位伟大的剑客,就一定要变得很无情,很冷血,很专一。 这句话并不是名言,却是高新的座右铭。 高新紧紧握住剑柄,冷冷盯着叶孤云,孤独而寂寞的叶孤云。 “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你约了我们七个人比剑?” 叶孤云点头。 “你有把握能活着?” 叶孤云点头。 “很好。” 叶孤云不语。 高新的目光冷酷、讥诮,冷冷盯着叶孤云的剑,又冷冷盯着叶孤云的眸子,冷冷的说着,“你错了。” “哦?” “而且是大错特错。”高新缓缓拔出剑。 剑光闪动,林叶飘动更急。 叶孤云不语,目光缓缓凝视着冰冷而坚硬的大地。 没有风,落叶起伏不定,神奇的滚动着,仿佛被一种神秘而诡异的力量蹂躏着。 “你不想知道错在哪里?” 叶孤云凝视着高新,眸子里疲倦之色渐渐消失,厌恶之色渐浓,“我错了?” “是的。”高新凝视着冰冷的剑锋,他的目光也是冰冷的,最冷的却是他的笑声,“你不该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这个时候应该呆在洞房里陪天下第一美人,媚娘。” 叶孤云不语,目光已落到后面几个人脸上,几个冷静、冷峻的脸。 屠叶也笑了笑,笑容中现出刀锋般的光芒,“他并没有错。” 高新愣了愣,嘴角轻轻抽动了下,“他没有错?” “是的。”屠叶点点头肯定了下,又接着解释,“因为叶孤云与媚娘的洞房有副对联。” “什么对联?” “洞房花烛夜,封剑归隐时。”屠叶冰冷的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能够令江湖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屠叶赞许的人并不多,叶孤云是其中一个,也许是唯一的一个。 高新点点头,“你好像很佩服他?” “是的。”屠叶解释着,“因为现在叶孤云死了,天下第一美人绝不算是寡妇,我也绝不会嫌弃的。” 塞外双镖的神情并不是很好看,握剑的手被上青筋毒蛇般凸起,嘴巴闭的死死的,连呼吸都是用鼻子。 他们不说话,并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懒得说,不必要的话,从不喜欢去说,他们深深知道自己来做什么,不是自己该做的事,他们绝不会做,不是自己该说的话,自己绝不会去说。 这次过来目的只是要杀叶孤云,也是被叶孤云杀,无论被叶孤云杀了,还是杀死了叶孤云,这都是一种享受,其它的事,并不值得他们关心,一丝也不值得。 边上的疾风剑柳青虽在看着叶孤云,握剑的手却并未触及剑柄,仿佛并不急着握剑,握剑对他来说,并不急,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仿佛也并不急,无论是被杀,还是杀人,都保持着冷静、稳定。 也许只有冷静,才能看清对手,看清自己,看清一切,也只有看清一切,才能找到对手的弱点,对手的死穴,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正所谓知己知彼。 一个人想要在拼命的时候活下来,有时不得不小心,不得不做自己不想做,也不愿做的事。 叶孤云并没有动,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被他们每一个人看着,也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并没有看一眼好色郎君花太岁,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想吐。 花太岁却在盯着他,盯着他躯体的一切,眼睛里流露出说不出的淫狠而猥琐之色。 他欣赏着叶孤云,仿佛是平时欣赏着多情、寂寞、无助的妙龄少女,说不出的得意而疯狂不已。 叶孤云忽然盯着花太岁面前那片冰冷、坚硬的大地,说着,“我并没有找你来决斗。” 花太岁得意的笑了笑,“可我已来了。” “你来了又如何?” “我来了,就要杀了你。”花太岁眸子里淫狠、猥琐之色更浓,又接着说道,“我只要杀了你,我脸上的面子就更亮了。” 他说的并没有错,无论杀了谁这一代剑客中的剑客叶孤云,多多少少都有些许面子的,都是一件极为荣幸、极为快乐的事。 所以边上高新不高兴了,高新不高兴的时候,通常都喜欢将剑尖对准别人。 现在就将剑尖对准花太岁,“你要杀叶孤云?” 花太岁点头,不语,脸上现出愉快之色。 “你要杀叶孤云,所以......。”高新的目光慢慢盯着花太岁,慢慢的说着,“所以我就要杀你。” 说到“杀”字的时候,剑忽然出手。 他出剑一向比说话快,快的令人不可思议,快的令人无法想象,这本是致命的一剑,江湖中已有七十三条用剑高手死在这口剑下,成为这口剑下的亡魂,所以剑下的活口几乎没有。 剑光一闪,剑尖触及花太岁的咽喉,忽然死死定住,一动不动的定住。 剑尖并未滴血,所以他还活着,咽喉在剧烈抽动着,脸上愉快的神采骤然冻僵、冻死,额角冷汗豆大般滑落。 他的手死死扣住腰带,并未将腰带上的软剑拔出,因为他不够快,至少没有高新快。 对于剑客来说,掌中的剑快不快,往往决定了他会不会死,死的是不是很难看?很丢人? 高新并不是高兴,因为他并不能杀了这个人。 就在剑尖洞穿花太岁咽喉的同时,听到了孤孤单单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孤孤单单的杀气。 “你......。” 高新的剑停下,剑尖就停在花太岁的咽喉上,听着叶孤云把下面几个字说完。 “不能杀了这人。” 高新咬牙,他竟已愤怒,愤怒而惧怕,“为什么?” 他不得不惧怕,因为无论谁将后背留给剑客中的剑客叶孤云,都绝不该不惧怕,他也不例外。 叶孤云凝视着剑鞘,剑并未出鞘,手也并未动。 这已足够,已足够震慑高新,令高新不能出手。 只要高新出手,必会追悔莫及,所以高新并未出手,也不敢出手。 剑尖依然靠在花太岁的咽喉,花太岁仿佛已要停止呼吸,他随时都会崩溃、虚脱,然后死翘翘。 “因为他是来找我决斗的,并不是找你的,所以你不能杀他。”叶孤云又补充了一句,“连一根毛也不能杀。” 高新依然咬牙,嘴角的鲜血已沁了出来,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的剑慢慢缩了回去,缩的很慢很慢,也很稳定,很冷静,想要活着,这一点也不能少,他缩回的时候,心神却已死死靠向了叶孤云。 “为什么?” 高新的惧怕已化作吃惊,他想不通。 “因为我要杀他,所以你不能杀他。” 每个人不竟动容,以为这个人是个疯子,疯的不可救药了。 高新忽然盯着叶孤云,剑尖也面对叶孤云,“你也要杀我?” “是的。”叶孤云慢慢的接着又说着,说的很慢,也很仔细,“你们的命都是我的,每一个都是的,所以只有我的剑才能杀。” 他说到“剑”字的时候,目光变得灼热而剧烈,仿佛是寂寞而空虚中的少女,面对心里的情郎,恨不得将躯体里所有的情谊彻底的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来表示自己的爱与崇拜。 高新额角的青筋不停跳动,“凭什么?” 叶孤云没有说话,他显然并不是个喜欢磨牙的人。 剑出鞘。 剑光一闪,叶孤云的身影孤云般骤然一步就到了静禅子跟前。 滴滴鲜血从剑尖滑落。 叶孤云凝视着静禅子,凝视着这人的头颅与脖子离别,鲜血忽然将头颅冲出七尺外。 冰冷而稳定的眼睛中流露出难以形容的惊慌、恐惧、不信,他仿佛死也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快的剑,这么冷的人。 其他六个人的头颅也冲出七尺外,与躯体彻底离别,永远离别。 天地间忽然变得死寂,死寂如墓穴。 叶孤云慢慢的凝视着剑尖,剑尖的鲜血犹在滴,滴的很慢很慢,仿佛并不急着滴完。 他垂下头,静静凝视着剑尖,欣赏着鲜血慢慢的从剑尖滑落,脸上的那种灼热、激情、快意,慢慢的消失,消失的干干净净,变得说不出的寂寞而孤独。 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大地上,尸骨畔。 残阳下沉,暮色降临,大地上变得昏暗,暗如墨汁。 没有风,没有星月。 剑尖的鲜血早已滴尽,早已干透,他的眼睛依然盯着,并没有离开一刻,就仿佛是寂寞而孤独的多情人,盯着夜色里的孤枕,忍受着夜色里的空虚与苦闷。 他凝视着剑,因为他很快与这口剑离别,然后成为天下第一美人的丈夫,他决定要将一生的力量与智慧统统献给媚娘,去关心爱抚她,也必会得到媚娘温柔与情爱,得到媚娘的一切。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章 六月飞雪 暮色更浓,天地间已有凉意。 木叶的芬芳丝毫不能掩盖血腥。 叶孤云并未抬起头,一直在凝视着掌中剑,这口剑对他而言,并不单单是一口剑,即是他多年的伴侣,也是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友人。 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时刻,只有这口剑陪着自己忍受着孤独,悲伤痛绝的时候,也只有这口剑陪他度过,陪他分担,这口剑跟他之间的情感,已与父母带来的爱几乎同样重要,同样不可或缺。 这口剑在他生命中的地位极为高尚、神圣而伟大。 如今即将要与他离别。 这种离别带给他自己的痛苦与悲伤,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么的强烈、凶猛。 这种无法形容的痛处也许只有剑知道,剑若是有情,也许也会与他一样,一样的痛苦,一样的悲伤。 叶孤云将剑插入大地,决定不再拔出,让大地接受这口剑的情与爱。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享受着最后的剑客与剑之间的刺激与快意。 他尽量将这种情爱彻底释放,彻底满足,令自己满足,也令这口剑满足。 世上没有别的人能令他有如此痛苦的选择,除了媚娘,没有别的人。 林子里群鸟惊飞,片片落叶着地,林叶中现出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叶孤云,并没有言语,也没有做别的。 叶孤云忽然抬起头,凝视着这双眼睛。 “青云?” “是的。”这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你也是找我拼命的?” “我不会找你拼命的。”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比剑?” “我为什么要找你比剑?”青云凝视着苍穹,眼眸变得比夜色更黑,也更阴沉。 “那你来这里欣赏夜色?” “不是的。”青云笑了笑,又接着说,“约会。” 叶孤云不懂,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手里的剑在夜色里闪动着寒光。 这并不是个好地方,也不是个好时间,这里又没有美人。 青云解释着,“我替你约会。” “什么人?” “丁一。”青云说到丁一的时候,眼里已现出敬仰之色,这个人仿佛已是他心中敬仰的神。 叶孤云不语,握剑的手并未触及剑柄,手背上的青筋却已高耸如毒蛇。 丁一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却从未见过。 江湖中有名的剑客,叶孤云有几个在此时是不愿见的,丁一无疑是其中一个,令叶孤云动容的剑客并不多,这个人也是其中一个。 叶孤云忽然凝视着林叶的尽头,慢慢的说着,“我今天是最后一天当剑客的日子,你不想跟我比比剑?” “想。”青云凝视着叶孤云,眼中的寒意化作悲叹。 一名真正的剑客遇到自己心动的另一个剑客,最大的悲哀,也许就是不能与他比剑。 这好比是多情的少女,遇到自己心爱的情郎,最大的悲哀,也许就是不能与他相爱。 叶孤云并没有问青云为什么,因为他不愿触及别人的隐私,无论什么样的隐私,都不会很快乐。 他不愿勉强别人说出自己不愿说的话。 他深知被别人勉强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叶孤云看着青云转过身,慢慢的向林子走去,走的很慢很慢。 他就跟在后面,也走的很慢很慢。 林子里空气极为干燥,连落叶都充满了芬芳与妖娆。 青云将叶孤云带到这片墓地前,就转过身,面对着叶孤云手里的剑,缓缓的说着,“好剑。” 叶孤云并不否认。 一座座墓碑在夜色看来,仿佛是一条条阴森而诡异的幽灵,在窥视着叶孤云的内心。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青云的目光已落到远方。 他的心仿佛已飞到远方,无论是多么远的远方,叶孤云都可以肯定,一定是孤独的。 叶孤云点点头。 “谢谢你。” “等一下,你们就可以比剑了。” 叶孤云的手握紧,心里莫名的酸楚,“你要走?” 青云点头。 “你为什么不留下来,然后在边上看看当代一流剑客之间的比剑?” 青云摇头。 “你很怕丁一?” 青云不语。 他忽然慢慢的转过身,然后离去,消失在暮色里。 这个人就像幽灵一般消失掉。 叶孤云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等着。 等待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无论等多久都一样。 他并没有等多久,丁一就出现在墓穴里。 这人就像是鬼一样,忽然出现在墓碑畔,他的眼睛比暮色更黑,带着一种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 他手里的剑并未出鞘,寒意已从他躯体,眼眸里展现了出来。 “我来了。” 他到这里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别人,说出自己已来了,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已来了。 “我看到了。”叶孤云凝视着这人的躯体,觉得很奇怪。 这是个奇怪的人,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奇怪的人,剑出手的方向一定也很奇怪,这是叶孤云从死亡边缘挣扎得出的经验。 丁一并未看一眼叶孤云的剑,却说着,“你的剑能杀人?” 叶孤云不语。 他的剑已轻轻抬起,剑光飘动,逼人眉睫。 谁都看得出这是口好剑,不是杀人无数的剑,没有这样的杀气,也没有这样的寒意。 “可惜你的剑不能杀我。” 叶孤云孤零零的盯着丁一,“你是不是人?” 丁一冷冷的点点头,又说着,“目前还是。” “那就对了。”叶孤云接着说,“我的剑只杀人。” “你的剑没有把握杀我。” “是的。” 叶孤云承认,他的确没有把握杀丁一,丁一岂非也一样,一样没有把握杀叶孤云。 “我的剑也没有把握杀你。” “是的。” “你不能杀我,并不是因为我们彼此没有把握杀对方。” 叶孤云的神情变得更加孤独,更加冰冷,“那是什么原因?” “江湖最近传出的一句名言。” “什么名言?” “叶落灾星现。”丁一的眼神里杀气更重,他的手却并未触及剑柄。 “叶落灾星现?”叶孤云神情中现出疑问之色。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叶子落下,灾星就会出现。” 叶孤云不语,瞳孔收缩,额角冷汗已滚落,“你......。” 他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极为强烈,他的目光已遥看远方。 苍穹一片死黑,没有光,没有风。 丁一笑着不语,也无需在语。 他的手在怀里,因为他的剑也在怀里,握剑的手与剑之间一直都保持着一段距离,一名真正剑客该有的距离。 暮色更浓,天地间肃杀之意更重。 一名真正剑客对危险的感觉,有时比处子受到剧烈冲击来的更加强烈,叶孤云也不例外。 他的额角冷汗流得更多。 丁一笑意渐渐消失,“你的剑现在是不是已没有机会杀我了?” 叶孤云不语。 他的心已动乱,一名剑客面对高手时刻,若有一丝心乱,就很难有取胜的机会。 想要一名剑客心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令叶孤云这样的剑客心乱,更不容易。 这一点叶孤云自己当然也知道,所以他说着,“我杀你的机会并不多,但并不是一丝没有。” 丁一点头承认,冷笑,“至少我杀你的机会要多些,比你杀我的机会要多的多。” “是的。”叶孤云咬牙。 “所以我现在应该杀了你?” “是的,这种机会并不多。”叶孤云握剑的手臂上青筋都已在不停抽动。 他说的并没有错,杀人的机会一旦错过,很可能是被人杀,这就是江湖,江湖就是这样,面对敌人的时刻,一丝取胜的机会都是极为珍贵的。 因为这种机会稍纵即逝,永不再来。 可是丁一却说着,“我不杀你。” “你不杀我?” “是的。”丁一的眸子忽然凝视着冰冷、漆黑的苍穹,又慢慢的解释着,“因为你不会全力以赴,我杀的不过瘾,就算是自己死了,也死的不过瘾。” 这个时候,慢慢的飘起了雪,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叶孤云呼吸急促,他只希望此时牵挂的地方,相安无事。 叶孤云盯着丁一,神情早已飘向远方的那个家,那个洞房。 洞房里正有个女人仿佛正被人欺凌。 丁一叹息,“你可以走了。” 叶孤云不语。 丁一索性闭上眼,慢慢的又说着,“六月飞雪必有冤,我不勉强你,希望以后还有机会杀你。” 他忽然转过身,不再看一眼叶孤云,不愿叶孤云看到他此时的失望、空虚、无助。 一名真正的剑客没有对手,也许就会变得很空虚,很寂寞,很无助。 叶孤云也是剑客,他很了解这种痛苦,所以他说着,“你也放心,只要还活着,一定在封剑归隐之前找你斗上一斗。” 丁一不语。 他的背影说不出的寂寞而空虚。 他并没有看一眼叶孤云,叶孤云早已走了,他依然站在那里,矗立在冰冷、无情的飞雪中,他仿佛用这种折磨来忘却自己的苦闷与寂寞。 / / 夜色里不知何时已有风。 冷风飘飘,万里银白。 叶孤云矗立在门口,他不敢进去,他生怕自己进去会见到不祥的事,可是血腥已从里面飘了出来。 天地间只有风吹雪落的声音,大地上没有脚印,却有两个人在不远处。 两个人,两口剑,一男一女,男的趾高气扬,紧紧握剑,金刚般一动不动,女人的剑早已入鞘,躯体席卷在男人的怀里,显得极为温顺而乖巧。 剑尖的鲜血早已滴尽,云中金刚并没有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这么样的剑客,可见有多么的冷静,多么的稳定,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都很难令他有一丝变化,特别是他的心,更不能有一丝变化, 杀人的心绝不能有一丝动摇,否则就得死。 女人瘦若排骨,躯体上前前后后加起来,并没有几斤肉,轻的令人吃惊。 她笑了笑,轻抚着男人的胸膛,眸子却在盯着叶孤云的手,握剑的手,“叶落灾星现,灾星剑也许就在你手里?” 叶孤云握剑一步一步的靠近他们,停于七尺处,将剑缓缓拔出。 剑锋在夜色里闪动着寒光。 冷风停,雪已住。 院子里的血腥并没有一丝掩盖,叶孤云的手将剑握的更紧, 母夜叉鼻子已在抽气,她显然很气愤。 她气愤的是叶孤云手里并没有灾星剑,却依然是一口不可轻视的剑,杀人的剑都不能轻视,否则也得死。 她生气的样子仿佛是一只瘦骨嶙峋的母猴子,得不到爱情的冲击而变得失去理智,失去判断能力。 “你就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不语。 “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叶孤云不语,但他的眼角已不停跳动。 夜叉笑了笑,“你的家人已死光了,你的妻子媚娘,江湖第一美人也不见了。” 叶孤云的心又已隐隐刺痛。 媚娘这名字仿佛是一把刀,已深深刺在他的心头,媚娘与他付出的一切都已变得破碎。 叶孤云瞳孔收缩,冷冷说着,“你们下的手?” 夜叉笑意不变,摇了摇头,“单单凭我们两人,也许连进门都休想,更不要想说要杀你们。” “还有什么人?” 夜叉盯着叶孤云,他的眸子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痛苦、愤怒而悲伤,却一直在尽力控制住自己,“我不会说的,无论对活人,还是对死人,都不能说。” 叶孤云咬牙,他的剑握得更紧,“那你们一定知道媚娘在哪里?” 夜叉的剑缓缓出鞘,她欣赏着剑锋上已干透的血迹,仿佛很过瘾,很得意,“这个可以告诉你的。” 叶孤云在等待着。 云中金刚的眼睛忽然瞪着夜叉,瞪得有大又圆又亮,仿佛想要将夜叉活活吃掉。 夜叉娇娇笑着,躯体在云中金刚怀里轻轻撞了撞,“你难道没有把握杀了这人?” 云中金刚冷笑不语,掌中剑已忽然抬起,指向叶孤云。 夜叉屁股一扭,躯体已离开他的怀里,柔笑着,“让我看看心中男人的威风。” 她笑着远远的站着,嘻嘻的笑着,笑的阴毒而残忍。 剑光惊虹般刺向叶孤云的胸膛,云中金刚已充满信心,很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距离能躲过他的夺命一剑。 叶孤云并没有动,他仿佛没有看到这致命的剑光。 他仿佛不知道什么叫死。 剑光刚闪起,就骤然消失,消失于另一道剑光下。 云中金刚欣赏着剑光慢慢消失,脸颊上的肌肉骤然抽紧僵硬,躯体只是轻轻抖了抖,中间忽然断成两截,鲜血骤然疯狂涌出,上半截骤然与下半截离别。 目光中竟流露出说不出的懊悔、痛苦。 没有人知道他痛苦的是什么,懊悔的又是什么?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章 天下第一美人 天地间杀气更浓。 真正高手想杀人,又杀得了人的那种杀气。 母夜叉的手紧紧握剑,躯体却变得冰冷,心也变得冰冷。 “你的剑竟然这么快?”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叶孤云的剑竟这么快,快的令她无法相信,却不得不相信。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盯着她,盯着她的剑。 她仿佛已要被盯的发慌、发狂,“你想要我做什么?” “云中金刚不行,所以他已死了,你呢?”叶孤云忽然盯着她的剑,盯着她的手,冷冷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他说的并不慢,却很仔细。 夜叉点头,脸颊上的笑意彻底僵硬、变形,剑缓缓垂下,“你......。” 叶孤云冷冷盯着她,不语。 夜叉勉强笑了笑,不再看一眼云中金刚,死人并不能给自己带去什么,她慢慢的丢掉掌中剑,慢慢的靠近叶孤云。 她虽然惧怕,却并没有失去理智,掌中有剑,并不能保住自己的命,只能令自己死的快点,将剑丢掉,或许可以活的久点。 夜叉蛇一样缠住了叶孤云,就像是缠住其他正常而寂寞的男人一样。 她的躯体柔软而灵活,无论什么样的正常男人,只要被他缠住,就会忍不住想要云雨之欢,无法拒绝,也无心拒绝。 这也是武器,女人的武器,这种武器只要用的好,有时要比利刃更快,也令人更痛。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他盯着她,仿佛是盯着一块石头,一根木头,甚至连石头、木头也不如。 就在她的脸泛起嫣红的时候,也是她的躯体不由轻颤的时候,她的手忽然用力扣住叶孤云的手腕,握剑的手腕。 叶孤云的手没有动,剑也没有动。 剑尖的鲜血滴尽。 就在这个时候,雪中闪出一道剑光。 迅疾的一剑,致命的一剑,诡异的一剑。 没有人逃过这么奇快的一剑。 叶孤云也没有逃,也许他并不想逃,剑锋刺进叶孤云躯体,后面握剑的人仰天长笑,笑声得意而疯狂。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不好对付,连云中金刚都死在你的剑下。” 叶孤云咬牙,不语。 他的躯体已因过度疼痛而变得隐隐颤抖,伤口的鲜血骤然飞溅而出,足足溅出七尺远。 但他没有一丝弯曲,他的躯体依然孤孤单单的站着,并没有倒下。 夜叉的屁股一扭,已到了七尺外,冷冷的瞧着叶孤云,冷冷的笑着,“现在我告诉你,新娘子在哪里。” 叶孤云咬牙,喉管里已发出了嘶嘶声,“你说。” “你的新娘子被白傲带走了,现在也许正与白云洞房,你死也死的甘心了,白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叶孤云不语,嘴角一缕鲜血流了出来。 夜叉对着后面的男人媚笑着,“还是你有办法,比云中金刚行,也比他更男人,我实在喜欢死了。” 说到喜欢的时候,他的躯体蛇一样的抖动着。 后面的男人眼中已发出了光,他笑了笑,“算你识相,找到我埋伏在后面,知道云中金刚靠不住。” 夜叉点头笑的更柔,连脸颊上的皱纹都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妖媚之色。 “当然了,我选男人,一向很准,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靠谱,什么样的男人不靠谱。” 男人笑的更开心了。 他忽然说着,“叶孤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道三秋,江湖大侠,江南名剑,锄强扶弱,仗义散财,疾恶如仇,......。” 道三秋冷笑,“你居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孤云不语。 道三秋冷冷盯着滴血的剑锋,叹息着,“我本想不杀你的,只要将你的手削掉,以后杀不了人就好,现在看来......。” 叶孤云忽然将他的话打断,说着,“你是大侠?” “是的。”道三秋显得很惊讶,因为他并不懂叶孤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因为一个人在临死的时候,并不该问这个问题,此时的叶孤云更不该。 叶孤云咬牙,嘴角鲜血流得更多,他忽然解释着,“因为你昔日的作风很大侠,所以我情愿挨你一剑,并不是躲不过你那一剑。” 道三秋不语,他脸上的笑意忽然扭曲、变形,“你......。” 他忽然发觉掌中剑死死定入里面,剑尖定入躯体里面,仿佛是定入石缝,仿佛已与山石融为一体,无法分离,也休想分离。 当他想放手的时候,看到一道剑光闪过,已发现自己的手死死与剑柄紧紧融为一体,却与躯体彻底离别。 叶孤云将剑缓缓缩回,剑尖的鲜血滴滴飘落。 雪与血骤然相融,顿时绽放出美丽而残酷的梅花。 地上本就有梅花,现在又添新的梅花。 道三秋痴痴凝视着地上美丽而残酷的梅花,他仿佛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梅花,忽然说着,“你为什么不杀我?” 叶孤云并没有回头,孤孤单单的眸子凝视着天边,“我的剑不想杀人了,你走,把她也带走。” 道三秋的躯体因剧烈疼痛而变得不稳,“我是来杀你的,你的剑不杀了我,会后悔的。” 大地上的梅花变得更娇艳,更动人,也更残酷。 美得令人不忍直视。 叶孤云忽然凝视着夜叉,然后一把将这女人抓住,他抓住这女人仿佛是抓住一把荠菜,“你也走,有多远走多远,不要让我见到你们,否则我的剑一定会杀了你们。” 夜叉的脸充满了惊慌、恐惧,却又极为吃惊、不信。 她一生从未见过一个人出手会如此的快,如此的迅疾、直接而有效的剑。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他嘴里又发出“嘶嘶”声,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与折磨,背脊上那口百炼金刚的剑“叮”的断裂,斜斜的插在大地上。 他不再看一眼道三秋与母夜叉,慢慢的转过身,走向那扇门。 真正的剑客对杀人这种事的看法与讲究,就像是吃饭,吃得过量了,就不妙了,一定要吃到刚刚好,刚刚舒服。 他不杀他们,也许是因为他已满足,无论是灵魂,还是躯体,都已在杀人的同时得到了满足。 他并未进门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女人惨叫的声音,叶孤云转过头就看到了夜叉死肉般滑倒在雪地上。 道三秋也倒在雪地上。 他们的确已离开这里,却也离开了江湖。 叶孤云叹息。 他慢慢转过身,凝视着里面的一切。 里面安安静静的,安静的可以听到大红喜气的高烛扭动的声音。 没有活人,整座庄院里宛如地狱。 洞房里的新娘子媚娘已不见,红红的盖头落在三千两银子买的波斯地毯上,地毯上除了盖头还有破碎的凤冠,霞帔虽已破碎,却被一个人死死握住,被这个人握住的东西,很少有人能分开。 因为这个人是江南才子萧剑柔,重情重义,视朋友为手足的多情才子。 叶孤云的眼睛痛苦之色更浓。 痛得他无法直起躯体,忽然跪倒在大地上,跪倒在萧剑柔的尸骨畔,只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痛苦,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来看着他的眼睛。 萧剑柔的眼睛雪亮,而又极为冰冷、痛恨,仿佛正看着夜色里一件件不幸而恶毒的事发生着,却无能为力。 两条腿已被砍断,鲜血已被凝结,发丝混乱的散落在脸颊上,将他本来的意气风发、潇洒倜傥的模样掩盖。 眼角的泪水却是血红色。 叶孤云挣扎着将萧剑柔抱起,却发现另一只手直直的插进肚子里。 他为什么将手指插进肚子里?是不是要暗示着什么? 那只手握得更紧,里面有什么神秘东西?他为何不惜用躯体隐藏这个秘密? 叶孤云用力扳开双手,从里面找出一张揉成团的纸,没有人做到这一点,只有江南才子萧剑柔能做到。 一张纸,七个人名,七口剑。 / / 有白云的地方,就一定有笑声。 他的笑声并不小,却绝不会令人讨厌,这种笑声带给别人的通常只有欢乐与喜悦。 院子里什么都布置好了,飘满了祥和而欢快的喜气,新娘子身边围着春花与秋月,正给天下第一美人打扮着。 身边的喜婆嘴里的牙齿并不多,说出的喜话却不少,因为白傲白老爷子交代过, “不要停。” 她们非但没有停,而且很拼命。 媚娘无需打扮也很美,美得令天下大多数女人嫉妒,梳妆打扮的人都很小心,很细心。 春花并不是很高兴,因为白云有了新娘子,就会与丫环们的距离会更远,所以正扳着脸,面对媚娘。 秋月虽然在化妆,眼睛却红红的,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她对白云的痴情与相思,并不是一般人所能体会到的。 她对白云的情与爱,也只有她自己能知道,也只有深深埋藏在内心里,永远都不能见人,更不能将让白云知道。 媚娘端端庄庄坐在妆台前,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的胭脂花粉并不能掩盖一丝怨毒、怨恨。 天下第一美人果然是美人,时刻都散发着美丽而诱人的风采,连生气的样子都是美的,世间很少有这么美的人,她并没有辱没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白云进来看到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正要回头走,却被春花拉着。 酒后的白云并没有一丝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显得更加风流、放荡,连走路都东倒西歪,这种气质却偏偏能吸引女人,特别是寂寞中的女人,更无法拒绝他带来的好处。 华山派唯一一个女弟子马小会只看了一眼,就被他迷得失魂落魄。 那日酒后的白云在大街上只是摸了一下马小会的屁股,当时的马小会恼羞成怒,说要杀了白云,还要大卸八块,拉回去喂狗,泄心头之恨,可是这个女人到了晚上就彻彻底底变了。 她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女人。 马小会当天晚上就忍不住潜入白云的内室,想要占有白云的躯体,释放挤压一天的苦闷与相思。 就在她脱掉衣服,上床的那一刻,白云的两个贴身丫环春花秋月及时出现,才化解了那次的失身灾难。 第二天若不是看到马小会的衣服,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下人们看到白云的样子,正偷偷的笑着,忙碌着。 他们笑这个新郎官大喜的日子还在外面喝花酒?喝的连家门都不认识了,......。 白云将春花一把拥在怀里,眼睛却在到处看着,心里仿佛很惊讶,很惊慌。 春花想挣脱白云的怀抱,非但没有挣脱开,脸上的红晕却飘了起来。 “不要脸,不要脸,快把我放开,快把我放开......。” 她虽然说着这种话,心里却在秘密的想着白云将自己抱得更紧些,永远都这么抱着。 一个女人心里想什么,也许只有鬼才知道真正的意思。 江湖这一代风流剑客白云,不但好色风流,剑术也极为一流,江湖中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对酒色很爱好的人,对剑术一定不是很好,他却是例外,而且好的出奇。 白云就是这样的人,好酒,好色,也很爱剑。 他抱得并不是很用力,对付女人,他从不喜欢用蛮力,那些对女人用蛮力的男士,在他看来,简直蠢得像猪。 春花仿佛在用力挣扎着,却始终没有挣脱掉,痴痴地笑着,“你真坏,实在太坏了。” 白云笑着不语。 “你为什么还这么抱着我,不怕新娘子吃醋?”她说着说着,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慌乱。 一个寂寞的少女,被心里喜爱的男人抱着会怎么样? 这也许连她自己都想着都感到很刺激,很幸福,更不要说是此时此地的春花。 白云张口结舌,笑得有些勉强,“新娘子?” 春花也不笑了,“你的新娘子?” 白云眨了眨眼,看了看洞房,又看了看春花,“是我的新娘子?” 春花痴痴的笑着点头。 白云脸上的笑意冻僵,他竟已笑不出了。 这本是喜事,新娘子又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他没有理由不高兴,她仔细的看过媚娘,也偷偷的在心里比划过,这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 她甚至一个人默默的祈祷,希望下辈子也有这么好的躯体。 白云慢慢放开吹花的躯体,她的躯体还在轻轻抽动着,仿佛还在回味着他给自己的快意与刺激。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容易令女人着迷的一种,也是令女人无法拒绝、无心回避的那种。 春花静静的凝视着白云,心里却在隐隐刺痛。 一个多情的少女,见到心爱的情郎伤心难过,自己难过的也许更加强烈。 白云笑了笑,说着,“新娘子美不美?” 春花脸上现出兴奋之色,连连点头说着,“好美。” 白云咬牙,慢慢垂下头,“有多美?” 他的头垂的很低,不愿别人看到他的脸,更不愿别人看到她的伤感。 春花握住他的手,他的手过度伤感而变得极为僵硬,无力。 “她是江湖第一美人,媚娘。”她并没有看到白云的脸,却感觉到他的伤感,所以她的心已隐隐刺痛。 她不了解他此时的刺痛,却希望付出自己的一切来安慰与鼓舞,令他愉快起来,甚至自己的生命。 白云拉着春花,走进房里就看到了媚娘。 媚娘也从镜子里看到了白云。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们并没有将对方吸引,一个少不了酒与佳人的风流公子,一个江湖中第一美人。 他们两人都有着令江湖中大多数寂寞而孤独的少男少女动心、痴情的魅力,令人无法理解的那种独特魅力。 屋子里的人看着他们两人,相信他们两人必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他们已在心里默默祈祷、祝福这两位新人。 春花的眼中默默的落下泪水,她的心里很矛盾,说不出的愉快、喜悦,却也极为刺痛、哀伤。 她拉了拉白云的衣角,失声说着,“公子,我......。” 白云勉强挤出笑意,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可是他面对媚娘的时候,眼角却在轻颤。 每次他伤心难过、愤怒痛苦到无法忍受的时刻,就会轻颤。 媚娘的出现,并不能带给他快乐与幸福,只能带给他很多灾难与不幸。 只可惜他只能看到现在的灾难与不幸,却无法看到他们之间以后热泪盈眶、爱恨情仇、热血澎湃的故事。 媚娘的眼睛中充满了怒意,狠狠的盯着白云,嘴里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章 洞房异情 案上的红烛高燃。 凤冠在发丝上轻轻摇晃,仿佛随时都可以给大地与世人带来幸福与祥和。 “媚娘?”白云没有笑,也没有一丝伤感。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在她后面点了一下,令她可以说话。 媚娘喘息着,并没有说话。 大多数女人在愤怒的时候,都不是很好看,大多数女人因为愤怒而变得很难看,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却是例外,美的像是愤怒而贞洁的女神,美的令大多数男人无法忍受。 媚娘,江湖第一美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姿态,都是美的,她活着,仿佛是春天里的花朵,给大地带来神奇的美丽,美的令人不敢相信,无法想像。 白云看着镜子里的媚娘,慢慢的说着,“你为什么要嫁给我?我并不能给你带来一点好处。” 媚娘咬牙,眼中的泪水因过度愤怒而飘落,她冷冷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嫁给你?你难道不知道?” 白云不语,摆了摆手,屋子里的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媚娘瞧着镜子中的白云,冷冷的说着,“你想要怎样?” 白云不语,眸子却盯着外面的苍穹。 天边白云飘动,连春风飘进来都变得说不出的温暖而柔和。 “你为什么不说话?” 白云叹息,慢慢的走了过去,忽然将她的穴道全部解开,“你并不需要走,因为我并不会伤害你。” 媚娘吃惊的看着白云,她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你要娶我?” 白云垂下头,脸上伤感之色更浓,“我决不能娶你。” 媚娘不明白。 她眼中的泪水已飘尽,充满了感激与不信。 媚娘笑了笑,“你要放我走?” 白云凝视着大地,神情变得更加凝重、不安,“你知道我为什么风流成性,却不去结婚?” 媚娘不知道,她摇摇头。 她知道这个人对自己绝不会有坏处,也许只有好处,没有别的。 “你不会知道的。”白云的眼中现出了怨毒之色。 媚娘不知道,媚娘凝视着白云眼眸,她仿佛已从他眼眸里看到了痛处,“我做你的妻子,是不是会害了你?” 白云点头,不语。 “为什么?” “白府有一条家规。”白云的眼眸里飘起了痛恨之色,痛得他说话都充满了杀气。 媚娘叹息,她知道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家规。 “辞旧迎新。”白云又解释着,“儿子迎娶老婆,母亲一定要死去。” 媚娘这才吓了一跳。 白云眼中的恨意更浓,“所以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娶你的,我不会为了娶你而去害自己的母亲。” 媚娘眼中的怨恨之色彻底消失,变得极为同情而怜惜。 她忽然很想去安慰他,却不知道如何去安慰。 她看着白云,忽然想到了叶孤云,也许他们都是江湖中一流剑客,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相似之处,握剑的人都很冷静,也很稳定,他们也不例外。 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相同之处。 想到叶孤云,她的心忽然变得剧烈刺痛,她忽然很想看到他,想的要命。 叶孤云呢?是不是也在想着对方? 她记得自己坐在床沿,等着他回来。 他说过一定会回来,这是最后一次当剑客,回来的时候就不是一名剑客,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男人,顾家、温柔的男人。 她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里,然后成为别人的新娘。 白云凝视着媚娘,深深叹息,“春花秋月。” 春花与秋月笑着走了进来,春花的脸上带着笑意,看见媚娘穴道解开,笑的更开朗。 她相信白云已彻底征服了这个美人。 白云却笑着面对她们,“我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去做。” 她们点点头,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白云也点点头,将秋月扶坐在椅子上,上上下下的看着,就像平时里看别的女人一样。 秋月的脸已被看得红了红,红的像是正直春天大地上盛开的花朵,美丽而动人,充满了活力与诱惑。 无论白云要求她什么,她都会答应,一个多情少女在面对心中情郎的要求时,是很难拒绝的。 白云笑了笑,笑意里充满了无限温柔与甜蜜,令大多数寂寞少女无法忍受。 “好久没看到你易容了。” 秋月点头,她的笑容也与春花一样,“你想看我易容成什么样?” 白云笑着指了指自己,“就我自己,如果你易容的像,我就给你好处。” 秋月连连点头。 她笑着连忙奔跑着出去,媚娘看着她离去,心里也充满了喜悦,却不知道白云为什么要求她做。 白云笑着,也在等着。 庭院的林叶飘动,一人浑身白衣如雪,纵身一掠,拈花一笑,大步走了进来。 掌中的鲜花新鲜而娇艳,拈花的人说不出的风流而潇洒不已。 媚娘吃惊的看着这人进来。 令媚娘吃惊的是这人赫然是白云,两个一模一样的白云,两个人的神情都极为相似。 只见这人昂首阔步,拈花微笑,走到媚娘跟前,笑着将新鲜而美丽的花朵插在媚娘发丝上,“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媚娘从她的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这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甚至连声音也一样。 她也见过易容的人,也有几个朋友会易容,即便如此,也深深吃了一惊。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白云刮了刮秋月的鼻子,“不错,看来我真的要给你好处了。” “你这次要给我什么?” 白云指了指媚娘,眨了眨眼,“我要把这个江湖第一美人暂时交给你,替我保管。” “怎么保管,难不成要我娶她?然后抱她上床?” 白云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忽然说,“我正希望你这么做。” “为什么?”秋月更好奇了。 媚娘不语,但她却暗暗苦笑,虽然她不知道白云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一定是极为神秘而有趣的事。 秋月笑了,她的脸又红了红。 她平时是不笑的,也不喜欢笑的,她笑容仿佛是带给久经干枯的大地那阵阵降雨, 珍贵、伟大、博爱。 也许只有心爱的情人才可以令秋月的笑容生出,没有别的人,只有白云。 白云将门关上,将所有的侍卫都隔绝在外面,这时才叹了口气。 他悄悄的将秋月拥在怀里,秋月的脸忽然涨得更红,用力去推白云,却始终没有推开。 她的内心也跟春花一样,少女的情怀也是极为剧烈而汹涌。 白云在她额角上轻轻亲了一下,看到她的脸羞的更红,才说着,“你一定明白我的用意?” 她与春花不同,春花好动,爱嬉笑打闹,头脑也很简单,很单纯;而她却很安静,心思也极为缜密,白府上没有一个人能逃得过她的目光,甚至被家族赶出去的白酒也不能。 “我明白,什么都明白?”秋月轻轻的笑了笑,又接着说,“你要离开这里,去见那个陌生母女。” 白云点头,眸子里痛苦之色更浓。 秋月点头,神情中流露出说不出的尊敬与爱慕,对情人的那种尊敬与爱慕,“你去就是了,我代替你拜堂,入洞房,你快去快回,路上小心点。” 白云点头,又凝视着媚娘,笑了笑,“你放心,我回来,你就可以走了。” 媚娘点头,她的神情却充满了歉意。 春花却不明白了。 秋月却很清楚,白云一言一行都休想逃得过她的眼睛。 白云出去的时候,被秋月特意打扮了一下,变成了秋月的模样,但神情却一点也不像,秋月平时不会笑的,走路时的步子也很小。 安静的少女,做什么事,都很安静,安静而无声。 可白云出去却扭动着屁股走出去的,走到侍卫边上屁股扭动的更大了点,他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女人。 看着白云走出去,走远,秋月这才转过身面对媚娘,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你为什么要走?” 媚娘不语。 她只是面对镜中的自己,不愿多说一个字。 秋月的目光变得冷冷冰冰,她的话也冷冷冰冰,“我既然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美人,也就知道你别的事。” 媚娘忽然看着镜子中的秋月,这时她才发现这个人远比她想象中要阴骘、冷静。 想在这个女人的跟前掩盖什么,也许比想象中要困难。 秋月冷冷的盯着这人,“我知道你是叶孤云的结发妻子,但还未洞房。” 媚娘的心跳的很快,忽然转过身面对秋月,“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很多很多,但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秋月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冷的令媚娘无法呼吸,甚至连春花的脸都没有了笑意,“你为什么不说说为何要走?” 媚娘不语,心里也变得很乱很乱,乱如刀割,刺痛不已。 秋月对着外面笑笑,然后用脚将门一下子关上。 这是白云一贯作风,连动作都是一样的,甚至连手里都握住平日里发黄的酒壶,都是一样的。 她对白云的了解,远比了解自己更多,也更深。 天底下也许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白云,连春花也没有她了解的多,世上真正了解白云的人,也许只有秋月一个人。 没有人能真正进入白云的内心,更没有人能洞穿白云的心思,连他的父亲白傲也不行,世上能真正进入白云的内心,也许只有一个人,也是秋月。 一个人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秋月冰冷的目光中流露出哀伤之色。 她面对媚娘的时候这种哀伤已消失,“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媚娘喘息慢慢平息,不那么剧烈,忽然说着,“你知道为什么?” “你在惦记另一个洞房,另一个绝代剑客,叶孤云。” 媚娘沉默,双手已不由的慢慢握紧,“你......。” 秋月看着媚娘的脸蛋,居然没有一丝表情。 他眯起眼,目光仿佛已洞穿了她的内心,洞穿了她的一切,“我说出来,你不要害怕,更不要激动。” 媚娘点头。 她虽然同意,心里却已发慌。 就光这一点,她就知道不如秋月,秋月的镇定与冷静,远比她身边任何一个朋友都深沉,也许连江湖中一流的剑客叶孤云与白云都不如她。 秋月说着,“你与叶孤云并未入洞房,所以还不算是结发妻子。” 媚娘点头,脸颊上充满了吃惊之色,她没有想到这女人知道的事居然这么详细。 “我还知道叶孤云在洞房外留有一副对联,对联是洞房花烛夜,封剑归隐时。” 媚娘虽然故作镇定,一双手却紧紧握住。 秋月在媚娘躯体上搜索着,最后落到她的双手上,才点点头,继续说着,“你并没有等到叶孤云,却等到其他人。” 媚娘点头。 秋月目中隐隐现出杀人的光芒,“你并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人动的手?” 媚娘呼吸忽然急促,“你还知道什么?” 秋月不语,静静凝视着媚娘的眼眸,仿佛想从她眼眸里找出了什么秘密。 媚娘忽然握住她的手,额角冷汗流出,“你一定知道叶孤云的府邸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不语,阳光渐渐西移。 大地渐渐变得昏暗,苍穹阴森森,走廊里飘起了数盏灯笼。 每一盏灯笼边上都站着六七个人,六七个佩刀的人,白府侍卫,也许远比宰相的府邸更森严。 每一道关卡,都有一名江湖中一流高手,外人非但休想进得去,里面的人也休想出得去,也许正因为如此,白云被迫易容,然后出去见母亲。 秋月喝了口茶,又慢慢的说着,“你很想知道?” 媚娘点头,她的呼吸急促而慌乱,她的确很想知道,更想知道叶孤云现在怎么样了。 秋月冷冷的叹息一下,“你还是不要走的好,老老实实做我家公子的新娘子。” 媚娘摇头,她的心更乱,“为什么?” “因为叶孤云的家人被杀光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柄刀子,冷冷戳进了媚娘的心头,“不可能的,这决不可能的。” 她的确不相信这是真的,那里高手如云,叶剑的身边更有十三太保、四大金刚常伴左右,想要打他的主意,简直比登天还要难,而他自己的剑术却更高,江湖中本就很少有人能将他刺死于剑下。 秋月喝了口茶,才慢慢的说着,“我本来也不相信的,可这的的确确是真的。” “你一定在骗我。”媚娘的脸惨白,惨白如纸。 秋月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去杀叶家的人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他家的人全部都杀了。” 媚娘双眼只觉得发花,她忽然站起,又软软的坐下。 她仿佛已被这现实击垮,甚至连呼吸都已停止。 秋月欣赏着媚娘的样子,仿佛很得意,脸上却没有一丝喜悦之色,“因为过去端叶剑老窝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这计划已蓄谋了很久很久,所以叶剑身边的势力,没有活着的理由。” 媚娘咬牙,泪水飘落,嘴唇因过度用力而沁出了鲜血,“什么人杀的?” 秋月垂下头,似已不愿提及这件事,凝视着大地,整洁而冰冷的地板上,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垢。 媚娘擦拭着泪水,泪水却越擦越多,“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秋月叹息,柔声说着,“因为我不想你人在这里,心却在别的男人身上。” “可是我的心里只有.......。” 秋月忽然握住媚娘的手,凝视着她那滚落的泪水,她的心仿佛已变得绞痛,因为她也是女人,女人了解女人心里的悲伤,远比男人对女人了解的更多,“你不能再去找他们,因为叶孤云也许已......。” 媚娘手足冰冷,心也冰冷,“叶孤云怎么会......。” “你可以忘了他。”秋月叹息声更重、更深。 她虽然是个女人,可对事情的看法与判断,远比大多数老江湖更高明,也更高妙。 “这不会的。”媚娘的躯体已轻颤。 “你知道江湖中最近出现一句名言?” “什么名言?” “叶落灾星现。” 秋月知道她并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解释着,“叶剑被杀了,灾星剑就会出现。” 媚娘不语。 “得灾星者,号令魔教,得江湖半边势力,可与江湖三帮、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分庭抗礼,独占半壁江湖。” “叶孤云他......。” “对付叶孤云的人,更是高手中的高手,绝不是泛泛之辈,所以叶孤云也......。” 媚娘忽然站起,目光剧烈闪动,面如死灰。 她忽然晕眩了过去。 秋月叹息。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章 挖好的陷阱 夜色更深,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 白云迎着飞雪赶往山林后的小村庄,身形展开,白云般飘动,没有一丝停息。 他满心焦急,六月的飞雪仿佛暗示着一件极为可怕而不祥的事。 山脚下现出亮光,门口的灯笼在冷风中摆动。 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没有灯光,也没有人声。 冷风飘飘,万里飞雪更急,却没有他的心急。 白云并没有进去,矗立在冰冷而无情的雪地里,轻唤着母亲。 没有人回答。 白云的心渐渐冰冷,冰冷而刺痛。 他不敢进去,他生怕进去会看到可怕的一幕。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母亲慈祥而怜惜的笑脸,她的笑容温暖、神圣而伟大,也许正是这种笑容,他在漆黑的夜色里才不觉得孤独,不觉得有一丝寂寞。 他慢慢的向屋里走去,他的心跳动更急。 屋顶忽然冒出一个头,满脸冷笑,恶毒而狞恶。 他的笑声却冰冷而凶狠,“白云?” 白云忽然停下脚步,只是点点头,目光并没有看这人一眼,依然凝视着漆黑的屋里。 恶毒而狞恶的目光在白云身上搜索着,最后目光落到白云的手上,然后笑了,“连败南海七十二洞主,一时无一争锋,逼迫七十二洞主永不踏足江湖的剑客白云?” 白云点头。 “花花大少、风流成性、放荡不羁、好酒好色之徒,一时无一争锋的白云?” 白云点头。 他仿佛不愿言语。 “很好?” 白云忽然盯着屋顶上的那张脸,目光骤然变得剑锋般寒冷。 屋顶上的人激灵灵抖了抖,握剑的手忽然伸出,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嘴中话仿佛被那冰冷、刺骨的寒意冻结,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剑尖直直的指着白云的脑袋,握剑的手却已不稳。 剑客的手若是不稳,是绝对杀不死人的,只能等着被杀,慢慢的等着别人去杀。 白云冷冷的说着,“你过来。” 屋顶的人故作镇定,勉强笑了笑,勉强说着,“为什么要过去?你为什么不上来?” “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人?” 这人忽然飘了下来,落在不远处,凝视着白云的手,神情又渐渐变得稳定下来,“你手里没有剑?” “没有剑。” “你杀人不用剑?” “杀人用剑。”白云冷漠的目光里忽然现出讥讽之色,“首先得看看你是不是人?” 这人的嘴角抽动,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我不是人?” 白云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点也不像。” 这人不语。 杀人的人一向不喜爱多磨牙,特别是到了必须出手的时候,多说一个字都很困难。 掌中剑飞出,飞虹般一刺。 刺的方向正是白云的咽喉,一招夺命。 懂得杀人的人都会用这一招,看来这人很懂得杀人,也很懂得享受杀人里面的乐趣与快意。 就在剑光刺向白云那一刻,他脸上扬起得意而欢愉的快意,这是胜利的快意。 白云目光中流露出一股难以形容的厌恶、厌烦之色。 他忽然出手。 “叮”的一声,声音沉闷而短促。 剑光刺向自己咽喉的那一刻,忽然出手,白云出手简直比闪电还要快。 剑光顿消,剑气顿死。 握剑的人手里忽然剩下剑柄,没有剑身,没有剑身是杀不死人的,这人也不例外。 剑柄“叮”的落地,他脸颊上得意而欢愉的快意彻底冻僵,彻底冻死,眼中满是惊讶、恐惧、不信。 他死也不信世上有人出手会这么快,这么狠,连剑尖都可以折断。 剑尖没有滴血,白云的手松开,三尺剑身“叮”的落地。 “你果然不是人。” 这人不语,满头汗落如雨,躯体不由轻颤。 “我只杀人。”白云的眸子忽然又看了看这人,这人脸颊上的神情抽动更急,“所以你走,立刻就走。” 这人忽然离去。 他已没有脸面在留下来,也没有必要在留下来,留下来只会令别人难受,令自己也难受。 白云看着冰雪里远去的背影深深叹息,喃喃自语,“一名剑客杀不了人,是不是很失落?” “是的。” 剑光一闪,远去的人影忽然惨呼着倒下。 剑光消失的时候,一个人一口剑已到了白云不远处,慢慢的说着,“岂止是失落,简直很痛苦。” 他的身后没有脚印,他竟像是夜色里幽灵一般飘了过来。 “与其失落、痛苦,不如好好的死去。” “你杀他只是为了让他没有失落、痛苦?”白云眸子里现出同情、怜惜。 杀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并不能令白云愉快。 “不是。”这人轻抚着剑鞘,痴痴的笑了笑,“是我失落、痛苦。” 白云不懂,不语。 这人笑着解释,他解释的很慢,“一头猛虎没有了牙齿,他的同伴见到了会怎么样?” 这不算是解释。 白云懂了。 他明白这人杀死同伴的理由,也明白了这人竟这么凶残、狠毒! “身为剑客,就得有剑客的尊严与骄傲,否则就得死,我不愿看到他落魄潦倒的样子。”这人忽然看了看白云的手,忽然接着说,“你的剑呢?” 白云伸出手。 他的手没有剑,也没有别的,“我没有剑,也没打算今天杀人,更不想杀你这样的高手。” “可我会杀你。” “你可以过来杀我,我不会逃走的。”白云忽然看着那人,那人的手慢慢触及剑柄,眼中的光芒忽然变得雪亮而冷酷。 “我叫雪中飞,你应该知道一下。” 白云点头,眨了眨眼,“我还可以知道别的?” 雪中飞点头,“可以,你想知道点什么?” “你肯对我说真话?” 雪中飞点头,剑慢慢的出鞘,剑光在雪中闪动,他的嘴角已有得意而欢愉的快意。 他的神情竟与那个同伴是一样的,他们对杀人仿佛充满了一种无法理解的冲动与热情。 “你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是的。”雪中飞笑了笑,他笑的样子并不好看,却并不虚伪,也不掩饰,“我们早就到这里,等你过来。” “你们来了多少人?” “不多。”雪中飞伸出三根手指,慢慢的说着,“加上死掉的那个,正好三个。” 白云也笑了笑,“还有一个为什么不出来?” “谁说我不出来。”一个人忽然从屋子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掌中剑正横在两个人的身前,两个女人。 一老一少,出来就停在不远处,眼中都布满了惊慌与恐惧,不甘与怨恨。 老人默默的看着白云,嘴里虽然没有说出一个字,在两人目光相聚的那一刻,已告诉白云很多遍。 “白云你快走,不要顾及我们......。” 白云的脸变得惨白,惨白如纸,目光落到白雪身上,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白雪,也是白雪第一次看到白云。 雪中飞冷冷的笑了笑,“白云,你的死期到了。” “好卑鄙。” “是的,要杀你这样的高手,不卑鄙点,就没法杀得了你。” 白云不语。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停在他们不远处,凝视着白雪,“你们受的苦已经太多太多了,我不能再让你们受苦了。” 雪中飞点头,“没错,他们的苦是太多太多了,你的确不该让她们受下去了。” 白雪目光已闪动,泪水不由的飘了出来。 他对白云的名字并不陌生,却是第一次见到,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也是最后一次见到。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人是绝不会放过白云,也不会放过她们母女。 剑锋靠近母女脖子更近,握剑的人脸颊上笑意更浓,浓而残酷不已,“白云。” 白云点头。 “现在我要看你慢慢的死。” 白云咬牙,不语。 “你现在是不是没有意见?” 白云点头。 “你不打算反抗?” 白云点头。 “很好,那我们就好办多了。” 雪中飞笑了笑,“这种法子虽然卑鄙了点,却也很实用。” 白云叹息,他的神情变得说不出的无奈而又寂寞,“看来我死期到了。” “是的。”雪中飞笑了笑,又接着说,“所以你想知道点什么,可以说出来,我们保证你死也死的明白。” 白云忽然盯着雪中飞,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是谁收买你们的?” 雪中飞眼中飘起一抹厌恶之色,他说着,“你老子,白傲。” 这句话仿佛是一柄冰冷而锋利的尖刀,直直刺进白云的胸膛,痛的他呼吸都已不稳。 白云不语。 雪中飞掌中剑忽然出手,剑光一闪。 剑光骤然刺进白云躯体。 白云倒下,紧紧咬牙,嘴角却并未发出一丝痛叫,额角冷汗滴滴豆大般滚落。 脸颊上飘起疼痛之色。 雪中飞笑了笑,笑意里残忍、冷酷之色更浓,“你可以起来,我会告诉你另一件事。” 白云挣扎着站起,笑着面对雪中飞,“你要告诉我什么?” “其实我知道并不是白傲要杀你。” 白云的手忽然握紧,“你说,我听。” 雪中飞笑意不变,剑光又是一闪。 白云咬牙,忍住痛苦在雪地里挣扎、翻滚着,可他依然没有一丝痛叫。 天底下好像本就有种人,无论自己的躯体受到多么大的伤害,都休想令他们发出痛苦的叫声。 “是白骨要杀你。” “你怎么知道的?”白云喘息着,声音已变得沙哑。 无论谁都想得到,他此时躯体的痛苦有多么剧烈,多么难以忍受。 白雪脸颊上的泪水更多。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云在大地上痛苦挣扎,然后起来,然后再倒下,直到没有力气,没有生命。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章 灾星的传说 风雪已住,万里银白。 白云躺在冰冷、无情的雪地里挣扎,他仿佛已没有力气站起。 他的生命仿佛即将要消失。 雪中飞欣赏着白云现在的样子,感觉很过瘾,也很刺激,他很喜欢折磨别人,特别是欣赏着对手在大地上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简直是他人生中最大的欢愉、喜悦。 白云咬牙,凝视着白雪,笑了笑,他的笑意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洒脱与欢快,令人无法生出厌恶,令思春中的寂寞少女难以入眠,这种笑容本就是一种魅力,也是一种魔力。 无论什么的人有这样的魅力,这样的魔力,一生中的情人都少不了。 看着白云痛苦的挣扎,白雪的心刺痛更加剧烈,却不能做别的事。 白云的笑意没有一丝改变,“我死不了,我的命很硬,他们杀不死我的。” 白雪未语,也未动。 她与母亲都已被点住穴道,远远的站着,远远的看着,这是她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事,连说话都不能。 雪中飞笑了笑,“看来你并不是个正儿八经的风流公子,倒像个多情公子。” “哦?”白云也笑了笑,他挣扎着将脸颊上的汗水擦净,又接着说,“何以见得?” “你还有人性,风流公子无情无义,风流最大,今朝有酒今朝醉,绝不会有一丝情感的。” 白云点头,微笑。 江湖中能在生死边缘还能笑得这么从容、这么安然的人并不多,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正是其中一个。 雪中飞看着白云,白云嘴里的牙齿洁白而发亮,“你为什么这么开心的笑?” 他很想知道这一点,到底是什么力量令他有这样的笑容。 一般人是做不到的,雪中飞也做不到。 白云回答的干脆、直接而简洁,“因为我高兴。” 雪中飞冷冷笑了笑,有点不信了,“你都要死了,还这么高兴?” 白云笑着点点头,“反正我都要死了,所以为什么不能好好高兴一下,再去见阎罗王?” 雪中飞点头,似已明白了这里面的学问,“有没有令你更高兴的法子?” “有。” “比如说......。”雪中飞居然也笑了,笑的滑稽而奇怪。 “比如说你告诉我一些秘密,就怕你......。”白云看了看伤口,脸颊上的笑意更浓,“就怕你不够慷慨。” “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至少说出是白骨要杀我,还是别人要杀我。”白云笑着长长叹息,“知道了这一点,去下面报道,见了别的冤死鬼,也不会觉得丢人了。” 雪中飞大笑,“好,我告诉你。” 剑光又是一闪。 白云咬牙,忍住剧痛,“你可以说了。” “想杀你的人并不是你的老头子,因为白傲受了重伤,看起来好像差点死翘翘。”雪中飞叹息,“白傲并未见我们,见我们的只是白骨。” “白骨要杀我?”白云笑了笑。 他脸上带着笑意,心里的痛楚又有谁能真正体会到,手足相残的伤痛,本就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之一。 雪中飞的笑意变得狡黠而疯狂,“我了解白骨,他想除去你,然后独大,独掌白府。” 白云不语。 他脸上的笑容犹在,笑意却已彻底僵硬、扭曲。 他并不是个怕死的人,死亡并不能令他惧怕,更不能令他的人性有一丝改变,令他改变的也许只有情。 手足间的情感。 雪中飞笑意不变,“你与白骨并不是一个母亲,杀了你以后,然后慢慢的将白欢杀死,白府的将来自然就是白骨了。” 白云不语,手足冰冷。 他死也不信这个事实,却不得不信。 雪中飞又将剑插在白云躯体上,慢慢的说着,“我还想告诉你一点。” 白云脸上的肌肉因过度疼痛而变得不停抽动,他的心也在不停抽动,“你快说,我很想听听。” 雪中飞脸上的笑意又变得淫狠而猥琐,“你老头子受这么重的伤,你一定不知道。” 白云点头,他的确不知道,更想不通。 江湖中能将白傲击伤的人,并不多,他身边寸步不离的白骨,更是后起之秀中出类拔萃的人,剑术之高,也许连武当静禅子,都没有把握能赢。 要令这么个人受伤,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雪中飞在白云躯体上忽然连续戳了十几下,鲜血飞溅,他脸颊上居然也有汗水。 白云咬牙,“你可以说了。” 雪中飞看着飞溅的鲜血,心里莫名的飘起快意,“你做鬼也该明白的多点,你听说过叶落灾星现?” 白云点头。 “灾星剑就快要现世了,只要现世,江湖必将动荡,必将纷争不断。” 白云点头。 他已隐隐猜到自己老头子与这件事有何关联了,只希望他老人家伤势不要伤的很重。 “江湖中很多人都想打灾星剑的主意,但有资格打这个主意的人并不多,你老头子也不行。” 白云点头承认。 叶剑的势力之大,武功之强,并不是一般势力所能匹敌的。 雪中飞慢慢的说着,“近年来江湖中神秘的出现七口剑,这七口剑秘密联合起来,秘密的对付叶剑,你老头子就是其中一口。” 白云吃惊不已,“叶剑死了?” 雪中飞点头,“叶剑死了,叶剑的老巢被端了。” “叶孤云是不是也死了?”白云对叶孤云的兴趣,不但令别人吃惊,恐怕连他自己也觉得很吃惊。 “他并没有死,当时他在外面跟别的剑客比剑。”雪中飞眨了眨眼,又接着说,“叶孤云活不成的。” “为什么?” “叶落灾星现,整个江湖都在找灾星剑,找灾星剑就得找叶孤云,所以叶孤云的小命好不了。” “灾星剑有这么大的魔力?”白云不但吃惊,也有些许不信了。 “得灾星者,号令魔教,得江湖半边势力,可与江湖三帮、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分庭抗礼,独占半壁江湖。”雪中飞眼中已现出骄傲之色。 “你也想得到这口剑?” 雪中飞点头。 他并不否认,这是他的理想,这种事时常在心里飘起,但这种事对他而言,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他忽然叹息,对自己的剑术与身份深深叹息。 灾星剑如果有朝一日到了他手里,也许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而是一件可怕的事。 不远处将剑横在白雪脖子上的上官顶冷冷笑了笑,“你也想得到灾星剑?” 雪中飞笑着点头。 上官顶看了看雪中飞的剑,又看了看他的脸,“我很想对你说一句。” “你说。”雪中飞已在等待。 “你最好不要惦记那口剑,那口剑并不是我们这种人所能得到的。” 雪中飞不语。 “你信不信,你现在如果得到这口剑,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一定活不了半个时辰。”上官顶冷冷的笑着,笑意里流露着说不出的讥诮、冷漠。 雪中飞脸色变了。 他并没有反驳,因为上官顶说的并没有错,只要他手里拿着那口绝世灾星,不出半个时辰,必将横死当下。 这并不夸张,这就是现实。 上官顶盯着白云,笑意变得更冷,“你老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知为什么?” 白云不语,微笑。 “你老子与叶剑拼命,受了重伤,就将叶孤云的新娘子抢走,然后跟你完婚,目的是冲喜,你老子希望身上的伤势能有好转。” 白云不语。 “你老子是不是很无赖?”上官顶依然在笑着。 白云不语。 雪中飞却点点头,“他岂止是无赖,简直是混蛋、无赖加流氓。” 白云依然不语。 上官顶忽然盯着白云,“平日里你风流成性,看不出来关键时刻还有点感情的。” 雪中飞笑了笑,笑的却很悲哀,很惋惜,“可惜好人不长命,自古都是。” “但我是个坏人,并不是个好人。” “你是个好人。” 白云笑了笑,“我风流成性,放荡不羁,在街上看到稍微漂亮一点的女人,我就想法子去勾引,......,就算是你老婆,我说不定也会去打这主意,你说我这样的人会是好人?” 他看了看雪中飞,又看了看上官顶,又接着说,“我去找女人,不给钱,去赌坊赌钱,赌输了,反而向老板要钱,你说我这样的人会是好人?” “实在好极了,大大的好人。”雪中飞大笑。 白云不语,他已蒙了。 上官顶也笑了笑,“雪中飞去找女人的时候,很多女人得到这个消息,都害怕的立马自杀,生怕遇到雪中飞,......。” 雪中飞似笑非笑,嘴角却隐隐颤动,他凝视着剑尖,“所以你并算不是坏蛋,说实话,你真的很善良。” “所以我就该死。” “是的,你实在该死极了。” 雪中飞看了看上官顶,忽然说着,“我想玩点刺激的。” 上官顶目光中忽然现出厌恶之色。 他并不喜欢雪中飞这个人,更不喜欢他的作风。 “你想怎么样?” 雪中飞指了指白雪母女俩,“将她们穴道解开,我很想看看她们会怎么样?” 上官顶额角青筋跳了跳,“你疯了。” 雪中飞并不否认,他点点头,“我就想看看。” 上官顶看了看白云,最后还是点点头。 白云已动不了了,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危险。 上官顶伸手极点她们两人的穴道,就在解开穴道的同时,老人忽然动了。 她的动作并不是很快,却够突然。 她忽然冲向剑锋,躯体将剑锋死死卡住。 也就在这个瞬间,一道剑光骤然飞起,白云般飞出,死死的定入上官顶的咽喉。 上官顶双眼凸出,鲜血飞溅,足足飞出七尺远,然后整个躯体忽然失去控制,他死死的盯着老人,老人也死死盯着他,然后两人同时倒下。 白雪痛哭。 她抱着母亲不停的哀叫,老人脸颊上隐隐现出神秘而奇特的欢愉之色。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章 人中之龙 雪中飞吃惊的盯着白云,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一剑实在太快,快的令他都没有看清是怎么刺出的,他不信半死的白云会有这么惊人的力道,却又不得不信。 白云凝视着雪中飞,依然在笑着,脸颊上的痛苦没有一丝减退。 他的笑容也是强迫自己努力做出来的,他现在做什么都要努力,他必须要努力,不努力就会失去,甚至失去自己的生命。 上官顶一动不动的横躺在大地上,一口剑直直的刺在咽喉处,轻轻的摇晃着,鲜血飞溅的已没有最初时那么疯狂、剧烈,脸颊上每一根肌肉都已彻底扭曲、变形。 神情中流露着说不出的惊慌、恐惧、不信。 雪中飞距离白云最近,握剑的手不敢一丝松懈,也不敢一丝放松,否则说不定就会跟上官顶的下场一样,死的很难看。 “你手里还是有剑的?” “没有,”白云将手伸出,手里没有剑,他笑了笑,淡淡的说着,“但是到必须杀人的那一刻,剑就会出现。” 雪中飞额角冷汗不由流出。 没有牙的老虎,并不是没有伤害人的能力,只要它愿意,依然可以杀人,而且很快。 “你要不要试一试?” 雪中飞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直愣愣的盯着白云的腰带,然后说着,“你用的是软剑,藏在腰带里的。” 白云点头承认,“是的,你的眼力不错。” “腰带并不大。” “是的。” “最多只能藏一口剑,不可能放得下两口。”雪中飞盯着白云的腰带,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是的。” 雪中飞讥笑,“你手上没有剑了?” 白云不语。 “我现在可以杀你,你绝对杀不了我。” 白云微笑不语。 “手上没有剑的白云,绝对不足为虑的。” 他分析的很直接,也很残酷,江湖中人本就是残酷的,否则就不要在江湖中走动,因为走不好,很容易会倒下,死去。 白云笑了笑,看了看上官顶,又看了看摇晃的软剑,“你说的没错,我手里没有剑,也没有别的兵器。” 可是他看到自己的母亲时,眼中却已滑落泪水。 他依然在笑,并没有停下,“你为什么不过来杀了我?” 雪中飞握剑的手背上青筋不停跳动,“我并不急。” “我有点急。” “你急什么?” “我怕自己体力恢复,会去要你的命。”白云挣扎着将泪水擦净,又接着说,“到时候十个雪中飞也逃不掉了。” 雪中飞点头承认,“没错,到时候我后悔也就来不及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看了看掌中剑。 在多年前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他在杀人前,必须要看一看掌中剑。 就在他看剑尖的时刻,白雪忽然跳了起来,扑向雪中飞,“你们真的好狠毒,我要跟你拼了。” 她并不是个懂武功的人,对身法,对剑术本就了解的不多,对拼命这种事,更是一窍不通。 雪中飞眼睁睁的看着白雪扑向自己,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他的剑忽然刺向白雪,嘴角已扬起冷漠的笑意。 一个诚心找死的人,他绝不会怜惜,更不会同情。 剑光一闪。 剑光滑入躯体里,仿佛是鱼滑入水,直接、迅速、自然。 鲜血骤然飞溅而出。 一股鲜血骤然不偏不移的溅在雪中飞满是吃惊、不信的脸颊上。 令他吃惊、不信的事情并不多,鲜血并不能令他吃惊,死人更不能,令他吃惊的只有一个。 白云脸颊上依然带着笑意,躯体却已将剑尖活活夹住、夹死,“你的样子并不好看。” 雪中飞不语,嘴角肌肉不由抽动,神情彻底扭曲、变形。 白雪喘息着,一只苍白无力的手被白云紧紧握住,休想向前走一步。 “你现在样子好像丢了魂似的。” 雪中飞嘴角抽动更急,“你......。” 他想拔剑,却发现掌中剑已被夹住、夹死,既不能进去一分,也不能退后一分。 白云依然在笑,笑的也很潇洒、温柔,却也很无力,“你印堂发黑,恐怕你即将有灾祸要发生。” 雪中飞不语。 他的手松开,正准备抽身离去,却听到“叮”的一声,一口百炼金刚的好剑竟被血肉之躯夹断。 雪中飞身子凌空一翻,惨叫一声,落了下来,落下来时,躯体已化作两段。 白云忽然倒下,掌中断剑“叮”的落地。 “看来我也该去报道了。”他说着话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充满了说不出的温柔、关切。 一种对亲妹妹的那种温柔,那种关切。 白雪咬牙,泪水飘落更多,“我......我......真没用。”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几个字。 白云笑了笑,“是我没用,令你们受苦、受难。” 他说着说着,泪水也流了出来。 白雪凝视着白云,并没有言语,眸子里的关切、怜爱却更浓。 “我忽然想跟你说说话。” 白雪点头,柔柔笑了笑,“你想说什么,我都陪你。” “可惜我该走了。”白云最后还是化作一声叹息。 白雪笑意忽然僵硬,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中忽然充满了惊慌与恐惧,就连她的手都忽然变得冰冷,“你不会有事的。” 白云笑着在白雪鼻子上刮了一下,“我不会死的。” 白雪点头。 “我还不能死,要赶快回去。”白云凝视着苍穹,天边一朵漆黑的云低悬着,孤孤单单的悬着。 “你要回去?可你的伤势?” 白云咬牙,嘴角不由抽动,“我不回去,那边也许要有大麻烦。” “什么麻烦?”白雪顺着白云远去的目光,看着那朵孤孤单单的黑云,孤独而寂寞。 没有风,云朵没有一丝移动。 仿佛随时都会给大地给世人带来厄运与不祥。 白雪并不知道白云的灾难所在,却很肯定一点,这种麻烦不单单是麻烦,一定极为危险,极为困难。 她相信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休想阻止他,一丝也不能。 这是她第一次见白云,对他却充满了莫名的信心。 大地上积雪正慢慢的融化,正如这江湖中仇怨也慢慢的融化,一滴一滴的融入大地。 尸骨已下葬,离别的时刻近在脚下。 白雪凝视着白云,柔声说着,“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山水有相逢,我们总会相见的。”白云斜指远方那面高山,“那座山上有座清风观,是我一位知己所住之处。” “是谁?” “白酒。”白云说到白酒的时候,眼眸里现出了尊敬、佩服之色。 “白酒是白府的人?” 白云点头,叹息着,“因为他不会功夫,也不想学功夫,所以被白府赶了出去。” 白雪吃惊,“难道不会功夫的子孙就要被赶出白府。” “是的。”白云眼中现出痛苦之色。 “那他一定是个习文之才。” 白云苦笑,“他是个习酒之才,习的发疯那种。” 白雪也笑了笑,“那他一定是酒中豪杰,酒中大丈夫。” “你好像对他很佩服?” “是哥哥佩服的人,一定不会差的。” 白云叹息,他点点头,“他的确一点也不差。” 白雪不语,等着白云诉说白酒的故事。 “你听过四川唐门这个地方?” 白雪点头。 她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对江湖中的事了解也不多,但四川唐门这个字号并不比少林寺弱多少,特别是近年来习武之人,如果不知道四川唐门这个名字,简直是一种罪过。 事实上这么响的名字,想让人不知道,也十分困难。 “四川唐门这一代的主人,就是他的弟子。” 白雪怔住。 四川唐门这一代的主人至少也有四五十岁的样子,那白酒岂非是个老头子? 白云笑了笑,脸上竟现出骄傲之色,“他的暗器功夫,当世第一,特别是机簧类暗器,是近五百年无人能比。” 白雪吃了一惊,“他的暗器在江湖中岂非能横着走了?” “是的。” “你听说过霹雳堂这个地方?” 白雪点头。 她已激动的说不出话了,霹雳堂的主人难道也是他徒弟? 白云笑了笑,又叹息着,“霹雳堂这一代主人不是他的徒弟,十年前在观外苦守七天七夜,以示自己的诚意,最后还是被他拒绝了。” 白雪凝视着白云,眨了眨眼,“他的暗器岂非当世无双?” 白云点头,“他要杀的人,没有杀不了的。” “你无法逃过他的暗器?” 白云重重吐出口气,“是的,连我也不能。” “那前面那座山岂非是江湖禁地?”白雪吃惊的看着前方那座漆黑而孤独的山峰。 “那里本来就是。”白云眨了眨眼,“就算是七大门派围攻,也没法子拿得下来。” 白雪说不出话了。 白云笑了笑,“江湖人称他为九五之尊,没有人伤得了他。” 白雪苦笑。 江湖中的人与事,实在很奇怪,明明没有功夫,却被称之为九五之尊,人中之龙。 “你到了那里,就没有人敢找你麻烦了。” 白雪苦笑,“到了那里若是有人找我麻烦,那就是怪事。” 白云点头。 他忽然转过身,咬牙忍住肉体上的剧痛,凝视着天边。 天边那朵黑云依然低悬,孤孤单单的低悬着。 他的目光充满了忧虑、不安、畏惧。 白雪凝视着白云,“你是不是还在想什么?” “是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章 江湖绝学 破晓,天地间冷意更重。 白云凝视天边那朵漆黑而孤独的云。 白雪握住白云的手,紧紧握住,“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一个人?” 心细的女人天生有种本能,总能够看透别人的内心。 白云点头,躯体的疼痛更加剧烈,疼的令他嘴角不由抽动。 他忽然将白雪拥在怀里,慢慢的说着,“你去吧。” 白雪摇头,“你为什么不去?” 白云笑了笑,笑意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酸楚与哀伤,“我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你的伤......。” 白云轻轻刮了刮白雪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死不了,也不能死。” 他轻轻松开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夜色里渐渐消失。 灯笼犹在门口闪动,点灯笼的人却已不在。 白云忽然倒下。 躯体剧烈抽搐、扭动,肉体上的痛苦折磨远远没有心灵上来的强烈、汹涌。 ......。 / / 庄院已被焚烧,里面的亲人也被焚烧。 现在剩下的是什么? 他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大地上,凝视着大地。 神情说不出的寂寞而孤独。 这种孤独仿佛已与他躯体、灵魂融为一体,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这种孤独仿佛已彻底占有他。 夜色里忽然出现两个人,两口剑。 叶孤云转过身就看到了这两个人,两口剑。 他忽然说着,“你们来杀我的?” “是的。”这人脱口而出,不带一丝思索。 他说出这两个字后,才冷冷笑了笑。 这人的派头很大,无论从华丽衣着,还是冷傲口气,甚至尊贵气度,都不难看出这一点。 “我认识你们两人。”叶孤云的眸子忽然盯着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身着黑色劲装,一口剑斜插在腰畔,没有剑鞘,脸颊上每一根肌肉坚硬高耸如钢条,没有一丝情感。 握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花白的胡须在夜色里飘飘。 叶孤云的手也在握剑,剑并未出鞘,也无需出鞘,因为剑鞘已被他丢了。 一个人决心用剑来解决问题的时候,最好不要带上剑鞘。 因为掌中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需要剑鞘。 一口随时随地都要杀人的剑并不需要剑鞘,剑鞘只是累赘,并不能给剑客带来什么。 叶孤云忽然走了过去,停于七尺处,他的眸子说不出的孤独而冷漠,正盯着衣着华丽,气派不凡的人身上,“你是富贵黄金小侯爷,金万里,江湖人称疾风剑客。” 小侯爷点头,又冷冷的笑了笑,神色忽然发出黄金般的灿烂光芒。 叶孤云忽然盯着花白的胡须,这人正在抚摸着胡须,一双眼睛却是雪亮的,又亮又冷,“快剑冷血,诸葛公子,快剑无影,挥剑无情。” 诸葛公子摸胡子的手忽然垂下,垂下就触及剑柄,眼睛忽然盯着叶孤云的咽喉。 并没有盯着别的地方,因为他嫌烦。 一名剑客看着对手的地方,大多数是看着出手的地方,掌中剑即将要刺向的地方。 叶孤云喉结上下滚动,隐隐刺痛。 无论什么人被这么样的剑客看着,都不会舒服的,他也不例外。 叶孤云将剑忽然插在大地上,冷冷的笑了笑,笑的冰冷而讥诮,“你们错了。” 小侯爷看了看剑,脸色变了。 诸葛公子的脸色也变了。 他们的确错了,叶孤云掌中并非灾星剑。 杀了叶孤云,也得不到灾星剑,这一趟,他们白来了! 叶孤云笑意不变,“你们可以来杀我了,我绝不会逃走。” 他慢慢的将剑锋从大地上拔出。 “请不要客气。” 小侯爷嘴角飘起一抹冷笑,“我们好像是错了。” “你们错的厉害,但未错到家。”叶孤云忽然盯着诸葛公子,“你们至少没有参与杀害这里的人,否则你们就......。” “就怎么样?” “否则就不要走了。” 小侯爷不语,握剑的手慢慢松开,离开剑柄,离开拼命。 “你们如意算盘打的很不赖。” “怎么说?”小侯爷的眉睫忽然跳了跳。 “你们一定知道江湖中近年来流传一句不是秘密的秘密。” “叶落灾星现?” 叶孤云点头,“你们两人单独对付我家老头子,还不行,只能靠智取。” “智取?”小侯爷又笑了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等这里的人拼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再出手?” “是的。”小侯爷看了看诸葛公子,又接着说,“只可惜我们并没有见到灾星剑。” “那七个人走后,你们也没见到灾星剑?” “是的。” “你们一直在等着,看看有没有奇迹出现?” 小侯爷点头承认,“没错,然后就等到你了。” “你们认为杀了我之后,灾星剑就会出现?”叶孤云握剑的手忽然握紧。 “是的。”诸葛公子冰冷无情的脸颊上飘起了得意之色,“这句话绝不会有错,你一定不知道是什么人说的。”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的确不知道这一点,这句话简直是疯话。 “这是天机神算说出的,江湖中近两百年内大大小小的事都休想逃过他掐指一算。” “有这么准?” “不会错,只要杀了你,灾星剑就要出现了。”小侯爷笑了笑,又补充着,“七剑秘密屠杀你的家人,却没有得到灾星剑,因为还没有杀死你。” 诸葛公子点头,“这叫漏网之鱼,他们活该得不到灾星剑,白忙一场。” 小侯爷的手忽然握住剑柄,他的眼睛又发出了光,“他们千算万算,少算了一个叶孤云。” “叶孤云不死,灾星剑不会重现江湖。” 叶孤云不语,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那你们还等什么?” 小侯爷点头,“我们的确不用等,你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话语声中,他的剑忽然出鞘。 剑光闪动,人已到了叶孤云跟前,已刺出七剑。 每一剑都是实招,没有虚招,他的剑术之快,反应之灵敏,当今江湖实在少之又少。 虚造是杀不了人的,不但令人厌恶、难受,也令自己跟着难受、心烦,狗屁的剑术绝不使用,狗屁的剑招绝不出手。 对小侯爷来说,用出狗屁剑招就等于侮辱自己的剑道名声,侮辱自己的剑道贞洁。 叶孤云挥剑。 剑光一闪,护住躯体,凌空一翻,孤云般一飘,到了两丈外。 他看了看小侯爷,慢慢的说着,“暴发户的剑法果然很讲究,杀人很有一套。” 也许有钱的人对什么都很讲究,无论对吃的,还是对喝的,还是对玩的,或者对女人,什么都很挑剔,要求都很高,不是最好的,都不会要的。 这一剑正是点苍派掌门才可以学的正宗剑法。 叶孤云叹息。 一个人若是很有钱,又很会用钱,那就不得了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天底下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实在不多,这种剑法对小侯爷此等有钱人而言,得到的实在很简单。 “这一剑并不是你家传的。” “我家从来不传这么俗气的东西。”小侯爷凝视着剑锋,又笑了笑,“我家只传怎样来钱,有了钱,什么都有了。” 叶孤云苦笑不语。 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只要有钱,天底下大多数东西都可以买到。 这也许是天底下大多数想发财的人,心里的追求与梦想。 幸好天底下还有是金钱所买不到,否则人世间就没人味了。 小侯爷身子燕子般轻盈的飘动,忽然就到了叶孤云身边,剑光闪动间,已挥出十几剑,每一剑又快又狠又猛。 剑锋过处,飞雪骤起,古树振振,落叶飘飘。 这一招的身法正是崆峒派的无相神功,剑法却是武当派的万马进天河。 万马进天河这一招正是武当绝学,气势之凶,力道之猛,当今江湖中无论哪一派的剑法都休想与之抗衡,无论哪一派的剑招都要躲一躲,否则不但受辱,而且要倒霉,说不定要到血霉。 叶孤云也不例外,身形展开,孤云般落到不远处。 他吃惊的看着小侯爷,“你动手杀过几个人?” 小侯爷横剑冷笑,“不多,区区十人而已。” “活着还有几个?” “仅有三个。”小侯爷笑意不变,“都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叶孤云苦笑。 跟暴发户比过剑,三十招之内还没死的人,出去用心消化一下小侯爷的剑中精粹,去太湖称霸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了。 就算是遇到十二连环坞、太行八大寨......里面当家的之时,这些名动江湖的人物,都会给出三分面子。 “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侯爷斜背剑身,纵身一掠,单掌推出。 叶孤云身子一掠,孤云般躲过了这一掌,他看了看身后七八棵大树顿时齐身晃了晃,然后就倒了下去。 这一击之威恐怕只有少林金刚掌才有此等造诣。 叶孤云只觉得这人就是个灾星。 整个江湖每个门派的绝学,也许没有多少是他不懂的。 “这一掌正是少林金刚掌,你逃过算你命大。” 叶孤云点头承认。 但他又有点不明白了,暴发户对江湖中的名剑名剑谱,简直如数家珍,比比皆是,知之甚多,又何必去寻找灾星剑? 诸葛公子远远的握剑而立,仿佛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一招又一招的过去,每一招都是江湖中剑客梦寐以求的绝学,无论哪个剑客得到一招半式,都会高兴的睡不着觉,高兴的吃不下饭。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章 剑道知己 林木振振,落叶萧萧。 身影飘飘,飞雪漫漫。 剑光闪动间,又已过了三十几招,每一招都是夺命的一招,每一剑都是夺命的一剑。 叶孤云也是用剑的,也很爱剑。 他对剑的情与爱,也许比世上大多数剑客更加忠贞,也更加剧烈,所以他享受到的也比大多数剑客要多的多。 他令剑满足的同时,剑也能令他满足,令他彻底满足。 剑带给他的一切,几乎与父母带来的爱同样伟大、神圣,几乎与友人带来的爱同样忠贞、真誓,几乎与情人带来的爱同样刺激、快意......。 一名真正的剑客遇到另一名出色的剑客会怎么样? 叶孤云的心很矛盾,小侯爷最初的每一剑都很快、很猛,也很到位,所以叶孤云并没有出剑,他没有一丝把握,因为出剑为了取胜,他不愿自己的剑刺出却落空,这好比是战场上领军打仗的,都不愿自己出手却落空。五十招以后,小侯爷的剑却突然大变,他的剑法之中,竟已有了漏洞,漏洞的大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两位剑客比剑,一丝漏洞就是死,足以令自己坠于万劫不复之地。 现在已有三次漏洞,每一次都是一种机会,杀死对方的机会,夺走性命的机会。 这种机会对求胜的剑客来说,珍贵、可爱而美好。 叶孤云并没有出剑,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并没有一丝出剑的意思。 就在暴发户小侯爷祭出一招海南派的剑术绝学大雪漫青山的时候,漏洞更大,被杀的机会也更大。 叶孤云仿佛没有看到,纵剑一刺,风雪交错,顿时化作虚无。 他孤云般落到大地上,孤孤单单的矗立着,盯着一丈外的暴发户,“你最好还是不要出手。” 小侯爷已喘息,眼睛中隐隐现出苦恼与愤怒,“为什么?你难道怕了?” 叶孤云叹息,他忽然凝视着自己的剑,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剑客与剑之间的了解与尊敬,并不是每个剑客都能领悟的,特别是有钱的剑客,非但不会领悟,简直懒得领悟。 小侯爷也欣赏着自己的剑,一片落叶正巧落到剑锋上,顿时化作粉碎,他并没有动,也未做别的。 “你为什么不出剑?” “我的剑不愿杀你这样的人。” 小侯爷握剑长啸,冷冷的盯着叶孤云,显得难受至极,“看来逼你出剑,简直比逼迫关中小西施改嫁还要困难。” 叶孤云不语。 “之前我故意露出三处破绽诱你出剑,你为什么不上当?” 叶孤云不语。 “之前我用出苍龙浴水、凤撩梧桐、大雪漫青山之时,你本可以出剑的,因为你出剑杀我的机会很大很大。” 他并没有说谎,因为他算过这几招的空隙,只要对手出剑,机会的确是很大很大,但同时他的剑立刻就会填补空隙。 这也是战术,剑客之间比试所用出的心机,并不比战场上领军打仗的人差多少,有时候却更残忍、更冷酷,对自己残忍、冷酷,对敌人也一样。 叶孤云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只是淡淡的说着,“你已用了五十九招?” “是的。” “据说你用完六十招,就不会出手了?” “是的。” “你一向很有原则。” “是的。” “很好,你可以出手了!”叶孤云忽然纵身一掠,孤云般飘动。 小侯爷咬牙,冷笑不语。 动手的时候,他一向不愿多磨牙,磨牙不但令别人耻笑,更令自己耻笑。 他双手握剑,剑尖轻轻直插大地,然后这口剑忽然消失不见。 小侯爷冷冷笑了笑,忽然咬破手指,滴滴鲜血飞溅,大喝一声,“杀。” 两只手忽然奇异、诡秘的扭动、弯曲,动作古怪而特别。 叶孤云只看了一眼,身子骤然抽紧,瞳孔骤然收缩,连四肢都不由的轻颤了颤。 这一招正是西域拜神教的夺命一剑,仙人折命引。 无声无息的一剑,既不知道从那里刺出,也不知道刺入哪里。 “好剑法,这一剑至少花了十万两。” 小侯爷脸颊上的得意之色更浓,就在他笑得最得意、最愉快的时候,剑忽然刺出。 剑光一闪。 只是一闪而已,没有别的,也无需别的。 杀人的一剑,夺命的一剑,也是无声无息的一剑。 没有华丽漂亮的剑招,没有灿烂夺目的外表,更没有令人心寒胆寒的杀气,有的只是要命。 叶孤云骤然落下。 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剑,连叶孤云也不能。 鲜血飞溅,足足飞出一丈高。 小侯爷叹息,心里不由惋惜,“这一剑只用了一次,想不到是被逼用上的。” 诸葛公子额角青筋轻轻跳动,握剑的手没有一丝放松,他凝视着剑尖。 剑尖却在轻轻颤抖。 没有敌人,没有对手,剑尖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口剑面对敌人的反应,简直比处女面对冲击来的更加强烈,更加凶猛。 烈火在畔,鲜血飞洒的渐渐没有那么猛烈。 尸骨下的积雪已被鲜血彻底融化,化为血水,化为暗红。 小侯爷叹息,他不得不承认,叶孤云实在是个难得的对手,也是世上少有的剑客。 就在他刺出苍龙浴水、凤撩梧桐、大雪漫青山这三招旷世绝学之时,叶孤云如果在他故意露出的空隙之间出手,他活着的机会并不大,死在剑锋下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叶孤云死的好可惜。”小侯爷笑了笑,他的笑意并没有一丝剑客胜利后独有的该有的那种喜悦、快意,一丝也没有。 他的神情变得说不出的萧索、寂寞。 “你来是为了灾星剑,并不是为了一流剑客。” 小侯爷点头,淡淡的说着,“我错了。” 诸葛公子霍然转身,吃惊的看着小侯爷,“你错了?” 他与小侯爷相见已有三十多年,第一次听到他说错了,这不但新鲜,也显得很神奇。 像小侯爷这么有钱的人,平生只有对,没有错,只有别人的错,只有自己的对,这是他一向的作风。 “是的,我错的太厉害了。”小侯爷叹息。 “你难道发现一件比灾星剑更重要的东西?”诸葛公子喘息,他似已被小侯爷这一举动所震撼。 小侯爷不语。 “你不想要灾星剑了?” 小侯爷点头,脸上神情变得更加寂寞,更加萧索。 “那你想要什么?” “叶孤云活着。” 诸葛公子怔住,上上下下的看着小侯爷,什么都很讲究,都很挑剔的人,为什么会对一流剑客生出兴趣? 他不懂,也不语。 人总会变的,也许他不懂这个,所以才不懂。 小侯爷深深吐出口气,“得到灾星剑又如何?” 诸葛公子愣住,更不懂了。 这次处心积虑,想得到的东西,就是灾星剑,为了灾星剑,他们两位公子已牺牲了很多平日里的少女情长,牺牲了很多的琼楼歌舞,很多很多的柔情蜜意、琼浆玉露、销魂梦乡......,这种牺牲,对他们而已,简直是对自己人生的不可饶恕、惨无人道的罪过,可是现在小侯爷为什么说出这句话? 这是他心里的真心话? 诸葛公子说不出话了,他也不知如何去说。 “可我失去了一个剑道知己,一个真正剑客的知己。”小侯爷脸上的哀伤之色更浓。 “他是你的剑道知己?” “是的。”小侯爷忽然转过身,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伤心、痛苦的样子。 “你不打算要灾星剑了?”诸葛公子神情凝重,轻轻抚摸着胡须。 小侯爷不语。 一双手却不停抽动,仿佛在为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懊悔着,也许在他的人生之中,这种懊悔也许只有一次。 “得灾星者,号令魔教,得江湖半边势力,可与江湖三帮、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分庭抗礼,独占半壁江湖。”诸葛公子忽然仰视苍穹,一道曙光下的孤云慢慢的飘来,又慢慢的飘走,“你不想见识见识灾星剑的好处?” 小侯爷不语,摇摇头。 “幸好你也见不到。”诸葛公子吐出口气,淡淡的说着。 小侯爷霍然转身,盯着诸葛公子,“你说什么?” “幸好你的剑并未杀了他,你并未失去一位知己。” “他还活着?”小侯爷目光闪动,凝视着尸骨,他不信这是真的。 剑在晨光中飘动,鲜血流淌的很慢很慢。 “是的,他的确还活着。” 小侯爷喉结上下滚动,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灾星剑你是得不到了,剑道知己却有一个。”诸葛公子凝视着剑尖,剑尖依然轻轻颤着,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极为神秘而奇异的话。 一道剑光忽然飘起,闪入剑鞘。 小侯爷的剑,小侯爷的剑鞘。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凝视着小侯爷,目光中痛苦之色久久没有消退。 那一剑的锋芒实在太神奇,太神秘。 一名剑客在夺命一剑的锋芒下,想着些什么?是死亡前的恐惧?还是对友人的怀恋?还是对情人的眷恋?还是一腔仇恨未酬? 烈火在畔,丝毫没有减弱。 他捂住胸膛,挣扎着走了过去。 小侯爷也迎了上去。 他们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没有言语,也没有别的。 剑客之间的了解与尊敬,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他们之间的剑道情感,仿佛已彻底得到升华。 诸葛公子叹息。 一个人得到剑道知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小侯爷这种人更不容易。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章 强弩之末 积雪在晨光下慢慢的融化,慢慢消失。 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小侯爷的手,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都是剑客,真正的剑客并不善于言表自己的情感,久已面对剑而生出的那种孤独与寂寞,并不是每个人所能体会到的,他们之间的情感,也许只有从他们的目光中才可以发觉,剑客与剑客之间的那种尊敬与了解,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到的,也许只要他们之间才可以体会。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去做。”小侯爷目光闪动。 “是的。”叶孤云忽然看着晨光下仅剩缕缕青烟还有废墟的庄院,这是他的庄院,也是他的亲人,他的一切。 孤孤单单的眸子里忽然现出难以形容的痛苦与悲哀。 小侯爷叹息,“我可以帮到你很多很多。” 叶孤云忽然将手松开,这句话仿佛忽然触及了他的心灵,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小侯爷忽然握紧拳头,“你看不起我?” “不。”叶孤云忽然转过身,不愿别人看到自己的痛苦与哀伤,更不愿让别人与自己一起痛苦、哀伤,“我看得起你,但不需要你帮忙,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可以了。” 小侯爷忽然从衣袖里摸出一枚精致而漆黑的烟筒,送到叶孤云手里,“这并不算是帮你。” “这是什么?” “这是焰火令,只要你遇到危险,将这个打开,附近会有人去找你。” 他不等叶孤云说话,身子一闪已到了诸葛公子跟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诸葛公子也跟在后面走了。 / / 阳光温柔的洒满了窗纸。 案上的红烛犹在燃烧,仿佛随时都会给充满欣喜与活力的新人带去幸福。 红烛下的新人呢? 媚娘凝视着窗纸,希望白云能早点回来,然后将自己放走。 她实在太想去见叶孤云了,她的心、她的魂都在那个人身上,她已不能自己了。 秋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担心,我们家公子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不用担心什么。” 媚娘点头。 她的心却在莫名的狂跳不已,仿佛感觉到一种不安、不祥的事即将要发生。 院子里这个时候,已有脚步声,轻盈而欢快。 秋月定神一听,慢慢的说着,“这是春花,她过来看我们了。” 打开门果然是春花,她正端着两碗莲子红枣羹,笑着走了进来。 她走进来就给媚娘请安。 秋月却将门关上,这个时候看到一个人忽然到了不远处。 身如排骨,一双眼睛刀锋般逼视着这边,笑意里带着说不出的阴冷肃杀之色。 握剑的手时刻都没有离开剑柄。 这人仿佛随时都会去杀人,随时都会遇到杀人的事。 这人赫然是白骨。 秋月放声大笑,“你过来。” 白骨果然走了过来,停于七尺处,凝视着秋月。 他仿佛看穿了秋月的身份,又仿佛没有看穿。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白骨目不斜视,沉声冷冷说着,“我本就没睡。” “你为什么没睡?” “因为我在等人。” “等谁?”秋月依然在笑。 “等叶孤云?”白骨说到叶孤云的时候,目光忽然直愣愣盯着媚娘,刀锋般的目光中隐隐闪动着一抹残酷与戏弄。 秋月面无表情,“他并没有过来?” “也许他过不来了。”白骨的声音变得更冷更冰,目光丝毫没有离开过媚娘,“因为他应该死了。”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刀子,深深刺进媚娘的心口,她手里的莲子红枣羹“当”的一声,摔在地上。 春花连忙扶住媚娘,令她稳定下来。 媚娘垂下头,只觉得手足冰冷,心也冰冷。 白骨脸颊上现出得意之色,得意而享受,“江湖中很少有人能逃过母夜叉与云中金刚的追杀,何况另外还有一位江湖明侠道三秋。” 秋月笑了笑,“他死了岂非省了你出手?” “是的。”白骨依然盯着媚娘脸颊,媚娘的脸颊上布满了恐惧与惊慌,“可惜他未必会死的,因为他真的有两下子。” 秋月点了点头,“哦?” “一步杀七人,当今江湖无二人。”白骨冷冷的笑了笑,又接着说,“七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都是什么人?” “武当派静禅子,静如处子,动势雷霆;后起之秀高新,小魔头屠叶,塞外双镖,疾风剑柳青,好色郎君花太岁。”白骨凝视着秋月,神情变得很奇怪,“就连你白云也不能做到。” 秋月眨了眨眼,笑了笑,“他果然有两下子。” 她的神情与白云几乎一致,她并不担心被白骨看穿,现在若是刻意担心什么,就难免会被他识破。 她很清楚这一点,更清楚白骨与白云的情感非但并不深,而且有着外人难以理解的敌意。 白骨点头,凝视天边曙色,“叶家真正用剑高手的人,其实是叶孤云。” 秋月点头承认。 她顺着白骨看的方向,也看着曙色,“你好像希望他过来?” 白骨沉思半晌,慢慢说着,“是的。” “为什么?” “叶孤云一夜之间所面对的对手,至少十五个,每一个都是江湖中少有的剑术高手。” “所以他过来的时候,已经......。” “已经是强弩之末,让我杀他,一定是手到擒来,得心应手,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了结了他的性命。” “你的如意算盘很不错,老头子对你一定刮目相看,说不定会将位子让给你。” 白骨脸上现出得意而残忍之色,冷冷的说着,“可惜你不会出手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出手?” “因为我知道一件秘密。”白骨嘴角的笑意轻轻抽动,“一件天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因为你会不来了,死在山村里了。” 秋月脸色骤然凝结成冰,不由后退了一步,“你......。” 她似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种打击对她而言,实在很大,对春花的打击也实在很大。 白骨凝视着秋月脸上的神情,仿佛很得意,“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秋月,并不是白云。” 秋月呼吸已不稳,“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白府的一级守卫,对出出进进的人了如指掌,白云出去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居然认了出来!”秋月的脸忽然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甚至连说话间都隐隐透着惧怕之色。 白骨笑得更加开朗,也更阴邪,“真正的秋月走路很安静,很慢,而昨天的那个却扭动屁股,这不是秋月。” 秋月咬牙,“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白云去见亲身母亲,还有妹妹白雪。” 秋月的心忽然变得冰冷,“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你说呢?”白骨阴恻恻的笑着。 “你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 “我也只是做了一件而已。” “你快说,到底将白云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远方已有惨叫声。 白骨脸上的笑意忽然冻僵,他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远方七八条人影在晃动,七八口剑都已出鞘。 剑光闪动,鲜血飞溅。 白骨失声说着,“叶孤云!” 话语声中,他身子凌空一晃,就到了两丈外,在一掠,就到了叶孤云跟前。 剑光闪动间,白骨已刺出七剑,每一剑都是致命的剑招。 叶孤云身形一转,孤云般飘动,忽然刺出一剑。 只是轻轻一刺而已。 白骨一双眼珠子忽然凸出,脸颊上的肌肉忽然扭曲、变形,甚至连躯体上的组织都已失去控制,然后骤然倒下,倒下就化作两截。 叶孤云的剑出手绝不落空。 剑尖滴滴鲜血飘落。 破旧而漆黑的衣衫在晨风中飘动,他的神情疲倦、无力而又没有一丝活力。 四五口剑紧紧围着叶孤云,并未靠近一分。 自从白骨横尸当下,就没有人敢上前一步,远处赶来的人越来越多。 楼阁上已有警戒。 一个锦衣华服,手里握剑,剑穗在晨光中闪动着光芒,忽然从一扇门里走出。 轻轻一掠,衣诀飘飘,已到了叶孤云不远处,冷傲的目光不停在叶孤云身上搜索着。 握剑的手并未握住剑柄,而是轻抚着胡须,后面跟着个垂鬓少年,掌中剑虽未出鞘,寒意已从那双眼睛中飘了出来。 叶孤云捂住伤口,纵身一掠,孤云般飘动,并未飞行多远,忽然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 他凝视着黄金般灿烂的剑穗,冰冷而骄傲的目光,忽然说着,“你是白傲?” 白傲冷笑,“你就是叶孤云?” 叶孤云不语,挣扎着站起,冷视着白傲。 他们两人的目光相触,宛如两把冰冷的刀锋相撞,两人的目光里,似已迸出了火花,一个是杀父仇人,一个是灭子之恨。 白傲很想杀了叶孤云。 叶孤云也很想杀了白傲。 他们两人都一样的想要对方的性命。 “你想不到还有漏网之鱼?” “是的。”白傲的确没有想到,“更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还能活着过来。” 叶孤云冷笑,“更没有令你想到的还有一点。” “哪一点?” “你一定没有想到我还可以杀了白骨,你的贴身儿子。” “是的。”白傲嘴角隐隐抽动,“可惜你已不行了,换作平时,现在的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 “未必。”叶孤云冷冷的笑着,冷冷的盯着白傲的脖子。 白傲身边垂鬓少年拔剑长笑,纵身窜出。 剑出鞘。 剑光飞虹般刺出,刺出方向正是叶孤云的胸膛。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一章 绝代双剑 叶孤云身形半转,冰冷的剑锋紧贴着胸膛滑过。 他的心隐隐能感觉到剑气所带来的刺痛。 这一剑的锋芒带给躯体的冲击远比想象中要凶猛、剧烈。 可惜的是剑已落空! 垂鬓少年脸色大变,发现剑招已用老,人的去势无法回转,大喝一声,横剑平推,去割叶孤云的躯体。 叶孤云骤然间有了动作,骤然一掌打出。 垂鬓少年惨叫一声,骤然间连人带剑重重的撞向两丈外的墙壁上,又慢慢的滑落大地,然后就一动不动。 这一招的力道与巧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令人不敢想象。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道剑光骤然刺进叶孤云的躯体。 白傲的剑,近三十年来,没有人能逃过他的纵剑一刺,叶孤云不能,叶孤云的老子也不能。 叶孤云倒下,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鲜血飞出,他的眼帘变得很模糊,勉强只能看到不远处有个女人在痛哭着跑了过来。 “媚娘。” 这个名字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令叶孤云有新的求生力道。 叶孤云摇了摇头,努力令自己更加清醒,他终于看清了边上赫然多了个女人。 这个女人赫然是媚娘。 媚娘泪水滚落,用力扶住叶孤云。 叶孤云喘息,他的生命仿佛已要结束。 勉强只能站着,仿佛只能等别人来杀他,已不能去杀别人。 “我终于见到你了。”叶孤云温柔的抚摸着媚娘美丽而诱人的脸颊,他的心立刻充满了无限温柔与甜蜜。 媚娘点头。 她的脸上飘满了无法叙说的同情与怜惜。 “你不该过来找我。” “为什么?”叶孤云勉强挤出笑意,在心爱的人跟前,他绝不喜欢将脸板起来。 媚娘不语,她的眼睛中泪水更多,多的令她无法言语。 叶孤云笑意不变,“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翘翘,你也不要这样痛苦。” 媚娘点头,笑了笑。 她的笑容仿佛是忽然从春雨里绽放的花朵,美丽、明艳而动人。 “对了,就是这样。” “这样子死了,自己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是不是?”白傲冷冷的站在边上,岩石般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 叶孤云回过头,看向白傲。 两个人的目光再次相遇,刀锋般的目光相遇。 “是的,我死了,是没有什么遗憾了。”叶孤云冷冷笑了笑,他的目光冰冷,笑意更冷,冷的仿佛是冰山之巅恒古不化的孤峰,冰冷、彻骨、可怕,“但是我还要拉着......。” 白傲的脸充满了轻蔑与不肖,“你还想拉着什么?” “拉着你一起下去。”这句话还未说出,他的剑忽然刺出。 剑光一闪而过。 简简单单的一刺,没有什么花俏,也不带什么招数,更没有名门剑招的华丽、色彩、气势。 也许这一剑什么都没有,却偏偏只有一样。 杀人! 没有人相信这一剑能杀人,更不信现在的叶孤云能杀人。 他们不信,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剑尖刺进白傲的胸膛,一剑刺中,并未落空。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这一剑也不例外。 剑缩回,滴滴鲜血从剑尖飘落。 简简单单的一刺,简简单单的杀人,简单的令每个人的眼睛都发直。 也许杀人本就是一件简单的事,越是复杂,越是会失去出剑杀人所具备的造诣。 叶孤云倒下,倒下后就再也无法生出一丝力气,但他脸上还有笑意,面对媚娘,他也许只能带给她这个,不能给她别的。 边上二三十名手持冷剑的人,却偏偏没有一个愿意上去。 那简单的一刺似已惊飞了他们每个人的魂魄。 叶孤云的脸依然在笑着,却笑的更加无力,也更加疲倦。 可他依然是站着,在心爱的女人跟前,他绝不喜欢倒下,也没这个习惯。 媚娘用力将他扶住,心却沉入冰冷彻骨的寒潭,冷的她无法呼吸。 叶孤云凝视天边,瞳孔收缩,心也收缩,掌中剑“叮”的插在大地上,他的手却未离开剑柄。 一朵白云飘过,飘落。 白云般飘动的人,白云般飘动的身法。 天底下有这样身法的人并不多,天底下有这样身法的人也许只有一个。 白云! 白云落下,也倒下。 他挣扎着站起,忽然盯着叶孤云,死死盯着叶孤云的伤口。 “你受伤了?” 他并未见过叶孤云,叶孤云也从未见过他。 可是他一眼就已认出这个人就是叶孤云,叶孤云也一眼就可以认出这个人就是白云。 他们两人的身上,仿佛都带着别人没有的特殊气质,特殊魔力。 纵使他们两人在千千万万的人群之中,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身份,一丝也不能。 叶孤云点头承认,“你也一样。” “叶孤云!” “白云!” 两人忽然面对彼此,盯着彼此的剑,盯着彼此的眸子。 杀人的剑,杀人的眸子。 一个是曾经连败南海七十二洞主,一时无一争锋,逼迫七十二洞主永不踏足江湖。 一个一步杀七人已成绝响,江湖一时无二人。 曙色更浓,大地上积雪已彻底消失,杀气没有一丝消退。 柔风阵阵,落叶萧萧,一片落叶飘过来,飘到他们两人之间,骤然间无法动弹,骤然间死死垂落。 落到大地上,就无法飘起,更无法动弹。 这片叶子仿佛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压迫,压得它不能有一丝反抗。 世上本就没有神秘力量,有的只有杀气。 能杀人,想杀人,而且一定杀得了人的那种杀气。 绝代双剑的杀气!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人倒下不停呕吐,不停流泪,然后就晕眩了过去。 他竟已在这绝代杀气下,活活晕眩了过去。 他晕眩过去,虽然一动不动,但眼泪、鼻涕、口水、大小便,忽然涌了出来,彻底涌了出来。 远方的春花与秋月忽然冲了过来,两个人的眼眸里都带着同样的关切与同情,心里都在刺痛。 她们心里的刺痛比媚娘更加猛烈、凶猛,因为她们对白云的情与爱,远比媚娘对叶孤云的深,也重。 可是她们并没有靠的很近,因为她们很聪明,也很怕。 两个绝代高手在拼命的时候,是绝不能受到打扰的,一丝也不能,否则的话,必会令她们后悔终身。 她们能做的,也许只有落泪,只有痛苦。 比媚娘的泪更多,也比媚娘更痛苦。 也许多情的人总是会被多情刺伤,那种痛苦也许远比刀剑所带来的痛苦更令人无法忍受,也无法理解,因为只有多情的人才无法忍受,也唯有多情的人才可以理解。 她们两人忽然紧紧相拥,她们已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都那么剧烈而凶猛,两人的泪水同样是冰冷的,冰冷而彻骨。 白云并没有看到她们,却已隐隐感觉到她们的关怀与情感。 叶孤云的手勉强握住剑柄,却没有力气将剑抬起。 “我的一生,最不愿见到的剑客,只有一个。”叶孤云不等白云说话,忽然说着,“白云。” 这句话并没有一丝恭维,甚至隐隐现出剑客独有的杀机,但在白云听来,偏偏比世上每一句恭维的话都实在、有效。 真正的剑客与剑客之间的了解与尊敬,世俗的恭维并不能满足他们。 白云眼眸里飘起佩服之色,他的手死死握住剑柄,手背上青筋高耸如毒蛇。 “我何尝不是。” 叶孤云凝视着白云,孤孤单单的眼眸里也现出佩服之色。 他的神情永远都是孤孤单单的,永远都不能改变,连柔情似水的媚娘也不能。 “可我们还是见面了。” “是的。” “见面就要分个高下。” “是的。” “无论是死是活,我们两人只能留下一个。” “是的。” 剑未动,人未动,大地尘土无声无息的飘起,无声无息的扭动飘走,似已忍受不了这种杀气所带来的压迫。 叶孤云不语。 白云也不语。 话到尽头就是拼命,剑客与剑客之间的拼命、决斗。 他们现在只有拼命、决斗,没有别的。 剑并未出鞘,因为他们的剑本就无鞘,一口随时随地都会杀人的剑,随时随地等着被杀的人,掌中剑还是不要入鞘的好,因为实在很烦,因为会阻碍他们享受剑的冲击与快意。 剑刺出。 两口剑几乎在同时刺出,刺向彼此的胸膛,刺向彼此的心脏。 两口绝代的剑,骤然刺进彼此的胸膛。 叶孤云已能感觉到剑尖对白云心脏的了解,白云的剑尖也一样,也能感觉到剑尖对叶孤云心脏的了解。 鲜血从两个人的胸膛骤然同时飞溅而出,沿着剑锋滴滴滚落。 两人剑同样的快速,同样的直接,同样的有效。 不同的是他们两人脸颊上的神情,白云的脸颊充满了笑意,叶孤云没有笑,孤孤单单的神情并没有一丝消退。 孤孤单单的眸子死死盯着白云的笑意,仿佛想要洞穿白云的内心,“你为什么要笑?” 白云笑意不变,反问着,“你为什么总是让人感觉孤孤单单的?” “你的剑为什么不向前多刺半分?” 叶孤云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的剑,他忽然发觉自己的剑休想前进半丝。 白云的躯体赫然将剑夹住,死死夹住。 叶孤云不语。 白云无语。 两人就这样看着,然后顿时倒下。 两人同时倒下,两个人的目光依然盯着彼此。 媚娘忽然扑向白云,她想用自己的生命去阻止白云。 叶孤云忽然出手,一把将媚娘拉住,“你不要去。” 媚娘没有去,顺从的点点头。 “将我腰带上烟管取出来,然后打开。” 媚娘取出焰火令,然后打开。 一道硝烟骤然而出,化作道道金色光芒直冲云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二章 青云救孤云 “焰火令!” 叶孤云冷笑着点点头。 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惧怕,也没有一丝惊慌,有的只是享受、尊敬,白云一样,没有丝毫的痛苦、怨恨。 真正的剑客与剑客之间的比试,本就忘我的。 叶孤云已忘了自己是叶孤云,白云何尝不是忘了自己是白云。 他们之间仿佛都已忘了自己的仇怨,有的只是剑客与剑客之间的了解,也是剑客与剑客之间独有的享受与崇拜。 “这果然是焰火令。” 光芒闪动间,已有一人落下。 叶孤云失声惊呼,“青云!” 青云忽然落了下来,剑光一闪。 七八个人忽然倒下,他的剑居然也是这么快速,这么直接,这么有效。 鲜血从剑尖滑落,他的人已到了叶孤云边上。 叶孤云咬牙轻嘶,“将媚娘带走。” 青云仿佛没有听到,一把将叶孤云提起,往肩上一放,纵身一跃,凌空一闪,已到了十丈之外。 再一闪,两人已消失。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现在已落空。 白云的剑下绝无活人,现在却有活人。 绝代的剑客与剑客之间的比试已结束,留下的只有剑,白云躯体上残留着叶孤云的剑。 白云的剑已被叶孤云躯体死死融为一体,并未分离,那口剑竟已从白云手里夺走。 媚娘忽然缩成一团,不停抽搐,不停呕吐。 她的精神与灵魂,似已崩溃,彻底崩溃。 春花秋月忽然冲了过来,将白云扶了起来,泪光中充满了无限关怀与敬爱。 白云凝视着叶孤云的剑,仿佛在回味着剑客与剑客决斗所带来的冲击与快意。 高墙下的垂鬓少年忽然站了起来,慢慢的走了过来,嬉笑着竖起大拇指,“想不到你的剑能将叶孤云刺伤!” 白云不语。 白欢用手摸了摸剑柄,又说着,“你忍一忍,我将剑取出。” 白云忽然抬起头,盯着白欢,“你敢!” 白欢大笑,“我有什么不敢?” 白云忽然一脚踢向他的躯体,这一脚简直比闪电还要快。 躯体重重撞向高墙之外两丈外的空地上,白欢挣扎着起来,咬牙冷冷瞧着这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死也不信白云的力道居然这么猛,这么狠。 剑伤仿佛并没有令他失去什么,动手依然那么的快,那么的重。 他不懂,白云的躯体满是剑伤,为什么还会发出如此惊人的一击,也许并不是他一个人不懂,所有人都不懂,更不能理解。 大地上血迹在晨阳下渐渐枯萎、干透。 人世间的仇恨却更浓了。 每个人都走了,庄院里忽然没有了人影,连白云也走了,他被春花秋月带走的。 媚娘一个人席卷在大地上,躯体轻轻抽搐着。 他忽然恨自己没用,若是会一点功夫,也许就可以帮到叶孤云了。 / / 叶孤云挣扎着睁开眼,只觉得心里空空的。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手里的长剑并不在手中,剑是他第二生命,剑从未离开过他的手,现在已不在。 他的身边多出另一口陌生而又可怕的剑。 白云的剑。 白云呢?他现在是不是也在凝视着他的剑? 门外阳光明媚,绿草如茵,蝴蝶翩翩起舞,在花丛中游来游去,好不自在。 他想去看看,却发现躯体没有一丝力气。 青云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些许食物,另外还有一坛陈年女儿红。 “我是男人,知道男人在什么时候需要点什么。” 叶孤云挣扎着坐起来,凝视着青云,勉强挤出笑意,“你居然是富贵黄金小侯爷的食客。” 青云摇摇头。 他否认了这个说法,又笑了笑,“小侯爷用不起我,江湖中出得起代价的人几乎没有。” 叶孤云苦笑。 这人说话的口气很大,似乎没有将江湖中大多数人看在眼里,可是为什么过来救他? 他并不像有毛病的人,一天不救人就睡不着觉,一天不救人就吃不下饭,也活不下去。 难道他有别的用意? 青云叹息,眨了眨眼,“我知道你来这里找白傲拼命,也知道你手里有焰火令,所以我就过来了。” 他说的很简单,可是叶孤云知道这其间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他等着青云继续说。 江湖中做好事的大侠,很多很多,叶孤云知道青云绝不是这里面的一个。 他绝不像是大侠,更不像是脑子有毛病的人。 青云仿佛看出了叶孤云的心里所想,叹息着继续说,“我救你,是因为我不能不救你,你现在不能出事。” 叶孤云更不明白了。 他并没有欠青云的钱,也未欠青云的命,更未欠别的,事实上他们两人只见过两次而已。 难道青云也想要灾星剑? 叶孤云沉下脸,“你不像是乐于助人的大侠,为什么要救我?” 青云眨了眨眼,仰望后面的一尊破旧而狰狞的铜像,显得很苦恼,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仿佛在沉思着一件极为伤神的事。 叶孤云凝视着青云的眼眸,又说着,“你救我不会单单只是为了看我一眼吧?” 青云垂下头,叹息,忽然说着,“我知道你有焰火令,所以我就杀了附近焰火令的使者,然后就在附近等着你出事。” 这不算是回答。 叶孤云板起脸不说话,凝视着外面的春光。 青云将头伸出去看了看,又缩了回来,才说着,“我单单为了这个。” 说话的同时,他从衣袖里摸出个精致小木盒。 打开小木盒,一枚精致丹药现了出来,面对这枚丹药,青云显得很无奈。 “这是什么?” “这是昆仑山的九转大回魂丹” 叶孤云吃惊的盯着这枚丹药,然后就看到这枚丹药到了自己嘴里。 青云忽然出手,抱住叶孤云的头摇了摇,然后就站起来,来回走着。 他走的很慢,仿佛故意踩着大地。 这个时候,外面刀光一闪,“夺”的一声,一把飞刀齐根直直的插进红木圆柱里。 刀把上红丝带在风中摇摆,屋顶的尘土丝丝飘落。 飞刀的力道实在大得惊人。 叶孤云纵目远眺林木,没有人影。 “这是南海万花楼的标记?” 青云的神情变得很难看,连眼眸里隐隐都现出惊慌、恐惧之色,忽然说着,“我的仇家要来杀我了,你多保重,我要快点逃了。” 叶孤云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青云纵身一掠,已到了外面,他忽然又折了回来,“你现在运功疗伤,半个时辰后,你的伤就会好很多了,我......我......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凌空一闪,连翻几个跟头,然后就消失于林木之间。 身形之快,动作之敏捷,当今江湖中只怕也没有几个比得上。 叶孤云暗暗叹息。 在江湖中行走,他最怕欠下人情债,无论欠多少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微风徐徐,带着远山的芬芳与清香飘了过来,令人心旷神怡。 外面一名白衣少女走了进来,坐在石墩上,看了他一眼,又惧怕的躲开。 叶孤云并未阻止她。 可是这个少女很快的又走了回来,显得更惧怕,慢慢的退了进来。 前面三个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大汉,直愣愣的盯着这少女,狞恶的眼睛已发出了光,“你是什么人?我从未见过你。” 白衣少女没有说话,她脸颊上恐惧之色更重。 “我是这里山大王,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人说着话的时候,慢慢的指了指后面山脉。 连绵不绝的山脉,数不清的山道。 少女忽然躲在早已断了香火而且破旧的铜像一侧,失声着,“不要过来。” 最前面大汉腰上大刀并没有刀鞘,刀面上没有一丝光泽,没有刀该有的那种锋芒与寒意。 谁已不知道他的刀用来做什么的,但是这把刀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杀人的刀。 大汉扬刀大笑,这口刀至少有百十来斤重,被他单手握住,仿佛是握住一把小鸡那么容易。 叶孤云笑了笑。 大汉看到叶孤云笑,忽然冷冷的盯着叶孤云,“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笑着不语。 大汉指了指他的脑袋,“管你是什么人,到了这里,就得守这里的规矩。” “你有规矩?”叶孤云捂住伤口,挣扎着站起。 “你们身上的一切都是我的。”这人忽然指了指叶孤云的躯体,又看了看少女的脸,“她也是我的。” 叶孤云深深叹息,“你的胃口很大。” “你是不是不服?”这人的眼睛忽然铜铃般瞪着叶孤云,仿佛要将叶孤云活活瞪死。 少女身子不停颤抖,脸色早已变得惨白,现在恐怕连说话都无法说清。 她索性躲在铜像后面,连头都不敢伸出来。 叶孤云看了看明媚的天气,又嗅了嗅吹进来的林木之香,“你们打劫都不挑日子?” “我们要挑什么日子?” “这么好的天气,用来打劫,岂非很可惜?” 大汉凝视着叶孤云,冷冷的笑了笑,笑得狰狞而可怕,“你有什么高见?” 后面的一个忽然指着叶孤云的头破口大骂,“你一定活的不赖烦了,你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山头。” 叶孤云斜倚破碎、陈旧的墙壁,喘息着,等到呼吸稳定下来,才指了指外面,“你们还是滚出去,现在就滚,越快越好。” 这句话仿佛是开关。 前面的大汉目光怒瞪着叶孤云,大吼着挥刀劈了过去。 用的力道又大又猛又狠。 这一刀下去,十头老虎也不够他劈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三章 看穿剑心 一把百十来斤的刀忽然劈在叶孤云肚子上,鲜血沿着刀锋水一般的流下。 叶孤云的脸忽然变得惨白,惨白如纸。 后面两个大汉脸上发出了光,眼睛里也发出了光。 这一刀下去,没有人能活着,至少他们没见过有人在刀锋下能活着,没有人被这口刀劈中,还不死的。 山大王的笑声更大,大而疯狂,“小子,你的小命......。”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咯”的一声。 骨头折断的声音! 山大王的声音忽然顿住,死死顿住,然后杀猪般鬼叫着,跳起一丈高,接着杀猪般落下,落下就死肉般一动不动。 叶孤云咬牙,将躯体上的刀忽然丢了出去。 他丢出这把刀,几乎用尽了躯体上所有的力道,然后就直挺挺的站着,野兽般瞪着前方。 躯体上的力量已用尽,生命岂非已要结束? 他只觉得思考的力道都已消失?什么力道都已消失?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他平生头一次遇到这种滋味! 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幕,前面一个人忽然被刀劈成两段,地上只有两个人,另一个人已不见。 一个人到了生命的尽头,该做点什么?该想点什么? 他忽然好想笑一笑,只可惜他连笑的力气都已消失。 ......。 / / 媚娘席卷在大地上,并没有动。 她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是默默的席卷在大地上,身上那新娘子喜气衣裳与庄院里飘动的白绫仿佛是两个世界的颜色。 边上的尸骨已搬走,血迹早已被清水冲净。 阳光的热力更加剧烈,却始终无法照射到高墙下的阴影。 她就席卷在那块高墙下带有阴影的大地上,这块大地说不出的冰冷、坚硬而又没有一丝热力。 身着白衣的下人们远远走来,又慢慢的离开,每个人都不愿靠她很近。 这里仿佛已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她也没有理由呆在这里。 媚娘深深吸口气,挣扎着站起,就看到一个人。 一个漆黑的人。 衣服漆黑,头巾漆黑,甚至连手上的剑也是漆黑的。 这人的手并没有露出来,一直缩在漆黑的衣袖里,这人的声音居然也带着种漆黑的味道。 “人只要能站起来,就还算是人。” 媚娘不语。 “你是叶孤云的妻子?” 媚娘点头。 “你很想去见叶孤云?” 媚娘点头。 她点头的时候,泪水就夺眶而出,无论谁都看得出这泪水里的悲哀与相思,是多么的凄凉而又无助。 黑衣人叹息,“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见你?” 媚娘点头。 她点头的时候又垂下头,她不愿别人看到自己落泪难看的样子,只可惜就算别人看不到她的脸,也能感觉到她拥有的悲痛与哀伤。 每个人落泪的样子并不好看,而她却是例外。 她美丽的就像是寂寞而贞洁的洛神! 媚娘拭去泪水,凝视着漆黑的人,张开嘴却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一个字。 黑衣人等着她说话,最终还是化作叹息。 “我可以带你去见叶孤云。” 媚娘勉强挤出笑意,她的笑容仿佛是枯萎的大地上,骤然飘起的新鲜、美丽的鲜花,“你真的能带我去?” 黑衣人点头,又叹息。 媚娘忽然紧紧抓住漆黑的衣裳,“我们现在就走吧。” 她似已迫不及待想着去见叶孤云。 黑衣人看着她眼眸里的相思与寂寞,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媚娘的手慢慢松开,眼睛里又已布满了绝望与痛苦。 黑衣人凝视着媚娘,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你现在绝不能去找他。” “为什么?” “他受的伤很重很重,需要的是休息,还有疗伤,不需要女人。” 媚娘点头,“他......。” 黑衣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他不会有事的,他很想来找你,可是他现在......。” 媚娘目光闪动,心已要碎了,“我有什么能帮到他的?” “有。”黑衣人忽然又接着说,“只有一样。” “什么?”媚娘忽然凝视着黑衣人,连呼吸都已急促。 黑衣人叹息,“我只要你头发上那银钗。” 媚娘忽然将头上的银钗取下,交给黑衣人。 只要能帮到叶孤云一点点,她仿佛能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黑衣人凝视着这根银钗,慢慢的说着,“我只要将这根银钗交给叶孤云,叶孤云就不会在大伤未愈的情况下来找你了。” 媚娘点头,泪水又已落下。 “你打算到哪去?” 媚娘摇头,不语。 黑衣人凝视着根根飘动的白绫,久久才说着,“你哪里都不要去。” 媚娘点头,吃惊,“我还呆在这里?” “是的,这里才是你最安全的地方。” 媚娘点头,却凝视着自己的钗。 “天下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找白云的麻烦,无论是受伤的白云,还是快死的白云,都一样。”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眸里隐隐现出难以形容的畏惧之色。 媚娘点头。 黑衣人仰面向天,指了指楼台高阁,“白云现在就在上面,你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留下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很善良,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媚娘眼睛中吃惊之色更重,“可是他平日里......。” 黑衣人笑了,“平日里是个花花大少,风流成性,放荡不羁,好酒好色之徒,是个彻彻底底的败家子、混蛋、流氓、恶棍,是不是?” 媚娘不语。 她想说的话,已被黑衣人说了出来,而且说的比她自己想说的还要多。 黑衣人又一次叹息,“世俗的眼光,也许并不正确,你要用心的去了解他,会觉得这人比天底下大多数人都要正直。” 媚娘不语。 黑衣人目光忽然落到不远处的高阁,慢慢的说着,“你该去了,至少将新娘子衣裳换掉。” 媚娘点头。 她慢慢的转过身,慢慢的走了过去。 楼阁里的一切仿佛都是白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白绫,白色的衣裳,甚至连她们两人的神情,给白云感觉也是白色的。 桌上几道小菜正冒着白烟,缕缕摇曳。 白云挣扎着站起,想去走两步,却发现躯体上也没有一丝力量。 秋月慢慢的夹了一块牛肉,送到白云嘴边,希望白云能吃下去。 她的动作很轻盈而优美,脸颊上带着淡淡的苦楚。 真正令她苦楚的事,也许并不是白傲与白骨的过世,而是白云的痛苦。 正如令白云吃不下饭的痛苦,也并不是白傲与白骨的过世,而是自己的母亲去世,还有楚楚可怜的妹妹白雪。 白云吃下,又吐了出去。 他回过头,凝视着春花,还未说话,春花就走了过来。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轻轻靠在床边,“公子。” 白云点头,看了看地上。 秋月与春花就将他扶起,白云慢慢的走到桌旁。 桌上七八道精致小菜,一壶酒,一酒杯,一牙筷,白云并没有看这些,而是看着那口差点要了他命的剑。 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呢?他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的剑? 白云长长吐出口气,“天下剑客虽多,令我忘死一战的又有几许?也许只有......只有......。”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微弱,一口鲜血忽然吐出。 她们将叶孤云扶到太师椅上,端庄的坐着,久久没有放开双手。 白云忽然看着屋外。 屋外一个女人,正静静的站着,并未进来,也未离去。 新娘子的衣裳已换掉。 这人赫然是媚娘! 媚娘垂下头,一言不语。 白云脸颊上痛苦之色更浓,叶孤云的那一剑令他差点丧命。 “你进来。” 媚娘慢慢的走了进来,静静的站在桌畔,凝视着白云。 “你过来找我?” 媚娘点头。 “我身上的剑伤拜叶孤云所赐,你是他的妻子,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 “为什么?” “叶孤云虽然伤了你,你并未恨他。”媚娘凝视着桌上的剑。 剑柄古旧,没有剑穗,形式简朴,就像是叶孤云这个人一样,透着孤孤单单的气息。 “不错。”白云笑了笑,“你把这口剑拿着,可以随时离开,去找叶孤云,我绝不为难你。” “我不能带这口剑去见叶孤云。” 白云吃惊,“为什么?” “因为叶孤云见到我带这口去见他,他一定会恨我的。”媚娘没有笑。 她笑的时候,有笑的美丽一面,不笑的时候,有不笑的美丽一面。 媚娘忽然轻抚着剑柄,“这口剑属于你。” 白云更吃惊,“为什么?” “因为叶孤云一生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债,更不愿欠白云的人情债。” 白云微笑,脸颊上根根肌肉都已有了笑意,“你不带这口剑也可以离去的。” “我可以离去,但你不会让我离去的。” 白云忽然不笑了,因为他感到更吃惊,“你怎知我不会让你离去?” “因为我去找叶孤云,只会对叶孤云不利。” “对叶孤云不利,岂非对我是好事?” “绝不是,你内心不是这么想的。” “那我内心是怎么想的?”白云眼中痛苦之色竟已消失,竟已因惊奇而发出了光。 秋月也笑了笑,因为她很少看到白云眼中有这样的光芒。 “你内心一定不愿意叶孤云出事,你们都是剑客,找到真正的剑客知己并不容易。” 白云喘息着喝下一杯酒,又吃了几口菜,才接着说,“那你知道我该怎么做?” “你一定留下我,然后保护我,直到叶孤云来找我。” 白云笑着凝视秋月,秋月也淡淡的笑了笑。 “因为你还想找叶孤云比剑,是不是?” 白云点头承认。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忽然说着,“无论是我的老子杀了他老子,还是我的老子被他杀了,这些仇怨对我们来说,都要做个了断。” 他脸上忽然变得刀锋般冰冷,他的话更冰冷,“我们两口剑之间,一定还要比试的。” 媚娘目光闪动,忽然说着,“你找他比剑,并不是因为叶孤云杀了你老子。” 白云脸颊上的肌肉不停抽动,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们都是真正的剑客,真正的剑客与真正的剑客之间比剑,是忘我的,你们一定会忘记了彼此间的仇怨,有的只有比剑,没有别的。” 白云点头,不语。 他已无法言语,他心里的话已被媚娘说出,他肚子里的心已被媚娘看穿。 媚娘忽然深深一躬,“所以我敬佩你。”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四章 死亡边缘 白云大笑。 屋宇的尘土被震得片片飘落。 没有人认为他在这个时候笑是对的,更没有人认为是应该的,可他不在乎。 这种遭遇带给他的痛苦是有的,但与剑客与剑客之间的比剑相比,实在微不足道了。 这也许就是真正剑客与别人的区别。 媚娘等他的笑声结束,才慢慢的说着,“可我也看不起你。” “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就没有了人该有的情感。” 白云额角青筋轻轻颤动,“是的,你又说对了。” “你们都一样,所以我......。”媚娘咬牙强忍着痛苦,泪水却又流了出来。 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的脆弱与多情,仿佛是天生的,遇到一丝心灵上的打击,就会变得伤感。 媚娘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因为你们是剑客,叶孤云就不会离去,我的洞房也不会变成墓穴,我的家人也许就不会惨遭迫害,......。” 白云叹息。 世上的事实在很奇怪,该笑的人却哭了,该哭的人却笑了。 秋月柔柔将媚娘拥在怀里,柔声说着,“不要难过。” 媚娘点头。 她虽答应不再难过,心里的悲伤却没有一丝消弱。 秋月长长吐出口气,“如果叶孤云不是这样的人,天下第一美人又何必看上他?” 媚娘轻轻擦拭泪水,久久说不出话了。 因为秋月也看穿了她的心。 “你没有错,你的眼光更没有错。” 那错的又是什么? 媚娘茫然凝视窗外苍穹,一片漆黑的云慢慢飘了过来,又慢慢的飘走。 她的心更加刺痛,痛的她无法忍受。 秋月挤出笑意,柔声安慰着,“你们一定还会见面的,那时的见面,说不定就会变成永恒,这岂非就是你该得到的?” 媚娘点头,也笑了笑,“是的,我们还会见面的,到那时的相见,我一定不会离开他,就算是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 秋月轻抚着她的柔发,她的动作也是轻柔的,声音却更柔,“到时你们就可以去乡下种田,你可以想象一下,那是件多么美好的事。” 媚娘的泪水已消失。 她的心神似已飞到了那个地方,找到了那个充满无限活力与刺激的梦乡。 / / 叶孤云醒挣扎着睁开眼。 躯体的刺痛依然很剧烈,连呼吸都充满了刺痛,深入灵魂的刺痛。 阳光温柔的从窗户洒进来。 里面的一切都是温柔的,温柔而甜蜜,最甜的却是她的脸,她的笑容。 她的笑容充满了人类最原始最高贵的那种纯洁与真诚,她的话却流露出一股无法叙述的怜惜与同情。 “你终于醒了,我的大英雄。” 叶孤云不是大英雄,至少他自己不会当自己是英雄。 他摇了摇头,“我是狗熊。” 她的衣衫雪白,她的肌肤也是雪白的,最白的也许还是她的心灵! 这是人类最纯朴的那种心灵。 叶孤云挣扎着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这白衣少女。 白衣少女也是爱笑的,她的笑容也是美丽的,却与媚娘的笑截然不同的。 媚娘笑意中吐露着难以形容的明艳与妩媚,而她的却不是,她的笑意里却时刻都显得新鲜、娇嫩与可爱。 她的笑容很容易令人想到春雨后绽放的花朵,时刻都绽放着自己的光彩,令孤独、寂寞中的男人想去占有她,爱护她,保护她。 叶孤云是孤独、寂寞的,也是正常的男人。 一个正常而又寂寞的男人,遇到这样的女人,是不会逃避的,更不会客气。 少女痴痴的笑着,当她看到他边上的软剑时,笑容忽然冻僵。 白云的剑。 白云的剑实在很可怕,他的剑下从未有过活口,一个也没有。 出手一剑,绝无活口。 这是江湖中人形容白云剑术之道,如今呢? 他的剑下非但有活口,掌中剑已到了别人的手里,这是什么滋味? 是痛苦?哀伤?还是寂寞? 少女凝视着剑,勉强挤出笑意,“你的剑看起来很不错。” 叶孤云苦笑,这并不是他的剑,“这口剑对我很重要。” 少女眨了眨眼,“有多重要?” 叶孤云不语,他说不出来这种重要的故事,更不愿说出。 他的眸子凝视着外面,他的目光孤孤单单的,显得极为孤独、寂寞,却偏偏说不出的空虚。 山外的鲜花正盛,缕缕清香从门口吹进来,又从窗户溜了出去。 美的令人心醉,香的令人销魂。 阳光渐渐已西移,苍穹下美丽如画。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慢慢的走了出去。 白衣少女扶着他走在安静而无声的小径上,小径的尽头就是山崖,也是这座山最高的地方。 从这里看夕阳,才是最美丽的夕阳。 夕阳无限好,又岂能受得了黄昏那寂寞而空虚的等待? 白衣少女笑的很甜,她天生仿佛就可以给情郎带去甜蜜。 叶孤云吐出口气,“我是叶孤云。” “白雪。” 叶孤云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白雪这个名字很容易令他想到白云。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天地间变得渐渐昏暗,曲折而平坦的小径宛如一条银带,一直从天边延伸到脚下。 他们就这样的走着,仿佛是走向天边。 “你的伤重不重?”白雪无奈的拍拍手,又接着说,“我这里的金创药已用光了。” 叶孤云苦笑。 他平生横剑江湖,经历大小战役不下三百次,受的伤多的数不胜数,但用金创药还是第一次。 小径寂寂,微风徐徐。 他忽然站住,躯体忽然抽紧,道道伤口在风中慢慢流着鲜血。 白雪也站住。 四处的林木中没有声音,林叶在微风下徐徐而动,轻柔而又那么的欢快,仿佛在诉说着自己的寂寞与空虚。 白雪轻抚着他的伤口,“你的伤口裂开了。” 叶孤云点头。 他的眸子却盯着不远处茂密而漆黑的草丛,他对危险的感觉简直比处女受到冲击的感觉还要强烈十倍。 “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 白雪的目光到处搜索着,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可是她的心已有点慌了。 因为她这个时候,听到了一种呼吸,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呼吸,声音很轻,给她的感觉却不是人的呼吸。 “这是什么?” 叶孤云的眸子冷冷盯着草丛之中,昏暗的夜色里隐隐现出一双眼睛。 火一般的光芒。 “野猪。” 叶孤云忽然将白雪推开,一头牛一般的野猪忽然从里面射了出来,箭一般的射向叶孤云。 不偏不移的撞在他胸膛上,叶孤云被撞得翻了四五个跟头,才落到地上。 叶孤云嘶叫,“快走,不要管我。” 白雪的脸因恐惧、惊呼而扭曲,正缩在树下,不停的颤抖。 野猪正在撕咬着叶孤云的大腿,血淋淋的肉被它一口就撕咬了下来,三两口就被咽下。 叶孤云冷冷盯着这双火一般的眸子,它的眸子不但显得饥渴,也极为凶狠。 额角冷汗豆大般滑落,他双手握住剑柄,闭上眼,用力一挥。 剑光一闪。 飞虹般飘出,骤然间消失于无形。 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挥出了这一剑,他以为自己挥不出这一剑,以为自己必将死在野猪的肚子里。 鲜血骤然飞溅而出。 惨叫声骤然间想起,牛一般野猪身子骤然间化作七八段。 剑“叮”的落地。 微风徐徐,他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模糊,躯体渐渐变得冰冷,仿佛随时都会被冻死。 叶孤云到处张望着野猪,发现野猪已死了,才躺在大地上。 他的躯体因过度疼痛而痉挛、收缩,剧烈抽搐。 白雪忽然冲了过来,嘶叫着,“你怎么样了?” 叶孤云凝视着白雪,白白嫩嫩的少女在他眼前为什么会变得模糊不清。 这岂非是死亡前的感觉? 叶孤云索性闭上眼,尽量放松自己,令自己舒服点。 一个人活着时,并不是很舒服,死的时候若是还不想个法子好好舒服点,岂非很不智? 舒舒服服的死去,其实也是一种享受。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别人却不会让他舒服。 白雪拼命的摇晃着他的躯体,拼命的摇晃着他的灵魂,“我的英雄,快睁开眼,不要睡着......。” 叶孤云不语,只觉得自己呼吸渐渐无力,渐渐变得微弱。 但他依然听到耳畔少女的呼唤,闻到少女特有的那种幽香。 她的声音充满了说不出的哀怨与痛苦。 “我的英雄,你不能死,我的英雄,你决不能这么睡着......。” “你是我的,我需要你.......。” 声音渐渐变得很遥远,少女的幽香也渐渐变得很淡。 柔风阵阵,他觉得好舒服,他还是做到了。 活的舒服点,他并没有做到,现在死了,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一片落叶慢慢的落到他躯体上,微风忽然将他带进血泊中。 落叶在血泊中就在也起不来了,纵使微风有多么的剧烈,这片叶子都休想从血泊中飞起。 也许它永远都飞不了了,与血泊一起枯萎、消失。 这是它的命运,注定落到血泊中,就失去自由,无法翻身。 人岂非也一样? 叶孤云的躯体抽动渐渐变得很轻,渐渐变得僵硬,发冷。 死人岂非都是这样? 白雪的躯体冰冷,心也冰冷。 夜色里忽然又有一双眼睛,亮如寒星,凶狠而残忍不已,声音渐渐的靠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五章 死里又逃生 风轻轻,夜黑如墨。 这双凶狠、狡黠的眼睛,慢慢的靠近,靠的很慢。 白雪的手握住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 他的手不再动弹,失去了人该有的那种活力与生机,渐渐变得冰冷,渐渐也变得僵硬。 她的手已在颤抖,双腿也在颤抖,抖得连他自己都听到骨骼碰撞的声音。 这是匹狼。 后面的一条腿已几近残废,所以走起路来并不快,动作却依然矫健、敏捷,眼睛不停的在白雪躯体上不停打晃,特别在她那饱满、坚挺的胸膛,看的时间更长。 因为那里的肉多,它又那么的饥饿。 白雪平生第一次见到凶残而可怕的野兽,目光还是闪动着的。 它与人类,也一样,身子饥饿到极限的时候,目光同样会闪动起来。 白雪忽然握住剑柄,两只手忽然撩起一剑。 剑光一闪! 剑落空! 剑尖上的血迹并未干透,是野猪的血。 白雪咬紧牙关,嘴角已过度用力,竟已沁出了鲜血。 狼忽然到了七步之外,动作之矫健,反应之灵活,远比她想象中要快速。 这只是三条腿的狼。 也许正因为受了伤,才会遭到狼群的遗弃,孤独而可怜,在外面慢慢的寻找食物。 找不到食物,它就得死。 它很需要食物,林子里的兔子、山鸡......,这些它已无力抓捕。 它如果放弃眼前的食物,就得死。 白雪不想死,更不想叶孤云的尸骨被这匹狼撕咬。 狼的目光闪动更加剧烈,比它目光闪动更剧烈的却是剑尖。 她的手并不是杀人的手,所以她不够稳,更不够冷,更更不够快。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双眼睛也睁开。 虽然没有一丝活力、生气,却依然能给别人带去希望与勇气。 叶孤云的眼。 叶孤云竟已活了! 他的目光依然孤孤单单的,显得说不出的疲倦、无力,却偏偏带着一股逼人的杀气,逼人的杀意,逼人的杀机。 纵使他没有出手,也不能出手,这双眼睛也能令对手畏惧、胆寒。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狼的眼睛,狼也在盯着他的眼睛。 白雪第一次看到一匹狼与一个人到生死边缘时,也是一样的。 都想从对方眼中找出点什么,无论找出什么,都是好的。 这对活着,很有帮助。 他们都想活着,叶孤云更想活着。 活着有时也是一种义务,这个时刻,他才发现自己不能这么死去。 他还有六口剑、六个人没有杀掉! 这不仅是他的义务,也是他的权利,江湖中独有的义务与权利。 狼会从叶孤云眼中看出他已不行了?会不会忽然冲过来,在他们身上来上无数口,吃的饱饱的再离去? 白雪嘴角鲜血流得更多。 微风徐徐,片片落叶摇曳着地。 “你终于醒了。”白雪脸颊上娇嫩而白昼的根根肌肉,已因喜悦、兴奋而变得不停抽搐。 “我本来应该死掉的。” “哦。” “是这匹狼救了我。” 白雪不懂,更不信。 她不懂,她不信,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一名剑客遇到危险时的反应是多么的强烈。 叶孤云就在这种危险下,忽然惊醒了。 多年的杀人与被杀,对危险的感受,简直比风湿病的老人,对发阴天的感受还要准确十倍。 也许连十倍也不止! 叶孤云不愿解释,更不愿在这件事上多磨牙。 这件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还活着,只有活着,就有希望,什么都会充满可能。 他现在已没有一丝力道去握剑。 现在这口剑正在白雪掌中,她并不会用剑。 她握剑的姿势,就像是还未长牙的孩子握筷子,令人不忍多看一眼。 “你学过剑?” 白雪苦笑,“你看我像是学过剑的人?” 她实在不像是,她自己很明白这一点。 “有点不太像,只有一点点而已。” 白雪笑了出来,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在这里笑得出来。 这简直不可思议。 “我哪点不像?” 叶孤云凝视着剑锋,淡淡的说着,“你想学剑?” 白雪点头。 她实在很想,想得要命,至少想将眼前这匹被狼群遗弃的狼杀掉。 狼的眼睛不停的在他们两人之间看着,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它实在很饥饿,实在需要食物充饥。 三条腿的狼与四条腿的狼都一样,都可以杀人。 叶孤云又看着白雪握剑的手臂,慢慢的说着,“你以前有没有学过一些功夫?” 白雪毫不犹豫的说着,“掏鸟蛋算不算是?我爬树特别厉害。” 叶孤云喘息着,闭上眼,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苦恼。 一片落叶正好落到他的脸颊上,他想拿开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 他竟只能忍受着这片落叶压在脸颊上。 白雪又说着,“我当时学爬树只用了一次,别的男孩子用了一个月都没有我爬的好。” 这是她自豪的一点,也是引以为傲的事。 叶孤云叹息,他说不出话了。 杀人的剑法与爬树的招数,到底有多大区别?这个能相提并论的吗? 白雪凝视着剑尖,凝视着剑尖前不远处的饿狼。 “你说说看,我用心学,一定能学成的。”她说的很肯定而坚定。 她的话语声中,充满了信心与勇气,与小时候学爬树的那个时候,还是一样。 叶孤云苦笑。 他并不是笑白雪,而是笑自己,想不到一代鼎鼎大名的剑客叶孤云,想不到被一匹三条腿的狼逼上绝境。 这件事说出来不但会被别人耻笑,江湖中人而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忽然说着,“你会不会凝聚内力?” 白雪笑了笑,“你尽量说的简单点,否则我不知道怎么做。” 叶孤云慢慢的说着,“内力?” “什么是内力?” 叶孤云说不出话了,他发觉没有一丝机会了,索性闭上眼。 他竟已放弃活着! 一个人真正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无论怎么反抗也是没有用的,他已不想反抗。 “你说一次,说不定我能学会,我们就不用死了。” 他睁看眼就看到了那匹三条腿的饿狼,正悄悄的靠了过来,靠的很慢,也很轻,动作却说不出的矫健、稳定,眼睛正盯着白雪那坚挺而饱满的胸膛,“全身放松,用意念卸去周身力道,聚丹田之气,集于掌心,往前一刺,就可以了。” 他的话刚说完,那匹狼骤然扑了过来,饥饿对于一匹狼来说,实在很可怕。 剑光一闪而过。 狼惨叫一声,忽然倒下,死于剑下。 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 白雪脸上的神情因过度激动、兴奋而不停抽动,“我成功了。” 叶孤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剑“叮”的跌落,她的身子忽然软瘫,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她慢慢摸向叶孤云的手,微微笑着,在夜色里看来,她的笑意仿佛是一朵夜来香,夜色里给男人带去喜悦与刺激的夜来香。 “你真的了不起。”叶孤云忽然说着。 白雪眼波流动,笑着点点头。 “我是不是真的很了不起?”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当初他单单学这一剑,就用了四五个月的功夫。 现在想来,与白雪一比,简直实在不好比了。 她的悟性,也许要比大多数聪明人要高上很多很多。 白雪挣扎着站起,做在叶孤云边上,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目光闪动更急,甚至连呼吸都不由的急促起来。 有经验的男人都看得出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在一个漆黑而寂寞的夜色里,温柔而多情的少女面对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男人,会想做什么? 这种内心的空虚,又有多少人能了解? 只要不太笨又正常的男子都会知道她想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 白雪喘息着抚摸叶孤云的嘴唇,抚摸的很柔很轻。 柔风阵阵,落叶飘动的更轻。 从远山吹过来的柔风,竟已是那么的温柔、甜蜜! 她脖颈滚动更加剧烈,她毕竟是少女,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更怕他拒绝,她也怕自己满足不了他。 她怕的事实在太多太多! 也许少女都是如此,怕的很多很多,期待冲击岂非也一样? 他们就这样的看着对方,毫不掩饰,也未表露自己。 柔风渐渐变得更加剧烈,天地间凉意更加凝重。 她脸颊上的汗水滚动更急,滴滴从脖子滑落,胸膛起伏更加剧烈。 她岂非已忍受不了这种空虚? 叶孤云了解这种情况,他不愿、也不忍面对多情而善良的少女之心,更不会给于,在他的剑道里,这件事实在是种罪过,因为她很美,美的令他只想保护她,爱护她,却不愿享受她、破坏她。 伤口的刺痛渐渐更重,冷汗滑落更多,他忽然闭上眼,忍受着躯体上的刺痛。 道道伤口火一样燃烧着。 她的眼睛居然也有火!少女独有的温柔与多情之火。 他知道自己一旦点燃这团火,就必将永远燃烧下去,就像人类的生命一样,一直下去,绝不会停止的。 伤口悄悄的崩开,鲜血沿着躯体慢慢的滚落大地。 他的意识又慢慢的变得模糊,甚至连眼神都悄悄失去光泽,连看白雪的力气,都慢慢的消弱。 叶孤云只觉得自己躯体与灵魂渐渐变得很冷,又冷又冰。 “我好冷。” 他嘴里说着话的时候,都在打着哆嗦。 白雪俯下身子,柔声安慰着,“你是不是很冷?” 叶孤云没有说话,因为他躯体上的伤痛实在太剧烈了,痛的他已失去了知觉。 他感觉自己躺在柔软而又充满芬芳与甜蜜的怀里......。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六章 江湖不太平 薛神医出来已剩半条命了。 他家三代都是大夫,医术一代比一代传神,到了他这一代,江湖中人直接称他为神医。 春花秋月看着他被两个人架了出来,就问他,“白云的伤怎么样了?” 残阳照在他那张疲倦、劳累而又憔悴的脸颊上,他仿佛随时都会因过度劳累而垮掉、倒下。 他的嘴唇已干裂,眼神迷茫,他喘息着,喝了口茶,才慢慢的说着,“我快累死了。” 看他的样子,仿佛真的要死了。 春花终于吐出口气,白云终于没事了。 秋月却继续问着,“白云的伤势是不是很严重?” 薛神医点头。 “多久才能复原?” 薛神医点点头,“没事了,三年之内不要去舞刀弄剑,否则伤势会更严重。” 秋月点头,又问着,“你怎么累成这样了?” 这句话并不是她想问的,这句话是春花想问的。 她一向很了解春花。 春花嘻嘻的笑着,慢慢的等着。 薛神医慢慢的喝了口茶,又说着,“我......我......我......。” 他竟已累的说不出话了。 他的目光忽然看向屋里,眼睛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懊悔与疲倦。 媚娘坐在屋子的一角,静静的凝视着白云。 这一代剑客到底也是血肉之躯,到底还是要受到大夫热情、疯狂的包扎。 现在无论谁看到白云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春花满怀笑意,却强忍着,一丝也不能笑出来,因为现在的白云脸色很难看。 “春花。” 春花眨了眨眼,说着,“哎。” 她忽然就奔了过去,蝴蝶般围在他身边打转,越转越开心,“公子,你想要什么?” 白云眨了眨眼,看见她脸颊上隐隐现出的戏弄,忽然说不出话了。 他低下头,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苦恼。 躯体上没有一件衣衫,因为他无需穿一件衣衫,他身上横竖都被绑着白色布条,道道伤口上都贴着特制的药膏。 现在看起来,他就像是一件珍藏多年而没有被破坏的木乃伊。 木乃伊的眼睛不会动,他的眼睛却会动。 他忽然忍不住说着,“大夫说了什么?” 秋月轻轻的走了过来,握住白云的手,柔声着,“没事,很快就会好的。” 白云面无表情,“有多快?” “至少要躺在床上三四年。”她说着话,神情却充满了无比怜惜、同情。 “那不是要我的命。” 秋月柔声着,“没事,你想要什么,我去找给你就是了。” 在心中的情郎跟前,她绝不喜欢粗鲁,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一样。 白云不说话了。 脸上的怒容没有一丝消弱。 秋月笑了笑,“时间过的很快,三四年的光阴并不是很长。” 白云依然不说话。 春花在边上扇着扇子,端着西湖龙井,在边上瞧着白云,一双眼睛不停的在白云躯体上转着。 “公子要不要喝茶?” 白云眼睛上下动了动。 春花就将茶靠了过去,白云只喝了一口,目光就看向外面。 外面赫然停着一个人。 垂鬓少年正抚摸着发丝,冷冷冰冰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笑意,冷的令人心寒,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掌中并没有剑,寒意却从他眸子里飘了出来。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也是用剑的高手。 江湖中少见的高手。 白云只是看了他一眼,包扎好的伤口已因过度紧张而隐隐透着血红。 “你进来。” 白欢就走了进来,他并未靠白云更近,只是远远的站着,老虎无论牙在不在,都可以伤到人的。 他并未忘记这一点。 “你的伤很重?” 白云点头。 “多久能好?” “也许三四年,也许好不了了。” “哦。”白欢看了看白云的伤势,才说着,“那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 “你要倒霉了。” 白云的眼睛隐隐跳动,他仿佛已感觉到什么了。 他看了看窗外的大地上,正笔笔直直的站着一个人,一口剑。 身上的衣着很简单,简单而朴实。 嘴角带着轻蔑、不肖的笑意,握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 “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 这个人忽然就走了进来,他明明在一丈外,可是他一步就走了进来。 走进来就站在白云不远处,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就看着白云。 “高姓大名?” “万一。” “剑客万一?”白云的躯体隐隐轻颤,包扎好的伤口,忽然崩裂。 “是的,一剑杀人,没有万一的万一。”万一紧握着剑柄,脸颊上的笑意丝毫没有一丝减弱。 “贵干?” 万一不语,冷冷的瞧着白云,瞧着白云的手。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他的剑呢?他掌中为什么没有剑? “你找我比剑。”白云瞳孔收缩,双手忽然握紧。 “不是。”万一很坦白,说的很简单。 “那你来做什么?” “来杀人。” “你想杀谁?”白云盯着万一握剑的手。 万一盯着白云躯体上道道崩裂的伤口,阴恻恻的笑了笑,“我要杀的人快来了。” 白云不语。 他的眸子已落到窗外的大地上。 宽广的大地上忽然出现四顶轿子,四顶没有人抬的轿子。 这四顶轿子仿佛是从大地上忽然长出来的,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一个垂手童子慢慢的走了过来,掀起第一顶轿子,里面出来了个保养很好的中年人,眼角隐隐现出皱纹,他虽然已是中年,看似却像少年,他走出来就摸了摸袖子,仿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掌中忽然间多出一口剑。 剑光森寒,剑气逼人眉睫。 他远远的站着,冷冷的瞧着白云,冷冷的说着,“我要来杀人。” “你要杀谁?”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媚娘身上,媚娘激灵灵抖了抖,忽然站起,躲在白云边上。 她的手忽然握住白云的手,眸子里充满了无法叙述的恐惧与惊慌。 白云轻轻拍了拍媚娘的手,忽然说着,“你要杀叶孤云?” “是的。” “但你找不到叶孤云,是不是?” “是的。” “你想用媚娘引他出来?” “是的。” “这个法子很卑鄙,你的想法很龌龊。” “值得卑鄙,值得龌龊。”中年人的目光已发亮,仿佛看到了一件珍贵而神奇的宝物,已令他动心。 他仿佛已被这件宝物彻底吸引,已不能自已。 白云大笑,“江南藏宝楼少楼主,江小楼的宝物数之不尽,何必多取那一口灾星剑?” 江小楼忽然走了进去,他的动作并没有万一快,却很稳。 “灾星剑势在必得,没有人能挡住我。” “我是不是人?”万一忽然盯着江小楼的目光。 江小楼也盯着万一,目光中现出畏惧、吃惊之色,“居然是你?剑客万一!” 万一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就慢慢的走向江小楼,停于七尺处,忽然说着,“你要带走媚娘?” “是的。”江小楼斩钉截铁的说着,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仿佛没有人能令他有回旋的余地,有的话就是剑,剑客的剑。 “我若是不肯让你带走,你会怎样?” 江小楼的嘴角不停抽搐,握剑的手心已沁出冷汗,额角青筋不停跳动,他忽然说着,“我不怎么样,但是你会倒霉的。” 万一点头,“很好,你可以出剑了。” 江小楼并未出剑。 他的手紧紧握剑,久久没有出剑。 “你到底想怎样?” 万一讥笑,“我不怎么样,就想看你出剑杀我。” 江小楼没有出剑,目光闪动,握剑的手已不稳,杀人剑如果不稳,就杀不死人,只会等着被别人去杀。 “我的剑不想杀你,你可以走了。”万一忽然说着。 江小楼紧紧握剑,剑已出鞘,并未刺出。 因为他已没有把握,更没有信心。 一名剑客在杀人时,若是失去了自信,就相当于死在别人的剑锋下了。 他已无需再出手了! 江小楼忽然盯着万一的眸子,“你不杀我?” “是的。”万一看都没看江小楼一眼,目光却落到第二顶轿子上。 “为什么?” “我有三不杀。” “哪三不杀?”江小楼吃惊的盯着万一的剑。 “不顺眼的不杀,像个死人不杀,已经是死人不杀。”他说的很慢,仿佛生怕别人听不清,更怕江小楼听不清。 江小楼已听清,他的脸已扭曲、变形。 “你可以走了。” 江小楼握剑冷眼盯着万一,并没有动,背脊却已被冷汗湿透。 万一忽然盯着江小楼,“你走不掉了,现在我看你又顺眼了。” “你又要杀我了?” “是的。”万一盯着江小楼的咽喉,忽然笑了。 他的笑声并不好听,如果听到从棺木里跳出的野鬼尖叫,就可以联想到他的笑声。 声音并不猛烈,也不轻柔,却带着一种悄无声息的阴寒、彻骨。 江小楼只觉得咽喉隐隐刺痛,呼吸已因刺痛而随时都会停止,“那你来杀我,我等着。” 万一狂笑,“你不怕死?” “我不怕死,死在你剑下,并不丢人。” “你真的不怕死?”万一笑声忽然又变得低沉。 江小楼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我不会怕死的,你动手吧。” 他仿佛真的不怕死了。 “很好。”万一忽然又接着说,“你有七个老婆?” “是的。” “每个老婆都有四五个孩子?” “不错。” “你死了,他们孤儿寡妇一定会被别人活活打死。” 江小楼咬牙不语。 “你忍心让自己的老婆被别人睡?忍心让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打?” 江小楼不语,脸颊上根根青筋剧烈跳动。 “你还有六七房姨太太,每一个都是江南名妓,每一个都能美的令人睡不着觉。” “是的。” “你现在死了,我今晚就找丐帮三千弟子过去。”万一忽然又笑的尖锐、高亢不已。 江小楼忽然睁开眼睛,忽然说着,“你......。” “你现在是不是还想死?” “你肯不杀我?” “你的负担太大了,你那群孤儿寡妇实在可怜的要命。” 江小楼忽然吐出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不想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七章 高手对决 “我不想死。” 这句话说出,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已飞回家中,看看六七房姨太太,看看她们是不是很寂寞?是不是很需要自己拼命、玩命的去陪一陪? 也许死去很容易,一了百了,了无牵挂。 可是人活着,却是一种义务、责任,对家人的那种义务、责任迫使江小楼明白自己实在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特别是六七房姨太太,她们并不是守得住寂寞的人,她们每一个都不是能守住妇道的那种人。 想到在每一个寂寞而空虚的夜色里,斜倚在冰冷而坚硬的墙上,瞧着漆黑而阴暗的苍穹,手上满把瓜子,桌上美酒一杯,......,那种滋味实在不是很好受。 对于六七房姨太太来说,这岂止是难受,简直是一种折磨、煎熬,更是地狱。 对于女人一生中开得最美丽、最灿烂、最辉煌的时刻,如果孤孤单单的......,这岂非比地狱的日子更令人难以忍受? 江小楼现在才发现生的可贵与死的恐惧。 万一点点头,“你果然不想死了。” 江小楼点头承认。 万一大笑,笑得淫狠而猥琐,“很好。” 江小楼不懂。 白云也不懂,没有人能了解他说这两个字里面所包含的意思,正如没有人能明白这疯狂而变态的疯子。 “很好,不错,很好,不错......。” 他一连窜说出了十几个,仿佛很愉快,却没有人知道他愉快的是什么? 令疯子愉快的事,对别人来说,往往并不算是愉快的事,往往是极为痛苦、凄惨的事。 只不过江小楼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忍不住问着,“你高兴什么?” “值得我现在高兴的,只有一点。” “哪一点?” “你开始有觉悟了。” “什么觉悟?” “你开始知道生的可贵,死的可怕。” “多谢万一兄指点迷津,令小弟迷途知返。” “你感谢我做什么?”他忽然又大笑起来。 江小楼忽然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他想起时嘴角肌肉忽然抽动,“你难道还要杀我?” “是的。” “你这个畜生,我要跟你拼......。”江小楼怒吼着扑了过去,剑光骤然间刺出。 剑光一闪。 致命的一剑,夺命的一剑,灿烂的一剑。 只可惜剑光刚闪出,就死在另一道剑光之下,他的人也死在另一道剑光之下。 他的话也死在这道剑光之下。 万一的剑,万一的剑光。 万一的剑直直插入江小楼咽喉三分,鲜血喷泉般急射而出,万一并没有避开,他的脸颊上,脖子上,......骤然被鲜血染得通红。 他的神情变得出奇的兴奋、喜悦,这比采花贼采到新鲜而娇艳的花朵还要兴奋、喜悦。 微风飘过,鲜血沿着剑锋滴滴滑落,一滴一滴的往下滑。 白云的脸色变了,这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脖梗僵硬、冰冷。 极速的一剑,夺命的一剑,但这并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最可怕的地方是他现在的神情! 他仿佛很需要这种杀人的方式,仿佛只有这种杀人的方式才可以令他自己彻底满足,仿佛只有这种杀人方式才可以令他自己彻底释放多年积压心中的寂寞与空虚。 白云的脸色惨变,他现在才明白另一个道理。 一名剑客的剑杀人时,做到快速、准确、稳定,甚至做到凶狠、猛烈、毒辣等等,这些都并不是可怕的,这些对另一名剑客来说,只能受到尊敬与佩服,真正令另一名剑客可怕的是剑客的样子,就像现在的万一,变态、淫狠、猥琐、疯狂......,这些比夺命更令人恐惧。 死在这种人剑下,非但很难受,也许连地狱的小鬼都不愿靠近。 万一喘息渐渐已平稳,激情已升华,欲望已死去,眼眸里变得平淡而正常,江小楼的眼睛却依然直勾勾盯着正前方,他的前方只有万一。 一双几乎凸出的眼珠子,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恐惧、怨恨、悲哀。 媚娘的手已在不停颤动。 她见过死人,也见过杀人,却没见过这么样的死人,更没见过这么样的杀人。 死人与杀人都会令她恐惧,而这种死人与杀人的恐惧,却是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这种恐惧,也许下辈子都休想忘怀。 春花秋月早已躲在屏风后面,她们的样子别人看不见,也许比媚娘好不到哪去。 尸骨“扑”的一声,死肉般倒在冰冷、僵硬的地上,血泊上这个时候已有虫蚁,过来疯狂享受着死的快乐与刺激。 媚娘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身子紧紧贴着白云。 白云的鼻尖已沁出了冷汗,他深深吐出口气,才接着说,“你不是人。” 窗户并不小,外面的垂鬓童子,已看见了这一切,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万一。 万一却凝视着媚娘,媚娘的脸都被吓的抽动。 “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天下第一美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有些人身上的美,非但是天生的,仿佛是诸神降下的祝福,笑的时候,有笑的美,哭的时候,有哭的美,痛苦的时候,都有独特的痛苦之美,惧怕的时候也不例外,她的美仿佛随时都在,永远都不会消失。 时刻都会给世人带去美丽。 白云也看了一眼媚娘,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他心里却秘密的想象着她在情欲满足后的那种美,是不是最美的? 媚娘紧紧握住白云的手,白云已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与内心的恐惧。 “你不用担心,有些人看起来很不是东西,却一点也不坏。” 媚娘点头。 万一忽然望向外面,凝视着垂鬓童子,忽然说着,“第二顶轿子里是什么人?” 垂鬓童子面无表情,走到第二顶轿子边,躬身将帘子拉开。 轿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柄禅杖。 雪白而多肉的手,纯金打造的禅杖,顶端的七八个圈子叮叮作响,风吹的并不猛烈。 等到这个和尚走出来,彻底离开轿子,垂鬓童子才放下帘子,直起身,他的脸依然没有一丝表情。 大和尚并未走过去,远远的瞧着万一,冷冷的说着,“哼!” 万一仿佛并未听到,也没有看到,忽然说着,“你好像并不高兴?” 他虽然看着外面,话却是对着白云说的。 白云笑了笑,“我高兴不起来。” 无论谁见到一夜之间将三十一家镖局铲平的血如来,都不会很高兴。 “你应该好好高兴一下的。” “为什么?” 万一的眼睛忽然射出剑一样的光芒,“因为他很快就要真的去见如来佛。” 白云闭上嘴。 他不愿说话了,因为他知道有人会跟他说的。 “你要送我去见如来佛?” “是的。” 血如来眼睛忽然瞪的很大,说着,“哼!” 一个字加一禅杖,禅杖上七八个圈子叮叮作响,他脸颊上根根肌肉不停抽动。 “你就是剑客万一?” 万一淡淡的说着,“是的。” “一剑杀人,没有万一的万一?” “是的。” “你就没失过手?” “没有。”万一又补充着,“从来都没有。” “这次要例外了。” 万一闭上嘴,看着剑尖。 剑尖的鲜血还未滴尽,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滴得很慢很慢。 血如来也闭上嘴,远远的瞧着。 他的头在残阳下变得更加血红,红的像鲜血。 他们两人都不再说话,都在盯着对方,仿佛想将对方活活盯死。 没有声音,连微风吹进来都变得安静而无声。 屋子里死寂如墓穴,白欢一动不动的肃立于墙角,一张脸已变成死灰色。 身上的麻衣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湿透。 双手缩进袖子里,指尖的冷汗正往下滴,一滴一滴的滴着。 媚娘勉强自己说着,她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打颤,“那个大和尚是不是很厉害?” 她知道在惧怕、惊慌的时候,说说话可以给于一定的缓解。 “是的。” “有多厉害?” “江湖中七大魔头之一。”白云又接着说,“能在江湖中横行的魔头并不多,每一个都是极厉害的角色。” “有多厉害?”媚娘的脸已变得惨白,惨白如纸。 “一夜之间铲平三十一家镖局,你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媚娘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能力,的确厉害了点。 “血如来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一点。” “那是哪一点?” 白云目光中现出惋惜、同情之色,他说着,“最可怕的是他能令其它八十一家镖局关门,不敢开门,更不敢开张。” “为什么?” “因为他是血如来。” 这三个字并不算是解释,却比解释千万句都地道。 媚娘听着这不算解释的解释,闭上嘴,坚挺而饱满的胸膛又在剧烈起伏着。 她实在惧怕极了。 女人在惧怕的时候,胸膛都会剧烈起伏,她也不例外。 白云的呼吸忽然奇异般急促而凶猛,他叹息着,目光从她的胸膛移到脸颊上,才说着,“你一定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 媚娘不知道,她轻轻摇摇头。 她的脖梗依然僵硬而无力。 白云目光中惋惜、同情之色更深,他淡淡的说着,“血如来只不过将那八十一家镖局里面的女人都糟蹋了,无一幸免。” 媚娘那坚挺而饱满的胸膛起伏更急,连呼吸都已加重,“可他是和尚。” 白云点头承认这一点。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八章 善良的如来 白云承认血如来的的确确是和尚。 无论从外面哪个地方看,都是不折不扣的和尚,和尚中的和尚。 手中的禅杖非但证明了这一点,简直证明了他是得道高僧中的高僧,其气势与面相,就连少林寺的方丈,也不妨多让。 他说着,“和尚也要分类的。” “分类?” 白云点头,“一类是在寺院里一心一意念经的那种,另一类却不是。” “那血如来一定不是在寺院里念经的那类了。” 白云摇头,又解释着,“他是的,他念的佛经也许比天底下大多数和尚都要多得多。” 媚娘说不出话了。 她死也不信这大和尚念过佛经,也许连一本也没念过。 念过佛经的和尚都懂得慈悲,她并没有看出这一点点。 白云解释着,“血如来号称如来,就是因为他懂得的佛经很多很多,否则江湖中人就不会叫他如来了。” 媚娘点头。 白云又说着,“他懂的佛经也许比少林寺藏经阁里还要多。” “那他怎么......怎么......。” 白云叹息,“他只有两点不遵循佛理。” “哪两点?” “一点就是杀人,一点就是好色。”白云的话语忽然又变得哀伤,“他见到一只野兔在路边受了伤,他都会有慈悲之心,将它医好的。” 媚娘怔住。 她看了看外面的血如来,她只看了一眼,就激灵灵抖了抖,“我不信。” “你不信也没法子。”白云叹息,又接着说,“有一次他杀过人,糟蹋过女人后回来,路过一条河,见到河面上飘动一条死鱼,你知道他做了什么?” 媚娘想都没想,忽然说着,“他一定烤着吃了。” 白云摇头,“你错了,他并没有烤那条鱼,更没有吃那条鱼。” 媚娘愣住。 她想不通,她简直不能理解这样的人。 白云看了看血如来,也只看了一眼,连眼角的青筋都不停直颤,“事实上他非但没有吃过鱼肉,连其它的肉都没有吃过,一片都没有。” 媚娘眨了眨眼,“难道他会替那条鱼超度?” “你真的很聪明,他正是这么做的。”白云脸颊上现出怜惜之色,“他将那条鱼带到华山之巅,诵了九九八十一天的佛经。” 媚娘再一次愣住。 她更不信了,这件事看起来简直讲不通,更没道理的。 “有这种慈悲的佛性,人世上又有几许?” 媚娘说不出话了。 “他诵经诵到九九八十一天的时候,有几个江湖中很有名的剑客在论剑,你知道他当时做了什么?” 媚娘摇摇头。 她不知道,更不愿去想,因为她知道自己想也想不到的。 白云又说着,“他一口气在那几个论剑的剑客胸膛上捅了个窟窿,每个剑客都有一个窟窿。” 媚娘的胸膛又在起伏,她实在惧怕极了。 这奇怪透顶的和尚,简直奇怪的令人无法理解,更无法相信。 江湖中有许多的人与事,有很多都令人无法看得透,血如来就是其中一个。 “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华山之巅以后才没有剑客去论剑了。” 媚娘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出现来这做什么?” 媚娘摇头。 “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一定有人花钱请他过来抓你回去。” 媚娘的脸骤然变得惨白,她的心骤然落进冰冷而彻骨的寒潭里,“他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他是血如来,他很善良。” “善良?”媚娘的呼吸都差点被吓得停止,“你说他抓我是因为善良?” 白云点头,目光中忽然流露出尊敬与佩服,他慢慢的解释着,“因为他知道岳州闹饥荒,民不聊生,饿死的人成千上万,他要得到这批银子去救济那里的人。” 媚娘的眼角都直了,“他会去救人?” “是的。”白云点点头,又接着说,“他救了以后,再杀掉。” 媚娘的嘴唇又在不停抽动,这个和尚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她一想到自己被他带走的下场,肚子里的心忽然抽紧,她忽然想呕吐,这结局也许比死都要痛苦十倍,她情愿横死当下,也不愿跟血如来在一起活一刻。 白云吐出口冷气,又说着,“据我的推测,他如果带走你,一定先玩命、拼命、不要命的糟蹋一下,再......。” 他的话并未说完,也不用说完了,白云深深叹息。 这句话仿佛是一口剑,骤然刺进了她的胸膛。 她竟已被吓得昏了过去。 白云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万一忽然说着,“你高兴什么?” “我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 “有一点。” “哪一点?” 万一的目光骤然射出刀一般的锋芒,“等我杀了他们,我就抄了你的家。” 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白欢仿佛没有听到,又仿佛已听到,死灰色的脸颊上根根肌肉已扭曲、变形。 “你说过来杀人的。” “是的。”万一忽然又接着说,“顺便把你的家抄了。” 白云笑不出了,也说不出话了。 残阳将落未落,大地红如血。 血如来头顶每一颗佛斑都暗的发红,仿佛随时都会冒出鲜血来。 他忽然向万一招了招手,说出了两个字,“你过来。” 万一目光如炬,话出如锋,“我为什么要过去?” “让我在你胸膛上戳上一下,然后去西天取经!”他说的很慢很慢,也极为仔细而清晰。 万一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他也同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你上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 血如来的声音忽然变得像是平日里念经文那般,问的仿佛是在说一段金刚经。 “让我在你的胸膛上开个口子,放放血,然后早点投胎。” 血如来闭上嘴,头顶上粒粒佛斑却已变得发亮。 “你不得好死,居然这么对我说话,真的是活的不赖烦了。” 这句话他并未说出,却已从脸颊根根肌肉上隐隐现出。 万一也闭上嘴,他仿佛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我会让你早点投胎,然后你头顶的麻子就不见了。” 这句话万一也未说出,在脑子里却已转了百十来圈。 也不知过了多久,第三顶轿子里忽然动了动,只是动了动而已。 血如来额角青筋不由轻轻颤了颤,忽然说着,“你还是不下来送死?” “你想死就到上面来。” “好,我上去,那你死的会更难看一点。” 血如来忽然抬起百十来斤的禅杖,指了指那面墙,只是指了指而已。 那面墙骤然倒塌,连窗带墙一起化作废墟。 白云吐出口气,喃喃自语,“这一手是什么招式?难道是少林大力金刚指?” “不是的。”血如来自己说了出来,“是如来神指。” 江湖中并没有这门功夫,也没有这种学问。 之所以叫如来神指,因为他就叫血如来,血如来并没有解释,别人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算是他放了屁,他也会说成是如来神屁。 血如来身子一掠,已到了上面。 禅杖骤然往前指了七八下,万一身子轻轻一滑,已到了七步之外。 他原来站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七八个洞,每一个洞都在徐徐冒着轻烟。 这七八个洞若是落到身子上,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万一的身子还未站稳,血如来影子般贴了上来,禅杖忽然横扫。 “剑客万一,不要躲,好好尝尝我禅杖的味道。” 万一咬牙,身子横飞九步。 他的剑并未刺出。 血如来摸了摸头顶粒粒佛斑,大笑着忽然向前一跃,重重踢出一脚,就在他的脚踢出一半的时候,发现万一的身子上移,掌中剑忽然刺出。 剑光一闪。 也就在这个时候,血如来的禅杖骤然往前一捅。 两人忽然动也不动的站着。 鲜血骤然飞溅而出! 万一冷笑,他不仅笑别人,也在笑自己,禅杖赫然竟已捅进了他的躯体。 而他的剑也刺进了血如来的胸膛。 “你该去西天取经了。”血如来双手忽然握住禅杖,疯笑着上上下下玩命晃动着,万一的身子也在上上下下晃动着。 万一用力一抖,剑光一晃。 血如来的胸膛骤然冒出个大洞,禅杖“叮”的落地,躯体骤然倒下,脸上的肌肉不停收缩、抽动,接着忽然不动了。 尸骨归于平静,胸膛的鲜血犹在往外流淌。 鲜血从剑尖滴滴滑落。 万一握剑直挺挺的站着,冷冷盯着一动不动的血如来,忽然说着,“我说要你去投胎,你就得去投胎。” 不远处的白欢一动不动的站着,神情仿佛已要崩溃。 万一挣扎着走向白云,“你是不是很高兴?” 白云不语。 他的目光已落到外面那顶轿子上,垂鬓童子一动不动的站在边上。 “你应该高兴一下的。” “为什么?” “因为我受的伤越重,就越没有机会抄你的家。” 白云点头,“你没有机会抄我的家,对我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为什么?” 白云盯着第三顶轿子,淡淡的说着,“这里的招牌就要被砸了。” 万一笑了笑,忽然横剑一吹,剑锋上的鲜血滴滴飘落。 冷冷的说着,“第三顶轿子里是什么人?” 垂鬓童子慢慢的转过身,伏身跪下,轻轻拉开帘子。 一口剑,半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垂鬓童子并没有抬头,直到这口剑,这半个人远远的离开,他才直起身,肃立于一侧。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十九章 高手中的高手 一口剑,半个人。 残阳将落未落,这人脸上仅剩两种颜色,除了血红,就是漆黑。 血红的脸颊,漆黑的眸子,漆黑而愤怒。 万一的脸色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奇特,仿佛很吃惊,又仿佛很惧怕。 一个人若是见到一匹饿狼走进家里,才有这样的脸色。 白欢只是看了一眼而已,他的呼吸仿佛已要不行,什么都已不行。 他显然也知道这个人的来历。 柳三招慢慢的靠了过来,他靠过来十分艰难而痛苦,因为他躯体上仅剩一只手,每个人都已看到那仅剩的三根手指已深深凹入剑柄。 他赫然只有一只手! 他赫然只有三根手指!! 剑柄赫然被手指握变形!!! 光这三点,就足以证明这人的恐怖与可怕。 他的动作很慢,却很直接,只是一戳,就到了上面。 因为他没有腿,所以计算他走路不能用步子,只能用戳,剑在大地上戳,他到万一七尺处,只用了一戳。 白云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这人的躯体枯瘦如柴,脸颊上仅有一双眼,还有一张嘴,别的没有了。 嘴巴闭的死死的,眼睛中带着说不出的愤怒之色。 眼是用来看人的,嘴是用来说话的,手是用来杀人的,江湖中人给他起的名字并没有起错。 万一捂住胸膛,冷冷瞧着柳三招,“你是柳三招?” 柳三招眼睛愤怒的盯着万一的嘴唇,等到万一的嘴巴彻底停下来时,才说话,他说着,“我要杀了你。” 万一冷笑,笑完了,才说着,“你果然是柳三招。” 柳三招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连说的话也没有变,“我要杀了你。” 万一不笑了,剑客独有的寒意已从眼眸里露出,“就算你是柳三招,今天也要死在这里。” 柳三招说着,“我要杀了你。” 白云笑了笑,“你信不信,我现在骂他祖宗十八代,他也听不到的。” “为什么?” “因为他耳朵不灵了,只能用眼睛看你的唇语。” 万一点头。 柳三招眨了眨眼,忽然转了个身,他转身并不是用身子转,而是用剑。 剑在地上转了一下,握剑的手指没有动,躯体更没有动。 柳三招目光落到昏睡过去的媚娘身上,她的躯体成熟而完美,虽然只是背部,并未看到前面,但这已足够,他的神情骤然射出了兴奋、喜悦之色,“我找到你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躯体轻轻前倾,然后剑在地上轻轻滑了过去。 白云眼睛中露出厌恶之色,“她是我的,你动不了她。” “就你?” 白云点头,不语。 “我得到她有两个好处,我可以分一个给你。” 白云不语,目光看向万一。 万一鼻子已在抽气,剑忽然刺出。 剑的冲刺迅疾如电,身子飘动如幽灵,刺向柳三招的背脊!这一剑的速度与力道丝毫不减。 伤口的疼痛并没有影响到分毫出剑。 柳三招咬咬牙,然后万一的躯体已到了他剑下。 万一的剑也刺中了他的胸膛。 柳三招冷笑,“你......。” “你”字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出,正正好好喷在万一脸颊上。 万一眼睛凸出,几近掉出,掌中剑并没有一丝松开的意思,一名剑客见到另一名剑客还未倒下,还未死去,掌中剑是绝不肯放松的。 他也不例外。 白云叹息。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也都是真正的剑客。 万一咬牙,冷冷盯着柳三招,“你很好。” 柳三招点头承认,“好的快要死了。” “是的,万一出剑杀人,没有万一。” 柳三招眼睛里已现出笑意,脸颊上并未现出来,因为笑也要力气,这个时候任何一丝力气都是好的。“只可惜你的手臂短了点,这口剑若是往前伸一伸,我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万一点头承认。 他已感觉到剑尖触摸到柳三招的心脏,却并未刺穿。 “你是不是还想得到天下第一美人?” “是的。”万一讥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更笑自己。” “哦?” “笑我自己,是因为我很可怜,我快要死翘翘了,连天下第一美人的手都没摸过,笑你呢,是因为你比我更可怜。” 柳三招目光愤怒之色更浓,“我可怜什么?” “你可怜是因为非但没有得到出手的钱,连天下第一美人的脸都没见过,而我见到过,所以你比我可怜。” 柳三招冷冷的说着,“我杀了你,还可以去看她,这并不难。” 他说的很有把握,对此也很有信心,这看起来本就是事实。 万一又笑了,笑得讥讽而冷酷,“你没机会了,你就快要死了,难道一点也不知道?” 柳三招不语,并不明白。 他看了看浑身白布的白云,白云也看了看他。 白云笑了笑,“你看我还能握剑?” “你实在不能握剑,你的伤很重,你的手只能握拐杖,不能握剑。” 白云点头,微笑,“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还是看看你剑下的万一,如果万一......。” 他的话硬生生顿住。 一道剑光惊飞,直刺天际。 万一的剑! 万一出剑,没有万一。 残阳彻底下沉,鲜血落下,变得很暗,暗如墨汁。 缕缕柔风萧索而无力,天地间杀意并没有一丝褪去。 柳三招一动不动的瞪着万一,掌中剑忽然离手,躯体忽然落下。 他赫然已死了! 白云叹息,“你现在需不需要棺材?” 这句话当然不是跟柳三招说,当然是跟万一说的。 万一喘息着将剑拔出,挣扎着站起,忽然又倒下,接着就大笑起来。 笑声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毒与不甘。 “我当然需要一口棺木,上好的棺木,越豪华越好。” 白云点头,“等你死了,我一定将这方圆百里之内最豪华的棺木找来,然后将你放进去。” 万一并未站起,目光却已落到漆黑的大地上。 最后一顶轿子也是最大的,也是最长的,垂鬓童子早已一动不动的站在边上。 最后一顶轿子里是什么人?为什么轿子会如此奇异? 万一向垂鬓童子点点头。 垂鬓童子忽然对着轿子五体投地,帘子忽然飘起,飘走,说不出的神秘而诡异。 屋子里没有点灯,漆黑而沉闷。 春花秋月慢慢的走了出来,靠向白云,将媚娘扶起,眼眸里恐惧之色没有一丝减退。 她们的手慢慢摸向白云的手,她们握的比白云更紧。 白欢额角冷汗又已沁出,仿佛想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萧索而无力的柔风飘进来,他的躯体激灵灵抖了抖。 他很惧怕,却不知道惧怕的是什么,轿子里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妖怪? 屋子里沉闷而无声,这种压力简直令人窒息! 垂鬓童子并没有动,背脊根根肌肉已因过度恐惧而绷紧。 夜色彻底暗了下来,没有光。 一条漆黑的影子从轿子里箭一样射了出来,又鬼一般的飘了上去。 就停在白欢的边上,白欢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他竟被这种压力活活压垮! 万一冷冷笑了笑,“原来是你?” 这赫然是口棺木! 棺木是不会说话的,这口棺木却是例外,“是我。”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万一鼻尖冷汗又已沁出,“你绝不会这么闲着,一定会出来的。” “你很不欢迎我?” 万一不语。 “听说你很想要口棺木,所以我来的并不坏。”棺木笑了,笑得阴森而诡异。 万一不语,双手握紧。 他掌中并没有剑!没有剑的万一是不是杀不了人? “剑客万一掌中绝不会没有剑的。” 万一掌里忽然有了剑,柳三招的剑,“棺材里的活死人难道不用剑?” 活死人阴恻恻的笑了,“你过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 “因为我要将这口棺木送给你。”活死人笑意不变,“你死在这里面,比死在别的棺木里要舒服。” 万一点头承认这一点,却又说着,“我过去,你就死定了。” “我已经死了,再死一次又有何妨?” “你是个死人?” “不错。”活死人居然承认,“我本就是死人,是活着的死人。” 万一嘴角抽紧,目光闪动,“你还未死透?” “不是。”活死人又解释着,“活就是死,死也是活,活活死死,死死活活,你又何必过多计较?” 万一不懂,只怕白云也未必会懂。 活死人叹息,“你还是不过来?难道不喜欢这口棺木?” 万一不语,鼻子剧烈喘息,他受的伤很重很重,就算是要去跟别人拼命,也要喘口气在去。 他需要休息! “你出来难道是为了得到天下第一美人?” “不是,我不好色,只爱剑。” “灾星剑?” “是的。”活死人叹息,又解释着,“得灾星者,号令魔教,得江湖半边势力,可与江湖三帮、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分庭抗礼,独占半壁江湖,所以这灾星剑一定会引起很多江湖仇杀,我是个善良的活死人,所以......。” “所以你想将灾星剑带到棺木里,永世不见天日?” “是的,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的用心了。” 万一大笑,笑的连伤口鲜血都飞溅而出。 “你笑什么?” “我笑你放屁,你放屁的手法实在很烂。” 棺木里已有人喘息,没有说话,活死人仿佛很生气。 “你骗人的把戏能不能再高妙点,你想把我笑死?”万一笑着笑着,忽然倒下。 他仿佛真的差点被笑死过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章 送终童子 等到万一笑完了,活死人才说,“你笑完了?” 万一横剑点头。 活死人又说,“那你可以来杀我了。” 万一忽然倒下,挣扎着慢慢的站起,他躯体依然笔笔直直的,“我是剑客万一,就算是比剑,也是别人先出手杀我。” 活死人冷笑,“你的剑杀不死我?” 万一不语,垂下头凝视着剑锋,仿佛在沉思。 剑锋上的鲜血渐渐已滴尽,锋芒已露出,冰冷而彻骨,万一痴痴的凝视着别人的剑,自己的血。 他现在摸着别人的剑,心里隐隐些许愧疚,这种感觉别人也许非但无法理解,更无法体会。 一名真正的剑客对剑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情人的感觉。 对自己的剑所生出的情感,也许比最多情的少女,对情郎的情感更加强烈,也更加高贵,可他现在心里有种无法描述的矛盾,非但充满了愧疚、酸楚,却也充满了说不出的刺激、快意。 也许他的手从来没握过别的剑,也从未领略过这种快意、乐趣,因为他的手只握自己的剑。 这种快意与刺激,在他认为,是一种不耻的行为,有违自己的剑道,有失自己的忠贞,这是自己不可忍受的。 现在却有了另一种感觉,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感与刺激,这令他躯体里有了一股陌生而奇异的力道。 现在他心里虽然有种罪恶感,这种罪恶感偏偏是他平生之中从未有过的享受! 他忽然抬起头,忽然说,“万一出手,一剑杀人,绝无万一。” 活死人冷笑,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个一个的出手?” 万一不知道,这件事他也觉得很奇怪。 如果这四个人一起出手,他相信自己的命已死了十次了。 “为什么?” “因为天下第一美人只有一个,叶孤云与灾星剑也只有一件。” “那你为什么最后出手?而不是最先出手?” “因为我不是笨蛋。” 万一眼角轻轻跳动,眸子里忽然生出怨恨之色,他忽然明白了这一切。 活死人的算盘并不坏,万一先对付江小楼、血如来、柳三招之后,不死也重伤,到这个时候出手,那实在简单多了,简单的像是老鹰抓小鸡那么容易。 活死人阴恻恻的笑了笑,“你懂了?” “是的。” 万一的确已明白了这一点,他并不是笨蛋,一个人的剑术有如此造诣,想成为笨蛋也不行。 他对剑的悟性与天资,一千人之中,也许找不出半个。 “你明白了就好办多了。” “你想怎么办?” 活死人叹息,“你自行了断,我不想破坏你的名声与身体。” “你不愿出手杀我?” “是的。”活死人忽然又说,“因为你的命已差不多该报销了,而我一旦出手,你一定死的很难看。” 看起来他分析的很细致,说的也很诚恳。 这样一来,万一非但不该去跟他拼命,反而应该去感激于他。 万一大笑,他笑的讥诮、轻蔑而疯狂,“你又在放屁了。” 活死人剧烈喘息,不语。 万一又在大笑,“我平生见过很多人做缺德的事,却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做缺德事的。” 活死人不语,沉默着,他仿佛在沉思。 万一大笑着接着说,“你不但缺德,而且特么的不要脸。” 他大笑的时候,躯体上伤口鲜血又已疯狂的涌出,就在他笑声最剧烈的时候,也是鲜血涌出最疯狂的时候,棺木忽然动了。 棺木骤然箭一般射了过来,万一脸上的笑意还未结束,就看到棺木骤然打开,将他活活吃了进去。 万一的剑并未刺出。 棺木在地上上下下剧烈抖动着,里面的声音野兽般嘶叫着。 白云已分不清哪个是万一的声音,哪个是活死人的声音,因为这两人在此时都已变成野兽,也许比野兽还要残忍、冷酷。 他虽然看不见这两人的拼命,但他深深感觉得到。 棺木里的拼命恶斗,比江湖中大多数人决斗都要残忍、冷酷,也必将是激烈、无情的。 他们残忍、冷酷,非但没将别人当着是人,也许他们连自己都没当着是人。 白云叹息,闭上眼,不愿再去看一眼那口棺木。 棺木在地上猛烈的撞着,两人恶斗的声音野鬼般凄厉、哭嚎着。 从声音的分析,两人都没有占到上风,也没有落至下风。 秋月眼波流动,对白欢说,“这是好机会,你可以出手,将他们两人一起杀了。” 白欢不知何时竟已醒了,依靠着墙,脸色并不好看,“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两人斗志正盛,贸然出手,必然会激起他们对我们不利。” 秋月看了看棺木,目光中隐隐现出杀气,“你怕死?” 白欢不语。 夜色里垂鬓童子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大地上,他的眸子仿佛比夜色更黑,也比夜色更寂寞。 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这里。 白云睁开眼就看到了他,“你为什么不上来看看?” “我有理由上去看看?” “至少有一个。” “你说说。” “你是送终童子。” 送终童子脸上的表情就像这夜色,漆黑而冷漠。 他说话的声音也一样,“嗯。” 他说的认真而单纯。 白云笑了笑,双手一礼,“请。” 送终童子慢慢的走了进来,他并不是飞进来的,而是从大门走进来的。 他走路也跟别人一样,慢慢的走了进来。 送终童子走进来就凝视着这口棺木,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感,既没有一丝悲伤,也没有一丝喜悦。 他的神情与态度,也很沉稳而冷静。 这种人若是剑客,一定也是极厉害的角色。 白云看了他一眼,就叹了口气。 他手中没有剑,也没有别的,宽宽大大的袖子里双手半根手指都没有露出来。 谁也不知道袖子里有什么。 每个人都在盯着棺木看,棺木里的声音并没有减弱,凶残、冷酷之色更浓。 白云忽然对送终童子说,“依你看,他们两人谁有可能活着?” 送终童子目光没有一丝闪动,久久才说,“他们两人的死活,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 白云眨了眨眼,忽然看着送终童子,“高见?” “因为他们两人都已出局。”他说的很慢很慢,出手却很快。 他骤然飞出一脚,这一脚很快,很猛,力道也很大。 棺木箭一般射向远方,然后消失。 白欢这个时候忽然叹了口气,“他们终于走了,快吓死我了。” 送终童子点点头,“可我并未走。” 他的神情依然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连眼眸里都没有现出一丝杀气。 但屋子里却变得更加沉闷。 白欢勉强挤出笑意,“阁下有何贵干?” “带走媚娘,逼出叶孤云,然后再杀了他,得灾星剑,号令群魔,坐拥整个江湖。” 送终童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才隐隐现出残忍而冷酷的快意,甚至连脸颊上都现出一种淡淡的享受。 这只是一句话而已,却能令一个人的神情顷刻间变化有了如此之大。 能造成这种变化,诱惑力必然也很大。 “不如坐下来慢慢聊,怎么样?”白欢笑了笑,“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关乎着整个江湖的命脉。” 白云不语。 送终童子也不语。 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盯着对方。 白欢悄悄转过身,拍了拍手,两丈外忽然有了灯光,七八盏灯慢慢的走了过来,屋子里忽然变得亮如白昼。 七八个少女粉妆艳抹,娇笑着蜜蜂般忙碌着。 时间并不长,一桌酒菜就好了,七八个少女蜜蜂般飞走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从菜的色泽与搭配,不难看出这是一流的厨子做的,而且这厨子必定费了很大的功夫准备。 看到这一桌菜,白云只想到了一点。 这个厨子一定累的跟薛神医一样!半条命一定差不多没了!! 白云只是远远的闻了一下,鼻子就不由抽动着。 他显然已被这桌菜打动了,至少他的鼻子已在动了。 送终童子面不改色,连看都没有看一眼,他依然凝视着白云。 白欢陪笑着,“招呼不周,往包涵,请用。” 送终童子慢慢的坐在白云对面。 这般的镇定与气魄,在江湖中也不是多见的。 白云没有动,他的目光却已落到满桌酒菜上,并没有看一眼送终童子。 媚娘躺在白云的怀里,柔软、丰满而成熟的躯体已彻底横躺在白云怀里,纵使她身上有再多的衣衫,又岂能遮掩住她妩媚的气度与风采。 白欢只是看了一眼,喉结就在上下滚动。 他也是正常而寂寞的男人,他在每个空虚而孤独的夜色里,也很需要有这样的女人陪伴与了解。 白云仿佛没有反应,他看了一眼白欢,只是叹了口气。 他笑着向菜眨了眨眼,秋月就柔柔的夹着菜过来,然后就柔柔的送到他嘴里。 经过媚娘鼻子的时候,媚娘的躯体激灵灵抖了抖,然后就站了起来,脸颊忽然涨得通红,她直愣愣的盯着白云。 秋月仿佛没有反应,仿佛并没有察觉到媚娘的变化,她只是看着白云的嘴唇,她的目光竟也是柔柔的。 面对心中的情郎,她在任何时候,都没有令他失望。 白云满意的点点头,秋月目光从他的嘴唇移到他的眸子上。 纵使她的心在每次见到这双眸子时,跳动的有多么剧烈、疯狂,她都会忍受着。 因为她很聪明,又很能等待,不等到时机彻底成熟,她绝不会出手,也更不会犯错,一丝也休想犯。 其实想要占有一个情人的心,并不容易,占有白云这样的心,更更不容易。 媚娘却截然不同,她虽然没有说话,神情却已彻底流露出来。 这是她们之间最大的区别。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一章 漫天神火厨中仙 白欢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凝视着送终童子,起杯高端一礼,“请。” 送终童子等到她喝完了,才慢慢的喝掉,他喝的不但很慢,也很仔细,他仿佛要将这酒里面每一滴辛辣都尝出来,他仿佛生怕多出其它的成分。 他等到白欢的酒喝完放下酒樽,拿起筷子的时候,他才慢慢的放下酒樽。 这个时候,白欢已在等着说“请”,请他尝试桌上一道道名贵而伟大的菜。 桌上的菜有人说过可口、香甜,有人说过美味,却从未有人说过神圣、伟大,没有过,并不代表没有。 一名厨子若是突破极限,真正做到对菜已有了热爱与忠贞,也有了情感,是不是也可以说成伟大? 纵使世上的人吃得再饱,也许也很难说出“伟大”这两个字来,因为馆子里吃菜的人是上帝,每一个都是,上帝是绝不肯说出“伟大”这两个字的,特别是馆子里的上帝,要他们说出“伟大”这两个字来,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请!”白欢笑意不变,凝视送终童子,伸出筷子一礼。 待人接物,他在白府也许是最能干的了。 送终童子虽然将菜夹住,却并未送到嘴里,因为他还在等,他活着很小心,更谨慎,他考虑一件事的时候,往往想出百十来种解决的法子,每一道法字而且都很行得通。 这就是送终童子,心思的缜密与周详,也许比朝廷中一品大将的贴身智囊还要过分,还要严重。 吃菜往往也一样,等到白欢将菜彻底咽下,彻底进了肚子,他才放到嘴里。 这口菜还未放到嘴里的时候,他的眼睛往往盯着白欢的喉结,等到喉结滚动,嘴里的菜已消失,他才会将这口菜放到嘴里,慢慢的嚼着。 他嚼得当然也很慢,因为他非但要将这口菜中所有成分尝出来,而且要注意除了这些成分之中,有没有别的成分,特别是有没有毒药,这才是关键。 这种本事,别人也许闻所未闻,对他而言却是活着的必修之课,在江湖中活着并不容易,特别是他这种人,每年想来下毒害他的人,多的没法子数,多得跟地上蚂蚁似的,所以江湖中至少有五百种以上的毒都休想能瞒得了他,甚至连已毒成名的五毒教也休想,因为五毒教里最厉害、最可怕的毒就是仙人饮,非但无色无味,简直与山泉留下来的一模一样,这种毒去害人,别人非但不知道,简直没法子知道,就连这种毒都休想害死他。 别人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说尝出来的,只是尝而已。 这简直是奇迹! 白欢却不同,他吃菜只是吃菜,不管菜的色泽如何,口感如何,或者是如何的香甜、美味,甚至诱人,这些他并不在乎,更不用说辨别里面有没有毒,也许他懒得去在乎,一个人活着,在乎的事多了,就难免很劳累、很疲倦,也很心烦,这就失去了活着的乐趣,失去了享受。 活着太辛苦还不如死去的好! 白云与他们两人都不同。 他吃菜,不但要将菜里面的所有营养嚼出,彻底吸收,而且要品味着这道菜在烧的时候,厨子对这道菜释放的情感,这种事非但没有人能理解,也同样令人无法相信。 因为世上本就不该有这样的人,却偏偏有这样的人。 他尝这道菜的同时,非但能辨别掌勺厨子对这道菜释放出的情感有多少,而且能尝试出在烧这道菜时的心里变化,是厌恶?是疲倦?还是恐惧? 他就有几个掌勺的朋友,每一个都很敬重他。 能令一流厨子对吃客非常敬重,非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简直不可能发生,因为一流厨子与一流剑客也一样,都有自己的傲慢与独特的见解,别人非但难以令他信服,简直难以与他们说到一块。 白云却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很彻底,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是白云,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白云。 就在一次漫天火烧的一桌菜上,他就说了一句“不好。”引起了这位名动八方、叱咤风云的神厨过度不满。 漫天火这个名头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也与其他爱剑的剑客一样,也喜欢去找其他的厨子比试,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寻遍了名山神池,就连塞外以厨艺文明的燕胜龙,都败在他手里。 当时他与燕胜龙整整比试了十一个月,他们比妈妈肚子里的宝宝还有耐性,就算是呆在妈妈肚子里的宝宝,也不过呆了十个月,他们却能呆在厨房里比试了十一个月,这其间的任性与忍耐,也许比大多数江湖中用剑去决斗的剑客更懂得这里面的造诣,懂得这种道理的人非但要对尘世间的人与事彻底绝情,而且只能对手下的每一道菜充满情感、情爱。 这里面的学问也许在书上很难发现,也许书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学问。 因为没有哪一本书会教你去对尘世间的人与事彻底绝情,而去对手下的每一道菜生出情感、情爱,还要忠贞。 这对一名厨子来说,非但是一种旷古绝后的牺牲,更是一件惨无人道的伤害。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书中才不能有这样的学问,也不该有这样的学问。 当时白云说出“不好”这两个字的时候,正是漫天火名气正盛,受到万人敬仰,苍穹祝福的时刻。 当时漫天火忽然握着自己独用的菜刀出来,去找白云。 他拿菜刀并不杀人,也从不杀人,因为他是厨子,可是他那次为了“不好”这两个字却说要杀人,他杀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只要白云说出哪里不好,他就立刻死在那里,死在满桌自己做出的菜前。 他死在满桌的菜前,也像是绝世的剑客死在剑下一样。 白云面对他的人,也面对他掌中的刀,就知道这个人必是天下罕见的奇才。 他爱这种奇才简直与他爱每一个绝世的剑客同样深厚,也同样真誓。 白云说,“这句话并不是我说的。” “是谁说的?”漫天火掌中的刀已将脖梗的大血管割破,鲜血从脖梗流到胸膛,接着往下流。 白云不愿失去这个奇才朋友,所以他面不改色,淡淡的说着,“是菜说的。” 因为如果白云若说是自己说的,漫天火必定死在自己的那桌菜前,这种事实不容有一丝质疑的。 “菜怎么能说话?”漫天火神情中的杀气化作惊奇。 他对菜的了解与尊敬,也许比大多数江湖中剑客对剑的了解与尊敬更深,他手中若不是拿着厨刀,若是拿着剑,白云与漫天火这两人,在那个时候也许只能活一个,世上绝不会同时容下这两人,正如一山绝不会容下二虎! 他当时很庆幸自己不是学剑的,而白云当时也庆幸自己不是学厨的。 漫天火了解菜能说话,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别的人也懂这个道理,所以他才吃惊。 白云笑了笑,又说,“菜告诉我,你今天不好。” 漫天火更吃惊,“我今天哪里不好?” “你今天对菜释放的情感不是彻底的,并未满足你掌中的一道道菜。” 漫天火大笑,这才放下厨刀,却问着,“少了几分情感?” “少了三分。”白云笑着又说,“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三分?” 漫天火说,“为什么只是三分?” 白云淡淡的说着,“你一定将那三分情感释放到人身上了,所以你烧出的菜才少了三分情感。” 漫天火彻底惊呆。 他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在坐的,在站的,每个人都不懂,都不能理解这里的学问,而他懂。 剑客对剑的追求,到了巅峰造极的时候,就会必然出神,剑招一定会出神。 神是玄妙的,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没有多少人能感觉到,但不代表没有这种神。 有了神就有了生命,剑招一旦有了生命,就会有了意识。 剑招中的意识远远比痴情的少女对情郎每次释放的情感估算准确十倍,也许十倍也不止。 菜也是一样的,漫天火手下的菜拥有的意识,也许比大多数绝世剑客掌中剑生出的剑招更深。 所以白云很了解这个,漫天火也很了解这个。 白云凝视着漫天火,漫天火也凝视着白云。 他们走的路不同,用的武器也不同,但是他们却偏偏有着同样的尊敬与佩服。 白云离开的时候,漫天火依然五体投地的伏倒在那桌菜前。 能令漫天神火厨中仙五体投地的人并不多,也许天下间只有白云,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白云。 白云凝视着那盘菜,笑着点点头。 秋月柔笑着将那块牛肉夹到他嘴边,柔柔的送到他嘴里,最柔的还是她神情,多情而寂寞的少女,对情郎的柔情,本就是柔的,没有别的,非但柔到骨子里,简直已柔到灵魂里。 她在释放这种柔情的同时,也在享受着白云的索取。 媚娘并没有吃,红着脸矗立,凝视着白云,脸颊上羞愧与不安,没有一丝褪去。 白云嚼着牛肉点点头,看向酒樽。 等到酒樽里的酒喝完才凝视着媚娘,他凝视着媚娘,只是单单凝视着媚娘的屁股,又点点头。 这种目光简直令媚娘的心跳出嗓门,这种目光在她眼里,简直下流极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二章 斗智斗勇 白云笑着不再看媚娘。 春花就放下酒壶,端了张椅子过去给媚娘。 白云不喜欢磨牙,更不喜欢解释什么,特别是女人心里奇奇怪怪的心思,他简直怕的要死。 所以他看了看秋月,秋月就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靠向媚娘柔声说了几句。 媚娘就坐了下去,她只觉得自己与这里每一个人都没法沟通。 “你多吃点,这一桌每一道菜,并不是每个人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媚娘不懂。 白云说多吃点,她就多吃点。 他说的是事实,并不夸张。 白欢也笑了笑,“这桌子菜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吃到的。” “我只吃过两次。” 白欢吃惊,凝视着白云,“你能吃出是谁烧的?” “是皇宫御厨张宝斋做的。” “你居然识得此人?”白欢仿佛很意外。 白云笑了笑,“正巧,我认识的几个厨子之中,他就是其中一个。” 白欢脸色变了。 他仿佛忽然被人活活踹了一脚,连说话都说不出了。 白云笑意不变,看向送终童子,“这桌菜是不是很名贵?” “是的。”送终童子面无表情,忽然又接着说,“你除了看出这桌菜是张宝斋做的,还看出了什么?” “我还看出了他在做这桌菜的时候,一定很不舒服。” 送终童子点头,他居然承认这一点。 “还有。”白云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又接着说,“就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活着。” 送终童子不语。 他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可是这里每个人都已听到了他袖子里拳头鞭炮般咯咯作响。 他显然在勉强自己控制住怒气,虽然怒气没有一丝现出,白云却已感觉得到了。 白云大笑,慢慢看向面如死灰的白欢,“你是不是很意外?” 白欢点头。 他非但觉得意外,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白云指了指桌上的菜,笑着面向媚娘,“这桌子菜,我保证你就算花钱去买,也买不到的。” 媚娘点头。 她也承认这一点,虽然她吃的并不多,但也明白每一道菜都是平生少见的。 春花已放下酒壶,秋月也放下筷子,已退到一旁,远远的站着。 因为她们已看到白云的手紧紧握住。 白欢面如死灰,凝视着空空的酒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送终童子依然没有一丝变化,凝视着白云。 他仿佛在等着白云说下去。 白云也明白他心里所想,他笑着说,“你什么都算得很对,就是有一点不对。” “哦?” 白云指了指白欢,“你不该用他。” “你看出他了?” “就因为看不出他,所以才认出了他。” 送终童子不明白,也许别的人也不明白,这句话本就很矛盾。 白欢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一张脸却已扭曲。 媚娘仿佛没有听到,她依然在吃着,并未停下来,因为她感觉到这顿饭后,必将有很大的事要发生,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顿饭。 因为白云提醒过她,让她多吃点。 无论做什么,都少不了力气,吃饱了,力气才能源源不断的生出。 白云笑着面对送终童子,“你花钱找了四个高手过来本以为能将我干掉?没有想到会出现剑客万一?” “是的。”送终童子慢慢的又接着说,“我的确没有想到会出现剑客万一。” “剑客万一这种人,出没出现都没关系,因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还会有后手,一定会将这种事做的更美好。” 送终童子点头承认,“没错。” “所以就算是剑客万一出现,也改变不了你的计划。”白云的目光里忽然充满了钦佩之色,他又接着说,“你这个人一向精于算筹,对每一件事都会加个保险。” 送终童子点头,不语。 “所以你看见带过来的四个人都没办成事,并未失望,因为你的后手还未用。” 送终童子点头。 “你的后手就是他。”白云忽然看了看白欢,“这个是千面人魔。” 千面人魔忽然笑了,“可见千面脸孔,也不顶什么用,最后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白云笑了笑。 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喜欢笑一笑。 就算是到了非死不可的时候,他也不例外,也会笑上一笑。 “你不该用千面人魔,因为说的话,做的事,比真的白欢还要地道。” 送终童子眨了眨眼,“你是说他像过头了?” “是的,凡事不能太过头,过头了反而不妙了。”白云看了看屋外的夜色,又说,“你做的比真的白欢还要好,就算是白欢真的在这里,也没有你做的好。” 千面人魔叹息,“这一点是我疏忽。” 送终童子眼睛忽然射出冷光,冰冷而森寒,“真的白欢在这里,绝不会对我这么热情,更不会靠的这么近。” 白云微笑点头。 “真的白欢对我一定有畏惧,这一点,千面人魔并没有。” “是的。” “那你又怎么看出这桌菜没有毒的?” “说实在的,我一开始也不敢吃的。”白云看了看桌上的菜,目光里现出敬仰之色,“还好,我这老朋友很恋旧,这些菜正是我几年前吃过的,每一道都是,他已告诉我能吃了。” “他怎么告诉你的?”送终童子吃惊。 他显然不信这件事是真的,却不得不信,他看不出这些菜上有什么花样,既没有写上字,也未有别的暗号。 这非但他不知道,就连在场的任何人都不明白。 他看了看那盘爆炒牛肉,忽然说着,“就是那盘菜告诉我的。” 送终童子的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他已知道自己的疏忽在哪里。 “那盘牛肉他用的火候正好是七分熟,意思是说,可以吃的。”白云笑的更加开朗,“所有的菜都可以吃。” 送终童子喘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 白云叹息,“是的,即便如此,我看起来也要难免一死。” “没错。”千面人魔的冷笑声中,隐隐现出杀气。 “但你还是莫要动手的好。” “为什么?”千面人魔冷冷盯着白云。 白云凝视着媚娘,淡淡的说着,“因为我是个有病的人,无论谁打击一个有病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送终童子忽然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千面人魔愣住。 他不懂这是什么原因,他看着白云,冰冷的目光又化作惊叹。 夜色已深,冷风中飘过来的花香,香甜而柔和。 白云笑了笑,“不送。” 他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看都不看千面人魔一眼。 千面人魔到处看了看,忽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这里赫然少了两个人。 春花与秋月赫然已不见了。 媚娘依然在吃,吃每一口食物都很细致,白云目光中流露出怜惜之色。 千面人魔冷笑,“我若不走,会怎样?” “你若是不走,你很快就会倒下,你信不信?” 千面人魔面对阵阵冷风,如果在不远处放一点迷药之类的东西,那后果......。 想到了这一点,他鼻尖已沁出了冷汗。 他忽然站起,慢慢的走开了。 这个时候,春花与秋月才慢慢的走了出来,他们两个人的脸都是苍白的,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 秋月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柔柔倒了杯酒,靠向白云。 白云深深吐出口气,然后就虚脱在椅子上,但他的眸子却带着笑意,虽然极为疲倦、无力,但他始终在笑着。 他现在正凝视着媚娘,慢慢的说着,“这桌菜是不是很好吃?” 媚娘慢慢的放下筷子,吐出口气,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背脊已被冷汗彻底湿透。 “我没仔细品,所以并不知道好不好吃。” 春花笑了笑,“想不到你胆子真的很大。” 媚娘不懂,茫然凝视着白云。 “难道我的胆子真的很大?”她并未说出这句话,目光中已隐隐现出。 白云挣扎着笑了笑,他的笑容竟也是那么无力而萧索,“你胆子的确很大。” 媚娘眨了眨眼,看了看菜,又看了看白云,“难道这桌菜都有毒?” 白云不语,他忽然昏倒了过去。 他能支撑到现在,实在是一种奇迹!! 秋月眼波流动,怜惜、同情之色更浓,“是的,每一道菜都是剧毒。” 媚娘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秋月柔视着白云,柔柔的将他额角冷汗擦净,才慢慢的说着,“你可记得他们吃菜的样子?” 媚娘记得。 他们吃的不但很慢,也极为小心,在她记忆中,他们仿佛吃的简直不是菜,仿佛再找菜吃,吃的很少而又小心。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夹菜,是不是都很小心?” 媚娘点头,她深深记得这一点。 其实他们两人吃菜,简直就像是身处于机关陷阱,夹着的每一口菜,仿佛都经过深思熟虑的,只要一口吃的不好,就必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的小命必将报销于当下。 想到了这一点,媚娘目无表情,躯体已不停抽动,这实在是一件可怕而恐怖的事! 只不过她还是不明白。 “我为什么没被毒死?”媚娘勉强自己,看着秋月。 秋月冷漠的脸颊上没有一丝情感,淡淡的说着,“因为我已将你身上的毒解了。” 媚娘怔住。 “就在刚刚,你是不是没有看到我们?” “是的。” 秋月指了指漆黑的夜色,正是上风头,“我们去了那边,解药顺风之势早就过来了。” 媚娘默默盯着漆黑的夜色,额角冷汗更多,如果她们没有出去,现在自己必将死在当下。 她的心渐渐抽紧,只觉得胃部抽搐,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秋月柔声安慰着,“现在没事了,什么都过去了。” 媚娘点头。 但她的心并未得到一丝平息,特别想到千面人魔的精彩表演,还有阴沉、冷静的送终童子道道计谋,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计谋会失败。 也许在高妙的计谋,必有失败的一天。 “你是不是想不通?” 媚娘点头,她想不通的事很多,她先垂下头沉思,才能说出一个一个的问题。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三章 奇怪的毛病 媚娘垂下头,沉思。 秋月是个冷静、阴沉的少女,她的耐性远比媚娘想象中更加坚韧,因为媚娘抬起头发现秋月依然看着她自己,在等待。 她仿佛并不厌恶等待。 等待并不容易,能在等待中保持如此稳定的人,更不容易。 “你可以说说,我一定全部告诉你。” 媚娘笑了,她笑的很美丽、诚恳而又不失一丝端庄。 秋月叹息,并不愿说出自己的感受。 她早已习惯不将心里的话向外人吐露,特别是对聪明的人。 媚娘凝视着白云,目光中隐隐现出愧疚与痛苦,她觉得自己对不住他,如果没有白云,自己也许已被别人利用,也许已被别人折磨,说不定还会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想到了这些,她眼眸里流露说不出的歉意。 “他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他的伤很严重。”秋月解释着,“他本来不但深受严重内伤,躯体的伤口更是差点要了他的命,现在又受了天下间罕见的毒药,虽然毒药已解,但对内伤跟外伤造成的打击却只会更严重。” 媚娘凝视着白云,他的脸颊依然带着疲倦与痛苦,“有多严重?” 秋月摇摇头,深深叹息,“这是公子愿意做的,你不必自责什么。” 媚娘点头,心里默默的对自己反而更加自责。 也许天底下的人都有这个毛病,越是劝他不要自责,越是会自责,特别是多情善感的女人。 媚娘也不例外。 秋月凝视着媚娘脸颊上那美丽而妩媚的气度,只是淡淡的说着,“你奇怪的事有很多,为什么不一一说出来?” 媚娘垂下头,不语。 “你为什么不奇怪白云本就不认识宫廷御厨张宝斋?” 媚娘霍然抬头,“他不认识张宝斋?” “是的。”秋月又解释着,“他连见都没见过这个人,他说自己认识,只不过是骗他们的。” 媚娘点头,“可他说出了这桌菜是张宝斋做的?” “说出张宝斋做的,并不说明他与张宝斋就是朋友。” 这句话并没有矛盾,可白云又如何做到自己就像真的是张宝斋的好朋友? 秋月又说,“说出自己是张宝斋的朋友,只不过是哄哄小孩子的把戏。” “小孩子的把戏?” 媚娘简直不敢相信,白云居然用哄小孩的把戏,来对付江湖中极为阴险、极为谨慎而又精于算筹的送终童子! 她非但不相信这件事,更不敢相信这件事居然成功了!而且很彻底!! 秋月显然看出了媚娘的心思,“你是不是不敢相信这件事?” “是的。”媚娘已隐隐感觉耳畔冷汗滑落。 “可是这的的确确就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 媚娘并不是送终童子,却能感觉到这人在计划这件事时,一定经过极细致、极周详、极缜密的算筹,每一个细节一定都经过深思熟虑的就像他吃每一道菜,不会犯错,也无法犯错。 这种计划非但无懈可击,巧妙的简直不可思议。 可是依然被白云识破,也许再阴险、狡诈、刁钻的阴谋,都必有失败的一刻。 想到了这一点,媚娘心里不免对这位花花公子升起佩服之色。 秋月叹息,“如果用比较复杂的法子来对付送终童子,就一定不会成功。” “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会仔仔细细的想很多遍,至少要想一百多遍,甚至还会更多。”秋月又说,“所以要用复杂法子对付他,简直没有赢的机会。” “越是简单的事,对送终童子而言,反而有效。”媚娘吃惊的看着秋月。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就是事实,越是喜欢机关算尽的人,越是会上简单的当,送终童子就是一个例子。 但她依然不明白一点。 白云用简单的法子来对付送终童子,里面又充满了多么高深而睿智的计谋! 这一点她一定不会理解的,因为她本就不是这种人。 秋月又说着,“就因为送终童子精于算筹,所以那些老奸巨猾的法子对他,反而没有效果。” 媚娘点头承认。 她点头,已发现自己的脖子僵硬而没有一丝活力。 她说,“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过来跟白云拼命?这样子机会岂非更大?” 秋月点头,“是的,这的确是最大的机会,可惜送终童子绝不会做的。” “为什么?” “因为他很聪明,聪明人都喜欢用聪明的法子来解决问题,用笨法子,就不是聪明法子了。” “过来就跟白云拼命,这是笨法子?” “是的。”秋月柔柔的将白云额角冷汗又擦了擦,才柔声说,“所以笨法子对付聪明人才有效,这是聪明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一点。” 媚娘点头。 她这是才明白白云为什么要他多吃点,自己也未少吃。 这正证明了他与张宝斋之间的友谊,简直比大多数朋友都要深厚,其间彼此的了解与尊敬,也远比大多数朋友真誓。 可是又有谁会想到,这居然是骗人把戏,哄小孩的把戏。 媚娘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很闷,这其间的危险与阴毒,远比她想象中可怕、恐怖。 秋月柔柔拍了拍媚娘的肩膀,“这些都已过去,现在没事了。” “送终童子回去一定会找张宝斋算账,到时候一定会明白过来,到时候......。” “他不会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是聪明人,所以他绝不会做蠢事,更不会亲身冒险。” “你这么肯定?” 秋月点头叹息,她仿佛觉得自己的话已说的够多。 “幸好他很聪明,否则的话,我们岂非很不幸?” “没错,到那时,我们一定会死翘翘。” 媚娘叹息,“你们并不需要死翘翘,只要将我交出去,就可以了。” “是的,可是......。”秋月的眼波闪动,凝视着白云那疲倦、憔悴的脸颊,神情变得说不出的疼爱而又那么的忠贞。 “可是什么?你们本不该这么为了我而去冒险的。”媚娘擦了擦冷汗,又说,“这种牺牲实在太大。” 桌子已被移开,上面一道道诱人而又伟大的菜已被春花端走了。 柔风中凉意更加凝重,大地上漆黑而平静。 “你错了。”秋月凝视着媚娘,眼眸又变得那么冷淡而沉静。 “我哪里错了?” “人都有感情的,我们家公子对你已有情感了。”秋月的脸色变了变,她不愿自己脸上的哀伤与酸苦被别人看到,更不愿被媚娘看到。 媚娘怔住。 她不信这是真的,她只看出白云生性好色,并未看出也会多情,一丝也没有。 “你一定不相信这是真的?” “是的。” 媚娘实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从他身上从未看到过对自己的情感,更没有说出。 秋月慢慢的转过身,她的眼波没有一丝闪动,冷漠、稳定的不像是一个少女的本性,她说,“我有个法子可以证明给你看。” 媚娘的脸忽然红了红,“可是......。” “可是你的心里只有叶孤云一个人,是不是?” 秋月叹息,又说,“我只想证明这件事而已。” “你要怎么证明?”媚娘的脸红了再红,连肚子里的心都隐隐轻颤。 她只觉得肚子里的火焰,只要控制不好,必会燃烧起来。 也许她心里已秘密的喜欢这个白云,已秘密的期待这种刺激与冲击,她只是很理智,对叶孤云的情感很忠贞,时时刻刻都有着一道坚实而牢固的防线,有这种防线的女人,大多数都很痴情,也很疯狂。 看到媚娘脸颊上的神情,秋月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着,“你靠过来。” 媚娘慢慢的靠了过去,靠在白云身子边。 他的肌肤白嫩而细滑,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这么样看叶孤云以外的男人。 她心里忽然有种平生从未有过的犯罪感、作恶感,同时也有种奇异而神秘的刺激与快意。 秋月忽然说,“我们家公子有个奇怪的毛病。” “什么毛病?” “他睡着的时候,他的手会说真话。” 媚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人手怎么会说真心话? 秋月柔柔将自己的手放到白云手里,又拿开,放进去,又拿开,......,也不知做了多少遍,她才停下来。 她柔柔笑了笑,“你说奇不奇怪?” 媚娘眨了眨眼,“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睡着的人,又怎会握住你的手?” 秋月点头,并没有争辩什么,而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试试看。” 媚娘慢慢的将手放到白云的手上。 这是她第一次将手放到叶孤云以外男人的手中,她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就在她的手触碰到白云的手时,她的心、她的魂都在剧烈抽搐、颤动,这偏偏又给自己带来从未有过的神秘刺激、快意。 难道自己已在秘密喜欢他? 即使自己不这么认为,但这是事实,至少自己的躯体已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才是最原始、最真誓的答案! 也就在她的手触摸到白云的手同时,白云的手神奇般柔柔将她的手握住,握得很轻,很舒服。 白云并未醒来,媚娘看了几次,才确认了这个事实。 媚娘的心好乱,好怕。 她的躯体已隐隐轻颤着,那种刺激与快意却变得更加强烈而凶猛。 “这是为什么?” 媚娘忽然看向秋月,却看到另一个奇怪的事。 一向冷漠、无情的秋月竟已落泪!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四章 多情剑客 夜已渐深,寂寞之色更浓。 秋月垂下头,等躯体渐渐稳定下来,才抬起头凝视着媚娘。 媚娘吃惊的面对秋月。 媚娘平生第一次见到泪水在一个人脸颊上的变化竟有如此丰富!如此壮烈!!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想象这是真的。 是不是平时越看似冷漠、无情的人,释放出的情感越是丰富,越是壮烈,也必将是真誓的。 秋月的眼波又变得冷淡、无情,“你感觉到了没有?” 媚娘不语,胸膛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已急促。 她的手并没有从白云手中拿走,他的手很柔,很轻,很滑,他为什么会在睡着的时候握住她的手? 这又说明了什么? “这就说明他喜欢你,对你已生出了情感。” “可是他从未说过。” 秋月凝视着白云的手,叹息着,又说,“我只看到过他握住两个人的手。” 她顿了顿,又说,“其中一个就是你。” “另一个是谁?” “是他母亲。”秋月不让媚娘开口,自己又说,“只有这两人,没有别的人,就连他的老子白傲也不能,这就是他的真情。” 媚娘沉默。 这种事实带给她的冲击很大,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你难道不相信这是真的?” 媚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不愿也不敢。 也许并不是不愿,也不敢,而是内心的那道防线实在过度坚实,过度牢固,已令她无法接受别的男人,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躯体上的,都一样,一样不能接受。 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占有着这样的女人,也许是十辈子才能修到的福气。 她的手忽然从白云的手中缩回。 然后就矗立在边上,凝视着白云的手,他的手还在柔柔地摸索着,仿佛在寻找着另一只手,也就是媚娘的手。 世上会有这样奇异的事!! 这简直不敢想象,媚娘勉强自己呼吸平稳,才说,“我做不到,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她几乎用上躯体上所有的力道,才能令自己平静下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前从未有过,现在才知道有多么的困难而痛苦。 等到白云的手彻底稳定下来,秋月才说,“我并未骗你,这是事实,你也不用骗自己,你难道没有对公子动了情感?” 媚娘沉默,不语。 她内心的话难以启齿,内心的那种感觉也只能独自强忍着。 “我们家公子从未喜欢过一个女人,他拥有过很多女人,却从不会动情,也懒得动情。”秋月那冷淡而无情的目光变得哀伤,能从这样女人眼中现出哀伤,非但是不可能的事,简直是奇迹。 能令她生出奇迹的也许没有别的,只有白云,白云还在沉睡,他的脸颊上没有一丝活力,显得说不出的疲倦、憔悴。 仿佛是狂风下枯萎而渐渐凋谢的花朵,在狂风的折磨下,随时都会死去,失去生命,失去一切。 媚娘眼中怜惜、同情之色更深。 她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对白云的担心远比对叶孤云的担心,更加强烈。 叶孤云呢? 他现在在哪里?活得够不够好?身上的伤是不是很重?很痛苦? 媚娘忽然默默落泪,她的心隐隐刺痛。 / / 叶孤云从睡梦中惊醒,满脸冷汗如雨。 外面只有漆黑,风吹进来虽然给他带去凉爽,却赶不走一丝相思,对媚娘的相思。 躯体上衣衫已去除,躺在柔软而干燥的木板床上,边上还飘着一种处女才有的那种幽香。 这种幽香只能令男人兴奋,更加寂寞,更加有犯罪感。 夜色漆黑,屋子里漆黑而沉闷无声,连外面林叶下的芳草都摇晃的萧索而无力。 他的手开始摸索着。 他只闻到这种幽香却并未看到,因为夜色实在太黑,他的心同时也太寂寞。 他是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这种男人在夜色里,只会更加寂寞,更加难以忍受,这种幽香已令他呼吸急促而慌乱,他已发现自己已有邪恶的想法。 他想禁止,却无法克制,一丝也不能。 他与媚娘不同,媚娘愿意将躯体上所有的力道拿出来去克制,但他不能,他做不到。 呼吸渐渐已变粗,心跳渐渐变得加速,就连口中也变得干燥而发麻。 一个男人能控制住情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寂寞而健康的男人,远比天底下大多数多情而寂寞的女人困难的多。 就在叶孤云触摸到一样奇怪而柔软的东西时,他的呼吸骤然变得更粗,更急,他的手缩回的也很快。 他也与媚娘一样,心里感受到快意与刺激的同时,也有负罪感。 他心里也有防线,也许没有媚娘的心里防线坚实、牢固,却始终是有的,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如果他心里没有那种防线,他的手绝不会缩回,只会将躯体也靠过去。 靠过去去享受,驱除寂寞与空虚。 夜色里已有女人的喘息,充满了无限温柔与香甜,就连她呼吸带出的声音都带着诱人的魅力。 叶孤云的喉结已上下滚动,他正在忍受,他情愿忍受刀剑带来的刺痛,也不愿忍受着这种情欲带来的折磨。 因为他没有经验,一丝也没有。 他很想去享受,但那道防线也很坚实、牢固,他之所以做不到,也许他很清醒,清醒而难受。 “你醒了。” 这是女人的声音,他确定是白雪的。 白雪的手已摸了过来,“你伤势怎么样了?我很关心你,你说说话,好不好?” 叶孤云没有说话,他的呼吸已变得更粗。 就在白雪的手摸到他,触摸到他的脖子,他的心几乎要撞出胸膛。 “你说什么都行,只要说说话,让我知道你很平安,就可以了。” 声音中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酸苦与关切,这种酸苦与关切却更能令寂寞与空虚的男人生出情欲。 就在叶孤云的情欲过度剧烈,难以忍受的时候,躯体上的伤口同样也崩裂了。 鲜血从伤口上默默的流出,特别是被野猪撕咬掉了一块肉的伤口,疼得他几乎要晕眩过去,伤口的鲜血流得越来越多,他的手渐渐变得越发无力。 他已无力,已不行,却有知觉。 他已感觉到白雪柔柔的靠了过来,柔柔的将他抱住,柔声说,“你好点没有,我好担心你。” 她说话的同时,泪水也从眼眶滑落,落到他的脸颊上。 呼吸变得更粗,他也分不清哪是冷汗,哪是鲜血,她拥抱的更柔,声音同样更柔,“你说说话,我求求你,只要你没事,我愿意付出一切。” 眼眶里的泪水更多,她心里的痛苦更深,动作却偏偏更柔,柔软而销魂。 叶孤云用尽所有力气说着,“我......我......我......。” 躯体的剧烈疼痛,已令他失去说话的力气,他不在乎这个就算是死,也不在乎,他只希望白雪离开他,因为他已无法忍受,更无力去忍受这个。 “你还觉得冷吗?” 叶孤云不冷,他只觉得痛,也许再痛点会更好,因为再痛点就会晕眩过去。 他不愿面对白雪那柔情一片,这种柔情并不是正常而健康的男人所能克制的,他也不能克制。 虽然他心里有防线,但这种防线崩溃也是迟早的事,世上没有任何防线能防得住少女的痴心。 夜已更深,寂寞之色更浓。 叶孤云咬牙,摇了摇头。 “你怎么了?”白雪眼眸里怜惜之色更浓,他轻抚着他的脸颊,又说,“是不是很冷?” “我不冷。”叶孤云喘息着,孤孤单单的眸子却已有了情感。 她凝视着他,并没有说话,也许说出来并没有不说的效果好,因为两个人的眼神在这一刹那间已得到了解。 他了解她,她也许并不是想占有他,而是想牺牲,一个少女动了真情,也许并不是想着去如何如何的得到享受,而是让对方得到如何如何的享受,他已了解到她内心里的情感,就像是她眼眶里的泪水滴滴的滑落。 他的心也隐隐刺痛。 她也了解到他,所以她的躯体僵硬,没有一丝活力,冲动已死,脑子已清醒,目光中痛苦却更深,“你眸子里好像住着另一个女人,是谁?是你妻子?” 叶孤云无言的点点头。 他闭上眼,他不愿看到一个少女被感情刺伤时的表情,特别是那双眼睛中难以形容的痛楚,他情愿用生命去抚摸那种痛楚,也在所不惜,但决不能用情感。 他情感有了归属,他的心已属于媚娘的,再也不能容下别的。 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给她,只要她眼眸里现出愉快、喜悦。可是他也知道,能让他眼眸里现出欢愉、喜悦,也只有情感。 因为她需要的就是他的情感,他的心。 “她是不是很好?对你是不是很温柔?”白雪的话已抽搐,嘴角已有酸水,肚子里的心却是苦的,又苦又酸,她情愿痛,也不愿有这种感觉。 叶孤云不语。 呼吸渐渐平稳,心跳也得到了控制,就连躯体里时刻都会飞出的那团火焰都已成功压制住。 他竟已彻底征服罪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孤云觉得心渐渐冰冷,躯体也变得冰冷,冰冷而抽动着。 “我好冷,我好冷......。”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目光却变得渐渐模糊。 他不愿说出这三个字,这并不是他想说,是身体受到痛苦折磨自然生出的强烈反应,他咬牙想将这三个字活活咬死,却发现无法做到。 白雪的手已靠了过来,她的躯体柔软而温暖,她的呼吸还带着醉人的香甜,......。 叶孤云闭上眼,心里却在嘶喊,“媚娘,媚娘,你在哪?......。”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五章 女剑客 伤口流出的鲜血已很缓慢,因为他躯体里的鲜血已不多。 他还有心跳。 白雪的心也在跳,疯狂而慌乱,脑子一片空白,她在这个时候,才明白什么叫情感,因为她已感觉到心在酸苦。 也许一个人的心能尝试到这种酸苦,才明白爱的甜蜜与伟大。 这种感觉是她以前从未有过的。 他嘴里的话已渐渐模糊,嘴角的抽动都已缓慢。 “你决不能死去,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叶孤云点头。 她绝不会知道他点头是什么意思,正如不会知道他内心呐喊着“媚娘”这两个字。 白雪忽然拥抱的更紧。 冷风吹在她渐渐收缩、抽动的背脊上,冷汗正滴滴滑落......。 / / 秋月冷淡而无情的目光慢慢缩了回来,然后就露出欢愉、喜悦的笑意。 她并没有抬起头,因为她不愿媚娘看到这一点,也许她不愿任何人看到这一点。 媚娘呢?她在做什么? 她的眸子充满了关切与相思,神情似已飞到那个自己关切、相思的人身边。 她的手又缩进另一人的手中,白云的手。 目光却落入冰冷而漆黑的外面。 苍穹是漆黑的,大地更漆黑。 她的呼吸渐渐喘息,连心跳都变得急促而慌乱。 他的手为什么那么温柔那么光滑那么白嫩?为什么总是能撩起少女的情爱? 媚娘忍无可忍,嘴里已喃喃自语,“云哥,云哥......。” 听到这两个字,秋月悄悄的退了出去,她不喜欢心中的情郎在享受时,被打扰到一分,她永远也不知道媚娘口中的“云哥”是谁? 她绝对不会知道媚娘的目光落到漆黑的夜色里,当然她的心也随之进入夜色,她想的当然是叶孤云。 那只手带给自己冲击有多凶猛,她的心对叶孤云的相思就有多剧烈! “云哥,云哥......。” 风吹木叶,林叶扭动的都那么温柔那么神秘。 / / 林子里的群鸟在轻嘶,仿佛在释放着一夜的寂寞与苦闷。 叶孤云睁开眼就看到林叶上停留的鸟儿,正用嘴在树枝上摩擦着。 他轻抚着白雪的躯体。 他摸的很轻,她当然已睡熟,一夜的折磨闭上眼的机会并不多,但她的身躯却已神秘般奇异抽动。 她睁开眼,脸颊上露出羞红,更多的却是快意与喜悦。 “你醒了。” 叶孤云说,“我醒了,我终于还是醒了。” 白雪笑了笑,“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快把我吓死了。” 她说话的时候,双手紧紧靠在一起,她的神情仿佛还没有从忧虑、关切之中跳出来。 叶孤云挣扎着看向外面。 他心里暗暗愧疚,他知道这三天里,白雪为了他,一定付出了极大的牺牲,同时也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想去外面走走?” “嗯。” 阳光已将那片草地上的冷意彻底吸收,留下的只有温暖与柔和。 白雪笑的欢愉而刺激,“你说说,你的病是不是很快就会好了?” 她心里却秘密希望他的病不要那么快就好,因为他的病若是好了,一定会离开她。 叶孤云不语。 他的手触摸着那口剑,白云的剑。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你能不能传授剑法给我?”白雪的眼波流动,似已飞出比河水更温柔更清澈的水来。 “你想做我的徒弟?” “我不想做你的徒弟,只想学你的剑术。” 叶孤云也笑了,“你为什么要学剑,女孩子为什么不学学烧菜?那岂非更好点?” 白雪撇了撇嘴,沉思了会,才说,“至少不用怕野猪来杀我们了?” 说到野猪,叶孤云笑的更开朗了。 若不是白雪在关键时刻学会了剑法,他也不会活到现在。 “好,我教你剑术,但是......。” 白雪笑了笑,“我不怕累,不怕死,更不怕脏......。” 她喘了口气,又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 “你怕什么?” 白雪没有说,但她的手却已紧紧抓紧身边温暖而柔和的小草,脸颊上的羞红已飘了起来。 叶孤云当然在凝视着她,看着的羞红,也看到了她紧紧握草的小手,因为过度用力指尖已变得没有一丝血色,变得发白。 她娇笑着忽然翻身,忽然出手握剑,身子落到花丛中。 剑光飘动,在阳光下变得那么温柔、美丽,她的笑容也那么温柔、新鲜、美丽诱人。 他在这一刻,忍不住想将她当成是媚娘,想去拥抱住她,彻底释放多日积压在心里的情欲。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你的天资并不坏,只要好好学,我的剑法很快就被你学去了。” 剑光闪动间,躯体骤然横飞过来。 花是如此美丽,她也是如此美丽。 叶孤云瞳孔收缩,额角冷汗生出,手忽然握紧。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天下间的剑客,也许只有他才是最可怕的。 也就在这一刻,他几乎要将白雪当成是白云。 白雪的衣裳是白的,白云也一样,他们相似的地方实在太多,就连肌肤,都同样白嫩而新鲜。 看着叶孤云的神情,白雪的身子一抖,剑脱手,身子落下。 剑锋斜斜插在大地上,在柔风下轻轻颤动,闪动着寒光。 白雪身轻如燕,落到叶孤云边上,轻抚着叶孤云的脸颊,她的脸上充满了说不出的关切与忧伤。 “你怎么样?” 叶孤云苦笑,“你练的太好,学的也太快。” 她也笑了,笑得令额角那因恐惧而生出的冷汗都已消失,“那是你教的好。” 叶孤云忽然拿起她那只满是血泡的手,深深叹息,“你这么拼命的练下去,不出半个月,也许就可以去太湖争霸了。” “当个小霸王?”白雪的眼睛闪动,娇笑着。 她的心剧烈起伏,呼吸都已神秘的不稳。 她相信叶孤云只要握的久点,她一定会忍受不住,一定会倒在他怀里。 就在她的呼吸剧烈不稳,忍受不住的时刻,他忽然放开了。 白雪凝视着叶孤云,心里莫名的飘起一丝不甘之意,“我还要练习,我实在太笨了。” 叶孤云苦笑,“你这样的天资若是太笨,我早就该撞树了。” 她也笑了,她的笑意就从未消失过,“你一定在骗我,我这么笨,又怎么会练出好剑法?” “以你现在的剑术,至少在当今七大剑派中,也算是一流高手了。” “真的?”她兴奋的雀跃,就连肚子里的心仿佛时刻都会撞出胸膛。 风轻轻的吹,一缕柔发在坚挺而丰满的胸膛上抽动了几下,又飘至后面。 她笑着起身,她的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叶孤云的手,温暖、坚硬、冷静。 她刚起身,身子不由轻颤,忽然又落下,落到他的躯体上。 “你原来也很坏。”她眼眸里虽然带着责备,更多却是欢喜,有这种欢喜的女人,心里大多都秘密的希望、期待更坏点,越坏越好。 这是少女的弱点,如果知道这一点,你追女孩子,一定不会很累。 叶孤云笑了笑,“你不累?” “我不累,怕你累着。”她说着,身子靠的更柔,就连呼吸都带着难以言表的关切。 她实在太想得到他的人,得到他的心。 她与秋月又是两个不同的人,秋月对付白云,都是软磨硬泡,出手的时候,一定是时机成熟的时候,但她不同,她时刻都想去占有他,生怕溜走一刻占有他的机会。 叶孤云叹息,久久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就这样相互的凝视着对方,叶孤云凝视着她的眼眸,她却凝视着叶孤云的嘴唇。 叶孤云仿佛想要洞穿她的心。 她看着那厚而红润的嘴唇,呼吸都已要无法控制。 叶孤云挣扎着翻了个身,“你剑法学的这么快,你烧菜是不是也很不错?” “你饿了?” 叶孤云点头。 白雪笑了,她笑着握剑纵身掠进河水,剑光飘动,鲜血飞溅。 一条鱼骤然飞出河水,落到叶孤云身边。 “你会烧鱼?” 白雪笑着摇摇头,她并不是烧鱼,而是烤鱼。 鱼烤的很专业,鱼肉在烤的时候,火候并没有过,也没有少。 叶孤云只吃了一小块,就垂下头,暗暗苦笑。 一代剑客白云的剑,现在竟已到了一名天资聪明的少女手里,这名少女居然用来杀鱼。 白雪也笑了笑,仿佛已从叶孤云眼里捕捉到什么了,“怎么样?是不是烤的不够好?” “不是。” “那你为什么......。” 叶孤云不语,凝视着不远处柔风下的剑锋。 白雪也笑了笑,身子一滑,双手一抓,剑骤然破土而出,直射她的掌心。 剑在手,她忽然挥动掌中剑。 河水剧烈起伏,涟漪剧烈拍打着岸边,甚至连河里面游动的鱼都变得四下逃串着。 “怎么样?”她笑的仿佛很欢愉,很得意。 叶孤云微笑点头。 他欣赏着那口剑在舞动,就仿佛是欣赏着一个绝世佳人在作舞,说不出的冷淡而幽美。 一名剑客看到剑光飘动,所生出的感觉,一定比对情人生出的感觉更加强烈,因为他是剑客。 叶孤云忘我的欣赏着。 剑光忽然消失,剑忽然直直插入大地。 白雪嬉笑着飘了过来,欣赏着叶孤云的眼眸,也在享受着,“你好像有心事?” “是的。”叶孤云并不隐瞒,在这样聪明伶俐的少女跟前,也隐瞒不了。 “你有什么心事?” 叶孤云垂下头,沉默。 “你要去杀人?”她的目光忽然闪动,心也变得冷了。 因为她已感觉到一件可怕的事。 “是的。”叶孤云又说,“是很厉害的角色,我不一定会活着,所以我要走了。” 白雪勉强挤出笑意,说,“我的剑术还不行,还需要你好好教我。” “你的剑术在七大剑派中,已经算是高手中的高手。”叶孤云又说,“能伤得了你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可是我......。”白雪的眼眸里现出痛苦之色。 叶孤云叹息,他挣扎着站起。 十几天的休整,身上的伤口比他想象中要快,但并没有彻底愈合。 但他已不愿等了,他的心早已飞到媚娘那里。 “我对你很放心。”叶孤云握住白雪的手,她的手少了些许白嫩,多了不少粗糙,“我该走了。” 白雪躯体轻颤,脸色忽然变了,“你要去找她?” 他当然知道白雪口中所说的她,所以他默默的点点头,默默的伸出手。 远处剑光骤然飘起,那口剑骤然到了他的手中。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六章 媚娘的发钗 白雪吃惊的盯着那口剑。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口剑到了叶孤云手里,竟变得如此可怕。 竟带着逼人的杀气,逼人的杀机,逼人的杀意。 “你的仇家是不是很厉害?” “是的,很厉害,也许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的伤就是他刺伤的?”白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手忽然握紧。 “是的,我的伤很多,最重的剑伤就是他给的。”叶孤云的眼睛也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冰冷、无情。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仿佛已看到了白云,也想到了白云的剑。 那实在是世间少有的一剑,也是学剑者毕生追求的一剑。 “我也去,我要去杀了他。”白雪眼波闪动,脸上的笑意忽然凝结成冰,连说话都带着杀机。 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如果知道叶孤云说的人是白云,她一定阻止他们相残,因为这结局实在太残忍太冷酷太无情了。 她自己也一定无法面对这个结局,她情愿去死也不愿面对。 叶孤云也不愿说出,因为如果说出,他很怕白雪会去找白云,以她现在的剑术去找白云,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也许连白府的门都进不去。 就算是见到了白云,也必将死在白云的剑下。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当世能从白云剑下活着的剑客,并不多,这里面的人,绝不会有白雪。 她绝不是白云这般可怕剑客的对手! 她在白云跟前,也许连半招都不能走出! 可惜他不知道另一件事。 如果他知道白云就是白雪的亲哥哥,后果也许就变得不一样了,也许就没有了很多动人而凶残的故事了。 想到这里,叶孤云嘴角肌肉轻轻抽搐,忽然出手,在白雪的躯体上骤然间点了几下。 白雪一动不动的矗立在河边,心已在隐隐绞痛,“求求你,你放开我,我也是剑客,我的剑术并不差,这是你教的。” “是的。”叶孤云咬牙,目光落到白雪那截雪白、娇嫩、新鲜的躯体上,又说,“就因为你的剑术是我教的,所以我再了解不过了,你的剑法绝不是他的对手。” “他是谁?”白雪的心痛的更狠,泪水又滑落,“难道连见他的资格也没有?” 叶孤云咬牙,默默拥抱住她的躯体,无语。 “这里的环境并不坏,你可以多住些时日。” 白雪嘶声大叫,“只要你走了,我就死给你看,下次你过来,我一定已死了。” 叶孤云的心也刺痛,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已落入少女的情网中,竟已无法挣脱出。 这个网很紧很密很结实,他知道自己绝不会逃得出去。 他忽然抱的更紧,他的声音却变得很柔和,“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 白雪的泪水飘落更多更急更咸,泪是咸的,心却是苦的,“你走了,我就死给你看,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你......。”叶孤云忽然说不出话了。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被这样多情少女缠住,都绝不会这么轻易挣脱,叶孤云也不能。 叶孤云轻抚着她的脸颊,他擦的很轻,流出的却更多。 “你带上我,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白雪目光中现出哀伤、恳求之色。 叶孤云叹息,不语。 他忽然变成了呆子,呆子绝不会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也一样。 她柔声说,“我会呆在不远处,远远地瞧着,绝不会靠近。” 叶孤云不语,躯体上伤口已崩裂,鲜血又已流下。 “我向天发誓,一定做到这一点。”她说着说着眼睛看向苍穹,“我发誓,......。” 叶孤云忽然将她的嘴捂住,叹息,“我不会让你发誓的。” “为什么?”白雪眼眸里飘出喜色,“你打算带上我了?” 叶孤云不语。 他不语,他只有动作,他忽然柔柔的将他拥在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深情的拥抱媚娘以外的第一个少女,也许是他一生中的最后一个。 “你这算是什么?算是答应我了?还是与我作最后的离别?”白雪凝视着叶孤云眼眸,忽然又说,“我并不会给你带去麻烦,更不会给你带去坏处,我只想静静的看到你安全,我就很满足了。” “可是我......。” 白雪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你心里已有另一个女人,是不是?” 叶孤云无言的点点头。 心里忽然涌出莫名的刺痛,对这位多情少女所生出的刺痛。 “我不会吃醋的,我会变得很乖,根本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生活。”白雪脸上又现出笑意,笑的却极为痛苦,极为悲伤,“我只想看到你很安全,很快乐,我就很好了,你能明白吗?” 叶孤云吃惊的盯着白雪,盯着白雪的眸子。 天底下真正痴情的人其实并不多,痴情到这般的人,更少之又少。 他死也不信白雪对自己的情感,居然这么深,也许比他对媚娘的情感更深,更真誓。 “你这是何必?” 白雪笑了笑,“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聊聊,好不好,我只想去帮帮你。” 她忽然又说,“哪怕帮到一点点,也是好的。” 阳光渐渐更热,她脖子上的汗水更多。 就在这个时候,林木里骤然响起一道破空声,尖锐而急促。 “是暗器!” 白雪的脸忽然变得惨白,她闭上眼,却说,“快走,不要管我。” 叶孤云骤然抱起白雪,斜飞四丈,落到林木之巅,纵目四顾。 柔风徐徐,四下无人。 阳光热力渐渐变得更加凶狠、剧烈,叶孤云的背脊已被冷汗湿透。 大地上和平、安静而无声。 叶孤云身子轻轻落下,瞳孔忽然收缩,握剑的手背上青筋骤然毒蛇般高耸。 一支钗正在树干上轻轻摇晃。 媚娘的发钗! 叶孤云急点白雪躯体几处穴道,然后就静静的看着这根发钗,似已彻底呆住。 “这是她的?” 叶孤云不语,只是点头。 他脸色变得很难看,很紧张,紧张的连那双眼睛都变得呆滞。 白雪怔住,她现在才看清楚这个女人在叶孤云心里占据的地位有多重要。 “这也许是你对手故弄玄虚,让你分心,不让你身上的伤早点恢复。” 叶孤云摇头,“不会,他绝不是这种人。” “你有把握?人心难测,说不定他变得丧心病狂起来,也很难说。” 叶孤云摇头,轻抚着那根钗,“绝不是他做的,因为他不必这么做。” 他忽然又说,“无论谁的剑术到了他那种境界,都懒得用这种手段。” 白雪的呼吸忽然急促,手心都已沁出冷汗,“他的剑术比你的还厉害?” 叶孤云不语,眸子里却隐隐现出畏惧之色。 白雪的心已慌乱,“那你还是不要去。” 她忽然又接着说,“因为你已受了伤,杀他的把握并不多,你应该把身上的伤养好,再去找他。” 叶孤云摇头。 “为什么?”白雪眼眸里关切之色更深。 “因为他也受伤了,而且受得伤与我同样很严重。”叶孤云叹息,他的眸子里隐隐现出怜惜,对白云的怜惜,“也许他的伤比我还严重。” “可是这发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白雪眨了眨眼,又说,“他一定想提醒你,要你早点过去,不要让他等太急了。” 叶孤云不语。 “也许他的伤已好了,想逼你出去找他。” 叶孤云不语,他垂下头沉思。 他的手柔柔握住那根钗,心神仿佛已飞到媚娘身边。 白雪轻抚着叶孤云的手臂,柔声说,“你不要上他的当,这是他故意这么做的。” “不会的,因为这个人非但是我平生己见的对手,也是我最尊敬最佩服的人之一。” 白雪又怔住。 她简直不敢相信,叶孤云居然会对自己的敌人生出尊敬、佩服! 真正的剑客与剑客之间的尊敬与佩服,并不是她所能了解到的。 白雪痴痴的凝视着叶孤云孤孤单单的脸颊,现在对他的那种敬佩,又更深了些,“你难道真的要过去找他?” 叶孤云不语。 他忽然撩起一剑,剑光一闪。 不远处一株古树忽然倒下,树后面现出一个漆黑的人。 衣服漆黑,头巾漆黑,甚至连手上的剑也是漆黑的。 这人的手并没有露出来,一直缩在漆黑的衣袖里,这人的声音居然也带着种漆黑的味道。 “你的伤很重?” “是的。”叶孤云冷冷的盯着这人,盯着这人的剑。 “若不是你的伤很重,我绝不会过来找你的。” “哦?” “因为当今江湖中,没有人有把握从你剑下活着离开。” “你也没有把握?” “是的,我也没有把握。” “既然你没有把握,那还过来?” “是的,因为我来,并不是找你比剑的。” “那你来看什么?” “我来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顺便送你根钗。”黑衣人冷笑,笑的得意而欢愉,“你应该看得出这钗是谁的。” 叶孤云点头,脸色变得很紧张,很恐惧。 “那你就应该好好听听我的话。” “你说,我听。” “你不必去找她了。” “为什么?” “因为她现在很安全,用不着你担心。” “我如何知道她很安全?” “这钗就是个证明,你不信也得信,这是她交给你的。”黑衣人又笑了笑,“她绝不愿看到你现在出去。” “那她现在......。” “她很安全,你不必担心这个。”黑衣人又说,“你出去也找不到她。” “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以后会知道。” “我现在要杀了你,会怎么样?” 黑衣人眼睛中忽然射出刀锋般的光芒,他的声音更冷,“你不会出手的。” 他说完,就慢慢的走开,走的很慢,仿佛在等叶孤云出手。 叶孤云并未出手。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七章 林中杀气 叶孤云冷冷的站着,掌中剑并未刺出。 黑衣人竟已离去! “你不杀他?”白雪吃惊的盯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叶孤云点头。 “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的。” 叶孤云凝视着发钗,“我的伤很重,本就没有把握杀了他,但他也没有把握杀了我。” 白雪不语。 “他并不是我的敌人,至少现在不是。”叶孤云又说,“以后说不定是我的敌人,也许是我最厉害的敌人。” “你相信他说的话?” 叶孤云点头,他的眸子又变得说不出的孤独而寂寞,又说,“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他,因为他过来也只是单单的送给我发钗,单单的希望我不要出去找白云,单单的希望我伤势没好之前不要出去拼命。” 看到他的眸子,白雪的心隐隐刺痛,她忽然好想令他的孤独与寂寞消失,就算是现出自己的一切,也在所不惜,但她也知道,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因为这种孤独与寂寞,也只有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才能做到。 她忽然很恨这个女人,同时也很敬佩她。 她目光闪动,却并未从黑衣人离去的方向移开,“你说的是,至少他过来并没有想要杀你,更没有别的企图。” 叶孤云点头。 白雪又说,“但是他走了,说不定很快就过来,带更多的人来杀你。” 叶孤云叹息,闭上眼。 有些人的担心与忧虑,仿佛是天生的,担心与忧虑的限度,也许比大多数人都要多的多。 这实在令人不可思议,却没有人能说出他们的想法并非不无道理。 “那个时候,我们两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白雪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握得很紧,她很紧张,紧张的连说话都在打颤,“就因为他没有把握杀了你,你也没有把握杀了他,所以他才离去的。”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他算准了你不会出手,因为你手里有心爱女人的发钗,绝不会轻易出手。” 叶孤云不但叹息,已在摇头。 他摇头,是因为他已发现白雪的疑心病,重的令人难以忍受,却偏偏无法去反驳。 钗上的珠帘轻轻扭动,他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满足。 他叹息着,“你说的没错。” 白雪点头微笑,但她脸颊上的紧张并未消失,“那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如果那个人带十几个江湖罕见的高手过来,我们的好日子就不长了。” 叶孤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他只是苦笑着凝视白雪,轻抚着她的脸颊。 白雪笑了笑,“那我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怎么样?” “好。” 他的话刚说出,掌中剑骤然出手。 剑光骤然刺穿一株树! 鲜血从剑锋上滑落,一个人握剑挣扎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惊讶、不信、恐惧。 尸骨跌倒,掌中剑并未离开手,他仿佛很想拔剑杀人,可惜的是他永远都做不到这点。 叶孤云凝视着掌中剑。 白云的剑。 这是他第一次用别人的剑杀人,这种感觉同样有种负罪感,也同样有种莫名的快意与刺激。 白雪呼吸急促,忽然说,“他是什么人?” “他是死人。” 白雪想说什么,嘴里却已发苦,她的心更苦。 叶孤云将剑握得很紧,剑尖鲜血滑落的却很慢,他说,“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哪里的人,喜欢做什么事的人,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不让白雪说话,又说,“现在他已是死人,死人在我眼里都一样。” “但死人也分很多种,你不想弄清楚他是哪一种?” “我不想。” “可是......。”白雪的话不愿多说,因为她也知道一个女人的话若是多的令男人讨厌,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她垂下眸子,凝视着自己的脚。 “可他是死人,死去的人都一样,因为他们始终是死人。”叶孤云忽然将钗插在白雪的发丝上。 然后就痴痴的凝视着白雪。 白雪被看得面红耳赤,躯体都已隐隐轻颤,这种冲击实在不是寂寞、多情的少女所能忍受的,那种目光实在能将她内心的情欲彻底释放出来。 “你......你......。” 叶孤云叹息,也笑了笑,“你很美。” “美的就像是花,好新鲜。”他说着话的时候,神情仿佛已被新鲜的花触发了春天般的情。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情,他也不例外。 花是美丽的,也更新鲜,同时也很脆弱,就像是白雪一样。 她看到叶孤云脸上充满无限热情、斗志、活力的脸颊,就忽然扑倒在他怀里,这是好机会,她不愿失去这么好的机会占有他的心灵。 可是他永远都不知道是什么令他有了这样的神情。 是媚娘,没有别的人。 可是白雪以为已被自己打动了,她也明白自己的魅力,春天般的魅力,新鲜、娇嫩、灿烂而诱人。 她呼吸已急促,也听到叶孤云的心跳的更猛。 她轻轻说,“我可以的,你也可以,我们本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说着话的时候,她的手已在摸索着,她的呼吸更加急促。 边上的尸骨并不能令她惧怕,反而令她的热情变得更加剧烈、疯狂。 “不行,我真的不行。” 叶孤云忽然退出五步,脸颊上的汗水豆大般滑落。 没有人能知道他拒绝这种热情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多么大的力量,多么大的决心。 这非但不是正常男人所能做到的,这简直是奇迹。 他鼻畔还缭绕着处女才有的幽香,这种幽香简直比天底下所有的花香更令人陶醉,更容易令人冲动、兴奋、寂寞! 就在那一刻,他都想过要在她身上寻找媚娘的味道。 也许她绝不会拒绝,反而很乐意,为此,她一定早有准备,无论是心灵上的还是躯体上的,也许都已准备好受到冲击。 那种甜蜜与快意,本就是天底下大多数多情少女最终想要的。 她也不例外。 他也知道她时刻都在想着这件事,甚至知道她想的发疯想的不可救药,也许她的想法并不好,却没有人能说她不对。 阳光的热力更加蛮不讲理,远处的花依然耸立而坚挺,柔风只能令它们更加美丽,更加诱人。 它们活着,仿佛只是为了在柔风下绽放自己的美丽与灿烂。 那她们呢?又为了什么而活着? 叶孤云的手冰冷,心也冰冷,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厉害,也很可怕。 因为他忽然明白了另一个道理,一个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道理。 就在那一刻若是没有把持住,若是给于她神秘的喜悦、刺激,岂非是一种罪恶?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可是他把持住了,岂非错的更厉害? 因为他看到了现在的她,她的样子仿佛就是一枝开得最灿烂、最辉煌、最诱人的花,受到了残忍、恶毒的暴风打击,在慢慢的枯萎、凋谢、痛苦着,她本不该受到这样的打击,应该受到大地的尊敬与爱。 她并没有得到这些。 柔风吹在她柔发上,轻轻摇曳。 她是垂下头的,叶孤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却看到她的手在收缩,脚趾也在收缩。 大地上的青草柔和而懂人,仿佛懂得在什么时候,令人更加欢愉。 一切都是好的,一切仿佛都为了那一刻绽放而存在着。 他本以给于那种冲击,是一个罪无可恕的恶行,令别人,也令自己所不耻,现在他错了。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才知道错的多可怕。 叶孤云张开嘴,“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脑子一片空白,他对别的女人没有经验,一丝也没有。 白雪将头垂的更低,然后慢慢的转过身,并未穿上靴子,然后笑了笑,她笑着说,“我没事,只是有点.......。”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骤然箭一般射了出去。 她实在无法控制住这种羞辱,这种羞辱也许本就不是少女所能忍受的,她也不能。 叶孤云一动不动的愣在那里,肚子里的心变得更冷更痛。 柔风带着远山的芬芳与香甜,飘来,又慢慢的飘走,鼻畔处女独有的幽香渐渐变得很淡。 叶孤云慢慢往白雪离去的方向走去,走的并不快,因为他很怕自己见到她以后,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慢慢走,是因为需要沉思。 他的一生中为了很多事沉思,为了女人,却是第一次。 一片叶子轻轻的落下,他伸手忽然抄住。 阳光透过林荫,照在小径上,干燥而又松软的泥土依稀残留着她的脚印。 小径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他的沉思更加剧烈而凶猛。 叶孤云的心收缩,瞳孔也收缩,因为他仿佛已感觉到了什么,这片叶子居然只有半片。 缺口整齐而平滑! 他对这个并不陌生,这是剑气割开的。 前面是什么人?难道会对白雪下手?白雪现在是不是有了危险? 叶孤云不愿在沉思,他的心收缩更加严重,也更痛。 躯体上已有几道伤口彻底崩裂,这并不能令他在乎,他对死都不在乎,又怎会对伤口在乎? 沿着小径往前走,残缺的落叶更多。 叶孤云并未走,他的身子忽然展开,孤云般飘走,他的身法简直比天上任何一种动物都要快速,也比它们自然。 小径的尽头是河流,柔软的泥土延伸到这里,已变得坚硬。 脚印已消失,他并未看到白雪! 小桥下的河水流淌并不快,盘立几块青石,一群鱼儿在围着戏耍着。 他满心焦急,却偏偏能将这么多细节看得很仔细。 他忽然有种负罪感,非但对不起媚娘,更对不起白雪,媚娘呢?她知道这一切,会原谅吗? 叶孤云横剑四下看着,希望能找到点线索。 山脚下剑光纵纵,人影在剑光中穿梭,......。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八章 一流采花贼 山脚下有人在拼命!也是屠杀! 七八个人手握长剑将一个人围得死死的,被围着的人也是用剑的,掌中剑虽在滴血,自己身上流得血却更多。 他受得伤很重很重,却并未屈服,并未放弃活着。 不远处就是七八口麻袋,七八口能说话的麻袋,每一口都装着个女人,但都伸出个头出来,看见中间被围着的人受了很重很重的伤,仿佛很高兴、很得意,并且大叫着,“快点杀了他,这个不要脸的,千万不要让它们活在世上......。” 叶孤云忽然落到麻袋边,想要仔细看看,因为他要看看有没有白雪。 离他最近的一个麻袋,骤然尖叫出声,“这里还有一个,快来人呀......。” 她的声音很大,很尖,很吓人,比夜色里的野猪尖叫还要可怕。 叶孤云只看了一眼,就不愿再看下去了,因为麻袋里的女人都光着身子,一件衣裳都未穿。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就快有麻烦了,而且这麻烦一定很大很大。 就在他感觉的时候,麻烦果然来了。 七八口剑骤然间飞过来三口剑,一个比一个快。 剑光飞出,直刺叶孤云的躯体,每个人的动作又快又狠又猛,但他们仿佛并不准。 叶孤云身子往后一滑,到了他们一侧,他的动作简直比鬼还要快,虽然自己受了伤,虽然受得伤很重很重,但这并不足以影响到他。 三口剑看到叶孤云的动作,显然吃了一惊。 当先一人眉头皱了皱,脚尖点地,身子箭一般射到叶孤云七尺处,掌中剑斜指叶孤云的胸膛,脸上带着愤怒、怨恨之色,“阁下贵干?”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已上上下下将叶孤云的身子看了个遍,目光最后还是停留在叶孤云掌中剑。 白云的剑。 剑尖的鲜血已滴尽,剑锋上的寒意已更浓。 “你是白云?” 叶孤云吃惊,想不到这人居然认出了白云的剑。 白云平生江湖杀人几许,剑下亡魂何止上千!这口剑的名气居然也这么出名! 这人立剑抱拳一礼,身上的杀气怒气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下武当肖玉松,还往白大侠高抬贵手,放过这些可怜的少女。” 叶孤云苦笑。 后面两人见叶孤云没有说话,也没有一丝反应,忽然大喝,“花花公子生性风流,留不得。” 大喝声中,后面两人骤然掠起,纵剑横飞,疾刺叶孤云要害。 动作之快,出剑之疾,纵使七大剑派的掌门,都很难躲过这夺命一刺。 叶孤云不是七大剑派的掌门,也不是白云。 他们遇到白云,或许运气要好点,因为白云遇到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出剑,也懒得出剑。 也许他们就算是跪下来求白云,白云也绝不会出手。 这就是白云的剑。 白云剑下绝不杀二流剑客,白云剑下的死人,永远是一流剑客。 可惜他们遇到的人是叶孤云。 叶孤云杀人与白云却不同,只要对自己有一丝不尊敬,对自己的剑道有一丝不尊敬,那就得死,这其间没有一丝质疑的地方。 两道剑光骤然死去,死在叶孤云的剑下。 两个人也骤然死去,他们死的时候,眼睛中都带着吃惊、恐惧。 他们仿佛死也不信会死在别人的剑下,他们仿佛死也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快的剑。 剑尖低垂,鲜血滴滴滑落。 两人站在大地上,顿了顿,剑“叮”的落地,躯体烂泥般滑倒。 叶孤云冷冷的盯着七八口麻袋,冷冷的笑着,冷冷的逼近。 肖玉松咬牙,额角冷汗豆大般滑落,“白大侠要糟蹋她们?这个......这个......。” 离他最近的麻袋里女人,正是大叫声比野猪还恐怖的女人,这时眼睛都已直了,但她的声音依然很高亢而尖锐,也许野猪听到她的尖叫,都会被她活活吓死,“跟这个流氓拼了,我们名门正派岂会怕他?” 她的声音最大,胆子也最大,其她的人都已缩回麻袋里,正不停的在发抖。 她们的胆子仿佛已要被吓破了! “白大侠这般无理,肖玉松只好舍命相搏了。”他虽在说着狠话,但握剑的手却在发抖。 白云并未出手,单单一口剑竟能将武当首座吓成这样! 叶孤云叹息。 他现在对白云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对他的剑道畏惧之色也更重。 剑刺出。 剑光骤然间到了叶孤云要害,胸膛,一剑穿心。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着,仿佛没有反应。 剑尖触及躯体的同时,肖玉松忽然闷叫咬牙倒下,握剑的手依旧紧紧握住剑柄,胳膊却与躯体分离。 肖玉松的牙咬得更紧,嘴角因过度用力而沁出了鲜血,“你......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不杀你,因为要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 叶孤云冷冷的盯着肖玉松,冷冷的说着,“我不是白云,更不是什么大侠。” “那尊驾哪位?”肖玉松眼睛直直的盯着叶孤云掌中剑。 “叶孤云。” 这三个字本身仿佛就带着逼人的杀气,逼人的锋芒,逼人的压力。 肖玉松点头。 他点头的同时,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寒光一闪,反刺咽喉,动作同样很快很准,可惜寒光还未触及咽喉,一道剑光飞出。 匕首落地。 人倒下,他最终还是死在叶孤云的剑下。 叶孤云冷冷瞧着尸体后的麻袋,那女人已缩成一团,大叫着,“混蛋,流氓,......。” 她仿佛要将天底下所有的脏话都要骂出口才舒坦。 叶孤云不语,孤孤单单的站着,冷冷盯着她的嘴巴。 不远处剩下的四口剑见状大惊失色,身子一掠,翻身一纵,落在叶孤云不远处。 他们的轻功并不坏,能管江湖中闲事的人,也许都有两下子的。 剑光一闪。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 他们落下时,能喘气的已剩下一人。 这人握剑想要冲过去拼命,可惜他的脚仿佛已不听使唤,“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叶孤云派头果然大,一出手就杀了昆仑双剑、华山断肠剑。”这人明明受了很重的伤,明明伤的快要死去,但他依然笑着。 麻袋里的女人尖叫与辱骂已变得含糊不清,已变得仿佛在痛苦呻吟。 没有人听出她说的是什么,却依稀很高亢而尖锐。 “在下昆仑玉箫。”玉箫忽然横挡在七口麻袋前面,躬身一礼,又说,“恳求与叶大侠谈一笔交易。” 叶孤云冷冷盯着那个麻袋,冷冷的说着,“我不是大侠。” 玉箫眨了眨眼,眼睛的冷汗沿着脸颊滑落,他点点头,又说,“只要你老人家放过这些女人,我必当死在这里。”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声音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冷酷、残忍,“我为什么要跟你谈交易?” 玉箫嘴角抽动,竟已说不出话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玉箫不知道,他摇摇头。 “我杀肖玉松,是因为他狗眼不识泰山,我杀其他的人,是因为他们不尊敬我,我还要杀那个女人,因为他辱没了剑客的尊严。” 叶孤云说的很多,却也说的很仔细。 边上有人在抚掌,大笑,“高妙,高妙,杀的好,杀的妙,我万里横飞一流采花贼再此敬上。” 叶孤云不理他,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惜花郎笑了笑,又靠得近了一点,慢慢的抱拳一礼,“绝代双剑果然是绝代双剑,天下间也许唯有白云能跟你一较高下了。” 他笑的很认真,正如他拍马屁也很认真,对什么样的人,就拍什么样的马屁,这其实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面对叶孤云这样的剑客,要拍马屁一定拍得像样点,因为拍不好,只会令这样的剑客恶心、想吐。 叶孤云没有吐,他的目光却更寒,他盯着那个不停呻吟的女人,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玉箫立剑抱拳,目光中现出恳求之色,他说,“恳求大剑侠放过她,否则的话......。” 叶孤云骤然逼视着他的目光,声音更冷更寒,“否则会怎样?” “否则慕容世家不会这么算了的,一定会.......。” 叶孤云不语,他的剑已在说话。 剑光闪出。 麻袋里的女人骤然归于平静,死肉般一动不动。 苍穹寂寂,大地无声。 玉箫脸颊上的汗水更多,咬牙勉强挤出一个字,“你......。” 剑垂下,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 叶孤云骤然又一次盯着玉箫,“我问你一句,你就答一句。” 玉箫点头。 他不敢不点头,面对这么一位疯狂而可怕的剑客,他不得不点头。 不点头,也许立刻会有可怕的事发生。 叶孤云目光落到六个麻袋上,忽然说着,“这些花是不是你采的?” 玉箫摇头。 他绝不采花,这种不耻行为实在是正派人士的禁区。 叶孤云点点头,仿佛了解到了什么,又说,“既然不是你采的,你为什么多管闲事?” 玉箫怔住。 这句话仿佛是鞭子,他的脸已扭曲。 “既然不是你采的,你就应该滚,难道你想横吃一口?”叶孤云忽然又说,“你这样子太不要脸了。” 惜花郎怔住。 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位名满天下的剑客居然这么通情达理,简直通情达理的令人不可思议。 玉箫的神情骤然冻僵、冻死,苦水从嘴角流出,握剑的手剧烈颤动。 他的手已不稳! 握剑的手若是不稳,就杀不死人,只能被人杀。 惜花郎大笑着出剑,剑光闪动,刺向玉箫,他想杀了这人,因为玉箫在他躯体上留的剑伤很多很深。 叶孤云咬咬牙,骤然踢出一脚。 剑光顿消,人骤然杀猪般在大地上滚了几下,起来时,嘴角除了泥土,就是鲜血。 他忽然面对叶孤云,却没有一丝怨言,更没有一点怨气。 因为他不敢,如果有一点怨言,必死无疑,有一点怨气,也必死无疑。 他太了解叶孤云了。 所以他笑着,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颊上当然没有一丝痛苦之色。 叶孤云冷眼瞧着他,“你要杀了他?” 惜花郎笑着点头。 “为什么?” 惜花郎不语,他不敢说话,因为他很怕,有一个字说不好就得死,他不想死,所以他决不能说话。 说话其实学问更大,说不好很容易就会有杀身之祸。 江湖中很多杀身之祸就是因为一句话引起的,以前有很多很多,现在也屡见不鲜,以后一定还是会有的。 叶孤云冷冷的说着,“他抢你采来的花?” 惜花郎微笑摇头。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二十九章 美丽的剑招 叶孤云的目光逼视着惜花郎。 被这样的剑客逼视着,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惜花郎喉头哽咽,一个字似已说不出来。 他只能勉强自己点头。 叶孤云又说,“你现在要不要杀他了?” 惜花郎沉思了会才摇了摇头。 他不愿说错一个字,更不愿做错一个动作,否则就得死,这其间也没有一丝质疑。 “很好。”叶孤云忽然转头刀锋般逼视着玉箫,虽然没有说话,玉箫的脸颊根根肌肉已轻颤。 “你走,他不会杀你了。” 剑入鞘。 玉箫扶剑冷笑,“好,我走,但是你会后悔的。” 叶孤云的笑意消失,目光落到死肉般一动不动的麻袋上,“你把不能喘气的麻袋与女人带走。” “好。” 玉箫走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很奇特,带着一分笑意,却带着九分的讥诮。 惜花郎很少看到这样的笑意。 他忽然想说,“这个人不能放走,否则会招来很多杀手。”但他也知道,说了也没有用。 叶孤云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说,“我放走他,就是要他把麻袋与女人带走。” 惜花郎不语。 叶孤云目光忽又落到剩下的六口麻袋上,居然也笑了笑,他的笑意更奇特,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怨恨,这种笑意惜花郎更没有看到过,“这是是千辛万苦采来的花,是不是花了不少心血?” 惜花郎点头承认。 他为了这六朵花,他躯体上伤口流出的鲜血已够多,几乎连小命都搭进去了。 叶孤云又在笑,笑着说,“那你实在应该好好珍惜才是。” 惜花郎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麻袋里的女人抖个不停,连骨节抖动的声音都变得清脆而清晰。 “你平时怎么好好珍惜的?” 惜花郎不语,也不动。 他已发现这个人有点奇怪,奇怪的人说出来的话大都很深奥,也很可怕。 “你难道忘了怎么去珍惜这些花?” 良久良久之后,惜花郎才勉强笑了笑,又点点头。 叶孤云久久才点点头,他似已明白了什么,“我现在有个主意。” 惜花郎笑意更浓,“请指教,惜花郎君高攀了。”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你将她们先抱上床。” 他笑了笑,又说,“有一个不在床上,我就要你倒霉。” 惜花郎点头。 床在客栈的雅间里,被褥是新换的,窗户与门都已打开,小二将茶水放到桌上就离去了,连笑都不敢笑。 柔风吹在麻袋口,六个少女伸出头来,眼中的恐惧之色并未消失。 惜花郎将这六个少女抱到床上,他仿佛已要崩溃,累得已要死去。 大街上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惜花郎,因为他们绝不会相信有谁能抱着六个女人,六个装在麻袋里的女人,现在他们终于相信了,因为他们见到了这种人。 惜花郎倒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喘息。 “你好像很累?” 惜花郎点头,这是事实,他的确快累死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累?” 惜花郎不语,目光中隐隐现出恐惧。 “你一定不知道。”叶孤云又说,“因为她们没有穿衣服,是不是?” 惜花郎点头。 “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我看你还是先给她们买点衣服过来,否则的话。”叶孤云又笑了,“否则你一定会被活活累死。” 惜花郎买衣服的时间很快,买的也很多,只要是少女喜欢的衣服,喜欢的料子,他都买了很多,他口袋里的银子足足花了三千两。 这条街上的几家店几乎被他一人买断了。 少女们穿上衣服,痴痴的笑着,笑着凝视叶孤云,心里充满了无限感激与尊敬。 叶孤云并未笑,他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大大的圆桌上摆满了菜,每一道都是精致而可口的。 惜花郎手持酒樽,微笑着,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孤云并没有看,也没有吃,只是静静瞧着六位国色天香的少女,忽然说,“你眼光不错。” 少女们痴痴的笑了又笑。 惜花郎的脸红了又红。 桌上的菜并未动,酒也未喝。 叶孤云忽然又说,“我们该走了。” 惜花郎勉强挤出笑意,“我们现在要走?” “是的。”他看了看桌畔六个少女,又说,“你打不打算带上她们?” 惜花郎摇头。 叶孤云点头,他慢慢转过身,走了出去。 一名少女忽然追了出来,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又亮,说的话也很动人很勾魂,“叶大侠为什么不留下来?” 叶孤云并未看他一眼,忽然说,“我没空。” 少女痴痴的笑了笑,“有什么忙的,我们一定会帮到你的。” 她这句话说出,后面几个少女都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叶孤云忽然瞧着惜花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带他去采花。” 少女们又笑了,笑的像是蜜蜂,永远都是带着春天般的活力与魅力。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鞭子,惜花郎忽然倒了下去。 他仿佛已看到自己活活累死在花地里。 叶孤云叹息。 大眼睛少女笑着将他一脚踢到床上,双手一礼,“请你无论如何也要......。” 叶孤云的身子忽然飘走,孤云般飘向远方。 他不愿接受别人的感谢,更不愿看到惜花郎在她们手里会变得怎么样? 林子里的花正灿烂,在阳光下傲然挺立着,仿佛时刻都向大地证明自己的美丽与高贵。 叶孤云垂下头沉思,想着少女受到打击的时候会去什么地方? 哪个地方适合寂寞少女倾诉心中的苦闷与哀伤? 他忽然好想见到白雪。 白雪呢?是不是也想见到他? / / 媚娘醒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意。 天下间仿佛就有种人,无论怎么笑,都带着坏坏的笑意。 白云就是其中一个。 他正仔仔细细的瞧着媚娘,“你还是醒了。” “是的。”媚娘又说,她眼眸中带着无限歉意。 白云柔柔放开媚娘的手,“你可以说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绝不会为难你的。” 媚娘点头,“我在这里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白云点头,却又说,“这是我愿意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媚娘忽然凝视着白云的眼眸,她知道一个人说假话的时候,目光中会有点奇怪的变化。 白云不语,似已不愿面对这个问题,他笑着凝视不远处的剑。 他凝视着这口剑的时候,脸颊上的笑意就忽然消失,这口剑带给他的决没有笑容,一丝也不好笑。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 他只能勉强自己平静下来,这实在是可怕的一剑。 他不愿面对媚娘的问题,只能说句不着边的话来,看点别的东西,“你会不会用剑?” 媚娘摇头,又说,“剑是用来杀人的,我绝不会去学。” “你错了。” “剑难道不是杀人的?”媚娘目光低斜,凝视着那口剑。 “剑也能救人,至少可以救自己。” 媚娘不语。 白云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交给媚娘,“这是我绘制的剑谱,名字都没有。” 媚娘吃惊的看着这本剑谱,她不明白白云为什么给自己看这个。 “我要教你剑法。” 媚娘更吃惊,“你要收我做徒弟?” “我绝不收徒弟,我会教别人剑法。”白云淡淡的一笑,又说,“你学会了剑术,就可以离开这里,去找叶孤云了。” 白云的话还未说完,头就垂下。 他是不是也有着难以言表的情感,不能向别人倾诉? 媚娘微笑,握住白云的手,她第一次这么主动握住叶孤云以外男人的手,这也是最后一个。 她勉强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才说着,“我明白你的心意。” 白云笑了笑,“你明白我的心意?” 媚娘点头,她只觉得脸颊变得发烫,“是你告诉我的。” “我说了什么?” 媚娘不语,这是她的小秘密,她不愿将这个小秘密说出去。 就在深夜里,白云的手那么柔和那么白嫩那么光滑......,只要想到这个,她的心不由跳动的更快。 她几乎无法反抗他的真情与柔意。 在她内心深处,已秘密的希望这只手是叶孤云,那该多好多妙。 她凝视着剑锋,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她却不愿白云看到这种笑意。 白云也笑了。 外面的庭院美丽如画,菊花开得灿烂如黄金。 剑锋在落叶中舞动,她的身姿也在舞动。 她的剑术也许并不可怕,却很美丽,美丽的令人想要死在她的剑下。 白云喝了口茶,叹息。 他叹息,是因为剑用来杀人,但到了她手里,却神奇般变得美丽而诱人。 她学得并不快,她与白雪不同,白雪学剑的速度,也许比天底下大多数人都要快,媚娘学剑却很用心,也很努力。 落叶在柔风下飘动,剑锋上没带一丝杀气,带着她独有的那种美,妩媚而又那么动人。 若是说江湖中有很多人情愿死在这口剑下,也许并不夸张。 “你学会了我的剑法,一定不会杀人的。” “是的。”媚娘轻抚着剑锋上的落叶,落叶仿佛都染上了独特的美,美的那么妩媚而那么动人。 “江湖中女剑客并不多,能将剑舞动的这么漂亮,也许只有你一个。” 媚娘微笑不语。 “你学会了剑术,打算做什么?”白云笑了,又说,“你想不想做一名女剑侠,锄强扶弱、除暴安良......。” 媚娘笑意更浓,她并没有这些那么伟大的理想、志愿,她学剑只是单单的为了找叶孤云,没有别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章 慕容秋黄 剑光在落叶下飘动,说不出的妩媚而诱人。 人落下,剑入鞘,剑光消失。 媚娘静静的站在白云不远处,欣赏着白云现在的神情,他仿佛很享受,这种剑法并不能令对手感到惧怕,也许能令对手感到美丽,美丽的想死在这口剑锋下。 春花痴痴的笑着,因为白云看得痴了,她从未看到白云这么看一个女人,一个剑客。 白云手中的茶杯倾斜,茶水流出,他仿佛并未看到这一点。 “你在笑话我?”媚娘拥剑掠起,身子落到白云的边上,笑着凝视他的眼眸。 白云叹息。 “天底下一定有很多剑客愿意死在你剑下。”他并未说出这句话,这并不是一句恭维的话,也不是一句批评的话。 “凭我现在的剑术,是不是可以出去找叶孤云?” 白云摇头,他挣扎着站起,伸了伸懒腰,才说着,“你最好不要去找。” “为什么?” “你出了这扇门,也许有百十来口剑等着你,想要活捉你。” 媚娘垂下头,不语。 他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因为江湖中想得到灾星剑的人,实在很多,无论是哪一门派,哪一名门子弟,都想得到,他们无一不是高手,自己的剑术在他们跟前,也许连一招都过不了。 白云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其实你的剑术在七大剑派之中,也算是高手了。” 媚娘不语,看着自己的脚。 “但你的剑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 “你的剑没有杀机,没有杀气,没有杀意。”白云的手忽然轻抚了下剑鞘,剑骤然飞出,剑柄骤然到了他掌中。 剑飞动,光芒闪动。 大地上的落叶骤然惊飞而起,落下时,已变得粉碎。 媚娘额角冷汗更多,她没有想到一口剑到了他手里,竟变得这么可怕,这么恐怖。 剑入鞘,剑光消失。 “剑出手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白云又接着说,“无论你为了什么而出剑,剑锋上必须要有杀气,这是你最大的毛病。” 媚娘不语,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趾收缩,心也收缩。 “你不用过多担心。”白云笑了笑,又说,“因为只要将身法练好,就好了。” 媚娘不语,凝视着白云,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感激。 白云不语。 他慢慢的走入那片花林,心里仿佛有种莫名的刺痛。 媚娘将剑术学会就立刻离开他,然后去找叶孤云,想到媚娘倚在叶孤云的胸膛时,他的心刺痛的更加剧烈。 他一个人去的,因为他不愿心里这个刺痛被别人发现,特别是媚娘。 / / 叶孤云凝视着剑,不远处一人一骑正在凝视着他,并未靠的很近,眼眸里隐隐现出惧怕之色。 “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这人讥笑,“你有麻烦了。” 叶孤云抬起头,眸子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厌倦、厌恶,“你说。” “你杀了慕容世家的千金,慕容凤。” “是的。” 这人闭上嘴不语,手一挥,一张请帖骤然定入叶孤云边上那棵古树上。 他不再看叶孤云一眼,打马狂撕,尘土飘动间,已到了两丈之外。 叶孤云叹息,将请帖拿下来。 “黄昏,黄鹤楼,黄石畔,带好你的剑来。” 下面的署名赫然是慕容秋黄。 叶孤云看到这个署名的时候,就重重吐出口气。 在江湖走动的人,对这人一定不会陌生,因为慕容秋黄是这一代慕容世家少主人,也是这一代江湖后起之秀中剑术最高的一个,足不出户,狂爱剑道,上门挑战的人一年输了非但要死,也可得到一笔赏金,留作安家的费用。 他虽然年轻却不带一丝焦躁,偏偏多了几分冷静与沉稳。 慕容世家家大业大,在江湖中名声极为响亮,号令一方群雄,维护一方侠义。 虽然没有看到这个人,想一想就可以知道他的可怕与恐怖,他身后一定有很多剑客高手,多的连别人看都没看过的,也许连江湖中很多秘密杀手与他们都有着秘密的关系。 这种人无论到什么地方,气派一定很庞大,排场一定很壮观,就连衣食住行也应该很讲究。 这是江湖中人对他的印象。 但真正看过慕容秋黄的人并不多,看过他的人,大都已死在他的剑下。 阳光西移,没有一丝落意。 慕容秋黄就矗立在黄石畔,金黄色的衣衫,金黄色的披风,金黄色的靴子。 掌中剑也是金黄色的,握剑的手并未离开过剑柄。 他的眸子顺着柔风冷冷盯着前方。 柔风徐徐,竟带着逼人的冰冷、肃杀之意。 跟前仅有一口棺木,这口棺木也是金色的。 他虽一人矗立在那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孤单,他与叶孤云不同,叶孤云就算是站在万人之间,看起来也极为孤单,极为寂寞。 剑鞘上的金色渐渐变得昏暗,化作血红,大地上也变得血红。 天下间红的像是血染成的。 残阳下慢慢的走过来一个人,一口剑,眸子里带着说不出的疲倦、厌恶。 走的很慢,也很稳,掌中剑已出鞘,因为他的剑本就未入鞘。 一口随时随地都要杀人的剑,还是不要入鞘的好,叶孤云从亲人们离去的那刻起,就没入鞘过。 剑锋红如血,并未滴血。 他矗立在慕容秋黄的七尺处,冷冷的盯着那口剑,盯着剑柄上的手,忽然说,“慕容秋黄?” 慕容秋黄的目光也盯着叶孤云的剑,他的声音非但很冷,也很稳,无论谁听到他说话声音带出的寒意与压力,就可容易看出这人的可怕与恐怖。 “叶孤云?” 叶孤云孤零零的矗立,孤零零的点点头,不语。 他不善于磨牙。 慕容秋黄忽然出手,金黄色的棺木骤然掀起,立于一侧,里面的女人华丽而幽美,祥和而平静。 “这是你杀的?” 叶孤云没有看,他懒得看,更懒得推辞,“是的。” 慕容秋黄目光刀锋般逼视着叶孤云,淡淡的说着,“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出手了。” 叶孤云点头,不语,握剑的手握得更紧,掌中剑并未刺出。 “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的剑非杀你不可?” 慕容秋黄目光闪动,“是的,你必须要出剑。” “好。” 剑刺出,惊虹般一剑。 棺木里人影一闪,又落下,掌中满把发绿的毒蒺藜,叮叮叮落到大地上,又变得血红。 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咽喉处一道血柱骤然射出,箭一般射出,足足射出一丈高。 慕容秋黄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飞起,然后静静的落下,接着倒下,最后咽喉血柱射出。 就连脸颊上的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剑倾斜,鲜血滴滴滑落。 疲倦而厌恶的眸子已变得说不出的冰冷、森寒不已。 慕容秋黄凝视叶孤云的眸子,叶孤云也凝视他的眸子,他们两人仿佛已看穿了对方的剑意。 “你并未看棺木。” 叶孤云点头。 “可你已知道了里面是什么人?” “我不用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为什么?” “因为他一定是个死人。” 慕容秋黄点点头。 “你过来本是要杀我的?” 慕容秋黄点头承认。 “可是你过来的本意却不是。” 慕容秋黄的手握紧,“你怎知道?” “因为你是慕容秋黄。” “仅此而已?” 叶孤云又说,“慕容秋黄要杀一个人,一定会将那个人身世背景、剑招身法、兴趣爱好、江湖地位、年龄几许......,甚至连那人的休息与饮食等等,都会调查的清清楚楚,而你一定没有。” 慕容秋黄冷漠的目光中现出寒意,“你怎知我没有?” “因为这口棺木里的人绝不是你的随从,你本就不认识他。” 慕容秋黄点头,冷静、稳定的脸颊上竟已现出笑意,这种笑意仿佛那满是严寒、满是冰封的河流上骤然飘起的浪花,这非但是不可思议的事,简直是一种奇迹。 叶孤云凝视着他的剑,却发现这人握剑的手缓缓离开剑柄。 “你带他过来,本就是给我杀的。” 慕容秋黄点头。 “你也算准了我一定会出手的。” “你说对了。”慕容秋黄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又说,“如果我要杀你的话,会怎么样?” “你绝不会一个人过来,一定会有很多江湖用剑高手过来。” “为什么?”慕容秋黄的目光又一次刀锋般逼视着叶孤云。 “因为无论我胜利,还是失败,都不会活着离开这里。”叶孤云的目光也逼视着他,这两人的目光相触,仿佛已迸出火花,“也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保守这一次胜利的是谁。” 叶孤云咬牙,又说,“只有这样,最后的胜利才只有你。” 慕容秋黄瞳孔收缩,“你居然很了解我。” 叶孤云冷笑,“你岂非也一样很了解我。” 他不让慕容秋黄说话,又说,“你非但知道这里面的人要杀你,而且也知道我一定会杀他,因为我本就讨厌在决斗的时候,有人横插一杠。” 慕容秋黄点头,“是的。” 叶孤云凝视着剑尖,剑尖的鲜血已滴尽。 残阳正红,红如血。 “你本该杀了棺木里面的人,然后来杀我的。” 慕容秋黄点头。 “可是你并没有那么做。”叶孤云讥笑,又说,“是因为你知道我受了很重的伤,你绝不会杀一个受伤的叶孤云。” 慕容秋黄点头,目光中竟已飘起敬佩之色。 “可是你自己也知道一点。” “哪一点?” “就算我在受伤的时候,你也没有把握能赢。” 慕容秋黄不语,冷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一章 杀人如鬼美如仙 慕容秋黄并不否认这一点。 就算叶孤云身受重伤,伤势就算已恶化,就算已无药可救,甚至快要死了,只要他手里还有剑,就没人有把握能杀了他,一个也没有。 叶孤云逼视着慕容秋黄的目光,淡淡的说着,“我还知道一点。” “你说。”慕容秋黄的目光凝视残阳,仿佛在欣赏着它带来的伟大与神奇。 大地红如血,他也变得血红,金黄色的衣衫已被染红,金黄色的披风也被染红,甚至连掌中剑也被染红。 “就算我杀了你十七八个妹妹,你也不会出手杀我的。”叶孤云讥笑。 慕容秋黄冷漠的目光忽然盯着叶孤云,他的手依然低垂着,并未触及剑柄,他的目光同样可怕、恐怖,看到他此时的目光,就可以想象到他杀人的剑法有多么凶残多么冷酷。 叶孤云依然在讥笑,却又说着,“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竟已真的走了。 “慢走。”冰冷的声音,箭一般的声音,冰冷、迅速而又彻骨,慕容秋黄并未动,目光冷冷盯着叶孤云的背脊,忽又说,“你说走就走?” 叶孤云点头。 握剑的手臂上青筋高耸,背脊骤然抽紧,就连他剑尖都已轻颤。 这不是他的剑,但面对敌人时所生出的警觉,竟跟自己的那口剑同样剧烈。 “你说我不会杀你?” “是的。”叶孤云冷笑,“杀人的人都带着杀人的诚意,你没有这种诚意。” “是的。”慕容秋黄又说,“但你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你说说,我在听着。” “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有桃花运。” “桃花运?”叶孤云不明白,他从不沾花惹草,更不会受到花的骚扰。 他的一生仿佛只能在孤单中度过,这是他的不幸,也许也是媚娘的不幸。 慕容秋黄冷笑着掠起,纵身横飞,箭一般射向远方,然后消失。 黑暗笼罩大地,残阳已死。 大地上和平而漆黑。 叶孤云静静的矗立着,目光并未从残阳消失的地方移开,孤孤单单的眸子变得萧索而无力。 没有风。 连风仿佛已被寂寞淹没,世上真正能忍受得了寂寞,也许只有人。 远处忽然走过来一个人,一个人,一灯笼。 人是女人,灯是大红花灯。 女人的脸颊上带着桃花般笑意,手里提着的灯笼外面竟也是桃花。 桃花别样红,桃花般的女人红着脸明明是在两丈处的,看到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矗立在这里,只是笑了笑,然后一步就到了叶孤云边上。 她的笑意犹在,掌中灯笼没有一丝晃动。 换成是其他的男士,一定会被吓得半死,因为桃花般女人在寂寞而漆黑的夜色里看来,仿佛是野鬼,美丽而可怕的野鬼。 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她的笑意也微微吐露,露出自己尊敬与敬仰,“见过绝代双剑,叶孤云叶大侠。” 叶孤云没有被吓死,因为他不是其他的男人,也许正因为他是叶孤云,所以才没有被吓死。 “讨厌。”叶孤云冷冷又说,“我不是大侠。” 女人舔了舔嘴唇,似已很尴尬,仿佛不知道怎么说了。 幸好她脸上还有笑容,桃花般的笑意面对叶孤云,仿佛时刻都告诉别人,自己的美与寂寞。 叶孤云没有看她一眼,忽然说,“贵姓?” “桃花。” “贵干?” “接客。” 叶孤云冷眼逼视着桃花,仿佛想将这女人活活盯死在大地上。 桃花嘴角已抽动,“桃花过来迎接叶先生移驾一叙。” “到哪里?” “黄鹤楼。” 四面环水,一楼矗立于湖水中,很高很陡很亮。 人在两丈之外,就已闻到了酒香、花香、菜香,一个少女正手扶栏杆,凝视着漆黑而寂寞的夜色,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又亮。 神色既焦急又惧怕。 楼阁上灯光闪动,淡红色的罗衣在轻轻飘动。 “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桃花将叶孤云带到湖水畔,“请。” 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了灯光闪动,黄鹤楼。 “请我做什么?” “移驾黄鹤楼,与我家小姐一叙。” “你们家小姐是什么人?” “唐门这一代主人的千金,唐仙。” 叶孤云点点头,久久之后忽然说着,“江湖传言中的那个杀人如鬼、美丽如仙的唐仙?” 桃花点头,桃花般美丽的脸颊上隐隐现出了畏惧之色。 她隐隐的躬身一礼,“请叶先生快些过去,莫要让我家小姐等太久了。” 她说完就提着灯笼离开,仿佛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叶孤云叹息,不语。 他低下头沉思,他感觉自己并不应该过去。 少女在楼阁上焦急之色更浓,隐隐已有忧虑。 叶孤云展开身形,孤云般飘动,然后就落到楼阁里,他站在里面,凝视着唐仙。 唐仙在华丽的灯光下看来,仿佛真的是仙子,美的足以令寂寞孤苦中的男人兴奋、相思。 她笑了笑,说,“你终于来的,人家等你快等死了。” 话语声中虽有抱怨,更多的却是娇纵,这种娇纵也是学问,无论哪个女人学会这一手,都不会少了男士的陪伴,因为这一手本就很受男士的欢迎。 叶孤云没有看她一眼。 掌中剑微微下垂,他说,“你找我?” 唐仙脸颊上的笑意凝结,这人比她想象中还要硬,硬如石头。 “是的。” “贵干?” 唐仙眨了眨眼,脸都被气得涨红,柔声说,“你难道忘了我?” 叶孤云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唐仙怔住,“你难道真的忘了从惜花郎手里救出的几个少女?” 她将眼睛又睁得又大又圆又亮,希望叶孤云能认出自己正是当时说话最多的大眼睛少女。 谁知叶孤云非但不语,反而摇摇头。 唐仙面无表情,“好吧,我请你喝酒,这算是作答谢之礼。” “我不喝酒。”叶孤云忽然又说,“我该走了。” 唐仙怔住,“你敢!”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出去,凝视漆黑的夜色,湖面也是漆黑的,外面只有漆黑,没有别的。 他的身子渐渐与漆黑融为一体。 只不过他忽然被一双手柔柔握住,她虽未说话,叶孤云却知道这女人就是唐仙。 她高兴的时候,就是仙子,不高兴的时候,就是野鬼。 现在的她好想很不高兴。 连脸颊两侧都已气得鼓了起来,仿佛是一只青蛙。 “是你?” “你终于认出我了?”唐仙苦笑。 叶孤云不语。 他也是男人,男人在漆黑而寂寞的夜色里被一双这么柔美这么纤巧的嫩手握着,都会有变化的。 他也一样。 他的呼吸已急促,他知道自己说话一定会变形。 “我跟你过来,只不过想说一件事。” “你说。”叶孤云努力挣脱她的手,又说,“我在听着。” “你跟我回去。” 叶孤云眼睛仿佛隐隐现出滚烫的光,他咬牙,一个字一个字说,“你见鬼了。” 他瞧了一眼唐仙,却发现她的眼睛中居然也带着那种光,她却是微笑着的,“你不回去,我就跟着你,直到你受不了发疯为止。” 叶孤云咬牙,冷声着,“你......。” 唐仙微笑更浓,“换作平时,我一定追不到你,可是现在......。” 她笑的得意而喜悦,“可是你已身受重伤,我稍微拼拼命,就跟得上。” 叶孤云不语,呼吸更加急促。 唐仙的手已顺着他的手触摸他的手臂,她笑的很神秘而欢愉。 “好。”叶孤云又说,“我跟你回去。” 唐仙笑的满足而刺激。 桌上的菜并未凉,他们离开的很远,时间却不长。 他们两人都是这一代江湖中高手中的高手。 唐仙端酒一笑,“请。” 叶孤云并未拒绝,也未客气。 唐仙凝视满桌酒菜,长长叹息,“我为了答谢你一下,连皇宫的御厨都被我偷出来了。” 叶孤云承认,这里的每一道菜水准都是一流的,这毫无置疑。 “我有件事很好奇。” “你说。” “你喝酒吃菜为什么不坐着?” 叶孤云不语。 “你这样子算是糊弄我,所以我下次一定还会找你的。” 叶孤云忽然坐了下去。 唐仙笑了,她笑的时间并不长,瞳孔忽然收缩,颤声着,“这酒菜里有毒!” 叶孤云咬牙,冷汗顷刻间湿透了背脊。 这酒里的确有毒,是剧毒。 唐仙冷冷的笑了笑,“谁这么笨,居然在我的酒菜里下毒。” 她说的没错,因为江湖中已毒盛名的门派并不多,唐门就是其中之一。 在她眼里看来,实在是个笨蛋。 她忽然凝视叶孤云,笑了笑,“你猜猜会是谁要害我们?” 叶孤云沉思,不语。 夜色里箭一般射进来三个人,三口剑,冰冷的目光在叶孤云身上闪动,然后就放声大笑。 “你们笑什么?” “我笑你也有今天。”这人横剑冷笑,笑的疯狂而讥诮,“一步杀七人,也许这是假的,你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像。” 这人又凝视着唐仙,忽然出手将唐仙腰际系着的布囊取下,摇了摇,“你是唐门大小姐,下毒解毒都是一流的,我不得不防着。” “还是你们有眼光,知道我的厉害。” 这人冷冷的笑了笑,“人活着,知道的多点,活得要舒服点。” “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这人大笑,将精致而轻巧的布囊丢掉,又慢慢靠近唐仙,他靠近的时候,脸颊上竟现出猥琐而淫狠之色。 唐仙呼吸急促,“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遇到我这样的人,算你......。” 这人的话还未说出,就忽然握住咽喉,嘶声大叫,“你......。” 他忽然死死盯着叶孤云,脸颊上笑意冻僵、冻死,掌中剑“叮”的落地,眼睛中惧怕、惊慌之色飘起,然后倒下,一股鲜血骤然从咽喉射出。 这人竟已死了! 叶孤云咬牙,孤孤单单的眸子里隐隐现出笑意,笑的很奇怪很轻蔑,“你们原来想杀我?” 剑出鞘。 两口剑骤然同时出鞘,冷眼盯着叶孤云,他们都不敢再有一丝大意,一丝的疏忽,说不定会令自己死的很难看,他的同伴就是很好的榜样。 叶孤云只要有口气,只要他掌中还有剑,那么就不能有一丝轻视。 他们本以为用毒药可以控制住他,可是现实并非如此,现实很残酷,很难看。 他同伴死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看。 其中一口剑点头承认,“我们的确要杀你,而且一定杀得到。” 叶孤云斜倚华丽、坚硬的红木柱子,冷笑不语。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找死也不选个好地方。” 两口剑不懂,四下张望,神情隐隐现出恐惧之色。 夜色里没有别的人,更没有声音,他们喘了口气,剑尖对准叶孤云,“你吓我们。” “我没吓你们,你们在吓自己。”叶孤云又说,“你们看着我就行了,不必看别的地方。” 他的身子已不稳,双腿勉强支撑着躯体,伤口又崩裂,鲜血流得很缓慢,这些都是他致命的打击,可他仿佛没有感觉到。 握剑的手却依然极为稳定,稳定而冷静。 杀人的手决不能有一丝抖动,特别是剑客,剑客手中剑如果在杀人的时刻抖了,就说明不行了。 那两个人显然很明白这道理,从叶孤云躯体上到处看着,目光最后看到他握剑的手上,就变得说不出的怨恨、怨毒。 他们怨恨、怨毒,也许是因为他们当时并未在酒菜里下的药重点? 叶孤云讥笑,“你们可以过来了。” 这人握剑冷笑,笑得却很不自然,“我为什么要过去。” “你过来让我杀。”叶孤云冷冷的笑了笑,又说,“因为我很懒,杀你们这样的人,我不想花过多的心思。”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说出一个字。 “好。” 话语声中,两口剑骤然刺出,一口刺向叶孤云的胸膛,另一口刺向叶孤云的咽喉。 刺向叶孤云的那口剑惨叫一声,倒下,然后眼睛上翻,掌中剑脱手,寒光一闪,飞向夜色,接着躯体软软倒下,就不再动弹。 胸膛的血洞还在飞泻,正正好好射到另一口剑的脸上。 他正在笑着,因为他的剑已刺进叶孤云躯体。 也许一个人活着,就应该好好笑上一笑,因为死人绝不会笑得出来。 叶孤云也在笑,笑的很勉强很无力,“你得手了。” “是的。”这人脸颊上鲜血滴滴滑落,狰狞而恶劣的笑意没有一丝褪去,“你始终还是死在我手里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二章 伤上加伤 叶孤云不语,凝视着刺进躯体的剑锋。 他再也生不出半丝力气,他心脏已感觉到剑锋冲击带来的痛苦。 这人握剑很稳,他也很冷,直到现在,他还没有得意忘形,一丝没有。 他只是淡淡的说着,“你居然夹住剑锋?” 叶孤云不语,他只是在咬牙。 唐仙挣扎着站起,却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孤云被杀。 “你为什么要杀叶孤云?” 这人并未转过身,握剑的手并未放松,目光也未从叶孤云躯体移开,“叶落灾星现,这句话唐大小姐一定知道。” 唐仙的确知道,“你确定杀了叶孤云,就可以得到灾星剑?” 这人点头,他另一只手忽然靠向剑柄,他盯着叶孤云的伤口流淌而出的鲜血,眼眸里隐隐现出残忍而冷酷的快意,他说,“可以的,一定可以得到灾星剑。” 他另一只手忽然紧紧靠住剑柄,也就在这个时候,夜色里骤然闪出一道人影,雪白的人,白的可怕,孤云般飘了过来。 天下间有这样奇异的身法,本就不多,除了叶孤云,也许只有她了。 白雪。 她掌中明明没有剑的,可是她的手往前一抓,一口剑已到了他手里。 剑光飘动,鲜血骤然飞溅。 这人连惨呼声都没有发出,就倒了下去,死的那么快速那么可怕,危机已死,伤口的鲜血犹在飘零。 “我来了。”她说的很轻,也很柔和。 叶孤云点头,他知道是谁来了,但已看不见了。 他只觉得眼前变得很黑很暗很冷。 白雪柔柔将他抱住,冷冷的瞧着唐仙,冷冷的说,“你是什么人?” 唐仙咬牙脚步已不稳,她本来就没有力气,现在更没有了,甚至连信心都已没有。 她没有说话,嘴角不停抽动,似已一个字也无法说出。 “你是唐仙?”白雪不用唐仙说,自己替她说了出来,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忽然扇了一耳光。 唐仙身子在地上滚动了几下,才停下,这一巴掌的力道实在很大,也远比她想象中要快速,她咬牙冷冷说,“你......。” 白雪一个箭步窜了过来,飞出一脚。 她看着唐仙骤然飞入夜色,才回过来凝视着叶孤云,神情也变得无比温柔与怜惜起来。 “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很多折磨。”白雪的声音更柔,动作也更柔,“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你,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泪水飘零,心中的痛苦更加剧烈。 她的手掌慢慢靠向叶孤云背脊,然后内力疯狂的涌入叶孤云体内。 叶孤云慢慢睁开眼睛,感觉着这手掌,感觉着这种柔情,“你是白雪。” 白雪身子一滑,手掌收回,欢笑着,“你终于醒了。” 叶孤云点头。 夜色里慢慢的爬过来一条人影,眼睛中充满了怨毒、怨恨之色,爬过来就伏倒在地上牛一般喘息,她仿佛累的不行了。 面对白雪的时候,神情变得恐惧不已。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们。”唐仙脸色苍白,在灯火辉煌中看来,仿佛真的是鬼,杀人不眨眼的鬼。 她不再看叶孤云一眼,眼睛却在盯着满桌酒菜,然后痴痴的笑着,谁也不知道她笑的是什么,谁也无法看穿她内心的痛苦与不甘。 白雪没有看她一眼,一直没有离开过叶孤云,当然她的目光依然是温柔的,说出的话也是,“我们走,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叶孤云闭上眼喘息,心里说不出这是什么滋味。 他的内心很矛盾,他不想伤害别人,却偏偏伤害了别人。 夜色更浓,天地间飘着神奇、幽美的雾。 “你站住。”唐仙忽然说,目光并未从满桌酒菜移开。 叶孤云睁开眼点点头。 然后他们就站住,他知道白雪一定很顺从自己,白雪眨了眨眼,心里的忧虑很重。 叶孤云挣扎着转过身,“你说。” 他知道唐仙一定有话要说,无论说什么,他都决心听下去,因为这绝不会有一丝坏处。 “你杀了慕容凤,慕容世家少主人为什么没有杀你?” 叶孤云摇头。 他很想去判断一下,可是他发现自己连集中思考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因为我说要见你一面。” 叶孤云不语,他隐隐明白了这一点。 他忽然明白了慕容秋黄没有杀他,主要因为唐仙要见他,唐仙要见一个人,慕容秋黄绝不会杀,因为他不愿跟这个杀人如鬼美如仙的唐仙有任何不愉快的地方。 “从棺木里跳出去,被你杀死的人,是唐门的,是我安排的。” “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只想告诉慕容秋黄,唐仙想要做的事,一定没有人能阻止,他也不能。”唐仙忽然又盯着白雪,慢慢的笑了笑,“他若是要阻止,一定会倒霉。” 叶孤云点头承认。 江湖中无论谁得罪了唐仙,都不是件愉快的事,谁都不愿睡觉的时候,还担心杀人如鬼的唐仙报复。 慕容秋黄当然也不例外。 可是唐仙为什么要说这个?她目的是什么? 唐仙喘息着凝视叶孤云的伤口,又说,“现在我受伤了,就算是解毒,也得要几天,而你出去一定会遇到慕容秋黄的。” “我为什么遇到慕容秋黄?” “因为他现在没有理由不杀你了。”唐仙吐出口鲜血,神情竟已变得忧虑,“你绝不是他的对手,你们还是会死的。” 叶孤云点头。 他忽然闭上眼,不愿再听,更不愿再说。 白雪扶着叶孤云慢慢的往外走,她走的很慢很慢,因为他发现唐仙慢慢的爬了出来。 白雪逼视着唐仙,她并不是叶孤云,叶孤云看起来很冰冷很奇怪很可怕,但内心却不同,而她却不同,她只有冰冷,没有别的,也懒得有别的。 剑光飞出,剑光直刺唐仙的要害,咽喉。 她并不喜欢杀人,却也并不讨厌杀人,她杀人,也许只是认为这种人该杀。 唐仙闭上眼,剑尖死死抵住咽喉,骤然不动了。 叶孤云挣扎着说,“慢。” 这一剑明明早该刺进去,却偏偏没有刺进去。 叶孤云又说,“不要杀她。” 剑缩回,唐仙额角冷汗滴滴滑落,她仿佛不信世上竟有这么快的剑。 可怕的不是她出剑快,而是她出剑稳。 剑光消失,白雪握剑冷眼瞧着唐仙,“你还有话要说?” 唐仙点头。 “你说,我也可以听听。” 她凝视着叶孤云,慢慢的说,“我从不愿欠别人的债,现在已还清了,所以你死了,我绝不会心疼,你可以走了。” 白雪并没有走,忽然说,“你欠了他什么债?” 唐仙不语,她不愿再说话,独自面对漆黑的夜色。 叶孤云点头。 两条人影慢慢的在夜色里消失,唐仙深深吐出口气,喃喃说,“叶孤云呀叶孤云,你不走活的会久点,你现在走了,也许就活不长了。” 桃花从夜色里慢慢走了出来,她并没有什么变化,桃花般的笑脸,手持桃花般的灯笼。 她轻轻的将唐仙扶起。 “他来了。” “谁?” “慕容秋黄。” 唐仙盘腿坐着,双手舞动,真气剧烈运转,躯体四下烟气飘动。 她微微点头,桃花才将慕容秋黄带进来。 慕容秋黄进来就看着唐仙,然后做在椅子上,“你好像不舒服?” 唐仙脸色变了变,“你倒不客气。” 慕容秋黄点点头,嫣然一笑,又说,“你留不住他?” 唐仙浅浅的笑了笑。 笑容也分很多种,有人笑,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痛苦,也有的为了遮掩判断方向,她笑的是什么? “你笑起来其实很漂亮的,只要你多笑笑,我回去一定会得相思病的。”他说的很缓慢,也很认真,很少有人能将这种肉麻的话说的这么自然,这么认真。 唐仙有时不得不佩服这个足不出户的剑客,因为一个人整天面对那口剑,一定很闷很烦很无趣。 至少她做不到这一点,她若是长时间做那件事,一定迟早会被闷死。 等到唐仙笑容结束了,慕容秋黄才说,“他出去之后,遇到的麻烦就很大很大了。” “至少你要杀了他。” 慕容秋黄并不否认,他点点头,又说,“但我并不急,因为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我不想在杀他的时候,有更多的人想杀我。” “你不杀他?” 慕容秋黄垂下头,似已在沉思,久久才抬起头,“我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杀他。” “这跟你妹妹是不是他杀的,并不重要。”唐仙吃惊住。 “是的。” “为了得到天下第一美人?” 慕容秋黄眨了眨眼,“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我只对那口剑感兴趣。” 唐仙脸色又变了,“灾星剑!” 这口剑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令江湖中群侠纷纷向往不已。 “是的。”慕容秋黄脸上已现出奇特的光芒,仿佛很享受,又仿佛很刺激。 “你现在不去杀叶孤云,那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机会还不够好。”慕容秋黄笑了笑,目光落入漆黑的夜色里,漆黑而寂寞。 他笑完了,又说,“其实你并不想说这些。” “那我应该说什么?” “你想要让我放他一马,是不是?” 唐仙冷笑。 这个时候笑,是不是别人的话很正确,已击中了她? 等到她笑完了,慕容秋黄才接着说,“你本不用求我的,我现在绝不会动手杀他的。” “为什么?” “因为我没见到灾星剑,只要见到灾星剑,我才会出手。”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三章 祈祷 寺庙里极为安静,神案上的贡品并不丰富,两侧蜡黄色墙壁陈旧而苍老。 神案前的蒲团只有两个。 风飘过,门板就来来回回哗啦哗啦的响着,说不出的凄凉、悲切。 过来上香的人并不多。 也许正因为这缘故,白云才放心媚娘一个人来这里。 媚娘双手合十,端端正正的叩首,心里暗念着叶孤云的名字,希望上天能赐予他平安与幸福,她情愿牺牲一切。 这个时候,外面一人惨叫着奔了进来。 身上满是鲜血,断了一条胳膊,后面跟着一口剑,一个女人。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肌肤,掌中剑犹在滴血,一双眼睛冷冷瞧着断臂的人。 受伤的人看见媚娘身上也带着剑,忽然躲在她身后,恳求着救命。 媚娘忽然站在他前面,柔声说,“你不用怕,我为你挡住她。” 断了手臂的人忽然缩在佛像边上,竟已缩成一团,可见他内心的恐惧与惊慌是多么凶猛。 媚娘对着白衣少女微笑,“得饶人处且饶人,女侠为何不放了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媚娘看了一眼缩成一团的人,又笑了笑,“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已过去了,他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她的确不知道这断臂的人是谁,如果知道这个人就是万里横飞采花贼惜花郎,也许就不会这样子说话了,如果知道白衣少女是白雪,那么她做出的决定就又不一样了。 白雪抖了抖剑锋上的鲜血,“你还是不要插手这件事,这个人死上十次,死上百次都不够。” 媚娘脸色变了变,“上天有好生之德,女侠何必多造杀戮。” 她知道劝服这少女放手的机会实在很小,但她依然没有放弃。 白雪的声音变了,掌中剑的鲜血已滴尽,忽然说,“你认识这人?还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媚娘笑意不变,“我与他素未谋面,萍水相逢而已。” “那你就应该离他远点,这个人很危险,江湖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在追杀他,他的赏金已超过十万两。” 媚娘看了看这个人,她实在看不出这人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白雪叹息,“这个人我一定要带走的,无论是死是活,我都要带走。” “我若是不让你带走的话,会怎么样?” 白雪冷笑,双手忽然握紧,“这里是佛门圣地,我们出去。” 媚娘微笑,不语。 她跟着白雪走了出去,大地上和平而宁静,空气中极为干燥。 媚娘停下,停在白雪的七尺处。 她的手并未触及剑柄,神情中也未露一丝杀机,白雪却不同,她的手并未离开过剑柄,仿佛时刻都会去杀人。 “你可以出剑了。”白雪忽然盯着媚娘的手,又说,“我没有先动手的习惯。” 媚娘看了自己的剑,眨了眨眼,她说,“我的剑现在还不愿杀人,你可以离开。” 白雪冷笑。 她与叶孤云一样,都不喜欢磨牙,喜欢用剑去说话,这也许是江湖中大多数剑客的通病,三句不合,立刻拔剑相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剑刺出,惊虹般刺出。 媚娘微笑掠起,白云般飘起,飘动着。 道道剑光飘动之下,媚娘的身子飘忽美丽如幽兰,美的令人心颤。 剑光顿消,剑垂下,白雪握剑静静瞧着媚娘,忽然说,“你是什么人?” 媚娘微笑不语。 “你是白云什么人?” 媚娘脸色变了,笑容在脸颊上忽然冻僵,“你认识白云?” “他身上的伤严不严重?你快说。” 媚娘呼吸不稳,她不愿与陌生人说太多的事,特别是有关白云的事,“我为什么要说。” 白雪握剑直指媚娘的咽喉,她的声音也与剑锋一样,冷的令人骨髓发寒,“你找死。” 话语声中,她的剑刺出。 就在这个时候,惜花郎忽然扑了出来,神色惨变,连摔了四五个跟头,才爬起来,惨叫着向林子里扑去。 寺庙里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惧怕? 剑光骤然消失,白雪身形半展,孤云般一飘而起,骤然已到了寺庙里。 有这样的身法并不多,江湖中也许只有一个。 叶孤云! 媚娘的心骤然抽紧,呼吸急促。 身形展开,白云般飘了过去,她实在很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更想知道她与叶孤云有什么关系。 白雪箭一般射了进去。 叶孤云在墙角发抖,他的伤很重,重的仿佛时刻都会倒下,死去。 白雪忽然将他紧紧抱住,“我回来了,你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叶孤云点头,挣扎着睁开眼,咬牙努力说着,“我没事,我死不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嘴却在打着哆嗦。 白雪拥抱的更紧,颤声着,“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她轻轻靠近叶孤云耳畔,轻轻的听着他想说什么。 他说的只有两个字,并未改变,一直都未变过,“媚娘,媚娘......。” 这两个字仿佛彻底占据了他的心,占据了他的魂。 白雪笑着流下泪水,忽然说着,“我就是媚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叶孤云躯体剧烈抖动,喉结都在上下滑动,他仿佛受到某种神秘而奇异的力量鞭策着。 外面的古树上,正有一个人在看着他们,眼中的泪水更多。 媚娘的躯体抽紧,心也抽紧,握剑的手早已不稳,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却依然无法控制着泪水。 她远远地站着,不愿靠得很近,她生怕打扰到他们。 她现在相信那个少女与他一定有着密切的关系,她不愿破坏伤害那个少女。 这个时候,少女忽然扑向蒲团,流着泪水,诚心祈祷,没有人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因为她说出的话已沙哑,已含糊不清,仿佛已不像是人说出的话。 媚娘轻轻将泪水擦净,白云般飘动,飘到一侧,轻轻的伏在佛像一侧。 她的动作很轻很小很细心,小心的仿佛是等着蚊虫的壁虎。 她坚信没有人能发现,那个少女更不会发现,因为她的心正彻底在向神诚心祈祷,周围的一切动静,都休想打扰到她分毫。 窗外这个时候有风飘过,破旧的窗纸沙沙作响,仿佛是神明有了意识。 白雪四处看了看,心里露出喜色,“你真的能听到我说话?” “我能听到。”这声音说不出的遥远、神秘而又清晰。 “我的朋友受伤了,我要祈求你快点让他病情好转。” “但是付出的代价会很大,你愿意?” 白雪呼吸急促,应声着,“我愿意,就算牺牲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窗纸沙沙声更响,更急。 这个时候,忽然没有了声音,白雪凝视着佛像,满心焦急。 为什么没有了声音?难道自己不够诚意? 这个时候,叶孤云赫然站了起来,他明明已病得不行,明明已不能站起,现在却已站起。 谁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少力量与勇气,才做到了这一点。 他挣扎看着这石像,忽然说,“你在跟佛像说话?” 白雪连连点头,笑了笑,“他答应我的,只要我......。”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不要乱说,我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在对神明说这样的话。” 白雪不语,目光闪动,到处寻找着,没有声音,也没有别的。 她目光最后落到叶孤云身上,也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我就是你的媚娘,我就是你的媚娘,......。” 白雪的声音竟也变得说不出的温柔、香甜,令人动心。 在这一刻,叶孤云的心剧烈起伏着,喉结上下滑动,他仿佛已受不了这种诱惑,他几乎想要去接受这种诱惑,可是他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到。 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滑动,她忽然闭上眼,仿佛在享受着什么。 叶孤云看到她躯体隐隐轻颤,神情仿佛因受到一种奇异的冲击而得到了满足,就在她呼吸剧烈不稳剧烈抽搐的那一刻,忽然放开手,微笑着后退。 叶孤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忽然转过身,流着泪水奔向外面,“我去找神明,你不要走开。” 叶孤云挣扎着只走了一步,就忽然倒下,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他的心隐隐刺痛。 神像后面忽然现出一个女人。 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娇弱那么甜蜜,“快去追,快去追,她是个好女孩,你要对不起那个女孩,我绝不会放过你。” 这种声音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道,他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他的呼吸几乎停止,......。 他挣扎着站起,就看到了媚娘。 这人赫然是媚娘! 媚娘流着泪水,颤声说,“你快去追她,愣在这里做什么?” 叶孤云也在落泪。 泪水在他这种人脸颊上落下,非但极为痛苦,极为悲伤,也实在很恐怖,很凄凉。 媚娘泪水更多,说出的话也更柔更甜更美,“你为什么不去好好珍惜她?那个女孩是个好女孩,我不会怪你的。” 叶孤云不语,凝视着媚娘的泪水,看着她落泪,他的心更加刺痛。 已起风,阳光并不剧烈。 片片落叶在小径上来来回回滑动着,媚娘的心已在发慌。 媚娘慢慢的靠了过去,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 叶孤云也静静的凝视着媚娘。 他们两人就这样相互凝视着,相互了解着。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四章 美人随花 媚娘凝视着叶孤云,温柔的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去追那个姑娘?” “我怕你吃醋。”叶孤云居然也笑了,可他笑的很勉强很痛苦。 这一段日子所得到的伤口,几乎是他一生中最多的一次,也是最重的一次。 媚娘苦笑,“你不担心她?” 叶孤云不语。 “你应该去找她,快去呀。” 叶孤云不语,也不动。 “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她?” 叶孤云不语,忽然动了。 他忽然将媚娘柔柔拥在怀里,媚娘无法拒绝,也无力拒绝,她的躯体到了他怀里,呼吸几乎要停顿。 “你一点也没变。” 叶孤云忽然说,“可是你变了。” 媚娘只觉得他的躯体渐渐僵硬,没有了热力与刺激,她的心骤然变得冰冷,“我是变了。”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我学剑了。” “跟白云学剑?” “他很好,我学剑本就是他主意。”媚娘的目光忽然凝视着掌中剑,这是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当然也看到了这口剑,所以他的心隐隐刺痛。 剑入鞘,光芒消失。 她眸子里隐隐现出淡淡的满足之色,她说,“将剑术学好,就可以来找你,所以我学的很快,也很好。” 叶孤云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那口剑。 这口剑对他而言,并不单单是一口剑,即是他多年的伴侣,也是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友人。 夜深人静寂寞难耐的时刻,只有这口剑陪着自己忍受着孤独,悲伤痛绝的时候,也只有这口剑陪他度过,陪他分担,这口剑跟他之间的情感,已与父母带来的爱几乎同样重要,同样不可或缺。 这口剑在他生命中的地位极为高尚、神圣而伟大。 如今却在别人的手里,在他魂牵梦绕的女人手上,女人呢?岂非在别的男人手上? 她说出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到。 媚娘忽然摇了摇他的躯体,又说,“你怎么了?难道不相信我?” 叶孤云忽然抬起头,说,“你跟白云到底有没有......。” 他没有说,也说不出。 媚娘的心仿佛被活活刺穿,她忽然软软的瘫坐在大地上,但她的双手却没有离开叶孤云,抓得那么紧,仿佛生怕自己再失去他。 叶孤云没有看她,如果看到她的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发白,就会明白媚娘对她的思念是多么凶狠多么剧烈。 “你走吧。” 媚娘的心更痛。 叶孤云呢?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岂非也痛的很剧烈? 一个男人知道心中的女人有了不忠,心里的刺痛有多少人尝试过? 媚娘不语,也不动,泪流下,美丽的脸颊上只有悲伤,就算是带着悲伤,她也是美的。 无论她做什么事,什么样的情况下,都带着美,美的出奇,美的不可思议。 她情愿不要这样的美,只要叶孤云。 叶孤云将她扶起,就看向外面。 大地上温柔而宁静,草正绿,花正香,连空气中都带着醉人的香甜与热力。 只要是对彼此都不太讨厌的少男少女,都会生出对彼此的爱与尊敬,这种天气本就是令人犯罪的天气。 叶孤云没有笑,放开媚娘,“你该回去了,他一定很担心你。” 媚娘泪落如雨,她的手并没有松开,那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刺进了肉里,血已沿着袖子流淌。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她死也不信,叶孤云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这么多疑,这么残忍。 可是她也知道,叶孤云是绝不会相信自己的。 所以她只有离开,像是一只野狗一样,被心中的男人抛弃。 叶孤云将那截媚娘紧握住的衣角一把撕掉,然后就背对着她,“你该回去了,他一定很担心你。” 这句话仿佛是一口剑,又一次刺进媚娘的心口,成功的将媚娘刺伤。 媚娘勉强控制着自己,勉强说着,“你多保重,我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忽然转身飞奔了出去,她转过身就看到了白雪,她并不认识白雪,更不知道白雪就是白云的亲妹妹,所以她用的力量更大,因为她心里感到莫名的羞愧,因为她感觉对不起这个少女,因为她感觉自己背着少女然后偷少女的情人。 这是每个女人无法忍受的,她也不能忍受。 她无法面对这个少女,也许真正无法面对的人,其实就是自己。 看着媚娘奔走的那么痛苦那么悲伤,白雪忽然想到一个女人,令叶孤云活的很辛苦很寂寞的女人。 “媚娘!” 直到媚娘的影子消失,叶孤云忽然倒在大地上,身子忽然痉挛收缩,不停呕吐。 将自己的痛苦与不幸统统释放掉。 白雪柔柔靠着叶孤云,“你应该将她留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孤云不语,嘴角满是苦水。 她咬牙不停的摇晃着叶孤云的躯体,“你为什么要将她气走,你在每个夜里都在叫着她的名字,你难道忘了?” 她摇晃的更加剧烈,直到叶孤云彻底昏眩过去,没有了知觉才停止摇晃。 白雪的心顿时变得很刺痛,她只看到了叶孤云的刺痛,却无法看到媚娘的刺痛。 媚娘心中的痛苦,岂非更强烈,同样更悲伤。 柔风徐徐,她在阳光下飘动,也不知道飘了多久,这仿佛是一件可笑而滑稽的事,明明是自己的,现在却是别人的,思恋那么久那么深那么诚恳,又能怎么样? 她落下去时,就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道,泥土干燥而粗糙,花丛间独有的香味,是不是令人忘却暂时的痛苦与悲伤? 她紧贴着大地不停喘息,直到有了一丝力道,才勉强自己翻了个身,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笑脸。 白云的脸,白云的笑。 笑容中带着淡淡的忧伤、关切,“你好像很不开心?” 媚娘不语,她忽然将躯体紧紧贴着白云躯体,八爪鱼般死死贴着,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感到很恐惧、很无助,她没有说话,只有喘息。 直到她的呼吸很平稳,白云才松开手,他笑的那么关切那么温柔,“你说说,是谁欺负你了,我一定去替你出气。” 媚娘勉强自己笑了笑,久久说不出话。 白云笑了,可是他的笑意忽然冻僵。 他的确喜欢媚娘,喜欢的要命,遇到媚娘忽然紧紧贴着自己,他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甜蜜与快意,他几乎要高兴的忘形。 就在他看到媚娘掌中剑的时候,他的心忽然抽紧。 这本就是他自己的剑,现在赫然已回来了。 他忽然握剑,剑出鞘。 剑光闪动间,远山飘来的香甜都变得冰冷、森寒不已。 他忽然握住媚娘的手,“我知道你见到谁了。” “我见到谁了?”媚娘的心一颤。 “你一定见到了叶孤云,他一定在那座庙里。”白云嘴角已现出了冰冷而残忍的笑意。 “你要去找他?”媚娘的脸忽然变得惨白。 白云笑了笑,他凝视着媚娘久久才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痛苦那么悲伤。” “你知道?” 白云又笑了,他笑的很神秘,当然也很快意,他说,“叶孤云见到你拿着原本是他的剑去见他,他心里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哪一关?” “他不能接受你有别的男人。”白云的笑意又变得冰冷。 他不让媚娘说话,又说,“他一定认为你已接受了我,所以才让你离开,不愿见你。” 他笑的接近疯狂,接近残忍,“可是你并没有做不忠的事,所以我要去找他,还你一个清白。” “你要找他比剑?”媚娘目光闪动,显得很吃惊,同样也很惧怕。 “是的。”白云忽然握住媚娘的手,又说,“这是侮辱,剑客的侮辱,一定要用鲜血来洗。” 媚娘也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我不要你去,我不是剑客,不必用鲜血来洗。” 白云笑着不语。 媚娘的声音又变得很柔,很媚,也很轻,“你不要去,你一定可以做到这一点,你不会令我难过的,是不是?” 她忽然又握住他的手,柔柔触摸着,“你不必隐瞒我的。” “我隐瞒你什么?” 媚娘笑了笑,笑的那么美丽而又那么销魂,“你一直都在想法子得到我,是不是?” 白云脸颊上肌肉已在跳动,久久说不出话了。 “你知道我心里只有叶孤云,所以没有勉强我,一直隐忍着,对不对?” 白云已在喘息,掌中剑低低垂下,目光却逼视着苍穹。 “你一定不会去的,因为我看到你去,一定会很伤心的。”媚娘忽然握得更紧,也抖的更剧烈,“因为你不愿看到我伤心落泪。” 白云轻抚着媚娘的柔发,他的目光也变得温柔,淡淡的说着,“你错了。” “我错了?”媚娘吃惊,她不信自己的感觉出了毛病。 “这本就是叶孤云自己想找我比剑。” 媚娘吃惊,惊慌,恐惧。 “叶孤云将这口剑送回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一点。” 媚娘说不出话了,她也明白当时并没有注意剑已被叶孤云换掉了。 “我与叶孤云之间的约会,本就没有人能阻止,所以你伤不伤心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白云笑了笑又说,“我们之间的相斗,本就是剑客与剑客之间的约定。” “剑客与剑客之间的约定?”媚娘更吃惊。 她显然还不懂这个是什么?当然也不会明白真正的剑客与剑客之间的情感是什么样的。 因为她不是剑客,所以她绝不会理解,以前不会理解,以后恐怕也不会理解。 白云惋惜,温柔的抚摸媚娘躯体又说,“我们之间的死约会,本就是不见不散的,没有人也没有事能阻止的。” 他笑声忽然消失,连指尖都带着淡淡的杀气,媚娘的嘴唇忽然抽动,她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会有这么可怕的变化。 “我们在外人来看,都有必须杀死对方的理由。” 媚娘不语。 “我老子杀了他全家,他连夜杀了我老子,这些都是理由,但这些都是世俗的理由,并不是我们心里的理由。”白云叹息了声又说,“当然我心里的确有你,情感也很重,但是这不足以令我不杀叶孤云,叶孤云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媚娘咬牙,颤声说,“你们......。” “我们本就是剑客,真正的剑客是不讲感情的,一丝也不能。” “那你们讲什么?” “胜利、失败,除了这个就是活着,或者死去。” 媚娘的身子变得发冷,声音也变得颤抖,“就因为你们是真正的剑客,所以你们只想留下一口剑。” 白云点头,白云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如刀锋,正盯着天边那朵孤孤单单的云,漆黑而又孤单的云。 “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他的想法。” 媚娘忽然瘫软在大地上,似已没有一丝力气,再也发不出一丝力气。 白云将目光缓缓缩回,变得无比温柔,无比怜惜,他说,“其实我们这种剑客也很冷血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们都没有了人该有的人味。”白云的眼眸忽然又变得哀伤、痛苦,一种深入骨髓的哀伤,一种深入灵魂的痛苦。 媚娘不知道他的哀伤与痛苦,更不能了解,但她绝对相信这一点。 她忽然凝视着白云的眼眸,仿佛想从他眼眸里找到哀伤与痛苦的根源,但她没有找到,也不可能找得到。 “可是叶孤云为了我,他当时做了......。” 白云冷笑,忽然打断了媚娘的话,又说,“我知道,洞房花烛夜,封剑归隐时。” 媚娘点头。 白云笑的更冷酷,更尖削,他说,“他是剑客,他当时一定是冲动才这么做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恨自己的决断。” “你怎知道他会恨自己的决断?” “因为我就是真正的剑客,了解叶孤云这样的剑客,只有我这样的剑客才能彻底了解到。” 媚娘咬牙,“你......。” 她忽然说不出话,她无法反驳,也无法说话,她只觉得自己身子软软没有一丝力气。 草是那么柔软,花是那么的香,......。 她只能感觉到这些。 白云柔柔将她抱到这片花海最柔软,也是最香甜的地方。 看着她闭上的眼帘,他也闭上眼,慢慢靠向她的脸颊,却又立刻缩了回来,他忽然很恨自己,这样子得到她,非但不能满足自己,却更能令自己愤怒、寂寞。 他慢慢的摘下一朵花,慢慢的放在媚娘的躯体上,这朵花当然很新鲜很娇艳很动人,否则他就不会去摘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五章 夺命剑 白云微笑着凝视媚娘的脸颊,他只觉得奇怪,她无论在什么时刻都能保持着美丽,美的那么自然,又那么诱人。 鲜花柔柔的放下,这朵花是那么娇艳那么新鲜那么动人,却无法吸引住白云,这朵花的灿烂与辉煌又岂能掩饰媚娘的那种美! 柔风轻轻将她柔发吹乱,这个时候,也是白云的心最乱的时候。 他不忍再看,握住剑慢慢的离去。 阳光渐渐西移,大地上热力并没有一丝减退。 她醒来就看到了秋月,秋月凝视着她的眼眸,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羡慕,却也极为痛苦。 因为她眼睁睁的看到白云痛苦,白云痛苦,她也会痛苦。 媚娘凝视着秋月的眼神,声音都变得极为愧疚,“你们看到了?” 秋月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才说,“我都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我们都是女人,女人都有被男人误会的一天,这一天无论是哪个女人,都会有的。”媚娘哀伤,又说,“你应该对我家公子再好点。” “怎么好?让我陪他睡觉?”媚娘苦笑。 秋月叹息,凝视天边,天边本就没有什么,在她眼里仿佛已看到了两朵云彩,她的神色凝重,“我看到一件连你也不会相信的事。” “什么事?” “我看到了白云将鲜花放到你身上,然后想占有你。” 媚娘呼吸骤然加速,连心跳都变得快的不能控制,久久不能平复。 “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为什么?”媚娘眼波闪动,她并不是个傻瓜,明白那个时候的男人控制情欲实在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非但痛苦,也极为难受。 “因为他变得愤怒,变得恨自己。” “为什么?”媚娘不明白。 “原因其实很简单。”秋月叹息。 “什么原因?” “他很在乎你,他心里只有你,他不愿伤害到你,你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那也算是伤害?”媚娘的目光从远方缩回来,变得极为萧索而又寂寞。 她在心里曾经秘密的想着这件事,想的时候,也在秘密的欢愉着。 这本就是一件神秘而刺激的快乐。 秋月不语,她的目光也缩了回来,却并没有一丝萧索、寂寞,而是变得锐利而精明不已。 她正凝视着那朵鲜花,新鲜、娇艳而美丽。 媚娘想挣扎着起来,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颤声说,“你......。” “没错。”秋月笑了笑,又说,“你不该起来,这是公子的意思,我应该让你好好睡个好觉。” 她说着说着就将那朵鲜花放在媚娘躯体上,放的很轻。 媚娘眼帘重如铁块,眼前的一切已变得很模糊,......。 / / 叶孤云从睡梦中悄悄醒来,这一觉并不是很舒服,精神却被养的很足。 晚风中带着阴冷肃杀之意,夕阳灿烂如黄金。 古道上慢慢的走过来几个人,几个剑客,鲜衣华服,握剑的手很稳,不难看出这几个人对剑的研究远比对其他的要高妙的多。 白雪柔柔将他抱住,目光中充满了杀气。 她掌中并没有握剑,剑在叶孤云手里,叶孤云的手,叶孤云的剑,终于紧紧靠在一起。 人慢慢的靠近,她眸子里杀气更浓,“你还是醒了。” 叶孤云点点头。 “我不会让他们来伤害你。”白雪说的很坚决,“就算是我死,也不愿你受到伤害。” 叶孤云笑了。 他笑着挣扎着起来,躯体上的伤并不能令他退缩,一丝也不能。 握剑的手忽然抖了抖,剑在夕阳下徐徐生光。 “你的剑。”白雪吃惊的看着这口剑。 叶孤云冷冷的笑了笑,“没错,这才是我的剑,我的剑只杀人,不做别的。” “你要杀他们?” “是的。”叶孤云笑的很凄凉,又说,“现在要杀,等一下也要杀。” 他不让白雪说话,又接着说,“那个人是我一生中最惧怕的,也是最敬佩的剑客。” “他是谁?” 叶孤云不愿再说话,他的剑已在抖动,面前的三口剑,三个人,已分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华山宋金庭。” “西域横剑老人。” “少林弃徒菠萝蜜。” 菠萝蜜站的最远,杀气也是最高的。 横剑老人虽然站的最近,握剑的手并没有一丝松懈,正如他脸上的肌肉,紧张的没有一丝表情,他仿佛恨不得马上杀了叶孤云,然后离去。 宋金庭并不远,也不近,握剑的手并未触及剑柄,在抚摸那缕黑不黑,白不白的胡须,摸的很细致,从他摸胡须的动作不难看出,他的剑法也坏不到哪去,他杀人也许就像是寂寞而孤独的浪子,看到心中久已仰慕久已惦记的情人,玩命的控制着自己,想着一招得胜,想得发疯,他并未发疯,他的勇气与毅力远比江湖中大多数剑客要深沉。 他现在是不是想着如何杀了叶孤云? 叶孤云不语,剑尖在晚风中轻轻抖动,面对敌人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抖动。 白雪凝视着他们每一个人,脸色变得惨白,惨白如纸。 她没有见过这几个人,却知道他们的厉害。 她掌中明明没有剑的,但她伸手一抓,一口百年金刚的好剑已到了她手里,谁也不知道那口剑是从哪来的。 残阳变得更红,非但将大地照的血红,也将他们的脸颊也照的血红。 没有人说话,他们之间仿佛并没有什么好说的,彼此对彼此都明白要做什么,叶孤云很明白,他们也很明白。 横剑老人忽然出手,他并不是个有耐心的剑客,也许他的年龄已不容许自己有过多的等待。 剑出鞘。 剑光骤然闪出,一闪而过,“拿命来。” 话语声中,另一口剑已迎了上去,白雪的剑,于是他们两人的剑死死的缠在一起,谁也无法收手。 剑光绞动间,横剑老人身子已掠起,横飞四丈。 他没有想到这个相貌年轻的少女,出剑居然这么快速而又这么迅疾。 招招致命,每一剑仿佛都想杀死对方,出剑当然不会留一丝余地。 横剑老人竟无法收手,因为若是收手就得死,他不能,白雪也不能。 叶孤云并未看一眼他们,他并不担心白雪。 落叶在晚风中凋落,片片着地,变得粉碎,这就是他们的剑法! 菠萝蜜忽然睁开眼,忽然说,“华山宋先生难道不出手了?” 宋金庭的手忽然离开胡须,忽然触摸到剑柄,他触摸到剑柄的时候,瞳孔忽然扩散,双眼忽然变得暗淡无光。 嘴角忽然沁出鲜血,脸颊上根根肌肉剧烈跳动。 然后忽然倒下! 他竟已死了! 剑光骤然间消失,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着,孤孤单单的握着剑。 剑尖微微低垂,鲜血从剑锋滑落。 神秘的一剑! 诡异的一剑! 夺命的一剑! 这就是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逼视着菠萝蜜的手,忽然说,“他死了。” “我看到了。”菠萝蜜并未看一眼,可他的的确确已知道了。 死人并不值得他看,并不能给活人带去什么,所以他的目光并未看,他的目光只看着叶孤云的手,还有叶孤云的剑。 剑尖犹在滴血,鲜血并未滴尽。 “你是和尚?” “是的。” “和尚不杀人的。” “是的。” “这是你们佛祖说出的。” “是的。” “你回去,我不想杀和尚。” “为什么?”菠萝蜜手中的佛珠骤然散落,落到血红的大地上,他的手已轻轻颤动。 叶孤云不语,忽然斜背剑锋,转身凝视着不远处。 横剑老人仿佛已招架不住了,他毕竟已老了,体力远不及年轻人。 他本以为自己在三十招以内了解了她的性命,却不了这个少女的剑好生可怕、凶残,实在叫他吃不消。 “你可怜我?”菠萝蜜咬牙,目光中充满了悲怨、痛苦,根本没有佛家该有的那种慈悲与和善,一丝也没有。 叶孤云并未看他一眼,忽然说,“你真想知道?” 菠萝蜜咬牙,点头。 “因为你是和尚,所以可怜。” “因为我是和尚?就这么简单?”菠萝蜜不懂,也不信。 杀人如麻的剑客叶孤云会有怜惜之心?这非但是笑话,简直能笑死别人。 “是的,和尚就是可怜的。”叶孤云依然没有看他一眼,又说,“因为和尚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找女人,......。” 他重重的吐出口冷气,又说,“什么都不能享受,这还不可怜?” 菠萝蜜咬牙,嘴角抽动,似已说不出半个字了。 叶孤云笑了,笑的冷酷而残忍。 因为他看到了剑光绞动间,一缕鲜血飞出,一个人骤然落下了。 横剑老人的血,横剑老人的身子。 一只手臂骤然与躯体离别,杀人的剑犹在逼近他,并未有一丝放过他的意思,所以他掠起飞奔。 杀人的剑也掠起! 剑光又是一闪,鲜血飞溅间,一条腿骤然与躯体离别。 看着白雪的剑杀人,他心里莫名的升起得意而残酷的快意,这仿佛比自己杀人还要过瘾。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快意。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矗立着,并未看菠萝蜜一眼。 霞光渐渐已暗淡,远方的惨叫犹在继续,她杀人仿佛也有着很多剑客不该有的毛病。 慢慢的杀,一块一块的杀,杀的很慢很慢。 被杀的人死的很痛苦,杀人的人杀的很刺激,也很满足。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六章 真正的剑客 霞光渐渐下沉,大地将暗未暗。 剑尖上的鲜血已滴尽。 孤孤单单的眸子缓缓的缩了回来,缩回来的时候,那种刺激、兴奋的光芒就忽然消失不见。 他不杀和尚,也许并非菠萝蜜是和尚,而是他并非真正的和尚。 在他看来,真正的和尚不能喝酒,不能吃肉,不能找女人,世上高兴的事,几乎与和尚无缘,活着也是很无趣的,这样活着,也许就很不是滋味,叶孤云见到这样的和尚,也许一定会杀了他。 让他们早点投胎,早点脱离和尚的处境,去做个正常而快乐的人,就算是大奸大恶、十恶不赦的人,也算是人,至少活的很快乐。 叶孤云静静的看着菠萝蜜,淡淡的说着,“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你不想杀我?还是不能杀我?” 叶孤云叹息,又说,“我懒得杀你。” 菠萝蜜咬牙,忽然转过身,转过身就忽然变成两截,一道剑光落下,他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 叶孤云脸色变了,这令他想到了一个人。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从腰际骤然断开,鲜血飞溅出的并不剧烈,就仿佛是麻袋里的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里面的一切都一下子涌了出来。 叶孤云忽然看着那道剑光消失的方向,就看到了一个人,一身白衣如雪,长剑在晚风中滴血,那双眼睛说不出的冰冷、森寒,叶孤云身子忽然抽紧,连声音都变得抽紧,“是你。” “是我。”白云握剑站在不远处,发丝整齐而柔软,脸上的笑意竟是冷的。 “你的伤好了?” “还没有。” “很好。”叶孤云冷眼瞧着白云,也笑了笑,“我的伤也没好。” “你约我比剑?” “是的。”叶孤云眸子里隐隐现出了激动而兴奋的光芒。 白云却瞧着地上的尸骨,鲜血已变得昏暗,天地间也渐渐变得很昏暗,“你没杀这个秃驴,并不是可怜他。” 叶孤云承认。 他发现自己跟对手之间,居然没有隐瞒的必要,居然能坦诚。 “你没有杀他,是因为要留给我杀。” 叶孤云点头。 “你想试试我的伤势彻底痊愈了没有?” “是的。” .“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叶孤云不语,凝视着掌中剑。 “你失望,是因为媚娘回去并未回来。” 叶孤云不语,脸上的肌肉已轻轻跳动。 “你故意令她伤心,为的就是让她回去然后找我?” 叶孤云点头。 “你将剑换掉,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你在这里。” 叶孤云点头。 “你也知道我一定会来跟你决斗。” 叶孤云点头。 “你错了。” 叶孤云忽然看着白云,“我错了?” “是的。”白云笑了笑,“你错,是因为不该找我。” “为什么?” “因为你找到我,杀我的机会并不大。” “为什么?” “因为你受的伤很重,身上的事也很多。”白云叹息,“剑客心里最好不要装太多东西,装的东西多了,脑子就会变得迟钝,杀人的剑也会跟着迟钝。” 叶孤云低头凝视着大地,似已在沉思。 这句话里面的意思仿佛很深奥,他需要慢慢的去推敲才能领悟。 白云看着掌中剑,又说,“上次你我交手,你心里装的东西只有杀人,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哪里不同?” “你心里还装着媚娘,也装着复仇。” 叶孤云不语,并未从沉思中醒来。 “你以后面对的杀手很多很多,你不能保证哪天会死去,所以你想在死之前,再与我交手。” 叶孤云点头承认。 “这也许就是你逼走媚娘的真正原因。” 叶孤云不语,额角青筋不停跳动。 “你现在面对我这样的剑客,能有几分把握赢?” 叶孤云不语。 他已仔细想过,也许没有机会,只有运气,他希望自己的运气好点。 白云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又说,“你想靠运气来杀我?” 叶孤云不语。 天地间彻底暗淡了下来。 白云觉得自己已说的很多,他不愿在说下去。 叶孤云不语。 晚风中阴冷肃杀之意更重,他们的手都握紧剑柄,紧紧握住。 这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二次决斗。 剑客与剑客之间的决斗,本就是一种神圣而伟大的享受,叶孤云不愿错过,白云也不愿错过。 剑刺出。 两口剑几乎是同一时间刺出。 两个不朽的剑客,对彼此的了解,也许比对自己的情人了解的更多。 也许有很多人认为这两个绝代剑客的决斗,一定很灿烂,很辉煌,素不知越是灿烂的决斗,结束的也越快,因为这两个人都在自己剑刺出的那一刻,非但想要对手的命,也同样把自己的命交了出去,也不愿在乎自己的命是否活着。 叶孤云不会在乎,白云更不会在乎。 招已用老,剑无法收回。 鲜血飞溅,两口剑同时刺进了一个人的躯体,雪白的身躯,她的脸在夜色里看来实在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两个人几乎同时惊呼。 “白雪。” “妹妹。” 两口剑骤然从躯体抽出,两人目光中杀气骤然死去, 白雪软软的倒下,倒在白云的怀里。 白云忽然冷视着叶孤云,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白雪勉强挤出笑意,“我的身子好冷,好冷。” 她的目光并未看白云,却看着叶孤云,看得很用力,也很仔细。 白云泪落下,冰冷的剑锋入鞘,双手柔柔抱住白雪。 白雪挣扎着笑了笑,“我好冷,我不要你抱,我要他抱。” 白云闭上眼,松开手。 叶孤云柔柔将她抱住,说,“你好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雪忽然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那只握剑的手,嘶声说,“你没事就好,我不想你受到伤害,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事。” 这句话说的很长,她说的很努力。 白云骤然一脚踢向叶孤云,叶孤云咬牙,躯体飞出两丈外。 等到他的躯体稳定下来,挣扎着站起,才听到白云冷冷的说出一句话。 “我要杀了你。” 叶孤云没有握剑,剑客没有握剑,就说明一件事。 那一定不想活了。 “你来吧,我不会逃避的。” 剑光飞虹般刺出,刺的方向正是叶孤云的胸膛。 白雪挣扎着站起,又忽然倒下,嘶声大叫着,“哥哥,你过来,你过来。” 剑光顿消,剑气顿无。 剑尖死死抵住叶孤云的咽喉,并未刺进去。 只要往前刺进半分,叶孤云立刻死于当下。 白云抽身一闪,已到了白雪身边,柔声说,“我在,一直都在,哥哥不会离开你。” 白雪感激的落泪,紧紧握住白云的手,用力的摇摇头。 白云点头,微笑,“我不会杀他,我们回去,好不好?” “去哪?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们回家。”白云眼眸里现出哀伤、痛苦之色,又说,“那里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 白雪皱了皱眉头,摇头,她说,“不要,我不要跟你走,我要跟叶孤云走。” 白云依然笑着,他笑着点点头,他的手已软软的点了一下白雪躯体,然后就昏眩了过去。 叶孤云慢慢的走过来,却垂下头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并不怪你。” 叶孤云显得很意外,他点点头,目光落到白雪的身上,神情却充满了说不出的愧疚、懊悔。 那一剑刺的太重,也太深。 “你可以走了,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白云忽然冷冷的笑笑,“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 叶孤云垂下头,“好,到时我一定会跟你决斗,无论我死在你剑下,还是你死在我剑下,我都不会留一丝余地。” 白云点头,又说,“你好好活着,世上该死的有很多很多,并不差你一个,所以你好好活着。” 他忽然转过身,不愿再说下去。 他抱着白雪,慢慢的走向黑暗,走向远方。 叶孤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大地上,心里说不出这种痛苦的滋味。 / / 花香犹在,花一般的人呢? 媚娘慢慢的走出那片花海,走上楼阁,秋月在前面引路,将她引到一间雅阁里。 这是秋月的房间。 秋月倒了杯茶,说,“你喝口茶。” 媚娘喝茶。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秋月说喝茶,她就喝茶。 她比较随意,不喜欢与别人争论,更不喜欢令别人伤心、难过。 秋月笑了笑,“你很幸运。” “我幸运什么?” “你是公子的红粉知己,他一定会好好待你,我们都很羡慕你。”她说到羡慕的时候,脸上就现出羡慕之色。 秋月不但说的很诚恳,做的也同样诚恳。 媚娘苦笑不语。 这个时候,春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秋月耳畔轻轻耳语。 秋月慢慢的站起,脸色变了变。 “我去忙了。”秋月又说,“你不要出去乱走,这里的侍卫很多,出去乱走,说不定会有很多麻烦。” 媚娘微笑点头。 她看着秋月匆匆离去,心里已有点慌了。 从窗户望向另一座楼阁里,挤满了不少人,夜色虽已更深,但依稀可以看到白云在外面等着,他的神情很焦急而忧虑。 屋里的人是谁?能令白云在外面等着,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是白云的兄长?还是长辈?或者是白欢? 媚娘不愿想了,她正想掩上窗户,就看到了秋月慢慢的走了出来,白云也迎了上去。 秋月笑着摇摇头。 白云才吐出口气,脸上紧张、忧虑的神色才消失。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七章 真相 夜色更深,天地间冷意更加凝重。 媚娘难以入眠,白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直至现在,她的心依然难以平复,独自一人坐在桌畔,细细品着人生带给自己的苦果。 她想着想着就落下泪来。 秋月早已睡下了,陪媚娘的是春花,春花静静凝视着茶杯,喃喃的说,“夜已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嗯。”媚娘点点头。 春花笑得很勉强了,因为笑的时候,就打着哈欠,似已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困倦,“我去关窗户,我们真的要休息了。” 她说真的要休息,就不难看出,她已陪伴了媚娘很长时间了。 她去关窗户的时候,眼睛忽然亮了。 “你过来瞧瞧。”春花娇笑着看着楼阁下流水畔的六角亭里。 里面正有个人斜倚着青石柱,痴痴的凝视着夜色,茫然而又无力,说不出的凄凉而又萧索。 一身白衣如雪,手持酒壶,酒壶里的酒也许已喝完了,但他依然并未放下,因为他在喝酒,无论里面有没有酒,对他已不重要了,因为他反正在喝酒,心里想醉的人,其实用不了多少酒,就会醉了。 心里已醉的人,酒壶里到底有没有酒,已不重要了。 媚娘轻轻的站起,走了过去,就看到了白云。 她没有想到,白云也有难以入眠的时候,而且正在喝酒。 他难道有很多伤心事?还是有很多解不开的心结? 衣诀在冷风中飘动,他的目光与脸颊同样那么憔悴而又厌倦,这种神情,媚娘只从一个人那里看到过,叶孤云。 她没有想到白云也有这样的神色。 春花瞧着媚娘目光中的忧虑、怜惜,痴痴的笑了笑,“你很想去陪陪他?” 媚娘轻轻点点头。 她的目光落到春花脸上,就变得感激,“我去陪陪他。” 春花娇笑着从橱柜里端出几道小菜,交给媚娘,“今晚的口令是凤落梧桐。” 她笑着打开门,又说,“我们家公子最喜欢你了,你去劝劝,一定会休息。” 媚娘点头,也笑了笑。 穿过那片广大的园林,里面忽然窜出六条人影,六口剑,六双眼睛简直比夜色更冷。 掌中剑闪动着寒光,每一口都已出鞘。 “今晚的口令是什么?” “凤落梧桐。” 六口剑忽然消失,鬼一般的消失不见。 媚娘将酒菜放到石桌上,就静静的坐在白云足畔,凝视着白云。 夜色里的冷风吹走了河水里枯萎而卷曲的叶子,却吹不走白云脸颊上一丝憔悴与哀伤。 他的目光正落到流走的枯叶上,是那么自由,那么洒脱。 媚娘柔柔将披风披在白云躯体上,就微笑着,“夜已深了。” 白云茫然凝视着媚娘,淡淡的说着,“嗯。” 他只说了一个字,仿佛深思了很久很久。 媚娘的心已要碎了,柔柔将他掌中酒壶取下,就抚摸那满是憔悴、厌倦的脸颊。 她抚摸他,当然也看到了他喉结在上下滚动,他已渐渐动心,渐渐知道夜色里有个人在陪他,这个人可以陪他做很多快乐、刺激的事。 白云忽然握住媚娘的手,颤声着,“我的身体好冷,我快不行了。” 媚娘点头,他的身子忽然紧紧贴着白云,柔声说,“快靠近我点,我来给你暖和。” 声音中带着无限温暖与甜蜜。 白云呼吸急促,喉结滚动的更加剧烈,笑了笑,“我酒喝多了,你不怕我?” 媚娘笑了笑,“你喝酒的样子很可爱,我很喜欢,只要你好好休息,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白云怪笑着凝视着媚娘的眼眸,她的眼眸火一样燃烧起来,足以温暖世上每一个寂寞而孤独的男人。 她抱的越来越用力,呼吸也越来越不稳,可是她发现白云的躯体没有一丝感觉。 他醉了?还是对自己厌倦? 媚娘柔声说,“你一定受了很多折磨,很多痛苦,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对我说,有什么要做的,可以找我做,只要你......只要你......。” 她说到最后的几个字时,已柔的没有一丝力气,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了。 白云的手忽然滑向她的躯体,在她背脊上柔柔点了一下,媚娘就忽然软软倒下,倒在他怀里。 他用力甩了甩头,想将醉意与寂寞统统甩出,却不料越甩,头痛的更加剧烈。 春花看着他们慢慢走进来,感到很吃惊,“公子你回来了。” 白云微笑点头,说,“就是你最疼我,想着讨我欢喜,酒菜是你准备的?” 她垂下头笑了笑,并未言语。 这个时候,对面楼阁里有人在呼喊,“哥哥,你在哪里?” 声音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凄凉、痛苦。 白云的心已要碎了,他柔柔将媚娘放在软塌上,刚要转身离去,却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媚娘的手竟柔柔握住他的手,眼角还流着泪水。 白云微笑,柔柔将她的手拿开,白云般飘动,飘向对面楼阁。 “我在,时刻都在这里。” 灯已点燃,陪寝少女悄悄离去,屋子里安静而寂寞。 白云笑着凝视白雪,他的手也握住白雪的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白雪泪已落下,颤声说,“我要去见叶孤云,我离不开他。” 白云闭上眼,似已在沉思,其实心在痛苦,绞痛着,“妹妹你的命本来就很苦,我决不能再让你受苦,你决不能喜欢上那样的男人,那个男人不会给你带去好结果,听我的话,不要与他见面。” 她用力摇头,脸上的痛苦更重,“不行,你不会明白女孩的心思。” 他的鼻子发酸,已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这种折磨,忽然大声说,“不行,绝不行,他是个剑客,你决不能跟这样的人呆在一起。” “为什么?”白雪忽然茫然凝视着白云,心里说不出的空虚、寂寞。 白云忽然将桌上的一壶酒大口喝下肚,才对着门外说,“你进来。” 白雪茫然的凝视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里慢慢的走进来一个女人。 “是你?”她吃惊的盯着这个少女。 这个人正是与她拼过命的少女,被叶孤云气走的媚娘。 媚娘将披风柔柔披在白云身上,静静的站在桌畔,安静的像是冷淡而幽美的女神,美得那么自然。 媚娘也吃惊的盯着白雪,她似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是白雪?” 白雪看了看白云,又看了看媚娘,然后就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你抛弃了叶孤云,是你伤害了他。” 媚娘不语,垂下头。 “你背着叶孤云找上了我哥哥?”白雪眼眸里忽然现出足以燃烧一切的怒火,嘶声说,“你将叶孤云害的那么惨。” 媚娘不语,泪雨滚落。 白云忽然柔声说,“你知道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们并未有过苟且之事。” “难道我的眼看错了?” 白云依然笑了笑,“是叶孤云抛弃了他,并未她抛弃了叶孤云。” 媚娘怔住。 脸色变了变,“他还好吗?” 白雪冷冷笑了,“他死不了,托你的福。” 媚娘慢慢靠近白雪,柔声说,“他现在在哪里?伤势好了没有?” 白雪忽然推开媚娘,“不用你关心,他过的很好,......。” 话语声中,她用力扑向外面,离开这里,离开他的哥哥,去接受夜色。 夜是寂寞的,寂寞而冰冷,她的心也一样,寂寞而冰冷。 媚娘展身跃起,掠向外面,却被白云拉住,他说,“不要跟过去,让她静一静。” 他很了解妹妹的脾气,这种人只有夜半无声的时候,才能静得下来,好好思考问题所在。 “你一点也不担心她?”媚娘垂下头。 白云没有看夜色一眼,忽然沉声说,“铁羽。” 他知道铁羽一定在附近,而且一定会立刻出现。 铁羽仿佛是夜色里的幽灵,忽然就到了白云的身边,低头应声,“在。” “看着她。” “是。” 这人忽然就不见了,幽灵般神秘的不见了。 “他是谁?”媚娘吃惊的看着夜色。 “这人是江湖六大杀手之一,幽灵铁羽。”白云微笑。 “他是杀手?” “是的。” “你为什么要一个杀手跟着白雪?” 白云忽然坐下,凝视着媚娘的眸子,深深吐出口气,“你并不想知道这件事,而是想知道叶孤云的事?” 媚娘不语,垂下头,目光也垂下。 白云叹息,忽然柔柔握住媚娘的手,慢慢的说,“你一定还想去见他?” 媚娘不语,却已点点头。 “你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抛弃你,对不对?” 媚娘不语,依然点点头。 白云笑了,笑声中却流露说不出的悲哀,这是自己的悲哀。 媚娘柔柔抱住他,“你现在就可以得到我,你为什么不那么做?” 她不想再聊那个话题,不想再去刺痛白云。 白云笑的更悲哀,也更凄凉,“你以为我不想得到你?” 媚娘慢慢的蹲下,凝视着白云的眸子,慢慢的握住白云的手,贴着脸颊来来回回的摩擦,直到白云的呼吸加重,目光火一般燃烧着,就忽然蛇一样滑进他怀里,轻声着,“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现在完全是你的。” 她说着话的时候,泪水已落下,她决心将叶孤云忘记,彻彻底底的忘记,也决心将自己的爱与忠贞献给白云。 白云喘息着将她抱到软塌上,她已闭上眼,脸已变得涨红,双腿轻轻抽动,颤声说,“你来,我现在就给你。” “你想好了?”白云脸上又现出得意而残忍的笑意。 “是的,你来,我等不及了。” 白云忽然松开手,笑着凝视着媚娘,直到媚娘抽动的躯体渐渐平息,没有了冲动,没有了情欲,才说着,“我不想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别的男人。” “我没有,我现在想得只有你。”她摸索着白云的手。 白云却已摸着酒壶,辛辣的酒从喉结咽下,火一般的燃烧起来,他打开窗户,冷风吹向他的胸膛,却吹不走他心里的悲哀与痛苦。 媚娘忽然从软塌上起来,蛇一样贴向白云躯体。 “你难道还不了解我的心?” 白云很了解她的心,也理解的很,一个女人在寂寞、无助的时候,总是想着找个男人倾诉自己的伤感与不幸,也许他们两人都太相似,太需要诉说自己的痛苦,所以他们才走的很近,贴得很紧。 “我不能这么做?”白云嘶声哭叫,“我不能毁了你,我要得到你身体的同时,也要得到你的心。” 媚娘忽然瘫软在冰冷的地上,茫然的凝视着夜色,“原来你们都一样。” 白云的心在绞痛,“我们不一样。” “你们都一样,都会抛弃我,都不能接受我。”柔软而漆黑的头发散落在躯体上,她垂下头凝视着自己的脚。 修长而白嫩的脚趾正在慢慢卷曲,慢慢收缩。 “我想告诉你个事实。”他将媚娘扶坐在椅子上,才慢慢的说着。 媚娘茫然的凝视着白云,“你说,我听着。” “叶孤云并未抛弃你,你看错他了。” “可是他明明......。” 白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又说,“你一定不知道他即将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谁?”媚娘的手忽然握紧。 看着她握紧的手,白云的心忽然变得更痛,她始终还是担心着叶孤云。 “江湖中七大剑客。”白云笑了笑,又说,“其中一口剑就是南昔人,七大剑客之一。” “他要去复仇?” “是的。”白云笑的有些许凄凉,些许同情,他又说,“他面对南昔人那样的剑客,没有把握能活着,所以才找我决斗。” 媚娘的手足冰冷,嘴唇都已发白,她隐隐已明白了叶孤云的用心。 “他拒绝你,有两个目的。” “哪两个目的?”媚娘的声音已打颤。 “一个就是找我决斗,无论他死在我剑下,还是他死在我剑下,都是一种享受。”白云叹息,又说,“另一个就是将你气走,你以后都休想在去找她,他算准你不会去找他,却未算准我拒绝你。” 媚娘不语,彻底怔住。 她本以为真正的剑客都是冷血无情的,叶孤云是,白云更是。 现在才发现并未如此,他们的情感远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真誓、纯洁、高尚。 叶孤云不愿危难时刻与媚娘一起忍受痛苦折磨,白云不愿在她深受寂寞、孤独、无助的时刻下手占有她。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八章 说书先生 媚娘垂下头,彻底陷入沉思。 白云微笑着凝视媚娘,“你是不是已听的很清楚?” 媚娘点头,她非但听的很清楚,心也痛的很彻底。 酒壶里依然还有酒,白云并未喝完。 他悄悄的送到媚娘手里,“你想醉就醉一次,我会好好守着你,你不必担心酒醉后的自己没人照看。” 媚娘接过酒壶,痴痴的笑着,呆呆的凝视着酒壶,“我好想醉上一醉。” 白云点头,眼角泪水也跟着落下。 他对媚娘的情感,也许比媚娘对叶孤云的情感更重更深更真誓,同样也更痛苦,他之所以没有醉倒,也许因为他是白云。 辛辣的酒从嘴里流入喉管,又从喉管流入胃里,媚娘的脸变得更加红润,红的令正常而健康的男人难以控制,白云闭上眼睛,不愿看到她那充满妩媚而诱人的美丽,他不愿这样占有媚娘,这种占有,实在是一种侮辱。 她喝的很快很急很猛,这样子喝法很少有不醉的,醉的很快,当然也很凶。 醉倒的人并不会干出什么好事,特别是心情不好的,更不会做出什么好事。 灯已吹灭。 白云闭上眼,咬紧牙关,不停忍受着媚娘一次次的凶残冲击。 他原以为一个漂亮女人喝醉后,一定会变得温柔、无力,变得更吸引男士,现在想法却变了。 阳光温柔的洒满了窗纸。 媚娘挣扎着站起,桌上放着醒酒汤,她并未喝下醒酒汤,而是静静看着衣衫破碎、伤痕累累的白云。 她吃惊的看着白云,她好想去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又不忍打扰他的睡梦。 白云渐渐睁开眼帘,就看到媚娘柔柔握住他的手,脸上的同情、怜惜之色也很浓,“你受伤了?” “是的。”白云叹息,显得很无奈很无助。 “是谁把你抓伤的?我去找她拼命。” 白云叹息声更重,他慢慢的从边上摸出个酒壶,又摇了摇头,说着,“你还是不要找了。” “为什么?” 白云没有回答这句话,轻轻闻了闻酒,又长长叹息,“你的头现在疼不疼了?” 媚娘的脸忽然变得涨红,她忽然明白白云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了。 白云似已看出了这一点,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喝醉酒的样子好不讲理。” 媚娘不语,手却握得更紧,关切之意更深。 白云挣扎着站起,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人静静的立在外面,一夜的奔波劳累已令他眼眸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憔悴、无力,但他的身子依然挺得很直。 “你说。”白云见到他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 “小姐不愿回来,想一个人静一静。” 白云点点头。 铁羽身子一掠,已到了两丈之外,再一掠,人已消失。 媚娘吃惊的看着这个人。 白云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江湖中有个不毛之地,连兔子都不愿待的地方,却偏偏很出名。” 媚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地方?” “南山。” “南昔人住的地方?”媚娘的手忽然握紧。 “是的。” “你要去找叶孤云?”媚娘忽然握住白云的手,心里忽然升起莫名的激动。 “是的。” “你为什么要去找?”媚娘吃惊的看着白云。 “因为你想去找他。” “我并未说过去找他。” 白云不语,向对面招了招手,对面楼阁上的秋月仿佛在就在等着。 她笑着奔跑过来,将白云身上的衣衫换掉,又慢慢的离开,她很聪明,也很懂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在白云身边出现,什么时候该消失。 白云摸了摸脖子上的血迹,咬牙忍住痛苦,一道道抓伤,红的像是刀口。 媚娘柔声说,“还疼吗?” 白云看了看苍穹,神情很奇怪,他仿佛很苦恼,又仿佛很无奈。 / / 客栈里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走江湖卖艺的,卖唱的,说书的,还有几个名门正派的高手,剑穗轻轻飘动。 小二端茶倒水极为小心,生怕得罪了每一个人。 说书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颊上每一道皱纹仿佛都蓄满了他一生的心酸与不幸,跟他搭腔的是个七八岁的大眼睛童子,眼睛骨碌碌的乱转,也不知是找人,还是找钱。 他只是不停的点点头,仿佛很满意。 小二走到他跟前,终于笑了出来,因为对着其他客人,非但笑不出,也不敢笑。 童子也笑了笑,“你笑什么?” 小二说,“好久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孩子。” 童子眼睛一转,又笑了笑,“等一下爷爷说书你就笑不出来了。” 小二看了看老先生一眼,陪笑着,“那快点说说,在这里走江湖的人,都很舍得花钱。” 童子连连点头,一双眼睛骨碌碌看了看。 不远处几个腰佩长剑,身着华丽衣衫的剑客,忽然转过身看着童子,冷漠的目光不停的在童子身上搜索,冷冷的说着,“你爷爷会说什么书?” 童子笑而不答。 其中一个人忽然冷冷笑了笑,笑声中,一锭银子忽然已到了桌上。 “你爷爷说的是什么书?” 童子看到银子,咯咯笑了笑,又说,“我们说的都是最近轰动江湖的大事。” 这句话果然很有效果,七八张桌子上的人,忽然都掉过头看着童子。 江湖中行走的人,对江湖中发生的事,到底很关心。 “爷爷,我们今天说什么书。” 说书先生慢慢的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微微一笑,“我们今天不说书,说半句诗。” 童子高兴的上下乱跳,又提着铜锣,敲了几下,才说,“是李太白捞月,还是贵妃醉酒?” 说书先生喝了口酒,又慢慢的说着,“都不是。” “那是什么诗?” “是江湖最近最出风头的半句诗。” 那个华丽衣衫的剑客忽然站了起来,目光显得极为期待,“快说,快说,说得好,我们还有赏。” 童子眼睛更亮,跳的也更高,手上提着的铜锣也更响,“客官不要急,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华丽衣衫剑客慢慢的坐了下去,慢慢的等着。 童子眼睛一转,落到爷爷身上,“哪半句诗?难不成能将江湖大大小小的剑客都引出来?” 说书先生大笑,说着,“正是这半句诗,才令江湖风云大变。” 童子眼睛已发出了光,“是什么句子,这么神奇?” 说书先生这个时候,并没有说话,而是痴痴的盯着酒杯。 童子轻轻敲了敲铜锣,又轻轻的说,“原来爷爷没酒喝了,怪不得他没说下去。” 他眼睛又转了转,接着说,“只要爷爷有酒喝,各位大爷一定可以听到精彩的故事。” 与华丽衣衫剑客一起还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冷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冷的像是一块冰,女的时刻都带着笑容,一双蜜桃般的眼睛恨不得将所有男人的心统统勾走。 有这样的眼睛并不多,也许江湖中只有这么一双,也幸好只有这么一双。 马小会并未看冷冷冰冰的剑客,她的脚却已伸了过去,在他腿上慢慢的摩擦着,直到这个剑客呼吸急促才大笑起来,“曹师兄你老是扳着脸,你不想听听那半句诗?” 曹寒冰冷冷冰冰的脸颊上勉强挤出笑意,“你爱听?” 马小会连连点头。 她的确很想听听,江湖中行走的江湖人,大都对这种事都充满了好奇与幻想。 曹寒冰身子未动,单手一挥,桌上的一坛酒骤然飞起,正正好好落到说书先生跟前,连一滴都没有溅出。 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曹寒冰的脸颊上现出得意之色,却很快的又消失不见。 童子见到有酒飘来,高兴的叫了起来,又连连竖起大拇指,他敲了敲锣,“大侠好,大侠棒,大侠出手就是棒。” 他慢慢的将酒杯倒满,说书先生睁开眼又说,“那半句诗是......。” 话语声中,他赶紧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说,“叶落灾星现。” 每个人的脸色都已变了,他们显然都知道叶落灾星现是什么意思,都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马小会的神色也变了,但她还是笑了笑,“老先生说的好,晚辈还有几坛女儿红送上。” 说书先生连连点头微笑。 童子笑着敲了敲铜锣,看了看马小会,又看着说书先生,皱了皱眉,“这叶落灾星现有何缘故,令江湖中一大片一大片的大侠出来?” 说书先生眯起眼笑了笑,接着说,“叶落灾星现里面,是指一个家族,一口绝世兵器。” “一个家族?一口绝世神兵?”童子的目光到处转了转,又说,“哪个家族?什么样的绝世神兵?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说书先生眼眸里渐渐发出了光,“江湖中有名气的家族,除了四大世家之外,也许就是他家声望更高了。” 童子瞪眼一笑,轻轻一敲铜锣,说,“难不成是叶家?” 说书先生忽然不笑了,“正是叶家。” 他说完就不停的喝酒,他喝的很快,所以童子倒的也很快。 童子笑了笑,“是一步杀七人,天下无二人的剑客叶孤云的家?” 说书先生点点头,眉头皱了皱,又说,“话说一夜之间,他家被屠杀的干干净净的。” “是什么人屠杀的?为什么这么狠毒?” “是七口剑。”说书先生叹口气又说,“因为那七口剑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童子眼睛又睁得大大的。 “那七口剑知道叶家满门被杀,灾星剑才会重现江湖。”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三十九章 群雄 掌柜的身子忽然站得笔直,差点被吓得半死。 几坛女儿红骤然飞了起来,然后飞走了。 马小会身形半转,双手舞动,长袖飘飘,骤然卷起柜台上几坛女儿红,柜台上放着的几坛女儿红骤然飘了起来,骤然飘到说书先生的桌上。 她大笑着说,“那位老先生的酒菜算到我这一桌上。” 每个人又一次惊呆。 说书先生含笑抱拳一礼,又接着说书。 说书先生目光中忽然射出刀锋般的光芒,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得灾星者,号令魔教,得江湖半边势力,可与江湖三帮、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分庭抗礼,独占半壁江湖。” 童子那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到处看着,忽又说着,“这么厉害,哪位江湖子弟得到灾星剑岂非要高兴的睡不着觉?” “岂止是睡不着觉,简直没空睡觉。” “为什么?” “无论谁得了半壁江湖了,还有空睡觉吗?” 马小会点头。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无论谁得到了灾星剑,都会睡不着觉,也没有空去睡觉,更不敢去睡觉。 她浅浅嚼了一口酒,就凝视着衣着华丽的点苍派萧静雨。 萧静雨眨了眨眼,想从她眼眸里看出点什么,却发现她也是这的样子盯着自己。 他笑了笑,“有高见?” “嗯。” “请说。” “这说书的是不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马小会又盯着童子。 “不会,你应该想多了。”萧静雨嘻嘻的笑了笑,又给马小会倒了杯酒,“江湖中奇能异士多的很,我们不必了解更多的事,只需知道我们过来做什么的就行了。” 马小会点头。 萧静雨心思之慎密,在江湖中是公认的,出手一招,例不虚发。 童子眼睛骨碌碌的乱转,又说,“那灾星剑已重现江湖了?” “还没有。”说书先生叹息,“因为叶家还未死光,至少还有一个。” “叶孤云?” “是的。”说书先生惋惜,又摇了摇头,“所以江湖中很多英雄豪杰都已伺机行动,杀叶孤云,得灾星剑。” “那叶孤云岂非活得很难受?”童子大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打圈圈,仿佛真的在好奇。 “你错了。”说书先生叹息更重,“叶孤云活的岂止难受,简直无法活着,他现在已......。” 说书先生说着说着,就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哀伤。 “他现在怎么样了?”童子忽然问着,他连铜锣都忘了敲。 这也许是很多江湖中人关心的话题,这当然也是马小会关心的话题。 说书先生又接着说,“叶孤云身重剧毒,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无论谁过去,也许不用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杀死。” 童子眨了眨眼,将铜锣忽然丢到地上,“他是绝代双剑之一的一剑,怎么会容易死去?” 萧静雨点点头,承认这一点。 无论谁要杀叶孤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绝代双剑的另一口剑白云也很难杀得死他,更何况别人。 说书先生点头,又说,“可是他去了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个地方比江湖中大多数地方都安静的多,也危险的多。” 童子大大的眼睛忽然不转了,“那是南山?” “是的,正是南山,南昔人住的地方。”说书先生喝了口酒,又说,“无论谁去那个地方,都没有把握能活着回来,绝代双剑也没有把握。” 童子眨了眨眼,又说,“那他为什么要去那个凶神恶煞的地方?” “因为他是屠杀叶家的七剑之一,南昔人。” 童子吃惊,他同时也看到了别人吃惊不已,“那七口剑是谁跟谁?” 说书先生惋惜,“已经被他杀了一口剑。” “是谁?”童子脱口而出,这也许是听书的人都想问的。 “是白傲,白府的主人,白云的父亲。” 童子吃惊的说不出话了,所有人都吃惊的不能知己。 说书先生目光中又一次射出刀锋般的寒光,他说,“下一口剑就是南昔人。” 童子捡起铜锣,眨了眨眼,又敲了敲,才说,“叶孤云杀了白傲,白云岂会善罢甘休?” 说书先生叹息,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似已睡着了。 童子笑了笑,“爷爷睡着了,他说明天继续。” 每个人都听得心神飞跃,正在兴头上,他却已睡着了。 “请各位大爷放心,我爷爷明天还会说书的。”童子轻轻敲锣,轻轻微笑着。 每个人都有很多话想问上一问。 白云有没有与叶孤云决斗,他们的决斗在哪里?两人的伤势如何?......。 就连马小会都不由轻轻叹息。 她笑着走了过来,递给童子一锭银子。 童子吃惊的盯着这锭银子,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却久久没有伸手去接,他只是很想要,却并未要。 “你为什么不来拿这锭银子?”马小会笑了笑。 她笑的很销魂而又很勾魂,天地间也许很少有人比她更了解男人了,她对男人的办法简直比妈妈对宝宝的法子要多上很多很多。 可是她现在错了,因为她面对的是孩子。 孩子跟男人有着很大的区别,无论是外貌还是心里都是不同的。 童子笑着不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马小会笑的更加柔和了,也更自信,“这是你的,我只要问几句话而已。” 她笑的很愉快,无论谁都看不出她有什么坏心思,童子仿佛也没有看出来。 她又说,“我问的话很简单,很容易回答的。” 童子目光闪动,仿佛已被打动了。 “你吃饭了没有?” 童子点头,这个太容易了,他的手已靠向银锭,沉甸甸的银锭实在令人心慌,这辈子也许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银锭。 就在他的手靠近银锭的瞬间,又忽然缩了回来。 马小会愣住,又笑了笑,“为什么不要了?这个可以买很多花酒,也可以买很多女人。” 童子也笑了笑,“我看这银锭好像不对。” “哪里不对?”马小会眨了眨眼。 “这银锭是不是真的?”童子眼中竟流出狡黠之色。 “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咬咬看。”马小会笑的有点勉强了,这种事很少发生在她身上,她对付的已不习惯了。 “你为什么不咬咬看?” 马小会竟真的咬了咬,然后又取出来,笑意不变,虽然她的牙些许发酸,些许难受,“你看,这是不是真的?” 童子也笑着点点头,似已承认这银锭是真的。 马小会再次送到他面前,这次他一定没有理由拒绝了。 童子慢慢伸手去拿那银锭,然后又缩了回去,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他说,“这钱我不能要。” “为什么?”马小会眨了眨眼,她的笑意不变。 “因为这钱一定是假的。”童子又笑了笑,“如果是真的,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送给我?” 马小会的脸色变了变。 她仿佛感觉自己被耍了,她忽然不想说话,回过头看了看曹寒冰,曹寒冰立刻走了过来。 他的脾气并不好。 掌中剑并未出鞘,不用出鞘,别人也可知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 童子只看了他一眼,眼睛就骨碌碌乱撞,仿佛随时都要被吓死。 曹寒冰冷冷盯着童子,冷冷的说着,“这位大姐姐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好不好?” “不好。”童子的声音很坚决而直接。 曹寒冰忽然蹲下,然后就看着他的屁股,他的手却轻轻拍向铜锣,铜锣骤然扭曲、变形。 童子的脸也扭曲,嘴已说不出话了。 “你不回答,我就打你屁股。” 童子的眼睛都已发直,“那好,我回答。” 马小会轻轻握住童子的手,柔声笑着,“这就对了,这个大哥哥一看就不是好人,发起火来,一定不好玩。” 童子点头,同意。 “那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马小会笑意变得更浓,他对男人的法子永远都一样,对孩子也一样。 孩子立刻点头,又眨了眨眼,“你问吧,但是那位大哥哥离我远点。” 曹寒冰慢慢的退了回去。 酒楼里每个人仿佛都在忙自己的事,但每个人仿佛都对这个孩子很关心,特别是说出的话,更加关心。 离孩子最近的一张桌子,坐着精赤上身的彪形大汉,一把雪亮的钢刀放在桌子上,刀柄距离他的手很近,他的手随时都可以握住刀柄,然后杀人,无论杀什么人,绝不会太慢。 他对面的一张桌子,坐着独眼女人,她虽然没有动,眼睛已将这里每个人的样貌、兵器、特征,都看了十几遍,特别是看到萧静雨的折扇,她看得时间更长,也更用心。 靠门口那张桌子的客人,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是练家子的,一双手粗糙而结实,显然练过铁砂掌之类的功夫。 门外面坐着一个要饭的,头发散落着,将脸颊挡得死死的,一身衣服臭的要命,但握碗的手却白的出奇,又白又嫩,显然保养的很不错,一点都不像是烈日风沙里讨生活的人。 还有个捏着鼻子喝酒的光头,头顶没有一根毛,却并非穿着袈裟,一只苍蝇飞到他头上,骤然滑倒跌落大地,而他并没有动一下。 小二看了他们一眼,对掌柜的说肚子疼,就出去了。 马小会笑了笑,“你跟你爷爷说书多久了?” 童子眨了眨眼,又扳着手指算了算,才说,“我也不记得了。” 马小会笑的更动人了,“你们知道叶孤云的事,是不是很多?” 童子点点头。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章 杀人前的平静 童子看了看说书先生,久久才点头。 他仿佛生怕说书先生会打他屁股,地上的铜锣扭曲、变形,穿着的裤子也因恐惧变得湿哒哒的。 又大又圆的眼睛没有一丝笑意,正凝视着马小会。 马小会笑了又说,“叶孤云是不是伤的很重?” 童子点点头。 “他现在是不是快进棺材了?”马小会的目光又变得很期待。 童子眨了眨眼,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大姐姐是不是华山派的马小会?” 马小会吃惊。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名竟这么响,连说书的小孩都懂得,但她并不是个容易得意忘形的那种人,非但充满了好奇,也已想着这童子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这对自己是件好处,还是坏处。 在江湖中走动久的人,警觉都很好,她也不例外,否则自己被别人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像这么美丽的女孩子,如果不知道这些常识,相信已被卖了百十来次了,甚至还不止。 正当马小会吃惊的时候,童子眼睛里又挤出笑意。 马小会发现他有点不对了。 童子慢慢伸出小手指,指了指曹寒冰,又笑了笑,“我非但知道你是华山派马小会,什么都会,什么都在行的马小会,也知道他是谁。” 马小会眨了眨眼,又说,“你知道他是谁?” “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很。”童子眼中又露出狡黠的笑意,“那个冷冷冰冰的大哥哥就是华山派冷剑客曹寒冰。” 马小会脸色变了。 曹寒冰脸色不竟动容,就连心思缜密的点苍派萧静雨也将手里酒杯放下,凝视着童子。 童子依然在笑,笑意里竟带着七分戏弄、三分讥诮之色。 马小会看了童子笑意一眼,立刻将手缩回,说着,“小弟弟原来知道这么多,让我这个大姐姐当真差点没看出来。” 童子摆了摆手,又说,“我还知道曹寒冰边上那位就是点苍派出类拔萃的剑客,萧静雨,心细如雨,入土无声,出手一招,例不虚发。” 马小会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没有想到这个童子居然能认出萧静雨,也知道他心思缜密,心细如雨,入土无声。 这不仅很奇怪,对马小会而言,已些许可怕。 她并没有后退,因为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为了得到叶孤云的消息,任何冒险都是值得的。 马小会笑意变得从容,变得很勾魂,又说,“小弟弟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却不知道是否知道叶孤云的消息?” 童子点头,笑了笑,大眼睛又骨碌碌的乱转,落到马小会的胸膛上时,忽然又离开,落到靠得最近的那张桌上,“你现在还是不要知道叶孤云的下落为好。” 彪形大汉正在喝酒,他喝得很快,桌上的小菜并没有动,他的手依然靠着雪亮的钢刀,他没有拿筷子去吃菜,也许是因为握刀的手就会远离刀柄,这对他而言,吃菜对他是个可怕的动作,既可怕,也危险。 马小会也看了看那彪形大汉,仿佛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淡淡的说着,“为什么?” 童子慢慢的握住马小会的手,又说,“我说了,你就死定了。” 他说的很慢,也很轻,仿佛并不想告诉别的人。 彪形大汉已皱起眉头,斜眼看着这边,连嘴角的酒漏出都没有在意,他的心神仿佛早已飞到别的地方。 童子忽然抱住马小会,紧紧贴着她的胸膛,还叹息了声,却不知他叹息的是什么,只见他的目光变得很恐惧,“你知道那大汉是什么人?” 马小会不知道,笑得有点勉强,却说,“你不用怕,那两位大哥哥的功夫很厉害,别的人不能伤害到你。” 她看了看曹寒冰,又看了看萧静雨。 这两人的手早已握住兵器,并未喝酒,也未吃菜,显然知道这里的危险与处境。 外面的柔风吹进来都变得冰冷肃杀。 童子骨碌碌的大眼睛又看了看彪形大汉,对着马小会轻轻的说着,“那个人好像很厉害,你们好像对付不了。” “你怎么知道的?”马小会目光闪动,“你说出来,不用怕他。” 童子的大眼睛又转到彪形大汉手畔的钢刀上,淡淡的说着,“那把钢刀的名字叫塞外孤星,与天煞星齐名的两口钢刀之一。” 马小会不语,呼吸急促。 “那个人必定是烧刀子。”童子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又说,“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可怕。” 马小会目光闪动,“你还知道什么?” 童子的脸紧紧贴着她的胸膛,笑意又变得很奇怪。 如果一个人见到带有神经质的色狼在享受少女冲击的模样,就可联想到他现在的样子。 说不出的淫狠、猥琐、得意、刺激。 童子的呼吸更加急促,连嘴角已流出口水,他说着,他的话依然很轻很柔,“他还不是可怕的。” 马小会不懂,她已觉得自己的思虑渐渐僵硬,完全不能思索别的事。 “烧刀子杀人如喝酒,喝酒如喝血。”童子贴得更紧,说的话也更轻,“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穿上衣?” 马小会摇头,“你说说看?” “据说他修炼的内功心法,比较特别。” “有什么特别?”马小会呼吸已急促,她仿佛发现客栈里的人都走了。 小二、掌柜的、伙计,甚至连客人都不见了。 围着几张桌子坐的人,好像都不是江湖中经常出没的角色,就像烧刀子这样的杀人魔王,江湖中人尊称他是七大魔星,与血如来齐名,血如来已经够恐怖了,听说他比血如来还要恐怖。 童子忽然在马小会脸颊上亲了一下,恶狠狠的笑了笑。 马小会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胸膛忽然玩命、不要命的剧烈颤抖。 女人受到过度惊吓的时候,胸膛都会剧烈起伏,她也不例外,她的身子成熟、饱满而极为诱人,足以令江湖中大多数寂寞、孤独中的血性男人精神彻底失去控制,失去本性。 童子的眼睛已在发红,根根红丝也现出。 这明显已受到要命的诱惑! 童子笑了笑,又说,“你看看烧刀子对面的那张桌子,那个人其实也不错。” 他说的很缓慢,很清晰,所以马小会听到也很清楚,却不清楚那张桌子上的独眼女人有什么来头,但她隐隐感觉到独眼女人也不是善类,一定有着非常可怕的功夫,当然杀过的人,也不会很少。 独眼女人眼睛睁得很大,要比童子的眼睛还要大,又大又凶狠,让那只眼盯着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盯得久了,也许就要活活发疯,然后崩溃,这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也许在她跟前死去的人并不多,发疯、奔溃的人却不少。 她正狠狠的盯着马小会,盯着马小会的脖子,盯着马小会的胸膛,被这样恐怖的人盯着,仿佛被一双粗糙而有力的大手触摸着,这样子已足够令人发疯、奔溃。 她看到马小会也看了自己一眼,只是淡淡的露出满嘴漆黑的牙齿,然后笑了笑。 马小会激灵灵抖了抖,她心里隐隐想起了一个可怕的人。 童子也看了一眼而已,目光缩回来的时候,已奇异般萎缩、无力,他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看到了?” 他问的很轻,很慢,当然他知道马小会听到的也很清楚。 马小会喘息着看了看萧静雨,又看了看曹寒冰,发觉他们脸上的神情很紧张,紧张的已要受不了了。 她轻轻吐出口气,因为她看到他们还活着,只要他们活着,就是胜利。 曹寒冰的手虽然握住剑柄,手臂上的根根青筋却已在隐隐抽动,仿佛经受不了这些人带来的冲击,仿佛随时都会崩溃、绝望。 萧静雨好像也好不了哪去,他的手虽然握住折扇,他也有把握出手占得先机,出手一击,例不虚发。 至今江湖中还没有人能躲过他夺命扇,也是夺命善终。 可是他的脸颊上冷汗流淌的为什么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急。 扇子已打开,他的手已轻轻摇晃着折扇,无论谁都看得出,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必将有人会死于当下,没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就算避开致命的要害也不能,因为射出的每一根钢针都带有致命的剧毒,只要沾上一丁点,就立刻死翘翘,所以江湖中很少有人愿意跟他为敌,甚至为友都不多。 靠门口那张桌子的客人,人高马大,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是练家子的,一双手粗糙而结实,显然练过铁砂掌之类的功夫。 这人正俯视着扇子,因为他仿佛觉得很有趣,仿佛对那把折扇产生了令人难以理解的兴趣。 童子的目光又变得猥琐、淫狠不已,他摸了摸马小会的屁股,淡淡的笑了笑。 “你为什么摸我屁股?”马小会目光现出怒容,她仿佛真的很愤怒,但眼角却已因恐惧而变得隐隐轻颤。 童子淡淡的笑了笑,“现在不摸,我也许就摸不到了。” 马小会的手忽然触及剑柄,鞘中剑久久没有出鞘,冷冷的说着,“原来你这么下流!” 童子的笑意又变得温柔,很无力,“我不是下流,我根本就不入流。” 他依然笑着,笑着凝视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胡须在轻轻飘动,他的神情依然极为安详、稳定。 马小会沉思。 这个说书先生又是什么人?难道又是个久不世出的江湖名宿?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一章 出手一招 例不虚发 说书先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马小会忽然很想知道这人又是什么人?她看了看童子,童子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只是个说书的,我也只不过是搭腔的。”童子的目光又落到独眼女人身上。 独眼女人的目光忽然盯着童子,“小东西,你还没吃饭?” 童子笑着点点头。 独眼女人夹起一块狮子头,丢向童子,“给你吃的。” 童子身子骤然一滑,远远的躲开了,那块狮子头骤然撞向墙壁,墙壁骤然被撞了个洞洞。 马小会吃惊的看了看那破碎的墙壁,心里莫名的涌出了恐惧。 这种力道若是打到哪个人的身上,那个人一定不死也要残废。 她惊呼出声,“独眼凤!” 独眼凤恶狠狠的笑了笑,“你果然在江湖中走过几天的,知道我这人的字号。” 马小会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童子又摸了一下马小会的屁股,笑了笑,“我说的是不是没错,他们每一个都不是好惹的人,只要我说出叶孤云在哪,岂非害了你?” 马小会点头承认这一点。 她看了看曹寒冰,又看了看萧静雨,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 萧静雨握住折扇,慢慢的站了起来,走了过去,走到烧刀子边上时,刻意停了停,笑着看了看烧刀子的钢刀。 烧刀子的手霍然握住刀柄,握住刀柄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得冷静,没有一丝慌乱,无论谁在萧静雨身边,都不得不将兵器握住,因为谁都无法保证折扇会不会出手。 只要出手,必将是惊人一击,例不虚发的一击。 萧静雨慢慢的点点头,并未说话。 他又慢慢靠向独眼凤,躬身一礼,“晚辈初见前辈,有失礼数,还往包涵。” “什么礼数?”独眼凤恶狠狠的盯着萧静雨。 “赔罪的礼数。” 独眼凤冷冷笑了笑,“哼!” 萧静雨也不生气,慢慢的说着,“为了表示晚辈的一点诚意,晚辈就......。” “你想怎样?”独眼凤眼睛骤然瞪得又大又狠。 “我想请前辈归西。” 萧静雨口中的“归西”两字还未说完,他已忽然出手,十几枚钢针骤然闪出。 出手一招,例不虚发,这次也不例外。 人骤然惨叫一声,然后就倒了下去,鲜血从十几个血洞箭一般射出。 他的手上依然紧紧握住钢刀,但这把刀再也挥不出去了。 独眼凤深深吐出口气,“好一招防不胜防的一招,好一招例不虚发的一招。” 萧静雨微笑,轻摇折扇,“前辈见笑了,在下的这点雕虫小技实在献丑了,实在愧不敢当,愧不能言。” 马小会愣住了。 他仿佛没有想到萧静雨出手对付的人竟是烧刀子,并不是独眼凤。 独眼凤仿佛并没有吃惊。 他们之间难道有着秘密的交易?这一点马小会并不知道。 萧静雨这个时候,慢慢的将折扇合上,慢慢的靠向独眼凤,替她倒了杯酒,“老前辈到访,晚辈实在荣幸之至,这杯水酒,算是晚辈的赔罪酒。”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晚辈在有生之年一堵前辈凤姿,实在是晚辈的万幸,实在是晚辈前世修来的福气,实在是......。” 马小会只知道这人扇中钢针如何如何了得,今天却见识到了他拍马屁的功夫也一样厉害。 独眼凤的嘴角已现出愉快之色,“你真的很识时务,你很不错,很有前途。” 萧静雨又替独眼凤倒了一杯,自己又倒了一杯。 他的手忽然离开折扇,竟端起酒杯去敬酒,他含笑着,“还往前辈提携,晚辈实在感激不敬。” 马小会真想笑上一笑,萧静雨那温文儒雅的样子,实在令人想吐。 独眼凤的眼中仿佛已发出了光,因为她看到了萧静雨的手离开折扇。 手里没有折扇的萧静雨,就真的一点也不可怕了,变得很可爱,也很可怜。 独眼凤笑了,笑得说不出的疯狂,就在她最疯狂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筷子骤然落下,落到桌上。 眼睛死死盯着萧静雨,颤声说,“你......。” 萧静雨的手里赫然握着折扇,桌上的折扇赫然已到了他手里。 出手一招,例不虚发。 这一招,依然没有虚发,依然夺命于瞬间。 独眼凤并没有倒下,她仿佛死都不能瞑目,死都不敢相信这人会对自己下手。 一根钢针直直的洞穿咽喉,鲜血并未从咽喉射出,而是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萧静雨慢慢的将酒杯放下,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说着,“我说要送你归西,就会送你归西。” 他笑着看了看马小会。 马小会勉强挤出笑意,微微点了点头。 她现在仿佛才明白一个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这人的心智之歹毒,攻心手段之高明,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明明是两个不可战胜的对手,到了他面前,就变得不值一提。 童子深深吐出口气,眨了眨眼,忽然说着,“我好像不说也不行了。” 萧静雨将折扇别在腰际,柔柔握住马小会的手,“现在你还不能说。” 曹寒冰忽然拍桌而起,冷冷的笑了笑,“没错,现在的确不能说。” 萧静雨与曹寒冰的目光同时射向门口那张桌的人身上,恨不得将那人活活看死。 那人慢慢的站了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冷笑了笑,“来吧,我想见识一下冷剑客如何个冷法,扇子杀手如何个善终。” 曹寒冰细细的端详着那人,忽然说,“铁布衫罗横!” 罗横笑了,讥笑而轻蔑。 “听说你身上没有罩门?” “是的。”罗横承认,然后就指了指曹寒冰手里的剑,又说,“听说你的剑很不错,快点来试一试。” “你想早点投胎?”曹寒冰目光闪动,握剑的手忽然触及剑柄。 “不错。”罗横讥笑,又说,“但投胎的人却不是我。” 曹寒冰闭上嘴,慢慢的走了过去,停于七尺处,刀锋般的目光不停逼视着罗横。 罗横笑意不变,“快点,我等不及了。” 他的目光又盯着萧静雨,仿佛希望他也过来跟自己拼命。 萧静雨仿佛没有看到,正握住马小会的手。 他虽然故作镇定,马小会却已感觉到他的掌心已被冷汗湿透,可见他此时对罗横的惧怕有多么强烈。 马小会忽然盯着萧静雨,“你不去帮他?” “不去。”萧静雨慢慢的又接着说,“因为我若是帮他,他以后恐怕就不会认我这个朋友了。” “他现在岂非很危险?”马小会的手握得更紧,她忽然希望他快点去帮曹寒冰,“你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你没有把握杀罗横?”马小会忽然松开手,冷冷的说着,“你出手之所以例不虚发,是因为每一次都有把握将对方杀死。” 萧静雨并不否认,也不承认。 “你要去帮那个姓曹的?”萧静雨声音变得冰冷,但那只手却变得很柔,柔柔的又握住马小会的手。 马小会点头,想过去,却发现萧静雨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的脸已有怒容,喝声说,“你......。” 萧静雨冷冷冰冰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也没有一丝要说的话。 “你居然要曹寒冰送死?” 萧静雨不语。 握扇子的手因过度用力而变得咯咯作响,扇子里的钢针也嗡嗡作响,无论谁都看得出一点,扇子里的钢针发出,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容易死去。 马小会目光忽然逼视着萧静雨,“我知道你的用心了。” “用心?”萧静雨仿佛没有听懂。 “你想借罗横的手杀了曹寒冰?”马小会的目光中忽然射出怨毒之色。 萧静雨冷冷冰冰的脸忽然冻结、僵硬,这句话显然已说中了他的用心,丝毫不差。 “你真正怕的人并不是罗横,而是曹寒冰。” 萧静雨沉默,呼吸不由的急促起来,他仿佛已变得不安,无论是谁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件事被别人捅穿,都不会很舒服。 看起来萧静雨也一样。 马小会闭上眼,不愿去看曹寒冰一眼,因为他必定死的很难看。 在萧静雨的算计下,活着的可能几乎没有。 剑出鞘。 剑光骤然刺向罗横的咽喉,剑“叮”的断裂,剑光已死,剑气已死,剑意已死。 握剑的人还是笑着的。 罗横一口鲜血飞出,嘶声鬼叫着,“你居然用内力震碎我的经脉!” 曹寒冰冷笑,点头,得意。 罗横也冷冷一笑,“但你也不要太得意。” 曹寒冰脸上肌肉轻轻抽动,他忽然发现一件可怕而要命的事。 握剑的手臂正被罗横握住,然后手臂传来深入骨髓的剧烈刺痛。 “你居然......。”曹寒冰咬牙,嘶声痛叫。 痛叫声中,他那握剑的手臂竟被罗横活活扯了下来,一条血淋淋手臂正握在罗横的手里。 曹寒冰竟活活痛晕眩了过去! 这个时候,萧静雨才慢慢松开马小会的手,“你不用太伤心,曹寒冰并没有死去,只是昏过去而已。” 萧静雨慢慢的走了过去,又慢慢的将曹寒冰扶起来,慢慢的将他流血的伤口止住。 他并没有看一眼罗横,这人仿佛并不值得他看。 罗横呢?他是不是也这样看着萧静雨? 萧静雨只是冷冷的笑着,并未说话,也未对罗横出手。 罗横忽然说,“曹寒冰受伤,并不好笑。” 萧静雨将曹寒冰的伤口包扎好,又伏在椅子上,才面对罗横,“我并不是笑这个。” “那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 “我有什么可笑的。” “你可笑的地方并不多,可怕的却不少。” 罗横笑了,“你说说,我哪里可笑了?哪里可怕了?” “你练的是铁布衫?”萧静雨看了看他身上根根钢铁般肌肉,又笑了笑。 “是的。”罗横伸手握拳,一拳落下,拳头下的桌子已变得粉碎,“你认为铁布衫很可笑?” “这个很可怕。” “那我哪里可笑?” “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笑,也很可爱。”萧静雨的笑意又飘了起来。 “我现在很可笑?” “是的,非但很可笑很可爱,也很可怜。” 罗横脸颊上的肌肉冻结,“我很可怜?我哪里可怜?” 萧静雨淡淡笑了笑,又说,“铁布衫并不是那么容易受伤的,现在却已受伤,而且伤的很重。” 他不让罗横说话,又说,“你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受伤,但是现在却已受伤了,可见铁布衫也不是很高明的功夫。” 他忽然冷冷的笑着,笑的说不出的冷酷、残忍。 “我就算是受伤了,你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萧静雨不笑了,脸上神色忽然变得出奇的平静,叹了口气,才说,“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并没有出手。” “你并未对我出手,你怎知不是我对手?”罗横忽然轻轻吹了吹拳头上的木削,淡淡的笑了笑。 “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不必出手。”萧静雨又笑了笑,笑的又有点哀伤,“我每一次出手,都有十分的把握,对你没有把握,所以我不会出手。” 罗横沉思,仿佛已对“出手一招,例不虚发。”这八字又有了很深的了解。 “就因为我没有出手的把握,所以我找了别人出手。”萧静雨的目光又变得极为冷酷、残忍。 罗横脸色变了变,“你本就算好了冷剑客曹寒冰的剑招一定能对付我?” 萧静雨微笑点头。 “你还算好了什么?” “我还算好了你活不成了。” “你有法子杀了我?”罗横忽然仔细的盯着萧静雨,等着他说话。 萧静雨凝视了罗横很久很久,才吐出口气,淡淡的说着,“我没有法子杀了你,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想到法子。” “你没有法子杀我?”罗横笑了。 “是的,目前为止,我还没想到出手杀你的法子。” 他垂下头,仿佛很哀伤,很苦恼。 马小会恶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恶狠狠的嘶叫着,“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算我看错了你。” 话语声中,她的剑已出鞘。 恶狠狠的刺向罗横的胸膛,罗横笑了。 他笑着挺立在那里,连看都没看一眼马小会,剑锋“叮叮叮”骤响,化作七八段落到地上。 罗横还是没看一眼马小会。 这个女人仿佛并不值得他看,却值得他笑,连萧静雨都没有取胜的机会,她又有什么机会? 所以他在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二章 计中计 罗横大笑着挥出一拳,马小会骤然飞出,重重的撞在墙壁上,疼得她连惨呼声都无法生出。 她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已断裂。 躯体沿着冰冷、坚硬的墙壁滑下,却落到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依然冷冷冰冰的没有说话,只是温柔的抱着她。 “快放手,不需要你帮我。”马小会脸颊上充满了说不出的痛苦、愤怒之色。 萧静雨仿佛没有听到。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停在原来的地方,凝视着罗横,然后长长叹息,“看来你真的很需要好好高高兴兴的笑上一笑。” 罗横本来就在笑,现在笑得更大声,“为什么?” “胜利的人都应该好好笑上一笑。”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的确应该好好笑上一笑。”罗横依然在笑着,他没有放弃这次机会。 他大笑的时候,萧静雨却在叹息。 叹息也有很多种,一个人在伤感的时候,会叹息,寂寞的时候,也会叹息,甚至连疲倦的时候,也会叹息,甚至有人看到古树上落叶着地,也会生出叹息。 他叹息的是什么? 是自己的痛苦?还是别人的痛苦? 就在罗横笑到最得意最高兴的时刻,也是笑到最剧烈的时刻。 外面要饭的忽然箭一般射了进来,将碗里的东西忽然倒进罗横嘴里,要饭的忽然退到一丈外,远远的看着罗横。 罗横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扭曲,“这是什么?” 萧静雨没有说话,也没有笑,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个人。 “你给我喝了什么?”罗横眼中现出恐惧之色。 萧静雨叹息,久久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那是什么?” 萧静雨没有说话,静静的叹息。 罗横望向发丝蓬乱的乞丐,大叫着,“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乞丐将蓬乱的发丝一把扯掉,露出一头乌黑的发丝,她还是笑着的,笑得很灿烂,很自信。 这一招实在防不胜防,连在江湖中横着走的铁布衫罗横都已栽在她手里。 她笑着走过去,欣赏着罗横愤怒的样子,“你好像很生气?” 罗横不只是生气,也很恐惧、惊慌,“这是什么?” “你好像很生气?”女孩又笑了笑,并未回答他问题,她并不急,急的是罗横。 “你快说,那是什么?” 女孩依然笑着,笑的很愉快,笑着不语。 罗横急了,他隐隐感觉身子有了变化,有点不停使唤了,他大吼着扑了过去,“我要掐死你。” 少女笑了笑,没有看他一眼,更没有理他。 罗横忽然扑倒在地上,身体各个组成部分忽然不受控制,然后口吐白沫,接着剧烈抽搐、痉挛,最后就一动不动了。 萧静雨笑了,“你过来。” 这个少女慢慢的靠了过去,却撅起嘴的,“你又要干什么?” “我想好好犒劳犒劳你,你这一次的功劳实在不小。”萧静雨笑的有些许歉意。 马小会痴痴的盯着这个女孩,忽然说,“她是谁?” “他是点苍派一代女剑侠,走南闯北、无所不能、锄强扶弱、疾恶如仇、菩萨心肠、......。” 少女痴痴的笑着摆了摆手,说,“够了,我已经很舒服了。” 萧静雨脸上的笑容缓和了不少,“神功盖世、江湖侧目、......的花小碟。” 花小蝶笑了笑,“我舒服了,这一次读我的名字比上次要好很多了。” 萧静雨连连陪笑点头,“那是对你的尊敬,在下时刻都不能忘记。” 花小蝶捂住嘴巴不停的笑着,“好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我的事也做完了。” 萧静雨点头,微笑,鞠躬,“恭送女剑侠,剑中女侠,如日中天......。” 花小蝶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我不走了。” 萧静雨眨了眨眼,才说,“为什么?” “有句老话说的好。”花小蝶眨了眨眼,又说,“叫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萧静雨露出笑意,“你当真帮到底?” 花小蝶点点头,她笑着走向童子,摸了摸童子的头,又捏了捏他的嘴巴,“你好像没毛病?” 人绝对没有毛病,这句话好像有毛病。 童子点点头,他想笑一笑,却不愿去笑,他生怕笑出来会有什么事要发生。 “没毛病的人,一定可以说说话。” 童子点点头。 “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童子点点头。 花小蝶笑了,说话的时候,又忽然一丝笑意也没有了,“叶孤云是不是到了附近?” 童子点点头,又说,“到了附近,就在附近不远处。” 萧静雨神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他受的伤是不是很重?” “是的,内外伤已经很严重了,但他现在又中了剧毒。” “剧毒?”花小蝶仿佛很惊讶,她又说,“谁下的毒?” 童子摸了摸头,似已在沉思。 花小蝶一巴掌掴在他头上,“快点说,慢了我就打你头。” 童子看了看花小蝶,显得很无奈,很无助,“他中的是五毒教的毒。” “那岂非没得治了?” “不清楚,但他现在还活着。” “那他现在岂非快要死翘翘了?” “是的。”童子又接着说,“也许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马小会呆呆的站着,仿佛不懂得该做点什么,更不懂得说点什么。 她呆在这里,仿佛是多余的。 “现在过去,是不是能赶上他没死?” 童子点头,不语。 “他在哪里?” “十里外的棺材店里。” “他为什么在那里?”花小蝶有点好奇。 童子又在沉思,但他这次沉思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知道时间长了就会挨打,他立刻说,“因为他快死了,棺材正好有了,就不必找棺材了,这也许就是他心里的想法。” 花小蝶点头。 她微笑着从腰际取出个袋子,又笑了笑,“这是给你们的奖励。” 她说着就丢给他。 说书先生忽然睁开眼睛,争抢着吃里面的东西。 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值得他们两个人去争抢着吃?马小会好奇极了。 说书先生连连叩谢,童子也连连叩谢,然后他们抱着那个袋子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萧静雨吃惊的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他们吃的是什么?为什么那么高兴?” 花小蝶捂住嘴巴笑着。 萧静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高兴,如果知道他们高兴的原因,情况也许又不同了。 棺材店里果然是棺材店,里面没有人,只有棺材。 她一路上笑眯眯的模样,实在令人厌恶,现在依然没有停止。 花小蝶打开一口棺木,果然见到了叶孤云。 只不过他现在好像快要死了,仿佛不能多说什么话了,仿佛不能多做别的动作,连肤色都变得很暗淡。 “你看他是不是叶孤云?” 萧静雨仔仔细细的看了两三遍,才肯定的说着,“他是叶孤云,不会有错。” 花小蝶眨了眨眼,又说,“你最好多看两眼,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叶孤云,如果杀错了,会很麻烦的。” 萧静雨也笑了笑,他居然又看了两三遍,叹息着说,“不会错的,我本就认识他。”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花小蝶仿佛卸下心中的担子,微微一笑,“你可以杀他了。” “是的。”萧静雨看着喘息、憔悴即将要死去的叶孤云,慢慢的喃喃说着,“其实我并不想杀你,但是......。” 花小蝶忽又说着,“但是不杀你呢,就得不到灾星剑,这个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所以嘛,唯有杀死你了。” 她板着脸咳了咳,又说,“就算我不杀你,别人也会杀你的,与其死在别人的手下,还不如死在我的手下。” 萧静雨认认真真的听着,认认真真的从腰际取出扇子,轻轻摇了摇,里面的钢针骤然根根跌落。 身体竟已动不了了。 他吃惊的看着身前花小蝶,花小蝶还在笑,笑的得意而愉快。 萧静雨的脸颊已扭曲、变形,“小师妹,你一定在跟我开玩笑。” 花小蝶笑着点点头,“没错,我是在跟你开开玩笑,玩玩而已。” “那你可以将我放开,我会给你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花小蝶摇摇头。 “不行。”她笑的有点神秘了,有点不怀好意了,又说,“我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按我的计划来算,现在该是我出手的时候了。” 萧静雨吃惊的看着小师妹花小蝶,似已看不穿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纯洁善良的少女,会有什么计划,“你有什么计划?” “你很想听听我的计划?” 萧静雨目光上下晃动着,他的确很想知道她盘算的计划会是什么? 可是就在他听小师妹的话时,却看着马小会,目光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恳求与哀伤。 马小会明白他想要做什么,她并不是个笨蛋,所以她的手忽然触及剑柄,冷冷的说着,“你居然这么深沉,连你的师兄都能被你骗过去。” 花小蝶并没有看她一眼,慢慢的将叶孤云扶出来,“我是不是没有骗你?” 叶孤云苦笑,“你没有骗我,却将他们一大把的人都骗了。” 花小蝶轻咬嘴唇,娇笑着,“你也知道,我若是不用点法子,你这小命就很难活的安稳。” “是的。” “所以我并没有错。”花小蝶蝴蝶般围着叶孤云转着,“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不是?” “是的。”叶孤云苦笑,点头承认,却又说,“你杀了那么多人也是胜造七级浮屠?” 花小蝶嘟起嘴笑了笑,又说,“当然了。” “你好像很有理由?”叶孤云笑着凝视不远处一口口棺木,笑意又变得说不出的哀伤。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三章 环环相扣 花小蝶凝视着师兄萧静雨,笑了笑。 她只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一点也不生气?他没有理由不生气,至少有理由对这个小师妹生气,被人利用的滋味实在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利用完又被出卖的更不是。 这两样显然都已占到,所以他显然很有理由生气,也很有理由去愤怒。 可是他并没有这些,他只是平静的站着,像是枯竹般矗立在大地上,接受大地给于仁爱与友好。 花小蝶不愿看他一眼,对着叶孤云,说,“他为什么不生气?” “他有必要生气?” 花小蝶点头,微笑,“是的。” 她看了一眼萧静雨,萧静雨只对她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叶孤云又苦笑,他说,“说说你的理由。” 花小蝶笑得有点贼贼的,又说,“我利用了他,现在又出卖了他,这个理由还不够好?” “是的,这个理由很不错。”叶孤云看了看萧静雨,叹息着,“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就不够了。” “为什么?”花小蝶有点不太懂,她仿佛自己也有想不明白的事。 她觉得自己已够聪明了,对事情的看法与评判,都有自己独特的道理,很少有女孩能做到这一点,可是她做到了。 “因为他很聪明,也很现实。” 花小蝶笑了。 她明白了,像他那种人一定不会生气的,因为生气非但不能令自己得到好处,反而只会令自己倒霉。 “你好像明白了。” 花小蝶点头,但心里却在深思着一件事情,她说,“那种人生气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叶孤云叹息,摇头,“他不会生气。” “我有没有法子叫他生气?” “你没有的。” “那我们打个赌。”花小蝶轻轻的笑了笑,笑着凝视萧静雨,萧静雨当然也在看着她。 “那赌点什么彩头?”叶孤云又笑了笑。 他觉得女孩子钻起牛角尖的时候,实在很无知,很无趣,但是也很可爱。 花小蝶笑眯眯的仰视苍穹,不一会又俯视大地,接着又看了看萧静雨,萧静雨当然在笑着面对她,她慢慢的俯下身子,悄悄在叶孤云耳畔说着,“现在我说出从头到脚的计划,他一定会气个半死。” “你尽管试试。”叶孤云苦笑。 他仿佛已看到了有人在出丑。 花小蝶贼贼的看了一眼萧静雨,发现萧静雨眼眸里竟现出了恐惧之色。 她回过头,又笑了笑,“我输了,我就做你大老婆,你输了,你就做我的大相公。” 叶孤云的笑意更苦,连脸颊上道道皱纹都有了苦意,“这个不好。” “为什么不好。”她说这句话仿佛很理直气壮,感觉自己很有道理,但她脸颊上却隐隐现出红晕,当然她也有些许不好意思。 “你这赌约不够好。”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照你的意思,你若赢了,可以找很多很多相公?” 花小蝶红着脸又笑了笑,又说,“这个你也不吃亏,你若赢了,就可以找很多小老婆了。” 叶孤云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眼睛不由的往上看了。 “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 叶孤云摇摇头,又说,“我不答应。” “你怕输?”花小蝶嘟起嘴笑了笑,又说,“你一定怕的要命,因为我若赢了,就可以明目张胆的给你带绿帽子了。” “不是。”叶孤云又苦笑,“我不喜欢这个赌法。” 花小蝶吃惊,不信,“你一定要跟我赌,否则真的好没趣。” 叶孤云叹息闭上眼。 似已不愿多说话了,他不愿跟一个少女赌这么幼稚的彩头,实在幼稚极了。 花小蝶眨了眨眼,“那换一个,我输了,就乖乖回点苍派,好好习武,不出来了。” “那你赢了,怎么办?” “我赢了,就不用回去了,跟着你好好玩。” 叶孤云点头,“你尽管试一试。” 花小蝶笑眯眯的走到萧静雨身边,上上下下的看着,仿佛是珠宝商人在鉴定变卖的稀世古玩。 萧静雨已有点不放心了。 他深知这位小师妹的厉害,古灵精怪,心眼多的令人难受,很多师兄弟都受不了她,他也不例外。 这次又想到了什么事来折磨自己? 他看着花小蝶微笑,实质上却在沉思。 花小蝶仿佛已看穿了他的用心,“师兄栽在我的手里了,有什么感慨?” 萧静雨笑了笑,“师妹机敏过人,布局入神,纵使诸葛武侯现世,也只怕要不妨让上三分。” 花小蝶苦笑,“你这人拍马屁的功夫,实在是天下第一,天下无敌了。” 她说着说着又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 萧静雨只是眨了眨眼,仿佛没有什么反应。 “你不想说这个,就说点别的。”花小蝶拍了拍手。 “随师妹高兴。”萧静雨微笑着,但眼睛却又看了看马小会,他实在没有忘记想逃脱的法子。 马小会仿佛已变成木头,呆呆的站在那里。 花小蝶笑了,“你还指望她能救你?” 萧静雨笑着不语。 “好,我去找她来救你。”花小蝶慢慢靠向马小会,马小会木头般没有动。 握剑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剑柄。 花小蝶慢慢的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几句,并未做别的。 只见马小会脸色惨变,忽然转身凌空一翻,燕子般飞走了。 这个古灵精怪对马小会说了什么?为什么能令这个女人一下子就离开这里?她一定说了很奇怪很实用的话。 直到马小会的影子消失,花小蝶才弓下腰笑着。 萧静雨怔住,目瞪口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孤云深深叹息,他已隐隐猜到这个女孩一定被花小蝶吓到了,但又有什么事能令华山马小会惧怕? “师兄足智多谋、心思缜密,师妹很是佩服,想问师兄一句心里话。”花小蝶笑了笑。 萧静雨眨了眨眼,“但请师妹所问,师兄定当洗耳恭听。” 他说着话的时候,心里已在暗暗盘算着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想说点什么,他只希望这古灵精怪的丫头不要将自己害的很惨。 “你好像很怕很怕?” 萧静雨微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怕?” 花小蝶也笑了笑,“师兄可知我这次全盘计谋精妙所在?” 萧静雨微笑,“不知道,师妹那么高深的计谋,愚兄又怎会知道。” 他依然在笑着,但他嘴角肌肉仿佛已因过度紧张而变得抽动,但他事实上也不知道,他实在看不透这个古灵精怪的计谋。 “好的,那我给你说一说。” “洗耳恭听。” “师兄可记得是我告诉你叶孤云出没在这附近,也是我提醒你叶落灾星现这件事。” “是的。” “你那个时候,一定想得到灾星现想得快要发疯了。”花小蝶的笑意露出几分戏弄。 “是的。”萧静雨叹息。 他隐隐已知道就在那个时候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错的地方在哪? “你心里想着得到灾星剑,所以在那个时候,你就犯错了。” “错在哪里?” “你太相信我了,不知道我本与叶孤云就是好朋友。” “可我从未听你说过。”萧静雨吃惊,有点不信。 “你可记得上次江湖中有六个武功高强的少女被采花贼惜花郎带走的事?” 萧静雨不懂,“这与你有什么关系?那几日你在寒潭闭关修炼内功。” 花小蝶鼻子已在抽气,她仿佛气得不行了,又说,“惜花郎将我衣服拿走,只放了个麻袋在地上。” 萧静雨吃惊的看着花小蝶,似已不信这是真的。 花小蝶的手忽然握紧,又慢慢的说,“等我找衣服找不到,被迫躲进麻袋里的时候,他忽然出现将我带走了。” 萧静雨想笑却笑不出,也不敢笑。 他现在才明白那件事,惜花郎原来用这个法子将武功高强的少女抓住,这实在很缺德,却也很实用。 在此他默默对这个不要脸的惜花郎机智生出佩服之色。 “你好像很佩服他?”花小蝶忽然怒视着他。 “没有的事,那人太下流了,太不要脸了。”萧静雨的脸已生出厌恶、憎恨之色。 “你一定知道我们被谁救了。” “这个我知道,是叶孤云。”他的脸色变了。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错误在哪,花小蝶绝不会杀叶孤云得灾星剑的,更不会帮别人做这件事。 “我明白了。”萧静雨笑了笑,脸上居然现出尊敬、佩服之色。 这的确值得他尊敬、佩服,因为他在这一次计划中的第一环节,就错了,无论谁令他犯错,都值得他尊敬、佩服。 “你现在好像已全明白了?”花小蝶露出笑意。 “还有点不明白。”萧静雨目光凝重,似已在沉思,“你将叶孤云带到这里,其实早就让那两个说书的知道了。” “是的。”花小蝶微笑又说,“你那个时候,一定不会去想别的事,只想着怎么知道叶孤云在哪里。” “是的。” “所以我就告诉你,那家客栈里有几个大人物出没,你一定会过去看看。” “是的,我一定会去看的。”萧静雨神色不变,又说,“不去的话,我一定睡不着觉。” “你很有眼光,嗅觉一向很好。”花小蝶笑了笑,笑得却很神秘,“那几个老家伙去的地方,一定有大事情要发生,江湖中最近最大的事,就是灾星剑了。” “是的,所以我一定会去的。” “但你绝不会一个人去的,因为你没有把握杀铁布衫罗横。”花小蝶又说,“江湖中有机会杀罗横的人,也许没有,伤到他的人,也许只有曹寒冰,冷剑客曹寒冰。” “你知道我会去找曹寒冰一道过去?” “曹寒冰心高气傲,一向不喜与人为伍,独来独往,很难得到他帮忙。”花小蝶吐出口气,又说,“说实在的,我很担心你请不到这个剑客。” “你担心多余了,每个人都有弱点,他也不例外。” 花小蝶抚掌大笑,“我实在没有想到你会找马小会去,更没有想到马小会能令曹寒冰去,你的法子实在很不错。” “可惜要对付那几个人,还欠缺了点。” “所以我就给你打气,对你说再加上点运气,就够了。”花小蝶又笑了,“那时的你还很担心,所以我就说出用毒来杀铁布衫罗横,去除了你的后顾之忧。” 她笑了笑,又接着说,“你一定不知道,那几个老家伙为什么过去。” “难道是你用法子引他们过去的?”萧静雨目光中吃惊之色更浓。 花小蝶点头,“就是我引他们过去的,因为他们本就在找叶孤云的下落,所以根本不用什么脑筋。” “他们去了之后,然后就好办多了。” 萧静雨目光闪动,忽然说,“那说书的人一定也在你算计之内?” “那当然,但我并没有花钱。”花小蝶又解释,“因为我不能肯定这说书的,会不会出卖我?所以我只好对他们下了毒。” 萧静雨脸色变了变,“解药在你身上,他们若是不听话,你就不给他们解药。” 花小花点头,笑着,“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周到?” 萧静雨点头承认,这非但周到,简直巧妙的不可思议,令人匪夷所思。 “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我并没有对他们下毒,我只是吓吓他们而已,只要他们按照我说的那样做,就会有糖吃。” 萧静雨吐出口气,“那童子说什么话,都是你教的?” “是的,甚至连摸马小会屁股也是我教的。”花小蝶笑了笑又说,“其实他自己也想摸。” “你就不担心别的?” “不用担心,我对那里的每一个步骤都想了很多遍,不会出错的。” 萧静雨冷冷笑了笑,又说,“这个计划我若是不去,你会怎么办?” “你一定会去的,得灾星剑便得半壁江湖,这个诱惑对你已足够。”花小蝶摸了摸鼻子,又说,“我也知道你一定会进这个局。” “那你不担心那个铁布衫罗横,你在给他吃毒药的时候,就不担心?” “那时我当然很担心,但只是担心而已,并不影响我出手。”她擦了擦汗,在那一刻,实在令她惧怕不已。 “前前后后的过程,你是不是已很清楚了?” 萧静雨目光落到大地上,深深吐出口气,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极为精妙,每个细节的发展都已被控制的死死的,一点变数都不能有的。 “我只有一点想不通。” “你说。” “你不想要灾星剑?” 花小蝶摇了摇头,又说,“那口剑最好不要得到的好,因为无论谁得到那口剑,麻烦都会有很多很多。”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四章 用毒的专家 花小蝶沉思,喃喃说,“灾星剑呀灾星剑,你的诱惑力怎么就有那么大?” 等到花小蝶的话说完,萧静雨才说,“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你说。” “你怎么让马小会走的?”萧静雨想不出来那是什么原因。 “那个很简单。”花小蝶又轻轻在他耳畔说了说。 萧静雨的样子仿佛被人踢了一脚,脸色变得很难看,“高明。” “我想问你一句。”花小蝶叹了口气,又说,“我对你做这么多事,你到底生不生气?” 萧静雨眨了眨眼,“师妹这是何故,师兄为何要生你的气?” 他并没有生气,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但花小蝶却已生气,她气呼呼的出手,急点萧静雨的穴道。 她又着,“师兄可知我为什么解开你穴道?” 萧静雨摇摇头,他不知道,也想不通。 他看了看叶孤云,又看了看花小蝶,他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花小蝶指了指古道,又慢慢的说着,“师兄请,师妹就不陪你了。” 萧静雨不明白,忽然说,“我若是不走呢,我现在依然可以杀了叶孤云,得灾星剑。” “你会走的。”他不让萧静雨说话,又说,“你快点走吧,等一下五毒教的教主女儿过来,你再想走就走不了了。” 萧静雨的脸色又变了,“我不信。” 他虽说着不信,心里却在惧怕,这个女人到了这里,他想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正巧,她也是那六个少女之一。”花小蝶又说,“你看看叶孤云身上的毒,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解?” 萧静雨没有想,也懒得去想,身子凌空一翻,箭一般射向远方。 看着他离去,花小蝶痴痴的笑着走向叶孤云,“看来我输了。” 叶孤云点头,“你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花小蝶说走就走,轻轻在叶孤云脸上亲一下,就立刻走了。 叶孤云苦笑。 他看着这个少女的影子慢慢消失,忽然有种深入灵魂的寂寞。 不远处棺材里,忽然跃出两个人,两口剑,出来就冷冷盯着叶孤云,脸上已有笑意。 叶孤云仿佛没有看到。 柔风徐徐,一片落叶轻轻着地,竟已变得枯黄。 是什么力量令这片叶子化作枯黄? 叶孤云凝视那片叶子,久久没有说话,更没有看那两口剑。 那两口剑笑的很得意,一口剑笑了笑,“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捡到便宜的,永远是后者。” 另一口剑却没有说话,慢慢的将剑抽出,凝视着剑锋。 叶孤云掌中有剑,他们却并未看在眼里,杀不死人的剑,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一人微笑拱了拱手,“请。” 握剑的人忽然走了过去,轻轻的笑着,“叶孤云,你也有今天,我们本是无名小卒,看来你运气很不好,要死在我们剑下了。” 叶孤云不语,也不看他们一眼。 这人冷笑着将剑刺出,剑光一闪,直取叶孤云的咽喉。 一招夺命。 这人虽然是无名小卒,却也深知用剑之道,清楚一剑制胜无需两招的道理。 他的剑还未到叶孤云的咽喉,忽然断了三四截,“叮叮叮”的落在地上,这人的脸已扭曲,握剑的手忽然松开,一步步后退。 “快走,这里绝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 他同伴并没有听他磨牙,早已飞身掠起逃走,也早一步落下,倒在大地上发抖,嘴里吐着白沫,双腿剧烈抽动。 而他自己想转身,却发现下半截不听使唤,他也忽然倒下,......。 然后他们不停尖叫着,在别人听来,像是被猎人割破喉管的野兽。 叶孤云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他们骤然已化作血水,连骨头都不见了。 江湖中寻常之毒与五毒教一比,还是有很大差别的,无论是气势,还是效果,都远不及这五毒教的毒。 叶孤云暗暗叹息。 “你好像很不愉快。” 叶孤云点头,无论谁看到被毒死的人惨状,都不会很愉快,他也不例外。 “你应该高兴点的,因为他们毕竟想杀你,他们死了,你多多少少应该高兴一点点。” 叶孤云点头,不语。 一个少女悄悄的走了过来,靠在叶孤云边上,“我是毒少,也是你救出的六个少女之一。” 她轻轻的将叶孤云扶起,走进屋里。 屋顶已发霉,从外面吹进来的柔风却变得奇臭无比。 堆放的棺木并不整齐,却很崭新,上面的油漆也是新的。 大大的水缸里泛起涟漪,水却是黑的,又黑又臭,一种令人难以形容的恶臭味,仿佛像是腐尸泡出来的特殊臭味。 “这是什么?” 毒少微笑,轻轻取出白布,将叶孤云的眼睛蒙上,柔声说,“我帮你祛毒。” 她说的很轻,动作也很轻,她的手在叶孤云身上摸索着,叶孤云咬牙,他已发现躯体上的衣衫被彻底去掉。 “来,慢点。”她的声音同样很轻,很柔。 叶孤云发觉自己已站在水缸里,身子慢慢被水淹没,他想说什么,却听到毒少说。 “放松一点,将身上的肌肉彻底放松,也将经络也放松,你一定要做到这一点。” 这个很简单,叶孤云现在什么都没做,就当自己是个死人,死人是没有知觉的,他也懒得有。 “很好,你做到这一点了。” 毒少的手已触摸他的躯体,她的手很柔,很滑,这实在是一件刺激的事。 他第一次与少女这么样的接触,连媚娘也没有过。 想到媚娘,他的心隐隐刺痛,痛得令他无法呼吸。 “不要乱想,想多了,会走火入魔。”毒少的声音变得很无力而衰弱,仿佛正在忍受着难以形容的痛苦。 叶孤云忽然强迫自己停止想象,因为他忽然感觉到后面那双手掌在轻颤,她显然受到的冲击也很大。 “你胡乱的想,我就走火入魔,你也死无葬身之地。”毒少的声音无力而又低沉,“只需半炷香的时间,你就没事了,其他的事,我到时再说。” 半炷香的时间又多长? 叶孤云第一次感觉到这个时间真的好久好久,久的仿佛经过了几天几夜,甚至还不止。 这个时候棺材里有了声音,人的声音。 “都出来吧。” 没有人应声,几口棺木已悄悄的打开了,几个人也悄悄的走了出来。 手上都握住口剑,剑已出鞘,他们身上本就没有鞘。 一口随时都要杀人的剑,还是不要配鞘的好,这是大多数时刻需要杀人的杀手习惯,这也是现在叶孤云的习惯。 叶孤云没有动,但那口剑却已剧烈颤动。 那口剑遇到危险的感觉,简直比处女受到冲击的感觉还要强烈。 “忍住,不要顾及他们,他们很快就不能喘气了。” 叶孤云不语,只觉得浑身汗水外泄,这种感觉简直比苦力在最热的天气下流出的汗还要猛烈。 毒少没有说错,外面的人已发出惨叫声,一个比一个叫的惨,一个比一个叫的大。 一个人若是在深夜里听过野鬼凄凉凄切的哀叫声,就很容易联想到他们了。 “这是他们罪有应得,我们不必为他们的遭遇感到不值。” “是的吗?” 叶孤云已听到外面站着一个人,这人并没有进来,但那种杀气已逼得别人喘不过气了。 幸好叶孤云已将自己当做死人,死人是不会感到恐惧的,他也不能。 “叶孤云?”外面的人已在呼叫着。 “你想见叶孤云?”毒少毒毒的笑了。 “是的,因为我很想杀了他。”这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说着话的时候,水缸都在轻轻颤动,不难看出这人的内力也极为的深厚。 这人的身份还不知道,但已他的修行来看,也可与七大剑派任何一派的掌门相抗衡了。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我们正在里面洗澡,你难道不敢进来?”毒少笑着,但她的手已隐隐无力了,叶孤云已深深感觉到这一点了。 这人冷冷的笑了笑,他笑的时候,屋脊的尘土已被震的凋落。 叶孤云忽然好想说快停下,去应付外面的那个人。 他只是想了想而已,毒少忽然一口鲜血吐出,吐在叶孤云的背脊上,她柔声说,“我没事,你千万不要再乱想了,否则我就要被你活活害死了。” 外面的人又在大笑,“我是个俗人,只有俗人才知道俗事里的乐趣,我不会去打扰你们的好事。” “那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们?”毒少笑了笑,笑的很勉强。 “有什么不能?” “你等得了这么久?”毒少笑的很轻蔑而讥诮。 她仿佛很了解外面那人的心里,那人心里的如意算盘,仿佛逃不过毒少的眼睛。 “我当然等不了,但我也要等。”这人的声音居然变得很无奈,“我总不会学他们,死在你的剧毒下?” “你说的很现实,所以你活的一定会长久点,至少比他们活的久。”毒少吐出口气,仿佛放松了下来。 这人如果进来,后果会怎么样?毒少还能阻止得了吗? 时间一滴一滴的过去,叶孤云这个时候,才知道时间的可贵与高尚,有时比鲜血更可贵。 外面的那人并没有进来,无论谁见到里面惨烈、悲绝的场面都不会轻易进来。 毒少笑了笑,“你怕了,你居然有怕的时候?” “我也是人,当然有怕的时候。”他居然说的那么诚恳而自然,一点没觉得耻辱。 毒少笑了,她不再说话。 因为她已成功令那人不进来,那人居然也乖乖的呆在外面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五章 安乐侯 毒少轻轻的笑了,“快了,你体内的毒就快清除了。” 叶孤云没有动,心里莫名的生出些许歉意。 “叶落灾星现。”外面的那人喃喃自语,“你就不想得到这口剑,对你也许没有什么帮助,但对你背后的五毒教就不同了。” “是的。”毒少笑了笑,“对五毒教实在是件诱惑的事,但是教主已回绝了这件事,我也就不打算要了。” “可我想得到,你就不能高抬贵手?割爱相让?” 外面的那人显然已看出叶孤云体内的毒快要逼得干净,下手的机会快要没有了。 只要叶孤云身上的毒清除,江湖中有把握杀得死叶孤云的人,好像没有。 剑出鞘,剑光闪动。 屋子骤然倒塌,尘土飘飘。 他们两人已在废墟之中!已被活埋! 叶孤云并没有动,依然在水缸里,毒少的手依然靠在他背脊上,她轻轻的笑了笑。 “成功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将手缩回,仿佛已没有一丝力气了,倒在水缸里,竟已晕眩了过去! 外面的人已在找寻着,“叶孤云?你出来跟我斗一斗,不要躲在女人怀里。” 剑光一闪,一条人影骤然掠起,孤云般飘动,一手紧握水缸,一手握剑。 剑已出鞘。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大地上,轻轻的将水缸放下,里面的毒少睁开眼睛却只是笑笑。 她笑的那么无力那么憔悴。 “这人留不得,还是杀死的好。” 叶孤云点头。 他忽然盯着不远处那个人那口剑。 华丽的衣衫,华丽的剑鞘,华丽的气派,无论从哪个地方看,都显得很华丽。 甚至连他的笑意都带着难以形容的高贵。 叶孤云叹息,“是你。” “是我。” “你并不算是江湖中人,你为什么出来趟这趟浑水?”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自行了断,我不想杀你这样的人。” “你看不起我?”这人眼眸里隐隐现出讥诮之色,“还是没有把握杀我?” “我的剑谁都可以杀,你也不例外。” 话语声中,他的剑刺出。 骤然刺穿了安乐侯的咽喉,鲜血从剑锋滴滴滑落。 他的眼睛不停闪动,掌中剑已高高抬起,已做好冲刺的准备,但却已停止,什么都已停止,嘴里还在嘶嘶作响,久久终于说出两个字来,“好快......。” 说完他的头忽然面条般松软无力,软软垂下。 夕阳照上他的脸,那张脸却已彻底扭曲、变形,嘴角的鲜血滴滴滑落,并没有剑锋上滑落的快。 剑“叮”的落地,人也落地。 叶孤云叹息,将他轻轻抱到棺木里。 水缸里的水已神奇般变得清澈见底,毒少却没有一丝活力,她仿佛已死去。 叶孤云忽然将她扶起,单手推出,掌心紧紧贴向背脊,内力源源不断的疯狂涌入她体内。 许久过后,她才醒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叶孤云苦笑,“你平时都这么逞强?” 毒少笑了笑,“平时我没有机会逞强,一次也没有。” 她说的是事实,平常的她怎会有受伤的机会,又有谁伤得了她。 叶孤云叹息。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命居然这么大,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中了这么重的毒,还可以活着,这简直是奇迹。 毒少笑着转过身,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你对别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 叶孤云眨了眨眼,“哪样?” “不让人家穿衣服,就给人家疗伤?”毒少虽然在笑,但脸颊上的羞红却更浓。 叶孤云苦笑着垂下头,再也不愿抬起头了。 毒少握住叶孤云的手,“你都看过了,你还介意多看几眼不成?” 叶孤云忽然转过身,苦笑着,“我不是好人,也不是个正人君子,更不是见色不乱的柳下惠,所以你还是......。” 毒少也苦笑,“这里好像没有衣服,这叫我该如何是好?” 晚风冰冰冷冷的,古树下的道路上落叶已很多。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毒少却说“不必了。” 他回过头就看到毒少又回到了水缸,她抬起头笑了笑,“这样也不错,至少并不是很热。” 她说的很有道理,古树上的知了不知何时已叫了起来。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 古道上安静而无声,一轮明月掠上树梢。 火堆上烤着的山鸡、野兔,香味早已很剧烈,毒少伏在水缸畔,又点点头,“看起来,你好像很在行这个。” 叶孤云笑了,“你好像很少出门?” 毒少点头,目光中隐隐现出寂寞之色,“是的,我出来还是第一次。” 叶孤云叹息,“你出来感觉外面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少女的心事实在很奇妙,对外面的世界大都充满了无比浪漫与激情,她们也具有这样的力道去享受。 她也不例外。 她说,“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好玩当然也带着很多危险。” 她说着说着眼眸里飘起了厌恶、憎恨之色,这令她想到了惜花郎,这人就在她洗澡的时候,竟将衣服偷走,放了只麻袋在那里,她实在找不到衣服,只好钻进麻袋里,于是就被他活捉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隐隐刺痛不已。 叶孤云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眸,当然也看出了她的痛处,他说,“事已过去了,你现在岂非很好?” “我现在很好?”毒少笑了笑,又说,“好是好的,但还不够好。” “不够好?”叶孤云不明白。 “如果你过来,也许就会变得更好。”毒少的目光中竟已飘起火一样的热情,仿佛时刻能将自己燃烧,也能将别人燃烧起来。 叶孤云并没有靠过去,他明白她的心意。 他深深叹了口气,将烤好的山鸡递给她,又笑了笑,“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闯荡江湖?还是回五毒教?” 她接过山鸡,发黄的油脂闪闪发亮,正往地上滴着油。 看起来她仿佛在沉思,其实她在无奈,刺痛。 “你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走?”在火光下,她的脸颊变得更红更亮。 叶孤云忽然站起来,孤孤单单的站着,扶剑仰望苍穹,他的眸子也是孤孤单单的,说不出的厌倦、无力。 他久久没有说话。 毒少躯体渐渐变得冰冷,心也变得冰冷,她觉得没有一丝机会了。 她淡淡的说着,“也许我该走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一双暗淡而萧索的目光已落到远方,她的心也落到远方,那个远方在什么地方,是哪里,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要与我辞行?” 毒少点头,笑了笑,“我是应该走了。” “你打算去哪里?”叶孤云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之色。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山上,也许是河里,也许是池水,也许是......。”她连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正如河水里的浮萍,既不知道从哪漂来,也不知道漂往何处。 她眸子里已又泪光。 叶孤云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他不愿看到她落泪,却偏偏看到的更多。 “你可怜我?” 叶孤云没有松手,又说,“你千万不要到处流浪。” “为什么?”毒少笑了笑,笑意里却变得说不出的凄凉、萧索之色。 叶孤云想说什么,却实在无法控制自己,他忽然卧倒在大地上,忽然不停呕吐,他肚子里没有食物,所以吐出来的只有苦水,等到躯体变得平稳,呼吸不那么急促,才勉强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张带着犹豫、茫然的脸孔。 她忽然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柔声说,“我为什么不能流浪?” 叶孤云将眼角的泪水擦净,才说着,“你千万不要去流浪,因为流浪实在太苦了。” 毒少的手握的更紧,她说,“那你为什么还去流浪?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已没有家,我的家人都死了。”叶孤云泪水流得更多,躯体也抖的更加剧烈,“我唯一的情人,已被我气走了。” “她是谁?她是不是很爱你?” 听到叶孤云说出自己的情人,毒少的躯体忽然抽紧,心也抽紧,她几乎要晕倒在大地上。 “她爱我简直爱的发疯,可我不能接受她。” “为什么?”毒少目光中已现出怜惜、同情之色。 叶孤云不愿看到这种目光,他生怕多看几眼就要崩溃,他转过头,凝视着火堆,却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可知我的剑为什么没有鞘?” 毒少不知道,也猜不到,但她隐隐感觉到这原因一定是极为凄惨、极为悲切的。 她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因为这口剑随时随地都要去杀人。”叶孤云目光中痛苦、哀伤之色更浓,他又接着说,“这样的剑为什么还要鞘?” 他说的很缓慢,也很清楚,但是也同样很痛苦很悲哀。 毒少仿佛很了解这种悲哀,她说,“我懂你,我真的很懂你的。” “你真的懂?”叶孤云没有抬起头看毒少那充满怜惜、同情的目光,他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发疯、崩溃。 毒少不语,不停的点头。 漆黑而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飘动,叶孤云慢慢握住一缕发丝,想去感受一下里面的柔意,却又立刻松开。 这仿佛令他想到了什么酸楚而刺痛的事。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毒少轻抚着他的脸颊,又说,“你难道没有过女人?” 叶孤云不语,肚子里的胃已在抽动,剧烈起伏着,他几乎又要呕吐。 是什么原因令他如此伤心、痛苦?难道是他心里住着的那个女人? 毒少的心暗暗刺痛,“你明明可以活得好些,我可以给你的,只要你有勇气,一定可以。” 她目光中同情、怜惜之色更重。 “我可以跟你找个偏僻的地方,组成个家,那样子,你心中的伤口,一定很快会痊愈的。” “我不行,我做不到。”叶孤云摇头,他的头停下来时,才说,“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毒少脱口而出,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叶孤云握住毒少的双手,“我求你不要去流浪,回家去好好生活。” 他不愿再说下去,因为泪光又已涌出,他回过头凝视着漆黑的夜色,想将自己的痛苦与折磨统统埋葬在这漆黑而寂寞的夜色里。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六章 南昔人 冷风在吹,不停的在吹,却始终吹不掉那久已深入骨髓的刺痛,久已深入灵魂的悲伤。 明亮的月色照在他脸颊上。 毒少的心已要碎了,她看到叶孤云脸颊上根根肌肉竟已因痛苦而扭曲、抽动,冷汗沿着脖子不停的往下流淌。 她忽然轻轻抱了上去,说,“我不知道你过去的事,却很明白现在的你一定很痛苦。” 叶孤云不语。 她抱的更柔更轻,声音都带着深夜里少女独有的那种销魂力道,她已决心要将自己最宝贵的第一次献给他,希望他能够活的舒服点,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叶孤云咬牙,咬的很紧很紧,嘴角都已因过度用力而沁出了鲜血,他说,“我很好,你离开我,我不是好人,我一定会害了你。” 毒少没有离开,身子贴的更近更柔。 一个少女决心将自己的一切献给别人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想着怎样去享受快感?还是享受刺激过后带来的疲倦与刺痛? 毒少没有放弃,她本就没有穿衣服。 叶孤云翻了个身,原来的地方满是苦水,他忍受不了,他只好将鼻子伸向另一个方向。 冷风吹过来,带着远方草木淡淡的清香。 他不停的喘息,想将痛苦的事忘却,却无法做到。 毒少柔声说,“那个女人一定伤害了你的心,所以你才这么痛苦。” 叶孤云不语,已闭上眼。 毒少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冰冷而发亮,“我去杀了她。” 叶孤云忽然转过身凝视着毒少,凝视着她目光中的愤怒,忽然说,“她没有伤害我。” 毒少冷冷的笑了笑,又说,“我毒少要杀的人,没有人能逃得过。” 她说着话的时候,她的手已一抓,古树上一个漆黑的人骤然落了下来,落下来时,已变得像是一块死肉。 这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急发出,她的手松开时,这人的脖子软得像是一根面条。 叶孤云不由轻颤,呼吸渐渐平稳,目光忽然锐利如刀锋,“是我伤害了她。” 毒少不语,沉默。 她的手也忽然变得无力,她软软的躺在叶孤云怀里,慢慢的闭上眼睛。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叶孤云只感觉到她的呼吸神奇般变粗、不稳。 毒少并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尸骨,叶孤云也没有。 冷风吹在她背脊上,叶孤云轻轻拥抱着她,已感到到她身子滚烫,连嘴里吐出的气也是热的。 她忽然蛇一般缠住了他,“你抛弃了她?” “是的。”叶孤云的目光落到远方,天边没有星星,围绕着明月的星星到哪去了? 他的心不由一阵酸楚、寂寞。 “你很爱她?” 叶孤云拒绝回答,他的目光中却已现出歉疚之色。 “那她呢?是不是也很爱你?” 叶孤云不愿回答,他索性闭上眼睛。 冷风依然在轻轻的吹,远山吹过来的木叶清香已变得很淡,她躯体发出的幽香却更剧烈,连她呼吸都带着醉人的香甜。 “她一定不会爱你的。”毒少冷冷的笑了笑,“我也是女人,女人都耐不住寂寞的,我也一样,你别指望她能为你守住忠贞。” 叶孤云并未睁开眼睛,泪水却已从眼眶落了下来。 “你难道......你难道......。”毒少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声音因惊讶而轻颤。 “是的,这正是我想要做的。” “你居然这么在乎她?”毒少吃惊,她的手柔柔靠上他的脸颊,柔柔的抚摸着,柔声说,“你故意让她去找寻爱情,让她背叛你?” 叶孤云不语,脸色变得很苍白,苍白的像是死人。 也许在这一刻,他的心已死了,被她的话活活刺死。 毒少叹息,“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你的用心。”毒少深深吐出口气,又接着说,“你不愿她跟着你过这种流浪的生活,因为你深知流浪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悲哀。” 叶孤云嘴角已抽动,久久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你不愿她跟着你受这种折磨。”毒少的脸已在他躯体上不停摩擦,仿佛想将自己的情欲与忠贞彻底释放掉。 叶孤云并没有看她一眼,现在更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眸子已落向树梢上的明月。 月是寂寞的,他的心更寂寞,寂寞而发苦。 “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 “你也许还不了解女人。”毒少的眸子又变得萧索、平静,淡淡的说着,“她一定还在等你,一定还在到处找你。” “你怎知道?” “因为我也是女人,女人对女人的了解远比你们男人对女人的了解要多的多。” 她说的话并不是很深奥,却很实在。 叶孤云的脸变得很难看,仿佛是一只落入猎人陷阱的野兽,连呼吸都已不稳。 “那你说,她会怎么样?” “她不一定会为你守住忠贞,却一定会为你守住爱情。”她知道叶孤云听不懂,所以又解释着,“她说不定有了别的男人,也许有过很多别人的男人,但她心里却只有你一个男人。” 叶孤云的手握紧,手臂上青筋已翘起。 毒少抚摸着那根根青筋,直到渐渐松软消失,才说着,“我也是女人,我若是她,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且做的比她更狠。” 她的手忽又滑到叶孤云的脸颊,“你信不信?” “够了。”叶孤云忽然推开她。 毒少痛叫一声,跌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这一推的力道并不大,她脸上的痛苦之色却很重。 冷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胡乱的散落在背脊上。 她的手慢慢松开,眸子却盯着大地,仿佛在沉思着一件事,又仿佛在忍受着折磨。 叶孤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却已感觉到她很寂寞、很凄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忽然出手柔柔将她扶起,紧紧将她抱住。 毒少泪如雨落,却是一种快乐的泪,也是一种感激的泪。 她凝视着叶孤云那孤独而痛苦的目光,柔声说,“我并不想伤害你,我只想帮助你。” 叶孤云点头,微笑。 “你现在需要我帮助你。”她说着话的时候,手又变得滚烫,躯体也变得滚烫,甚至连呼吸都带着醉人的香甜。 叶孤云并不是个正人君子,当然也知道她想做什么。 他说,“我不是好人,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话语声中,她的手忽然抓在他躯体,一道血淋淋的爪印忽然现了出来。 她嘴角还带着残酷而得意的笑意。 她又说,“谁怕谁,来呀。” “好呀,谁怕谁?”叶孤云已喘息,一巴掌掴在她脸颊上,她被这巴掌打的流出鲜血,人又仰面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 她仰面倒下,她的手忽然握住叶孤云的脚裸,使劲一拉,叶孤云也仰面倒下。 身体是痛的,但她脸颊上却带着胜利者独有的那种快意、刺激。 ......。 / / 阳光已升起,大地上和平而宁静。 媚娘一动不动的矗立在树干上,她的眸子疲倦而没有一丝活力。 她的手抓着林木,指甲已过度用力而沁出了鲜血。 泪已流干,心里的刺痛并没有一丝减弱。 也许躯体带来的刺痛,才能将心里的刺痛压制住。 她站的位置距离叶孤云的位置不足一丈,看得很清楚,连每个动作都看得很细致。 若不是白云在后面点住了她的穴道,只怕她无法忍受,已扑了过去,将那个女人咬死,咬死十次。 她竟在不远处看了他们一夜! “你看到了?”白云面无表情,连声音都变得冰冷,“你已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白云轻轻在她背脊上点了一下。 媚娘忽然扑向他怀里,一双眸子竟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恨、怨毒之色,“你为什么点住我的穴道?” 白云不语,淡淡的问道,“你觉得叶孤云对你怎么样?” 媚娘不语,她无法言语。 “其实他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白云叹息,又接着说,“只不过他一想到你,他就会变得不正常。” “不正常?” “是的。”白云笑了笑,又说,“他正因为想你想得要命,才会做出这种事。” 他不让媚娘说话,又说,“你知道她是什么来路?” 媚娘当然知道白云嘴中的她是指谁? “无论她是谁,都一样。” 她说的没错,无论她是什么人,都一样,反正已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泪水又已涌出,她的躯体已在春色柔风中不停颤抖。 白云笑得有些勉强,神情竟也带着些许疲倦、无力,“那个女人是五毒教的教主女儿。” “我说过,无论她是什么人都一样。”媚娘的手忽然握紧,“我要杀了她。” 白云慢慢的握住她的手,又说,“你错了。” “我错了?” “是的。”白云笑了笑,笑的有点奇怪,“她会杀了你的,你千万不要让她看到你。” “我杀不了她?”媚娘的目光已现出怒意。 “你的确杀不了她。”白云的目光又落到地上那具尸骨上,“你瞧瞧她下手的力道怎么样?” 媚娘不语,握剑的手握的更紧。 这剑是白云的剑,白云将剑送到她手里,是不是也将自己的心送了出去? 他叹息,“她的功夫并不比七大剑派的任何一个掌门要弱。” 媚娘霍然抬头,“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我们并不需要杀她。”白云淡淡的笑了笑,又说,“因为她本就没有错。” 媚娘咬牙,嘶声说,“你......。” 她忽然明白一个女人在那个时候,又怎能控制住自己?她自己也许都无法控制住,又何况是别人。 白云轻轻抚摸她的柔发,“那你现在还想去找叶孤云?” 媚娘的手紧握,垂下头,久久说不出话了。 白云叹息,“我也错了。” 媚娘柔声说,“你又有什么错?” 她想不明白,白云是那么善良,那么纯洁,对朋友与爱人都同样的忠贞,同样的真挚。 白云握住她的手,叹息,“我不该带你来这里,因为这样会令你伤心,我的确错了,我实在是个混......。”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媚娘的手就忽然挡住了他的嘴,所以那个字并未说出。 “是我错了。”媚娘柔声又说,“是我害了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白云微笑,不语。 阳光温柔的洒在她脸颊上,她脸上带着无法诉说的歉意、愧疚。 他笑了笑,又说,“我还会带你去见他的。” 媚娘垂下头,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 / 山上没有树木,没有青草,没有河流。 这座山几乎没有别的,只有石头,每一块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滚烫。 江湖中人称这里是不毛之地,并没有说错。 木屋并不大,极为破旧、混乱。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地方呆上半个时辰,因为呆在这里实在是一件痛苦而无趣的事,可是南昔人在这里已住了整整三十年。 这不仅是一种痛苦折磨,简直是对人生的一种蹂躏、践踏。 他是剑客,他的手时刻都不会离开剑。 山脚下已有炊烟飘起,浓的像是老人嘴里吐出的烟雾。 剑入鞘。 南昔人大步走了下去。 山下的屋子并不大,里面一个老太婆正忙着炒几道小菜。 桌上已摆上了几道,锅里还在烧,前前后后加起来,正好九道小菜。 南昔人并不是来吃菜的,外面的人也不是。 外面的空地很大,南昔人石头般站在那里,面向三个人,三口剑。 “谁第一个上?”这是南昔人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不是来杀你的。”其中一人应声说。 “那你就不该来这里。”南昔人淡淡的说着,“我这里只是用来杀人的,不作别的用途。” “我们知道这一点。” “那你们就来杀我,最好快点。” “我们不是来杀你的,但有人会来杀你。” “谁?”南昔人的目光忽然落到说话的这人脸颊上。 这人的脸颊忽然变了变,握剑的手忽然触及剑柄,他也是剑客,对剑的爱与尊敬都同样的真誓。 “叶孤云。”这人一个字一个字的又说着,“你一定也很想杀他。” 南昔人沉声说,“不是的,我本就在等他。” 他慢慢的凝视着剑鞘,又说,“他来了没有?” “没有。”这人额角冷汗已滑落,“但是很快就来了。” 南昔人笑了笑。 笑声中,掌中剑已出鞘。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七章 婆婆 剑飞出,一人忽然倒下。 这人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剑锋上的鲜血滴滴滑落,南昔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静静的凝视着剑锋。 另外两人已要站不住了,因为他们从来也没见过如此迅疾的一剑。 这才是杀人的一剑! “这里是杀人的地方,绝不是看戏的地方。”南昔人眨了眨眼,又瞧了瞧屋里炒菜的老太婆。 老太婆拍了拍手,说,“快了,还有两个菜。” 南昔人点点头,又说,“你们可以出剑了。” 另外两人的手早已握住剑柄,但都没有拔剑,他们的剑仿佛都已锈死在鞘中。 “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其中一人嘶声道,这人的声音颤抖如剑鞘里的剑,又慌又乱。 另一人应声说,“是的,你不必杀我,可以养足精神对付叶孤云。” 南昔人点点头,忽又笑了笑。 笑声中,掌中剑骤然又已飞出。 一人骤然倒下,眼睛中还带着恐惧与惊慌,鲜血从鼻子里,嘴里慢慢的流了出来。 剑尖从咽喉慢慢的拔出。 他拔出的很慢,脖梗的那根大血管跳动的却很快。 南昔人瞧着即将死去的人。 这人虽然倒下,但还没死透,所以剑锋并未从咽喉彻底拔出,直到这人身体彻底停止,他的生命彻底死透,南昔人的剑尖才慢慢的拔出来。 剑尖的鲜血滴滴滑落。 最后一人忽然跪倒,握剑的手彻底离开剑柄,脸上的肌肉已因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 “你原来......原来很爱杀人!” 南昔人慢慢的靠了过去,静静的看着这人,等到这人将话说完,才说,“你为什么跪下来?” “求你饶了我。”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南昔人闻了闻剑锋上的血迹,身子莫名的激灵灵抖了抖,又说,“你别傻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想要什么?”这人的声音颤抖如弓玄,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我什么都不想要。”南昔人眨了眨眼。 “我不信,你不爱钱?不爱美人?” 南昔人笑了。 笑的时候,他的剑骤然刺出。 剑光一闪,闪入这人的咽喉,这人整个躯体骤然绷紧如跃出水面的鱼,剧烈不停的抽动、收缩,接着忽然软软倒下,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倒在地上时,已变得死肉般没有一丝活力。 南昔人慢慢的将剑缩回,剑尖犹在滴血,所以并未入鞘。 里面的老太婆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子,然后就看着南昔人。 她忽然说,“你一共吃过我多少次菜?” 南昔人并未看她,他的眼睛依然盯着剑锋,剑锋上的鲜血犹在滴落。 他仿佛在回味着杀人时的快感与刺激。 等到剑尖上的最后一滴鲜血滴尽,他才慢慢的说着,“十一次。” 老太婆笑了笑,笑的仿佛很凄凉,又仿佛很骄傲,“为什么每一次都是你吃?” “因为死人绝不会吃,只有活人才可以吃。” 老太婆点头又说,“你这一次也不例外?” 南昔人不语,脸色变了变。 剑入鞘,剑光已消失。 老太婆慢慢的让开,让出一条路,让南昔人进去。 南昔人看了看桌上的菜,忽然皱了皱眉,又说,“为什么要烧九道菜?” “因为这次一定有九个人过来。” “你怎知道?” 老太婆不语,笑了笑,然后就坐到矮凳上。 南昔人忽然盯着老太婆,冷冷的说着,“一道菜一个人,还有人呢?” 老太婆不语,斜倚在墙角,竟已熟睡了。 南昔人纵身一掠,到了屋顶,纵目四顾,四周没有人,也没有鬼。 林子里这时忽然有了变化,飞鸟尖叫着惊飞,落叶飘飘。 没有风。 南昔人忽然一步到了下面,冷冷瞧着林子的尽头。 小径上慢慢的走过来一个人,一口剑,他的动作并不快,明明在两丈以外的,现在却已一步到了南昔人的七尺处。 剑并未出鞘,握剑的手时刻都没有离开剑柄。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因为我也不是来杀你的。”这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你杀人。” “你要看我杀什么人?”南昔人嘴角已在抽动。 他显然已看出这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这里只用作杀人,不是给别人看的。” “是的。”这人冷冷笑了笑,“这规矩是你定下的,江湖中人都知道这一点。” “你知道就不应该来。” “可是我已来了。”这人扶剑冷笑,笑着笑着他身边忽然站出一个死人。 刚出现就死了,死人的咽喉多出一个血柱,鲜血从咽喉骤然飞泻而出,但他并没有看一眼。 笑声慢慢的结束,这人才凝视掌中的剑。 南昔人冷冷瞧着这人的手,这人的剑,忽然说,“你是江湖中的笑死人,一笑必死人?” “是的。”笑死人板起脸,笑意已死,正如边上的人已死。 笑死人抖了抖剑锋,鲜血落尽,剑并未入鞘。 老太婆忽然走了进去,端起一盘菜,放在碗橱里,然后就对着南昔人笑了笑,“你少了一道菜。” 南昔人嘴角又在抽动。 笑死人板着脸淡淡的说着,“你不必在意,端进去的菜一定是个素菜。” 南昔人鼻子已抽气,“哼!” “你怎知那是素菜?”老太婆笑了笑,她笑的时候,眼角根根皱纹已不由跳了跳。 “因为你是婆婆。” “我不是你婆婆。” “但你是江湖中的婆婆,江湖中能叫婆婆的人并不多,你是其中一个。”笑死人的目光忽然望向碗橱,又说,“那道素菜是不是可以让我吃了。” “自己拿。”婆婆斜眼看了看这人,又看向南昔人,“本来是属于你的,现在却不是了。” 笑死人慢慢的走了进去,将碗橱里的素菜取了出来,他竟真的吃了起来。 南昔人握剑忽然冷眼瞧着笑死人,“你吃菜的样子很难看,去别的地方吃。” 笑死人没有动,只是吃菜,没做别的。 “信不信我马上宰了你?” 笑死人将菜吃完,才慢慢的抬起头,瞧着南昔人,“婆婆的菜实在好吃。” 婆婆端起簸箕不再说话,簸箕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大堆毒镖,有红的,又绿的,还有黑的。 笑死人看了一眼就忽然后退了一丈。 能让笑死人立刻后退一丈的事情并不多,这就是其中一样。 南昔人眨了眨,忽然看向笑死人,冷冷的说,“你过来看我杀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可能,最令我想看的却是叶孤云。” “叶孤云?” “是的,他的确快来找你了,而且一定可以找得到。” “你见到他了?”南昔人目光刀锋般逼视着笑死人,又说,“你见到又不能怎样,因为你绝对没有把握杀了叶孤云。” 笑死人的脸都被气得惨白,“是的,我的确没有把握,可惜你也不行。” “我不行?”南昔人冷冷瞧着笑死人,瞧着笑死人的剑,这人的剑并未入鞘,剑锋上的鲜血早已滴尽,为什么没有入鞘?他又说,“我连他的老子都杀了,又岂会杀不了他?” 笑死人不语,盘中的菜已吃尽,他用力一挥,盘子骤然定入古树。 古树轻轻颤了颤,就忽然倒下,笑死人忽然抱住古树。 他仿佛很痛苦,很悲哀。 古树并不能令他痛苦,也不能令他悲哀。 南昔人眨了眨眼,似已不明白笑死人这是什么缘故,但他却明白这人一向与常人不同,有着平常人没有的奇怪毛病。 “你肚子疼?” 笑死人咬牙不停摇头。 “那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有羊癫疯?” 笑死人又摇了摇头,痛苦之色更浓。 “那你一定中邪了。” “我没有中邪。”笑死人咬牙,仿佛在强忍着剧烈痛苦,又说,“我只是想笑,却又不能笑出来。” 他不让南昔人说话,又说,“你可知我为什么不能笑出来?” 南昔人叹息,“因为你一笑就要杀人,这是江湖人都知道的。” “那你可知我为什么要笑?”笑死人强忍着,仿佛已快要忍受不了了,他又说,“你一定猜不到的。” 南昔人眨了眨眼,“你老婆生出母猪了?” 笑死人已在喘息。 婆婆却已在笑了,她仿佛很喜欢这样的笑话。 “看来我猜错了。”南昔人又眨了眨眼,又说,“是你儿子对着别人叫爹了?” 婆婆又笑了。 她眼角的根根皱纹都已有了笑意。 “看来我还是猜错了。”南昔人又眨了眨眼,又说,“隔壁老王常向你老婆送花?” 婆婆已捂住肚子在笑。 笑死人忽然离开古树,一口鲜血吐出。 他竟已被气得吐血。 他说,“我想笑的是你能杀叶孤云。” “这个并不可笑。” 笑死人强忍着笑意,又说,“真正杀叶正的人,并不单单是你。” 南昔人眼角已跳动,他受到某种特殊的刺激,就会不由跳动,“哦?” “那日杀叶孤云的老子,单单你一个人还不行,据说那七口剑之一的白傲被震的差点死翘翘,你的本事难道比白傲还厉害?” 南昔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心神似已飞到远方。 笑死人说的并没有错,单单靠自己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杀了叶孤云的老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若非白傲与叶正对了一掌,消弱了叶正的内力,其他六口剑岂有得手的机会? 就算是得手了,六口剑都已分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八章 高手将至 欣赏着南昔人现在的神情,笑死人仿佛很得意,很愉快。 “七口剑最后杀了叶正,却并未发现灾星剑出现,是不是?” “是的。”南昔人点头承认这一点,额角冷汗已滑落。 他们杀了叶正之后,却发现两件可怕的事,一件是灾星剑并未现世,另一件事叶孤云不在现场。 笑死人捂住肚子,忽然忍受不住,笑了出来。 他笑出来的时候,必定有个人要归西,这是不争的事实。 南昔人脚底一滑,已到了一丈外。 他并没有把握杀了笑死人,正如笑死人也没有把握杀了他,所以他情愿在笑死人不笑的时候出手,杀这种人绝不能面对锋芒正盛的时刻,那个时候去杀,实在不是很好。 他紧紧握住剑柄,并未出鞘。 他瞧了瞧笑死人,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可爱,很可怜。 笑死人的剑已刺进大地上,刺进一寸三分,拔出的时候,一人忽然从地下跳了出来,然后就跳了跳,接着就死翘翘了。 鲜血并未溅出,因为这人的手紧紧捂住咽喉,等他一动不动的时候,那只手已死死贴着喉结了,所以并未溅出。 笑死人脸上的笑意已死,正如这人的小命已死。 他面对南昔人冷冷冰冰的点点头,又说,“这个是个荤菜,绝不是个素菜。” “你知道这是什么人?” “这个不是人。”笑死人又接着说,“正因为他不是人,所以我杀了他应该是荤菜。” 南昔人板着脸不语。 他不想去争辩这个问题,何况笑死人说的并没有错。 “婆婆,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婆婆点点头,她伸手一礼,“去端盘荤菜吃吃,这是你应得的。” 笑死人慢慢的走竟屋里,从桌子上端了一盘出去,又吃了起来,就在他吃的时候,发现婆婆在盯着他看。 他已被盯得有点脸红了,“我脸上长花了?” 婆婆摇摇头。 笑死人将嘴里的菜吃完,又说,“婆婆喜欢上我了?” 婆婆已在叹息,又拱了拱手。 笑死人摇摇头,他不明白婆婆的意思。 婆婆终于说出了句话,“快滚出来吃,否则我弄死你。” 笑死人忽然一个箭步,已到了外面,这个时候,他正面对着南昔人,他说,“我吃菜的时候,是不是很难看?” 南昔人没有说话,但嘴里已在动弹,仿佛在忍受着什么难受的事。 “你为什么不去吃吃菜?” “因为我并不笨。” “吃菜还有什么学问?”笑死人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你还是不明白一点。” “你说,我听听。” 南昔人凝视着婆婆,眼眸里竟已现出尊敬、敬佩之色。“自我从杀了叶正的那天起,我的内伤一直并未痊愈,要将内伤治好,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特别是像我们这样的剑客,一旦受了重伤,说不定要花上十年的功夫来治愈。” “这与吃菜又有什么关系?岂非八竿子打不着?”这句话笑死人并未说出,神情中隐隐的已流露出。 “婆婆烧的菜里,有提升内力的功效。”南昔人叹息,又说,“但要细细品尝,吃完再打坐修炼半个月的功夫,这样子才真正有助于内力精进,婆婆的菜我已吃了十一次了,所以我内力已恢复的差不多了。” 笑死人看了看菜,又看了看南昔人,脸色变了。 他的样子仿佛是被人踹了一脚,疼的他那张脸都变形了。 南昔人忽然面向婆婆,躬身行礼,“多谢婆婆的再造之恩,南昔人实在......。” 婆婆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感谢我,这是你应得的,你杀了几个人,我就给你几道菜,这很公平。” 她笑了笑又说,“你这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吃我的菜了。” 南昔人眨了眨眼,“为什么?” “现在九道菜已少了两道,就是说还剩下七个高手。”婆婆又笑了笑,“你们两人是两道,还有五个高手还未出现。” 南昔人看了看安安静静的林子,又看了看笑死人,笑死人也一样,正凝视着他。 他们两人彼此间仿佛已有了一种莫名的默契,他们两人同时点点头,然后两人同时大笑着将掌中剑刺出。 两道剑光飞虹般交错。 林子中骤然飘起两个人的惨呼,两个人,两口剑,握剑的人一看就是用剑高手中的高手。 一口剑距离南昔人的肩井穴不足三寸,眼睛忽然死鱼般暗淡,手软软垂下,小命就这样的报销了。 另一口剑已直接刺进笑死人的大腿,笑死人的剑显然比他更快一点,赫然刺进他的咽喉,一招致命,这人的身子不停抖动,嘴角不停嘶嘶作响,倒下去时,目光还带着讥诮之色。 他讥诮的也许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笑死人挣扎着踢出一脚,这个人顷刻间飞到两丈之外,挂在树梢上了。 他满脸冷汗如雨飘落,“看来我不行了。” 南昔人眨了眨眼,“那你难道想离开这里?不看这里的剑客与剑客之间精彩决斗?” 笑死人忍住剧痛,淡淡的说着,“我留下来只会死的很惨,剑客是无情的,你我都一样,剑下无情,别的人也一样。” 南昔人忽然从怀里取出金创药,递给笑死人,“这个希望对你有点帮助。” 笑死人点头,目中露出感激之色,他说,“其实我还是很担心你的。” “你担心我什么?” “我担心的是剩下的三个剑客。”笑死人目光中流露出惧怕之色。 令他惧怕的事并不多,令他惧怕的剑客更少之又少。 “你知道三个人是谁?”南昔人慢慢的将笑死人扶起。 笑死人倚在树干上喘息,他仿佛真的不行了,他说,“其中一个就是叶孤云,他也许是七个人之中最强的对手,不过你不必太担心。” 南昔人心里暗暗发苦,这人与自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现在却有人说不要太担心。 “为什么不用担心?” “据说他的伤很重很重,你只要轻轻给他一脚,他就会死翘翘。” 南昔人点头,他并没有争辩。 他觉得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去争辩,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应当担心另外两个人,两口剑。” “那两个人是谁?”南昔人忽然想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想的要命。 “一个以剑气杀人的剑客叫寒秋,这人可以在一丈之外杀人于无形,没人知道这人是谁,甚至连这人是男是女都没有人知道。”笑死人目光中隐隐现出钦佩。 他对剑客的剑法,常常会升起莫名的钦佩,也许他是剑客的缘故。 南昔人额角青筋已不停跳动,这个人名对他的冲击并不是一般大,“最后一个人呢?” “这个人叫鬼发愁。”笑死人提到鬼发愁的时候,他的脸颊上竟已飘起莫名的惧怕。 他很少对剑客生出恐惧,也许这人并不能称之为剑客。 南昔人眉头紧锁,目光竟已变得深沉,“这个人又是什么人?” 其实他听到鬼发愁的大名,也知道他与鬼见愁合称江湖双愁,连鬼见了都会愁,听到名字就可知道这人的剑法有多可怕。 “你好像知道的并不多。”笑死人淡淡的说着,“这个人剑法也许并不是很高明,但他杀人却很高明。” “有多高明?”南昔人忽然很想听听鬼发愁杀人的高妙之处。 笑死人吐出口气,静静的凝视着剑尖,剑尖上的血迹犹在飘落,并未飘尽。 他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恐惧,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的说,“他杀人,仿佛是杀鬼,又仿佛是鬼在杀人。” 南昔人不明白,竟已张口结舌。 笑死人笑了笑,“你不必在意鬼发愁是男是女,这人是男是女也并不重要。” “那重要的是什么?” “你看到鬼发愁的时候,就赶快离这人远点,躲着他点?”笑死人的脸忽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看到笑死人的脸色,南昔人就不难看出鬼发愁在笑死人心里占据的位置是什么样的。 南昔人愣了愣,又说,“我躲着他怎么出手杀他?” “你脑子是不是很笨?” 南昔人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仿佛真的很笨。 笑死人叹息,又说,“你可以让鬼发愁与寒秋先见面,他们一见面,一定像是两条狗玩命的咬起来,你就偷偷在后面等着看。” “看什么?”南昔人摸了摸鼻子。 笑死人眨了眨眼,凝视着剑尖,他的神情仿佛很愤怒,又仿佛很苦恼。 他又说,“你看着他们打的死去活力的,都快不行了,你忽然出现,他们一定就会死在你手里了,到时候婆婆的菜就归你了。” 南昔人眨了眨眼,“你不想吃婆婆的菜?” “我很想吃,但我这次并不是为了她的菜来的。” “那你为了什么?难不成为了来受伤,然后再离开?” 笑死人鼻子已在抽气,“你在笑话我?” 南昔人忽然说着,“岂敢岂敢,笑大侠威名远播,剑术高超,岂是我等所能笑话的?”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你就不要往心里去,大人有大量,还是说说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 笑死人点点头,又说,“这次我为了叶孤云而来的。” 叶孤云这三个字仿佛有种魔力,南昔人的呼吸都已不稳,“你要杀叶孤云,得灾星剑?” 笑死人点头,又摇摇头。 南昔人不明白。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四十九章 卖酒的大姑娘 笑死人瞧着南昔人许久许久,才说,“你真的不明白?” 南昔人点点头。 笑死人叹了口气,又说,“我一直认为你这个人,用可怕、可恨来形容,比较合适点,现在看来好像要改一改了。” “怎么改?” 笑死人并没有面对这个问题,他说,“我摇头是不想杀叶孤云,点头是想得到灾星剑。” 南昔人仿佛真的明白了,他点点头,又说,“原来如此。”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杀叶孤云?” 南昔人又摇了摇头。 笑死人说,“你知道世上哪种人比较可怕?” “阴险、狡诈、奸险......。” 南昔人说了一大堆,仿佛还有很多并未说完。 笑死人捂住肚子,仿佛很痛苦,实质上在强迫自己忍住笑,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痛苦,而且很痛很痛,他赶紧摆了摆手,又说,“好了,够了,不要再说了。” 南昔人停下,不再说话。 “运气好的人,其实才是最可怕的人。”笑死人又说,“他一直运气都很好,我怕他这一点。” 南昔人点头,仿佛也承认这一点。 他也知道叶孤云最近的麻烦实在很多很多,一般人在那种情况下,一定会死在麻烦里,叶孤云却偏偏没有死在麻烦里。 这足以说明运气好的人,的确很可怕。 “我要说的话已说完。”笑死人叹息,又说,“我该走了。” 南昔人目光闪动,仿佛有点不舍得,他忽然淡淡的说,“其实我一个小小的秘密,也是我遗憾。” “你说,我愿意听听。” “我听说春香阁来了很多美女,据说有不少扶桑的女人,伺候男人都很专业。”南昔人的目光又在闪动,他又说,“我早就想去见识一下的,可是我一直没有机会。” 笑死人吐出口气,“这的确是件遗憾的事。” 南昔人叹息,“也许我没有机会过去了。” 他说着说着,冰冷的目光竟已变得发红,他慢慢的将金创药打开,在笑死人大腿上洒着,又说,“我没机会去了,你一定要玩个够本。” 笑死人目光也动了,甚至连心都动了,就连那喉结都在上下滚动。 这不难看出扶桑美人对他们这些江湖人的诱惑力到底有多大! “你一定要多去多找她们,最后三个月不要出来了。”南昔人垂下头,仿佛在沉思,久久又说,“半个月之内,我若不去找你,就说明我归西了,就没机会玩了,所以你一定要替我住上半年。” 笑死人神情仿佛是吞下一口鸟粪。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有什么先天不行的毛病。”南昔人的目光竟已变得不那么冰冷,变得温暖了,又说,“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笑死人喉结已在滚动,仿佛已被打动,他说,“你真的愿意帮我?” 南昔人点头。 笑死人咬牙吐出口气,“我没钱,我很穷,去那里一次,至少要花上五百两银子才算过得去。” 南昔人忽然从腰际摸出了两锭金子,他交到笑死人手里,又说,“这已是我全部的财产,你拿去花,你一定要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快说。”笑死人忽然紧紧握住南昔人的手。 他们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彼此仿佛已了解到彼此的情谊。 南昔人慢慢的将笑死人扶起来,又说,“我若是活不成,你一定要在每年的今天来到我的墓前说说那些扶桑女人。” “说那些扶桑女人什么?”笑死人仿佛已变傻了。 南昔人的嘴已发干,勉强自己又说,“说说那些扶桑女人是怎么伺候男人的。” 笑死人吐出口气,连连点头,又说,“我一定能做到这一点,这对我来说,实在太简单了,你放心的去吧。” 南昔人并没有动,看着笑死人慢慢的离去。 笑死人走的很慢,因为大腿上的伤口很重很重,所以他走的很慢很慢,他只能勉强自己将一条腿往前先挪一步,然后再将后面受伤的腿硬生生拉过去,才完成一步路。 这样的走路方式,非但极为艰苦、困难,也极为痛苦、悲壮。 南昔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眼前,神情才忽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深沉、阴毒。 你若以为女人是天生的戏子,也许就错了,很多男人逢场作戏的技巧,要比大多数女人要高明。 他转过身就看到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他并没有一丝惧怕,说着,“你听到了?” 鬼发愁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舌头就上下摇晃着,仿佛是他的头发。 “你也知道寒秋这个人要来?” 鬼发愁点头。 “你见到他没有?” 鬼发愁摇头。 他摇头的时候,舌头就两边摇晃着。 “你最好躲着他一点?”南昔人目光忽然变得冷冷冰冰的,冷的像是死人的眼。 “为什么?” 鬼发愁说话的时候,舌头忽然抖得笔直,比他掌中的剑还要直。 南昔人淡淡的说,“因为他若是看到你,你一定要倒霉了。” “哼!”鬼发愁脸颊上肌肉不停抽动,他又说,“我难道怕他不成?” “你应该怕他的。” “为什么?” “因为在你看到他之前,你舌头一定会被他割掉。”南昔人又说,“你也许连影子都没见到。” 鬼发愁目光闪动,“他有这么厉害?” “至少比你想象中要厉害的多。” “那么我们现在该做点什么?” “我们的计划不变,敢躲起来的就躲起来,该装死的就装死。” “什么时候出手杀叶孤云?” “等机会。” “他来的时候岂非就是最好的机会?” 南昔人冷笑,“你以为有这么简单的事?” “难道不是?”鬼发愁舌头忽然抖的笔直,慢慢软下,又抖的笔直,他说,“见到他就下手,这难道有错不成?” 南昔人笑的更冷,“我以为单单的鬼见了你会发愁,现在发现,原来猪见了你也会发愁。” “你......。”鬼发愁的舌头不停抖动,连目光都在不停抖动起来。 南昔人冷冷的笑着,欣赏着他激动的样子,仿佛很得意,又仿佛很愉快。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而冷酷。 “你弄死我了,你就不会得到灾星剑。” 鬼发愁目光闪动,鞘中剑竟已“叮叮”作响,他仿佛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怒火,现在却不得不去控制,因为他很想杀了叶孤云,得到灾星剑。 他若想得到灾星剑,就得等到叶孤云与南昔人拼命的时候出手,那个时候出手,才是最正确的。 南昔人又说,“这里的树很多,不要撞到树上了。” 他说完就忽然掠起,展开身形,箭一般射向屋子。 没有风,阵阵知鸟的叫声仿佛是从地狱里发出的,说不出的诡异而又诡秘。 叫叫停停,停停叫叫,实在令人厌恶、厌烦。 婆婆已倚在墙壁上睡熟了,手里却依然端着簸箕,五颜六色的暗器并没有少一个,一大堆依然是一大堆。 南昔人站在不远处,瞧着这里的一切。 天地间热力渐渐剧烈、凶猛而绝情,仿佛想将大地上的一切都活活热透。 他悄悄的走了过去,看了看桌上的菜,又看了看婆婆。 桌上的菜除了一堆苍蝇盯着以外,仿佛没有别的变化,汗水沿着脖子慢慢的流淌,婆婆仿佛并没有感觉到,她睡的很香。 现在该做点什么呢? 是杀了这个婆婆?还是等叶孤云过来?还是做点别的准备? 南昔人茫然的站在大地上,呆呆的看着林子里,仿佛在等着别人过来。 他只希望叶孤云不要早点过来,那样子事情会变得很复杂,很难办,这其间的危险与盘算,也许比他想象中要复杂。 小径上安安静静的,树上知鸟玩命的嘶叫着,仿佛时刻都忍受不了七月里阳光带来的热力,时刻都要崩溃。 南昔人的目光并未从小径上缩回来,小径上这个时候轻轻飘起了落叶。 他嘴角泛起笑意,他知道有人来了,却并不希望叶孤云这个时候过来,但他知道叶孤云一定会过来。 过来的人是衣着清秀的大姑娘,挑着两只桶慢慢的徐徐而来,走的并不快,脚下仿佛已在打晃,头上戴着只有农民下地干活时才用的那种草帽,青色布鞋上散落着几个补丁,脖梗挂着条毛巾。 毛巾已陈旧,她脖梗上的汗已很多,她轻轻咬唇,玩命的嗯了一声,放下两只桶,就呆呆望了望苍穹,她仿佛也忍受不了这天气。 并未看多久,她赶紧解开两粒扣子,露出了一截雪白而嫩滑的肌肤,她一只手拈起衣襟不停地抖着,仿佛已被热的不行了,当然这样还是不够的,她又将帽子取下,不停的往身子里扇风,一只手抖一下,另一只手就扇一下。 南昔人看了一眼,只觉得嘴里发干,呼吸都要停顿,一阵风吹过,双腿不由的轻轻颤动,仿佛忍受不了那种神秘的冲击。 他呆呆的看着那个大姑娘,眼睛里仿佛已燃起了火。 无论谁看到露出的雪白而娇嫩的肌肤,都会明白其它地方绝不会令人失望。 大姑娘一边扇,一边抖,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停下,脸色变得出奇的满足,她的脸色却又变得很难看,因为她已看南昔人嘴角在流口水,她忽然破口大骂,“死不要脸的,你看什么看。” 声音大的连树上叶子都片片飘落,婆婆激灵灵抖了抖,又转了个身继续熟睡。 南昔人勉强控制着自己,嘿嘿笑着。 “你还看!”大姑娘的脸都被看得发红,又在大叫着,“再看我就收钱了。” 南昔人点点头,嘴角的口水并未擦净,就慢慢从腰带上取出一锭金子,然后晃了晃。 大姑娘脸上怒意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咯咯地笑着,笑得像是一只小母鸡,刚下了蛋的小母鸡,她说,“你真的愿意给我钱?” 南昔人的头点的像是花榜。 大姑娘赶紧挑着两只桶跑了过去,接着那锭金子,就痴痴的看着,目光中流露说不出的激动、喜悦,她看到这锭金子,仿佛比见到亲爹亲娘还要兴奋。 她咯咯的笑着说,“你真的愿意将这锭金子送给我?” 南昔人依然在痴痴的笑着,目光却落到她解开的衣襟,大姑娘咯咯的笑着,她的胸膛就不停上下起伏着。 “你为什么送我这锭金子?” 南昔人还是点点头,目光并未移开,他当然已被彻底吸引住,他的心他的魂当然已被勾走。 “你难道有什么居心?” 南昔人点点头。 无论大姑娘说什么,他都是点点头,仿佛已不能做别的。 大姑娘的目光从金子移开,看了一眼南昔人,身子就激灵灵抖了抖,颤声说,“你......你真下流。” 南昔人笑着,等到大姑娘的怒气渐渐平息才说,“姑娘你挑得是什么?” “是酒。”大姑娘又说,“是成年女儿红。” 南昔人笑着说,“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去品尝一下先。” “去吧,不要客气。”大姑娘并未看他一眼,她的心她的魂已被这锭金子彻底吸引了。 桶边上挂着水瓢,用绳子系上的,南昔人一把就将水瓢就拉了下来,玩命的喝了两瓢才坐在地上喘息。 他说,“你是我见过的女人当中最漂亮的一个。” 大姑娘娇笑着,“你真有眼光。” “那当然了。” “你现在是不是想做点什么?”大姑娘格格笑着,又说,“听说喝过酒的男人都会变的很坏,是不是?” 南昔人摇头,“不是的,其实......其实......。” 他的话已很无力,很柔软。 “现在是不是很舒服?舒服的想睡觉?” 南昔人点头。 “那你就闭上眼试一试?” 南昔人闭上眼,接着竟已倒下! 这酒里居然已被下了药! 大姑娘忽然从怀里摸出两个白面馒头,重重的摔在南昔人脸上,格格笑着,大姑娘依然在笑,她不得不笑一下,但笑的声音却已变了。 变得雄浑而有力,没有一丝女人的味道。 他居然是个男人! 他的手摸了摸腰际,一口剑就忽然跳了出来。 “你死了可不要怨我,因为我实在不想杀你,但你却不得不死。” 话语声中,剑光飘起。 这时突听一人说,“你不能杀他。” 孤孤单单的声音,孤孤单单的杀气,天下间有这样的杀气,也许只有一个人。 叶孤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章 冷剑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大地上,他的声音也是孤孤单单的,他说,“你不能杀他。”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因为他的命是我的,我没杀,就没有人能杀。”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无论你是什么人都一样,我绝不会让你杀了他。”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刀锋般的眸子,逼视着这个人,这口剑。 剑锋硬生生停下,距离南昔人的脖梗不足三寸。 脖梗上那根血管已隐隐跳动。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其实我知道你是谁。” 他一步就到了这人跟前,又说,“你是寒秋,已剑气杀人的高手寒秋。” “你居然认出了我?” “是的。”叶孤云目光从他的脸滑到他的手,握剑的手,又说,“我猜得没错,你过来本是为了找我。” 寒秋点头,掌中剑忽然挥动着,地上落叶片片起伏,又从中间断开。 “你现在看到我,却不敢出手。” 寒秋冰冷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婆婆,婆婆不知何时已醒,她的目光更亮,亮如寒星。 手里的簸箕依然端着,里面的一大堆暗器并未少一根。 无论谁都看得出,那种暗器很容易杀死人,无论什么样的人,在那暗器之下都会容易变成死人。 “是的。”寒秋吐出口气,又说,“我的确不敢杀你,因为我要杀你,婆婆就会出手,我身上就会多出不少窟窿。” 寒秋冷冷笑了笑,又说,“看来我现在只好将南昔人交给你了。” “是的。” “那你来拿走吧,我好像没有理由阻止。” 他说着说着,忽然让开,拱了拱手,让得远远的,他居然很听话,他又说,“请。”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就当他靠近南昔人的那一刻,南昔人忽然动了,动的很快。 他的身子骤然弹起,纵身一跃已到了两丈外,剑光闪动间已刺出十几剑。 动作非但很快,也令人无法想像。 令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叶孤云,他的身子竟影子般贴了过去。 这其间的变化实在太快,快的令人无法想象。 叶孤云孤云般飘动着,掌中剑并未刺出。 他的剑刺出,对手必然已死在剑下。 剑光闪动间,南昔人的剑又刺出了十几剑,就在南昔人从林叶之巅跃下,叶孤云也跟着落下的那一刻。 地面忽然出现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这人也握住剑,一双眼睛直愣愣看着叶孤云。 叶孤云身子半转挥剑,想用剑光护住身子,却发现晚了。 这人的舌头飘动,剑光也在飘动,大笑着刺出了一剑。 刺得很快,也很准。 这本就是守株待兔的一招,等兔子出来,立刻出手,这根本没有失手的理由。 叶孤云剑光刚飘起,这人的剑已刺进他躯体,刺进一寸三分。 人倒下,鲜血飞溅。 他倒地的瞬间,贴着地面一滑,已到了两丈外,他挣扎着站起,就看到鬼发愁倒在血泊中,倒在他自己的血泊中。 叶孤云吃惊的看着鬼发愁。 他并没见过这个人,却认识这个人,这么难对付的人竟然已死了。 林子里安安静静的,连落叶飘落着地,都变得很萧索而无力。 南昔人就在不远处,他看见鬼发愁倒下,显然觉得很吃惊,他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叶孤云。 叶孤云冷冷看着他,冷冷的说着,“你到底还是有帮手。” “可惜被你的帮手杀了。”南昔人叹息。 叶孤云承认这是帮手,却不承认是自己的帮手,因为这人并不是他找的,所以这人出手目的,叶孤云却不知道。 南昔人大笑着凌空一翻,箭一般射向屋子。 他不愿呆在这里,因为这里已是危险的地方,这里除了叶孤云以外,必定还有一个秘密的高手,江湖中能一剑将鬼发愁杀死的人并不多,他心里已在不停想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个人是寒秋?是婆婆? 这两人显然都不是,因为南昔人出来就看到了他们两人,这两人也在看着他。 那是谁?是谁在林子里将鬼发愁杀死? 他并不惧怕,因为还有底牌。 叶孤云忽然孤云般落下,落在不远处,冷冷的盯着南昔人,躯体上鲜血滴滴滚落。 他的手紧紧捂住紧靠胸膛不足一寸的地方,那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 江湖中能称得上是鬼发愁的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很庆幸那一剑刺偏了那一点点,所以他还活着,他忽然想起了一道剑光,就在鬼发愁剑光飞起的瞬间,后面也闪过一道剑光。 想到这一点,叶孤云的背脊不由沁出冷汗。 因为正是那一剑的出现,才令鬼发愁的剑锋有了偏差,所以他才活着。 这个人是谁?他并没有看到这个人,只看到一道剑光。 是自己的敌人?还是自己的朋友? 他看了看南昔人,南昔人居然也在看着他。 南昔人的眼中居然带着恐惧、惊慌之色,这是叶孤云不明白的地方,因为自己已受伤,这正是南昔人的优势。 他没有理由恐惧、惊慌。 “你好像见到鬼了?” 南昔人眨了眨眼,久久之后,才点点头。 “那本是你的帮手?” “是的。”南昔人又说,“可惜被另一个人杀了。” “你并没有想到这人是谁?” 南昔人点点头,不语。 “你应该想到的,能将你帮手杀死的人,绝不是个泛泛之辈。”叶孤云凝视着冰冷的剑锋,他的话也同样令人冰冷。 “我想不到。”南昔人的目光已到处看着。 空地上只有四个人,叶孤云,南昔人,婆婆,寒秋。 南昔人不由的看了看婆婆跟寒秋,这两人并没有看他一眼,却在看着叶孤云,他们两人关心的人是叶孤云,并不是南昔人。 叶孤云冷冷的笑了笑,“你好像不敢出剑杀我了?” 南昔人点头承认,因为他也看到鬼发愁背后的恐怖一剑。 “但我却不一样,我一定会追杀你的。” “你受伤了?” “是的,但我出剑绝不会慢。”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还有一个优势。” “什么优势?” “至少寒秋是你找来的,他绝不会杀你。” 寒秋忽然盯着叶孤云,“为什么?” “因为你要杀他,他早就死了,而且早就死在那瓢酒里面了。” 寒秋脸色变了变,“我本就与南昔人串通好了,在你与他拼命的时候,出剑杀了你,然后得灾星剑。” 他已不打算隐瞒,因为隐瞒已无用。 叶孤云冷笑,“我并没有灾星剑。” “你死了就有了。”寒秋冷漠的目光逼视着叶孤云,又说,“这是江湖中不是秘密的秘密。” 叶孤云不语,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冰冷的眸子却已逼视着南昔人,逼视着南昔人的咽喉。 南昔人只觉得咽喉一阵刺痛,冰冷而又刺痛。 婆婆一直没有说话,现在忽然已说话,“你想杀南昔人?” 她说话并没有看一眼叶孤云,依然看着簸箕里五颜六色的暗器,这种暗器在江湖中至少已杀了十几个人,十几个极为厉害的角色。 这十几个人本来绝对死不掉的,别人也不会相信这些人会死,可是却偏偏死在她的暗器之下,所以她说着话的时候,没有人不听,每个人都在仔仔细细的听着,每个字都要听清楚。 叶孤云点头,又说,“是的,没错,我有杀他的理由。” “什么理由?” 叶孤云脸色变得极为冷漠而又痛苦,“他是七口剑之一,我非杀他不可。” “你说的没错,那你去杀。” “可是......。” “可是也没关系,我是不会阻止你去杀这个人的。” 南昔人的眼睛仿佛已要哭出泪水,他说,“婆婆,我......。” “我没有理由阻止他杀你,你也没有理由不被他杀。”婆婆冷冷笑了笑,又说,“所以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杀了叶孤云。” 南昔人脸颊上现出绝望之色,他决没有把握杀了叶孤云,一丝把握也没有。 他与叶剑不同,叶剑出剑杀人,也许用很多剑招,但叶孤云却不同,他只有一招,一招就是一剑。 南昔人忽然握剑,凝视着叶孤云身上的伤口,久久之后,嘴角忽然泛起一抹恶毒的狡黠之色。 “你过来。” 叶孤云没有说话,身子一掠,已过去了。 南昔人忽然挥动剑光,身子连忙退出一丈外,这里已靠近林子,与婆婆已有距离。 叶孤云孤云般飘了过去,影子般紧贴着,他已隐隐感受到冰冷而彻骨的剑光贴着躯体滑过时那一刹那带来的冲击,根根肌肉都不停抽动。 “好剑法。” “这的确是好剑法,因为本就是杀你老子的那一剑。” 话语声中,一道剑光飞出。 从叶孤云手里飞出,飞虹般刺出。 叶孤云已出剑! 就在叶孤云刺出一剑的同一瞬间,另一道剑光骤然飞起,就在叶孤云的背后忽然飞起。 人骤然倒下,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 鲜血并未飞溅,因为南昔人紧紧将伤口捂住,所以鲜血只能从他手指缝里流出的,流出的也很慢很慢。 叶孤云石像般矗立在大地上,鲜血滴滴从剑尖滑落。 背脊一口剑直直刺进了他的躯体,他还没死,是因为那口剑刺入的地方并不是要害。 叶孤云吐出口气,“我知道是你。” “我是什么人?” “你是笑死人!”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一章 剑客相斗 笑死人大笑,“你居然猜到是我?” 他凝视着剑锋上的血迹滴滴滑落,仿佛很愉快。 “是的。”叶孤云咬牙,鲜血却从嘴角流了出来,他又说,“要猜到你并不困难。” “你说说,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你受伤本就是假的,大腿上那道剑伤,本就是你故意让对手刺到的。”叶孤云嘴角现出讥诮之色。 笑死人脸色变了,“你还看出来什么?” “我还看出你与南昔人分开,往前走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叶孤云讥诮之色更浓。 “你这个也看出来了?” “是的。”叶孤云又解释,“你若是再跌倒几下,就更像了,我当时看到你的时候,差点忍不住笑出声音。” “你为什么要笑?” “因为你装的太像了,所以就变得不像了。” 笑死人脸上动容,他忽然明白了这一点,这本是简简单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没有想到? “还有一点也很好笑。” “哪一点?” “非但我看了出来,就连南昔人也看了出来,所以你这人做这事真的很好笑。”叶孤云竟真的笑了笑。 笑死人却已愤怒,连那双眼睛中,仿佛都充满了愤怒的火焰。 叶孤云笑意渐渐消失,又说,“这些却不是最好笑的事。” “你说,快说什么事是最好笑的?”笑死人的手忽然握得更紧。 “最好笑的是南昔人居然给你金子,让你去找扶桑美人睡觉。” “这个哪里好笑了?” “你觉得南昔人的心会这么好?”叶孤云又笑了。 “那他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因为他想要你死在扶桑美人的怀里,而不是死在这里。” “你说什么?”笑死人身子抽紧,连声音都已沙哑。 他不信,他愤怒,他却偏偏想不通这个道理。 “你一定想不通南昔人害你的高妙之处在哪?”叶孤云冷冷的盯着南昔人背脊,仿佛想看穿他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笑死人眼角已因愤怒不停跳动,“你说说,他害我的地方在哪里了。” 他冷冷的又哼了一声,又说,“你若是说不出来,我就在你身上多捅几个窟窿再死,那样的死法一定很过瘾。” 他越说越激动,又说,“那样的死法一定很过瘾,不但死的过瘾,看的人也很过瘾。” 叶孤云等到他的激动慢慢平息才淡淡的说,“你一定还记得南昔人给你的金创药。” “金创药?” “是的,我看见他往你大腿上洒,差点连肠子都笑得断了。” “这个有什么好笑的?” “好笑,绝对好笑。”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以为南昔人有这么好?他故意在你大腿上洒一洒,然后就不用担心你跟他抢灾星剑了。” “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不信的话,你为什么不看看伤口。” 笑死人并没有看到伤口,就已承认了这一点,受伤的整条腿已完全发黑,裤子上的血迹竟已发黑。 “这是什么毒?”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发现嘴巴已发麻、发干。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毒,却知道点别的事。”叶孤云脸色现出轻蔑、不肖,又说,“这件事才是你应该关心的,别的事绝不是你该关心的。” “你快说。” “那并不是寻常之毒,也许只有五毒教的人才能救你。” “五毒教?” 五毒教这三个字仿佛也有种魔力,令人胆寒心寒的魔力。 “你怕了?”叶孤云又说,“你去五毒教并不是件好事,因为五毒教的人即使救了你,你一定也残废了。” 笑死人嘴角已有苦水。 “五毒教的人救了你,同时又有另一种毒药在你身上了。”叶孤云咬牙讥笑,又说,“你现在最好还是先找好该去的墓穴,这是你该做的。” 笑死人也笑了笑,笑得疯狂而冷酷,“我就算死了,也拉一个垫背的,你就是我垫......。” 他的话并未说出,一道剑光闪过。 他忽然倒下,嘴角的苦水已没有,流出的却是黑水。 叶孤云转过身就看到了寒秋,寒秋掌中的剑正滴着血,颜色却是黑的。 他淡淡的说着,“好歹毒的金创药。” “最歹毒的恐怕就是你的剑了。” “谢谢褒奖。”寒秋冷冷笑着。 “可惜南昔人死了,否则的话......。” “否则的话怎样?” “按他的做事风格,你一定也会享受到这样的结局。” “哦?”寒秋冷笑,“可惜我不是笑死人,所以我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叶孤云叹息,他忽然静静的凝视着南昔人。 他又说,“是的,可惜你不是笑死人,否则真的就要被笑死了。” 叶孤云闭上眼,似已很疲倦,很劳累。 寒秋冷冷瞧着叶孤云,“你为什么没有一丝惧怕之色?” “我为什么要怕?”叶孤云依然没有看他一眼。 “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你的确可以杀了我,而且机会也很大,但是......。”叶孤云没有说话,又在叹息。 叹息声中,仿佛带着难以言表的疲倦,厌恶。 “但是什么?”寒秋的剑已对准他的背脊。 “你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为什么?”寒秋凝视着剑锋上漆黑的血迹,又说,“你难不成还能杀人?还能杀得了我?” “我不会杀你,但是有人会杀你的。” “谁?” 叶孤云不在看南昔人一眼,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婆婆身上,却又说,“你不怕她杀了你?” 寒秋目光忽然看向婆婆,久久说不出话了。 婆婆慢慢的走了过来,淡淡的说着,“你们躲这么远,是不是怕我宰了你们?” “不是,我怕婆婆不宰我。” “你居然不想活了?”婆婆虽然在笑着,面对的人却是寒秋。 寒秋慢慢的退了几步,慢慢的竟已退到南昔人边上。 “是的,活着的确很累,死掉一了百了。” 婆婆叹息,眸子里现出惋惜之色,“人真的很奇怪,该死的人偏偏不想死,该活的人偏偏不想活。” 剑尖上的鲜血已飘尽,寒秋仿佛已忘了入鞘了,“谁该死却不想死?” “你。”婆婆笑了笑,又说,“就是你该死,我说到三的时候,你若是没有走,就真的要死了。” 寒秋冷冷盯着婆婆手里的簸箕,簸箕里五颜六色的暗器靠他更近了。 “一。” “二。” 婆婆的话声音并不大,却拉得很长。 就在婆婆说出“二”的瞬间,南昔人忽然跃起,掌中剑已刺出。 这一刺实在很突然,没有人能反应过来,就连叶孤云都大吃一惊。 南昔人居然没死! 剑光飞出的瞬间,寒秋骤然杀猪般鬼叫着跃起三丈高,鲜血在他两丈高的时候,就忽然溅出。 剑光消失,南昔人已到了一丈外,捂住伤口,瞧着叶孤云。 “你也没有想到我还没死?” “是的。”叶孤云的确没有想到,那一剑明明已刺中他的要害,明明已死了,为什么又活了过来?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南昔人若是轻易的死去,就不叫南昔人了。” 婆婆眯起眼,淡淡的笑着,并未说话。 南昔人凝视叶孤云,“你一定很奇怪一件事。” “是的,你为什么不怕婆婆出手杀你?”叶孤云笑的仿佛很勉强,又说,“那一剑若是出手杀我,我也没有把握活着。” “你知道就好。”南昔人慢慢的靠近婆婆,又说,“因为婆婆绝不会杀我的。” 叶孤云叹息,“她为什么不会杀你?” 南昔人笑了,“因为婆婆本就是我找来的,她过来目的只有一个。” 他脸颊上的笑意更浓,“她过来就是杀你,杀了你,得灾星剑。” “灾星剑?”叶孤云的目光又变得深沉而又痛苦。 “是的,杀了你就可以得到灾星剑了。”南昔人笑意慢慢的消失,接着说,“你不信也不行,这就是现实,否则我的内伤就不会好的那么快了。” “不错,你的内伤好的那么快,也许都是婆婆的菜奏的效果。” 南昔人点头,“可惜我的剑还是没有把握杀你。” “那是你没有勇气?” 南昔人并未面对这句话,却说了另外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你的剑与你老子的剑有什么区别?” 叶孤云不语,额角青筋又已轻轻跳动。 掌中剑鲜血已飘尽,并未入鞘,他手中也没有鞘。 “你老子的剑法很残忍、冷酷,剑招却很多,你的剑无情、冷血的,也许你对自己也是无情、冷血的,所以剑招却只有一招。”南昔人吐出口气,又说,“出手一剑,绝不落空。” 叶孤云不语。 他仿佛懒得言语,他本就很讨厌磨牙,以前很讨厌,以后也是一样。 南昔人淡淡的又说,“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把握杀了你,就算你受了很重的伤,就算你快要死了,我也一样没有把握杀你。” “我只奇怪一点。” “你以前杀人时,也是这么喜欢磨牙?” “对你是例外。”南昔人忽然面向婆婆,目光中竟已现出尊敬、佩服之色,他又说,“现在就是你出手的时候,我绝不会跟你争那把灾星剑。” 婆婆点点头。 她慢慢的凝视着簸箕,又笑了笑,“我的确该出手了。” 她忽然握起满把暗器,却并未发出,只是淡淡的笑着,仿佛也没打算出手。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二章 追杀 婆婆笑着凝视南昔人,笑的有点讥诮,却并未说话。 南昔人也笑着,脸上的笑意却已渐渐僵硬、凝结,他觉得婆婆有点不对,却说不出哪里不对。 阳光变得更热,林木里知鸟尖叫的更加疯狂、剧烈。 汗水从眼帘慢慢的滑落,额头上那根青筋已被晒的发黑,甚至连舌头因缺少水分而变得酸痛,即便如此,南昔人也不愿动一下,因为动一下,就会生出破绽,无论多么小的破绽,都是一种被杀的机会,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其中的道理,因为这是他从死亡边缘挣扎时所得到的教训,这种教训远比大都数说教要使用、有效。 婆婆却不同,她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她只是擦了擦汗而已。 就在他擦汗的那一刹那间,就看到了一道剑光飞出,向她刺了过来。 剑光闪动间,她大喝一声,“你敢,小兔崽子。” 剑光骤然方向大变,竟已刺向叶孤云,叶孤云本就在等着。 他冷冷的笑着,他的剑并未刺出,因为这机会还不够好,他杀人要等到对方的招式已用老,新力又无法生出,这个时候出手才是最正确的,一招得手,绝不会给对手留下一丝回旋的余地。 要等到这样的机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学会这道理的人必将经历了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决斗,因为只有从这里面才能领悟这其间的道理所在。 他的手并没有动,但掌中剑却动了,剑尖神奇般悄悄斜指南昔人的咽喉。 此时的目光也正盯着南昔人的咽喉,这口剑与叶孤云经历大小战役不计其数,仿佛已与主人的心灵融为一体。 叶孤云也与平常时杀人一样,等着那种机会。 他很有耐心,更有经验。 可是他错了,就在他打算刺出那一剑的瞬间,南昔人忽然有了变化,剑光消失,人已翻身一飘,双脚一滑,已到了远方。 叶孤云脸色大变,吃了一惊。 他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手,却偏偏有这一手。 他说,“追。” 婆婆将脸上的精致面具拿掉,露出少女的洁白、新鲜、娇嫩的脸颊,一双暗淡的目光变得比刀锋还要锋利还要亮,忽然说,“当然要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杀死。” 她身子刚掠起,忽又落下,一口鲜血吐出,竟已软软无力。 叶孤云柔柔将他扶起,又说,“你居然伤得这么重,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冒险。” 少女咬牙,冷冷说着,“我毒少要杀的人,没有一个能逃掉,他当然也不能。” 这赫然是毒少,那婆婆呢? 叶孤云柔柔将他扶到屋里,一个老人斜倚在锅门的那堆稻草上,正用一双充满愤怒、怨恨的眼睛盯着他们,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她不用说出,因为那双眼睛已说的够多!也说的够毒! “想不到他居然认出了我。”毒少说的很慢,嘴角的鲜血却流得很快。 “是的。”叶孤云叹息,目光中充满了无限愧疚、心酸,“我不能在让你为我去冒险。” 毒少眼睛忽然露出痛苦之色,忽然垂下头,没有说话,泪却流下,无论谁都看得出她很痛苦很悲伤。 叶孤云的心已要碎了,却偏偏不知道如何去给于安慰。 他柔柔将她的手握住,目光变得更加温柔,他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 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因为他看见毒少已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神情竟已将这句话活活扼死,扼死于无形,她的神情充满了说不出的温柔、怜惜、疼爱,对情人的那种独一无二的那种温柔、怜惜、疼爱,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这双眼睛还能保持镇定。 叶孤云也不能,他喉结已上下滚动,张开的嘴已慢慢合上,他知道自己的话一定剑一般刺入了她的心。 痛得她无法呼吸,无法活着。 毒少泪水滑落,双手忽然将叶孤云的手握住,贴在脸颊上来来回回的摩擦着,她仿佛要将自己一生的情爱都释放出,“你要走了?” 叶孤云不语,许久之后才慢慢点点头。 “我并不怪你,因为这是我自找的。”毒少淡淡的说着,“也不必自责,那天是我勾引你的,我已得到了满足,我并没有失望。” 她柔柔的笑了笑,又说,“就算多年以后,我也不会有遗憾,这个你能懂吗?” 叶孤云不懂,他是剑客,剑客对少女的心绝不会明白的。 但他知道她心里的悲痛与哀伤,这是他无法面对的,也无法掩去的。 “你应该懂的。”毒少又笑了笑,又说,“你第一次杀人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叶孤云吐口而出,“很兴奋,很刺激,很快意。” 他并没有思考,因为这本就是事实,也是一种享受。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毒少依然在笑,笑的却很快乐、很欢愉,也很满足。 “因为他令我满足,我第一次遇到他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泪水忽然滑落。 但他是男人,男人的泪水本不该轻易流的,但他已无法控制,也无力控制住,他能控制着伤口的痛苦,甚至能控制对手的鲜血飞溅到脸颊上流淌到嘴角时生出的又咸又苦滋味所带来的恐惧,他几乎能控制一切,却偏偏无法控制泪水。 这个时候,毒少的双手却伸了出去,等着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她的手心,她又笑了,笑得很得意,又很如愿。 她说,“你现在懂了?” 叶孤云不说话,忽然点点头。 他的确明白了这其间的道理,都是第一次,都是得到了兴奋、刺激、快意,这都是一样的。 世上的事很多都一样,一个道理,只要用心去品味,你一定找到很多第一次带给自己的那种冲击,是多么的可爱,多么的可亲。 “你明白了就好,那一天也许是我这辈子最兴奋、最刺激、最快意的一天。”毒少忽然转过身,不愿将脸色的满足而疲倦之色让叶孤云看到,因为她还是少女,少女总是羞涩的,她也不例外,她一想到那天的冲击,就不由的感到一阵晕眩,然后就彻底满足、疲倦。 她还是错了。 因为那种满足、疲倦的神采却是大多数男人喜欢看到的,因为男人看到那种神采,自己心里的自尊心就会变得极为高昂,那种征服感带来的喜悦与自豪,也许是她现在无法想到的。 躯体已轻颤,脸颊上红晕已更加剧烈,她柔声说,“你走吧,心里不要有什么歉意。” 叶孤云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嘴里却说出了一个字,“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又有谁知道里面包涵了多少歉意与愧疚! “我知道你一定做不到,但是我真的感激你。”毒少又笑了,笑意里却带着神秘的甜蜜之色。 叶孤云不语,他轻轻将剑插在大地上,双手柔柔将她抱住,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他现在只能这样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感受。 剑锋森寒、彻骨而冷酷! 躯体柔软、无骨而多情!! 他们的心呢?此时会怎么样? 叶孤云抱得更柔,这种感觉来的太突然,太猛烈,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住那种情感。 路旁的鲜花开得那么新鲜那么明艳,明艳的令人无法回避。 鲜花为什么而活,岂非正是那灿烂、辉煌那一刹那的美丽?那种美丽岂非是每一朵花活着时最动人的时刻!也是它生命的意义所在! 女人呢?是不是也一样?只要有过灿烂、辉煌的享受,就已满足,她活着也得到了应得的意义,一生也就没有白活! 叶孤云身子孤云般飘动,飘向林子深处。 他相信南昔人走的绝不会太快,因为他受到的伤很重很重,留下的血迹凌乱,有的与林叶融为一体,有的滴在大地上,被大地彻底吞噬,有的滴在新鲜的花朵上,花朵染上了血腥,却变得更美,更妩媚,美的像是化过浓妆的女人,美的那么妩媚那么诱人。 林子的尽头竟是街道。 叶孤云站在街道上喘息,他的躯体几乎已要倒下。 他不愿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所以他掠起往街心飘去,沿着血迹找寻,就到了一家药店,店面的牌匾虽已陈旧、古朴,却更显得更正宗,更专业。 疮黄的门板,漆黑的四个大字,救世神医。 门并未关上,站在门口就看到了南昔人,南昔人的手正放在一块折叠很整齐很干净的布上,他的神色很呆滞,很茫然。 一个头戴布帽双眼深陷的大夫正给他号脉。 大夫眼角皱纹已很深,号脉的时候,显得更深,眉头微微紧锁,仿佛在沉思着什么,他也茫然的凝视着外面。 叶孤云喘息着站在门口,直到呼吸渐渐平稳,才慢慢的走了进来。 他凝视着南昔人,南昔人也在凝视着他。 南昔人看到叶孤云时,脸色变得惨白,但大夫眨了眨眼,又嗯了一声时,他的脸色却变得惨白如死人。 大夫并没有笑,他仿佛并不喜欢笑。 “你多大了?” “四十有一。” “你是剑客?” “是的。” “你杀人太多,生病了。” “什么病?”南昔人额角汗水不由滑落。 “你得了死病!” 南昔人忽然跃起,抽身箭一般射向外面,却发现自己又回去了,又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 他的手依然在替南昔人号脉,“生病的人决不能离开这里,就算你是叶孤云,也不能离开这里。” 叶孤云暗暗吃惊,这人居然认识自己。 他隐隐猜到这大夫是谁了,医术高明,救世神医这四个字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得起的,江湖中这样的人并不多。 号神医是其中一个。 号神医凝视着叶孤云,“你过来看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毛病。”叶孤云看了一眼南昔人,又说,“有毛病的人才过来找你看病。” 号神医点点头,仿佛明白了不少东西,又说,“你进来告诉我,说生病了。” 这句话并不是对叶孤云说的,是对南昔人说出的。 “是的。”南昔人勉强自己又说,“但我没毛病。” 他顿了顿又补充,“所以找你也治不好,所以我该走了。” “你不能走。”号神医又说,“你现在没毛病,我却有毛病了。” “你有什么毛病?”南昔人脸颊上汗水更多,狠狠咬牙,又接着说,“你有毛病可以找其他的人看,不要找我。” “我不能找别人。” “你为什么不能找别人?”南昔人嘴里虽然说着话,但他已觉得那条手臂已麻痹,已不行。 号神医并没有看他一眼,茫然盯着外面那条阳光下发亮的街道。 他说,“因为今天的日子是七月十七。” 叶孤云不明白,七月十七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的事,南昔人也不会明白。 南昔人不明白却已急了,他说,“七月十七是什么意思?” 号神医淡淡的说着,“因为这日子逢单。” 他仿佛知道别人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又解释着,“逢双我救人的,逢单我一定要杀人,这是我的毛病。” 南昔人点头,面如死灰,却又说着,“你毛病很重?” “是的。”号神医笑了,笑的很奇特,“这毛病已跟我多年,所以这附近的人都知道我的毛病,绝不会在逢单的时候找我,除了你。” “我没毛病,你也休想让我有毛病。” “你过来就说明有毛病。”号神医接着说,“你没毛病就不会在逢单的日子找我。” 南昔人喘息着,又说,“我没毛病。” 他说着说着仿佛要哭了。 号神医却又说,“你有毛病,而且很重很重,我一定要治治你。” “你要怎么治?” 号神医淡淡的一笑,又说,“治病一定要讲究,我讲究的很多,所以你要忍受着。” “我为什么要忍受?” 号神医不再说话,这句话仿佛深深刺到了他的痛处。 他并没有做别的事,依然在号脉,静静的号脉,连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南昔人嘴角苦水痛的已吐出。 南昔人喘息着,他已感觉到冷汗彻底湿透衣衫。 矮几上茶壶热气徐徐飘动,叶孤云并不知道这是药香,还是茶香,他端起就往嘴里倒。 喝完就坐在矮几上冷冷盯着南昔人,也盯着南昔人的咽喉。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三章 春秋大梦 南昔人嘴角肌肉抽动,凝视着号神医,忽然说,“你号脉还要多久?” “两个时辰。” 南昔人嘴角苦水流出的更多,又说,“你有疯病?” 号神医不理他。 “你号脉,就慢慢的号,我不陪你了。” 话语声中,剑光一闪,手臂骤然已被他削断,他挣扎着翻了几个跟头,又爬起,冷冷瞧着号神医,“这个送给你,你可以慢慢号脉了。” “你行,你真有种,我号脉,你走你的。”号神医脸色动容,话语声中,隐隐带着佩服之色。 叶孤云忽然掠起,孤云般飘了过去,“你还要逃?” “是的。”南昔人剑光撩起,剑柄离手,直刺叶孤云。 叶孤云身形半转,忽然看到南昔人的手挥动,横剑挥动,剑光骤然护住身子。 一连串珠落玉盘般叮叮作响之后,叶孤云在看外面,却发现这人已不见了。 南昔人竟又逃了! 叶孤云忽然回过头凝视着号神医,他说,“号神医招牌该砸了。” 号神医顿了顿,“为什么?” “你逢单杀人,你并未杀死人,让他走了。” “是的。” “所以你的招牌该砸了。”叶孤云身子掠起,从招牌上飘过,一道剑光也一飘而过。 招牌忽然倒下,化作两瓣。 号神医盯着地上的破碎招牌,脸色并没有一丝变化,依然在号脉,号那条南昔人的手臂脉。 / / 桌上的菜早已冷透,苍蝇却更多。 毒少挣扎着站起,深深叹息,目光慢慢从叶孤云远去的方向缩回来,缩回来就看着婆婆,婆婆瞳孔收缩,脸色惨变。 她颤声说,“你要做什么?” “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为什么要得意?”婆婆脸上的肌肉已因紧张而变得扭曲。 “你看到我受伤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笑。” “你一点也不可笑,反而很可怜。” “可怜?”毒少毒毒的盯着婆婆,又说,“你可怜我?” 婆婆紧紧闭上嘴,不愿多说一句话。 毒少的目光露出怨毒、怨恨之色,“都是你害到我了。” “我害到你了?” “是的。”毒少又说,“我若不是跟你拼命,身体就不会伤成这样,这都是你害的。” 婆婆喘息着又说,“这都是你自作多情,明明不是你的,你厚着脸去要,这本是你应得的,活该。” 毒少忽然直愣愣盯着婆婆,眼珠子瞪得比鸭蛋还要大,“若不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我不受这么重的伤,就一定会帮到叶孤云,他也不会离开我。” 婆婆不语,她承认这一点。 “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毒少嘻嘻的笑了笑,笑的说不出的淫狠、猥琐。 婆婆目中恐惧之色更浓,“你......。” 她的话还未说出,毒少拳头硬生生击在她的肚子上,拳头威猛坚硬,肚子却已松软无力。 毒少恶狠狠的笑着,她说,“怎么样?是不是很舒坦?” 婆婆张开嘴想说什么,一口鲜血却已飞溅而出。 毒少忽然取出一粒丹药,往婆婆嘴里一塞,两只手抓住她的头,不停的摇晃着,直到她的喉结滚动,丹药彻底下咽才放开手。 “这是什么毒药?”婆婆只觉得满头星星闪动,天旋地转,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极为模糊。 “七日断命丹。” “七日断命丹?” 毒少生怕她不太明白,又说,“吃了七日断命丹的人,每七天发一次病,浑身疼的想死,到处都会很疼。” “你真的很毒,不愧是五毒教的教主女儿。” 毒少大笑,大笑着又往她嘴里放了一粒丹药,又玩命的摇了摇,松开时,婆婆当然已吃下那粒丹药。 “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毒?” 婆婆眼睛中满是惊慌、绝望之色,久久之后,才睁开眼睛,死死盯着毒少,“有种就放开我,我们再打一场。” 毒少忽然在她躯体上点了几下,就看到婆婆疯子般扑了过来,看她愤怒的样子,仿佛恨不得将毒少撕成碎片。 只可惜她刚到跟前,身体忽然不听使唤,双手忽然平放,手指伸得笔直,甚至连舌头都伸了出来,“你这是什么毒?” “这是僵尸跳。”毒少大笑着踢出一脚,婆婆骤然飞入林子里。 江湖中很少有人听过“僵尸跳”这的名字,却并不是不存在,吃了这种丹药的人,就会变得像是僵尸一样活着,走路只能跳着走,就像是真的僵尸。 林子骤然响起野兽般的吼叫,落叶飘飘,群鸟惊飞。 毒少笑了。 折磨别人,也是一种释放愤怒的法子,这种法子她并不常用,但她却知道这种法子极为有效、实用。 / / 街道上块块青石被烤得发烫,一条人影也没有,没有人愿意出来受这种醉。 两边的店面门都大开着,杂货店的老板睡在阴凉下的软床上,肚子凸起如西瓜,呼噜打得跟猪一样。 谁也不知道他养足精神做什么?是不是晚上的事太多?太伤神? 叶孤云忽然落下,瞧着他。 因为血迹延伸到这里,就没有了,南昔人一定在这附近。 软床的边上就是矮几,矮几上放着个茶壶,茶水已凉,叶孤云端起茶水对着他的鼻子倒茶水,希望他快点醒来。 他并不喜欢用粗鲁的法子,这并不是很粗鲁的法子。 呼噜渐渐消失,眼睛变得很亮,“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叶孤云不愿在这人身上浪费过多功夫,所以又说,“我找南昔人。” 这人笑了笑,“南昔人在后院的竹林里。” 叶孤云眨了眨眼,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人会这么爽快的说出,而且一点紧张之色都没有。 他放下茶壶,就面对这人,笑了笑,“你跟他很熟?” “不熟。”这人笑了笑,他笑的时候,浑身的肥肉不停颤动,眼睛、鼻子、嘴巴都已肥肉挤的变形、扭曲。 这人又说,“我跟钱熟,他给了我钱,让我放他进去躲躲。” “就这么简单?”叶孤云有点不信,因为这人说话的样子实在假的可爱。 “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将他在里面的消息告诉我?” “因为我没收封口费,他也没给这个。”这人依然在笑着,笑的可爱极了。 “你得到他那笔钱之后,并不满足,你还想从我这里再捞一笔?”叶孤云眨了眨眼,也笑了笑。 他从不愿在小事情上犯错,他深知很多小事情上都可以体现出大问题。 “不是的。”这人笑意不变,又说,“从你这里是否能得到一笔钱,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他呆太久。” “你嫌他麻烦?” “是的。” “你去吧,把他带走,我不想看到这种人。” “你为什么不想看到这种人,你好像很讨厌他?” 这人叹息,又说,“我不单单讨厌他,我讨厌任何人。” 叶孤云沉思,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觉得这人很古怪,而且又很胖,又胖又古怪的人江湖中厉害的角色并不是没有。 难道他也是这里面的一个? 这人不笑了,眼睛出奇的发亮,他指了指屁股后面直通竹林的小径,淡淡的说着,“想去就去,不去就拉倒,你不要耽误我做春秋大梦。” 叶孤云眼睛也亮了,“春秋大梦?” 这人点点头,“你是不是已听得很清楚了?” “是的,我已听得很清楚了。”叶孤云忽然将那壶茶砸在这人脑袋上,“这样子是不是很难做春秋大梦了?” “你......。”这人的牙龈仿佛都已被气得发疼,竟只能说出一个字。 “你是秋梦?”叶孤云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剑尖都已轻轻颤动着。 秋梦眨了眨眼,忽然又笑了,“你怎知我是秋梦?” “这么懒的人,江湖中没有第二个了,这个还用问。”叶孤云又说,“里面只有南昔人一个人?” “你想听真话?” “当然,最好一个字都不要错。” “那好,我有个规矩,凡事猜到我是秋梦的人,我会照实说一件事。” “很好,你说,我听着。” “里面有四大天王,你进去,你死定了。” 叶孤云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四个人,四个人同时出现,江湖中几乎没有一个人能挡住他们的攻击。 他也不例外,也许没有一丝机会活着。 秋梦点点头,又指了指那条小径,才说,“你还去吗?” “当然要去。”叶孤云忽然盯着秋梦,又说,“据说你还有规矩,被别人认出你之后,必须有个赌约?” 秋梦点头承认,“没错,你想怎么赌?” “赌约有你定,彩头由我定,怎么样?” 秋梦点点头,沉思了会,才说,“我赌你进去,就出不来了。” 叶孤云也沉思了会,又眨了眨眼,说着,“我出不来就是死了,你就没有彩头了。” 秋梦点点头,又说,“我本就不稀罕死人的彩头。”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那我出来了,我就有彩头了。” 秋梦点头,“你赢了打算要什么?” “我要看着你学乌龟在地上爬,然后跟小白兔赛跑。” 秋梦脸色变了,他说,“好的,一言为定。” 叶孤云点点头,“当然一言为定,因为我们都是男人。” 秋梦笑了笑,“是的,我们都是男人,男人说话就一定要作数。”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一点。 秋梦忽然伸出一截手指,是小指,“我们拉勾勾。”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似已不愿看一眼秋梦。 他的神情仿佛很苦恼,又仿佛很无奈。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四章 四大天王 叶孤云沉思。 他直到现在还未想到一个法子来对付四大天王,他进去以后,活着的机会几乎没有! 江湖中几乎没有人能抵挡住四大天王的同时攻击。 秋梦笑着拍了拍叶孤云的肩,“早点进去吧,不要让他们等太久。” “嗯。”叶孤云凝视着秋梦的目光,又说着,“你有什么要说的?” 秋梦缓缓躺下,又摆了摆手,淡淡的说着,“早死早投胎。” 叶孤云叹息,忽然又说,“你以前的名字好像不是秋梦。” “是的。”秋梦承认。 “你的本名叫梦秋,因为你赌输了,才被人改了名字?” 秋梦点头承认。 叶孤云不语,似已感觉自己说的话已够多了。 小径并不宽,极为窄而直,小径的尽头并不远。 一扇铁门,墙壁厚而古朴。 还未打开铁门,就闻到了竹浪涌动的味道。 墙壁很高,高入云霄,江湖中的境地,有些简直比皇宫境地还要讲究。 这么高的墙壁,就算是飞鸟也很难飞渡。 走进去,铁门又忽然关上了,仿佛并不打算让叶孤云出去。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在竹林尽头,孤孤单单的眸子盯着那条弯曲崎岖不平的小径,延伸到远方。 谁已看不轻延伸到哪里,这仿佛是江湖中无根漂泊的浪子,根本看不到脚下的路所延伸的尽头。 虽然看不见人,叶孤云却知道里面随时都会长出个人出来,或者是玉箫道王,或者是护花剑王,或者是地藏刀王,或者是苦行妖王。 他并没有见过他们,也许幸好没有见过他们。 叶孤云淡淡的说着,“有喘气的吗?” 竹林骤然剧烈起伏不定,一人慢慢的走了出来,手臂断了一条,脸上虽然带着痛苦之色,却也极为喜悦。 南昔人冷冷笑了笑,“现在我才真的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南昔人叹息,“杀你老子容易,杀你却并不容易。” “哦?” “嗯。” “那你现在准备来杀我了?”叶孤云已盯着南昔人的手,握剑的手。 那只手并没有握剑,却带着一只鹿皮手套,他腰畔也斜挂着一个挎包,挎包并不大,却很鼓。 鹿皮手套慢慢的伸进挎包里,伸出时一把毒砂已摸了出来。 叶孤云眼睛发亮,“这是唐门的毒砂?” 南昔人点头承认,“你不是很想杀我吗?” 叶孤云当然很想,想得要命。 剑刺出,剑光飞虹般刺出,直刺南昔人的咽喉。 这一剑的冲刺与力道,远比南昔人见过的任何一个剑客都要高明,他纵身一掠,毒砂挥出。 骤然“夺夺夺......”声响起! 根根竹子倒下,倒下去时,竹子已千疮百孔,可怕的暗器,可怕的威力,最可怕的还是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剑光就在暗器发出的同一瞬间,忽然撩向大地,尘土飘飘,骤然将毒砂淹没,淹死。 一道剑光骤然贴着地面滑过! 南昔人忽然倒下,倒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一件极为可怕,极为恐怖的事。 他上半截身子与下半截身子赫然断成两截! 他的血也与其他人的血一样,也是血红的,他直愣愣看着自己的血,疯狂的涌了出来,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呆滞、无力,然后生命也跟着结束。 他的脸颊还带着说不出的不甘、怨恨之色。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想到了一件可悲的事。 他过来本应该受到保护的,现在却是杀叶孤云的前手。 世上的事有时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悲,叶孤云挣扎着站起,凝视着竹林深处。 他忽然慢慢的走了进去,也许他不愿看一眼南昔人,也许他觉得自己应该多看看里面的风景。 “你要走了。”竹浪之中忽然传出一个人的声音。 一个人,一口剑。 剑并未出鞘,寒意却从那双眸子里露了出来。 “护花剑王?” “是的。” 叶孤云静静的看着这个人,握剑的手拈起一只花,花新鲜、娇艳而美丽,他脸颊上带着淡淡的愉快之色。 剑王凝视着叶孤云,淡淡的说着,“你是不是很奇怪?” “我应该奇怪点什么?” “例如这里为什么只有我这个剑王,为什么没有其他的三大天王?” 叶孤云点点头。 他应该奇怪这个原因,因为四大天王同时出手,他没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叶孤云并没有去问这个问题,而是想着怎样躲过他的剑,想着怎样将剑刺进他的心脏。 剑王闻了闻花,又说,“你就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一步杀七人,江湖一时无二人?”剑王笑着,笑得说不出的轻蔑、不肖。 “不敢。” “有点意思,你出手杀我吧。”剑王的手忽然握住剑柄,剑慢慢的出鞘,掌中鲜花慢慢的消失。 鲜花彻底消失,剑也彻底出鞘。 “来吧。”剑王点头说着。 “嗯。” 叶孤云的剑也刺出,两口剑骤然死死缠在一起,就像是两个久经寂寞而空虚的恋人,忽然撞到一起,想分也分不开。 剑光绞动间,林叶片片飘落着地,竟已变得粉碎。 两口剑并未触及落叶,落叶却已变得粉碎。 剑光飘动间,两个人已飞出十丈之外,停在一座六角亭上,两口剑丝毫没有衰弱之势,叶孤云没有,剑王也没有。 “你的剑很不错。” 叶孤云点头,身上伤口不知不觉已多了三道。 三道几近靠近胸口,几近致命。 “现在我完全相信你能一步杀七人了,江湖中人并未误传,确有此事。” 剑王话语声中,隐隐现出冰冷孤傲之色。 身为剑王,并不是偶然的事,在他剑锋下死去的剑客,也许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六角亭在剑锋的撕咬下活活倒下,变得粉碎。 叶孤云身子半转,孤云般飘动,飘向竹浪深处。 剑王冷笑一声,纵剑横滑,剑气震得竹浪波波涌动。 “好可怕的剑王,好可怕的剑法。”这句话叶孤云并没有说出,但在心里隐隐说了无数遍。 两口剑很快又缠在一起,叶孤云的剑光渐渐变得无力而暗淡,他仿佛已要不行了。 “你不行了?”剑王冷笑。 “就算不行,你也杀不死我。”叶孤云也冷笑,却笑的很疲倦、无力。 剑王纵剑一掠,箭一般射到了不远处,停在竹浪之巅,凝视着叶孤云,淡淡的说着,“能接我这么多剑的人,并不多,值得我尊敬,所以我不会杀你。” “三百招之后,我的小命说不定就要报销了,你不觉得可惜?”叶孤云吃惊的看着剑王。 剑王摇头,笑了笑,“杀了你又能怎样?即使胜了,也胜的不舒服。” 他叹息了一声,又说,“你本就身受重伤,五百招之中,我早已看透你剑招里的破绽,要杀你,本就早该杀了。” 叶孤云点头承认,他的剑锋灵活的像是情人舌头,刁钻而又那么迅疾。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叶孤云摇摇头,他的确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剑王自己却说了出来,“我没有把握杀了你,就算你不行了,就算我的剑刺进你的胸膛,但你的剑还是会发出致命的一剑。” 他重重的吐出口气,又说,“那致命的一剑,我没有把握躲过。” “你不想杀了我得到灾星剑?” “想。”剑王垂下头,凝视着剑锋,慢慢的又说,“我想得要命,但我不能为了灾星剑丢掉小命。” 他说的很诚恳而实在,将每一个细节都分析的很清楚。 剑王又说,“我不会再向你出剑了。” 话语声中,他的剑慢慢的入鞘,花慢慢的现了出来。 剑锋彻底入鞘,花也彻底绽放在他手中。 叶孤云面对剑王,心里莫名升起敬佩与尊敬,一个人将剑术练就到这般地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必定经历了一段艰苦而寂寞的过程。 他也是剑客,所以很了解这里面的酸楚与空虚是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也许正因为剑王能忍受这一切,所以叶孤云才对他生出尊敬、敬佩。 也许正因为叶孤云能忍受这一切,所以剑王才没有把握杀了他,所以不愿在出剑。 剑王静静的凝视着掌中鲜花,“你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你要我休息?”叶孤云吃惊。 “是的,你如果好好休息一下,对付下一个天王,一定会舒服点,至少不会死的那么快。” 叶孤云忽然盘腿坐在竹浪之中,竹浪起伏不定,掌中剑已剧烈颤动。 他并没有睁开眼,剑王慢慢的靠了过来,靠得很近。 “怎么样?是不是舒服点了?” “是的。”叶孤云吃惊的看着剑王,“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剑王不语。 眸子里隐隐现出难以形容的寂寞、空虚之色,他慢慢飘落着地,轻轻闻了闻鲜花,又吐出口气,神情忽然变得说不出的舒畅、欢愉。 他说,“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 “是的,我没有杀掉你,自然要离开这里。”他笑了笑,笑得那么凄凉,那么萧索,“但是你面对的下一个天王,就不会那么好对付了。” 叶孤云点头,又问着,“下一个是哪个天王?” 剑王笑了笑,又说,“我不知道,他们三人会决定出来的顺序。” “你们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叶孤云想到这一点,额角都已沁出冷汗,“你们四人都出来,我岂非没有活着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我们四人一起出来,你没有一分活着的机会。”剑王冷冷的又说,“但是灾星剑只有一口。” 叶孤云明白了这个道理,谁杀了他自己,就得灾星剑。 这法子很公平,对谁都不吃亏。 “就此别过。”剑王淡淡的说了一句,拈起那只鲜花慢慢的离去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五章 冷酷的天王 叶孤云并不想看到其他的三大天王,近日来躯体上的伤口,已多的数不清,大多数都是江湖中成名的剑客所伤,每一道几乎都是凶险而致命的,特别是刚刚新加的三道剑伤,几乎已靠到了心脏。 剑王出手,绝不留一丝活口余地。 他的心跳已感觉到那三道剑伤带来的刺痛。 他只是想到了别人,却未想到自己,他自己岂非也一样?也许比他们更冷血,更无情。 剑王的背影渐渐消失,叶孤云在崎岖不平的小径上茫目的走着。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遇到其他的天王,更不知道遇到的是哪个天王,是玉箫道王?是地藏刀王?或者是苦行妖王? 剑轻轻低斜,剑锋的血迹早已滴尽。 他忽然转过身,飞身掠起,靠向竹林的边缘,也就是他进来的那扇铁门。 叶孤云已不打算呆下去的,他忽然想去下一个地方杀人,杀一个非杀不可的人。 想到这个人,他心里的怒火骤然变得汹涌、猛烈不已。 他要去的地方就是移花谷,要杀的人就是白玉郎。 移花谷的地方很神秘,正如他的主人白玉郎一样,说不出的神秘而又可怕。 叶孤云渐渐看到铁门,虽然很模糊,却证明铁门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忽然好想出去。 他心里想得多么强烈多么凶猛,但是也极为惧怕。 因为就在铁门与他这段距离之间,仿佛有个洪荒怪兽在窥视着他,等着将他吞噬。 距离越来越近,他飞行的速度也变得很慢,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十丈时,他忽然落下,然后慢慢的走过去。 他走的很慢,也很小心。 面对四大天王这样的人,不得不去小心翼翼,否则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你想离开?” 四处竹浪翻动,这声音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叶孤云看不到人,他的心渐渐已不稳。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横剑冷冷的笑了笑,“你是苦行妖王?” 叶孤云并不确定这是苦行妖王,他只能靠自己的感觉辨别,他只希望自己的感觉不对,出了毛病,因为这人凶名是最响的,也是江湖中很多正义豪杰不愿结交的,因为与他结交过的豪杰不是死了,还是死了。 竹浪之中又传出深入骨髓的冷笑,冷的令人骨髓凝结,这真的是苦行妖王? 叶孤云忽然闭上眼,又说,“你果然是苦行妖王,你一定很辛苦。” “我为什么很辛苦?” “等待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等久了说不定会发疯、奔溃,你等我过来,一定等的很辛苦。” 苦行妖王冷冷笑了笑,又说,“是的,等人的滋味实在不是很好受。” “所以你憋不住就快点出来,我绝不会阻止你来杀我。”叶孤云又笑了笑,又说,“因为我也想杀你。” “是的,我的确憋不住了。” “那你不要客气,快点出来,想杀我就动手,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他并不理解苦行妖王的心情,却很了解自己的心情,这种心情就像是分别多日的恋人,将见未见的那个瞬间,触发而出的激动、兴奋,实在令人无法言表。 竹浪涌动,苍穹碧空如洗,却被死死挡住,看不见丝毫。 叶孤云只见到竹浪涌动,并未看到苦行妖王,他的心抽紧,身子也抽紧,他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出来? 就在想的发疯的时候,竹浪之中忽然诡异的出现一个人来。 这人的神色很奇怪,他明明是笑着的,脸上却已因过度兴奋而扭曲,又仿佛像是憋了十七八天没上厕所,眼珠子都已憋的通红,连里面的每一根红丝都变得隐隐跳动。 身上衣着虽是残破的,他却并不在乎,也许他懒得在乎。 脚上并没有穿鞋,那双脚的颜色与泥土的颜色几乎是一样的,就仿佛是泥土捏造的。 叶孤云目无表情,上上下下看了一眼,背脊不由生出一阵寒意。 “你看到我是不是很失望?”这是苦行妖王出来的第一句话,他说的很勉强。 他一只手托住钵盂,一只手却在抓痒,抓了一会,他神情又变得说不出的舒畅、快活。 叶孤云点头。 他见过很多江湖高手,也杀了很多,见过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没有把握杀了这人。 苦行妖王用力吹了一下钵盂,钵盂就忽然发出嗡嗡的声音,声音竟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摄人魂魄的力道,在这个摄魂的力道下,叶孤云勉强控制住自己,但掌中剑却不停抖动,抖的很剧烈而凶狠。 “这就是你的兵器?” “不光光是兵器。”苦行妖王脸上现出得意之色,又说,“我还用它来吃饭。” 叶孤云默默的点点头。 他只见过和尚拿这个去化缘,填饱肚子,并未见过有这样的兵器。 苦行妖王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又笑了笑,“如果你用暗器杀我,那我不得不说一下我的钵盂。” 叶孤云不语,默默的盯着这钵盂,他希望这个钵盂并不是很厉害。 “江湖中两百多种暗器,都已被他接过。” 叶孤云怔住。 这的确很可怕,可怕的要命。 他忽然很想听听这钵盂是怎么杀人?是不是也装着奇妙机关?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苦行妖王笑了,就在他笑声最剧烈的那一刻,忽然出手。 他出手很快速很直接。 叶孤云吃了一惊,这人竟用钵盂砸他的脑袋,这种杀人的法子,简直与乡下人拼命的把式是一样的! 令叶孤云更吃惊的是,这人明明在一丈外的,现在赫然已到了身前。 他挥动剑光,护住躯体,如果被砸到脑袋,不死也得去阎罗殿报道。 “当”的一身! 叶孤云连人带剑竟被砸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铁门上,又慢慢的滑下。 他挣扎着站起,又软软倒下,只觉得握剑的手似已麻痹,那半边身子竟也麻痹,这一击实在太大,太猛了。 躯体上道道伤口竟已崩裂,特别是被野猪撕咬过的伤口,鲜血竟已飞了出来。 苦行妖王冷冷笑了笑,又说,“你好像不行了?” 叶孤云苦笑,点点头。 他承认这一点,他的确已不行了。 “那你就成全我吧。” “成全你什么?”叶孤云慢慢的拭去嘴角血迹,淡淡的说着。 “你能让我快乐,你懂的。” 叶孤云眨了眨眼,他不懂,他仿佛已变傻了,“我不是女人,你想找快乐,应该去春香阁。” 苦行妖王苦笑,“你错了,我说的是灾星剑。” 叶孤云点头承认,他发现自己受伤很重的时刻,脑子竟已变得愚钝。 “可我没有灾星剑。” “我杀了你,就会有了。” “我身上并没有灾星剑。”叶孤云又将这件事解释的情理些,希望这人能理解到里面的关键所在。 谁知苦行妖王笑了,笑意里竟带着轻蔑、不肖。 叶孤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他,这人已慢慢的靠了过来,钵盂慢慢的扬起,钵盂只要往下一砸,叶孤云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这是事实,叶孤云并不否认这一点。 他看着钵盂忽然说,“你这钵盂好像还有一个人暗器,你接不到。” “谁?”苦行妖王脸色变了变,又说,“是谁?你说出来。” 叶孤云暗暗苦笑,冷冷的说着,“是白酒。” 白酒仿佛也带着特殊的魔力,苦行妖王的手竟已发颤,这无疑是个法子,活着的法子。 江湖中会暗器的人很多很多,但是与白酒一比,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就变得像是娃娃的玩具,说不出的可爱、可亲。 白酒的暗器才是天下少有的暗器,两百年内,仿佛没有一个门派的暗器能比他高明,一个也没有。 他说出这名字,只不过想延长一点点喘息的时间,哪怕一丁点也是好的。 苦行妖王目光现出畏惧而敬仰之色,他的确接不到这人的暗器,这人的暗器天下间还没有人接得到,更避不开。 他的暗器下,从来都是死人,半个活人也没有。 叶孤云又说,“你一定接不到,那样的暗器才是致命的暗器,你遇到的暗器与他一比,就变成是玩具,甚至连玩具都不如。” 他说完就不停地笑着。 笑的声音越大,那半截身子的麻痹感就会消失的更快。 苦行妖王冷冷的逼视着叶孤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接不到白酒的暗器,并不好笑。” “是的。” “我知道你笑的是什么?” “你说说,我会用心听着。” “你笑我用这个杀人,也用这个吃饭?” 叶孤云不语,眨了眨眼。 苦行妖王冷冷笑了笑,又说,“杀人兵器用来吃饭的并不多,所以你想笑?” “这非但很可笑,也很可怕。” “是的。”苦行妖王点点头,又说,“所以你不该笑的。” 叶孤云点头。 “你笑的事,一定不是这件事,而是别的。”苦行妖王目光闪动,双手忽然握紧。 “那你说我笑的是什么?”叶孤云依然在笑,笑的已很勉强。 他只希望这人没有看出来,因为他实在太需要喘息了。 可是苦行妖王已看出来了,他笑了笑,又说,“你笑,是因为你实在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是不是?” 叶孤云怔住,笑意忽然凝结、僵硬。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有七尺左右,苦行妖王笑了笑,“你可以说出遗言,临终前的话,我都特别喜欢听的。” 叶孤云冷冷盯着这人的钵盂,冷冷的一个字都不愿说出。 “你不愿说话?” 叶孤云不语,握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剑尖已对准苦行妖王的咽喉,他的眼睛也盯着苦行妖王的咽喉。 “你休息好像已够了?”苦行妖王讥笑。 “是的。”叶孤云冷冷的说着,“你难道还用那一招杀我?” 苦行妖王点点头,又说,“我只会那一招,因为其它的招式已全忘了。” 叶孤云吃惊,四大天王到底是四大天王,总有自傲惊人的一面。 他说,“你可以来杀我了。” 休息的时间已够了,剑尖已对准对手的咽喉,他已等着机会出手。 直到现在为止,他依然相信自己那夺命的一剑。 苦行妖王点点头,又大笑着,“想不到一路上的江湖豪杰追杀,却落了个我一个便宜。” “你占了便宜?” “是的。”苦行妖王大笑着又说,“因为如果你没有受这么重的伤,我就很难杀了你,也许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受伤之后,无论是体力还是反应,都远不及平时那么灵敏。 “你说的很对,但是你为什么还不出手杀我?” 苦行妖王冷冷的逼视着叶孤云,冷冷的说着,“我并不急着杀你,也不急着得到灾星剑。” “你有这么好的耐心?” “是的,我就想静静的看着你?”他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却带着神秘而欢愉的笑意。 “我脸上长花了?很好看?”叶孤云已不愿等了,他忽然想将苦行妖王刺死于剑下。 他说着话的时候,几乎忍不住要刺出那一剑。 剑客杀人,有时也像是赌博,不是自己倒下,就是对手倒下。 苦行妖王仿佛没有看到,又仿佛懒得去看,他只是轻轻吹了吹钵盂,忽然发出嗡嗡的声音,声音同样带着说不出诡异摄人魂魄的力道,在这个摄魂的力道下,叶孤云勉强控制住自己,但掌中剑却不停抖动,抖的很剧烈而凶狠。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叶孤云的脸色变了。 他忽然明白这人就想要他紧张,不停的紧张,最后必会因为紧张而奔溃、倒下! 好狠毒的法子! 这比杀人更狠毒!! 苦行妖王冷冷的盯着叶孤云,冷冷的说着,“你好像并不笨,你好像想通了。” “是的,我是想通了,但是我也没法子。”叶孤云淡淡的又接着说,“你依然可以就这样看着我紧张,看着我发疯。” “是的,我就想看着你发疯,不停的发疯,然后受不了了,就会倒下。”苦行妖王大笑着又说,“这样子比杀人有趣多了,你一定没尝试过。” 叶孤云呼吸竟已被气得不稳,“你......。” “你发疯的样子,一定很可爱,我要等着看。”他依然在大笑着,笑得掌中钵盂都已轻轻颤抖。 他笑的竟已闭上了眼,也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剑光闪过。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六章 死亡边缘的徘徊 滴滴鲜血从剑锋滑落。 剑尖刺进一寸三分,喉结不停颤动,躯体剧烈抽搐,四肢仿佛失去控制。 钵盂跌落,他的眼睛几近掉出,脸颊上的肌肉竟已变形、扭曲! 苦行妖王大叫着,却说出一个字,“你......。” 叶孤云被一拳打飞,重重跌在一丈外的大地上,似已死去。 这一拳的力道实在太大、太猛,他几乎死在这一拳的力道之下,四大天王里护花剑王已走,苦行妖王已死,剩下的两大天王出手的人会是谁? 是玉箫道王?还是地藏刀王? 他笑了笑,无论是哪个天王,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应付不了,他深知这个处境。 所以他努力活着,将眼睛睁得很大,但看到的东西却只有竹浪。 竹浪涌动,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努力看着铁门,铁门距离他并不远,但他的目光似已很遥远。 他努力往那道铁门走去,只要走出那道铁门,他就有机会活着,因为他与秋梦还有一个赌约,只有出得去,秋梦绝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阻止任何人出手。 这是他活着的唯一机会。 他走的很慢,双手却始终靠到了铁门,他笑了。 “你要出去。” 背后的声音很轻,叶孤云听得却很清楚,这是什么天王?是玉箫道王?还是地藏刀王? 叶孤云听到的同时,就忽然转身扑了过去,他看不见前面是什么人,甚至连竹浪都变得很模糊,他只感觉天旋地转,失去控制,骤然飞起,重重的飞了起来,狠狠的撞向一扇又冷又硬的铁门上。 接着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有几次醒来,却又忽然昏睡过去,只觉得身子上下起伏,摇摆不停,有种下不着地的感觉。 这是哪里?难道这就是地狱? 他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白雪。 为什么会是白雪?他想不到! 白雪的目光中充满了无限同情与懊悔,她仿佛在自责,又仿佛在痛苦。 她说,“你醒了。”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很干很麻,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是什么地方?是地府?还是人间?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说不出的温柔、迷人。 他挣扎着,却只能说出一个字,“我......。” 白雪笑了,“你还活着,你不需要去阎罗殿报道。” 她柔柔的将叶孤云扶起,扶坐在椅子上,“你不要睡着了,我去给你倒水。” 水已端来,喝水的人却又昏了过去。 叶孤云的身子实在虚弱极了,简直虚弱到了极点,他仿佛已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前往阎罗殿报道,可是他看到一身白衣如雪,手持长剑的少女,在门口挡住他的去路,令他去不了,令他只能后退。 活着,也是种痛苦,特别对于死亡边缘挣扎的人,简直没有别的,只有痛苦,痛得只想早点了结痛苦,了结生命。 叶孤云醒了很多次,很多次在不同的地方,有的仿佛是药店,有的仿佛是医术高明的大夫院子,有的仿佛是穷乡僻壤的乡村、山野,......。 他不记得去过多少地方了,却深深记得一个女人。 白衣如雪,笑容中总是带着温柔、亲切的笑意,“你醒了?你好点没有?你睁开眼来看看?......。” 叶孤云努力睁开眼,还是看到了白雪。 白雪的样子很憔悴,很瘦消,很娇弱,就连眼神中都透着说不出的疲倦、无力之色,没有一丝活力,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但她的手依然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 叶孤云醒来并未听到白雪说话,而是剑尖在颤动,颤动的很大。 一个真正的剑客遇到对手的反应,远远比处女受到冲击带来的疼痛还要剧烈、凶猛。 剑刺出,剑光很快又消失。 他完全感觉不到对方是谁,自己却深深感觉到恐惧、惊慌。 无论是什么人,在这一剑下,必定已死,没有别的疑问。 叶孤云出剑一刺,绝不落空!! 他虽已昏过去时,却隐隐听到一个女人在边上哭泣,流出的泪水落在他的手上。 这一点记得很清楚,很有把握。 他只希望自己早点醒来,不要让这个女人受到痛苦折磨,这种折磨本就不是多情的女人所能承受的。 可是他并没有醒来,却始终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因为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跳的很微弱,很微妙,仿佛很痛,又仿佛很酸。 这种感觉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他不愿继续尝试下去,所以他努力,努力抓住,却不知自己抓住的是什么。 他用力去抓一样东西,仿佛是快淹死的人抓住一根浮木,要有多用力就有多用力。 就在自己仿佛将那根浮木抓断的时刻,他忽然听到了女人的呻吟声,痛苦的呻吟声! 这个女人是谁?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媚娘,因为他想她已想得发疯,想得几近崩溃,他睁开眼就看到了白雪。 这个女人赫然是白雪! 漆黑的夜色,漆黑的几条人影。 每个人的手上都握着剑,剑已出鞘! 他们都是老江湖,不会放过一丝杀人的机会,以前不会,现在当然更不会。 叶孤云的手还握住白雪的手臂,她额角冷汗直流,呻吟声并不大,但嘴巴却咬的很紧,嘴角的肌肉几乎要崩断。 鲜血从嘴角滑落,滴滴落在叶孤云的脸上。 她呻吟着说,“对不起,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她的手臂几近折断,握剑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剑柄,所以对面几口剑并不敢妄动,一丝也不敢。 没有灯,外面也是漆黑的,天地间只有漆黑,剩下的就是死亡,不是自己死亡,就是对手死亡,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 这就是江湖。 江湖的凶险远比大多数没经历过风波的少女想象中要可怕的多,也恐怖的多。 白雪的声音微弱、轻颤而又无力,“叶哥,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我们黄泉相聚吧。” 剑“叮”的落地。 对面首先就有两道剑光刺出,无论刺向哪个部位,都是致命的伤害,致命的打击。 两个人骤然惨呼着倒下,两道剑光骤然死在另一道剑光之下。 这两人几乎不相信这口剑能杀人,他们不信,后面的人更不信,所以他们临死前的目光还带着吃惊、不信、恐惧。 就在剑落地的瞬间,骤然又飘起,飘到一个人的手里,叶孤云的手。 叶孤云的手里握剑,就没有人敢轻易动手,否则必然死的很难看! 剩下的人虽然活着,但他们的心他们的魂,仿佛已死掉,活活吓死掉!! 他挣扎着起来,冷冷的逼视着几口剑,逼视着几个人的目光,忽然说着,“你们想杀我?” 一人点头,掌中剑已不稳,脸已扭曲,在夜色里看到,仿佛是地狱里饱经折磨的恶鬼,说不出的凄凉、凄惨,他说,“好汉敢做敢当,我们就是想杀你。”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的用力,那么的艰辛,仿佛是临刑前的死囚,饱受摧残与折磨的同时,吐出诀别的话,勇敢、气派而又壮烈。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她!”他们剩下的四口剑目光都落到白雪躯体上。 叶孤云凝视着白雪时,他的心隐隐刺痛,痛得他简直无法呼吸,无法活着。 他几近要崩溃! 夜色是漆黑的,漆黑的令人绝望。 “你们凭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另一个人说的话竟已无法言语,因为他已彻底吓傻,被那一剑惊飞了魂魄。 那一剑的速度,也许比他梦中见到的还要快。 叶孤云柔柔将白雪放到床上,却发现那只手臂几近捏断! 几个人慢慢的后退,想要退出去,他们都已知道自己没有下手的机会,他们出剑在别人看来就是笑话,也许笑话都不配。 “站住。”叶孤云的声音又冷又冰。 冷的深入骨髓,冰的渗入灵魂!! 他们都站住,没有人敢动一下,他们都知道动一下,必会付出代价,死亡的代价。 在这里没有别的代价,只有死亡,没有别的。 叶孤云冷冷的逼视着他们,刀锋般逼视着他们的眸子,“你们有火折子?” 一人点点头。 “点上灯。” 这人慢慢的点上灯,灯已点上,叶孤云看到了这几张脸,几张惨白如纸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就仿佛是狂风下快要火化的纸人,白得透明而又凄凉不已。 她的脸颊呢? 叶孤云咬牙,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愤怒,但握剑的手被上青筋却已剧烈跳动。 “因为什么?” “因为她杀了十几个大夫,外面至少有几百名生病的人在等着大夫看病,他们都活不成了......。”这人说着说着泪已落下,痛苦的几近要崩溃,他又说,“我的妻儿就是因为她,因为她......。” 他说着说着,竟已痛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妻儿怎么了?”叶孤云眸子里寒意没有一丝减退,仿佛想将人活活冻结、冻死。 这人看着剑,并未言语,只是冷冷笑了笑,接着挥剑。 剑光一闪,闪入自己的躯体。 突听“叮、叮、叮”三声,一柄七尺长的剑锋,化作七段落到地上。 他身边忽然长出一个人来,他没有见过鬼,他确定这人也许比鬼更可怕,也更快速。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七章 惊醒 剑锋已被叶孤云的手捏断,这人握住的赫然只是剑柄。 这人嘶声喊叫,却说出一个字来,“你......。”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着,孤孤单单的捏着一截剑锋,“你想死?” “是的,我受不了了,你不会理解的,我真的快要不行了。”这人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已打颤,都已发白。 叶孤云忽然扶住他的躯体,因为这人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死去。 “我不想杀你,因为杀你这样的人,杀的很难受。”叶孤云又说,“你也不要在我跟前死,因为那样比被我杀死更难受。” “你是剑客?”最后一个人忽然冷声说,他的声音很稳定,也很冷酷,握剑的手居然没有一丝抖动。 这人也许是这几人之中剑术最高的。 叶孤云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你是什么人?” “于青。” “你这话不该问的。”叶孤云又说,“因为你本就该看出我剑客,对不对?” “对。”于青握剑,额角冷汗已滚落,“可是你不该护住她?她可是杀了十几个大夫的人。” 于青虽然没有见过叶孤云,也不认识叶孤云,但他对叶孤云的畏惧却丝毫不减。 也许他知道这人就是叶孤云,会好点。 叶孤云慢慢放开这人的衣襟,这人吐出口气,但眼眸里的痛苦却始终没有一丝消弱。 他忽然面对于青,剑尖却并未对准他,他说,“你亲眼看到了?” 于青点点头,又说,“我亲眼所见,看得真真切切,绝不会有错。” 叶孤云看了看昏睡过去的白雪,又看了看于青,又说,“你看见她用什么剑杀人?” 于青摇头,他并没有看到,因为他看到脸的同时,就立刻离开了。 他绝不会多看别的,生命是可贵的,多看一眼,说不定自己的小命就要死翘翘了。 “你看到她杀人的招式没有?” 于青更没有看到。 叶孤云的脸色更难看,连嘴角的肌肉都已绷紧,“你看到她杀人后,有什么反应,是高兴?还是愤怒?还是怨恨?还是别的?” 于青当然也没有看到,他却说,“我见到她的脸了,她也承认了。” “你说他承认杀了十几名大夫了?” “是的。”于青又说,“是她亲口承认的,绝不会有错。” 叶孤云只觉得有一股怒气直冲咽喉,他忽然挥出一拳,于青尖叫着撞向冰冷、坚硬的墙壁,滑下来时,他就像是野狗般乱叫乱吼,谁也分不清这是公的野狗,还是母的,只知道这条狗一定受到了极为凄凉、凄惨的打击。 在这种打击下没有狗能忍受得了,人也不能,于青也不能。 剩下的人眼睛当然睁开的很大,恐惧也很深,剑“叮”的落地。 他们其中一人说着,“你要杀就杀,十八年过后,还是一名好汉。” 叶孤云的声音冷冷冰冰,冷的令人呕吐,“我不杀你们。” “你为什么不杀我们?”这人的眼睛充满了惊讶,充满了不信。 当然其他三个人也一样,都很惊讶、不信。 墙壁下野狗般的吼叫渐渐变轻,喘息却变得像是牛一样,叶孤云一把就将他抓了过来,紧紧抓住,冷冷逼视他的眼眸。 没有人看明白叶孤云是怎么出手的,他们并没有看到叶孤云离开,只看到叶孤云伸手一抓,于青就到了他手里。 他抓起于青,就仿佛是村妇抓住一把荠菜,那么简单,那么直接。 每个人都看得心神飞跃,彻底惊呆。 “你们不要怕,我不会杀你们。”叶孤云冷冷瞧着于青,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于青不语,他也无法言语,每个人都看到于青的鼻子已歪到耳朵那里去了,嘴巴里已找不到半粒牙齿。 这一拳的力道实在大的吓人! 他只是勉强摇摇头。 叶孤云又说,“我打你,是让你记住一点。” 于青看着叶孤云,等着他说是哪一点。 “你下次看得仔细点再说,否则你的头就要变成麻饼。” 于青忽然晕眩了过去,他仿佛已看到自己的脸变成麻饼,血淋淋的麻饼。 叶孤云不愿多说话,多说话会令他愤怒,他生怕多说一句话就想出手,他出手一击,他们终身必将在痛苦中度过。 他掉过头仰望苍穹,谁也不知道他看什么,心里想的是什么。 每个人的心里都在上下起伏,希望自己活着离开这里,他们有的人甚至在暗暗发誓,只要出去,一定到祖坟前玩命烧上五天五夜的高香。 夜色已更深,大地上冷冷清清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街道?还是镇上?或者是山沟沟里? 叶孤云忽然看着他们唯一一个说话比较利索的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沉香镇。” “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这人问的时候,舌头都已在打晃。 “很好的意思就是说,你们的忙,我愿意出出力。” 这人目光闪动,“你怎么帮?” “我去找大夫,你们这里生病的人有救了。” “真的?”这人目光中露出喜色,忽然又暗淡了下去,他的声音也很暗淡,嘴角还带着苦涩,“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什么?你说。”叶孤云又说,“不说我就宰了你。” 这人咽了几口口水,勉强自己镇定下来,又说,“可是这位女侠......。” 叶孤云不语,目光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温柔、怜惜。 床铺并不大,白雪翻了个身,就掉下床,她并未落地,因为有一双手温柔的抱住了她。 她笑着凝视叶孤云,“你醒了?” “是的,我早该醒了。” “是的。”白雪挣扎着站起,娇笑着。 叶孤云也笑了笑,并未看一眼边上那四个人,“听说你最近很疯狂。” 白雪摇摇头,“你错了。” 她笑了笑,又说,“我本就已疯了。” 叶孤云叹息,目光中充满了无限柔情、蜜意,“你受苦了,都是......。” 他的话并未说完,因为白雪忽然捂住了他的嘴,她说,“你不要说了,这是我该做的,就算我变成这样,你也一样会照顾我,对不对?” 叶孤云点头,目光闪动。 他的心已被融化,少女的纯情岂非很容易将浪子的心融化,特别是孤独而寂寞的浪子。 叶孤云是浪子,也比大多数浪子都孤独、寂寞。 他笑了笑,“你好像做了很多缺德的事?” “为了你,做点缺德的事也值得。”白雪的目光忽然盯着那四个人,冷冷的说,“但我没杀大夫,你们再不走,我就剁了你们喂狗。” 叶孤云苦笑。 他发觉女人真的很奇怪,在心爱的情人跟前,温柔、驯服如猫,但到了陌生人跟前,就凶的像是老虎。 他柔柔将白雪的手握住,“你们走吧,我天亮之前找几个大夫过来便是。” 这几人忽然走了三个,剩下的一人悄悄落泪,并未离去。 “你为什么不走,难道想被剁了喂狗?”叶孤云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吓死人。 这人并未被吓死,他说,“我们知道错怪这位姑娘,但是......。” “你说。” “但是我家的妻子快要临盆,这里没有大夫,我快急死了。”他的泪光闪动,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凄凉。 “我现在就替你找大夫,找接生婆。” 这人连连点头,目光中露出喜色,“真的?” 叶孤云点点头,面向白雪。 白雪笑了,“你要替他找大夫,找接生婆?” “是的,我还没干过这样的坏事,我想去尝试一下。”叶孤云又笑了笑,“这一定很刺激。” 白雪点头,看了看天色,天色是黑的,街道上一盏破旧的残灯在街心滚动着,仿佛是野鬼在夜色里找不着回去的路,四处游动,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她笑了笑,“你到哪里去找?” “我不是去找。”叶孤云又解释着,“我是去偷。” “偷?”白雪笑的合不上嘴,“你要去偷人?” “是的。”叶孤云点点头。 边上那人目光中露出惧怕之色。 “那你也带上我,我一定帮你多偷几个。”白雪忽然又握住叶孤云的手。 听到白雪的话,那人忽然变得面如死灰,没有一丝血色。 叶孤云将白雪的手柔柔放下,又说,“这种事你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我就想去。” “你不能去。”叶孤云孤孤单单的脸颊上现出柔意,他说,“你这么漂亮,我怕你被别人偷走了。” 白雪的脸忽然变得涨红,笑着不语。 叶孤云慢慢的走出去,又看了一眼白雪。 白雪忽然盯着叶孤云,“你不怕我一个人在这里被别人偷了?” 叶孤云忽然将剑送到白雪手上,他说,“如果有人要偷你,你就刺他几下。” 白雪握剑嘻嘻的笑着,笑的像是小母鸡。 “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叶孤云凝视着白雪的眸子,又说,“你也不要有事。” 白雪点点头,“我等你回来。” 叶孤云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那人急得快要疯了,见到叶孤云出来勉强笑了笑。 “你家在哪里?” “就在前面裁缝店后面的院子。” 叶孤云提起他斜飞四丈,孤云般飘了过去,夜色里知鸟的叫声并不强烈,变得说不出的娇弱、温柔。 是不是它们已得到了神秘的满足,已无力去尖叫?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八章 玩命找大夫 叶孤云落到猪圈上时,却发现这人已昏了过去,裤裆也湿透了一大片,可见这人的胆色并不是很出众。 他暗暗苦笑,一把将他丢到猪堆里,猪骤然惊醒,尖叫着四处奔跑、乱撞,这人也骤然惊醒,却是笑着的。 这人的笑意居然带着些许歉疚。 “这就是你的家?” 这人连连点头,又问,“大侠找到大夫了?” 他始终没有忘记找大夫与接生婆,他的老婆在油灯下呆呆的凝视着发黄墙壁上的孤独。 这人进去的时候,他老婆几乎要掉下泪来。 叶孤云并没有进去,他不愿看到别人的泪水,特别是女人的泪水。 “我找的第一个大夫,就送到你这里。” 这是叶孤云对这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街心一粒鬼火随风摇曳,时暗时明,仿佛真的像是地狱里的火焰。 叶孤云纵目一顾,却发现这是更夫,更夫的眼睛很亮,打的更也很稳定,在街心幽魂般慢慢的晃着。 他看到叶孤云的时候,胆子几乎被吓破,他软坐在地上,连吃饭的家伙都忘了拿,叶孤云将他扶起,笑了笑,“你好像不经常遇到女鬼?” 打更的人也笑了,笑的却很勉强,他说,“你是第一个男鬼。” 叶孤云捏住他的脸蛋,这人疼的大叫起来,叫出的声音简直比野鬼还要凶猛。 “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大侠这是何必?” “我只想跟你说说话。” 更夫疼得眼泪都已滑落,声音都已扭曲,“你说,快说,我不行了。” “我现在告诉你一件愉快的事。”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并不是做梦,你绝不是在床上。” 这句话并不是很愉快,但更夫强迫自己笑了笑,笑的极为难看极为不自然。 这人连连点头,“对,对极了。” 叶孤云并未放手,凝视着这人因痛苦而变形的脸颊,久久不语。 “大侠还有什么名言相赠?请高抬贵手先,我......我真的不行了。”他说的是事实,他脸上的肉很多,也很嫩很滑,好比是女人的屁股。 也许终日不见阳光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皮肤想不白都很难。 叶孤云又笑了,又说,“我的确有一句名言要相赠。” “快说,我实在太想听了。”他说着话的时候,脸颊上泪水更多。 “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更夫连连低头,却发现脸蛋依然被捏着,仿佛并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已暗暗觉得这人虽然很可怕,但说出的话,却很实在。 正当他疼的发疯的时候,他居然看见叶孤云在呆呆的凝视着大地,呆呆的发怔,仿佛在沉思。 他已要崩溃了,他说,“大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便是。” 叶孤云点点头,这才想起了要找大夫,所以他向这更夫问问是否有大夫。 更夫吃惊的盯着叶孤云,然后眼睛转了一圈,又说,“我知道一家,就怕......就怕......。” 叶孤云露出喜色,将手松开,“你不用怕,说出来就行了。” 更夫这才松了口气,不停的喘气,叶孤云忽然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说,“前面姚记豆腐店边上那条福星巷子,往里走就看到妙手大夫这四个大字了。” 叶孤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夜路的时候,不要怕鬼,应该怕人,你以后一定要记住了。” 这人只觉得裤裆凉凉的,忽然拔腿就跑。 他这辈子也许都会记住这句话,因为他从未见到过鬼,却见到过可怕的人。 叶孤云叹息。 妙手大夫这四个字很显眼,白色的三角旗子上,漆黑的字眼写得并不是很好看,却很清晰,也很大。 所以叶孤云并没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 屋子里正点着灯,灯下的男人很疲倦,喘息声也很重,汗也流得很多,但他并未有一丝停下的意思,下面女人蛇一样柔软的身子微微沁出晶莹的汗珠,但却并未发出一丝声音,眼神里却时刻都流露着期待与渴望。 看到这种晶莹而发亮的汗珠,就说明上面的男人很卖力,决没有偷懒。 叶孤云从窗纸上不难看出了他们没干好事,他暗暗叹息,纵身掠起,箭一般射进里面,直直的定在地上,并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就问,“你是妙手大夫?” 这人勉强自己点点头。 他听到声音吓得身子忽然萎缩,竟已死猪般软软瘫在女人身子上,似已再也使不出一丝力道。 女人蛇一样柔软的身子骤然绷紧、僵硬,躯体不由剧烈轻颤、痉挛、收缩,甚至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神秘的疼痛、惧怕之色。 有经验的男人发现身下的女人有这种声音,身子有这样的变化,心里的自豪感与虚荣心一定是难以言表的,那种征服感带给男人的并不单单是喜悦与享受,也是一种责任与义务。 男人说不出半个字来了,下面的女人偷偷露出眼睛瞟着叶孤云,叶孤云并未看她一眼。 他生怕看多了会染上红眼病。 女人的目光中当然带着恐惧、惊慌之色,却也有些许快意与刺激,她说,“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家很穷,很没钱。” 叶孤云叹息,淡淡的笑了笑,“我来偷人。” 说到偷人的时候,女人的声音抖的更厉害,“我已是有了三个孩子的娘亲,你找我一定会......一定会......。”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忽然发觉自己说错了。 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床,没有孩子,她显然在说假话,想骗骗叶孤云。 叶孤云嘴角泛起了笑意,“你们一定在偷情。” 女人通红的脸忽然变得惨白如死人,声音更颤更抖,更无力,“没有,没有,我们没有偷情,我们只是......只是......”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很微弱,很细小。 她已说不出所以然了,她已向别人承认了偷情。 叶孤云暗暗发笑,他忽然将屏风上的床单丢给他们,他不愿看到自己不该看的景色。 他然后就出手,他出手很直接很用力,看到的人却很吃惊很恐惧。 他慢慢的将腿缩回来,那堵墙就倒了下去。 女人的身子抖的更加剧烈,男人索性闭上眼睛,瘫在女人的上面,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角色。 叶孤云并不想多磨牙,一把将整张床抱了出去,冲天而起,孤云般飘向远方。 只见这女人捏着嗓门玩命大叫,“我说错了,我已经是六个孩子的母亲,对你不会有好处的,你还是放了我,我还要回去喂奶......。” 这种紧张的刺激,也许是他们平生所没有遇到过的。 这种事光想着就令人心神飞跃,胆战魂惊,又有谁敢去尝试。 大大的床在夜色里飞行,这种飞行非但要力道,也要有技巧,叶孤云幸好这两样都不缺,但他还是在半路上停下来,缓了口气,他毕竟是大伤初愈,身体有些许吃不消。 叶孤云就这样将他们放在露天的古道上,四面黑漆漆的看不着树,也看不着房子,冷风带着远方的草木清香缕缕飘过,实在令人心神舒畅。 他说,“我不喜欢磨牙,我说什么,你们就答什么。” 两人紧紧缠在一起,床单紧紧裹住他们的躯体,却裹不住他们内心的恐惧。 大夫点点头。 叶孤云首先问的是那女人,他说,“你接生过小孩没有?” 女人的嘴唇已轻颤、发白,她虽在恐惧,但未忘记思考,她想不通这男人为什么问她这个? 这是个奇怪的问题,但她却不敢说不会,因为这个时候,若是说不会,倒霉的机会一定会大一点,接生孩子她并没有做过,但她自己却是生了两三个孩子的娘,这种事她绝不陌生。 所以她忽然说,“那种事,我天天要做的。” 她说的很夸张,却也没法子,一个人活着,有时候做出的事说出的话,实在有违天地良心。 叶孤云笑了笑,对此觉得很满意,他又看了看大夫,“贵姓?” 大夫勉强挤出两个字,“免贵姓王,别人都叫我老王。” 叶孤云看了看女人,又说,“这女人是你家隔壁的?” 大夫脸色变得很难看,勉强自己点点头。 叶孤云苦笑,这人胆子大的令人吃惊,居然对隔壁的女人飘起了贼心,下了贼手。 这实在不得不佩服他有这样的胆色。 老王的脸居然红了红,又说,“大侠有何吩咐,直说便是,老王就算肝脑涂地、两面插刀也在所不惜。” 他下面的女人笑了笑,她心里仿佛有种自豪感。 虽然没有这样的丈夫,但有这样的姘头,也足以令她愉快。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行医多少年了?” 老王脸色变了变,“接近四十年了,但我看得都是家畜,不是人。” 这句话说出叶孤云的脸都变得苍白,脸色沉了下去,他用了那么大的力气找来的居然是兽医。 他茫然的凝视着苍穹,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女人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女人的心到底是女人的心,到底要比男人的心细一些。 她忽然说着,“老王替我看过病,我从小到大的病都是他给治好的。” 叶孤云慢慢凝视着这女人,她脖子上红红的牙齿印还在,真不知道她回去怎么交代。 她笑的很诚恳而又自信,她仿佛对这个男人所做的任何事都充满了信心。 叶孤云点点头,“好吧,前面有个缺大夫的人家。” 女人嘿嘿的笑着,“那快点去吧。” 叶孤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把事情搞砸了,我就把你们送到你家隔壁。” 女人尖叫着说,“不要,我丈夫会杀了我的,千万不要......。” 夜色更深,树上的知鸟叫的虽然并没有白天那么猛烈,却并未停下。 人呢?叶孤云摸索着夜色里的方向,终于看到了那个急着找大夫找接生婆的人。 他正一人坐在猪圈上,痴痴的面对苍穹发怔。 见到叶孤云飘过来,立刻高高扬起手,“这里,是这里。” 他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激动、兴奋。 叶孤云将这大大的床放下,就矗立在边上不停喘息,这的确够累的。 这人看到床上的人,又惊又笑又喜。 “感谢大侠,感谢大侠,感谢大侠,......。”这人一连串说了十几次,仿佛还未说完。 叶孤云赶紧将他扶起,说,“好了,你的老婆孩子得救了。” 这人喜上眉梢,笑着请叶孤云到里面坐坐,但回过头看叶孤云时,却发现已不见了,只听衣诀飘动,人影却是在夜色里消失。 偷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孤云第一次尝试这种心酸与疲倦,他深深向自己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去干这种事了。 叶孤云已从远方带来了七八个大夫,七八个正宗的大夫,并不是家畜的大夫。 可是他一想到沉香镇里有很多病人,直到破晓都未停下来休息。 他最后去的地方,就是号神医的地方。 号神医正在孤灯下号脉,这手臂赫然是南昔人那条手臂,他并没有丢掉。 屋里一灯如豆,他的眸子深陷而有神。 外面原来的牌匾已不见了,却多了个更大的牌匾,两边的大红花还未取下。 地上的鞭炮也未扫掉。 叶孤云并没有在外面多呆一刻,孤云般飘了过去。 “你到底还是换了牌匾?” 号神医点点头,却已在喘息着,“你到底还是敢来这里。” “是的。”叶孤云摸了摸茶壶,并未去喝。 号神医骤然出手,将那壶茶取走,防贼似的防着叶孤云,“你又想做什么?” “那只是一壶茶而已,你为何如此紧张?”叶孤云有点不懂了。 号神医看了看外面的街道,又说,“你出去,我不想看你。” 叶孤云没有出去,反而坐了下去,淡淡的说着,“你不看病?” “我看病。”号神医眨了眨眼,又说,“但你没病,找我做什么?” “我有病。” “你有什么病?” “我有毛病,你看不出来?”叶孤云又说,“没毛病的人,又怎会来你这里。” 号神医鼻子已喘息,“我不看你这样有毛病的人。” “你不肯替我治病?” “是的。”号神医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 叶孤云不语,凝视着牌匾,冷冷的笑着。 “你若是不治病,我就砸了你的招牌,而且砸得很烂。”这句话叶孤云并未说出,也不用说出。 号神医已明白他的心思,他冷声说,“你敢!” 叶孤云忽然出手,将这块牌匾取下,然后摔向地面,“砰”一声,牌匾忽然变得粉碎。 他拍了拍手,就瞧着现在的号神医。 号神医没有说话,他的眼睛仿佛时刻要喷出火来,他咬咬牙,忽然大叫,“小兔崽子,老子弄死你。” 他说的声音很大,动作更大,他明明与叶孤云之间有段距离,但是话语声中,已到了叶孤云跟前,双手握拳,骤然间已挥出十几拳,每一拳的力道都大的惊人。 叶孤云被一拳打飞,飞到外面,一口鲜血吐出,但脸上并没有一丝痛苦之色,反而觉得这件事很刺激很疯狂,他说,“你这一手很不赖,在多用三分力,我这小命恐怕就要报销了。” 号神医纵身一掠,也到了外面,冷冷逼视着叶孤云,“这是你自找的,我本来心情很不错的,现在全变坏了。” “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难道要杀人?” “是的。”号神医说的很简单。 “你心情好的时候呢?”叶孤云一步步往后退着。 号神医一步步的前进着,他说,“还是杀人。” “大夫只救人,不杀人,但你却杀人。”叶孤云冷冷的又说,“你是个冒牌大夫,所以你不该有牌匾。” 号神医目光跳动,拳头咯咯作响,“你说对了,我就是冒牌大夫,除了救人我也会杀人。” “你果然是个混蛋大夫。” “那我现在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混蛋大夫。”话语声中,双手骤然化拳为爪,身形掠起,老鹰般扑向叶孤云。 他仿佛已将叶孤云当做是小鸡!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五十九章 致命杀手 叶孤云抽身一闪,脚下向后一滑,躲过了老鹰捉小鸡的把式,也暗暗吃惊。 那一抓威力远比他想象中要可怕的多,只见那块好端端的青石板骤然被抓成个大坑,徐徐冒着轻烟。 叶孤云纵身孤云般飘动,冷冷瞧了一眼后面,那双手竟已紧紧贴了上来。 “你杀人果然比救人在行。”他说着话的时候,脚下没有一丝放松,反而更快。 “你要躲到哪去?”号神医身形闪动,竟一点也不慢。 叶孤云苦笑,他发觉自己不该找这人出去的,这人哪里像是大夫,简直像是魔鬼,杀人的魔鬼。 阳光还未升起,天地间已变得闷热。 他忽然落在河边,洗了把脸,脸上的水还未抹干,就看到号神医趴在河边,将头塞在河水里,他似已不行。 叶孤云慢慢的走过去,一脚将他踢飞,号神医闷叫着跌落河水。 看见号神医在河里挣扎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他眼睛几乎凸出,河水不停往嘴里灌水,他为什么不上来,难道他不会游水? 叶孤云矗立在岸上,瞧着他在河里玩命挣扎,玩命的喝水,玩命的乱抓,嘴里的话已含糊不清,“救命......救命......救......。” 号神医竟真的是旱鸭子! 这是叶孤云无法想到的,他静静的等待,直到号神医漂浮着不再动弹,才将他捞上来,叶孤云不愿多看他一眼,这人脸颊发白,双目无神,手足彻底僵硬。 他仿佛已死翘翘了。 叶孤云一提,孤云般飞走,东方的曙色渐渐已很亮。 黑夜已彻底过去。 他到沉香镇的时候,已听到那家娃娃的啼叫声,那个人正向他招手。 叶孤云落下,将号神医放下,他嘴里还在吐着水,眼睛死鱼般没有一丝活力。 这人抱拳一礼,“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他笑着将叶孤云引进院子里,院子里十来个大夫正恶狠狠的看着叶孤云,但看着他手里提着个号神医时,却变得态度恭谨,目光温和。 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号神医水狗般趴在地上,似已不行。 叶孤云看了看那人脸上的喜色就知道一定是生了男孩,他笑着问,“是男孩?” 他笑的很神秘,很得意,“是双胞胎,都是带把的。” 带把的就是男孩,他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喜悦与欢愉,嘴角笑的仿佛快要抽筋,他说,“还没起名,大侠可否提名一下。” 叶孤云喘息着一脚踢向号神医,号神医重重的撞向高墙又软软烂泥般滑落,闷哼一声,竟已有了喘息。 他挣扎着站起,双手张开,但却变得松软无力。 叶孤云淡淡的笑了笑,对那人说,“你喜欢什么?” “当然喜欢钱了。” “那他们的名字就叫带金带银,他们长大以后一定会给你带去很多金银,数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人大笑着抚掌,“高妙,高妙......。” 他一连串说了十几个高妙,抬起头看叶孤云时,却发现这人已不见了。 叶孤云展身飘动,一夜的水米未进,也未合眼,躯体有种说不出的疲倦、无力。 他希望自己到客栈里能够好好看看白雪的笑容,随便喝上几碗鸡汤,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 客栈的伙计看到叶孤云过来,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谨,远远的避开,叶孤云只觉得有点不对,他希望自己上去看到的两样东西并不会令自己失望。 一样是白雪的笑容,另一样是柔软的床铺,吃不吃并不重要,这两样却决不能少。 屋里打扫的很干净,摆放的也整齐,需要用的物品,都处于触手可及的地方,显得恰到好处,而又不失雅观。 桌子上一碗鸡汤,热力并不热,也不凉,刚刚好。 另外还有一张纸条。 “曙色取得美人归,笑君孤枕永安眠。” 下面的署名是白玉郎! 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叶孤云的血液似已冻结、冻僵。 外面的小二站了很久,并不敢进来,他仿佛也知道这里面的客人并不是寻常之辈。 “你进来。” 小二提着茶壶慢慢的走了进来,笑眯眯的看着叶孤云,“客官有何吩咐?” 叶孤云垂下头沉思着,他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这张字条是谁送过来的?白雪她去了哪里?难道真的被白玉郎带走了?还有杀死十几名大夫的真凶是谁?为什么嫁祸给白雪? 小二仿佛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提茶壶的样子并不像是熟手,还有麻布是握在手里的,并非挂在肩膀上的,桌上的鸡汤仿佛早就算准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是谁做的?是白雪?还是白玉郎故意放下的?如果是白玉郎,那他怎么能算好自己回来的时辰?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在叶孤云脑子里转着,他现在又饥又渴,又无力,伤口已隐隐刺痛,最痛的还是他的心。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小二忽然说,“请客官将这碗鸡汤喝了,这是白小姐花了一夜功夫做的,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叶孤云端起鸡汤,并未喝,犹在沉思,小二在边上依然笑眯眯的,仿佛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个时候,碗渐渐倾斜,鸡汤缓缓流出,滴在桌子上,这个动作很小很小,叶孤云并未在意,小二的脸忽然变了,他骤然后退七步。 也就在同时,叶孤云的手忽然将鸡汤挥洒出去,恰巧洒在小二的身上。 这个动作本就是习惯性而发的,他并没有任何思考。 这好比是吃饭之前要拿筷子,就这么个习惯性动作。 小二仰面惨叫着倒下,那只握住毛巾的手忽然露了出来,赫然带着鹿皮手套! 鹿皮手套上满是发着乌光的暗器,虽然他抓得很紧,却永远无法再挥出!那把毒蒺藜竟已活活死在他的手里!! 叶孤云惊呼出声,“唐门!” 门口本来是没有人的,现在骤然围着七八个人,七八个想要叶孤云命的人。 两口剑,五只鹿皮手套。 叶孤云慢慢的后退,退向窗户,希望那里是活着离开的出口,但他隐隐感觉那里并不是。 他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而已。 这种感觉仿佛是野兽的本能,遇到危险的时刻,总能感觉到一丝丝。 他们一步步逼近,手套里的毒蒺藜握得很紧。 就在这个时候,叶孤云踢飞那张桌子,桌子骤然撞向窗户,破窗而出,接着听到“夺夺夺......”一连串声音,那张桌子顷刻间竟已变成马蜂窝。 叶孤云暗暗吃惊,这里的布置远比他想象中要可怕、恐怖,如果刚刚出去的不是那张桌子,如果是自己,后果会怎样? 想到这里,叶孤云的背脊顷刻间被冷汗湿透。 地上的小二已不动,尸骨上还泛起碧绿色的光泽,谁也看不清这是人,还是怪物。 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颊上竟已彻底扭曲、变形,下颚那一块几近没有一丝血肉,白骨已露出,在阳光下正发着光。 七个人水一样涌了进来,动作快的惊人,他们进来忽然一人站着一个位置,每个人的位置仿佛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精心计算过,没有半分偏差,这好比是象棋的布局,死死将对方的老将困死在九宫格里,想要翻身,几乎不可能。 这已是残局!却也是死局! 叶孤云咬牙,慢慢的后退,他退的并不快,脚下每一步路都很小心,都仔细。 他知道此时任何的疏忽,都会令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现在掌中没有剑,若是有剑,他现在至少有三种出去的法子,现在却一个都没有。 后面就是床边,床铺看似整齐,实质有点奇怪,因为叶孤云深深记得这床铺的高度已变了,比先前看到的要高上很多很多,虽然被子折叠的很整齐,却丝毫不能掩饰这一点。 他的脚步慢慢逼近床边,希望能抓住床单与枕头,床单用来遮挡暗器,枕头用来抵挡剑锋。 这也许是唯一的拼命法子。 可是就在他靠近的时候,前面那七个人竟没有靠过来! 为首的是两口剑,剑已出鞘,剑光却是碧绿色的,一看便知剑锋上早已涂上了剧毒。 其中一人靠近墙角的一张凳子,这个时候,叶孤云才发现凳子下面竟有一根细如牛毛的丝绳,这是什么? 他靠近那凳子做什么? 叶孤云不愿在想,忽然转身踢出一脚,踢向床铺,这反应连他自己都觉得都不可思议,太惊讶,太惊险。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从床铺上骤然飞出,刺向叶孤云躯体。 剑光是绿的,握剑的人很稳,脸颊上的冷汗还在滴滴滚落,他显然也忍受了很长时间,这个动作也等了很长时间。 剑光飞出的那一刻,凳子忽然动了,头顶一张铁丝制成的巨网忽然落了下来。 叶孤云忽然出手。 他忽然伸手捏住握剑的人手臂,用力一拧,“格”的一声,握剑的手臂与躯体离别,躯体失控飞入网中。 血淋淋的手臂已落下,剑已到一个人的掌中。 叶孤云的掌中! 剑光一闪,前面两口握剑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倒了下去,倒下去时,脸颊上还没有一丝惊讶、不信、恐惧。 后面三只鹿皮手套微微抬手,满把毒蒺藜“叮叮叮......”落地,他们的人也倒下,他们连那道剑光都没有看到!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章 死亡的滋味 进来的七个人已倒下五个,剩下的两人面如死灰,箭一般射向外面,射向远方。 他们竟已逃了! 叶孤云并没有追,也没有挥剑。 碧绿色的剑锋上滴滴鲜血飘零,握剑的手竟已不稳! 他没有去追,没有去杀,是因为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死寂。 屋子里死寂如墓穴,没有声音,从死人躯体上流出的鲜血都变得安静而无声。 叶孤云孤孤单单站着,仿佛已站在墓穴里。 鹿皮手套里满把毒蒺藜滚落大地,戴手套的人齐腰断开,流出的血竟已发黑。 每个人的目光都睁得很大,大得几近掉出,每个人的神情都充满了说不出的惊慌、恐惧、绝望。 这些并不可怕,这些只能令叶孤云感到可怜、可悲。 从床铺下飞出的那人在铁网下已不在动弹,因为已化作血水,连骨头都没剩! 血水渐渐被地面吸收,渐渐消失,这人的生命与故事也慢慢的消失,就仿佛从未来过世上一样。 这也不会令叶孤云感到可怕。 令叶孤云感到可怕的是那只手,床铺边缘那只血淋淋的手,那只手原本握住叶孤云掌中的剑。 那只手赫然带着鹿皮手套!! 剑柄上居然有毒!!! 叶孤云不愿想下去了,因为他发觉握剑的手已剧烈颤动,剑并未跌落,但已不行了。 剑客的手决不能抖,一丝都不能,否则就杀不了人,只能等着别人来杀他。 他忽然好想见到白雪,想的要命。 他努力将剑举起,却发现握剑的手已发黑,剑柄上赫然发着碧绿色的光,毒光,剧毒。 这是什么毒?还有得救吗? 叶孤云背脊干透的衣衫又已冷透,他慢慢的走了出去,从大门慢慢的走向外面。 初生的阳光新鲜如刚摘下的草莓,新鲜、红润、诱人。 窗户边缘紧紧贴着两个人,两个壁虎般的人。 他们还在等着出手,只要里面有任何东西出来,必然会变成马蜂窝,是人是鬼都一样。 没有人逃过他们出手一击,他们本就在守株待兔,而且已经过非常巧妙、详细的计划,这本就是致命一击。 可惜他们还不知道里面已有了变化,活着的同伴已逃走,对手赫然已到了他们身后。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走的很慢很轻。 他说,“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这两个人忽然大吃一惊,脸色大变,手扬起,毒蒺藜还未发出,就看到一道剑光飘过。 他们只觉得咽喉一凉,然后躯体忽然失去控制,流出的鲜血却已变成死黑色。 叶孤云也倒下。 他只觉得自己没有一丝力气,连思想的力气都已消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阳光变得灼热而令人厌烦,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挣扎着站起,往前走着,他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去哪个地方,街道上人影在身边来来回回,就仿佛是幽灵在飘动,他已看不清这是人,还是幽灵。 就在他实在走不动的时刻,忽然撞到了一张床上。 床上的人仿佛是人,又仿佛是猪。 他想看清楚这是什么人,却看不清,但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人是秋梦。 江湖中比秋梦胖的人,几乎没有。 叶孤云挣扎着说,“秋梦。” 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接着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上下起伏,有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感觉,就像上次一样。 现在自己要去哪里?现在呆在什么地方? 这次是不是已到了地府?还是被地府抛弃了?变成孤魂野鬼四处飘动? 叶孤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一双眼睛在看着他,这双眼睛说不出的疲倦、无力,脸颊上根根肌肉已因过度劳累而变得松软、扭曲。 “你是人是鬼?”叶孤云对着这人挣扎着吐出一句话。 这人笑了,笑的竟也是那么无力、疲倦,他比叶孤云更疲倦! 他笑着说,“我现在是人,你若是在不醒,我就变成鬼了。” “为什么?” “被累的,我是薛神医。” “薛神医?” 薛神医点头,他喘息着又说,“你居然还能活着?” 叶孤云点点头,想睁大眼睛看着这人,却发现看见的很模糊,他自己说话也很模糊,听到的却更模糊。 最后他只能模糊看到薛神医的嘴巴含糊不清的动着,还有那缕发白的胡须在飘动。 那胡须仿佛是热水冒出的烟雾,那么的神秘,那么的奇异。 这令叶孤云想到了厨房,热锅里冒出的烟雾岂非也是这样的? 热锅里冒出的烟雾,时刻都令他想到一个女人,是他的奶妈,他没有母亲,只有奶妈。 叶孤云忽然发觉自己欠这个女人很多很多,自己还小的时候,她就牺牲女人一生中最灿烂最辉煌的时间来陪着他,令他高兴,不再寂寞、孤独。 直到他九岁的时候,也是他学剑的时候,同时也是他杀死了江湖中恶名远扬的三大恶虎的时候。 那个女人离开了他,带着一个小女孩离开了他。 那个小女孩叫叶小钗,叶小钗本不是姓叶,因为她的娘亲是叶孤云的奶妈,所以她就姓叶。 奶妈希望他们两人青梅竹马,手足情深直至到老。 可是奶妈走了,带着叶小钗走了。 叶孤云默默的落下泪来,他一想到这个女人,心里莫名的感到酸楚、痛苦,因为她没有得到他一丝的回报。 他也想到了叶小钗,叶小钗小时候经常受到他的欺凌,经常受到他辱骂,被他当马骑,当猴耍,当玩具玩,......,他没有一天对她是正正常常的,对这女孩的愧疚,远比在他生命中大多数停留过的女人愧疚要多的多。 他忽然想去做做好事,不让她哭鼻子,流着口水到处躲着他。 一个人到了生命的尽头该想点什么? 叶孤云的心忽然变得好乱,好痛,因为他还有很多事并未做完,很多遗憾不能割舍。 所以他想活着,不愿死去。 有一丝机会,他都不愿放过。 叶孤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 这个人仿佛时刻都靠着他,这人的手很滑很嫩,嫩的像是女人的屁股。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秋梦!” 秋梦从床上蹦得跳起来,他吃惊的看着叶孤云,“你还活着。” 叶孤云喘息着睁开眼,就看到了边上放着一口棺木,崭新的棺木,里面的衣服、首饰、珠宝,还有一口锋利的剑,没有剑鞘。 他傻了,“这是做什么的?” 秋梦笑了笑,笑的很勉强,他并没有说话,他的手已指向不远处。 叶孤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了过去。 棺木的不远处赫然站着两排吹鼓手,作法的道士在神案前舞动着剑,偶尔还吹一下剑锋,当然也会冒出一团火,看起来好像很正宗。 神案前的香烛畔一只活鸡还在滴着血,一滴一滴的滚落大地。 鱼在大碗里不停的张合着嘴巴,仿佛缺水缺的快要死了。 叶孤云叹息,他明白了,他说,“你要打算把握埋了?” 秋梦点点头。 叶孤云目光缩回来的时候,看到一群脸色苍白,神情悲惨的人,这些人当然是年龄四十出头七十不到的女人。 她们来这里做什么?叶孤云想不明白。 身子还披麻戴孝的,叶孤云并不认识她们,一个都不认识。 “她们是什么人?我并不认识她们。” 秋梦叹息,又说着,“她们是哭婆。” “哭婆?”叶孤云不得不佩服秋梦做事之认真、周到,实在令人钦佩。 “是的。”秋梦并不否认,他又说,“只要你还不醒来,我就把你放进去,然后盖好棺木,就当你下地狱了。” 叶孤云重重吐出口气,“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一定挑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捏碎你的脖子,然后带你一起去地狱。” 秋梦笑了,他笑着凝视十几个哭婆,“现在你们没生意了,可以走了。” 十几个哭婆没有一个人离开,其中一个最胖的,也是最黑的,忽然站出来直愣愣盯着秋梦,并未说话。 秋梦笑着走过去,“你们不走?” 这个哭婆点点头,她显然是这里面头头,别有一番威严。 道士掌中舞动的剑已停了下来,他仿佛已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只可惜等一下,他就会认为这是一件可怕的事了。 秋梦笑着走过去,叶孤云暗暗叹息,他只希望这女人还能喘气。 那女人仿佛还没发现死亡渐渐已逼近,她心里也许还在想着钱。 秋梦笑着挥出一巴掌,这女人的头忽然飞出很远很远才落下,落下的时候,还在地上打滚着。 道士已不见,他反应最快。 吹鼓手走的也不慢,十几个哭婆跟在吹鼓手后面虽然慢了点,但她们始终不愿再呆下去了。 秋梦一脚将尸骨踢到棺木里,慢慢的将盖子盖上,才面对叶孤云,他的脸上居然还在笑。 “你死不了,是件好事。”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他勉强自己笑了笑,又说,“你想怎么庆祝?” “喝酒。” 叶孤云笑了。 好酒,好菜,这里并不是酒楼,也不是春香阁。 纵目四顾,下面云吞雾绕,好不僻静。 六角亭里只有两个人,不远处烧菜的厨子犹在忙着,做好的菜已端了上来。 叶孤云虽然很虚弱,却很想喝酒,闻到酒香味,他的喉结就不由上下滚动。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一章 大难不死 厨房里的浓烟,令叶孤云想到了薛神医的胡子,他的胡子岂非也是这么白? 厨房里烧菜的人是谁,那道影子为什么那么熟悉? 是女人的影子,是媚娘?是毒少?还是白雪? 他不愿在想了,他生怕自己想多了,会无力,会疲倦,然后倒下。 一个垂鬓少年,眼睛呆滞而没有一丝活力,他端着菜,慢慢的走了过来。 瞧他的打扮仿佛是十一二岁的童子,但眼神中却露着四十几岁的那种成熟与厌倦,是厌倦,深入骨髓的厌倦,厌倦了活着的那种。 “他是谁?” “垂鬓童子。” 叶孤云听到这名字简直被吓了一跳,他简直不相信这件事。 “他为什么来这里?你找来的?”叶孤云很好奇,很吃惊。 “不是。”秋梦摇摇头,又说,“他跟我一样,也喜欢赌一赌,也是赌徒。” “你们赌什么?” “他赌你醒不来,赌你会死翘翘。” 叶孤云笑了,“他输得很惨?” “是的,所以他沦为跑菜的。”秋梦笑的很得意。 他有理由得意,无论谁有这样厉害的角色跑菜,都是一件荣幸的事。 “他就这样一直下去,替你端菜?” 秋梦不语,因为垂鬓童子已走了过来。 他将菜慢慢的放下,放的很慢,很平稳,这正如他的心对任何事都显得很平稳,平稳的令人感觉到可怕。 他说着,“这是最后一次端菜。” 秋梦不语,凝视着他那双满是辛劳的手,痴痴的笑着。 “你笑话我?”垂鬓童子站在一旁,轻轻抚摸着发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看着秋梦,仿佛是看着桌子,看着桌子上的菜,也许他看什么都一样,不会有变化,也懒得有变化。 “我并不是笑话你,只是笑话我。” “你有什么好笑话的?” “我笑我自己在半年前跟你打赌,为什么不将赌约赌的长久点。” 垂鬓童子闭上嘴,不语。 “现在这一桌菜却成了我们两人分别的菜。” 垂鬓童子将围裙解下,放到石墩上,慢慢的离去,他走的很慢,山下的雾色很重,风在山谷间穿梭,仿佛是高深的妖魔在作法。 直到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叶孤云才说,“他不是赌徒,也不爱赌。” 秋梦沉思,仿佛在想这个问题。 叶孤云淡淡的说着,“这种人精于算筹,就算是赌博,也是他的一步后手。” 秋梦点点头,并未抬起头,“你说下去。” “你们半年前开始赌的?”叶孤云目中露出痛苦之色。 “是的。”秋梦吐出口气,神情竟也变得很痛苦,他又说,“你还没有醒来,好像快死翘翘了。” 叶孤云苦笑,“他一定想了很多法子跟你拼命?” “是的。”秋梦的目光竟已暗淡,“我那次差点死在这小兔崽子手里,他找了十几个江湖高手过来,要我们的命。” “我们?”叶孤云摇摇头,立刻否决了他的话,又说,“他并不想要你的命,他只想要我的命。” 秋梦点点头,“这跟要我的命有什么不同。” 叶孤云愣了愣,他想不明白。 秋梦也不语,目光飘到厨房里那人身上,他对这个人,仿佛生出了钦佩与尊敬。 叶孤云依然不明白,却隐隐看出了这人必定与秋梦有着密切的关系。 但他还没有看出,这人也跟他有着密切的关系。 里面的菜已烧好,浓雾悄悄的散去,人影已变得清晰。 一身白衣如雪,乌黑而柔软的长发飘飘,一张脸带着说不出的喜悦、欢愉,正向他嘻嘻的笑着。 叶孤云忍不住叫出声音,“白雪。” 这人赫然是白雪。 白雪并没有被白玉郎抓走,她还活着! 就在这一刹那间,叶孤云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连嘴角肌肉都已因兴奋而抽动不已。 “你很意外?” 叶孤云喘息,努力将自己平稳下来,才说,“是的。” “你没想到她会下厨房?” 叶孤云笑了,“的确没想到这一点。” “连我也没想到。”她的声音虽在远方,声音也并不大,但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晰。 “你没想到什么?”叶孤云向远方看去,心神似已飞到远方,他又说,“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坚强?” 白雪不语。 身子掠起,孤云般飘动,飘到叶孤云边上,她将菜慢慢的放下,“还有很多也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叶孤云笑着等她继续说下去。 白雪轻轻将酒杯递给叶孤云,直到叶孤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才说,“你一定没有想到去年的今天也是你在沉香镇受伤的日子。” 叶孤云笑了笑,“我以为自己一定死定了。” 他说的是实话,就在他看到自己手臂发黑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一定很难活着。 白雪吐出口气,她仿佛也受到很大的惊吓,“你一定认为我被白玉郎带走了?” 她说着说着竟已笑了。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一点,看唐门那几个人的出手之冷酷,用心之狠毒,又怎会放过白雪。 白雪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说,“你错了。” “错了?” 白雪点点头,却替秋梦倒满酒,微笑着说,“对付别的人,也许是这样子的,但对付你就不行了。” 秋梦点头,他轻轻嚼了口酒又说,“对付你这样的人,就要有足够的准备,例如出手将白雪引开,然后留下几个高手布局,等着你落网。” 叶孤云吐出口气。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错了,错的那么可怕,却也那么可笑,他一直担心白雪被抓走,而且对此也深信不疑,却忘了屋子的布局,这一点至关重要,却被他忘了。 这一点非但可笑,现在看来,简直荒唐、滑稽。 房间里的一切可以说是得到彻底改变,得到彻底布置,里面的机关陷阱、藏身地方、人员的兵器,无一不是经过细致、精心的策划。 白玉郎哪有别的精力去对付白雪? 白雪的剑术也算是江湖后起之秀中最厉害的角色之一。 对付这样的一个人,白玉郎哪有这样的功夫? 秋梦笑着凝视叶孤云,“你明白了?” 叶孤云点点头,手心不由沁出了冷汗。 那布局实在太凶险了!他隐隐想到了两口毒剑,五只鹿皮手套,还有满是剧毒的铁网,床铺下的剑客。 那口剑的剑柄竟然也是带毒的! 叶孤云伸出手,看了看,手心竟已被冷汗彻底湿透! 那一刻如果有一丝判断错误,必定会死的很难看,无论是死在铁网下,还是死在剑锋下,或者是死在毒蒺藜下,都一样,都不会死的很好看。 特别是死在铁网下的惨状,实在令人难以忍受,难以面对。 铁网慢慢的下沉,尸骨在里面慢慢化作血水,连骨头都已不见,......。 那一刻的惊险与刺激,远比他每一次都要猛烈,那样的精巧算计,简直天衣无缝。 他本该死在那里的,因为他们算准了一切,算准了叶孤云唯有靠向床铺,去摸那床单与枕头,因为他们也知道床单用来挡毒蒺藜,知道枕头用来抵挡剑锋,也许这就是他们精心准备好的,等着叶孤云去拿那两样东西。 这就是他们的陷阱! 叶孤云去拿床单与枕头的时候,铁网就会落下,五只满把毒蒺藜立刻就会发出,他唯有后退,掠向床铺,那时的自己一定重心不稳,而且绝不会想到床铺下面还有一口剑在等着刺出。 他们什么都算得很仔细,很周到,却没算到叶孤云会在那一刻会踢向床铺,踢向那口握剑的人。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叶孤云才侥幸活着! 白雪吐出口气,脸色动容,她说,“当时我回去见到满地的血迹,还有桌上的字条,简直以为铁网下的血水就是你。” “我以为......我以为......。” 她再也说不出话了,再也忍受不了了,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连胸膛都因恐惧而变得剧烈起伏。 叶孤云点点头,额角冷汗竟也流了出来。 秋梦笑了笑,仿佛很得意,又仿佛很满意。 他虽然在笑,但嘴里却并未停下,因为他很爱吃,爱的要命。 也许正因为爱的要命,才会胖的要命。 阳光渐渐变得温柔,变得很亮丽,满山的景色仿佛都被他们染上了温情与柔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秋梦将筷子放下,脸颊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 桌子上十几道精制而可口的菜,竟已神奇般消失的差不多了,他实在不好意思拿着筷子了。 所以他才慢慢的站起来,凝视着下山的小径,仿佛正考虑着下山的事。 “你要走了?” “是的,我的确要走了。”秋梦笑的很勉强,又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忙一忙。” 叶孤云点点头,却说,“我还有很多事,并不明白,想问问你。” 秋梦笑着说,“你想知道的事,她都知道。” 白雪笑了。 她的确知道的很,这一年多以来,她就没离开过叶孤云,叶孤云的一切她都知道,甚至连一天的心跳有多少下,她都很清楚。 “可是你救了我。” “是的。”秋梦笑了笑,又说,“可是我们还有赌约,我虽然输了,但还未兑现彩头。” 叶孤云笑了。 他们赌约的彩头很荒唐,叶孤云要看着秋梦学乌龟在地上爬,然后跟小白兔赛跑。 就这么简单。 江湖中人赌博有时真的很奇怪,有时并不能用金钱去衡量他们,因为他们是金钱所买不到的。 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令这个江湖充满了多姿多彩的神奇故事。 也许正因为如此,江湖才不那么血腥。 “你现在是不是该兑现彩头了?”叶孤云笑了笑。 秋梦使劲摇头,他说,“现在一定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很饱,吃饱了以后,我有个习惯。”秋梦看了看小径,又说,“我想去睡觉了。” 叶孤云苦笑。 白雪微笑,“不送,慢走。” 秋梦点点头,“嗯。” 他说的单纯而直接,脸上的笑意很淳朴,又有谁能想得到这人身子里那惊人的智慧与力量。 叶孤云静静看着这人离去,目光依然落在远方的小径上,并未缩回来。 但他的手却依然被白雪柔柔握住,她并没有说话,并不想打扰他。 直到阳光渐渐变得很剧烈,柔风也将她的发丝吹乱,叶孤云才转过头来,凝视着白雪,柔柔抚摸她的柔发。 他的手很柔,发丝也是柔的,最柔的却是她的目光。 可是她已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她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很享受。 除了享受,就是满足,却未彻底满足。 她说,“你一定有很多话要说。” “是的,我的确有很多话要说。”叶孤云看了看桌上的菜,又说,“可惜我肚子很饿。” 白雪嘻嘻的笑着不语。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有个毛病。” 白雪忍不住问,“是什么毛病。” “我肚子一饿的时候,什么都记不起来。”叶孤云又笑了。 白雪轻轻放开手,看向那间厨房,“我烧菜很好吃的,你等着。” 叶孤云却忽然握住她的手,这一握,她的心仿佛已要被融化,也许女人的心最容易融化,特别是多情的女人。 “你想做什么?” 她说着话的时候,连躯体都已轻轻抽动,这一握的力道给她带来的冲击没想到这么强烈。 叶孤云凝视着她的眼眸,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的眼眸冷静、稳定而温柔。 她的眼眸灼热、慌乱而闪烁不已。 “你难道想吃了我不成?”她的脸已红润,红的像是刚摘下的草莓,新鲜、娇艳而诱人。 叶孤云喉结已上下滚动,他忽然说,“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了,我想去外面走走。” 大多数心细而有爱心的少女,都不会错过那一举动,因为这是对少女美丽的肯定与认可。 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她的心几乎要撞出胸膛。 “好。”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说出了这个字来。 沉香镇最大的酒楼就是沉香酒楼,里面的酒很香,菜也很香,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花的芬芳与妖娆。 这个位置是最靠近阳光的地方,窗户很大,酒菜也不坏,所以白雪就来了。 她点的菜并不多,却很精,也很挑,跟一名重伤初愈的病人在一起吃饭,也许不得不去挑剔点。 叶孤云吃了一口菜,脸色就变了,变得很难看。 他的目光正看着对面那张桌子,那张桌子坐着个头戴布帽双眼深陷的大夫。 大夫眼角皱纹已很深,吃菜的时候,显得更深,眉头微微紧锁,仿佛在沉思着什么,茫然的凝视着几道小菜。 叶孤云忍不住几乎要叫出。 “号神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二章 不行的人 叶孤云第一口菜忘了嚼就下咽了。 他的脸色变了,白雪笑了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号神医。 她并不认识号神医,当然也不知道号神医与叶孤云之间拼命的事。 叶孤云将筷子放下,就静静的喝茶,实际上在沉思,想个法子离开这里,他不愿面对这疯子般神医。 白雪嬉笑着,“你为什么不吃?难道看看就会饱?” 叶孤云点头。 “你这肚子真的很奇怪,原来这么厉害。” 叶孤云点头。 白雪夹了一块红烧狮子头,送到他碗里,“听说这个很补元气,你试一下看看。” 她依然在笑着。 叶孤云并没有吃,因为他有个习惯,在拼命之前,他绝不喜欢吃饭,特别是吃饱饭那一刻非但能令躯体肌肉松弛,也能令思想不能彻底集中,临敌时的那种判断也会有误差,高手对决,一丝的误差,都会令自己陷入死地。 他深知这一点,这是他从多年的杀人与被杀中所得来的经验,这种经验远远比大多数说教要实用很多很多。 叶孤云连喝茶都喝的很慢。 白雪痴痴的笑着,静静的看着叶孤云,少女吃饭的时候,若看着一个人痴痴的笑,那一定已将自己的心都送给了这人。 “你为什么一口也不吃了?难道你真的只是看看就饱了?”她还在笑。 “不是的。” 说话的并不是叶孤云,白雪转过头就看到了号神医。 号神医慢慢放下筷子,走了过来,逼视着叶孤云,“你不吃饭,一定在等我。” “是的。” 白雪不笑了,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她的手忽然触及剑柄,脸上变得冷冷冰冰,她说的话也一样冷冷冰冰,“那他一定想吃你。” “是的,可惜他现在恐怕不行。” “你怎知我不行?” 号神医冷笑,“因为我看到你对我已生出畏惧,你现在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他说的很肯定,很有把握。 “那我呢?” 号神医并未看一眼白雪,他的眸子并未离开过叶孤云的躯体。 叶孤云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一下。 柔风并不剧烈,杯中茶却已有了反应,竟已神奇般有了剧烈的涟漪。 是什么力量令它有了反应? 也许只有一个。 杀气。 白雪忽然出手,她出手一向很快,刺出的剑更快。 只可惜手触及剑柄的瞬间,她忽然发现另一只手按在她的手上。 号神医的手。 他笑着愉快与得意,他说,“叶孤云若不出手,你们两人看来就要死在这里了。” 叶孤云点头,他笑了笑,“你要逼我握剑?” 号神医摇摇头,又说,“我想杀了你。” “很好。”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那你来杀我吧。” 他说话很慢,动作却很快,他伸出手一抓,那口剑就已彻底到了他手里。 那口剑竟已彻底与他的手融为一体。 剑光闪动,号神医抽身后退了二十几步。 叶孤云并没有动,那口剑也未刺出,他只是单单的站着而已。 白雪吃惊的看着这口剑,她没有想到这口剑尽管没有刺出,也已令这样的对手胆寒、心寒。 单单看这一点,便可见叶孤云的剑有多么的可怕!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 号神医直直的站在那里,那张脸已因惊吓而扭曲、变形。 他并未看见叶孤云怎么拔剑的,剑出鞘的瞬间,他只看到剑光一闪,只是一闪而已。 那一剑若是刺出后会怎么样? 想到这一点,号神医铁爪般的手缓缓低垂,额角冷汗滴滴滑落。 酒楼里忽然变得空空荡荡,连伙计都已不见。 没有人呆在他们边上,他们虽未出手,但谁都知道出手后的每一击必定是致命而可怕的一击。 楼下对面杀猪的在肉摊上瞪着叶孤云,他的手已握住刀把。 刀锋上还粘着肉丝,苍蝇却远远的避开了。 它们仿佛已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杀气,随时都会将它们活活杀死。 肉摊的边上爬着一条狗狗,脖子上的铃铛比它的头还要大,躯体正不停的轻颤,所以它脖子下的铃铛也在当当作响。 号神医冷冷的笑了笑,慢慢的靠向叶孤云,并未彻底靠近,他们之间依然留有十几步。 他畏惧叶孤云掌中剑并不是一点点。 叶孤云背脊已被冷汗湿透,他已深深感觉到后面有个极厉害的角色在等着他犯错,只要他有一丝的错误,必会遭到致命的打击。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明白这人出手一定很无情很冷血,因为他已听到狗脖子上铃铛发出的奇妙声音,一条狗绝不会无缘无故如此恐惧! 白雪紧紧握住剑鞘,靠在边上,她喘息竟已不稳。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慢慢的说着,“你看这人像是什么?” 白雪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号神医,“像个郎中。” “你眼力不错,他正是江湖人称号神医。” 白雪勉强自己点点头,但鼻尖的冷汗已滚落,她显然知道这号人物。 叶孤云又说,你往后面看看。 白雪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屠夫,衣服穿的并不多,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在发着油光。 她说,“是个屠夫,正盯着我们。” 叶孤云点头,“他边上是不是有条狗狗?” “是的。” 叶孤云笑了笑,“他是屠一夫,杀人如麻的屠夫屠一夫。” 白雪又点点头。 她已明白叶孤云说的意思,前面是狼,后面却是虎,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是血路。 叶孤云忽然对着号神医冷笑。 号神医并未笑,他说,“你现在不该有值得好笑的事。” “是的,可是现在却有了。” “你笑什么?”号神医的手忽然伸开,十指尖尖如利剑。 “我想笑你。”叶孤云笑了笑。 “我有好笑的地方?” “你有。”叶孤云又说,“你现在纵使出手,也伤不了我了。” “为什么?”他额角那根青筋不由轻颤。 “你已对我生出畏惧。”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所以你勇气已折,杀气已弱,自信之心已被我毁了。” 号神医不语,目光怨毒之色更浓。 “所以你即使出手,也不行了。”叶孤云依然在笑。 白雪手心却沁出了冷汗。 号神医双手顷刻间松软,低垂,似已无力。 叶孤云的眸子依然逼视着他,忽然冷冷说着,“你不行了,你什么都不行了。”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转过身,不愿看一眼号神医。 白雪吃惊。 号神医忽然倒下,神情彻底崩溃,躯体剧烈抽动,冷汗直流,一双眼睛竟已流露难以形容的怨恨、怨毒,杀人的双手竟已不停颤抖。 他怨恨、怨毒的人,也许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一个人的自信与勇气被彻底击倒,无论怎么样,都无法站起来,就算真的有法子,也很少很少。 她不得不佩服,叶孤云并未出手,只是片言只语间,已将号神医彻底击倒。 这种手法简直神乎其技,令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白雪还是不放心,她说,“他不会向我们出手了?” 叶孤云冷冷的笑了笑,又说,“他已不行了,绝不会再出手了。” 白雪点头,但她已发现叶孤云的背脊根根肌肉凸起,仿佛随时都会崩溃,倒下。 这种紧张与刺激,实在令人无法面对。 柔风轻轻吹来,还未触及酒楼,就活活停下,死死消失于无形。 里面恶臭味渐渐变得更加剧烈,白雪只看了一眼号神医,就不忍在看,她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呕吐。 她现在只觉得肠道不停抽搐,胃也抽搐,仿佛随时都会吐出。 号神医并没有叫出来,因为他已不行,什么都已不行了,连哭喊都已不行。 不行的人,无论什么,都是不行的!! 泪水,口水,鼻涕,大小便......竟已统统疯狂的涌了出来。 酒楼里恶臭味更重,越来越重。 叶孤云忽然说,“你信不信,他拿酒壶的力气都没有。” 他笑了笑,笑的冷酷、无情而残忍不已。 白雪不语,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叶孤云目光依然逼视着屠一夫,手却已握住酒壶,慢慢的靠近号神医。 酒壶哐的一声,跌落地上,边上的手久久无法靠近,似已无力靠近。 白雪吐出口冷气,这人居然真的拿不起酒壶。 “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白雪点点头。 叶孤云也点点头,他点头的同时,忽然飞出一脚,号神医的躯体忽然飞起,撞向外面,撞向肉摊。 屠一夫忽然扬刀,刀锋上的肉丝骤然消失不见。 竟已被活活震开! 只见刀光闪动间,号神医竟已断成几截,边上的狗狗忽然尖叫着紧紧咬住一块,快步奔向陋巷。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出去,走的很慢很慢。 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杀了这人,更需要利用好这一剑。 他知道自己已只能刺出致命的一剑,无法刺出第二剑,因为他的身子实在很虚弱,很无力。 就在他走出去的时候,也是几只苍蝇飞向鲜血的时候,它们飞向鲜血,就仿佛是飞蛾扑向火焰。 那几只苍蝇竟已死在血泊中! 叶孤云距离屠一夫二十几步的时候,慢慢的松开白雪的手,“你在这里等我。” 白雪摇头,“我跟你过去。” “不行,我过去是杀他的,不是送酒给他的。” 白雪的手慢慢缩了回去,默默盯着叶孤云走向屠一夫。 叶孤云停于他七尺处,冷视着他。 屠一夫也一样,冷冷的逼视着叶孤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三章 屠一夫 街道上块块青石灼热而发亮,林荫下落叶轻轻飘动。 屠一夫横刀冷冷瞧着叶孤云。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着,冷冷的盯着屠一夫。 两个人目光就这样刀锋般盯着对方,就仿佛是两把刀在摩擦,似已冒出了火花。 一片落叶飘来,死死落下,竟已紧紧贴着大地,无法动弹一丝。 “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他又说,“屠一夫?” “是的。” “在等我?想杀了我?” “是的。”屠一夫并不否认,又说,“而且一定可以杀得了。” “你有把握?”叶孤云掌中剑轻轻指向屠一夫的咽喉,他的眼睛也盯着屠一夫的咽喉。 屠一夫吐出口气,“机会很大。” “为什么?”叶孤云握剑的手忽然握紧。 他忽然发现这人知道的事一定很多,他的话语之中,竟充满了信心。 “因为你受了很重的伤还未痊愈。”屠一夫眼中露出讥诮之色。 “你看出来了?” “不是。”屠一夫冷笑,笑的很冷很残忍,他又说,“我本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叶孤云目光从他的咽喉滑到嘴巴。 “我知道你去竹林杀了南昔人。”屠一夫冷笑一声又说,“四大天王之一的剑王被你逼走了,苦行妖王被你杀了。” 叶孤云呼吸已变的急促,“你知道的好像并不少。” 屠一夫点头,不语。 “你还知道什么?”叶孤云忽然想听听后面发生了什么,因为那两大天王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的。 地藏刀王绝不会放过他,玉箫道王更不会。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屠一夫逼视着叶孤云掌中剑,又说,“你与地藏刀王对了一掌,地藏刀王被震晕了过去,你被震出了竹林。” 叶孤云点头,听他继续说。 “玉箫道王追出来却发现你被球迷带走了,那个时候的你。”屠一夫笑了笑,又说,“你那个时候,七经八脉被刀王给震断了。” 叶孤云目光闪动,竟已吃了一惊。 屠一夫顿了顿,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仿佛看得很得意,又说,“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治好的。” 叶孤云不语。 “你那个时候本该死掉了,却遇上个白雪。”屠一夫冰冷的目光又看向白雪,淡淡的说着,“是她带你去了连鬼都不敢去的叙生池,陪你在池水里足足泡了三个月,才将你身上经脉修复好。” 叶孤云不语。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是什么力量令自己活了下去,也知道了白雪一定为了找药材才得罪了很多大夫,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才有人在背后杀了十几名大夫,顺利嫁祸给她。 “去年的今天,你在沉香镇能动了,是不是?” 叶孤云不语,他仿佛已无法言语。 “你那次被白玉郎差点杀了。”屠一夫笑得很讥笑,又说,“可你还是逃过了一劫,找到薛神医的时候,薛神医说没得治了,因为你毒液已到了肠胃。” 叶孤云点点头,“可我还没死。” “因为你命大。”屠一夫大笑,笑的快要弯下了腰,他的样子滑稽、古怪,却也很可怕,他又说,“你差点被埋掉,是不是?” 叶孤云点头承认,“你的确知道的很多,但你还是没有把握杀了我。” “我有把握杀你,你现在体力很虚弱,需要好好静养。”屠一夫吹了吹刀锋上的鲜血又说,“现在不杀,以后想杀你就没机会了。” “好。”叶孤云忽然冷冷盯着他的刀,冷冷的说着,“那你来杀我,快点来杀我。” “你现在变得性急起来了?”听到叶孤云的话,屠一夫不由吃惊。 “因为我也想杀了你,像你这样的人,我很喜欢杀。” “好。”屠一夫大笑着掴出一巴掌,菜板骤然飞出,箭一般射了出去。 箭垛就是叶孤云,叶孤云飞身掠起,却发现慢了一步,他现在发现自己动作远比平时缓慢的多,菜板重重撞向他的小腹。 叶孤云重重跌落,躺在滚烫的石板上虾米般打滚,疼的他冷汗直流。 屠一夫纵身跃起,猛虎般扑了过来,大笑着挥刀,“叶孤云,你死定了,灾星剑我要......。” 身子未落,刀光已落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叶孤云的身子骤然从地上弹起,刺出了一剑。 剑光一闪,只是一闪而已。 叶孤云身子再次落下,竟再也站不起来了。 屠一夫双眼凸出,菜刀“叮”的落地,四肢忽然不由抖了抖,鲜血从咽喉箭一般的射出,足足射出一丈远。 他倒下去时,眼睛还在直愣愣盯着叶孤云,仿佛要将叶孤云活活盯死。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又倒下。 他倒下就在滚烫的石板上喘息,屠一夫的鲜血渐渐的流了过来,流至他的鼻尖,他已能闻到又咸又苦又腥的味道。 就在这个时候,白雪将他柔柔扶起,她的声音中带着无限关切与怜惜,“你好点没有?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出来。” 叶孤云微笑,剑“叮”的跌落。 他竟连剑已握不住了! “这跟你没关系,我们至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不该有愧疚,你明白吗?” 白雪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叶孤云微笑,他一直就这样微笑着,接着晕眩了过去。 他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火堆上烤着的鱼已烧焦,白雪靠在火堆畔竟已睡熟,身子微微轻颤。 她睡熟的样子很可爱,叶孤云不愿吵醒他,将身上的衣衫褪去,披在她躯体上,然后一个人就静静的躺着,静静的看着满天闪烁的星星。 他希望能见到流星,流星的光芒虽短促,却无比灿烂、辉煌,天上又有哪个星座比流星更亮更动人? 他眯起眼笑了,因为他已听到白雪起来的声音。 她说,“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我没事了。”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只是有点.....有点......。” 白雪笑着忽然说,“只是有点虚。” 叶孤云笑了。 可是他笑容渐渐变得很悲伤很哀伤,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被看不见的阴影笼罩着。 他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 笑容渐渐消失,他的话却已生出,他害怕看到白雪脸上忧伤、犹豫的神色,“我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你快说。”少女总是心急的,对自己很关心很敏感的话都保持着神秘的期待。 也许她们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很年轻,很浪漫,什么事都会令她们感到很新鲜很新奇。 星渐疏,斜月变得很淡。 大地上渐渐现出曙色,林子里这时忽然窜出一条人影,一条好像不是人的人影。 骤然间就到了叶孤云跟前,这个人忽然将火堆畔的烤鱼取走。 叶孤云忽然吃惊,立刻站起,看着这人。 躯体上的衣衫几近破碎,头发胡乱散落着,这人走路的样子很邪异,只能一跳一步,这就好比是僵尸。 叶孤云吃惊的看着她,忽然说,“婆婆?” 白雪也吃惊住了,这人是叶孤云的婆婆?白雪将眼睛睁得更大。 婆婆转过身,就看到了叶孤云,眸子里竟有了一种复杂之色,仿佛很痛苦,又仿佛很怨毒,她说,“想不到是你。” 说着话的时候,忽然扑向叶孤云,她仿佛想将叶孤云活活掐死,叶孤云没有动。 就在她的手触及叶孤云的脖子时,从边上骤然多出一脚,她竟已重重飞出一丈外,她挣扎着起来,吼叫着,“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得好死,......。” 她拼命叫着,就像是巫婆在替世人玩命祈福的咒语,说不出的邪恶、阴毒而又诡异。 叶孤云站起来,希望能从她那里知道毒少的事,很想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了。 婆婆慢慢的跳了过来,并未靠的很近,邪邪的笑着,“你居然记得我?” 叶孤云点头。 “你一定很奇怪,是不是?” 叶孤云点头。 “你看到我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是不是想笑话我?” 叶孤云摇摇头,他非但不会去笑话她,反而会同情她,“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婆婆骤然跳起一丈高,尖叫着说,“我不要你同情我,这都是你害的。” 白雪吃惊。 叶孤云也吃惊,“我并没有害你,你绝不是我害的。” 婆婆喘息着,脸上愤怒之色更浓,她说,“如果不是你,那个毒少就不会对我下手了。” 叶孤云愣住,他又问,“她对你下了什么手?” “她给我吃了两种丹药。”她说着话的时候,眼中竟已现出难以言表的怨毒、怨恨之色。 “什么丹药?”叶孤云越说越吃惊。 “七日断命丹,僵尸跳。”婆婆恨得躯体都已在发抖。 叶孤云苦笑,他着实没有想到毒少下起毒来,居然这么凶狠。 婆婆大叫着,“你现在知道了?是不是很高兴?” 叶孤云摇头。 “那我现在杀你,是不是很公平?”婆婆又说,“因为我的遭遇都是你造成的。” 叶孤云叹息,不语。 他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似已在沉思。 就在他垂下头的时候,婆婆疯叫着扑了过来,双手伸出,十根漆黑而枯瘦的手指骤然插想叶孤云的咽喉。 白雪呼喊着小心,身子一翻,骤然刺出一剑。 剑光一闪而过。 竟已失手,剑尖赫然刺进古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四章 天机神算 古树轻颤,落叶飘飘。 剑尖并未滴血,握剑的人再无机会出手。 十根漆黑而枯瘦的手指紧紧靠在叶孤云脖子上,婆婆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叶孤云,手并未动,她的身子也没有动。 她只是恶狠狠的瞪着叶孤云。 她仿佛已动不了了! 是什么原因令她动不了了?她并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叶孤云将脖子从爪下慢慢离开,白雪重重吐出口气,慢慢的将剑抽回,她说,“你的命真不是一般的大。” 他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拭去冷汗。 白雪一脚踢向婆婆,却被叶孤云阻止住,他说,“她已经够可怜了,还是不要折磨她了。” 她点点头,“你知道她为何用不上劲了?” 叶孤云摇头,沉思。 这的确很奇怪,她没有理由停手。 白雪喘息着,等心跳慢慢平稳才说,“是另一种丹药大概发作了。” “七日断命丹?”叶孤云瞳孔收缩,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冰冷。 白雪点点头。 她吐出口气,又说,“据说服用七日断命丹的人,每七日死掉一次,尝试着去鬼门关报道一次。”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额角冷汗不竟流了出来。 叶孤云点头承认。 这其间的痛苦与折磨,岂是别人所能想得到的。 叶孤云拉着白雪的手离开,却发现白雪的手竟已沁出了冷汗。 白雪勉强挤出笑意,“你好像并不是很怕?” “我懒得去怕。”他笑了笑,又说,“她是七日一次去鬼门关逛一趟,而我却是在那里住了一年多。”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目光中也现出愧疚与痛苦,他的手却也握得更柔更多情,他说,“我这一段时间里,实在是......。” 白雪撩起剑尖,剑锋回转,剑光一闪。 “叮”的入鞘! 她忽然撞向叶孤云的胸膛,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呼吸虽然很平稳,但少女独有的纯情却已剧烈起伏不定,她说,“你不要说了,你要说的,我都懂,我要说的,你也懂,我们都不要说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躯体渐渐变得轻颤,变得柔软,变得渐渐沁出了热力,可是她听到叶孤云说,“可是我......。” 白雪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可是我现在心里只有你,我只希望你现在的心里有我就可以了。” 叶孤云目光剧烈闪动,他已发现自己的心已变得坚硬,甚至连腿都变得坚硬,脑子却变得一片空白。 这就是爱情? 可是来的太突然,太猛烈,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白雪的目光当然闪动的更加猛烈,也更加温柔,仿佛随时都要沁出水来,她说,“你现在的心里难道还有别的女人?” 别的女人?她知道叶孤云心里除了媚娘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女孩,至少还有毒少,可是她不在乎,她只在乎现在,现在的叶孤云心里是不是只有她自己。 女人都是自私的,她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过分。 叶孤云鼻尖都已沁出热汗,他忽然将白雪拥在怀里,他说,“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没有别的女孩。” 他的动作很慌乱而粗暴,她的躯体却已柔软无力,似已虚脱,似已在这柔情的冲击下,得到过度满足而松软没有一丝活力。 但她的眼神中却很愉快,很刺激。 她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来临的刺激与快意。 柔风掠过,带着几片落叶飘过,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浪漫。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慢慢的分开。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也许是阳光的热力并不剧烈,大小姑娘打伞的也不多。 青石铺成的街道两侧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摊位,有的是少女的胭脂花粉,有的是少女爱吃的桂花年糕,当然也有的是少女贵妇用的首饰,......,这里的人当然绝不会少,因为这些足够吸引人,特别是女人。 但是与那算命的地方一比,实在少的可怜。 那里一条街都是算命的,每一个长案前去竖着一根高高的旗子,旗子迎风飘动,天机神算这四个字也迎风飘动。 白雪笑着拉住叶孤云的手,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两个人的手已有三个时辰没有分开,一直柔柔的在一起,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也休想令他们分开。 就算是喂奶的妈妈久了,也会觉得厌倦,但他们却没有一丝厌倦,只有喜悦、欢愉,没有别的。 这就是爱情。 / / 树梢上的女人白云般一动不动,五根手指赫然已因用力而陷入古树里,鲜血沿着树干滑落,她眼睛中的甜蜜与哀伤很重很浓,并没有一丝减退。 就在白雪与叶孤云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时刻,她几乎要崩溃,几乎要绝望,几乎要跳出去。 但她没有,因为她是媚娘。 也许正因为她是媚娘,才能控制住这一切。 因为她很了解叶孤云,更知道上天对叶孤云实在太不公平,太凄惨,也知道叶孤云有权去享受这种人生中少之又少的甜蜜与幸福,比大多数活着的人都有权去享受。 她掌中依然握住剑,剑光在阳光下,闪闪现出寒光。 她的剑法并不弱,足以令江湖中大多数一流高手畏惧。 剑差点就要刺出,就在那一刻差点就要刺出这一剑,因为婆婆的双手几乎刺进叶孤云的咽喉,可是她也看到了白雪也刺出了一剑,所以她控制住自己没有出手。 能控制住这一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因为她也很在乎叶孤云,她在乎的力道也许与白雪同样真誓同样剧烈,就在白雪的剑刺进古树失手,没有刺中婆婆,她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几乎要奔溃,她自己都感觉那个瞬间心仿佛被放在菜板上被刀玩命的剁,......。 也就在白雪说出那句希望叶孤云心里此刻只有自己的时刻,她几乎要叫出声音,要叶孤云去扑上去,去给她最猛烈最真誓最柔软的冲击,也就在叶孤云拥抱住白雪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几乎要撞出胸膛,她已将自己当作是白雪,仿佛在享受那时的刺激与甜蜜。 当她睁开眼的时刻,刺激已不见,甜蜜已消失,空空荡荡的林子里什么也没有,有的也许只有寂寞。 寂寞,多么可怕的寂寞! 对一个多情少女而言,简直是一种折磨,更是一种摧残。 手并未缩回,手指流出的鲜血更多,鲜血沿着树干流淌,一直流淌着,流到大地上,又扩散开。 直到她剧烈起伏的心变得平息,发现下面的人早已离去,她才感觉到指尖带来的刺痛是多么剧烈,她的手缩回来时,躯体已变得像是狂风下的柳枝,剧烈抽搐剧烈颤动剧烈痛苦! 鲜血犹在飘零,她已闻到了香味,烤乳鸽的香味,香得要命。 受伤的手已到了另一只手里,这人长身玉立,白衣如雪,脸颊上带着笑意。 笑的有点坏,更多的却是怜惜、同情。 他接着这只手,他脸上的笑意怜惜、同情更重,也更深,媚娘只看到这一点却未看到他心里的刺痛。 白云将烤好的乳鸽交给媚娘,就忙着去包扎,他笑着说,“你现在是不是很痛?” 白雪不语,刺痛渐渐变得剧烈,她的心却已变得无比温柔,她忽然扑向白云怀里,大叫着大笑着,疯子似的柔打着白云的胸膛,笑着,“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看见他这个样子,我到底该怎么办?......。” 白云索性闭上眼,忍受着她的一次次痛苦的冲击,一次次折磨,直到她的手无力,身子也软瘫虚脱,心里的不甘与怨恨已彻底释放,才睁开眼睛看着媚娘。 他看着媚娘,还带着笑意,笑得无限温柔与同情,他说,“现在是不是舒服点了。” 媚娘出神的看着他,出神的看着被自己抓破的衣衫,柔声说,“我没事,你呢?是不是很痛?” 白云脸颊上汗水很多,鼻孔都已扩张,呼吸却已渐渐平息,他笑着,他依然在笑着,他说,“我很好,一点也不疼。” 他说完就忽然转过身,将脸上的痛苦与悲伤背对着媚娘,他不愿媚娘看到他脸颊上的痛苦与悲伤,死也不愿她看到。 也许他已成功彻底的掩饰,但是他的躯体为什么要轻轻抽动? 媚娘不语,柔柔的将他抱住,她抱住他带来的感觉,仿佛是母亲对孩子的感觉,她没有孩子,但这个时候却已生出这样的情感。 她说,“我知道你很痛,这都是我不好,是我出手太重,是我对不起你,......。”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根鞭子,白云的脸颊已扭曲、变形,他勉强自己打断她的话,突然说,“没有,你没有错,我一点也不痛,真的一点也不痛,你不必这样说。” 他并没有说假话,因为躯体上的刺痛永远没有心灵上的刺痛来得凶猛、凶狠。 这点也许是媚娘此时绝不会知道的。 她忽然丢掉乳鸽,指尖轻轻触摸他的胸膛,她的手已被打湿,她不知道那是血腥还是冷汗,无论是哪一点,对白云而言,都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她触摸的很轻柔,却发现他的心跳却在加速,她指尖甚至已感觉到一次次撞击与冲刺。 媚娘的心已要碎了,她柔声说,“你快转过身,让我看看,......。” 白云点头,柔柔将媚娘的手拿开,他忽然箭一般射出,箭垛就是前方。 前方是什么地方,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已变成一头野兽,一头已失去人性失去思想的野兽。 也许他变成野兽要好点,他现在连野兽都不如。 媚娘的心仿佛已被撕裂,痛得几乎要崩溃。 她的指尖除了鲜血,居然还有汗水,这是她给的,她不想给,却已给了他。 野兽是有眼睛的,绝不会撞向树木,一定会避开树木,他并没有,他比野兽还要野兽,他居然撞翻了两株古树,力道居然没有一丝减弱,冲刺的速度反而更猛更凶。 他没有看见那两株古树,也许他不愿看也懒得看,或者他也许故意撞的,因为只有给躯体带去剧烈刺痛,才能彻底压抑着心灵上的痛苦。 无论是躯体上生出的痛苦折磨,还是心灵上生出的痛苦折磨,对一个人而言,都是一种摧残,在这种摧残下还没有倒下的人,几乎没有,因为这种折磨并不是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他没有在这种摧残下,没有死翘翘,也许因为他是白云,他是绝代双剑之一的一口剑。 也许正因为这缘故还能呼吸,还能活着。 鼻尖的热汗更多,大地上泥土与青草混合而成的味道渐渐变得很淡,渐渐被一股幽香所淹没、淹死。 是处女的那种幽香,又香又甜,香得令人犯罪,甜的令人销魂。 躯体上的力道已彻底释放,心灵的痛苦却没有一丝驱除,可是他已没有力气,死肉般软软躺在大地上,任由柔风轻轻的吹,落叶轻轻的砸。 他并没有看到她,因为是闭上眼睛的,他仿佛连睁开眼的力道都已消失,但他却不能控制住呼吸。 他已闻到她已来了,渐渐的靠近,靠得很近。 她的味道在他脑海里就像是他的剑招,已彻底根深蒂固,已无法忘却!更无法丢弃!! 白云努力闭上眼,脸颊面向大地,紧紧面向大地,他只想将脸颊上痛苦与悲伤紧紧与大地融为一体,绝不愿意露出一丝。 他不愿意被她看到,一丝也不愿。 可是她已感觉到,她的心已碎,情彻底软化。 她轻抚着他的背脊,柔声说,“我知道你的,你一定很痛苦,都是我害的,是我不对,我该死。” 她说着说着泪已滑落,滴滴滚落背脊上。 白云不语,也不动,躯体似已彻底软塌,思想似已彻底虚脱。 鼻孔虽在扩张,带进去的却是泥土,从嘴里吐出的也是泥土,他知道这样还不够,心里的刺痛还在继续,所以肉体的折磨还不能停止。 直到她哭泣声渐渐猛烈,渐渐无法控制,他才转过身,面向她。 看到她的样子,他的心也碎了。 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该这么折磨自己,因为这样非但令自己极为痛苦,也令她痛苦!!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五章 围杀白府 白云凝视着媚娘的脸颊,渐渐已后悔了。 他不愿伤害到她,一丝也不想,但他已伤害到,而且伤害的很彻底。 他说,“原来我想错了。” 媚娘轻轻给他上金创药,泪却无法控制住,滴滴滚落,眼已通红,眼眶已红肿,伤心还在继续,刺痛并没有一丝消退。 她轻抚着白云道道爪痕,笑着说,“你没有错,你是对的,错的是我。” 话说的很温柔,也很平静,泪水却无法控制住,也许她是女人,一个多情的女人。 白云摇头,忽然握住她的手,“无论怎么说,你已落泪了。” 他不让媚娘说话,重重咳了一声,嘴里却已咳出了鲜血,他不在乎,他又说,“只要你落泪了,我就是错的,我没错也错了。” 他说的很直接很简单很快速,丝毫没有去想。 这也许就是爱情。 只可惜他的爱情目前只是一个人发出的,并没有令对方发出。 媚娘怔住。 她手里的金创药的瓶子已滑落,“砰”的一声,摔在地上,变得粉碎。 白云动容,“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又伤害到你了?” 媚娘摇头,泪水更多,“没有,我很高兴,我现在只是很高兴,很激动而已。” “可是你已落泪,女人落泪,我就是......。” 他的话硬生生停住,停死在嘴里,一个字也休想说出,因为他的嘴被另一张嘴彻底堵住,堵死。 泪依然在飘零,躯体上的伤口依然很剧烈。 白云闭上眼,似已在享受,又仿佛在忍受,这并不矛盾,也没有一丝冲突。 他享受的是媚娘柔软而香甜的吻,这是他最大的享受,可是这也是他最大的痛苦,因为她带来的并没有一丝情感,她的吻没有一丝情感。 这种热吻就仿佛是母亲对宝宝那样,虽然有情感,但这种情感绝不是白云想要的。 这只会令白云呕吐、崩溃。 他没有崩溃,却已呕吐,他努力将媚娘柔柔推开,就伏在床沿不停呕吐,吐出自己的心酸与哀伤,不甘与寂寞。 媚娘柔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虽然我做不到,但我愿意......,我真的愿意......。” 她说着说着忽然柔柔贴向白云的躯体,贴得很柔很轻,但躯体轻颤已渐渐剧烈,这并不是痛苦而发出的,媚娘明白这一点,她虽然还是少女,虽然从未接受过男人的冲击,但她却明白这一点。 白云呕吐的更多,胸膛一股火焰却已爆发,神秘而刺激的轻颤还在继续,情欲无疑在高涨。 媚娘已喘息,她说,“我真的愿意,我愿意交给你,只要你笑一笑,只要你快乐,我就......我就......。” 白云咬牙,仿佛在忍受着这种施舍。 这种施舍对一个男人而言,简直是一种侮辱、打击,可是他偏偏无法逃避!无法挣脱!! 外面已有人呼喊,“不好了,不好了......。” 白云挣扎着坐起,那人满身伤口满身血迹的倒下。 “什么事,慢慢说。”白云说着话的时候,他的手已伸出,这人彻底已被白云提起,伤口很多。 这人说出话的时候,仿佛已不行。 白云单手推出,靠向他的背脊,内力也源源不断的输入这人体内,“你可以慢慢的说,不要勉强自己。” 这人点头,慢慢的说,“大门已快守不住了,少主人,你快点离开。” 他的话说完,忽然咬舌了断,他咬舌了断,是因为他很忠心,不愿在浪费白云的内力,只希望白云能离开这里。 白云咬牙,泪已滚落。 他只觉得怒火从脚底板骤然涌出,涌向背脊,又直冲大脑。 媚娘紧紧握住白云的手,“我们去看看。” 白云柔柔放开媚娘的手,说,“我一人就已足够,你放心,江湖中能杀我的人,还不多。” 媚娘承认这一点,也许一个都没有。 白云身子骤然飘起,白云般飘了出去,飘向大门。 大门口到处是人,没有落脚的地方,门已不知到哪去了,高墙还在,守卫的人被围得死死的,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屠杀白府? 白云没有说话,也懒得说话,剑光骤然飞出。 十几个握剑的人顷刻间化作两段,鲜血从腰际箭一般射出,射向他们的同伴,射向白府的守卫。 每个人都已彻底惊呆!每个人的心神似已被这一剑活活惊死。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剑下无活人。 剑光落下,人也落下。 白云般落到一面旗子上,嵩山派。 掌旗的人是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眼似铜铃,脸颊上根根肌肉就像是铁打的,可想而知他的功夫一定很可怕很厉害。 可是他只看到一个人白云般飘了下来,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只感觉天骤然变得漆黑,漆黑而痛苦。 别人只看到他的头骤然撞入肚子里,彻底被躯壳吞没,然后忽然倒下,倒下就不停玩命的发抖,就像是油锅里的活鱼,身子或是绷直,或是弯曲,或是扭动成别的样子,就这样不停的扭动着。 这人不动的时候,空气中充满了难以形容难以面对的恶臭味,每个人都看到这人的裤裆是湿透,什么都流了出来。 他们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见过杀人,也杀过人,死人并不能令他们惧怕,令他们惧怕的是死法。 这样的死法他们从未见过。 每个人都看的心神飞跃,离他最近的那人忽然失去控制,忽然倒下,不停呕吐,他将两天前吃下的食物都统统吐了出来。 旗子已彻底消失,彻底被大地淹没。 嵩山派并不是小门派,来的人并不少,掌门人剑南春冷冷逼视着白云,逼视着白云手里的剑。 鲜血从剑尖滴滴飘零,衣诀在柔风中飘动。 “白云!” 白云握剑冷笑,冷冷的瞧着剑南春,瞧着他的剑,冷冷的说,“贵姓?” “剑南春。” “贵干?”白云的剑低垂着,因为剑尖的鲜血并未滴尽。 边上还有几个旗子,白云并不想看是哪个旗子,也懒得看,他只看人,他仿佛已将别人看成死人。 别人并没有死去,但在他眼里,却仿佛是死人。 剑并未抬起,他慢慢的靠了过去,他并未杀够,愤怒有时也像是情欲,得不到彻底释放,也是一种折磨,有时比情欲带来的折磨更令人难以忍受,更令人难以接受。 剑南春冷冷瞧着白云慢慢的靠近,他边上的人已退后,其他的门派已肃立一侧,虎视着白云,虎视着白府守卫。 白云慢慢的靠得很近,越来越近,剑犹在滴血。 两把剑都在滴血! 白云忽然说,“贵干?” 剑南春并未回答,所以白云又问了一遍,他仿佛生怕剑南春没有听到。 “带走媚娘,逼出叶孤云。” “媚娘?” “是的,只要你交出媚娘,我们五大门派绝不为难白府,否则的话......。”剑南春的嘴角绷紧,脸颊上肌肉也根根绷紧,仿佛随时都会崩断。 他很紧张,紧张的仿佛随时都会崩溃。 可是他还得要忍受着紧张,忍受着白云给于的压力。 “否则会怎样?”白云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漠,冷漠的令人骨髓凝结。 “否则踏平......。” 他的话还未说出,就看到一道剑光飘过,然后咽喉一阵刺痛。 白云的剑赫然已刺进了他的咽喉! 所以剑南春的声音变得咯咯作响,那两个字竟已活活堵死在咽喉,再也发不出来。 剑缩回,剑尖鲜血滚落更加猛烈。 剑尖刺进一寸三分,鲜血从他的咽喉骤然惊飞,惊飞了他们的心,惊飞了每个人的魂魄。 白云的剑下绝无活人! 这次并没有例外,剑南春倒下的时候,双眼都已吐出,充满了惊讶、不信、恐惧。 怒气已得到彻底释放,剑尖缓缓低垂,他的声音依然很冷静很稳定,他说,“你们走,我不想杀你们。” 他说完就转过身,就看到了白欢,他身上布满了剑伤,似已快要死去。 他笑了笑,“你放心,我没事,死不了,只是他们......。” 嵩山派的人已离去,五大门派已剩下峨嵋派,峨嵋派师太冷冷的逼视白云,冷冷的说着,“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你想怎样?” “我要杀了你。” 说到“杀”字的时候,剑已刺出,说到“你”字的时候,咽喉忽然血花飞溅。 “你......你......好快的......。”最后的那个“剑”字竟已死在她嘴中,她至死也没有吐出,她忽然倒下,烂泥般倒下。 尸骨僵硬,握剑的手忽然离开剑柄。 “我并不喜欢杀戮,但你们若是逼我,我一定铲除你们五大门派。”白云冷冷的笑了笑,冷的令人精神冻结,灵魂冻结,又说,“我这句话说完,你们还不走的话,就别走了。” 尸骨已移走,所有人都已离开。 大地上忽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一口剑,他仰望苍穹,忽然觉得很疲倦,也很厌倦。 媚娘悄悄的走了过来,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都是我......。” 白云忽然用动作将她的话打断,他的动作就是他的嘴,忽然堵住了她的嘴,堵得很快速,却也很温柔。 媚娘的躯体已软化,她忽然闭上眼,忽然紧紧贴向白云,八爪鱼般紧紧贴了上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六章 杀手竹 天机神算四个大字在旗子上迎风飘动。 算命先生并未正眼看人一眼,目光却落到苍穹,他的眼睛眨了又眨,胡子当然也摸了又摸。 他的动作仿佛很正宗,仿佛正在窥窃天机,替客人找到应有的答案。 左手的扇子轻轻摇晃。 后面排队的并不少,有的人已有点不赖烦了,等待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无论等的是什么,也许都一样。 白雪嘻嘻的笑着。 叶孤云并没有笑,他说,“排队算命并不好笑。” “我笑的并不是排队的。” “等待的样子也并不好笑。” “我笑的也不是这个。” “那你笑的是什么?” 白雪笑了笑,又说,“我笑的是算命先生。” “他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是天机神算,是个冒牌货。” “你怎么知道的?” “这条街上算命先生很多很多,但没一个是真的。”白雪说的仿佛很有把握。 “你有把握?”叶孤云也笑了。 白雪笑着点点头,“你等着瞧瞧。” “你想算命?”叶孤云笑了笑。 “是的。”白雪眨了眨眼,又说,“我想替你算命。” 叶孤云不明白,但依然在笑。 他发觉跟白雪在一起的时候,笑的特别多,想不笑都很难。 “我想替你找到白玉郎。”白雪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又说,“然后杀了他。” 叶孤云笑不出了,脸色变了。 “我知道你想找他,所以我也在想法子。” 叶孤云目光现出感激之色,他的目光又落到算命先生身上。 白雪说,“你看他替别人算命的样子是不是很特别?”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不得不承认有点特别,因为他像的过分了。 白雪笑了笑又说,“他是不是像得有点过分了?” 叶孤云点点头。 “那他还是神算子吗?” “不是。” 白雪笑着点点头,她又说,“你看这些神算子有什么相同的地方?” 叶孤云纵目细作,久久才说,“他们的旗子都一样,都写着天机神算。” “还有呢?” “他们的印堂都有个红点。” 白雪点点头,“是的,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相同之处。” “你有什么高见?” 白雪眨了眨眼,并未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说窥窃天机,是不是会折寿?” “一定会折寿。”这一点叶孤云很有把握,他很明白天机不可泄露,泄露过多,一定会受到责罚,这就是天理。 无论谁都一样,绝不会逃过天理。 “岂止会折寿,而且会失明,过分的也会遭到雷劈。” 叶孤云点头承认。 “你说替人算命是不是一件很疯狂的事?” 叶孤云点点头。 岂止是疯狂,简直很要命,窥窃天机太多,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白雪笑了笑,“你说这种事,是不是很严重?” “岂止很严重,简直很危险。” 白雪闭上嘴,笑着看向一个算命先生。 这个算命先生发丝已斑白,胡子已稀疏,一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眼珠子深陷而发亮,仿佛能看透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事。 “你看这个是不是已像极了?” 叶孤云点头。 白雪笑着走了过去,算命先生并没有看她一眼,发亮而深陷的眼睛呆呆凝视着苍穹。 这里的算命先生好像都一个样,都不喜欢看人,只喜欢看天。 白雪笑着说,“你是算命的?” 算命先生指了指神案边上的旗子,疮黄的旗子上写着天机神算,旗子已陈旧,字迹已模糊,也许正是这缘故,才显得更正宗。 这不但证明了他在这一行吃得饭已很久,而且也很有经验。 白雪又笑了笑,“你在这一行干了多久?” 算命先生并没有说话,却伸出手,也伸出五根手指。 无根手指,就是五十年。 白雪笑了笑,拉着叶孤云走开,她说,“你看他是不是假的?” “很不像。” 白雪又气又笑,“他算了五十年的命,窥窃了天机五十年,你说他还活得好好的?” 叶孤云苦笑。 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算命先生窥窃天机久了,还能活着,岂非很荒唐。 白雪的目光忽然落到一个人身上,这人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也有颗红点。 这人呆呆的看着大地,前面只放着个碗,碗里只放着三粒骰子。 没有神案,没有旗子,他非但不像神算子,却更像是乞丐。 白雪笑了笑,“你看他像不像神算子?” “不像。” 白雪眨了眨眼,笑的很神秘,她慢慢的靠了过去,“你是算命的?” 这人摇摇头。 白雪取出一锭银子,放在碗边,又说,“我找白玉郎。” 这人指了指碗。 白雪握起骰子,吹了吹,然后往碗里一放,骰子咣啷啷的转个不停。 三个六,豹子。 白雪依然在笑,这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字迹很潦草。 一个禾,一个曰。 这人写完就立刻离开,躲在屋檐下发抖,他仿佛很惧怕,很慌张。 叶孤云看不出他惧怕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慌张。 银子已被他拿走。 死灰色的眼睛忽然闭上,蹲下抱着膝盖,将头也紧紧贴向膝盖。 白雪笑着离开,他拉着叶孤云慢慢的离开,“你看他是不是很可怜?” “是的。”叶孤云又说,“做人做的这么可怜的,也没谁了。” 白雪点头承认。 饭馆里挤满了人,笑的最开心的当然是伙计。 叶孤云并不挑食,点菜的是白雪,她要了一斤白干,一碟切牛肉,一碟醋鱼,还有一碟花生米,外加几个馒头。 “你今天怎的想起要喝酒?” 白雪笑了笑,又说,“今天你该喝一点。” “为什么?”叶孤云并不讨厌喝酒,却也不喜欢酗酒。 “因为我们找到了白玉郎在哪里。” “在哪里?” “镇外十里不到的破庙里。”白雪替叶孤云倒了一杯酒,又说,“我们等一下就可以去找他。” 叶孤云吃惊,“那个人就是天机神算?” “是的,他才是真正的天机神算。”白雪又说,“天机不可泄露,所以他只写了两个字,来让我们自己去悟。” 叶孤云不语。 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肩上斜挎着布袋,手里拿着个疮黄的旗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天机神算。 这人是天机神算?叶孤云眼角隐隐跳动。 这人忽然坐了过来,就坐在叶孤云的对面,他只点了一碗阳春面。 他吃面的样子很奇怪,也吃的很快。 因为他吃的面条都是整根的,断的一根也没吃,他放下筷子就看着叶孤云,盯着叶孤云的手。 叶孤云并没有握剑,剑在白雪手里。 这算命的忽然说,“你是不是要找人?” 叶孤云不语,盯着这人的手。 这人的手指修剪的很整齐,也很纤细瘦消,他的手伸进肩上的布袋,摸出个竹筒,里面满是算命用的竹签,每一根竹签都已黝黑而发亮。 算命的笑了笑,他笑的时候,后面忽然出来两把刀,两把刀劈像算命的肩膀。 出手很快,快的惊人。 算命的手摇了摇竹筒,里面的两根竹签骤然飞出,骤然定入两把刀的咽喉,两个人惨呼着倒下。 屋子里的人渐渐离去,算命的并未看一眼地上死人。 他说,“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你知道我?” “绝代双剑杀人几许,杀气岂能是泛泛之辈?”算命的笑了笑又说,“我还知道你要找白玉郎。” 叶孤云脸色变了,他的手忽然握紧。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点的。” “他在哪里?” “半个时辰之前在镇外破庙,现在已不见了。”算命的叹了口气,又说,“你一定找不到的,只会找到麻烦。” “麻烦?” 算命的点点头,又说,“你一定从天机神算那里得到了白玉郎的地方?” “是的。” “白玉郎也许只有天机神算能找得到,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还是很难杀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在外面已放了很多的眼线,所以你到这里的时候,他已全知道了。” 叶孤云脸色变了,他的手握的更紧。 “别枉费心机能找到他,你去找的时候,那里一定布置好了埋伏。”算命的笑了笑,又说,“所以你们还是想别的法子。” 白雪忽然说,“你是什么人?” 算命的笑了笑,“我是个杀手。” “杀手?”白雪的手忽然握住剑柄。 算命的笑着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拿着算命的东西?” “谁说杀手不能拿着算命的东西?”这人笑了笑,又说,“你们可知地上这两人是谁?” 叶孤云目光闪动,又说,“他们两人就是白玉郎的眼线?” “是的。”这人又说,“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他们知道你是谁。” “那你呢?知道吗?” “你是竹签,杀手竹!”叶孤云的目光忽然变的冰冷。 杀手竹点点头,又说,“最近我刚做完一件生意,赚了一笔。”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你每做一笔生意,就要去行十件好事?” 杀手竹点头,微笑,“没错,你是我做的第一件好事。” 叶孤云点点头,却忽然站起,他的手忽然一挥,手里的牙筷忽然挥出。 “夺”的一声,定入地面,地下忽然冒出两个人来,惨呼着倒下,每个人的脑瓜盖赫然插着一根牙筷。 眼睛直愣愣盯着叶孤云,然后软软倒下。 叶孤云冷冷说着,“好事我已还给你。” 杀手竹点头叹息。 他承认这一点,这两人就在他的边上,只要出手,一定很容易将自己宰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七章 约战 杀手竹叹息,盯着窗户边看了看,眨了眨眼,他说,“这里的埋伏有很多,你们的麻烦绝不会少。” 叶孤云不语。 外面知鸟尖叫声音变得极为高亢而凶猛,嗓门仿佛随时都会绷断。 它们是因为天气太热?或者这本是它们的娱乐?通过尖叫得到愉快?还是外面有着某种神秘而强烈的杀气? 杀手竹忽然将吃饭的碗一下子丢到外面。 只见一连串暴雨般“叮叮叮......”作响,那碗落到地上时,已变得粉碎。 白雪面如死灰,心忽然收缩,他说,“他们是什么人?” “白玉郎的人。”杀手竹脸色沉重,甚至连声音都变得低沉。 “这里已有他们的埋伏?” 这句话是废话,她本不该问的,因为先前的几人已说明了这一点。 杀手竹本不该回答的,却已回答,他说,“这里至少还有五六道暗卡还没有启动,你信不信?” 白雪点头,“那你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杀手竹忽然盯着叶孤云,“我有的毛病,你们都是知道的。” 他忽然笑了笑,笑的冰冷、尖锐,“我有的毛病,你们却是不知道。” 叶孤云本来是盯着地上死人身上的两根竹签,虽然已被染红,却依稀看得清上面的字眼。 一根上面刻着客死他乡,一根上面刻着不得好死。 他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想别的。 杀手竹又说,“你一定不会知道的。” 他是跟叶孤云说的,但说话的却是白雪,“你还有什么毛病?” 杀手竹并没有说,却冷冷的盯着叶孤云,仿佛在等着他回答。 叶孤云并没有回答,他却说了另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想找我逼我出手?” 杀手竹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说的没错,我就想要找你拼命。” “很好。”叶孤云的手忽然张开,又是一抓。 剑光一闪,剑竟已到了他掌中。 剑明明在白雪手里的,可是忽然已到了他手里,这口剑仿佛认识自己的主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回到主人的身边。 叶孤云冷冷逼视着杀手竹,冷冷的说,“我知道你那个毛病。” “哦?” 剑并未刺出,杀手竹掌中竹筒里的签却已剧烈颤动。 逼人的杀机! 逼人的杀气!! “你干过一票以后,一定要做十件好事。”叶孤云的脸忽然沉了下去,又说,“可是无论谁阻碍了你做好事,你就要杀,否则你就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是不是?” 杀手竹点头承认,目中现出钦佩之色。 他忽然站起,冷冷的说出一个字来,“请。” 他说完就离开走开,走向大门,走了出去。 这人为什么要走?要去哪里?这里为什么不能出手?白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很不自然。 她想不明白,更令她想不明白的是叶孤云,他居然也跟了出去,紧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叶孤云目无表情,慢慢的走了出去。 白雪也跟了出去。 杀手竹走出去的时候,忽然站住,掌中旗子忽然出手,直直的插在大地上。 然后他就往前走,不在看那旗子。 血柱骤然箭一样射了出去,下面的人连一声惨呼声都没有发出,就归于平静。 这人连棺材都不需要了。 叶孤云冷冷盯着血柱慢慢的消弱,忽然说,“你不要了?” “是的。”杀手竹点点头,又解释着,“沾上血的东西,我一般不会要了。” “你有洁癖?” “你猜对了。” 叶孤云冷笑着不语。 他们两人就这样走着,白雪的心跳动已不稳。 她不知道叶孤云要走多远,也不知道杀手竹走到哪里。 就在他们走到茶楼的下面时,忽然停下。 因为前面有个卖烧饼的,还有个卖糖炒栗子,卖烧饼的人笑着凝视掌中漆黑的芝麻,卖糖炒栗子的妇人已在墙角,一只手握住篮子,一只手却已伸进了篮子里,眼睛半眯着,伸进篮子里那只手臂的青筋却已高耸,她仿佛握住一样东西,而且握得很紧,仿佛想要将那样东西握碎。 那样东西绝不是糖炒栗子。 白雪看的很仔细,也很肯定。 杀手竹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叶孤云,掌中竹筒轻轻摇晃,并未飞出一根竹签。 叶孤云也站着,面向杀手竹。 杏黄色旗子柔柔飘动,上面只绣了两个字。 茶楼。 叶孤云忽然说,“你可以出手了。” 杀手竹说,“我并不着急。” “但我急。”叶孤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剑光匹练般刺出,刺向杀手竹的咽喉。 几乎在同一瞬间,杀手竹的掌中一根竹签闪电般打向叶孤云。 这一击打的又快又猛,却不准。 正好打在叶孤云左腿外侧,杀手竹的咽喉从剑锋下抽离,立刻凌空一翻,身子掠进了茶楼。 这人竟已不见! 叶孤云的剑竟已慢了半分,仅有半分而已,所以杀手竹还活着。 杀手竹已不见。 剑招已用老,剑势似已无法收回、控制,竟已刺向卖糖炒栗子的妇人。 妇人大惊失色,手伸出,忽然只觉咽喉一凉,忽然倒下。 她倒下的时候,那只手也软软垂下,手里赫然滚出几粒漆黑的霹雳! 每一粒霹雳足以令这茶楼化作废墟!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着,鲜血从剑尖滴滴滑落。 不远处卖烧饼的人脸色惨白如死人,手里的芝麻粒粒滑落,他的手竟已彻底僵硬、硬死。 “你为什么不出手?” 这人不语,满脸冷汗如雨。 这变化实在太快,快的令他不可思议,无法相信,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计划几乎毫无破绽,几乎算无遗策,几乎没有一丝漏洞。 可是现在却已失败。 这非但无法令他相信,更无法令他理解。 他看不出哪里出了漏洞?他算准了叶孤云与杀手竹到这里必会停下,因为前面就是死巷,也算准了他们两人出手拼命的必会两败俱伤。 那个时候,霹雳出手必会令他们死翘翘,而他手中毒砂也会令他们死的更难看。 这个计划很简单而有效,没有理由失败,现在却已失败。 叶孤云慢慢的靠了过去,冷冷盯着他的手,貌似芝麻的毒砂从掌中已消失,他手里竟已没有兵器。 “你可以将毒砂抓起来,我等你。” 这人脸颊肌肉不停跳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着,那根竹签依然插在他大腿的外侧,鲜血从竹签滴滴滑落。 他仿佛并不在乎,也许竹签刺进去的并不深。 “你并不是白玉郎。” 这人点点头。 “但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叶孤云沉下脸,他的脸仿佛变成是街道上的青石,坚硬、冷酷、无情,“你有理由杀出来。” “什么理由?” “你说出来,我不会杀你。” 这人苍白如死人的脸颊上露出不信之色,“我又如何信得过你?” “你不用相信我,你只管说就行了。” “我为什么要说,说出对我没有一丝好处。”这人抬起头看了看茶楼的窗户,又接着说,“说了,我也许会死的更快。” “你不说就以为不用死了?” “反正要死,我为什么给你方便?”这人勉强自己挤出笑意,又说,“何况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一道寒光骤然从窗户射出。 咽喉骤然长出把飞刀。 他的话硬生生的死在嘴里,竟再也说不出了。 这人瞳孔收缩,嘴里嘶嘶作响,倒下去时,忽然在地上胡乱的画了画。 白雪忽然看向窗户。 叶孤云将竹签拔出,又说,“不用追了,他已逃了。” 他慢慢的走向这人,看着僵硬的手指下画的是什么? 这图案像是林子,又像是河流,又像是其他的地方,叶孤云忽然说,“你猜猜这是什么地方?” 白雪凝视着这图案久久,才说,“这像是竹林,又像是乱葬岗。” 叶孤云摇摇头,“都不是。” “那是什么?” “桃花林。” 白雪脸色动容,“你是说白玉郎一定在桃花林?” “是的。”叶孤云又说,“他一定在桃花林。” “你这么肯定?” “是的。”叶孤云又说,“因为这是我说的。” 白雪不明白。 她看了看叶孤云的伤口目光露出关切之色。 “这条腿虽然动起来,会比平时慢点,但我还可以杀白玉郎。” “你现在就去杀白玉郎。” “不是。”叶孤云忽然转身走向茶楼,他走的很慢,他的腿仿佛远比平时缓慢很多。 剑客出剑,无论是手还是腿,都会发出全部力量,一丝也不会遗留,刺出的这一剑必定是致命的一剑。 现在的叶孤云显然刺不出致命的一剑! 白雪将他扶住,走进茶楼。 茶楼里赫然没有人,里面也没有茶,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一锅子冬菇与火腿熬得很烂的老母鸡汤,还有十几只煎包子。 床很柔软,食物很可口。 叶孤云进去就拿起煎包子吃,又大口喝着老母鸡汤。 “你不怕有毒?” 叶孤云不语,只是不停吃着,吃的很快,也很多。 他忽然躺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然后就闭上眼睛,似已要睡熟。 白雪不明白。 她想不通,心里却莫名的恐惧。 他也躺在大地上,就睡在叶孤云边上,她吃的并不多,却已够饱了。 叶孤云握住她的手,“你睡床铺。” “那你呢?”白雪眨了眨眼,其实他并不想问这个,而是想问其他事。 她想问的有很多很多,现在却一句也未问出。 桌上还摆着那根黝黑而发亮的竹签,上面当然也有四个字。 为君洗尘。 白雪凝视着这竹签,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叶孤云指了指床铺,“你去睡觉。” 白雪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她不敢睡觉,她生怕一觉下去,就醒不来了,更怕醒来看不见叶孤云。 “你睡不下?”叶孤云并没有睁开眼。 “是的。” “你很担心?” “是的。” “你不必担心。”叶孤云又说,“你担心也没有用,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我有很多事想不通。” 叶孤云叹息,又慢慢接着说,“你醒来之后什么都明白了。” “嗯。” 白雪不在说话,叶孤云也不再说话。 她虽然闭上眼,慢慢的进入梦乡,她的梦里看不到叶孤云,这个地方冰冷、凄凉而寂寞,这是什么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云雾在畔,轻轻缭绕,没有阳光,她分不清什么方向。 没有河流,也没有高山,更没有鲜花、青草,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人都没有。 这是哪?是地狱?还是冰冷的月宫? 她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嫦娥的故事,一个人住在冰冷而寂寞的月宫里,据说只有一只小白兔陪着她。 她四处看着,这里连小白兔也没有。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冰冷好寂寞,叶孤云为什么不在这里。 柔风从外面吹进来,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她醒来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泪水。 叶孤云果然不见了。 他竟一个人去了桃花林,并未带自己去,白雪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很明白此刻的桃花林有多么凶险,更明白白玉郎在桃花林里埋伏了重重机关陷阱,那里此刻必是龙潭虎穴、刀山火海,每一步都充满了危机与灾难。 “叶孤云。”白雪忽然忍不住叫了出来。 叶孤云并不在这里。 桌上有一封信,很工整,下面的署名是叶孤云。 白雪看见上面的内容只觉得一阵晕眩,她纵身一掠,横空飘走。 她希望自己过去还来得极,希望自己能帮到一点忙,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叶孤云会知道吗? 叶孤云轻手轻脚的起来,因为他并不急,急的是白玉郎。 白玉郎必定已在桃花林布置好了坑,这也许是叶孤云所见到最完美、最漂亮的坑,他此时一定在那里等着叶孤云往里面跳。 外面那人在地上画的图案其实他并未看不清楚,也懒得看清楚,因为他就算是说白玉郎在猪圈,白玉郎也一定会去猪圈等着他。 叶孤云想到这一点不免露出笑意。 当他看到白雪的时候,他的心就变得酸酸楚楚的。 他将剑留给了白雪,自己独自流了张字条在桌上,“好好活着,多多珍重。” 然后就一个人迎着残阳走向桃花林,带着寂寞与痛苦进了桃花林。 桃花林在残阳下红的像是血,地上片片桃花仿佛是滴滴鲜血,说不出的诡异、诡秘。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八章 精彩的暗斗 桃花林在残阳下平静而祥和,并没有一丝异象,更没有一丝杀机。 叶孤云站在桃花林外,凝视着这里的一切。 他的心仿佛已被融入平静而祥和的桃花里。 不远处一个少女带着几个顽童踢毽子,少女脸上带着笑意,孩子嘴角流出了口水,鼻子里却流着鲜血,心神似已飞跃,彻底被震撼,他仿佛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踢毽子少女,边上一个女孩一脚踢向流口水流鼻血男孩的裤裆,说不要脸,看见漂亮女人眼就直,回去我要告诉娘亲,让她打你屁屁。 孩子立刻被吓得连鼻血都流不下来了,说就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叶孤云从他们身上滑过,看到他们后面。 一个垂暮老人坐在地上,身前摆着碗,里面仅有一个铜板,还不够他喝茶的,脸颊上根根皱纹深陷而憔悴,每一根仿佛都蓄满了他一生的不幸与灾难,也许在哪里个时代都有这样的人,这种人虽然活得很痛苦,但他们对生命的顽强与勇气,是别的人所比不上的。 因为他们就算是快饿死了,也会想尽法子去活着,他们时刻都跟生存拼命、决斗。 这一点是大多数人所比不上的。 叶孤云叹息,目光又从他身上滑到对面。 他对面是个卖豆腐的女人,寂寞而空虚的男人只要看上一眼她那娇滴滴的身子,回去一定睡不着觉,肚子的心就算没给勾走,肚子里的魂也一定不在了,摊子上的豆腐并不多,她收入显然很不错,正娇滴滴的笑着,笑的欢愉而喜悦,对生命与劳苦都时刻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无论谁都看得出,就算她丈夫死了七八个,她也一样欢愉、喜悦,对生活一定不会有一丝厌倦,更不会有一丝伤感。 无论哪个男人跟她在一起,一定活的很开心,就算是死也死得很开心,想不开心都很难。 她正带着笑意面对边上卖茶叶蛋的老头子,他大概是个老光棍,很寂寞很空虚,在深夜里一个人在床铺上,一定满是孤独,没有别的。 也许他临睡之前一定喝了很多酒,他也许只有带着七分醉意才有勇气面对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那种深入灵魂的空虚。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已不稳,就连眼睛里仿佛已有一团火燃烧着。 卖豆腐那娇滴滴的女人还不停的向他挤眉弄眼,仿佛生怕他眼睛里的火焰不够猛烈,更怕他在深夜里不够寂寞、空虚。 她说,“你个死不要脸的,脸有八丈厚,三草叉戳不透,......。” 她骂着骂着就拿着磨刀石在菜板上敲,敲的很低,骂的很响,卖茶叶蛋的老光棍竟已被他骂得喘息,他竟已仿佛要不行了,仿佛已控制不住了,特别是他眼珠子上的红丝,仿佛随时都要跳出,将这个小少妇活活勒死,他却想将她勒得死去活来的。 他是男人,也很寂寞,所以想的东西,永远很无趣而没有一丝营养。 叶孤云不愿再看下去了,他忽然慢慢的走向前面的面谈前,要了碗馄饨,静静的坐在外面,凝视着对面的酒楼。 他并没有吃,只是呆呆的坐着,等着别人来跟他拼命,无论是拼了自己的命,还是拼了别人的命,他都不在乎了。 一个人在江湖中活着,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的。 死活并不是自己说的算的。 他掌中无剑,他并不担心这一点,任何一样东西到他手里,都会变成武器,足以杀人要人性命。 他现在就握住一双筷子,呆呆的斜望残阳。 酒楼里靠窗户的那个人举止斯文,眼波闪动,正盯着他看,这是个男人,男人绝不该这么盯着男人,否则会被骂变态,何况他怀里还有个漂亮女人,脸上的胭脂花粉,仿佛比墙壁上的石灰还要厚很多。 叶孤云没有骂,他懒得去骂。 那个漂亮女人也没有吃醋,仿佛也懒得吃醋。 这个斯斯文文的人举起酒杯并没有喝,只是斯斯文文的看着远方那个秃驴,他仿佛很讨厌秃驴。 秃驴就是和尚,和尚的头上有几个香斑,红的仿佛随时都会化作血柱,射向苍穹。 秃驴的眼睛暗淡而无光,多年的修行仿佛并没有将他佛性激发,反而令他疲倦、厌倦、寂寞。 他独自坐在莲花台上,下面听他诵经的人已离去,他仿佛还在回味着诵经的乐趣与刺激。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寺院,只见他单手前立,朱唇微开微合,似已在默念着金刚经,也许他在念菠萝蜜心经。 桃花林深处慢慢走过来一群冷若冰霜、盛气凌人的剑客,脸上冷的没有一丝笑意,他们的笑意仿佛被活活冷死了。 这样的人本该去酒楼,因为他们的架子并不小,走到那里都应该得到别人的尊敬与敬仰。 每个人都忽然被他们吸引住了,他们的出现,无疑是一道风景,给柔美的残阳染上了凉意,提前感到夜色的那种凄凉。 那个炸油条的小贩,看见他们连油条都不炸了,他的手忽然伸进裤兜里,紧紧握住东西,神情变得很严肃,很紧张,很惊慌,仿佛生怕他们过来将他裤兜里的几个铜钱抢走似的。 没有人过来,他们依然往前走。 身子挺得很直,因为他们也知道,每个人都在关注着他们,他们要做好每一步的优美,让他们玩命的去敬佩,玩命的去尊敬。 叶孤云呆呆的看着残阳,似已被残阳吸引,他并未看一眼这群人。 这群人走到面摊前,忽然停下,街道上每个人的目光都已停下,停在面摊前,停在他们身上。 为首的是最年轻最冰冷,也是气势最凌人的一个,他忽然转身,冷视着叶孤云,他的话更冷。 “叶孤云?” 叶孤云点点头,并没有看他一眼。 看到叶孤云点点头,这年轻人忽然握住剑柄,握得很紧,后面十几个人也握得很紧。 他们仿佛要跟叶孤云拼命了。 那个秃驴另一手悄悄触及木棍,对着前面的木鱼忽然敲了一下。 就在他敲一下的时候,酒楼上靠窗户的人忽然将酒杯摔的粉碎,他居然连酒都不喝了。 也就在这个瞬间,这条街上的人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酒楼里温文尔雅的人脸上骤然变得杀气腾腾,说不出的怨毒、怨恨,那种温和而斯文的劲赫然已荡然无存,他忽然卷起袖子,袖子里竟已露出袖箭,袖箭在残阳下闪闪发亮,他竟对准叶孤云,格格笑着,笑的冷酷、残忍而又得意。 他竟想杀叶孤云! 只可惜他的手将袖箭抬起的时候,他怀里的女人骤然变了,变得仿佛不是女人,更不是漂亮女人。 她仿佛已变成是野兽,也许比野兽还狠毒、还凶残,她大叫着忽然将嘴巴贴向他的脖子,她的嘴离开的时候,这斯文人眼睛直愣愣盯着漂亮女人,然后就死了。 也就在这个瞬间,那个炸油条的骤然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暗器,用力一挥,漫天寒光闪动,射向街心那十几个令人尊敬、敬佩的剑客身上。 十几个剑客骤然惨呼着倒下了十来个,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恐惧。 也就在这个瞬间,那个卖茶叶蛋的老光棍忽然从锅里摸出鸡蛋,咬牙砸向叶孤云,漆黑的鸡蛋,黑的像是霹雳。 如果这是霹雳,叶孤云必定死无全尸,也许连一根发丝都找不到。 叶孤云仿佛没有看见。 就在老光棍摸出漆黑的鸡蛋瞬间,边上娇滴滴小少妇脸颊上笑意骤然消失,一丝也没有了,也不去勾引老光棍了,手里的磨刀石也放开,她的手迅速从胸膛摸出两个锤子,疯叫着疯笑着砸在老光棍的身上,她嘴里还流着口水。 刚刚那娇滴滴的样子完全没有了,眼神中露出说不出的淫狠、狡黠、猥琐的冷笑。 老光棍就在这种淫狠、狡黠、猥琐的冷笑声中变成是柿饼。 鲜血飞溅,将地上的尘土足足激起一丈高。 也就在这个瞬间,那个瘫坐在地上的老人,也是时刻在跟生存拼命与决斗的乞丐,他眼中骤然发出了光。 剑光! 他距离叶孤云虽然很远,但他的剑却更快,快的惊人,快的吓人。 剑光闪动间,已到了叶孤云喉结。 可想他的剑有多可怕多快速多准确,练就这样的剑法,一般剑客不熬上三十个春秋,火候一定达不到这样的标准。 他脸上都带着残忍而刺激的笑意。 然后就重重的跌落大地,死死的躺在大地上一动不动,似已永远都动不了了。 他的额角太阳穴位置,赫然定入一枚鸡毛毽子! 鸡毛在晚风中飘动,那双眼睛里那残忍而刺激的笑意,彻底僵硬,硬死。 那个踢毽子的少女忽然不踢毽子,她手里赫然握住七八个鸡毛毽子,正微笑瞪着边上几个顽童。 流口水的顽童依然在流口水,但鼻涕、鼻血、眼泪,都已彻底流了下来,甚至连裤裆都已彻底湿透了。 说他不要脸的女孩咬牙,睁大眼睛,却已躺在大地上,狠狠的盯着少女,却已不能动弹了,嘴里不停直吐白沫,身子不停抽搐、痉挛、收缩。 她竟已气的不能动了。 另外几个顽童赫然已不见了,鬼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吹了吹鸡毛毽子,鸡毛柔柔的飘动,脸上的笑容也柔柔飘动,她并未对裤裆湿透的顽童说什么。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六十九章 暗斗之后 少女瞧着流鼻涕的顽童,静静的笑着。 她并没有做什么,手里的鸡毛毽子也没有发出,顽童嘴巴却已张的像瓢,他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少女笑着,她依然痴痴的笑着,“你不敢什么了?” “我不敢见你了。”顽童眼中恐惧之色更浓。 少女笑了笑,又说,“你认识我?” 顽童点点头,说出四个字来,“鸡毛毽子。” 他说出鸡毛毽子的时候,嘴唇都已打颤,他仿佛已被这四个字彻底吓住、吓呆。 “你还是知道我的,那就好说了。” 顽童泪水流出的更多,“姑奶奶想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两人?” 鸡毛毽子笑了笑,“我只想找一个人。” 顽童眸子里恐惧之色更浓,他连连说,“我不知道白玉郎的下落,我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 鸡毛毽子显得很失望,又说,“你们七毒童子受邀下山,收了多少钱?” 童子喘息着,久久才得到平息,“五十万两银子。” 鸡毛毽子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冷冷说,“没出息,二十年前你们就这个价,现在居然还没涨。” 童子的脸红了红,又说,“最近钱不好赚,我们又穷的要命,所以我们就干了。” 鸡毛毽子点点头,似已很满意,又摸了摸他的头,“你们走吧。” 童子屁都不放一个,忽然抱起小女孩飞奔了出去。 鸡毛毽子笑着走向叶孤云。 叶孤云却凝视着街上仅有剩下的几个令人敬佩、尊敬的剑客,看得很细致,也很要命。 这几人的脸已扭曲。 掌中虽然握住剑,但握剑的手已不稳,他们的心已不稳,已被彻底击溃。 他们每个人出剑的信心与勇气,已被彻底击溃。 为首的年轻人脸上虽然带着冷若冰霜、盛气临人的冷意,但却已没有了杀气,一丝也没有。 他的杀气竟已被杀死! 叶孤云冷冷的盯着他,冷冷的说着,“你是冷剑枭?” 冷剑枭点头,额角青筋已不停跳动。 “你气派一向很大?” 冷剑枭点点头,承认这一点。 “你们开销也很大?” 冷剑枭又点点头,也并未掩饰这一点。 “你们的一天开销有时超过十万两银子?” 冷剑枭点点头,脸颊上的肌肉已不自然,因为他不明白叶孤云为什么要问他这个。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笑的轻蔑、不肖,又说,“你们表面上看起来很过得去,其实你们早就是空壳子,是不是?” 冷剑枭点点头,脸上肌肉变得煞白。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欠下了不少债,是不是?”叶孤云忽然盯着冷剑枭的手,他的手竟已慢慢离开剑柄。 冷剑枭点点头。 “你们欠下了多少?” “八千万两银子。” 叶孤云叹息,这数字实在很惊人,很吓人。 冷剑枭吐出口气,仿佛感觉到危机与灾难离他而去,心里默默庆幸,却看到了鸡毛毽子正向他笑。 她的笑容令他骨头松软,血液凝结,“你很怕我?” 冷剑枭点头,“如果我知道你老人家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可是你们都已来了。”鸡毛毽子苦笑点点头,又说,“我只想跟你聊聊钱。” 冷剑枭不语。 他忽然发觉实在不该来,来这里,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 鸡毛毽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话说你们欠下八千万两银子,一定急着找钱花?” 冷剑枭不语,却已点头。 “可是你们不该对祁连山八大寨下手。”鸡毛毽子又解释着,“因为他们也是人,在人家那里打劫来的银子,你们不该去抢。” 冷剑枭点头,又说,“是是是。” “他们也是人,也有老婆孩子,也要吃喝。”鸡毛毽子笑了笑,有说,“你们为什么不留一点给人家,你们这样子做是不是很缺德?” 冷剑枭居然点头承认这一点。 鸡毛毽子又笑了,“你们都是剑客,剑客做缺德的事,一定很不安的。” 冷剑枭点头。 他仿佛已不能摇头,也不敢摇头。 鸡毛毽子垂下头,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我想出个主意。” “请女侠示下。” “就按你们剑客的规矩来做。”鸡毛毽子冷冷的笑了笑,又说,“将你们用剑的手臂砍断了,你们一定会心安的。” 冷剑枭咬牙,嘴角肌肉绷紧,忽然说出了一个字,“好。” 话语声中,剑光一闪,一条手臂已落到地上。 他身后几人也握剑一挥,手臂落下。 叶孤云不再看他们一眼,鸡毛毽子也不再看他们一眼。 他们忽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他们虽然已不是剑客,虽然掌中已没有剑,但他们走路时,身子依然挺得很直,仿佛随时都接受别人的尊敬与敬佩。 残阳将落未落。 叶孤云凝视着鸡毛毽子,鸡毛毽子也凝视着叶孤云。 他们两人在这一瞬间,彼此的心灵仿佛彻底得到相通,得到了解。 “你很沉稳,居然看出了计划。” 叶孤云微笑点头,眼睛皱纹里都已生出了钦佩,“我差一点就没看出来。” “你说说看,是怎么没看出来的?”鸡毛毽子笑了,笑的很期待。 叶孤云垂下头,沉思了会才说,“你扮成杀手竹去找我,我差点没认出是你。” “难道很像?” “是的。”叶孤云又说,“实在像得要命,因为杀手竹该有的毛病,该有的功夫,你都会。” 鸡毛毽子又笑了,“你为什么不认为我本就是杀手竹?” 叶孤云吃惊,脸色动容,他显然不相信这件事。 鸡毛毽子叹息,“其实我就是杀手竹,鸡毛毽子也是我。” 他笑的很凄凉,又说,“我本就有两种身份,这个也许是你没有想到的。” 叶孤云承认,他很震惊,江湖一代杀手居然是鸡毛毽子,居然是一个少女。 这种事说出去非但别人不相信,也许会笑话。 这绝不是笑话,谁说这是笑话的人,那才是笑话,说不定会被活活笑死。 这并不夸张,江湖中很多隐秘的人,都是很多人意想不到的,猜不着,想不透的。 鸡毛毽子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她对叶孤云笑着,这种笑容既没有杀手竹的冷酷、无情,也没有鸡毛毽子的活泼可爱,而是一种朋友与朋友之间友谊的笑意。 他们直到现在还没有看一眼莲花台上的秃驴。 秃驴的脸已彻底扭曲、变形,没有一丝佛性,现在看来更像是地狱里的妖魔。 叶孤云说,“你带我出去拼命,为得就是让我好好休息下?” “是的。”鸡毛毽子笑的很愉快,她又说,“没错,那时我真的很怕你看不出来。” “你没有把握接我那一剑?” 鸡毛毽子点点头,“完全没有把握。” 她笑的得意而欢愉,又说,“我将那家茶楼包下,将食物做好了,就去找你。” “你一定也知道我要找的人是白玉郎?” “这是后知道的。”鸡毛毽子凝视着天边,又说,“我先找了天机神算,才知道的。” 她又说,“我非但知道饭馆里有很多是白玉郎的人,也知道你在那里出来并不容易。” “所以你直接将我带出来了?” “是的,他们准备的埋伏只是对付你的,但对付不了我们两人联手。”鸡毛毽子笑着又说,“何况他们后来也不愿意出手了。” “为什么?” “他们并未看出我们是朋友,只看到我们出去拼命。” 叶孤云点头承认。 那时的他们绝不会轻易出手的,一定会等到他与鸡毛毽子拼得你死我活,两人死不死活不活的那一刻出手。 那个时刻才是最正确的出手机会。 鸡毛毽子笑的有些剧烈,她说,“那个时候他们还找了江湖两大杀人高手,等我们相斗,然后想着渔翁得利。” “他们实在太天真了。” “谁知你早就认出我是鸡毛毽子?” “是的,但我还没有把握。”叶孤云又说,“你虽然告诉我有洁癖,不喜沾血,但我还是没有把握。” “所以你要等我出手?” “是的。”叶孤云又说,“如果竹签打向的地方是心脏,那就说明我想多了。” “那你就一定会杀了我?”鸡毛毽子目光闪动。 叶孤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了另一句话,“你打出的那竹签,力道并不重,直到现在,我还疼。” 鸡毛毽子似已也不愿面对这问题,她也说了另一句话,“锅子里准备的够不够你们吃?” “够极了。”叶孤云眼角那根皱纹里都已现出了笑意,笑得极为满足,“实在太够了。” “那床是不是很软?”她其实并不想问这个,而是想问那个少女跟他睡的是不是很好。 叶孤云叹息,他明显已知道这件事。 他笑了笑,又说,“我们各自睡的都很好?” 鸡毛毽子眼睛都已发亮,她说,“那你一定是睡在地上了?” 叶孤云苦笑着点点头。 “其实你不必睡在下面委屈自己。”鸡毛毽子笑了笑,她笑的居然有点坏坏的,“我准备的床已够大了。” 叶孤云苦笑不语。 鸡毛毽子凝视着叶孤云,笑意渐渐消失,又问着,“说实话,你在那里吃饭,然后睡觉,难道一点也不怕?” “不会怕。”叶孤云有解释着,“因为我已告诉白玉郎要去哪个地方找他。” “你有把握他会在这里布置好坑,等你跳?” “是的,他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且去的很快,根本没时间再理我。”叶孤云又说,“因为我就算说去猪圈找他,他也一定会去猪圈布置。” 鸡毛毽子苦笑,“幸好我也知道了这一点。” 叶孤云笑了笑,“我说出这句话,本就是让你们都知道这一点。” “当时二楼有人你知道?” “是的。”叶孤云又说,“那个飞刀手知道了。” 叶孤云又继续说,“但他还不知道后面有个你,你却知道前面的他。” 鸡毛毽子又笑了,“幸好我认识的杀手并不少,否则想救你,真的很困难。” 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这也许就是我运气好。” 鸡毛毽子苦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章 无声无息的危险 残阳已死,大地上渐渐变得暗淡。 对手已失败,布局已彻底被击破。 地上的尸骨已被运走,鲜血都已被冲净,柔风过去,仅有宁静、祥和之色,就连远方野狗的尖叫声,听来都变得温柔而寂寞。 拼命已过去,紧张的气氛明显已死去,绝不会再来! 活着的人脸上都带着刺激与快意,对这一次耕耘与收获仿佛都觉得很满意,他们每个人在这次任务中所付出的代价,又有谁能想得到? 尽管他们已很满足,却并未得到彻底满足,他们脸上的神情此刻都很饱满都很兴奋,鸡毛毽子叹息,她无疑很清楚他们很想继续去刺激,他们也有精力去刺激。 可是现在已没有刺激。 鸡毛毽子叹息,笑了笑,“这次你们过来,都已很辛苦了。” 她很明白这种事对他们而言,也许并不是叫辛苦,也许叫享受,杀人就是杀手的享受。 他们每个人都是万中挑一的高手,每一个都不出名,却一定比大多数很出名的人要厉害,也许江湖中大多数出名的人,在他们手下,都不会走出三招就会死翘翘。 那个娇滴滴的少妇笑着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鸡毛毽子微笑。 她是她的朋友,杀手这个职业并不是很光明,愿意做这一行的人很少,真正能做下去的人也更少,所以他们之间的友谊,远比大多数人要真誓、纯洁。 她了解少妇的心里,她心里想的事,也许只有真正的朋友才能了解到。 也许正因为鸡毛毽子了解她,所以她现在才不会有寂寞。 得到朋友了解的那种感觉,实在是一种快乐,世上也许只有这种快乐才能驱除寂寞,没有别的,少妇笑了笑,“我以为杀人目的是杀人,现在发现错了。” 鸡毛毽子也笑了,她对待朋友,绝不吝啬笑容,更不吝啬关怀,“是的。” 少妇的眼睛在叶孤云脸上骨碌碌转着,仿佛越转越过瘾,又仿佛越转越刺激,她说,“原来是替一个小白脸卖苦力。” 用小白脸来形容叶孤云,还是叶孤云头一次听到,他的脸已些许发红。 鸡毛毽子苦笑,叹息,“若不是上次受了他那的恩惠,我们也许都......。” 她说着话的时候,脸上莫名的红了红。 一个女人有这种现象,就表示她心思有点乱七八糟的了。 叶孤云当然知道那个恩惠,他救的那六个少女之中,就有她一个。 娇滴滴的少妇握住鸡毛毽子的手,她看了看天边,天边与附近是一样的,都一样的黑暗而安静,她忽然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还会见面的。” 鸡毛毽子脸色变了,变得很吃惊,“你要走?” “是的。”娇滴滴的女人又笑了,笑的很难过,“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何况我们这些人决不能呆在一起时间太长。” 她喘了口气,又说,“否则对我们......。” 鸡毛毽子点头承认,她的手握得很柔,对朋友的那种关切与怜惜,久久没有褪去半分。 她已走了,别的人也已走了。 天地间仿佛仅剩下叶孤云与鸡毛毽子,那个和尚仿佛不是和尚,他倒像被野鬼万般折磨撕咬而发疯的可怜虫。 叶孤云凝视着鸡毛毽子,目光中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鸡毛毽子垂下头,痴痴的笑着,“你想要感激我?” 叶孤云点头。 “可是我并未将白玉郎找出来?” 叶孤云点头。 “我并未帮到你什么,你也不必那么感激我。” 叶孤云笑了,“这已足够。” “你找到白玉郎了?” 叶孤云的目光落到和尚脸颊上,脸色忽然变得暗淡而无光,淡淡的说,“白玉郎绝不是这个和尚。” “你怎知他不是白玉郎?” “白玉郎若是和尚,那就怪了。” “哦?”鸡毛毽子笑了,她感觉跟叶孤云说话很有趣,总是会令人生出喜悦。 她又说,“有多怪?” “要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叶孤云笑了笑,笑的很神秘,又说,“至少他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不好做了。” “这非但很奇怪,也很......。” “也很可惜。” 叶孤云不再看和尚一眼,走向酒楼,酒楼里一灯如豆,一人正端坐在椅子上,脸颊上的浓妆在白天看来十分娇艳十分妩媚,但到了晚上,却只会令人恐惧,特别在昏暗而阴森的屋子里,越发恐惧。 灯在桌上,人在镜子前。 她欣赏着自己,神情却显得很疲倦,也很厌倦。 叶孤云的心隐隐作痛,因为他很了解这种疲倦这种厌倦,他也许比天下大多数人都了解的更深刻。 鸡毛毽子轻唤,“小三?” 这人为什么叫小三?难道她真是男人的小三?叶孤云眼眸现出怜惜之色,他希望自己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鸡毛毽子笑着丢了一个毽子给她,希望她能笑一笑。 看来她非但对朋友不吝啬笑意,也希望朋友对她也不要吝啬笑意。 鸡毛毽子仿佛已看出叶孤云心里所想,她忽然握住叶孤云手,“你看她是不是很漂亮?” “是的。” “其实她出手杀人也很漂亮。” 叶孤云笑了,“哦?” 鸡毛毽子也笑了,“江湖中至少有五十多个很难杀的人已死在她手里。” 叶孤云不竟动容,点点头,表示钦佩。 鸡毛毽子将叶孤云拉到小三跟前,笑了笑,“今晚我就将小三让给你。” 叶孤云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不已。 他并不讨厌这个女人,却也不喜欢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无论谁跟这样的女孩在一起,都会莫名的想起纸人。 他不喜欢这个感觉。 鸡毛毽子笑了笑,又说,“难道你不乐意?” 她看了看小三,又接着说,“她可是名流侍女,无论什么样的男人跟她在一起,都会愉快的。” 叶孤云苦笑,眼睛已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没有月色,没有星光,只有柔风。 鸡毛毽子又说,她越说越激动,“她杀人更是很高明,无论谁想要杀你,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又笑了,笑的有点疯狂而猛烈,“你现在跟她在一起,我才放心,因为就算是白玉郎想杀你,也许都很难动手。” 叶孤云叹息,想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去说。 只见鸡毛毽子又说,她仿佛已停不下来了,就像是陀螺,已转起来了,“她还有很多好处,是你想不到的。” “什么好处?” 鸡毛毽子伸出手指,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数着,嘴里还在念叨着,她现在仿佛彻底疯狂,“她的好处有,杀人,很多钱,......。” 叶孤云头脑一片晕眩,她下面的话,一句也不想听了,也听不清了。 他只明白了一件事,鸡毛毽子已将他自己送给了她,而小三仿佛也接受了这一点。 “那他有什么坏处吗?”叶孤云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并不是想真的想问这句话,而是想打断她的话,否则他们的谈话就要无休止的下去,叶孤云已想离开。 白玉郎还并未找到,他很想去找白玉郎,也相信白玉郎此时也想找他。 他们两人之间距离仿佛隔着神秘的桥梁,只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找到这座神秘的桥梁,所以也绝不会找到白玉郎。 他的目光虽然凝视漆黑而寂寞的苍穹,心神却已飞到秃驴那里。 只要那个秃驴有一丝动作,他都会知道。 鸡毛毽子拉了拉他的手,又说,“他走不了了。” “为什么?” 叶孤云希望他离开,无论他去哪里都是一种线索,对叶孤云而言,都是极为珍贵的。 “因为他并不笨,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走不掉的。” 叶孤云点头,“那他就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坐着?” “也许是的,也许他......。” 鸡毛毽子的话还未说完,远方一道寒光骤然飘出。 是剑光! 秃驴惨呼一声。 鸡毛毽子并没有出去,她现在显得神神秘秘的,做的事仿佛也神秘。 叶孤云身子箭一般射了过去。 然后就站在那里,脸上的肌肉竟已僵硬。 没有人,哪里竟一个人也没有了,连秃驴也已不见了,握剑的人呢? 地上仅有两滴鲜血! 这足以说明一点,就在剑锋刺进秃驴身体的瞬间,他们都已消失不见。 叶孤云站在大地上,静静的想着。 他没有想到,他只觉得手足冰冷,心也冰冷,白玉郎也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很多。 一次能找来这么多高手,并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人物。 他也许没有鸡毛毽子那么有势力,也许没有她功夫强,也许比她厉害的地方很少很少,但并不是没有优势的。 这人的优势就是很神秘,什么都是神秘的。 他忽然怀疑白玉郎是个女的,因为女人很容易避开别人搜索范围,因为首先就要排除了女人。 漆黑的莲花台上两滴鲜血犹在,人已凭空消失! 握剑的人呢?难道他也与秃驴忽然消失了! 许久许久之后,一片落叶轻轻飘来,然后飘到莲花台上,翻滚着落到大地上,翻滚着飘进莲花台的下面。 莲花台下面的空隙并不大,站着的人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叶孤云看着那片叶子消失,只觉得背脊有股怒火一直燃烧到脑子,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秃驴与那剑客就是从下面离开的! 就在叶孤云眼皮底下逃走了,这种非但是一种错误,简直是一种耻辱。 叶孤云一脚踢出,莲花台骤然变得粉碎。 愤怒对一名剑客来说,有时比毒药还要可怕,这句话他明明绝不会忘记的,可是他现在仿佛已忘记了这一点。 就在莲花台变得粉碎的那一刻,里面骤然飞出数道寒光,闪电般打向叶孤云。 这一击实在太快,太出其不意。 叶孤云距离的又很近,掌中也未握住剑柄。 他若是握剑,一定可以用剑光护住身体,就一定可以避开这几把小刀。 叶孤云倒下,身上盯着三把小刀,另外两把飞刀射向小楼。 小楼上若是有人在那瞬间下落,小刀必定是他们的阻碍,等清除这样的阻碍,叶孤云一定已死了。 这人出手非但很快速,也很有经验,知道对付一个,后面的两个也未忘记。 他手里当然还有刀,却也用不到了,小楼上的人已掠了过来。 两条人影箭一般射了过来。 他们过来的时候,当然已看不见其他的人了,因为这里本就有暗道。 鸡毛毽子过来先看了看叶孤云,她大叫一声,颤声说,“他......他竟已死了。” 小三眨了眨眼,看了看洞穴,又说,“是的,他的确死了。” “想不到这么难对付的人也有死的一天。”小三拍了拍鸡毛毽子的肩膀,“你还好没喜欢上他,否则的话就可惜了。” 鸡毛毽子身子都已被气的轻颤,厉声说,“那现在就不可惜?” “一点也不可惜。”小三又笑了笑,她居然笑的很讥讽,又说,“他死了还有好处。” “什么好处?” “叶落灾星现,灾星剑该出现了,而且就在这里。” 鸡毛毽子目光闪动,忽然盯着小三,盯的极为仔细,她仿佛想认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小三。 “他已死了,我们该高兴才是。” “高兴?” “是的。”小三淡淡的笑了笑,又说,“因为我必定付出了很多代价,这是我应得的。” “你......。”鸡毛毽子的手里忽然现出毽子,但她的手却不稳。 小三笑的更疯狂了,她拍了拍手,对着洞穴里也笑了笑,“你们都出来吧,你们都很辛苦了。” 鸡毛毽子吃惊,身子却已动不了了。 小三并没有看鸡毛毽子一眼,静静瞧着从洞穴里爬出来的人。 和尚是第一个出来的,他显得魂不守舍,看到叶孤云与鸡毛毽子,才变得从容很多,也重重吐出口气,“这没什么,这都是你安排有效,我们才有这样的机会。” 小三点头承认。 下面忽然又出来一个人,手里的小刀犹在手里,这人仿佛时刻都没有放松自己,一直很紧张,很紧张,他的一生仿佛就活在紧张里。 他也吐出口气,“看来我们才是真正的赢家。” 小三点点头,目光又落到洞穴里,“你还不出来?” 里面没有人说话,但石门移动的声音却已传了出来。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一章 话的尽头 洞穴里走出个白白净净的中年人,虽然看起来有点慌张,但脸上那种成熟的魅力却一丝也未消失。 他看起来是个时常都喜欢笑的人,此时不知怎的,并没有笑出。 这人的脸在夜色里都显得很白净。 难道这人就是白玉郎? 这人看了看叶孤云,又看了看鸡毛毽子,才吐出口气,笑了出来,“这样就好了。” “是不是快被他们吓死了?” “是的。”这人点点头,又擦了擦汗。 “现在呢?”小三笑着,她仿佛也很高兴。 “现在当然用不着怕了,他们一个动不了了,一个已死了。” “哦。”小三看了看叶孤云,笑得很剧烈,就连脸上的胭脂花粉都已笑得崩裂。 这人笑着凝视着小三,忽然说,“看起来灾星剑该出现了。” 小三眨了眨眼,又说,“这个不用着急,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这人显然很期待。 小三不再看他,也不在说话,静静的凝视着大地。 这人的笑意变得不自然了,因为他不明白小三接下来要做什么。 鸡毛毽子也不明白,但她仿佛也不想过问。 和尚已坐在地上打坐,口里低低诵经,白白净净的人慢慢的靠了过去,忽然说,“你现在念经?” 飞刀手点点头,又说,“他是在念经。” 白白净净的人将耳朵靠了过去,想听听他念的是什么经文,无论是金刚经,菠萝蜜多心经,或者是别的经文,他多多少少都听过。 他听了听,竟被吓了一跳,他忽然说,“你不是在念经文。” “是的。”飞刀手轻轻笑了笑,又说,“这是送死人的经文,就连我也会。” 白白净净的人面如死灰,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怎么念?” 飞刀手轻轻念叨着,“快去下地狱,快去下地狱,快去下地狱,......。” 他念着念着手里的飞刀忽然消失了一把,然后就不念了,他笑了笑。 只见那白白净净的中年人身子骤然弹起,射向天际,接着一道寒光跟了过去,中年人杀猪般落了下来,接着身子剧烈抽动,脸上的肌肉彻底僵硬、变形,一只手却努力指着飞刀手,另一只手却紧紧捂住咽喉,咽喉上赫然多出一把小刀,直直插在咽喉上,刀锋齐根插入,仅露出一截刀柄在外面。 他嘶声鬼叫,“你......。” 接着忽然倒下,倒下就死肉般一动不动。 这人是什么人?小三为什么要杀他?他与小三有什么关系? 鸡毛毽子握住叶孤云的手,也垂下头,她仿佛没有看见,也许自己看血腥的事已看得够多了,所以这些绝不会令她生出兴趣。 飞刀手看了看和尚,又贴向小三,轻声说,“据说叶孤云死了,不到半个时辰,灾星剑便可出现。” 他说完就冷冷盯着和尚,恨不得想将这和尚活活盯死。 他手上的飞刀本来是三把,他咬咬牙之后,忽然变成了七把。 和尚激灵灵抖了抖,他说,“你有杀气?” “是的。”飞刀手并不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更懒得否认。 “你想杀我?”和尚目光闪动,手却已摸向佛珠。 “你号称大日如来?” “是的。”大日如来讥笑,他慢慢将佛珠取下,死死扣住几粒珠子,就仿佛是扣住别人的脉门。 “你的武器是佛珠?” “不是。”大日如来又说,“我的武器就是手,用的是大力金刚掌。” 他说出“大力金刚掌”这五个字的同时,他的手忽然伸出,一掌打向飞刀手的胸膛。 飞刀手竟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飞。 和尚大笑,笑着笑着,忽然笑不出来了,他只觉得咽喉一凉,他忽然摸向咽喉,才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咽喉上赫然插着一把小刀! 刀锋齐根定入,只剩下一截刀柄。 “原来你故意......。” 和尚忽然倒下,倒下就不再站起,他脸上的神情还带着讥诮、戏弄之色。 他仿佛在讥诮飞刀手,仿佛想说他也一样,一样不会有好结果的,一定会死的很难看,因为灾星剑本就只有一口。 飞刀手静静的看着这和尚,和尚的目光也死死盯着他。 他就算死了,还不愿闭上眼,仿佛还想看看灾星剑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 小三忽然说,“死人并不好看。” “是的。” “那你看什么?” 飞刀手忽然踢出一脚,将这人忽然踢飞,然后就静静的站在大地上,他仿佛很恐惧。 时间就一滴一滴的过去了。 灾星剑并未出现,小三慢慢的睁开眼,她说,“你好像很怕?” “我没有怕,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为什么要高兴?”小三的声音变得很尖锐很冷酷,“难道你也想得到灾星剑?” “不是我想得到。”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已在打晃,仿佛想找出自己退路。 “那是谁?” “而是我们不会得到灾星剑。” “为什么?”小三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我本就没死。” 叶孤云忽然已起来了,起来就看着小三。 小三的脸已扭曲,脸上胭脂花粉片片飘落,“你......。” 她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却偏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显然不信这是真的。 鸡毛毽子依然在笑,却笑的很痛苦。 对与寂寞而孤独的江湖人来说,还有什么痛苦能比被朋友出卖的那种痛苦更加强烈。 鸡毛毽子不愿看一眼小三,她说,“你绝不会想到叶孤云没有死。” 小三点头承认,她的手却已握紧,咬牙说,“是的。” 她又说,“你是怎么令他不出手杀叶孤云?” 鸡毛毽子叹息,“因为白天时候,我带叶孤云去茶楼休息,正好看见她在二楼。” 小三的脸渐渐变得苍白,她说,“他做什么?” “她出手灭口,杀了一个你的心腹。” “你在他出手的时候,你也出手了?” “是的。”鸡毛毽子冷冷瞪着小三,眸子里竟生出难以形容的怨恨、怨毒之色,她说,“我出手之点了他的大穴,让他不能动弹,喂了他两粒丹药,然后我就跟他交易。” “你给他吃了什么?” “老人吃的延年益寿那种丹药。”鸡毛毽子又说,“我却说是毒药。” 小三的鼻子已抽气,“那你们交易了什么?” “什么都交易了。”鸡毛毽子又说,“他将这次计划中的所有高手名字,都告诉我了。” 小三忽然逼视了一眼飞刀手,冷冷的说,“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飞刀手垂下头,不语。 “你也不能怪他,因为他也是身不由己,再说你刚刚差点杀了他。”鸡毛毽子冷冷的笑着,“你的确够狠毒了。” 小三不语。 “我的确没有想到你居然是白玉郎。”鸡毛毽子忽然又毒毒的盯着小三,又说,“你居然将你收买过来的人杀了,然后跟我在一起。” “我为什么不能?我们本就是朋友,而且通过这次以后,我们彼此会更加信任。” “你胆子实在大的惊人。”鸡毛毽子又说,“你居然想与叶孤云在一起,你真的不怕他发现你的秘密?” “怕的要命。”小三淡淡的又说,“为了斩草除根,为了得到灾星剑,冒一点险还是值得的。” 她笑了笑,又说,“你可听过一句至理名言?” “你说。”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她笑的又很得意,“想要过的像样点,就得冒险了。” 鸡毛毽子不语。 她发现自己说的已够多,真相已透明,已不必多说,多说一句都是没必要的事。 小三却没有停下说话,“你岂非也狠毒?” “哦?” “你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几个好朋友一个都没有留下来。”小三脸颊上竟已露出敬佩之色,她又说,“你居然又主动找我,而且敢喝我倒出的茶水。” 鸡毛毽子点头,“只不过我喝了一口,吐了两口,我根本就没中毒。” “算你厉害,我没看出来。”小三竟已因愤怒而喘息,“还有......还有......。” “你可以慢慢说,我并不急。”鸡毛毽子已变得很从容,因为她知道自己已占据主动。 “还有叶孤云明明中刀的,为什么没事?” 鸡毛毽子不语,却望向了飞刀手。 小三也看着飞刀手。 飞刀手似已崩溃,无论什么人被两个这么样的人盯着,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他说,“我向酒楼挥出的两把飞刀是真的,但对叶孤云却是假的。” 他又解释着,“我只是拿出三把飞刀在夜色里晃了晃,然后递给叶孤云三个刀柄,我就走了。” 小三怔住。 这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到他们眼中,就会变得无比复杂。 她忽然怒吼说,“你为什么不去死?” 飞刀手点头,“好的,我现在就离开,找个地方去死。” 他说走就走,身子一翻,到了一丈外,再一翻,就已不见。 小三闭上了嘴,鸡毛毽子也闭上了嘴。 她们两人的话仿佛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拼命,不是拼掉自己的命,就是拼掉别人的命。 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鸡毛毽子没有,小三也没有。 叶孤云忽然握住鸡毛毽子的手,忽然说,“你一个人对付我们两个人?你有把握?” “没有。”小三并不否认这一点。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二章 预感 真相已明,小三已穷途末路。 她并没有想过逃,因为在这整个计划之中,只有胜利,没有失败。 胜利是不用逃的,而失败却要逃,失败的计划她一向不屑一顾,她对自己每一次计划都充满了信心,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料到了每一次计划的结局,每一次都令她感到满意,这一次是唯一的例外。 小三说,“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我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她已不打算隐瞒,无论这一战自己失败死去,还是别人失败倒在自己脚下,都一样,也许是她唯一的一次不打算隐瞒真相。 “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是不是南宫世家这一代的少主人?南宫一。” “是的。” “你带他过来,并不指望他出手杀人?” 小三点头承认,“这人只会两样。” “哪两样?” “他除了喝酒,就是找女人。”小三的脸颊上现出厌恶之色,她又接着说,“他很能喝酒,喝完了就一定要找女人,找很多很多的女人,没有女人,他说不定就会发疯。” 叶孤云点头,“像这样的人,你养着,本想用他来当你的替身,做白玉郎?” “是的,这种人不做白玉郎,岂非很可惜?”小三笑了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你早就知道杀手竹就是鸡毛毽子?” “是的。”小三讥笑,“这个你不该问的。” 她说的是事实,这个问题的确不该问的,因为这个问题问出来实在很可笑。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你找过来的人被杀的杀,逃的逃,你一点也不心疼?” “我为什么要心疼?”小三笑得很凄凉,又说,“你以为我是妇人之仁?会对他们动了恻隐之心?” “你的确不会有恻隐之心,像你这样的人,对自己也许都没有恻隐之心。” 小三笑不出了,“你什么意思?” 叶孤云仿佛没有听到,又问着,“你在茶馆里埋伏的人,本没有必要出手的,因为出手也会失败。” “你错了。” “我错了?” “是的。”小三笑了笑,“就算是做戏,也要做足了。” 她叹息了一声,又说,“那个时候若是不让他们对你出手,鸡毛毽子一定会怀疑的,她怀疑起来,说不定会将她死去的爹娘都拉出来怀疑一下,何况是我?” 叶孤云苦笑,“那你们在茶楼布下两个高手,一个是唐门的,一个是霹雳堂的,当时你还没看出我们是朋友关系?” “是的。”小三看了一眼鸡毛毽子,讥笑着,“但那两个高手被你宰了,我才明白过来,等你到里面休息,我更肯定了这一点。” 叶孤云眨了眨眼,“那我们在里面休息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手?那个时候岂非是杀我最好的机会?” “是的。”小三叹息,“那个时候,的确是最好机会,但那也太好了。” “太好了,难到不好?” “绝对不好。”小三又解释着,“那样情况下,我是绝不会出手的。” “你怕陷阱?”叶孤云苦笑。 “陷阱对我来说,是麻烦,我讨厌麻烦。”她笑了笑又说,“何况我已指定了计划,在桃花林。” “你不怕我休息好了,对你不利?” “我懒得怕。”小三居然还在笑,她也不怕牙齿抽筋,她又说,“就算是到现在为止,我也不会去怕。” 叶孤云笑了,“你不怕,是因为你本就不想活了。” 小三不语。 叶孤云又看了看洞穴,又说,“从这里面出来的都是你主力,贴身心腹,但你好像打算在得到灾星剑之前要杀光他们?” “是的,我不能冒险,她现在还是很忠心,但是看到灾星剑以后呢?” “你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是的,我不能保证这一点。”她说的很有把握。 叶孤云笑了。 “这个并不好笑。” “我笑的不是这个。” “那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得不到灾星剑,却将飞刀手放走了。”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好像忘了杀飞刀手?” “我已没有必要杀他了。” “你的确没有必要杀她,因为你还要利用他。” “我为什么还要利用他?”小三笑了,笑的却很凄惨,她又说,“我都到了这般田地,利用他做什么?” 叶孤云忽然冷冷的笑了笑,笑得冰冷而残忍,他说,“因为你是小三,绝不是白玉郎。” 小三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甚至连声音都变得剧烈颤动,“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很聪明,想用这种法子跟我玩游戏?” “什么游戏?” 叶孤云忽然刀锋般逼视着她,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而低沉。“你想跟我说说话,尽量多拖时间,等别人来救你?” “我等谁?”她的呼吸竟已不稳! “等白玉郎来救你,是不是?” 小三不语,脸色惨白如纸,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纸糊成的。 苍白、透明而脆弱。 “你还在等白玉郎过来?” 小三不语,她的目光已落到远方,远方与近处都是漆黑的,漆黑而寂寞,没有别的。 叶孤云叹息,又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白玉郎。”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小三的神情虽然显得恐惧,却也显得惊讶、不信。 “看出这一点,其实很简单。”叶孤云眸子里现出痛苦之色。 “你说。” “因为白玉郎是用剑的,你不是。” 小三怔住。 叶孤云说的没错,白玉郎是用剑的,而自己绝不是用剑的。 用剑的人与不用剑的人之间有什么不同的特征?叶孤云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他本就在瞎说? 这些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的生命已到了尽头。 她很明白自己面对鸡毛毽子尚有逃走的可能,但是外加一个叶孤云,就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很聪明,也很年轻,所以你很容易犯错。”叶孤云眼中又露出怜惜之色。 “我犯了什么错?”小三忽然紧紧咬牙,嘴角已因过度用力而沁出鲜血。 “你不该将自己一生的命运赌在一个男人身上,更不该赌在白玉郎身上。” “为什么?”小三脸颊上肌肉剧烈跳动,心却在发冷。 “因为他绝不会来的,你白等了。” 小三不语,手心冷汗更多。 叶孤云叹息,“你错了,但我不会杀你这样的人?” 小三忽然大叫,着奔向远方,“他不会不来的,他一定在过来的路上。” 鸡毛毽子掌中忽然已有了毽子,她已准备好去对付小三。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我们现在要去见找白玉郎。” “你要去跟着她?” 叶孤云忽然转过身,他指了指前方,“白玉郎在这个方向。” 鸡毛毽子吐出口气,“为什么?” 她不相信这个方向是真的,因为小三奔走的方向正是后面,女人在恐惧与惊慌的时候,大都会寻找安全感,情人的那种安全感岂非是女人最迫切最想得到的? “这是我的预感。” 鸡毛毽子吐出口气,“你这预感没出个毛病?” “一次也没有。”叶孤云忽然握住鸡毛毽子的手,往这个方向走去,越走越快,越走越急。 他内心还有个预感,若是去迟了,白玉郎一定已不在了。 走出两丈外的时候,叶孤云忽然掠起,孤云般飘向远方,他已等不及了。 两边的桃花在夜色里幽静而寂寞,在柔风下显得格外空虚、孤苦,他是伤势虽然并未复原,体力虽然并未恢复,但他没有一丝慢下来,反而越来越快。 “想不到你的轻功这么好?”鸡毛毽子也不由吃了一惊。 叶孤云很想说自己还有很多地方都很好,那样都不差,但他这个时候,却不愿磨牙。 前面依然是桃林,桃林居然这么大! 古道的两侧没有人家,也没有河流,桃子在枝干上矗立,叶孤云没有一丝心情去吃,更不想去看。 “你预感好像真的有毛病了。” 叶孤云忽然停下,不停喘息,凝视着前方。 “你还确定在前方?”鸡毛毽子苦笑,她又说,“我们还是回去,怎么样?” 叶孤云垂下头喘息,似已在沉思。 “你还想往前面找?我看很难找到了。”鸡毛毽子笑了笑。 叶孤云点头。 “既然你们男人的预感有了毛病,那你就应该听听女人的预感,怎么样?” 叶孤云吐出口气,闭上眼,最后还是点点头。 他说,“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去好好休......。” 他的话还未说完,瞳孔忽然收缩,背脊根根肌肉骤然绷紧,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嗅到了一股血腥味。 鸡毛毽子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 她的嘴闭得紧紧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也就是叶孤云说的前方。 她慢慢的靠了过去。 “看来不用瞧我的预感了。” 叶孤云点头同意。 前面并不远,有个小木屋,边上有个鱼塘,并不大,边上还有个鱼篓、鱼竿。 这里并没有船。 这个小木屋显然并不是渔民的屋子,倒像是游玩的人暂住地方。 “你看这个是不是有点奇怪?” 叶孤云点头。 他点头的同时箭一般射了进去屋里,桌上小菜三碟,墙壁一灯如豆。 筷子放在碗边,并未用过,菜还是热的。 这里的人呢?为什么没有了?叶孤云端起油灯,走向屋后,然后他就看到了飞刀手的尸骨。 咽喉处有个窟窿,鲜血还在往外冒着。 尸骨并未彻底冷透,却已很僵硬。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三章 九扇门 叶孤云凝视着尸骨,久久才说,“我的预感是不是没错?” 鸡毛毽子吐出口冷气,“你说的没错。” 桌上的三道菜并不精致,一道菜漆黑的,是咸菜与鱼干烧的,另一道菜就是腌制的大蒜,最后一道菜就是豆腐乳。 锅盖并未盖上,远远的便可知道里面是米粥。 桌边摆着一张纸,自己工整。 闻君到来,甚是欢喜,乡下精菜,为君洗尘。 下面的署名赫然是白玉郎。 叶孤云静静的站在屋子里,手心不由沁出了冷汗。 飞刀手的眼珠子依然死死瞪着苍穹,仿佛死也不信自己会被他杀掉,就像他也不信小三会杀他。 “你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尽力让自己静下来,然后再想。”叶孤云喘息着。 他说的没错,只要静不下来,他也许就要发疯、崩溃,那根与脑子连接的玄,一定迟早会崩断。 鸡毛毽子将他拉到外面,仰望夜色,她说,“你一直都很紧张?” 叶孤云点头承认,就从他家遭遇不幸之后,他没有一天不紧张的,他紧张,不停紧张,一直紧张下去,他不知道会不会在紧张下活下去。 这样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更令人难以接受,难以容忍。 “你试着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呼吸。”他说的很慢,也很温柔。 叶孤云点头。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试着轻轻呼吸。 可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他忽然出手,紧紧握住前方一个东西。 前方也有个人,一把刀。 一口雪亮的刀锋赫然已捏在他手里,握刀的人着紧身官服,一双发亮的眼睛在夜色里不停闪动。 他脸上满是吃惊,他出手已够快了,居然这人能将刀锋捏住。 叶孤云冷笑,“贵姓?” “铁补龙三。”龙三的手忽然一震,刀锋一颤,竟已从叶孤云的手里收回。 刀“叮”的入鞘!目中惊惧之色并未消退。 “贵干?”叶孤云冷冷盯着龙三,盯着龙三的眸子。 龙三也直视着他的眸子,他竟没有一丝避让,他说,“来杀你。” “你知道我是谁?” “白玉郎。”龙三又说,“可惜我杀错了。” “你怎知我不是白玉郎?” “因为见过,认识他。”他又说,“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他从腰际摸出个令牌,上面只有一个字,“杀!” 叶孤云目光从那个字上缓缓移开,又看向苍穹。 他一只手握住刀,另一只手虽然没有东西,但却依然握得很紧。 腰畔的铁链叮叮作响。 他也紧张,特别是遇到很难对付的人,更紧张,他看了看鸡毛毽子,又说,“想找刺激,并不一定要来这么远的地方。” 这句话并不是他心里想说的,他也许想说的是另一句。 “大晚上的,哪不去玩,来这里玩,害我差点杀错人。”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 也许多年的职业生涯,令他有种辨别陌生人的特殊法子,他相信叶孤云这个人,一定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通常面对这样的人,他除了紧张就是想法子离开,因为他无法辨别这人对自己有好处,还是有坏处。 叶孤云还是不语。 鸡毛毽子浅浅笑了笑,忽然问这人,“你认识白玉郎?” 龙三点头。 “他犯了什么法?” “盗窃罪,采花罪,抢劫罪,......,罪过很多,沁竹难书。”他说话的时候,眉睫都在轻颤。 这不由看出他对这件案子的重视有多深。 “有证据?”叶孤云忽然问,声音冷的像冰。 “有。” “确凿?” “龙三从不乱杀无辜,也不乱抓一个好人。”龙三目光不由轻颤,他的心显然已不稳。 叶孤云忽然又说,“可是你刚刚就差点杀了我?” “是的。”龙三的声音也忽然变得很冷,他说,“只因为你的身段气势与他实在太像了。” “那就是你杀我理由?” 龙三闭上嘴,久久才说,他说着话的时候,嘴角因紧张而剧烈跳动,“你死了,你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你的老子,就是我的老子,所以你就算是死了,也死的了无牵挂。” 叶孤云讥笑,“那我若是将你杀了,会怎么样?” “我没老子,也没娘亲,更没妻儿,所以你只需进衙门办案就好了。” “办案?” “是的。”龙三又说,“你杀了我,我并不怪你,但你一定要将白玉郎抓到,不论死活。” “你以为我想杀你?”叶孤云冰冷的目光又盯着这人的脸颊。 “你难道不是?”龙三吃惊的看着叶孤云。 “我不想杀你,只想利用你。”叶孤云叹息。 龙三眼睛眨了眨,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不得不笑一下,他第一次听过这么直接而又诚恳的话,连利用别人都说的那么诚恳。 “我这句话说出,你还不停下的话,我就弄死你。” 龙三不笑了。 他仿佛忽然发觉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也不值得笑。 叶孤云点头,“你怎知他在这里?” “这是我们衙门里眼线给的消息,准确无误。”他叹了口气,又说,“可惜你不是他。” “他走了。”叶孤云目光又落到里面桌子上。 龙三纵步一掠,已到了里面,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一切。 他看的很仔细而小心,恨不得看穿墙角老鼠洞的深浅,鸡毛毽子不竟露出钦佩之色。 也许衙门的人,在这行走久了,无论做什么,想什么,都是那个样,对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就算是看到桌上那盘菜,仿佛也看得很警惕。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进去,忽然问他,“你看到了什么?” 这人毫不犹豫的说了一个字,“血。” 叶孤云点点头,“你闻到了?” “我鼻子不好,是看到的。”他又说,“这附近一定还有个死人。” 死人就在屋子后面,尸骨彻底僵硬,咽喉流出的鲜血已凝结,他的手却死死握住。 骨骼已硬化,肌肉已彻底僵硬,就连手臂上根根青筋都凸起高耸如毒蛇。 里面抓的是什么? 龙三用力扳开那只手,他的眼神忽然充满了说不出的恐惧、惊慌,他并不认识飞刀手,却认识这牌子。 跟他手里的牌子几乎一模一样,也许只有一点不一样。 他腰畔的牌子完好无损,死人手里的牌子已扭曲、变形,这人的力道居然这么大,抓得这么紧? 眼睛虽然已没有一丝光泽,但怨恨、怨毒、怨恶之色,没有一丝减退,龙三合上这人的眼睛时,指尖都在轻颤着的。 他仿佛已听到死人临死之前的哭喊、挣扎的悲嘶。 龙三吐出口气,摸出毛笔,还有一张白纸,将这里的一切都详细记载下来,就对着叶孤云苦笑。 叶孤云没有笑。 这里没有一样值得他笑的,龙三更不是。 “死人并不好笑。” “我笑的是活人。”他又说,“是个活的好好的活人。” 他伸出手,就露出了那块扭曲、变形的令牌! “这是你的?” 龙三摇头,又说,“但我知道是谁的。” “是谁的?” “大捕头无萧。”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嘴角也流出了苦水。 “无萧?” 鸡毛毽子笑了笑,“你是二捕头?” 龙三摇头,又说,“我是三捕头。” “你那里有多少捕头?” “一共有九个?”龙三的脸色苍白的像是白纸。 他仿佛已遇到一种难以解决的难题。 叶孤云不竟动容,“九扇门?” 龙三点头,忽然盯着叶孤云的脸颊,他发现叶孤云的脸颊紧绷的像是钢铁,可想而知这人出手又多么可怕。 叶孤云目光灼灼,似已在沉思,又仿佛在窥窃,他一直盯着龙三的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说说你的看法。” 龙三点头,目光从飞刀手的手上滑过,又说,“这人惯于使用飞刀,而且出手并不弱。” 飞刀手掌中并没有刀,龙三将他衣衫拉开一小截,露出了十几把锋利无比的刀锋。 刀柄朝下,刀锋朝上,刀柄放的位置正是右手抬手可及的地方,这个位置距离右手也许并不算是最近,但一定是最正确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你继续说。” 龙三将衣衫拉下来,又将桌上的油灯端了过来,靠在咽喉处,然后就静静的看着,看得很仔细很出神。 这只是平平淡淡的剑伤,仿佛并没有特别地方,却已完全吸引了他。 这时候,鸡毛毽子从墙角的茶壶里倒出两杯茶,端了过来。 叶孤云端了一杯。 龙三也端了一杯。 茶壶畔只有两个杯子,所以鸡毛毽子并没有喝。 叶孤云也没有喝,他静静的看着龙三。 龙三却静静的看着咽喉,当然也没有喝。 久久之后,他才从腰际摸出把解腕银刀,从他脖子上轻轻刮了刮,然后就笑了。 刀锋迎着灯光闪闪发着光,乌光! “有毒!”鸡毛毽子忍不住叫出声音。 龙三点点头,又说,“这人临死之前一定喝过些茶水。” 他说的很肯定很扼要。 “为什么,你有什么理由?” 龙三的目光又盯着咽喉,“就在他临死的时候,也是他毒性发作的时刻,所以一剑刺死他的时候,毒液也从咽喉也带了出来。” 油灯又慢慢靠向衣襟,那一块料子赫然与其他地方不同,颜色略浓了点。 叶孤云又吐出口气,“你还看出了什么?” 他真正关心的并不是看出了什么,而是白玉郎的下落,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龙三将油灯又放到桌上,才将手里那块令牌放到桌上,慢慢的说着,“就是这个。” “你怀疑大捕头?” 龙三点头,“我没有理由不怀疑他。” 他从腰际取出令牌,令牌迎着灯光,右下角现出极小极小的一个字。 “龙。” 他眼神中露出伤感之色,他说,“这是我们的记号,每个人都有一个。” “无萧令牌上应该有个萧?” “是的。”龙三并不否认,又说,“你看。” 叶孤云不竟动容,右下角赫然有一个字。 “萧。” 龙三笑了笑,将令牌收起来,又说,“我们就算死了,这令牌也会陪我们进棺材的。” 他脸上的哀伤之色更浓,“江湖中有些带刀佩剑的人,有句名言。” “什么名言?” “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他居然露出讥笑,也许他讥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他们岂非也一样? 无论他们死活,那令牌都会跟着他们,就像是胎记,死也不能丢弃。 他说完就静静的盯着外面,痴痴的发怔。 叶孤云冷冷的说着,“你们都出来了?” 龙三苦笑,因为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出来的意思,就是可以回去。 他不知道回哪去。 他本就没有地方可回,名为官门中人,实则江湖中人。 “我们只会出来,没地方可回。” 叶孤云显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龙三一定会解释的情理些。 他又说,“我们说好听点,我们是官差大人,说难听点,是一群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说出“可怜虫”这三个字的时候,又笑了笑,笑的说不出的凄凉、寂寞。 鸡毛毽子惋惜,她勉强自己笑了笑,她说,“你不属于哪个衙门管辖?” 龙三点头承认。 “那谁来管你们?” “朝廷一品大员王安。” “那他怎么联系你们?” “用信鸽。”龙三脸色变了变。 他显然不喜欢涉及这些敏感话题,更不喜欢将九扇门的秘密吐露过多。 所以他说着说着就垂下了头。 鸡毛毽子显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却又说,“你没钱花的时候,怎么办?” 这个并不算是他们组织的秘密。 但龙三紧紧闭上嘴,一句也不愿多说,他又痴痴的凝视着苍穹,一句也不愿说了。 他慢慢的走了出去,尸骨放在他肩上。 叶孤云居然并未阻止他。 夜色里沉闷而无声,闷的令人窒息,丝毫不逊于白天。 他走了出去,就忽然站住,“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走?” “我有什么理由跟你一起走?” “你很有理由。”龙三又说,“因为我们的目标一致,你想杀白玉郎,我也一样。” “你看得出我想杀白玉郎?” 龙三笑了,他说,“我非但知道,而且知道的很多很多。” “哦?” “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回头,又说,“你杀白玉郎,是想讨回血债,是不是?” 叶孤云不语,他的手忽然握紧。 这句话仿佛已刺痛了他。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四章 龙三 龙三不再说话,忽然往前走,沿着古道走向前方。 前方是什么地方?鸡毛毽子觉得很厌倦、心烦。 夜色很沉闷,又闷又热。 他并没有看一眼后面,因为他不必,因为他用的法子很正确,他不怕叶孤云不跟着。 他走的并不快,并未停下来过。 鸡毛毽子显然已很累了,她走路的样子已有点打飘了。 她说,“这人要去哪里?” 叶孤云不语。 “我们就这样走下去?” 叶孤云依然不语。 “我实在走不动了,我这腿实在不行了。” 叶孤云慢慢停下,“你走不动了?” 鸡毛毽子点点头,她点头的同时就坐在地上,似已真的爬不起来了。 叶孤云叹息,轻轻将她抱起,然后又跟着龙三走。 “你说我重不重?”鸡毛毽子居然笑了笑。 “不重。” “你这样抱着我走,累不累?” 叶孤云叹息,又说,“我不知道什么叫累。” 鸡毛毽子眨了眨眼,笑了笑,她笑的坏坏的,又说,“你说我重,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媚娘重?” 叶孤云的脸沉了下去,久久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她也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不好,所以她笑了笑,又柔声说,“你还是放我下来,等一下说不定就会遇到白玉郎。” “不会这么快就遇到。” “为什么?” “这人是的胆小鬼,总是喜欢捉迷藏。” 鸡毛毽子点头承认,“那你知道我们去哪里?” 叶孤云摇摇头。 他的心已开始乱了起来,忽然好像去见见媚娘,这几年过去了,她在白府过的是不是很好? 也许女人天生就有种洞察的本能,总是能察觉男人心里的小秘密。 她笑了笑,“你在想人?” 叶孤云并不否认,他点点头。 “你在想媚娘?还是在想别的女人?” 叶孤云不语。 他忽然看向龙三,龙三停在驿站的前面,他说,“我带着死人,不方便过去,你在里面等我?” 桃花已不在,古道显得更荒凉而僻静,驿站外面马棚里有个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在马槽里添了一篓子草料,就将篓子放下,笑着迎了上来。 “龙三爷。” 龙三点头,他好像不喜欢磨牙,就直接说,“这是我的朋友,替他们找个房间,我去去就回。” 这人点头微笑。 “你要去附近衙门?”叶孤云忽然问他。 “是的。”龙三的脸颊也显得很疲倦,他又说,“这死人总得有个落脚地方。” “好,我跟你一起去。”他将鸡毛毽子放下。 鸡毛毽子吃惊,“他很快就回来,你何必去。” “我有种不祥的预兆,我不放心。” 鸡毛毽子点点头,她对叶孤云那种感觉现在越来越相信了。 龙三笑了笑,“你不必跟我的,因为我很快就回来。” “我怕回不了。” “为什么?”龙三笑的已有点勉强。 叶孤云不语。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这种事说出来,别人非但不相信,也许会笑出来。 龙三忽然对着笑眯眯的人,他说,“你去准备几道小菜,酒要茅台酒,菜并不需要很精致。” 这人微笑点头,“龙三爷有大收获?” 龙三笑着踢出一脚,这人重重的撞向墙壁,却并未撞到墙壁。 他竟贴着墙壁慢慢滑下,笑着说,“你想要小鬼真的见鬼?” 龙三大笑着说,“你本来就是小鬼,你去见鬼,岂非很周到?” 小鬼苦笑。 小鬼带着鸡毛毽子走进去,龙三才转过身。 “你不进去陪陪这女人?” 叶孤云不语。 “这么漂亮的女人并不多,也许并不比江湖第一美人差。” 叶孤云嘴角已抽动。 “驿站里大多是男人出没的地方,她在里面,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 叶孤云忽然冷冷盯着龙三,“你并不想带我去?” “是的。” “你有特殊的事可做?例如......。” “例如我想去找女人,想去赌赌钱,还有很多乱七八糟花钱的事可做。” 叶孤云忽然冷冷的说,“你最好不要找女人,也不要去赌钱。” “为什么?”龙三的脸上现出厌恶之色。 “因为你去找女人,说不定会死在女人床上,你死了,也许连替你穿衣服的人都没有。” 龙三不语,额角那根血管已轻轻跳动。 他仿佛很愤怒,却不得不忍着,也许他很需要叶孤云这个帮手,也许想做好这件事,少了叶孤云,说不定会很麻烦,更危险。 叶孤云又冷冷的说着,“因为你去赌赌钱,说不定会死在骰子上。” 龙三已喘息,嘴角不由轻颤,“你......。” “我说的是实话,你若想活着,就得好好憋着,好好忍着。”叶孤云的声音依然很冰冷。 “哼。” 龙三不语,忽然转过身,大步走向前方。 夜色更深。 林子里安静、死寂如墓穴,连知鸟都没有了声音。 古道的沙土又硬又干,踩在上面实在不舒服。 龙三走到一块青石畔,看了看后面,又看了看别的地方,确定没有别的人之后,他才敲了敲青石。 然后青石畔忽然长出个人。 这人看到叶孤云,眼神明显很吃惊,他看向龙三,就充满了友好的笑意,“你过来了。” 龙三点点头,将尸骨放下。 这人看了一眼飞刀手,就忽然说,“飞刀手?” 龙三点头。 “三千两银子的凶手。” 龙三微笑点头。 “你有这么多钱,打算去哪里玩玩?” 龙三摇头,叹息,他的目光落到叶孤云身上。 这人忽然将尸骨抱起,笑了笑,“下次换地方接头,这里最后一次用了。” 龙三点头,脸上现出歉意。 这人笑了笑,“我很明白你的处境,所以你不必自责。” 他说完就忽然消失了。 龙三转过身凝视着叶孤云,笑着说,“你都看到了?” 叶孤云点头。 “这里并不是衙门,也不是捕快值班房,我带你过来,会有很多不便的。” 叶孤云点头承认。 “我现在还要去另一个地方,你是不是还要去?” 叶孤云点头。 龙三点头,冷冷笑了笑,忽然转身离去。 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驿站了。 驿站里没有别的变化,那个人又在替马匹加草料,将一筐子草料倒在马槽里。 他看到叶孤云过去,又是笑眯眯的靠了过来。 “龙三爷好。”他的声音里竟带着马屁精独有的文化。 龙三点点头,又说,“准备好了?” “是的。” “嗯。”他只是嗯了一声。 驿站的房间并不多,人却不少,能来这里的,都是官府送公文或者别的公事官员,大多都很疲倦,也都已熟睡,路上的奔波与辛劳,已令他们没有一丝活力。 厅堂虽然很光亮,桌上的菜也不少,鸡毛毽子一人坐在里面,显得孤孤单单的,正凝视着酒桌上的孤独与寂寞。 她看到叶孤云进来,忽然变得很欢喜。 龙三并未进去,而是呆呆的仰视苍穹,他仿佛在等着什么。 鸡毛毽子笑了笑,“你找到白玉郎没有?” 叶孤云摇摇头。 “那他为什么不进来?” “他在等人,也许是通报消息的线人。”叶孤云特意不去看他,希望他能做的自然点。 鸡毛毽子目中露出喜色,“那你们很快就有白玉郎的消息了?” “也许。”叶孤云眼角又在跳动,他有不祥的事之前,都有这种跳动,他看不出哪里有危险地方。 他的手紧紧握住,就在他目光到处搜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叶孤云身子箭一般射了出去。 一条人影竟已掠过,闪动的很快,瞬间已消失于夜色里。 龙三身子忽然跃起如跃出水面的鱼,双眼几乎掉出,落下来时忽然不停抽搐、痉挛、收缩,他仿佛也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里。 叶孤云忽然握住他的手。 目光却落到龙三的眸子里,一个人想要得到更多消息,最后从另一人的眸子里搜索,也许会得到更多的消息,说不定有惊喜。 龙三笑了笑,笑意里竟带着讥讽之色,他忽然从怀里了摸出个竹筒,黝黑而发亮,却足以看出,龙三将这东西保存的很好。 他又将两块牌子交到叶孤云手里,他说,“快打开竹筒,会有人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龙三没有说话,他的脖子忽然软软歪到一侧,没有了一丝力道。 他竟已死了! 是什么人杀了他,是白玉郎?还是别的人? 叶孤云紧紧握住竹筒,并没有打开,而是垂下头,凝视着大地。 这个时候,一双温柔的手忽然靠了过来,她的手里没有握住毽子的时候,也许比大多数女人都漂亮,也必定很受男士欢迎,特别是久已在寂寞孤苦中的男人,更容易激起他们对女人的爱好。 她手里握住毽子,就会很可怕很可怖了。 叶孤云叹息。 鸡毛毽子柔柔握住他的手,“你打算怎么做?” 叶孤云没有说话,他抱起尸骨掠起,向远方掠去。 鸡毛毽子紧紧跟着,她柔声说,“我们去哪里?” 叶孤云只希望那块青石还在,之前与龙三接头的人也在,可是他错了,青石依然还在,可是却碎了。 下面赫然已是平地! 鸡毛毽子吃惊的看着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之前我们来过这里,这是龙三用来联系组织的地方。” “可是现在这里......。”鸡毛毽子说不出话了,已被彻底惊呆。 叶孤云点头,他说,“没错,他们做事的确够快够稳。” 鸡毛毽子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却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棺材店。”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五章 强敌逼近 棺材铺。 叶孤云到这里时,已是破晓前后,也是苍穹黑不黑白不白的那一刻。 然后他就进去了。 他并没有敲门,也懒得敲门,他一脚踹开木板门,就大步走了进去,躺在床上的一对夫妇正在流着汗,眼中的火花还未熄灭,激情还未升华,他们的动作当然不会停止,也许直到阳光升起,屋子里变得闷热没有一丝凉意,他们也许才会结束这种享受。 下面的女人本来叫的声音就很大,男人的体力当然也很充沛。 可是他们忽然看到板门破碎,箭一般射进来两个人,一个活人,一个死人,这个时候,他们忽然变得像是见了鬼似的。 女人尖叫如厉鬼,男人骤然软瘫再也生不出一丝力气,他的脸当然面如死灰,汗落如雨,声音一定也好不到哪去。 他说,“你是人是鬼?” “我是活人,他是死人。” 叶孤云说的很简单很简短更简洁,他不喜欢多磨牙,磨牙非但令自己厌恶,有时也会令自己想吐。 “棺材就在隔壁,你想要多少都行,快去吧。”这人又指了指那扇门,又说,“你快进去,就在里面。” 他说着话的时候舌头都在打颤,声音变得很模糊,但叶孤云已听清。 直到叶孤云进去取出一口棺木离去,他的呼吸才慢慢平息,才瞧着那锭银子,银子畔那双腿已在剧烈抽动。 他眼中露出厌恶、嫉妒之色,因为他从未见过她反应如此猛烈过! “你最好换个铁门,因为这门实在不结实。”这是叶孤云离去时说的话,他说的很慢,离开的却很快。 他们非但没有看到是怎么出去的,简直不敢相信是怎么出去的。 鸡毛毽子眨了眨眼,正痴痴看着东方渐渐泛起的乳白,她仿佛在笑,又仿佛没有笑。 叶孤云慢慢的将棺木放下,然后就凝视着鸡毛毽子,“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鸡毛毽子不语,渐渐笑了。 “你最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鸡毛毽子大笑,“为什么?” “因为女孩子把话憋在肚子里憋久了,很容易长皱纹的。” 鸡毛毽子眨了眨眼,又看了看远方的那家棺材铺,苦笑着,“你每次去买棺材都不喜欢敲门的?” “嗯。” “你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也不觉得难为情?” “嗯。” “你不难为情,别人也不难为情?” “嗯。” 鸡毛毽子笑不出了,她已垂下头,凝视着大地。 她的神情仿佛很无奈,又仿佛很苦恼。 叶孤云还在瞧着她,她却在摸着头发,阳光渐渐升起,大地渐渐变得可爱而光明。 东方红晕渐渐剧烈。 她脸上的气色却已变得暗淡,疲倦,也许她很紧张也很劳累。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鸡毛毽子笑了笑,又说,“去将那竹筒打开?找九扇门过来?” “现在不找。”叶孤云凝视着鸡毛毽子憔悴、疲倦的脸颊,久久才说,“去找个地方休息。” 没有人带着棺材去住店的,伙计还是第一次见到,当然也没见过身手这么好的人,好的不竟令他佩服,也令他恐惧。 他将茶水放到桌上,就赶紧走了出去。 “站住。” 伙计站住,他感觉后面有人悄悄靠近,背脊已被冷汗湿透。 叶孤云从腰带取出一锭银子,送到他手里,“你去吧。” 伙计眼角睁得又大又圆,他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既不解释这是什么钱,也不说明这是作什么用的,叶孤云的作风令人难以理解。 鸡毛毽子痴痴的笑着,她将叶孤云拉到椅子上坐下,才去靠近伙计,她说,“你去吧,没事了,我们要休息了。” 伙计颤声说,“可是这钱......。” 鸡毛毽子又笑了,“这个你去胡乱花花吧,男人如果没有一点私房钱,不正经的事就都会做不了,日子久了,一定很无趣。” 伙计笑了,苦笑。 鸡毛毽子将伙计慢慢推出去,然后就关起门。 她也不客气,自己将靴子丢到一旁,就爬到床上睡了,她笑了笑,又说,“我就不客气了,你要上来,就快点。” 叶孤云眨了眨眼,静静的坐着,凝视着窗外林子里的小径上。 他慢慢的喝了口茶,再看鸡毛毽子,却发现她竟已睡熟,脸颊上还带着神秘而欢愉的笑意。 阳光热力渐渐猛烈,天地间沉闷之色更加凝重。 鸡毛毽子翻身打滚的动着,仿佛要将整个床铺都睡个遍。 叶孤云看着她久久之后,才吐出口冷气。 哪个男人娶了这样的女人,一定不会很舒服。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娶到这样的女人,也希望自己下辈子也不要娶这样的女人。 门已有人敲,敲的很轻。 叶孤云打开门,就发现伙计捧着一盆水果进来,又笑着离去。 他笑的样子很不自然,好像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轻轻的说,“这是孝敬大爷的。” 叶孤云点点头。 他走出去的时候,也是远方林中小径有人影的时候。 人很多,阵容很强大。 光是前面吹鼓手就有十几个人,每个人精力都很充沛都很饱满,仿佛是刚刚起床的公鸡,没有一丝倦意。 后面的哭婆也不差,她们的年龄都已不小了,这种经验比大多数女人都有经验,她们哭的样子,仿佛真的死了十七八个亲娘似的,恨不得要将肠子哭断。 她们的数目足足有五十个。 后面的人就是道士,他们一手握剑到处挥动,一手纸钱飞扬,一路过来,就像下雪似的,嘴里还大叫着安息、走好之类的话。 他们的数目也不少,叶孤云已看不清,但少说也有一百个。 后面便是身着袈裟敲着木鱼的和尚,每个和尚手里木鱼要比他们的头要大得多,声音远远的传来,仿佛是阴曹地府发出的,听的人浑身发麻,楼下已有人离去。 他们的数目并不比道士少,叶孤云实在看不清了。 他皱了皱眉,就看到床上的鸡毛毽子跳了过来,面露凶光,目无表情,冷冷的盯着那群人。 她显然很不愉快。 “你醒了?” 鸡毛毽子点点头,却不愿说话,有些女人在愤怒的时候,是绝不喜欢说话的,却很爱动手。 她无疑就是这种人! 她慢慢的伸出手,掌中忽然现出十几个鸡毛毽子,她已喘息,也在咬牙。 这女人明显在强忍着心中的怒气!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柔声说,“这些人有点古怪。” 鸡毛毽子点点头,又说,“死人绝不会古怪。” “你要杀了他们?” “是的。”鸡毛毽子手背上青筋都已现出,看起来这女人对杀人这种概念很模糊,并非按是非来行事,仿佛是按高不高兴来行事。 叶孤云叹息,柔柔握住她的手,直到她的手松软无力,目光没有杀机,才放开。 “我们没有必要杀他们。” “为什么?” “他们已够可怜了,你又何必再去伤害他们。”叶孤云又说。 鸡毛毽子点头,呆呆的看着他们靠近,呆呆的看着他们靠向这家客栈。 就在这个时候,木板门忽然被撞开,一个人骤然死死定在地上,定在叶孤云不远处。 这人没有笑,掌中也没有篓子,也没有草料。 鸡毛毽子惊呼出声,“小鬼!” 这人赫然是小鬼! 小鬼忽然从腰际摸出个牌子,忽然说,“九扇门排行老九,鬼九。” 他说的很简单,很扼要,他看了看叶孤云吃惊而没有一丝杀气,又说,“快点离开这里,快点离开。” 简短的话语,简短的声音,他的动作更简短,只见他忽然贴着地面一滑,就到了外面,然后忽然消失不见。 叶孤云吃惊不已。 他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也是九扇门里的人,而且是鬼九。 鸡毛毽子不语,目光冷冷盯着楼下那些人,前面吹鼓手已靠了过来,并未进来。 她看了看棺木,又冷冷笑了笑,“看起来他们冲着我们来的?” “是的。” “他们要替龙三办丧事?” “是的。” “他们为什么这样子做?是为了可怜龙三?还是为了看笑话?” 叶孤云不语。 这个时候,掌柜的已被打飞,重重撞向墙壁,又贴着墙壁软软滑下,烂泥般一动不动。 伙计伏倒在地上,半边脸已浮肿、扭曲、变形。 他疼的仿佛已忘记惨叫,但泪水、鼻涕、苦水骤然涌了出来,出手的人一身官服,手持判官笔,一双眸子锐利而阴森。 官服并不是朝廷里的官府,是阴曹地府里判官穿的那种官府。 他后面就是黑白无常,虽然在白天,他们身上却不失一丝阴森、诡异之色。 判官铁青着脸,冷冷纵目四顾,最后目光落到叶孤云身上,盯着叶孤云的眸子。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着,也冷冷的盯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相聚的那刹那,仿佛是两把刀锋在摩擦,似已迸出了火花。 没有风,天地间热力渐渐变得更加猛烈。 院子里仅有的一株古树已被一脚踢飞,因为这里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很拥挤,他们的派头又很大。 所以那株树绝对容不下的。 这院子里容得下的东西并不多,几只飞鸟尖叫着扑向远方,仿佛受到了过度惊吓。 判官冷冷哼了一声,目光又落到鸡毛毽子身上。 鸡毛毽子慢慢伸出手,她的手本来是空着的,可是她忽然冷冷笑了笑,笑声中手里忽然出现十几个鸡毛毽子。 可怕的鸡毛毽子! 杀人的鸡毛毽子! 判官的脸忽然变了变,咬牙轻嘶,“鸡毛毽子?” 鸡毛毽子冷冷说,“哼!”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六章 死亡前夕 没有风,屋子里沉闷、灼热,令人厌恶、心烦。 鸡毛毽子的衣衫已湿透,是冷汗! 她冷冷盯着判官,判官也冷冷盯着她,他们两人就这样盯着对方,似已被对方彻底吸引。 他们虽是初见,可谁都看得出一点。 他们已仇深似海! 只要有机会,鸡毛毽子一定会宰了判官,判官也同样会弄死鸡毛毽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判官忽然指了指下面那扇门,说,“门在那里?” “我看见了。” “我并不是想告诉你,门在那里,而是想告诉你该离开这里了。”判官的手忽然握紧,冷冷的又接着说,“否则的话......。” “否则会怎么样?”鸡毛毽子的手并没有动,毽子也未动。 她身体除了心在跳动,几乎没有别的在动,可是已足够令人心寒、胆寒。 杀人的毽子! 夺命的毽子! 死在毽子下的人,没有三五百人,也差不多了,而且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无一不是已死翘翘了。 判官嘴角那根青筋不由轻颤,又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拔光你的鸡毛。” 他的手忽然轻轻抬起,判官笔悄悄对准了鸡毛毽子。 鸡毛毽子笑了,冷笑,冷的令人骨髓冰冷、凝结。 “这个并不好笑。” “我笑的不是这个。” “你笑的是什么?” 鸡毛毽子并没有回答,她笑声忽然消失,她不笑的样子,居然更冷更寒,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上来。” 她说着话的时候,另一只手缓缓的伸出,又缓缓勾了勾手指。 她勾的很慢,杀气却更重。 “我为什么要过去?”他神情中虽带着杀气、怒气、恶气,但目光中却也隐隐现出畏惧之色。 他到底还是怕杀人的鸡毛毽子,必定没有把握杀了鸡毛毽子,更没有把握躲开鸡毛毽子那一击。 夺命的一击! 她又慢慢的说,说的很慢很慢,每个人都听的很清晰而细致,“上来,让我弄死你。” 这句话仿佛带着神秘力道。 判官目光闪烁,嘴角肌肉已在跳动,就连鼻孔那几根鼻毛都在轻颤,他似已被击中,似已在强迫忍受着这一击带来的痛苦折磨。 他不忍就得死,因为无论谁面对这么可怕的毽子,都要保持冷静,也许唯有冷静才能应付她出手一击。 否则就得死! 等到额角一滴冷汗滑落,他才说,“哼!” 他只说了一个字,这个字仿佛也是一种命令,杀人的命令! 边上十几个吹鼓手骤然变得杀气腾腾,纵身跃起,锁啦也靠向嘴里,可是刚离开地面,却又软软落下,死肉般落下。 每个人的嘴都鼓起,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其中一个,也是唯一能喘气的一个,骤然吹动了锁啦,锁啦骤响,骤停,十几道乌光从里面骤然飘出。 “夺夺夺......”定入墙壁。 墙壁骤然多出数个小孔,然后那道坚硬、厚实的墙壁骤然倒塌。 尘土过后,那里竟已是废墟!! 叶孤云脸色动容。 十几个吹鼓手若是同时出手,会怎样?他们还有机会逃过吗? 想到这一点,叶孤云握紧的手竟已沁出冷汗! 他倒抽一口冷气,他说,“这一手至少值一万两银子。” 鸡毛毽子点头同意。 判官脸色变得很难看,目光中畏惧之色更浓。 他竟没有看到鸡毛毽子是怎么出手的,只见她的手只是抬了抬而已,仅此而已。 价值十几万两的高手,顷刻间竟已死在毽子下。 吹鼓手可怕,鸡毛毽子岂非更可怕? 鸡毛毽子另一只手放下,那只没有拿毽子的手,竟也在滴着冷汗! 她笑了笑,“你为什么不上来杀我?” “因为我在想法子。” “你要想什么法子?” “我们本没有必要这么拼命的。”判官吐出口气,又说,“我们拼命并不能得到好处,你不能,我也不能。” 他笑了,又说,“我杀了你,能得到点什么?” 鸡毛毽子不语,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你杀了我又能得到什么?” “我得不到什么,但是却会失去点什么。” 判官眨了眨眼,他现在脸色竟已变了很多,又说,“你失去什么?只要你不出手,我们就算不是朋友,也会送你一箱子银子。” 他向后面摆了摆手,后面立刻有几个人过来,抬着一口箱子。 四个壮汉,走过来很慢,显然里面的东西很重。 他又摆了摆手,院子里的人,忽然水一样涌了出去。 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你可以下来看看,这是银子。” 鸡毛毽子没有看,仿佛懒得看。 判官眨了眨眼,又说,“你若是嫌不够多,我还可以多送你几箱。” 叶孤云冷笑,“我居然这么值钱?” “是的,你的确很值钱,非但我想杀你,很多人都想杀了你。”他嘴里说着话,但那只手又在摆动。 后面这个时候,忽然又过来两口箱子。 “怎么样?这些银子够不够弥补你的损失?”判官又说,“你可以想想,我有时间等你。” 鸡毛毽子点头,“你很有耐心?” 判官点头。 “不怕我宰了你?” “你不会的。”他笑了又说,“你没有把握,刚刚没有,现在也一样。” 他拈起一锭银子,又说,“现在我离开这里,还会来别的人过来找你们麻烦。” 他不让鸡毛毽子说话,又接着说,“其实你还是不要杀我的好,你非但没有把握杀了我,就算杀了我,也许会付出点代价,也许我会死去,但是你呢?” “我怎么了?” “我死翘翘了,一定还有人过来,到时你还是要倒霉。” “那你有什么法子?” 判官似已在沉思又说,久久才说,“这几箱子银子,你先留着,你也先考虑考虑下,我一个时辰后会过来找你。” 他说完就立刻离开,仿佛生怕鸡毛毽子会拒绝。 鸡毛毽子叹息,看着他离去,重重吐出口气。 “他说的并没有错,条件也很优厚。” “是的。”鸡毛毽子又笑了,“可我还是不肯答应。” “为什么?” 叶孤云纵身一掠,到了下面,就是判官刚刚站的地方,这个地方看银子看的很舒服,阳光正好被挡住,没有反光。 他笑了笑,“看来我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你不会死在这里,因为我绝不会答应他们。”鸡毛毽子一步就到了他跟前。 叶孤云苦笑。 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你想他们下一步会怎么样?” 叶孤云沉思。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箱子里忽然射出两道剑光,一口剑直刺叶孤云,另一口剑刺向鸡毛毽子。 箱子骤然破碎,握剑的人冷笑。 他们知道得手的机会很大。 叶孤云没有注意到,鸡毛毽子是背着箱子的,当然也没有看到。 这个时刻他们绝不会在意箱子里银子,他们本就不爱银子,注意力都已想着别的。 叶孤云脸色大变,反应过来时已有一口剑刺进躯体,另一口剑当然也刺进鸡毛毽子躯体。 他们已得手。 出其不意的出手,永远都是最正确的。 叶孤云冷笑,忽然一脚踢出,一口剑忽然离手重重撞向另一道墙壁,落下时,脸已扭曲,身子已不能再动弹,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叶孤云,充满了惊讶、不信、恐惧。 他死也不信有人中了他刺出的剑,还会发出这么可怕的一击。 叶孤云的手忽然反握剑柄,剑光撩起。 一闪而过,另一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就忽然倒下。 他倒下却看见下半截立着的,他没有看见流血,因为他只看到自己躯体分离,就被吓死了。 鸡毛毽子脸上的笑意凝结,掌中的毽子跌落,身子不由轻颤,似已要倒下。 叶孤云的手又是一挥,刺在鸡毛毽子身子的剑忽然射出,箭一般射向里面。 剑光闪入里面,里面立刻发出一人惨叫声。 里面居然也有人! “你怎么样?”叶孤云身子上鲜血流淌,他的目光却落到鸡毛毽子身上,他关心的是她,却忘了自己。 他忽然急点伤口几处穴道,鲜血流出的很慢,他们掠向上面,上面也许比下面安全点。 可是叶孤云已发现一件可怕的事。 那口棺木竟已不见! 桌畔赫然坐着一个人,手握判官笔,正在微笑,笑的很阴冷,很愉快。 鸡毛毽子失声惊呼,“判官?” “是的,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是的。”她勉强笑了笑,又说,“你现在好像很有把握杀了我们?” 判官点头,微笑。 “那你还等什么?为什么不过来?”她说着话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多出几个鸡毛毽子,可惜忽又滑落至大地。 “你以为我不过去。” 判官忽然出手,他的身子忽然闪动,掌中判官笔急点叶孤云咽喉,点得又快又准。 他相信自己的出手机会很大,受伤的人绝不会这么快的,反应也绝不会灵敏。 叶孤云的确没有平时灵敏,出手也没有平时快,甚至连思想都很僵硬、刺痛,这都是别人的优势,他几乎没有优势,却又并不是没有优势。 他的优势就是等。 他还能等,比大多数人能等,也比大多数人会等,等到最好的机会,也是出手最正确的机会。 伤口在流血,躯体也在刺痛,但这些都不能令他失去冷静,失去稳定。 这已是他最后一招! 就在判官笔距离叶孤云咽喉不足三寸时,也是叶孤云出手的那一刻。 叶孤云忽然发现鸡毛毽子动了,动的很快,身子骤然撞向判官笔,她的嘴同时贴向他的脖子。 然后判官脸上的肌肉忽然距离抽动,他的眼睛不停闪烁,掌中那根杀人无数的夺命判官笔竟已“叮”的落地。 他踉跄后退,双手指着鸡毛毽子,失声大吼,“好毒......好毒......。” 他的话忽然消失,被咽喉那道血柱骤然射死。 这人仰面倒下的时候,血柱喷泉般射向外面,在阳光下,美丽如彩虹。 “你快走,我不行了。”鸡毛毽子忽然席卷在地上,嘶声大喝。 “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叶孤云一把将她抱起,也将剑丢掉。 剑很重! 这是一个可怕的意识,一名剑客为什么会觉得剑很重?是不是自己的体力已不支?小命快要报销了? 叶孤云咬牙,扶起鸡毛毽子,又说,“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你快走,我们两个人一定出不去。” 客栈楼梯已有脚步上,劲力很足,声音很沉,一听便知是一流高手发出的。 十几个人瞬间到了他们不远处。 最快的当然是黑白无常,他们在笑着,笑的仿佛真的是地狱里官差,手里的哭丧棒舞动着,就像他们的心同样愉快。 “这下你们跑不掉了。” “是的。”叶孤云冷冷笑着,“你们可以称心如意了。” “是的。”黑无常大笑。 “你们随时都可以杀了我们?是不是?” “不是。”白无常又说,“我只杀你,鸡毛毽子不杀。” 他不给叶孤云说话,又说,“因为我看上了她,我要带她回去,然后生一大堆宝宝。” 鸡毛毽子脸色惨白,手伸出,竟没有一个毽子! 她竟已无法杀人! 等到他们脸颊上笑意渐渐消失,叶孤云才说,“既然我们已死了,你能不能让我们做个明白鬼。” “你说,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黑无常微笑,又说,“必定我们从你身上也得到好处。” 他看了看白无常,白无常并不反对,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同伴的棺木为什么没有了。” “那不是你同伴。” “为什么?”叶孤云吃惊。 “那个人才是白玉郎。” 叶孤云怔住。 “你想见见他?” “我现在还可以见到他?” “当然可以,我们没有理由对死人不好点。” 他看了看后面,一口棺木已抬了过来,棺木打开,里面人神情很安详而平静。 叶孤云呆呆的看着龙三,龙三并没有动。 黑无常居然笑了笑,“怎么样?” 叶孤云不明白,龙三没有动,也没有一丝生机。 死人是绝不会有一丝生机的。 黑无常忽然从身上摸出一枚丹药放入他嘴里,然后就静静的等着。 片刻之后,龙三果然醒来了。 龙三慢慢起来,他从棺木里起来,就仿佛从床上起来似的,竟变得精神饱满,活力充沛,他看了看叶孤云,又看了看鸡毛毽子,就笑了。 他笑的当然很得意。 “你们看起来很顺利?” 黑无常点头,“是的,不过还不是最顺利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七章 疑心病 叶孤云盯着龙三,目光中似已有火焰燃烧,“你就是白玉郎?” “是的。”白玉郎笑了笑,又说,“想要杀你这样的人,法子并不能简简单单的。” “哦?” 白玉郎笑了笑,又说,“我准备了很充分。” 叶孤云点头,他承认这一点。 这人准备的计划,就像是裁缝店做的衣服,仿佛是贴身定制的。 “你装死以后,将那两块令牌给我,只是让我信任你?” “是的,那个竹筒也是。” 叶孤云冷笑。 “那令牌是真的,是九扇门两大高手令牌。”白玉郎叹息,“那两人的确很不好对付,但我已杀了他们。” “你为什么杀他们两人?” “杀了龙三与无萧,我就可以代替他们的位置,可以得到很多消息,特别是你的消息,你大多数消息都是从九扇门里得到的。”白玉郎笑的很得意。 “你不怕九扇门找你麻烦?” “怕,当然很怕这个。”白玉郎笑不出了,他仿佛很惊惧,又说,“但你还不知道九扇门里的秘密。” “什么秘密?” “每个人都知道九扇门一共有九大高手,每个高手都很厉害,但你一定不知道九扇门里九大高手全都没见过面,相互之间都不认识。” 叶孤云怔住。 他没有想到这一点,这的确是秘密中的秘密,更没有想到白玉郎居然摸清了这么多秘密。 叶孤云凝视着大地,沉思了会又说,“你将令牌交给我,难道真的让我交给他们?” “是的。”白玉郎拍了拍手,又看了看外面,叹息了一声,“可惜你没有那么做。” “我如果做了的话,会怎样?” “那一定会有九扇门的人过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将他们杀了。”他淡淡笑了,笑的很神秘很愉快。 边上白无常笑了笑,又接着说,“就这样杀下去,最后九扇门那九个高手就全部死翘翘了。” 白玉郎大笑。 白无常说的很对,他又说,“到时候九扇门彻底瓦解,我们就可以出头了。” 叶孤云震惊。 为了除去九扇门,他们竟然做了不少可怕而复杂的法子,虽然有点冒险,但却绝对有效果。 如果叶孤云将那竹筒打开,九扇门的人就会找他接头,当然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也许是九扇门之中的其中一扇,或者是两扇,也有可能是三扇,到这里以后,必定就走不脱了,必定会死在这里。 外面的人必定很多很多,无论是轻功、暗器、剑术、弓箭、陷阱等等,都已准备了很多很多,白玉郎让对手死亡,也许有很多种死的法子。 并不是一种法子,已他的作风,至少准备了五十种以上。 白玉郎又说,“我找你过来,并不单单为了灾星剑。” “还有什么原因?” “因为你如果有了危险,九扇门必定会全力出动,因为你的死活,对江湖意义很大。”白玉郎叹息,仿佛很遗憾,“可惜了我布置的局。” “你还嫌收获的不够?” 白玉郎冷笑,“当然,我这计划,本就为了两个目的。”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阴冷而凶残,他又说,“一个就是除去九扇门,这样子的话,我们一起的兄弟便可出头,这是我们最想做的。” 叶孤云明白了。 这些人跟着他死心塌地的下油锅,是因为白玉郎能带着他们出头,将九扇门除去。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白玉郎身边的高手才有很多很多,也许远比大多数门派高手要多的多。 想到这一点的可怕性,叶孤云只觉得胃部刺痛,忍不住想呕吐。 他想到白玉郎的可怕性,却并未想到白玉郎有如此可怕,布局之精妙,也许连送终童子,也略逊一筹。 白玉郎叹息,“只可惜这个泡汤了,连一个九扇门的人都没抓到。” 叶孤云已喘息,他原以为魔教里的人很可怕,现在看来才明白过来,白玉郎才可怕。 可是他又有点想不通了。 之前那个鬼九是怎么知道这里的?他为什么能了解到自己的处境? 白玉郎笑着说,“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九扇门里现在已剩七个高手?” 白玉郎点头承认,微笑,他到目前为止还在笑,没有什么值得他不笑的。 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就算是九扇门的人没有出现,也影响不大,因为白玉郎杀了叶孤云得到灾星剑,便可得到魔教势力,到那个时候,整个江湖与白玉郎为敌都很难是他的对手。 白玉郎微笑着,他身旁很多人都在微笑着,因为他们都很明白这一点。 他们的好日子快要到来了,经过这件事以后,必定会扬眉吐气,在江湖中横着走了,而且绝对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那你一定不认识九扇门里其他六个人是谁?” “是的。”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恰巧认识一个。” 白玉郎忽然笑不出了,他的样子仿佛被人狠狠掴了一巴掌,已扭曲、变形。 “你认识的是谁?” “鬼九,九扇门里排行第九。”叶孤云淡淡的说着。 他说的很轻松,白玉郎脸色变得更难看,“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们过来之前来过的,又走了。” 白玉郎的手忽然握紧,额角冷汗不由滑落,“他来做什么?” “他过来只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立刻离开了。” 白玉郎喉结已在上下滑动,“他说了什么?” “他让我快点离开这里。”叶孤云说的很慢,也很细致。 别人将秘密告诉他,他也不太好意思隐瞒这一点。 白玉郎沉思着,又说,“不会,九扇门里个个精的跟鬼一样,鬼九是最精的一个,他一定还说了别的事。” “他没有。”叶孤云发觉白玉郎变笨了,又不知道如何开导他,“他说完就离开了,因为你们已来了。” “他只比我们早来一点点时间?” 叶孤云点头。 白玉郎凝视着苍穹,仿佛傻住了。 他木头般站在那里,别人看他呆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呆在那里,别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叶孤云叹息,“你为什么这么怕他们?” 白玉郎不语。 “你们的人比他们要多很多倍,厉害的角色也不少,你犯不着怕他。” 白玉郎还是不语。 他的手竟已因过度用力而刺进肉里,鲜血从指缝悄悄滑落。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里面的危险与恐惧,只有他知道里面的可怕之处。 他杀无萧与龙三的时候,就很清楚这一点。 他用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法子才令他们上当,杀了他们,即便如此,自己也差点被杀。 这可说明九扇门里的人,有何等狡猾、可怕! 鸡毛毽子看了看叶孤云,叶孤云也看了看鸡毛毽子,他们忽然笑了笑。 白玉郎的脸忽然沉了下来,“这没什么好笑的。” 鸡毛毽子笑着点点头。 她虽然身受重伤,虽然无力反抗,在别人眼里也算是死人,但她还是要笑一笑。 这个时候的笑意,很容易令白玉郎脑子变坏,说不定哪根筋会有问题,这样一来,说不定会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那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 “为什么?”白玉郎眨了眨眼,仿佛很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明明可以杀了我们,为什么不杀我们?” “你就笑这个?” “是的。”鸡毛毽子又笑了笑,“这里明明都是你的人,你为什么要怕?” “我为什么要怕?我并没有怕。” 鸡毛毽子目光已在他们身上搜索,一个一个的看着,他依然在笑着,她笑的很得意,又仿佛很讥诮。 她就想让白玉郎有这种感觉,让他感觉九扇门里的人就在他们之间。 他们在站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九扇门里的人。 白玉郎显然已被这种法子打动,越是聪明的人,也许越是被笨法子难倒,这道理也许是很多人所不能理解的。 叶孤云明明没有骗他,这里明明没有九扇门的人,可是他却已不信。 聪明人的疑心病也许都很重。 白玉郎凝视外面,到处看了看,就说,“书生。” 他并没有回头,后面一个枯瘦如骨,身着破旧长衫的落魄书生走了过来。 他走的很慢,因为他很瘦,是营养不良的那种瘦。 看起来这人经受不起任何一种打击,任何一种打击仿佛都可以要了他的命,他眼眸里没有一丝活力,双手软软垂下,他本来是倚在墙角的,绝不肯说话的,现在却已出来。 书生说,“我来了。” 白玉郎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每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他就会想到书生,书生身体并不是很好,也许连寂寞而空虚的女人都应付不了,但他的脑子却很好,很实用。 他脑子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实用。 书生觉得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或者是发呆、大笑......,他觉得就应该实用,不实用,就不要去做。 所以书生在白玉郎眼里,就是个很实用的人。 “好的。”书生沉思久久,才说,“你过来。”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跳了下去,他并不会功夫,也不担心自己落到下面会摔死,因为他脑子很实用,所以他绝不会有事。 白玉郎绝不会让他有事。 白玉郎轻轻将他放下,又跟着他走了走,直到书生不走了,他才停下来。 书生指了指远方景色迷人的山林,淡淡的说出一句话,三个字。 “你逃吧。”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八章 掉入陷阱 白玉郎吓了一跳,“我为什么要逃?”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已四处搜索着,这四周的空地上,仿佛隐藏着九扇门的高手。 书生并未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白玉郎目光到处看着。 “你快说,九扇门里什么人来了?” 书生还是不语。 白玉郎脸色变得很难看,“是不是连你也不知道谁来了?” 书生点头。 “那你感觉谁来了?” “血红来了。”书生的目光落到前面林子里。 白玉郎冷笑,“你看到他了?” “没有,但我猜他一定来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龙三的朋友,他一定会找你的。” “我不信。” 书生笑了,目光又落到林子里,“你逃吧。” 白玉郎的目光也盯着前方那片林子,他的身子忽然凌空一翻,向林子里掠去。 书生叹息。 他慢慢的走了回去,里面的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等着他回来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书生走了很慢,从楼梯口慢慢的走了上去,站在他们之间,慢慢的说,“白玉郎有麻烦了,你们快点去救他。” 每个人都吃了一惊,但已有七八个人骤然掠了出去。 他们的动作都很快,瞬间已消失于林子里,因为他们都明白一点,白玉郎就是他们活着的希望,出头的希望,没有白玉郎,他们也许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 书生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叶孤云与鸡毛毽子。 客栈里忽然所有的人都走了,已剩下他们三人,书生吐出口气,慢慢的说着,“你们为什么还不逃?” 叶孤云不语。 凝视着远方的那片林子,只觉得胃部抽搐,身子似已站不稳了。 他竟眼睁睁看着白玉郎离开自己。 鸡毛毽子脸色苍白的可怕,“你为什么要救我们?” 书生笑了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是不愿看见你们死而已。” 叶孤云目光从远方缩回来,落到书生的脸上,忽然说,“你将他们骗走了,林子里有埋伏?” 书生沉思,过了很久才说,“那里有埋伏。” “九扇门的埋伏?” “是的。” “那你就是九扇门里的智二爷?排行老二?”叶孤云目光如刀,忽然冷冷盯着这人。 智二爷笑了。 他笑的意思就是承认,他并没有反对叶孤云的说法。 “你们为什么不将白玉郎留给我?”叶孤云眼眸里已现出痛苦之色。 智二爷叹息,他说,“他活不成了,你又何必在乎死在谁手里?反正都是死,你也算是对家人有个交代了。”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何况你现在已无力捕杀白玉郎。” 叶孤云不语。 他不再看一眼智二,慢慢的走了出去,阳光热力更加猛烈,鸡毛毽子忽然倒下。 她体力实在支撑不住了。 叶孤云将鸡毛毽子扶起,又回到里面,她实在不能在这样的阳光下行走。 她凝视着叶孤云,目光中已有歉意,忽然说,“是我连累你了。” “你没有,你很好。”叶孤云倒了杯茶给她,又说,“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鸡毛毽子笑了,她笑着从腰际摸出个漆黑、细小而精致的铁管,送到叶孤云手里,她说,“这个是我联系朋友用的。” “你要走。”叶孤云忽然握住鸡毛毽子的手,似已一刻也不愿分离。 她笑了,笑的却很无力而憔悴,“你要留下我?” 叶孤云点头,“至少现在还没到走的时候。” “到了。”鸡毛毽子暗暗叹息,挣扎着走到门口,打开漆黑、细小而精致的铁管,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彻云霄,苍穹骤然现出一只鸡毛毽子。 鸡毛毽子笑了,“我过来只是还你的恩,并不想欠你的情。” 叶孤云不语。 他内心很复杂,对她的情感是友情?还是爱情?还是单单的恩情?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叶孤云不语,握住她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古道上从远方疾驰一辆马车,赶马少妇带着田地干活用的草帽,一双眼睛娇滴滴的又亮又圆。 马车在尘土中狂奔,她却已翻身闪动,掠了过来。 她看到鸡毛毽子身上的伤,眼睛忽然变得冰冷,“是谁做的?” “白玉郎。” “在哪?”少妇目露凶光,双手忽然握紧,“我去宰了他。” 鸡毛毽子微笑,她摇摇头,“不必了。” “为什么?” “因为她逃进监狱了。” 少妇愣了愣,“逃进监狱了?” “是的。”鸡毛毽子喘息着,又说,“他逃进九扇门的监狱里了。” 这句话说出,少妇脸色变了变,她显然不喜欢九扇门这个组织,毕竟她是杀手,九扇门是吃公粮的。 他们天生就是生死对头。 鸡毛毽子似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她说,“不必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 “九扇门就在附近?” 鸡毛毽子点头,她的目光已落到远方那片林子里。 少妇失声惊呼,“九扇门的势力在林子里?” 鸡毛毽子点头。 她的目光又缩回来看向从楼梯口走下来的智二爷,“这是九扇门里排行第二的智二爷。” 少妇不语,手心都已沁出了冷汗。 “我们现在该走了。” 少妇慢慢扶起鸡毛毽子,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叶孤云,她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奇怪的是,叶孤云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鸡毛毽子离开。 智二慢慢的靠了过来,就在叶孤云边上坐着,“你为什么不去追?” “我有理由追?” “有理由。”智二笑了笑,又说,“你们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与年轻人本就应该在一起,这就是很好的理由。” 马车已绝尘而去,尘土飘飘之中,他依稀可以听到少妇的话。 “叶孤云,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还有机会见面的。” 叶孤云依然笑,笑的却有点苦涩。 智二替叶孤云倒了杯茶,淡淡的笑了笑,“其实你应该追过去的。” “我不能追过去。”叶孤云凝视着灼热而沉闷的苍穹,慢慢的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 “你还是不要走的好。” “为什么?” 智二笑了笑,又说,“我有个朋友要见你。” “是谁?” “白雪。” 叶孤云忽然转过身,他盯着智二,目光中忽然充满了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伤口并不能令他失去年轻人该有的那种活力。 “她在哪里?” 智二不语,他已不用言语。 叶孤云也不再问了,白雪慢慢的走了进来,一身白衣如雪,紧紧握住一口剑。 她笑着凝视叶孤云,另一只手拉着一口棺木。 她过来就将棺木打开,里面现出一个死人。 这人赫然是白玉郎! 叶孤云笑得说不出的激动而兴奋,“你杀了他?” “是的。”白雪将白玉郎棺木盖上,然后就笑了笑,“这个送给你。” 她又说,“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看到这个人的尸骨。” 叶孤云点头,喉头哽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叶孤云点头。 “你下一个要杀的人是谁?” 叶孤云目光中隐隐现出难以形容的怨毒、怨恨之色,他说,“冷剑生。” “冷剑生?” “据说这人住在旧雨楼,但旧雨楼在哪就没有人知道了。” “未必。”白雪笑着凝视智二,并没有说话,她的眼睛仿佛就会说。 智二叹息,闭上眼睛,“你又要找人?” 白雪点头承认。 “你确定要找冷剑生?” “是的。” “他在旧雨楼是不假,但旧雨楼在哪里,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叶孤云目光闪动,“你知道?” 智二垂下头沉思。 他仿佛在考虑着极为严重的事,连眼角根根皱纹都极为深陷而忧虑。 叶孤云依然在等着,他希望能得到有关冷剑生的消息。 智二久久才抬起头,他说,“我这没有他的消息。” “你这为什么没有他的消息?”叶孤云不信,因为九扇门的眼线布满天下,就连皇宫大内,都有他们自己的人。 白雪笑了笑,“这也许令你为难了。” 智二点头。 “我知道冷剑生不在九扇门追捕范围,所以你们绝不会去沾别人的隐私。” “是的。”智二点头,苦笑,“我们不能去找这人的下落。” 他又解释着,“每个组织都有自己的规定,我决不能违反规定。” 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他仿佛早就知道有这样的结局,所以他脸上并未露出失望之色。 午后的阳光有时比中午更毒。 古道上仿佛在冒着青烟,两旁青草在灼热下,渐渐枯萎。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走向外面,他说,“我们去找天机神算。” 白雪点头微笑。 街道的两把有卖茶的,也有卖伞的,甚至有卖吃的,白雪并没有看一眼,紧紧跟着叶孤云。 叶孤云走的并不快,却很稳,伤口在阳光下已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腐臭味。 这已是第三天了,纵使是铁人,也会倒下的。 可是他没有倒下,他没有倒下,也许正因为他是绝代双剑之一的一口剑,叶孤云。 经过算命先生神案前,每个人都远远避开,仿佛生怕自己会染上麻烦,白雪的心已要碎了。 她垂下头,凝视着坚硬而干燥的大地。 她忽然很想给于他帮助,却无法做到,天机神算到现在还未找到,这条街已找了很多遍,竟没有他的踪迹。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七十九章 飞来的洞房 茶楼里生意并不坏。 叶孤云选了靠窗户的地方坐下,就静静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特别是衣着破旧的乞丐,看的更仔细。 白雪要了壶茶,还有小笼包子,外加些许油炸儿。 “我想他一定换地方了。” “为什么?” “因为他老在那里,会有很多人去找他算命,他算多了,也许并不是好事。” 叶孤云点头。 他承认这种说法,也许他已离开这里了,去了哪里,也许只有天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正当喝茶时,一个卖花的孩童忽然从外面走过来,递给白雪一支花。 “大姐姐,这支花是外面那人送给你的。” 白雪笑着接过鲜花,小女孩就笑着离开。 是桃花,她只是静静的欣赏着,并未靠近鼻尖,就感觉到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然后觉得浑身无力,接着就忽然伏倒在桌上,目光中充满了惊奇与不信。 手垂落,那朵花已滑落地上。 叶孤云霍然站起,死死盯着地上的鲜花。 外面已有人在招手,是个笑嘻嘻的姑娘,“你过来,你过来,......。” 她一连串向叶孤云说了十几次。 叶孤云将白雪忽然抱起,纵身一掠,已到了外面。 笑嘻嘻的姑娘笑着凝视叶孤云,嘻嘻的说,“你知道那是什么花?” 叶孤云摇摇头。 “我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小姑娘居然又笑的很柔和。 “好的,我一定不会生气。” “那是迷魂香。”她的话说完,就静静的看着叶孤云反应。 叶孤云并非生气,而是吃惊、愤怒。 小姑娘果然依然在笑着,“这种毒药只有圣手郎中能解。” 叶孤云冷笑。 小姑娘不笑了,脸上竟已现出委屈之色,“不是我做的,是别的人,我只告诉你一下而已。” “是谁?” “是他。”小姑娘说着话的时候,一只手就忽然指向一侧。 顺着小姑娘指引的方向,就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断臂的男人。 虽然断了手臂,但他身上的气度依然极为放荡而洒脱,他在笑着,他说,“我们又见面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并不喜欢见到这人,却偏偏又见到了,“惜花郎。” 惜花郎温柔的笑了笑,笑的说不出的得意,他看了看白雪,又说,“我并不想找你麻烦。”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不过给她点教训而已。”他依然在笑,他摸了摸另一只空空荡荡随风飘动的袖子,又说,“你看我另一只手。” 叶孤云看不到他另一只手,心里却暗暗惋惜。 “是拜她所赐,她说看见我就想杀杀,我逃不掉。”惜花郎又淡淡的说,“她用的轻功正是你独门的。” 叶孤云不语。 惜花郎又笑了,但笑的却很凄凉,“我想说的是你虽然救过我,但我也不好下重手,所以......” “所以你继续说。” “我用迷香对付她,算不算过分?” “并不过分。” “我现在告诉你,只有圣手郎中出手才能救治她。” “为什么?” “因为我要还了你的情。”惜花郎微笑,“那日你将我解围,我不能就这样算了。” “好,我已听得够清楚了。” “很好。”惜花郎又说,“那我走了,多珍重。” 他说走就走,竟已扬长而去。 惜花郎已走了,那个小姑娘却未走,她静静的看着叶孤云,看得竟已出奇了。 她手里捧着两瓣西瓜,看到叶孤云转过身盯着她,忽然笑了。 她说,“这是西瓜。” 叶孤云看出这是西瓜,却看不出她是何用意。 “你为什么不吃上一瓣再走?”小姑娘将西瓜靠的更近些。 叶孤云摇摇头,又说,“我不吃。” “为什么?这大热天的,你为什么不想吃一瓣?” 叶孤云叹息,不愿再听下去了,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他记得那里有个大夫。 可是他没走多远回过头,就又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在笑,嘻嘻的笑,手里的西瓜已不见了,却多出个茶壶,两个杯子。 她看到叶孤云转过身,就倒了一杯茶,嘻嘻的笑着。 叶孤云不明白了。 他不想明白,他忽然掠起,向远方掠去,他的轻功并不坏,几个起落,已有了十几丈远。 这个时候他落下,看了看后面,忽然吃惊住了。 小姑娘依然在嘻嘻的笑着,笑的那么诚恳而欢愉,手里依然端着茶杯,另一手依然是茶壶。 她说,“我娘说了,想要追男人,一定要将轻功练好。” 叶孤云眨了眨眼,他说,“你娘还说了什么?” “我娘还说了,想要追男人,就得死皮耐脸,紧紧跟着不放才行。” 叶孤云叹息,“那你娘是听谁说的?” 小姑娘笑了,连牙齿都露了出来,“当然是我爹了。”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他仿佛很苦恼,又仿佛很无奈。 “你还是不要想了,还是先喝口茶吧。”小姑娘笑着说,“一口茶并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叶孤云点头,却并未伸出手。 小姑娘眨了眨眼,又说,“你为什么不伸出手?” “我手上有女人,没法子拿杯子。” “我不能喂你喝茶。”小姑娘依然在嘻嘻的笑。 叶孤云也笑了,他发现这个小姑娘非但深藏不露,也极为有趣。 他说,“为什么?难道这也是你娘说的?” “这不是我娘说的,这本是我说的。”小姑娘又说,“我看到你怀里有别的女人,我就不想喂你喝茶。” 叶孤云苦笑。 他忽然发觉这小姑娘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很纯洁。 他说,“就喝一口也不行?” 小姑娘摇头,又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说的很肯定很顽强,却也很可爱。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那怎样才行?” “你将嘴巴靠过来不就行了。”她笑着端好杯子,瞧着叶孤云慢慢将嘴靠过来。 就在叶孤云将嘴巴靠的很近的那一刻,她忽然痴痴的笑着将杯子移开一点,看着叶孤云扑了个空。 叶孤云怔了怔,又说,“你好意思这样对待我?” 小姑娘笑了笑,又说,“那好吧。” 她说着说着,忽然将杯子靠了过去,并未彻底靠得很近。 叶孤云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你不会耍我吧?” 小姑娘痴痴的笑着不语。 端杯子的手却没有一丝晃动,甚至连杯中的涟漪都没有一丝。 杯子里茶水倒的很满,叶孤云慢慢的靠过去,杯子却在慢慢的离开。 小姑娘痴痴的笑着,笑得连口水都已流了下来。 叶孤云叹息,忽然站直,不再看茶杯一眼,也不再看小姑娘一眼。 他很不喜欢被小丫头耍。 小姑娘痴痴的笑着,“你生气了?” 叶孤云没有生气,而是在郁闷,他的目光又落到树上那只知鸟身上。 那只知鸟当然是叫得最响的一只。 小姑娘笑着更愉快了,她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生气的。” 叶孤云苦恼之色更浓,却偏偏不愿说半个字。 目光依然看着那只知鸟。 小姑娘笑着端起杯子,靠向叶孤云的嘴巴,可是她怎么靠都靠不着,因为她并不高,踮起脚尖也不能。 她轻轻咬牙,说着,“看来我只好要喂你喝茶了。” “为什么?” “因为你生气了,所以我要喂你喝了。” 叶孤云鼻子已在抽气,但他心里却在笑着,他忽然很想捉弄一下小姑娘。 小姑娘也在笑着,踮起脚尖,“你将头低下来点,好不好?” 她的声音里竟带着恳求之色。 叶孤云又笑又气,他偏偏没有低下头,就想气气她,逗逗她。 他忽然很想看看她生气的样子。 小姑娘忽然将茶壶放下,笑着伸出一只手,笑的坏坏的,她说,“你再不低下头,我就摸你屁股。” 叶孤云怔了怔,发觉自己居然被她作弄,他垂下头,然后就喝茶。 茶水是香的,香得令人晕眩,令人无力。 他忽然倒下,眼睛还看着这个小姑娘,“你为什么这样子做?” “我要摸你屁股。”她虽然在说话,但她的眼睛说出的话,却更多。 少女的眼睛里充满的那种热情与活力本就是千言万语也无法叙说的。 她的眼睛仿佛再说,“我要使劲摸你屁股。” 叶孤云这个时候想生气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道了,连生气的力道都没有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 少女笑嘻嘻的说,“带你去洞房。” “洞房?”叶孤云不明白,更不懂,去谁的洞房? 他醒的时候,就看到了洞房。 洞房都是红色的,这里也不例外,洞房里的新郎官穿着吉服,叶孤云也不例外,洞房的新娘子穿着大红衣袍,这里也是一样。 红红的盖头下露出了笑意。 她嘻嘻的笑着,笑的很愉快很得意。 “这是什么地方?” “你先将我盖头取下,我就告诉你。” “将你盖头取下?”叶孤云吃惊,他这时忽然才惊醒。 他站起发觉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 长案上的红烛高燃,中间摆着几盘水果,也有花生、喜蛋。 几个小孩子笑着走进来,就拉着叶孤云笑,“真的是个懒猪猪,到现在才醒,你羞不羞。” 叶孤云眨了眨眼,说不出话了。 小孩子笑着摸向床下,摸出个夜壶,他们笑着伸进去抓也抓,伸出来的时候,就满意的离开了。 他们手上竟都抓着糖果,还有红皮蛋。 叶孤云吃惊的矗立在那里,似已傻住了。 盖头下的人忽然笑了,“你傻在哪里做什么?” “那我该做什么?”这句话叶孤云显然没有说出,但他心里已说了很多遍。 “你还不过来,难道要我过去找你不成?”新娘子又在呼唤。 “我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过去?”叶孤云吐出口气,他说的理直气壮,这本就是事实。 新娘子的手指轻轻弯曲,似已在焦急,“你先将我盖头取下,再说我们已是夫妻。” 叶孤云的心一阵跳动,他死也不信自己已是别人的丈夫,这实在很震惊。 新娘子慢慢的起来,靠向叶孤云,嘻嘻的笑着。 叶孤云听过这种声音,“原来是你?” 小姑娘笑了笑,“你才知道是我?” “嗯。” 小姑娘又在笑,她现在比白天时的笑容更多,也更甜,“我们两人已三叩九拜,现在已是夫妻了。” 叶孤云闭上嘴,凝视着红烛。 小姑娘握住他的手,将盖头取下。 她实在很漂亮,漂亮的令人心颤,心动,叶孤云喉结已滚动,他也是男人,一个正常健康的男人,遇到漂亮女人,这种反应也是很正常的。 “你看我怎么样?” 叶孤云没有说话,鼻子里呼吸已剧烈。 小姑娘忽然柔柔靠向他怀里,“你现在可以稍微不正经点了。” 她依然在嘻嘻的笑着,笑的已不像是姑娘了,像是条小恶魔,小狐狸。 “我为什么要不正经?”叶孤云眨了眨眼,他的眼睛居然还在盯着红烛。 “因为你现在再正经,我就......我就......我就给你好看。”她说着说着居然生气了,她生气的样子居然也那么有趣。 叶孤云苦笑,现在却不想笑,他现在有很多事情还没有相同。 事实上他想通的事并不多。 他说,“你要给我什么好看的?” 小姑娘笑着指了指桌下的洗衣板,并没有说话,她不必说出。 叶孤云已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在每一个时代里,这样的洗衣板并不少见,除了洗衣服以外,也许是大多男士不愿想的。 叶孤云苦笑。 他显然已明白小姑娘会要他跪洗衣板。 “你看到了没有?” 叶孤云点头,他的脸在红烛畔,红的像是苹果,“我不是个好人,绝不会做出好事。” 小姑娘笑了,笑的风情而多姿,她柔柔说,“我知道。” “我很凶狠的,也许比狼还要霸道、可怕。” 小姑娘笑的更愉快了,她仿佛笑的有点不信,她不信从叶孤云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代剑客叶孤云,在洞房里说出的话,岂止不高明,简直令人想笑。 她说,“你不必说了,你可以做了。” 叶孤云呼吸加速,“我做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的不高明,所以他有说,“你就算是想要我做不正经的事,也得等我喝口茶在说。” “这里只有酒,没有茶。” 她笑了笑,又说,“你提醒我了,我们还未喝交杯酒。” 她拉着叶孤云坐在桌畔,倒了杯酒,又说,“交杯酒喝完,你如果还这么正经,我就让你......。” 她并没有说话,她只是笑着指了指洗衣板。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章 抢亲 小姑娘笑着端起酒杯,忽然将姿势摆好,喝交杯酒的姿势,摆得很快,她的心当然也很期待。 迎着红烛看向她的眸子,仿佛有团火焰在剧烈燃烧着。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在这团火焰下燃烧,必定会精疲力竭,必会生不出半丝力气,也许还会更加严重。 叶孤云没有动,他也配合着摆好姿势,但他并不着急,因为他手里没有拿酒杯。 小姑娘笑嘻嘻的说,她依然在笑,却笑的些许着急了,“你不配合我喝交杯酒?” 叶孤云苦笑。 他不能笑,因为他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里是什么地方? 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小丫头的丈夫,他与小丫头的年纪相比,实在一个是老牛,一个是嫩草。 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他只听说过老牛吃嫩草,还未听过嫩草吃老牛的。 小姑娘笑着瞟着他,柔柔将杯子端起,叶孤云的手却紧紧握住,手背上的青筋高耸轻颤着。 他显然不愿端起酒杯。 小姑娘笑了笑,却深深叹息,“你如果还不配合我,我就让你跪洗衣板。” 叶孤云闭上嘴。 “我花那么长时间找到你,又花那么长时间去研究布局,最后将你带到洞房里来,你知道我有多辛苦?” 叶孤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依然在笑着,笑的也很温柔而体贴,又说,“不说别的,就光光这洞房,我就花了七八天的时间。” 叶孤云怔住。 他不知道这小丫头为何这么做?也不知道小丫头到底看上自己哪里?他甚至连这小丫头的名字都不知道。 小丫头依然在笑着,仿佛已生闷气,她生气都要带着笑容,那种令男人心动的笑容。 叶孤云不语,呆呆的看着小丫头。 小丫头也看着他。 她忽然说,“你身上是不是有点没力气?” 叶孤云点头。 “我现在就是欺负你,你也没法反抗的。”她依然在笑,笑的已更像是小狐狸,小恶魔。 叶孤云闭上嘴,闭得更紧。 小姑娘依然在笑,笑得牙齿都已露了出来,又说,“俗话说的好,夫妻夫妻,相互欺负,现在就是我欺负你的时候。” 她说着话的时候,忽然伸手一抓,那块洗衣板就到了她手里。 叶孤云非但闭上嘴,连眼睛都已闭上。 他仿佛已准备好忍受着折磨。 “你真的不从了我?” 叶孤云鼻子已剧烈喘息,“我听说过抢亲的,没听说过这么抢的。” 小姑娘眨了眨眼,“反正都是抢的,有什么不同?” “你要抢亲至少抢个年轻点的,像我这么老的,别人会笑话你的。” 小姑娘痴痴的笑着,“那些笑话我的人,都是猪头,不识货。” 叶孤云又闭上嘴了。 小姑娘的手已落到洗衣板上,手指在上面滑动,“其实在洞房里我并不介意来电刺激,就怕你受不了。” 叶孤云的心隐隐发酸,又酸又痛,却没有一丝法子。 小姑娘身子忽然闪动,忽然到了叶孤云边上,出手急点几个穴道。 “现在我就可以折磨你了。” 叶孤云咬牙,他很想说这小丫头是个疯子,但又说不出口。 小丫头忽然挥出一拳,击打叶孤云腹部。 “等一下。” 小丫头笑着停下,得意的笑了笑。 叶孤云苦笑着,“你至少先告诉我一点。” “你要知道什么?” “你应该告诉我,你是老几?你老子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小姑娘笑了,苦笑,“我是杭天凤,我老子就是杭天虎,这里是天香楼。” 叶孤云睁开眼睛,他忽然笑了。 杭天凤也笑了,“看来你想通了?” “没有。”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我有一点想不通。” “你说。” “江湖人称杭天凤洁身自爱、知书达理、举止斯文,可是你......。”叶孤云不想说了。 他不想说,是因为说不下去了。 杭天凤笑了笑,“江湖传言有时也有误传,例如传言中的叶孤云,武功盖世,侠义心肠,善解人意,多情剑客,侠骨柔情,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叶孤云忽然又闭上眼,鼻子又在抽气。 他仿佛已要被气得不行了,“你先停下来。” 杭天凤笑了笑,“我还没说完。” “你先听我说,我有话要说。”叶孤云苦笑,“你先得听我说完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她的笑意竟已充满了惊喜。 叶孤云点点头,似已在沉思。 他首先得想一想在说,因为他非但要知道她为什么要抢亲,也要知道怎么逃走,还有白雪怎么样了,白雪才是关键,他实在不愿她受到伤害。 一点也不想,因为他忽然发觉自己欠白雪太多,给于她的太少,令她快乐的也太少,甚至连她的亲人在哪,都不知道。 他决定这次出去以后,一定要将她送到他亲人的身边,令她享受到更多的幸福。 也许他还不知道她的哥哥就是白云,如果知道他们是兄妹,那么情况又不一样了,至少叶孤云心里还记着白云与媚娘的关系,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这是他的耻辱。 杭天凤笑了笑,眼眸里竟线出怜惜、同情之色,“你快说,我什么都会听的。” 她说着话的时候,又在他身上穴道解开,伏倒在他膝盖上,宛如孩子般欣赏着叶孤云,欣赏着叶孤云的眸子。 虽然他的眸子没有了年轻人该有的那种活力,却也有着年轻人没有的那种成熟魅力。 她痴痴的瞧着,目光中都带着无限温柔与期待。 叶孤云眨了眨眼,吐出口气,才说,“你喜欢我?” 这是废话,本不该说的,但他却不得不说,因为直接问太敏感的话,她会不高兴的。 杭天凤点头,她的头点得像花榜。 她手上的洗衣板此时已放到自己膝盖上了,因为她不够高,所以垫在下面,虽然感到难受了点,但她毫不介意。 因为此时已得到了少女向往的满足。 叶孤云又说,“有多喜欢?”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肉麻的很,可是他却不得不问。 “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她好不掩饰自己对他的爱与尊敬,因为她是少女,少女对情感的忠贞与真誓,希望得到他认可,更希望他对她自己也一样,有着向往与追求。 这是每个恋爱中的人必须要遵守的法则,否则其中一方必定会受到伤害。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我得先像你坦白一点。” “你说。”杭天凤目光闪动,她甚至已感觉到心跳加速有多么的疯狂。 这必定是她的第一次。 “我有个未婚妻。” “我听说过她。”杭天凤点头,笑了笑,笑容里没有一丝介意,她又说,“她叫媚娘,江湖第一美人。”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自己又说,“据说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很美,就算是走路的姿态,都美如仙女起舞。” 叶孤云点头,等到她不再说话,才又说,“你不介意?” 杭天凤笑着摇头。 叶孤云也在笑,心里却在发苦,这法子果真没有效果,“我与其她女孩有过一段交往,你也不介意?” 杭天凤摇摇头。 叶孤云依然再笑,肚子里的心却更苦,“我风流成性,好色似魔,所以我在以后一定还会做这种事,你这个也不介意?”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连自己都觉得发笑,为了躲避抢亲,居然说出这么下流的话来。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杭天凤咯咯地笑着摇摇头,笑的像是小母鸡,她说,“没事,我不会介意的。” “为什么?”叶孤云忍不住问了一句,因为他觉得很好奇这一点。 只见杭天凤笑着说,“因为我若是知道哪个漂亮女孩多看你一眼,我就要了她的命。” 叶孤云只觉得肚子里的心比鱼胆还要苦。 他还是笑着的,脸上的笑意还在继续,脑子当然也就不会停下,他说,“那跟我以前有过关系的女孩,你都不会介意了?” “是的,就算你跟母猪睡过,我也不会介意的。” 叶孤云直到现在才吐出口气,她说,“那你一定不会跟那受伤的女孩计较了?” “是的,那是当然了。” “那我现在可以见她一下?”叶孤云目光闪动,他想得要命,想得连呼吸都已急促。 杭天凤叹了口气,又说,“你何必这么紧张?我并没有把她怎么样?” 叶孤云神色紧张了起来,他说,“那她现在......。” “你现在想见她?” 叶孤云点头。 杭天凤垂下头,似已在沉思,久久才说,“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叶孤云的眼睛忽然盯着杭天凤的小嘴。 看见他的样子,杭天凤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心里却在怨恨,恨的痒痒的,她说,“你先跟我喝过交杯酒,我再带你过去。” “好。”叶孤云忽然将桌上的酒端起,他居然也替杭天凤那杯也端了起来。 杭天凤笑的更愉快了,但她心里刺痛的更加剧烈。 有些女人,也许是天生的戏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她都能保持自己的一面,就算是受到了多么大的屈辱,也能保持的很好。 她仿佛正是这种人。 叶孤云喝得很快,甚至比杭天凤还要快,杭天凤笑的愉快极了。 她笑的眼睛都已发出了火光,她说,“现在就带你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一章 莲花七绝阵 漆黑的夜色,漆黑而寂寞。 灯笼挂在长廊边,七步一盏,一直延伸到大厅,外面的凉风并不剧烈,心中的暑色依然无法压抑。 四处飘满了花香,最香的当然是桃花。 叶孤云跟在她后面,慢慢的走着,他的心好乱好乱,因为他不知道面对白雪该说点什么,他现在居然糊里糊涂的做了别人的丈夫。 那面对媚娘呢? 他心里是不是也一样的愧疚?如果有愧疚,那么面对媚娘会很重吗?也许没有面对白雪时来得更加剧烈。 难道时间真的会改变情感? 叶孤云忽然想作呕,因为他对媚娘的那种情感已变了,变得很淡很淡,远远没有两年前那么热情了。 身体依然很虚弱,发不出一丝力道,江湖中这种药并不少有,他忽然一阵晕眩,然后就倒下不停呕吐,他呕吐并不是没吃好东西,也不是闻到难以忍受的恶臭,更不是见到难以面对的故事,他呕吐的是自己。 因为他发现自己竟已变了,变得跟原来不一样了。 一个剑客不能对女人保持着忠贞与情操,是不是也无法对自己的剑道保持忠贞与情操? 他是个剑客,如果不能对剑道保持独有的忠贞与情操,也许就不能杀人,就算是杀了人,而那些人也都不是剑客。 而他迟早会死在别人的剑锋下! 他不停呕吐,泪水都已流出。 他忽然问自己一件奇怪而可怕的问题,如果要死在剑锋下,自己会选择死在那口剑锋下? 他脑子里忽然跳出一口剑,白云的剑。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泪已流尽,冷汗却在往外流淌,背脊根根肌肉已剧烈抽动。 杭天凤忽然伏倒,颤声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我,我来想法子,......。” 他只觉得一阵晕眩,她下面的话已完全听不清了。 几名少女忽然出现,将叶孤云扶起来,柔声说,“小姐,他怎么了?” 叶孤云忽然在胳膊上咬了一口,刺痛渐渐剧烈,意识渐渐才变得清晰,他忽然吐出自己的血肉,才淡淡的说着,“我没事,我只是有点虚而已。” 杭天凤吐出口气,紧张、忧虑、不安的神色消失,但脸上却泛起了嫣红。 她必定是少女。 边上两个少女痴痴的笑着,一个少女说要忙了,说要去炖点滋养身体的汤来,另一少女也说忙,说要去换大锅炖。 她们都已悄悄的离去,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失。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喘息渐渐平稳,他说,“我没事,这不关你的事。” “那你为什么会这样?我......。”她脸颊上的忧虑渐渐变得更浓。 叶孤云笑了,无论怎么样,被别人关心着,都是一件愉快的事,他忽然好想问问杭天凤,为了什么而喜欢他自己? 他几乎想问,却始终还是忍住了。 “你想说点什么?”杭天凤笑嘻嘻的凝视他眼眸。 一个人有没有撒谎,从眼眸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早懂得这个道理,并且也运用的很纯熟。 “我很想问问你......。”他始终难以说出来,最后还是笑了笑。 杭天凤也笑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哦?” 杭天凤点点头,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可记得当时救出的六个少女?” 叶孤云吃惊住,“你也是其中一个?” 杭天凤微笑点头。 “可是你不必对我牺牲这么大?这可是你一生的幸福?” 杭天凤微笑,“这是我的事,我愿意。” 少女的心思实在令人难以琢磨?你如果去研究她们,迟早会发疯。 叶孤云没有发疯,他只是在笑,并没有想。 杭天凤笑着往大厅里走去。 叶孤云走进去就吃惊住,他吃惊的并不是厅堂里的华丽,也不是里面没有守卫,更不是桌上精致酒菜,这些并不能令他吃惊。 他赫然已看到了白雪,白雪躺在那里,边上围着十几个大夫,每个大夫相信都很出色,在这个行业里一定都不会低于四十年,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病痛,到了他们手里,必定会化险为夷。 她端起酒杯,笑着说,“各位老前辈的医术,晚辈敬仰已多年,在此敬各位一杯。” 他们笑着连连点头。 他们都已端起酒杯,有的人已笑着打量着叶孤云,笑着称赞了几下。 “气色不凡......。” “器宇轩昂......。” 也有的甚至说叶孤云,“翩翩公子,如意郎君,玉树临风,......。” 叶孤云叹息,暗暗发笑,他们的医术是不用有一点怀疑的了,但他们的马屁功夫,好像一点也不马虎。 杭天凤格格笑着,紧贴着叶孤云,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目光才落到白雪身上,叶孤云这个时候,才吐出口气。 其中一个忽然走了过来,这人赫然是薛神医。 他居然也在这里,他笑着说,“这位女侠并无大碍,只是......。” 叶孤云的心差点要跳出嗓门。 杭天凤笑着说,“薛前辈尽管说便是。” 薛神医点点头,又说,“只是要花点时间才可以痊愈。” “多长时间?” 薛神医叹息,“大概要半个月。” 他又说,“请凤姑娘放心,有我们这帮老骨头在,绝不会有事。” 叶孤云轻轻吐出口气,手心在这刹那间都已湿透。 杭天凤回过头,“这下你放心了?” 叶孤云目中现出了感激之色,他感激的点点头。 杭天凤笑着与他们一一招呼,便离开厅堂,她走在前面,嘻嘻的笑着,“你看他们医术是不是都很高明?” “是的。”叶孤云承认,他们每一个几乎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你是不是很奇怪一点?” “我要奇怪什么?” “这么多医术高手在这里,为什么不能短时间解决白雪身上的迷魂香?” “是的。” 杭天凤叹息,“因为迷魂香是圣手郎中做的。” “圣手郎中?” “是的,他配的药性,也许只有他们一起才可以解掉。”杭天凤又说,“就连薛神医都没有把握能解掉,你说说看,这要有多可怕?” 叶孤云点头承认。 杭天凤将洞房的门大开着,就连窗户也打开着,她讨厌闷。 桌上已摆上数种滋补的汤,很精致,闻着就很香,她说,“这是你的,你过来统统喝完。” 叶孤云苦笑,“其实我并不虚。” “你不虚也需要多喝喝,对身体很不错。”杭天凤媚笑着,“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我考虑。” 叶孤云苦笑。 她柔柔端起一碗,慢慢的走了过去,她说,“难道还要我喂你?” 叶孤云刚张开嘴,想说不用,但她已将勺子靠了过来,她说,“还是我喂你吧。” 他目光闪动,喉结都在轻轻滑动,他显然已被杭天凤打动。 想要打动男人的法子有很多,杭天凤用的法子无疑是最有效的,她笑了笑,又说,“怎么样?是不是很可口?” 叶孤云点头,却说,“如果不可口,你想怎么样?” “我去打断她们的腿。”她说的很轻很柔很无力,柔得像是屋外吹进来的柔风。 她又说,“快点将这个喝完,我给你看个东西。” 叶孤云苦笑,这个时候,她绝不会给自己好看的东西。 杭天凤笑了,笑的很神秘,她忽然将门关上,也将窗户关上。 她笑着说,“你过来,让你看个好东西。” 叶孤云有点好奇了,因为平常的她不会这么严肃的,而且她拿着地图时的样子都很紧张,很小心。 那是什么东西?是藏宝图?还是别的? 他看不懂这是什么? 杭天凤笑了笑,“这个你就看不明白了吧?” 叶孤云没看明白,纸张已残旧,上面的笔墨已暗淡,没有文字,也不是山川河流,更不是名家真迹,可是杭天凤的手靠在上面却显得很小心,仿佛生怕弄破似的,他说,“这是什么?” “你看不出来?”她又笑了笑,笑得更神秘,更得意。 叶孤云看不出来,他直接就说,“我看不出来,一点都看不出。” 杭天凤忽然柔柔打了他一下,“这是莲花七绝阵的布置图。” 叶孤云脸色大变,甚至连躯体都不由轻颤了下,但他的声音更颤,“你怎么得到的?” “你是不是佩服我?” 叶孤云点头。 他不得不佩服这一点,因为这是旧雨楼的主人冷剑生所摆阵法,也是他即将要去的地方。 他忽然呼吸急促,连心跳都已加快,激动的快要受不了了。 “你好像很激动?”杭天凤笑了笑。 这本是废话,她却说的很有味,很有妻子对丈夫应该有的那种味。 “我更惊喜。” 杭天凤慢慢的拍了拍手,又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叶孤云激动的说不出话了,他说,“你一定花了很久才准备好?是不是受了很多罪?” “不多,时间并不是很长。”杭天凤忽然脸颊上泪水擦净,又说,“就算时间再长点,也是值得的。” 叶孤云忽然竟她柔柔抱住,感激的话,他不会说,说出来也是断断续续的,听起来非但令别人厌恶,自己也会反感。 也许只有拥抱住她,才能表示自己的感激。 杭天凤忽然痴痴的笑了笑,“你......你......你居然这么猴急?” 叶孤云静静的凝视着这个陌生而亲切的少女,他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两个人的目光都在闪动,仿佛都已冒出了火一样的热情,杭天凤脸颊上肌肉都已因激动而变得扭曲。 她喘息着,淡淡的说,“你一定猜不到我花了多大代价换到这个地图。”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二章 前路漫漫也凶险 叶孤云无法猜到是怎么得到这地图的,这其间必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承受的痛苦当然也很沉重,所以他不愿去猜,但他知道杭天凤一定会说出来。 他相信她一定不会保留秘密。 他微笑等待。 他错了,聪明的女人,大多都会留点秘密,希望在情人跟前变得神秘点,也许神秘点会将彼此灵魂深处那团火焰燃烧的更加剧烈。 现在她的火焰就已很猛烈,目光中的火焰似已无法忍受住。 她说,“你现在难道还对我正经?” 叶孤云果然不正经了,他忽然紧紧抱住杭天凤,两人就这样紧紧抱住。 屋子里很闷,长案上的烛光似已要枯萎,失去了闪动的力道。 杭天凤挣扎着转了个身,面向叶孤云,目光闪动,她的脸竟已变得说不出的红润,在那种火焰下燃烧过的女人,岂非都很美丽都很动人? 她说,“我还想告诉你一点事情。” “你说,我听。”叶孤云又笑了笑。 杭天凤抿起嘴,端起一碗带有人参的汤,“快喝掉,我再说。” 叶孤云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喝了下去,身体感觉顿时一震,一股力道忽然生出。 “解药!” “是的。”杭天凤笑了笑,又说,“我本想好好欺负你的,可是现在我又改变主意了。” 叶孤云微笑,“你现在想做什么?” 杭天凤笑了,笑的很神秘,很邪恶,目光当然又回到那张残旧而古朴的图纸上,她说,“这个你懂不懂?” 叶孤云摇头,他笑了笑,“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懂。” 她笑了,笑意慢慢消失,他已知道她必定要说很严重的事。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变得没有一丝笑意,她的手又按在图纸上,她说,“这是莲花阵,设有景死杜伤等八扇门,只有生门是活路,其他的门都是死路,江湖中很多一流高手进去找他麻烦,听说死的很难看。” 叶孤云的手松开,静静的听着。 他渐渐发现这个少女在此时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威严、高大。 她笑了有些讥诮而冷酷,“七年前在华山论剑过的八大高手,据说也死在里面,无一幸免。” 叶孤云点头,心里不由生出佩服之意。 她指了指图纸上的两侧,又说,“这有两个标记,也是两个指引你进门的关键所在,一个名为月食,一个名为日食。” “月食即是黑夜?日食即是白天?” “你说对了。”杭天凤点头,“但你一定不知道如何找出生门?” 叶孤云点头承认。 这里面的学问一定高深而诡异,奇门遁甲阴阳五行的术式并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杭天凤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神情凝重,连说话的语气都已变得冰冷,她说,“我下面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叶孤云点头,呼吸都已变得很平稳。 “莲花阵即是八卦阵,进阵必找生门,找错了必死无疑。”她额角都已沁出冷汗,她又说,“从生门进去,如果不将休门前那株莲花砍断,也必死无疑。” “八卦阵?”叶孤云吃惊。 这本是行军打仗的阵法,竟已流落江湖,竟已变成是一流剑客冷剑生的护身符。 杭天凤冷冷点点头,又说,“将休门那株莲花砍断,如果不赶快离开逃往开门,也会死翘翘。” 叶孤云点头。 杭天凤说的并不多,却很细致,将每一个细节都说的很清楚很细致,但她还是不放心,还在盯着叶孤云。 她说,“你懂了吗?” 叶孤云摇头,又说,“我不懂。” 杭天凤点点头,“哪里不懂?” “这是行军打仗用的阵法,需要的是人,为什么会是莲花?” 杭天凤的脸忽然沉了下去,她说,“冷剑生原名为莲花真人,朝廷边关守将账中第一谋士,对莲花的研究远比你对剑的研究要多的多。” 叶孤云垂下头,不语。 杭天凤又说,“莲花阵里的莲花,时刻都有生命,不会枯萎,就算没有水,也死不了。” 叶孤云叹息。 他没有想到此行居然这么凶险而艰辛,若没有遇到杭天凤,他此行必将死于莲花阵中,这没有一丝质疑之处。 他抬起头,凝视着杭天凤,目光中感激之色渐浓,但那种尊敬与佩服之色也更深。 她的确是他所见过的女孩子之中,最能干的一个。 杭天凤的手忽然握得更紧,她已因过度紧张,嘴里都变得发麻、发干,她说,“据说里面的莲花并不是用水养的,而是用血养的。” 叶孤云又震惊,“用鲜血?” “是的,所以莲花已有了生命,就像你们剑客掌中的剑一样,都是有生命的。” 她说的很玄妙很诡异,叶孤云听得心都快要撞出来了。 杭天凤刀锋般逼视着叶孤云,又说,“你明白此行有多么险恶了?” 叶孤云点头,竟已喘息。 杭天凤忽然紧紧贴着叶孤云,“那你可以不去吗?” “不行。”叶孤云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这句话仿佛是根鞭子,杭天凤的脸已扭曲、变形,甚至连脸色都变得惨白。 她说,“那好,我教你找生门。” 叶孤云将额角的汗擦净,静静的听着。 杭天凤慢慢指向日食,她说,“正当午时的那一刻,阵中高台的影子指向哪扇门,那扇门就是生门。” “那休门在哪?” 杭天凤点头,又说,“休门就在生门的正对面,那里有株很茂盛的莲花,你一定要将它砍断。” 叶孤云点点头。 “那株莲花砍断之后,开门就会出现。”杭天凤又说,“哪一扇门前的莲花枯萎,哪一扇门就是开门。”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你一定要记住,开门出现的时候,一定要快点离开。” “如果没有及时离开的话。” “那我就是寡妇了。”杭天凤目光中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忧虑而恐惧,又说,“你明白了吗?” 叶孤云摇摇头,“我不明白了。” “你说哪里还不明白?” “这是白天,晚上怎么办?” “晚上就找北斗七星,在子时走进靠向北斗星辰的那一面。” “北面?” “是的。”叶孤云沉思着,又说,“反正是北面,提前进去,岂非也不错?” 杭天凤的脸颊变得更加惨白,“错了。”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时间没到,你千万不要进去。” 叶孤云点头。 杭天凤吐出口气。 “然后我就可以见到冷剑生了?” 杭天凤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子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心神似已飞到远方,飞到那个充满险恶而恐怖的莲花阵,似已看到了一个女人正披着孝衣在哭泣。 杭天凤目光渐渐变得温柔,变得很妩媚,她说,“你还有什么话要问的?” 叶孤云摇摇头,又说了一句话,“我没有了。” “那好,我有一句话。”杭天凤笑了笑。 “你说,我听着。” “你能不能不去?” “不行。”他的话说的依然很坚决很直接很快速,依然没有想一下。 杭天凤目光又射出火一样的热情,她说,“为了我也不行?” 叶孤云闭上了嘴。 他这个时候,说出的话一定会伤害到她,他不愿伤害她,所以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 杭天凤眼波流动,她说,“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叶孤云点点头,他声音已梗咽,话语已变得很僵硬,“我会的。” 她忽然在叶孤云手臂上咬了一口,恶狠狠的又说,“你若是不回来,我就......。” 她说着话的时候,鼻孔都在剧烈抽动,她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定,这也许是很痛苦的决定。 叶孤云忍住痛苦,柔声说,“你想做什么?” “我就去找别的男人,每天都去,让你做鬼也做不安稳。”她冷冷的笑了笑,笑的恶毒而凶狠,又说,“我每个月去坟前烧纸就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叶孤云只觉得心在莫名的刺痛,胃部也在收缩,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我到底跟多少男人上过床睡过觉,跟多少男人没上床就睡过觉。”她依然在冷冷的笑,却变得说不出的淫狠、猥琐而放荡不已。 叶孤云嘴角抽动了几下,忽然倒下,倒在柔软、宽大的床上。 ......。 / / 新鲜而娇艳的阳光照在窗纸上,红的令人愉快、喜悦。 叶孤云并不愉快,也不喜悦,却很疲倦很无力,他现在仿佛是被抽空的麻袋,连呼吸都变得没有一丝力道。 他睁开眼就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这里竟不是洞房,更不是在床上,外面已传来了马嘶声,赶马的人掉过头看了看叶孤云,“你终于醒了!” “是的。” “你真的很行。”赶马的人扬起鞭子打马,马嘶阵阵,车厢狂奔,里面没有一丝颠簸,显然可以看出赶车的人技术很精湛。 叶孤云苦笑,“这是什么地方?” “车厢。” 叶孤云挣扎着坐起,苦笑,又说,“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并不重要。” 叶孤云眨了眨眼,有点不明白了,又说,“那什么重要?” “对我并不重要,对你却很重要。” 叶孤云已要疯了,他又说,“对我什么重要?” 赶车的忽然递进来一坛酒,又说,“这个对你很重要。” 叶孤云接过酒坛,拍开泥封,就静静的看着酒发怔,这除了酒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喘息着,又说,“我现在不需要酒。” 赶车的笑了笑,又说,“那对你就不重要了。” 撩起帘子,古道两侧的鲜花在柔风招展,像是美丽而寂寞的女人,在柔风中扭动着身躯吸引过往的男人。 赶车的人忽然笑了笑,“你跟我说话,是不是很费力?”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却并没有说。 “我就叫费力。”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仿佛真的很费力,“久仰久仰。” 费力大笑,笑得古道两旁的野花都折了下腰,他说,“幸会幸会。” “我们好像很有缘。” 费力笑的声音更大,笑得古道两旁的野花都趴下了,他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叶孤云觉得这人很有趣,又说,“那么就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费力居然还在笑,笑的声音当然更大,也更疯狂,更凶狠,两匹马骤然倒下,身子抖了两下,就不动了,嘴里、鼻子只射鲜血。 两匹马竟被他活活笑死了! 古道的两旁野花也好不到哪去,骤然绝地而起,骤然射向两丈外的臭水沟里。 这景色实在很残忍很凄凉。 叶孤云叹息,从车厢里走出来,凝视着两匹马,眼中流露出怜惜同情之色。 若不是他多说两句话,这两匹马绝不会死的这么难看。 费力笑意渐渐已消失,“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叶孤云不语,目光缓缓落到古道的前方,前方是什么地方? 他很关心这个问题,因为他很想去雁门关。 从两匹马流出的鲜血顷刻间被大地吸收,渐渐变得焦干,没有苍蝇,也没有过往的老鼠。 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孤云叹息,他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费力张开嘴还没说话,叶孤云忽然身子一闪,到了他边上,将他嘴巴捂住。 他生怕自己比马匹更倒霉。 “我知道了,不必说了。” 费力没有笑,看了看叶孤云,又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叶孤云没有回答,四处荒凉而死寂,连野花都显得说不出的寂寞而空虚,他吐出口气,只是淡淡的摇摇头。 费力脸颊上的笑纹都已张开,却发现嘴巴被捂住。 叶孤云笑了笑,“我们还是别说话了。” “不行。”费力忽然瞪着叶孤云,又说,“我们一定要说说话。” 叶孤云闭上嘴。 “如果不说说话,岂非很无趣?” 叶孤云闭上嘴,却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们说说话,岂非是很正确?” 叶孤云凝视着大地,似已在沉思。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仿佛很痛苦,又仿佛很苦恼。 费力眨了眨眼,“你先前说我们很有缘,是不是?” 叶孤云点头。 “那你应该告诉一下,你是老几?”费力瞪着叶孤云的手,又瞪着叶孤云的剑。 他仿佛并不认识叶孤云,又仿佛认识,只是在假装不认识。 “叶孤云。”叶孤云说出这三个字就立刻盯着费力的嘴,因为他很怕这人大笑。 费力没有笑,只是忽然伸出手握住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他说,“久仰久仰。” 叶孤云仿佛要疯了,勉强控制住自己,他说,“幸会幸会。” 费力拉着叶孤云走在荒凉僻野的古道上,叶孤云只觉得自己已是疯子,被一个疯子拉着,走在疯子才会走的路上。 费力说,“你贵庚?” 叶孤云笑了,笑得也像是疯子,他说,“我疯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三章 太平镇上不太平 他们走到这条街的时候,仿佛已要不行。 费力做什么事都很费力,他说,“到了。” 叶孤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他几近将躯体上所有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他踢出一脚后,就倒下不停喘息。 费力躯体重重的撞向一家酒楼墙壁上,然后软软滑下,他勉强翻了个身,叶孤云就看到他鼻子流血,嘴也流血。 无论谁跟这个疯子在一起,都会变疯的,就算没有疯,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带着疯味的。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他将费力扶起来,柔声说,“怎么样?疼不疼?” 费力笑了,刚笑了一下,忽又伏倒在地上呕吐。 那一脚仿佛很用力,叶孤云却只觉得还不够用力,因为他还在呕吐,没有死去。 几天的折磨,竟已将叶孤云变得凶残、冷酷! 等到费力吐完,叶孤云才将他扶起,两人大步走进这家酒楼。 酒楼很大,桌子很大,却没有客人。 叶孤云笑了笑,“大兴隆酒楼为什么没有客人?” 费力笑了笑,他现在笑的连头上披挂的发丝都飘动不起来,他仿佛已不行了。 他现在只想找吃的。 经过几天的荒凉僻野行走,已将他们折磨成野兽,什么都肯吃的野兽。 叶孤云挣扎着走了出去,才发现破碎的门板上贴着破碎的封条。 于是他们换了一家酒楼,他们连名字都没看就走了进去,里面几个壮汉横刀冷笑,叶孤云也笑了笑。 他发觉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费力说,“你们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这几个人的笑意更浓,其中一人冷笑着说,“你说对了,我们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叶孤云居然也笑了,他摸出一锭银子,送到这人的手里,“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身上好像不能带太多银子。” 他说的好像很没道理,却希望有点实用。 只见这人笑着将叶孤云一把提起,放在长凳上,“不错,你很懂规矩,所以你能活着。” “那我呢?”费力嘶叫着,嗓门抖的像是弓玄。 “你没钱,你活不成了。” 里面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出来,放在叶孤云跟前。 “这是给懂规矩的人吃的。” 放在平时,叶孤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现在却已不同,他拿起筷子,目中感激如敬神。 他吃下这碗面,完全不知道有没有放盐。 叶孤云脸上渐渐有了人该有的光泽,他说,“那个人,你们不能杀。” “这不关你的事。”说话的人忽然盯着叶孤云,仿佛想将叶孤云盯死在长凳上。 叶孤云喘息,顿了顿才说,“我有理由让你们不要杀他。” “你说说看。”这人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尖针,“你说不出理由,我就先杀了你。” 叶孤云点点头。 他似已在沉思,实则在恢复力气,他说,“他身上是不是没钱?” 这人握住刀忽然站起,刀锋上的血迹已干透,没有一丝寒光,因为已被血迹掩盖住,他说,“我是这里的大头。” 叶孤云点头。 “没有钱就得死,这是这里的规矩。”大头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说,“你有钱我不会动你,我们绝不会杀懂规矩的人。” “这也是你们的规矩?” “是的。”大头咬牙,他直到现在,还能忍受住,只是因为叶孤云给过他钱。 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又站起来,动了动躯体,他发现体力恢复的很快,他笑了笑,“你不愿坏了这规矩?” “是的。”大头又说,“可是你碍事的话,我们也不会客气。” 他说的没错,因为像他们在刀头上舔血的人,绝不在呼多杀一个人。 叶孤云冷笑,笑意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冰冷、残忍,“很好。” “你想搞事?” “是的。”叶孤云冷冷的又说着,“我现在就想搞事。” 大头大喝,“拿命来。” 话语声中,他挥起大刀,盯着叶孤云的脑瓜盖,他的刀必然也会劈向脑瓜盖。 叶孤云讥笑。 剑光一闪而过。 喝声顿死,刀锋顿断,大头顿亡。 七八个人忽然惊呼出声,声音同样吃惊同样恐惧,“叶孤云!” 叶孤云冷冷的笑了笑,笑的仿佛是恶毒野兽。 野兽无情,他更冷血。 费力笑了起来,“你们果然很识货,他就是叶孤云。” 七八个人掌中刀“叮叮叮......”落地,贴着墙壁慢慢的走了出去。 叶孤云冷冷说,“等一下。” 他们立刻木桩般定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定在地上,其中一人失声说,“大侠有何吩咐?” 这人的声音比绷紧的弓玄更紧,仿佛时刻都会绷断。 叶孤云没有说话,剑光一闪,三个人骤然倒下。 从躯体中间断成两截,脸上的恐惧、惊慌,慢慢的僵硬、硬死。 没有声音,没有风,这一切仿佛已被这一剑活活刺死。 叶孤云慢慢的说,说的很慢很慢,“这是什么地方?” “太平镇。” 叶孤云冷笑。 太平镇名字很不对,这里岂止不太平,简直非常不太平。 “这里距离雁门关还有多远?” “这里就是雁门关。” 叶孤云笑了笑,笑的比野兽更残忍更冷酷,他又说,“刚刚你收了我的规矩,是不是?” “是的。”七八个人忽然从怀里摸出所有银子,足足有几千两,送到叶孤云边上那张桌子上。 有一个人不放心,又将身上衣服扒下来抖了抖,才放心的站在一旁。 叶孤云并没有看,但他的手忽然伸出,一抓一捏,一锭银子骤然已扭曲、变形,他慢慢的将这锭银子放到其中一人手里。 这人的脸比死人还要难看。 叶孤云说,“这是给你的,你要拿好了。” 这人点头。 “我要问几句话,这算是问话的费用。” 这人勉强自己再一次点头。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地方叫旧雨楼?” 这人忽然倒了下去,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活活扼倒。 费力笑了笑,“你找到了。” 叶孤云点点头,目光忽然逼视着另外没有倒下去的人,也是最后两个人。 其中一人颤声着,“大侠,我上有老,下有小,......。” 叶孤云摆了摆手,“你走吧。” 那人鞋底仿佛抹了油,忽然奔向远方,似已比兔子还要快。 最后一人静静的站着,似已崩溃、虚脱。 叶孤云只是静静的盯着他,久久没有说话,也许他并没有话要说,也许还未想到要说什么。 费力笑了笑,“这里有酒有女人的地方在哪里?” 这人指了指干燥坚硬的道路尽头,“快活楼。” 快活楼果然是快活的地方,看她们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时刻都会给男人带去快活,想不快活都不行。 叶孤云冷冷的瞧着费力,因为费力已呆了四五个时辰,依然没有离去的意思。 费力笑着看了看叶孤云,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好好放松一下?” 叶孤云冷笑,“我身子虚,我要进补。” 费力也笑,“男人身子虚实在是一件灾难,活着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边上几个大姑娘已送了几道菜到他嘴里。 她们痴痴的笑着,仿佛很得意。 叶孤云没有笑,忽然说,“我们是不是就此分开了?” 费力忽然站起,边上的几个大姑娘都吓了一跳,他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们很有缘,所以要在一起。” “仅此而已?” 费力勉强笑了笑,“当然还有别的事。” “你说。” “你要听真话?”费力眨了眨眼,仿佛在沉思。 “最好一个字都不要假。” “我是有苦衷的,不能离开你一步。”费力脸上掠过痛苦的阴影,他又说,“我真的不能离开你,否则我就真的倒霉了。” “你不说出来,你就要倒霉了。” 费力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很整齐的纸。 夫君前路艰辛重重,拙妻奉上杀手一名,任凭差遣,无所不从,直至凯旋归来。 下面的署名当然是杭天凤。 叶孤云苦笑。 费力笑的有点难看,他说,“我绝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说的。” 叶孤云点点头,“我有点奇怪。” “你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受制于你老婆?” “是的。” “我有几个老婆在她手里,只要我有一点不规矩,我的老婆就要倒霉。” 叶孤云苦笑,他慢慢扭转目光,凝视着外面。 夜色还未至,落叶已变得萧索而寂寞。 街道上狂奔过来几匹马,几个人,瞬间已到了叶孤云的眼前。 尘土慢慢落下,这人也慢慢的落下。 “我家老爷请阁下移驾一叙。”他说着话的时候,已将拜帖双手奉上。 叶孤云接过拜帖。 这人微笑点头,又说,“随后会有马车过来,接阁下前去。” 叶孤云点头。 这人跃身上马,打马狂奔,尘土飘飘,几人已到了十丈外。 敬备薄酌,为君洗尘。 下面的署名是老头子。 老头子是什么人?是谁的老头子?叶孤云将拜帖交给费力,费力笑了笑,他说,“他是这里的地头蛇。” 叶孤云点头。 “我们应该过去见见家主,毕竟杀了他们的人。” 叶孤云不语。 残阳已渐渐暗淡,夜色渐渐笼罩大地。 马车停在他们七尺处,赶车的人满带微笑,“请。” 费力笑了笑,“去哪里?” “深巷。”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四章 拼命前夕 车厢里极为舒适,矮几上摆着几碟小吃,红枣、瓜子、花生。 叶孤云安安静静的倚在那里,他不愿睁开眼,因为费力吃东西的样子很难看。 费力边吃边笑,但声音并不可怕,可是叶孤云听来,却是可恨的。 他说,“你为什么不吃上一点?” 叶孤云不语。 “你只吃了一碗阳春面?难道真的得到满足了?” 叶孤云不语,肚子却在咕咕叫着。 费力笑了,“你睁开眼来看看,说不定会吃上很多。” “我不吃,也不想看你吃。” “为什么?难道我吃东西很难看?”费力苦笑,又说,“还是有别的理由?” 叶孤云喘息,淡淡的说着,“是非常的难看。” 费力又笑了。 他说,“其实你很小心,怕这里面有毒。” 叶孤云不语。 “你怕见不到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费力又在笑,笑的邪恶而下流,“我说的是不是很有理?” “那你呢?” “我已将后事交代好了。” “后事?”叶孤云暗暗发笑。 “是的。”费力笑的些许伤感,他又说,“我已将几个老婆托付给你老婆,如果我死翘翘了,就全部归你,我的所有老婆,都是你的。” 叶孤云眉睫已在抖动,“你有几个老婆?” “七个。” 叶孤云倒抽了口冷气,“你还是多保重自己,因为没有人敢接手,我更不敢。” 费力大笑,“你讨厌女人?” “我不讨厌,很喜欢,但我不会喜欢的过分。” “我并不过分。”费力又说,“是你太保守了,太洁身自爱了。” 费力笑了笑,笑得难受起来,仿佛在替叶孤云难受,他又说,“一个男人不娶十几个女人,那还叫男人吗?” 叶孤云摇摇头,神情仿佛很痛苦。 他见过羞辱人,却没见过这么羞辱人的。 “你这辈子打算找多少个老婆?”叶孤云忽然想知道知道这人。 费力笑了笑,沉思半晌,才说着,“至少得有二三十个,才算过得去,我若是能活着回去......。” 他沉吟着,吃了几粒花生,又说,“一定要找个七八十个老婆。” 叶孤云嘴角不由抽动,似已被吓住,“你照顾得过来?” 费力笑了笑,“你难道应付不过来?”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忽然不愿在说半句话了。 马车在道旁停下。 长廊前雁翅般矗立两排精赤上身大汉,眼似铜铃,怒瞪着前方。 为首的两人紧握弯刀,手掌紧紧握住刀柄,似已一刻都不愿放手。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走到两把弯刀跟前,两把弯刀骤然出手,刀光一闪已挡在叶孤云前面。 “剑留下,人进去。”这人的声音仿佛是刀锋摩擦刀鞘发出来的。 叶孤云不语。 他的剑慢慢抬起,靠向两把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走过来一个带剑的中年人,冷冷的盯着叶孤云,冷冷盯着叶孤云的剑。 忽然说,“你是剑客?” “是的。” “我很奇怪一件事。” “你说。” “你的剑为什么没有鞘?” “我的剑不需要鞘。”叶孤云又说,“因为我的剑随时都会杀人,什么人都有可能被杀。” “例如......。” 剑光一闪。 两把刀骤然叮的落地,刀柄上紧紧握住只手,没有一丝松懈。 鲜血飞溅,冷汗直流。 两个大汉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却没有发出一丝哀嚎,也许他们知道自己是男人,所以才没有发出哀嚎。 就算是死,也得带着男人的那种尊严死去。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因为是他们刀挡住了我的路,所以他们还活着。” “你......。”这人的手忽然触及剑柄。 “你可以来杀我,我随时等着。”叶孤云冷冷站着,冷冷盯着那只握剑的手。 “你想跟我决斗?” “请出手!”叶孤云的手没有动,身子也没有动,但那种无形的杀气已令别人喘不过气了。 剑出鞘。 剑光闪动,飞虹般刺出,飞向叶孤云的咽喉。 好快的剑,叶孤云不竟皱了皱眉。 剑尖距离叶孤云喉结半寸时,忽然停下,死死停下。 剑缓缓低垂,握剑的人脸上肌肉剧烈抽动,咽喉赫然多出一口剑。 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将剑慢慢缩回,缩回的很慢,然后就冷冷的盯着长廊的尽头。 人倒下,鲜血骤然从喉结射出。 “好快的剑,好狠的叶孤云。”费力吐出口凉气,淡淡的说着。 两排大汉忽然伸手一礼,“请。” 他们的身子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进去。 老头子就站在里面,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叶孤云,“好剑法。” 叶孤云点头。 “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地头蛇?” 老头子也点点头,“请。” 屋子里没有家具,没有桌子,没有凳子,空空荡荡的甚至连老鼠洞都没有。 墙壁干燥而坚硬,大地也一样。 他就站在正中央,凝视着叶孤云,“我找你来,是为了杀人,并不是为了喝酒。” 叶孤云点头,“你要杀什么人?” “冷剑生。” 叶孤云点头,动容,“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我杀不死他,却又很想杀了他。”老头子又解释着,“通往关外之地被他扼死,他挡了我的路。” “你可以花钱买杀手去杀。” “我试过了,杀不动。”老头子锐利的目光已跳动,他说,“我收买了二十八个高手去杀他,没有一个杀得了他。” “你要收买我?” “我不必收买你,我要给你帮助。”老头子露出冷笑,冷的令人胃部抽搐。 叶孤云忽然逼视着他的目光,“你要怎么帮我?” “你在这里所有的费用,都算在我头上,你找女人,赌钱,干什么都一样,不会付钱。” 叶孤云冷笑不语。 费力却笑了笑,他说,“如果有人要钱怎么办?” “我会宰了他。”老头子忽然拍了拍手,外面进来十几个腰肢纤细、神情高贵、面容冷漠的女人,他说,“这十几个女人,是我从扶桑买来的,每一个都很不错,现在已是你的了。” 叶孤云笑意更冷。 这十几个女人,仿佛是贞洁、冷淡、寂寞的寡妇,久已在漆黑的夜色里忍受空虚煎熬的寡妇。 “你们进去。” 十几个女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慢慢的走了进去,里面的门关上,老头子才回过头看着叶孤云,“怎么样?她们是不是很不错?” 叶孤云嘴角已有讥诮之色。 老头子又说,“你们可以进去休息,休息好了,就可以从后面离开,那里有辆马车一直等着你们。” 叶孤云不再说话,慢慢的走了进去。 费力的眸子已发出了光,跟在叶孤云后面,他知道自己需要好好休息,更知道自己需要好好享受。 走进那扇门,就看到了十几个贞洁而冷淡的女人,正跪成一排,面向走道,态度不卑不亢,目光呆滞而无光,死鱼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活力,更没有一丝希望。 叶孤云虽然没有看她们,心里却暗暗怜惜、同情。 她们年龄并不老,身材也并不坏,女人的魅力足以吸引大多数寂寞而孤独中的男人,她们必会得到应有的幸福,至少可以做母亲。 女人的生命中,如果没有尝试过做母亲的滋味,那种遗憾实在很残酷。 叶孤云叹息。 她们后面就是一间间屋子,屋子里一定有很柔软的床,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睡在上面,起来后一定会很疲倦。 叶孤云有过这种疲倦,离开洞房,在马车里醒来的那一刻,他尝试过,不但疲倦,也很寂寞。 那种寂寞的感觉实在令人心酸。 叶孤云走向最后的那扇门,靠边的女人死鱼般慢慢打开了门。 外面凉风习习,令人精神振奋,一辆马车靠在林子旁,赶马的正是之前那个人,他正握住酒壶喝着酒,痴痴的仰望着林子里的寂寞与空虚。 他看到叶孤云出来,不竟吃了一惊,竟吃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叶孤云走到他跟前,说,“你不必紧张什么,我们都是人,没有贵贱之分。” 这人语声梗咽,脸上的笑意都带着激动之色,激动而兴奋,“我叫马夫。” 叶孤云点点头,“好名字,马夫是个好名字。” 马夫点点头,目光中现出感激之色,“大爷现在要去旧雨楼?” “是的,现在就去。” 费力却拉住叶孤云的手,他说,“我们实在很累,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再去?” 叶孤云冷笑,他知道费力脑子里想什么,所以说,“我们在这里休息,只会越来越累。” 费力吐出口气,又说,“我们还没有吃过东西,至少喝上几碗鸡汤,再好好睡上一觉,去找冷剑生拼命,岂非更好一点?” 叶孤云沉思,他很想去杀冷剑生,想得要命。 这种强烈的需要,费力是绝不会明白的,叶孤云叹息,久久才说,“好吧。” 费力笑了。 叶孤云又说,“喝完我们就去,我们就在车厢里睡觉。” 费力吐出口气,又说,“车厢里睡觉一定没有在床上舒适,面对冷剑生,我们体力必须有充分的准备。” 叶孤云点头承认,不语,又垂下头沉思。 费力又说,“冷剑生在旧雨楼以逸待劳,在胜败上,我们已输了一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五章 剑客与武士 叶孤云垂下头,沉思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凝视着费力,并未说话。 他仿佛想洞穿费力的心思。 费力笑了笑,神情满是焦急,满是期待。“我脸上有花?” “没有。”叶孤云又说,“如果有花,要好点。” 费力不明白。 叶孤云叹了口气,“你想呆在这里休息够了再走?” 费力点头,目光竟带着谨慎之色,他的声音同样谨慎,他说,“面对冷剑生这样的对手,我们要有十二分准备,每多一分,我们活着的机会就多一分。” 叶孤云点头承认。 费力又说,“冷剑生以逸待劳,又有八卦阵相助,我们已处于弱势,我们活着的机会,本就不多,我们如果连休息都少一分,那我们活着的机会岂非更少?” 叶孤云又点头。 费力笑了笑,又接着说,“我们现在的优势基本上没有,冷剑生完全占据了上风,我们唯有将精神休息好,活着的把握才会多一分。” 叶孤云点头,不语。 他虽未说话,却一直看着费力的脸看。 费力不再说话,他转过身,就看到那扇门里出来两个女人,端出来一张桌子,桌上果然是鸡汤。 他喝鸡汤的时候,都带着谨慎之色,无论谁面对冷剑生这样的对手,都轻松不到哪去,费力也不例外。 叶孤云也在喝鸡汤,他喝得没有费力多,也没有他喝得谨慎,当然想得也没有他多。 他不想,也不愿想,他生怕想多了,就会发疯,气势被折,杀气变弱,杀心变软。 一名剑客决定去杀另一名剑客的时候,千万不要想太多,想多了就会失去原来的冲动,那种杀人的冲动一旦失去,就很难再有,那种冲动与勇气、信心几乎同样重要。 因为他是剑客,不愿失去那种冲动,所以他绝不会想的。 费力却不同,他恰恰相反,这人仿佛习惯将细节分析的很透彻,很情理化,令自己牢牢占据上风,就算没有占据上风,也不能失去小命,这是最基本的保障。 两个死鱼眼般的女人死鱼般站在一侧,柔风将她们的发丝吹的飞舞,她们眼眸却没有一丝光泽,更没有一丝活力。 也许呆在这么个环境下久了都会变的。 费力喝完鸡汤,就搂着她们的腰走了进去,她们并没有拒绝,反而更加顺从他,更加满足他。 她们活着,本就是为了满足男人的需要,这仿佛本就是她们活着的意义所在。 叶孤云忽然觉得很悲哀。 他觉得她们非但很悲哀,也很可怜,事实上她们很凄凉的,无论哪个女人活在出卖的日子里,不停的出卖自己,那样子岂非很凄惨很凄切,久了一定会很厌倦,到了无法忍受的时刻,就会绝望,也会崩溃。 叶孤云很了解那种厌倦,他深深吐出口气,直到费力进去,里面渐渐发出神秘而痛苦的声音,叶孤云才转过身。 他淡淡的说了一个字,“走。” 马车在林子里飞奔,两旁林木不停往后飞走。 “你这条路很熟?” “是的。”马夫又说,“我已去过一百多次,每一次都有个人去找冷剑生拼命。” “他们都死了?” 马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回来都是空着马车,他们并没有进我的马车。” 叶孤云叹息声更重,闭上了嘴,也闭上了眼。 他现在要彻底静下来,然后去休息,他久已习惯对付一名真正的剑客,就要用躯体每一分力量去对付,所以他现在休息的法子也不同。 他现在将躯体上每一块肌肉都得到彻底放松,得到最大的休息,就连脑子,也是一样。 马夫笑了,他说,“我拉过的人之中,你是最特别的一个。” “为什么?” “因为你不紧张,也不惧怕。”马夫又说,“你为什么不喝喝酒,或者擦擦剑锋?” “我应该这么做?” “是的。”马夫笑的很凄凉,又说,“因为你若是对付一名真正的剑客,掌中剑就是唯一信任的伴侣,你没有理由不好好疼惜他。” “是的。”叶孤云居然承认这一点,他又说,“你看过别的人擦剑锋?” 马夫淡淡的笑了笑,笑意里凄凉之色更重,他说,“有很多。” 叶孤云不语。 “大多是名门正派的掌门,或者是高足。” 叶孤云不语。 夜色里的凉风吹在他脸颊上,仿佛是寂寞而空虚的少女之吻,这令他想到了与自己相遇过的女人。 他先想到的是媚娘,想得并不剧烈,想的发疯的是白雪,白雪虽不是她的妻子,也未有过夜色里独有的那种缠绵,可是对她的那种思恋,却是最凶猛的,其次便是杭天凤,她对他所付出的情感,也许比大多数多情人都伟大、高尚,这本是他一生的幸运,可是偏偏并不剧烈?也许仅有一丝寂寞、空虚。 人实在很奇怪,为什么会对自己痴情过付出过的人思恋不强烈?难道是得到了,就不加以珍惜?对没有得到过的才会生出相思? 那毒少呢? 她岂非也是他得到过的女人,而且她付出的也并不少?他为什么在此时没有想到? 这难道说明叶孤云很冷血很无情? “记得那次有个叫泰山大侠横秋雨坐这辆马车,他就在擦拭剑锋。” “他为什么要擦拭剑锋?” “因为他很爱剑。” “他有多爱?”叶孤云忽然很想知道这件事,虽然这件事对他拼命并没有一点帮助,但他还是想知道知道。 “爱的发疯。”马夫笑了笑,又说,“他儿子拿他那口剑只是玩玩,竟被他杀了。” 叶孤云叹息。 马夫又说,“他妻子为了保护儿子也死在他剑锋下。” 叶孤云不语,他没觉得这样的剑客爱剑,而是在尊重剑,这也是一种剑客,对剑的尊重也许比对神灵的尊重还要强烈。 这也许是马夫所不能明白的。 马夫叹息,“可惜他也死在里面了。” “你确定他死了?” “是的。”马夫苦笑,“因为我听到他惨叫声了。” “他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马夫额角竟流出冷汗,甚至连神情都掠过一阵阴影,他说,“是很痛苦,那声音好像是在野兽嘴里挣扎发出的。” 叶孤云苦笑。 车子已停下,就停在山脚下。 往上去的路变得很窄,也很近,叶孤云走出来,静静看着远处破旧的雨楼上站着一个人,在星光下显得消沉而寂寞。 这就是冷剑生? 他们的距离明明很远,但叶孤云却仿佛近在直尺,触手可及。 马夫的脸在星光下苍白如死人,也许比死人还要白。 他说,“我就送到这里了。” 叶孤云点点头,从腰际摸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这是给你胡乱花的。” 马夫接过银子,微笑感激。 他很想说说话,但哀伤却已将他嘴里的话淹没,淹死。 “你不必伤心,我过来,就是为了找他拼命,如果杀不死他,反被他杀了,也无妨。” 马夫点头。 “所以你不必为我这样的人伤心,也不值得。” 他说的没错,一名剑客死在另一名剑客的剑锋下,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同情,更不值得尊敬,当然也没有必要去替他们伤心难过。 “我只奇怪一点。”马夫忍不住说出句话。 “你说。” “你为什么不带上同伴一起过来?”马夫眨了眨眼,又说,“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弱,岂非是你最好的帮手?” 叶孤云叹息,目光落到破旧的雨楼上,那寂寞而萧索的人仿佛在欣赏着夜色里独有的魅力。 他说,“那个人死了实在很可惜,我不愿带他来拼命。” 马夫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他身上有着对生命的向往与追求,这种人死了,实在很可惜。” 马夫笑了。 他笑着回到马车上,不再说话,闭上眼睛,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讥笑。 叶孤云也不再看他,沿着小径慢慢的靠向旧雨楼。 夜色更深,寂寞之色更浓。 小径畔的竹子很茂盛,却是弯曲的,像是特意跟路过的人行最高贵最神圣的敬意。 凉风习习,叶孤云躯体渐渐有了热力。 前面忽然站出一个人,一个漆黑的人,手里握住把刀,长而窄的弯刀。 这种刀只有在扶桑才有的。 刀柄很长,刀锋很薄,这人仿佛浑身都在颤动,他说,“我在等你。” “你认识我?” 这人伸出手,手里满是暗器,一根根雪亮而细长的银针,他说,“这是暗器。” “嗯。”叶孤云看得出这是暗器,却看不出这人的用意。 这人将银针靠向叶孤云,“你拿着,这是我对你的敬意。” “我并不认识你,也不需要你的敬意。”叶孤云慢慢的从他身边经过,不在看他一眼。 这人身子忽然一闪,又到了叶孤云前面,他说,“我知道你叫叶孤云,所以我才将这暗器交给你。” “为什么?”叶孤云停下。 “因为我希望你杀了他,而我又杀不了他。” 叶孤云叹息,并未接过暗器,他说,“你为什么想杀他?” “因为我是浪人。” 叶孤云看到唯一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竟充满了仇恨与怨恨。 这句话并不算是回答,叶孤云听的很不舒服。 浪人说,“因为他,我才变成是浪人。”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我的妻子就死在莲花下,所以我就变成了浪人。” 叶孤云叹息,“你为什么不去多找几个妻子,难道你有缺陷,满足不了别的女人?” 浪人目中痛苦之色很浓,他说,“我决不能找别的女人做妻子,因为我本就是武士,我要忠于我的妻子,我的爱与精神只属于她一个人。” 叶孤云惋惜。 他明白这人的痛苦之处,却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对一个死去的人保守忠贞,这岂非很不智? 叶孤云叹息,“你妻子是不是死了?” 浪人点头承认,又指了指那片开得新鲜、娇艳、灿烂的莲花,他说,“就死在里面。” 叶孤云讥笑,他说,“既已死了,你就应该多找点,找的越多越好。” 浪人目光闪动,似已不信世上居然有这样狠心的男人。 他的手居然已在轻颤! 叶孤云又说,安慰之色更重,“你就不会这么要死要活了,死一两个,对你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浪人听着听着,目光竟已扭曲。 叶孤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其实上帝已经宽恕你了,你妻子也原谅你了,你也应该回到你的家乡去,无论是偷还是抢,都应该弄七八十个女人当老婆,到那个时候......。” 叶孤云淡淡的笑了笑,笑的居然那么神秘那么猥琐,他接着又说,“到那个时候,你一定会感谢我的开导。” 浪人鼻子已在不停喘息。 “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浪人点头,目光中射出刀锋般的光芒,他说,“你是剑客?” “是的。”叶孤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忽然好恨自己。”他说着话的时候,牙齿竟已发出了声音。 “你为什么要恨自己?” “因为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剑客,而是武士。” “武士有什么不好?武士与剑客之间有什么不同?”叶孤云依然不明白他所说的。 浪人忽然将眼睛瞪得很大,仿佛恨不得将那片莲花活活瞪死,他说,“我现在只想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说,我听着。”叶孤云眨了眨眼,发现这人有点不对,却说不出是哪不对。 “我叫渡边七十八。” 叶孤云叹息,他轻轻的低语,“渡边七十八,渡边七十八......。” 他也不知念叨了多久,渡边七十八才说,“你记住了吗?” 叶孤云点头,又说,“我记住了,彻底记住了。” 渡边七十八忽然疯子般大笑着,笑声中他的嘴角忽然流出了鲜血,他依然在笑着,笑声渐渐变弱,嘴角鲜血却流淌的更多。 叶孤云彻底愣住。 这人竟握住短刀刺进了胸膛,连鞘一起刺了进去。 鞘已慢慢的从背脊伸出,他得意的笑了,他咬牙忽然将刀鞘卸下。 露出了冰冷而锋利的刀光。 他握住刀鞘,大笑着扑向莲花阵,鲜血飞溅,他丝毫没有一丝在乎,脸上的神情变得说不出的愉快、兴奋。 “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因为你若是不替我妻子报仇,我变成十几个厉鬼找你决斗。” 叶孤云只觉得心在发冷。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六章 逃亡 叶孤云只觉得心在发冷,脚也发冷。 他竟眼睁睁的看着渡边七十八手握刀鞘,鬼叫着扑向莲花阵,然后就死在了里面。 鲜血与躯体顷刻间消失,鲜血被吸干,躯体也被吸干。 可怕的莲花! 邪恶的莲花阵! 叶孤云等到心里彻底平静下来,才慢慢的走了过去,靠的很近,却并未进去。 他吃惊的看着里面的莲花。 夜色漆黑,却并不能掩盖它独有的美丽,它的魅力丝毫不受夜色的影响。 美的那么神秘,那么诡异。 叶孤云几乎忍不住想冲进去,死在花下面。 可是他没有进去,因为时间还未到,子时从北门进去,将南门的花砍断,接着休门就会出现,然后快速离开。 “你记住了吗?” 叶孤云实在没有忘记杭天凤的话。 她也说如果他不会去,就要给他当很多次乌龟,每个月都要去他坟前烧纸然后说一次耻辱,对男人的耻辱。 叶孤云吐出口气,握剑的手忽然不由的握得很紧。 这个时候,破旧的雨楼上那个人目光忽然射到这里,亮如寒星,他的手上也有剑,剑在鞘中,剑穗已在飞舞。 叶孤云抬起头就看到了冷剑生。 冷剑生也在盯着他。 两个人就这样冷冷逼视着对手,两人几乎同样冰冷同样稳定,当然也必然同样残忍同样快速。 叶孤云慢慢将剑尖对准冷剑生。 冷剑生掌中剑似已在抖动,剑穗飞舞更急更乱。 那口剑是不是已感觉到不安?遇到自己真正的对手?在欢喜?在兴奋? 天地间忽然变得很静,静如墓穴,令人作呕、绝望、崩溃的墓穴。 叶孤云似已矗立在墓穴里等着绝望、崩溃。 他凝视着冷剑生的这一刻,忽然好像不顾一切冲过去,然后将他刺死在剑锋下。 他也感觉到冷剑生也是这么想的。 剑客与剑客相遇的那一刻,仿佛已彻底了解对方,也必然受到对方了解。 冷剑生冷笑,笑意里竟带着尊敬与佩服。 叶孤云点点头。 冷剑生也点点头。 两名真正的剑客,本就无需多言,无需磨牙,就已了解彼此想说的,想做的。 叶孤云已了解到他想说的话。 “你来了。” 冷剑生岂非也了解到叶孤云所回答。 “我来了。” 没有月色,北方永恒不变的北斗七星渐渐变得更亮,更冷。 子时已到。 叶孤云骤然孤云般飘了进去,从北门飘了进去。 剑光闪动。 然后就被无数莲花缠住,缠的死死的,这好比是寂寞而空虚的寡妇,遇到能令自己得到满足得到欢愉的壮汉,忽然一下子牢牢缠死。 叶孤云挣扎着用力一震,身子一翻,已到了南门,带着剑光到了南门。 他分不清那里是莲花的死穴所在,只是用力一挥,剑光飞虹般刺出。 周围每一支莲花骤然在剑锋下渐渐枯萎,枯死。 叶孤云目光闪动,纵目四顾。 休门在哪里? 就在他非常紧张,神经快要崩断的那一刻,忽然纵身掠起,一翻一闪,身子已箭一般射向一扇没有莲花的门。 他不敢去看别的,甚至连削断的莲花所射出的鲜血都没有看清。 人忽然到了外面,他就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看着阵中朵朵新鲜、娇艳、灿烂的莲花在挣扎,变得枯萎、凋谢,变得笨拙、丑陋,说不出的难看。 莲花阵竟已破了! 破了就是死! 它也与剑客一样,败了就得死,没有别的选择,也不会给别人选择。 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站在那里,等着冷剑生。 冷剑生没有动。 可是他的身子也到了叶孤云不远处。 “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又说,“冷剑生?” 冷剑生点头。 然后他们两人又冷冷逼视着对方,目光中似已迸出了火花,冰冷的火花。 叶孤云冷冷的说,“你的莲花阵被我破了。” 冷剑生点头,又说,“我看到了,是被你破了。” “你一点都不难过?” “我为什么要难过?”冷剑生又说,“我只觉得可惜。” “可惜?” “是的。”冷剑生冷冷的笑了笑,又说,“可惜我还活着,还没死去。” “你很快就死了。”叶孤云掌中剑慢慢的翘起,直直的指向冷剑生的咽喉,又说,“你很快就会死在我的剑锋下。” “你有把握杀了我?”冷剑生讥笑。 叶孤云冷笑,又说,“以前也有人这么想的,所以就死在我的剑锋下了。” 冷剑生嘴角讥讽之色更浓,“谁?” 叶孤云淡淡的说着,“白傲,南昔人,白玉郎,这三个人也都不信,所以死了。” 冷剑生脸颊上肌肉跳了跳,“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的意思就是轮到我了,我该死在你的剑锋下了。” “是的。” 冷剑生忽然闭上了嘴,闭得紧紧的。 叶孤云也闭上的嘴,掌中剑握的更紧。 远方一阵凉风带着远山的芬芳与香味到了这里,忽然仅剩下恶臭,臭得令人作呕。 叶孤云眼角轻颤。 这种味道仿佛是枯骨的恶臭,又仿佛是莲花枯萎的恶臭,又仿佛是别的恶臭,叶孤云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恶臭,但他的肠子已在抽搐,胃部已在剧烈收缩。 “每年的今天,我会用很多莲花来安慰你。”冷剑生忽然出剑。 剑光闪动,他的身子也在闪动。 剑尖骤然直直的刺向叶孤云的咽喉,叶孤云身子忽然弯曲,冰冷的剑锋贴着脖梗大血管冲向前方的黑暗里。 剑刺空,剑势没有一丝减弱,他的人与剑竟已刺向远方。 叶孤云冷冷的站着,冷冷的瞧着远去的冷剑生,居然没有动一动。 嘴角鲜血却已流了出来。 夜色渐渐已消失,东方苍白如纸。 叶孤云的脸比纸更白,又白又透明,透明的仿佛是死人。 他为什么没有去追?冷剑生为什么没有折回来杀叶孤云?这两人难道在彼此相让? 苍白的脸颊,嘴角的鲜血却是漆黑的,漆黑而恶臭。 他竟已中毒了! 叶孤云冷冷逼视着那个方向,也是冷剑生逃走的方向。 大地上恶臭渐渐消失,林叶中吹过来的风潮湿而阴冷。 冷剑生竟已在他眼皮下逃了! 身子渐渐变得很疲倦、无力,精神也变得枯萎,就在这个时候,山坡下冲过来一个人,将马车踢飞,翻身掠起,闪电般握住叶孤云的手。 那只没有握剑的手。 “你还活着?”费力吃惊的看着叶孤云,似已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叶孤云点头。 “所以冷剑生死了?” “没有。” “为什么?你放了他?”费力咬牙吃惊、不信。 “我中了毒,而他好像只剩三成的内力。” 费力目光闪动,“你打伤了他?” “不是我打伤了他。”叶孤云用力喘息着,又说,“是我破了莲花阵,他内力大损,所以就逃了。” 费力的手心竟已冒出了冷汗,他说,“如果不逃的话,你岂非要死在他的剑锋下?”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也许想放过你,并不想杀你。” “他绝不会放过我。”叶孤云咬牙,冷汗豆大般滚动,“因为他在那个时刻,并没有杀我的把握。” “你也没有杀他的把握?” “是的,我们谁都没有杀谁的把握。” 费力吐出口气,“谢天谢地,善哉善哉。” 叶孤云不语,吐出口气。 那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若是躲开的慢一点点,那口剑一定刺进他的咽喉。 他必定已死翘翘! 费力目光闪动,他说,“你当时为什么不追出去?” 叶孤云痛苦之色更浓,他的声音里同样带着痛苦,“因为当时我的腿动不了了。” 这才令费力吃了一惊。 如果在那一刻,冷剑生回过头来杀叶孤云,机会岂非要比叶孤云多的多? 费力倒抽了口凉气,他说,“无论怎么说,你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 费力扶住叶孤云,慢慢的又说,“只要你还活着,我们就有机会杀冷剑生。” 叶孤云点头承认,但他的目光却变得萧索、无力而又呆滞不已。 他仿佛时刻都会死去! “你要挺住,千万不要死翘翘,否则我七八个老婆就没了。” 这声音忽然变得很遥远,遥远的仿佛在梦里,他也进了梦里。 他竟已晕眩了过去。 他忽然明白了冷剑生为什么不杀他了,因为冷剑生没有必要冒险,他知道叶孤云活不成了,又何必去冒险。 冷剑生呢? 他是不是也很不舒服?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阳光升起的时候,赶集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 臭水沟里也倒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臭的令人难以面对,冷剑生就倒在里面,他躯体似已无法控制住。 他没有朋友,更没有亲人,现在如果死在这里,与死狗没有什么两样。 所以他努力挣扎、呼吸。 他不愿自己像死狗一样死在这里,然后等着发烂。 莲花阵一破,他的内力必然大损,半个时辰后,十成内力必会仅剩半成,这是不争的事实。 冷剑生的手忽然紧紧握住,却发现自己的剑没有了。 他忽然冷笑。 他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叶孤云,他一想到叶孤云动不了在那里等着死翘翘,他的心不由变得开朗、兴奋。 那一剑本就不是用来杀人的,本是用来逃亡的。 现在终于逃了出来,叶孤云却在那里等死,死了也许要好受点,等死的滋味却一点不好受。 于是他又笑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七章 被擒 冷剑生笑的疯狂、拙劣而又冷酷不已。 就在他笑的最猛烈的那一刻,笑意忽然冻结、冻死,他忽然看到一个人疯子般抱着个人从街道另一头奔来,又奔走,疯子般撞翻七八个小摊,奔向远方。 疯子般奔跑,并不能令他恐惧,他恐惧的是疯子抱着的那个人。 那人赫然是叶孤云。 叶孤云并没有在那里等死,他还有机会活着! 他的目光随着疯子飘向远方,然后嘴角都已流出苦水,又苦又酸。 而他自己呢? 却只能呆在这里等死,他不愿呆在这里等死,他要活下去,没有人帮助他,他也要活下去。 活下去也是种考验,首先得有吃的,这里没有吃的。 他挣扎着爬了出去,顺着香味,他爬了过去,这里是哪里? 院子里布满了菜帮子,还有鸡蛋壳,这里是厨房?他抬起头就看到了一只碗,碗里盛满了肉与青菜,还有泡的发胀的米粒,上面还有几只苍蝇在乱叫乱飞着。 他看了一眼,不竟落下泪来。 因为他看到这碗的边上竟趴着一条超级大狗狗,正虎视着他! 这竟是狗饭! “只要你靠近我的口粮,我就跟你玩命!”这句话超级大狗狗并未说,但闪烁的目光中已隐隐露出。 冷剑生没有靠近,他只是在不停呕吐,将肚子里所有食物都吐的干干净净,他还在吐,渐渐已剩下胆汁与鲜血。 肚子已饿瘪,眼睛已在冒着金光。 他忽然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扑向那只碗,“如果想要活着,就要吃上几口。” 想不到他竟已向现实低头! 超级大狗狗嘶叫着扑向他,然后他与狗狗紧紧缠在一起,他咬狗狗一口,狗狗也咬他一口。 他撕咬的比狗狗狠,狗狗撕咬的比他专业! 又有谁能想到,一代剑客冷剑生会沦落到跟一条狗狗拼命,为了一口狗食拼命。 / / 屋子里闷热而干燥,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 叶孤云挣扎着睁开眼,就看到了老头子,老头子看见他醒来,笑了笑。 “你的命果然很硬。” 叶孤云点头承认。 “我要告诉你两件事,一件是好消息,一件是坏消息。” 叶孤云等着听。 “好消息就是你将冷剑生的老巢端了,很多人要来谢谢你。” “那坏消息呢?” 老头子叹息,“冷剑生直到现在还未出现,很多人找不到冷剑生,说要宰了你。” “他们为什么宰了我?” “因为你将冷剑生吓跑了,他们杀不到了,这对他们来说,很难过。” “他们为什么很难过?” “因为他们要找冷剑生报仇。”老头子倒抽了口冷气,又说,“他们都有点来历,有海南派的,有青城派的,也有武当山的,也有五毒教的,反正什么人都有。” “他们现在在哪里?”叶孤云目中掠过一道阴影。 这种事好像很麻烦,以现在的自己,好像没法子应付,只要他们过来,叶孤云身上再多长十几条腿,也逃不脱的。 “他们就在外面厅堂喝茶。” 这句话仿佛是根鞭子,叶孤云的脸已扭曲、变形。 “你现在是不是很怕?”老头子的脸已变得苍白,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叶孤云点点头。 “我也很怕,他们就在外面等你醒过来,只要你一醒过来,就要杀你。” 叶孤云呼吸急促,“他们要杀我?” 老头子沉思,久久才说,“听说除了为找冷剑生,也为了一口剑。” “灾星剑?” 老头子点头,他说,“就是灾星剑。”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并没有灾星剑,你是知道的。” “是的。”老头子又说,“我不但解释过,也将你这口剑送给他们看看。” “他们怎么说?”叶孤云苦笑。 “他们说杀了你以后,灾星剑就会出现。”老头子又说,“你现在是不是在想着你的朋友?” “是的。”叶孤云又说,“他说不定会帮到我。” “他不在这里。”老头子惋惜。 叶孤云怔住。 他为什么不在这里?费力的功夫并不弱,江湖中能动的了他的人,并不多。 难道他已出事了? 叶孤云的心渐渐发慌,他只希望费力不要出什么事。 老头子笑了,笑的很凄凉,“一两个门派,我还能应付,大不了跟他拼一拼,可是这么多门派。” “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我不会怪你的。” 老头子已在沉思着,久久才说,“现在好像只有一个法子能救你。” “什么法子?”叶孤云眼睛都已睁得很大。 “可惜那也是不可能的事。”老头子吐出口气,脸上现出绝望之色。 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大叫着,“我终于醒了。” 老头子被吓了一跳。 身边忽然多出十几个人,十几个掌中带剑的人,每个人都在盯着叶孤云看,最近的就是个女人,桃花般的眼睛直勾勾瞧着叶孤云的脸。 叶孤云笑了笑,“想不到我的架子很大,我身体并无大碍,还劳烦这么多江湖朋友大驾。” “你的身子并无大碍?”桃花般的眼睛里,竟已掠过一丝恐惧之色。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这句话她并未忘记,也不敢忘。 “是的,我身体已彻底好了。”叶孤云忽然站起,伸手一抓,一口剑已到了他手里。 他们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你居然没事?”蜜桃般的眼睛里竟已露出恐惧之色。 “我为什么要有事?”叶孤云忽然冷冷说,“你们要杀我,是不是?” 他冷冷往四周看了看,声音忽然变的又冷又冰,又说,“那我也就不必客气了,我杀人本就很多,多杀一个不算多,少杀一个不算少。” 后面几个人身子忽然一滑,已到了外面,飞身一掠,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仿佛已嗅到危险,知道自己先走为妙。 蜜桃般的眼睛闪动间,身子靠到了一侧,远远的站着,不再说话。 叶孤云笑了,笑声中他已刺出一剑。 剑光一闪,三个人忽然惨呼着倒下,鲜血从他们腰际飞出,他们的身子竟已断成两截。 屋子里骤然变得安静,有腿的人,忽然都消失了。 老头子目光闪动,额角那根浮筋不由轻颤,他说,“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这句话果然不假。” “你看他们怎么样?” “好像都不行。”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想说他们都是窝囊废、饭桶。 这些号称名门正派的人,在叶孤云剑下,实在不堪一击。 叶孤云忽然伏倒在床铺上,脸上根根肌肉已因过度疼痛而扭曲、变形,他竟再也支持不住了。 老头子忽然将他的手握住,“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叶孤云勉强住自己,忽然说,“我要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已非久留之地。” 他挣扎着站起,却又烂泥般软软倒下。 老头子摇了摇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他很想去帮,却不知该怎么去帮。 就在他伸手扶叶孤云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动不了了,然后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蜜桃般的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她说,“看来还是我的运气好点。” 老头子汗如雨落,“你想做什么?” 叶孤云一口鲜血吐出,挣扎着站起,又软软跌倒,“看来你的运气是很不错。” “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叶孤云上下打量了一下,笑了笑,又说,“你是女人。” 蜜桃般的眼睛细眯,掌中忽然多出一把折扇。 这把扇子竟是铁的! 叶孤云忍不住惊呼,“铁扇公主!” 蜜桃般的女人冷笑,“错了。” “那你就是铁扇娘子了。”叶孤云咬牙,忽然又接着说,“你想杀我?得灾星剑?” “非也,非也。” 铁扇娘子的眼睛忽然盯着老头子,只是轻轻笑着。 叶孤云忽然说,“我跟你走,你放过这人。” 铁扇娘子微笑,“你很聪明,也很重义气,只是运气差了点。” 叶孤云微笑点头。 他已伸出了手,又说,“现在我已是你的,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了。” 铁扇娘子苦笑,轻轻将叶孤云拉起来,然后就微笑,她笑的很得意。 叶孤云凝视着老头子,笑了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就此别过了。” “你为什么这么做?”老头子浮动的青筋跳动更加剧烈。 “因为你还不算老,冷剑生已消失,关外的那条道已打通,你还有很多事要忙。” 铁扇娘子提起叶孤云纵身一掠,已到了两丈外,“你可知他打通这条关道做什么?” “不知道。”叶孤云又说,“但我知道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太坏。” 铁扇娘子大笑,她仿佛没有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你笑什么。”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难看,我多看一眼都会忍不住想吐。” 铁扇娘子的脸忽然变了。 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脸竟已变得通红。 叶孤云挣扎着又笑了笑,“我是不是说的不对?” 铁扇娘子忽然将他另一只手上的剑夺下,冷冷说,“看见你的剑在我边上晃动,我就难受。”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都这样了,你还怕我?” “还是防着点好,你的剑已被排上江湖七大凶器之一。” 叶孤云又笑了,他说,“你带我出来,是不是为了杀我?” “你急着要投胎?” “是的,我活在你手下,实在难受,还不如死掉的好。”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八章 好处 叶孤云笑着不语。 他垂下头凝视着光秃秃的街道,不愿看一眼这女人。 铁扇娘子却在看着他,“你笑什么?” “我难道不应该笑上一笑。” “你有什么理由要笑?”铁扇娘子蜜桃般的眼睛忽然瞪的又大又凶,她说,“你说不出所以然来,我一定打烂你的屁股。” 她说着话的时候,声音中都充满了愤怒之色。 叶孤云依然在笑着,他笑的快忍不住了,他说,“你们这些人找我累不累?” 铁扇娘子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们找我,又怕我杀你们,所以等我杀不动人的时候过来。”叶孤云又说,“但你们看我还可以杀人,遛的比兔子还快。” 叶孤云又笑了。 他笑的十分得意、讥讽,笑这些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铁扇娘子只觉得脸红了红,“是的,我们是很怕,因为你的剑很可怕。” 叶孤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铁扇娘子,笑的又变得怜惜、同情,他说,“虽然你们很缺德,但是也挺可怜的。” “可怜?”铁扇娘子掌中折扇一挥,屋脊骤然有一大片陷落,她笑了笑,“你看我是不是可怜。” “是的。”叶孤云笑着又说了一次,比刚刚说的还要大声。 铁扇娘子目光闪动,“你想早点死?” “你不会这么快就杀我。”叶孤云笑了笑,笑的眼泪都已流下,“你来呀,快点杀我,你若是不杀,就是你娘偷人生的。” 铁扇娘子高高举扇,却始终下不了手。 “你果然是你娘偷人生的!” 铁扇娘子将折扇收回,一巴掌打在叶孤云脸颊上,掌声清脆有力,笑意却变得更加讥讽、轻蔑。 叶孤云大笑,“你是你娘偷人生的,你娘也是。” 铁扇娘子鼻子已喘息,一脚踹在叶孤云肚子上,叶孤云抱着肚子打滚,脸颊上却仅有讥讽、轻蔑。 “你现在还笑不笑了?” 叶孤云格格笑着,目光仿佛更同情了。 同情而讥讽、轻蔑。 “你有种就快点打死我。”叶孤云笑的连嘴里都吐出了血沫,他又说,“你若是打死我,我就真的服了。” “我不会打死你的。”铁扇娘子居然也笑了笑,“我不能让你这么舒服的死去。” “哦。” 铁扇娘子提起叶孤云斜飞四丈,两个起落,到了古树之巅,目光四处看着。 她仿佛在找着什么。 “你找什么?”叶孤云微微闭上眼,又说,“你去哪里都好,不要去酒楼这些地方。” “为什么?” “因为我说不定会见到比你还恶心的人。” “你......。”铁扇娘子竟被气的说不出话了。 铁扇娘子咬牙,冷冷笑了笑,“好,如你所愿,我不会去那些地方。” 她忽然提起叶孤云身子,掠向那片池水,他就将叶孤云忽然丢进池水里,瞧着叶孤云在池水里扑腾、喝水。 看到对手在鼓掌之中忍受着折磨,本是她的一种享受,她本该笑出声音。 可是她现在却没有笑出声音,反而觉得怒气要撞破脑门,她说,“看你还能笑到什么时候。” 叶孤云在笑,他不得不笑。 因为他知道铁扇娘子绝不会杀她,她还想在他身上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所以他并不担心会死翘翘。 就在叶孤云神志不清似梦非梦的那个瞬间,他忽然发觉自己已躺在干燥而柔软的床上。 他知道自己在吐,却不知道到底吐了多久。 他知道边上有人在看着他,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无论是什么人,叶孤云都不愿看到。 因为他生怕多看一眼这些名门子弟,会忍不住想吐。 外面传来了敲锣声,也传来了声音。 叶孤云就在这声音中醒来的,他挣扎着说,“我还没死?” “你不会这么舒服死的。”蜜桃般的眼睛满是微笑满是戏弄。 叶孤云眨了眨眼,轻轻的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蜜桃般的眼睛,眨了眨,她的声音居然也笑的像是蜜桃,“我只想听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只想听听冷剑生的下落。” “那你靠过来,我告诉你。”叶孤云笑的很神秘,也很诚恳。 铁扇娘子眨了眨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之前可是很讨厌我的。” 叶孤云又笑了,他说,“之前你非但令我讨厌,也令我想吐。” 他格格笑着,又接着说,“现在也一样,我依然很讨厌你,依然想吐。” 边上已有人在笑,金黄色的衣衫,金黄色的披风,金黄色的靴子。 掌中剑也是金黄色的,握剑的手轻抚着剑穗,笑意已掠至眉梢。 铁扇娘子脸色变得发白,但她居然强忍着,她说,“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叶孤云不笑了,过度的笑,也会令人疲倦,他已在喘息,他说,“因为高兴,所以我想说说。” 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伸出手在铁扇娘子屁股上重重掴了一巴掌。 铁扇娘子的脸色忽然变得涨红,蜜桃般的眼睛里竟带着难以掩饰的刺激。 叶孤云强忍着吐意,他说,“快点过来,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铁扇娘子呼吸急促,忽然靠了过去,“你慢点说,当心点。” 她仿佛生怕叶孤云一不小心就死翘翘,说不出冷剑生的下落,叶孤云伸长了嘴,等着。 铁扇娘子果然将耳朵靠了过去,周围的人目光中都已冒出红光,“你可以说了。” 叶孤云点头,“......。”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动了动嘴巴而已,动的很慢,然后就停在那里等着。 每个人都在等着,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与需要,铁扇娘子媚笑,又说,“我没听清,你说的是什么?” 叶孤云眨了眨眼,“你居然没听清?” 铁扇娘子点点头,柔声说,“是的,我什么都没听到。” “那我再说一次。” 铁扇娘子笑意更浓,她慢慢的又将耳朵靠过去,贴向叶孤云的嘴。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说,“我要说了,你可要听清楚了。” 铁扇娘子连连点头。 叶孤云的嘴巴又动了两下而已,然后就停在那里,不动了。 他也没笑。 铁扇娘子笑了笑,她又说,“我还是没听清,你能不能再大声一点?” 叶孤云不语,静静瞧着满是假笑的脸颊,特别是她那张嘴畔的丝丝笑意,实在比哭还要难看。 久久之后,他又觉得胃部抽动,所以他用力按住,强忍着吐意。 她又说,“只要你说出冷剑生的下落,我们就......。” 叶孤云忽然说,“我已告诉你了,现在我要休息了。” 他并没有休息,而是瞧着边上十几个人红着眼,冷冷瞧着铁扇娘子,恨不得瞪死她。 “冷剑生在哪里?他说了在哪里?” “你想独吞好处?” “快点说出来,......。” ......。 叶孤云只觉得一阵晕眩,他忽然明白了,他们从冷剑生身上,一定可以得到很多好处。 他静静的看着他们,瞧着他们人性最丑恶最变态的一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笑了。 这里也许只有一个不动声色坐在那里,他静静的看着叶孤云,既没有笑,也没有哀伤。 金黄色的衣衫,金黄色的披风,金黄色的靴子。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剑穗,他忽然大声说,“好了,你们都停下来。” 大多数人都停了下来,只有两个人还在继续,仿佛还未满足。 只见铁扇娘子已要招架不住了,衣衫撕掉了几块,发丝也乱得跟狗啃似的,脸颊上满是委屈与痛苦。 她说,“我真的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 “鬼才相信。”这人的目光最红,脖子也是最粗的一个,他说,“一定是你故意的,你想独吞,你想躲开我们,去找好处。” 黄衣人的手停下,目光冷冷盯着这人,等着他将这句话说完,他才慢慢的说,说出三个字。 “你放屁。” 这人立刻闭上了嘴,似已变成哑巴。 黄衣人笑了笑,又接着说,“叶孤云根本就没说。” 叶孤云点头微笑,不语。 黄衣人微笑,笑的说不出的诚恳、友好,“你是个聪明人,说出来大家都有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他笑了笑,又说,“慕容秋黄绝不会让别人杀你,你可以放心的说。” “说什么?”叶孤云仿佛不明白他的话。 他仿佛已变傻。 慕容秋黄笑了笑,又说,“当然是冷剑生的下落,这人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仇人,你犯不着包庇他。” “是的。” “所以你说出来,对你只有好处。” “我有什么好处?”叶孤云笑了笑,又说,“这个我很关心,我现在就想听听。” 他觉得这里很有趣,只希望慕容秋黄说出后,自己不会想吐。 慕容秋黄等到这里每个人都不出声,等到叶孤云平静下来,才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觉得莲花阵怎么样?” “杀人挺不错的,无论什么人进去,都很容易变成死人。”叶孤云苦笑,“我就差点变成死人。” “你是唯一的一个活人。”慕容秋黄眼眸里竟已露出尊敬之色,他又说,“冷剑生原名为莲花真人,朝廷边关守将账中第一谋士,有七败七擒之功,朝廷加封为莲花阵王,号莲花居士。” 叶孤云不明白,已莫名的对这位剑客生出了敬仰之意。 他不明白冷剑生这样的人,为何会给他们带来好处,看起来好处显然还不小。 “你一定不知道七败七擒是什么意思?” 叶孤云不知道,所以他摇摇头。 “大辽统帅一律戎,七次征讨莲花阵,七次大败,七次被擒,七次被放,这就是江湖流传的七败七擒。” 叶孤云吃惊住了。 他没有想到冷剑生用剑了得,在战场上杀敌居然也这么高妙。 “你是不是对冷剑生有点敬佩了?” 叶孤云点头,他并不否认这一点,虽然很想杀他,想得要命。 “曾经七败七擒大辽统帅一律戎的这样人物,被你抄家了,老巢被你端了,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想法?”慕容秋黄似笑未笑,嘴角却透着一抹淫狠之色。 叶孤云苦笑不语。 慕容秋黄又说,“你这一出手,几个大势力都得跟着出手。” 叶孤云眨了眨眼,“你们也是其中一个势力?” 慕容秋黄并没有否认,也不承认,他继续说,“有三个大势力在找冷剑生,第一个当然是雁门关守城大将,马忠魂,他调动二十五万大军全城搜索,不论死活,赏金一千两。” 叶孤云倒抽了口冷气,只觉得心也在发凉。 慕容秋黄笑了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官兵找不到你的。” 可是他忽然又沉下脸,冷冷的说着,“只要抓到你,一定有七大酷刑等着你。” “七大酷刑?”叶孤云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知道两个。”慕容秋黄脸色忽然变得冰冷而苍白,“一个是下油锅。” 他解释了一下,“下油锅就是将你衣服扒光了,往油锅里一丢,等到你浑身被炸得发黄,才能被捞出来。” 叶孤云闭上眼,也闭上了嘴。 慕容秋黄又说,“另一个就是百马分尸。” 他阴恻恻的笑了笑,又说,“据说用一百匹马拉开你的身子。” 叶孤云不语。 额角却已落下冷汗,用一百匹马去杀人,疼不疼先别说,光这数字便足以将人吓死。 慕容秋黄笑了笑,又说,“我现在将你交给官兵的话,你一定好受不了。” 叶孤云点头,又说,“那第二个势力是谁?” “当然是大辽一律小妹。” “一律小妹?” 慕容秋黄笑的更愉快了,他说,“他出一万两黄金,找冷剑生,不论死活,都值这么多的钱。” 叶孤云不语。 他很清楚一律小妹当然是大辽皇室中人,想杀冷剑生想的更要命。 “你一定想不到第三个势力是什么人?” 叶孤云睁开眼睛,盯着慕容秋黄,等着他说。 他等的时间并不长,慕容秋黄就笑了,他笑的连眼波里都充满了光芒,他说,“这人是宰相的千金,名字就叫千金。” “她出什么代价?” “我不知道。”他笑了笑,又说,“至少他会嫁给这人。” 叶孤云眼眸里隐隐现出厌恶之色。 他最讨厌千金小姐,娇生惯养的样子,实在令人难受,他听了就很难受,他只希望自己千万不要见到这人。 他情愿去撞墙,也不想见到。 慕容秋黄好像很得意,他又说,“我们都跟着千金来的,我们彼此都有过约定,谁当上了千金的丈夫,都会送很多好处给大家。” 叶孤云厌恶之色更浓。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八十九章 千金抛绣球 门外的敲锣声更响。 慕容秋黄眼睛已亮了,每个人的眼睛都已亮了。 叶孤云听不出这锣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更想不通他们为何这么高兴。 铁扇娘子不是很高兴,这种高兴仿佛不属于她。 她看着叶孤云,忽然说,“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应该要高兴?” “你们都是男人,都应该高兴一下。”她说着说着竟已变得萧索而凄凉。 叶孤云忽然看向其中一人,笑了笑,“难不成千金要抛绣球,挑相公?” 这人点点头,目光中愉快之色更浓。 慕容秋黄淡淡笑了笑,“现在若是将冷剑生交给她,就可以见到她,也就有机会成为宰相的东床快婿。” 叶孤云面无表情。 黄昏下阳光并不剧烈,晚风变得轻柔而凉爽。 街道上这时苦力已回去,高楼已搭建好,鲜红的绣球在少女掌中晃动。 少女的眼睛灼热而发着亮光。 下面的眼睛当然更亮,慕容秋黄居然也走了出去,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瞧着少女。 他知道少女一定会多看一眼自己,他那种成熟而潇洒的风度并不是时常所能见得到的,他有信心能吸引着她。 少女果然在看着他这边,居然带着笑意。 慕容秋黄也笑了。 他吐出口气,虽然没有将冷剑生找到,但他并没有后悔,因为毕竟已吸引住千金。 他相信此时的千金心里一定在想着如何如何。 叶孤云瞧着铁扇娘子,笑了笑,“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我为什么出去看。”铁扇娘子又说,“我现在只要把你看好了,我的好处就不会少。” 叶孤云笑了笑,“你到外面站站,如果接到绣球,那好处岂非更多?” 铁扇娘子的脸居然红了红,她冷冷的笑了笑,“我接到绣球也不会有好处的,你难道看不出来?” 叶孤云点头,“你抢到绣球可以交给慕容公子,不就有好处了。” 铁扇娘子不语。 慕容公子笑了出来,“这的确是好主意,可惜行不通,因为这位千金很特别。” “有多特别?” 叶孤云看不到千金的人,却勉强能看到千金的腿,正如千金只能看到叶孤云的腿,也看不到叶孤云的脸。 慕容秋黄笑着不语。 这个时候,高楼上忽然跃下七个人,七口剑。 七个人忽然站在七个角落,手里提着剑,也提着一只巨网,像是银丝编织而成的,一看便知极为结实极为牢固。 叶孤云看得出奇了,“他们做什么?” 慕容秋黄苦笑,“如果有人接到绣球逃走,一定死翘翘,如果有女人接到绣球,一定死翘翘,如果是太瘦的人接到绣球,一定死翘翘,如果太矮的人接到绣球,一定死翘翘,如果......。” 叶孤云傻了。 这哪里叫挑情郎,简直叫杀人。 慕容秋黄苦笑,“你一定还有别的想问,是不是?” “是的。”叶孤云盯着每口剑另一只手都拿着巨网,他想不通这是做什么的,难道是接到绣球的人,都得要被网子网住,然后带回去给千金看看?他吐出口气,“他们手里为什么拿着个巨网?” 慕容秋黄苦笑之色更浓,“无论什么人接到绣球的同时,一定会被巨网网住。” “然后呢?” “然后就被带上去,给千金看看。”慕容秋黄又说,“看上的就立刻带回去当相公,看不上就立刻杀了,然后再抛绣球。” 叶孤云吐出口气,脸都被气的发白。 慕容秋黄又说,“你可知那七口剑有什么来头?” “不知道。” “他们都是江湖富有盛名的剑客,也是江湖中有名的七侠。” 叶孤云说不出话了,他已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伸出了双手,高高的伸出,准备做好抢绣球的动作。 慕容秋黄笑了,他的手并没有伸出,但他已做好充分的准备。 叶孤云又说,“你为什么不靠近一点?” “我不用靠近。” “你不担心绣球被别人抢走了,你自己空欢喜一场?” 慕容秋黄笑了,笑的自信而又得意。 “你好像很有把握?” “我的确很有把握,而且很大。” 叶孤云愣了愣,又说,“你不担心绣球抛不到你这里?你与千金之间毕竟挺远的。” 慕容秋黄又笑了,“这个不必担心,据说这位千金也算是半个江湖中人,手上功夫也许比江湖中大多数人都要好。”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看来我只好先恭喜你了,因为这里站着的人,没一个比你好看的。” 慕容秋黄点头微笑。 叶孤云又看了看铁扇娘子,忽然问,“如果你是千金,你会把绣球抛给谁?” 铁扇娘子想都没想,直接就说,“当然是慕容少侠了,他年轻有为,风度翩翩,飒爽英姿,风流潇洒,玉树临风......。” 慕容秋黄咯咯笑着。 叶孤云吐出口气,轻轻咳了咳,他生怕铁扇娘子就这样说下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这个时候外面的锣已敲响,三声锣。 千金抱着绣球到处看着,她仿佛正在找寻着心中的情郎,下面的人已要急疯了。 下面七口剑的手忽然握住剑柄,紧紧握住,仿佛随时都会杀人。 慕容秋黄也淡淡笑了笑,他的武器就是笑容,也是他的魅力所在。 很多少女面对他的笑容,回去都会睡不着觉,得相思病然后郁郁寡欢,这并不夸张。 叶孤云忍不住想吐。 千金手里的球终于抛了出去。 绣球刚抛出,就到了一个人的手里,这人轻功实在很不错,年龄也不大,笑起来也不会令人讨厌。 他忽然笑了起来。 就在他笑的很得意的时候,剑光一闪,鲜血飞溅,躯体骤然化作两截。 这人竟已死了! 剑尖鲜血并未滴尽,微微已入鞘,他说,“这人太瘦。”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摇了摇头。 每个人都吃了一惊,似已都不信这是真的,却又不得不信。 绣球已到了千金手里,她愉快的呼唤,“你们继续,不要紧的。” 这个时候,绣球又已抛出,下面一人忽然纵身一掠,抱住了绣球,这人轻功并没有先前那人高明,但也不算太差。 千金看着这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距离这人最近的一口剑,忽然出手,剑光一闪,小命报销。 这人抱到绣球的瞬间,脸颊上的肌肉忽然扭曲、变形,鲜血从咽喉箭一般射了出去。 每个人都看得再次吃惊,又惊又怕。 这里面已有七八个人已燕子般掠起,冲天而去,这种绣球选郎君,就算是说书先生也说不出的。 千金微笑着,看了看下面,下面的人虽然不多,但好看的却还不少。 她微笑着说,“你们快点抢绣球,抢到了,就跟我回去成婚洞房了,”她忽然又抛了出去。 这次抛出的绣球已没有那么吸引人了,很多人看着都已不愿去接了。 但还是有人接着的。 慕容秋黄讥笑,站在那里也一动不动,他仿佛并不着急。 这人一只手紧紧握住绣球,另一只却紧紧握住剑柄,眼睛紧紧盯着靠他最近的那口剑,千金的七剑之一。 千金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一丝笑意。 一口剑忽然动了,他一动就忽然将抢绣球的人杀了。 出剑之快,杀人之狠,江湖中也许绝不会超过十人,抢绣球的人当然也是剑客,但他的剑还在鞘中,握剑的手依然紧紧握住剑柄。 这人还年轻,脸上的笑容绝不会令人讨厌,就算是男士见了他,也会认为这人与千金挺相配的。 可是却已死了,死在千金带来的七口剑其中一口剑下。 剑尖上的鲜血还未滴下,忽然已入鞘。 绣球当然已到了千金手里,她依然在微笑,笑的温柔而动人,“你们继续,不要紧的。” 每个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心里仿佛都已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影。 残阳消失,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 千金忽然看向慕容秋黄,笑了笑。 慕容秋黄的脸在夜色里看来,苍白的像是死人,他忽然将手背到后面,他仿佛决心不去接这绣球。 他并不想死在这七口剑下。 楼下的人并不多了,但里面还是有骨气的人,最有骨气的当然是鼻子抽气最凶猛的人。 这人忽然大叫着指向千金,“你这是抛绣球还是杀人?” 千金居然没有生气,居然笑了笑,“当然是抛绣球。” “那刚刚那人......。” 千金不再说话。 下面七口剑之一的一口,忽然说,“那人名叫杨雨池,已有八房姨太太,十六个儿子,二十四个女儿,昨晚在春香阁包下了二十个女人陪他吃饭、洗澡、睡觉......。” 听的人脸已扭曲,鼻子里的闷气忽然消失,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只见这口剑忽然逼视着这人,鼻子里的闷气已消失,眸子里却露出恐惧之色。 楼下的人已更少。 七口剑依然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柄,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巨网。 夜色彻底降临,每个人都已融入黑暗,每个人的脸都苍白如纸。 楼上已飘出两盏花灯,提灯的女人面黄肌瘦,身子却站得笔直,目光发亮的像是地狱里浮动的鬼火。 两个人忽然一边一个站着,木桩般矗立在两侧。 千金笑了笑,她依然在笑着。 他笑着将绣球抛向慕容秋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章 千金的轿子 屋子里沉闷而又漆黑,铁扇娘子脸色仿佛并不好看,已缩到墙角了。 她仿佛已看到某种不祥而恐怖的事情即将要降临。 “你为什么要怕?”叶孤云忽然安慰着。 “我也不知道。”她的声音居然变得轻颤,躯体也好不到哪去。 也许正因为不知道,才令她恐惧,知道了也许就不会这么恐惧了。 “你是女人,又不抢绣球,你不必害怕的。”他说的很有道理,也把事情分析的很情理些。 铁扇娘子点头。 就在她点头的瞬间,就看到了一个绣球忽然箭一般射了过来,射向她自己,然后自己竟抱住了绣球! 她顿时眼睛发直,连呼吸仿佛都已消失,呆呆的看着门口。 只见剑光一闪而过。 慕容秋黄忽然倒下,从漆黑的夜色里依稀可以看出他的腿被削断了一只。 他的脸已扭曲、变形,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他整个躯体因过度疼痛而痉挛收缩,他大叫着,“我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杀我?” 这口剑没有看他,忽然出手。 剑光飞向铁扇娘子的咽喉,咽喉鲜血飞溅。 铁扇娘子脸上的恐惧顿时僵硬、硬死,忽然将绣球抛向叶孤云。 她倒下去的时候,脸颊上还带着恶毒而凶狠的笑意,她仿佛已看到叶孤云也死在那口剑下。 叶孤云紧紧抱着绣球,眼睛却在盯着握剑的人。 他说,“绣球到我这里了。” 这口剑掌中剑叮的入鞘,另一只手忽然已出手,将叶孤云紧紧网住,然后就挂在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走到慕容秋黄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忽然盯着叶孤云,忽然冷冷说,“绣球是用手去抢的,并不是用脚。” 慕容秋黄咬牙,背脊顷刻间被冷汗湿透,他想说话却感觉喉结被东西死死塞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口剑点点头,“那好吧,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走到外面,身子一掠,就到了上面。 于是叶孤云就看到了千金。 千金并不是个很难看的少女,也许比大多数少女都要新鲜、娇艳。 千金微笑,“我就是千金。” 叶孤云勉强自己挤出笑意,“久仰久仰。” 千金慢慢将他从网子里拉出来,就像抱宝宝似的抱着,她笑了笑,才说,“幸会幸会。” 叶孤云看了看两盏花灯,又看了看下面。 他忽然说不出半个字了,下面的人已离开,两盏花灯斜插在木桩上,正微微扭动着。 七口剑忽然纵身一掠,忽然从夜色里消失。 千金静静的看着叶孤云,渐渐呼吸竟已急促,就连鼻尖都沁出了热汗。 她说,“老规矩,我们先去洞房。” 叶孤云目光抽动,声音都变得不稳,他说,“你要跟我洞房?” 千金点头承认。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千金不语,呆呆的看着叶孤云,看的很仔细。 叶孤云已要受不了了,他仿佛已快要炸了,他忽然说,“我有二十三个老婆,五十七个女儿,八十六个儿子,昨晚我在春香阁包了两百多个女人陪我喝酒、吃饭、洗澡、睡觉......。” 他仿佛生怕千金不会生气,所以又说,“我在扶桑浪人营里养了一百多个女人,每年的夏天,我都要去好好快活快活,......。” 千金静静的看着他,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表情。 叶孤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我有那么多女人要照顾,一辈子也许都亲不到你两口,......。” 他已将世上最放荡最淫狠的话都想了出来,也说了出来,这种话说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厌恶。 千金依然在看着他,直到叶孤云将所有的话都说玩,才吐出口气。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本千金差点看走眼了。” 叶孤云已在喘息,他笑了笑,笑得也很放荡很淫狠,他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现在知道是不是已迟了?” 千金点头,“的确已迟了。” “你后悔了?” “没有。”千金眨了眨眼,“我一点都不后悔。”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忽然问,“昨晚你包下了两百多个女人?” 千金仿佛有点不信这是真的。 叶孤云想都没想,直接就点点头。 千金讥笑不语。 叶孤云看着她的笑意,只觉得心在收缩,背脊发冷,“你不信?” “我当然不会相信。” 叶孤云笑着不语。 “昨晚你在地头蛇那里,以为我不知道?”千金依然在讥笑。 叶孤云的脸忽然凝结,他想笑一笑却笑不出。 千金笑意不变,她说,“我以为你只是有点下流,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入流。” 叶孤云眨了眨眼,不语。 “你昨晚把费力留在有两三百女人的房子里,你却溜了,去找冷剑生拼命。”千金瞧着叶孤云脸颊上的变化,瞧得很仔细,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这才吃了一惊。 千金笑了笑,“你从凤妖精那里出来,就根本没靠过女人,你以为我这个也不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叶孤云吃惊的看着千金。 他当然知道千金嘴里说的凤妖精便是杭天凤,叶孤云想到杭天凤为自己所牺牲的一切,不由觉得心酸、寂寞。 “我还知道你一共救出了七个少女,每一个都足以轰动江湖。”千金忽然板起脸,又说,“被你杀了那一个,就是慕容世家的千金,慕容凤。” 叶孤云呼吸急促,“你居然知道那么多。” 千金慢慢将叶孤云放在桌上,轻抚着叶孤云的脸蛋,又说,“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我就是里面其中一个少女?” 叶孤云吐出口气,愣了愣,“你也是?” 千金笑的些许伤感些许忧郁,她说,“那以为我是什么人?真的想去抛绣球,挑选情郎?” “难道你不是?” “这种事若是被爹爹知道,一定会脱掉我几层皮。”千金苦笑着。 叶孤云终于平静下来,就瞧着千金的眼眸,这少女眼眸里居然也带着很多少女独有的寂寞与空虚,也许还有些许无奈。 他深深叹息,“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要还你的恩情。”千金笑了笑,又说,“地头蛇那里有我的眼线,所以我知道你去跟冷剑生拼命的事。” 叶孤云点头,却还是不信。“你在那里都有眼线?” 千金点点头,笑得坏坏的,她说,“在那里有眼线,可以知道很多江湖中的大事。” “是的。” “你知道我眼线是谁?”千金笑意又有点邪邪的,“你一定猜不到的。” 叶孤云也笑了,他笑着说,“难道是地头蛇自己?” 千金笑不出了,被别人一下子猜中的事,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好像一下子猜中了?”叶孤云苦笑。 “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瞎猜。”千金板起脸,又说,“我现在带你去见一个人,这个人一定是你想见的。” “冷剑生?” 千金忽然盯着叶孤云的眼眸,仿佛是古董家在盯着一件极为珍贵极为悠久的古玩。 “你是不是想不通,我瞎猜的本事很大?” 千金点点头。 她转过身,就看到一定轿子停下,就停在他们七尺处。 千金的轿子很宽大,外面的轿夫也不少,足足有二十个,叶孤云躺在里面舒服的想睡觉。 她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想睡觉?” “是的。”叶孤云顿了顿,又说,“可我感觉有点不对,但说不出是哪里。” 千金笑了,笑的时候,她的额角都流出汗水,她说,“你难道怕我把你睡了?” 叶孤云眼睛忽然瞪的很大,轻轻吐出口气,“你居然这么冲动?” “难道我不可以有?” 叶孤云苦笑,“可是......。” 千金慢慢的贴了过去,又说,“可是你跟别的女人上过床?而且还不止一个。” 叶孤云点点头,这正是他想说的。 他发现这个女人也很聪明,男人心里什么样的花花肠子,很难逃过她的眼力。 “你是不是想说我也很聪明?很懂得享受男人?” 这句话说出,叶孤云肚子里心简直要跳出嗓门,他忽然紧紧贴着边上,说,“我不行,你还是放过我。” 千金笑了,她笑着摸出一个精致盒子,盒子很小,里面的丹药却很大。 “这是什么?”叶孤云吃惊的看着这粒丹药,只希望没什么太大的名堂。 千金递给叶孤云,“快吃了他。” 叶孤云静静的看着,久久没有往嘴里放,他知道这并不是毒药,但也知道这也绝对不是正经的药。 不正经的药,还是少靠微妙,虽然他现在身子很虚弱。 千金眨了眨眼,“这是爹爹吃的,是我从他书房里偷出来的。” 叶孤云眨了眨眼,低下头瞧着席卷在一侧的千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名堂。” 千金摇摇头,她又说,“我每次看见他吃完一粒,精神好像就好很多。” 叶孤云擦了擦额角的汗,又说,“有多好?” 千金沉思半晌,才说,“一夜可以不休息,第二天照样没事。” 她顿了顿又说,“从他房里出来的几个小娘都扶着墙出来的,身体好像快要垮了,又好像很不舒服。” 她说完就瞧着叶孤云的眼眸,仿佛想找出点什么。 叶孤云目光闪动,连呼吸都已剧烈不稳,就连手中那枚丹药都已掉了下去。 丹药刚掉下,千金的手就已抄住。 她吐出口气,她说,“爹爹若是知道这个丹药被我偷出来送给外人吃,一定会打死我的。” 叶孤云又擦了擦汗,“那你最好还回去,免得他老人家生气。” “不行。”千金又说,“这个是我一点心意,你还是吃了它。” 她说着说着又将这丹药送给叶孤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一章 先锋女魔头 轿子已停下。 幸好轿子停下,叶孤云赶紧将丹药放至腰际,吐出口气。 不正经的丹药也许只合适不正经的人,他决定不靠这丹药,至少他现在很正经。 他们走下车就站在山洞前,洞里面金碧辉煌,连灯光下的瓷器,都显得灿烂不已。 柔风将杯子吹的嗡嗡作响,清脆而动听,宛如天外神曲。 “冷剑生就在这里面?” “是的,我偷偷将他关在里面了。” 叶孤云苦笑,“这里面的东西,好像都很值钱。” “是的。”千金笑了笑,“那当然,我千金要呆的一个地方,必须要像样点,马虎不得。” 她又说,“这里只能将就一下。” 叶孤云又苦笑,苦得嘴里都有了酸水,“你就不怕强盗来偷几样?” “强盗其实很辛苦的,这里面东西本就是他们搬进来的。”千金笑得有点怜惜、同情,她又说,“我这里的东西只用一晚,明天就不要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他听过一掷千金,挥金如土,这些词用来形容多么多么有钱的人,可是这些词用来形容千金,好像还有点不够。 千金倒了一杯葡萄酒,倒进用白玉雕成的杯子里。 杯子柔美光滑如处女肌肤,酒比鲜血更红更有光泽。 叶孤云接过酒杯,深深叹了口气,依然没有说出话来。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酒,就算是在梦里,也是难得一见,何况在眼前,很多江湖中人为了见上一面,情愿死在里面,也不足为奇。 他放下杯子,就静静的凝视着千金。 千金柔柔握住他的手,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你好像有话要说?” 叶孤云沉思半晌,才说,“冷剑生好像是个穷光蛋。” 千金点点头,又嗯了一声。 “你就不怕他将这里的东西全部偷走?” 千金摇摇头。 她得意的笑了笑,“因为他被我关在牢房里了。” “这里还有牢房?”叶孤云吃惊。 千金不语,拉着叶孤云往里面走。 他看到牢房的时候,更吃惊。 牢房栏杆都是用金子铸成的,每一根都有象腿般粗细。 里面很宽大,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床也很柔软,虽然叶孤云没有触摸,却很肯定这一点。 人未到,就已闻到了酒菜的香味,光光闻到就足以令人心神飞跃,见到却令人更美好。 叶孤云叹息,“这就是牢房?” “嗯。” 千金眼眸已落到床上,薄薄的丝绸在一个人的身上轻轻浮动,“那就是冷剑生。” 叶孤云将这人翻了个身。 他的脸色骤然凝结成冰,久久才吐出口气,“他逃了!” 千金的脸色也动容。 她久久才说出一句话,“不错。” 床上有个洞,泥土很湿润,这证明是刚挖不久。 叶孤云握紧双手,身子往里跳,他刚跃起两尺就被千金拉住,她说,“等一下。” “你要做什么?” 千金笑了,摆了摆手,说,“我们要庆祝一下,也要找冷剑生庆祝一下。” 叶孤云不明白。 她说要庆祝,就庆祝,后面忽然抬来两口巨缸,很沉,抬缸的人都是波斯巨奴,每一口缸边上都有七八个。 他们放下缸已在喘息,额角豆大般汗水正不停的往外流。 千金伸出手,两只金樽到了她手里,金樽里当然有了酒。 她说,“你尝尝,是什么酒?” 叶孤云只是闻了闻,就吐口而出,“是茅台。” 他虽不是酒鬼,但还不太笨,这酒很有名,很容易令男人记住它,酒有时候也跟女人一样,只有被男人拥有过一次,那个男人就会一辈子都牢牢记住,无法忘却,特别是不太讨厌酒的男人。 “你真识货。”她笑了笑,又说,“干。” 叶孤云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好像并没有一丝生气,反而很愉快。 一口酒咕噜一下,就被她喝完,她喝完就将金樽丢到洞里。 她咬着牙,说,“请这小王八蛋喝酒。” 她喘息了几下,忽然又说,“快点往里倒酒。” 超级大水缸忽然被举起,往洞里面倒酒,叶孤云被吓了一跳。 他实在没有想到那么平静的女人顷刻间竟变得那么激动那么疯狂,激动疯狂如野兽,也许她本来就是野兽。 她大叫着又说,“玩命的倒。” 她现在愤怒的连身子都已不稳,脸颊上根根肌肉竟已坚硬如钢铁。 叶孤云柔柔握住她的手,“你这法子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还过分?”千金又笑了笑,笑的当然很疯狂很愤怒,她说,“好日子不过,拙过。” 叶孤云不语。 他此时对冷剑生竟已生出怜惜、同情,这样子死法,也许比宫里面的七大酷刑还要痛苦。 两只超级巨缸终于倒完,十几个波斯巨奴躺倒一片,在不停的喘息。 千金大笑着伸手一抓,就抓到一盏油灯,那盏油灯明明定在墙壁上的,可是已到了她手里。 叶孤云又吐出口气。 千金笑了凝视着叶孤云,她面对叶孤云的时候,忽然变得温柔、善良,“你看我是不是有点过分?” 叶孤云目光闪动,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你承认还不过分,我就来点过分的。” 她忽然掉过头,凝视着漆黑的洞穴,她凝视着洞穴的时候,忽然又变得疯狂、愤怒,她忽然将手里的油灯丢了进去。 然后她就静静欣赏着洞穴里的火光疯狂燃烧着。 她仿佛很得意,很愉快。 叶孤云目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握紧的手竟已沁出了冷汗。 千金忽然微笑着凝视叶孤云,“这样一来,他一定死翘翘了。” 叶孤云承认,这样一来,想不死翘翘也很难。 千金忽然说,“火熄灭时,将他掏出来。” 边上并没有人,但叶孤云知道一定有人,虽然看不见,但不能说没有。 千金笑着拉住叶孤云的手,“我们还有别的事可做。” “你想做什么?” “夜色撩人,我们岂能辜负了好风景?” 他们的确没有辜负了好风光,这里是最高也是最凉快的地方。 大大的青石光滑而平整。 仰视可触苍穹,俯视可观下面万里。 千金柔柔的笑着,“你看夜色是不是很不错?” 叶孤云点头,他已有睡意,眼皮已在发抖,说话都显得无力。 孤孤单单的眸子里却显得寂寞而空虚。 他说,“你经常这样子出来看夜色?” 千金点头,又说,“但我都喜欢一个人。” “一个人?” “是的。”千金眼眸里竟又露出少女独有的寂寞与空虚,她笑了笑,“你呢,不经常看?” 叶孤云没有说话,他的体力恢复了很多,他忽然好想去杀人。 他要杀的人就是冷剑生。 千金的手忽然轻颤,她是个聪明的女孩,也算是江湖中人,“你有杀气。” 叶孤云不语。 “你想去杀冷剑生?”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一定已被烤糊了,说不定被挖出来了。” 叶孤云忽然说,“不会的,他这样子的人,绝不会轻易死的。” “你能肯定?” “我能肯定。”叶孤云又说,“像他这样的人,若是这么容易死去,就不是冷剑生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到远方,他仿佛已看到了冷剑生从另一个洞里爬出来,正挣扎着站起,挣扎着活下去。 夜色渐渐退去,大地现出光亮。 冷剑生从洞穴里爬出来,就死肉般躺在大地上喘息,他很庆幸自己还活着,只要能活着,就是胜利。 他边上忽然躺下另一个陌生而漆黑的人,身子已被烤成漆黑,他看到冷剑生活着,正在喘气,才放松了下来,他说,“你果然还活着。” “不错,我的确还活着。” “我是边关守城大将马忠魂的副将,飞天虎。” 冷剑生凝视着飞天虎,目光充满了感激,他说,“感谢你救了我。” 飞天虎喘息着说,“我听到你被千金抓到,我就玩命的挖那条地道。” “你挖了多久?” “一天一夜。”飞天虎吐出口口水,却发现口水里都带着泥土。 “你受苦了,上帝一定会给予你幸福的。”冷剑生笑了。 他记得以前也是这样安慰下属的,这个法子很有用,虽然很俗气。 飞天虎陪笑着,“愿阵王大人福与天齐,寿比南山。” 冷剑生挣扎着站起,就看到了水池,他大笑着起来,笑的愉快而得意,他不得不笑一下,因为他竟已从千金手里逃了出来。 他本以为要死在那小丫头片子手里,因为那里本就没有一丝逃走的机会。 他前前后后找了一百多次出口,甚至连牢门的每一根金柱都仔细的摸了一次。 没有出口,一丝也没有,就在他躺在柔软的床上时,发现床下有了动作,也冒出个洞穴,......。 飞天虎也挣扎着站起,“阵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冷剑生笑着点头,然后就走向池水。 冰凉清澈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脸颊,这实在是一种享受。 他久久之后才抬起头,看了看飞天虎,然后他的脸彻底冻结冻僵。 “你是谁?” 这个女人并不难看,换作是平时,一定好好跟她过上几招,直到自己厌倦、疲倦、满足之后才会离开。 他离去的时候,那个女人通常都已崩溃、绝望! 可是现在却不同。 冷剑生的心里莫名的飘起恐惧。 飞天虎的脸颊上还带着笑意,随着河流渐渐飘远,躯体却还在他边上! 这女人出手实在快的出奇,快的要命。 刀尖上鲜血犹在滴,一滴一滴的滴着,滴得很慢,仿佛并不急着滴完。 这个女人身材也不错,脸蛋很白很嫩很光滑,一双眼睛水灵而动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多看上一眼,回去一定睡不着觉,得相思病。 她的衣着很特别,虽然并不多,却是毛皮。 他看不出是貂皮还是豹皮,此时看来,更令人无法压抑心里的寂寞。 她慢慢的靠近,靠的很近,她说,“我是一律小妹。” 冷剑生冷汗如雨,心里的火焰熄灭,躯体剧烈颤抖,“一律小妹?” 他听过这个名字,这人就是连破七十二城的先锋魔头,一律小妹。 “你好像认识我?” “是的。”冷剑生点点头,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也充满了奔溃。 他的确认识,也很害怕这先锋小魔头。 一律小妹笑着的,她掌中的弯刀犹在滴血,鲜血并未滴尽,所以她并未放回腰际。 她说,“你认识我,那就好办了。” “请先锋示下。” 一律小妹笑着挥刀,刀光一闪,他的腿忽然断了一条,鲜血顷刻间射出。 冷剑生咬牙,冷汗流得更多,他的手握得更紧,脸颊上的笑意更无奈。 谁说水清无鱼,一群鱼儿围过来正啄着他的鲜血。 “你笑什么?” “我都快死了,笑一笑难道还有什么错?”冷剑生咬牙依然在笑。 “你没死,谁说你死了?”一律小妹冷笑。 她冷笑居然也很漂亮,漂亮的能令大多数寂寞而空虚的男人失魂荡魄,在漆黑而孤独的夜色里躺在床上,心一定跟猫抓一样。 冷剑生嘴角轻颤,心也在轻颤,他说,“我落到你手上,还不死翘翘?” “谁说你死翘翘了?”她依然在冷笑,笑的说不出的冰冷,却也说不出的新鲜、娇艳而诱人。 冷剑生鼻子已喘息,鼻尖冷汗豆大般滑落,他仿佛已忍受不了某种诱惑。 他说,“你难道不杀了我?” 一律小妹忽然将刀锋放在池水里搅了搅,刀锋上的血迹消失,刀锋上的寒光彻底露出,她才满意的笑了笑。 边上争着吃鲜血的鱼忽然不争了,忽然飘了起来,忽然流走。 刀锋上已没有滴血,正在滴水,就仿佛是冷剑生的嘴角,滴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她说,“谁说不杀你了。” 冷剑生嘴角苦水更多,他忍住痛苦,又说,“你想怎么样?” 一律小妹慢慢的靠近,刀锋也慢慢的靠近。 冰冷的刀锋,清澈的池水。 他的眼睛恐惧之色更浓,断腿的伤口刺痛更加剧烈。 一律小妹冷冷的笑了笑,“谁说我想怎么样?” 她说话很快很冷很直接,更没有一丝思索,而冷剑生却要想很久,他想不通,更不明白。 他早已傻了。 滴水的刀锋慢慢靠近,随时都会滴血,滴冷剑生的血。 冷剑生咬牙,嘴角口水鲜血一起流了出来。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二章 刀锋下的阵王 阳光渐渐升起,给大地带去光明,却偏偏未给他带去一丝光明。 冷剑生只觉得天昏地暗,他说,“你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变得更冷更冰,“我为什么要做什么?” “你要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冷剑生咬牙,他的手紧紧握住,目光紧紧盯着那把弯刀,刀身很弯,弯如月眉。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你说。” “你想折磨我?” 一律小妹的手忽然握紧,紧的连骨骼都已发出了声响,她说,“你说对了。” “你为什么要折磨我?” “你不知道?”一律小妹忽然反问着。 他仿佛并不喜欢回答,更不喜欢回答快要死的人问题。 “我怎么会知道?”冷剑生忽然大叫出声,出声的同时,他的嘴巴立刻紧紧闭上,因为那把刀犹在滴血。 刀锋上的水兵未滴尽,却又在滴血。 一律小妹冷冷笑了笑,笑的令人骨髓冷透,她说,“你现在一定要聪明点,否则的话,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冷剑生咬牙,瞪着一律小妹,虽然两条腿被削断,虽然自己难免要死在刀锋下,但他并未放弃活着的念头。 他说,“你折磨我,是因为恨我。” 一律小妹点头,“你说对了,看来你果然变聪明了点。” “一律戎是你的老子?” “是的。”一律小妹目光中忽然射出刀锋般的光芒。 冷剑生喘息着,他已找到活下去的希望。 他说,“我并未杀你老子,我放了他七次。” 一律小妹冷笑点头,不语。 “你应该放过我一次,这是礼尚往来,你很美丽,所以一定会善解人意的。”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觉得是一种笑话。 笑话是没有作用的,他也许会死在这种笑话里。 也许天底下的奇迹并不多他一个,所以他还活着。 一律小妹盯着他久久才说,“好,我放一次。” 冷剑生吐出口气,眼眸里恐惧之色退了几分,他说,“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为什么?” “因为你很善良,也很美丽,关键是你居然也很讲理。”冷剑生笑的像个弥勒佛,居然开心的不行了。 “你好像很开心?”一律小妹面无表情,连冷笑的表情都已消失。 冷剑生忽然像是被人重重掴了一巴掌,脸颊上的笑意忽然冻僵,硬死,“那我应该好好哭一次?只要你喜欢听,我立刻就可以哭。” 一律小妹不语。 她忽然将刀锋伸进池水里又搅了搅,刀锋上的鲜血冲净,她才缩回来。 冷剑生吐出口气,现在他仿佛真的安心了。 他已彻底放心一律小妹不再杀他了,他说,“上帝会保佑你嫁个好情郎,你们一定会有好多宝宝的。” 一律小妹将刀锋上的水迹吹尽,忽然插回腰际,“你可以走了。” 冷剑生脸色忽然变了,他说,“我怎么走,我的腿不小心都断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还在盯着一律小妹的表情,他生怕一律小妹会宰了他自己。 一律小妹沉思半晌,又缓缓说,“我送你去军营,你先布阵,随后我会去攻阵。” 冷剑生动容,“你要去攻阵?” “是的,我会去攻阵。”一律小妹又说,“驻扎在雁门关外的二十万大军在等着你。” 冷剑生怔住,他现在才明白了一点。 副将飞天虎为什么会去救他?是因为马忠魂需要他这个阵王去摆阵了,但他却不明白一点,一律小妹为什么不去攻城? 她没有遇到莲花阵,岂非很容易攻下城池? 一律小妹忽然盯着他,目光又变得锐利、冰冷,他说,“你有没有忘记布阵?” “没有。” “那就很好,否则我就只好杀了你了。” 冷剑生点头承认,也深深替自己感到庆幸。 他忽然凝视着一律小妹,居然笑了笑,笑意竟带着种讥讽、戏弄之色,“你又把握?” “你觉得我没有把握端了你的阵?”一律小妹居然也在笑,笑的比他更讥讽,也更戏弄。 “你的阵法难道没有人破过?” “那当然,没有人能做到。”他的目光飞回多年前的那片荒凉而坚硬的战场,那里的确是他生命中曾经最辉煌最灿烂的地方。 一律小妹静静盯着她,说,“你在想什么?” 冷剑生讥笑,他说,“我在想死在阵中的人,一个一个都那么可怜,特别是将死未死的样子,真的好特别。” “哦?” “这个你是不会知道的,因为你还小,也许还未长牙。”冷剑生脸颊上都露出了笑意,“那个时候,你爹爹也在里面,差点就死了。” 一律小妹的手忽然握紧,脖梗那根大血管都在隐隐跳动,忽然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杀了他,就没有人来攻阵了。”冷剑生的笑意变得冷酷而残忍不已,“那时我的阵只有他敢来攻,我又怎会舍得杀了他。” “你一共擒住他七次?”一律小妹的手忽然刺进肉里,鲜血从指缝流出。 “是的。”冷剑生仿佛没有看到,他又说,“我擒住他一次,就请他进去喝喝茶,休息一下,又用轿子送他回军营。” “你这是对军人的一种侮辱。” 冷剑生冷笑,“我并未辱骂他,只是安慰他鼓励他,令他重振旗鼓,再带上几万将士进去送死。” “你明明可以杀了他的,可是你没有杀。” “是的,我深知他是个不会屈服的人,一定再去攻阵,我又怎会舍得杀他。” “原来你喜欢有人死在莲花阵中。” 冷剑生不语,不语就是承认。 “你每次看到有人死在莲花阵中,是不是很刺激?”一律小妹忽然刀锋般逼视着冷剑生的眼眸。 冷剑生点头,微笑,吃惊,“没想到你居然窥破了我的心里。” 他又说,“每次看到有人死在里面,我就不由的兴奋、愉快。” 他的话刚说出,就发现到了一个人的手里,她抓住他仿佛是抓住一把荠菜那么轻松容易,她的手渐渐用力,指尖渐渐刺进躯体,他忍住剧痛,连牙都没有咬。 愤怒也是一种景色,你若不懂得欣赏,就无法领略里面的快意、乐趣。 “你愤怒的样子很迷人。” 一律小妹的确在愤怒,愤怒的连泪水都已飘落。 “第七次被擒住,你依然没有杀他。”她冷冷的又说,“那个时候,你就应该杀了他。” “是的,我的确应该杀了他的。”冷剑生吐出口气,又说,“因为我知道他攻阵的杀心已被我击溃,他回去绝不会再来攻阵。”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因为我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他还能过来攻杀。”冷剑生嘴角讥诮更浓,他说,“有一丝幻想,总比没有的好,他回去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说不定会过来攻阵。” “你想错了,他非但攻不了阵,连活着的勇气都已没有。”一律小妹泪水更多,咬牙,牙齿已咯咯作响,声音又冷又冰又像是野兽,“你将他杀心击溃的同时,也将他活着的勇气与自信都击溃了。” 冷剑生怔住。 他眼眸里竟已飘出了惋惜之色,他没有想到对一律戎的打击居然这么大。 一律小妹忽然又笑了笑,“你好像很伤感?” 冷剑生的确很伤心,在战场上失去一个对手的心情,也许与真正的剑客失去对手时而发出的寂寞、伤感同样强烈。 他点点头,眼眸里的光芒忽然变得暗淡,他仿佛受到了重创,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似已要崩溃、绝望。 一律小妹又说,“那次退军后,你是不是受到了一封信?” “是的,是他的亲手信,说以后还要来攻阵。”冷剑生脸上的伤感更重,因为他已感觉到这里面必有蹊跷。 他想起来那封信的笔迹很凌乱,没有一丝为将者的杀气。 一律小妹又说,“你想起了那封信?” 冷剑生点头,脸上痛苦之色更浓,他说,“那封信不是他写的?” 一律小妹冷笑,疯狂而残忍不已,她说,“是我写的。” 冷剑生怔住,彻底怔住,“居然是你?” “是的。”一律小妹冰冷而残忍的笑意里居然露出了讥讽之色,可是谁也看不清那是对别人的讥讽,还是对自己的讥讽,她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但悲伤却偏偏越深。 冷剑生凝视着一律小妹,嘴角不由抽动,“你要来讨回那七次耻辱?” “当然。”一律小妹的笑声忽然消失,嘴角的残忍却更浓,她接着又说,“我活着,本就是要替老子赴约,我们本来就应该在战场上斗上一斗,分个高下的。” “你按兵不动,只是为了要破我的莲花阵?” “是的,否则我出兵做什么?” 冷剑生咬牙,惊呆,他喘息起来,“辽太后会答应你出兵?” 他相信辽太后绝不会为了一个莲花阵出兵,绝不会将一国的国力放在莲花阵上,目的而是整个中原大地。 莲花阵一破,辽将驰骋中原,无所顾忌,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冷剑生想到这里,肚子里的心隐隐发寒。 一律小妹冷冷笑了笑,又说,“他当然答应我了,因为只有我能破你的莲花阵。” “你有把握?” “我当然有把握。”她笑的很特别,很神秘,她又说,“否则你的家又怎会被叶孤云端了,像野狗一样逃了出来。” 冷剑生瞳孔收缩,肚子里的心忽然抽紧,“是你帮他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三章 死里逃生 耶律小妹承认,大笑点头。 冷剑生咬牙,讥笑,他笑的是自己,并不是笑别人。 看门的老张一向很沉稳,办事也很可靠,必定他已过了冲动的年龄,可是他听到“耶律小妹”这四个字,却忽然发了疯似的往里面撞去,撞翻两个端早点的丫头,又撞到两个巡逻的家丁。 他见到马忠魂就大口喘着气,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马忠魂人如其名,人高马大,他坐着的时候,也跟站着的人差不多高,他现在就静静的看着他,等着看门的人说话。 他慢慢的站起来,忽然说,“我全知道了,你下去吧。” 老张不明白,因为他并没有说话。 马忠魂身子一闪,又是一抓,老张已到了外面,“你回去吧。” 老张不再说话,因为他已看到了门外的那个女人进来了,她手里还提着个人。 “马忠魂?” 马忠魂点头,微笑,“耶律小妹?” 耶律小妹点头,“我把冷剑生送来了。” 马忠魂慢慢的从抽屉里摸出瓶金创药,往冷剑生伤口上洒着,一语也不发。 “他还没死,还可以布阵。” “是的。” “布下的阵法,说不定比以前更高明。” “是的。” “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布阵了,午时我会来攻阵的。” “是的。” 耶律小妹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一口口出鞘的剑,足足有五十多口。 紧紧将耶律小妹围住,“你要活捉我?” “是的。” “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马忠魂忽然盯着耶律小妹,盯着耶律小妹的手。 他虽是守将,但对江湖也并不陌生。 院子里这么多剑客,一半以上都是江湖中无路可走,才投靠他的,剑术大多都很高强,江湖中来杀他的人,大多被这么多口剑所杀。 “因为我是耶律小妹,我若是回不去,半个时辰后,二十万大军必定踏平雁门关。” 马忠魂点点头,“请。” 五十多口道剑光骤然消失,人也消失。 “边关守将不愧为边关守将,手笔就是比别的人大。” “尚好尚好。”马忠魂又说,“一律小妹也不愧为耶律小妹,只身一人入敌城如入无人之境,其胆量不得不令人钦佩。” “尚好尚好。”一律小妹冷笑着又说,“我马上就离开,你不打算抓我?” “不抓。”马忠魂忽然凝视着冷剑生。 “为什么?”耶律小妹笑意不变,又说,“你难道真的怕城外二十万兵马?” “是的。”马忠魂居然承认。 耶律小妹笑意更浓,“我如果是骗你的,你岂非上当了,岂非丧失抓我的最后机会?” 马忠魂摇摇头,“没有丧失,我更不愿冒险。” 他接着又说,“就算你是骗我的也一样,你久了不回军营,军心必会有大变,到时无法控制,扑向雁门关,我们也一样会有很大的损失。” “你算计的很不错。” “尚好尚好。”马忠魂又说,“请回吧,我们沙场上见。” “好,我们沙场上见。” 耶律小妹慢慢的走了出去,马忠魂才凝视着冷剑生。 “你活着就是好事。”他目光里带着些许感慨,些许忧伤。 “你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是的。” “你说出来听听。”冷剑生笑了笑,又说,“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马忠魂苦笑,他淡淡的只说着,“渔村来人了。” “越天鱼?”冷剑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躯体都在不由轻颤,“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两天前。”马忠魂又说,“那时你的家还未被端掉。” “他为了找叶孤云?” 马忠魂点头,又说,“他送来了一封信,让你小心一点。” “他在哪里?你也不知道?” “鱼比狐狸狡猾,我怎会知道?”马忠魂吐出口气。 他拍了拍冷剑生的肩膀,又说,“多做好点准备,我们活的一定会舒服点。” 冷剑生点头,“我马上就去准备。” 马忠魂点点头,“轿子已准备好了,你快点去吧。” 他不再多说话,忽然转过身,走了出去。 一顶轿子慢慢从外面走了进来,瞧着这顶轿子,冷剑生目中现出痛苦之色。 他痛苦不单单是一生都要在轿子里度过,其间的恐惧与惊慌也绝不会少的,这样活着,也许还不如死去的好。 两个童子躬身行礼,“请阵王上轿。” 冷剑生只觉得一阵晕眩,他忽然伏倒在地上不停呕吐,直到清醒些菜看到那两个童子正瞧着自己。 他们两人的目光中竟带着三分讥诮七分厌恶! 他忽然大吼大叫起来,“你们看不起我?” 两个童子不语,慢慢垂下头,似已不愿与他一般见识,也懒得与他一般见识。 冷剑生咬牙,忽然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瓜盖,然后就一动不动的躺在滚烫、坚硬、无情的大地上。 / / 院子里和平而宁静,连花香都充满了无限柔意无限香甜。 桌上的酸梅汤已冰镇了三四次,叶孤云静静的凝视着门口,门口没有人影,冷剑生是死是活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千金微笑着,杯中的酸梅汤只喝了三四口。 她轻轻叹了口气,才说,“你还想着冷剑生?” 叶孤云点头。 “等一下若是没有他消息,我们就出去找找,我想一定会令你满意的。” 叶孤云点头。 “你现在还是喝点酸梅汤,降降署。” 叶孤云点头。 千金微笑端起杯子,递给叶孤云。 叶孤云勉强挤出笑意,浅浅喝了一口,又说,“我希望我的预感有了毛病。” 千金皱了皱眉,却依然笑了笑,又说,“你预感到什么了?” “我感觉到冷剑生并没有死,而是在布阵。” “布阵?”千金目光闪动,脸色变得很难看。 “是的。”叶孤云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他知道莲花阵的可怕,若不是亲眼目睹,还不知道有多可怕,砍断的莲花流出鲜血简直比人的血还有红。 可见其间多邪其间有多可怕。 远方的小径上已有人影,叶孤云目光忽然落到那个人身上。 衣着并不多,质料俱都是毛皮,看不出是貂皮还是豹皮,腰带上的弯刀闪闪发亮,没有刀鞘。 她忽然站住,站住的时候,前面忽然出现一口剑,一个人。 剑并未鞘,握剑的手却已触及剑柄。 “什么人?” 耶律小妹没有看他,甚至没有跟他说话,她的眼睛盯着叶孤云,她忽然说,“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你要找冷剑生?” 叶孤云忽然站起,盯着耶律小妹,他并不认识她,“是的。” “那就应该跟我来。” “为什么?” 耶律小妹冷冷笑了笑,才说,“因为我是耶律小妹。” 这四个字并不算是回答,却已足够。 千金忽然站起来,“耶律小妹?” 耶律小妹点头,她又说,“是千金?” 千金也点点头,她微笑着,“你居然敢到这里,不怕我宰了你?” “不怕。”耶律小妹冷笑,又说,“怕就不会来了。” “以为我杀不了你?”千金忽然不笑了,她的眼睛忽然冷冷盯着耶律小妹。 耶律小妹居然笑了,她说,“你绝对杀得了我,但你绝不会杀我。”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冷剑生在哪里。”耶律小妹忽然又说,“冷剑生午时与我决一死战。” “在哪?”叶孤云怔住,连声音都略带紧张之色。 “在莲花阵中。”耶律小妹忽然转过身,慢慢的往前走。 剑出鞘。 剑光飞虹般刺向耶律小妹的背脊,耶律小妹仿佛没有感觉到,她的手也并未触及刀柄。 “停下。” 飞虹顿消,剑光顿死,剑入鞘,人消失。 天地间也许只有一个人的命令才有这样效果。 这个人只有千金。 她又说,“你别走。” 耶律小妹停下,冷汗竟已将背脊湿透。 那一剑的冲刺与力道,简直快的惊人,快的吓人,若是没有停下,自己可以躲过那一剑吗? 耶律小妹不再想象,她等着。 千金慢慢的靠了过去,“你胆子很大。” 耶律小妹点头承认,“是的。” “你好像很有把握活着出去。” “是的。”耶律小妹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们找冷剑生快要找的发疯,我只是来告诉你们消息,你们没有理由杀我。” “是的。”千金冷笑,“你说对了,你很聪明。” 耶律小妹微笑,又说,“何况我可以帮到他。” “你怎么帮他?”千金的目光忽然落到她腰际弯刀上。 “我是大辽统帅,现有二十万大军俯视雁门关。”耶律小妹笑了笑,又说,“这个数字是不是足够帮到他了?” “是的,足够是足够了。”千金沉吟半晌又说,“可你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他可以破莲花阵,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仅此而已?” “不全是。”耶律小妹又说,“他可以帮我雪耻,七擒七放这种耻辱,一定要用冷剑生的鲜血来冲,才可以冲净。” “我懂了。” 耶律小妹不再说话,忽然往前慢慢的走着,不再回头。 这种诱惑已足够吸引叶孤云。 她已感觉到叶孤云跟在后面,虽然没有回过头看,但她已感觉到了,千金并未跟来。 柔风轻轻,阳光热力渐渐变得更加凶猛而烦闷不已。 耶律小妹忽然停下,转过身凝视着叶孤云,“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静。” “哦?” “我本来以为你会死在阵中,没想到你居然活着出来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四章 雨中阵 耶律小妹转过身,就看到了叶孤云正冷冷盯着自己。 他的眸子极为孤独极为发亮,正盯着她的眼眸,仿佛想洞穿她的心,洞穿她的魂。 他忽然说,“你怎么知道的。” 耶律小妹笑而不语。 叶孤云不再看他,瞧着掌中剑。 他的手忽然握紧,掌中剑轻轻颤动,剑尖下的偏偏枯叶骤然变得粉碎。 耶律小妹依然在笑,却没有一丝声音,她说,“好剑法。” “我的并非好剑法。” “杀人的剑法就是好剑法,有自信有勇气有杀心的剑法,就是好剑法。”耶律小妹又说,“所以阁下剑法是好的。” “有多好?” “好到冷剑生逃不掉。”耶律小妹依然笑着,笑的脸颊上竟已泛起满足而欢愉的红晕,她说,“你难道不想杀冷剑生?” “想。”叶孤云目光闪动,连嘴里都已发干,可见他有多么的想,想的有多么强烈多么凶狠。 耶律小妹笑意忽然消失,“你一定想的要命。” 叶孤云不语。 “我现在就带你去杀他。” “可是......。”叶孤云抬起头,又在盯着耶律小妹的眸子。 他知道从一个人的眼眸里能找到很多有趣的东西出来。 耶律小妹讥笑,“你不相信我?” “我应该相信你?” “你的确应该相信我。”耶律小妹又笑的很神秘很奇特,她说,“你以为杭天凤的地图从哪里得来的。” “你知道?” “当然知道,我实在太知道了。”耶律小妹顿了顿,又说,“因为那张地图就是我给她的。” 叶孤云不语,静静的听下去。 “那张地图上的秘密也是我告诉她的。”耶律小妹慢慢的靠近叶孤云,她的目光忽然盯着叶孤云的嘴唇瞧着,一个女人若是瞧着另一个男人的嘴唇不放,就说明她对他的爱与尊敬可想而知有多强烈。 “你为什么要帮告诉她地图秘密。” 耶律小妹垂下头,沉思半晌,才说,她说的很轻柔,“我非但将那张地图的秘密告诉她,还将你在找冷剑生的秘密告诉她。” 叶孤云也沉默了会,又说,“你还告诉她什么?” “我还告诉她关于你在哪里,谁跟你在一起,还有惜花郎想要白雪的小命,以及薛神医也是我找的。” 叶孤云瞳孔收缩,脸颊上肌肉已根根绷紧,“你居然对我这么清楚?”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冰冷而冷漠。 耶律小妹不语。 她笑了笑,后面林子里出现了一个人,无论什么人跟他说话,都会很费力。 叶孤云冰冷的声音忽然变得吃惊,“费力!” 费力笑的很欢愉,他说,“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叶孤云又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以为你......。” 叶孤云不愿再说下去,因为不幸不祥的话从不愿在朋友跟前提及。 “你以为我怎么了?”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以为你被那群母老虎扒光衣服,走不掉了。” 这句话说出,就连耶律小妹都已笑出了声音,她痴痴的笑着,那种冷静而阴沉的样子竟已消失不见。 费力的脸红了红,又说,“但我要比你好多了。” 叶孤云目光闪动,又说,“这从何说起?” 费力笑了笑,“我是被她们扒光衣服走不掉,而你呢?” “我怎么了?” 费力笑的开始有点坏了,他说,“可是她们还没扒光你的衣服,你就逃了。” 他又说,“你实在不够意思。” 叶孤云说不出话了。 这种歪理仿佛很有道理,叶孤云仿佛真的不够意思,将他留在那里,独自一人找冷剑生拼命。 费力脸颊上居然露出抱怨之色,他说,“那么母老虎有多可怕,你难道看不出来?” 叶孤云的脸上居然现出怜惜之色,他忽然握住费力的手,他的声音居然透着关怀之色,他说,“你一定受了很多的磨难,受了很多的艰辛,但你还是逃出来了。” 他又说,“只要你逃出来,我就放心了,否则的话......。” 费力眨了眨眼,“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我必定终身愧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叶孤云的脸颊居然还带着怜惜、同情,费力的脸却红的像是桃花。 耶律小妹格格笑着,捂住肚子笑,她实在忍不住才说,“费先生身子很不错,而且还吃了......。” 费力的脸更红了。 叶孤云追问着,“他吃了什么?” “他吃了千金的丹药。”耶律小妹依然咯咯笑着,笑的像是个小母鸡。 叶孤云的脸变了变,忽然从腰际取出一枚丹药,他说,“就是这枚?” “是的,正是这枚。”费力的眼睛竟已发出了光,充满了喜悦、欢愉之色,这不难看出这枚丹药对他的好处有多么凶猛多么凶狠。 耶律小妹的笑意忽然凝结成冰,甚至连声音都打颤,“你......你......你吃过?” “我没有。” 耶律小妹吐出口气,又痴痴的笑着,“你幸好没吃。” 叶孤云点头同意。 费力忽然握住他的手,他说,“你为什么不吃?这可是好东西。” 叶孤云苦笑,他深知这个丹药有怎么个好法。 这种不正经的丹药还是留给不正经的人用,这才是上策。 他忽然将丹药送到费力手里,费力想都没想,直接接到手里,“这个丹药好像很适合你用。” 费力眨了眨眼,“你不用这个?” 叶孤云苦笑,“我没这个爱好。” 耶律小妹又笑了起来,“看起来你的爱好并没有费先生高明。” “是的。” 费力忽然笑了。 叶孤云也笑了。 他们两人忽然面对面的站着,两个人同时看着对方的眼眸,彼此都已得到相互了解与尊敬。 一片落叶在阳光下离枝飘落,轻轻飘至大地。 耶律小妹重重吐出口气。 脸上的笑意竟已充满了尊敬与佩服,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有时也会令边上的女人生出尊敬。 费力忽然说,“其实我知道你走了。” 叶孤云点头。 “就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也跟着走了。” 叶孤云吃惊,“你跟在马车后面?” “是的,我跟在马车后面,所以你跟冷剑生拼命,我看得一清二楚。” 叶孤云不语。 “不怨我没有帮你的忙?” 叶孤云摇头,不语。 费力笑了笑,又说,“我将你带回去,我就溜了,你也不怨我?” 叶孤云摇头,不语。 “你被慕容秋黄那些小兔崽子抓住,我也没去帮你的忙,你还是不怨我?” 叶孤云吐出口气,才说,“我怎么会怨你?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费力不语,脸上现出感激之色。 耶律小妹慢慢靠了过来,她解释着,“杭天凤的那张地图,就是他给的,你与冷剑生拼命没有出手,是因为他有把握你能赢,何况你们靠得本就很近,至于你被慕容秋黄那些小兔崽子抓住而没有去帮忙,是因为他当时要抓冷剑生那个小兔崽子。” 叶孤云忽然握住费力的手,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费力笑了,“可惜我不能抓住冷剑生交给你。” “为什么?” 费力不语,目光落到耶律小妹身上。 叶孤云看着耶律小妹,“是因为你?” “是的。”耶律小妹冷冷笑了笑,又说,“你有杀他的理由,我更有。” 叶孤云不明白,他说,“你有什么理由杀他?” 耶律小妹的脸忽然变了,变得冷若冰霜,冷血不已,她说,“我要找他雪耻,我跟他在沙场上有个不见不散的死约会。” 叶孤云惋惜,他已明白了耶律小妹的痛处了,七擒七放这种耻辱并不是每个将士所能忍受的。 “你明白了?” 叶孤云点头,“我明白了。” “你去破阵,是我的注意,因为这算是我对你的尊敬。”耶律小妹冷冷笑了笑,又说,“如果冷剑生死在你的剑下,就算我倒霉,雪耻无望。” “如果没有死在我的剑下,又当如何?” “就当与我在沙场上决一生死。”耶律小妹眸子忽然露出凶光,凝视着前方那片林子,心神似已飞了过去,她说,“那里就是沙场。” 叶孤云吃惊。 那里并不是沙场,只是一片沙地而已,可是叶孤云已明白她的心思,她已将那片沙地当做是沙场。 叶孤云叹息,“你要他死在自己的阵中?” “是的。”耶律小妹目光刀锋般逼视着那片沙地,久久才说,“身为莲花阵王,就得死在阵中,这是他的宿命。” 叶孤云不语。 天渐渐暗了下来,一片乌云将大地遮住。 费力脸色很难看,他喃喃自语,“下雨了。” 耶律小妹点点头,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不错。” 叶孤云没有问,但已感觉到下雨了,而且下雨必定对他们不利。 雨点很大。 三匹马冒着大雨冲入雁门关,冲出雁门关。 军营前标枪般立着三千个人,每个人手里都握住杆枪,虽在雨中,却丝毫不能遮掩其寒意。 耶律小妹就站在他们前面,静静的凝视着他们,盯着他们一举一动。 他们没有动,事实上他们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费力将脸上雨水擦净,吐出口气,但脸上的神情依然很难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叶孤云看了一眼,变吐出口气。 他一看便知这支队伍绝对是服从命令、敢于拼命、勇于拼命的人,而且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死亡并不能给他们造成威胁,一丝也不能。 雨水从他们额角滑落,流到脖子,最后流至全身。 耶律小妹依然在盯着他们,每一个都看的很仔细,她忽然说,“你们这批人是去破阵的,所以活着的很少,几乎没有。” 他们没有说话,掌中枪在雨中嗡嗡作响,他们的手显然握得很用力,他们的心必然很硬很坚决。 为了这一次破阵,他们已付出了很多代价。 耶律小妹的手忽然握紧,冷冷的说着,“莲花阵一破,你们可以杀进城里,想得到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只要你们看到的,就是你们的......。” 费力垂下头,不语。 叶孤云将脸上的雨水擦净,又有新的雨水落下,他说,“下雨天是不是有利于莲花阵?” “是的。” “你们的机会有多少?”叶孤云又说,“机会是不是很小很小?” “是的。”费力头垂的更低,他说,“本来机会有八成,现在......。” 他说着说着脸色竟变得没有一丝人色。 叶孤云忽然握住他的手,“快说,有几成?” 他握住费力的手时,三千个人已上马,每个人的手上骤然多出把弯刀,与耶律小妹的弯刀一样,极为弯曲极为锋利。 刀光一闪,一条条马尾落在雨地里。 胯下马骤然狂撕着箭一般射了过去,射向前方。 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费力的手,他们的手同样冰冷同样轻颤。 他们为何如此冷酷?如此残忍?为何将马尾砍断?令马疯叫疯跑着忍受痛苦折磨? 大地上的血迹渐渐变得很淡,血腥却久久无法驱除。 费力忽然伏倒在大地上,身子忽然抽动、收缩,嘴里不停呕吐,也许吐出来好点,因为这种压力随之也会得到有效的释放。 等到他吐出的已是胆汁,已是酸水,吐意渐渐消退,目光中的反应渐渐衰弱、无力,叶孤云才将他扶起。 他紧紧握住费力的手,“你现在好点没有?” “我没事,但是......。” “但是什么?”叶孤云忽然追问着。 雨水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模糊的像是冰冷而凄凉的梦。 费力的声音仿佛是梦语,“只有半成机会,也许连半成机会都不到。” 人已离去,四处无声,军营里兵马正在账中,刀出鞘,弓斜挂,目光中都充满了杀机。 每个人的眼睛都很亮很冷,正盯着昏暗的苍穹。 仿佛在等着信号等着喜讯。 叶孤云又说,“那他们呢?” 费力嘴角又涌出苦水,“他们在等消息。” “什么消息?”叶孤云的脸色变了。 这句话他本不该问的,因为莲花阵一破,大军必然冲杀进城,雁门关必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费力又说,“可惜他们去不了的,因为莲花阵在雨中的威力更大。” “你怎么知道?”叶孤云已有点急了,“你还知道什么?”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五章 人亡阵死 雨水越来越急,内心越来越沉重。 叶孤云等着费力说下去,可是这人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你想说什么?快点说出来。” “耶律小妹绝不该死的,你也不能让她去死。”他喝了口雨水,不停咳着,等到咳嗽声慢慢平息,又说,“她有理由不该死去。” “你说。”叶孤云伸手一提,纵身掠向天际,他不愿耽误一点时间。 他生怕自己会后悔,他去的方向正是雁门关外的那片沙地,也是他们拼命的地方。 费力将嘴里的雨水吐尽,又说,“因为她也是你救出的六个女孩之一。” 叶孤云吃惊。 他并没有想到这少女居然也是,可是现在渐渐已想通了,正因为如此,她才将地图交给杭天凤,也秘密的将他带到这里,秘密的令他遇到冷剑生,然后跟冷剑生拼命,这都是她给的机会,杀冷剑生唯一的机会。 叶孤云忽然说,“她说过一道去杀冷剑生,可是她......。” 费力冷笑,“这就叫此一时彼一时。” 他笑完又说,“这么危险的事,又怎能与你一起去。” 叶孤云满心焦急,他希望自己过去还来得急,希望自己能进入莲花阵,与她一起冒险,就算是死,也死的好受点。 至少比像这样活着好,至少不会带着愧疚活着。 他不愿自己的一生活在愧疚里。 已起风,闪电道道劈向大地,每劈一下,苍穹似已承受不了压力,而撕开一道口子。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因为她不让我说。”费力又说,“她是来还恩,并不是欠恩。” 叶孤云咬牙,躯体力道恢复的很快,一直这样消耗下去,也不是很好受。 他忽然落下,重重跌落在充满绝望、痛苦的雨水里,他不停喘息、挣扎,......。 他还有力量站起来吗? / / 雨水进入阵中,就仿佛是箭一般射向他们。 这就是下雨的好处?! 三千匹马箭一样射进阵中,骤然动不了了,马蹄赫然与大地融为一体。 马上人跃起,挥枪刺向休门,可是刚跃起,就被莲花缠住,直到缠死缠段才解脱,没有被莲花缠到的人另一只手里已亮出弯刀。 刀锋亮如寒星,躯体松软如泥土,也死死与大地贴在一起。 他们倒下死去,并未发出一丝痛苦哀嚎。 那种声音非但令自己厌恶,也令同伴看不起,所以他们并没有发出。 剩下的人身子燕子般掠起,这些人轻功最好,枪法也极准,必要的时候,掌中枪脱手而出,也是杀招。 耶律小妹挥动刀锋,刀光闪闪,护住身子,雨水射在刀锋上叮叮作响。 这雨水仿佛化作千万支箭,射向他们。 雨楼上一人安坐在椅子上,静静瞧着,一语不发,看着他们在阵中挣扎、死亡,他仿佛没有得到一丝欢乐。 马忠魂静静的站在边上,吐出口气,“你的阵法实在太厉害了。” “哦?” “是的。”马忠魂又笑了笑,“他们进来,根本没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冷剑生点头,“下雨天我的阵法更好。” 马忠魂点头承认,若不是下雨,他们死的绝不会这么快的。 下面剩下的人已不多,耶律小妹还在里面,她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靠近休门的那一刻,冷剑生的脸颊忽然变得苍白,苍白如纸。 因为那是他的死穴所在。 刀光一闪。 一律小妹忽然倒下,那一刀无论是力度还是速度,都不是很好。 她赫然被莲花枝叶死死缠住,慢慢的飘了起来,飘到雨楼前,也就是冷剑生的不远处。 冷剑生静静的凝视着耶律小妹,“你虽然知道阵法的死穴在那里,但你还是没有机会出手。” 耶律小妹点头承认。 “你现在可以看看带来的三千将士怎么样了。” 耶律小妹没有看,她不忍再看。 “你也快跟他们一样,死在阵中,沦为莲花阵的食物。” “食物?” “是的,莲花阵需要的是人血养活,并不是水。”冷剑生笑了笑,又说,“它也是有生命的,就像是人的生命。” 耶律小妹点头,冷笑。 “莲花阵受到打击,我就会跟着受到打击,莲花阵被破,我的小命也就差不多报销了。”冷剑生又解释着,“上次我就差点死翘翘,若不是多年未受伤,那一次恐怕就完蛋了。” “那是你命不该绝。” 冷剑生笑了笑,“那现在呢?” 耶律小妹咬牙不语。 马忠魂叹息,招了招手,后面慢慢过来几碟精致小菜,一坛女儿红。 他倒了一杯给冷剑生,陪笑着,“你这次还要放她回去吗?” 冷剑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凝视着耶律小妹,久久才说,“你还会来攻阵吗?” 耶律小妹笑了。 她并没有回答这句话,仿佛觉得这句话很滑稽。 冷剑生吐出口气,又说,“你是第一个在阵中笑的。” “哦?”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他又浅浅喝了口酒,凝视着耶律小妹的身子,她的身材很美很诱人,该细的地方很纤细,很大的地方很坚挺很结实,就连露出的肌肤都显得极为嫩白极为光滑,没露出的部分当然绝不会令人失望,这好像是上帝特地造出来戏弄世间寂寞而孤独男人的玩物。 耶律小妹笑了,讥笑。 “你没有理由笑的。” “我有理由笑上一笑。” 冷剑生忽然伸出手,掌中忽然多出口长剑,长剑已出鞘,森寒的光芒闪动。 他微笑着往前一刺,就多出个血洞,鲜血箭一般射出。 耶律小妹咬牙,额角冷汗雨水一起滚落。 刺的地方并不是致命伤,所以只会给她带去疼痛,冷剑生紧紧握住剑柄,凝视着耶律小妹因痛苦而扭动的脸颊,他说,“你为什么要笑。” “我笑你居然想将我放出去。” 冷剑生笑了笑,“这个并不好笑。” “这个很好笑。”耶律小妹解释着,“你将我放出去,你死的很难看。” 她不让冷剑生说话,又说,“莲花阵的死穴在那里,我十分清楚,你将我放了,你岂非很不智?” 冷剑生点头,微笑,“就因为你知道莲花阵的死穴在哪里,我才觉得很有趣。” 耶律小妹的脸忽然变得煞白,她发现这人喜欢冒险,喜欢刺激,这种人通常很疯,也很痴。 “你不信我的话?” 耶律小妹不语。 边上的马忠魂已说了,“这个女人不能放了,她说的没错,对你太危险了。” 冷剑生眉头皱了皱,他慢慢的说,“你靠我近一点,我有话要说。” 马忠魂眨了眨眼,想不通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未拒绝,他将耳朵慢慢靠了过去,他说,“什么事?” 冷剑生微笑着不语。 莲花忽然动了,忽然死死将他缠住。 马忠魂身子忽然绷紧,不停抽动,双眼忽然瞪得很大,几近掉出,最后舌头忽然挂在外面。 舌头挂在外面的时候,那双眼睛忽然变得死鱼般发白。 他竟已死了! 冷剑生笑着说,“来人。” 外面忽然走进来两个人,看到马忠魂尸骨,当然很吃惊很恐惧。 冷剑生忽然说,“私通辽寇,罪该当诛。” 两人忽然将尸骨拉了出去,不敢多说一个字来。 耶律小妹冷冷笑了笑,“你够狠的。” “我本来就够狠,我不喜欢被人指手划脚,他违反了我的意愿,所以他该死。”他说到该死的时候,牙齿已因用力而发出了嘶嘶声。 这种声音仿佛是毒蛇吐出红信的声音。 毒蛇是有毒的,他没有毒,却比毒更毒。 “你想放了我?”耶律小妹脸上的笑意消失,嘴角恨意却更浓。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冷剑生的眼睛忽然发出了光。 他仿佛找到了一件极为愉快极为刺激的事,只要做一做,他一定会更高兴。 “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现在想折磨你,直到你无法忍受痛苦的时候,求着我杀你。”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刺出一剑。 她的躯体上又多出个血洞,他脸上的笑意充满了欢愉、喜悦。 他的毛病仿佛很深。 雨渐渐已停,乌云已飞走,天边现出一道彩虹。 下面的尸骨已消失,连鲜血都已消失,可怕的莲花,邪恶的莲花阵。 莲花在阳光下依然新鲜、娇艳而迷人,又有谁知道是什么力量令这片花海如此美丽、灿烂。 耶律小妹只觉得肠子抽动,胃部抽搐,她忽然想吐,却无法吐出。 冷剑生忽然又说,“我改变主意了。” 耶律小妹吃惊的盯着这人,这人改变主意简直比放屁还要快。 他说,“我知道你想吐了,所以我要杀你了。” “你不喜欢看见别人在你这里吐?” “是的。”冷剑生冷冷笑了笑,又说,“非但我不喜欢,我的莲花阵也不喜欢。” 剑光一闪,飞虹般刺向耶律小妹的咽喉。 耶律小妹闭上眼,等待死亡,接受死亡。 也就在这个时候,剑光顿消,死在另一道剑光下,孤孤单单的眸子里极为疲倦极为无力。 躯体就站在冷剑生的不远处,边上的莲花已彻底将他缠住,他似已无法活下去,必定要死于莲花之下。 可是他刺出了这一剑。 剑刺出,光芒一闪即逝,冷剑生的咽喉骤然冒出个血洞,鲜血从里面箭一般射了出来。 冷剑生忽然从藤椅上滚下,半截身子不停颤动、痉挛,眼睛死死盯着叶孤云。 嘴里嘶嘶作响,可惜一个字都没有说出。 莲花阵忽然神秘的化作废墟,新鲜、娇艳的莲花顷刻间枯萎,死亡。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六章 约斗 人死去,莲花也死,莲花阵也死。 雨楼骤然倒塌,这个时候,也是彩虹最漂亮最灿烂的时刻。 彩虹下忽然冒出身着甲胃手握长枪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人,他们显然也很吃惊,却并不恐惧,他们忽然刺出一枪,往叶孤云的躯体上刺去。 他们刺出一枪的同时,脸颊上竟都泛起了恐惧。 只见剑光一闪,他们掌中冲锋陷阵杀敌无数的枪已断成两截。 剑光闪动间,那两人已到了两丈外,等后面弓弩手发现时,他们已彻底消失不见。 恐怖的出手,恐怖的身法。 林间小径上泥土已干透,踩在上面柔软而松弛,容易令人心神彻底放松下来。 叶孤云斜倚在林木上喘息,他直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那一剑若是刺偏一分,自己与耶律小妹就得死,如果离开的慢一点,就得死,被莲花捆住的那一刻,他几乎认为自己死定了,却偏偏没死。 “我们还活着。” “是的,我们的确还活着。”叶孤云吐出口气,精神渐渐松弛,四肢才得已放松。 “可是我还未......。”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了,你老子在九泉之下,一定很骄傲很自豪。” “真的?”耶律小妹的目光竟已湿润,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她又说,“可是我并未破掉莲花阵。” “你已经破过莲花阵。”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我岂非用了你的法子去破莲花阵的。” 耶律小妹点头承认。 叶孤云活着从莲花阵里出来,岂非正是她的破解之法? 彩虹渐淡,残阳却更红。 叶孤云想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她紧紧握住,她的眼睛也许比手更用力,盯着叶孤云的嘴唇,盯的很用力也很温柔。 她笑了笑,“你打算回去了?”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去挽留住叶孤云。 叶孤云微笑点头。 “那你会不会......。” “我会的,我会想起你的。”叶孤云笑意更加开朗,他又说,“我能杀得了冷剑生,都是你给于我帮助的。” “那你会不会给些奖励给我?”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已低下了头。 “你想得到点什么奖励?” 耶律小妹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久久才说,“我......。” 叶孤云又笑了。 含虚的少女非但令人心动,也会令她自己心酸。 “你为什么要笑?难道你看出了我的心思?” 这个时候,林外一行人慢慢的靠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正是费力,费力远远的站着,并未靠得很近。 他还没笨到去打扰别人辞行前的道别。 他脸上也带着笑意,因为好久甚至好多年没见过纯洁、多情而又含虚的少女了。 叶孤云依然在笑。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更不该如何放开手。 就在他笑到最剧烈的时候,忽然看到耶律小妹的脸色凝结,只见她身子一闪,挡住了一道剑光。 剑光直直刺进了她的躯体,她脸颊上还带着分离的刺痛之色。 叶孤云抬起头就看到了一个人,这人鱼一般的滑到两丈外,冷冷的逼视着叶孤云,逼视着叶孤云的剑。 “越天鱼?” 越天鱼点头,冷笑。 握剑的手轻轻抖动,鲜血骤然从剑锋上射出,林叶飒飒落下。 这人竟用内力将剑锋上的鲜血震飞,又将叶子击落。 叶孤云掌中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越天鱼。 他不再看一眼越天鱼,慢慢将耶律小妹抱起,走向费力,他凝视着费力,眼眸里带着歉意带着愧疚。 费力瞪着叶孤云,忽然说,“你是男人?” 叶孤云点头。 费力闭上了嘴,眼睛死死盯着越天鱼,恨不得想将这人活活盯死。 他身后忽然冒出两个少女,扶住耶律小妹,耶律小妹冷汗如雨落,她之所以能支撑到现在,也许因为她是耶律小妹。 耶律小妹笑了笑,“看来我是该回去了。” 叶孤云点头,“是的,你出来已很久了,你应该回到家,好好喝点马奶酒,吃点炖鹿肉,烤羊腿,那些都是草原上的美味,这里绝不会有的。” 耶律小妹的目光已亮了,甚至脸上都充满了喜悦、欢愉。 可是他忽然有变得暗淡下来,她说,“那你呢?你愿意跟我回草原?” 叶孤云笑了,他忽然握住耶律小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握得更紧,她握住叶孤云的手时,牙都咬的很紧。 她仿佛生怕失去他,生怕放手就再也见不到他。 晚风萧索而轻盈,连落叶都染上了寂寞。 叶孤云另一只手忽然也靠了上去,他说,“只要我不死,我就去找你,然后陪你在草原上好好吃几天烤羊腿,喝几天马奶酒。” 耶律小妹点头,她的手慢慢的松开,“你去吧,你多珍重。” “你也是。”叶孤云慢慢的松开手。 他看着他们慢慢的离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是心酸?是心痛? 费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要走了,我不能离开她。” 叶孤云点头。 费力却死死盯着越天鱼,“你是男人,就应该好好让他吃点苦头。” “我会的。” 费力慢慢的离去,他们都已离去。 夜色渐渐笼罩大地,林子里的一群飞鸟骤然惊飞,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而诡异的压迫。 叶孤云慢慢的靠了过去,盯着越天鱼。 越天鱼也在盯着他,嘴角泛起一抹冷酷而得意之色,“叶孤云?” “是的。” “我过来想杀了你。” 他见到叶孤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来意,这非但令叶孤云吃惊,也令他感到敬佩。 越天鱼笑了笑,又说,“之前我出手误伤了你的朋友。” “所以你想道歉?”叶孤云冷冷笑了笑。 “是的,我的确想道歉。”越天鱼居然笑了笑,又说,“你好像觉得很以外?” 叶孤云冷笑不语。 “我本来想让你死的舒服点,可是现在却不同了。”越天鱼叹息。 “现在你想怎么样?”叶孤云冷笑。 “现在看来只要跟你拼命了。”越天鱼嘴角居然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那你可以出剑了。” 越天鱼并未出剑,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我今天不想杀你。” “为什么?” “因为你的伤还未痊愈,我杀起来并不过瘾。” 叶孤云讥笑,“你之前为什么很想杀我?” 越天鱼想都没想,忽然说,“之前我已将你当做死人,现在却不同。” “哦?” “现在我已将你当做是剑客。”越天鱼又说,“我杀剑客,就要好好的去杀。” “你什么时候出手?” “三日后黄昏,燕子林。”越天鱼的目光忽然看向林子,忽然说,“这条小径一直往前走,大约有半天的脚程,那里有个小茅屋,里面有个老头子,你可以跟他住在一起,好好休息调养身体,三天后就可以找我了。” “你为什么现在不出手?” “现在杀你太可惜了,我舍不得杀你。” 叶孤云又讥笑,“你杀人还有舍不得的时候?” 越天鱼点头,“我杀别人也许不会在乎,但对你却是例外。” 他说完就转过身,离去。 叶孤云并没有去追,也未出手杀他。 大地上渐渐变得更加黑暗,叶孤云很快被夜色淹没。 他一个人静静的走在被夜色染黑的小径上,觉得自己好寂寞、好孤单。 一个人在走路的时候,是不是会想起很多朋友? 天底下也许只有朋友能压制住寂寞与孤单,他首先想到的是白雪,接着想到的是天香楼的杭天凤,他想到这两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无比幸福与甜蜜,唐门唐仙与花小蝶这两个人想得时间最长,因为想她们的名字,都很花心思,这两人在他心里的地位并不深。 想最多的就是白雪,自从白雪受伤后,就没有见过她,他忽然想去见上一面她。 小径越来越窄,这里也越来越偏僻,连远山传来野狗的惨叫声,都变得很凄凉。 小木屋就在河边,里面的确有个老头。 老头正在孤灯下瞌睡,桌上摆着几道小菜,有鱼,有虾,还有烤的很香的整鸡,桌畔还放着一壶酒,泥封还未拍掉。 席卷在屋檐下的那条狗,见到叶孤云过来,嗯了一声,就离开了。 它仿佛嗅到了叶孤云身上的杀气,所以远远的躲到漆黑的夜色里,不愿出来。 叶孤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并未打扰到他打瞌睡。 他拍开泥封用的声音都很小。 一看到简陋、凄凉、破旧的小木屋,叶孤云就不愿打扰到他休息,也许在梦里过的更舒适点。 至少比现实要舒服。 他从腰际取出一锭一百两的银子,放到他怀里,便一个人静静的喝着酒,吃说菜。 老头依然没有醒,叶孤云笑了,仿佛替他有这么好的睡眠感到高兴。 门外有人在敲门,停着一个轿子,轿子很大,大的像个屋子,抬轿子的人就有二十几个,每一个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眼睛直愣愣的瞪着前方。 其他的事非但无法引起他们关注,也无法令他们感到惊慌、恐惧。 敲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敲的很轻,仿佛也很怕将这老头吵醒,她只是向叶孤云招了招手,希望叶孤云能出去。 叶孤云没有出去,瞧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喝酒,吃菜。 小丫头竟已鼓起嘴,瞪着叶孤云,看她急的样子,仿佛是带着三急找不着茅房似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七章 夜里遇打劫 叶孤云吃一口菜,就喝一口酒,然后笑上一笑;喝一口酒,就吃一口菜,然后又笑上一笑。 门口的小丫头眼睛瞪得更大,嘴鼓起的更高,嘴角厌恶之色更浓。 她找叶孤云好像真的有事,而且有重要的事。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轿子边,拉开一截帘子,然后就笑着凝视叶孤云,欣赏着叶孤云脸颊上泛起的男人独有的那种兴奋、猥琐之色。 帘子拉开,里面就伸出一条腿,一条纤细、笔直、光滑的腿,腿的动作很轻盈很柔和,当然也够诱人够销魂。 叶孤云愣住,痴痴的看着,酒杯倾斜,酒已倒出,他竟涣然不知。 小丫头抿住嘴,痴痴的笑着。 像叶孤云这般好色的男人在小丫头眼中看来,已觉得津津有味了,虽然她还不成熟,不够有女人味,但那种好色的力道,已足够吸引住她了。 叶孤云慢慢的站了起来,深深吐出口气。 小丫头又像他招了招手。 叶孤云看了看杯中的酒空了,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吐出口气。 老头慢慢的转了个身,屁股对着门外,竟已打起呼噜来了。 叶孤云笑着向小丫头招了招手。 小丫头急得仿佛要跳起来了,连嘴巴都在撅的老高,她想说话,却不敢说。 叶孤云看了看老头,这觉得这种事越来越有趣了,小丫头是什么人?里面的女人又是什么人?他们仿佛惧怕着什么?又仿佛急着找叶孤云有话要说,叶孤云笑着坐下。 他不急。 他忽然想起了钓鱼,现在的自己好比一条鱼,鱼既已识破鱼饵,急的应该是钓鱼的人,并不是鱼。 叶孤云吃了口菜,又慢慢的抬起头凝视着小丫头。 小丫头的脸色显得很无奈很焦急,紧紧嘟起嘴,连眼眶都急得红了,她现在的样子,又像是三急将至未至,还未找到茅房似的。 桌上的菜并不丰盛,却很可口,叶孤云点头,心中对这位老人生出了钦佩之色。 一个渔家,能烧出这么好吃的菜,已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了。 叶孤云喝了口酒,又看向外面,发现那小丫头急得直跺脚,当然她跺的很轻。 她看到叶孤云目光落过来,赶紧又将帘子拉开的更大点。 叶孤云被吓了一跳。 里面忽然伸出七八条腿,每一个都是极为纤细极为柔软极为光滑的,叶孤云的喉结都已在滚动。 他仿佛已被打动。 他喘息着起来,喝了两口酒,慢慢的走了出去。 轿子慢慢的抬起,慢慢的后退,小丫头的眼睛亮了,甚至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叶孤云没有看她一眼,她的目光只落到轿子上,帘子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忽然停下,叶孤云也停下,他笑了笑,“阁下这是所谓何由?” 小丫头吐出口气,她说,“你知道刚刚有多危险?” 叶孤云不明白,他眨了眨眼,目光又落到小丫头身上,轿子里的人已将腿缩了回去。 他说,“我刚刚能有什么危险?” “你知道那个老头是谁?” 叶孤云想都没想,直接就说,“是个老头。” “他的确是个老头。”小丫头又急了,她急得口水都已流出,她又说,“可他不是一般的老头,他是......他是......。” 她急得竟已说不出完整的话。 叶孤云靠过去,蹲下去擦她嘴角的口水。 这个小丫头若是将口水擦净,一定会变得更可爱,更好玩。 小丫头居然将嘴靠了过去,脸上现出苹果般的笑容,就在叶孤云的手触及到她嘴巴那一刻,她忽然动了。 动的很快很直接。 她的手缩回去时,叶孤云脸色僵硬,已发觉这个小丫头也不是一般的小丫头,他竟已被点住了穴道。 小丫头忽然一把将叶孤云抱起,就像抱宝宝那么容易,身子一掠,就进了轿子里。 轿子里漆黑而沉闷,叶孤云努力喘息,他已要喘不过气了。 他听到小丫头捏着嗓门在大叫着,“快点离开这里,要快。” 外面的人当然很快,快的出奇,叶孤云已感觉到轿子快的像是一支箭,射向前方。 只不过前方是哪里,他还不知道。 他说,“我不是暴发户,没有钱。” 小丫头贴了过来,笑了笑,她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个未成熟的丫头,倒像是一只小狐狸,一只小恶狼。 她没有说话,只是在喘息,这种喘息就足以令人畏惧。 叶孤云只觉得想吐。 他又说,“我只是个臭男人,没金没银的男人,你们找我会吃亏的。” 小丫头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她笑着说,“你就是个宝贝,发财的宝贝。” 叶孤云傻了。 “你知道你有多值钱?” “多少钱一斤?”叶孤云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他弄不清她们是什么人,自己身上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小丫头格格笑着,笑的口水又流了出来,她说,“我发财了,发大财了。” “你说明白点,我有点不懂。”叶孤云勉强压抑住吐意,他感觉到这人有点奇怪。 “我只要将你交给一个人,我就可以得到五千两金子。” “我值五千两金子?”叶孤云怔住。 “是的。”小丫头笑的声音渐渐变得极为剧烈极为愉快,她说,“我杀了你,就不值钱了。” “你要将我卖给别人?” “是的。”小丫头又说,“我将你卖给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会花钱,也很爱花钱,你一定想不到这个女人是谁?” “她为什么要挑我?那个女人又是谁?” “那个女人是夜来香,一般男人满足不了他。” 叶孤云的脸已扭曲,这个名字本身仿佛就带着逼人的杀气。 “你是不是害怕了?” “是的。”叶孤云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你不用怕她的。”小丫头笑声又变得猥琐而又淫狠不已,她说,“其实你不用怕她的。” “为什么?”叶孤云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忽然轻轻摸了一下叶孤云的脸颊,又慢慢的说着,“你好像很怕她,而且怕的要命?” 这句话是废话,江湖中稍有来头的剑客都会畏惧她三分。 她喜欢出了名的剑客,越出名的剑客越是引起他的关注,她喜欢这些剑客带来的满足。 叶孤云说,“你还是杀了我吧,我不想去见她。” 小丫头大笑,又说,“你已死过一次了,刚刚从鬼门关已走了一趟。” “那个老人是什么人?”叶孤云看不出那个老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丫头笑了笑,又说,“看来你在江湖中白混了,连吊死人都不知道。” “吊死人?”叶孤云动容,又说,“他怎么会是吊死人?” 他听过吊死人的名字,也知道里面的可怕与残忍,却从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这人在江湖中的样子很神秘,神秘而邪异。 叶孤云只觉得脚底发冷,心也发冷,他说,“那我还得好好感谢你了。” 小丫头笑声消失,却在轻轻叹息,她说,“你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的。”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你也不用说什么了,只要好好配合我拿到钱就很好了。”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可我还想感谢你一下。” “你要感谢我什么?”小丫头的手已摸到他的脖子,她的手已感觉到他咽喉滚动的感觉。 “我还要感谢你把我放了,我一定会给你很多金子的。” 小丫头吐出口气,又说,“所以你还是不要感谢我了,我这人听别人感谢,我会受不了的。” 叶孤云眨了眨眼,似已在沉思,他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一下子得到这么多的钱,考虑怎么花?” 小丫头笑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很多人要养活,光光是老公,我就有几十个。” 叶孤云目瞪口呆,他的神情仿佛吞下了一条发臭的鸡蛋,久久才说,“你是......。” 小丫头笑了笑,又说,“我就是好色娘子。” 叶孤云呼吸急促,“你居然与夜来香认识?” “是的。”好色娘子大笑,“我专门找江湖中一流剑客给她,她满意就会给我很多钱。” 叶孤云嘴角都已抽动,他又说,“听说你经常接手被她丢弃的剑客,是不是?” “是的。”好色娘子又说,“你被她丢弃了,我就将你捡回来,然后好好待你。” 叶孤云实在忍不住了,忽然吐了出来,他不停的喘息着,只希望好色娘子赶快将他杀了,越快越好。 好色娘子没有去杀,不停喘息不停流口水,她说,“我每次都是玩他丢弃的男人,现在我要让夜来香尝试一下被我丢弃的旧鞋。” 她不等叶孤云说话,忽然扑了上去,死死贴着叶孤云的躯体,大笑着大叫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轿子忽然有了变化,轿子顶部忽然消失不见了。 跟她一起的女人忽然凭空吊了起来,双脚不停的蹬了蹬,接着双眼凸出,就不再动弹了。 她们几个人赫然变成是吊死鬼。 叶孤云忍不住说,“吊死人!” 好色娘子大叫着,“出来,否则我就让你变成是死人。” 话语声中,她的脸忽然变了,在夜色里看来,宛如死人。 她的同伴脖子里都系着根绳子,在柔风中来来回回的摇晃着,她们的舌头也在摇晃,枝干发出的声音并不猛烈,却足以令人心寒、胆寒。 叶孤云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下去,闭上眼。 轿子箭一般射向远方。 他们的确够快的,遇到危险的时候,当然绝不会慢。 叶孤云躺在坚硬、滚烫的大地上,他说,“你还是把我穴道解开,这对你很有好处。” 好色娘子大叫着,“你闭嘴,我跟他拼一下,谁死谁活还不知道,你就省省心吧。” 叶孤云叹息,久久才说,“你不是他的对手,他纵横江湖已有五十年了,年龄已能做你干爹的干爹。” 一阵凉风吹过,林叶沙沙作响。 夜色里没有人影,也没有鬼影,地上卷起的落叶又落下,仿佛厌倦了流浪厌倦了活着。 “你还是一个人逃吧,我不需要你照顾。”叶孤云又说,“只要你解开我穴道,我就能阻止住他,你一定可以逃走。” “你闭嘴,我死也不会放了你。”好色娘子的脸在夜色里更白。 叶孤云怔住,“你为什么这样做?你不怕死?” “死有什么好怕的。”好色娘子大笑了一声,又说,“没钱才是最可怕的。” 叶孤云苦笑。 这女人爱钱居然爱的这么要命,居然连命都不要了,还去要钱。 “你好像挺爱钱的?” 没有人出来,这声音仿佛是从他们身边长出来的。 好色娘子目光四顾,一只手紧紧握住叶孤云的衣襟,忽然说,“我知道你是吊死人,你若是男人,就出来让我瞧瞧。” “我出来,你也看不上我。” “我说不定会看上你,更说不定会出手宰了你。” 林叶飘飘,里面忽然传出笑声,笑的讥诮而冷酷,他说,“你绝不会看上我的,我对你也不敢兴趣。” 他不让好色娘子说话,又说,“你就是个老太婆,你的年纪也许可以做叶孤云干娘的干娘了。” 叶孤云苦笑、吃惊。 这句话也许比利剑还要锋利,好色娘子脸颊上肌肉剧烈抽动,双手都已颤动。 可想而知这句话对她的打击有多大。 叶孤云只看到好色娘子的嘴巴动了动,忽然流出了鲜血,然后就木头般倒了下去。 她竟被这句话击倒。 这个时候,夜色里才有了一盏孤灯亮起。 一个老人慢慢的走了出来,他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宛如沟渠,曲折而神秘不已。 “你......。”好色娘子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却偏偏只能说出一个字来。 叶孤云微笑,“吊死人?” 吊死人点头,他手上满是布条,是上吊用的那种布条,他说,“有人要上吊吗?我免费给于布条。” 他的目光忽然看向好色娘子,只是看了看而已。 好色娘子忽然晕眩了过去。 叶孤云叹息,“你喜欢看别人上吊?” 吊死人点点头,他目光又落到十几个悬挂着的女人身上,“你看她们是不是很好看?在夜里多看几眼,心里一定很舒坦,很过瘾。” 叶孤云没有看她们一眼,倒抽了口凉气。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八章 军中勇士 漆黑的夜色,雪白的布条。 叶孤云盯着飘动的布条,久久无法说出一个字来,他知道这种布条有多可怕多恐怖。 死在那种布条下的人,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其中非但有江湖豪杰,也有绿林大盗,更有泰山北斗。 布条慢慢的靠近,靠向叶孤云的脖子,而吊死人的眼睛也直愣愣盯着叶孤云的脖子,他看着看着居然也流出了口水。 叶孤云目光落下,凝视着好色娘子,她觉得好色娘子比吊死人要好看很多。 这女人虽然很好色,也很不要脸,也令人作呕,但绝不会令人感到恐惧。 吊死人就令人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就往后面看了看,后面当然没有人,也没有鬼。 他说,“你看到我后面的人没有?” 叶孤云眨了眨眼,吐出口气,“你后面好像有一百多只野鬼,你要小心点。” 吊死人笑了笑,他笑的样子简直比野鬼还要可怕,“我为什么要小心?” “因为那些野鬼说不定会扒掉你的裤子,然后打你屁股。”叶孤云讥笑。 “他们会扒我裤子,但我却会扒你裤子,打你屁股。”吊死人阴恻恻的笑着。 叶孤云脸色变了变,又说,“你真的不怕死去的人,这样找你麻烦?” “我为什么要怕。”吊死人目光又发出灼热的锋芒,他说,“我喜欢他们还来不及。” 叶孤云叹息,有些人仿佛天生就不知道什么叫怕,特别是对野鬼的惧怕。 吊死人就是这样的人。 他眨了眨眼,又说,“你难道怕鬼?” 叶孤云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去,他说,“我很怕鬼。” 他并不掩饰内心的感受,因为眼前的景色实在令人惧怕,无论谁看到十来个挂在树上的女人,都不会舒服的,死人并不令人惧怕,而是那死人的样子,令人无法面对。 吊死人笑了笑,他说,“你错了。” “哦?” “鬼并不可怕,人才可怕。”吊死人仿佛很有经验,他说,“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鬼不会杀人,但人却会。”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可他还是无法直视被吊死人杀死的人。 他闭上眼,似已在深思,久久才睁开眼睛,他说,“我去你家的时候,你已醒了,只是在装睡?” 吊死人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感觉到有人跟着你,我不想打扰到别人的好事。” 叶孤云点头,“可是你为什么又跟过来打扰别人的好事?” 吊死人沉思半晌,又说,“别人想要做好事,就呆在那里做,不要离开那里,离开的话就是坏事了。” 叶孤云不懂,等着解释。 吊死人又笑了笑,笑着一脚踢飞了好色娘子,好色娘子尖叫着在夜色里飞走,然后消失不见。 然后吊死人才说,“三天之内,你一定要在我那里好好休息。” 叶孤云点头。 他明白三天之后,必有一场恶斗,也许是最后一次恶斗。 越天鱼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吊死人与叶孤云回去的时候,天色已发亮,河水里缕缕烟雾缭绕,桌上的菜已不见,桌子上擦拭的很干净,院子里也很干净。 床上的床单已换成新的,每件物品摆放的都很整齐,简陋而破旧的柜子里,衣衫已被拿出。 吊死人进来就愣在那里,“有人来过了。” 叶孤云承认,他笑了笑,“是个女人。” “何以见得?” “这里很干净,很整齐,只有很细心很勤劳的女人才有这样的习惯。” 这令叶孤云想到了媚娘,想到媚娘,他的心在此刻居然并不酸痛,他只是淡淡的怀恋而已。 他忽然很怕见到媚娘,见到媚娘,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见到的是千金。 吊死人忽然躬身行礼,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千金现在的样子就像是渔家妇,端着一个木盘,慢慢的从河水回来,盆里满是衣服,洗得很干净。 她看了看叶孤云,就笑着扭动屁股去晾衣服。 叶孤云却忍不住跟了过去,他说,“你现在的样子很美丽?” 千金痴痴的笑着,“你果然是个小色狼,看见漂亮点的女人,就要跟着走。” 叶孤云苦笑。 这件事居然也让她知道了,也许不太笨的有钱人,消息都很不错。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点好处尝尝?”千金手上的水洒往他的脸上。 叶孤云笑着在衣服边躲着,他说,“我怕了,你饶了我。” 她痴痴的笑着,“我偏不饶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外面偷荤。” 叶孤云吓得纵身掠到屋顶,不敢下去,他说,“我还是在上面晒晒太阳为妙。” 千金端张凳子,就坐在下面,喝着茶,慢慢的欣赏着叶孤云,这也许就是风景,在充满爱心的少女眼中,情人无论是什么样的,都是美丽而可爱的风景,东方第一缕阳光落到这里的时候,正是叶孤云睡意最浓的时候。 他忽然睁开眼,就看到了下面多出几个人,几口剑。 叶孤云记得几个人,几口剑,这正是在千金抛绣球见过的剑客。 他们在这里,千金为什么不见? 剑已出鞘,握剑的手却已不稳,他们竟已受伤了。 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几支箭,院子外面布满了弓弩手,箭在玄上,力已引满,随时都会射出,无论谁都看得出,只要射出,他们几人必将死于箭下,这是毫无置疑的。 弓箭手里一人横刀怒吼,“快说出来,我们都好说话,否则......。” 一口剑咬牙嘶声,“休想。” 这人横刀,脸上的肌肉也横了过来,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说,“我就是横刀,军中最勇猛的将士。” 几口剑没有动,牙咬的更紧。 “我们要杀的人是叶孤云,并不是你们。”横刀冷笑,又说,“所以你们还是快点将叶孤云的消息说出来。” 叶孤云吃惊。 他猫一般的伏在屋顶,屋顶的草很厚,也很柔,足以遮挡着他。 他忽然好想知道千金到哪去了,为什么不在这里?难道被他们抓住了?还是被他们杀了? 叶孤云的心好乱,他的手忽然握紧。 横刀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们难道连死都不怕?” 几口剑中忽然有两口剑面面相视,彼此都仿佛已了解到对方想着的是什么? 这两人忽然出手,两道剑光一闪。 两人剑光一闪,鲜血飞溅,忽然同时倒在地上,眼睛中竟都带着对彼此的尊敬与佩服。 他们竟没有一丝哀伤、痛苦。 叶孤云看到这一幕,手里已沁出了冷汗。 剩下的两人面面相视,一个人说,“你怕死吗?” “我不怕。”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闭上眼,也闭上了嘴。 “那你忍着。”话语声中,他挥剑刺进另一人的心脏,剑拔出,人倒下,鲜血骤然将大地染红。 初晨的阳光洒在上面,居然是那么鲜艳、动人。 剑光回转,也刺进自己的心脏,刺进去的时候,他忽然大叫着,“你等我,我来了。” 他也许追到了他的同伴,因为他的手紧紧握住同伴的手,握得很紧,叶孤云也看得很清楚。 也许正因为看清楚,所以觉得发冷,心在发冷,躯体也在发冷。 横刀忽然大步的走出,走到他们跟前,目中的怒火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他没有说话,忽然抽刀,双手握刀,玩命的劈着。 已不知过了过久,直到他躯体满是热汗,满是冷血,他才停下。 他说,“我们一定要将叶孤云找到,否则我们都得死。” 叶孤云吃惊、不信,也不懂。 军营里的人为什么要抓我?他并未于军营里人打过交道,也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难道是莲花阵? 他们替莲花阵复仇?要将自己找出来杀死。 叶孤云心更冷,他情愿自杀,也不愿被横刀杀,横刀杀人,简直没有将人当作是人,也没将自己当作是人。 军营第一勇士不愧是第一勇士。 横刀将刀丢到一边,自己躺在大地上喘息,地上满是鲜血,是对手的鲜血,他不在乎,也懒得在乎。 尸骨已彻底得到了破坏,横刀的眼中隐隐现出疲倦之色,却没有一丝厌倦。 他并不讨厌杀人! 叶孤云紧紧握剑,忽然有种冲动,想出去跟他拼命,将他剁成十七八段,然后去喂狗。 可是他不能,他要忍住,否则就得死,也许死的比他们死的更凄惨跟卑贱。 他只能紧紧握住掌中剑。 肚子里的苦水从嘴角慢慢的流出,比鱼胆还要苦。 一片落叶掠过,横刀忽然一把抄住,往嘴里一塞,嚼都没嚼忽然咽下,他慢慢的站起来,然后往屋子里到处看了一遍才离去。 他们早已走远,叶孤云躯体上的肌肉依然绷的很紧,丝毫不能放松。 直到很久很久才可以得到平静下来。 叶孤云在屋顶翻了个身,就看到了吊死人,吊死人的躯体还未得到彻底放松,他的眼睛都充满了恐惧、惊慌。 “是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吊死人才勉强自己点点头,他说,“是我,我就在你边上。” 桌上的茶杯还在,茶并未冷透,喝茶的人呢? 叶孤云心在绞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说,“千金是不是......。” 吊死人不语,脸色变得很难看,难看如死人。 叶孤云忽然摇晃起他的身子,他忽然说,“她人呢?” 吊死人还是不语,但嘴角苦水已流了出来。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九十九章 一丝希望 阳光热力渐渐变得剧烈,令人厌恶、厌烦。 叶孤云目中现出绝望之色,他说,“你死了?” 他说完就盯着吊死人的眸子,想从里面找到一丝希望。 吊死人久久才忽然用力摇头,他说,“没有死去。” 叶孤云吐出口气,忽然握住吊死人的手,他说,“她在哪里?” 他忽然摇头,摇头的时候嘴里的苦水更多。 叶孤云目中恐惧之色更浓,声音都带着颤抖之色,“是被军营里抓走了?” “是的。” 叶孤云不再说话,忽然纵身一掠,孤云般飘走。 吊死人也飞身而动,紧紧跟着叶孤云,他说,“我们绝不是他们对手。” 叶孤云不语。 他丝毫不在乎躯体的力气,用力的往前方飘去。 下面的林子箭一般往后面射去。 天气更热,连他们落下来时,地上踩着的泥土都极为发烫,下面有个搭帐篷卖茶的,空地上摆着几张桌子。 卖茶的人是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中年人,端了壶茶过来,收了一两银子,吊死人给了三两,所以叶孤云享受到了碧螺春,而不是普通的绿豆茶。 边上的人斜眼盯着叶孤云,目光中充满了仇恨、怨毒之色,自己的老婆仿佛被叶孤云睡了,恨不得要将叶孤云杀死七八次。 叶孤云没有看一眼,也没有喝茶。 他的手忽然挥剑。 剑光一闪而过,那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中年人忽然倒下,咽喉忽然冒出个血淋淋的洞,鲜血从里面飞溅而出。 他的眼睛死鱼眼般忽然凸起,嘶叫怒吼着倒下。 手里满把毒蒺藜忽然滚落大地。 叶孤云转身冷冷逼视着正在喝茶的几个人,他说,“你的同伴已死了,你为什么还不逃?” 喝茶的那人忽然站起,这人目光中当然也是最凶狠的,对叶孤云生出的杀气也是最重的,在外人看来,他仿佛有十几个老婆被叶孤云睡过了,他说,“你是叶孤云?” 这句话是废话,他本不该问的,叶孤云也不该说。 可是叶孤云说了出来,“我是叶孤云,你可以来杀我了,我从不拒绝别人来杀我。” 他不让这人说话,又说,“我杀人也从不挑。” 他说着话的时候,剑光骤然飞了过去,他边上的两人忽然倒下,嘴巴长得很大,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声音似已被这一剑刺死,与他的生命一起被刺死。 “好快的剑,好毒的剑。” 叶孤云点头,他忽然冷冷盯着,盯着的手。 这人的手已缩进裤兜里,久久没有伸出来,因为他不敢,他出手的信心与勇气,已被那一剑活活惊死。 “你是什么人?快说。”叶孤云没有在说,他的剑忽然刺出,一条手里忽然断了,重重的落到地上。 这人咬牙,嘴唇不停颤动,声音也变得不稳。 “我为什么要说出来。” “因为你是人。”叶孤云忽然冷冷的又说,“是人就应该珍惜生命,你也不例外,活着总比死去的好。” “我说出来还是会死。”这人死死盯叶孤云的掌中剑。 叶孤云讥笑不语。 阳光渐渐变得更毒,大地上渐渐变得更加灼热,血迹已焦干,但血腥味始终没有一丝散去。 吊死人也倒抽一口冷气。 他是听说过叶孤云的剑很可怕,直到现在才相信这是真的。 他喝口茶,茶杯靠近嘴唇的那个瞬间,一道剑光闪过,将杯子卷走。 杯子忽然撞向那人的脸颊。 那人忽然大叫着倒下然后打滚,他倒下的时候,那半边脸已扭曲、肿胀,滚了两下时,那半边脸已发紫,他不动的时候,那半边脸已彻底黑透。 吊死人的脸色扭曲,“那是毒药!” “是的。”叶孤云又说,“而且是剧毒。”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看不出来?”叶孤云笑了笑,目光落到那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中年人身上。 他看得仿佛津津有味,觉得很有趣。 吊死人愣了愣,他说,“我看不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孤云冷笑,“你见过卖茶的人白白净净斯斯文文?” 吊死人摇头,他又说,“那你又怎么看出他们也是杀手的?” “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他们本就要杀我,我提前出手而已。”叶孤云又冷冷笑了笑,“这几人我们并不需要是生命来历,我们只需知道还会有人过来杀我们的。” “还有人过来?” “是的。”叶孤云的剑忽然挥动,剑光骤然刺向那块又黑又厚的账布,后面骤然传出一声惨叫声。 叫声凄厉、凄惨如鬼叫。 吊死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叶孤云果然不愧为叶孤云,并没有辱没了绝代双剑这个雅号。” 叶孤云不语。 忽然走向那张桌子,只是静静的站着,冷冷的瞧着,那张桌子仿佛就有了变化。 桌上的茶壶不停颤动,下面的大地也在颤动。 “下面有人!” 这句话吊死人并未说出,已在他心里撞了出来。 叶孤云依然没有动,冷冷盯着。 柔风徐徐,衣诀飘飘作响,剑锋上的鲜血将尽未尽。 剑客的杀意并未得到彻底满足。 下面的人不敢出去,他已感觉到上面有个人盯着自己,这人的压力给人的感觉孤孤单单的,就连杀气也是孤孤单单的。 天地间有这种杀气的人,也许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叶孤云。 叶孤云紧紧握剑,冷冷瞧着大地。 吊死人已看出桌下面有个人,却看不出叶孤云为什么不出手?只要叶孤云出手,那个人必定死在剑锋下。 那人没有活着的理由。 “你为什么不出手杀了这人?” 叶孤云不语,讥笑。 他不必说,因为那人忽然有了变化,那人忽然从下面跃出,然后就躺在大地上不停抽动,眼泪、鼻涕、口水,大小便顷刻间骤然统统涌出。 这人在顷刻间忽然有了变化,这人躯体上所以组成部分突然奔溃。 他竟已不行。 叶孤云还在讥笑,也在冷笑。 吊死人叹息,“你居然也有疯病!”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愚笨?” 吊死人不语。 何为愚笨?何为睿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也许没有确定的答案。 “他们明知不是我的对手,还来找我拼命,是不是很不智?” 吊死人点头不语。 他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叶孤云又说,“天要下雨的时候,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很简单,简单的令人厌恶,吊死人却知道一点也不简单,也更令人值得深思。 因为这是叶孤云说出的。 “当然找个地方去躲起来。” 叶孤云笑了,笑意里充满了友爱与尊敬,他说,“躲雨的地方并不是很难找的,希望你能找到。” 他不让吊死人说话,又说,“如果下刀子,你打算怎么办?” 吊死人不知道,因为天上从未下过刀子,却下过箭。 箭雨! 万箭齐发,死无葬身之地。 吊死人脸色很难看,他忽然说,“天上不会下刀子,却会下箭雨。” “是的,所以你还是提前找的地方躲起来,不要出来了。”叶孤云忽然转了个身,不再看他。 他不希望吊死人跟着去冒险,这种冒险简直是自杀,也许比自杀更残忍。 吊死人手心渐渐发冷,他忽然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这种感觉非但很刺痛,也很凄凉、凄惨,他说,“你要我逃走?留住小命苟且偷生?” “是的。”叶孤云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你看不起我?”吊死人的手忽然伸出,掌中多出很多布条,每一根布条都有着它独特的故事,因为死在上面的人都很特别,这种特别也许只有布条的主人才知道。 他又接着说,“我还已杀人,也可以杀很多人,最主要的我有一点优势。” 叶孤云讥笑,“你有优势?” 吊死人点头,他说,“我并不讨厌杀人,非常想杀人。” 他笑了笑,又说,“我并不是累赘,我也想去救千金。” 叶孤云依然不看他,冷冷的逼视着阳光,“你不怕死?” “我们不用去死。”吊死人又说,“我有别的法子,不用去跟他们硬拼,也能将千金救出来。” 叶孤云的目光忽然落到他身上,“你有别的法子?” “是的,我只有一个。”吊死人居然笑了。 “只要是有效的法子,半个也是好的。”叶孤云忽然握住他的手,“你快说。” “军营里牢房值班的人,我认识一个。” 叶孤云也笑了,“半个也是好的。” 他忽然握住吊死人的手,紧紧握住,“你说,快说。” 吊死人激动的快要流下泪来,他说,“快活楼。” 叶孤云又笑了,“快活楼?” 快活楼的灯光依旧,一朵朵飘动的花依然新鲜、美丽而动人,脸上的脂粉在柔光下,显得特别明艳、动人,当然也十分诱人十分销魂。 她们活着,也许就为了在这一刻绽放他们独有的灿烂、辉煌。 出卖青春的羞耻与痛苦,一丝没有现出,也许他们脸颊上的脂粉太厚,笑意也太浓了。 可是又有谁知道,她们每个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她们心中的痛苦有多么的强烈、凶猛。 叶孤云大步走了进去,找了个漂亮的女人往吊死人身上一拉,“这是你的,今天想要多少个,都一样,我都会给你。” 后面的大姑娘们群星拱月般欢笑着撞进吊死人怀里。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章 救人 快活楼里什么都是快活的,方方面面都很周到都很细致。 不能令男人快活的女人,不会出现,不能令男人快活的酒,不会出现,不能令男人快活的菜也不会出现,甚至里面的布置与装饰都能令最能挑剔的客人说不出毛病来,其间背后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的。 总之里面就是快活的地方,那里都是快活的,你找不到一丝不快活的地方。 楼老板微笑着面对每一个客人,就像面对自己的儿子,亲切、温柔、甜蜜,在灯光下看来,她的样子看起来依然娇艳、幽美如处子,一个含苞待放楚楚可怜的处子。 一个客人喝醉了酒走过来,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嘴里不停作呕,却说,“我要替你赎身。” 楼老板点头微笑,她看着这位客人,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了伤断了腿半死不活的儿子,目光中充满了无限怜惜、同情,她柔声说,“你现在好点没有,你都这样子了,心里还记得我,我实在好幸福、好开心。” 这人吐得更多,目光闪烁,似已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冲动,想一把扯开她的衣服,想看看她衣服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可是他已没有力气。 他已不行! 他酒喝的太多,消耗力气的事做的也实在太多,他现在已是个没用的空壳子,但他还能说话,“我要带你入洞房,娶回去当媳妇。” 楼老板目光中已闪动泪光,露出了感激之色,柔声说,“真的?” 这人喘息了一下,又说,“是的,我要跟你生一百个孩子......。” 楼老板温柔的笑着,温柔的拉开一截衣襟,露出那截雪白的肌肤,雪白而嫩滑,白的令男人着迷,滑的令男人上瘾。 然后她就慢慢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瞧着这人。 她现在就像是一支在夜色里忍受着寂寞、孤独的鲜花! 等到这人彻底不行,什么都已不行,进入梦乡,边上才有两个女人将其扶走。 她站起来吐出口气,然后就看到了叶孤云。 叶孤云并没有一丝快乐,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在他眼里,这些女人仿佛是一块块木头,也许连木头都不如。 楼老板忽然就走了过来,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笑着甜又蜜,她说,“你终于来了。” 叶孤云不语,只是点点头。 “你这么久没有来这里,难道不想我们?” 叶孤云不语,也没有点头。 他将楼老板的手放到吊死人手上,就走上了楼,楼上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当然就是春宵号房间,里面非但打扫的很干净,物品也很齐全。 你想得到的东西,这里都有,门关上,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无论再强壮的男人从这里面出去,都会变得不像是男人,非但半个月下不了床,进补的药一定要跟上,否则一定会终身懊悔。 叶孤云只看了一眼,就长长叹了口气。 他简简单单的说出一句话,他说,“够了。” 楼老板脸上的笑意凝结成冰,她的手轻轻一挥,围在吊死人身边的大姑娘烟消云散般消失。 房间里顿时只有他们三个人。 吊死人也许不算是个人,因为他已喝下了三大壶酒,是烈酒,他的脸泛起了红晕,嘴里吱吱呜呜不知在说什么。 这些姑娘的本事好像很不差,楼老板却仿佛并不满意。 因为叶孤云还站着,也一滴未沾。 叶孤云不愿磨牙,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每一张都是一千两。 楼老板的手忽然松开,她见到吊死人,仿佛是见了亲生儿子,可是她见到那叠银票时,就变得比亲生儿子还亲。 亲生儿子不如枕边钱,这句话好像并没有错。 她摸了摸那叠银票,脸上竟已泛起了红晕,她说,“你想玩多久,我们一定会......。”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他生怕听到那句话会作呕。 他说,“买条道。” 楼老板脸上的笑意又已凝结,“什么道?” “军道。”叶孤云又解释着,“去军营里的道。” 楼老板点头,“这个你找对人了,我的确有这个路数,但是不知你们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只想去瞧瞧,随便救个人出来。”叶孤云忽然盯着楼老板的眼眸,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这个钱不够,我可以在加。” “当然不够,在加一万两,也不够。”她依然在笑。 叶孤云不语,满脸吃惊之色,他没有想到这个道居然这么难已打通。 也许女人都是高明的戏子,但贪婪却已出卖了她,叶孤云从她眼眸里找出一丝光亮,他说,“我在桌子上敲三下,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找别的人谈生意。” 他又说,“我绝不喜欢磨牙,更不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 话语声中,他的手已在桌上敲了两下,敲的很快,当然也很令楼老板吃惊。 第三下还未敲,叶孤云的手忽然被她抓住,紧紧抓住,她喘息着说,“成了,成交。” 她的目光带着满足之色,却并未彻底满足,她还想要,也明知别人已不会在给,所以她只能叹息。 一个男人对付另一个女人,就不应该彻底满足她,因为彻底得到满足,她就会忘记你,然后会去在新鲜的男人身上寻求满足,满足就是她们想要的,得不到彻底满足,就不会离开你,紧紧缠着你,直到死去,她也不愿离开半分。 因为她还想要,时刻都会想着。 这里的生意并不坏,所以各个地方的人都有,寂寞、孤独的官兵,也不会少。 他们脱下盔甲,放下长枪,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也跟别的风流男人一样,没什么不同,对女人的需要也许比别的男人更凶猛更剧烈,要知道他们出来一次,并不容易,他们身上的银子也很多。 他们人生最大的快乐,就是每个月领饷的时候,想着出来,然后将钱狠狠的砸在这里面,然后带着疲倦与厌恶回去,也许他们发过很多次毒誓,赌过很多次毒咒,说下次绝不会过来,将存下的钱去用来做善事,去给没钱的乞丐,给孤儿寡妇,可是几天以后,他们的心又跟猫抓一样,想着领饷,想着过来,之前的毒咒、毒誓,在他们看来实在很荒妙很幼稚,所以他们每一次毒誓、毒咒,都是狗屁。 也许他们的人生就是狗屁人生,因为他们下不了决心。 一个男人再面对情欲时,下不了决心,就不是真正的男人,所以他们既不值得同情,也不值得去怜惜。 因为他们不配。 他们进来的时候,眼睛都已发出了光,很亮很闪动,他们见到群星拱月般的她们,就像是苍蝇见到了血,他们到楼上的时候,神情中寂寞已消失,躯体上压抑许久的空虚逐渐释放。 然后他们就像是死狗一样横躺在到处是呕吐过的地板上,不说话,也不动弹。 他们见到叶孤云的时候,眼睛里醉意与满足之色还未消退,他说,“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直接就将这人提了起来,又一脚踢飞他的同伴,他说,“我不是人。” 这人吃惊,眸子里的醉意与满足之色冻僵,冻死,“那你是什么?为什么要......。”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我是财神。” 他说自己是财神的时候,他手里多出一叠银票,这人的眼中恐惧之色渐渐消退,贪婪却已飘起。 “什么事?”这人不再看叶孤云一眼,盯着这叠银票,就像盯着早已离去的大姑娘,说不出的贪婪而又令人厌恶。 叶孤云不愿看他们一眼,忽然说,“怎么样?数目够不够花?” 这人连连点头,“够了,太够了。” “一个地方,一个人。”叶孤云又喝了口茶。 他生怕不喝茶的话,肚子里的食物会涌上来,所以赶紧压制住。 “你说,是什么地方?什么人?”这人说话也很直接,做事也很利落。 跟这人交易一定也很愉快,因为他也不喜欢磨牙,直来直去的交易也许是他们最想要的。 叶孤云微笑,“军营里牢房,千金。” 这人的脸色变了,宿醉立刻清醒,连目光都已变得极为冷静,“你要放了千金?” “是的。” 这人凝视着屋外的夜色,久久没有说话,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纠结。 叶孤云不急,静静的等着。 他不急,急的是鱼,鱼已在钩畔,很饥饿,很需要食物,它明知这是陷阱,但迟早会吞下鱼饵。 繁星漫天,月色很美。 这个时候,也许有很多少女少男在夜色下暗暗生情,有的也许在暗暗偷吃禁果,这就是他们的人生,没有人说他们不对,这本就是他们年轻人的享受,等到老年时这种回想,也足以令他们得到欢愉。 这人久久才说,“我可以帮你的,但很危险。” “行。”叶孤云笑了笑,“只要你能帮到,就是好事。” 这人大笑,举起一杯酒,开怀畅饮,“我是大牛。” 叶孤云记住这个名字了,因为这人做什么事,都像个男人。 大牛笑了笑,又说,“你找的很及时,若是晚了点,就要......。” “就要怎么了?” “就要变成死人了。” 叶孤云吃了一惊,“为什么?” “因为这是副将的意思。”大牛又说,“副将打算要在天亮之前给她处以极刑。” 叶孤云的心立刻抽紧。 大牛又说,“你还是快点跟我走,越快越......。”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觉得自己身子忽然横空而起,掠了出去。 到达军营的时候,天色很未亮。 大牛找了两套衣服给叶孤云换掉,就带他们去牢房,里面一个女人被蒙住了脸部。 身子在油灯下不停抽动。 叶孤云看不出这女人的脸,却能感觉到她的悲伤与痛苦。 这就是千金?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几乎忍不住要扑过去。 大牛靠在叶孤云耳畔说,“就是她了,但你还不能靠得很近。” 叶孤云不明白,但大牛的手指指向走道两侧的墙壁上,漆黑的墙壁上布满了两排黑孔,每一个黑孔足以射出来一支箭,两排就是两排箭。 跟在大牛后面,走向一条漆黑而冰冷的小径,小径的尽头就是一口井。 风掠过,飘出的血腥味又浓又苦又臭,令人肚子的肠胃不由剧烈抽搐。 若不是叶孤云没吃多少东西,只怕自己已吐出来了。“这是什么地方?” “杀死囚的地方。” 不远处一个小屋里,简陋而破旧,一个人正躺在里面,他给人的感觉阴森而邪恶不已。 大刀就在手里,他睡觉的时候,居然还握着大刀。 他仿佛时刻都在保持着杀人的姿势,准备时刻都要杀人。 大牛忽然指了指那口井,他说,“那是放尸骨的地方,没有人愿意靠近这口井,只有他。” 他说话的时候,都充满了哀叹与酸楚。 叶孤云叹息,“他是你朋友?” “是的。”大牛苦笑,“我朋友并不多,他是其中一个。” “他平时会不会梦游到处走动?”这句话并不是叶孤云说的,而是吊死鬼说的。 他手里忽然多出一根布条。 他仿佛很想去将这人吊起来,然后欣赏着挣扎着死去。 大牛忽然挡住吊死人,他说,“你不能杀他,决不能动手。” “为什么?”吊死人的眼睛中露出了凶光。 “我可以让他不动手杀人,而且可以很有效,你们就在边上等着被发出了。”大牛说话的时候,连声音中都充满了哀求之色。 “好的。”吊死人掌中布条消失,人忽然静静在叶孤云后面。 叶孤云目光闪动,他忽然冷冷说,“你能令他不出手?” 大牛点头,“我很有把握,他多杀一个少杀一个,并没有损失。” “好。”叶孤云又说,“我相信你。” 大牛微笑点头,“我们现在除了在这里等着,还可以到边上喝壶茶休息一下。” 叶孤云看了看天色,心里忽然觉得说不出的压抑,说不出的难受。 他想不出是哪里令自己不安。 这个时候,牢房里有了声音,是打开铁门的声音,那种链条的碰撞声在此时显得特别的刺耳。 大牛的眼睛忽然亮了。 他的声音也变得激动起来,“你们不要急,等会就好了。” 叶孤云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去跟你朋友说一声?” “我不敢。” “为什么?” “因为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挥刀。”大牛吐出口气,又说,“这是他的毛病,就像是人伸懒腰一样。”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一章 落网 叶孤云怔了怔,又说,“他也会杀你?” 大牛苦笑,“他一定会杀我的,这不会有一丝疑问的。” 他忽然掀起衣角,现出一道刀疤,很深,也很长,虽然已痊愈,但无论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吃惊。 “这是他砍的?” 大牛点头,不语。 叶孤云目光落到从牢房里出来的人身上,“你的命很值钱,那他们的命呢?” 大牛又苦笑,“前面那人就是横刀,有军营第一勇士之称,也许只有他敢靠近我朋友。” “你朋友杀不死他?” “绝对杀不死。”大牛露出惧怕之色,轻轻的说着,“因为他很牛。” 叶孤云不再说话,因为横刀慢慢的走了过去,后面就是千金,她的头依然被蒙住,并未被拿开。 他记得横刀杀人的样子,他杀人的样子也许令大多数人都无法忘却。 横刀走过去,一脚将握刀的人踢飞,重重的撞向墙壁,然后就静静的冷笑,“你有人要杀了。” 这人挣扎着爬起,看了看女人,眼眸里现出厌恶厌烦之色。 横刀不再看他一眼,忽然转过身,慢慢的离去。 他走到叶孤云前面时,仿佛看了一眼叶孤云,又仿佛没有看,嘴角依然带着冷笑。 直到他离去很远,叶孤云才推了推大牛,“快去叫你的朋友。” 大牛果然去了,他笑着忽然站在握刀的人跟前,他说,“小刀,别来无恙。” 这人的名字叫小刀?叶孤云看到他手里的刀仿佛并不小。 小刀点点头,“托你的福,尚好尚好。” “我来找你放人。”大牛又指了指千金,他说,“就是这女人。” 小刀点点头,又说,“多少好处?” “一坛成年女儿红。” 小刀冷笑,“这个女人有来头,所以这个价不够。” “那两坛女儿红。”大牛眨了眨眼。 小刀笑意更冷,久久不语。 他忽然伸出五根手指,无根手指是什么?是五百两?还是五千两?或者是五万两? 大牛吐出口气,身子在凉风中激灵灵抖了抖。 他忽然握住小刀的手,忽然奸笑着,“好了,算我拧不过你,五十两就五十两。” 叶孤云几乎被气的吐血。 居然五十两便将一条人命买了下来。 小刀笑着坐在板凳上磨刀,磨得很慢,声音却很响,他说,“你最好快点,我不喜欢看到麻烦的事。” 大牛向叶孤云招了招手。 叶孤云身子一闪已到了千金的跟前,却发现有点不对,因为千金胸膛并没有这么平的,他没有一丝迟疑,立刻解开了她的绳索,拉开她的面罩。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忽然变了。 这人赫然不是千金,是个陌生而冰冷的女人,消瘦而无骨,身上没有半两肉。 这个女人笑了笑,笑容中,她的手忽然在叶孤云身上点了十几下。 叶孤云忽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脸色忽然没有一丝血色,“好伎俩。” 横刀忽然慢慢的走了回来,轻轻拍了拍手,又说,“你们都很辛苦了。” 小刀连连点头,“你那一脚并不是很痛。” 横刀忽然一巴掌掴在他脸颊上,大笑着说,“你的确不是很痛,但我的脚却疼的要命。” 他顺手从小刀身上摸出个铁板,铁板又厚又大,他脸上的怒意忽然更重,用力一挥,竟将这块铁板用力的砸在小刀的脑袋上。 小刀惨叫着躺下,脸已扭曲,目光露出求饶之色,他说,“我错了。” 横刀大笑着,“就因为你错了,所以我才这样打你的。” 小刀连滚带爬,身子已到了两丈外,他恶狠狠的瞪着大牛,他希望大牛受的活罪比自己多些,也许只有这样,躯体上的伤害才可以舒服点。 “大牛。”横刀的眼睛已定上大牛的躯体。 大牛面无表情,一丝笑意没有,他说,“我在,大人有何吩咐?” 横刀冷笑着,“你好像很会享受,在里面是不是不愿出来?” 叶孤云当然明白他说的“里面”当然是快活楼,可他着实没有想到大牛竟是横刀埋在那里的一步棋,等着叶孤云去找他的。 大牛目光呆滞,呼吸急促,他似已不行。 “我要扒你的皮。”他格格笑着,笑得仿佛很愉快很得意。 这句话仿佛是根鞭子,大牛忽然倒下。 他竟已被活活吓晕了过去。 横刀一脚将这人踢飞。 接下来他忽然看着吊死人,这人仿佛真像是个吊死的人,眼睛几乎要掉出,他的声音已轻颤,他说,“我没有犯错,我应该受到夸奖。” 横刀笑了,“我知道要夸奖你,这一点我绝不会忘记的。” 叶孤云看得已要疯了,这两人居然是一伙的,居然彻底将他蒙住。 吊死人吐出口气,等着横刀给于夸奖。 横刀笑了笑,慢慢的说着,“你一直都可以的,我们也很器重你。” 他忽然从大牛的怀里摸出一叠银票,送到吊死人手里,他慢慢的说,“这是小小意思,你回去好好喝茶,我们下次合作的机会,也许很快就会出现。” 叶孤云苦笑。 这是他拿来收买消息的钱,现在却被别人用来犒赏下属。 吊死人慢慢的离去,看都没看一眼叶孤云,他仿佛根本就不认识叶孤云。 叶孤云的心隐隐刺痛。 他头一次感受到被朋友出卖的感觉,竟是如此刺痛,却也极为悲哀。 横刀吐出口气,初晨的凉风总是令人清爽不已。 这个时候,也许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刻。 叶孤云忽然说,“你应该好好惩罚一下吊死人的。” “为什么?”横刀面对叶孤云,忽然露出刀锋般的笑意。 “因为他差点将我看丢了。” “哦?” 叶孤云笑了笑,他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横刀看不出他笑的是什么,夜来香也看不出。 所以他们在等着叶孤云继续说下去。 “我差点被好色娘子带走,如果我被带走,你们损失岂非很大?” 横刀点头。 他看了看夜来香,她居然也表示同意。 横刀笑了笑,“看来我是应该好好处罚一下这人。” 夜来香苦笑,“你为什么不好好感谢一下一个人。” “谁?” “当然是越天鱼。” “我为什么要感谢他?”横刀似笑非笑,凝视着夜来香。 “因为他轻易的将叶孤云骗到你圈套里。”夜来香又说,“你岂非很难打叶孤云的主意?” 横刀叹息,又说,“那我应该好好感谢另一个人了。” “谁?” “当然是吊死人。” “为什么?”夜来香不笑了,她仿佛遇到了不好笑的问题。 “若不是他够狡猾,就不会与千金演出戏,令叶孤云相信这是真的,然后玩命的往我圈套里钻。” 叶孤云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他好想知道千金在哪里,她是不是还活着? 夜来香眨了眨眼,“其实那个时候,被好色娘子带走,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你错了。”横刀叹息,“因为那个时候,千金必然会出手。” 他忽然又接着说,“千金七大剑客,是非常厉害的角色,我们这次为了他们付出的代价已足够大了。” 夜来香苦笑,“所以你就想到了用吊死人与千金搞好关系。” “是的。” “然后你忽然从后面给千金重重的一击?”夜来香笑了,笑的很奇怪,仿佛很惋惜,又仿佛很愤怒。 横刀讥笑,他说,“我也没法子,那女人实在太厉害了,我若不用这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说到这里,叶孤云的心已要跳出嗓门了。 “既然你是有准备的,那你一定已将千金收拾了?”夜来香笑的极为愉快极为喜悦。 “你很想知道?” “不是我想知道,而是别人。”夜来香的眼角瞟着叶孤云,轻轻的说着,“你一定很想知道,是不是?” “是的。”叶孤云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横刀冷笑,“可惜千金不再这里,否则她一定很感动。” 叶孤云吐出口气,这就说明千金还活着,活的怎么样,还不清楚,但一定还活着。 “她受了重伤,一时半会,绝不会出来的。” “所以绝不会有人救你的。” 叶孤云讥笑,“你们以为我怕死?” 横刀不语,似已不愿再看一眼叶孤云,甚至连身子都转了过去。 夜来香却痴痴的瞧着叶孤云,她瞧着叶孤云,仿佛是瞧着一枝鲜花,“看起来你只有跟我走了。” 叶孤云不语,他的目光落到横刀身上。 夜来香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她说,“你很想知道横刀为何还不杀你?” 叶孤云点头承认。 “因为有我在,他绝不会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夜来香。”夜来香笑了笑,又说,“我喜欢像你们这样的剑客,这样的男人。” “有多喜欢?”叶孤云的心抽紧,说话的声音都已变了。 “当然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睛都已发出了光。 叶孤云静静的凝视着夜来香,久久又说,“你难道不怕他出手宰了你?” 夜来香大笑,“我们本就是老搭档,合作多年了。” 叶孤云等到她的笑声消失,才淡淡的说着,“你为了抓我,是不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是的。”夜来香嘴角露出邪恶的笑意,“我知道你一定还有事情想问,你可以再问一问。” “千金的伤势重不重?” 夜来香又在大笑,“她伤势当然很重,她的伤势若是轻了点,我们就很难太太平平呆在这里。”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的心彻底踏实下来。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二章 变化 夜来香凝视着叶孤云,她仿佛并不急,静静的等着。 “越天鱼并未与你们勾结?” “没有,越天鱼与吊死人勾结的,因为越天鱼给了吊死人好处。”夜来香笑了笑,又说,“他希望三天之后与你决斗。”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不怕越天鱼有别的想法?” 夜来香笑不出了,她看了看横刀,横刀也看了看她,久久之后,他们才点点头。 “你们是不是看出越天鱼的用心?” “他也许想借助我们势力消耗你与千金的势力,但这种事,我们已想过了。” “你们想的怎么样了?” “他绝不会占到什么便宜。”夜来香笑了,“好处还是我们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淡淡的说,“越天鱼打我主意,动机是想得到灾星剑;你想打我主意,是想得到我;但横刀想得到什么?” 夜来香苦笑,“你居然这么笨,居然这一点都看不透。” 叶孤云苦笑,自己好像真的变得笨了,“你说说看,他为了什么?” “权势。”横刀自己说了出来。 他又说,“还记得被你毁掉的莲花阵?” 叶孤云当然记得,那一次自己差点死在里面,那一剑刺出的实在太惊险太可怕了。 横刀笑了,很得意,他说,“军营里无论谁杀了你,都会是大功一件。” “你有什么好处?” 横刀笑的更愉快了,他说,“当然是想朝廷申报嘉奖,荣升守城大将。” 这的确很诱人,对于军中丈夫而言,这实在很诱人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我明白了。” 夜来香忽然一把抓住叶孤云,笑了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了。”叶孤云的目光落到即将要去的地方,他要去哪里,也许连自己也不知道。 横刀挥了挥手,城墙上忽然有人点头,两个人抬着轿子往这里快步飞奔而来,箭一般定在大地上。 他笑着面对夜来香,“不送,希望尽早得偿所愿,然后早日送回。” 夜来香点头,微笑,“一定一定。” 瞧着轿子慢慢的离去,他忽然在静静的讥笑,笑的声音很小,笑意却很浓。 叶孤云的心有点不安,并不是自己的不安,而是替别人生出的不安。 轿子并不大,帘子已拉开。 阳光艳丽,路边的野花灿烂如金。 抬轿子的人动作很麻利很快速,她说,“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为什么要看你?” “等下我会给你好处,不想看看是什么人霸占了你?” “我不想看,一眼都不想。”叶孤云虽然嘴里这样说,但眉睫已轻轻抽动。 夜来香笑了,笑得淫狠不已,呼吸已变得剧烈,甚至连鼻孔都扩张。 “你真是个特别的剑客,我一定会尝试到从未有过的刺激。”她说着话的时候,手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握得并不紧,却很要命。 叶孤云呼吸居然也急促。 他是不是也在强忍着情欲带来的煎熬?还是在努力忍受着夜来香的冲击? 轿子越来越快,外面的野花箭一般射向后面。 抬轿子的人渐渐竟已离开轿子,因为他们跟不上轿子的飞行。 脸颊上的汗更多,眼睛闭得更紧。 阳光渐渐变得更热,天地间更加沉闷。 “你真的是个疯子,居然有这爱好?”叶孤云忽然睁开眼睛,就看到夜来香在流汗、喘息,她的脸上居然带着刺激、快意。 夜来香点头,不愿理他。 “你不得好死,迟早会死的很难看。” 夜来香点头,笑了笑,笑的那么愉快那么兴奋,她说,“可是你却看不到了。” “为什么?” “因为你很快就要成为横刀的阶下囚,往上爬的梯子。”夜来香笑了笑,又说,“你注定是个没用的剑客。” 叶孤云闭上嘴,不在说话。 山洞里漆黑、阴冷,夜来香抱着叶孤云箭一般的射了进去。 就在他进去的那一刻,忽然发觉有点不对。 叶孤云忽然能动了,他动的很快。 身子一滑,已到了外面,站在一块青石上喘息着,他希望自己快点恢复体力。 那个疯子女人一定忽而快速追到自己,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死也死的很难看了。 他的想法还未想完,从山洞里飞出一条丝带,紧紧将他缠住。 “你想逃?”夜来香大笑着奔了出来,她的样子仿佛是一只营养不良的野兽。 叶孤云纵身一掠,就到了她怀里,她大笑着摸了摸叶孤云的发丝,觉得很过瘾,就在自己觉得最过瘾的那一刻,她忽然倒下。 鲜血飞溅,她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一口剑从她后面现了出来,他的眼眸里竟也带着恐惧之色。 他说,“你快走,快点离开这里。” 叶孤云点头,纵身掠起,“那你呢?” 这人握剑,冷冷盯着后面,后面没有人,但他的剑却已刺了出去,“不用担心我,你快走。” 叶孤云记得这口剑,也是千金的七口剑之一。 剑刺出。 剑飞虹般刺向那株林木,林木轻颤,树上的绿叶轻轻飘落。 叶孤云忽然又停下,他很想看看这口剑怎么样?面对的对手是什么样的? 这口剑忽然倒下,倒在充满芬芳、鲜艳的凡花中。 人倒下,剑却已离手,剑尖刺向树干的同时,也被死死捏住,不能前进一分。 这人死死的捏着剑锋,眼睛却死死盯着叶孤云。 “叶孤云!” 叶孤云吃惊的盯着这人,他想不到会是这人。 这人竟是吊死人。 吊死人苦笑,他说,“你还是逃不掉的。” 叶孤云咬牙不语。 “放下剑柄,立地成仙。”吊死人轻轻的笑着,“你难道还想反抗?” 他的目光逼视着叶孤云的剑,目光中竟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诮、冷酷。 叶孤云紧紧握剑,纵身一掠,只见上面金丝自成的大网一下子将叶孤云网住。 他落下,目光中居然带着说不出的悲哀、怨毒。 网子收紧,两个人忽然将他抬起,往林子里奔去,没有人愿意再看一眼地上的夜来香。 死人绝不会好看,更不值得去看。 屋子里门窗已打开,但沉闷的令人厌恶,茶杯里的茶已冷透,喝茶的人却没有喝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外面,目光中隐隐现出一种忧虑与不安。 看到叶孤云进来,他才放松了下来。 叶孤云苦笑,他想不到自己又回到了这里,“我们又见面了。” 横刀微笑,“是的,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像该杀了我了。” “是的。”横刀痴痴的笑了笑,又说,“我的确该杀了你。” 叶孤云不语,闭上眼睛。 他闭上眼睛就静静的等着死亡降临的那一刻,那一刻是什么感觉? 是痛苦?是酸楚?还是别的感觉? 横刀并没有动手,冷冷瞧着叶孤云的脸颊,仿佛想将叶孤云盯透,想看看他体内到底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道,令他没有一丝惧怕。 “你现在等着我杀你?” “是的,你快点杀了我。” 横刀叹息,“可惜我不能杀你了。” 叶孤云忽然睁开眼睛,盯着横刀现在的样子,于是他笑了。 横刀的样子很奇怪,仿佛很无奈,又仿佛很苦恼,又仿佛很惧怕,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他本不该有这样的现象。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见鬼了?” 横刀点点头,“我见鬼了,也许要好点。” “那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叶孤云又说,“你杀了我,平步青云,大好官途,岂非很美好?” “是的,可是现在有了变化。” “什么变化?” 横刀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忽然落到手上那卷金黄色卷宗上。 “那是什么?”叶孤云隐隐已猜到了是什么。 横刀自己却说了出来,“是圣旨。” “圣旨?” “是的。”横刀脸颊上根根肌肉都已不停跳了跳,他又说,“圣旨说不能杀你了。” “为什么?你们杀了我之后,难道会受到处罚?” 横刀吐出口气,他说,“是极刑,不是单单的处罚。” 叶孤云微笑,“看来我死不了了。” 横刀脸上虽然带着微笑,那种笑意却极为僵硬极为呆滞,他说,“你还是会死的,只不过不会死在我的手里。” 叶孤云笑意也消失,“那我要死在谁手里?” “当然是死在钦差手里。” 叶孤云吃惊,“为什么会是钦差?” 横刀不语,似已不愿多说话,他忽然挥了挥手。 叶孤云忽然被抬走,就像抬一条野猪似的抬走了,牢房里阴森、怪异而昏暗。 唯一的窗户很高很小,射进来的光线居然也带着不祥的死灰色。 金丝制成的网子慢慢拿开,当然叶孤云身上一定已被点住穴道,叶孤云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叶孤云笑了。 因为他又看到了一件奇异的事,奇异而古怪不已。 牢门已关上,用两根链条紧紧捆住。 门外面也有张椅子,椅子上坐着的人赫然是横刀。 横刀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端端庄庄的面对叶孤云,眼睛直直盯着叶孤云,他仿佛在看犯人,又仿佛将自己也当做是犯人。 叶孤云笑了,“你为什么坐在外面?” “因为我怕你跑了。”横刀的眼里掠过一阵阴影,他又说,“如果你跑了,我就要倒霉了。” “倒什么霉?”叶孤云更吃惊,“难不成你会变成死囚犯?” 横刀点点头,他居然承认这一点。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三章 可怕的一箭 牢房里沉闷而无声。 横刀面无表情,紧紧盯着叶孤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仿佛生怕眨一下眼后,叶孤云就不见了,横刀手里虽然紧紧握住刀,却仿佛像是抱着哭丧棒,他现在的样子,仿佛死了十来个亲爹。 叶孤云苦笑,“你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我不能回去。” “你屋里有野鬼?回去睡觉就会死翘翘?” 横刀面无表情,连眼睛都没动一下,他忽然说,“我过去遇到野鬼就好了,可惜不是......。” “难道比野鬼还可怕?” 横刀摇摇头,又说,“我不会遇到野鬼,但我会变成野鬼。” 叶孤云吃惊,又笑了笑,“你是军营里最勇猛的将士,还有谁能将你变成野鬼。” “不是军营的人。”横刀沉思半晌,久久才说,“这个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叶孤云好奇心更浓,他觉得这里面一定很有趣。 “是铡刀。” 叶孤云脸色变了,他听着过一口铡刀,专门铡人的,而且很神秘,却不知竟是朝廷中的铡刀。 死亡也许并不能令有些人惧怕,死亡非但不能令他们惧怕,却只能令他们刺激、兴奋,这些人仿佛天生就是如此。 叶孤云仿佛就是其中之一。 叶孤云笑了,他说,“据说这人的官位很大?” “是的。”横刀的额角不竟流出冷汗,他点点头,又说,“是狗头铡。” 叶孤云叹息,“看来你很有可能变成野鬼。” 横刀眼角不停抽动,“为什么?” “据说这人铡人无数,很喜欢杀人。” 横刀哼了一声,“那又怎样?但他还得依法来杀人。” 叶孤云苦笑,“你错了,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哦?” “是的。”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接着说,“狗头铡若想杀你,说你不检点,随便说几个,就够杀你了。” 横刀咬牙,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苍白如纸。 他直直的瞪着叶孤云,久久说不或出半句话来,只见他握紧的双手鞭炮般噼啪作响。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其实你不必担心什么的。” “哦?” “他过来大多是为了杀我,与你不相干。” “何以见得?” “我杀人无数,什么人都杀,早就该下油锅了。”叶孤云依然在笑着,笑的些许凄凉、凄切。 横刀吐出口气,他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叶孤云笑容忽然消失,沉下了脸,声音忽然变得冰冷,他说,“可是也有可能来找你的,因为你的确很不检点。” 横刀脸色变了变,额角冷汗更多,“哦?” “我现在就可以说出几个。”叶孤云讥笑,笑了很怪很坏也很邪。 “你说说看,我哪里不检点了。”横刀也讥笑,他又说,“莫要忘记,官子两个口,有也能变成没有,没有也能变成有。” 他忽然又说,“这叫无中生有,有中化无。” 叶孤云吐出口气,似已受教了,他淡淡的说,“你私设刑场,杀人无数,是不是不检点?” 横刀又冷冷哼了一声,才说,“我可以......。” 叶孤云忽然将他的话打断,“你可以将那口井掩盖,用石头堵上,上面的泥土换成新的,是不是?” 横刀不语,眼角又在不停跳动。 “狗头铡那种人鼻子,简直比狗鼻子还灵敏,你用这个法子对付他,是不是太天真了?”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对付九扇门的人,也许还有点用,但对付狗头铡这样的人,你还是早点料理后事,早点选好棺材。” 横刀嘴角不停抽搐,他忽然说,“我还可以......。” “你一定想将他杀了?”叶孤云又在讥笑,笑的尖削而冷酷。 “我难道杀不了他。”横刀又说,“杀了他以后随便安上个醉名,就可以结束了。” 叶孤云大笑。 “你笑什么?”这种笑声仿佛令人极为厌恶、反感。 “我想你是个猪头,也许连猪头都不如。”叶孤云依然在大笑,笑的疯狂而恶劣不已。 “你......。”横刀咬牙,久久才说出一个字来,他似已无法说话,久久才说,“你有何高见?” “你的想法很危险。” “哦?” “你知道狗头铡有多厉害?”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三十年前祁连山大乱,八大寨袭击城池,想立自己牌坊,结果怎样?” 横刀不语。 叶孤云淡淡的说,“祁连山八大寨连根铲除,三日后变成废墟。” 他看了看横刀,又冷冷笑了笑,“那里好像变成鸟不拉屎的荒地。” 横刀不语,指尖冷汗竟已沁出。 “你就算用毒酒对付他,但他发现之后,你一定死的很难看。”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你就算不死,活着也不会很舒服。” 横刀挤出冷笑,“为什么?” “因为你整天担心虎头铡跟龙头铡来报复,你绝对好受不到哪去。” 横刀脸已扭曲、变形,嘶声着,“我......。” “你说不定会倒霉的。” 营外传来马蹄声,蹄声很急很响很乱,仿佛是七八匹马发出来的。 但是却偏偏一个人,一杆旗子。 这人疯狂的打马,仿佛跟马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马匹停下时,已彻底软瘫、崩溃,他大步走了进去。 将一杆大旗插在最大的也是最高的青石上。 能将旗子插进青石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每个人都看得眼发直,心发跳。 这人瘦瘦的身子,瘦瘦的脸颊,瘦瘦的双腿,她的腰当然也很瘦,可是她屁股却很大,也很翘,胸膛比屁股更大更翘。 通报的人进来就忘了说话,冷汗直冒,嘴唇似已僵硬。 “什么人?”横刀也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这女人没有说话,阴恻恻的笑着,指了指那面旗子。 漆黑的旗子上有条恶狗在吐着舌头,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活活瞪死。 横刀的脸色变得更难看。 “刀前侍卫?” “是的。”她忽然走到叶孤云跟前,仔仔细细上下看了一遍,又说,“这人我带走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将胳膊般粗细的铁链一把扯断,用胳膊一夹,就往外走。 叶孤云咬牙,大叫,“这女人是个冒牌货,不是刀前侍卫。” 横刀忽然站住,握刀横在前面,没有说话,一双眼睛冷冷逼视这女人。 “你是什么人?”叶孤云笑了笑。 “你没必要知道我什么人。”这女人冷冷笑了笑,又说,“我只知道你是什么人就可以了。” 她忽然盯着横刀,“你最好让开,否则你死的很难看。” 外面忽然水一般围进来一群人,忽然将他们围住,长枪斜斜指向她的咽喉,人群中几弯弓弩已搭箭,力已引满,只等一声令下。 只要号令一出,无论是人是鬼,必会死于他们的箭下。 这女人慢慢的靠向横刀,靠得很慢,说的很快,“这是狗头铡大人钦点的犯人,你要留下?” 横刀点点头,又说,“可我没见到铡刀。” 他冷冷的又说,“没见到铡刀,我是不会放的。” “我若是带走,会怎么样?”女人冷冷笑了笑。 横刀不语,只是讥笑。 叶孤云笑了笑,“你只要往前面多走一步,你身子必定会插上很多支箭。” 他的目光又落到几弯箭尖上,“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人,十丈以内都很难逃得过去的。” 这女人点头,“放眼江湖,能逃得过去的人,也许不足十人。” 叶孤云冷笑,“所以你还是将我放进去,放到原来的位置。” “我正好是那十人之一。” 话语中这女人忽然伸手一抓,大旗已到手中,旗子忽然飘动,人也飘动。 她与叶孤云骤然在旗子包裹下,已到了外面。 百十来支箭雨一般定入地上,每一支箭都齐根插入,只露出一截羽毛在飘动。 旗子犹在作响,他们却已停下,没有往前面走一步。 两支箭直直射到这女人小腿上,每条腿都有一支,女人的脸已扭曲,冷汗如雨落下,“你......。” 叶孤云叹息,“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女人咬牙说,“什么事?” “这里面有个人很厉害,叫独眼后羽,号称神射手。”叶孤云又解释着,“本是江湖中人,你不是他对手。” 这女人咬牙不语,紧紧抱着叶孤云躯体不放。 横刀慢慢的走了出来,冷冷笑了笑,“你可以放下叶孤云,然后自己离去。” 这女人讥笑,“你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死的......。” 话语声中,瞳孔骤然扩散,咽喉处血柱骤然射了出来。 她竟已死了! 一支箭齐根定入大地,一根羽毛露在外面柔柔飘动。 鲜血从羽毛上滴滴滑落。 可怕的一箭! 夺命的一箭!! 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普普通通的脸颊,既不胖也不瘦,既不高也不矮,甚至连皮肤都不白也不黑,他站在人群中无法吸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本就是很平凡的一个人。 他仿佛不愿意引起别人的注意,一丝也不愿意。 江湖中有这习惯的人并不多,后羽是其中一个。 后羽没有笑,只是将叶孤云扶起来,他的动作也与其他士兵一样,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别的士兵还要显得懦弱、无能。 “你怎么看出我是后羽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四章 又起风云 后羽将叶孤云扶进牢房里,静静的站在叶孤云前面。 他脸色很难看。 无论什么人被别人拆穿了计划或者阴谋,都会不高兴的,后羽脸上没有一丝不高兴,却很吃惊。 他吃惊也没有一丝很特别很吸引人。 想要在背后杀人,就得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一丝也不能! 可是现在已被人发现,被叶孤云发现了。 他只想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然后从后面射出不平凡的一箭,也是致命的一箭。 他又说,“叶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叶孤云沉思半晌,久久才说着,“也许并不单单是我一个人看出来。” “还有谁?” “也许狗头铡也看出来了。”叶孤云又说,“你杀死的女人的确是狗头铡心腹。” 横刀站在一侧,久久才点点头。 叶孤云讥笑,“想不到你的胆子居然大的离谱。” 横刀不语,脸色比死人更难看。 “你居然想借用后羽的手杀狗头铡,这样对你的好处好像并不大。”叶孤云吐出口气。 他发现世上的人真的好奇怪,对自己没有好处的危险事,居然也有人做。 他凝视着横刀,久久才说着,“你难道有难言之隐?” 横刀点头,却不语。 他为什么不说出来?难道是一件不能说的事? 只见横刀挥了挥手,周围的人忽然离去,四周只有他们三个人。 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竟变成死灰色。 除了他们三个人,既没有人,也没有鬼。 叶孤云笑了笑,“你果然有不能说的秘密。” “是的。” 说话的人是后羽,他脸上居然露出哀伤之色,他说,“你的好奇心很强烈。” 叶孤云微笑不语。 后羽摇摇头,他居然也笑了,笑的居然也是凄凉的,“一个人在江湖中活着,不应该太好奇,好奇心很重,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叶孤云苦笑。 因为他也知道一个道理,江湖中的秘密知道的越少,活的越是久点。 他也知道这句话并不该问的,后羽也不该回答的,可是后羽却已回答。 后羽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笑意,他淡淡的说着,“你知道这些事越是多,活的一定很不愉快。” “你肯说说,满足我的好奇心?” “当然肯,我没有理由不肯的。”后羽点点头,喝了口茶,又说,“因为我对死人,从没有隐瞒的必要。” 叶孤云笑了。 他知道这人一定会将心里的秘密告诉他,也许这的秘密令人厌恶,令人恐惧,也许是世人所不耻的,但他一定会说出来。 后羽说,“杀狗头铡的事,不能怪横刀,横刀也是破不得以的。” 叶孤云越听越有趣,他居然笑着等待。 “因为横刀一家七十九口人都被三两抓去了,而且连牲口都抓走了。”后羽说的话很轻松,很平常。 横刀的脸色已变得更难看,仿佛受到一百只野鬼热情折磨过似的。 已没有一丝人色! 叶孤云也听说过三两这个名字,三两并不是个好人,也许连做人都不配,因为他们绝不会做好事,一个人一生中多多少少都会做好事的,因为人都有怜惜之心,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有的,但他们却没有,非但没有,而且很讨厌做好事。 他们认为做好事,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是天理所不容的,绝对应该受到天打五雷轰,绝对应该受到世人所唾弃、欺压。 做人就应该好好像个人的样子,在他们看来,做人一定要好好做坏事,一定要踏踏实实的做,诚心诚意的去做,只有这样,才对得起爹娘的养育之恩,对得起苍天大地。 他们是个组织,并不是一个人,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一堆人。 这一堆人之中,全部加起来做的好事,也许半件也没有,这就是三两。 三两就是三个人,一两,二两,三两。 他们也是有排名的,因为他们也有大小之分,每一个组织都是这样,他们也不例外。 叶孤云吐出口冷气,“真的家门不幸。” 后羽点头同意,吐出口气,他仿佛也认为这是一件不幸的事。 因为无论谁一大家子的人,被三两做过坏事以后,就仅剩三两。 三两重。 三两一定会将这一大家子仅剩的三两重的人送到主坟前火化,这三两也许是耳朵,也许是鼻子,也许是嘴巴,这是由天定的。 这是他们说的,至于怎么定,别人也不会知道的。 后羽又说,“是我收买三两做的。” 叶孤云吃了一惊,这才令他不可想象,无法想通,“为什么?” 后羽笑了笑,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露出一丝笑意,这种笑意居然也是平平淡淡的,没有一丝太吸引人的地方,他说,“因为我要找横刀有事。” “什么事?”叶孤云忽然很想知道这件事,这件事一定很有趣。 越是有趣的事,越是会令人生出兴趣,叶孤云完全生出兴趣,他竟已忘了自己快要死了。 这么大的秘密说出后,通常都不会留活口的,因为这是别人的隐私,也是别人的痛处。 后羽笑的又变的凄凉,这个是发至内心的凄凉,并不是做样子的,他说,“我要杀狗头铡,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杀了后脸。”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后脸是我的干儿子,我没有亲生儿子,也没有女儿。” 他忽然大笑,又接着说,“你说说看,我是不是应该宰了这个小王八蛋?” 这个理由好像很有道理,却又好像没有道理,叶孤云笑了笑,又说,“后脸是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才会引起狗头铡去杀他的?” “是的。”后羽的大笑慢慢的平稳下来,他才说,“他杀了十几个很有出息的大官,又睡了十几个良家妇女。” “还有呢?”叶孤云自己都不知道会忽然问出这句话,但他相信后脸一定还做了其它缺德的事。 后羽点点头,他居然已承认,他又说,“他还做了很多,坑蒙拐骗偷,样样都沾一点。” “这样还不该杀?”叶孤云苦笑。 后羽说,“绝不该杀,因为他是我的儿子,要杀他,至少应该找我杀他。” 叶孤云不语。 他忽然发现这个人也不是很讲理,比大多数人都不讲理。 “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他并没有去问叶孤云,而是问横刀,他的眼睛当然也盯着横刀。 叶孤云又在苦笑。 横刀咬牙,狠狠说,“那个狗养的铡刀,实在很差劲,实在很不要脸,实在缺德,实在......,实在是他妈偷人生的,......” 后羽轻轻拍了拍横刀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叶孤云知道若是不打断他的说话,他一定会将天底下所有恶毒的话都会说尽,又说,“我很明白你的心情,我们一样都很恨他。” 叶孤云愣住。 这人居然认为横刀恨狗头铡,这实在是个笑话,横刀恨的人也许只有后羽,没有别的人。 无论谁一大家子的人被别人捏在手里,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横刀居然点点头,看着墙壁的时候,居然怒气冲天,凝视着后羽的时候,竟变得说不出的怜惜、同情。 这人居然也会懂得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后羽看了他一眼,忽然又说,“只要你好好合作,我一定会放了你那一大家子的人。” 横刀点头微笑。 叶孤云也在微笑。 他的笑是苦的,横刀的笑更苦,苦如鱼胆。 后羽慢慢的将地上的羽箭一根根取出,然后就放在后面箭筒里,放得很慢,也很仔细,外面有人跑了过来,躬身行礼,立刻说,“有人送了样东西过来。” “什么东西?快说。”横刀显然没有平时那么沉稳,甚至连神情都显得不安、忧虑。 这人的声音比较沉稳比较利索,“在外面青石上。” 横刀咬咬牙,已到了外面。 他们都到了外面,他们的脸色都变了,青石上原来被旗杆插着的洞还在,周围布满了几个掌印,漆黑的掌印。 七个掌印。 七个掌印,就表示要杀七个人。 军营的人很多,并不止七个人,显然要杀的七个人,一定是指定的七个。 后羽慢慢的走到青石畔,瞧了几眼,脸上竟已动容。 每一个掌印上赫然有个人名,其中一个掌印上,就是后羽,里面的掌印居然也有横刀。 “大搜魂手黑心!” 这句话是横刀说出的,但他后面有个人竟已流出了苦水,虽然咬牙控制住自己,但苦水却已流出。 这人的名字显然也在上面。 他咬牙转身跑了出去,跑的很快,身子掠起,箭一般射向外面,前方是哪里,他并不在乎,只要离开这里,无论是哪里都是好的,除了这里。 后羽大叫着,“陆大衫,冷静点。” 话语声中,他咬牙,一支箭已射出,远方那个人忽然倒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像是个抽空的麻袋,忽然落到地上,竟没有给大地带去一丝涟漪。 横刀冷笑,“你杀了他?” 他显然很不服,但也没法子,因为他的一大家子的性命还捏在后羽的手中。 后羽大笑,他说,“怕死的人,留着也没有用,死了岂非更好点?” “可他是来帮你的?”横刀脸上居然带着几分怒意,又说,“就算是对黑心起了畏惧,你也不该杀他,少了他一个,我们照样有机会杀狗头铡。” 后羽讥笑,不语。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五章 暗斗 后面一个人一杆枪,忽然走了出来,身子并不是很直,但一双眼睛却很冷,也很凶。 这种人说话,一定很大声,也很凶狠,他说,“你什么意思?你杀了帮你的人,好像很得意?” 后羽居然没有回避,他说,“你为什么不去看看陆大衫?” 这人扬枪冷笑,“好,我去看看,我杨铁飞绝不会放过你的。” 他只看了一眼就站在那里发怔,似已崩溃,似已绝望,他眸子里还带着惊慌、不信,然后就倒了下去。 没有人看到谁出手杀他的,只看到这人忽然倒下,接着身子忽然萎缩,变形,发黑,就像是陆大衫,脸已扭曲、变形,他们的生命虽已结束,但带给别人的恐惧久久没有消退。 杨铁飞的躯体最后黑的像是他手里的枪,流出的鲜血竟也是死黑色的。 后羽忽然握住横刀的手,紧紧握住,“你现在相信我了?” 横刀面如死灰,久久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他努力点点头,仿佛已用了很大的力气。 等到自己躯体有了反应,他的手竟也不由的握住后羽的手,紧紧握住。 本来后羽绝不肯握横刀的手,因为他够虚伪,够假仁假义,这种人只会令他想吐,握住这种人的手,一定会令他吐得更快,吐得更多,可是现在却没有。 横刀呢?他是不是很想握住后羽的手? 他也许只想砍掉后羽的手,绝不想去握住他的手,这也许是他心里所想的,想的很强烈,也很要命。 不远处口流苦水的人竟已倒下,正不停的呕吐,他已忍受不了,已无法压抑内心的恐惧与惊慌,他竟已躺在滚烫、坚硬的大地上。 没有人愿意看他一眼,所以也没有人发现他抖动的动作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发黑的。 等到这人躯体发出了臭味,臭得令人无法忍受,无法面对,每个人这时候才发现这人竟已死了。 没有人看见是什么人出手的,更没有看见是什么鬼。 后羽只看了一眼,就凝视着青石上,七个手掌竟已有了变化。 三个手掌上的名字赫然已变成血红,血淋淋的红色! 这三个人的名字是陆大衫、杨铁飞、司徒星,剩下还有四个,名字是后羽、横刀、高冷、小寒,下一个是谁? 下一个会是后羽?还是横刀?高冷?或者是小寒? 这几个人在江湖中都极有名气也极有地位,手上功夫都不弱,都有致命的杀招。 现在仿佛都已变得是木头,似已僵硬。 高冷的手忽然握紧,一口足足有七尺长的剑忽然现了出来,他冷冷说,“叶孤云,一定在叶孤云那里。” 他说着话的时候,身子一纵,剑光飘动,人已掠了进去。 后羽咬牙,“高冷,不要激动,要冷静,要冷静下来。” 叶孤云依然坐在那里稳如泰山,呆呆的看着他们过来,他们见到他仿佛见到了鬼,而他也好像也在看着一群鬼。 一道黑影忽然在地上消失不见,高冷冷冷的笑着,笑的很疯狂,当然也很激动,因为他得手了。 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 高冷面对后羽,依然大笑着,却不知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丝笑意? 他想不通,心里已有不安,接着他怒吼,“你为什么不笑一下?” 后羽不语,慢慢后退,声音都已轻颤,“你受伤了,你难道不知道?” “我没有受伤,你为什么说我受伤了?”高冷果然很冷,冷的令人不可思议,他看了看那只没有握剑的手,手握紧,凸起的肌肉硬如钢铁,“我并没有受伤,我很好。” 他笑着凝视着另一只手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忽然冻僵、冻死。 那只握剑的手竟已变得漆黑!竟已发出恶臭味! “这是怎么回事?”高冷的声音竟已嘶哑,每个人都不愿靠近他。 后羽的脸变得死白,非但没有一丝血色,更没有一丝人味。 “你冷静点,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高冷目光落到另一只没有握剑的手上,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没有光亮,失去活力,接着倒下,倒下去时,他依然死死闭上嘴,紧紧咬牙,牙齿竟已变得漆黑,漆黑而恶臭。 后羽嘶叫着,“小寒。” 他一眼没看到小寒,心里就不踏实,他生怕再失去一个朋友。 小寒是用飞刀的。 身子已掠向外面,手里已多出一把飞刀,他的眼睛看到哪里,那把飞刀就会定入哪里。 “黑心!你在哪里?”小寒的手紧紧握住小刀。 “你想看到我?”黑心已在嘿嘿的笑着,笑的居然也很痛苦,他必定已受了伤。 “是的。” “可是看到我的人都已死去,你不怕死?” “我怕你不够死。”小寒握刀,目光到处搜索着,落到青石上时,他的眼睛中射出刀锋般的寒光。 他得意的笑了。 他仿佛已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其中一只手掌上的文字竟已发红,红的像血。 高冷! 这两个字的颜色竟已变了! 小寒冷冷笑了,因为他已见到令一只手掌上名字竟也变了,那只手掌上的名字不是别人的,而是自己的。 小寒! 这两个字竟已血红!可他并没有死,也没有看到黑心! 他冷冷笑了笑,“黑心杀过人之后,手掌上的名字才会改变。” “是的。”黑心的声音仿佛在远方,又仿佛在近处,又仿佛从地狱里发出的,说不出的诡异而阴森不已。 “可我还没死。”小寒目光更冷,闪动更急,四处搜索着更快。 他已不稳!他的心已不稳,握刀的手竟已要崩溃! 他勉强控制自己,他冷冷笑了笑,又说,“我要宰了你,你出来。” “我绝不会出来的。” “为什么?”小寒讥笑,“你怕了,你想做孬种?只能躲起来办事?” 黑心居然也笑了,笑的居然也很诡异、阴森。 “你为什么要笑?” “我笑你很不知趣?”诡异、阴森的声音竟又变得说不出的怜惜、同情,对小寒的怜惜、同情。 “我怎么不知趣?”小寒不懂,但肚子里的心隐隐发冷。 他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惧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黑心出手,绝对够黑够快够神秘。 可怕的当然是神秘,神秘的简直不能令别人感觉到一丝疼痛。 当别人感觉到疼痛的时候,一定已迟了,一定已死翘翘了。 小寒的眼睛还很亮,却已不稳,不远处有人在嘶叫,“小寒,不要冲动,冲动会令人犯错,千万不要......。” 这声音明明在附近,为什么会变得很模糊,他听到这是后羽的声音,却感觉到越来越远。 眼眸里的人越来越近,但声音却越来越遥远,远的仿佛是在梦里似的。 他倒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流出的鲜血已化作漆黑,他看到的一切渐渐变得漆黑,漆黑而没有一丝光泽。 小寒忽然嘶声大叫着将掌中刀忽然飞了出去,这是最后一次挥刀,他并没有看到敌人在那里,但可以感觉到。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而出。 依然没有人影。 横刀冷哼了一声,他本就是军营里一号打手,无论打什么样的敌人,他都冲在最前面,脾气有时比牛还大,他现在的脾气就是这样。 后羽忽然握住他的手,“你要冷静下来。” 横刀点头。 后羽又说,“我们还有机会活着,因为小刀已出手。” 他喘息着又说,“小刀出手,必定已得手,我们只要等机会就一定可以杀了黑心。” 横刀点头。 后羽已感觉到他的手心在冒着冷汗。 他忽然往人群中冷眼一纵,冷声说,“尔等都回去,一律不可出来,否则杀无赦。” 横刀点点头。 周围的将士赫然已消失,火热的阳光将大地烤成了赤黄色,柔风中仅带着血腥味。 青石上七个手掌上仅剩两个人名没有变成血红色。 一个是横刀,另一个就是后羽。 后羽冷冷笑了笑,他说,“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我们有机会了。” 横刀讥笑,“你怎知道?难道看出来了?” “我没有看出来,但我知道。”后羽又说,“他如果没有受伤,一定对我们出手了,他一向没有耐心。” 横刀沉思,久久才说,“黑心为什么要杀我们?” 后羽笑了笑,“我也想过,最大的原因就是狗头铡,他很想杀了我们。” 他咬着牙说的,所以他说的很肯定。 “是的。”横刀也很同意这个说法,他说,“那他下一步该做点什么?毕竟她已受伤。” 后羽沉思,久久没有回答。 他无法说出黑心下一步会做什么?是杀人,还是做别的事? 横刀忽然纵目四顾,冷笑着,“四处没有别的人,他躲藏的地方已没有,这是我们的优势。” 他又说,“何况又中了高冷的一剑。” 高冷浑身都已发臭,剑锋上却是血红色的,血迹已干透,滑落大地上的很少。 也许因为这阳光很强烈很毒辣。 不知是谁竟已将尸骨抬了出来。 横刀擦了擦汗水,又说,“我们现在一定要彻底冷静下来。” 后羽点头同意这一点。 “狗头铡找了黑心来杀我们,那么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很简单,他也是人,怕我们杀了他。”后羽笑了笑,又说,“虽然他的机会很成功,但他绝不是个成功的人。” “为什么?” “因为他始终是个胆小鬼,不能过来跟我决一死战。”后羽又笑了,“这种人活着,也许很可怜,你千万不要跟他一样,令我失望。” 横刀不语。 他的眸子已落到牢房里,里面很安静,恶劣的阳光下,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也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后羽呼吸急促,他几乎忍不住要冲进去。 这里是唯一个躲藏的地方,只有牢房,绝不会有别的地方。 横刀点点头,“我们知道他在哪里了。” 后羽点头,他的手忽然触及羽箭,弓弩已在掌中,就在这个时候,发现横刀忽然大喝,“慢着。” “为什么?” “抓活的。”横刀解释,“活的有用,他杀我们的机会已不多。” 后羽点头同意,他说,“他能告诉我们很多秘密,例如狗头铡的秘密。” 横刀吐出口气,他说,“没错。” 他们慢慢的靠近牢房,靠得很慢,也很稳,若想活着,就得学会忍耐。 什么都很容易,就算是死,也并不困难,但忍耐去不容易,久已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对这个一定很有研究。 那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后羽冷冷逼视着前方,羽箭已上玄,力已引满。 那只手只要松开,两丈之内是人是鬼,都会死翘翘,都会去见阎罗王。 横刀的手握得更紧,手背上根根青筋仿佛随时都会崩断、崩溃,他说,“其实我们不用紧张的。” “为什么?”后羽眨了眨眼,又说,“里面可是有两个可怕的对手。” 横刀吐出口气,才说,“叶孤云绝不会被黑心解开穴道。” “为什么不会?” “因为解开叶孤云穴道对狗头铡没有好处,狗头铡绝不会这么笨的。”他又说,“叶孤云是剑客中的剑客,想再去抓他,就难如登天了。” 后羽点点头,手慢慢的松开,身体慢慢放松。 他们两人同时放松,然后走了进去,然后他们的脸色变了。 两人变得都很难看。 叶孤云竟已站在外面,正喝着茶,那壶茶正是后羽喝过的。 怀里躺着一个女人,女人怒瞪着他们,一把小刀死死定在锁骨上,那根锁骨竟已断裂,胸膛鲜血慢慢的往外冒,沿着漆黑的衣衫往下滴。 后羽激灵灵抖了抖,忽然闪到一侧,横刀的一侧。 横刀脸颊上的肌肉不由跳动,他说,“你就是黑心?” 他没有想到黑心竟是女人! 黑心冷笑,笑的很痛苦很无力,“是的。” “可是你并不黑。”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不黑,非但不黑,而且白的要命,又白又嫩,漆黑的衣衫下,无论哪一寸肌肤都一定很受男人欢迎,特别是寂寞而空虚的男人,一定欢迎的不要命。 叶孤云仿佛没有看到。 他喝一口茶,看一眼他们,看一眼他们,又喝一口茶,久久他才说,“这茶不错。” “这是武夷山的大红袍,我那里已不多了。”后羽咬牙,凝视着叶孤云,眸子里已现出怨毒之色。 他怨毒的也许并非叶孤云一个人,也许还有横刀,也许还有自己。 这是他的失误,解开叶孤云穴道对狗头铡没有一丝好处,但对这黑心却很有好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六章 人如其名 后羽一步步往后退,方向正是门外。 他竟已想逃走! 黑心忽然瞪着这人,他说,“你最好不要走。” 她努力忍受住疼痛,将那截小刀拔了出来,“咯”的一声,锁骨竟已碎裂。 这个时候,她竟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哀嚎、嘶叫,虽然冷汗如雨般滚落,躯体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抖动。 一般的人又岂能做到这一点? 后羽脚底发冷,心也发冷。 横刀的手忽然握紧,他并未靠的很近,“他可以走的。” “他不可以走的。”黑心冷笑。 “你凭什么说这句话?”横刀忽然盯着黑心那断裂发白露出的锁骨,轻轻的笑着,笑的很轻蔑很讥诮。 他不相信她还能做出什么反应,叶孤云掌中并没有剑。 掌中没有剑的叶孤云,不足为虑,他忽然说,“你可以走了,我们并未杀了狗头铡,但你也并不应该杀了我的家人。” “是的。”后羽点头微笑,他说,“我出去,一定会将你的家人全部放了。” 横刀吐出口气,这个时候,他真的才放心,他忽然说,“你可以走了。” 话语声中,他忽然扑向叶孤云,掌中刀也立刻劈下。 叶孤云身子一滑,已到了二十步处,他笑了,“横刀杀人果然不像是杀人。” 刀落下,僵硬、阴冷的地板忽然变成两瓣,他说,“那像杀什么?” “像杀猪。”叶孤云又说,“你本就像是头猪。” 黑心笑了。 她的躯体痛的几乎无法控制,但是却依然笑了笑,在这个时候还笑得出的人,并不多。 横刀将刀拔起,怒视着叶孤云,“你们非死不可。” 叶孤云冷笑不语。 黑心也笑了,“这人像不像个呆子?” “很像个呆子。”叶孤云又说,“这人五大三粗的,实在像极了。” 黑心点点头,咯咯笑了,她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你看人居然也这么有研究。” 叶孤云微笑不语。 黑心吐出口鲜血,脸上却只有笑容,“江湖中人并不是这么说你的。” “江湖中人是怎么说我的?”叶孤云将她柔柔扶住,脸上的笑意不变。 “他们说你是用剑的专家,江湖中绝代双剑之一的一口剑,冷血无情,出剑绝不落空。”黑心脸颊上竟已现出了敬仰之色。 “那另一口剑呢?” “另一口剑就是白云,剑下无活人。”她笑了笑,又说,“你是唯一的例外。” 叶孤云笑了。 他这次笑的很勉强,这令他想到了白云这个人。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黑心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她也与其他女人一样,仿佛也从里面找到了钦佩与崇拜。 她痴痴的笑着,她笑的居然忘记了痛苦,她笑着说,“我忽然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说。” 他们两人就这样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竟将不远处的横刀忘却了。 横刀在他们眼中,仿佛已变成是一块木头,又呆又傻的木头。 “我很想问问你,你亲个几个女孩的手?”她依然在笑着。 叶孤云的脸竟已红了红,他张开嘴,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黑心痴痴的笑着,叹息了一声,才说,“亏我救了你,你居然也不说说掏心窝的话,让我高兴高兴。” 叶孤云点点头,居然又笑了笑,忽然说,“我记性一向不好,所以就......。” “就算你记性好,你也不会说的。”黑心笑了,她的笑意竟已变得凄凉、萧索,在叶孤云眼里看来,却显得极为萧索、寂寞。 叶孤云目中露出怜惜之色。 他很了解这种寂寞,他以前时刻跟这种寂寞为伍,那实在是一件可怕而残忍的事,特别是对于一个女人,实在是一种折磨。 黑心犹在淡淡的笑着,笑的竟已变得哀伤。 她是不是也有着难以言表的过去,是痛苦?是寂寞?是空虚? 叶孤云忍不住从她眼眸里发现了这些,他忽然握住黑心的手,他说,“你的手好美。” 黑心霍然抬头,凝视着叶孤云,她的脸居然也带着淡淡的红晕,“有多美?” 她说的很快,也很直接,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他们仿佛本就是老朋友,他们之间仿佛本就不应该有秘密。 叶孤云居然也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要有多美,就有多美。” 黑心又笑了。 连她眼角的皱纹都已充满了笑意,她毕竟已不再年轻,但年轻人的那种活力与向往却并未有一丝消退。 她笑着吐出一口鲜血,脸上的笑意没有一丝消退,“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真的。”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我从不喜欢说假话。” 他说的是实话,假话令他厌恶想吐,这种事做得越少则越好。 “那你愿意亲亲我的手?”黑心脸上的笑意更加剧烈,连目光中都充满了年轻人独有的媚态与冲动。 叶孤云目光闪动,笑着说,“我真的可以亲亲你的手?” 黑心不语,用力点头,目光中期待之色更重。 叶孤云居然真的拈起黑心的手,靠向她的手指,她的手指柔美、纤细,一点也不像是青春已失去的女人所拥有。 她嘻嘻的笑着缩回,凝视着叶孤云。 叶孤云也笑着凝视她,他没有一丝难为情的意思。 他不愿看到一个女人眼中出现的那种神情,他希望自己能将那种神情抹灭。 这也许是她所不知道的,但他却很愿意付出那一点点情感。 黑心柔柔的笑着,久久才说,“就算是你想亲我,也不该这么样亲我?” 叶孤云笑了笑,“哦?” 黑心忽然伸出手,手中赫然握住把剑。 叶孤云苦笑,长长吐出口气,这女人居然也这么与众不同,做出的事居然也有惊人之举。 “你握住剑以后再亲也不迟。”她说着话的时候,忽然看向横刀。 横刀就在不远处,看到叶孤云握住剑,骤然倒退三十步,他虽然很勇猛,却并不笨,也不傻。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 这句话他并没有忘记,他还想多活久一点,这一句必然要牢牢记住。 黑心深深吐出口气,忽然说,“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这句话好像很有道理。” 叶孤云笑着不语。 也许正因为这句话,他的日子并不好过,也许比大多数人都不好过。 这种事也许只有他深深体会到里面的心酸与哀伤。 黑心笑着又说,“威风的确很不小,这个并不是吹出来的。” 叶孤云又在苦笑。 他的目光已落到黑心的手上,那只手的确算是很美丽很出众的手。 黑心慢慢的将手伸出,静静的等待。 女人有时就像是垂钓的,只要下的饵很正确很足够就会钓出鱼来,男人就是她们的鱼,他们有时非但不能拒绝这种钓饵,也无法拒绝,就连做梦都会忍不住去吞下这种饵。 这也许是男人最大的不幸。 黑心笑了,欣赏着自己成功钓到的这条又嫩又肥的鱼。 他的嘴已靠向手指,鱼已上钩。 就在这个时候,黑心忽然急点叶孤云躯体十几处穴道,点得很快。 叶孤云愣住。 他想不通,她没有理由制住自己,因为她亲手解开自己的穴道,因为她还有对手。 横刀就是她的对手。 黑心依然在笑,笑的愉快极了。 她的身子依然斜倚在叶孤云怀里,眼角却瞟着横刀,“你好像应该过来杀我了。” 横刀也很吃惊。 他没有想到这女人的心竟如此之黑,黑的令人无法相信无法捉摸。 他说,“算是在邀请我杀你?” 黑心点头,承认,不语。 “我应该去杀你?”横刀紧紧握住刀柄,却并未靠近,他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极为恐怖的现象。 黑心笑了,目光从柔嫩光滑的手上滑到叶孤云的嘴,又从叶孤云的嘴滑到叶孤云的脸颊上,她笑的更开心了,“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名字叫什么?”她说完又笑了。 这句话并不该问的,因为这是废话,废话有时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现在的感觉却像是提醒,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黑心! 一个人的名字会起错,但外号绝对不会起错的。 黑心的人绝对是够冷够狠够黑的,至少没有多少人比这样的人黑,否则就对不起这名号了。 叶孤云闭上了眼,不愿看一眼这女人了。 女人又很多种,这种女人无疑是他最不想见的那种。 横刀点头,微笑,“我知道你的外号,但我还是有点不清楚。” “你说说看。”她虽然在瞧着叶孤云的脸蛋,但余光却一丝没有放过横刀。 “你没有理由点住叶孤云穴道?”横刀看着叶孤云,眼眸里竟已露出怜惜之色。 一个男人看到另一个男人被女人戏弄的时候,有时非但令自己极为愉快,也会生出怜惜之色。 只不过这种怜惜,并不常见,特别跟自己不相干的人。 “你也许不知道一件事。”黑心吐出口冷气,眨了眨眼,又说,“我实在怕的要命。” “你怕他?”横刀慢慢的靠了过来,但并未靠得很近。 因为他已不愿冒险,他更没有理由去跟黑心拼命,更没有理由跟叶孤云拼命了。 他一大家子的人现在也许已被放出,现在一定成功从三两掌中逃出,他虽然很讨厌后羽,却很信任他。 这种人在江湖中若是不讲信用,也许就很难立足。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七章 可怕的铡刀 黑心挣扎着站起,忽然又倒下,但她脸颊上居然没有一丝疼痛之色,虽然她的伤很重,倒下去也许很难站起,也许无法站起。 天底下仿佛就有种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喜欢保持愉快的一面。 人活着,本就应该活的愉快点,就算自己快要死了,也应该愉快点。 黑心很明白这个道理! 横刀凝视着黑心在地上挣扎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升起一抹快意,他说,“请说说你不怕我的原因。” 黑心微笑着起来,喝了口茶,才说,“我黑心杀人无数,心也够黑,但绝不会黑自己。” “哦?” “我在青石上留下七个掌印,是我多年的习惯。” 横刀在听。 他相信这里面一定能令自己吃惊,令自己无法想通的事。 “我过来只想带走叶孤云,并不想杀人。”黑心又说,“可是后羽不肯,在这里布下了七个人,想杀狗头铡。” “可是狗头铡并没有过来。” 黑心冷笑,她说,“后羽带过来的几个人,狗头铡了如指掌,他又岂肯亲身涉险?” “所以他想到了你过来。” “是的。”黑心咯咯笑着,又说,“他将人名告诉我了,让我多多保重,只需将叶孤云带出去就可以了。” 横刀沉默,似已在消化黑心这几句话。 黑心笑意不变,又说,“狗头铡并不单单叫狗头铡,他还有另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鬼头精。”黑心吐出口气,又说,“这人精的像鬼,又怎会上你们的当?” “那你呢?岂非已上当?”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我吃的就是这行饭。”黑心笑了,又笑的些许凄凉,她说,“想要得到的多点,就得努力点。” “可是先来的人并不是你。”横刀冷笑,又说,“是刀前侍卫。” “是的。”黑心又笑,笑的阴恻恻的,“那是我在黑他。” 横刀脸色变了,“你如何黑他的?” “我说不相信名单上的人名,所以他就拉个替死鬼,给我瞧瞧。”她笑的竟已很满足,她又说,“其实我再怕多出其他高手。” 横刀嘴角露出厌恶之色。 他也很讨厌这样的女人,因为这女人的行为令大多数人厌恶。 他说,“你收了狗头铡多少钱?” “不多。”黑心又说,“一千两金子。” 横刀点点头,脸色变了变,又说,“你的心居然这么贪?” 黑心点点头,“事后我还会得到三千两金子。” 横刀怔住。 他没有想到狗头铡居然也这么疯狂,这人花起钱的时候,也很拼命。 黑心又笑了,她淡淡的说着,“那只是个幌子,我知道非但得不到钱,而且一定会将小命搭进去的。” “为什么?”横刀愣了愣,他仿佛没有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黑心吐出口气,她仿佛差点被这口气噎死,顿了顿又说,“这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这些懂了吗?” “你不相信他?”横刀苦笑。 他觉得黑心疑心病有点过分,也许在江湖中风雨漂泊的久了,都有这个毛病,只不过她这毛病严重了点。 黑心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接着说,“你一定不相信这句话是真的。” 横刀点头。 非但他不相信,连叶孤云也不相信。 在江湖中行走,多多少少都要有点原则,有点信用,这样子活着才会像个人样,别人才会尊敬你,与你共事。 黑心又笑了,她说,“讲信用对别人一定要讲的,但是对我就不同了。” 她又解释着,“因为我是黑心黑肺的人,他杀了之后,可以对世人说我黑他,然后被他发现,将我宰了。” 叶孤云怔住,叹息。 也许可怜之人真的有可恨之处,这个说法并不夸张。 她说的仿佛很有道理,横刀点头居然承认这一点。 她笑了笑,又说,“我本以为能杀了你们七个人,没想到你们比我想象中要强。” 横刀冷笑,“你杀不了我们七个人,是不是很难带走叶孤云?” “那是当然的。”黑心又说,“非但很难带走,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横刀沉思半晌,久久才说,“你难道不怕将叶孤云送给他,他立刻将你杀了?” 黑心笑而不语。 她仿佛很清楚这件事情,也很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横刀又沉思,他忽然又说,“你为什么解开叶孤云的穴道,又封上了?” 这句话问出,叶孤云不竟苦笑,黑心居然大笑。 她说,“你真是个小笨蛋,这一点也想不通?” 横刀居然苦笑,“你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黑心笑了笑,又说,“我解开叶孤云穴道,是因为我应付不了你们两人。” 她吐出口气,接着说,“以我现在的本事,动你跟后羽,实在很不够。” “所以你将叶孤云放出来,吓吓我们?”横刀咬牙,又说,“尽量将后羽吓走?何况后羽的胆子本就很小,现在正好称你的意了,是不是?” 黑心点头微笑,承认这一点。 横刀咬牙又说,“现在将叶孤云穴道又封上,难道不怕我宰了你?” 黑心忽然不笑了,锐利的目光中忽然射出刀锋般的寒意,“你绝不会的,因为你现在没有把握杀了我,何况你已没有动机杀我。” 她不让横刀说话,又接着说,“也许冲动起来你会动了杀心,但你现在已彻底冷静下来,学会判断了。” 她又笑了笑,柔声说,“何况你杀了我并没有什么好处,却有点坏处。” “什么坏处?” “因为我只要能喘气,说不定会宰了你。”她笑的又变得奇异而邪恶,又说,“你没有把握杀了我,当然你也没有必要跟我们拼命。” 横刀点头,脖梗那根青筋都已不停跳动,他的确没有把握,也许没有人有把握杀了黑心之后,能全身而退的。 他忽然又说,“你现在打算将叶孤云送给狗头铡?” “这个不是你所担心的。”黑心挣扎着扶起叶孤云,往外面走,她没走两步,忽然倒下,却又挣扎着站起,再往前走。 横刀居然远远的让开,并没有阻止。 黑心走到横刀的跟前,张开嘴大笑着,笑的得意而轻蔑不已。 横刀叹息。 他叹息也许并不是为了她一个女人叹息,而是为许许多多这样的女人叹息。 天底下这样的女人并不止她一个,在每一个年代都不会少见。 天地间极为炎热,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热意。 她刚走出去,脸上的笑意忽然冻结,冻死,她一步步退了回来,身子轻颤,目光露出恐惧之色。 是什么人令她露出恐惧之色? 横刀转过身,看了一眼,脸色骤然也变了。 只见一个女人端着一个木桶,木桶并不大,里面头颅眼睛睁得却很大,虽然已没有一丝活力,但依然带着临死前的恐惧与惊慌。 死人并不可怕,死的样子却会令人不安、心慌。 端木桶的女人年龄并不大,纤细的长腿,纤细的腰肢,纤细的胳膊,......。这样的女人岂非是大多数男人在夜色里梦想的那种。 柔光中热力并不剧烈,一缕发丝轻轻在桶中扭动,忽然将那双眼睛掩盖。 掩盖着却更显得诡异、恐怖,特别是露出的那一丝丝。 横刀失声惊呼,“后羽!” 这头颅竟是后羽的! 后羽竟已死了!这实在是件可怕的事,可怕而残忍。 “是的。”这女人淡淡的说着。 她没说的时候,横刀的心就在发冷,脚也在发冷。从脚底板一直冷到头顶。 他本不怕死的,现在却怕了,他在替自己的家人害怕。 三两组织绝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们的凶残与狠毒,整个江湖都是知道的,他们的功夫并不可怕,也许都不入流,但他们的凶残与狠毒,却很可怕,可怕的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鬼。 他们比人更残忍,却也比鬼更邪恶。 横刀咬牙,口水却从嘴角流了出来。 狗头的嘴角也在流,流的却是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狗头铡上的红绫柔柔飘动,里面的躯体若隐若现! 四个人抬着的,每条腿都有个人,四个女人,面无表情,冷漠的目光里透着寒意,杀人的那种寒意。 从后面走进来的人浑身血红,唯一白的地方就是牙齿,黑的地方就是眸子。 他是最后进来的,铡刀已到了不远处,可是他伸手忽然握住了刀柄,刀锋骤然现出。 牢房里骤然变得阴冷、森寒不已。 连黑心嘴角那根跳动的肌肉都似已冻结、冻僵。 她说,“你不必过来的。” 她忽然勉强自己又吐出一句话,“因为我现在正要送过去。” 刀锋上的血迹并未干透,也未擦拭,不停的往下流,流入刀槽里,流得很慢很慢,就在他掀起刀锋的那一刻,忽然有个人进去了,这人似已僵硬,连脸上痛苦、恐惧的神色都已僵硬,硬死。 铡刀下的躯体竟是横刀!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怎么到铡刀下的,只觉得一只手远远的一抓,然后自己就神秘的到了他手里。 他到这人手里,仿佛是魔术师变魔术一样。 铡刀下压,躯体骤然变成两截,鲜血飞溅,上半截骤然箭一般射出,射的方向正是叶孤云。 这一刻实在令人以外,就连狗头铡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铡刀下,没有一个人能做出这样的动作,没有别人,只有横刀。 横刀出手急点叶孤云十几处穴道,嘶声野兽般嘶叫,“将我的家人救出,我死了做你的护身鬼。” 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双手硬如钢条,忽然落到地上。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八章 找人 叶孤云身子骤然动了,他的动作只有一个。 他的手忽然握紧,一口剑骤然到了他手里,那口剑仿佛已与他躯体融为一起,已有种神秘而奇异的默契。 那口剑仿佛是从他掌中忽然长出来的。 剑光挥动,一扇墙壁忽然露出个大洞,叶孤云骤然孤云般飘了出去,他另一只手抓的是黑心。 他们骤然已到了两丈外。 墙壁倒塌,尘土骤然激起,疯狂的向四处涌去,就像是关在牢房里久了的犯人,恨不得一下子冲向天际。 叶孤云吐出口气,低头凝视着黑心。 黑心的神情竟已僵硬,躯体也已僵硬,柔软的地方也许只有躯体半截处流出的鲜血,还有混乱的发丝。 她竟已被铡断了! 目光中依然带着恐惧与渴望。 她渴望的也许不是别的,只有活着。 她虽然已死了,那双手却紧紧握住叶孤云的衣衫,叶孤云叹息,一把将那截衣衫撕破。 人落下,那截衣衫也跟着落下。 叶孤云叹息。 狗头铡骤然到了他跟前,冷冷的逼视着叶孤云,他的手紧紧握住刀柄,刀锋并未掀起来。 “叶孤云?” 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的声音竟也像铡刀掀起的声音,尖锐、刺耳而又极为生硬不已。 叶孤云勉强自己点点头,竟已忘了问他是老几。 也许他并不需要了解,也知道这人是谁了,因为江湖中绝没有第二个狗头铡。 “很好。” 叶孤云眨了眨眼,“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的意思就是你该死了。” “为什么?” “上面说你该死了。”狗头铡阴恻恻笑着。 “你上面为什么说我该死?” “为什么说你该死,这个并不重要。”狗头铡笑了一下,又说,“重要的是你该死了。” 话语声中,他的铡刀已打开,也就在这个瞬间,叶孤云身子一滑,已到了两丈外,一掠而起,连翻两个跟头,忽然消失不见。 狗头铡的手握得很紧,但手里并没有东西。 也许里面还有别的,至少还有愤怒、羞辱,铡刀慢慢的合上,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叶孤云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我们现在......。”端木桶的女人声音刚说出,就忽然被狗头铡打断。 他说,“不要说了,我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狗头铡嘴角那根肌肉现出冷笑,“蛇口。” 到达蛇口的时候,已是黄昏,残阳红如血,大地上的一切似已被染红。 蛇口的位置很特别,路道更特别,进去与出去的道只有一条,两旁的房子挨在一起,巷子并不多,却很窄,也很弯,仿佛真的是蛇出没的地方。 主道也很弯,弯而崎岖不已。 叶孤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他找这里是通过地头蛇找到的。 找地头蛇的时候,他忽然后悔未问千金怎么样了。 她过的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抛绣球?到处杀男人? 他希望她这个毛病改一改。 地头蛇立刻将一张地图交给他,并将里面几个很特别的位置画了个圈圈,这几个地方是非常危险的地方,非但出没的人很奇怪,而且连里面的事也很奇怪。 他过来是为了找三两里面的一两,然后找出横刀的家人,放出去。 因为一两很好色,特别是杀人前,一定要去找一找女人,他若是不找女人,对杀人的事完全兴奋不起来。 这是他的唯一毛病,也是他的唯一缺点。 院子很大,里面房子也很多,外面已够热闹了,外面的桌子上坐满了有钱肯花钱的主。 屋里面也不少,外面女人穿的衣衫已够少,也够薄,里面的当然比外面更时尚更时髦,叶孤云只看了她们一眼,就忍不住想吐出来。 这里的人实在很多,人员当然也很杂。 所以这里也画在圈圈里,这个时候,已有七八个女人晃动着腰肢瞟着叶孤云。 她们当然不认识叶孤云,她们认识的只有钱,所有在这里有钱肯花钱的男人都是她们所认识的,她们看见他们,仿佛是见了亲爹那么亲切。 叶孤云想走已来不及了。 一个女人忽然蛇一样紧紧缠住了他,这种本事没有二十年的功夫,决没有这样的火候。 可是这女人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她正笑着凝视叶孤云,眼波流动,柔情已泛起。 叶孤云叹息,深深吐出口气。 这女人现在笑的样子,却像是十六七岁的样子,笑的说不出的纯洁、羞愧。 她柔柔贴着叶孤云的躯体,她说,“公子,你寂寞吗?” 说话的声音很娇嫩,也很弱智,所以像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这个年纪岂非正像是枝头的鲜花,将开未开,似开未开的时刻,这个时刻岂非是最朦胧最新鲜的时候。 就像是早晨的浓雾中待摘的草莓。 叶孤云将头转向一边,他说,“你找错人了。” 这个女人笑了,她笑的却像是十来岁的小丫头,她说,“公子,我没找错人,我一直在找你。” 叶孤云不语。 他已受不了了,他知道这个地方的女人很难缠,却不知道竟有如此难缠。 这个女人柔声说,说的很柔也很轻,当然也很神秘,“只要一千两银子,今晚就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叶孤云咬牙,已在忍受着。 他知道自己已无法摆脱这个女人,一定要想个高妙的法子,否则的话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女人笑了,笑的声音很甜很蜜,声音并不大,也不小,声音的大小刚好能令男人觉得最舒服,最愉快,她说,“这里就数我善解人意了,跟我好过的人,都这么说的。” 叶孤云已在喘息,他仿佛已要忍不住了,他忽然忍不住问她,“你跟几个男人好过。” 这女人痴痴的笑着,在黄昏下,脸颊上的脂粉竟已轻轻脱落,她说,“说出来,你一定会被吓住的。” “哦?” “嗯。”她痴痴的笑着,又接着说,“少说有几千人。” 叶孤云忽然弓下腰,不停呕吐。 前面那张桌子,也是距离叶孤云最近的那张桌子,坐着个男人,怀里拥着七八个女人,眼角瞟着叶孤云,笑意里露出讥讽之色。 他说,“将这个男人拉过来。” 他怀里立刻蝴蝶般飘走四五个,飘向叶孤云,将叶孤云扶起来。 叶孤云坐在那里,胃部依然在不停收缩、抽动。 “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没有说话,将掌中剑摆了摆。 “你是剑客?”这人眼中发出了光,他仿佛很敬仰剑客。 叶孤云点头。 这人将嘴伸出,两旁的女人袖子高高挽起,抬着酒坛往他嘴里面倒酒。 等到这人不停翻白眼,才将酒坛移开。 他说,“剑客都应该好好喝酒。” “为什么?”叶孤云不明白。 这人笑了,他说,“剑客都是短命鬼,说不好那天就死翘翘了。” 他看了看将落未落的残阳,又说,“很多剑客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特别是这里的剑客。” 叶孤云冷笑,“你懂得的事好像很多。” 这人点头承认。 叶孤云又说,“你还懂得点什么?” “我懂得你眼中有杀气。”他竟已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要杀人?” “是的。”叶孤云居然并不否认。 “你要杀什么人?” 叶孤云闭上嘴。 “这里我最熟,想杀什么人,跟我去找,一定很快。” “为什么?”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好像很有名气。” 这人苦笑,他说,“名气大一点,并不是好事。” “为什么?”叶孤云笑意更浓,又说,“这是谁说的?” 这人居然也在笑,笑得合不拢嘴,他勉强自己说话,“这是我一两说的。” 一两说出话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身子骤然与女人们分离,斜飞四丈,桌畔的女人已惊呆,嘴角都在发抖。 等到他们落到赌坊上面瓦片时,一两才吐出口冷气。 “你居然要杀我?” “不一定。”叶孤云又说,“如果你还没有杀横刀一家子的人,我就不杀你。” 一两吐出口气,脸上的神情似已放松了不少,他说,“横刀一大家子还没死,我们现在就回去,说不定可以赶上杀两个。” “在哪里?” “在我老巢里。”他说着话的时候,已飘下,飘向远方的林子。 残阳已落,大地很快被夜色淹没。 林子里漆黑而幽静,一两停下,指了指里面深处,他说,“就在里面。” 他说完就往里面走,就在这个时候,地上忽然现出四道剑光。 剑光绞动间,直逼他们的躯体。 叶孤云忽然将他一把提起,飞烟般落到两丈外,他们落下时,一两的脸竟已扭曲,冷汗如雨般滑落。 但他还是笑着的,笑意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戏弄、讥讽。 他手里忽然多出四套衣衫! 叶孤云吃惊,“你居然......。” 一两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居然将这几人的衣衫扒掉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 他看了看那四人,竟已箭一般射向林子里,她们的躯体在夜色里依然显得极为白嫩、极为光滑,极为诱人。 一两忽然吐出一口鲜血,他说,“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就倒霉了。” 叶孤云承认。 但他也明白一点,那几个女人一定已倒霉了。 一两吐出口气,又说,“那几个女人出手好快,幸好我出手也不慢。” 叶孤云苦笑。 他这一手有点不道德,但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至少那四口剑不会找他们拼命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零九章 杀手组织 繁星满天。 叶孤云凝视着四件女人的衣衫,沉思着,只觉得这衣服在哪见过,有点面熟。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衣服是谁的?” “当然是女人的。”一两挣扎着笑了笑。 笑声中充满了痛苦、悲哀,他笑了笑,又说,“这些女人都不像是找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认识的女人都在蛇口里。”他又说,“而且她们的衣服被我脱光了,都绝不会逃走。” 叶孤云苦笑,又说,“并且她们手中都不会有剑的。” “是的。”一两笑了笑,又说,“她们手中非但没有剑,而且只有酒,很多很多的酒。” 叶孤云笑意更浓,“想不到你居然这么会享受。” 一两大笑,笑的吐出两口鲜血,他说,“人活着,就要及时行乐,否则......。” 他说着说着竟已喘息,脸色变得很难看。 叶孤云忽然握住一两的手,“否则怎么样?” 一两大笑了一声,又说,“否则还不如死了好。” 叶孤云沉默。 这句话仿佛很有道理,又仿佛很没道理。 一两也沉默,他的脸在夜色里显得更白,他说,“我好像不行了。” 叶孤云忽然将手掌贴向一两的背脊,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一两体内,说,“你不会有事的,因为你还有事要做。” 一两忽然抬起头,茫然的凝视着飘动的林叶,忽然说,“什么事?” “及时行乐。” 一两苦笑,他又说,“我们现在得快点回去了。” “为什么?” “去迟了,一定就杀不了几刀了。”一两居然在讥笑。 叶孤云动容,“你是说,现在他们说不定在动手杀了?” “是的。” “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叶孤云咬牙,身子骤然孤云般飘了进去。 叶孤云隐隐已看到那四个女人的脸,面无表情,冷漠的目光里透着寒意,杀人的那种寒意。 叶孤云失声惊呼,“是狗头铡!” 一两的脸已扭曲,“居然是他!” 他显然也很怕狗头铡,而且怕的要命,也许江湖中不正经的人,几乎没有不惧怕狗头铡的。 “为什么来杀你?” “不清楚。”叶孤云又说,“他说我该死。” “那你一定就该死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为什么?” “狗头铡要杀的人,好像没有一个能逃掉。”一两又说,“蛇口以前有的蛇王,专横跋扈,嚣张无理,白道黑道都畏惧他三分,但是他......。” “但他还是被狗头铡杀了?” 一两点头承认,忽然转过身,凝视着叶孤云,他说,“可是你为什么该杀?” 叶孤云苦笑,他说,“我没有不该杀的理由。” “你说说看。”一两竟有点惊奇。 “我杀人无数,什么人都杀过。”叶孤云叹息,“像我这样的人,还不该杀?” 一两沉思半晌,久久才说,“你名讳比蛇王还响?” 叶孤云淡淡的说着,“也许没有他响亮,却也差不多了。” “哦?” 叶孤云苦笑,“我就是叶孤云。” 一两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你就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那你为什么要救横刀的家人?”一两想不通了,他说,“你没有理由去救。” “为什么?” “因为我听说你被军营里抓起来了。”一两眯起眼睛,又说,“而且是被吊死人坑过去的。” “你怎么会知道的?” “天机神算说出的。” “天机神算?” “是的。”一两又说,“那人很邋遢,我给了他很多好处,所以他说了这些给我听。” “他还说了什么?”叶孤云忽然很想听听他的话。 “他说你明日黄昏与越天鱼拼命,必败却未死。”一两沉思半晌,又说,“越天鱼虽胜却必死。” 叶孤云不明白,他并没有掩饰,直接就说,“我不明白。” 一两瞳孔收缩,一双手忽然握紧,“你难道真的与越天鱼拼命?” 叶孤云点头苦笑。 一两苦笑,他说,“你与越天鱼拼命,说实话,并没有一丝活着的机会。” “为什么?” “你现在消耗力气很大,伤势也不轻,而且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 “有理。”叶孤云点点头,又说,“这次好像是我要倒霉了,如果天机神算说错了的话。” 一两也点头承认。 他又说,“但是天机神算绝不会说错的,因为他是神算子,江湖中前后两百年的事,没有他不知道的。” 叶孤云点头叹息,“可是有时人算不如天算。” 一两笑了,他说,“你错了。” “哦?” “神算子绝无有时这个毛病,在他算过的范围内,没有错的。” 叶孤云也承认,他只希望这一次也没有算错。 一两挣扎着站起,挺起身子,深深吐出口气,但身子依然轻轻抽动,那四个女人的残酷,实在恐怖以及。 那四口剑几乎刺穿了他的躯体。 若非叶孤云的动作很快速很准确很有效,他就算将她们的衣衫扒掉,但他的小命一定也跟着报销了。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四口剑洞穿躯体的刺痛。 沿着小径慢慢的往前走,连落叶都变得凄凉而萧索。 一两展颜一笑,“我好多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叶孤云也笑了笑。 “这也多亏了你。”一两凝视着叶孤云,连眼眸里都充满了情感,友情的那种情感。 这种情感绝不会令人感到寂寞、孤独,也许正因为它有这样的效果,才显得很高贵、伟大。 叶孤云微笑。 他已看出一两眼眸里的情感,这是大多数浪子所迫切需要的。 “但这次因为我,才令你受伤,所以......。” 他的声音忽然凝结,因为这个时候,凉风中竟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叶孤云的心不停跳动,忽然说,“横刀的家人......。” 一两深深吸口气,久久不语,忽然用力奔向前方,前方就是血腥的地方,味道越来越浓,他们靠得越来越近。 但他们的心竟也跳得更猛烈不已。 道路上一个人忽然横在中间,这人带着笑意,手上还在滴着血,并未擦净。 一两忽然惊呼出声,“二两!” 二两点点头,又说,“你才来,我们已尽兴了,你该罚一杯。” 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盯着叶孤云,目光中忽然生出警戒之色,他说,“这是什么人,并不是我们的小弟。” 叶孤云不语,却皱了皱眉。 一两吐出口鲜血,吐在二两的衣衫上,“我......。” 二两忽然握住他的手,忽然说,“你受伤了?” 声音中充满了吃惊、不信、关切之色。 一两点头,同意,又盯着星光,星光为什么很朦胧? 难道自己的眼睛已看不到了? 一两用力甩了甩头,又看了一次,这次变的更朦胧,朦胧而漆黑。 他叹息了口气,盯着二两,“人呢?是不是死光了?” “是的。” 一两忽然凝视着叶孤云,目光中充满了愧疚、悔恨,“我们来晚了。” 叶孤云久久没有说话,凝视前方有亮光的地方。 二两说,“就是那里,你们可以去看看。” “那你呢?” 二两忽然从手里摸出个铁匣,冷冷说,“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规矩。” 里面装的是什么?为什么用这么一个铁匣装着? 叶孤云脸色很难看。 他已发觉没有一丝机会,横刀一大家子的人,必然死在三两的手中。 一两忽然盯着二两,“你走,快去做你该做的事。” 二两只觉得莫名其妙,应声着,“嗯,你赶快过去,将伤口包扎好,好好休息一下。” 他说完,就盯着叶孤云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远方的火光还在闪烁,边上的人在狂欢。 一两在夜色里并没有过去,静静的凝视叶孤云,他说,“人已死光了,你想怎么样?” 他的目光闪烁着,却没有一丝恐惧、惊慌之色。 叶孤云不语。 他慢慢是扶着一两走向火光中快乐的人,他们都很快乐。 火堆上烤着几只整羊很香,在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竟依然很香,又香又诱人。 几个人忽然将一两扶下去,一两忽然对边上的人大喝着,“这是我的好友,你们要好好待他。” 几人忽然躬身微笑,“一定,是大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 其中一个衣衫破旧,神情却显得很高贵的人,忽然笑了笑,“我就叫三两,阁下贵姓?” 叶孤云淡淡的说着,“叶孤云。” 欢乐骤然顿住,三两的脸已变了,“你就是叶孤云?” 他显然很不信叶孤云会与一两成为朋友,非但他不信,也许边上的人都不信。 边上的水缸里盛满了酒,桌上就有大碗,又黑又大,标准一斤酒的大碗。 一个女人笑了笑,她是里面唯一的女人,笑着拿起一只碗,往水缸里舀了一碗,又慢慢的靠向滴血竹空里下。 清澈的酒顷刻间变成血红。 她笑着端给叶孤云,她说,“小小意思,与我们大家喝一杯。” 叶孤云并没有拒绝,他的嘴靠向酒碗,却没有喝。 他喝不下,光闻着就足以令他胃部抽搐。 这女人笑了,她说,“我就是四妹。” 三两也笑了,他笑着点点头,正在替他们的四妹欢心。 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看着一个男人,甚至连看着一二三两都没有过。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章 近道 叶孤云凝视着闪动的火光,渐渐觉得浑身很无力,也很疲倦。 他说,“我要走了。” 他说走就走,这里每个人都看着他慢慢的离去,四妹当然也在盯着他,她笑了笑,忽然说,“你不该走的。” “为什么?”叶孤云忽然停下。 她没有笑,脸上竟带着冰冷的寒意,她说,“因为你现在要去的地方是燕子林,你现在过去,唯一能做的事也许就是送死。” “哦?” “你现在过去,也许未将越天鱼击败,自己就先倒下了。”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一眼叶孤云,忽然慢慢走进漆黑的夜色里。 叶孤云瞧着她慢慢的消失,才发现三两在静静瞧着他,三两笑了笑,“我愿意帮你的。” “你要帮我?” “是的。”三两说着话的时候,忽然纵身跃进漆黑的夜色。 夜色里忽然想起马蹄声,响亮而清脆。 叶孤云怔住,一辆马车忽然从夜色里窜出,赶车的人赫然是三两。 三两忽然将帘子拉开,“快进来,我带你去,我不希望你死在越天鱼的手里。” “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两的朋友,所以我决不能亲眼看着我们自己朋友被别人杀了。” “那好。”叶孤云忽然孤云般飘动,飘了进去。 帘子放下,三两微笑,“你千万别忘了好好睡一觉,等到明日黄昏之时,他也许已活不了了。” 叶孤云知道自己很容易睡下。 他说,“你怎知他活不了了?” “因为我对你很有信心,一个人只要能令别的人有信心,就绝不该死。”他忽然打马,两匹马骤然撞向夜色,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你居然做我车夫?”叶孤云笑了。 “是的。”三两居然也笑了笑,“有何不可?” “你为何不让别的人做我车夫?” 三两挥动鞭梢,用力扯住缰绳,“我做你的车夫,才会令你彻底放心。” 帘子拉开的,两侧窗户也是拉开的,凉风吹动脸颊,他仿佛觉得自己很无力,好疲倦。 “你一定很累了?” “是的。”叶孤云承认这一点。 “无论谁找了很久的路,又找了很久的人,都会很疲倦的。”三两忽然笑了,笑的很讥诮而冰冷。 他又说,“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请说。” “你与横刀的关系并不密切?” “是的。” “为什么要替这种人出手?” “因为我看到他死的很可怜,于是就很想去帮他。” 三两笑了,苦笑,“你真的不知道三两这组织?” “知道。”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我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三两依然在笑,却忽然笑的冰冷、残忍,他说,“数年之中,有很多江湖高手,都栽在三两组织中了,绝不会多你一个。”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的确很清楚这组织的厉害之处,却依然找了他们,只不过他并未将横刀的家人救出,这是他的失误之处。 也许一两身受重伤,令他们无法快速赶往三两组织的老巢,无法先行一步将他们救出。 叶孤云的心隐隐刺痛,却并未责怪他们一点,因为他们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他们也有自己的酸楚与不信,虽然他们的面目在江湖中人心里很残忍很冷酷,但并不能否认他们凄凉的一面。 他又说,“我是来救人的,并不是来杀人的。” 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连嘴角那根肌肉都已因过度愤怒而高耸,他说,“何况你们并没有江湖中传闻的那样该杀。” “哦?”三两笑了笑。 叶孤云不语,闭上了眼,尽量将身子伸直,将躯体上每一分肌肉都得到有效的休息。 他也不希望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马车轻快的在林子间穿梭,两旁的林木箭一般射向后面。 阳光从林叶露出的并不多,却依然带着滚烫的热力。 里面没有一丝颠簸,叶孤云显然找到了个很不赖的车夫。 叶孤云激灵灵抖了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蛇口,有些地方非但很奇怪很邪异,也会令人感觉到不安。 “你居然从这里经过。” “是的。”三两点头,又说,“因为从这里去,会快很多很多。” “这是条近道?” “是的。”他笑了笑,又说,“近的令人无法想象。” 叶孤云怔了怔。 因为他感觉到这里距离另一个地方也很近。 黄泉。 白绫棺材铺门口轻轻飘动,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边上的纸人笑的也仿佛并不邪恶,甚至连他们嘴里的牙齿都仿佛是假的,那口水呢? 一滴口水从嘴角轻轻落下,落在滚烫坚硬的大地上。 叶孤云忽然厉声大喝,“快停下来,不要靠近那棺材铺。” 他说的很快,但马车去的却更快。 就在这个时候,叶孤云忽然发觉那纸人有了变化,纸人手上那串冰糖葫芦赫然少了两粒。 也就在叶孤云想不通的时候,两匹马骤然顷刻间松软倒下,连一声痛苦的嘶叫都没有发出,便倒下死去,吐出的白沫渐渐变成是血红。 马车翻了十几个跟头才停下,叶孤云从里面慢慢的走了出来。 又发现吐出的血红化作漆黑。 纸人的目光冰冷却又那么的阴森,掌中那串冰糖葫芦赫然又少了一粒。 叶孤云握剑慢慢的靠了过去。 他仿佛已看出了它的真面目,又仿佛没有看出来。 三两已躺下马车畔一动不动,手里赶车的鞭子依然紧紧握住,并未有一丝松开的意思。 一粒冰糖葫芦落在鞭梢前。 叶孤云目光虽在逼视着这人,掌中剑却指着摆在外面做样子的棺木上。 滚烫的柔风掠过,没有一丝落叶,也没有一丝凉意,纸人的目光却已闪动。 叶孤云身子忽然滑了过去,一脚踢飞棺木,棺木骤然破碎,里面的人惨呼着烂泥般落下,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他那一脚简直比闪电还要快,还要准。 棺木里那人有动作的瞬间,然后就一只手紧紧握剑,另一只却紧紧捂住裤裆,接着嘴巴张的很大,大的像舀水的瓢,仿佛也能放下舀水的瓢。 一双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愤怒。 他仿佛死也不信自己会被踢死,死在别人的脚下。 正如他也不信边上的同伴不会出手,眼睁睁的看着他被踢死,却未给予一定的帮助。 纸人的目光闪动更急,连额角的冷汗都已流了出来。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淡淡的说着,“你同伴的小命已报销了,你看到了没有?”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快剑杀手 叶孤云慢慢的靠了过去,冷冷逼视着纸人。 影子短小而瘦消,没有一丝活力,就像是不远处憔悴而娇弱的野花,似已承受不了阳光给于的热力,似已随时都会崩溃。 人呢?岂非更是如此? 叶孤云停了下来,就停在他不远处,就在他手里冰糖葫芦的七尺处。 他笑了,因为知道这人手中的冰糖葫芦只要出手,必然很可怕很恐怖,世上很少有人也许没有人能逃过那致命的一击。 但他也知道一点,无论多可怕的一击,都出自有勇气有信心的人手里。 否则就是狗屁。 无论多么可怕的一击到了失去勇气失去信心的人手里,一定会是可笑的,可笑而又可怜。 可笑与可怜并不冲突。 愚蠢有时能令一个人变得可笑,但恐惧岂非也会?有时比愚蠢更有效。 “贵姓大名?” 纸人脸上的雪白已滚动,牙齿咬得很紧,掌中冰糖葫芦握得很紧,他的手居然保持着稳定。 叶孤云又说,“贵干?” 这句话是废话,他本不必说的,就算说了,别人也许绝不会回答。 可是这人偏偏回答,说的很直接,“杀你。” 叶孤云点点头,“为什么?” “我本就是杀手?” “你好像很不情愿杀我?” “是的。”流着冷汗的脸颊上竟已露出不干之色,却又没有法子,他说,“我是杀手,但有些生意并不是想接的。” “例如......。” “例如杀你这样的人。”他咬牙,又说,“你这样的人,并不是好杀的。” 叶孤云点头,笑着说,“你可以不来杀我,找个理由推掉,不就可以了吗?” “做梦。”这人脸上的笑意竟已变得讥诮,他说,“这种借口实在很烂。” 叶孤云又说,“你还可以说自己拉肚子,握不稳剑,那时自己一定可以躲过去的。” 这人脸上讥诮之色更深。 叶孤云笑了,又说,“现在你岂非有点后悔了?” “我从不后悔。”这人大笑,大笑着甩掉冰糖葫芦,七粒冰糖葫芦骤然化作七点寒星,急射叶孤云的躯体,同时手里忽然抽出一把短剑,剑光骤然闪出。 寒星已够快,想不到剑光比寒星更快。 叶孤云所有的退路已被封死,他想不到这人居然这么会杀人,杀的这么专业。 他敢说就这一招,足足值十万两银子。 “叶孤云,你死定了。”这人冷笑着,笑声中,这人忽然倒下。 一只手紧紧捂住咽喉,残剑上竟已滴血。 他竟已得手! 他挣扎着翻了个身,盯着叶孤云,他仿佛很想看到叶孤云先死,想的很凶猛,却也显得很可笑。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一口剑死死定入手臂关节处。 冷汗已流出,喘息好不容易控制住,这人是什么人?出手杀人居然这么快! 笑声停止,叶孤云回过头凝视着这人,这人咽喉血雾消散,脸颊上肌肉竟已彻底扭曲,每一个神经仿佛带着恶毒而又快乐的笑意。 叶孤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笑的这么开心,这么欢愉,连死了都死的如此喜悦,这个并不多见的。 可是等到他将手臂关节处断剑拔出时,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开心?如此喜悦了。 断剑拔出,剑锋上带着的鲜血却是昏暗,竟是暗红色的。 叶孤云咬牙,想过去将这人的尸骨踩碎,杀杀气,就在这个时候,三两忽然轻轻呼唤。 “不要过去。” 叶孤云没有过去,他走向三两,这人在江湖中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对他却并不坏。 他瞧着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来,手竟已慢慢伸出,脸上带着恶毒的笑意,眼眸里竟都已因兴奋而发出了光。 就在叶孤云蹲下的那一刻,三两的手忽然抬起,却又软软落下。 他咬牙,嘶叫看着手里的毒蒺藜滚落大地,却无法握起,因为那只手竟已与他躯体离别。 然后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半截舌头慢慢的流了出来。 他竟已自杀! 叶孤云怔住。 一口剑停在边上,剑尖鲜血轻轻滑落。 “你的伤很重,毒已从你手臂上扩散,你的小命也许快要报销了。” 叶孤云抬起头,就看到了三两,另一个三两。 他是三两,那死去的人是什么人?三两又笑了笑,他说,“你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叶孤云不明白,他笑着摇摇头。 “这是什么人?” “是杀手。”他又说,“收买杀手的人,也许想你死快要想的发疯。” 叶孤云苦笑,“哦?” “是的。”三两忽然看着不远处另一个杀手,纸人般的人,又说,“这人是什么人?你一定还不知道。”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人的确是他所不知道的。 三两说,“这人出手的确很快,整个江湖出手这么快的杀手,并不多见。” “是的。”叶孤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名。 鬼流星! 出手也许比不上流星,但阴险、邪恶却是天上的流星无法比的。 三两吐出口凉气,抖了抖剑锋,他索性将剑丢掉,说,“据说这人退休很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叶孤云沉思半晌,又说,“难道他不应该来杀我?” “是的。”三两静静凝视着鬼流星,许久许久才说,“即已退休,他本不该出来的。” “是的。”叶孤云点头承认。 “江湖中能请他出手的人,也许并不多。”三两又说,“越天鱼也许是其中一个。” “越天鱼?”叶孤云的脸色变了变。 这极有可能,因为这人的确有理由请鬼流星杀叶孤云,那样子就省去了跟叶孤云决斗的功夫。 想到这里,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 三两笑了,“你想通了,至少他没有害死你,但是你现在还去吗?距离黄昏还有三个时辰。” “去,当然要过去。”叶孤云又说,“他想杀我已快想疯了。” “那你还去?”三两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当然要去。”叶孤云咬牙,牙齿已咯咯响着,声音却并不大,他说,“因为我也想杀他,想的比他更疯。” 三两沉默。 酒楼外面有三匹马,每一匹马都很神骏,都很精神,连吃草的样子都很特别。 大大的眼睛瞪着草料,就仿佛是绝世的剑客瞪着另一名剑客,充满了杀气杀机杀意,嚼得很细,却也很快。 三两说,“这三匹马怎么样?” 叶孤云不语,只是点点头。 三两走过去,盯着一匹马仔细瞧着,他瞧着这匹马很容易令人想到他平时瞧着美丽、开放而寂寞的女人,可见他有多龌龊多猥琐多下流。 里面喝酒的三人在吹着牛皮,正起劲,谁都不让谁。 吹牛皮有时也像是剑客们的决斗,唯一不同的是,一名剑客只能与另一名剑客决斗,但他们却是三个人,不停的吹,吹的天昏地暗,没有分出胜负,他们绝不会停下。 如果他们停下来,就一定有很严重的问题。 其中一人吹得面红耳赤,连眼睛中都带着兴奋之色,他当然还没有吹过瘾,可是他却不得不停下。 他冷冷的盯着三两,厉声大喝着,“你是干什么的?为何如此看我的马?” 他的声音中竟充满了无限怨恨与醋意! 三两格格笑着,笑而不语。 酒楼里那人忽然站起,腰杆都在咯咯作响,他只是瞪着三两,目光中醋意更浓,他的话反而更不利索了,“你想做什么,那是我的马。” “我知道是你的马。”三两又笑了笑,笑的神秘而又奇异。 但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却不同,特别是酒楼里那人看来,实在坏透实在贼透了。 “那你就不要看,否则......。” 三两没有说话的时候,就笑了,笑的声音并不大,他说,“否则会怎么样?” 他忽然在马背上摸了一把,只是轻轻摸了一下子而已。 这并没有什么奇异动作,可是那匹马的反应却很大,声音也很猛烈,可见这匹马主人对它的私生活上漠不关心,也许从来也没有关心过。 躯体竟抖的那么剧烈,就连声音都变得说不出的意乱神迷,仿佛经受不了这么要命的挑逗。 叶孤云叹息。 他这一手若是摸到女人身上,会怎么样? 这实在是一件要命的现象! 三两讥笑,“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狠!” 里面这人眸子忽然变得的发冷,躯体一晃,已到了他们跟前,手里虽然还握住酒杯,但另一只手里钩镰枪上的红缨却在飘动。 红缨红的像血,枪身银如秋水。 “好枪。” 这人冷笑,“纯银打造的,当然好的很。” 三两脸上的讥笑更浓,他说,“看起来你对马与兵器很讲究。” “当然。”这人冷笑声渐渐消失,又说,“我看不惯你这样的眼神。” “为什么?”三两脸上除了讥诮,又多出轻蔑,“我看你骑得马,并不是看你老婆屁股。” 叶孤云不语,静静站在一边欣赏着杀人组织里第三把交椅的风度。 能坐上第三把交椅,一定有自己独特的道理。 他也相信三两的本事一定不会很小,无论是论计谋、功夫......,也许都要高人一等的。 从酒楼里出来的人忽然变得说不出话了,愤怒有时非但令人智力降低,也会令人口齿都不清。 “你好像很不高兴?”三两又说,“你居然吃醋?” 这人咬牙,“我没有吃醋,但你......。” 三两大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什么不客气?”这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马行空 三两凝视着阳光,眼角不由皱了皱,他说,“你是什么人,好像很有钱。” 这人不明白三两为什么要问这个,但是也没有拒绝回答,他笑了笑,“我就是中原和平大镖局里的大镖师,高英。” 他瞪了瞪三两,又说,“你想怎样?” “我不怎么样?”三两的目光从阳光缩回来,忽然说出这句话,说的很快,他仿佛明白说话也是需要时间的,时间有时候很要命。 他又说,“你的马,我要了。” 他说完就看着这人的反应,也等着出手。 高英大笑。 他的反应只有大笑,没有别的,他仿佛没有见到比这个更好笑的事了。 “你笑什么,这并没有什么好笑的。”三两又说,“我还有一句话要说,保证你笑不出来。” “你说,我等着。” “我回去就找你老婆睡觉。”三两还在等着,等着高英的反应。 高英脸颊上的笑意凝结,手中的酒杯忽然碎裂,扑出来的酒忽然射向墙壁,夺夺夺......,响声不停,那堵墙壁骤然多出数道小孔。 每一道小孔都可见到对面。 后面的两人拍手称好,一人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与仰慕,他说,“就算是少林寺的大和尚内力,也许都没你的好。” 三两讥笑,他的手紧紧握住,却并不出手。 他仿佛很喜欢看别人出手。 高英冷笑,他指了指自己那匹神骏非凡的马,又说,“你跪下,给这匹马磕三个响头,我就不会找你麻烦。” 三两冷笑,笑的很奇特,很奇怪。 叶孤云知道这人有了这种变化,必然会出手了。 三两的忽然尖叫,尖叫如夜色里疯狂而饥饿的野兽,想将猎人的脖梗活活咬破,然后下咽。 高英只觉得这人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坚硬的拳头已打在他的脸颊上,他想躲避招架,发现自己无法做到,他觉得眼冒金星、天昏地暗,他完全感觉不到第二拳,倒下去的时候,他只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那张脸竟已变得像是被人抓坏的烂柿子。 里面的人彻底惊呆,连脸上的肌肉都已硬死。 三两觉得很不愉快,他对着叶孤云说,“你听说过天马行空没有?” 叶孤云苦笑,“听过。” 这个故事很遥远,也很神秘,只有很少人能相信里面的故事。 三两并未看一眼高英,也懒得看酒楼里的人一眼,他说,“你运气不错,今天可以遇到一下。” 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将里面的两匹马拉了出来。 叶孤云不明白,这两匹马并不是天马,只是江湖中很少见的宝马而已。 三两一脚将高英踢飞,因为这人已在痛苦的嘶叫,这声音听起来令人心烦。 他说,“知道天马行空的秘密并不多,江湖中也许没有三个。” “其中一个就是你?” “是的。”他说着忽然将缰绳扯掉,又忽然盯着两匹马的眼睛。 他忽然讥笑。 叶孤云正想着他为何会突然生出这样的表情时,忽然发现一件可怕而凶残的事。 浑圆、漆黑而又发亮的眼睛骤然被他刺瞎,马骤然嘶叫,狂跳似已要造反,似已将全部世人都当做是自己的仇敌,一匹骤然往前方撞去,另一匹已在三两屁股下面。 他抓住马鬃,大喝着,“快,就现在,快点骑在上面。” 叶孤云身子一掠,孤云般落到箭一般奔跑的马上,他说,“这样是够快的,但还不能算是天马。” 酒楼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离去,没有人敢吱声,一个也没有。 三两又笑了,“你想要他飞起来?像仙女一样飞着?” 马声嘶叫的更加猛烈、凶残,这对于马匹而言,这本就是冷酷、残忍的事,世上也许没有一种声音比这种声音更令人生出同情、怜惜。 马若是会说话,会骂人,三两也许已死上一万次了。 三两嘴角又在讥笑,“你一定在想我们的做法很残忍,是不是?” 叶孤云点头,并不否认。 三两点点头,沉思半晌,又说,“你难道就不想骑着它在天上飞行?” 叶孤云点头,又吐出口气。 他希望三两不要太过残忍,因为他已感觉到那匹马躯体在痛苦挣扎痛苦抽动,他已不忍心了。 三两大笑,“你走运了,天上地下,也许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秘密。” 叶孤云怔住。 他发觉三两一定又要在做着什么奇怪的事了。 他说,“什么秘密?是不是又要折磨这两匹马?” 三两笑的尖叫起来,仿佛无法压抑心中的激动与喜悦,这人仿佛也有疯病。 鲜血从眼眶里拼命的往外飞溅,三两看到这一点,仿佛并没有一丝怜惜、同情。 等到笑声,尖叫声,渐渐消失,叶孤云才说,“你说说那是什么秘密?” 三两点点头,忽然说,“将自己的内力强行灌进马腿,现在你试一试。” 他说着话的时候,他已在做,当然他已飞向苍穹。 叶孤云将内力贴着马腿,那匹马骤然跃起,他深深吐出口气,苦笑着,这法子也许只有他想得出来。 黄昏将到未到。 他们到达燕子林的时候,两匹马倒在地上,似已彻底崩溃、虚脱。 也许它们死去会好点,至少不会忍受这么多折磨。 叶孤云走进林子里,忽然停下脚步。 他停下,三两也就停下。 三两叹息,目光中变得萧索、寂寞,他说,“你不打算带我进去?” “是的。”叶孤云忽然转过身,他低头却发现那只被剑洞穿的手臂,竟已变得发黑。 “你没有理由不带我进去。” “有。”叶孤云又说,“原因只有一个。” “你说说。” “因为我是剑客,剑客与另一个剑客决斗,绝不喜欢第三个人参与。” “你错了。”三两又说,“你已受伤了,你们决斗不是公平的,何况越天鱼也许不是这样想的。” “你知道他怎么想的?” “他很想你去死,越快越好。”三两又说,“你最好带上我进去,因为我还能给你点帮忙。” 叶孤微笑感激,他说,“我不想失去你这样的朋友。” “所以你一定要与我呆在一起才是。” 叶孤云摇头,他又说,“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 三两点头,惋惜,“可是你是伤势?” 叶孤云沉思,他不愿再继续纠缠下去,也知道继续纠缠下去,就不会有结果。 他忽然说,“我好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 “蛇口之前赶车的人,是不是你?” “是的。” “你为什么不在?赶车的却是别人?” 三两笑了笑,又说,“他们用的迷香劲头并不大,我吃下解药就睡了一会,然后就去找你了。” “你怎知他们去了蛇口?” “因为我是三两。” 这不算是解释,但却比很多解释还要使用。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故人 残阳低悬,落叶萧萧。 林子里忽然走出个人,年龄并不大,样子很可爱,两个马尾小辫子两侧摆着,身上很干净,正笑着凝视叶孤云与三两,他是个孩子,笑起来当然也是个孩子样,但他却仿佛也将叶孤云与三两也当做是孩子。 三两笑了笑,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笑脸。 孩子也笑了,他说,“你手上干不干净?就往我脸上擦?” 三两苦笑,“你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就买糖给你吃。” 孩子笑了,“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抠门的要命,又怎舍得买糖给别人吃?” 三两笑不出了。 因为他有时的确很抠门,抠得要命,可是这孩子是怎么知道的? 这次是叶孤云笑了,叶孤云蹲下拉了拉孩子的小手,他说,“你爹娘一定找你了,回去晚了,一定会被打屁股。” 孩子甜甜的笑着,笑的很愉快。 久久才说,“你们是不是想要我快点离开这里?” 三两眨了眨眼,看了看叶孤云,因为他发觉这孩子有点奇怪,有着寻常孩子没有的特殊气质。 感觉很狡诈很奸诈,但却偏偏带着孩子般的天真与活泼。 他走到叶孤云跟前,忽然擤了下鼻涕,又在三两身上擦了下,他说,“你刚刚摸了我一下,我也要摸你一下,这下我们就是好朋友的。” 他当然还在甜甜的笑着,三两的脸色变了,并不是很难看,而是很难受。 无论谁被恶作剧的孩子耍了一下,都不会好受,他也不例外,他忽然退到叶孤云的一侧,他已学乖。 小孩与女人,大多数时候,还是不要靠的很近,说不定会吃亏。 三两苦笑,“这里山猪是不是很多?” 小孩笑了,“是很多,多的可以吃人。” 他忽然盯着三两,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慢的说,“你一定是在想问我,为什么不怕野猪?” 三两眨了眨眼,吐出口气。 小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说,“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老几。” 三两苦笑,忽然点点头。 小孩点头,又说,“我是小淘气。” 三两点头。 小淘气笑了笑,又擤了鼻涕,又在三两身上擦了一下,他说,“我很奇怪?” “你奇怪什么?” “我只奇怪你为什么没有没有躲着我?” “我为什么要躲着你?” “因为我很淘气,什么坏事都会做点,你不怕我吗?” 三两点点头,却未说话,他仿佛很明白小孩子的可怕之处。 叶孤云也笑了,笑而不语。 小淘气笑了,盯着三两的脸颊上看着,看得很仔细很认真,连嘴角的酒窝都已变得更深,“其实我已看出你是老几了。” 三两看了看叶孤云,忽然说,“你知道我是老几?” 小淘气点点头,又说,“我要仔细多看几眼才可以认出你,但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三两笑的不信、惊奇,其实也有点不服。 因为这就说明自己的名气实在没有叶孤云的响亮,可这也是事实。 他说,“你先说说他是什么人?你若是说着他是什么人,我就服了你,否则......。” 小淘气笑了,“否则会怎样?” “否则我就叫你小牛皮。”三两笑的得意而愉快。 小淘气笑的比他更得意,更愉快,他说,“他就是这一代江湖中绝代双剑其中的一口剑,叶孤云。” 他忽然瞪着三两,又说,“一步杀七人已成绝响,江湖一时无二人,他的名气是不是很响?” 三两不语,神情中隐隐现出吃惊、惊讶之色,却凝视着残阳。 残阳下美丽如画,连落叶都显得说不出的红润而迷人。 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令很多有情有爱的人去追求与向往。 小淘气又说,“你就不行了,混的实在不行。” 三两鼻子已在抽气,“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小淘气点头,笑而不语。 三两忽然说,“我们打赌,好不好?” 小淘气笑的更开心,他说,“你居然有这毛病?” 他笑了渐渐平稳又说,“你要赌点什么?” “你说出我是老几,就算我输了,我输了就随便你怎么样。”三两板起脸,一点笑意也没有。 小淘气忽然说,“如果我输了,也随便你怎么样?” 三两点头同意。 小淘气沉思片刻,他沉思的样子很可爱而奇怪,也许也很实用,他竟将手指放入嘴里。 他说,“你不反悔?” “绝不。” “也不变卦?”小淘气又说,“这个代价很大,我建议你换一个。” “为什么?难道你怕我打你屁股?”三两阴笑着,笑的淫狠而恶劣。 小淘气吐出口气,“我也是半个江湖中人,不想看你输的太惨而已。” “没关系。”他说的很轻松,因为他很有把握自己不会输,这孩子绝对说不出自己是老几。 小淘气叹息,又说,“我母亲因为跟我爹爹打了这样的赌,最后就有了我。” 叶孤云笑了,笑的嘴角都露出了笑意。 这孩子实在太可爱了,说出来的话也很有趣,这样的孩子并不多见。 小淘气轻轻捡起一片叶子吹了吹,又甩了甩,忽然说,“你就是三两组织里的三两,我没说错吧?” 三两怔住,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却有不得不信。 叶孤云苦笑,“看来你输的很惨,我是帮不了你了。” 三两看了看小淘气,久久才吐出口气,他说,“你想怎样?” 小淘气没有说话,垂下头沉思。 这次沉思的时间更长,也更深,三两呼吸都已喘息。 黄昏。 大地上一切都红的像血,小淘气忽然盯着叶孤云,他说,“你很幸运。” 叶孤云笑了,“我哪里幸运?” “你没跟我打赌,否则的话,你也输的很惨。” 叶孤云说,“我不会跟你赌。” 小淘气笑了,“你不爱赌?” 他吐出口气,又说,“我差点忘了,叶孤云是不爱赌的。” “那你知道我爱什么?” “我肯定知道的。”他笑的很得意,又说,“你很爱剑,因为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一口剑。” 叶孤云沉默,不语。 眸子里变得萧索而厌倦,没有人看出他为什么会变得这般?是什么力量令他改变的? 小淘气叹息,他忽然说,“时间到了,你可以进去了。” 叶孤云感谢。 他已明白小淘气令三两赌输的原因必定是将其留下,不要跟叶孤云进去。 三两忽然跟在后面,眸子忽然变得冰冷而残忍。 他本就是杀手,随时都会露出自己的本性,三两组织里的第三把交椅,绝不是个善良之辈。 如果有人说他很善良,一定看错了眼,也有可能是喝多了。 小淘气慢慢的走了过去,拉着三两的手,他虽然在笑,但笑意里却变得说不出的可怜而委屈,他说,“你要走,你输了不肯认账?” 三两目光中露出怜惜之色,他说,“可是我的朋友......。” “认赌服输,你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 三两沉默,不语。 他的身子紧紧贴着叶孤云的影子,影子长而瘦消,残阳渐渐已暗淡。 风中带着逼人的阴冷肃杀之意。 三两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人一口剑,人肃立,剑在鞘中,人仅在他们的七尺处。 叶孤云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这人,这口剑。 他并没有忘记这口剑,他显然很吃惊很惊讶,能够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能遇到这个人。 他几乎忍不住要惊呼出声。 “青云!” 青云面无表情,冷漠的眼神里隐隐现出痛苦不甘之色。 一名真正的剑客遇到自己心动的另一个剑客,最大的悲哀,也许就是不能与他比剑。 这好比是多情的少女,遇到自己心爱的情郎,最大的悲哀,也许就是不能与他相爱。 青云紧紧抱剑,他抱的很紧,就像是多情的少女在夜色里无法忍受可怕而残忍的寂寞,紧紧握住长琴,对情人的相思只能随着力量慢慢失去,而变得不那么剧烈。 青云微微点头。 握剑的手忽然握住剑柄,剑锋在鞘中叮叮作响,仿佛嗅到了杀机,已兴奋,已不能自己,随时都会出鞘。 “你变了?” “是的。”青云又说,“人总会变的,我也一样。” “你要杀我?”叶孤云目光忽然盯着那只握剑的手。 那只手实在很稳定,很有力,杀人的剑岂非都必须是这样子的? 否则自己就得死。 青云不语。 三两已横在他们之间,“我就是三两。” 青云眼角跳了跳,他显然也听说这的人的名字,对这人的认识也许并不少。 “你无论想杀叶孤云,还是想做别的,都得从我这过去,否则......。” 青云想都没想,忽然说,“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要么是我死,要么就是你死。” 青云讥笑。 “你是三两组织里的第三把交椅?” “是的。”三两忽然又说,“你来这里杀叶孤云,挑得时间并不是很好。” “哦?” “是的。”三两讥笑,“你的剑决没有把握杀了我们两人。” 青云冷笑不语。 叶孤云不再说话,忽然往林子里走去,林子里群鸟惊飞,顷刻间变得极为沉闷而萧索不已。 三两凝视着叶孤云悄悄离去,才吐出口气。 他也很明白这人,也知道这人的可怕与神秘,他说,“现在为什么不出剑?” “我为什么要出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遇 叶孤云不再看他们一眼,慢慢的走进燕子林。 燕子林里没有燕子,只有人。 一面琴,一个女人。 女人很瘦,很娇弱,但眉宇间却透着杀气,她说,“你果然过来了。” “是的。”叶孤云忽然又说,“我并不认识你。” 女人笑了,“你果然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叶孤云觉得很奇怪,这个女人说的话中,仿佛隐隐吐着怨恨、凶狠之色。 女人笑了,又说,“可是你一定要认识我一下。” “为什么?” 女人淡淡的笑着,笑的没有发出声音,这种笑声有时会令人厌恶,说,“你去看看里面那是什么?”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边上棺木上。 棺木并不华丽,却很古朴。 叶孤云吐出口气,里面的人死的很安详,临死前仿佛没有忍受过痛苦折磨。 他慢慢的将棺木盖子盖上,又说,“这人死风很有福气。” 女人点头同意叶孤云的观点,又说,“你还看出了什么?”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他说,“他是被剑刺杀的。” 那口剑的速度实在令人无法想象有多快。 女人笑了,又说,“你能看出这是谁刺出的?” 叶孤云看不出,也许就因为看不出,所以才令他紧张。 这女人忽然不笑了,他说,“这是风笑天刺的。” “风笑天?”叶孤云的心不由抽紧,他的心忽然变得不稳。 女人忽然又说,“你想到了什么?” 叶孤云沉思,又说,“据说风笑天有个死敌,叫萧大先生。” “你说的没错,这人就是萧大先生。”她笑了笑,笑的很凄凉也很萧索,“我就是萧玉竹。” 叶孤云吃惊、不信。 因为他听说过萧玉竹是江湖中不世出的才女,功夫不弱,剑法极高。 萧玉竹静静的站着,“这口棺木是我从大老远的地方带过来的。” 叶孤云用心的听着,他想象里面一定有很有趣的话。 “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思?” “你要我杀了风笑天?”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不必找我做这件事的。” “为什么?”萧玉竹痛苦悲伤的脸颊上竟已露出吃惊之色。 “因为我本就要去杀他,现在还未到杀他的时候。”叶孤云忽然咬牙。 “什么时候才到?”她的手忽然轻轻靠在棺木上,又说,“你能不能快点?” “你急着要他死?” “是的。”萧玉竹目光中现出无法形容的怨毒怨恨之色。 叶孤云忽然轻轻握住她的手,忽然说,“你可以回去了,我杀了越天鱼之后,就去浪人营里杀风笑天。” 萧玉竹笑了,笑容中充满了感激。 “我跟你一块去杀他。”她忽然凝视着叶孤云那口剑。 “不行。”叶孤云想都没想,忽然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 “我是男人,男人与男人之间做的事,绝不喜欢有女人在里面乱来。”他说的很肯定,也很坦白。 他不怕伤了萧玉竹的心。 萧玉竹笑了笑,“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你杀了风笑天,尸骨第一时间交给我。”她的目光中竟已露出哀求之色。 “我答应你。”叶孤云吐出口气,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萧玉竹笑着从怀里取出一粒丹药,又说,“这是解毒丹,并不是名贵丹药,但很适合现在的你。” 叶孤云接着丹药,又说,“你还是没有那么离开这里。” 这已不是提醒,而是驱赶。 萧玉竹苦笑,“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急着要杀越天鱼。” 叶孤云不语。 他的目光已落到过来的那条窄而崎岖的小径,这好比是叶孤云的人生,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崎岖与坎坷。 “你真的不希望我在边上?”萧玉竹又笑,忽然又说,“我说不定可以帮到你,那怕有一点点也是好的。” “不行,绝不行。” 叶孤云不再说话,他的脸忽然面向那片林子中。 他也慢慢的走了过去,他说,“我杀了风笑天,就将尸骨带给你。” “你还想说点什么?” “没有了。”她笑了笑,又说,“但我还想做点什么。” “你说。” 萧玉竹又坐下,轻抚着琴玄,“我为你弹上一曲。” 叶孤云点头。 那粒解毒丹服下,就静静的听着琴声。 她的手温柔无骨,曲子凄凉而萧索,没有一丝欢乐,仿佛是寂寞而孤独的情妇在河边低诉着自己的痛苦与哀伤。 叶孤云叹息,也很吃惊。 这曲子仿佛有种魔力,居然能令自己精神振奋,活力充沛。 那条胳膊渐渐变得煞白,毒性竟已慢慢的消退。 林子中矗立一个人,一口剑。 他明明站在两丈外的,可是他忽然到了跟前,他居然也喜欢这种琴声。 叶孤云忽然凝视着越天鱼,冷冷的逼视着他,“越天鱼?” 越天鱼点头,凝视着叶孤云,冷笑,“叶孤云?” 叶孤云也点头。 “很好。”越天鱼大笑着,他瞧着叶孤云受伤,心里仿佛很舒坦,虽然不是自己动的手,但这已足够令他欢愉。 天底下仿佛就好有种人,别人的痛苦悲伤,非但不能令自己伸出同情与怜悯,而且会生出喜悦。 越天鱼仿佛正是这种人。 “很好是什么意思?” “很好的时候,就是真的很好了。” 叶孤云不语,也不动,听着这人继续说话,他相信这人一定还会说话。 越天鱼笑了笑,又说,“你居然没有死去,那么多的麻烦下,你能活着,简直是奇迹。” 叶孤云不语。 他忽然大步走向萧玉竹,将她扶起,“你这次是不是该走了?” 萧玉竹点头,叹息,“我现在就走。” 她抱起古琴,慢慢的走了出去,叶孤云看着她那离去的背影,仿佛觉得她好寂寞,好孤独。 小淘气见到萧玉竹出来,忽然迎了上去,拉着她的衣角,慢慢的离去。 青云的手忽然松开剑柄,忽然说,“我也该走了。” 三两不明白。 青云忽然纵身一掠,到了两丈外,然后就再一掠,这人竟已消失。 小淘气忽然又跑了回来,又说,“你跟我打赌,是不是输了?” “是的。”青云想都没想,忽然说出。 “那你还认账?” “当然认账。”三两勉强自己挤出笑意,又说,“你想要点什么?想要金钱?” 小淘气笑了,笑的又贼贼的,坏坏的,“那你就在这里找出一百条蚯蚓出来。” 他说完,忽然扑向萧玉竹,生怕三两会追上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五章 子母双剑 残阳消失,黑夜很快笼罩大地。 三两没有再去抓蚯蚓,身子一飘,一纵,已进了林子里。 他希望叶孤云还活着,里面林叶飘落的更急更猛,里面的人拼命是不是也很凶猛? 一片落叶忽然被他抄住,断了一截,并不是从中间断开的,但缺口却平滑而整齐,无论是什么力量造成的,都是一件可怕的现象。 三两忍不住惊呼,“是剑气。” 步子开始走的很慢,沿着小径向前搜索着,夜色很黑,无论多黑的地方,又岂能躲过猎犬的搜索?何况比猎犬还精明、老练的三两。 他忽然站住,然后就静静看着前面的两口剑。 其中一口必然是叶孤云,另一口当然是越天鱼的剑。 三两并未靠的很近。 他并不是猪头,这个时候无论谁被打扰到半分,心神受到一丝影响,都会很容易落入下风。 下风是别人的机会,却是自己的死亡。 他忽然想去帮叶孤云,却不能这么做,两口剑虽然在纠缠,就像是两匹野狗饥饿到了极点,忘了自己是谁,心中想得也许只有一件事,只有将对方活活咬死。 剑锋快速挥动,两个人的身子变幻的也很猛烈,因为他们都不会给对方的机会,但同时都会想着怎么样杀死对方。 这样拼命非但要经验,更需要持久力。 越天鱼明显牢牢占据优势,他以逸待劳,体力上明显是优势,其他的地方优势也很好,他对周围的地形所了解到的,一定比叶孤云要多的多,叶孤云的优势几乎没有,却并不是没有。 他的优势只有一样,忍耐,不停的忍耐。 他的剑看似与其纠缠,奋力抵抗,其实却在寻找机会,任何一丝杀人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没有机会,自己就得去等机会,并不是制造机会,面对越天鱼这样的对手,制造机会并不是很大。 鲜血从剑锋上滑落,两口剑都有鲜血。 两人都在喘息,都未倒下,但仿佛快要倒下。 叶孤云虽未出剑,但剑光一直护住自己的躯体,否则自己已死了一百次了。 “叶孤云,你为什么不出剑杀我?” 叶孤云不语。 “你在等机会?” 叶孤云不语。 两人忽然掠起,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两口发亮的箭,射向远方。 三两的手心已沁出冷汗,他并未跟着拼命,但自己却深深感到里面的恐怖。 他们两人已落到河边,两人都已很疲倦很无力,更饥渴。 叶孤云喝水的时候,脖梗那根大血管去在不停跳动,谁都没有放松,连喝水的时候,也没有放弃。 他虽然没有机会将叶孤云击杀,但叶孤云岂非也没有机会将他杀了? 虽然叶孤云伤势很重,虽然随时都会倒下,但是他偏偏没有倒下,这实在令人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 他出剑已不快,但很稳,也很能等。 就在他大血管跳动的瞬间,越天鱼忽然刺出一剑,刺的方向正是那根大血管。 他几近将躯体上所有的力道都已用尽,但他也知道这种机会并不多见。 叶孤云咬牙,身子扭动,剑锋贴着脖梗过去,他几乎能感觉到那根大血管几近要冻僵、冻结。 也就在这个瞬间,另一道剑光忽然飘起。 越天鱼惨呼着射进河里,真的像条鱼扑通一声,落入河水里。 叶孤云忽然软软倒在柔软的河岸边,深深吐出口气,但心神已飞到河水里,他仿佛生怕越天鱼从里面出来。 他说,“你出来。” 三两慢慢的走了出来,他说,“你知道后面有人跟着?”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点点头。 “你也知道是我?” “不知道。”他又说,“但越天鱼也许知道这一点。” 三两脸上动容,他说,“我忽然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我应该出手杀了他的。”三两扶起叶孤云,又说,“如果早点动手,越天鱼也许已死了。” “也许。”叶孤云凝视着河水里一只孤舟慢慢飘了过来,他说,“也许我已死了。” 三两并不反驳,因为他也明白这其间的危险所在。 叶孤云不语,慢慢的走向那条孤舟。 三两吓了一跳,“你要去找越天鱼?” 叶孤云不语,纵身一跃,到了上面,四面看着,河水里没有动静,更没有浮起来的尸骨。 这人竟神秘的在河水里消失了? 三两吐出口气,紧张还在继续,他始终无法令自己放松下来。 他忽然说,“你还是上来的好。” “为什么?” “我觉得下面很奇怪。”三两顿了顿,又说,“你还是快点离开那里,否则......。” 就在这个时候,那只孤舟忽然有了变化,顷刻间下沉,沉入河水里,一条人影鱼一般跃了出来。 剑光一闪。 鲜血骤然飞溅而出,叶孤云倒下,那口剑依然死死定在他躯体上。 他说,“好剑法。” 越天鱼喘息着,“这也算是好剑法?岂非很卑鄙?” 叶孤云咬牙,目光死死盯着越天鱼,“能杀人的剑法,就是好剑法。” 不远处的三两扑了过来,也就在同时,越天鱼的手也挥动了一下,十几道鱼鳞般寒光骤然打出,三两惨呼着倒下。 越天鱼讥笑。 叶孤云喘息着,他的心隐隐刺痛,他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朋友被别人杀死,而无法给于援救。 “你居然会暗器?” 越天鱼点头,他说,“这种法子杀你却行不通,杀他们反而很有效。” “为什么?” “因为用这个东西杀你,一点没有用,也许会令你耻笑。”越天鱼又说,“你也许会笑我是个傻子。” 叶孤云点头承认,“你的确不能用这个玩意杀我,否则你就真的变成死鱼了。” 越天鱼轻轻的笑着,“杀你这样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哦?” “我想过很多法子,而这里只是其中的一种,林子里还有几种,但我不敢用。” “你没有把握?” 越天鱼点头承认。 “你认为现在有机会杀我?”叶孤云冷冷盯着越天鱼,掌中剑似已无法抬起,似已无法再杀人。 越天鱼冷笑,“一定杀的了你。” “可是我还没死,只要我还没死,就有机会杀你。”他虽然在说着话,却用力咬牙。 那口剑定入躯体,却并未洞穿躯体,因为已被肋骨死死夹住,无法前进一丝,更无法后退一丝。 越天鱼依然冷笑,“你这一招果然不同凡响,绝代双剑这个名号,并不是偶然的。” 他又说,“如果平时你没有受这么重的伤,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叶孤云也笑了,讥笑,“就算我到了这般样子,你也未必能将我杀了。” “你好像很有信心?” 叶孤云闭上嘴不语,已在喘息。 “自信太好,并不是一件好事,凡事也有个例外。”越天鱼居然笑的阴恻恻的。 叶孤云的目光忽然落到他的手上,可惜已迟了。 他的脸色大变。 越天鱼的手忽然一抖,手里赫然多出一口剑,一口又窄又薄的剑。 “子母双剑?” 越天鱼大笑,“是的。” 剑光一闪,又忽然消失,叶孤云已感觉到剑尖触碰到咽喉,但就在那一瞬间,忽然无法前进一分。 剑“叮”的落地。 越天鱼的身子忽然绷直僵硬如死鱼,眼睛也像死鱼,死鱼般剧烈抽动几下,然后倒下。 他倒在地上时,才发现他后面站着一个人。 这人手里握住剑,剑尖在滴血,这人冷冷面向叶孤云,冷的仿佛是坚冰,也许比坚冰更冷更硬。 这人浑身漆黑。 衣服漆黑,头巾漆黑,甚至连手上的剑也是漆黑的。 这人的手并没有露出来,一直缩在漆黑的衣袖里,这人的声音居然也带着种漆黑的味道。 叶孤云仰面倒下,这人并未看叶孤云一眼,更未去扶一下。 “叶孤云?”这人的声音很苍老很憔悴,居然也显得很寂寞。 叶孤云点头,“我并不认识你。” 这人沉思半晌,才说,“是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 这人又沉思半晌,久久才说,“我非但现在要救你,以后也会救你。” 叶孤云吃惊,“为什么?” 这人忽然背对着叶孤云,没有说话。 火堆上烤着山鸡与野兔,香味渐渐很剧烈,但他的心依然抽紧,没有一丝放松。 他不知道这人是谁?他不认识这人,也许不认识会好点,因为他生怕认出这人是谁。 还人情债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欠人情债岂非更不是? 这人的脸被漆黑的连衣长帽掩盖,连他去烤山鸡的时候,也未露出手。 这是个奇怪而神秘的人。 “你在想什么?” 他仿佛已看穿了叶孤云的内心,他又说,“你认识这个?” 光芒一闪。 叶孤云掌中那截枯枝上无声无息的定着一根发钗。 看到这根发钗,叶孤云忍不住忽然站起,“媚娘!” 他忽然发觉自己此时对她的思念依然那么的强烈那么凶猛。 “是的。”黑衣人又说,“她活的很好,你不必担心她的。” 黑衣人忽然笑了,又说,“其实你对她的心已变了,她的死活,也许已不会得到你关心了。” 叶孤云不语,垂下头。 黑衣人将山鸡递给叶孤云,笑着慢慢的又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对剑与情人,都很忠贞,可是现在......。” 他忽然转过身,背对着叶孤云,背对着火堆,他给人的感觉比夜色更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很多杀手 剑尖上鲜血早已滴尽,并未入鞘。 叶孤云吃惊的盯着那口剑,似已不信世上竟又这么一口剑。 他的剑竟也没有剑鞘! 他是不是随时都会杀人?那他杀的人是谁?他已经是个很可怕的剑客,那他的对手岂非更可怕? 叶孤云深深叹息。 已入秋,树上知鸟叫的没有一丝减弱。 他忽然对这人说,“你一定后悔救了我?” 黑衣人冷笑不语。 “你既不肯已真面目示人,又不说出救我的原因,你有何难言之隐?” 黑衣人忽然不笑,忽然说,“我是老几,的确不想告诉你,但救你的原因却可以告诉你。” “你说,我听着。” “我救你,是因为你还有两个人还未杀死。” 叶孤云脸色变了变,“哪两个人?” 黑衣人忽然说,“浪人营里的风笑天,另一个是江湖境地剑池,寒凌子。” 叶孤云瞳孔收缩,握剑的手被上青筋骤然露出,“你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冷笑着纵身飘走。 叶孤云将尸骨送回去,那里已挂满了白绫,一口棺木已摆好,甚至连孝衣都已准备好了。 二两并不在,一两在床上并未起来,脸上虽然充满了悲伤、痛苦,但看见叶孤云回来,依然充满了关切与友爱。 他说,“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叶孤云点头,凝视着边上的四妹,又看了看所有的人。 “这件事是我疏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代价,所以你们要杀我,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说的是事实,这是他的决心。 四妹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又说,“那里有人等你。” “谁?” 四妹不语,垂下头,凝视着三两。 帘子轻轻拉开。 马车里已有人在招手,这女人抱着琴,微笑着,“你过来。” 叶孤云没有过去,凝视着这里每个人,凝视着四妹的时候,也正是四妹替三两换衣服的时候,他忽然看见三两背脊有个漆黑的掌印。 四妹说,“你见过这样的掌印没?” “只听说过。”叶孤云沉思又说,“据说是西域大喇嘛常用的黑死掌?” 四妹点头,“重了这一掌的人,绝活不过一个月,今天已是他最后一天,所以你不必为了他的死而惋惜。” “可他始终因为我而死的。” “你不必愧疚,因为他的仇在活着的时候,已被报了。”四妹又说,“是萧玉竹将那个大喇嘛找出来,然后杀了。” 叶孤云点头,又说,“所以你希望我跟着萧玉竹走?” “是的。”四妹呆呆的凝视着那辆马车,“三两活着,只是为了寻找到你,找你却是为了她。” 叶孤云吃惊,叹息。 “所以你去吧,做好你该做的事,你不必有任何愧疚?” 叶孤云点头,“再会。” 车厢里只有萧玉竹一个人,她正席卷在一侧,凝视着叶孤云,并未说话。 她不说话,仿佛是因为没有想好怎么说。 叶孤云叹息,“你来找我,是不是找了很长时间?” 萧玉竹点头。 “你知道我的底细,当然也知道我杀他的机会最大?” 萧玉竹又点点头,她忽然笑了笑。 “你有什么计划?”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毕竟浪人营里的扶桑高手很多很多。” “是的。”萧玉竹吐出口气,又说,“他们的确很厉害,而且很多,有的是昔日剑豪将军足利义辉的护剑手,有的是伊贺忍者,也有以流浪为生的浪人,也有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浪人......。” “他们都很棘手?” “是的。”萧玉竹吐出口气,又说,“但我也已在江湖中找了几个一流高手。” 叶孤云笑了笑,“你找了谁?” “剑客春宵,杀人如麻喝血如酒的高不行,满天星花下柔,浪子燕红,......。”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光听着这么多人的名字,足以令人睡不着觉了。 他说,“他们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说他们是杀人专家,也并不为过。” 萧玉竹点头承认,为了他们每一个人,口袋里的银子已水一样流了出去。 “这其间的代价一定很大?” “是的。”萧玉竹苦笑,“单单春宵就值千金。” “春宵剑客?” “是的,据说他杀人的价钱很公正,童叟无欺,从不耍人,信用很不错。” 叶孤云吐出口气,“你已找到了这么多高手,找不找我好像已不重要了。” “是的,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但你一定要理解。” “可我现在很不理解。”他又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杀了风笑天,但你为什么要找我?” 萧玉竹苦笑,沉思半晌,才说,“请他们过来的人是我,但钱不是我的。” 她笑了笑,又说,“你把我所有家当都卖了,都请不起里面的一个杀手。” 叶孤云怔住,“那是谁的钱?” “是杭天凤的钱。”萧玉竹苦笑,她又说,“想不到你有这么一个肯花钱的媳妇。” 说到媳妇的时候,叶孤云的脸忽然红了红。 他忽然很想问问杭天凤来了没有,他忽然也很想念这个女人。 那种缠绵入骨柔情似水的情感,本就不是大多数正常男人所能忘怀的,叶孤云更不能。 萧玉竹笑了,笑的很奇怪,仿佛很享受,“你是不是想见见杭天凤?” 叶孤云凝视着漆黑的苍穹,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别三日,更胜新婚,这个我是知道的。”萧玉竹又笑了,她说,“我现在就带你去。” 她轻轻在车厢上敲了两下。 外面的鞭子抽动更急,连马声都变得些许痛嘶着。 叶孤云闭上眼,脸颊上却露出忧虑、不安之色,他此时想的却是白雪,自从那次离开白雪之后,就从未见到过,她是不是过的很好? 萧玉竹笑的更欢愉了,她说,“你居然想得这么厉害?” 她笑了笑又说,“我有时也想不明白。” 叶孤云吃惊的看着这人,“你也有想不明白的事?” “是的。” “你说出来,我很想听听。” “你老婆这么有钱,怎么会舍得让你抛头露面的去杀人?” 叶孤云叹息,不语。 “像她足以收买很多江湖高手,去杀人,你想杀多少人,就可以杀多少人。”萧玉竹笑了笑,接着说,“你不必出面的,可以好好在边上看着别人杀人。” 叶孤云依然不语。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遇对手 马车已停,停在一座装饰很华丽的庭院前,没有守卫,里面很整洁。 从乳白色的晨雾中看上去,仿佛是一座庄严而雄伟的古堡,略有冷漠、阴森之色。 叶孤云看到这庭院足足吃了一惊。 这令他想到一个人,这人并不是杭天凤,而是千金。 她希望里面的人是杭天凤,而不是千金,他有点怕这个少女,他不愿愧疚别人太多,特别是欠了别人的,始终要还的,到时还的也许比欠的要更多。 萧玉竹慢慢的走了进去,他走的很慢,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连一句话也不说了。 叶孤云说,“杭天凤就在这里面?” 萧玉竹没有说话。 这人仿佛忽然变了个人,变成一个冷淡、贞洁而寂寞的寡妇,他打开一扇门,就站在外面,没有进去。 她说,“我就不进去了。” “为什么?” 萧玉竹沉思,又说,“我不该进去的。” 东方红晕渐渐猛烈,但里面的灯光依然辉煌而迷人,桌上的瓷器在灯光下徐徐生光。 屏风的后面有条人影,消瘦而无力,显得没有精神。 萧玉竹说完就转过身离去。 里面已有声音,“进来。” 叶孤云走了进去,他听到这声音并不是杭天凤的声音,这一点他很肯定。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跟哪一个男人有过缠绵入骨的故事后,无论发出什么样的声音,都逃不过这个男人的辨别。 “你为什么不进来?” 叶孤云没有进去,靠着墙壁座椅上坐了下去,他说,“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里面的女人笑了,痴痴的笑了,“你为什么不进来?难道怕我吃了你?”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我不是怕你吃了我,而是怕我忍不住吃了你。” 里面的女人笑声更柔更甜,“你进来让我瞧瞧,看看能让我吃几口。” “你想吃了我?” “我为什么不能,你刚刚也说了,要吃了我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那我更不能进去了,说不定看到的是一只母老虎,我岂非就倒霉了。” “你这人真的小心眼,居然这么怕女人。” “女人也分很多种的,母老虎就是其中一种。”叶孤云苦笑,“我通常遇到这样的母老虎,我拔腿就跑的。” “比兔子跑的还快?” “也许没有兔子快,但也差不多了。” “那我还是将门关上微妙,免得有人比兔子跑得还快。”她说着话的时候,门忽然“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叶孤云怔住,看向屏风后的女人,“你莫非真的要吃了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她还在痴痴的笑着,笑的风吕里的水涟漪震震,她还在笑。 她笑了笑,又说,“你难道是呆子?看不出我是谁?” 叶孤云叹息,“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千金。” “你看到的不是杭天凤,是不是有点失望?” 叶孤云不语,喉结都已在抽动。 那种缠绵入骨的情感,并不是每个人所能忘却的。 千金笑了笑,然后就慢慢的走了出来,他本来是没有穿衣服的,但走出来时,已穿好了衣服。 她说,“你一定想不到是我?” 叶孤云苦笑,“我早该想到是你,因为只有你才有这样的钱财,这样的人脉。” “你还想到了什么?” 叶孤云沉思,“你也想杀风笑天?” “也许,我并不想杀人,却不得不杀。”她又说,“因为这人实在是个该杀的人。” “你有什么理由要杀他?” 千金也沉默许久,才说,“你不必关心这个,应该关心怎么去杀这个人。” 叶孤云点头,他沉思许久,他的手忽然握紧。 千金笑了。 马车还是原来的那辆,千金斜倚着,呆呆的看着窗户。 马车从荒野急匆匆的驶入城里,然后慢慢走着。 叶孤云吐出口气,暴发户就是暴发户,用过一夜的房子,就这么丢了,这实在浪费的可以。 放眼正的江湖,也许没有几个。 从窗户外忽然伸进来一只手,手很稳定,手松开,里面只有一张折叠很整齐的一张纸。 这张纸上仅有一个名字。 荒木。 “荒木是什么人?”叶孤云忍不住问了一句。 “荒木是浪人,他本来是武士,但他的主子被砍了,他就沦落为浪人了。”千金目光忽然落到外面,一个人正慢慢的走进一家酒楼。 腰际一把长而弯的刀, 她笑了笑,又说,“所以他看起来很有威严,一直保持着武士独有的那种傲慢。” 叶孤云也笑了,“武士都用两把刀的,而他少了一把。” 千金从车厢的一角摸出个短刀,形式颜色与他腰际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她笑的很神秘,很狡黠,她说,“这就是他的。” 千金将这把刀递给他,又说,“你去送给他,他一定会跟你拼命,然后你一定可以杀了他。” 叶孤云脸色动容,“你要杀了他?” 千金的脸色也变了,她的目光中竟已现出了杀机,她的声音竟变得冰冷而彻骨,“他必须要死,这人实在很危险。” 她的手忽然握紧,又说,“这人是风笑天的死党,要杀风笑天,这人必须先除去。” 叶孤云不语,垂下头。 他并不喜欢乱杀无辜,特别是像这种陌生的人,自己非但不想杀,也懒得去杀。 千金似已看穿了他的心,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萧玉竹想杀风笑天,但被我阻止住了,因为他是你的仇敌,我要留给你来杀。” 她忽然靠得更近,近得能令叶孤云听到她的心跳。 他满心感激,但这件事实在很危险,他不愿千金也进来。 千金似已又看出了这一点,她笑了笑,“扶桑浪人渡海而来,朝廷大力捕杀,但还是有很多躲起来,是朝廷所捉不到的。” 她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官印,说,“我正是这次下拨的官员,奉命捕杀暗藏的浪人。” 叶孤云犹在沉思,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千金慢慢的松开手,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你不必担心我被牵进来,因为我也有好处的。” “想不到你居然是官员?” 千金将官印收起来,又说,“这次过来的人都很隐秘,地方的官员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予调动,因为会打草惊蛇。” 她又说,“所以我们在一起,对谁都有好处,你要杀风笑天,我却要捕杀他的死党。” 叶孤云点头,他吐出口气,“我下去杀了他。” 千金忽然又握住他的手,“你不必杀他,你只需将刀递给他,然后就笑笑,就可以了。” 叶孤云傻了。 笑笑能杀死人?他没学过这么样杀人的招式,也没见过这样的招式。 千金笑了,她说,“你一定不信这个杀人的招式,但你只需笑笑就可以了。” 她又说,“到时候,他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进去,她的手才慢慢的松开,“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 酒楼里生意并不好,荒凉的镇上,来往的客旅本就不多。 荒木坐的位置是最显眼,边上当然没有别的人,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仿佛是寂寞而孤苦的帝王,在忍受着孤独带来的滋味。 他喝得并不多,却很快。 这表示他很豪气,也很阔气,出手一定也不会小,边上小红与小会从门口走了进来,笑着走向他。 她们的笑容足以令男人口袋里的银两飘出来,飘到她们的口袋里。 也许她们的职业很不文明,更不高尚,但却很受男人们的欢迎,特别是寂寞中的男人们。 荒木笑着没有拒绝她们,他也是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夜色里想女人也许比大多数男人都想的剧烈。 小红置酒,小会夹菜。 她们都在笑,笑的开心而愉快。 小红说,“你为什么不笑一笑?” 荒木果然笑了,笑着放下长刀,他的手空出来去忙着做别的事。 小会的脸已红了,她说,“你好坏,简直坏透了。” 荒木眼睛中现出淫狠而猥琐的笑意,他说,“中原人有句老话,叫......叫......。” 他的话还未说出,就被红烧肉与醋鱼塞住了嘴。 他吃完才说,“你们中原人有句老话,叫......。” “叫不打不相识。”门外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人,孤孤单单的话语。 他给别人的感觉只有孤孤单单的。 荒木冷笑,“你是谁,活的不耐烦了?” 叶孤云摇头,他忽然将那把短刀递给他,又说,“这是你的?” 荒木忽然将小会小红推到一边,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说,“这是我的刀。” 叶孤云点头,“所以我还给你。” “你侮辱了我的剑道。” 叶孤云不语,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我要找你决斗,现在就决斗。”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出手,长刀忽然出鞘,高高举起,劈向叶孤云的脑瓜盖,嘶声撞了过去。 叶孤云冷冷笑着。 笑声中荒木忽然倒下,掌中长刀“叮”的落地,人也摔倒在地上。 叶孤云怔住。 这人居然真的被他活活笑死了。 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把飞刀,鲜血从刀锋不停涌出。 不远处的小红小会轻轻拍了拍手,一人拉着一条胳膊,慢慢的从后门走了出去。 靠在不远处身着道袍的道士手里紧紧握住拂尘,脸色苍白的仿佛是泡过的肥肉。 叶孤云忽然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忽然说,“道士?” “是的,专门超度死人的。” “你念的是金刚经?” “是的。” 叶孤云又笑了笑,这人也笑了,笑的冷汗从额角豆大般滑落。 这人慢慢的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叶孤云忽然敲了敲桌子,又说,“你先坐下,我们好像很有缘,应该好好聊一聊。” 道士笑得连口水都流了出来,他说,“你脸上面带杀机,我不想死在你的剑下。”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我想杀的人并不是你,但想死我也不反对。” 道士咬牙,“你想怎样?” “只想要你带我去见风笑天,你就不会死在我的剑下了。” 道士牙咬得更紧,他说,“你不怕死?” 叶孤云不语,掌中剑忽然悄悄抬了起来,直直指向道士的咽喉。 道士呼吸急促,忽然点头,“好,我带你去。” 他说完就往外走去,叶孤云也跟了过去,他实在不愿失去杀风笑天的机会。 外面这个时候,本来是没有人的,可是忽然有了一巴掌,重重打在道士脸上,道士的拂尘还未挥出,就忽然箭一般射向墙壁,然后倒下。 他倒下去时已是死人。 这一击之威,实在很快速很可怕。 小红拍了拍手,忽然说,“这人决不能带你去。” 叶孤云吃惊,深深吐出口凉气,“为什么?” “因为这人也是风笑天的死党,不是普通的朋友。”小红又说,“这人也许就是眼线,看到你过来,也许会有很多人过来找你。” 她吐出口气,又说,“到时候,就算是千金大人手里有再多的杀手在附近,也难以抵挡他们。” 叶孤云点头。 屋外有人惨呼着倒下,叶孤云跟过去的时候,小会已奄奄一息,她是眼睛死死盯着那片竹林。 小红的手握得很紧,“你说,是什么人?” 小会咬牙,用力说话,但嘴角忽然僵硬,硬死。 小红叹息,轻轻合上她是眼睛,才说,“我们这里面难道有内鬼?” “内鬼?”叶孤云吃惊。 “你一定不会相信,这件事只有我们杀手之间才知道的,其他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你知道是什么人?” 小红目光闪动,久久没有说话。 叶孤云慢慢的将小会抱起,“人死了总要归根,我们还是......。” “先别。”小会忽然又说,“我们先回去。” “回去,回哪去?”叶孤云看了看那辆马车。 马车上的人没有变,里面的千金一定也没有离开,她一定在等着我们? 小红笑了,“她已不在了,里面是空的。” 里面果然没有人,千金赫然已不见了!叶孤云心里暗暗刺痛,她只希望千金不要出什么事。 小红叹息,“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叶孤云也会担心起女人。” 她的神情仿佛在羡慕,又仿佛在嫉妒。 赶车的大汉喝了口酒,解解渴,秋天的天气有时比夏天更毒辣。 小会的尸骨还未埋葬,鲜血从嘴角流出的很缓慢。 小红脸上渐渐现出痛苦之色,她说,“想不到周围居然有人能杀了了她。” 竹林在柔风下起伏不定,像是幽美而神秘的舞姿。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战书 马车停下。 小红掀开帘子,就吃惊的看着外面。 她看到了什么?是什么令她吃惊而惧怕?叶孤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他希望她能够镇定下来,可是她无法镇定下来。 她的手一直轻颤着。 她忽然下车,也将叶孤云拉下车。 叶孤云怔住,赶车的马夫斜倚在车厢畔,嘴角流出的已是漆黑。 倒在大地上两匹马吐出的鲜血也是漆黑的。 “看来我们只好走着离开这里了。” 叶孤云点头。 挖好的墓穴并不大,也没有墓碑,尸体是用车厢外面那层凉席裹住的。 掩埋的时刻,小红居然没有落泪,也许她的泪水已在心中流淌。 叶孤云找到这里最粗的竹子,雕刻上他的名字,然后插在上面,就算是他的墓碑了。 小红的身子忽然扑进叶孤云的胸膛,她直到此时,才无法控制住自己,“我的好朋友死了。” “她死了,但不希望你很难过。”叶孤云声音更柔,他说,“你好好活着,否则她一定会很难过的。” 小红点头。 她就伏在叶孤云肩膀上抽泣,直到她骤然尖叫起来,身子也骤然跳了起来,这个时候身子与叶孤云才分离。 叶孤云掠起,一把将她抱住,只见小红的脸色因过度疼痛而扭曲、变形。 她的小腿上赫然定入一截短剑,短剑上带着一张纸。 小红咬牙,嘶声说,“拔出来,快点。” 剑拔出,鲜血飞溅,她竟已疼晕眩了过去。 叶孤云冷冷盯着这张纸,只觉得胃部抽动,心在发凉。 上面竟是战书! 黄昏,十里坡,洗净你的咽喉,带好你的剑来。 下面的署名是风笑天。 简简单单的战书,简简单单的署名。 十里坡在什么地方?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叶孤云将车夫也掩埋,两匹马也掩埋,就找到个池水畔,用清水清洗着小红的伤口。 小红醒了就痴痴的看着池水,看着里面的鱼儿过来过去游动,似已呆了。 叶孤云说,“你醒了。” 小红点点头,又说,“我没事,那张纸上写的是什么?” “是一封战书。” “谁的战书?” “风笑天的战书。”叶孤云并没有否认,否认也无用。 小红点点头,已在喘息。 “你放心,我去决斗之前,我一定将你送到千金那里。” 小红点头,脸上忧虑之色很深,“可你不担心?” “我为什么要担心?” “你不担心这是个圈套?” 叶孤云凝视着天边那朵孤云,孤孤单单的飘来,又孤孤单单的飘走,他说,“我不怕圈套,只怕风笑天不在那里。” “在哪?” “十里坡!”叶孤云忽然握住小红柔软的肩膀,“十里坡是什么地方?距离这里有多远?” 小红摇头,她的脸色竟变得苍白如纸,他说,“你要去十里坡找他决斗?” “是的。” “你不要去十里坡,你千万不要去十里坡......。”她的声音轻颤而微弱,似已被这名字惊吓住了。 叶孤云柔声说,“十里坡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不是很可怕?” “是很可怕。” 叶孤云不用听他说出的话,从他的脸色上便看出有多可怕。 “是浪人营?还是扶桑浪人经常出没的地方?” 小红目光闪动,慢慢的说,“那里......那里......那里你最好不要去!” 她好不容易才勉强自己说出这句话。 “那是什么地方?”叶孤云凝视着她的神情,渐渐竟已怜惜起来。 “是浪人们杀人的地方。” “杀人的地方?” “是的。”小红又说,“你一定去过,你一定可以带我去的。” 小红勉强自己笑了笑,才说,“我不能带你去那里,那里绝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没关系,我自己会去的。” 叶孤云抱起小红,沿着河边走着,他不知道要走向何处,也不知道何时才可以停下。 小红说,“你真的要去十里坡?” “是的。”叶孤云凝视着轻柔的涟漪,轻轻拍打着河岸的泥土,这仿佛令他想起了那种神秘而快意的幸福,是杭天凤给的那种幸福。 小红忽然贴向叶孤云的脸颊,又说,“你不要去十里坡,我愿意跟你上床。” 她说着话的时候,胸膛竟已神奇的剧烈起伏了。 叶孤云不语。 他的目光萧索而寂寞。 “你嫌弃我?”小红的身子忽然冰冷僵硬。 叶孤云柔柔笑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叶孤云沉思,他得想一个法子回答,沉思的越久,越是令女人猜疑的更多,“我是个大坏蛋,有过很多女人,我现在根本配不上你了。” 小红笑了,她笑的样子仿佛牙很疼很酸,“你对每一个女人是不是都这样?” “不是的。” “你有过几个女人?” 叶孤云拒绝回答。 “你骗过几个少女?”小红脸上痛苦之色渐渐消退,欢愉之色竟渐渐飘起。 叶孤云叹息,凝视着小红的伤口,他的伤口又在滴血。 小红的脸上神情依然带着欢愉之色,但她渐渐已很无力很疲倦,她说,“你放下我,你走吧。” “为什么?” 小红脸上痛苦之色渐渐飘了起来,但她说的话依然很不正经,“我怕做你媳妇,可你一点彩礼都没有。” 叶孤云苦笑。 也许不正经的事很会伤人,但不正经的话却会悦人。 他沉思了好久,才说,“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你要替我清洗伤口?” “是的。”叶孤云慢慢的又在替她清洗伤口,“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小红笑了笑,“你说。” “我要将你送回去,但我却不知道去哪里。” 小红叹息,“你真的要去十里坡?” “是的。”叶孤云说的很直接。 “那好,我带你去那里,但是你一定要小心。” 叶孤云目光中现出感激之色,“你不必去,你只告诉我怎么走就可以了。” 小红摇头,“被千金知道我将你放走,一定将我骂死。” 叶孤云笑了,“你居然怕千金?” 小红点头,“她是我的老板,我怕她是应该的。” “我知道你一定还怕别的。” “我不怕死。”小红嘟起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叶孤云苦笑,他忽然在她脚底板抓着,这个主意是他小时候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小红笑的眼泪已流下,“你真的好下流。” “你说出怎么去十里坡,我就放了你。”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一十九章 穿云箭 小红挣扎着从怀里取出一支穿云箭,打开箭筒,一支小箭带着金光射入云霄。 苍穹下骤然绽放出一个“千”字。 叶孤云惊呼,“千金?” 小红努力将脚缩回,点点头,“是的。” 叶孤云笑了,“想不到是她跟你接头。” “你早该想到了。”小红抿嘴一笑,又说,“你非但早该想到,小必心里正想着这种美事。” 她说完就在痴痴的笑。 叶孤云也不语,叹息凝视着苍穹渐渐消散的穿云箭。 一辆马车从远方箭一般射了进来,忽然停在了他们边上,千金打开帘子,向他们招手,“快点进来,快点进来。” 叶孤云身子一掠,已到了里面。 马车骤然又已发动,箭一般往前方射去。 千金凝视着小红,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这是你的报酬,你点点,一共八万两。” 她叹息了声,又说,“多给的五万两是你好朋友死了,给你带去很大伤痛,我不能不给予照顾。” 小红眼泪夺眶而出,凝视着这叠银票,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 泪水渐渐打湿了银票,她的伤悲犹在继续。 千金柔声说,“我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所以你不必在意多出的钱。” 小红点头,不语,头渐渐垂的更低。 “那好吧,我们还有下一次合作的机会。”千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又说,“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小红点头。 千金柔柔握住她的手,又说,“我们后会有期。” 小红点头。 她另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千金忽然将他们的手分开,笑着将叶孤云拉走,身子飘出,车厢已到两丈之外。 千金吐出口气,凝视着远去的车厢,忽然说,“我们终于下来了。” 叶孤云沉思半晌,瞳孔忽然收缩,“这辆马车有危险?” 千金忽然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柔声说,“不要去追了。” 她说的还是慢了一点,叶孤云身子骤然飘起,跟了上去,车厢在林子里疾驰,没有别的人,叶孤云看不出有什么危险。 就在他想不到的时候,从林中忽然走出一个人,这人反握长刀,刀锋向外,身子很高,那把刀更长。 叶孤云的心沉了下去。 这人并未看一眼车厢,死死盯着大地,所以叶孤云并未看到这人的眼睛,只看到他的刀锋。 冰冷的刀锋忽然挥动。 就在马车经过的时候忽然挥动,刀锋银如秋水,车厢骤然分成七八段。 叶孤云忽然站在两丈外,大声冷笑,“斩鬼刀?” 刀锋缓缓落下,滴滴鲜血从刀尖滑落。 这人忽然转过头,凝视着叶孤云,“叶孤云?” 叶孤云不语。 握剑的手忽然握紧,剑尖轻轻抬起,指着斩鬼刀的咽喉。 斩鬼刀冷冷笑了笑,“他们两人都是你的替罪羊。” 叶孤云不语。 千金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握得很紧,声音却很轻,“快走。” 叶孤云松开手,忽然沉声说,“你走,我不走。” 千金脸色变了变,“为什么?” “我想杀了这人。”他忽然又说,“小红死了,你心里有什么感觉?” 千金忽然又握住他的手,“他们是杀手,他们的命始终会死在这条路上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这是他们的命。” 她喘口气,又说,“早点死迟点死,都一样,早点死对他们而言,也许要好点。” 叶孤云忽然松开她的手,松的很彻底,很快速,就仿佛是松开一条毒蛇的红信,他忽然说,“你走,斩鬼刀的命,我要了。” 千金咬牙,“可以,但不是现在,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要了他的命,但不是现在。” “你想要很多杀手杀了他?” 斩鬼刀大笑,“我就是杀手,你们走不掉了。” 叶孤云点头,也冷冷的大笑,“我本来就不想走的,遇到你这样的人,我不杀杀,我也许连睡觉都睡不好。” “你能杀得来了我?” “一定能,你不要忘了我是什么人?”叶孤云忽然慢慢的逼近,孤孤单单的眸子忽然变得更冷也更无情,“我是叶孤云,天下间的杀手,也许没有一个有把握杀了我,更没有把握逃过我出手一剑。” “我也不能?”斩鬼刀狞笑,笑的讥诮而恶毒。 “你也是人,所以也不能。”叶孤云又说,“斩鬼刀更不能。” “为什么?” 叶孤云并没有回答,而是说一句不相关的话,“我平生想杀的人并不多,每一次想杀的人,都死的很快。” 斩鬼刀点头,沉思,久久才说,“你很想杀我?” “想的要命。”叶孤云笑了出来,他又接着说,“所以必死无疑。” “我看出你已受伤,而且伤势很重,并未恢复,你不怕死?”斩鬼刀讥笑,又说,“你活着的机会几户没有。” “你为什么不过来试一试,看看你的小命会不会报销了。” 斩鬼刀身子骤然一滑,到了叶孤云不远处,掌中刀骤然挥出。 叶孤云一把将千金推开,身子孤云般飘动,脸上却带着痛恨、怨恨之色。 刀光闪过。 根根竹子倒下,竹叶轻轻飘动。 “好刀法,斩鬼刀果然是斩鬼刀,可惜的是......。” “可惜的是什么?”斩鬼刀身子倾斜,掌中刀又挥出三十几刀,每一刀都极狠极快极猛。 他挥出的每一刀,仿佛真的想将鬼斩断。 “可惜你的人不行。” “是的。” “我的人为什么不行?”斩鬼刀握刀轻轻一停,又恶笑着挥出了一刀。 这一刀挥出,是看着叶孤云身子而挥动的,所以非但很实用,也很有效,他确信自己没有劈不中的理由。 叶孤云没有闪避,右手一抬,猛的撞向竹林子,后面的刀锋影子般跟了过去,等到刀锋的速度与身子的速度一样的瞬间,忽然用力一夹,死死将刀锋夹住。 身子骤然停住,一切都已停止。 斩鬼刀脸色大变,他显然没有想到有人能将刀锋死死夹住,他非但不信,也无法理解,冷汗如雨般滑落。 叶孤云冷笑,“怎么样?” 斩鬼刀咬牙想要抽刀,却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那把刀赫然被夹住!赫然被夹死!! “你是不是拔不出刀了?”叶孤云讥笑。 斩鬼刀咬牙,脸已扭曲,嘶声说,“你......。” 叶孤云不语,脸颊上讥诮之色更浓,掌中剑慢慢的抬起,慢慢对准斩鬼刀的咽喉。 他杀人仿佛很喜欢将剑尖对准要杀的位置,也许并不是每次都是这样,这种习惯,他很喜欢,但别人却很害怕。 他又说,“你是不是死的很难看?” 斩鬼刀脸上的肌肉扭曲,神情都已扭曲,他忽然松开手,他已放弃掌中刀,选择要命,身子忽然到了三十步外。 正呆呆的看着叶孤云,叶孤云也呆呆的看着他。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笑的剑尖上的鲜血滑落的很快。 “我想要杀的人,一定可以杀得到,你也不例外。” 斩鬼刀忽然面条般软软滑落,眼睛几近跳出,咽喉鲜血骤然射出,血雾足足有一丈高。 他竟已死了!! 叶孤云出剑,绝不落空!这一次也不例外。 竹叶片片落下,他矗立在落叶之中,显得说不出的孤单、厌倦而无力。 他这一次也许并不是想杀人,只因这人非杀不可,只因这人杀死了小红,他想替小红讨回血债,小红的死,令他非杀这人不可,而不是想杀。 叶孤云笑了,着将刀丢掉,将小红的尸骨一截一截的找出来。 千金的头垂得很低,她心里是不是在愧疚? 一个人没有愧疚,为什么会将头垂的很低?竹叶慢慢的停止飘动,杀气也渐渐消失。 斩鬼刀出手实在极狠,极快,极猛,叶孤云深深记得有几刀几乎将自己削成两半,小命几乎要死在那把刀下。 叶孤云抱着尸骨,走了好远的路,终于找到个依山傍水的地方。 千金跟在后面,目光却在四处看着,她始终不放心,生怕周围有别的人过来追杀他们。 她时刻都不敢忘记风笑天的势力。 叶孤云将尸骨埋掉,又找了块青石,削成墓碑,立在上面。 千金深深吐出口气,“认识你,做你朋友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叶孤云不语。 “这里很僻静,你应该在这里好好养伤。” “我不会养伤的。”叶孤云忽然又握住千金的手,他的手掌满是血腥。 她并没有避让,忽然笑了笑,又说,“难道还想去杀人?” “是的。”叶孤云目光直视着阳光,阳光灼热而耀眼,她的目光却冰冷森寒,他忽然又说,“黄昏,十里坡,洗净你的咽喉,带好你的剑来。” “是谁?”千金的眼神变了,她已想到这个人是谁了。 她忽然又说,“是风笑天?” “是的。”叶孤云的手握得更紧,“你一定知道十里坡在哪里。” 千金垂下头,她的头垂得更低,忽然说,“你真的要去十里坡?” 叶孤云咬牙点头。 “风笑天找你很可能是个陷阱,那里也许有很多杀手在等着你。” 叶孤云点头承认,他又说,“这个我想到了,但我还是想去一下。” “你想去冒险?”千金忽然将叶孤云的手靠在脸畔,柔声又说,“这只不过是个陷阱,要杀风笑天的机会很多,但这次......。” “我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章 惊遇离别钩 叶孤云矗立在墓碑前,没有动,没有说话。 阳光渐渐已西移,决斗的时间渐渐已到了,他活着的机会很少,几乎没有。 可是他不在乎,一个人连性命都不在乎了,那还能在乎什么? 千金也知道这一点。 她沉思了很久,才说,“我带你过去,可是那里的确很危险。” “好。” 林子里这个时候,忽然箭一般射过来两匹马,骑马的人赫然是萧玉竹,她将马送了过来,掉头就走。 好马! 马的蹄子只有四只,但却仿佛在用八只在跑,跑的很快也很稳定。 “你为何不问问萧玉竹不跟过去?” “我应该问问?” 千金嫣然一笑,“因为我也想不通这一点。” 她顿了顿又说,“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奇怪什么?” “她老子被风笑天杀了,她却不过去参与行动,将仇人首级刺杀于八百里之外?” 叶孤云沉思半晌,又说,“也许她想着仇人被杀了,就可以了,无论死在自己手里,还是死在别人手里,都是一样的。” 千金点点头,又说,“也许是的,也许不是。” 叶孤云叹息。 女人的疑心病也许比男人要重的多,一点点都会引起她们的怀疑。 也许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显得极为可爱,可爱的令天底下大多数男人都没法子去偷情。 马在狂奔,两旁野花箭一般向后射去。 竹林顷刻间已过,千金拉住缰绳,已在喘息,她说,“等一下。” 叶孤云苦笑。 女人就是女人,体力到底还是没有那么持久。 她将缰绳递给叶孤云,说,“你拿着。” 叶孤云就拿着,他想去安慰一下这个娇惯女人,却发现自己喉咙干燥的很,仿佛已生出了轻烟。 他竟已说不出话了。 午后的阳光又毒又狠又猛。 千金抖了抖身上的衣衫,紧贴在躯体上的衣衫竟已湿透。 她又说,“你一定要拿好了,否则我就......。” “你就怎么样?”叶孤云紧紧握住缰绳。 “我就骑在你身上回去。”她痴痴的笑着走向河边,洗了洗脸,又笑了笑。 叶孤云点头,“好的,我若是握不住缰绳,让马跑了,你就骑在我身上。” 千金喝口水,就痴痴的凝视着水中的倒影,痴痴的笑着。 她笑着却没有回去,痴痴的盯着河水里。 叶孤云有点看不懂了,一个女人就算再喜欢自己的脸蛋,也不用这么样盯着看,因为自己也会脸红的。 他斜倚在马背上,喘息着。 “你为什么不过来?难道不怕这匹马跑了?” “我很放心。”她又说,“但我不放心这里。” “你不放心什么?”叶孤云看了看那里,那里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千金从袖子里摸出一枚丹药,笑了笑,然后往里面一丢,就赶紧躲到叶孤云边上,痴痴的笑着。 叶孤云不懂,“你笑什么?” 千金不语,痴痴的笑着,笑着指了指河水里,说,“你仔细瞧瞧。” 叶孤云点点头,眼睛真的在凝视着河水的动静,河水没有动静,千金依然在痴痴的笑着。 她笑的很愉快而得意,她说,“你看见鱼急着跳上岸的没有?” 叶孤云摇了摇头,又说,“你看见没有?” “我们马上就看到了,而且有好几条。”千金痴痴的笑着,笑着忽然握住叶孤云握剑的手,刺向后面的柳树。 柳树里发出惨叫一声,一个人斜眼倒下,眼睛直愣愣盯着千金,牙齿咬的很紧,似已死也不信自己会被发现,死也不信自己会死在别人的手下。 千金依然笑着,她又说,“这叫忍术,是扶桑忍者比较高深的一种学问。” 叶孤云叹息,不语。 这个时候河水里忽然跃出几个人,并不是鱼,跃出水面,就在岸上死命打滚,一双眼睛泛起了死白色,死鱼般的颜色,嘴里吐出的却是碧绿色的,吐着吐着就变成了漆黑的。 叶孤云不忍在看,他没觉得有趣,只觉得有点凶狠。 他的目光又落到桥上,桥上站着一个人,一把离别钩。 这人抱着离别钩,像是抱着情人,她的目光却像是得不到爱与满足的怨妇,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幸福的泼妇。 鼻子很翘,嘴巴很尖,所以她笑不笑都一样,令男人没法提起兴趣,也生不了兴趣。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有欲望的时候,看了她一眼,说不定会活活变得没有欲望,欲望很容易被她的神情杀死。 叶孤云喘了口气,慢慢的走了过去,停在她不远处,并未靠的很近,他说,“高姓大名?” 这人冷冷笑了笑,笑的胸膛在离别钩上剧烈晃动着,“冷冰燕。”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笑了笑,“原来是燕女侠。” 冷冰燕不语,冷冷的横在大路中间,盯着叶孤云,盯着叶孤云后面的马。 马已在垂下头,踢着蹄子,似已不耐烦了。 千金是骑在马上的,她不喜欢仰视着别人,所以她坐在上面,俯视着冷冰燕,咯咯笑着,等到千金笑完了,叶孤云才说,“贵干?” “杀你。” 这人说杀就杀,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说到“杀”字的时候,冷冰燕已到了叶孤云边上,钩子已勾住,可见这女人出手一点也不含糊,这名字并不是吹出来的。 千金吃了一惊,她以为这一招后,叶孤云这小命就要报销了。 可是她听到“你”字的时候,就放下心了,叶孤云忽然撞了过去,伸手骤然扣住冷冰燕的手腕。 冷冰燕嘴巴还未合上,脸上的肌肉已扭曲。 叶孤云出手简直比闪电还要快,还要急,不给别人一丝反应的机会。 他说,“你是女人,我现在不想杀女人,所以你走吧。” “你不杀我,会后悔的。”冷冰燕冷冷逼视着叶孤云,忽然又说,“你们都会倒霉的。” 她目光并没有看一眼千金,但眸子里杀气却很浓很重。 千金冷冷笑了笑,“你以为我不敢杀?” “那就杀吧,我早已不想活了。”说完,冷冰燕竟已闭上眼睛。 叶孤云叹息,他的手腕忽然松开,“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没有理由杀你。” “理由我有一个。”千金忽然跃下马,冷笑着,“她想杀你,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叶孤云惋惜,“你走吧,无论你为什么来杀我,我都不愿杀你这样的人。” “为什么?”千金怔住,她似已不信叶孤云会放走这个女人。 他的手忽然松开,但她的离别钩还未从他脖子拿开,她似已惊呆,她说,“你放了我?” 叶孤云叹息不语。 离别钩从他脖梗慢慢的拿开,千金才喘了口气,她说,“你也没有杀他?” 冷冰燕垂下头,掌中的离别钩也垂下,久久才说,“我走了。” “你去那?” “当然是地狱,我杀不死你,日子也不好过。”她忽然叹息了声,又说,“你想不想跟我一起过去?”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你不要走,我忽然想跟你说说话。” 冷冰燕没有走,忽然抬起头,“你说,我听着。” “你并不像是杀手。” 冷冰燕点头,“我本就不是杀手,我是该死的人。” “为什么你是该死的人?” “因为杀了人。”冷冰燕又说。 “杀人很正常,我杀的人多的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叶孤云苦笑。 “但你还活着,可我就不同了。” “你有什么不同?” “有人要杀我。”冷冰燕又说,“是狗头铡要杀我。” 说到“狗头铡”这三个字的时候,神情都变得很惧怕很呆滞。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他要挟你来杀我?” “是的。” “你有机会杀了我?”叶孤云忽然又说,“你杀我机会其实并不大。” 冷冰燕点头,“如果你被忍术伤到的话,我杀你的机会就大的多了。”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那时的你反应远比现在慢很多,我得手的机会至少有七成了。” 叶孤云承认,他点点头,又说,“你说的都没错,但是你没有杀了我,回去怎么做?” 冷冰燕笑了,笑意里充满了说不出的讥诮之色,她说,“当然是被铡刀铡了,这是我逃不过去的。” 叶孤云沉思,又说,“狗头铡给你几天时间?” “三天时间。” 叶孤云的手握得更紧,“你可以等我三天,三天之后的今天,我会回来找你,一起去找狗头铡。” 冷冰燕眼睛亮了,“你肯跟我一起去找狗头铡?” “当然肯。”叶孤云笑了,他笑着松开手,拉着缰绳慢慢的走向前方。 “我就在这里等你?”冷冰燕忽然笑了,笑的并不是美丽,却很诚恳,所以这已够美丽,令别人的内心生出美丽。 “是的。”叶孤云看了看四周的地方,“你最好找个好地方躲起来,看到我站在这座桥上,你就出来。” 冷冰燕点头,沉思,又说,“你为什么要回来替我解围?” 叶孤云挣扎着上马,笑了笑,“因为我高兴,所以我乐意。” 冷冰燕苦笑。 千金吐出口气,又摇了摇头,才说,“你见过这样奇怪的人没有?” 冷冰燕摇头。 “你不必奇怪,因为他也要找狗头铡有事。”千金笑了笑,忽然打马狂撕,尘土飘飘,两匹马已到了十丈外。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神般的人 冷冰燕瞧着两匹马绝尘而去,深深吐出口气,身子忽然已抽紧。 因为看见一双狗眼直愣愣盯着她,还在滴着血,刀锋上的血迹也未干,刀柄上的手很稳定,稳定而冷静。 刀身上的红绫轻轻飘动。 “狗头铡!” 狗头铡盯着冷冰燕,缓缓的说着,“你不用说了。” 他拍了拍手又说,“我都听到了,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做的每一件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冷冰燕的手忽然握紧,“你都看到了?” 狗头铡点头,讥笑,他的手也握得很紧,连手臂上的青筋都已高耸。 铡刀慢慢放下,四个女人忽然出手,一个忽然出手将冷冰燕的手腕扣住,用的正是小擒拿手,又快又狠又准,这个女人也是出手最快的一个。 她们深知冷冰燕若是出手,定是致命的一击,离别钩勾住什么,都会容易离别。 勾住你的手,手就会与你的躯体离别,勾住你的头颅,头颅立刻就会与你躯体离别,当然你的生命也会离别的。 冷冰燕后退的同时,忽然停住,后面忽然出现一个人急点她十几处穴道。 还有两个人一边一个,将她架起来,因为她如果没有人架起来,就会倒下去。 离别钩已到狗头铡手里,狗头铡冷冷笑了笑,又说,“现在你依然在这里,但不是自己躲起来,而是被人藏起来,所以也没有什么区别的。” “是的。”冷冰燕目光没有一丝惧怕之色,反而出奇的稳定,“没错,到时候你就可以杀他了?” “是的,到时候我就可以杀他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眸里却隐隐现出惧怕之色,他仿佛也知道叶孤云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冷冰燕忽然冷笑。 边上的女人掴了她七八个耳光,直到冷冰燕笑声消失,笑意却依然还在。 “你不该笑的。”狗头铡也在笑,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没有笑出声音,却比笑出声音更冷酷,更残忍。 “是不是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令你难受了?” 冷冰燕的脸颊已被掴的发青发紫,但她脸上却依然带着笑意,讥诮而轻蔑,“你没有把握杀了叶孤云?” 狗头铡点头。 冷冰燕也点点头,又说,“狗头铡放眼江湖,没有把握杀的人,并不多,绝代双剑是其中两个。” “没错。”狗头铡吐出口气,又说,“你继续说。” “你一定已想好了万全的法子。”冷冰燕冷冷逼视着狗头铡的目光,没有一丝避让。 “是的。”狗头铡笑了笑又说,“你可以猜猜看。” 冷冰燕点头,又说,“你一定将我放在太师椅上,手里还端着一杯茶,然后桌上还摆着一些糕点,说不定还有水果。” 狗头铡笑意不变,又说,“有意思,你想的主意并不坏,我可以跟你学学。” “你当然在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十面埋伏,就算是一只苍蝇进来,也很难逃得出去。” 狗头铡点头,“这是必须的。” 冷冰燕目光闪动,又说,“你收买的杀手一定比风笑天更多,也更强。” 狗头铡沉思,“你为什么没有想到这本就是风笑天收买的?” “风笑天收买的?”冷冰燕怔住,彻底怔住,“你也是风笑天收买的?” “我不是。”狗头铡脸颊上现出厌恶之色,又说,“我并不想杀他,但我必须要杀他。” “你并不爱钱,也不爱女人,权势对你也没有多大的诱惑。”冷冰燕吐出口气,又说,“我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令你冒险去杀叶孤云?” 她看了看狗头铡那双漆黑的眸子,又说,“你是不是被逼无奈才杀叶孤云的?” 狗头铡不语,忽然转过身,凝视着河水从桥下慢慢的流淌,他的心是什么滋味? 没有人看到他的心,也没有人看到他的脸。 架住她的女人忽然又要掴她,因为狗头铡已被她说的难过,他的下属看到他难过,她们也许更难过。 这次却被狗头铡叫住,“这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的事。” 两个女人垂下头,心里暗暗怜惜。 阳光渐渐已西移,天地间已有凉意,凉风将片片落叶吹到河水里,又流走,谁也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何时停下。 这好比是他们江湖中的浪子,谁也不知道他们涌往何处,死在哪里。 这也许就是他们的悲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狗头铡忽然将冷冰燕的穴道解开,忽然将离别钩递给她。 冷冰燕怔住。 跟着他的四个女人也怔住。 “你走吧,我不想杀你。” “为什么?”冷冰燕想不通。 狗头铡沉思久久才说,“因为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接头,所以我一定不能用你。” 他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我用的人都是一流高手,只有一流高手,才又机会杀叶孤云,就算杀不死他,也有机会令他重伤。” “你要找人代替我?”冷冰燕吃惊的盯着狗头铡。 狗头铡点点头。 “你以为骗得了叶孤云?” 狗头铡不语。 边上的女人忽然将一面精致面具往脸上一蒙,又轻轻按了按,另一个冷冰燕立刻就现了出来。 这女人居然也在笑着,笑的居然与冷冰燕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情都很像。 “我就是冷冰燕了。” 冷冰燕吃惊的盯着这女人,“你居然......。” 这女人冷冷笑了,“是的,没错,我们本该杀你的。” “可是你们并没有杀我。”冷冰燕又说,“你不怕我告诉叶孤云?” “不会。”这女人又说,“三天很快就会过去,你也可以去告诉叶孤云,但是你的妹妹就要倒霉了。” 冷冰燕脸色变了,又说,“你们好卑鄙!” 这女人冷笑,“但我们并不冷血,我们至少没有杀了你。” 狗头铡慢慢的走向林子里,不再看一眼冷冰燕。 跟冷冰燕说话的女人又说,“你现在最好跟着我们,否则......。” 她没有说完,她想将没说完的话留给冷冰燕自己去想。 冷冰燕咬牙,跟着他们,似已一步也不敢落下。 / / 残阳低悬,秋风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肃杀之意。 两旁野花经过阳光一天的照射,似已变得更加憔悴,憔悴而无力。 “这里就是十里坡!” 千金点头,“这里的坡是不是足足有十里?” “是的。”叶孤云点头承认。 坡并不大,却很长,很崎岖,很宽敞,两旁的店面生意也许并不坏,也许并不好,所以他们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棺材店的老板向他们打招呼,陪笑着,“你们要不要棺材?” 叶孤云忽然就到了他跟前,又说,“多少钱一副,我要一副。” “十两银子。”老板邪邪的笑了笑,又说,“我做生意,绝对公正。” 他看了看千金又说,“你为什么只要一副?” 叶孤云忽然将他一把提起来,又冷冷的笑了笑,“我要将这口棺木用来装死人。” 老板脸色变了,他说,“这里没有死人。”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若是不走,这里就多出个死人。” 老板的脸已扭曲、变形,身子忽然跃起,凌空一翻,已到十丈外。 这人的轻功居然这么好! 千金吐出口气,微笑着,“想不到你居然这么粗鲁。” “我也是被逼无奈。” 摆在门口的那口棺木忽然四分五裂,从里面箭一般射出两个人,两口剑。 剑光很快,刺出方向正是叶孤云的咽喉。 叶孤云讥笑。 这两人的剑光还未到,忽然就消失,他们的性命也消失,躯体倒下,眼中满是惊讶、不信、恐惧。 从咽喉处射出的鲜血,在残阳下看来仿佛是两根鲜艳而美丽的丝带。 他说,“看来我要开杀戒了,所以你......。” 千金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你不要赶我走,我也会点功夫,说不定会帮到一点。” “不行。”叶孤云忽然松开手,又说,“这次他们不将我杀了,他们绝不肯罢休。” 千金的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一种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绝望。 “那你岂非死定了?” “是的,我非但活着的机会并不大,也许没有机会活着。” 千金沉默,不语。 叶孤云冷冷凝视着剑锋飘零的鲜血,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本已松开手,却被她的手紧紧握住,“你明明不必这样做的,可以用收买的人过来杀了他。” 叶孤云不语。 目光落到渐渐从远方走来的两个提着篮子的妇人,篮子里装着瓜果,还在滴着水。 她们显然是从河水边走来的,将瓜果洗好带回去。 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是叶孤云的眼睛已盯了过去,瞧着另一只没有握篮子的手,那只手竟已滑入怀里。 谁已看不出她们手里握的是什么。 剑刺出,两人骤然倒下。 篮子里的瓜果忽然滚落满地,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叶孤云,仿佛恨不得要将他活活瞪死,瞪死一万次。 剑尖在秋风下滴血,一滴一滴的滴着。 她们的神情渐渐在残阳下褪色,渐渐失去了人该有的光泽。 叶孤云大步走在残阳下,往里面走去。 两边的门板上对联猎猎作响,似已时刻都忍受不了打击,破门而出,寻找自己的去处。 “站住。” 叶孤云忽然站住,并未看这人一眼,掌中剑犹在滴血,并未滴尽。 剑尖已在轻颤,仿佛已嗅到一种无形的杀机。 “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不语。 他的后面不远处千金依然紧紧跟着,并未离去,她的神情充满了忧虑与不安。 “有人给钱我,要我杀你。” “嗯。”叶孤云只说了一个字来,身子骤然掠起,孤云般飘动,飘到一丈外。 就在他原来站的地方,赫然满是银针。 叶孤云身子还未站稳,就忽然又已掠起,在半空中舞动剑光,叮叮叮叮......,根根银针慢慢跌落。 他忽然惊呼出声,“飞天银针?” 这人冷笑,“是的,我正是飞天银针肖寒。” “肖寒绝不会被银两所收买,但你却被收买了。” “没错,我的确被收买了,但你还得去死。”肖寒的脸颊上根根肌肉轻轻颤动不已。 叶孤云落下,静静瞧着这肖寒,“原来江湖传闻有时也会有假的。” 肖寒点头,“没错,的确是的。” “所以你已变了,也该死了。” 肖寒瞳孔忽然收缩,满把银针滑落至地上,他挣扎着也落到地上,整个人仿佛是一条死鱼,忽然僵硬、硬死,连眼睛中都带着死鱼独有的那种白色。 叶孤云喘息着,他毕竟是人,是血肉之躯,并不是铁打的,他已觉得很疲倦。 孤孤单单的眸子里竟已露出厌倦之色。 他仿佛已不愿杀人,但还得去杀人,杀人也许并不能令他获得快乐,更不能令他获得快意,但他还得杀下去。 人活着,也许很难回避自己不愿做的事。 只要活着,多多少少就得去做点,叶孤云也不例外。 叶孤云霍然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人,一口剑,天神般的人,杀气很重的剑。 他忽然说,“风笑天!” 他从未见过风笑天,却知道这人一定是风笑天,风笑天冷冷笑着,笑的很愉快很满足。 “是的。”风笑天笑的更加得意。 “你还算讲信用,没有放我鸽子。”叶孤云又说,“但你不打算跟我决斗。” “是的。”风笑天风一般的笑着,后面忽然出来几个人。 宽袍大袖腰际斜挂长刀,一只手紧紧握住刀柄,脸色铁青,步子很稳定,也很矫健。 他们显然已杀过很多人,无论从他们的神色上看,还是从衣着上来看,都是经过无数次杀人与被杀,只有这种人才会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色。 连落叶都染上了杀机! 刀并未出鞘,但寒意已够浓,够深,够冷。 几个人出来就忽然横在叶孤云与风笑天的中间,冷冷的盯着叶孤云,别的地方并未去看,也懒得去看。 这些是什么人?是浪子?还是昔日纵横沙场的武士? 叶孤云没有后退,一步步逼近,逼的很近。 有些人天生仿佛就有种野兽般的本能,逃避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只有迎上去,才有一线生机。 剑尖抖动更加猛烈。 他的心也出奇的变得更稳更冷更残忍,一名剑客面对真正的对手时,肚子里的心必将硬的像是铁块。 为首一人忽然说,“你就是叶孤云?” “是的。” “听说你是江湖中绝代双剑之一的一剑?” “是的。” “那另一口剑为什么不过来?”这人冷笑冷视着叶孤云的人,冷视着叶孤云掌中剑,忽然说,“白云是不是怕死?不敢来了?” 叶孤云不语。 这个名字仿佛是把刀,深深刺进他的胸膛,疼的他脸颊上根根肌肉都在隐隐跳动。 “你为什么不说说话?” “我要说什么?” “你可以说说,想死在谁的刀下,无论是谁的刀,都不会令你失望。” 叶孤云不语,面前的四把刀的确是好刀,作为剑客死在这样的刀下,他本该荣幸,本该觉得幸运,可是他仿佛有点美中不足,缺少点什么。 也许剑客的死亡,本不该带着遗憾,一丝的遗憾都是他们所不可忍受的。 这人讥笑不语,握刀的手忽然握得更紧,连脖梗那根肌肉都已忽然抽紧。 叶孤云也笑了,冷笑,“浪人?” “是的。”这人淡淡的说着,“我们四个都是浪人,千里渡海而来,听说这里很不错。”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不错。”这个浪人脸上现出骄傲而得意之色,又说,“我杀了很多江湖中人,杀的很舒服,他们都很对我口味。” “你杀了多少人?”叶孤云忽然想知道这一点,想的要命,就像寂寞的男人迫切想知道少女的躯体有多滑多嫩那般。 浪人的眼中讥笑之色更浓,“一共杀了七十三人。” 他忽然慢慢的轻抚着刀柄,又说,“每一个都是好手,其中里面还有名门正派的高足,他们更更了不起。” 叶孤云咬牙,冷冷笑着,“你果然有点能耐,想杀杀我?” 这位浪人点头承认,“很想,想的要命。” 他忽然吐出一口吐沫在手心,又揉了揉,才握住刀柄,他又说,“其实我早就想杀你,只恨无缘相见。” “现在是不是称心如意了?” “是的。”这人的刀慢慢的抽了出来,刀光闪闪,他们显然对刀保护的很好,刀身上干净而发亮不已。 他又说,“这是一把军刀,是我昔日上战场杀敌用的刀,你看怎么样?” 他凝视着这把刀,仿佛是凝视着自己的儿女,自己的媳妇,竟那么的慈爱! 叶孤云嘴角讥诮之色更浓,他说,“高姓大名?” “山本一郎。” 山本一郎说出自己的名字,神色显然露出傲色与轻蔑,他早已将叶孤云看作是死人,看作是他刀下的死人。 “好名字,可惜却要客死异乡了。”叶孤云横剑冷视着这人的咽喉。 “客死异乡?”山本一郎大笑,讥讽而冷酷不已。 叶孤云闭上了嘴,不愿多说一个字。 山本一郎也闭上了嘴。 他们的话显然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决斗,也是拼命,这其间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非但不给自己留有余地,别人也没有。 刀劈下。 刀光一闪,劈向叶孤云的躯体。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强敌逃跑 刀光一闪。 叶孤云身子贴着刀锋滑了过去,就连他也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刀法竟如此可怕。 他杀过很多用刀的人,竟从未见过如此迅速如此刚猛的刀法,这一刀下去,足以令人感觉不到死亡的疼痛,因为实在太快了。 刀锋从他的躯体滑过。 刀锋上的鲜血滴滴滚落,叶孤云身子在地上滚动两下,挣扎着站起。 “好刀法!” 山本一郎凝视着叶孤云,半个字也没有说。 “你为什么不出手了?” 长而弯曲,薄而锋利,这样的刀并不多见,在江湖中很少几乎没有这样的刀。 滴滴鲜血从刀锋上滑落。 叶孤云的血,叶孤云竟已被那一刀击中! 叶孤云笑了笑,“现在你出手,我现在也许就要死在你的刀下。” 他说的很慢,显然也很诚恳,很现实。 后面的似已不信这个现实,距离山本一郎最近的一人脸上变得苍白。 因为他忽然看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叶孤云的剑竟已在滴血,滴的很慢,却依然在滴着。 这人呼吸急促,急忙去扶山本一郎,可是就在他扶山本一郎的时候,忽然发觉这人断成两截。 从人的腰际断开,伤口平滑而整齐。 山本一郎倒下,他的人仿佛是一只麻袋一样,忽然倒出,什么都已倒出。 叶孤云挣扎着扶住千金,她已在呕吐。 她似已无法忍受这种现象,叶孤云说,“他死了,死人并不觉得可怕。” 千金点头,她并不是觉得可怕,而是觉得反胃。 叶孤云轻抚着她的背脊。 千金喘息着从袖子取出一支穿云箭,打开机关,一支小箭带着光芒直射云霄。 苍穹下骤然绽放出一个“千”字。 风笑天惊呼,“穿云箭!” 话语声中,他忽然到了跟前,站在七尺处,冷冷逼视着叶孤云,剑已出鞘,并未刺出。 “你要找人过来?”风笑天冷冷笑了笑,又说,“你别忘了,我找来的人更多。” “是的。” “你不怕带来的人全部被我杀了?” “不怕。”千金冷笑,“你杀不了。” 她笑着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图纸,忽然又说,“你拿去看看,就明白了。” 叶孤云没有看到这是什么图,因为已揉成团,那团纸已迅速丢给了风笑天。 风笑天打开一看,瞳孔收缩,脸色竟已变得惨白,失声惊呼,“你怎么知道我这里的地形图,还知道里面人员配置?” “是的,我知道的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 风笑天身子一闪,已到了两丈外,“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你不要得意太久。” 叶孤云挣扎着掠起,忽然又落下,他竟已无法追上风笑天。 千金握住他的手,“你不要心急,他跑不了,我还有别的法子。” 叶孤云点头。 不远处三个浪人并未看一眼山本一郎,死人仿佛并不值得他们看,更不值得他们怜惜、同情。 一个人忽然说,“他跑不了,那你们呢?” 这人双手握剑,刀慢慢的出鞘,这人大叫着挥出了七八刀,每一刀都很凶猛,都很快,他几乎用尽了躯体上所有的力道。 叶孤云拉住千金,斜飞四丈,落到屋脊上,两人都冷冷凝视着这人。 这人直愣愣盯着他们,并未跟上来,两只脚似已定入大地,后面的两人已倒下,身子赫然定入七八支羽箭,每一只羽箭都已洞穿躯体。 “你们早有埋伏?” 千金点头,“否则我又怎会亲身涉险。” 叶孤云吐出口气,没有说话。 不远处一个人忽然跃了过来,柔柔的落到叶孤云的边上,柔得仿佛是一支鲜花,虽然没有鲜花那么美丽、灿烂,却已够柔和。 叶孤云忍不住吐口而出,“花下柔?” 花下柔点头,轻抚着羽箭,摸着摸着忽然又射出一箭,箭骤然洞穿一棵柳树,柳树里忽然射出鲜血,里面的人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 花下柔笑了笑,“这是忍者,隐蔽的很好,但遇到我就倒霉了。” 他忽然一步走到那个浪人跟前,又说,“你走吧,我不想杀你这样的人。” 浪人没有走,忽然盯着叶孤云,“我不会走的。” 叶孤云忽然落下,千金也落下。 “为什么?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生命算什么?”浪人大笑着凝视脚面上的羽箭,“只可惜我为什么不能死在你的剑下。” 话语声中,这人刀光回转,刺入自己的胸膛,然后软软倒下。 他倒下去时,眼睛中还带着惋惜与不甘。 千金点点头,又笑了笑,“你做的不错,只可惜被风笑天跑了。” 花下柔微笑,“我故意放他跑的。” 千金顿了顿,又说,“为什么?” “他死了,我的生意就没有了。”他扳了扳手指,数了数,久久才说,“我杀了三十七人,每一个都是扶桑一流高手。” 千金吐出口气,久久才说,“一共三十七万两银子,我这里记下了。” 花下柔点头,又说,“可惜有个人比我杀的还多。” “谁?”千金笑了笑,她仿佛也不信会有人比他杀的更多。 “是春宵。” 他说出春宵的时候,眼眸里竟已露出厌恶之色。 叶孤云居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春宵剑客?” 花下柔点头,“他在到处杀人,杀的而且很快。” “你不如他?” 花下柔不语,脸上厌恶之色更浓。 叶孤云本想再问一句的,但花下柔已离去。 千金凝视着叶孤云,“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叶孤云微笑,“不会。” 他的目光依然盯着风笑天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夜色渐渐降临,秋风中飘着小雨。 千金扶住叶孤云,“你伤势怎么样?” “我没事,还死不了,只是风笑天他人......。”他说着说着竟已叹息,他叹息也许是自己的无能,自己的运气很不好。 “他走不了,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千金柔声又说,“你放心,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叶孤云承认,这人一定会来找他自己,风笑天不杀了叶孤云,一定睡不着觉的。 千金扶着叶孤云走着,两旁的店面有的已燃起灯,在灯下吃着食物,有的关上门窗,将秋色里的寂寞与萧索都隔在外面。 叶孤云直到现在,才发觉自己的躯体很无力很疲倦,刺痛当然也很剧烈。 “你怎么样?”千金的声音竟变得说不出的温柔、关切,无论在哪个浪子的心中,都无疑是一幅良药。 叶孤云吐出口气,挣扎着笑了笑,“我还好。” 前面忽然出来一个人,是个女人,头巾遮面,白色的衣衫,白色的斗笠,握剑的手居然也是白嫩而柔美,但她的柔发也是白色的。 “你还好?” 声音中带着凄凉、萧索之色,比秋天的晚风更凄凉、更萧索。 叶孤云点点头,“我很好,阁下是......,恕在下眼拙。” 叶孤云笑着面对这女人,他还并未看到这女人的脸,却隐隐感觉到这女人必是他所认识的。 “你很好就很好,我走了。” 这人忽然离去,身子孤云般飘动,飘走。 叶孤云忍不住叫出声音,“白雪!” 这个女人是白雪?她为什么来这里?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的? 他的心忽然变得很乱,这人会是白雪吗?为什么声音变得如此之大,发丝也变了发白! 他仰望天边那轮明月,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热意。 “你们认识?”千金微笑凝视着他。 叶孤云叹息,他说,“也许是我看错了,我们绝不可能认识的。” 千金忽然站住,笑了笑,忽然说,“有时眼睛看到了会是假的,直觉会更准确。” 叶孤云垂下头,沉思着,久久才说,“我一定看走眼了,他绝不是我的朋友。” “据说白雪是你的红粉知己。”千金又说,“据说你们共过生死,同过患难?” 叶孤云点头,不语。 屋子里灯光并不明亮,却足以照亮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无法照亮叶孤云的心。 他的心仿佛很昏暗而迷茫不已。 他努力想克服这种阴影的折磨,可是他无法做到。 千金叫的菜并不多,却很精致,叶孤云要了两间房子,却被千金退了一间,她坚持与叶孤云住在一起,她说自己很怕黑。 叶孤云凝视着窗外落叶片片飘零,忽然说,“十里坡的浪人很多?” “是的。”千金眨了眨眼,似已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你在这里,岂非很危险?” 千金笑了,被别人关怀,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呢?岂非也很危险?”她说完忽然握住他的手,又说,“人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我辈出生于江湖,为江湖出点力,扫除不法鼠辈,就算是死了,也死得其所了。” 叶孤云也笑了笑,“你真的不怕死?” 千金又苦笑,“我为什么要怕死?你以为我怕死?” 她笑着柔声说,“你以为我怕这里的浪人?” 叶孤云沉思了会,又说,“你对这里的人很了解?” “我不必了解这里,我已出手了。”千金又笑了笑,笑的很神秘很奇异。 “你出手了?” “是的。”千金笑意忽然消失,又说,“就在之前,我已将这附近的浪人营袭击了一次。” 她凝视着远方,也是明月下的另一个地方,慢慢的又说,“浪人营出事,这里有实力的浪人都会过去。” “所以这里的势力已空?” “是的。”千金端起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又说,“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安全,否则我们真的要......。” “真的要怎么样?”叶孤云微笑。 “真的要鸡飞狗跳了。”千金也笑了笑。 这的时候,门已有人在敲,敲的声音两短一长,很奇异,仿佛是一种秘密的接头暗号。 叶孤云想过去开门,却被千金拉住。 这种声音直到响过七次,千金才走了过去,她的手只是轻轻敲了一下,然后就静静的等着。 木板门上忽然被洞穿,伸进来一只手,手张开,里面竟有一张纸条。 字迹很工整。 浪人营已结束攻杀,这里很危险,速速离开。 叶孤云只听到这人身子转动衣诀飘动的声音,然后这人就不见了,外面已归于平静。 叶孤云将这张纸条烧掉,久久才说,“这是你的线人?” “是的。”千金又说,“这里已很复杂,我们该走了。” 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远眺月下哪条崎岖而不平十里坡,身子一掠,已到了屋脊上,她的衣衫已换成漆黑的。 叶孤云与她双双站在古树之巅,瞧着下面的动静。 下面忽然穿出十几条人影,在客栈里看了又看,似已很疑惑。 其中一人说,“没有理由的,他们明明应该在这里的。” 另一人点头,却说,“你一定很久没靠女人了,所以眼睛花了。” 千金笑了,轻声着,“你看他们怎么样?消息是不是得到的很快?” “是的。”叶孤云吐出口气。 “你看他们找不到我们,会去哪里?” “当然是去他们的老巢。”叶孤云忽然盯着千金,千金的眼睛里竟已发出了光,叶孤云忽然轻轻的说,“你想跟他们去老巢?” “正有此意。” 叶孤云怔住,“你真的想过去?” “那当然了。”千金笑了笑,又说,“你可知我这次花了多少银两?” 叶孤云不语,他知道她必然花了很多银两,却始终无法估算有多少,其间的数目,一定大的吓死人。 千金柔声说,“我的压力也很大,我既然花了这么多的银两,就得有效果,否则我这银两岂非要打水漂了?” 叶孤云点头。 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往林子窜了过去,他们虽然无功而返,但这里面一定有蹊跷,这里面的蹊跷必然有很大的秘密,这秘密的背后也许是一个叛徒。 任何一个组织里绝不容许有叛徒,这好比一个完美的鸡蛋有了个细微的缺口,但这缺口却能令蛋白蛋黄流尽,等到流完之后,这只蛋就变得毫无价值。 可见这叛徒对组织的伤害有多大多凶猛。 叶孤云捂住伤口,忍住刺痛,只不过轻轻喘了口气,前面的人忽然有了警惕,往后面到处看着,直到确认没有人,也没有鬼的时候,才离开那里,他们做事也极为小心极为谨慎的。 “想不到他们这么小心?”叶孤云吐出口气。 “那当然了,否则这种事又岂会落到我的头上。” 叶孤云苦笑。 千金瞥了叶孤云一眼,柔笑着,“你居然有空说我风凉话,你就不怕跟不上他们?” 叶孤云不怕。 无论谁的身边有千金这样一个人,都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那两人停在林子外面,围着一株很粗很高的古树转圈圈,然后他们往树下一钻,就消失不见了。 千金怔住。 叶孤云也怔住。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奇异的躲藏手法,这两人竟在他们眼皮底下悄悄走失了。 “你看见了没有?”千金还在盯着哪里瞧着,但没有瞧出一丝头绪出来。 叶孤云摇摇头。 “你以前见过这样的人没有?” “以前听说过,但从未见到过。”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这次是长见识了,我算是不枉此行了。” “这就是忍术?” “也许。”叶孤云身子忽然半转,搂住千金的腰肢,轻轻一飘,一把弯刀从他们脚底滑过。 千金吃了一惊。 弯刀过处,两三株古树骤然倒下,一双眼睛冷冷逼视着叶孤云,逼视着叶孤云的剑。 “你就是绝代双剑?” 叶孤云苦笑,“我是叶孤云。” 这人身子又已闪出,掌中刀顷刻间挥出十几刀,叶孤云身子孤云般飘动,他身子落到两丈外时,这人并未追过去。 “现在我相信你是叶孤云了。” “你刚刚只是想试探一下?”叶孤云挣扎着喘息,又说,“如果我刚刚被你宰了......。” “那你就不是叶孤云。” 叶孤云苦笑,“你好特别,也很实在。” “我柳生十兵卫一向如此。” 他竟将自己的名字叫了出来,仿佛生怕别人不认识他。 叶孤云笑了,“你真的好特别。” “你愿意跟我交朋友?”柳生十兵卫竟也笑了笑。 “好朋友就应该有东西要分享一下。”叶孤云依然在笑。 “你要分享什么?” “当然是风笑天在哪?” 柳生十兵卫点头微笑,“这个容易,他此时正等着你上钩。” 叶孤云不明白,顿了顿又说,“在哪里?” “在你们与冷冰燕接头的地方。” 叶孤云愣住。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人居然知道这件事,居然知道这件事里面的缘由。 “你不信?”柳生十兵卫笑了笑,又说,“你应该相信我的。” 叶孤云沉思,不语。 千金眨了眨眼,忽然说,“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叶孤云?这好像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是的。”柳生十兵卫又说,“说不定会有好处。” “你说说看。” “你们一定认为我是他们一伙的?”柳生十兵卫脸上现出讥笑,又说,“我从扶桑过来,改名换姓,为了抓几个叛徒,但带过来的人已死伤过半。” “你居然是来杀人的?” 柳生十兵卫点头,淡淡的说着,“没错,但我们缺少朋友,像叶孤云这样的朋友,实在缺的要命。”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三章 误入陷阱 夜色更深,秋风中寂寞萧索之意更浓。 叶孤云犹在沉思。 他不愿这个时候交朋友,他的麻烦已够多,实在不愿将麻烦传递给别的人,特别是无辜的人。 柳生十兵卫依然盯着他的脸,却看不透他心里所想。 他们两人仿佛也不愿多说话。 说话的是千金,千金笑了笑,“你对付的人是谁?” “太郎。” “太郎是什么人?” “太郎是大和民族的败类,他必须死在我的刀下,以震天理。”柳生十兵卫咬牙,握刀的手握得更紧。 “他是这里的头头?” “是的。”柳生十兵卫叹息,握刀的手渐渐松开,忽然说,“他是这里最厉害的扶桑高手。” “你们过来了多少人?” “十七个人。”柳生十兵卫又看了看后面的林木,六双眼睛忽然现了出来,神情都变得极为愤怒而哀伤,他又说,“现在仅有七个人。” 这损失的确已够惨重,但这还不够,因为柳生十兵卫未必完全能将这六个人全部带回去。 柳生十兵卫慢慢的走向叶孤云,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叶孤云霍然抬头,凝视着柳生十兵卫。 他不能避让这个人的目光,因为这是武士的目光,武士的目光忠贞、坚强而无惧,他说,“你需要我做点什么?” 柳生十兵卫露出笑意,“我会送你一份最好的礼物。” 叶孤云微笑,“我会帮你杀了这个败类,让你带着这六个人好好回去。” 柳生十兵卫眼睛已发出了光,“你真的愿意帮我?” “是的。”叶孤云忽然也握住他的手,“我愿意帮你杀了这个人,让你们早点回去,你们一定早已在外面呆厌了,早已想家了?” 柳生十兵卫点头,目光闪动,竟已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叶孤云慢慢的松开手,忽然指着那株古树,也是他们跟踪的两人消失的地方,“这里就是他们呆得地方?” “是的。” “风笑天也在这里?” “他不在这里,他去断云桥了。”柳生十兵卫在沉思,久久又说,“这个地方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所在地,所以我们......。” 叶孤云没有说话,他是男人,男人遇到问题,绝不喜欢用嘴,而是用手。 他忽然掠了过去,剑光一闪,古树骤然倒下,叶孤云就站在不远处冷冷瞧着有什么动静。 没有动静,也没有人。 叶孤云并不急,因为他肯定会有人出来的。 柳生十兵卫倒抽了口凉气,忽然也靠了过去,他靠过去后面六把刀也靠了过去。 这六个人目光都很坚定,握刀的手也很镇定。 “小太郎!小太郎!!”这六个人之中有个人的声音特别滑稽,特别令人气愤。 无论说什么,都会令有些人愉快、喜悦,当然也会令有些人厌恶、愤怒不已。 这人又说,“小混蛋,小太郎,小乖乖,小太郎......。” 他的声音越来越令人厌恶,说的越来越难听。 树下面渐渐有了动作,动作很小,出来的人却很快,快的令人不敢相信,令人无法理解。 三个人,三把刀。 这三个人看到这么多人盯着他们,他们当然也很吃惊,更令人吃惊的当然是最后面的一个。 他只看到叶孤云的剑忽然挥动,剑光一闪而过。 前面的两人忽然烂泥般滑倒,仿佛得了疾病,骤然死翘翘了。 这人也见过用剑的,杀了用剑的好手也不少,但还从未见过这么狠的角色。 他的脸变得死人的脸还要难看还要苍白。 叶孤云微笑着抬起剑锋,微微一吹,鲜血骤然吹落到这人的脸颊上。 这人的脸颊骤然被染得血红。 “你是什么人?”叶孤云又说,“你说出来,我会给你好处,否则你一定有坏处。” 他的话刚说完,柳生十兵卫的刀忽然出鞘,刀光一闪而下,这人的胳膊忽然落下。 这人的脸已痛苦而扭曲、变形。 叶孤云苦笑,“你都这样对付敌人?” 柳生十兵卫冰冷无情的脸色面对叶孤云时,忽然充满了友情独有的忠贞之色,他说,“是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你为何不杀了他?” 这句话说出,自己都觉得想笑。 柳生十兵卫并没有笑,而是慢慢的说,“我们需要从他嘴里得出很多东西。” 叶孤云点头,不语,他知道柳生十兵卫必定很在行这种事。 “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 这人咬牙点头。 “答不出一句,就卸条胳膊,答不出两句,就多卸你一条腿,答不出三句,你应该明白了。” 这人点头,嘴角鲜血已因用力而沁出。 “你是什么人?” “佐佐木。” 柳生十兵卫忽然掴了他一巴掌,冷冷笑了笑,“不错。” 叶孤云苦笑,他只觉得这人有点委屈,因为这人明明很配合,但还是受到侮辱。 柳生十兵卫笑了笑,又说,“我打你,是因为你很不错,肯配合我,所以我很高兴,所以就打你了。” 这人咬牙冷笑。 “你要继续保持住。” “嗯。” 柳生十兵卫笑了笑,笑声结束的时候,忽然问,“太郎在哪里?” 他忽然握住这人的衣襟,用力抖着,仿佛想将这人胃里的食物全都抖出来。 这人用力咬牙,冷冷逼视着柳生十兵卫,紧紧闭上嘴。 柳生十兵卫忽然不语,淡淡的说,“太郎在哪里?” “我说出太郎在哪里,你一定就要杀了我。”这人阴恻恻的笑了笑,又说,“所以我还是不要说的好。” 柳生十兵卫冷笑,闭上嘴,忽然站起来,不再看他。 后面六个人忽然过来四个,一个拉着头颅,一个拉住手臂,还有两个拉住小腿。 这四人分别从四个方向拉的。 叶孤云慢慢的站起来,千金忽然闭上眼睛,似已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忽然惨叫着变成四分五裂。 柳生十兵卫笑了笑,忽然说,“用炸药。” 六人应声,“是。” 这个地方忽然埋下了很多炸药,炸药爆炸,尘土飞起,卷起个大坑。 里面是个通道,只有一个。 通道里没有灯光,漆黑、阴森而潮湿,路上也崎岖、不平、曲直。 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 叶孤云下去没走两步,忽然跃起,拉着千金跃起,失声惊呼,“出来,快点出来。” 话语声中,出来的只有柳生十兵卫一人,其他的人忽然死死陷了进去,骤然被泥土掩埋、淹死。 柳生十兵卫咬牙,根根肌肉绷紧,泪水忽然涌了出来。 掌中刀握的很紧,但面前却没有人,里面竟是陷阱! 叶孤云握住他的肩膀,安慰说,“他们死了,你一定要替他报仇,所以你不能死去。” 柳生十兵卫点头,“是的,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替他们讨回血债。” 叶孤云吐出口气,这才放开手,人在冲动的时候,做出的事有时会令别人懊悔终身。 秋风带着血腥味已变得发苦,又苦又咸。 千金静静的跟在他们后面,安静的像是小女孩。 她已暗暗后悔,没有找到这个陷阱,若不是叶孤云反应及时,他们小必已死在里面了。 想到这一点,千金握紧的手心已沁出了冷汗。 落叶萧萧,林子秋风中的血腥没有一丝消退,柳生十兵卫忽然倒下呕吐。 他本来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可是现在已有了,是友情令他的胃部剧烈抽动,剧烈收缩。 叶孤云轻抚着他的肩膀,柔声说,“我也是你的朋友,我们一定能将太郎杀了。” 柳生十兵卫点头。 苦水已吐尽,吐意并未消退。 叶孤云将他轻轻扶起来,“我们该走了。” “是的。”柳生十兵卫忽然深深吐出口气,又说,“我们该做点什么了。” “你要做点什么?” “杀人。”他说的很坦然,很直接。 叶孤云吃惊,他很想去问问,却被千金拉住。 柳生十兵卫忽然笑了,又说,“我要去宰几个人。” “谁?”千金忍不住问出。 “当然是该宰的人。”他犹在笑声中,人却已掠起,去的方向正是十里坡。 苍白的灯笼在夜色里摇摆,仿佛是受苦受难的幽灵在夜色里乱晃。 上面没有字,只镶嵌着六个点,是骰子上的那种六点,里面的人正在忙着,没有一丝倦意,输的钱越多,流出的汗仿佛也绝不会少。 叶孤云笑了笑,才说,“这里有你要杀的人?” “有,当然有的很。”他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恐怖,比地狱里的厉鬼更令人恐惧。 叶孤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已发觉不对了,因为这人说话的时候呼吸都已急促。 里面灯光明媚,下赌的人也很多,他们的汗当然也很多,掷骰子的人是个瘦消玲珑书生,虽然很落魄,很狼狈,却带着三分书生气,也带着七分浪子独有的那种特意气质,这种气质只有在外面漂泊流浪久了的人才会有。 淡青色长衫因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发白,虽然很陈旧却很干净,很整齐。 柳生十兵卫没有直接进去,他忽然大步走向另一家,也就是边上的一家。 从边门进去,走入柴房,里面正关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他们都很年轻很漂亮,身子上正用根绳子捆着,捆的很紧,她们脸上的痛苦之色很浓,外面看门的是个矮子,又矮又胖,脸上虽然很疲倦很无力,但无法掩饰他们心里的那种神秘与甜蜜的欢愉,谁也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事,什么事令他有了这种变化。 他的目光当然是看着外面的,外面当然也没有人,没有人愿意进来,因为小径的边上有条水沟,很臭,是平日里倒垃圾的地方,什么垃圾都倒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就将目光缩了回来,凝视着三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看着她们身上的鞭痕跟脸上的虚脱痛苦的神色,他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热意,令他口舌干燥呼吸急促,甚至连脸上的猥琐之色都变得很浓。 鞭子就在她们边上的水桶里,唯一不沾水的地方,就是鞭柄,也是手握住的地方。 他在她们身上留下的鞭痕是别人所看得见的,但看不见的创伤呢? 他慢慢的靠近,女孩子脸颊上的泪痕又已湿润,大叫着,“禽兽、野鬼、野兽、......,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了,......。” 矮子的嘴角除了流出口水以外,还流着残酷的笑意,他说,“不要装了,我很懂女人的,你们一定很害羞,才这样的,你们每次都这样,久了你就会习惯。” 他将口水擦净,鼻涕却流了下来,他吐出口气,觉得精神更加兴奋,连恶毒的眼睛都已更亮更大了,女孩子的声音叫得更大更凄凉。 他还未靠近,她的声音便很凄凉很凄切,可见他在她们身上留下的创伤带来的痛苦有多猛烈,这种痛苦也许是一辈子都无法抹平的。 矮子的衣衫很奇怪,宽袍大袖,腰际别着两把刀,一把短的,一把长的,同样的弯曲同样的颜色,不同的只有长度。 刀柄上缠着布条,虽已陈旧,但很实用,两只手握紧,绝不会打滑,这好比他肚子里的心,杀人的时候,绝不会打滑。 杀人的时候心若是打滑,这简直是他们的耻辱。 靠得越近,他嘴里口水流出的更多,他说,“今天要换个花样玩玩。” 他没有换花样,每天都一样,这已是第七天了,她们在这里已整整度过了七天,七天鬼一样的日子。 矮子忽然从桌上摸了壶酒,往嘴里使命的倒,不到脸颊发红,躯体打晃,也是眼睛发花的时候,他绝不会停下,这酒正是烧刀子,喝下一口,就能令躯体热的像是火在烧。 这个时候,也是七分醉意三分力量的时候,也是他想做那件事,想的发疯的时候。 他将酒壶丢掉,大步扑向少女们,他扑的很猛,可见他需要的有多凶猛多剧烈。 三个少女一个在尖叫,尖叫声足以令隔壁熟睡的小孩吓醒,另一个少女声音竟已沙哑,也很无力,她当然也是最漂亮的一个,受到的侮辱也是最多的,最后一个少女看到他过来竟已被活活吓的晕眩了过去,但她醒来总是能看到流着口水流着鼻涕的那张脸,脸颊上总是带着极为猥琐极为淫狠的笑意在眼前晃着。 他每次都可以一下子就扑过去,但这次却不同,他这次竟已跌倒,跌倒在她们的足畔。 他看到了她们的足踝,他从未如此仔细看过她们的足踝,原来竟是如此美丽如此诱人。 可是他的脸已扭曲、变形,流着口水与鼻涕的脸上,竟已流出了冷汗,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脸颊上的笑意骤然冻结冻死。 脸上冷汗豆大般滑落着,他忽然失声惨叫,“我的腿,我的腿,......。” 他的一双腿赫然已断了,被一把长刀削断的,刀尖犹在滴血,就靠在他边上。 柳生十兵卫冷冷盯着这个矮子,冷冷的说着,“我这句话说完,你若是还不停下来,我就要了你的命。” 矮子忽然停下,停的很快很干净利索,甚至连鼻子口水都涌出的很慢。 柳生十兵卫点点头,冷冷笑了笑,忽然挥刀。 刀光一闪,一只胳膊忽然断了,他解释说,“我答应不杀了你,但未答应不要你的胳膊。” 他说的很简单,也很冰冷,冷的令人想死。 可是矮子死不了,一只手只要动一动,就被刺七八下,哪怕是触及一下刀柄,也不例外。 人已渐渐清醒,酒意彻底死去。 “你是什么人?为何如此下手?”矮子又说,“道义有道,我们都是扶桑的,犯不着赶尽杀绝。” 他又说,“何况我们多多少少都是出门的扶桑人,都应该好好帮帮忙。” 他还想说但喉结仿佛被忽然塞住,他瞧见柳生十兵卫的眼睛忽然变得更冷更无情,正冷冷的盯着他眼睛,他的一生只从一个人眼中看到过,那个人就是本多忠信。 沙场上永远不败的战神。 久久柳生十兵卫才说,“我不喜欢磨牙,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矮子点头。 “你是老几?” “高田春阳花。” 柳生十兵卫点头,“你在做什么?” “教她们上道。” 柳生十兵卫讥笑,“上什么道?” “是谋生的道路。” 柳生十兵卫脸上讥笑更浓,“是发财的道路?” 矮子点头。 叶孤云叹息,他不得不说,这人实在是丧尽天良,却偏偏能做到安然自得,没有一丝愧疚的感觉。 千金慢慢的将他们的绳子解开,安慰着,“你们自由了,你们现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个少女忽然像是飞出笼里的鸟,忽然已不见了,剩下的一个少女还在晕眩中,她的梦一定很不好,因为她的身子还在轻颤着。 千金轻抚着她的脸颊,她的伤口,衣衫并未彻底破旧,但已遮掩不了多少地方。 她轻轻叹息,已无话可说,她不知道在少女醒来的时候,该如何给予安慰。 柳生十兵卫忽然重重掴了矮子一巴掌,冷冷的说,“这发财的道路好像很不错。” 高田春阳花面如死灰,嘴角流出的鲜血已更多,他将鲜血与打掉的牙齿咽了下去,偏偏没有一丝怨恨,有的只是恐惧、惊慌。 柳生十兵卫忽然一把握住高田春阳花的衣襟,将他忽然提了起来,用力抖了抖。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四章 捣蛋 柳生十兵卫紧紧抓住高田春木,用力的抖着,仿佛想将这人活活抖死,抖死一百次。 鲜血涌出的更猛烈,冷汗从脸颊豆大般滚落的更快,他的脸已因过度失血而苍白的不像是人,像是一只可怕却又可怜的野兽。 野兽不会笑的,他却在笑,笑的很特别,仿佛很愉快,又仿佛很讥讽。 他讥讽的也许是自己,自己也曾经用同样的法子握住少女不停的抖,抖的她们想死,却没有死去,正是这个手法。 柳生十兵卫忽然冷冷的说,“怎么样?疼不疼?” 高田春木点头,挣扎着说,“很疼,我快不行了。” “你还能称多久?”柳生十兵卫凝视着他那满是痛苦、哀伤,心里只觉得很悲哀,也许他并不是为了他一个人悲伤,也许为了许许多多的人悲伤,许许多多做这种事的人悲哀。 他又说,“你快要死了,我也不会救你。” 高田春木点头不语,额角的青筋都已因愤怒而轻轻跳动,他愤怒却无法反抗,更无法挣扎。 这令人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折磨着她们的时候,岂非也是无法反抗无法挣扎,她们在痛苦中只能寻求微弱的快乐,来安慰自己曾经做过女人,做过一次很见不得人的女人。 柳生十兵卫忽然说,“你快死了,还想做点什么?” 高田春木点头,冷笑不语。 柳生十兵卫抽刀挥动,刀光闪动间,高田春木的胳膊忽然脱落,他咬牙忍受着,他当然也记得她们当时也在咬牙,也在用力忍受着。 千金不忍在看,回过头,她也许是女人,女人遇到血腥的事,总是会难受,她也不例外。 叶孤云叹息,将她拥进怀里。 他已感觉到千金呼吸是那么柔和那么香甜,竟也是带着少女独有的那种令人犯罪的特异气质。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奇怪?” “我奇怪什么?” “你不奇怪像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惧怕这些血腥的事?” 叶孤云不语,他的手更柔。 千金的躯体已隐隐轻颤,连呼吸都变得说不出的寂寞而发慌。 她忽然笑了,她说,“我其实并不是怕血腥。” 叶孤云也笑了笑,“那你怕什么?” 千金痴痴的笑着不语。 她当然不会将自己心里的秘密说出来,绝不会说出乘机依靠在他身上,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嗅着他男人的魅力、威力,这个秘密是每个少女都难以启齿的话语,她当然也不例外。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这明明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也明明不是什么值得深思的问题,却偏偏能难住聪明男人,特别是叶孤云这样聪明的男人。 叶孤云叹息,目光又落到柳生十兵卫身上。 他竟已在咬牙,咬的很紧,这表示他用的力气渐渐加大,恨意也未有一丝消退。 出鞘的刀已插在大地上,两只手忽然紧紧握住这躯体,他握住这躯体,仿佛是顽童握住玩坏的泥娃娃。 高田春木的脸已扭曲、变形,躯体也已烂泥般变形,他依然还活着,但距离死亡已不远。 “你还是没有什么要说的?”柳生十兵卫狞笑着。 高田春木恶毒的笑了笑,但力气已几近没有了,“我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但是现在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不行了,我本想告诉你很多秘密的,可是现在已没有力气了。”他还在恶毒的笑着,眼睛渐渐已闭上。 柳生十兵卫忽然说,“我本就不想听你说什么,我现在更不想。”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将高田春木扭断,重重的摔在地上,边上的少女忽然惊醒,忽然跑过来,大叫着说,“这个人我来杀,你不要杀。” 她忽然将柳生十兵卫推开,她大叫着疯狂的踢,疯狂的打着,将躯体里能使出来的力气全部使出,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几乎全都用尽。 高田春木就死在她百般的折磨下。 这也许就是报应! 里面的人过来了几人,还未到这里,忽然就倒下,死在柳生十兵卫的刀锋下。 这几人拳头握得很紧,死的时候,却连一声惨叫都未发出。 少女忽然扑向柳生十兵卫,用力的捶打着,哭泣着,等到她的身躯渐渐稳定说话也稳定,他才说,“他已死了。” 少女这才慢慢的松开手,慢慢的松开。 她垂下头,没有说话,但沉默也只一种折磨,她活着的快乐已不多,叶孤云已看出她不想活了。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经受过这样的折磨后,特别是这样春天般花一样的少女,一定不想活,也不愿活了。 叶孤云拉着千金的手,忽然走了过去,柔声说,“你有什么打算?” 她没有打算,她只有一个动作,她的脖子忽然撞向柳生十兵卫的刀锋。 冰冷、发亮的刀锋犹在滴血,柳生十兵卫的目光更冷更亮,他正凝视着刀锋,绝不会凝视着别的地方,特别是此时,他绝不会想到少女会想死。 叶孤云一把将少女拉了过来,吐出口气,点点头面向千金柔柔的笑了笑。 千金也笑了。 她从叶孤云的笑意里并未看出什么奇异的地方,何况救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坏处。 可是她听到叶孤云面对这女孩说出的话时,却被吓了一跳。 叶孤云柔声说,“我知道你一定不想活了。” 少女点头。 她并不否认,眼睛还在盯着柳生十兵卫的刀锋,死在那把冰冷、发亮的刀锋下,也许是一种解脱。 叶孤云叹息,“你错了,大错特错。” 他不让少女说话,又说,“我以前也遇到像你这样的女孩,想死想的要命。” 少女霍然凝视着叶孤云,并没有说话。 “就是她。”叶孤云瞧了一眼千金,又说,“她也一样,也许比你受的罪更多更深。” 千金怔了怔,又笑了。 少女又凝视着千金,眼中充满了不信与惊讶。 千金依然在笑着,但她心里已在生气,她愤怒的当然是叶孤云瞎说八道,她虽然生气,却并不埋怨,她忽然从叶孤云的脚上踩过去,握住少女的手,想都没想就柔声说,“我以前受过十七八个男人欺负,多亏遇到这个死鬼,才给了我活着的勇气与信心。” 叶孤云垂下头,那一脚疼的他几乎无法站稳。 少女眼中已发出了光,她鼓起勇气,忽然说,“我可以找到对我好的男人?” 千金的手握得更柔,她一把打在另一只手上,也就是叶孤云的手,打的很重,叶孤云痛的赶紧缩回。 她柔声说,“当然能,你本就是个美丽的少女,喜欢你追求你的人,一定有很多。” 叶孤云抬起头,忽然接着说,“是的,没错,我就很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只是......。” 柳生十兵卫居然也凑了过来,他也明白叶孤云的意思,他说,“只是一家不容二花,已不能再想着打别的花主意了。” 少女痴痴的笑了。 看到她笑的那么天真那么纯洁,叶孤云吐出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下,因为他知道这少女必然已不会去想死了。 千金的脸已红了红,等到这少女的笑意渐渐消弱才说,“你是不是想说点什么?” 少女沉思久久,又说,“你真的这么凶?” 千金瞟了一眼叶孤云,又说,“这男人就不能宠,一宠就坏了。” 少女又在笑。 叶孤云垂下头,脸上露出楚楚可怜之色,仿佛真的像是个天天活在母老虎欺压下的男人,没有一丝光彩没有一丝欢乐。 少女笑着,竟已生出怜惜之色。 千金苦笑,她不愿在这少女身上浪费更多时间,柳生十兵卫也不想。 她已看到柳生十兵卫在凝视着前面的长廊里,他显然很想进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千金笑了笑,又说,“我回去对他会好一点的,你尽管放心。” 少女点头。 千金不语,目光落到水沟边的那条小路。 少女忽然松开千金的手,大步的从小路上跑了出去,“我得赶紧回去了,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你们恩情我不会忘记的。” 叶孤云不语,静静凝视着她远去的方向。 他只希望这少女能愉快而幸福的活着,可是他自己呢?他也许没有想过这么多,也许他懒得去想。 这个时候,千金忽然瞪着叶孤云,仿佛很生气,并没有说话。 叶孤云苦笑,他说,“我只想安慰一下她而已。” 千金忽然说,“你为何不去娶了她回去当媳妇?” 叶孤云苦笑着不语。 这时长廊尽头又有两条人影过来,很快,肩上扛着两个麻袋。 里面是人,还在不停动弹,这一点叶孤云可以肯定,他也肯定里面一定是个女人。 看这两人跑得那么快,那么急,仿佛后面有人要杀他们似的。 他们走进来就忽然怔住,他们仿佛死也不信会有人能将高田春木杀了,更不信三个少女跑了。 这都是他们抓来的,为了抓到这三个人,他们必然付出了很大的精力,也必然冒着被杀的危险,现在又带来了两个。 他们两人相互一看,同时点头,将麻袋轻轻放下,然后霍然转身,就看到了柳生十兵卫。 他们并不认识柳生十兵卫,但知道这人一定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一人咬牙,冷冷的说,“哪条路上的?” 这人说话很利索,没有一丝结巴,显然他遇到麻烦、危险的事很多很多。 刀锋上的鲜血并未滴尽,柳生十兵卫又已挥刀,没有说话的人忽然倒下,说话的人步子慢慢往后移动,他又说,“想黑吃黑,没有问题,你随意就可以了。” 这人并未凝视着他的同伴,目光已到处看着,看了看千金,又看了看叶孤云。 他看到叶孤云的时候,脸色变得很难看,连脸色都变得苍白不已。 他显然认出了叶孤云。 柳生十兵卫忽然说,“你认识他?” 这人点头。 “那就好做了。” 这人点头同意,神情明显镇定了很多,他说,“叶先生想去找风笑天?这个简单。” 他又说,“我可以带路。” 他看着叶孤云,并未看柳生十兵卫,但柳生十兵卫却在冷冷盯着他。 这人说,“我是单顺风,你叫我小单。” 他依然在盯着叶孤云,舌头非但没有一丝抖动,说出的话也很稳定。 叶孤云没有说话,将两个麻袋打开,里面果然是两个少女。 两个少女嘴里塞住麻布,双手双脚已被捆住,叶孤云惋惜,轻轻将绳子解开。 叶孤云微笑着,“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什么?” 小单微笑着说,“是活货。” “活货是什么意思?” “就是被我抢来的意思。”小单凝视着好不容易抓来的两个少女,现在却已全跑了,眼眸里竟已露出无奈之色。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你抓来一个要多少银子?” “一百两银子。”他眨了眨眼,又说,“叶先生不是要去找风笑天吗?” “你知道现在他在哪里?” 这人忽然指了指前面那片热闹的屋子,说,“就在里面,我们可以去找找看。” 叶孤云沉思。 柳生十兵卫忽然握住小单的手,小单的脸疼的已扭曲,他说,“大爷别那么用力,小的经受不起。” 柳生十兵卫抓的更紧,声音也更冷,他说,“我找的人不是风笑天。” 小单等到叶孤云的手松才说,“大爷你想找什么人?” 他活动了一下手,他的手指已被捏断了几根,但他只能忍受着,否则自己的身上每一寸都会被捏碎,他忍受剧痛又说,“你尽管说,我一定带你去找到这人。” 柳生十兵卫冷冷说,“我不是找人的,我是来捣蛋的。” 小单的脸变了变。 柳生十兵卫没有跟他多说什么话,忽然出手捏住这人的喉结,直到他舌头吐出,眼睛凸出,没有呼吸,他才放开手。 千金忽然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高兴。”柳生十兵卫又说,“这里的赌与色,都是太郎的生意,我想逼他出来找我。” 千金闭上嘴不语。 她不愿说话,这种事她很想阻止,却没有理由去阻止。 叶孤云笑了,“我帮你。” 他说完就走进长廊,绕过一条六角亭子,便是另一个世界,美丽而温柔,充满了无数春色无数风情的地方。 这个时候,有个女人忽然走了过来,凝视着他们从里面走出来,脸色变了变,摇了摇铃铛。 六角亭里忽然站着四个人,漆黑的衣衫,前面的两人一个握剑,一个握刀,后面的两人一个是空手,一个手上带着鹿皮手套,空手的人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那个女人,掉过头凝视着叶孤云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笑意,笑的却很冷漠很残忍。 “站住。” 叶孤云没有站住,长廊上数十盏油灯忽然晃动了一下,十几道寒光爆射而出,射向叶孤云的躯体。 他没有停下,掌中剑忽然挥动,“叮叮叮......”作响,十几根发亮的银针落地。 每一根银针的针头都带着碧绿色光芒。 “居然有毒!”千金的脸沉了下去。 她说,“让我来杀他们。” 叶孤云没有阻止,她的话刚说出,他就看到千金已出手,她出手并不快,却很实用。 前面的那两个人扑过来,想动手,掌中剑已刺出,掌中刀也劈下。 可是他们忽然木偶般扭动了几下,掌中的武器还紧紧握住,目光渐渐涣散,接着他们软软倒下,倒下他们的小命就已报销。 一滴鲜血从他们头部太阳穴位置慢慢的流了出来。 叶孤云怔了怔,他没有想到这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动起手来,居然也是个极厉害的角色。 两道银针又是一闪,忽然说,“你动手晚了。” 手带鹿皮手套的人脸部骤然变形,额角冷汗滴滴滑落,嘶声说,“你是什么人?” 他手臂上赫然插着一根银针,另一根银针在太阳穴位置轻轻摆动。 千金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忽然盯着那个女人。 “你用暗器伤人还带剧毒?” 那个女人点头,身子已在往后退,她知道这里的打手不行,但她还在说,“快点将他们干掉。” 那个手插在胸前的人,眼睛闪动,打手这一行饭并不是那么好吃的,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但他还是咬咬牙,忽然扑向千金。 这人大叫一声,“看我的。” 千金没有看他一眼,这人的拳头已挥出,忽然到了千金跟前,忽然就倒下,倒下的时候,他的呼吸他的动作忽然停止了。 千金一把将那女人拉住,她们之间明明还有一段距离,那个女人明明身子已飘走,但不知怎的,忽然被一只手拉住,死死拉住了。 女人神情已扭曲,颤声说,“你想做什么?” 千金冷冷笑了笑,“你想呢?” 她笑着将这女人一把丢给这叶孤云,又说,“不是我想,是他们想。” 这女人勉强自己稳定下来,瞧着叶孤云,又说,“你想做什么?” 她跟什么样的男人都打过交道,大多数当然是睡过觉的,很多男人狂欢过后,闭上眼睛的时刻,也是她得到满足的时刻,她忽然快速的刺出一刀,然后就独自一个人欣赏着这男人在床上慢慢的死去。 对付男人本就是她的职业,对付男人,她有很多种法子,她甚至去戏弄,去玩弄,最后去杀他们。 杀他们之前,那些男人对她还服服帖帖,他们当然也想不到死亡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因为他们只感觉到这女人只给自己带去好处,绝不会带去危险。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五章 引蛇出洞 这女人凝视着一个男人,就仿佛已当做是自己一生的男人,而且很崇拜很敬仰。 她正凝视着叶孤云。 “我知道你是老几。” “哦?”叶孤云没有看她,连一眼都没有看。 “你就是叶孤云。”她眼中带着媚笑,手已柔柔抚摸叶孤云的脖子,她知道怎样令男人更舒服点。 直到此刻他忘记这一点! 叶孤云不语。 “这里有很多人想杀你,你一点也不怕?” “谁想杀我?” 这女人拉着叶孤云走了几步,指向那片热闹的楼阁,她又说,“里面有很多人想杀你。” 楼阁里灯火辉煌,屋子里大多是江湖汉子,从他们喝酒的样子,还有随意大笑的样子就已看出。 有个喝醉的剑客,刺出一剑,这一剑并未刺死女人,反而将她的衣衫剥光了,她尖叫着说他很坏,自己却紧紧躲进她怀里,还有一个带刀的中年人看到桌上酒坛没有打开泥封,一刀下去,将泥封劈开,然后将头伸了进去,最令人可怕的并不是他们,而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女人,她边上都是漂亮的女人,比其他客人还要漂亮还要多,她腰上缠着一个根银链,她看到端菜的伙计过来的只是慢了一点,她的手忽然挥动,伙计眼睛看得都直了,手里托盘一下子竟被银链拉到她自己桌上,她拿起筷子就吃,手里的银链忽然已不见了,那伙计忽然被吓得晕倒......。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怕你进去,然后死翘翘了。”这女人笑了笑,笑的眉毛都微微翘起,她又说,“现在是不是相信我了?” 叶孤云点头。 “非但不能进去,而且只能从原来的路退出去。” 叶孤云点头。 “现在是不是明白我对你心意?” 叶孤云点头不语。 千金也看出了这里面的人,必然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她忽然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这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有好处。”这女人又说,“因为他是叶孤云,所以对我有很大的好处。” “什么好处?” “因为他能杀了风笑天。”她又解释着,“只要你能杀了风笑天,我就活的舒服点了。” 她叹了口气,脸色忽然射出怨毒、怨恨之色,又说,“他是个条狗,是头猪,是块石头,无论他是什么,都不是人。” 叶孤云叹息,他与风笑天之间仿佛有着难以理解的恩怨。 她笑了笑,又说,“我知道只有你愿意去杀他,所以我不愿你出事。” 柳生十兵卫已喘息,他仿佛已听不下去了。 他忽然说,“我很想知道点事。” 他说话的同时,忽然将这女人拉了过去,女人没有尖叫,也没有反抗,她只是笑了笑,笑的妩媚而诱人,“你想知道点什么?” “这里是太郎的地盘?” 这女人微笑点头。 “那他人呢?” 这女人霍然抬头,“你是柳生十兵卫?” “是的。” “难怪你想见他了。”这女人重重吐出口气,才说,“可是他现在不在这里。” “那他现在在哪里?” “他早已去了断云桥。”她冷冷笑了笑,又说,“他当然去帮风笑天了,在那里也许布下了天罗地网,也许连只苍蝇进去,都很难出得来。” 她的目光忽然落到千金身上,又说,“这一次就算抛绣球的千金在,也没有法子。” 千金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他这次把你实力摸清了,正想着法子要杀你。” 千金沉思久久又说,“你好像是扶桑人?” 这女人点头承认,又说,“我是菜菜子。” 叶孤云叹息,“你好像很恨风笑天?” 菜菜子点头,目光中竟现出恨意,“我实在恨死他了,我杀不死他,但他也不能杀我。” “你为什么要恨他?为什么想杀他?”叶孤云凝视着菜菜子,心里莫名升起怜惜之意。 菜菜子忽然挣脱出柳生十兵卫的手,扑向叶孤云,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脸上竟已没有了笑意,冷冷的盯着叶孤云,忽然说,“因为他杀了我七八个丈夫。” 叶孤云不懂。 柳生十兵卫更不懂。 千金怔住。 一个女人最多就只有一个丈夫,她怎么会有七八个丈夫?千金默默叹息,她感觉到这女人所受的伤害一定很多很重。 菜菜子又说,“我的丈夫被他杀了,我就去找别的男人,然后我们就结婚,接着这丈夫就死在他手里。” 她接着又说,“就这样我一连被他杀了七八个丈夫。” 叶孤云沉默,他觉得这女人的确很可怜,受到的打击居然这么重,换成是别的女人,一定会忍受不了的。 柳生十兵卫的想法却不同,他心里想的只有太郎一个人,他想杀这人想的快要疯了,他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是不是只要做你丈夫,就得很快被风笑天杀死?” “是的,而且非常的快。” “又多快?”柳生十兵卫笑了笑,笑的很奇异。 菜菜子沉思,又说,“活的最久的是快剑张穿了。” “快剑张穿?”叶孤云目光闪动,他认识这个人,这人的剑非但很快,而且还有两样也很快。 菜菜子又笑了,“你不信?” 叶孤云闭上嘴,他的目光更冷。 他非但不信,也不敢相信快剑张穿会死在风笑天的剑下。 菜菜子叹息,又说,“其实他还有两件事做的也很快。” “哪两件事?” “花钱很快,泡妞很快。”菜菜子又说,“其实他还有一件事也很快的。” 她忽然笑的很甜蜜很奇怪。 叶孤云忽然问,“什么事?” “在床上做那件事,也很快。”她居然痴痴的笑着,她说,“只可惜只有一夜而已。” 柳生十兵卫等她笑完了,才说,“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风笑天的事?” “那当然了。”菜菜子忽然不笑了,她又说,“我只不过杀了他七八房姨太太,以后只要他结一次婚,我就杀他一次老婆。” 叶孤云重重吐出口气,再也说不出话了。 “你出手果然很毒。”千金冷冷笑了笑,“你跟他一直都这样下去?” “是的。”菜菜子又说,“我杀不死他,他也不敢杀我,所以我们就这样下去。” 柳生十兵卫冷冷的笑了笑,“这个很不错,我要做你的丈夫。” 他说做就做,一把将菜菜子搂在怀里,亲了一口,又抱起她,走向楼阁,对着那里每一个人笑着,然后说出了一句很大胆的话,“从今天起,这女人就是我媳妇,我就是他丈夫。” 他笑了笑又说,“我们不准备拜天地了,因为我们很忙。” 菜菜子痴痴的笑着,又说,“你懒的连拜天地都不做。” 柳生十兵卫点点头,又大声说,“我们忙着要去洞房。” 菜菜子抿嘴笑着,七八个丈夫里面,好像没有一个像柳生十兵卫这么有意思的。 柳生十兵卫声音更大,“告诉你们这些,只是想说一件事。” 那个带刀的中年人将头伸了出来,又说,“你想对我们说什么?” 柳生十兵卫冷冷的说,“谁要打她主意,我就打断他双腿。” 带刀的中年人笑了,那个女人居然也笑了,所有人都笑了出来,他们还未笑完,柳生十兵卫忽然亲了一下菜菜子,又轻轻的说,“现在我们就去洞房。” 菜菜子苦笑,“我们还没布置洞房,我......我......我连新娘子的盖头都没有。” “那个太麻烦了。”柳生十兵卫又说,“隔着盖头看人,很别扭,难道不是吗?” “是的。”菜菜子居然点头承认。 一间屋子里布置的很不错,柳生十兵卫大步走了进去,里面是个光头的青衣大汉,周围飘着数十朵新鲜而美丽的花,她们都很美丽,都很善解人意,懂得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说什么话,这本就是她们的职业,她们还年轻还不怕别人看不上。 也许她们还年轻,所以还不知道出卖青春是一件极为可怕可耻的事,到那个时候,她们也许就不会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甜蜜了。 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痴痴笑着,笑着指了指柳生十兵卫,青衣光头摸了摸头,将眼睛睁开的很大,却没有看清这人是谁,又将眼睛眯起来盯着柳生十兵卫,依然没有看清这人是谁。 就算他看清了也没用,他本就不认识柳生十兵卫这个人。 青衣光头不语,垂下头喝酒,喝得很慢,他现在仿佛已是九分醉意,除了脑子有些许清醒之外,其它的地方,仿佛都已不听使唤。 里面走出个笑容俊俏伶牙俐齿的女人,她看上去的年龄与自身的气质很不相称,就像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有着三四十岁妇女的成熟气质,而是熟透的那种特异气质。 她说,“公子小必走错房了,这里是王公子包下的,你还是......。” 柳生十兵卫笑了,他说,“没有。” 他不等这位姑娘说话忽然大步走向青衣大汉身前,他说,“你走错房间了,这间房子是我的。” 青衣大汉愣住,他虽然喝得很多,但还记得自己并未出去过。 他说,“你放屁,你给我滚,否则我要了你的命。” 喝醉酒的人说话,都是那么不礼貌,都是那么没有教养,这位王公子也不例外。 边上有几个少女,已看出了有点不对,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她们已悄悄溜走了,她们在这个场合遇到的麻烦已很多,对麻烦来临的判断也许比女人独有的那几天判断还要强烈。 所以青衣光头边上没过一会,忽然走了个精光,等到酒意渐渐消退,他才看清柳生十兵卫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你。” 柳生十兵卫没有说话,腾出一只手,往桌上一挥,上面的酒菜彻底消失,大大的八仙桌上只有一张桌布在上面,别无他物。 他一把将菜菜子放在上面,然后就将身子也压了上去。 菜菜子闭上眼,笑声渐渐变得痛苦,她的声音也变得很痛苦,她说,“你居然在这里?” 柳生十兵卫点头,他已喘息,额角已流着汗,他说,“是的,这里就是我们的洞房,这里就是我们的床。” 他忽然凝视着青衣大汉,恶笑着,“你要不要脸?居然在人家的洞房里呆着?” 青衣大汉彻底怔住,他见过很多无理霸道的人,像这样的还是头一次,也是最荒唐的一次,他说,“你居然......居然......。” 柳生十兵卫冷笑,流出的汗已更多,他看了一眼菜菜子,已发觉她的躯体渐渐柔软,痛苦已没有,她已在享受。 她甚至在用力配合他,令他更省力点。 柳生十兵卫忽然挥出一刀,刀光一闪,青衣大汉忽然倒下,鲜血从脖梗箭一般射了出来。 他竟已死了! 菜菜子笑了,笑的渐渐满足,但并未彻底满足,她还想得到更多的快意更多的刺激,她希望就这样下去,可她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 她欢笑着说,“你真的好棒,我好喜欢你。” 这是她的真心话,从她躯体的变化便可以看出她得到的有多少,承受的有多凶猛。 柳生十兵卫笑了,笑的渐渐疲倦,渐渐无力,直到忽然倒在她柔软无骨的躯体上,才长长吐出口气,然后就似已睡熟。 每个男人都一样,他也不例外,她微笑着,眯起眼睛似已在回味着那种刺激。 门外有人敲门,正是那个女人,那个身边围着很多女人的女人。 她没有进来,只是在门外静静的瞧着,静静的笑着,笑的很冷很残酷,她嘴角还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菜菜子柔柔笑了,“有人敲门,你快点醒醒。” “我本就没睡,为什么要醒醒?”他挣扎着站起,掌中的刀鲜血已滴尽,他竟已忘了入鞘。 他看见这女人,没有说话,激灵灵抖了抖,夜色里的秋风,似已有了冬意。 这女人也没有说话,只是竖起一只大拇指,她脸上还带着笑意,笑的更残忍更冷酷。 “你可以进来,随便坐。” 这女人就进来,坐在一张椅子上,翘起腿慢慢的晃动着,她说,“你不怕死?” 柳生十兵卫冷笑,“你要来杀我?” 这女人冷笑,她说,“你想不想我去杀你?” “想。”柳生十兵卫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他忽然将菜菜子抱起,指了指那张满是汗水的桌子,又说,“你躺下,我一定会令你死的很难看,你信不信?” 他依然在笑,笑的很愉快很放荡。 这女人慢慢的起来,她也在笑,笑的牙齿都已露出,其它露出的地方跟她牙齿一样白,又白又嫩,这足以令男人心动心跳心慌,她忽然说,“你看上了我?” 柳生十兵卫静静的欣赏着裸露的肌肤,但他的心是不是已飞到没有露出的地方,他忽然说,“我并不挑食。” “你看不出,我本就是个男人。”她依然在笑,笑的很妩媚很动人,当然也很诱人。 柳生十兵卫愣住,“你是男人?” “是的。”这女人忽然大笑着走了出去。 柳生十兵卫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进来目的是什么?还是单单只是为了调戏一下他? 这女人早已消失,他依然停在那里,静静的站在那里,凝视着夜色里凄凉萧索之意。 菜菜子笑着依偎在他怀里,她说,“通常在这个时候,他就会过来。” “谁?” “当然是风笑天。”菜菜子又说,“他喜欢在这个时候杀我丈夫。” “为什么?”柳生十兵卫忽然发觉这句话说的很不智,因为这个时候,岂非是他比较虚弱的时刻? 菜菜子微笑不语,目光似已很疲倦很满足,她的心仿佛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柳生十兵卫又笑了,“你好像有很多心里话要对我说?现在却在刻意隐瞒着。” 菜菜子点头承认。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躯体,满足后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更红润,红润的像是婴儿肌肤,又嫩又新鲜,他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话?反正现在很无聊,说出来岂非要舒服点?” 菜菜子点头,她凝视着柳生十兵卫的眼眸,他的眼眸里带着倦意,却并未得到彻底满足,她岂非也是一样?都在期待着下一次,她说,“你其实并不想跟我做这种事的。” “哦?” “你目的只想将风笑天引出来,好让叶孤云去杀,是不是?” “是的。”柳生十兵卫点头,他并不否认这一点。 “可你不怕风笑天将你杀了?”菜菜子居然笑了,笑的很讥讽。 “我不怕,因为他杀不了我,何况我只是......。” “只是什么?” 柳生十兵卫沉思,他沉思的时间很长,也许疲倦之后的男人精力已没有以往那么旺盛,“只是想尽快杀了太郎。” “可你引出的是风笑天,并不是太郎。” “是的。”柳生十兵卫蹲下从地上找出一只空杯子,里面还有喝剩下的酒,他并不在乎,酒从咽喉流进去,浑身都变得滚烫,但他的躯体却变得很软,软得像是一朵棉花,只要轻轻一捏,仿佛就可以离核。 他找的地方坐下,却发现自己的身子已不稳,菜菜子将他扶起,扶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上面垫着柔软的凉席,她就坐在边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笑了笑,才说,“叶孤云是我的朋友,我帮他引出风笑天,他更有理由帮我杀了太郎。” 他又说,“这个人的剑法很高妙,江湖中有把握逃过他那一剑的人,也许并不多。” 菜菜子点头,“也许绝代双剑的另一口剑,白云也没有把握躲过。” 柳生十兵卫点头,“我本想砸了这里,但遇到了你,就方便多了,我可以找到风笑天了。” “找到风笑天就很容易找到太郎。”菜菜子又说,“因为他们的关系也很微妙。” 柳生十兵卫点头,渐渐闭上眼,似已在熟睡。 “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你不怕叶孤云走开,那你岂非很危险?” 柳生十兵卫摇头微笑,“他们绝不会离开这里的。” “你对他们很有信心?” “是的。”柳生十兵卫笑意更浓,“我没有理由怀疑他,他是个令人敬重的人,我绝不会去怀疑他的。” 菜菜子点头,又说,“你这一招引蛇出洞,会有效果?” “希望有效果。”柳生十兵卫笑的又变得凄凉哀伤,他凝视着外面,眼角竟已露出泪光。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雨中惊魂 夜色里已飘起了雨,无论多大的雨,岂能阻止他们的欢乐? 柳生十兵卫凝视着夜色,心里不免有点歉意,他的朋友依然在雨中,但他却在这里享受。 她轻轻的靠近屋檐,也在凝视着六角亭,眼睛里却已发出了光,她笑了笑,又摇摇头,心中忽然一阵热意上涌。 她看到了什么?令她有了这样的现象? 柳生十兵卫揉了揉眼睛,从椅子上起来,靠了过去,“你看到了什么?好像津津有味?” “是的。”她笑了笑,又说,“你看他们。” 柳生十兵卫顺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了千金与叶孤云,千金的眼睛虽然发亮,却是疲倦的,叶孤云的眼睛虽然已暗淡,却是充满了活力,仿佛随时都会涌出饱满的热情。 叶孤云将长衫脱下,披在千金身上,柔柔抱住她,他说,“你冷不冷?” 千金笑了,她说,“我好冷,你抱我紧一点。” 叶孤云就抱得紧一点。 千金又笑了,“你看他们怎么样?”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千金摇头叹息,“可惜风笑天不会放过柳生十兵卫的,他们好日子绝不会长久的。” 叶孤云忽然抱得更紧,抱得千金痛叫了出来,等到他松开时,她脸上还带着痛苦之色。 她勉强自己挤出笑意,又说,“看来柳生十兵卫已将你当做是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了。” 叶孤云不语。 “他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作饵,引诱风笑天上钩,来成全你。” 叶孤云沉默。 秋风更凉,夜色里的秋风足以令人躯体抽紧。 千金叹息,柔柔抚摸他的脸颊,“过来的人若是太郎,你一定会下去帮忙,是不是?” “是的。”叶孤云目光变得更暗淡,显得更寂寞而孤单。 千金的心已要碎了,她忽然柔柔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我会帮你的,我不会让你涉险的。” 叶孤云沉默了很久,忽然凝视着千金,忽然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千金笑了,“你真是个傻瓜,因为我高兴,因为我也有需要你的地方。” “你需要我什么地方?” “当然是扫除附近为非作歹的浪人。”千金的目光直视叶孤云的眼睛,轻轻叹息,又将目光落到他的嘴唇上,“你一定会帮到我的,也很愿意帮我的。” 叶孤云点头,心里却在绞痛。 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少女已深深喜欢上自己,这绝不是一件好事,他带给别人的,不会有好处。 江湖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想杀他,想夺回灾星剑,号令江湖,成为一方霸主。 他忽然将千金推开,却发觉自己已无法做到,因为千金已紧紧缠住自己,她的躯体非但紧紧缠住,她的心也已紧紧缠住。 叶孤云呼吸渐渐急促,他说,“我会帮你的,但是......。” “但是什么?”千金目光凝结,躯体都已僵硬。 叶孤云不语,目光又落到楼阁里,这个时候,正是那个女人慢慢的走了进去的时候。 他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如秋星,冰冷、发亮而夺目。 那个女人眼睛也看了叶孤云这边一眼。 千金也看到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好奇怪。” 叶孤云点头,又说,“也许很可怕。” “你为什么这么说?”千金有点疑问,想不明白。 “这个女人好像不是女人,是个男人。”叶孤云只是直觉而已,直觉还告诉他这女人很危险。 千金眨了眨眼,又说,“可是她明明是女人,为什么会是男人?” 叶孤云叹息不语。 目光冷冷逼视着那女人的躯体,她进去的时间并不长,忽然又走了出去,她与柳生十兵卫之间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 是什么力量令他们保持着距离?这也许是柳生十兵卫永远都无法猜到的。 这女人出来的时候,目光冷冷逼视着叶孤云的目光,两人的目光交融,仿佛是两柄钢刀在摩擦,目光中似已迸出勒火花。 “你看出这女人是谁?” “我看不出来。” 叶孤云喘息,沉默久久才能保持稳定,他看着那女人离开以后,才能冷静下来。 他只希望这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危害。 千金忽然握住他的手,“那女人好像是扶桑的。” “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直觉。”千金又笑了笑,“何况她还穿着木屐,身上也穿着和服,虽然旧了点,但并不能掩饰这个事实。” 叶孤云点头承认。 千金眨了眨眼,又说,“你看上了这个女人?” 叶孤云垂下头,沉默久久,才抬起头凝视着柳生十兵卫那间屋子,这个时候,柳生十兵卫正凝视着他,两人目光相互凝视着,他们之间的话,仿佛已从目光中得到了释放。 叶孤云笑了笑,柳生十兵卫居然也笑了。 千金苦笑,两个大男人在雨中居然还能笑的这么开心,这令她着实很意外。 叶孤云仿佛在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而柳生十兵卫仿佛已告诉了他,他过的很好,这里很安全,就是少了你,这里挺冷冷清清的。 菜菜子已在欢笑,她打着伞,依偎在柳生十兵卫的怀里,她说,“我看到他们了。” “嗯。”柳生十兵卫的眼眸里竟已发出了光,一种因友情才会生出的光。 “我好羡慕他们。” 柳生十兵卫微笑,“你羡慕他们什么?” “他们才是真心相爱,我们却不是。”她说话的时候,目光竟已变得暗淡,她的心也在莫名的酸楚。 她知道柳生十兵卫喜欢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而是想替叶孤云引出风笑天,成全叶孤云。 “谁说的。”柳生十兵卫忽然柔柔将她抱住,他又说,“等我杀了太郎,我们一起回扶桑,我们一定会有个温暖的家。” “你说的是真的?”她目光忽然神奇般的亮了。 “当然是真的,我从不喜欢骗人,特别是女人。”柳生十兵卫笑了。 菜菜子忽然丢掉雨伞,用力拥抱住柳生十兵卫,她这个时候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都交给这个男人。 这种情感来得实在太猛烈太突然,令他无法想象是多强烈,他竟已无法招架这种情感,一下子倒在地上,但他们脸颊上还带着笑意。 天地间渐渐已有了曙色,但苍穹依然阴暗、无光。 这种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温暖,他已闭上眼,竟已在享受着从未有过的甜蜜。 也就在这个时候,屋檐上燕子般落下一个人,一口剑。 冰冷的目光,矫健的身子,嘴角还带着恶毒的笑意,嘶声长啸,“你死定了。” “太郎!”菜菜子嘶声大叫,“不要杀他,不能杀他。” 话语中,菜菜子的躯体忽然一扭,剑锋从背脊刺进,前胸透出,菜菜子用力一推,柳生十兵卫身子顺势一滚,一翻。 刀挥动,冰冷的刀锋忽然就进了一个人咽喉。 太郎的咽喉。 太郎还在笑,冷冷的笑着,笑着笑着忽然倒下。 刀锋上的鲜血滴滴滑落。 两只手紧紧握住刀柄,并未有一丝松懈。 十几道寒光骤然一闪而过,阴暗的角落里忽然滚出来七八个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握住刀。 刀已出鞘,并未挥出。 他们永远都没有机会挥出,刀永远都死在他们手上。 夜色里还有什么人?是不是还有可怕的对手?柳生十兵卫慢慢的走向太郎,刀挥动,太郎的头颅已被削断。 他握住太郎的头颅,站在雨地里大笑着,他终于将这人杀了。 雨地里还有痛苦的呻吟声,柳生十兵卫很快认出这是菜菜子发出的。 他回过头就看到菜菜子凝视着他,她脸上还带着笑意,她说,“我不行了,快来抱抱我,我很冷。” 柳生十兵卫丢掉头颅,又丢掉长刀,去抱菜菜子。 他以前令死也不愿放手的长刀,现在已放手了,竟为了一个女人放手了。 菜菜子笑了,“我本来以为自己又要做寡妇了,没想到这次没做成。” 柳生十兵卫微笑,“你快告诉我,你不会死的。” “我会死了,我不会骗自己,更不会骗你。”她挣扎着又说,“我以前一直认为自己谁都会骗,甚至连自己都会骗,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看来现在已变了。” 这句话不停的在柳生十兵卫耳畔响着。 叶孤云身子一闪,孤云般到了他跟前,他的剑竟已在滴血。 冰冷的雨水里,一个人冲天而起,忽又落下,在地上动了动,忽然归于平静。 叶孤云出剑,绝不会落空。 剑锋上鲜血很快被冰冷的雨水冲净。 叶孤云默默的凝视着柳生十兵卫,忽然说,“她已死了。” 柳生十兵卫点头,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来,走进屋里,桌上有几套干净整齐的衣衫,当然有扶桑的衣衫,也有中原的衣衫。 边上赫然站着一个女人,这正是先前令叶孤云畏惧的不是女人的女人。 她微笑着看了看叶孤云,又看了看柳生十兵卫,双手背在后面,腰际的银链已不见了。 柳生十兵卫忽然定在大地上,“你是什么人?” “我是男人。”这女人又说,“一个暂时不会害你的男人。” 柳生十兵卫没有说话,看了看叶孤云,叶孤云点头,冷笑,“你迟早还是要害我们的?” 这女人居然也冷笑,冷笑着摇摇头,又说,“你错了。” “错了?”叶孤云忽然凝视着这人的脖子,这人赫然有喉结,虽然很小,几近没有但不是没有的。 “是的。”这人冷笑了笑,又说,“我要害的人只有你一个,并不是他们,所以跟他们没有关系。” 柳生十兵卫忽然想冲过去,却被叶孤云挡住。 叶孤云冷冷逼视着这人,冷冷的说,“阁下是哪位?” “归西人。” 叶孤云愣了愣,“归西人?” 他从未从江湖中听过这人的名字,这人名字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叶孤云又说,“我会记住的。” 归西人点头,“很好。”他忽然走了出去,他走出去的时候,正好也是雨停下的时候。 好可怕的人,好可怕的杀气。 千金的手一直握住银针,但手心竟已沁出了冷汗,她也隐隐感觉到这人的可怕可怖之处。 “这人你见过没有?”她虽然对着叶孤云说的,但回答的却是柳生十兵卫。 他沉思了很久很久才说,“扶桑没有这样的高手,我也没听过有这样的高手。” 千金点头,又说,“你肯定没有?” “决没有。”柳生十兵卫又说,“我柳生府高手云集扶桑,每天都能知晓整个扶桑的变化,这么厉害的角色岂能躲过?” “可这人穿着明明是扶桑的服饰,他必定是扶桑高手。” 柳生十兵卫点头承认。 他忽然又笑了笑,“归西人也许是来中原才变厉害的。” 千金点头,承认这一点,这么一个厉害的角色,绝不会从天上平白无故掉下来的。 她也从未听过这么厉害角色。 叶孤云静静的凝视着外面,大地上安安静静的,热闹已消失,激情已消失,他们都已感到疲倦。 一个扫地的老太婆一手紧握扫帚,正慢慢的走了过来,青石上的狼藉已被雨水冲洗很干净,她清理的只有落叶,还有难以入目的垃圾。 叶孤云的目光正盯着这人,老太婆却并未看他一眼。 她扫的很慢,也很仔细,这条路上垃圾已被她清理的够干净够彻底,在她的辛勤劳动下,后面的青石路上,没有一丝垃圾,干净而整洁。 她扫到叶孤云的不远处时,叶孤云忽然冷冷的说,“不要动。” 这老太婆慢慢的抬起头,茫然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在叫我?” “是的。” “你为什么要叫我不要动?”老太婆已笑了,干瘪无肉的脸颊上根根皱纹竟已充满了笑意。 “因为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要你的命。” 老太婆脸上笑意忽然凝结,手里的扫帚握得很紧,两只手紧紧握住,嘴角的肌肉都已绷紧,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叶孤云掌中剑忽然微微抬起,剑尖忽然直直指向老太婆的咽喉。 他的剑锋指向一个地方,通常也是剑尖要刺的地方,这是他的习惯,很多剑客都有这个习惯。 老太婆笑了笑,勉强自己说话,“你是老几?凭什么这么说?” “我是叶孤云。”叶孤云的目光更冷,又说,“凭我能杀了你。” 叶孤云的目光忽然落到老太婆脚上,忽然又说,“你可以试着往前走一步,但是死了,绝不会有人替你收尸。” 老太婆冷冷瞧了一眼不远处的尸骨,又说,“那你至少让我将这些尸骨带走。” “可以。” 老太婆慢慢的走向尸骨,走着走着,忽然身子一滑,到了太郎跟前,尸骨忽然飘起,头颅也飘起,接着他们忽然已到了两丈之外。 动作之快,出手之麻利,放眼江湖,也许没有几个能比得上。 叶孤云吐出口气,剑尖微微低垂。 柳生十兵卫忽然跃起却被叶孤云死死拉住,柳生十兵卫愣住。 “这人追不得,千万莫要追。” “为什么?” “按江湖辈分来算,这人比我高出两个辈分。”叶孤云沉思了会又说,“你还是不要惹她为好。” 柳生十兵卫咬牙,双手忽然握紧,“可是太郎的头颅......。” 叶孤云点头,他忽然说,“好吧,你等我。” 他说话的同时,身子忽然掠了出去,方向正是老太婆去的方向。 柳生十兵卫身子一飘,也跟了出去,他说,“你认识这人?” 回答的人并不是叶孤云,而是千金,千金的声音很紧张,她说,“这人就是扫把星,无论谁被被她扫一下,必死无疑,四十年前就已名震江湖。” 柳生十兵卫傻住,“可是那明明是一个扫帚......。” 千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小瞧了这扫帚,这威力也许比横扫千军的兵器还要厉害。” 柳生十兵卫不信。 千金叹息,他们忽然停在蛇口外面。 苍穹阴沉而暗淡,秋风里凉意更浓,叶孤云忽然站住,死死挡在他们前面。 “不要进去。” “为什么?” “这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叶孤云又说,“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微妙。” “你太小心了。”柳生十兵卫握刀大步的走了进去。 他刚走进去,就看到一条巷子里有个小孩在笑,笑的阴冷而邪恶,嘴角还在流着口水。 小孩没有动,只是向他笑了笑而已,几道寒光骤然飞出,急射柳生十兵卫的躯体,柳生十兵卫想躲开,却已发现很晚了。 这个时候,一道剑光忽然惊出,数点寒光骤然消失,叮叮定入墙壁,叶孤云身形飘动,一把拉住柳生十兵卫,两人忽然轻轻落到墙头上,目光喵着下面,那的小孩还在下面看着。 柳生十兵卫吐出口气,那一击几乎将自己杀了。 叶孤云轻轻说,“你知道那个小孩是什么人?” 柳生十兵卫摇头。 叶孤云不语,剑锋忽然挥动,那个小孩忽然倒下,倒下立刻毙命。 叶孤云出手,绝不给对付躲闪、出手的机会。 这个人更不能有给,这人杀人的技巧与迅速,也许比他想象中要可怕的多。 “这人是爱杀人张十六。”他吐出口气,静静凝视着这人面条般松软的脖子上射出的鲜血。 柳生十兵卫眉头皱了皱,又说,“爱杀人?” “是的。”叶孤云凝视着剑锋上慢慢滑落的鲜血,又说,“他爱杀人不是一般的爱杀,是特别的爱杀。” “怎么个爱杀法?” “就是爱的发疯那种。”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又进蛇口 晨,没有阳光,飘冷风。 秋风为何冷的刺骨?是不是冬天渐渐已逼近? 柳生十兵卫喘息,瞧着定入石壁的根根铁器,既不知那是钉子?还是银针?只知道无论定入谁的躯体,谁都必然会死翘翘,谁都死的很难看,也许连神仙也很难逃过。 刚刚若是没有叶孤云相助,自己也许就要死翘翘了。 想到了这一点,柳生十兵卫手心不竟沁出了冷汗,他说,“我们已进来了。” 叶孤云叹息,“是的。” 他拍了拍柳生十兵卫的肩膀,又说,“我会想法子找到太郎头颅。” 柳生十兵卫目光充满了感激,“我们还能找得到?” “一定能的。”叶孤云从腰际摸出个地图,这是蛇王老头子给他的,他相信这个一定会用得到,果然用上了。 叶孤云掠去向千金招了招手,“我会找你的。” 千金笑了,又点点头。 她并没有跟进去,也知道里面的危险与可怕。 叶孤云笑了笑,“我们现在就去找瞎子。” “瞎子是什么人?”柳生十兵卫皱了皱眉。 他毕竟是扶桑人,对江湖还不太了解,瞎子是什么人,他更不了解。 叶孤云慢慢的走在街道上,走的很慢,他长长叹息了声,“他是个老顽固,会点算命的本事。” “哦?”柳生十兵卫脸上现出喜色,“那么他一定可以帮我找到太郎的头颅。” “是的。” 柳生十兵卫有点忧虑,他又说,“瞎子是个老顽固,那他会给我们算命?” “每个人都有弱点,他也不例外。”叶孤云又笑了笑,“我们尽管去试一试,也许我们运气很不错。” 柳生十兵卫的眼睛不停在周围看着,经过一次的危险,总会变得很小心的。 “你在看什么?” 柳生十兵卫摇头,苦笑。 “其实你不必担心什么,这里面的确有很多可怕的对手,但你也不用担心。” 柳生十兵卫笑意更苦。 这还不用担心,那什么用担心?自己的小命还不重要? 叶孤云苦笑,他解释着,“你担心也没有用,只因这些人过来的时候,就会过来,你该死的时候,就会去死,你担心又有什么用?” 柳生十兵卫点头承认,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瞎子在屋檐下搭起的小棚子,今天打扮的格外像样点。 手里握住个酒壶,他手里从不握茶壶,因为他很讨厌茶,还有时刻都想着去死,死的法子有很多,最好的法子就是死在醉乡,因为那样会更舒服点。 他希望自己死在醉乡里,永远都不要醒来,那样就完美了,特别是饱饱的吃上一只烤鸡,喝上一坛女儿红,死在醉乡,那种感觉,实在是一种享受。 可是他每次都没有死去,上天夺走了他的双目,却始终没有夺走他的生命,这是对他的惩罚?还是对他的怜惜? 他只要知道自己还没死,就不停的算命,然后将赚来的银两用去买酒,什么样的酒都会买,吃的很少有,甚至没有。 叶孤云还未靠近,他的手就伸出,他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瞎子微笑的样子很奇怪,因为谁也分不清那是在哭,还是在笑,脸上根根皱纹已松弛,无论他怎么用力都难以绷紧,他说,“我昨日面向西北窥透一挂。” 叶孤云笑了,“什么挂?” “生死挂。” 叶孤云皱了皱眉,“生死挂是什么意思?” 瞎子不语,已伸出了手。 叶孤云放进去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又笑了笑,“你说说看,生死挂是什么意思?” 瞎子另一只手忽然松开酒壶,不停的触摸着银票。 柳生十兵卫只觉得奇怪,他不信这个人能用手摸出多少两银票。 瞎子忽然停止触摸,对着柳生十兵卫喘息着,“你是不是在想,这瞎子一定摸不出这是多少两银票?” 柳生十兵卫愣住。 瞎子冷笑,“你难道看不出我是瞎子?” 柳生十兵卫看得出,但看不出这瞎子本事好像超越了应有的极限。 难道瞎子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这也许只有瞎子才能够知道的很清楚。 “我还知道你们一个是叶孤云,一个是柳生十兵卫。”瞎子又说,“叶孤云是帮你找太郎的人头,而你却是来送死的。” 叶孤云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他会死的?” 瞎子面向苍穹,脸颊上竟已现出怒容,他冷冷的说,“这是天说的,我只是看透了而已,随便赚点小钱花花。” 叶孤云忽然又放了一张银票到他的手里,笑了笑,“瞎子算命,没有万一,你一定有补救的法子?” 瞎子将银两收起来,在抓着头,久久才说,“是有一个法子,只不过这实在很不好。” “怎么个不好?” “你们抽中的是生死签,一个是死的,一个是生的。” “这是什么意思?”叶孤云忽然握住他的手,握得很紧,“我们之间会死掉一个?” “是的。” 柳生十兵卫忽然一脚将瞎子踩到在地,“我们并未抽签,你又怎么知道的?” 瞎子冷笑,不语。 叶孤云叹息,又从腰际取出一叠银票给瞎子,“多谢了。” 瞎子喘息渐渐平息,却一个字也不愿说了。 叶孤云拉着柳生十兵卫离开,“我们只好碰碰运气了。” “我们去哪里碰运气?” “当然是赌坊。” “赌坊?” “是的,只有那里了。” 外面没有牌匾,也没有看门的,厚厚的土墙几只老鼠在洞里钻来钻去,里面骰子在瓷碗里咣啷啷的响着,里面叫喊的声音当然也很大。 叶孤云还未进去,看到一个人走出来了。 这人带着酒醉后独有的笑意,笑的很落魄很凄切,他说,“我说今天为什么输的那么快,原来你过来了。” 叶孤云不语。 这人握住酒坛,用力喝了口酒,他喝酒的时候,脖梗那根青筋都已轻轻浮现,显得他喝酒有多用力,多疯狂。 “你就是个灾星。”这人打了个酒嗝,又说,“想不到我还会遇到你。” 这人摇摇头,一把推开柳生十兵卫,踉跄后退了一步,又往前走着,“我这个月也别想去赌钱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一直往前走着,他每走一步,仿佛都会摔倒,但偏偏没有摔倒,明明已摔倒,却偏偏没有摔倒。 柳生十兵卫只觉得这人应该摔倒的,但这人并没有摔倒。 叶孤云叹息,大步走了进去。 里面也跟其他的赌坊没有什么两样,飘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他们的脸上都很期待都很刺激,输钱的赢钱的好像都差不多。 骰子声音很响,摇骰子的是个少妇,衣服穿的很少,身材很不错。 她大笑着说,“王大爷输了多少?” “五万两出头了。” “你还想输多少?”她眼睛里带着戏弄带着讥诮,当然也带着同情。 一个赌鬼无论被人戏弄,还是讥诮,都不会难过,但同情却能令他们难以忍受的。 “你同情我?” 少妇点头,又摸了一下王大爷的脸颊,娇笑着,抱着大碗不停的摇着,她的躯体也跟着不停晃动,躯体上每一个部分都在晃动着。 外面没有阳光,里面显得极为昏暗,昏暗而凄凉。 骰子声渐渐变得更响,她摇的更加用力,牙咬的更紧,讥诮之色更浓。 下面下注的人更多,下的注也越来越大。 她擦了擦汗,又微微笑了笑,放下大碗,“买定离手,我要开了。” 下面一双双眼睛睁的又大又圆又亮,盯着那只碗,盖子打开,是三个六。 “大。” 她坐在桌子上大笑着,笑这些男人,这些变了味走了形的男人,她还在讥诮,还在戏弄着他们,仿佛很得已很过瘾。 戏弄别人也许是一种乐趣,多玩两次,就会上瘾。 叶孤云在边上静静的看着,静静的欣赏着这群不是人的人。 直到里面一个衣着华丽的人走出来,瞧着他们,这人衣着虽然很华丽,但穿的却很邋遢,他说,“你们做什么的,这里是赌钱的地方,不是喝酒的地方,你想去就去别的地方。” 叶孤云冷笑,“我就是来赌的。” “那你就靠近点,多玩玩,否则就出去,我们不喜欢被人看着赌,那样很不舒服。” 叶孤云理解这一点。 他们赌钱的时候被别人看着,就仿佛是洗澡的时候被别人看着,这简直是一种罪恶。 赌钱的人靠的很挤,又挤又臭,身上衣服臭的要命,他们仿佛很久没有洗澡,叶孤云过去一把将两个人丢到外面,那两人在外面惨叫着起不来了,他出手一向绝不会轻。 柳生十兵卫在边上冷冷逼视着边上的人,有几个人想过来跟他拼命,却又忍受了。 叶孤云从取出一叠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银票很新,他的目光很亮。 他正盯着那摇骰子的妇人,妇人也在瞧着他,“你是新来的?” “是的。” “知道这里的规矩?” “我不知道。” “你不怕输光了?输的连家都找不着?” “我不会输。” “你不会输?”妇人大笑,笑的她躯体剧烈震动,边上的人也大笑。 他们仿佛看到一个愣头青在倒霉。 叶孤云也在笑,笑的声音并不大,却很冰冷。 “你真的有点意思。”少妇一双眼睛瞟着她,手却已摸了过来,她又说,“你好像有两下子。” 叶孤云没有动,仿佛在等着她来抚摸。 刀光一闪。 少妇的手里忽然捏着一把刀锋,雪亮的刀锋并未削断了她的手,竟已到了她手里。 柳生十兵卫咬牙,额角冷汗忽然落了下来。 叶孤云依然在笑,少妇的脸已绷紧,边上赌钱的人有的已卷起袖子,甚至袖子里的刀都已拔了出来。 少妇瞪着叶孤云,“你好样的,在砸场子?” “我不是来砸场子。”叶孤云又说,“我是来砸你的。” 这三个字还未说完,他忽然出手,将这少妇忽然抱起,用力往上一顶,身子从屋脊穿出,少妇吓得软瘫。 叶孤云大叫,“快走,跟上我。” 少妇大叫,“你这个疯子,你找我要做什么?” 叶孤云忽然急点她十几处穴道,才松了口气,他脚下正是关公庙的屋脊。 下面就是关公的雕像。 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人,没有阳光,青龙偃月刀显得很暗淡而无光,在秋风中嗡嗡作响。 叶孤云喘了口气,才看到柳生十兵卫到了跟前,他说,“想不到绝代双剑逃跑的功夫也不错,我比不上。” 叶孤云苦笑,“我不想跑的,但这马蜂窝更不想捅。” “我们捅到马蜂窝了?” “不偏不移的捅到了。”他瞧了瞧少妇,又说,“这个就是马蜂窝。” 少妇虽然在冷笑,但脸上讥诮之色少了很多,“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又说,“否则又有谁敢动你这支花?” 他笑了笑又说,“敢动蛇口里花独秀的人,整个江湖也许还不多。” 花独秀笑了,“你倒很清楚的很,但你又何必冲这个霉运。” “因为我很想碰碰运气,只好找你了。” “你不怕死的很难看?” “当然很怕,但我更怕找不到人。”叶孤云叹息了声,又接着说,“你在这里的时间最长了,所以对这里的人很熟悉。” “你要找什么人?”花独秀微笑。 “扫把星。” 花独秀冷笑,“她整天抱着个扫把到处扫地,我怎知她哪去找她?” 她咬咬牙,又说,“何况我......。”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他说,“何况你绝不会轻易告诉我的?” 花独秀闭上嘴不语。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何况你的烂兄烂弟很快就会跟过来,我们很快就要倒霉?” 花独秀依然不语。 叶孤云的目光落到这下面关公像前面的屋宇,里面一个人正在喂猪,十七八头猪在他是饲养下,变得白白胖胖的,有一头猪听到声音匆忙的溜出来,但没走两步,忽然倒下,因为它实在很胖,胖的它走路都很费力。 “但你别忘了,这里是关公庙,关公庙里的猪横,绝不会让你好过的。”叶孤云又笑了笑,又说,“只要我将你放下去,猪横会怎么样对你?” 花独秀目光闪动,脸上仿佛已上了一层霜。“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想知道扫把星在哪里。”叶孤云叹息,又说,“扫把星并不是你什么人,你犯不着为了她落到猪圈里受罪。” 花独秀忽然盯着叶孤云,“我说出来,你会放了我?” “一定会放的,我没有理由不放。”叶孤云依然在笑着,笑的温和极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怎么信得过你?”花独秀显然不信叶孤云的话。 叶孤云沉思,又说,“你说出来以后,我如果不放,那怎么办?” 他在问花独秀,但他心里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花独秀讥笑,她轻轻笑了笑,“我说出扫把星在哪里,你如果不放了我,你就是我生的。” 她咬着牙大笑,又说,“他也是,你们都是我的儿子。” 柳生十兵卫的鼻子已在喘息,这种侮辱还是头一次遇到。 叶孤云沉思半晌,又说,“我放了你,那跟过来的小兔崽子一定不要跟着我们。” 花独秀点头,“如果他们跟过去,那他们就是你们生的。”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这个不公平。” 花独秀不语,脸上的怒容已更深,“你又想怎么样?” 叶孤云微笑,他慢慢的说,“你说出扫把星的消息是假的,你就是你妈偷人生的,我放了你以后,你还缠住我们,你还是你妈偷人生的,你看怎么样?” 柳生十兵卫苦笑。 这种赌咒的法子很不道德,但却很有效。 花独秀咬牙,鼻子已在抽气,她显然被气得不行了。 “你可以说了。”叶孤云看了看猪横,又说,“你再不说,我就将你丢给他了。” 花独秀咬牙,忽然说,“每日黄昏她都会去土地庙上香,她上香的时候你们可以出手,杀了她。” 叶孤云笑了笑,“我没说要杀了她。” 她轻轻将花独秀放下,忽然解开她十几处穴道,他轻轻的笑着,“对付花一样的女人,就得要温柔一点,否则就会倒霉的。” 他是对着花独秀说的,但柳生十兵卫听的却很清楚,他竟已笑了出来。 花独秀也在笑,就在她笑到最愉快的时刻,也是她最动人的时刻,忽然出手一巴掌掴在叶孤云的脸上。 她大笑着连连翻身,已到了两丈外,“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老娘下次抓到你,非要给你好看。” 叶孤云愣住。 柳生十兵卫苦笑,“看来你还是得罪了这头母老虎。” 叶孤云叹息,“还好我不爱赌钱,否则我的日子一定不会好受的。” 柳生十兵卫点头承认,“否则你的日子一定很不好受。” 阳光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似已很快就要出来,又仿佛永远都出不来。 他们迎着微弱的阳光,走向窄巷,正打算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尽头正好有个人在等着他们。 这人只穿着件裤衩,身上的肌肉很发达,手里握住个地里干活用的超级大镰刀。 柳生十兵卫忽然停下,两只手忽然紧紧握住刀柄,忽然说,“这是什么人?” “野鬼。” “野鬼?”柳生十兵卫吐出口气。 “这个人也很爱杀人,他跟爱杀人,好像差不多,都很爱杀人,爱的都很要命。” “一天不杀人,他就睡不着觉?” 叶孤云点头沉默。 野鬼慢慢的靠了过来,“你们是新来的?” 他过来也不愿多磨牙,直接就问了起来,仿佛是赶集买菜的,看到菜就问一下多少钱。 “是的。” 野鬼笑了,笑的意思就是成交,成交的意思就是要动手杀人。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生出厌倦 镰刀挥动。 边上几株又粗又高的大树骤然倒下,仿佛被闪电击中,惨叫着倒了下去。 在这刀锋下,它们仿佛显得实在很脆弱。 叶孤云身子半转,骤然掠起,身子贴着刀锋骤然滑过,他的剑并未出手,但剑尖已对准野鬼的咽喉。 野鬼脸色冻结,“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 “叶孤云”这三个字仿佛有种魔力,有种摄魂的魔力,超级大镰刀忽然顿住,他的手忽然已轻颤。 “你走吧。”野鬼忽然吐出口气,又说,“我不想杀你这样的人。” 叶孤云点头,“你又不想杀新人了?” “想杀,但是你这样的新人是个例外。” 柳生十兵卫冷笑,“是不是杀不死他?还是根本就不是他对手?怕自己丢了小命。” 野鬼霍然抬起头盯着柳生十兵卫,“你侮辱我?” “是的。”柳生十兵卫冷冷的又说,“你想怎么样?” 野鬼讥笑,镰刀骤然飞出,刀光一闪,割向柳生十兵卫的脖子,无论这镰刀割向什么地方,都一样,都会被割断。 这就是他镰刀的妙处! 柳生十兵卫没有动,挥刀迎了上去。 两刀顿时相遇,光芒闪动,叮叮作响。 柳生十兵卫身形一展,到了三十步外,他的脸已扭曲,掌中刀竟已被削断。 野鬼紧紧握刀,脸色变了变,那一刀带来的冲击实在很凶猛。 他忽然吐口而出,“迎风一刀斩?” “没错。” 野鬼讥笑,“我以前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但我没有杀他。” 柳生十兵卫慢慢的将刀入鞘,又说,“因为你杀不死他?” “我并不是杀不死他,而是懒得杀他。”野鬼脸上讥诮之色更浓,“你是柳生一刀斩什么人?” “正是堂兄。” 野鬼眸子里现出厌恶之色,他忽然冷冷的说,“我一招将华山派华玉清杀了。” 他也不再看柳生十兵卫一眼,凝视着叶孤云。 叶孤云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出将华玉清一招杀了,这句话仿佛丝毫没有什么意义,仿佛就是空话,但这又不是空话。 这里面只有柳生十兵卫知道。 柳生一刀斩是败在华玉清手里的,华玉清只用了半招就废了柳生一刀斩。 现在柳生十兵卫跟野鬼拼命会怎么样? 这可想而知,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想到了这一点,柳生十兵卫的手忽然发冷。 这人仿佛已不值得野鬼出手,更不值得他看,他忽然盯着叶孤云握剑的手,“我不想杀你,并不是杀不死你,而是你有机会杀了风笑天。” “你没有机会?” “我不能再出手了。”野鬼垂下头,秋风吹散他的发丝,在脸颊上胡乱翻滚着,显得说不出的哀伤,他说,“我已败过了,我已是他手下败将,何必再去丢人。” “你怎知我一定能杀了他?” “这是我的预感。”野鬼忽然瞧着叶孤云的眸子,淡淡的又说,“我的预感从没有错。” 他忽然瞟了一眼柳生十兵卫,又说,“这人活不长了。” 叶孤云愣了愣,又说,“你怎知的?” 野鬼冷笑,“这也是我的预感,我的预感绝不会错的。” 他笑着从柳生十兵卫边上经过,笑的更冷更讥诮,他仿佛在说,“你不行了,还是早点死掉的好。” 柳生十兵卫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但他却没有说一个字。 野鬼渐渐已走远,柳生十兵卫才抬起头,他抬起头就看到叶孤云那火一样的目光,友情的目光,正凝视着他自己。 “他走了,你并没有死。”叶孤云又说,“如果你们两人动手,你也未必杀不了他。” 柳生十兵卫咬牙痛哭,忽然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说一招将华玉清杀了?” 叶孤云摇头,微笑。 “因为华玉清只用了半招将柳生一刀斩废了。”他笑了笑,笑的已接近疯狂,又说,“而柳生一刀斩只用了三招打败了我。” 叶孤云叹息,不语。 “所以他不愿再跟我交手。” 叶孤云不愿再听下去的,他忽然握住柳生十兵卫的手,“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击败野鬼的,只是你没有那么做而已。” 柳生十兵卫没有说话,目光呆滞而无力,静静的凝视着苍穹。 叶孤云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句话竟能将一个人击垮,也许他的躯体没有垮掉,但他的自信与勇气一定已垮了。 “可是你还活着。” “是的。”他笑了笑,“可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我们很快就会找到太郎的头颅,你很快就会回去了。” 柳生十兵卫微笑点头,笑的又苦又痛。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家人,柳生一族里因你而骄傲,你也一定要以柳生一族而自豪,还有你的妻子,你的孩子......。” 柳生十兵卫忽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要说了。” 他忽然将掌中残刀丢掉,面对野鬼离去的方向笑了笑,忽然又奔了出去,仿佛想将自己的勇气与自信重新找回来。 叶孤云叹息,忽然追了出去,他希望柳生十兵卫能镇定下来。 落叶萧萧,秋风冰冷而萧索不已。 他们从长街的一头奔向另一头,叶孤云并没有阻止他,因为他也知道一点,一个人疲倦了,就会停下来好好休息,只有休息够了,也许就会重新生出勇气与自信。 可是他错了! 就在他经过一条黝黑的巷子前,一道刀光一闪而过。 冰冷的刀锋!快速的刀锋! 柳生十兵卫忽然化作两截,他竟已死了。 叶孤云站在不远处,瞧着他的朋友变成两截,不停流血,死去。 刀锋上的鲜血在秋风中飞落,握刀的手很稳定,也很冷酷,他说,“我杀了他。” 叶孤云抬起头就看到了野鬼。 野鬼正面对他阴恻恻的笑着,笑的像是鬼,他说,“我给了瞎子五两银子,他跟我说了实话。”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去找扫把星夺回太郎的头颅。” “哦?” “嗯。”野鬼抖了抖镰刀,刀锋上的鲜血并未滴尽,他就忽然扛在肩上,他又说,“所以我将这小兔崽子杀了。” “你没有理由杀了他。” 野鬼点头,冷笑,“我有理由。” “你说说你的理由。”叶孤云又说,“如果说不出理由,我就宰了你。” 野鬼又在讥笑,“扫把星在黄昏时刻去土地庙上香,你们去讨回头颅,一定要跟他拼命。” “是的。” “所以你们两人必有一个活不成,扫把星的扫帚出手,也许比唐门的暗器还要可怕,还要快。”野鬼吐出口气,又说,“你也许勉强能逃过去,但他一定逃不过去的。” 叶孤云沉默。 “你一定会出手救他,只要你出手救他,那你就会有危险了。”野鬼冷笑,又说,“所以你还是不要带着他为好,最好不要去见扫把星。” “你希望我去找风笑天?然后将他宰了?”叶孤云冷笑,“你还希望我宰了他之后,被你宰了?” 野鬼沉默。 “这样子你就可以雪耻了,是不是?” 野鬼紧紧闭上嘴,垂下头不语。 “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野鬼霍然抬起头,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来这里目的,本就是要杀风笑天,杀风笑天才是你该做的事。” 叶孤云喘息,他竟已愤怒。 这人说的没错,可是他偏偏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怒火。 地上的躯体渐渐冷透,那双眼睛里依稀带着绝望与悲痛,一盏破旧的花灯从远方滚来,染上些许血腥又飘向远方,谁也不知道要飘向何处,也不知道要停在哪里。 这好像是江湖中的浪子,明天即将要走往何处,死在那里,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这也许是江湖中浪子最大的悲哀。 叶孤云凝视着残破的灯笼渐渐远去,他也该要离去,他抱起柳生十兵卫的尸骨走向前方。 “你要去哪里?”野鬼又说,“我带路。” 叶孤云叹息,“去土地庙。” 野鬼吃惊,“你真的去土地庙找扫把星?” “是的。” 墓碑并不大,墓穴也不大,前面长案上摆着几碗鲜果,一樽酒,酒壶在叶孤云手里。 野鬼更吃惊。 他没有想到一代剑客,居然也有伤心的时候,他本以为像叶孤云这样的人,是绝不会有情感的,所以伤心的事绝不会多。 可是他错了。 只要是人,就多多少少会有情感的,无论什么样的情感,都会有的,否则就真的没滋没味了,活着,也许就会变得很厌倦,很厌恶,迟早会发疯,疯死掉的。 阴森而昏暗的苍穹渐渐露出光亮,秋风却没有一丝暖意。 野鬼直到现在才说话,“时间快要到了,扫把星该来了。” 叶孤云点头。 他并没有回头,他已感觉到有人在扫地,从远方慢慢的扫来,地上的头颅在她扫帚下轻轻滚了过来。 滚到柳生十兵卫边上的一个墓碑前,这个墓碑没有刻名字,青石并不大,却很干净。 头颅不偏不移的滚到墓碑的前面,扫把星轻轻将扫帚放下,跪在墓碑前,哀伤着,没有言语,也没有磕头。 这是谁的墓碑?是她的相公?是她的老子?还是朋友? 她手上没有扫帚,但野鬼已远远的站在两丈外,他就站在青石畔,欣赏着自己的影子,长而瘦消的影子紧紧贴着青石,仿佛已与青石融为一体,他也与青石融为一体。 扫把星轻轻拭去眼睛的泪水,忽然说,“你在这里等我?” “是的。” “你的朋友好像死了?” “是的。” “你要这头颅又有何用?” “有用。” “何用?”扫把星忽然盯着叶孤云,眼睛竟已射出尖针般的寒意,“死人要这头颅有何用?” “我要祭奠他。”叶孤云没有看她一眼,忽然又说,“我可以等你,我并不急。” 扫把星点头,目光寒意渐渐消退,又说,“我若是不给,你会怎么样?” “那我只好跟你拼命了。” 扫把星点头,轻轻的笑着,又说,“好,我会给你的。” 叶孤云慢慢转过身,凝视着扫把星,他忽然觉得这老人也是极为孤单极为寂寞的,他说,“这墓碑是谁的?” “是我外甥女的。”扫把星又说,“她那年正好十六岁,长的很漂亮。” 她说道漂亮的时候,竟已在咯咯笑着,笑的更凄凉更凄切,“她那年死在太郎手里,我无法替她复仇,躲在这里一直寻找机会,但没有机会。” “你的仇人已被我朋友杀了,你应该感谢他一下。” “是的。”扫把星点头,忽然将头颅抱走,放到柳生十兵卫的坟前,她忽然跪倒在地,双手合十,轻轻一拜。“扫把星感谢你替我杀了这人,每年的今日,我必回给你捎上金银珠宝,供你使用。” 叶孤云叹息。 他本以为自己要跟她拼命,才能取回这头颅,没想到并不需要跟她拼命。 叶孤云将扫帚拾起来,递给扫把星,“你该走了,你已吊祭完了。” 扫把星接着扫帚,笑了笑,又说,“你以为我身体已不行?经受不住这种伤痛?” 叶孤云不语。 “也许我真的老了,什么都不行了。”扫把星轻轻笑了笑,又说,“想的事情远远没有你们年轻人周到。” 叶孤云沉默,垂下头。 “你就是江湖中的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你的剑想不想杀我?” “想。”叶孤云又说,“但我不想杀。” 他说的是事实,扫把星逼近的时候,那口剑已在隐隐跳动,已在想杀扫把星,而且想的很猛烈。 “你为什么不想杀我?”扫把星又说,“你为何不随了掌中剑的意?来杀我?” “我不想杀你。” 扫把星淡淡的笑了笑,“你应该杀了我的,因为你的剑想杀我。” 叶孤云不语。 “你是剑客,用剑杀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快来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 “我的扫帚如果想杀你怎么办?”扫把星忽然握住扫帚,紧紧握住。 “那你就来杀吧。”叶孤云忽然不再说话,忽然转身离去,他离去的很慢,仿佛在等着扫把星杀他。 扫把星并没有杀他,她的扫帚已准备好,但并未出手。 野鬼凝视着叶孤云慢慢的走来,肚子里的心不竟提了起来,他说,“你真的不怕她在背后动手?” “不怕。”叶孤云似已疲倦,似已无力,人有时并不一定非要做点事才疲倦、无力,有时候被一种压力压着,也会变得很无力很疲倦。 叶孤云点点头,目光中已现出厌倦之意。 他没有回头,只觉得很想睡一觉,最好睡死过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秋风中还带着扫把星的哭泣声,那种寂寞、孤单的声音,实在令人心碎,这偏偏令叶孤云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白发的神秘女人,那女人是白雪吗? 他忽然很想见到白雪,想的要命,想躺在她边上,好好休息一下。 野鬼跟在叶孤云后面走着,深深吐出口气,他说,“你很累了?” “是的。”叶孤云并不否认。 “你现在没有杀气。” “是的。” “你现在不能没有杀气。” “为什么?” “因为我也是一个可怕的对手,而且随时都会杀了你。”野鬼忽然冷笑,“你一点也不担心?” “是的。” 野鬼怔住。 他没有想到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会变得如此消沉,如此无力,这个时候杀他岂非很容易,他又在想,现在的叶孤云去杀风笑天有几分把握? 他叹了口气,他知道也许连一成机会也没有。 野鬼讥笑,这人过去,也许为了让别人去杀。 “你在想什么?” “你猜猜?”野鬼冷冷笑了笑。 叶孤云讥笑,“你在想现在的我去杀风笑天,有几分机会。” 野鬼笑了。 笑的意思就是掩饰,掩饰就是承认。 见冷冰燕的时间,就在明日,明日黄昏断云桥。 他与风笑天之间的恩恩怨怨就要了结,无论是自己死在他剑下,还是他死在自己剑下,都是一种解脱。 叶孤云忽然倒下,他实在很无力,很疲倦,当他看到柳生十兵卫倒下死去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慢慢的无力,很想睡一觉,很想睡死。 一个人在梦里死去,会是什么滋味?是不是不觉得疼痛? 叶孤云忽然很想去尝试一下。 秋风吹起一阵尘土,扑进他嘴里,他干咳了几声,挣扎着又起来。 野鬼在后面冷冷的站在,冷冷盯着叶孤云的背脊,忽然想挥出一刀,想杀了这人,令自己更加振奋一点。 他每次杀了一个强敌,都会令自己振奋不已。 叶孤云忽然转过身,凝视着野鬼,讥笑着,“你居然想杀我了?” 野鬼不语,手已握紧。 叶孤云讥笑更浓,“原来你看不上我去杀风笑天了?” “是的。”野鬼又说,“像你这样累得跟牛似的,怎能杀得了风笑天。” “你不相信我?” “我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你想要什么理由?” “一个杀死风笑天的理由。”野鬼冷笑,又说,“否则我就要杀了你。” 叶孤云冷笑,“你想死?” “你现在还能杀得了我?”野鬼冷笑,笑的残忍而轻蔑,盯着那口剑,“那口剑恐怕谁都杀不了了。” “你想看看这口剑能不能杀你?” “是的。”野鬼笑意不变。 剑光一闪。 野鬼的笑意忽然冻结、扭曲,他的身子依然保持着那个出手状态。 他仿佛时刻都可以挥出致命的一击。 鲜血从咽喉骤然飞出,足足飞出一丈远,秋风带着血雾飘的更远,远的令叶孤云看不到,野鬼更看不见。 他视线渐渐模糊,刀依然紧紧握住,但已死在手里了,他却已死在大地上了。 衣诀在风中飘动,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 前面院子里已点燃了灯,灯火辉煌,里面的姑娘也很美丽,美丽而新鲜、娇艳,这个时候她们仿佛是初晨刚摘下的草莓,惊艳、动人而迷人。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休息 残阳余晖带着血一样的暗红色,是鲜血凝结时的那种颜色。 叶孤云忽然倒下,就倒在这院子的墙边,晚风卷起落叶尘土扑向他躯体,似已在戏弄他玩弄他笑话他,他闭上眼丝毫不顾,他也许真的很疲倦很厌倦了,连呼吸都显得很无力。 他忽然很想好好睡一觉,最好睡死掉。 这个时候忽然有个女人,轻轻小步走了过来,步子很轻,脸上带着醉人的甜蜜诱惑的笑意。 这种笑意足以唤醒大多数寂寞而孤苦的浪子情欲。 叶孤云没有睁开眼,便已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不正经的女人,这种不正经的女人找男人只有一件事可做,也是唯一的一件事,她们只会害男人浑身无力疲惫,她们必将把男人当着是耕地的牛,令他们累得生不出一丝力气,只要他们还有一丝力气,她们就绝不会罢手,直到他们死肉般躺着不愿耕地,什么都不愿做,甚至连喘口气也不愿做,她们才会去找别的男人,去害别的男人。 她们从这些男人身上得到快意与刺激的同时,当然也得到一笔不菲的钱。 叶孤云身上有钱,他忽然从腰际取出一叠银票,撒了出去,外加一句话,也是一个字,“滚。” 他并没有看这女人的样子,也懒得看,但却已听到这女人的声音。 这女人疯笑着疯跳着捕捉漫天飞舞的银票,捕捉她的快乐,当然她也很快乐,很喜悦。 她活到现在也许还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一个都没有,他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而这个人却是唯一的一个,也许也是最笨的一个。 她觉得这男人笨极了。 她不再看叶孤云,大步的飞奔出去,跟着银票跟着冷风奔跑,声音渐渐消失,天地间只有冷风嗖嗖,仿佛是苍穹在作呕,将心中的不快统统吐出。 叶孤云也不知睡了多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眼睛看着。 冰冷的月色低悬,纤细而柔美,却也显得更寂寞而萧索。 叶孤云怔住。 他发觉自己赫然已在帐篷里,瞎子的帐篷,瞎子正微笑着面对他。 “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叶孤云吃惊的看着瞎子。 瞎子笑的样子很不好看,满嘴的黄板牙在月色下彻底展露无遗,他说,“我今天面向西北又悟出一挂。” “什么挂?” “出门遇救星。” 叶孤云叹息,“我不是你的救星,我是灾星。” 瞎子眨了眨眼,笑了笑,“无论谁杀了你,就可以得到灾星剑?” “是的。”叶孤云又说,“这是江湖中人说的。” “你相信这种狗屁?” 叶孤云笑了,笑的发苦。 他捏着鼻子,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无法张嘴,这里实在很臭。 瞎子的帐篷臭得比猪圈还猛烈,叶孤云发现瞎子慢慢靠了过来,于是他挣扎着将身子缩了出去。 瞎子冷笑,“你居然嫌我臭?” 叶孤云沉默。 沉默就是承认,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好。 瞎子又说,“可你在我帐篷里已呆了几个时辰,你为什么不嫌臭?” 叶孤云随着晚风深深吸口气,又重重吐了出去,他说,“你特意来找我?” “是的。” “你找我只是单单让我闻你帐篷里的臭味?” 瞎子冷笑不语。 “你难道没算到我在休息?” “这个不用算。”瞎子又说,“我本就知道这件事。” 他咯咯笑了笑,接着说,“我还知道你明日黄昏去断云桥,跟风笑天拼命,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是的,你说对了。” “我还知道你现在急需一个地方养足精神,好好睡觉,不想被人打扰。” 叶孤云又笑了,“你又说中了。” “你现在在我这里,岂非很好?”瞎子解释着,“我这里很臭,很多人都不愿靠近,这里才是你应该休息的地方。” 瞎子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我保证,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到你。” 叶孤云吐出口气,瞧了一眼帐篷,久久才说,“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无论什么人都不愿意来打扰我的,更想不到我会呆这里。” “所以你还是进去,好好休息,绝不会有人看一眼的。”瞎子将外套脱下,递给叶孤云,又说,“你将这外套披上,睡在里面,我保证睡的很舒服,我也保证你醒来后,一定精神饱满活力充沛,无论是杀人,还是去找女人,都搓搓有余。” 瞎子笑了,笑的淫狠而猥琐。 叶孤云慢慢的倒退了两步,他说,“不必了,我不需要这样的地方休息。” 瞎子叹息,“整个蛇口,也许只有我这里是最安全的,想要彻底好好休息,就得将躯体上每一分肌肉都彻底放松,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最好的休息,否则你就绝不会得到有效的休息。” 叶孤云沉默。 他说的没错,现在自己的确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他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保持安全,彻底安全,因为他在休息的时候会将躯体上每一块肌肉都彻底放松下来,然后彻底得到有效的休息。 这是他休息的一个秘诀,天底下很少有人能理解这里面的好处,他没有想到这瞎子居然明白这里面的好处。 “你呆在这里面休息,被别人看到,别人也不会怀疑的。” 叶孤云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因为他们一定认为这是......这是......。”瞎子说不出来,但脸上猥琐、淫狠之色更浓。 “因为什么?”叶孤云试着想象一个人睡在帐篷里面,外面一条条人影经过,看了一眼,又立刻掉过头捏着鼻子快步走开,他们心里想到的是什么?是什么令他们快步走开? 一个孤单而空虚的瞎子,在夜色里难以入眠的时候,想着什么? 他也是男人,一个健康而孤单的男人,通常在夜色里想到的只有女人,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都一样,都可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与需求。 瞎子还在笑,笑的得已而疯狂。 像他这样的男人,通常都无法找到女人,也许只有尸骨,冰冷而没有一丝活力的尸骨。 叶孤云的心忽然抽紧,忽然不停呕吐。 他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有不停的想吐,这种恶劣而疯狂的现实,叶孤云无法面对,更无法去想象。 瞎子大笑着,“你想通了?” 叶孤云吐得更多。 瞎子抚摸着叶孤云的躯体,叶孤云吐得更加强烈,他肚子里的酸水已吐了出来,里面已没有食物,但他还在拼命的吐着。 他用力翻了个身,然后已到了不远处,额角汗水已滑落,衣衫已紧贴躯体。 他挣扎着吐出口气,就看到了瞎子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笑了笑,“人有时候笨些会好点,你若是想不到这一点,说不定就会活的愉快点。” 叶孤云点头,目光落到那漆黑的帐篷里,忽然说,“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人睡过?” 瞎子大笑,“那当然,但都是死人,你明明已想通,为什么还要问这个。” 叶孤云咬牙,酸水已从牙齿缝里射出,“都是什么人?” 瞎子不语,到处嗅着,迎着冷风慢慢找寻着。 他找的是什么?是吃的?还是别的东西?叶孤云远远的站着,不愿靠的很近,他不知道瞎子找的是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这瞎子找的东西绝不是正经的东西。 像瞎子这样健康而寂寞的男人,在夜色里又怎会不想女人,他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心又有谁真正了解到渴望的多剧烈。 叶孤云将嘴里的酸水用力吐出,就不停喘息着。 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瞎子正顺着血腥的方向走去,他果然找到个死人,是个女人,当然很年轻很美丽嘴角还带着笑意,但是却已死了。 瞎子笑了,笑的说不出的讥讽而堕落。 “你居然......居然......。”叶孤云说不出来,因为他自己都已被这件事所震撼,但却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瞎子抱着尸骨慢慢的走了过来,面对叶孤云,“你看到了?” “是的,我看到了。” “你有什么看法?” 叶孤云不语,闭上嘴。 瞎子忽然笑了笑,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知道我今天的挂为什么是出门遇救星?” 叶孤云不知道,更不愿说话。 “我知道你会给我钱,我需要钱。” “我为什么要给你钱?你又怎知我身上还有钱?” “你还有钱,也许只有一张,并不多。”瞎子恶狠狠的笑着,又说,“你虽然丢掉很多,但你依然有一张银票。” 叶孤云不语。 他的手慢慢触及腰带里,他也摸到那张银票。 瞎子忽然不笑了,沉声嘶叫,“那张银票是我的,因为你睡过我的帐篷。” 叶孤云忽然将那张银票揉成团,丢到瞎子跟前。 瞎子忽然将尸骨丢掉,扑倒在地,双手摸索着,最终还是摸到了那张银票,他闻了闻,咯咯大笑着。 在夜色里听来,这声音显得说不出的卑贱而疯狂。 这个时候从远方箭一样射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上没有人,车厢被一道帘子紧紧挡住。 马在狂奔,没有人扬鞭。 它仿佛被一种无形的鞭子用力抽着,马疯狂的从远方奔来,又慢慢的奔向另一个远方。 经过的时候,瞎子惨呼着倒下,他脸上还残留着得到银票的那种喜悦之色。 他竟已死了! 被那车厢活活碾压成两截,发丝滚落到嘴角忽然与嘴角的鲜血紧紧缠在一起,任由风有多猛烈也吹不动丝毫。 叶孤云叹息。 他捏着鼻子将尸骨找了个地方埋掉,青石上没有名字,叶孤云并没有雕刻上去。 因为他很怕这人身前的坏事太多,被别人掘墓,将尸骨丢到外面喂狗,那女人尸骨也跟瞎子埋在一起,因为他不愿瞎子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下面,他活着已够孤单,他死了有权不那么孤单。 墓穴就在林子里,几颗柳树倚边而立,小桥下流水轻轻流淌。 这里也许是蛇口最安静最安全的地方了。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吐出口气,喃喃自语,“这个地方并不坏。” “可是你很可能会坏。” 声音是从车厢里传出来的,桥面上停着一辆马车,没有赶车的人。 这辆马车什么时候停在这里,他竟全然不知。 这辆马车仿佛是从桥上长出来的,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我哪里会坏?” “你小命会坏掉。”里面的人忽然又说,“说不定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叶孤云笑了笑,“为什么?” 车厢里没有说话,里面的人已走了出来。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手指,雪白的布幔低垂,发丝也是雪白的。 她的声音苍老而憔悴,显得遭受过很大的打击与折磨。 掌中剑握得很紧,显得她这个人很直很不容易被人打动。 叶孤云剧烈喘息,“我们见过?” “是的。” 叶孤云笑了笑,“我们很有缘?” 这女人慢慢的走了过来,靠近叶孤云,忽然说,“你笑什么?” 叶孤云不笑了,他忽然觉得自己笑起来好像很不礼貌。 谁知这女人又说,“你为什么又不笑了?” 叶孤云笑了,苦笑。 “你笑起来为什么那么难看?”这女人叹息,又说,“这是我的马车,你现在就进去休息。” “我为什么要进去休息?” 这女人冷冷的笑了笑,“因为你要跟风笑天拼命,所以你必须要好好养足精神去对付他。” 叶孤云点头。 他慢慢的走进马车,里面有壶酒,一只烧鸡,地毯很整洁,里面很干净。 “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就在边上,所以你不必担心。” “嗯。”叶孤云大口喝着酒,大口吃着食物,他的肚子很快已被填饱。 “你去拼命之前,是不是心里想着一个女人?” 酒已空,食物已尽。 叶孤云将酒壶丢出去,正好飘在河水里,沿着河水慢慢的飘向远方。 这女人面对河水痴痴的发怔,似已在沉思,又仿佛在伤感。 叶孤云看不清这女人的脸,却看出她一定很寂寞很空虚,这是她给他的感觉。 “你心里在想着杭天凤?” 叶孤云吃惊,目光闪动,这女人居然知道杭天凤。 “你为什么不说说话?”这女人又说,“这个时候说说话,困倦的会快点,你睡的也会更香。” “哦?” “你还有两个人要去杀,一个比一个难杀。” “是的。” “一个是风笑天,另一个就是寒凌子。”这女人又说,“可是你千万不能死掉。” “为什么?”叶孤云瞧着月光下的女人慢慢的靠过来,靠的很慢,慢的像是绽放的花朵,神秘而幽美不已。 叶孤云躯体忽然抽紧,“你怎知这么多?”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你想不想听听?” 她轻轻的走上马车,鱼一样的滑进车厢,靠在车厢的一角面对叶孤云,仿佛欣赏着叶孤云。 她将掌中剑放下,双手抱着膝盖,什么事也不愿做。 叶孤云淡淡的笑了笑,“我能看看你的样子?” “不能。” “我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这女人沙哑的声音忽然又变得低沉,“我很丑,你看了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一定会被我吓得睡不着觉。” 叶孤云点头,不去勉强这女人,他深知被别人勉强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据说男人喝过酒后,就会想女人。”这女人又笑的低沉而甜蜜,她又说,“而且休息的一定会更好?” “好像是的。” “你没试过?” 叶孤云不语,鼻子呼吸已不稳。 他也是男人,无论什么样的正常男人遇到这种事,都难免无法压抑住内心的冲动。 他只觉得一股热意从小腹彻底燃烧起来,直至咽喉。 这女人居然也在喘息,叶孤云甚至能感觉到她躯体已有了微微轻颤的变化。 她的声音已有了变化,嘴里明显已发干,所以声音才有点轻颤,“你想不想试一下?” 叶孤云瞳孔收缩,双手忽然握紧,悄悄的坐了起来,直视着这女人,仿佛想将这女人活活射死。 这女人微微点头,点头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将帘子拉上,窗帘也拉上。 车厢里安静而漆黑。 叶孤云看不见这女人,看不见一切,一只手柔柔摸了过来,很柔很滑,她的声音却很甜蜜。 “你放松一点。” 叶孤云无法放松,呼吸更加急促。 她的身子也贴了过来,两只柔软而修长的手在叶孤云身上轻轻抚摸,仿佛在找寻着什么,很快叶孤云的衣衫已去掉。 “你......。”叶孤云喘息着,用尽浑身力气才说出这一个字。 这女人已在喘息,她喘息的比叶孤云更加剧烈,她说,“不要说话。” 叶孤云闭上嘴,躯体硬的像是根木头,僵硬而又没有一丝活力。 这女人柔柔笑了笑,笑的居然也是低沉而沙哑的,“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在意这个,更不必有愧疚。” 她看着叶孤云点头,才微微笑着。 叶孤云看不见她的脸,却能看到她的眼睛,在躯体上上上下下晃动着,像是两团火一样在躯体上飘动着,神秘而奇异。 他想撩起帘子,却被女人拉住,激情还在继续,她的喘息没有一丝消退。 “求求你不要看我的脸。” 叶孤云柔柔抱起她,柔声说,“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她不停的扭动躯体,声音渐渐带着刺痛,她的躯体骤然僵硬抽动,不停剧烈颤抖。 “我终于帮到你了。”她笑了,笑的满足而疲倦,“你怎么样了?” 叶孤云喘息,“我......。” 帘子渐渐拉开,风轻轻的吹,那个女人又坐到对面,安安静静的坐着,安静的像是一只幽美而神秘的花。 她说,“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叶孤云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感激。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章 离开虎穴 这女人静静瞧着叶孤云,没有说话,她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休息。 叶孤云慢慢合上眼,勉强躯体慢慢放松,每一根肌肉都已松弛,他也渐渐熟睡。 这女人见到叶孤云熟睡,才悄悄走下马车,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河岸边。 叶孤云嘴角还带着笑意,他的梦里一定也很甜蜜。 河水还带着白天的热力,她轻轻的走进河里,让河水轻轻冲击着躯体,她慢慢的感觉到有种舒畅感,斗笠慢慢的拿开,月色照在她的脸颊上。 白雪! 她果然是白雪! 白雪上去的时候,天色渐渐已亮了,她换了一套整齐干净的衣衫,连斗笠都已换了。 她为什么不让叶孤云知道? 马车很快前进,前进的方向正是断云桥,现在去的有点早,但白雪不愿耽误叶孤云杀风笑天的机会。 叶孤云还在熟睡,车厢颠簸并不大,并未打扰到他一丝。 马车停靠在茶楼的巷子里,卖早点的人在路口搭起了棚子,油锅里很快泛起了油条,白雪下车朝这个小贩走去,买点油条充饥,外买几只煎包子,她并没有打扰到叶孤云熟睡,自己静静的坐在马车上吃着。 炸油条的那人口水流到油锅里,竟全无察觉,他说,“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哦。” “你一定长的很漂亮。”一双长筷子熟练的翻滚着油条,简直像剑客握住掌中的剑杀人那么纯熟,那么直接。 白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人的手。 “你为什么不掀开让我看看?” “你想看看我的样子?”白雪冷笑。 “是的。”这人冷笑,又说,“这么早的姑娘出门,一定有看头。” 白雪的手忽然握紧,“你想看就来看吧。” “好。” 这人“好”字刚说出,一道剑光骤然闪过。 他忽然倒下,那双长而黝黑的筷子却依然死死定在油锅上,只要他的手微微一抬,这油锅必然会飞起,飞向前方,无论飞到哪里都不是一件好事,白雪深深吐出口气,就忽然凝视着里面那张桌上的人,这人正吃着煎包子,仿佛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这个人也没有一丝惊慌,他淡淡的说,“精彩极了。” “他死了。” “是的。” 白雪讥笑,“你也不必付账了,所以你开心一点才是。” “是的。” 白雪忽然端起一蒸笼,里面都是包子,慢慢的靠了过去,“你还能吃多少?这些够不够?” “我本就不饿。” “那你来做什么?”白雪忽然将蒸笼放到他那张桌上,声音变得更冷,“你是来杀我的?” “我不是来杀你的。”这人又笑了笑,“我从不杀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我更舍不得杀。” 白雪闭上嘴。 “你是漂亮的女人,一定是的。”这人咯咯笑了笑,又说,“我说的不错,你应该是叶孤云的朋友,车厢里的人是叶孤云。” 白雪吃惊的盯着这人,她的手忽然握得更紧,剑尖犹在滴血,并未入鞘,“你是谁?” “我是杀人的人。”这人的手忽然握紧,手里忽然多出一把短刀,刀锋薄而锋利,没有鞘,刀柄是用麻绳简简单单捆着的,握在手里绝不会打滑,更不会离手。 这把刀仿佛从他手里长出来的,但白雪却看得很清楚,那把刀是从怀里取出的。 白雪不信,却不得不信。 这么锋利刀锋,谁能藏到怀里,这简直是找死。 可是这人偏偏做到了。 这人轻轻吹了一下刀锋,刀锋嗡嗡作响,他淡淡的说,“好久没沾血,都忘了沾血滋味。” “你是怀里藏刀,死鱼。” 死鱼冷笑,“果然有点见识,居然认识我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人有名的很,我又岂能不知道?” 死鱼睁开眼,死鱼眼般瞪着白雪,久久才说,“但我却看不出你是什么人,一点也看不出来。” “也许你并不是看不出,而是最近很懒而已。” “哦?” “你刚刚岂非说了你的刀很久没有沾血?忘了沾血的滋味?” 死鱼点头微笑,“好像是的。” “你是不是已忘了怎样去杀人?”白雪讥笑。 “这个绝不会忘记。”死鱼叹息,又淡淡的说,“这个忘了的话,我早就该死了。” 白雪点头,沉默。 “你不信我的话?” 白雪依然沉默。 “好,我现在就去杀一个给你看看。”他说完忽然纵身一跃,刀光一闪。 棚子外面一个人惨呼着倒下,鲜血从刀锋滑落,死鱼身子忽然又落到原来的地方,坐到原来的地方。 “你看看,我是不是没忘记怎么杀人?” 白雪吐出口气,“你的确没有忘记怎么杀人。” “那我杀叶孤云,是不是已成交了?” “恐怕还不行。” “你以为我杀不了叶孤云?”死鱼吹了吹刀锋,滴滴鲜血从刀锋忽然飘落,刀锋上居然没有停留一滴鲜血。 就算是外行,也知道这把刀何其锋利,握刀的人何其厉害了。 白雪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这点道行,恐怕还不行。” “你侮辱我?” “是的。”白雪大笑,“你最多就算个不入流的角色,杀叶孤云,你就不行。” “我要宰了你,喂狗。” 死鱼身子掠起,挥刀下劈,刀光一闪,死鱼忽然倒下,倒在一道剑光下,棚子彻底倒塌,白雪笑了笑,人已到了外面,静静的欣赏着这人在帐篷里挣扎。 棚子慢慢的燃烧起来,上面的茶楼伙计忙着踉跄下楼,吃惊的盯着这里。 白雪慢慢的坐在马车上,看了一眼叶孤云,心里不免生出丝丝甜蜜,连嘴角都带着笑意。 伙计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双眼睛里现出惊慌、恐惧之色。 白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忽然站住,“你在看什么?” 伙计忽然说,“这人死的悲哀,死的应该,你杀的好,你杀的实在好极了。” 白雪顿了顿,又说,“为什么?” “因为他杀了同伴,所以他死的活该。” “那你呢?”白雪轻轻微笑着,“你岂非跟他一样?” “我?”伙计身子慢慢往后缩,手里一把钢刀忽然从袖子里伸了出来。 白雪冷笑,“你以为装得那么像,我就不认识你了。” “你认识我?” “当然。”白雪讥笑,“莫忘了二十年前的彭天虎是如何如何了得。” “如何了得?” “你功夫虽然不行,但你勾引人家老婆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彭天虎闭上嘴,不语。 “你勾引祁连山八大寨的压寨夫人,那时的江湖又有谁不知道?”白雪讥笑更浓,“你那个时候,岂非很拉风?” “是又怎样?” “那你就好好找个地方躲起来,莫要被抓到,否则的话。” 彭天虎冷冷哼了一声,又说,“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你一定会被别人当做野狗活活打死,丢到臭水沟里。” 彭天虎咬牙,忽然说,“不送。” 白雪微笑。 马车慢慢的从街道的一头,驶入窄巷,窄而弯曲,更崎岖,这条巷子是离开蛇口最近的一条,也是最阴森黑暗的一条。 她调查过死在这条窄巷里的人,足足有四百三十七个,每一个都是江湖中有来头的人,每一个都有自己杀人的一套法子。 马车就是从这里进来的,赶到叶孤云那里,再将叶孤云带出去,这其间花的时间的确很长,她希望这里没有那么危险。 阳光渐渐已更柔,秋风中带着阴冷肃杀之色。 白雪只觉得有点不对,她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 她四处看的时候,耳朵、鼻子都已用上了,江湖中的奔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要活的比别人久点,就得比别人付出的更多,也许痛苦的也更多更深。 她回过头凝视了一眼叶孤云,心里又变得说不出的甜蜜而温暖,这也许就是享受,情人给予那种甜蜜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看到一个轮子竟已到了前面,目光落到后面的时候,车厢上忽然趴着一个人,一个死人,鲜血从胸膛射出,沿着车轮哗啦啦的流淌着。 剑尖鲜血滴滴滑落,眼睛锐利如剑锋。 叶孤云竟已醒了! “你居然醒了?” “是的。”叶孤云苦笑,“我若是再不醒,我就要被人活活杀死了。” 车厢忽然倾斜,倒下,叶孤云拉着白雪的手,两起两落,已到了十丈外,白雪激动的凝视着叶孤云。 “想不到你的轻功还是那么好。” “你本以为呢?” “我以为你一定不行了,至少没有以前那么快了。” 叶孤云苦笑,“我们既已出来,我们是不是该分开了?” 他不愿跟这人分开,但是又不想给这人带去跟多麻烦。 白雪点头,忽然松开他的手,“我们的确该分开了。” 她冷冷笑了笑,又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老是跟着你,岂非很危险?” “为什么?” “我呆得久了,如果不被千金杀了,就会被杭天凤杀了,说不定会被别的女人杀了。”白雪越说越激动,“我的命只有一条,还想多活几年。” 话语声中,他忽然掠起,孤云般飘动,瞬间已消失不见。 “白雪?” 叶孤云摇摇头,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哀伤之色。 这个女人是白雪? 叶孤云凝视着苍穹,久久没有缩回目光,不远处千金已看得呆住了。 她忽然拉住叶孤云的手,“你出来了?” 叶孤云点头。 千金吐出口气,“你出来就好。” 叶孤云点头。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千金眸子里现出哀伤,她知道自己不该问的,柳生十兵卫没有出来,就说明死翘翘了。 叶孤云点头,深深叹息,“他死了。” “人总会死的,只要死的有价值,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了。” 千金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柔声说,“只要你没死,我就放心了。” 叶孤云点头,又说,“太郎头颅找到了,就放在他墓前。” “他在九泉之下,一定已瞑目了。”千金又笑了笑,“所以你不必感到伤感,因为你还有很多事要做。” 叶孤云点头。 他仿佛只能点头,不能摇头。 千金笑了笑,又说,“我刚刚看见一个人从你身边离开,她是谁?”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不认识。” 他说的是事实,他的确不认识这个女人,无论怎么样,他并未看到这女人的脸颊,更没听过这女人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真的不认识这女人?”千金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很苦恼。 叶孤云点头。 千金忽然凝视着白雪离去的方向,冷冷说,“最近江湖中出现一个女魔头,一身白衣如雪,杀人很快,出手很冷,已有很多老江湖死在她手里了。” “你要抓她?” “我不会抓她,但她若是来搅事,我一定会杀了她。” “你还是不要杀她。” “为什么?”千金吃惊的看着他。 “因为她的确很厉害,而且出手的确很冷酷。”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关键她若是有事,有个剑道高手一定会去帮她。” “谁?” “我。”叶孤云指了指自己脑袋。 千金又一次吃惊,“她是你什么人?” 叶孤云沉思。 他并不认识这女人,可是这女人给于的帮助,却是很多人都无法给的,甚至连千金、杭天凤也无法给予的。 她给的不单单是情感,而是一种自信与勇气。 他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疲倦的几乎没有一丝力气,疲倦的几乎想死,是她给了他活着的力道。 千金忽然又握住叶孤云的手,“她是白雪?” 叶孤云摇头。 这一点他还记得,白雪绝不是她这个样子,而且也不会跟他匆匆的做那种事。 说到白雪,他竟已想的很强烈很酸楚。 叶孤云笑了笑,“无论如何,是她帮了我大忙,否则,我就有大麻烦了。” 千金吐出口气,点点头,又说,“她不想杀你,就是好事。” “她做过哪些坏事?” “据说她将江南最大的黑道老大风笑云杀了。”千金叹息了声,又说,“据说她只用了一招就杀了风笑云。” 风笑云的名字叶孤云并不陌生,这人是风笑天的堂弟,在江南势力之大,实力之强,就算是白道上侠客,都不免心生惧怕,他手下的打手光是剑客,就有六十多个,而且都是一流剑客,每一个剑客都是从名山出师投奔他的,出手杀人都很有研究,保护人更不用说了。 这些剑客投奔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经过考验,他们的考验就是杀人。 风笑云说杀什么人,就杀什么人,杀了就算过了考验,杀不了就算没有通过。 他付出的报酬也很高。 叶孤云不知道那女人只怎么做到这一点的,这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千金又说,“据说黑道上很多高手都追着要杀她。” 叶孤云不语。 “你要不要去帮她?”千金瞧着叶孤云脸上的变化,不免些许惊慌。 “帮她。” 千金叹息,“可是你呢?谁来帮你?” 已是晌午,阳光并不强烈,秋风卷起尘土漫天飞舞,客栈外一群人骑马狂奔到此立刻停下。 神情极为疲倦,眼睛中带着厌恶之色,这也许是赶路的人通病。 十几个人握刀大步走了进来,里面顿时紧张了起来。 里面一人大眼瞪着正在吃饭的人,大声吼叫,刀挥出,两张桌子已稀巴烂,掌柜的缩在墙角不愿出来。 他只是大声叫了叫,谁也不知道他叫的是什么,里面的人忽然拎起包袱就往外走,门被三四个人死死挡住,每个人手里都握着刀,刀已出鞘,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大叫的人是个独眼龙,一只眼瞎了,但他的刀法并不瞎。 这人显然是这里面的首领,很有气魄很有气派很有气势,他说,“你们都听着。” 他并不担心别人不听,他笑了笑,又说,“从这里去断云桥的路封了,明天在通行。” 里面有个带剑的旅客忽然站了出来,“凭什么?” 独眼龙并没有说凭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是刀疤。” 他脑袋上果然有个刀疤,很长很粗,像是一只大蜈蚣骑在上面,看起来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这个人不语,握剑的手忽然触及剑柄。 刀疤冷笑着挥刀,刀光一闪,没入这人躯体,这人眼睛上翻,嘴角鲜血直流,忽然倒了下去。 倒下去时,肠子已滚落一地,所以这人的眼睛疼的几近要跳出。 刀疤笑了笑,“没事,没事,这里只是有点小事而已,你们都回去,上楼休息。” 他点点头,又接着说,“要好好休息,这两天在这里的费用,这里的掌柜一分不收。” 说到掌柜的时候,他的眼睛已落到柜台上,他居然没有看到掌柜,刀又已飞出,杉木打造的柜子骤然被砍了个稀巴烂,他的刀锋并不是锋利,但他的力气却很大,大的惊人。 柜子粉碎,掌柜面如死灰,他闭上眼,却发现自己已被抓了起来。 一个冰冷而邪恶的声音响起,“你是老几?” 掌柜的点头,舌头已僵硬,已说不出半个字来。 刀疤说,“特奶奶的。” 话语声中,他的手忽然将掌柜的往地上玩命的甩了十七八下,直到掌柜的鼻涕、口水、眼泪、大小便彻底流出,他的生命当然也报销了,才放下来。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一章 剑客春宵 一阵冷风掠过。 每一个人都捏着鼻子大步走了上去,下面除了伙计就是不怕死的人,这年头不怕死的人已很少。 刀疤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掌柜,咯咯笑着抬起头,就没有笑。 因为他看见了两个不怕死的人,他讨厌看见不怕死的人,不怕死的人处理起来大多很费事,他讨厌费事,他说,“你们是什么人?” 叶孤云没有理他,正准备上楼,刀疤忽然横在楼梯口,瞪着叶孤云,看架势,仿佛想将叶孤云活活瞪死。 他的一只眼睛比别人两只加起来仿佛都要大。 千金痴痴的笑了,她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 千金勉强压抑着笑意,“我在笑你这个小猪头。” 刀疤冷笑,不语,受到侮辱的时候,他通常会出手,这一次也不例外,他的手忽然伸向衣襟,却被另一只手死死挡住。 这人是个瘦消的书生,虽然很落魄,很狼狈,却带着三分书生气,也带着七分浪子独有的那种特意气质,这种气质只有在外面漂泊流浪久了的人才会有。 淡青色长衫因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发白,虽然很陈旧却很干净,很整齐。 书生紧紧握住刀疤的手腕,忽然说,“让他们离去。” 刀疤冷笑,“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能挡住他,而且也挡不了。” 刀疤冷笑,忽然明白了书生的意思,他的怒气忽然软了,慢慢的退了三步,那只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毒蛇般高耸。 千金忽然也笑不出了,她记得这个书生,在十里坡看到的,当时的书生正跟一群人在掷骰子。 这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跟这个刀疤在一起? 叶孤云拉着千金走上楼,没有人在阻止,刀疤握刀垂下头,仿佛很不服气,却无法出手,握刀的手腕被书生紧紧握住,书生在柔柔的笑着,笑的很愉快,千金关上门的时候,还看见书生向她躬身行礼微笑着。 门忽然关上,千金忽然靠在门板上喘口气,她说,“我看见一个人。” “那是书生?” “是的。” “他是什么人?” “我说不清。”千金的手渐渐握紧,她的心也渐渐抽紧。 她并不担心遇到多么可怕的人,却怕遇到不清楚的人,也许只有这种人才会令人畏惧令人不安,知道了这个书生的可怕之处,千金也许就不会觉得可怕,不会觉得不安了。 叶孤云打开窗户,凝视着天边朵朵白云轻轻飘动,他的心在此刻也变得自由一点放松一点。 “你看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奇怪的人,也很危险。” “他认识他?” 叶孤云点头,又说,“黑道上有个书生,叫笑面书生,正是他了。” “他是笑面书生?”千金吐出口气。 “是的。”叶孤云淡淡的又说,“笑面书生从来都是无宝不到的人,这里也许就快要有宝贝出现了。” 千金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又说,“什么宝贝?” 叶孤云没有说话,下面有个人正向叶孤云打招呼,叶孤云点点头。 千金过去看一眼,脸色忽然变了。 下面打招呼的人忽然是那个书生,书生微笑抱拳行礼,然后他回过头,摆了摆手。 几个人忽然走了出来,十几个人,十几道菜,忽然从假山后面慢慢的走了出来。 菜很精致,千金却没有吃,叶孤云更没有吃。 十几个人放下菜就已离开,门并未带上,这个时候书生端起个酒坛过来,笑着敲了敲门,“在下冒昧之处,往包容一二。” 叶孤云点头,“你进来。” 书生微笑站在桌畔,“这是在下一点心意,往笑纳。” 叶孤云点头,却并未拿筷子,他并不是不吃,而是肚子并不需要吃。 他绝不喜欢在肚子不饿的时候吃饭,无论吃什么都一样,他甚至没有看一眼桌上的菜,一直盯着书生,仿佛想将这人的心思盯死。 书生微笑吃了几口,又喝了几口酒,他微笑,“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有,这个我理解。” 他将筷子放下,又说,“现在叶先生可以放心了使用了。” 叶孤云依然没有吃,依然在盯着书生。 书生苦笑,他说,“叶先生为何不好好吃一点,在好好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应付黄昏的风笑天。” “你消息来的很快。” “一点点而已。”书生又说,“叶先生到这里,书生略尽地主之谊,这个是我书生应该做的。” 叶孤云讥笑,“好像还有别的事。” 书生点头,他并不否认,“只是一点点小事而已。” “你说。” 书生神情黯然,从腰际摸出个折扇,打开来,“叶先生觉得这把折扇怎么样?” 叶孤云点头,不语。 折扇上画着四美图,画得栩栩如生,折扇在轻轻起舞,里面四个美人仿佛在起舞,每一个都很美,特别是折扇起伏的时刻,更美的令人心醉。 书生说,“这是四美图,分别是贵妃醉酒,貂蝉拜月,昭君出塞,还有一个西施浣纱。” 叶孤云沉默。 也许有文化的人说起话来,都会拐弯抹角,卖弄自己的文超与酸味,他也不例外。 “这个是我一个好友送我的,这个很名贵,我接受了这份礼物。”书生又惋惜了声,接着说,“当时很落魄,没人看得起我,只有他。” 书生忽然将折扇合起来,紧紧握住,指节已因用力而变得发白,他忽然冷冷的说,“叶先生可知这个人是谁?” “风笑云?” “是的。”书生又笑了,“叶先生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在下就不必多磨牙了。” “是的,你的确不必多磨牙了。”叶孤云咬牙,又说,“可惜你来错了。” 书生额角已沁出冷汗,他咬牙嘶声,“阁下要保护那个女魔头,跟我们过不去?” “当然。”叶孤云冷笑,“必须要跟你们过不去,你现在就可以来杀我了。” 书生没有出手,双脚似已定在地上,手中折扇没有出手,手依然握得很紧,目光也很坚定,坚定而锐利。 “阁下要跟我动手?” “是的,你要找女魔头的麻烦,我一定会找你麻烦,而且找的很快。” “有多快?” “至少比你想象中要快。”叶孤云的剑忽然微微抬起,剑尖对准书生的咽喉,剑尖已轻轻作响。 剑仿佛也知道主人想杀人,剑的本身是不是更想杀人? 从窗外飘进来的落叶骤然下沉,落到地上,一动不动,似已被击垮,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活活击垮。 “现在就动手?” “是的。” 叶孤云慢慢的靠了过去,书生却在慢慢的后退,每退一步,都仿佛显得很吃力也很稳健。 “你错了,你现在决不能跟我拼命。” “为什么?”叶孤云目光射出刀锋般的锋芒,又冷又残忍,他冷笑了声,又接着说,“你若是说不出来,我就宰了你。” “你宰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书生干咳了两声,窗户上忽然出来两个人,两个握剑的人,门外鱼一样窜进来四五个人,四五把刀,刀已出鞘,他们的刀本就没有鞘,时刻要杀人的刀,本就不需要刀鞘。 “的确是有坏处,你们准备的很充足。” 书生还在退,退到二十步外才停下来,吐出口气,“书生做事前的准备远比其他人周到,江湖只此一家。” 他笑着,手中折扇微微打开,折扇的那一面四美图,竟已变成是四鬼图。 四个不同死法的鬼,叶孤云只看到一个吊死鬼,其他的三个并未看清,因为他忽然又合上。 折扇合上,人慢慢的走了出去。 外面却走进来一个人,一个独眼带刀疤的人。 他大笑着用刀指了指叶孤云,“你就是叶孤云?” “是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 叶孤云讥笑,这人的刀锋没有一丝光泽,刀若是会说话,一定会说他很懒,懒的不配用刀。 “我不用知道。” “为什么?” “因为知不知道都一样,你们都会杀我的,我们难免要拼命,为什么还要知道。” 刀疤大笑,“你真的很有趣,我都有点舍不得杀你。” 叶孤云冷笑,他的剑轻轻抬起,对准刀疤的咽喉,这人的咽喉已在上下滚动。 “我非但舍不得杀你,而且也没有把握杀你。”刀疤忽然不笑,脸颊紧绷的像是猪皮,发泡过的猪皮。 千金吐出口气,“你要打退堂鼓?” “是的。” 他说打就打,忽然手一挥,窗户边那两人忽然离去,门口的四个人也忽然离去,他并未离去。 “你为什么还不走?”千金凝视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刀身,心里不免涌出一抹厌恶之色,这人懒得连刀都不去擦拭。 刀疤没有离开,忽然一屁股坐了下去,拿起书生用过的筷子,忽然在嘎子窝来来回回擦了擦,就吃菜了。 叶孤云不语,也没有看这人一眼。 千金怔住,“你居然在这里喝酒吃菜?” “当然。”刀疤看了看叶孤云,又说,“这桌菜本是我准备的,花了五十两银子,不吃岂非很浪费?” 他笑了笑,又说,“既然你们不吃,我为什么不吃掉?” 叶孤云点头,他忽然走过去,将桌子一把端起,往窗外一丢,桌子已到了下面,上面的菜并没有滑落,甚至连菜汤也没有撒到桌面上。 可是窗户已粉碎,刀疤的脸已扭曲、变形。 他知道这里面的力道与技巧是何等可怕,他忽然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从门走出去的,他走出去时,笑声忽然中断,身子回转,刀忽然挥出,刀锋劈下,这间屋子骤然倒塌,报销。 千金想从窗户掠出去,却被叶孤云拉住。 身子后退,十几道寒光骤然贴着衣衫闪过,夺夺夺......,一连串定入门板上。 千金刚吐出口气,还没来得极庆幸,屋子忽然已倒塌,将他们彻底压住。 刀疤兴高采烈的像是小母鸡,笑着走了出去,“小子门,大爷我今天高兴,我要请你们去花楼,你们今天......。” 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踉跄摔倒,爬起来时,他的脸忽然冻结、冻僵。 因为他忽然看到一件可怕的事。 将他绊倒的赫然是他的小弟,是个带刀的,一双眼睛已被刺瞎,胸膛的血洞还在冒血。 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人,一口剑。 这人娇弱的站着,剑尖还在滴血,他笑着凝视刀疤,“你的狗屁军师,已溜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刀疤大吼,“来人。” 外面忽然掠过来几个人,几个身手都很不错,都很敏捷,可是他们进来的时候,忽然落下,像是一块死人,忽然落到地上,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你看清楚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人花一般柔笑着,花一般娇弱,花一般矗立在门口,直视着刀疤。 刀疤想张嘴说话,却发现嘴里发干发苦,他只能用力喘着气。 他看清楚过来的人是怎么死的,就死在他们的剑锋下。 一剑就杀了几个人,剑锋在滴血,他们仿佛从剑锋下长出来的。 刀疤咬牙,“我的军师是不是?” “那是狗屁军师,你的军师逃跑了。” “我不信。”刀疤牙咬得更紧,他忽然又说,“你一定在骗我。” 他从地上不停的找着,没有军师的尸骨,他难道真的逃走了? 他的计划永远都很精确,没有失误的地方,以往的一次次计划中,都很成功,没有失误,可是现在他却已不见了。 花下柔冷冷笑了笑,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 他不等独眼龙说话,自己又说,“因为我要重用你。” 刀疤横刀瞪眼,“你要干什么?” 花下柔冷笑,剑光一闪而过,一条胳膊忽然落下,血淋淋的胳膊落到地上。 握刀的胳膊,刀疤咬牙,满脸冷汗如雨,他挣扎着倒退了两步,才说,“想不到你的剑这么快。” 花下柔讥笑,“我的剑并不算快,你若遇到春宵就惨了。” “春宵?”刀疤忽然仰面跌倒,“你是花下柔?” “是的。”花下柔冷笑,“你到底在江湖没白混,我的字号还未忘记。” “好说。”刀疤忍住剧痛,又说,“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并未招惹你。” 花下柔笑了,奸笑,“你可知道叶孤云边上的人是谁?” 刀疤摇头,面如死灰。 “那个人就是千金,一掷千金的千金小姐,我的老板。”花下柔一把将他拉起,又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刀疤竟已被他一脚踹飞,飞到楼上,正是倒塌的屋子,也是叶孤云与千金被压的屋子。 这里的屋子很奇怪,一间倒塌,边上不会有事,里面的人却仿佛已要炸了。 这种声音,这种恐惧,又有谁能受得了? “你现在快点挖,如果挖出来是死人,你死的就惨了。” 刀疤忽然爬倒,用力挖着。 他用的法子,正是小时候挖红薯的法子,挖的很快,却绝不会将红薯弄破。 花下柔冷笑,咯咯笑着,“好样的,就这样挖,你刀疤这一手真的很不错。” 刀疤咬牙不理他,玩命的挖着,很快废墟已清完,下面没有人,没有尸骨,花下柔愣住了。 “人呢?” 花下柔一脚将独眼龙踢飞,又说,“人呢?” 刀疤仰面横躺在大地上喘息,他似已不行了,累的快要不行,快要死去,胳膊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你怎么将人弄没了?”花下柔脸上现出怒意。 刀疤挣扎着起来,看到剑光一闪,然后不由的倒了下去。 他嘶叫着,“我的腿!” 他的腿忽然被削断,血淋淋的滚在一侧。 花下柔一脚将他踢飞,冷笑着,“小兔崽子,要死要活去远点,别碍事。” 刀疤捏着嗓门大叫着,“挨千刀的,狗啃的,......。” 花下柔不再说话,抖了抖剑锋上的鲜血,又揉了揉眼,然后就在废墟里找寻着,他边找寻变低低耳语,“天灵灵地灵灵,快点出来行不行,天灵灵地灵灵,快点出来行不行?” 这个时候,废墟之中忽然站出一个人。 一身漆黑,发丝被一根丝带扣住,他的脸淫狠而又猥琐,眼睛直勾勾盯着花下柔,就像是盯着个死人,掌中剑虽在鞘中,虽未拔出,但这已足够,足够令人惧怕,胆寒。 “春宵!” 花下柔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忽然倒退了十几步,掌中剑握得更紧。 春宵点头冷笑,“你把事情办砸了。” “谁说的?” “我。”春宵又说,“这里并没有千金,千金也许被别人杀了。” “不会的。”花下柔又说,“我来的时候,正是他们被屋子压倒的时候,他们没有理由被杀了。” 他又在废墟里看了一下,“何况叶孤云绝不是个随随便便被人杀死的那种人。” 春宵忽然冷笑,“可是这里没有他们,他们到哪去了?” 花下柔不语,目光又在废墟里搜寻,希望能找到点什么,但是没有找到。 “我过来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哦?” “我过来直接就杀光他们,他们都死翘翘了,我在慢慢的找。” 花下柔叹息,“你杀心太重,该杀的人要杀,不该杀的人也杀,你过来只会坏事?” 春宵脸色变了变,目光忽然从废墟里移到花下柔脸颊上,“你说什么?” 花下柔激灵灵抖了抖。 这人的一生仿佛都在杀人,没有人杀,说不定会将自己杀了。 他去找女人,被他睡过的女人,说不定就死了,就死在他的剑锋下,他去一次,说不定会死好几个女人。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个杀手 秋风卷起尘土飘动。 顺着飞起的尘土看过去,就看到一座桥,上面雕刻着三个大字。 “断云桥。” 桥并不大,但这三个字却很大。 桥面上停靠着三两个孤舟,孤舟并不大,却也不小,一般渔夫家里都有一个这么样的扁舟。 里面的渔夫吃过午饭,喝点小酒,就搂着小媳妇倒在里面睡着了。 这种日子也许是很多人向往的,也是很多身不由己的那种人迫切需要的,特别是春宵这样的剑客,更想的要命。 桥面上片片落叶飘动,垂柳在河流上秋波下柔柔晃动。 一阵阵秋风过去,涟漪纵纵,连倒影都充满了说不出的萧索寂寞之色,难道它们已感觉到冬意渐渐到来。 冬天的寂寞与空虚,也许非但令人感到厌恶,也许连大自然也很厌恶。 春宵俯下身,忽然握起一块丝绸,静静的凝视着,久久忽然说,“他们走了。” 他手里丝绸质料光滑而时尚,一般的人绝对用不起的,春宵痴痴的看着,然后笑了。 “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千金没事,一定走了。” “你怎么知道?”花下柔凝视着春宵手里的那块质料,忽然说,“那是千金身上的?” “是的。”春宵笑了笑,“我们现在找他们恐怕很不是时候。” “为什么?”花下柔眨了眨眼。 “因为叶孤云一定在休息,千金也在休息,我们现在去打扰他们,就实在很不知趣了。” 花下柔点头承认,又说,“你猜他们会在哪里休息?现在距离黄昏还有点时间,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你不用担心他们。”春宵又说,“绝代双剑绝不是浪得虚名,这个字号很响很靠谱,想杀死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下柔点头,吐出口气。 “我们现在去哪里转转?”春宵的目光已落到外面,那家酒楼的招牌很大,字迹也已苍老,这说明里面的酒一定很香很够味,当然里面的小菜也绝不会很差。 花下柔目中流露出贪婪之色,“你想去喝两杯?” “当然。”春宵讥笑,“否则我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岂非很愚蠢。” “是的。”花下柔也笑了,“一个人有钱若是不去花,岂非跟没钱一样。” 春宵点头,又说,“我要喝女儿红。” “我也是。” 好酒,好菜,上的很快,他们喝的同样也很快,桌上已空了两个酒坛。 喝过一坛酒的人就算还没有倒下,脸上的笑意一定也醉的变形。 春宵笑了,笑的更加淫狠而猥琐,他脸颊已变形,他吐了口气才说,“你喝酒好像很不错。” “我还有其他的地方也很不错。” “比如说哪里?” “我泡女人也不错。”花下柔笑的放荡而疯狂。 “我不喜欢泡女人,因为太麻烦,但我一定要找女人。”春宵又笑了笑,“特别是喝过酒以后,我更要找女人。” 花下柔也笑了,他说,“我不喝酒,也会去找女人,而且找很多女人。” “想不到你竟是酒色之徒。” “彼此彼此。” 两人大笑,笑的大梁上尘土片片落下,他们似乎没有发觉,接着喝酒,花下柔将喝酒的碗摔下,摔的粉碎,“我不高兴用碗喝了,我现在要用酒坛喝。” “我也是。”春宵忽然将酒坛摔碎,对着柜台大吼,“来酒,用大酒坛。” 酒已送来,是大酒坛,解开泥封,春宵忽然甩了下鼻涕,就将头伸了进去,大口了喝了几下,忽然说,“我要去找女人。” “对。”花下柔一拍桌子,酒坛顿时被震碎,“我要找很多女人。” “你胃口看来很不错。” “喝过酒后,我胃口一向都会很好。” 两人又在大笑,大笑着手握住手,走向外面。 他们好像要去找女人了,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找到很像样的女人,他们绝不肯罢休。 光滑而平坦的道路宛如女人的小腹,花下柔忽然觉得自己放荡极了。 这个时候从远方疾驰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就不走了,两个女人慢慢走下来,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眼睛中都已发出了光。 无论谁看到这两人的目光,都不会相信他们是当世一流剑客,死在他们剑锋下的人看到他们这幅嘴脸,一定觉得死的很冤枉,很不值。 他们两人正想个法子去勾引她们,没想到她们根本就不用勾引,竟已送上门了。 “我叫桃桃。” “我叫果果。” 她们笑的甜又媚,笑的仿佛将躯体里所有情感与情欲彻底笑出去。 桃桃忽然靠在春宵的身上,“你们去醉仙楼?还是去得月楼?” 春宵的手忽然握住她的腰肢,顿时呼吸都已变粗,对着花下柔说,“我们想去郊外散散步。” “为什么?” “呆房间里很闷,我很不喜欢。” “言之有理。” 阳光渐渐已西移,马车停靠在林子里。 女人们已疲倦、无力,脸颊上的神情都已憔悴而没有一丝活力,他们的酒意渐渐已清醒,他们清醒的时候,就要去杀人。 春宵身上的女人犹在熟睡,他并不在乎。 花下柔却压在女人身上,他讨厌被别人压着,特别是休息的时候,他只喜欢压着女人。 黄昏还未至,秋风中已有凉意。 花下柔激灵灵抖了抖,山坡上的草柔软而懂人,“你醒了?” “是的。”春宵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静,很稳定。 “我们该走了。”花下柔说走就走,忽然一脚将女人踢飞。 两个女人都已被踢飞,尖叫着翻了十几个跟头,停在马车边,柔软的躯体上没有一件衣衫,她们已遍体鳞伤,咬牙泪水如雨般滚落。 “原来你非但是酒色之徒,而且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彼此彼此。”花下柔冷笑,冷的连秋风中都已带着寒意。 春宵大步走了下去,走向马车,剑光一闪。 马车已断成两截,里面两个女人抱着衣服忽然沿着河边大步奔走,多少年以后,她们也会记得这一次生意,这两个男人简直不是人,简直翻脸无情。 她们从未见过这么冷的角色,这么狠心的角色。 欣赏着她们在河边奔跑,春宵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说,“你的名字好像取错了。” “哦?” “你对女人并不温柔。” 花下柔冷笑,不语。 春宵也不语。 他们沿着河流往前走着,方向正是断云桥。 他们走的并不快,却很舒适,走路的样子很奇怪,他们每走一步,都仿佛在调整躯体的状态,努力将躯体上所有的肌肉都活动一下,令它们彻底醒过来。 他们是并排走的,忽然剑光一闪,从柳树上落下一个人,咽喉处血洞骤然冒出血柱,然后忽然死去。 这人只是嗯了一声。 春宵没有看一眼,剑尖的鲜血滴滴滑落。 “你出手很快。” “是的,我出手一向很快。” “可是现在,你不应该这么快的。” “为什么?” “说明你很兴奋,你杀人的时候兴奋,很快就会感到疲倦。”花下柔又说,“看来那个女人没有令你得到满足。” “哦?” 花下柔点头,他点头的时候,剑锋上竟已滴血,前面的一人握剑奔跑过来,然后竟已变成两截。 春宵叹息,“想不到你在女人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你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杀人精力。” “是的。”花下柔点头,又说,“这是我的毛病,我找过女人以后,我握剑会更稳更紧,杀人也更冷更快。” “这个毛病很不错。” “也许。” “你杀人前都喜欢去找女人?” “喜欢。”花下柔又说,“但我不经常去找女人。” “为什么?你讨厌女人?” 花下柔摇头,又说,“因为我没钱,钱到那个时候已花光了。” 春宵吐出口气,“想不到你花钱这么快,可是你的积蓄应该......。” “应该很多了,是不是?”花下柔嘴角露出酸苦之色。 “难道不是?” 花下柔点头,“你错了。” “我错了?” “是的。”花下柔目光中现出厌恶、痛苦之色,他淡淡的说,“杀人的时刻,通常也是我最穷的时刻。” “为什么那个时候很穷?” 花下柔叹息,“每次我杀过人之后,我就会去花钱,每次都很快就花完了。” 春宵吃惊,“你花钱居然这么快?” “是的。”花下柔又说,“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信,自己从陌生女人床上醒来,就发现莫名其妙的少了好几千两银子。” 春宵吐出口气,“你什么也不记得?” “是的。” 河水在残阳下徐徐生光,涟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泥土,仿佛是情人的笑纹。 他们就在岸边慢慢的走着,他们丝毫不关心刚刚死去的两人,那两人是什么来头,跟他们仿佛没有一丝关系。 剑锋上的鲜血已滴尽。 他们的脚步终于停下,停在桥面上,安安静静的桥面,安安静静的三个字。 “断云桥。” 没有人,也没有鬼。 花下柔很沉得住气,静静的凝视着残阳,他说,“日落时候据说是杀人最好的时刻。” 春宵点头承认。 “每次到这个时候杀人,我都很有感觉。” “什么感觉?” “很过瘾。” 春宵沉思,久久才说,“原来你有疯病?” “也许。”花下柔并不否认,直接笑了笑又说,“我想杀人了。” 他说出想杀人的时候,笑意忽然消失,呼吸都已急促,看起来他想杀人已想的要命。 春宵点头,又说,“可是这里没有人给你杀。” 花下柔点头,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话的时候,鼻子已在嗅着,脖梗那个大血管已轻轻跳动,仿佛受到什么剧烈的刺激。 “你闻到了什么?” “我闻到有人过来了。” 他说的没错,是个女人,掌中一把离别钩,眼睛里带着倦意,仿佛很厌恶,对什么都很厌恶。 有这种厌恶的女人,通常都没有得到满足,久了就会厌恶,对生活对朋友对一切都会失去信心失去欲望。 春宵看了看这个女人,忽然说,“你要杀这个女人?” “不是。” 冷冰燕慢慢的走了过来,凝视着花下柔,忽然说,“你要杀我?” “我不杀你。” “那你来做什么?” “我来杀人。” 冷冰燕冷笑,“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你是女人。”花下柔又说,“我不杀女人,只杀人。” 春宵愣住,女人难道不是人? 冷冰燕笑声顿住,冰冷的脸颊上根根肌肉不停抽动,“你想杀男人?” “是的。” “你杀不杀狗头铡?” “杀。”花下柔又说,“他在哪里?” 冷冰燕又笑了,她说,“只要叶孤云出来,他就会出来。” “叶孤云不出来,风笑天就不出来?” “绝不会出来。”冷冰燕又说,“像你们这样的人在这里,风笑天更不会出来。” “那谁会出来?” 冷冰燕冷笑,“你们想杀人,可以跟我来。” “好。” 冷冰燕转过身,慢慢的走向河边,花下柔也慢慢的跟了过去,春宵跟着,却并没有跟的很紧。 他与花下柔总是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不愿打扰花下柔杀人。 这人去杀人,就仿佛是找女人,已是他的爱好。 春宵叹息,止住脚步,靠着柳树斜眼瞧着河水里涟漪中的残阳,血一样涌动着,他的心在此刻说不出的寂寞,他忽然也想杀人。 他想的也许比花下柔更猛更强烈。 对杀人的渴望与需求,也许比大多数人都凶猛。 剑尖的鲜血已滴尽,春宵凝视着剑尖痴痴发怔,他这个时候听到冷冰燕说等一下就来了。 谁来了?是风笑天?还是狗头铡?还是别的高手? 他希望来的是风笑天,更希望风笑天跟花下柔拼命,花下柔倒下,风笑天冷笑着站在那里等自己去杀,这样子自己就大赚一笔了。 残阳更红,红如血。 片片落叶显得更萧索而凄凉,甚至连影子都变得极为寂寞极为空虚。 看着冷冰燕走过来,春宵忍不住问,“是什么人?” “是杀人的人。”冷冰燕又说,“你想不想杀人?” “想。”春宵冷冷的笑了笑,“我女人也杀。” 说到杀的时候,春宵的剑已刺出,剑光一闪。 剑气逼人眉睫。 “好剑。”离别钩“叮”的落地,冷冰燕也落地,她眼睛里还带着厌恶之色。 花下柔叹息,“原来你杀人果然不分男女,不分善恶,没有人杀,是不是连自己也杀?” 春宵点头,握剑凝视着剑锋上滚落的鲜血。 他说,“我不会杀老板的,但是叶孤云也许会杀。” 花下柔讥笑,“你杀得了叶孤云?” “也许杀得了,也许杀不了。”他的声音很萧索很轻,出手却很快。 剑光一闪,忽然洞穿柳树,柳树里忽然仰面倒下一个人,毒蒺藜忽然从鹿皮手套里滑落,这人嘴角恶毒的笑意已彻底冻僵,冻死。 他倒下去的时候,另一只手才慢慢的将松开春宵的剑锋。 春宵凝视着剑锋,鲜血又在滑落,他的嘴角已抽搐,“你不会了解的。” “我不了解什么?你杀人还能当饭吃?你不杀人,就活不下去?” 这个时候秋风中飘来一股香味,很香很舒服,香的令人无力令人疲倦。 花下柔握剑怒吼,刺出一剑,剑光一闪而过。 剑气激起河水猛烈涌动,那根飘动的竹管骤然吐出鲜血,人已飘起,一双眼睛死鱼般发白,另一只手里握住短刀。 这人握的很用力,骨节已硬化,刀已死在手里。 惊险的一刀,出其不意的一刀,这一刀若是击出,花下柔也许很难躲开。 花下柔忽然软软倒下,额角冷汗滚落。 这个时候春宵忽然横剑纵身掠了过去,花下柔用力摆手,“不要过来,这里是陷阱。” 春宵顿住脚步,远远的盯着花下柔,“你不想活了?” “谁说的。” 他挣扎着站起,但躯体里却生不出一丝力气,他用力大笑,“好毒的软骨香。” 他的话还未说完,后面忽然冒出一个人,一口剑,剑光一闪,闪入他的躯体,花下柔倒下,一口鲜血吐出,正正好好吐在这人的脸颊上。 这人大笑,“想不到你居然喜欢玩这一手?” “是的。”花下柔咬牙,再次挥剑,剑光顿时消失,剑离手,落地。 他冷笑,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剑有一天也会离手。 这人冷笑着说,“你还没死透,你还想说点什么?” “这个陷阱为了我布置的?” “不是。”这人讥笑,“这个陷阱为了等叶孤云,杀你但也勉强不亏。” “这里还有很多陷阱?” “是的。”这人忽然一口吐沫飞出,正正好好落到花下柔的脸颊上,这人又说,“你不该来的,这里的陷阱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花下柔努力喘息,脸上的肌肉渐渐抽紧,他的心也渐渐抽紧,他说,“照这样说,叶孤云岂非要死在这里了?” “是的。”这人恶笑着,“他非死不可。” “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对我们有很多好处,而且不是一点点。” 花下柔咬牙,冷笑,“你说说看,有那些好处?” “灾星剑出现是一个好处,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这是其二。” “还有其它的好处?” “当然有,这个好处也许最实际最重要了。”这人仰天大笑,又说,“这附近所有浪人都已发出一句狠话。” “什么狠话?” “只要将叶孤云杀了,就是这里的霸主。” 花下柔惨笑,“原来那些浪人已将太郎的仇,记在叶孤云头上。” “当然是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强敌又现 花下柔惨笑,脸颊上肌肉跳动渐渐无力,他也渐渐无力。 一个要死的人,身上绝不会有更多力气的。 目光渐渐娇弱,渐渐朦胧,他说,“这种花香有什么来头?” 这人将长剑慢慢的拔出,身子从剑尖滑落,软软的落到地上,这人讥笑,“你还有三个问题可以问。” “你对快死的人倒不坏。” “当然。”这人凝视着剑锋又说,“我是剑豪将军足利义辉的护剑手,当然不会跟别的人一样,仁慈之心一定会更重些。” 花下柔讥笑,“那你岂非也很奸诈了点?” “也许。”护剑手叹息,又说,“这所谓兵不厌诈,你败了,就是败了,怎么败的,这个并不重要了。” 花下柔点头承认,“重要的是自己败了,其它的绝不重要。” “没错。”护剑手笑意渐渐开朗,“无论用什么法子杀了你,都是一种胜利,胜利就是我现在的结局。” 护剑手的脚忽然踩在花下柔脸颊上,大笑着,“你的结局就是失败,失败非但是耻辱,也是死亡。” 他又说,“所以我时常同情这样的人,所以我对快死的人特别好点。” 花下柔点头微笑,他依然在笑着,尽管笑的很痛苦很勉强,“这种花粉是曼陀罗花粉?是西域曼陀罗山林里的?” “是的,这的确是那里的。”护剑手凝视着剑锋上的鲜血滴滴滑落,又说,“但用的多的,还是扶桑人。” “你们很懂得杀人,很懂得求生之道?” 护剑手点头,讥笑,“这是第一个问题,你还有两个问题可问。” 花下柔沉思。 这个时候一片白云悄悄掩住了苍穹,也是东方一轮明月升起的时候,很淡,却很纤细。 没有星星,这个晚上又是个令人寂寞的晚上。 护剑手冷笑着又已刺出一剑,花下柔忽然死死抱住剑锋,剑锋定入大地,护剑手讥笑,“你还想说点什么?” “我还有两个问题还未问。” 护剑手按住剑柄,点头,“不错,我差点忘了。” 花下柔凝视着不远处的春宵,忽然说,“你敢不敢跟中原剑客决斗?” 护剑手笑了,笑的讥讽而恶毒,“我是来赚钱的,并不是来跟别人决斗的。” 花下柔点头,又说,“你敢不敢将曼陀罗花粉收起来?” 护剑手嘴角已抽动,他明显不愿收起来,他凝视着春宵,久久说不出半个字。 “你不敢杀他?”花下柔讥笑。 护剑手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三个问题已问完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护剑手脸上已现出厌恶之色,握剑的手忽然握住剑柄,目光却落到花下柔的咽喉,“你快说。” “你认为叶孤云会不会过来?” “不会了。” “为什么?”花下柔嘴角讥诮之色更浓。 “叶孤云也是人,他见到这里的危机,一定不会来的。” “你错了。”花下柔大笑。 “哦?你怎知道?” “因为我看见他在哪里了。”花下柔说完就忽然松开剑锋,仰倒在大地上凝视着苍穹,大笑着。 护剑手四处找寻着,他的目光已落到春宵身上,忽然大叫,声音竟已轻颤竟已带着惧怕之色,“你见到了叶孤云?” “你将曼陀罗花粉收起来,我就告诉你。”春宵阴恻恻的笑着。 护剑手握剑,剑扬起,剑挥动。“你骗我?” 剑光闪动间,忽然停住。 他忽然看到另一口剑,从河水里扁舟中跃了出来,这人孤孤单单的眸子,目光也是孤孤单单的。 剑光刺出,带着寒意,带着冷风,带着杀气一起过来了。 冷风扫过,曼陀罗花粉骤然消失。 然后他觉得自己的咽喉一凉,只是一凉而已。 他忽然倒下,倒下时,才看到流出的鲜血竟是自己的。 花下柔还在笑,笑的淫狠而愉快,“你果然还是死在叶孤云手里,死的是不是很难受?” 他的目光渐渐模糊,这就是死亡,也是结局。 叶孤云从扁舟里跃出时,千金依然紧紧拉住他,希望他不要出来。 她说,“这样太冒险了,那种花粉能令人短时间内失去力量。” “我要去杀了护剑手。” “为什么?” “因为我不高兴。”他将千金的手拿开,就孤云般飘了出来,射向护剑手。 剑刺出,剑光骤然刺进咽喉。 咽喉咯咯作响,双手捂住咽喉,血雾从指缝间射出。 花粉散去,花下柔躯体刺痛更加强烈,他咬牙挣扎着站起,凝视着叶孤云,淡淡的说,“你果然还是出来了。” “你并未看到我?” “是的。” “你只是骗骗他而已,是不是?” “当然。” “你杀不了他,就想在死之前戏弄一下他?” “必须的。”花下柔大笑。 他挣扎着起来,觉得浑身轻松,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看到自己的剑在大地上躺着,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仿佛是从身上卸下一个无形而又很重的包袱。 叶孤云叹息,“你好好休息一下,说不定可以赚更多的钱。” “我不想赚钱。”他忽然握住剑,大叫着扑向林子里。 叶孤云并未阻止他,一个人想死,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的。 林子里忽然出现一张铁网,将他牢牢捆住,他的剑刺出,漫天剑光飞舞,靠在铁网边的五个人骤然倒下。 他大叫着倒下,“我不喜欢欠你的人情,我已还了。” 叶孤云闭上眼,似已极为哀伤,极为痛苦。 春宵悄悄的走了过来,忽然说,“你杀别的人可以,但有两个人不要去靠。” “谁和谁?” “当然是风笑天跟狗头铡。” 叶孤云吃惊,“你想要他们的命?” “是的。”春宵嘴角又露出淫狠而猥琐的笑意,他又说,“这两人价值很高,我可以得到很多钱。” 叶孤云点头同意,又说,“但你杀了风笑天后,让我多瞧瞧。” “可以。” “你们想杀我?”声音明明是在远方的,但人已到了不远处。 叶孤云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冷的令人骨髓冷透,“风笑天。” 风笑天点头,“别来无恙。” “尚好尚好。” 风笑天闭上嘴。 叶孤云也闭上嘴。 他们见面的只有这两句话,仿佛已没有别的话可说,也许他们也到了没有必要说话的时候,他们已到了必须动手的时刻。 动手就是拼命! 剑尖慢慢对准风笑天的咽喉,他已准备出剑杀了风笑天。 他来这里目的本就是杀风笑天,这种仇恨本就是很难忘却的,更很难忍受。 “你错了。”春宵忽然冷冷的又说,“你答应我的,这个人的小命要留给我。” 叶孤云鼻子已抽气,“你要赚钱?” “是的。”春宵的剑并未出鞘,他的手忽然握住剑柄,他的眼睛也已盯着风笑天,盯着风笑天的躯体,无论他盯着哪里,别人都不会好受。 无论什么人被一双淫狠而猥琐的目光盯着,久了,一定受不了,一定想呕吐。 风笑天没有呕吐,却已喘息,他的剑也未出鞘,他冷冷的站着,盯着春宵的剑柄,他只能看到剑柄,看不到剑锋。 这人的剑锋宛如处女的躯体,不到时候,绝不脱光给别人看,他的剑也是一样,不到杀人的时候,绝不会给别人看到,丝毫也休想看到。 天地间就有些剑客,这些剑客对剑锋的看守,简直比处女对自己的贞操看得还要重要,不到遇见对的人,绝不会放出来,不到遇见对的时间,也绝不会拿出来,不到遇见对的事,更不会拿出来。 春宵就是这样的人。 江湖绝不多一个春宵这样的人,更不会少这样的剑客。 风笑天喉结上下滚动,这口剑并未拔出,他仿佛已感觉到里面的冲击,有多猛烈。“你的剑为什么不拔出来?” “我的剑到杀人的时候自然就会拔出。” 风笑天冷笑,“现在还不到杀我的时候?” “还不到。”春宵淫狠的笑意犹在,一双手稳定而冷静,冷静如处子,冷淡而安静的处子。 “你想等到什么时候?”风笑天呼吸竟已抽动。 这口剑的力量他并不是没听过,近年来逃过春宵剑客的剑锋已很少很少了,也许只有绝代双剑能,也许他们也不能。 “当然是杀你的时候,现在还不是。” “看来你要等杀我的机会?” “是的。” “我又怎能给你这个机会?”风笑天微笑,“我绝不会给的。” “我可以等的。” “你很能等?” “当然很能等,我是剑客,也是杀手。”春宵冷冷笑了笑,嘴里已发麻,等待对一个人来说,也许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特别是生死边缘的等待,更令人难以忍受,他又说,“等待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但我已习惯。” 他真的习惯了?还是强制自己忍受住? 风笑天点头,微笑,“你果然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春宵不语,手背上的青筋已轻轻跳动,他说,“彼此彼此。” 风笑天忽然盯着叶孤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你不打算杀了我替你老子替你家人讨回血债?” 这句话仿佛是把刀,成功彻底的插入叶孤云的躯体。 叶孤云疼的几乎要拔剑跟他拼命。 风笑天又笑了,他笑的很狡猾,很奸诈,又面向春宵,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杀了我,可以得到很多酬金?” “是的。” “恐怕你要落空了。” “为什么?” 风笑天没有说,他的目光落到叶孤云身上,他还带着笑意。 春宵忽然说,“你为什么不走远些?” 他虽然盯着风笑天,但说话却是对着叶孤云,他不愿放过杀死风笑天的机会,一丝也不愿。 叶孤云点头,“我怕你杀不了,然后被他逃了。” 春宵讥笑,“分明是你想杀他,想害我杀不到他。” 叶孤云心沉了下去。 他身子一滑,向后退了三十步,但他还是慢了一点,一个冰冷坚硬的拳头重重击在自己身上,他疼的几乎要倒下。 春宵的拳头居然这么重,这么狠。 叶孤云并不怨他,他抬起头,忽然发现春宵惨叫着倒下,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咬牙冷冷盯着风笑天。 他竟已发现自己也上了当。 就在他向叶孤云击出一拳的那一刻,风笑天的剑已拔出,剑光一闪,一条胳膊已断了。 握剑的那条胳膊。 冷汗滚落,他的脸颊已惨白,声音中带着怨恨怨毒之色,“你居然......。” 风笑天讥笑,“是的没错,要杀你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我就......。” “你好无耻?” “你错了。”风笑天又说,“我下流,不入流,但是我活着,你呢?” 春宵咬牙,挣扎着往后退,他现在知道杀不了风笑天了,那笔钱非但赚不到,自己的小命也必会搭进去。 怀疑也会要了自己的命,这是他这次收获最大的教训。 他另一只手上还紧紧握住剑鞘! 风笑天大笑着刺出一剑,剑光刚闪出,就已消失。 消失于另一道剑光下。 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的剑没有剑鞘,时刻都要杀人的剑,本就不该有剑鞘,因为很麻烦。 他很怕麻烦,更不会干麻烦的事。 风笑天已落到林子里,林叶轻轻飘动,他的躯体也仿佛在飘动,他的躯体仿佛已与林子融为一体。 剑在滴血,人微笑凝视这他们。 叶孤云将他扶起,安慰着,“你怎么样?” 春宵目光露出愧疚、痛苦之色,久久才说,“我错了。” 叶孤云扶住他,目光落到桥面上,并没有说话。 春宵咬牙,“你要我现在离开这里?” 叶孤云不语,他的手忽然一抓,地上一把剑忽然到了他手里。 春宵的剑! 剑轻轻插入剑鞘,握剑的手依然很稳定,但已不能杀人了。 春宵咬牙,低吼,“我还用剑做什么?” 叶孤云微笑,安慰,“你是剑客,所以你的剑一定要带在身边。” “我还配做剑客?”春宵冷冷笑了笑,目光落到断臂上,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我现在还算是人吗?” “算是的。”叶孤云忽然握住他那只握剑鞘的手,他又说,“你非但是男人,也是剑客。” “我是男人?我是剑客?”泪水中已闪出了光。 “因为你的右手断了,但你的左手还可以好好握剑,握剑也许比大多数人都稳。” 春宵的声音变得抽动,静静的凝视着剑柄,久久才说,“我还可以握住剑?” 叶孤云微笑,“你非但可以握住剑,而且一定很稳,杀人必然比别的杀手要快很多很多。” 春宵忽然将剑插在腰际,他的左手忽然握住剑柄,紧紧握住,目光却在不停闪烁,似已很惧怕又仿佛很惊慌。 叶孤云轻抚着他的肩膀,忽然说,“只要努力,一定可以变得更快。” 鲜血从伤口流出的很缓慢,但他的神情逐渐变得很冷静,很稳定,他说,“我走了,以后一定要跟风笑天拼命。” “是的。” 春宵又说,“风笑天若是死在你手里,我就找你拼命。” 叶孤云吐出口气,点点头,“不送。” 桥面上站着一个女人,十分娇贵十分娇弱,眉宇间显得很冷漠。 千金! 春宵站在他她不远处,忽然说,“我杀不了人了。” “没有。”千金又说,“你只要好好找另一个法子杀人,以后还可以杀更多的人,我们的生意并不会断。” “好的。”春宵又说,“你多珍重。” “嗯。”千金吐出口气,又说,“你去吧,你的酬金,我会抽时间给你的。” 春宵点头,“我走了。” 他说走就走,大步走向前方。 千金忽然又说,“站住。” 春宵忽然站住,直挺挺的站在那里。 千金淡淡的说,“花下柔是你朋友?” “算半个朋友。” 千金苦笑,“那你拿一半的钱,尸骨你带走埋葬。” “好。”他忽然转过身,走进林子,将尸骨带出来,没有人阻止他,风笑天吃惊的看着这人,更没有阻止。 风笑天不敢相信这人断了手臂后,居然仿佛变成另一种人,另一种令人畏惧的人。 尸骨已带走。 他经过叶孤云的时刻,忽然定眼看了一下,“我走了。” “不送。” “我希望你能活着,而不是风笑天。” “为什么?” “因为你才值得我出手,而风笑天却不配我出手。”他的声音竟已变得很冷静很冷酷。 “我忽然活着,我等你来找我。” “嗯。”春宵点头,大步走向桥面走了出去。 叶孤云叹息,“你看见了?” 风笑天点头,又说,“我也听到了。” “你听出了什么?”叶孤云冷笑,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愤怒?” “是的。” “觉得愤怒极了?”叶孤云笑了笑,“春宵剑客不愿杀你,因为你已不值得他出手。” 风笑天点头承认,又说,“想不到短短的时间,你居然能令一个快死的人重新站起来,你的剑的确是绝代的,这并不夸张。” 叶孤云不语。 “我忽然后悔了。”风笑天笑得凄凉而哀伤不已。 “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哦?”叶孤云的脸部忽然抽紧,他的心也抽紧,仇恨就像是尖针,非但能令人刺痛,也会令人愤怒,越久的仇恨更是如此。 “当时我应该与白玉郎、冷剑生、越天鱼这三人杀了你。”风笑天嘴角已抽动,他又接着说,“有这三个人在加上我,杀你一定足够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四章 被擒 风笑天冷笑。 叶孤云讥笑,“你为什么没有那么做?那天杀了我以后,岂非就一了百了了?” “是的,的确一了百了了。”风笑天凝视着剑锋,剑锋上的鲜血已滴尽,他的剑又要人了,他又说,“可惜我们没有那么做。” 叶孤云嘴角讥笑更浓。 “若不是白傲重伤急着要走,寒凌子脑子进水不干,我们也许就要等着你回来了。” “哦?” “嗯。”风笑天叹息,“那个时候,两个叶孤云也逃不脱的。”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以他们六个人出手,天底下也许没有人能逃得过,纵使绝代双剑一起出手,也许没有一丝活着的机会,何况还有个重伤剑道高手白傲。 “你现在也可以来杀我,我就在你跟前。” 风笑天摇头,“现在要杀你,已非易事。” “你打算逃走?” 风笑天不语。 “你已逃过一次,上一次逃了,这一次也逃,你打算就这样逃下去?” 风笑天沉默。 “一个人如果就这样逃下去,岂非很窝囊?” 风笑天依然沉默,凝视着剑锋。 他没有把握杀叶孤云,但不得不去冒险,剑客的每一次出剑,有时是一种刺激、快意,但有的时候却是一种痛苦、恐惧。 没有人比剑客他们自己了解的更多。 “那你来杀吧。”风笑天忽然又说,“我不逃了,我也逃累了。” 叶孤云讥笑,不语。 他慢慢的靠近,靠的很慢,剑尖微微上抬,指着风笑天的咽喉,这个地方也是他很想刺进的地方。 “我只奇怪一件事。”风笑天见到叶孤云靠近,非但不紧张,反而笑了。 “你奇怪什么?” “千金是你什么人?” “朋友。”他回答的直接而干脆。 “你朋友很能帮你,你为什么不依靠他来......。”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说,“这种事,我不用别人帮,也会做的很好。” “哦?” “嗯。” 风笑天微笑点头,点头的同时,身子忽然掠起,后退只林子中,林子里忽然出来一排弓弩手。 箭已搭上,力已引满。 叶孤云身子忽然落下,手足冰冷,浑身发冷,他知道这里面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想从这些高手中逃脱,也许很难,也许没有可能。 剑握紧,叶孤云身子慢慢后退。 风笑天忽然说,“不要动。” 叶孤云站住,没有动,就站在这么多的箭锋下一动不动。 “你想这样杀了我?” “有可能。”风笑天又说,“但我也有可能不杀。” 叶孤云不懂,又说,“你想利用我?” “是的。”风笑天吐出口气,“其实我并不想利用你的,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这个时候,忽然有七八个人拉着一张巨网,将叶孤云网住。 叶孤云挥剑,剑光一闪而过,网子撕裂,但后面又有一张巨网,这一张巨网才是出其不意的一手,叶孤云咬牙,忽然倒下。 竟已被死死网住了。 身子已被捆紧,无法动弹,握剑的手依然握住剑柄,但无法出剑。 所有的退路已封死,他彻底被困死。 “断云桥,断云桥......。”风笑天喃喃自语了好久,才淡淡的对叶孤云说,“叶孤云是不该过来的。” 叶孤云冷笑。 “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是的。” “我现在想怎么杀你,就怎么杀你。” “是的。”叶孤云承认这一点。 风笑天讥笑,又说,“可是我现在又不能杀你,更没打算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要用你来当鱼饵。”风笑天笑的狡黠而诡异不已。 “你要钓鱼?” 风笑天微笑点头。 “你要钓谁?谁有可能上钩?” “千金。” 叶孤云垂下头,他们对付的人,果然是千金。 风笑天不语,后面忽然出来一个人,一个血淋淋的人,这人给别人的感觉就是血淋淋的。 浑身也是血淋淋的,除了那双眼睛是漆黑的,其他的地方都是血红色的。 这人还没有过来,就过来一个铡刀。 狗头铡。 “狗头铡!” 狗头铡冷笑,“我们又见面了?” 叶孤云勉强控制住呼吸,才说,“居然是你。” “你很意外?”狗头铡笑了,他微笑围住叶孤云转圈圈。 “我的确很意外,但我又很疑惑。” “你说说。”狗头铡笑了笑,又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好好聊聊,我也并不讨厌跟你聊。” “你也许并不想杀我,但是你却来了。” “你疑惑的有道理。”狗头铡轻抚着铡刀,又说,“我本来就不愿杀你,但身不由己。” “你也有身不由己的一天?” 狗头铡叹息,“是人都有这么一天,我也不例外。” 几个人忽然将叶孤云抬起,吊挂在树上,十几个弓弩手已消失,风笑天也微笑离去。 叶孤云咬牙,他竟眼睁睁的看着风笑天又一次离去。 “你将我吊在这里,为了要让千金上钩?” “是的。”狗头铡又说,“这次我们动用的力量来对付你与千金,真的是下足了本。” “哦?” “你不信?”狗头铡又笑了,“朝廷里官员买通的不算,单单浪人过来的已有两百余人,而且都是高手。” 狗头铡扳起手指,一个个盘算,“剑豪将军足利义辉的护剑手,你是见过的,另外还有佐佐木,宫本一郎,柳生一下,武田断次郎......。” 叶孤云点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已经够多了。” 狗头铡又笑了,“现在已相信了?”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你们想杀了千金?” “是的,但我们没机会下手。”狗头铡又说,“我们有个计划,抓到你以后,就用你来钓千金,抓到千金的话,就用千金钓你。” “你们想的很周到,但是你们这钓饵是不是下错地方了?” “不会有错的。” 叶孤云愣了愣,又说,“你确定能引到千金上钩?” “绝对可以。”狗头铡微笑,“千金心里还是很在乎你的。” “你抓到千金的好处是什么?” 狗头铡苦笑,“我绝对没有好处,但抓不到千金,一定有坏处。” 叶孤云又不懂了,他并没有去问有什么坏处。 这个时候林子里走出一个人,这人是个瘦消的书生,虽然很落魄,很狼狈,却带着三分书生气,也带着七分浪子独有的那种特意气质,这种气质只有在外面漂泊流浪久了的人才会有。 淡青色长衫因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发白,虽然很陈旧却很干净,很整齐。 叶孤云忍不住叫了出来,“笑面书生!” “是的。”笑面书生微笑点头,轻轻一礼,又说,“久候久候。” 叶孤云吐出口气,“哪里哪里。” 狗头铡微笑面对笑面书生,又说,“绝代双剑是不是笨蛋?” 笑面书生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他绝不是笨蛋。” 狗头铡又说,“可是他居然怀疑这里的计划。” 笑面书生打开折扇掩住脸,大笑着,狗头铡也在笑。 等他们笑声渐渐平息,叶孤云才问,“你们好像很开心?” 叶孤云也忍不住笑了。 笑面书生轻轻合上折扇,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 叶孤云怔住,他说,“这是千金的穿云箭?” “是的。”笑面书生笑了笑,又说,“你还记得小红小会?” 叶孤云点头。 他的确记得这两个女人,两个极为可怜可悲的女人,小红虽然赚了钱,但都已死了,小会死的很惨,小红死的更惨。 他也记得小红手里有一只跟这个一模一样的穿云箭。 叶孤云忽然说,“你这支穿云箭是从小会手里拿来的?” “是的。”笑面书生冷笑,“绝代双剑果然不是笨蛋。” 狗头铡点头,“一点便知。” 叶孤云紧张起来,他们居然想用这支穿云箭引诱千金过来,只要千金过来,就一定逃不掉。 这里面的陷阱与危机,也许比天底下大多数地方都可怕恐怖。 他希望这只穿云箭发出,千金没有看到,更不会过来。 叶孤云已看到笑面书生笑着将折扇别进腰带,就盯着竹筒看,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他不看了,他直接交给狗头铡,他说,“你看看这是怎么打开的?” 狗头铡苦笑。 叶孤云没有笑,却更苦。 他没有想到堂堂黑道一大军师,连这小小的穿云箭都打不开,这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却是他的话。 他说,“狗头铡大人,你要小心一点。” 狗头铡大笑,“我为什么要小心?” “你一定要小心一点。”笑面书生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显得仿佛很紧张,又说,“这个穿云箭据说是白酒其中的一个徒弟,也是唐门的其中一个首座画出的图纸,其中的精确与误差,几乎没有,这首座为了这图纸找了白酒三十多次,也修改了三十多次,才得已定案,大量打造的。” 狗头铡的笑意忽然僵硬,这句话仿佛是暗器,也许比暗器更毒更可怕更凶险。 他又将暗器交给笑面书生,笑面书生微笑接过来,叹息,“机关实在是个麻烦的事。” 狗头铡眨了眨眼,又说,“你找不出来?” 笑面书生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了声。 “这里面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跟平常的没有什么区别?” 笑面书生又说,“你不信?” 狗头铡不语。 “那你来试试。”笑面书生又将竹筒送给狗头铡。 狗头铡苦笑着后退两步,“还是不了,这里的机关都是你设置的,小必这机关也难不倒你。” 说到机关的时候,笑面书生忽然盯着叶孤云微笑,“叶先生可知我们在这里布置了多少机关?” 叶孤云摇头。 他不知道这里机关有多少,也许鬼才知道。 笑面书生凝视着竹筒,痴痴发怔,他指了指前面,也就是面向河水的一面,也就是西面,残阳的余晖犹在,在河面上徐徐生光。 “你猜猜这一面的机关是什么?” “我猜不到。”叶孤云摇头,他懒得去猜。 笑面书生微笑,淡淡的接着说,“这一面布置了八百杆长枪,只要机关触动,你这里立刻会变成马蜂窝,” 叶孤云面无表情,呼吸急促。 笑面书生又指了指南边,淡淡的又说,“这里有个巨大的坑,只要人踩上去,就会立刻掉下去。” “下面是什么?”叶孤云忍不住问了句。 “下面是毒蛇毒蜘蛛毒蜥蜴,只要人掉进去,必然会在顷刻间被啃掉。”笑面书生又解释着,“里面的毒蛇毒蜘蛛毒蜥蜴,都是饿了三四个月没有吃东西,见到活人进去,一定很兴奋的。” 叶孤云点头,说不出话了。 这里面的恐怖与可怕,也许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笑面书生笑了笑,又说,“所以你们要往这个方向逃走,一定死的很悲惨。”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他说,“那北边是什么?” “北边是个金丝制成的网,也就是你身上的网,只要你们过去,必然会被网住。”笑面书生吐出口气,又说,“我算了一下足足有两百张左右。” 叶孤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他说的意思,无论来多少人,都会被网住,只要网住,必然死的很难看。 狗头铡愣了愣,又说,“这本是你的杰作,为什么告诉敌人?” “因为我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 “我杀人之前,都喜欢将计划告诉给对方,然后炫耀一下。”笑面书生又说,“这样我心里更舒服一点。” 狗头铡目瞪口呆。 他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有这种毛病,这种毛病无疑很危险。 笑面书生不再看狗头铡一眼,又说,“你看看东边是什么?” 叶孤云看了看,他看不出。 他当然看不出,因为这是笑面书生布置的,绝不会轻易被别人识破,如果被识破,他就不是笑面书生了。 狗头铡吐出口气,忽然抱住铡刀离去,离去的方向正是东方。 他仿佛不愿听到这人鬼话连天的说下去。 凝视着他慢慢离去,叶孤云淡淡的说,“这里面也许没有陷阱。” “你错了,这里的陷阱最多。”笑面书生又说,“这里的弓弩手足足有四五十个,杀人高手足足有两百多个。” 叶孤云苦笑。 千金到这里唯一可做的事,好像已剩下陪他送死。 他不愿千金过来,更不愿千金一起来的人有何闪射。 叶孤云静静的凝视着大地,肚子里的心静静冰冷,就像是这悄悄变暗的天色,又冷又寂寞。 “你在担心他们?”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对你好像没有一丝好处。” 笑面书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你的朋友一定是从西方过来,断云桥那里过来。” 叶孤云点头。 “然后他们一定会受到后面突然射过来的长枪攻击,死的很难看。”笑面书生得意的笑了笑,又说,“但他们一定还未死光死绝,所以他们一定会从东方逃走。” 叶孤云点头。 “这个时候,东方的弓弩手忽然出现,玩命的射箭。”笑面书生得意而疯狂,他说,“这些弓弩手都是高手,都是后羽训练出来的,所以每一个都很不错。” 笑面书生沉声着,“他们说射你左眼,绝不会射你右眼,就这么准。” 叶孤云闭上眼,不愿再听了。 “你不信?”笑面书生笑着说话,吐沫星子已飞到叶孤云脸颊上,他说的仿佛津津有味,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叶孤云点头。 笑面书生又说,“我亲眼看见他们射箭,所以才放心让他们过来的。” 叶孤云沉默。 笑面书生笑了笑,又接着说,“你看看他们会怎么样?” 他的目光已落到南边,又落到北边,他笑的已有点过分,脸颊上的肌肉都已变形,“你看他们还没死的人,会选择去南边?还是北边?” 叶孤云喘息,心已渐渐发冷,发寒。 笑面书生静静凝视着叶孤云的神情,淡淡的笑着。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叶孤云睁开眼睛,他的心莫名的刺痛。 “你想一下,我挖的坑是不是很美好?”笑面书生摸出折扇,不停摇着。 叶孤云想了一下,他的心更加刺痛。 从西面过来的人,见到他一定过来,过来最快的也许是千金,她一定忙着解开网子,但她绝对解不开的,因为这是笑面书生的杰作,就在他们过来的瞬间,后面忽然射过来夺命长枪,他们一定赶紧扑向东边,东边的弓弩手一定早已准备好了,等着他们送死,而且他们一定会死的很惨,也许他们死在箭下或许会好点,如果他们往两边逃走,那就惨了。 叶孤云不愿再想下去,凝视着笑面书生,忽然说,“你的得意陷阱有几个人知道?” “不多,只有六个。”笑面书生沉思,因为他不知道叶孤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对于快死的人,好像没有任何帮助,一点点也没有。 “那我好像很荣幸。” “是的。” 叶孤云又说,“风笑天也知道?” “当然,这人也算是里面的一个首领。”笑面书生不笑了,他凝视着叶孤云,他仿佛看不懂叶孤云了,他说,“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那剩下的两人是谁?” 笑面书生又笑了,“原来你想做个明白鬼。” “是的。”叶孤云苦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奇女 笑面书生摇扇子,扇子的一面时而是四鬼图,时而又是四美图。 他的心是不是也在阴阳不定,起伏不定,笑面书生微笑面向东方,最后沉思半晌,又说,“说出来也没关系,一个快死的人,知道点并不是坏事。” 东方没有反应,但是叶孤云知道,只要有危机,这里必然有很大反应而且很凶猛。 叶孤云平生大小战役不下与五百次,对这种危机的了解,也许比大多人要多的多。 他笑了笑,“没错。” “我,你,风笑天,狗头铡。”笑面书生又说,“还有两个就是东方跟阿门。” “阿门是什么人?” “阿门是剑客,刚出道的剑客。” “能知道这秘密的人,他的剑法与智慧,一定是很不简单。” “是的,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笑面书生又说,“他几乎是的哑巴,通常的时候,他绝不说话。” “他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是杀人的时候,大多数都是。” “他的剑法很快?” “嗯,也许比你的剑法还快。” 叶孤云瞳孔收缩,“真的有这么快?” “有。”笑面书生吐出口凉气,又说,“我看见他出剑,的确很快。” 叶孤云不语,等着继续说下去。 “出手快的不可思议,也许还不够稳,但已够准了。”笑面书生又说,“我亲眼看到他杀追过来的人。” 他顿了顿,又说,“我从那家客栈离开,与你分开,就直接过来了,遇到千金的杀手,被他看到了。” “他杀了这杀手?” “是的。”笑面书生脸颊上肌肉已僵硬,他似已被那一剑惊住,“他只是往前面轻轻一刺而已,人已死了。”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讥笑着。 笑面书生眨了眨眼,又说,“其实你也在看不起我,我背叛刀疤其实也是迫不得已。” “你找借口?” “我不是在找借口,而是想说一句话。”笑面书生吐出口气,“也许你才能体会里面的心酸与意境。” “什么话?”叶孤云忽然想听听这个老奸巨猾的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叶孤云叹息,这句话的确是名言,却也是他们这些江湖浪子的痛处。 他有点不信这个书生也有这这种感悟。 “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叶孤云有点不信了,因为聪明的人,都可以避开很多麻烦,等有好处的时候,就知道出来,大捞一笔然后再躲起来慢慢享用。 笑面书生仿佛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说,“你一定不信这件事?” 叶孤云的确不信。 笑面书生咳了咳,又说,“笑面书生布局掐算之周密谨慎,近年来在江湖中已搏得很大的名声,他们想做成一件大事,又岂能少的了我。” “你被强行拉来了?” “是的。”笑面书生点头承认,他现在仿佛再向别人诉说一件心里难以叙说的痛处。 “你可以拒绝他们的。” 笑面书生又笑了,笑的凄凉、凄切,“你想的太简单了,有我这种人在,那他们必会事半功倍,万无一失,你看他们会放过我?” 叶孤云也承认这一点,“事后他们给你酬金是多少?” 笑面书生苦笑,“我没谈酬金,但他们一定不会给少的。” “是的。”叶孤云叹息,“想你这样的人活着,一定会被很多人利用,而且会被一直利用下去。” 笑面书生点头,微笑,笑意里酸苦之色更浓。 他说,“像我这样的人,也许一辈子都会活在别人的利用之中。” 这句话仿佛是把尖刀,深深插入笑面书生的心上,也插在叶孤云的心上。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无论他逃往哪里,都没有用的,一个组织着实想利用一个人,也会想出很多法子的,就算是笑面书生知道这里面的法子,但是也无法逃脱的,这也许就是黑道军师最大的悲哀。 笑面书生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在可怜我?” 叶孤云的确在可怜他,但自己呢?岂非也很可怜,也许比他更可怜,至少笑面书生还活着,而他却快要死了。 “是的。” “你不该这么可怜我的。” “哦?” 笑面书生点头,又说,“你应该了解一下另一个人,也就是东方。” 叶孤云微笑,“东方是怎么样的人?” “这人也是个奇怪的人。” “怎么个奇怪法?” “他是个用刀的,却绝不杀用刀的人,只杀带剑的人。”笑面书生轻摇折扇,淡淡的吐出口气,“你说这人是不是很奇怪?” “的确很奇怪。” “还有更奇怪的。”笑面书生不等叶孤云问,又说,“他也从不杀女人,小孩,老人,无论多奸险狡诈的女人、小孩、老人,他都不杀。” “就算是自己快死翘翘,也不杀?” “不杀。” “他是扶桑人?还是中原人?” “他不是人。”笑面书生回答的很意外,又解释着,“他杀人的时候不像是人。” “为什么?” “因为他杀人,简直不把别人当做是人,也未将自己当做是人。” 叶孤云的心忽然抽紧,“那他杀人的时候,将人当做是什么?” “当做是什么我不清楚,但他一定没有当做是人。” 叶孤云沉思,又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因为我是笑面书生。”笑面书生苦笑,“所以这两人不到应该出现的时候,他们是不会出来的。” “他们出来只是为了杀人?” “是的。” “他们两人获得的报酬也许是最高的。” “那你呢?” “你又开玩笑了,我的连自己都不知道。” 叶孤云沉思,又在沉思,久久又说,“我觉得你们后面还有一个人,至少还有一个。” 笑面书生脸色变了变,“什么人?” “至少还有一个付钱的人。” “是的。”笑面书生微笑,“你的鼻子果然很不坏,也嗅到了这个人。” “他是谁?” “我不知道,这个人我没见过。”笑面书生又说,“我是风笑天找来的,这种事只有风笑天知道,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个人是谁。” “连你也不知道?” “我也是人,所以只能知道该知道的事,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他说的也是事实,一个在江湖中行走的人,知道的秘密多了,麻烦一定也会很多,也许会被活活麻烦死掉。 叶孤云叹息。 残阳已落,秋风猎猎作响,林叶飘飘。 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深。 暮色很快笼罩大地,这个时候,是不是到了杀人的时候? 无论是被杀,还是杀人,在黑夜里岂非都很方便,特别是被杀,那种感觉简直像是在梦里,除了有点痛以外。 一片落叶骤然撞向叶孤云的脑袋,又骤然落下。 叶孤云喘息,“你为什么还不打开穿云箭?” 笑面书生沉默,他竟已沉默在夜色里,宛如幽灵般野鬼似的一动不动。 “你还没有找出穿云箭的机关?” 笑面书生依然沉默。 叶孤云有点慌了,因为这人仿佛死在那里了。 晚风带着远山的草木清香,掠过,这人似已真的死了。 “你难道死了?” “你死了我也不会死。”笑面书生忽然冷冷笑了笑,“你都快要死了,为什么还那么多话?” “那我应该怎么样死去?” “你应该好好闭上嘴,等着被杀。”他笑了笑,笑的像是这晚风一样,阴冷而肃杀不已,又说,“无论是被长枪穿身,还是被弓弩手射死,都是一种死法,你现在可以试着想象一下,慢慢的尝试着被杀的滋味是什么样的。” 叶孤云闭上嘴。 笑面书生又说,“你现在怎么又不说话了?” 叶孤云沉默,不语。 “我现在又想要你说说话,无论说什么都行。”笑面书生又说,“我们可以说说女人,你睡过几个女人,哪几个是最好的,花钱买的女人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叶孤云沉默。 两个男人之间的话题,仿佛就离不开女人,特别是没有家在外面漂泊久了的男人,在夜色里不聊聊女人,他们仿佛就睡不着觉。 这仿佛并不是什么病,而是一种观念,正是寂寞而空虚的少女,一定也在想着心中向往已久的情人。 笑面书生忽然一巴掌打在叶孤云屁股上,忽然又说,“你不说话,我就不停打你屁股。” 叶孤云紧紧闭上嘴,鼻子已在喘息,他仿佛在忍受着一种难以压抑的冲动。 笑面书生又从夜色里拉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叶孤云并未见过,也许不是个正经女人,只看到笑面书生抱住这女人,咯咯笑着,说,“你看这人像不像是个呆瓜?” 这女人没有看一眼叶孤云,嘤咛一声笑了出来,她说,“实在呆极了。” 她又说,“你不怕被狗头铡大人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笑面书生又说,“我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他去睡我的老婆,我也不能有一丝意见。” “你倒想得开。”女人又说,“你为什么不杀了叶孤云?夺到灾星剑号令江湖,岂非很好?” “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像我这样的人得到灾星剑,也许死的很快很难看。”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不免有点可惜?” 笑面书生笑而不语,一把将这女人推到叶孤云那里,叶孤云是吊住的,女人一把将叶孤云抱住,嘤咛一声又笑了。 “想不到你这个时候,还能坐怀不乱,将我推给别人。” “我并不是想将你推给他,而是让他闻闻你的味道,然后静静的在那里想,想的要命,想的要死。”笑面书生又说,“反正他也快死了,在想象中死去,也许很不错。” 这女人大笑,“你真的好毒,居然这个法子都想的出。” 她大笑,动作却很温柔很微妙,这种动作在夜色里当然也可以说成是神秘、神奇。 叶孤云已喘息。 一个有经验而空虚的女人在夜色里,是绝不会让身边男人好过的,特别是自己没有得到满足,她的躯体也很想的时候。 她的衣服是漆黑的,但她的肌肤却是雪白的,雪白而柔美。 笑面书生一把将她拉过来,一巴掌打在她脸上,“臭女人。” 女人笑了,嘴角带着胜利的表情,“怎么样?你居然吃醋了?” 叶孤云闭上眼,额角已沁出冷汗,鼻子喘息加重了少许。 笑面书生一把又将她死死抱住,仿佛想将这女人活活抱死,她没有反抗,更没有挣扎,脸上带着满足而得已的笑意,她说,“你用力点,再用力点。” 她的声音已变得微弱,因为笑面书生的手用力更猛更大,她仿佛已快要死翘翘了。 “再用力一点点,你就成功了。” “够了。”叶孤云忽然吐出口气。 手轻轻松开,女人轻轻吐出口气,她说,“你为什么救我,我差点就死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呼吸渐渐平息才说,“你要死就死远点,不要死在我跟前。” 女人忽然从笑面书生怀里窜出,一下子就抱住叶孤云,死死抱住。 叶孤云是被吊在大树上的,身子朝下的,被她猛然一撞,来来回回前前后后晃动着,头已发晕,脑子剧烈打转。 “你要干什么?” 女人四肢离地,剧烈摇晃着,躯体已剧烈抽动,脸颊上根根肌肉都已不由轻颤,她仿佛已彻底兴奋了。 “你疯了?”叶孤云吐出口酸水,大叫着又说,“你中邪了?” “是的。”女人大笑着又说,“像我这样的人不中邪才怪。” 叶孤云咬牙忍受着。 女人怪笑怪叫着,笑声得意而恶劣不已。 叶孤云不愿知道这女人是谁,更不愿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女人渐渐无力,忽然软软倒下,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喘息,似已得到彻底满足,她在喘息,嘴角还带着讥诮之色,谁也不知道她讥笑是谁,是自己还是男人? 没有别人知道,只有她自己。 叶孤云肚子里的酸水流出,他已要忍受不了了。 笑面书生轻轻笑着,他说,“很不错。” “你居然有疯病?” “不是我有疯病,而是她有疯病。” 女人笑着不语,躺在大地上喘息,似已很疲倦很无力,仿佛再也生不出一丝活力。 叶孤云不明白,又说,“她是什么人?” “她当然是狗头铡的侍卫。” 叶孤云惊住,“你居然连他的侍卫都敢打主意,你的胆子莫非长毛了?” “我的胆子没有长毛,而她胆子好像上锈了。”笑面书生轻摇折扇,吐出口气,又说,“你信不信是她勾引我的。” “她为什么勾引你?” “我也不知道,也许她大概需要男人。” 叶孤云吐出口气,“我想不会的。” 女人凝视着叶孤云,叶孤云也在凝视着这女人,久久女人忽然无力的笑了笑,“他在放屁,明明是他勾引我的。” 叶孤云晕了,更不明白了,男人与女人在晚上想着彼此,是很正常而健康的事,但他们仿佛却不一样,叶孤云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他肯定一点,他们之间一定有着极秘密的勾当。 笑面书生将女人抱起,一把又丢了出去,丢的很远,他是男人,力气本就不弱,女人当然已飞了很远,换成是一般的女人,一定已疼的大叫起来,或者大骂起来。 她没有叫,更没有骂,只听重重的摔倒的声音。 “你看她怎么样?” “我不知道。”叶孤云直接就说了出来,他的确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样的人。 “这女人一定会回来的。” “我不信。”叶孤云又说,“她没有理由回来。” “她一定会过来的。”笑面书生笑了,笑的很肯定。 叶孤云不语,吃惊。 夜色里静静走过来一个女人,正是刚刚那个女人,她走到笑面书生跟前,“我回来了。” “我知道。” “你就算摔的再远,我也会回来的。” “我知道。”笑面书生苦笑。 “我这辈子跟定你了,我晚上就来找你,你休想找别的女人。”女人疯笑着,又说,“你杀了我,我会化作厉鬼跟着你的。” 叶孤云怔住,惊呆,不信。 “我知道。”笑面书生嘴角苦的已扭曲。 女人轻轻理了理发丝,又轻轻拍了拍衣衫,又说,“你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她轻轻依偎在他怀里,柔声又说,“如果你去找女人,我就杀了那女人,你找多少过,我就杀多少过。” 她凝视着叶孤云,声音忽然变得冰冷无情,“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叶孤云猜不到,也不会去猜。 这种女人在夜里想做的事,一定很丰富,一定很多,也必定很不容易满足。 笑面书生摇头,又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将我放到棺材里,天天守着,岂非很省事?” “你错了。”女人又说,“你跟狗头铡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活着对他有好处。” 笑面书生又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女人娇笑着,“你舍不得杀我,也不敢杀我。” 笑面书生点头,沉思,“狗头铡知道这件事?”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女人又说,“你应该知道的,他绝不会管我们的隐私。” 笑面书生动容,又说,“他故意装着不知道?” “极有可能。”女人嫣然一笑,“所以你不用顾虑别的事,现在只要好好想着让我快活,否则的话......。” 女人的笑声化作冰冷。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少了七成 笑面书生没有说话,但叶孤云已看到他双手已紧握,脖梗那根青筋都已轻轻跳动。 这女人忽然又接着说,“否则老娘要你的命。” 叶孤云叹息。 他听过一个女人遇到不痛快的男人,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但从未遇到过一个男人遇到不痛快的女人,会变得痛苦。 这是第一次遇到。 笑面书生忽然慢慢的又笑了,手已放开,目光中带着温柔之色,看来他想通了。 “那你现在就想要?” “是的。”这女人说的干脆而直接。 笑面书生柔笑着,“好。” 他这个字刚说完,忽然就将这女人拉走,他们微笑着,双双挽着手在暮色里消失,叶孤云看着他们消失在夜色里,心里莫名飘起一抹哀伤。 夜已更深,寂寞之色更浓。 天边一轮斜月低悬,极为纤细,极为昏暗,并不能给大地带来一丝光芒。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孤云又看到一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走向叶孤云这里。 这个人很疲倦很狼狈,神情变得说不出厌恶而萧索。 叶孤云知道这人绝不是笑面书生,笑面书生绝不会这么没精打采的,他很肯定这一点,这人越来越近,手里竟拿着一把折扇,折扇并未打开,他仿佛已无力打开。 他的脸上满是倦意,他说,“我回来了。” 叶孤云吃惊。 这人赫然是笑面书生,笑面书生看起来很憔悴很无力,他说,“你想不到是我?” 他似已看穿了叶孤云的心思。 “你看我是不是倒霉?” 叶孤云点头承认,他岂止很倒霉,也许倒霉透顶了,“你跟他认识多久了,有没有一年?” 笑面书生冷笑,“我们只认识了三天而已,她每次仿佛都想将我一下子用坏。” 叶孤云吐出口气,目光露出怜惜之色。 他瞧着叶孤云又说,“这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叶孤云理解,他说,“他好像很喜欢你?也很在乎你?” 笑面书生摇头,沉思久久才说,“你看错了,他绝不是喜欢我,更不是在乎我。” “为什么?”叶孤云又说,“一个女人肯这样对你,还不是喜欢你,在乎你,这本是一个男人的幸福。” 笑面书生又在摇头,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于是摸出那个竹筒。 叶孤云看到他摸出竹筒,肚子里的心忽然抽紧,“你要打开竹筒?” “是的,是时候打开了。” 叶孤云看了周围,又说,“可是你好像还没准备好?” 笑面书生冷笑,笑的却很无力,他说,“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千金上钩。” 他又说,“只要这竹筒打开,她跟手下立刻会过来,然后死在这里面,将千金杀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孤云承认,“你有把握?” “当然。”笑面书生笑了,笑的自信而得意,“什么都准备好了,我来之前,连庆功宴都打理好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看来你做事的确很细致,连这种事都准备好了。” 这个时候忽然从远方射出一连串灯笼,在夜色里看来,说不出的诡秘、诡异。 “这是什么?” “是灯笼。” 这并不单单是灯笼,也是人影,每个人将灯笼悬挂于路边,当然叶孤云边上也有,灯笼挂好,人忽然消失。 身法极为快速,动作极为简洁。 叶孤云清晰的看到他们背脊上都悬挂着一弯弓弩,一只剑壶。 他忽然惊呼,“弓弩手!” “是的。”笑面书生微笑,“还真瞒不了你这种人。” “你为什么将灯笼挂上?” “我怕他们找不到你。”笑面书生又说,“更怕他们死不到地方,到处乱死。” 叶孤云闭上嘴,不再说话。 灯笼一直挂到桥面上,道路虽然不是很直,却很工整,四五个人又将地毯铺上,一直铺到断云桥,叶孤云边上搭起个神案,上面摆着一盘鲜果,居然也有个香炉。 香已点上,笑面书生忽然拿着一个苹果吃了起来,他说,“这个并不是为了敬鬼神,而是吊祭你的。” 叶孤云冷笑,“你们的花样倒很不错。” 笑面书生指了指那香炉,又说,“这香炉也是来吊祭你的。” 叶孤云凝视着燃烧的香,苦笑。 想不到自己竟死在这样的条件下,他笑了笑又说,“那棺木怎么没有?” 笑面书生仰天大笑,“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贪。” “不贪白不贪,快死的人,为什么不好好贪一贪。” “有理。”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准备好了,为什么不打开穿云箭?” “是应该打开了。” 笑面书生将手中苹果丢掉,对叶孤云说,“你无论死在长枪下,还是死在羽箭下,都不要找我。” “为什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笑面书生笑了笑,又说,“你也不要让他们来找我,我已为你们摆上鲜果,香也点了,你们死也死的够本了。” 这个时候,笑面书生忽然打开箭筒,一支小箭带着金光射入云霄。 苍穹下骤然绽放出一个“千”字。 叶孤云盯着断云桥,他并不希望看到千金,可是他知道千金一定会过来的。 笑面书生微笑着离开。 “我走了。”这是笑面书生最后说出的一句话。 “不送。” 笑面书生没有忘记将叶孤云的嘴堵住。 叶孤云这个时候已看到一批人矗立在断云桥上,为首的人赫然是千金。 千金显得很憔悴,但动作、声音都稳定而冷静,没有一丝紧张之色,她看到叶孤云以后,仿佛更放心了。 她居然笑了笑。 没有灯笼的地方,就是弓弩手藏身的地方,一支支羽箭已搭上,叶孤云甚至已听到弓玄拉紧时的声音,这种声音是他平生第一次听到,这竟是那么奇异而可怖。 千金走过来并没有奔跑跳跃,带着他们慢慢的走了过来。 看她的神情仿佛是走进一家熟悉的饭店吃饭,说不出悠然自得,后面的人却不同,叶孤云当然不认识他们,但知道他们都是极厉害的角色。 有个光头摸着头四处看着,眼睛里发出了光,仿佛是花花大少看着飘来飘去待采的大姑娘,但他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大环刀。 他后面是个斯斯文文的少年,掌中握剑,剑已出鞘,一口剑却仅仅贴在背脊。 少年走路一直让着边上的人,他边上是个斜眼猪脸胖子,一只袖子低低垂着,谁也看不清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叶孤云看也看不清楚,但是很肯定的是,这样东西一定很重。 贴近千金最近的是个生意人打扮,手里抱住个算盘,这人笑不笑都一样,嘴角都带着笑纹,也许生意人都应该是这样子的。 看见千金渐渐靠近,叶孤云拼命摇头。 千金笑了,她忽然停了下来,她说,“你为什么要摇头?” 叶孤云已听到她的话,她们的危险就在脚下,随时都会死的很难看,她们仿佛并不知道。 回答的就是那个手持算盘的生意人,他低头微笑,又说,“他大概是脖子痒,想动两下解解痒。” 千金点头。 她往前面走了,但她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她说,“不对。” “哪里不对?” “脖子痒的人,一定要用手去挠痒的,但他没有。” 生意人又笑了,“没有用手,是因为他的手被捆起来了。” 千金笑了笑,点点头,“是的,看来我近日来很累,回去应该好好休息休息。” 生意人微笑点头。 千金又在往前走着,她与叶孤云的距离已更近了,危险渐渐逼近。 叶孤云头摇的更快。 千金忽然又停下,见到千金停下,叶孤云吐出口气。 他希望千金不要再往前面走了。 千金笑了笑,又指了指叶孤云,“你说他脖子痒为什么那么拼命摇头?” 生意人不笑了,眨了眨眼,“是的,难道他还有别的地方痒?难道他的头也痒?” “也许。” “很有可能。”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有,很多。”生意人忽然端起算盘,不停拨弄着。 停下来时,千金轻轻笑了笑,“就这么办。” 生意人微笑,笑着忽然出手,袖中骤然发出一到寒光,直射叶孤云,叶孤云吃惊。 寒光一闪。 叶孤云吊在树上的绳子忽然断了,躯体重重跌在地上,疼的叶孤云浑身发麻酸楚。 也就在这个时候,暴雨般射出漫天长枪,从西方射出,射向东方,也就是弓弩手隐藏的位置。 叶孤云吃惊,怔住。 听到这种惨叫声,叶孤云激灵灵抖了抖。 这种惨叫声,仿佛是割破喉管的野兽,说不出的可怕、恐怖。 也就在这个时候,千金忽然到了他跟前,将叶孤云扶起来,微微笑着,“你受苦了。” 千金后面的那个斜眼胖子忽然抖起袖子,一把超级大菜刀忽然现了出来,边上背剑少年吓得躲的更远。 他说,“赚钱的机会来了,杀!” 他说杀就杀,忽然冲了进去,叶孤云看着他冲进夜色里,仿佛是看到一头野猪撞进夜色,勇猛、彪悍而无惧。 这个人无疑也是高手,无论是从气势上看,还是从杀气上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叶孤云吐出口气。 千金柔柔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样了?” “我很吃惊。” 千金笑了笑,“你吃惊什么?” “你们好像早就知道这里的陷阱,好像有备而来的。”叶孤云又说,“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你好像一点也没说错。”千金笑得躯体已轻颤,“你继续说说看。” “我从扁舟上出来,你算准我被风笑天引到林子里?也就算准我会被擒住?” “是的。” “你也知道我不会有事?” “当然,他们绝不会杀你的。”千金又说,“因为他们还要利用你,以你为饵,来钓我上钩。” “万一他们要杀我呢?” “他们不是笨蛋,所以绝不会这么样杀叶孤云。”千金笑了笑,又说,“如果单单的杀叶孤云,岂非很浪费?” “那怎么样才算不浪费?” “那肯定是顺便杀了我,才算是不浪费。”千金又说,“这一批浪人经过这次以后,一定会少了七成。” “七成!”叶孤云吃惊。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漆黑而安静的后面,居然有这么多人。 “你不信?” 叶孤云沉默,他的确不信。 千金轻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微笑着,“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人想杀我?” “有多少?” “这里所有的浪人,都想杀,想的要命。”千金又说,“当然他们也怕的要命。”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一点,就因为他们怕的要命,所以他们想杀也想的要命。 千金忽然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又说,“我却在怕你。” 她的目光里带着无限柔情无限怜爱,她笑了笑,又说,“就算这里有我的人,我也同样很担心你。” 叶孤云没有拒绝,也不忍拒绝,千金忽然紧紧靠在他怀里。 “你一定猜不到这里谁才是我的人。” “是谁?” 千金微笑,“你先猜猜。” “是狗头铡?”叶孤云又说,“因为他是朝廷中人,一定跟你有联系。” 千金摇头,“不是的。” 叶孤云沉思,知道这机关陷阱的人只有六个人,风笑天,狗头铡,笑面书生,东方,阿门,还有自己,他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笑面书生说的,他说出这机关陷阱,是因为他自己有炫耀自己的毛病,并不是别的。 一个说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浪子,又是黑道有名的军师,怎会跟朝廷有关系? “是东方?还是阿门?” 千金摇头,微笑。 她甜甜的笑着,她此刻仿佛无法压抑住激动而愉快的心情,胜利的喜悦本就是很难压抑的。 她说,“你错了。” 叶孤云不明白,难道还有别的人知道这机关陷阱的秘密? 千金没有说话。 夜色里出来一个人,灯光照在这人疲倦而没有一丝活力的脸颊上,他依然在笑着。 这人是个瘦消的书生,虽然很落魄,很狼狈,却带着三分书生气,也带着七分浪子独有的那种特意气质,这种气质只有在外面漂泊流浪久了的人才会有。 淡青色长衫因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发白,虽然很陈旧却很干净,很整齐。 叶孤云吃惊的盯着这个人。 这人赫然是笑面书生! “你想不到是我?”笑面书生淡淡的笑了笑。 “我的确没有想到这人会是你,但是也应该是你。” “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才可以将机关改变掉,令弓弩手倒霉。” “是的,还有呢?” 叶孤云笑了,“你故意说出机关的厉害之处给我听,并不是自己有这个毛病,而是担心我被放下来后到处乱跑。” “是的。”笑面书生瞧着千金苦笑,他又说,“这是千金老板特意嘱咐我做的。” 千金板起脸说,“我真的好担心你没说。” 笑面书生也笑了,“我不敢忘记。” 叶孤云沉思许久又说,“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说。” “狗头铡侍卫勾引你的?还是你勾引他的?” 笑面书生苦笑,也沉思了会,才说,“其实我们都在勾引对方,恨不得立刻得到对方。” 叶孤云吃了一惊,千金却在笑。 这一个小小的环节,她仿佛也了如指掌。 叶孤云终于吐出口气,才说,“为什么?” “我勾引她目的,是因为想知道狗头铡的死穴在哪里。”笑面书生又说,“她勾引我目的,是想得到我的心,为狗头铡好好卖力。” “你找到狗头铡的死穴了?” “没有找到。”笑面书生苦笑,笑的又苦又酸,“我非但没有找到,而且还累的跟牛似的。” 叶孤云笑了。 聪明的人遇到聪明的人,难免会很伤脑筋,有时还很伤身,尤其是笑面书生与狗头铡侍卫这样的人,这两个人遇到一起,必定会令对方累死,自己当然也很累。 此刻的那个女人,一定已累得爬不起来,一定需要休息好几天时间才可以恢复体力。 晚风中血腥渐渐变得很淡,杀机犹在,杀气并未消退。 叶孤云依然听到鲜血从剑尖滚落的声音,他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 一个在杀人与被杀的日子里活久了,就会明白那种声音有多可怕了,多可怖了。 天边斜月低悬,秋风中依然那么阴冷。 千金忽然转过身,凝视着东方渐渐泛起的乳白,眉宇间紧张之色渐渐消退,一群人站在不远处,有的虽然很疲倦,有的虽然很痛苦,但他们目光中都露出喜悦之色。 胜利的喜悦本就是很难压抑住的。 千金拉着叶孤云走了过去,微笑着说,“你们辛苦了。” 他们都已笑了,那个生意人不停的算着,算盘在算,他的另一只手却也在算,他似乎很忙,他恨不得将脚趾也拿出来去算。 也不知过了过久,他忽然抬起头,凝视着千金,他说,“一共是......。” 千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不想听数字,所有人酬金翻一倍。” 她说的很快很直接,当然也很有效,所以都已笑了,他们之中无论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都很难保持住不笑的。 胜利后的酬金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很猛烈。 千金说,“你们快去领取报酬吧,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他们笑着离开,那个斜眼胖子对着叶孤云大笑着,临走时,还使了使眼色。 千金也回了个眼色。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又见春宵 东方现出红晕,大地万物渐渐有了生气。 他们都已离去,桥下的河水流淌如昨,连水面上的浮叶,都那么的柔美、自在。 叶孤云痴痴的瞧着,他很羡慕那片叶子,那种自在的神韵,实在是他平生所向往的,但却不能去追求。 千金静静的陪着他,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说,“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不知你有没有空听。” 叶孤云不语,神情依然凝重,他的心同样沉重。 这种压力本就不是正常人所能忍受的,他也是人,也有想法,他想杀风笑天,想的要命,想的发疯,有的时候,在噩梦里都见到这人在自己的剑锋下死去,这里面的迫切与期待,又岂是正常人所能想得到的? 千金柔柔握住他的手,“你还是放不下?” 他的确放不下,也不容他放下,他点头,目光坚定如刚,那双手却已柔软似水,他说,“你不必在乎我的,我只是个浪子,并不能给你带去好处。” 千金脸上的笑意凝结成冰,她的手更柔,“我可以帮到你的,这一次我就已帮到你了,虽然很冒险,但我的的确确帮到了。” 叶孤云沉默,目光盯着那片渐渐飘走的落叶,他的心没有一丝放松。 想要避开这种女人的目光容易,想要避开她的心却很难。 上帝仿佛就会给予这种多情女人恩惠,令她们能关切到情人,而且一定能关切得到,甚至这种关切是他们所避不开的。 叶孤云苦笑,“你刚刚说有个好事?” 千金的手柔柔松开,才说,“你见到最后走的拿菜刀胖子没有?” “见到了。” “你看他怎么样?” “他受伤了,好像还很重。” 千金笑了,“你居然看出来了。” 叶孤云点头,不语。 “你能看出来他为什么受了伤?” 叶孤云看不出来,江湖中拼命的勾当,本就是死死伤伤的结局,这其间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句话仿佛是废话,但叶孤云并不认为是废话,因为叶孤云在胖子临走时,像这边使了个眼色,千金也笑着回了个眼色。 这其间必定有点蹊跷,但叶孤云猜不出,猜不出来,他就沉默。 “你又变傻了。” “哦?” 千金微笑,“他是塞北金刀,一把金刀驰骋塞外二十多年,杀死的人简直多如牛毛,对杀人算得上是专家。” 叶孤云点头沉默。 “像这样的人,又岂能轻易受伤?” 叶孤云点头。 “原因是他并未对这人下狠手。”千金笑了笑,又说,“否则,他绝不会受伤的。” “是什么人?” 千金又笑了,“当然是风笑天了。” 叶孤云怔住,“风笑天受伤了?” “是的,而且很重,但还可以逃跑。” “逃往哪里了?”叶孤云的目光忽然落到千金脸上,“你一定知道这一点。” 千金不语。 东方这个时候,疾驰三匹马,却只有一个人,马犹在远方,人已飞掠而起,箭一般射了过来。 “萧玉竹!” 这人赫然是萧玉竹,萧玉竹躬身行礼,千金只是微微点头,她感激起身,转身手伸出,三匹马顿时定在大地上。 萧玉竹说,“马匹已准备好了,人此刻在三厢楼。” “谁?”叶孤云忍不住问出。 “当然是风笑天。” “他受了重伤?” “他大腿内侧被刀锋削断一块肉,无法施展轻功,在三厢楼后院里休息。” “他为什么不在厢房里休息?” “因为他受伤了,又不敢引起别人注意。”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特意盯着,从塞外金刀将他打伤,直到前一刻,我并未离开过。” 叶孤云吐出口气,她凝视着千金,目中露出感激之色。 萧玉竹又说,“他现在后院里疗伤,因为他受的内伤也不清,他暂时不能走。” 她深思了会,又说,“三天之内绝不会离开的,否则内外伤齐发,死在路上。” “好,你辛苦了。”千金微笑感激。 “应该的。” “你没有杀他?” “我不能杀他,因为这人要留给叶先生去杀。” “很好,你带路。” 尘土飘飘,马狂奔,瞬时已到了三厢楼。 三厢楼这时的客人并不多,外面已有几个乞丐抱着破碗蹲在墙角,有的已受了伤,而且也很重。 叶孤云见到这些人,忽然下马走了过去。 千金下马也看了看,但这几人一个都不认识。 叶孤云只是走了两步,这几个人忽然离开,动作很快,一点也不像是挨饿的穷乞丐。 他忽然翻身掠起,身子凌空一翻,已到了后院。 他不愿失去一丝杀死风笑天的机会,他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人,这里并没有别人,只有一个枯瘦矮小的老人,老人在劈木头,并未看一眼叶孤云。 老人虽然已老,但躯体上却没有一丝老人该有的那种气质,他精神饱满的仿佛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特别是那双眼睛中,时刻都蕴藏着火一样的热情,这是老人所不会具备的。 他的眼睛正盯着劈柴的砍刀,盯的很紧,目光也很冷。 叶孤云靠了过去,“你是劈柴的?” “是的。”老人又接着说,“我是劈柴的,只是劈柴的。” “你以前是不是劈过人?” “劈过。”老人面上忽然抽紧,这句话仿佛刺激了他,他说,“我劈过很多人。” “我现在若是进去找人......。” 老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那你一定会跟这柴一样,被我劈断。” “你已老了。” “是的。”老人又说,“可是我还未忘记怎么杀人,而且出手绝不会慢。” 叶孤云嘴角忽然抽紧,“我不喜欢杀老人。” “可惜你遇到老人了。”老人的手忽然加快,一刀下去,刀光一闪,竟已将一根木柴劈成四五瓣,刀停下,刀锋在初生的阳光下发着光,寒光。 刀并未上锈,就像他的人一样,没有一丝迟钝,没有一丝松弛,精神依然带着二十岁少年独有的那种锋芒与杀气。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早就在等你,然后杀你。” “你杀不了我。”叶孤云又说,“你可以滚蛋,不要在这里。” 老人讥笑,掌中刀挥舞,刀光闪动间,叶孤云已掠起,身子变幻七八下,又停在屋檐上。 叶孤云吃惊的盯着这人,盯着这人的刀。 “你为什么不下来?” “我在想事情。” “你想要逃走?”老人讥笑更浓。 “我不会逃走。”叶孤云目光四顾,他想看看千金跟萧玉竹,他们为什么还未到这里? 难道她们有了什么危险?遇到了可怕的人? 以千金的身手,一般人是很难抵挡住,更何况还有一个萧玉竹。 他发觉自己担心是多余的。 老人冷笑,“你的心乱了,心乱剑法必然会乱。” 叶孤云承认。 一名剑客在杀人时,心里决不能乱,一丝也不能,否则剑法必乱,必然杀不了人,一定会死在别人的手下。 叶孤云努力控制住自己,又说,“你看出来了?” “是的,我的眼光一向很不错。”这人笑的时候眼睛竟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叶孤云忽然想起了江湖中有个杀人高手,眼睛像是狐狸,特别是笑的时候,更像狐狸。 这人当然已不再年轻,他本该退休,找个地方修养身心,颐养天年。 “你是狐眼?” 老人冷笑,“居然被你认出了。” “你该退休了,甚至该死了。” “可是我没有死,也没有退休,现在却已出来又开始杀人了。”狐眼冷冷笑着。 “你要杀我?” “我出来本就是杀你的,否则我又出来做什么?” 叶孤云咬牙,身子顿时下沉,这间屋子竟是厨房,他站的位置赫然是灶旁。 灶口正有个人正在烧火,他看见叶孤云忽然进来,箭一般射了出去。 “风笑天!” 叶孤云也箭一样射了出去,剑光飘动,风笑天的一条腿已落下,他尖叫着倒下,晕眩了过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狐眼忽然到了风笑天跟前,单手忽然托起风笑天,剩下的一只手也是握刀的那只手,忽然挥刀,刀光闪动,叶孤云的身子忽然掠起,刀光从他的躯体闪过,震得耳朵都嗡嗡作响。 可怕的一刀,凶猛的一刀。 虽不是致命,但已够凶猛。 风笑天身子忽然已到了外面,外面有张床,四五个人正正好好将风笑天接住。 叶孤云身子还未站稳,就已看到狐眼讥笑。 他为什么要笑?笑的那么狡猾那么可怕?他难道有什么阴险而可怕的阴谋? 早晨的秋风凉意似乎比昨夜更冷。 一根稻草软软落下,落下时竟已变成两截。 叶孤云忽然掠起,他看到那根稻草的同时,忽然掠向外面。 一把刀从下面忽然掠出,刀光忽然闪过,叶孤云飘起的衣诀忽然断了。 这是谁?这人的刀法仿佛比狐眼的刀更可怕更凶猛。 这人一直躲在下面,并未出来,刀锋所带的杀气、杀意,已足够令人惧怕,那根稻草就是被那把刀所带的杀气,活活割断了。 叶孤云庆幸自己没有站在哪里,否则自己必然死翘翘了,必然与那根稻草无疑一样,化作两截。 他对危险的察觉,简直像是野兽,总带着神秘而奇异的本能。 叶孤云吐出口气,就看到那把刀慢慢的走了过来。 “叶孤云?” 叶孤云不语,他躲过那把刀的瞬间,躯体都变得僵硬而无力。 狐眼已到了外面,就在风笑天的边上,风笑天勉强挤出笑意,但笑的很痛苦很凄凉。 他的脸上竟也那么疲倦那么无力。 神情依然很紧张,没有一丝放松,难道叶孤云给他的压力真的有这么大? 石头砌成的墙壁倒塌,尘土散去,叶孤云的身子才现了出来。 叶孤云就站在他们中间,院子里那把刀冷冷逼视着叶孤云。 “我的刀只杀带剑的人。” 那把刀居然跟狐眼一样,都带着可怕的杀气杀意,也许比狐眼更疯狂更凶狠,叶孤云脑子里冒出一个人的名字。 “东方!” “是的。”东方冷笑。 “你想杀我?” “我必须杀你。”东方说杀就杀,手起刀落,刀光闪动间叶孤云身子闪电般掠起,箭一样射了出去,射的位置正是狐眼。 狐眼看到叶孤云过来,显然已迟了,出手已无法抵挡叶孤云的剑锋。 更何况他实在没有想到叶孤云会扑向自己。 剑锋滴血。 人忽然倒下,狐眼的眼睛忽然冻僵,几乎凸出,几乎掉出,几乎跳出,但他依然不信叶孤云会在这个时候出剑,更不相信自己会断了一条手臂。 他断掉的手臂正是握刀的手臂。 拔掉牙齿的老虎并不可怕,叶孤云握剑站在距离狐眼十步的位置,瞧着狐眼,他既没有一丝悲伤,也没有一丝同情。 这种人并不值得悲伤,更不值得去同情。 狐眼咬牙,挣扎着站起,嘶声大吼,“你出手......。” “我不喜欢杀老人,并不是等着被老人来杀。”叶孤云忽然闭上了嘴,因为从陋巷里忽然走出一个人,一口剑。 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眸子。 右臂已断,伤口已彻底包扎好,剑在鞘中,鞘斜斜插在腰际,方向朝左,因为左手死死握住剑柄。 一双眼睛冷静而稳定,直勾勾的盯着风笑天,风笑天看到这人,他的脸竟已扭曲变形。 这人赫然是春宵! 春宵经过叶孤云身边的时候,叶孤云那只握剑的手臂上肌肉剧烈跳动。 春宵忽然停下,就停在叶孤云的边上,“你的剑下居然留活口了?” 叶孤云点头。 “剑客本不该多情的,你更不该。” 叶孤云点头。 “你这样子杀人,一定会后悔的。”春宵又说,“也会令我后悔。” 他不给叶孤云说话,自己又说,“我以后想找你决斗,岂非很难?” 叶孤云沉默不语。 他说的并没有错,一名剑客若是拼命的时候有情感,一定活不长的,特别是跟厉害的角色,更不能有情感,一点点也不能。 春宵忽然又往前走,走的方向正是风笑天那里,也就是狐眼那里。 春宵在往前走,风笑天在往后退,四个人抬张床,竟已晃动,他们脸上的肌肉当然也在晃动。 他说,“你是狐眼?” 狐眼咬牙忍住剧痛点头,“是的。” “你已是老人。” “是的。” “你不该出来的,更不该出来跟别人拼命。” “是的。”狐眼额角更多。 “我是剑客春宵。”春宵又说,“我杀老人,什么人都会杀,我并不是多情的人。” 狐眼不语,牙咬得更紧。 “所以我会杀了你。”他说杀就杀,剑骤然刺出。 剑光闪动,鲜血飞溅而出。 剑尖刺进狐眼的胸膛,顺利的像是鱼滑入水,平稳而极速不已。 狐眼躯体骤然绷紧,不停抽动,骤然死去,从剑尖滑落,跌落大地,然后顿时不动了。 剑尖滴血,后面抬床的四个人忽然有两个身子飘动,带着风笑天掠起,瞬时已到了两丈外。 另外两个人忽然倒下,竟已变成两截。 “够了。” 这声音就像无论像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像是人的声音,却偏偏说着人话。 叶孤云忽然靠了过去,冷冷叮着东方,冷冷的说着,“你现在只有一个人。” 东方点头承认。 “你跟我们拼命,活着的机会几乎没有。” 东方沉默。 掌中刀握得很紧,身子死死定在那里,似已定入大地,与大地融为一体。 春宵忽然说,“这个人是我的,你走。” “你要我走?”叶孤云吃惊的盯着春宵。 “是的。”春宵又说,“你去追风笑天。” 叶孤云微笑点头,目光中充满了感激,身子忽然掠起,孤云般飘动,飘了出去,飘向远方。 春宵叹息,“绝代双剑的轻功,也许都那么可怕。” “你的轻功不如他?” “是的。” “那你的剑呢?是不是也不如他?” 春宵拒绝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的刀只杀带剑的人?” “当然。” 春宵讥笑,“那巧了,我也是带剑的。” “不错,我看到了。” “你不打算杀我?”春宵的眼睛忽然盯着阿门的手,那只握刀的手。 东方慢慢的逼近,刀柄未挥出,“你可以出手了。” 春宵点头。 他的剑忽然刺出,身子掠起,骤然间已到了远方,“后会有期。” 东方冷笑,握刀的手心竟已沁出了冷汗。 他不知道春宵那一剑刺向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是他死翘翘,还是自己死翘翘? 他吐出口气,就看到了从陋巷里走出个人来。 他没有说话,远远的站在东方不远处,他的嘴闭得很紧,嘴唇薄而苍白,他的手并未握住剑柄,眼睛却在发着亮,亮而冰冷。 淡青色短衫紧贴着躯体,一丝也不影响他拔剑。 他的手随时可以拔出剑,去杀人,他盯着东方,久久没有说话,也许他懒得说。 “你早该出来。” 这人不语,目光刀锋般逼视着苍穹,他仿佛恨透了老天。 东方又说,“只要你出来,我们就有把握杀了那两个人。” 这人依然不语,目光依然冰冷,冰冷而无情。 “只要我们杀了这两个人,剩下的事就省事多了。” 这人沉默,目光忽然盯着陋巷,陋巷里忽然出现一顶轿子,抬轿子的人很壮实,轿子抬过来,就靠在一边。 东方笑了,“你果然搞定了这女人。” 这人点头。 东方慢慢的靠近,掀开帘子,就看到了熟睡的千金,并没有萧玉竹。 “这个人的身家很贵,我们以后不愁没钱花了。” 这人点头。 四个抬轿子的大汉石像般矗立在那里,他们仿佛已变成是石像,石像不会动,他们也是一样。 东方沉思,又说,“看来你一定很累。” 这人点头。 东方叹息,又说,“抓着千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能不能说说是怎么抓住的?” 这人点头。 他已说话,但并不是用嘴,而是用剑。 剑出鞘,剑光从一个抬轿子的人躯体闪过,血雾顿时从这人腰际射出,就像是豆腐一样,平滑而整齐的落到大地上,落到自己的血泊中。 东方顿住,目光闪动,他死也不信这人出手居然这么快这么狠这么猛。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八章 萧玉竹 东方讥笑,既未对这抬轿子的人生出一丝同情,也未生出一丝怜惜,这种事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那种同情与怜惜,也许只有在自己不幸的时候,才会生出。 东方忽然又说,“你睡过她没有?” 这人摇头。 “你看不上这女人?” 这人不语。 目光又落到天边,直视着阳光,阳光渐渐已猛烈,他丝毫不惧,他仿佛并不在乎。 东方瞧着轿子里的千金,目光中渐渐已滚热,“我喜欢这女人,如果我去摸她,你会怎么样?” 这人咬牙,剑尖的鲜血并未滴尽,忽然又已挥出,剑光一闪而过。 抬轿子的三人顿时从中间断开,像是受到一种诡秘、诡异的魔咒一样,忽然死去。 轿子忽然到了这人手里,这人将轿子放在肩上,慢慢的离去。 东方吐出冷气,仿佛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的仇敌。 无论谁有阿门这样的仇敌,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晌午的阳光又毒又凶猛,道旁有卖酒的,也有卖茶的,风笑天斜倚在一棵树上,用力嚼着包裹咸菜的油饼,他只吃了两口,眉头已皱了起来。 咸菜太咸,油饼太硬,这显然是早上卖剩下的。 他说,“我们为什么不进去舒舒服服多吃点?” 其中一人也在吃这样的油饼,里面也是咸菜,吃的却很香,他说,“我们活着出来,已经是万幸,你还是不要挑了。” 另一人细品嫩肉的,看着油饼发怔,并未吃一口,他说,“我看叶孤云的轻功一定跟不上来。” 风笑天努力咽下这口油饼,笑了笑,“还是你有见地。” 吃油饼的人忽然说,“你好像很自信?” “难道我们还不能自信?” 他说的是事实,江湖中论轻功,双飞燕也算是首屈一指,并没有人说比绝代双剑差,而且双飞燕本来就不差。 大燕将油饼吃完,又买了一张,吃的很快,吃的时候还在盯着附近的人,街道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会发生的,叶孤云忽然出现也是极为可能的,所以大燕没有一丝放松,他还想多活两年。 小燕却不同,他说,“你太小心了。” “哦?”大燕忽然盯着小燕的脸颊看着,又说,“你想好好休息一下?” “是的。” “那你去好好休息,我带风笑天走。”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架起风笑天的手臂。 小燕冷笑,“你错了。” 大燕神情凝结成冰,他发现风笑天已握住小燕的手,他咬牙,忽然丢到手中的油饼,他说,“你们很好,你跟着他走,我们就此分道扬镳。” 他说走就走,忽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小燕想去追,风笑天却将他拉住,他说,“让他去,不要拦住他。” 他笑了笑,又说,“他现在一定去找女人跟酒去了,我们也不必闲着。” “你要去找女人?”小燕吓了一跳。 “我们至少不必这样辛苦的往前面飞奔,至少应该去好好休息一下,再走。” 他们的确去休息了,休息的地方是得月楼,里面的菜很精致,服务也很周到,结账时,只花了三百两银子,但风笑天却给了一千两,他说这是小费。 风笑天付过钱就坐在窗户边瞧着,盯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希望看到叶孤云在下面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乱飞。 他已在笑了,笑的很得已。 因为他知道叶孤云一定会在这里休息一下,但休息的时间绝不会长,然后在往前面飞奔。 逃亡中的人也许都想快点走,离开的越远,则越安全。 风笑天得意的笑着,轻轻喝了口茶,又说,“我看见大燕了。” 小燕苦笑,“在哪里?我好想看看他。” “他就在下面。” 小燕的脸色变了,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巴掌,他在人群之中找到了大燕,他提着壶酒,在慢慢的喝着,但在大燕后面不远处,赫然见到一个孤孤单单的影子。 “叶孤云!” 风笑天吓得从椅子上摔倒,又被小燕扶起,小燕已在紧张。 风笑天说,“在哪?” 小燕不语,指了指大燕后面。 他后面这个时候赫然已没有孤孤单单的影子,小燕吐出口气,“难道我看错了?” 风笑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许太紧张了,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小燕微笑,“怎么放松?” 风笑天又说,“男人放松的法子有很多,我知道的至少有三十多种,你想知道哪一种?” 小燕目光闪动,“当然是最有效的。” “那就是找女人。” 小燕眨了眨眼,“这个法子有效?” “当然很有效果。”风笑天的目光又落到不远处手持红娟不停摇晃的大姑娘,他眯起眼,又说,“你还年轻,还不知道女人给男人的好处有多美好多重要。” 小燕不语,目光闪动更加剧烈,他明显已被打动。 当他目光落到街道上时,忽然冻僵、冻死。大燕躺在街心,竟已断了两条腿,在不停的嘶叫嘶喊。 他几乎要冲出去,却被风笑天死死拉住,“你要冷静,现在一定要冷静,否则我们就完了。” 小燕喘息,点头。 见到小燕点头,风笑天才松开手,他的脸竟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你千万不要出去。” “为什么?” 风笑天神色慌张,嘴角竟已流着苦水,他说,“叶孤云比在下面,他一定在等我们上钩。” “那我们怎么办?” 风笑天沉思久久才说,“我们哪里都不要走,就在这里等。”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应该走。”小燕的眼睛已慌了,他也知道叶孤云的可怕,如果不走的话,说不定会死的比大燕更难看。 风笑天沉声说,“你走之前,还得听一句话。” “什么话?” 风笑天喘息着,招了招手,小燕已挣脱他的手,准备出去。 “你靠近点,我告诉你。”风笑天的声音很低很无力。 小燕沉思,“这里没有人,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他冷冷笑了笑,又说,“你想杀人灭口?” 风笑天笑了,“你居然看出来了,但是我现在要杀你,你还是逃不掉。” “你有把握?” 风笑天眨了眨眼,说话的声音也变的很柔和,“我的意思是说,现在最好不要出去,因为这明显是个陷阱。” “你能肯定?” “当然能肯定。”风笑天的笑意忽然消失,脸颊上的根根肌肉高耸,他说,“你还年轻,还不知道钓鱼的乐趣。” “钓鱼?”小燕又说,“叶孤云在钓我们上钩?” “当然。”风笑天吐出口气,因为他看见小燕慢慢退了过来,但他并未彻底放松下来,因为他知道年轻人都会容易犯错,特别在有些关键时刻,脑子会忽然进水,也会像是被门板夹过,就会不管用了。 风笑天懒得理会他这些毛病,但自己的小命却不得不顾。 他笑着倒杯茶,递给小燕,“来喝喝茶,消消气,我们还是好朋友,等到了地方,我们一定有很多钱,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小燕也笑了。 他笑着接过茶杯,喝茶。 就在他喝茶的那个时候,风笑天骤然出手,一只手捏住脖梗不让他出声,同时另一只手切向小腹,茶杯跌落,小燕双眼凸出,躯体忽然烂泥般软软滑到,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风笑天手软软松开,深深吐出口气。 一个人想要活着,有时不得不做出令人痛苦的事,他喘息着欣赏着小燕的躯体,深深叹息,喃喃自语,“少年你莫要怪我,明年的今日,我会给你多烧点纸钱。” 他闭上眼,似已疲倦,直到自己呼吸渐渐平息,才端起茶杯,慢慢的嚼了一口,又吐了出去,因为嘴里满是苦水。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燕忽然站起,掌中一把刀忽然出鞘,刀光一闪,刀已丢了出去。 小燕这个时候忽然仰面倒下,脸上还带着令人恶毒而狡黠的笑意。 这把刀掉下去,会怎么样? 风笑天脸已扭曲,双手剧烈抖动,甚至连额角根根发丝都已站起了起来。 刀飞出,风笑天呆坐在哪里,似已忘记呼吸。 刀飞出,叶孤云忽然伸手抄住,身子更掠起,却被一个人忽然拉住。 “萧玉竹!” 这人赫然是萧玉竹,萧玉竹脸色难看如死人。 她说,“快走。” 她的身子忽然掠起,叶孤云也跟着掠起,他并未去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萧玉竹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你为什么不说话?” 叶孤云微笑,“我应该说点什么?” “至少问问我,为什么拉走你。” “我不用问的。”叶孤云又说,“因为相信你一定有合理的理由。” “我若是不说呢?”萧玉竹微笑。 “我相信你会说。” 他们停在城隍庙前,萧玉竹忽然盯着叶孤云手里那把刀,“这把刀......。” “这把刀是双飞燕的。” “你怎知这把刀是双飞燕的?” 叶孤云很肯定这是双飞燕的,因为他从大燕手里找到另一把刀,跟这把是一样的。 他并不喜欢解释过多,所以他说,“因为确定这把刀是双燕的。” 萧玉竹点头,“你要上去找找看?” “是的。”叶孤云想都没想,忽然说,“带风笑天走的只有两个人,也就是大小双燕。” 萧玉竹沉思不语。 叶孤云将这把刀递给萧玉竹,又说,“这把刀跟大燕身上佩带的一样,所以我很确定这是小燕的。” 萧玉竹瞧着这把刀,久久才说,“接着你想上去看看?” “是的,因为风笑天说不定会在上面?” 萧玉竹忽然将刀掷出,刀光一闪,没入庙宇,夺的一声,定入墙壁,几条人影忽然跃起,忽然纵身几个翻身,就忽然不见了。 等到这些人消失,萧玉竹才轻轻叹了口气。 她说,“这世道真的不是很太平。” 叶孤云也承认这一点,继续听她说下去,他知道她一定有话要说。 萧玉竹没有说话,又在沉思,叶孤云已看到他额角青筋因过度沉思而隐隐轻颤。 “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燕双飞这两个人的轻功如何?”萧玉竹忽然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 “在江湖中名气并不坏,否则我早就追上了。” “你为什么能追得上?”萧玉竹笑了,又说,“他们可以一下子逃得远远的,就算是你追赶,也一定追不到的。”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一点。 萧玉竹吐出口气,又说,“因为他们知道在这里设下陷阱,一定能令你上当。” 叶孤云点头,“他们故意的?” “是的。” “你继续说说看。” 萧玉竹点头,“你见到大燕喝酒,一定认为他们起内讧了?” “是的。” “那你一定认为风笑天带着小燕去风流快活了?” “是的。” “你错了。”萧玉竹忽然又接着说,“那些都是做出的假象,令你误认为是真的。” “那真相是什么?” 萧玉竹又在沉思,但沉思的时间并不长,她说,“真相是只要你拿到那把刀上去,你一定会中了埋伏。” 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握得很紧,“幸好你没上去。” “哦?” “上面说不定有很多扶桑高手在等着你,那把刀就是饵。” 叶孤云沉默不语。 她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人想要做出一件事,必然要牺牲很多,一两个人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萧玉竹缓缓松开叶孤云的手,又说,“这里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我们还是躲远点在说。” 叶孤云点头,“我们去哪里?” 萧玉竹眼睛转了转,才说,“去三厢楼。” “三厢楼?”叶孤云吃惊,他明显不敢相信这女人会选在那个地方。 萧玉竹笑了笑,“你是不是不愿去三厢楼?” “是的。” “因为你在那边遇到过麻烦,而且是刚刚遇到过?” “是的。” “所以你更应该去那里。”萧玉竹又说,“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一定也是最安全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久久终于点点头。 三厢楼并没有什么变化,外面那几个乞丐依然蹲在墙角,凝视着苍穹,仿佛等着上天掉元宝下来。 他们看到叶孤云过来,忽然躲的远远的。 叶孤云这次并没有靠的很近,而是直接走见后院,后院里也没有什么变化,厨房里坏掉的地方,还在那里,没有一丝改变,甚至连风笑天那条腿也在那里,没有人移动过。 狐眼上半截在门口,下半截已在劈成的地方,连两个抬轿子的人也在那里,并未动过。 这里唯一改变的就是窄巷里多出四个人的尸骨,四个很强健的男人。 叶孤云盯着那四个人看了看久,才说,“这四个人跟你们交过手?” “没有。”萧玉竹走过去摸了摸死人的肩膀,忽然说,“这四个人是轿夫。” 叶孤云点头,“你还看出了什么?” “我还看出千金一定被轿子带走了。” 叶孤云的心忽然抽紧,“她被带走了?” “是的。”萧玉竹点头,又接着说,“我们分离的时候有条人影忽然出现,千金跟了出去,他们轻功很快,我跟了一段路就跟丢了。” 叶孤云的脸色变了,惨白。 因为知道萧玉竹说出的话,一定有根据,也很实用。 萧玉竹又说,“等我从西街的废墟里找到他们踪迹时,已晚了。”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了这个。”萧玉竹摊开手掌,掌中现出一截丝绸。 料子光滑柔软如处女的肌肤,叶孤云只摸了一下,觉得浑身冰冷,心也冰冷。 “那你又怎么知道千金被带走了?” 萧玉竹眼睛又在转,额角那根青筋跳动的更快,她说,“据我们打探出的消息中,这里面共有四个可怕的对手。” 她皱了皱眉,又说,“风笑天,狗头铡,东方,阿门,当然也可以说上一个笑面书生,但他是我们这边的人。” 她扳开手指,伸出四根手指,眼睛却在盯着屋檐片片漆黑而整齐的瓦块,“引开我们的人,绝不是风笑天,更不是狗头铡,除了阿门,就是东方,这两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两人没出现过?” “是的。”萧玉竹又说,“在功劳簿上,没有查到这两个人的名字,所以我确定那个引开我们的人,必然是他们其中一个。” “那个人是阿门。”叶孤云忽然又说,“因为我见到过东方。” 萧玉竹的神情忽然变得很紧张,她说,“你跟东方交手了?” “没有。” 萧玉竹这时目光落到狐眼的尸骨上,忽然说,“这是你的杰作?” 叶孤云苦笑,“不是。” “那是谁?”萧玉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又说,“这人杀气这么重?是敌是友?” 叶孤云说不清是敌还是朋友,“是春宵。” “春宵?”萧玉竹沉思,脸上现出意外之色,她又说,“他的左手会用剑?” “会。”叶孤云又接着说,他的嘴里竟已发干,这人的名字仿佛有种魔力,“而且比右手更快,更狠,更毒。” “他为什么要帮你?” 叶孤云摇头,又说,“也许他无意间进过,也许他想还我的人情,也许是他想杀了风笑天,也许......。” “你错了。”萧玉竹冷笑,“他不想失去你这样的对手,他想杀了你这样的对手,却不愿你死在别人的手下。” 叶孤云不语。 他发现这女人极为精明老练,对事情的看法很通透而彻底,看到的仿佛远比江湖中大多人要深的多。 萧玉竹又说,“看来他们对付我们,还真下了功夫。”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三十九章 狐狸的泪水 “哦?”叶孤云紧紧握剑,剑锋在秋风下嗡嗡作响,它仿佛已嗅到了可怕而凶残的人靠近。 阳光热力渐渐凶猛,萧玉竹的脸颊上却流出冷汗,她背脊冷汗也并不少。 陋巷里没有人,也没有鬼。 “是的。”萧玉竹又在沉思,这次沉思的更久,她的脑子仿佛在沉思中冻僵,不能用了。 叶孤云并未打扰她沉思。 久久她才说,“他们还真沉得住气,失败了并未忘记兵分两路。” “一路围剿我,一路围剿你们?”叶孤云吃惊。 萧玉竹叹息,她说,“他们没有料到黑道军师会出卖了他们,但他们并未放弃报复。” “他们还有力量报复?” “当然有,而且并不弱。”萧玉竹又说,“这些人都是江湖中少之有少的高手,活下来的人,当然更厉害。”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 因为他非但亲眼看到对手的可怕与凶残,也差点死在狐眼与东方的手下。 他还记得那根稻草轻轻落下断成两截时的情形,那实在是一种可怕而凶残的事。 想到东方,叶孤云的心忽然剧烈跳动,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春宵! 他现在活着,还是死了,他与东方之间谁杀死了对方?是他倒下了?还是东方倒下了? 春宵并不是他朋友,这个时候,叶孤云竟已对他生出强烈的关切。 叶孤云的心此刻忽然有种莫名的刺痛。 萧玉竹忽然盯着叶孤云,“你有心事?” 叶孤云点头。 萧玉竹叹息,目光露出同情之色。“看来你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否则说不定会垮掉。” 叶孤云摇头,“我没事。” “据说大男人都喜欢说这句话,所以才显得很可爱。”萧玉竹笑了,痴痴的笑个不停,她又说,“你将心事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替你分担点。” 她说完忽然又将叶孤云的手握住,握的很紧,就像是久经寂寞而空虚的寡妇握住强壮而结实的男人,她又说,“你说出来以后,一定会舒服点,因为你是千金的朋友,所以就是我的朋友。” 叶孤云点头。 萧玉竹目光闪动,手忽然握的更柔,“你们男人也许都一样,都喜欢将重大的事情藏在心里,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真的傻得可爱。”萧玉竹痴痴笑着,又说,“其实我们女人能帮到你们的,有很多很多的。” 叶孤云苦笑,一个女人着实想听男人心里的话,使出来的法子,仿佛都很有效。 他将手轻轻松开,又说,“其实我在担心一个人。” 萧玉竹眼睛转了转,忽然说,“是春宵?” 叶孤云眨了眨眼,心里莫名的升起佩服之意,她居然顷刻间猜中了自己心里所虑。 萧玉竹微笑,“你也许担心过虑了。” “哦?” “是的。”萧玉竹又说,“春宵的轻功并不弱,而且也不愿随便杀他。” “你了解他?” 萧玉竹点头,又说,“他除了为钱杀人,就是为了掌中剑而杀人,无相关的人,他也许懒得去杀,所以他绝不会杀东方的。” “但东方却有可能杀他。” “东方也不会杀他。”萧玉竹展颜一笑,吐出口气,解释又说,“因为东方也没有理由杀他,他犯不着胡乱的去拼命。” 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肚子里的心才放松下来。 萧玉竹又握住叶孤云的手,“你现在是不是舒服点了?” “是的。”叶孤云点点头,又说,“的确舒服多了。” 萧玉竹微笑,“你现在还认为我们这些女人是弱者吗?” “绝不会。” 像萧玉竹这样的人若是弱者,就是怪事了。 “那我呢?”萧玉竹目光闪动,似已迸出火一样的热情。 “你更不弱。”叶孤云又在苦笑,他又说,“无论谁说你是弱者,那一定是呆子。” “你是不是呆子?”萧玉竹依然在笑。 “我绝不是呆子。”叶孤云不笑了,忽然凝视着萧玉竹的眼眸。 他仿佛已从里面看出了什么。 萧玉竹痴痴的笑着,笑意里竟带着三分戏弄三分讥讽,她说,“我看你就像是个呆子。” “哦?” “你不是呆子,又怎会这么看着我?” “那我应该做点什么?” “你应该将我抱住,最好抱到床上去。”萧玉竹呼吸慢慢急促,连脸颊都已红润,红润而发烫。 叶孤云吐出口气。 萧玉竹发热的躯体渐渐僵硬,脸上的神情却依然很稳定,她说,“你也是男人,为什么不想那种事?” 叶孤云轻轻咳了咳,才说,“他们虽然败了,但却败的很有价值。” “是的。”萧玉竹又说,“他们的确败的很有价值,他们居然用风笑天引诱我们上钩,而且我们想不被勾住都很难。” 叶孤云沉默。 萧玉竹脸颊上肌肉忽然变得很镇定,镇定如刚,她说,“他们还真的下了不少功夫,以为一下子可以将我们击溃,但没有想到我们还是逃过了一劫。” “但是千金......。” “千金没事,因为千金还有利用的价值,就像你一样,但比你的用途要好用多了。” “哦?” “是的。”萧玉竹笑了笑,“千金比你有用多了,你的价值也许只能得到灾星剑得半壁江湖,但是得到千金,却能令他们自己免于死亡。” 叶孤云愣了愣,“他们会要挟我们?” “是的。”萧玉竹忽然又接着说,“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次反击的机会,也许他们动手的速度很快。” 叶孤云承认。 一个组织在失败的时候,都能保持镇定从容的离去、撤离,而且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这其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非偶然,他们的思路很实用很有效,对一切的判断与分析,得失与牺牲,也许都已估量的很准确而无误。 叶孤云沉思,“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也许是什么?” “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也许用千金来引诱我们上钩,令我们上当,好好收拾一下我们。” “是的。”叶孤云又说,“这就是所谓的报复。” 几个人忽然走了出来,掌中没有刀,也没有剑,手里只是拿着个麻袋,宽而大,他们并没有看一眼叶孤云,也没有看一眼萧玉竹,他们过来就将尸骨往麻袋里一装,就立刻离开。 叶孤云看到一种阴森而沉闷的人,别人只要看一眼这样的人,就会想去呕吐。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我叫来的。”回答的人慢慢从陋巷里走了出来。 这人是个瘦消的书生,虽然很落魄,很狼狈,却带着三分书生气,也带着七分浪子独有的那种特意气质,这种气质只有在外面漂泊流浪久了的人才会有。 淡青色长衫因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发白,虽然很陈旧却很干净,很整齐。 “笑面书生!” 这人赫然是笑面书生,笑面书生没有笑,神情说不出的紧张而严肃,他拍了拍叶孤云的肩膀,“你没事就好。” 叶孤云点头,他希望出事是自己,而不是千金。 “千金现在......。” “我已知道了,我已有了准备,而且也很实用。”笑面书生依然没有笑,在此刻看起来,仿佛是守灵的孝子。 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掌中的折扇并未打开,秋风已够凉,已用不到折扇。 他说,“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将千金救出来。” 叶孤云目光露出感激之色。 萧玉竹忽然说,“你现在不能有准备的法子,更不能是实用有效的。” 笑面书生眉头皱了皱,又说,“为什么?” “因为他们现在一定看我们的行动,所以最好不要动。” 笑面书生微笑,“我明白了,你想等他们下一步的计划,再想着对付他们?” “是的,这个法子是不是很好?” “是很好。”笑面书生苦笑,“你看他们下次的计划是什么?” “他们下一次的计划也许是等我们出手,只要我们出手,他一定很快知道我们在哪里,做什么。”萧玉竹又说,“他们现在的人已很少,却很精,无论做什么,都十分实用有效。” 笑面书生点头,“那我们现在最好什么都别动,等着他们动才是最正确的。” 萧玉竹点头微笑,“一个钓鱼的人,既已得到了香饵,一定忙着找鱼钩,找鱼塘,这两个地方他们只要一做,我们必会知道的。” 笑面书生点头沉默,他并不反对她的说法。 萧玉竹打了个哈欠,身子又激灵灵抖了抖,一夜的奔波劳苦,已令她憔悴了很多,瘦消了很多。 她不在说话,忽然转过身,拉着叶孤云,“走。” “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睡觉,难道你不困?”萧玉竹又说,“人总是要休息的,现在看来最好的休息地方就是这里了。” 叶孤云沉默,垂下头不语。 萧玉竹并没有看一眼笑面书生,又仿佛懒得看他,痴痴的笑了,“怕我抱着你睡?” 叶孤云依然沉默,他吐出口气,摇摇头。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胃口来的时候,也许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凶猛。 笑面书生轻轻咳了咳,才说,“叶先生跟我有点事要研究,所以......。” 萧玉竹痴痴的笑着走进一间屋子,叶孤云看不见床,只看到萧玉竹将门板关上,还痴痴的笑了笑。 叶孤云吐出口气。 笑面书生没有看她,却向叶孤云笑了笑,“你可见过这么精明老练的女人?” “没有见过。”叶孤云又说,“像这样的女人一定很愁嫁。” “为什么?”笑面书生有点意外。 “因为这么聪明的女人,男人会很害怕的。” 笑面书生笑了,“男人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会害怕?” “因为男人很难驾驭这样的女人,所以一定很苦恼。”叶孤云又说,“而且她玩出的花样,也许比男人还要疯狂还要猛烈,一般男人无法满足得了她,所以稍微聪明点的男人,都不会靠他近的。” 笑面书生点头承认。 “还有她勾引男人法子多的很,而且还很纯熟,我想这是很多男人所不能容忍的。” 笑面书生笑了点点头,又说,“看起来我们的确不能找这种女人做老婆,否则的话,绿帽子一定满天飞了。” 这个时候萧玉竹的那扇门忽然打开,丢出来一个板凳一句话,“你再说我的不是,我就将你剁了喂狗!” 笑面书生不语,拉着叶孤云从前面上楼,这个时候,楼下的已挤满了人,只有上面空着几个雅间。 雅间靠近门口的一间里有个人向他们打招呼,叶孤云记得这个人,这人正是塞外金刀边上的少年,他带着笑意带着诚意,“你们快点过来。” 叶孤云也笑了,“我记得你。” 年轻人也笑了,“我是长明灯。” 叶孤云有点吃惊,因为他知道魔教有个首座也叫长明灯,他的责任是辨别善恶,辨别忠奸。 长明灯吐出口气,“其实我一直是不存在的,就像军师一样,直到经过这件事以后,才会出现。” 叶孤云不明白,难道现在需要他出来? 他出来是不是这个组织有了危机与凶险?到了他非出来不可的时候?叶孤云没有问他们,这秘密无疑是江湖中极为隐晦的秘密,叶孤云不愿知道的太多,这种秘密知道多了,麻烦也会变多。 长明灯淡淡的笑了笑,叫了一壶碧螺春,倒茶的是个瘦消的小丫头,笑的很甜,动作很麻利。 “好茶。”笑面书生展颜一笑又说,“以后一定要多与你见见面。” “你喜欢这茶?” “是的。” 长明灯拉起帘子,外面的人已很多,这家茶楼的生意很不错,他说,“这里并不单单有好茶,还有好戏。” “哦?” “是的。”长明灯摆了摆手,小丫头慢慢的走了出去,门已掩上。 “你特意安排的?”笑面书生依然在笑。 等到笑面书生笑完了,长明灯才沉声说,“这不是我安排的,是狐狸精的杰作。” “狐狸精?” 长明灯神情渐渐紧张,他说,“狐狸精是个人,我们跟了七八天了,但还是没有这人一丝线索。” 叶孤云忍不住问,“狐狸精跟对手有关系?” “关系很大。”长明灯黯然,“千金这失手被擒,跟这人有很大的关联。” “哦?” “是的。”长明灯又说,“因为这里面有疑点,有一丝疑点,我都不会放过的。” “什么疑点?” 笑面书生没有说话,只是在喝茶,一口就是一大杯,他仿佛喝的不是茶,因为一个人喝茶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他显然也在想着一个问题,而且很费神。 千金的组织仿佛已有了缺口,造成这缺口的人,直到现在还未被找到。 长明灯说,“因为这个。” 长明灯忽然从怀里取出个晶莹而发亮的水珠,并不大,却很透明,透明而神秘不已。 “这是什么?” “这是狐狸留下的泪水。”长明灯又说,“就在千金被抓的前一个时辰,也就是我们击败对手分离不久后。” 叶孤云动容,“你确定这是狐狸的泪水?” “我已研究了很多次,无论横着看,还是竖起来研究,都是狐狸的泪水,这一点绝对错不了。” 叶孤云觉得口舌干燥,他喝口茶,又说,“你从里面又看出了什么?” “捉千金。” 叶孤云迎着亮光,看过去,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里面赫然有三个小字,很工整,很清秀。 捉千金! 叶孤云放下狐狸的眼泪,又喝了口茶才接着说,“是谁先看到这滴泪水的?” 长明灯点头,快速回答,“是我。” “在哪里?” “在断云桥不远处的林子里那张神案上发现的。” “你已去休息了,为什么要回去?”叶孤云忽然盯着长明灯的眼眸,他相信一个人说谎的时候,眼眸里一定有变化。 只要有一丝变化,都休想逃过叶孤云的搜捕。 长明灯的眼眸真诚而坦荡,他说,“因为发现有点不对,只是有一点而已。” “哪一点?” “那里为什么要摆上神案?神案应该在庙里,还有上面有鲜果、香火。”长明灯又说,“就算是吊祭你,也不该这么拉风。” 叶孤云点头,他这个时候忽然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吊祭他自己,会有什么好处,没有好处的事,对手为什么要做? 他们两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笑面书生,笑面书生喝了口茶,才接着说,“那的确是用来吊祭你的,因为唯有如此,才显得更像杀你。” 叶孤云不语。 长明灯也不语。 他们两人都在等着笑面书生说话,这种理由显然不是很好,他们还想听听更好的理由。 笑面书生喝了口茶,又说,“这件事怎么如此巧?” “是的。”长明灯又说,“你抬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这是他们的神坛,联系人用的工具。” 笑面书生点头,又说,“我的确没有想到。” “那你想到的是什么?” 笑面书生忽然说,“这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子忽然跃起,箭一样射向外面。 也就在同时,三点寒星忽然闪出,笑面书生惨叫着飞出、消失。 下面站着肥胖高大的人,身上的料子光滑如处女肌肤,剪裁的也极为得体,他这个时候忽然盯着长明灯,好像很不高兴。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章 灭口 叶孤云几乎忍不住要追出去,但却被长明灯死死拉住。 长明灯凝视着下面肥胖彪悍的人,忽然说,“壮老三!” 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会起错,但一个人的外号绝不会起错,壮老三的身体极为壮硕而肥大,简直像是一头大笨熊,但叶孤云知道这人绝对比天下所有的熊都要迅疾而刚猛。 壮老三将嘴里鼻烟壶取出,边上忽然出来一个小丫头,将滚烫的鼻烟壶取走。 叶孤云说,“这人是敌是友?” 长明灯不语,双手不由握剑,特别是握住叶孤云的那只手,手心竟已沁出了冷汗。 壮老三重重咳了咳,才说,“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是的。”长明灯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人,又说,“我本来就没打算走,看到你以后,我更不想走了。” “哦”壮老三的嘴角肌肉已在跳动。 长明灯闭上嘴,不再说话。 外面有人进来,是个说书的,牙齿几乎已掉光,衣服也是破旧的,但那双眼睛却亮的很,亮而灵魂。 他进来就说,“个位久等了。” 没有人理他,但桌面上已摆满了瓜子花生,也有花生米跟烧酒。 “你是说书的?” “是的。” “你今天说什么?” “当然说江湖。”老人笑了笑,又说,“否则我能来这里?也许连门都进不了。” 他依然在笑,却笑的很凄凉很哀伤。 他又说,“而且是你最想听到的。” 跟老人说话的是个派头很大横眼翘腿的暴发户,这人瞟着老人,“你说的哪一段?” “当然是灾星剑引起的故事。”老人的仅有的一颗牙齿果然露了出来,表示自己很开心,也很自信,他说,“不知公子可愿意听。” 暴发户微笑点头,他边上起来个大屁股女人,取出五十两的银锭,送到老人跟前,她说,“公子要你快点说,而且要好好说。” 老人大笑点头,笑的连口水都已喷到女人的脸颊上。 女人一点也不在乎,仿佛也懒得在乎,她慢慢的走了回去,又慢慢的坐到他的公子边上。 她走路的样子很奇怪,因为她走的步子并不大,但屁股却摇晃的很大,无论谁也看不清她是用屁股走的,还是用脚走的。 外面又跟来个乞丐,叶孤云记得这乞丐。 就是外面墙角的乞丐,而且他内伤也许是最重的,他为什么会进来?叶孤云想不明白。 “我来了。” 老人说,“你再不来,我就要出去打断你的腿。” “是的。”乞丐说,“今天说什么故事?” “说江湖。” 乞丐喝了口茶,“江湖中的故事有很多,郭老要说哪一段?” “当然是叶落灾星现了。” 听到这几个字,叶孤云肚子里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长明灯仿佛也很紧张,他紧张,脸色却没有一丝改变,一点点都没有。 乞丐又笑了,“那叶落灾星现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叶子落了,灾星剑就会重出江湖。” “灾星剑?”乞丐目光都已亮了,变得说不出的贪婪而猥琐不已。 “你也知道灾星剑?”郭老的目光现出轻蔑不肖之色。 “是的。”乞丐又说,“得灾星者,号令魔教,得江湖半边势力,可与江湖三帮、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分庭抗礼,独占半壁江湖。” 这句话仿佛是令人兴奋的甜果,在站的在坐的都已泛起激动而灼热的色彩。 这可见灾星剑在江湖中的诱惑力有多大。 无论谁得到灾星剑,就可以号令魔教,光光是这个诱惑,已令很多江湖客心猿意马了,想入非非了。 长明灯已听到叶孤云的喘息声,忽然说,“你坐下,好戏还刚开始。” 叶孤云坐下,慢慢的喝茶,但他依然无法保持稳定。 郭老嘴角带着轻蔑的冷笑,掌中的碗里却被乞丐倒上了酒,好酒,他喝了一口,整个人就忽然顿在那里,整个人像是抽筋似的。 暴发户公子笑了,讥笑。 边上女人慢慢站了起来,晃动着屁股走了过去,她微笑忽然挥出一巴掌,乞丐的半边脸颊竟已被打飞,连皮带肉都已消失。 她又慢慢的说了一句话,“麻烦你了。” 乞丐没有说话,更不敢大叫,默默的忍受剧烈疼痛,泪水从半边脸颊忽然滑落,他的手不敢去擦拭,因为他看到地上的那块肉,还有肉上的那层皮,那是他自己的。 郭老激灵灵抖了抖,面无表情,他的样子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不知所措。 他说,“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就说说最精彩的一段。” “最精彩的那一段是哪一段?” “当然是江湖中当下局势了。”郭老又说,“当今的局势黑白相斗,正邪相残。” “那正的是谁?” “那就是千金了,她撒金银,号令江湖同道捉不法浪人,安一方平定。” 乞丐勉强挤出笑意,“他果然是个大英雄,大豪杰。” 郭老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他疼的在地上打滚,久久才起来,他说,“你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说错了。”郭老冷冷一笑,“千金是个女人,并不是男人,所以你该打。” “是的。”他居然也承认自己该打,他居然竟已打起自己的屁股。 郭老点头,“孺子可教也。” “那邪的一方是谁?” “当然是狐狸精了。” 那个暴发户动容,他显然也不信狐狸精竟是浪人的首领。 乞丐说,“自古正邪不两立,自古也曾说邪不压正,正必胜,邪必败,看来这一次狐狸精一定会被千金干掉。” 郭老忽然又踢了他一脚,这一脚踢得更重,乞丐疼的几乎晕眩过去,他挣扎着说,“我没有说错,自古都是......。” 郭老的眼睛死死盯着乞丐,恨不得想将这人活活盯死。 乞丐忽然闭上嘴,他竟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郭老叹息,“你错了,这一次邪气盛,正气弱,很难了。” “为什么?” “因为浪人本就很可怕,里面有很多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手,在扶桑就是各城主的马前大将,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本来就过惯了,所以他们对拼命这种事,本就已习惯而且也并不陌生。” 乞丐张大嘴巴,似已吃惊的无法说话,他勉强自己说着,“那千金岂非要倒霉了。” 边上的人听的目不转睛,只有那个壮老三还在微笑,没有一丝兴趣,依然在站在墙角,没有动,这个地方也就是叶孤云窗户下。 叶孤云喘息的声音,他都能听的到。 长明灯微笑,“你觉得这人说的怎么样?” 叶孤云点头。 “这人也是个江湖客,消息来的很快,黑白两道都敬他一分,称他为郭老。” 叶孤云点头,目光落到下面壮老三身上,忽然说,“那他呢?” “他曾经是军营里的教头,现在沦落街头做买卖。” 叶孤云苦笑,“看起来他的买卖还不错。” “是的。”长明灯讥笑,“赌场与妓院的生意,永远都不会差的。” 叶孤云讥笑,“他看起来倒很在行,很会捞银子。” “当然,他也算得上专家了。” 叶孤云闭上嘴。 长明灯也闭上嘴,嘴角泛起冷笑,目光落到那个乞丐身上,乞丐半边脸颊鲜血犹在流血,流的已并不快,却依然在流。 人生就是这样,无论在哪里,都有冷血无情的事发生,这种事避免不了的,特别是在江湖走动很久的人,都已对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一定见得多也见得腻了。 他们仿佛对乞丐并没有生出一丝同情,更没有生出怜惜。 叶孤云冷笑,“那个乞丐是什么?” 长明灯苦笑,“你同情他?” 叶孤云闭上嘴。 “你不要去同情他,你同情他就错了。” “为什么?” “他也是一名江湖高手,但身上内力被人震散了,所以才沦落到如此下场。” 叶孤云不语。 长明灯又说,“他曾经也是太湖三十六码头总瓢把子,抢劫官银不计其数,这人最风光的时候,苏州官府下过抓捕公文,悬赏三十万两抓捕始终抓不到的人。” “想不到这人居然这么厉害。”叶孤云又说,“小必将他内力震散的人一定更厉害。” 长明灯又笑了,“那个人也许并不厉害。” “哦?” 长明灯笑的有点勉强,他说,“那个人就是我。” 叶孤云吃惊。 “你想不到?” 叶孤云点头。 乞丐蹲在郭老跟前,怪笑着说,“那千金的势力不如狐狸精的势力?” 郭老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又说,“你错了。” 听到这个字,乞丐吓得赶紧将身子往后缩,边上已有很多人笑了,笑他的懦弱无能,笑他的胆小怕事。 郭老微笑,“快替我倒酒。” 乞丐赶紧过去给他倒酒,陪笑着,又说,“那千金能有三头六臂,能逃过狐狸精的算计跟抓捕?” 郭老叹息,“这就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狐狸也有流泪的时候。” “什么意思。”乞丐吃惊的看着他。 “狐狸精跟千金交手的第一回合,就失败了。”郭老又说,“而且败的很惨。” “有多惨?” “狐狸精七成势力被千金击杀。”郭老的眼睛忽然瞪得很大,“这种事实你是不是无法相信?” 乞丐点头。 “就连我也不信。”郭老又说,“我却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这是什么原因?”这句话并不是乞丐问的,而是远方一个陌生人问的,边上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件事。 郭老说,“这就是狐狸精布局捉拿千金,反被千金利用。” “狐狸精布的是什么局?” “钓鱼的局。”郭老咬牙讥笑,“狐狸精利用风笑天将叶孤云抓住,在断云桥布下十面埋伏,又利用千金与叶孤云的友情,引诱千金前来上当。” 郭老眼睛又瞪得雪亮,“只要千金前去,必会死的很难看,她带去的人也必然死翘翘。” “这个计划难道还不能杀死千金?”乞丐疑问了。 郭老大笑,“你别做梦了,千金难道是傻子,会上这个当?” 他笑着喝几口酒,又接着说,“狐狸精彻底大败,败的很惨。” 不远处已有人大叫,“怎么可能?” 郭老等他们叫玩了才慢慢的说,“断云桥本是千金与叶孤云的葬身之处,但是狐狸精用错了一个人,所以落了个一败涂地。” “什么人?” “黑道军师,笑面书生。” 大家都已沉默,静静等着郭老说书。 郭老却在找酒,碗中酒已尽,乞丐抱着酒坛痴痴发怔,这个时候从里面走出两个人,抬着一大酒缸,平平稳稳的放在地上。 乞丐赶紧握起水瓢舀了一瓢酒,替郭老满上。 郭老喝了一口,才说,“断云桥上的机关陷阱,统统是他布置的,但陷害的人却是狐狸精。” 边上的人已在冷笑,“这怎么可能?” 叶孤云笑不出了,他说,“这人的消息好像真的不错。” 长明灯点头承认。 “像这样混饭吃的人,倒也不容易。” “是的。”长明灯说,“至少他要懂江湖格局世事变化,谁得意谁落魄,谁是正谁又是邪,这本就是一门学问。” 叶孤云笑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 直到郭老说到千金被轿子带走的时候,叶孤云的心忽然又已绷紧。 只见郭老说,“你们可知这一次狐狸精将千金带到哪去了?” 大家都在摇头。 郭老微笑,“他们都去了......。” 叶孤云瞳孔收缩,郭老咽喉斜斜插着一截牙筷,他摇晃着倒下,然后忽然死去。 那截牙筷还定在上面,边上的乞丐已缩成一团。 “死了。” 叶孤云忽然掠出,横剑站在门口,盯着一个蓝布袍的中年人,这人长着一个山羊胡须,正慢慢的靠向壮老三,他说,“死人了。” 壮老三说,“我看到了,我又不是瞎子。” “我怕你看不见,更怕你装看不见。” 有的人已离去,死人的地方并不讨人喜欢,很多人慢慢已离去,叶孤云并未拦着,他一直盯着那个山羊胡子跟两个发髻蓬松带刀的人,这两个人看不出年纪,但看得出他们好像很狼狈却依然带着逼人的杀气。 三厢楼里该走的人都已走完,里面剩下的人已不多,除了暴发户公子跟那个屁股很大的女人,在喝茶吃着桌上的瓜子,暴发户依然盯着郭老,郭老在他眼中,仿佛还是活着的,还在那里讲故事。 长明灯纵身掠了下来,忽然对暴发户说,“外面好像快下雨了。” 外面并没有下雨,暴发户也未看外面一眼,边上的女人眼睛似已呆滞,懒得看一眼外面。 “你们该回去收衣服了。” 暴发户笑了,讥笑。 边上的女人淡淡的说,“你要去收,就出去收,不要打扰我们。” 长明灯闭上嘴。 他本想让这两人离去,但他们仿佛没反应。 壮老三忽然大笑,“他不想走,你何必去打扰他。” 长明灯笑了笑,他慢慢靠近叶孤云,叶孤云在等着他,外面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十几条人影,忽然直挺挺站着。 叶孤云说,“他们是什么人?” “也许是狐狸精的人,也许不是。”长明灯又说,“反正不是千金的人。” 十几条人影光头,冷漠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情感,冰冷的脸颊肌肉坚硬如刚,手里没有兵器,看到他们握紧的拳头,就不难看出他们已不必有兵器。 壮老三满脸假笑端着新茶,给暴发户满上,暴发户喝了一口,忽然又一下子喷在壮老三脸上,他说,“我走了。” 壮老三微笑点头。 暴发户走出去,十几个光头大汉忽然躬身行礼,看他们的神情,仿佛是见到了心中尊敬而钦佩的神。 他们从光头大汉们中间走过,带着扭屁股女人走远,他们才抬起头,直起身子,跟在了后面。 能令壮老三如此卑躬屈膝的人并不多,这个人是什么人? 叶孤云长长叹息,摇摇头,就凝视着壮老三跟那两个带刀的,还有后面那个山羊胡子。 他知道是山羊胡子杀了郭老,他不愿让郭老说出千金现在在哪里,他们要杀人灭口,他们虽然杀了这人,却决无法逃脱,叶孤云的目光冷冷盯着他,盯着他的胡子。 他休想离开这里! 壮老三忽然走向叶孤云,他很高也很壮,走起路来一定并不是很灵活,更不会快,如果这么想,就错了。 叶孤云的剑忽然握紧,剑尖斜指壮老三的咽喉。 壮老三并没有蹦跑跳跃,三两步都到了他跟前,就停在叶孤云的七尺处。 叶孤云从未见过这么胖而又这么快的身子,快的简直是闪电。 壮老三冷笑,“一个人好奇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处在逃亡中的人,更不是。” 叶孤云承认这一点,这非但不是好事,简直是灾难。 他说,“狐狸精让你在这里等我们?” 壮老三摇头,他说,“不是,这是他自己的主意。” 他笑了笑,又说,“他们都以为你们一定躲在哪个山沟沟里隐藏起来,可我不这么想,我想的恰恰相反。” “你想到的是什么?” “我想你们一定还会来这里,因为这里最危险了。”他笑了笑,又接着说,“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他居然也知道兵法,而且很会活用。 叶孤云点头,盯着他躯体上根根肌肉渐渐绷紧,他的笑容也绷紧,这人居然练过铁布衫横练功夫。 这一点并不能瞒得了叶孤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刀下亡魂 想要杀死壮老三这样的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叶孤云沉思着怎样杀他,却想不出来,找出他的罩门在哪里,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壮老三锐利而冰冷的目光盯着叶孤云,又说,“你这人其实很有趣的。” “哦?” “你为什么不逃走?刚刚就有个好机会,十足的好机会。” 叶孤云讥笑,“也许那并不是好机会,我也没想过要逃走。” “怎么说?”壮老三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出去的时候,外面已有人在等着我出去,等着跟我拼命。”叶孤云目光落到不远处几近凋谢、渐渐枯萎的花丛中,那里有几株残花在摇晃,他的笑意更冷,他又说,“我还想抓到杀死郭老的凶手。” “你知道是什么人杀的?” 长着山羊胡子的人静静站在壮老三后面,默默不语,一直在摸着胡须,前面两把刀一直在等着出手,两双眼睛死死盯着叶孤云的身子,仿佛在找寻出手的位置,长明灯站在暴发户原来坐的那张桌畔,长剑不知何时已出鞘。 叶孤云目光慢慢盯着山羊胡子,“你杀人灭口?” 山羊胡子点头承认,才说,“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并不是没有人知道,至少还有你知道。” “是的。”山羊胡子冷笑,“但我不会说出,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说出的。” “你会说的。”叶孤云又在冷笑,“我相信你会说的,我至少有三十多种让人说话的法子。” 山羊胡子也在冷笑,他的手慢慢从袖子里滑出,手里赫然多出几把飞刀,刀锋雪亮,握刀的手居然也很稳定。 手背上青筋已露出,他已准备出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掌中的刀忽然“叮”的落地,人忽然松软倒下,死肉般一动不动。 边上带刀的人,并不觉得一丝惊奇,更不觉得一丝意外,一把刀忽然盯着长明灯,另一把刀却已出鞘,“我们对付长明灯,你对付叶孤云。” 话语声中,两把刀忽然向长明灯扑了过去,动作很快,挥刀更快,一把刀横削长明灯的下盘,另一把刀劈向脖梗,长明灯身子轻轻一纵,扭曲一缩,剑忽然刺出,刺中那人的胸膛,鲜血从血洞飞出,正好落在另一把刀的脸上。 这把刀的眼睛顿时看不见了,但他手里刀锋挥动更快,无论前方是人是鬼,都必会死在他剑下。 这人停下来时,发现长明灯掌中剑锋在滴血,而他的人却在讥笑。 剑柄反握,靠向背脊,长明灯身子一滑,已到了叶孤云边上,他忽然低喝,“外面还有人,我们尽量早点离开。” “好。” 叶孤云身子骤然掠起,到了外面,两个人都已到了外面。 他们正停在花丛中,街道上已有人,七八个横刀冷笑,笑意里带着讥诮、不肖之色,并没有追过来。 花丛中早已有花枝在摇晃,现在摇晃的更加剧烈。 叶孤云的剑刺出,花丛中已有两个人惨呼着倒下,他们掌中剑还未刺出,但握剑的手却早已握紧。 叶孤云拉着长明灯身子一掠,一纵,已到了十丈外。 危险已远离,长明灯吐出口气,他说,“想不到你身手果然有两下子。” “你以为我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叶孤云笑了笑。 长明灯苦笑,天底下决没有这么厉害的吃软饭角色,“你现在要跟着去追寻千金下落?” “是的。”叶孤云看了看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影,心里不免生出凄凉哀伤之色,“我要去将千金救出来,就算是要了我的小命,我也去。” “你真的不怕死?” “我懒得怕死。” 长明灯点头,又笑了笑,“那很好,那我们就去找千金的下落。” 他们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猫一样伏在三厢楼不远处那家小酒馆屋檐上,盯着三厢楼的一举一动。 里面安安静静的,并没有生意,出人命的地方,到底还是没有多少生意的。 灯笼在走廊下轻轻摆动,似已想诉说着什么。 叶孤云忽然说,“我们来这里会发现狐狸精?” “也许会。” “也许不会出现?”叶孤云显得有点失望。 墙角那几个乞丐已少了几个,剩下的两个在打瞌睡,这个时候正是阳光很猛烈很带劲的时刻,倚在墙角根本不用集中思想,也会睡得着的。 “你看他们怎么样?” “好像很穷,也很懒。” 长明灯吐出口气,“你看的不错,但我们并不想知道这些。” 叶孤云眼中已发出了光,“你想要让他们惊醒?” “是的。” 这个时候,叶孤云忽然拉住长明灯的手,“慢一点。” 这个时候从后院走出个苗条而瘦消的人影,看到这条人影,叶孤云心里一阵热意上涌。 这人赫然是萧玉竹。 长明灯目光忽然出奇的冷静,瞧着这个女人,仿佛是呆在老鼠洞外的猫,盯着漆黑而安静的洞穴。 叶孤云只觉得很奇怪,他们都有点奇怪。 萧玉竹、笑面书生,还有长明灯仿佛都有点奇奇怪怪的地方,叶孤云感觉到,但说不出来,因为他们的背后,仿佛都有着很神秘的隐晦。 长明灯笑了笑,“你看萧玉竹这人怎么样?” “人挺漂亮,也很大方,只要你有诚意,一定会从她身上得到一切。”叶孤云笑着,他不知道说点什么,只好将这种滑稽而没有一点营养的话说了出来。 他说出这种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想吐。 长明灯苦笑,连眼睛里都已冒出了苦色,“你知道长明灯在组织里的用途?” “知道。”叶孤云又说,“辨别善恶,辨别忠奸。” 叶孤云顿了顿,忽然说,“难道你们之间有了内鬼?” 长明灯闭上嘴,目光却落到萧玉竹身上,萧玉竹经过几个乞丐的时候,几个乞丐忽然站起跟着她离去,走进了陋巷。 “追。” 叶孤云点头,两人沿着屋脊轻轻的跟在她们后面,跟的并不紧,一直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觉得萧玉竹这人有嫌疑?” “我有权怀疑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叶孤云吐出口气。 这个时候他们已停在一家钱庄跟前,萧玉竹走了进去,几个乞丐在外面看门。 久久没有出来,等到时间越久,长明灯的眼睛却更冷。 “你想下去看看?” “再等一下。” 叶孤云又说,“你已经怀疑她了?” “只是......。” 他的话忽然顿住,这个时候,瓦片忽然被掀开,一张脸带着笑意,带着甜蜜忽然说,“你们在上面做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很柔美。 长明灯吓了一跳,“是你?” 瓦片又掀开了几片,长明灯轻轻落了下去,叶孤云也跟了下去。 萧玉竹将他们两人引进一间厨房里,桌子上的菜已摆上,酒也摆上。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长明灯眨了眨眼,又说,“想去帮你的忙,看看有什么好帮的。” 萧玉竹微笑,“想不到你这么体贴人,以后谁要嫁给你,一定很幸福。” 酒很快被倒上,三个人竟已坐下,喝起来了。 两碗酒下肚,萧玉竹忽然说,“外面几个乞丐是狐狸精的眼线,功夫还不错吧?” 长明灯的脸色变了变,手中筷子都已忽然断了。 他又换了一双,笑着凝视萧玉竹,“看来你的法子很不错。” 萧玉竹从怀里取出一枚铜牌,纵目细观,竟是狐狸的半边脸颊,叶孤云吃惊住了,“这是令牌?” “是的。”萧玉竹微笑,又说,“我也没有想到,所以就试了试。” “你怎么试的?” “我拿着这令牌在那几个乞丐跟前晃了晃,然后他们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萧玉竹依然在笑着,“像狗屁虫跟着,你们看是不是很有趣?” 她依然在笑,但他们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 长明灯忽然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这令牌是从哪里得到的?” “当然是从壮老三房子里找到的。”萧玉竹又说,“你们以为他们会将这令牌送给我?” “你为什么没有发现?” “当然是他与你们拼命的时候,我潜入他的房间里翻了翻,就找到了。” 长明灯嘴角肌肉绷紧,又说,“你怎会知道里面有令牌?” “我不知道里面有令牌,但我找到了。” “壮老三的令牌为什么没有带在身上?” 叶孤云觉得这句话问的有点奇怪,这句话并不是萧玉竹所能回答的。 萧玉竹微笑,替长明灯倒上酒,又说,“这个我得去好好问一下壮老三才知道。” 长明灯忽然说,“你知道壮老三在哪里?” “不知道。”萧玉竹又说,“但我有法子知道,你不信?” “我的确不信。” “那你们继续跟着我,我去找壮老三给你们瞧瞧。” “好。” 萧玉竹离开屋子的时候,又回过头笑了笑,“你们要跟紧了,不要跟丢了。”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 叶孤云忽然说,“你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带我们去见千金?” 长明灯不语,身子已轻轻掠起,掠向屋脊。 巷子里的萧玉竹已走了,走的很匆忙,一起的乞丐很小心很谨慎,叶孤云与长明灯依然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开始怀疑萧玉竹了?” “也许。” “你有什么理由?” “因为他跟踪风笑天的时候,没有理由发现不了有陷阱,更没有理由看不出来狐眼这个可怕对手。” 叶孤云沉默。 这一点的确是个理由,也许并不是很完美,但却已足够。 “那你怀疑笑面书生的理由是什么?” “他用神案来吊祭你。”长明灯又说,“神案上摆着鲜果与香火的意思,是狐狸精召唤帮手的信号,就像是千金的穿云箭。” 叶孤云忽然又说,“可是他替千金杀了七成狐狸精的帮手,这个又怎么解释?” “你想的太天真了。”长明灯笑了笑,又说,“那也许正是狐狸精想要做的,也许她想那批人死,已想的发疯。” 叶孤云怔住,“为什么?” “因为那批人并不是精锐杀手,留着只会浪费她的钱粮。” 叶孤云听到这句话,浑身发冷,心也发冷,一个组织头子,为了清除内部多余的人,都会使出可怕而凶残的法子。 他们也不例外,狐狸精用这个法子岂非很正确? 叶孤云又说,“可是风笑天受伤了,这对狐狸精岂非也是个损失?” “也许是的,也许是个圈套。” 叶孤云又不明白了,“这又怎会是圈套?” “以风笑天为饵,钓你上钩,岂非很正确?” 叶孤云说不出话了。 长明灯忽然停下,因为萧玉竹也已停下,就停在一口铡刀前面。 一双狗眼直愣愣盯着前方,刀锋上的红绫轻轻飘动,一个人横在路中间,瞪着萧玉竹。 血红的衣衫,血红的发丝,甚至连肌肤也是血红的,边上矗立着几个女人,其中一个就是叶孤云见过的,也就是跟笑面书生有不正经关系的女人。 这人赫然是狗头铡。 几个乞丐已站在一侧,嘻嘻笑着,其中一个说,“你以为我们是笨蛋?以为我们看不出你是萧玉竹?” 萧玉竹脸色惨白,慢慢后退,狗头铡忽然将红绫掀开,现出了刀锋。 冰冷的刀锋!更冷的却是目光。 萧玉竹身子一滑,已到了两丈外,她身手并不慢,更不弱,可惜她遇到的是个更强的对手。 狗头铡忽然扑了过去,铡刀也跟了过去。 铡刀掀开的更大,萧玉竹的躯体距离铡刀也更近。 也就在这个时候,叶孤云忽然跃出,刺出一剑,剑光一闪而过,一条腿忽然脱落,鲜血飞溅,狗头铡惨叫,脸已扭曲。 但他还有双手,他的手依然很灵活很有力。 他一把将萧玉竹抓住,另一只手忽然打开铡刀,躯体骤然到了铡刀下。 萧玉竹闭上眼睛。 叶孤云踢出一脚,萧玉竹忽然飞出,重重撞向墙壁。 狗头铡冷笑,顺势将叶孤云忽然按在铡刀下,叶孤云的剑骤然又已刺出,他其实并不想杀这人,但这人实在需要去杀掉。 剑刺进他躯体,他依然冷笑着喘着气,躯体夹住剑锋,他竟丝毫不在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后面几个女人惨叫着倒下。 叶孤云笑了,长明灯已出手。 他出剑绝不会慢的,他的剑锋已忽然刺向狗头铡的咽喉,而不是其它的部位。 狗头铡讥笑,脖子忽然扭动,剑锋贴着咽喉刺空。 剑势很猛,身子撞向狗头铡,叶孤云清晰听到狗头铡躯体骨骼被撞碎的声音,那种声音竟是那么可怕。 狗头铡忽然冷笑,“看来得先杀你了。” 长明灯脸色大变,他的身子竟被狗头铡死死抓住,“你试试看。”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墙壁下趴下的萧玉竹身子忽然弹起,一掠,伸手一抓,叶孤云已离开铡刀。 她说,“快走,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他的身子被萧玉竹拉走,眼睛却依然看着长明灯。 他挣扎着忽然到了铡刀下,也化作了两截。 叶孤云竟眼睁睁的看着长明灯被铡刀杀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萧玉竹逃出来的时候,背脊已被冷汗湿透,这无疑是一次惊险而可怕的冒险,他们几乎在铡刀下活活铡掉。 她笑着,笑的说不出的愉快而喜悦,“我们还活着。” “是的。” 萧玉竹笑着凝视叶孤云,“你应该高兴一点,一个人活着,就该高兴点。” 叶孤云高兴不起来,心沉重的像是钢锤。 “你在为长明灯的死内疚?” 叶孤云点头。 “你错了,那个人不值得内疚。”萧玉竹在冷笑。 “为什么?” “这人冷血无情,出手狠毒,就连千金都不喜与他为伍。” “你有什么根据?” 萧玉竹又在冷笑,“我亲眼看到他将笑面书生逼走,并打伤了他。” “他不应该打伤?” “他为什么要打伤笑面书生?” “笑面书生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叶孤云又说,“他用神案吊祭我?” “用神案吊祭你,是为了让狐狸精更加相信他。” 叶孤云忽然说,“神案上摆着鲜果与香火的意思,是狐狸精召唤帮手的信号,就像是千金的穿云箭。” 这句话是长明灯说出的,他一字不差的说了出去,他很想听听萧玉竹会有什么反应。 萧玉竹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会编故事。”萧玉竹又说,“就算是神案上摆上鲜果与香火是召唤帮手的信号,也一定是狐狸精故意那么做的,而且笑面书生一定不会知道的。” 叶孤云沉默。 萧玉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柔声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叶孤云依然沉默。 “你如果没有要说的,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 “什么事?” “去选马。”萧玉竹又说,“就在附近不远处。” 叶孤云点头。 萧玉竹真的很会挑选马,连卖马的人都不得不去敬佩。 她笑了笑,“你现在想不想休息?” 叶孤云摇头,又说,“你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人。” “找什么人?” “当然是好帮手。” 萧玉竹笑着骑马狂奔而去,叶孤云只好跟着,马不停的狂奔,他疲倦的想倒在马背上休息。 骑在马上,仿佛是睡在摇篮中,晃两下叶孤云就想去睡觉。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网 叶孤云醒来的时刻,竟发现自己躺在女人怀里。 他激灵灵抖了抖,这女人赫然是萧玉竹,萧玉竹在微笑,“你剑法非但高妙,而且连睡觉都这么高妙,居然能在马背上都能睡得着。” 叶孤云苦笑。 马在山坡上慢慢的游走着,残阳连着河水轻轻晃动,说不出的宁静而安详,连秋风吹过来,都带着说不出柔意。 村庄里地头劳作的人渐渐已回去。 叶孤云纵身掠下,牵着马慢慢走着,目光落到村庄前面的那家肉铺,那间屋子很简单,简单的没有墙壁,仅用少许木料搭建而成的,上面铺着一层林叶,四面通风。 里面有张凉席,靠近路边一张高几上有面发霉的菜板。 萧玉竹微笑,“你看那肉铺怎么样?” “好像早该关门了。” “哦?”萧玉竹又说,“为什么?” “一个肉铺里,连一只苍蝇都不愿去的话,差不多就该关门了。” 萧玉竹苦笑。 “你来这里找塞外金刀?” “是的。” “这人的确是个好帮手,你很有眼光。” 萧玉竹微笑,“你还想找什么人?” “至少将笑面书生找到。” 萧玉竹抿嘴痴痴笑着,“你不担心他是叛徒?” “无论他是不是,都应该找到他。” 萧玉竹点头,“你想杀了他?替千金去杀?” 叶孤云沉默,又说,“如果他是,我至少令他以后不要去害人。” “如果他不是呢?” “那我们一定是好朋友,一定会联起手去做这件事。” 萧玉竹不语。 “我要两斤猪肉。” 菜板上没有猪肉,里面也没有,凉席上睡着的人忽然坐起,他说,“这一觉好舒服。” 他怀里抱着把金刀,刀光发亮,当然也很锋利,他丝毫也不在乎,更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萧玉竹用眼角瞟着他,“你还想睡?” “看来我好像睡不成了。”塞外金刀苦笑,又说,“有朋自远方来,必有生意。” 叶孤云点头,“你的确有生意了。” “什么生意?快说。”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找老板。” 塞外金刀怔住。 “付钱给你们的老板不见了,要去找回来。” “在一顶轿子里。” “轿子在哪?” 叶孤云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轿子在哪里,更不知道千金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塞外金刀点头,他淡淡的说着,“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一个人。” “谁?” 塞外金刀没有说话,沿着崎岖不平的小路,走向村里,里面三两户人家端着饭碗在外面吃饭,见到他过来,连连打招呼,塞外金刀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叶孤云凝视着萧玉竹,却没有说话。 萧玉竹笑了笑,“你是不是想知道我们去找谁?” 叶孤云点头。 萧玉竹又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们并没有到,叶孤云就知道找谁了,因为他已看到了,这人趴在稻草堆上睡着了,边上还蜷伏着一条大狼狗。 他背脊上已贴上狗皮膏药,膏药很大,显见得这人受的外伤很重,很要命。 那条大狼狗忽然惊醒,疯狂的恶叫两声,就忽然离去。 伏在稻草堆上的人忽然跳起来,然后就笑了。 叶孤云吃惊的说不出话了,这人赫然是笑面书生。 笑面书生笑了笑,“你想不到是我?一定以为我是叛徒?” 叶孤云不语。 他没有问笑面书生那些可疑的问题,也用不着问了,当叶孤云见到他的那一刻,他们之间已变得更加信任,更加亲切了。 笑面书生苦笑,“我还不想死,所以就逃了。” “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因为无论说什么,长明灯都会杀了我的。”笑面书生又说,“我是不是叛徒,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一定活不成。” “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他是长明灯。”笑面书生又说,“只要我有一丝不忠,值得怀疑的地方,哪怕一点点,都会被他杀掉。” 叶孤云沉思,“他杀人不经过千金?” “不必经过。”笑面书生又说,“因为他是长明灯。” 叶孤云吐出口气。 笑面书生怔住着走过去,握住叶孤云的手,“你在外面走了一天,是不是有了新的发现?” “有一点。” “你说说。” “狗头铡将长明灯杀了。”叶孤云脸颊上飘起哀伤之色,他忽然又说,“因为为了救我,才被杀了。” 笑面书生点头,“他死的好。” 叶孤云闭上嘴。 这时远方一个垂鬓童子,微笑着走过来,“大将有请。” 提到大将的时候,他们的脸忽然都变了变,笑面书生微笑,“就去。” 童子微笑点头,转身离去。 大将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对这人如此畏惧?他是千金的长辈?还是什么人? 叶孤云只觉得这人跟千金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笑面书生拉着叶孤云的手,慢慢的往村落里走去,落叶在黄昏下飘零,一个老人静静走在林叶间,他仿佛已与林叶融为一体,看上去说不出的自然而舒适,他看到他们过来,淡淡的说了句,“你们很好,快进来。” 他们跟着他走了进去,菜园里并不大,里面的瓜果却很多,种类更杂。 里面三两间平轩,外面的桌子已摆好,上面的饭菜很简陋很简洁很简单,因为都是菜园里采摘的。 只有一个盘子里用油纸包起来的,油纸打开,是只烤鸡。 烤鸡很香,更香的却是酒。 叶孤云虽然不是爱酒之人,但也闻得出这种酒一定极为稀少,极为尊贵。 倒酒的是个童子,他将酒倒上,就站在大将的边上。 大将举杯,“寒舍简陋,你们随意多吃点。” 叶孤云是从不沾酒的,但这一次也不由的喝了一口,好酒,就像是这老人一样,充满了无数岁月的沉淀,说不出的醇厚、馥郁而浓香。 “好酒。”叶孤云忍不住说了出来。 大将笑了,“你也懂酒?” “我不懂酒。”叶孤云又说,“就因为我不懂酒,才可以喝出里面的气度气势气魄。” 大将又笑了。 他说,“阁下就是叶孤云?” “是的。” “你能喝出酒里面的气势?” “是的。” “气势如何?” “气势如虹,杀气虽无,寒意却犹在。” 大将笑着不语,他喝口酒,静静凝视着叶孤云,仿佛是慈爱的老子欣赏着小子。 他说,“你也是个乖孩子。” 叶孤云低下头吃饭。 饭后大将引他们走进他们书房,书房虽然很简陋,但也更显得主人清雅淡薄,那种不求名利权势的意境,岂是时常能见得到的。 叶孤云凝视着四美图,也就是笑面书生折扇上的图画。 虽然都是四美图,但画中人的意境与气质都截然不同,叶孤云不得不佩服这位老人晚年的生活竟是这么阔达。 大将说,“酒后都会起色心,你看这四美图哪个美丽?” 叶孤云微笑,忽然说,“是西施。” 大将又笑了,他今天笑的特别多,“为什么呢?” “因为西施会做豆腐,而我正好很喜欢吃豆腐。” 大将苦笑。 这种回答并不能令人幸福,却很实在。 他说,“可惜画画的人不在这里。” “是谁画的?” “千金。”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他的心在此时也忽然抽紧,他忽然好想找到千金,当然也想将千金拥在怀里,令她不在寂寞、孤单。 大将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脸上现出奇怪而温暖的光,他说,“你跟她好要好?” “是的。”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我们的友情很深厚,我们一定会想出法子将千金带出来的。” “我相信你们。” 他们离开的时候,大将目光中竟带着感激之色。 他们走在月色下,三个男人在前面走着,一个女人骑着马在后面跟着,凄凉的流水哗啦啦轻盈的流动,仿佛时刻都充满了说不出的生气与活力,而且也时刻都保持着活力。 “我们要去哪里?”叶孤云的心忽然冷的像是月下那片云朵,冰冷而寂寞。 “当然是召集人手。” 说话的人是笑面书生,这个身为一代黑道军师,到底有自己独特、奇异而有效的法子,就连城府极深的萧玉竹也不能反驳。 他走到一株柳树前,轻轻拍了拍柳树,拍的动作很奇异,这种节奏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沉,但仔细听来,又变得很慢,也很轻,无论怎么样,这种声音,绝不是别人所能模仿的了。 这种召唤人手的法子,也许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就算知道法子,也没法子学会的。 叶孤云此时又对这位江湖中黑道军师升起敬佩之意。 河面上飘起两条人影,轻的像是鱼,“有何吩咐?” “找出千金的下落。” “好。”这人躬身行礼,立刻滑入河水里,然后忽然消失不见,涟漪已消失,他们仿佛是诡异的精灵,拥有魔法的力量,随时都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出来。 “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我们组织里的一小部分人,名字叫天网。” “天网?” “是的,他们主要负责的是搜索情报。” 叶孤云点头,他没有想到这个组织居然这么神秘,里面的机构居然这么完善。 “我们现在要不要做点事?” “不要。”笑面书生又说,“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只是等,除了等,就是等。” 叶孤云点头。 夜色已很深,月色在云堆里穿梭,仿佛想挣脱出去,却始终无法挣脱月色。 叶孤云的心岂非也是如此?仿佛被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压着,压得很紧很重,他想反抗,却无法做到。 笑面书生凝视着叶孤云,目光中现出了友情独有的那种光芒,他说,“你在担心千金?” “是的。”叶孤云并不否认。 笑面书生又笑了,“你很喜欢她?” 叶孤云沉默,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友情?还是爱情? 思恋久了,友情会不会化为爱情?那种爱情是不是会更猛烈? 叶孤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笑面书生叹息,“无论怎么样,你都是一个好男人。” 叶孤云不语。 晚风吹乱了萧玉竹的发丝,也吹的她目光掠出凄凉、寂寞。 叶孤云忍不住将躯体上衣衫脱下,披在她身上,她骑在马背上的,看到叶孤云这样对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说,“你为什么不坐上来?” 叶孤云苦笑不语。 “你莫要忘记,你困的时候,还是我抱着你睡觉的。”萧玉竹又笑了笑,笑的也很寂寞,她说,“你难道不能上来抱着我休息一下,因为我也很困。” 叶孤云不语,目光露出歉意。 塞外金刀忽然凑了过去,忽然说,“我上去抱着你睡,好不好?” “不行。”萧玉竹又接着说,“你若上来,这匹马一定会被压倒下不可。” 她说完就在痴痴的笑。 塞外金刀也在笑,却是苦的。 这个时候一片乌云忽然遮住月色,这个时候也是天地间最黑暗的时候,叶孤云觉得身子一滑,已到了马上。 叶孤云没有拒绝,他忽然柔柔将萧玉竹抱住,萧玉竹笑了。 一个女人在夜色里,仿佛都会变得很寂寞而孤独的,而且很需要男人的陪伴。 河水里忽然跃出两条人影,动作轻盈的像是鱼。 一人忽然躬身说,“常安客栈二楼,丙子好房。” 笑面书生点头,“你们辛苦了。” 这两人不语,身子忽然鱼一般消失在河水里。 笑面书生忽然转过身,凝视着塞外金刀,“我们去常安客栈。” 塞外金刀点头,身子忽然掠起,箭一般射了出去。 叶孤云忽然打马狂撕,他并不怜惜马匹,所以马嘶叫着亡命般狂奔。 救过林子的时候,萧玉竹忽然拉住缰绳,倒在地上,她说,“我没事,你先走。” 叶孤云没有走,看着她在地上吐完了,才将她抱起,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样了?” “好多了。”她笑了笑,又说,“估计早上在厨房里吃了坏东西,所以肚子才不舒服。” 叶孤云点头,微笑,“你没事就好。” “你不问问我吃的是什么?” 叶孤云没有问,也懒得去问,月色终于挣脱出云雾,光芒射出,道路上崎岖而不平,两边的林木箭一般射向后方。 常安客栈门口两个通红的灯笼高高挂起,下面门神般站着彪悍的胖子,目光锐利而冰冷,略有些许发红,显然自己的觉没怎么睡好。 墙角里忽然站出个人,提着超级大菜刀,冷冷的看着他。 “壮老三?” “是的。” “你过来。”塞外金刀忽然冷笑着向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 “我为什么要过去?” “因为我要杀你,又不想走路。” 壮老三点头,冷笑,“原来是塞外金刀?” “是的。” 壮老三脸颊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又说,“我不会过去的。” 他忽然又说,“因为我也很懒。” “那我只好过去杀你。” 塞外金刀说到“杀”字的时候,身子忽然扑了过去,说到“你”字的时候,刀锋骤然挥出。 刀光一闪,披在壮老三的躯体上,壮老三被劈得飞起,撞向门板,门板破碎,里面骤然出现七八条人影,七八口刀。 都是好手,眼睛锐利如鹰,身子矫健如兔子,忽然跃出,刀挥出,刀光闪动间,忽然倒下。 他们倒在另一把刀下,这把刀比他们的刀更快,也更冷。 他们都是好手,但他遇到的却是这行的老手。 壮老三大吼着,“好刀法。” 他大吼着扑了过去,双手伸出,急抓塞外金刀的肩膀,用的这一招,正是自己最拿手的一招,他通常两支手搭上别人的肩膀,就会用力往外一扳,对付的躯体就被他拉成两截,活活疼死过去。 这种残忍而冷酷的杀人手法,江湖中有本事用的人并不多。 他很得意。 因为他这个时候,已搭上了塞外金刀的肩膀,也已用力。 “你去死吧。” 塞外金刀讥笑,忽然大喝一声,双臂一震,壮老三的双手忽然神奇般脱离,刀光又是一闪。 刀锋劈在壮老三的躯体上,仿佛是劈在铁人身上。 铁人不会流血,但壮老三却会流血,鲜血从嘴里忽然吐出,他吃惊的盯着塞外金刀,“你居然能伤得了我。” “哦?”塞外金刀冷笑。 “当今江湖,你是第一人。” “过奖。”塞外金刀忽然不再看他,大步走了过去,忽然踢出一脚,壮老三忽然撞了出去,猪一样撞向大树上。 壮老三不再看他,身子一飘,到了二楼,二楼丙子号房间是开着的。 里面竟没有人。 里面为什么没有人?桌上的茶水还是热的,被窝也是热的,但人已不见了。 笑面书生依靠在墙壁上,静静凝视着里面的一切。 塞外金刀忽然说,“人呢?” “走了。”笑面书生又说,“比我们早来一步,将千金带走了。” “怎么可能?” 笑面书生沉思,外面已有马匹的声音。 叶孤云纵身一掠,已到了二楼,孤云般飘了进去,“人呢?” 他的目光落到下面七八条尸骨上,脸上竟现出懊悔之色,他说,“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是的。” “他们只比我们快一点点。”笑面书生又说,“我过来的时候,已看到一条人影忽然穿窗而出,闪了出去。” 叶孤云忽然问,“动作很快?” “是的,实在快的很。”笑面书生又说,“否则我一定可以追得到。”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变 萧玉竹依然伏在地上呕吐,她的眼泪都已流出。 叶孤云将他扶进里面坐着,递给她一杯茶,希望她好受些。 她抬起头,凝视着客栈里的一切,七八具尸骨胡乱的躺在地上,油灯在晚风中摇晃,她的目光摇晃的更加猛烈,她说,“原来是我拖累了你,你本该来的更早些,可惜......。” “这是天意,不关你的事。”叶孤云又说,“就算我来的再早,也许都是一样。” “不一样。”萧玉竹又说,“倘若你来早点,说不定有机会出手,将千金救下来。” 叶孤云不愿争辩,更不想磨牙。 夜色下一片枯叶被晚风忽然卷起,卷走。 客栈里没有别的人,连笑面书生与塞外金刀也不见了,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走了?萧玉竹垂下头。 叶孤云目中露出怜惜之色。 杯中的茶水已冷,冷却没有她的手冷,她又说,“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去找千金了。” 萧玉竹忽然抬起头,忽然说,“你不去帮他们?” “我在等他们消息,也许不用我们出手。” “他们的功夫好像都没有你好,没有你的帮忙,他们说不定会......。”萧玉竹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叶孤云的眼睛忽然盯着他。 他的目光中竟带着杀气,他已动了杀机。 “你想做什么?”萧玉竹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 掌中杯子忽然跌落,却被叶孤云接住,冰冷的水倒在叶孤云手上,叶孤云只觉得躯体都被冷透。 他忽然拉起萧玉竹,往外面飞奔,他只简单的说出一个字,“走。” “我们要去哪里?”萧玉竹忽然站住,竟将叶孤云拉得很紧。 叶孤云忽然松开手,吃惊的盯着萧玉竹,他说,“我们返回那里,他们一定还在那里。” 萧玉竹目光闪动,忽然说,“我去那里做什么?” “你说我们能做什么?”叶孤云目光中现出怒意。 萧玉竹沉思很久,月色照在她的脸颊上,根根肌肉都已在跳动,她忽然说,“我们千万不要去。” “为什么?”叶孤云目中怒意忽然变得冰冷。 “我在想我们一定不能过去。”萧玉竹忽然又说出一句奇怪的话,“我们这一次为什么会失手?没找到千金?” 叶孤云不语,他已喘息。 他似乎已想到了什么,无论想到的是什么,都是一件可怕而残忍的事。 “你想到了什么?” 叶孤云依然不语。 萧玉竹的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如死人,她的笑意也像是死人,她说,“我们这次行动失误,一定是泄露了行踪,后面一定有人跟着我们。” “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一件事。” “你快说。”叶孤云已急了,他的手忽然又握住萧玉竹的手,他的手坚硬有力,她的手已冰冷僵硬。 萧玉竹又在沉思,这一次叶孤云并没有等多久,忽然说,“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跟踪的人,既然知道我们在这里扑了空,下一步想做什么?” “他们一定会在那棵树下布置道道陷阱,等着我们上钩。”这一次叶孤云自己说了出来。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脸颊上冷汗不由落了下来。 他显然知道了其中的险恶与危机。 萧玉竹胃部又在抽动,她勉强控制住自己,她说,“你现在还去?” “去。”叶孤云又说,“我一定会去的。” 萧玉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你知道去那里一定会送死。” “是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去?” “是的。” 萧玉竹忽然又说,“你不怕死?” “是的。” “可是我......。” 叶孤云冷笑,讥笑,他不再看萧玉竹一眼,忽然掠起,孤云般飘走。 他希望自己赶过去的时候,还来得极,希望他们还没有出事,但他知道这希望不大,因为他们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何况他们的轻功都不若,何况他们对这条路都很熟悉。 他想着想着,忽然觉得有种晕眩的感觉,心也有种莫名的刺痛。 河水在月色下轻轻流淌,像是寂寞而空虚的女人在低诉着自己的孤独与无助,凝视着这河水,叶孤云忽然想起了那个老人,那个叫大将的人,他是千金的什么人?是伯父?是老头子?还是别的亲情关系? 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书房里,是不是也很孤独很无助? 叶孤云可以想到这人孤孤单单的在四美图前面来来回回走着,期待夜色早已过去,光明早点到来。 叶孤云叹息,他也是个可怜的老人。 他沿着河水慢慢走向那颗柳树,也就是笑面书生发出暗号的地方。 然后他顿时站住,全身忽然冰冷,一直冷到血液里也冷到灵魂里。 长长的枝条在冷风中飘舞,柔美却说不出的凄凉不已,下面赫然有两个人,两个都已死去的人,他们不远处躺着很多尸骨,这些人都是叶孤云所不认识的。 叶孤云没有看一眼别的地方,他对危险的警觉,也许比处子第一次受到冲击还要强烈十倍。 剑刺出,剑光刺进柳树里。 剑光中忽然现出血雾,血雾骤然射出,人跟着倒下,那双眼睛在月色下竟变得说不出的狰狞而可怖,仿佛是从地下爬上来的厉鬼,得不到超生而在怨恶怨毒着一切。 叶孤云没有看一眼上面的人,忽然说,“你杀过多少人?” 上面的人身子忽然掠起,忽然凭空落下,双腿凭空断了,伤口平滑而整齐,仿佛是菜板上被切断的蒜苗。 这人只见到一道剑光闪过,又快又急的剑光。 “好快的剑。” 这是个女人,声音很痛苦,很沙哑,但叶孤云依然听得出来这是女人的声音。 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 叶孤云冷冷的逼近,目光锐利如刀锋,带着杀气,也带着杀机。 无论什么人被这样的目光盯着,都会很不舒服,都会呕吐,都会忍不住想死。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你是女人?” 这人还在喘息,她的脸被一块黑巾蒙着,所以看不见本来的面目。 她没有说话,所以他又说,“我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 “我知道,你是剑客。”女人笑了,笑声中充满了无数痛苦与哀伤,她又说,“你是叶孤云,杀人无数的冷血剑客。” “既然知道我是老几,那我们谈话就简单多了。” 叶孤云又说,“你应该知道我想听到什么?” 这女人忽然笑了,大笑,冷笑,讥笑,她说,“你为什么不解开我的丝巾,来看看我的脸?” 叶孤云逼视着那张竟露出眼睛的脸颊,忽然又说,“你的脸很漂亮?” “我的脸并不漂亮,但一定是你想看的。”女人笑了笑,喘息着,“你为什么不揭开来看看?” “你自己为什么不揭开?” “我要等你来揭开。” “我没有理由去揭开,却有理由杀你。”叶孤云讥笑。 “你有理由,你的理由就是想让我说出秘密。”这女人虽然在极力控制着剧痛,但冷汗在月色下依然发着亮光,“这个理由一定已足够。” 叶孤云点头。 这个理由的确已足够,叶孤云慢慢的俯下身子,伸手去揭开丝巾。 女人笑了,笑的得意、狡黠不已。 就在叶孤云蹲下身子的时候,笑面书生忽然动了,动作很快,他忽然扑向这女人,死死掐住这女人的脖子。 他躯体上的伤口大小十几处,每一处都是致命要害,他明明早该死翘翘,可是他并没有死去,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令他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女人早已被掐死,双眼上翘,死鱼般一动不动,脖梗的那根青筋高耸如钢条。 他喘息着又忽然野兽般在女人喉咙处狠狠咬了一口,才面向叶孤云,努力将怀里的一只竹筒递给叶孤云。 他说,“这才是召集人手的穿云箭,你拿着。” 叶孤云接过去,点点头,又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这个秘密千万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是笑面书生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他断气的时候,那只手还搭在叶孤云的手上,虽然没有很用力,但叶孤云却感觉到他心里所忧虑与哀伤。 墓碑很大,也很高。 因为叶孤云觉得他们对组织的忠贞与服从,远比天底下大多数人都要高尚,高尚而伟大、神圣。 他在柳树上雕刻他们的名讳,就静静的凝视着河水,呆呆的出神。 他的神情变得说出的萧索、无力、寂寞,却也是显得说不出的空虚。 无论谁看了他一眼,都会忍不住心碎,河水若是能说话,也许会令他忘记烦劳,忘记忧虑。 他忽然说,“你来了。” 他并没有往后面看,却已知道萧玉竹在后面,萧玉竹点头,她淡淡的说着,“我来了。” 她的神情比叶孤云更萧索更无力更寂寞,夜色本就领女人寂寞,令孤独中的女人更寂寞。 她柔柔依偎在叶孤云怀里,她说,“我好累,什么都不想做。” 叶孤云凝视着河水里的朦胧而凄迷的月色,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他忽然说,“你找个地方躲起来,躲的时间越长越好。” “你要赶我走?” 叶孤云闭上嘴。 他不愿将事情做的那么僵硬、冰冷,他希望她能理解里面的难处。 萧玉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我可以帮到你很多事情,比如......。” 叶孤云不再说话,松开他的手,静静的离去,沿着河流慢慢的走向远方。 远方也就是常安客栈。 常安客栈在曙光中显得凄惨不已,连出来的人仿佛都是死人般没有血色,这个人高挑的身材,掌中有剑,见到叶孤云脸色变得更难看,一步步退了回去。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叶孤云会回来,里面的壮老三更没有想到。 叶孤云直接就走了过去,屋子里一张超级巨网忽然落了下来,落在叶孤云的身上。 壮老三冷笑。 可是笑意忽然冻僵,冻死,因为网子并不能将叶孤云网住,几个人忽然被叶孤云摔倒一边,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叶孤云忽然一把将巨网反披在壮老三身上,拉着壮老三往里面走,院子里有口井,很深而且很宽。 壮老三的脸变得死人般难看,“你要干什么?” 叶孤云没有看他一眼,一拳击碎了假山,石头忽然滚落满地,叶孤云挑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往巨网中一丢,然后将壮老三往井里一丢。 石头跟壮老三忽然沉入井水里。 壮老三跟这块石头,顷刻间沉入井水里,叶孤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意。 七八个人见到壮老三被摆平,忽然兔子般撒腿就逃了,他们不想自己被这样扔进井中,没有人愿意。 这个时候,外面有人鼓掌,鼓掌的是萧玉竹,她走进来就得意的笑了笑。 她说,“你变了。” “哦?”叶孤云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跟过来,更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知道自己在这里。 他并没有问,也懒得去问。 江湖中很多问题,并不是用问的,而是用时间来解答的。 叶孤云很了解这一点。 他说,“你还继续跟着我?” “是的。”萧玉竹说的很坚决,似已没有一丝更改的条件。 叶孤云面无表情,走了出去。 茶楼里的生意比以往淡了很多,冷冷清清的,掌柜的伏在柜台上静静的凝视着外面,目光呆滞而无力,仿佛很厌恶这种日子,没有钱赚又狠冷清的地方,实在令人发疯、崩溃。 叶孤云忽然走了进去,掌柜的当然认识这个人,他见到叶孤云过去,脸色都变了,“尊下有何吩咐?” “你这生意好像很冷淡?” “是的。”掌柜的苦笑,又说,“经过上次以后,这里的生意实在不像话。” “你想不想把生意变得红火一点?” 掌柜的不停点头微笑,他说,“尊下有何法子?” “有一个。” “请说。”掌柜的眼睛已亮了。 “你将我要跟狐狸精要决斗的消息在这里说一下,保证一天比一天好。” 掌柜的陪笑着,“尊下是......,在下眼拙。” “叶孤云。” “在哪里决斗?什么时间?” 明日黄昏,断云桥。 掌柜的点头,客栈里的伙计忽然窜了出来,提着铜锣,在外面走了几圈,这里的生意的确好了很多。 叶孤云忽然离开了。 一个人在大街上慢慢的走着,仿佛并没有目的,又仿佛可以找寻着什么。 一个人忽然从前面走了过来,一人一刀,刀未出鞘,脚步忽然停在叶孤云不远处。 衣着很时尚,脸颊上还带着令人厌恶而作呕的狞笑,他说,“我就是佐佐木。” 叶孤云点头,“贵干?” “找你麻烦。”佐佐木恶笑着,那双手却在轻抚着刀柄,刀柄很长,上面缠绕的布条并不多,却很结实,也很陈旧,显见得他也是个在杀人日子里讨生活的人。 “很好。” “很好事什么意思?” “很好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来杀我了。” 佐佐木冷笑,并未过去杀他,而是静静的瞧着,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想找狐狸精决斗?” “是的。”叶孤云忽然说了出来,并没有隐瞒,也许隐瞒并不是他想做的。 “你认识狐狸精?” “我不认识。” “那你有把握将狐狸精约到断云桥?” “他没有不去的理由。”叶孤云又说,“因为整个江湖都会知道他与我决斗的事情,他如果逃走的话,以后在组织中很难有威望,很难驾驭下面的人。” “你说的好像很有把握。” 叶孤云不语,目光忽然盯着佐佐木的刀,“你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麻烦?” “你以为我会用刀去找麻烦?” “你难道不是?” 佐佐木笑了,冷笑,“我不是用刀去找麻烦。” “那你想怎么找我麻烦?” “我要找你喝酒,用喝酒的法子跟你拼命。” 好酒,三厢楼里不应该有酒的,这是掌柜的私酿,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居然也想醉。 “你看起来并不像是爱喝酒的人。” “哦?” “我看得出,但我不会欺负你,所以你喝一坛,我喝两坛。” “不必,我们都是男人,男人不言让。” 他们喝酒的地方并不是在酒楼,也不是茶楼,更不会在女人窝里,那里只会令人反感,也会令掌中酒变味。 他们竟斜倚在屋脊上喝酒,没有菜,他们喝的很尽兴,因为喝的是酒,并不需要菜。 佐佐木笑了,“你这人真的很有趣。” “哦?” 佐佐木点头,“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找你真正目的是什么?” “我不必问。” “为什么?” “因为你若想说,一定会说,不想说的话,就算我用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也不会说的。” 佐佐木笑了,大笑,笑的嘴里酒都射了出去,他说,“你还真的很不一般。” 叶孤云不语,大口在喝酒。 他忽然好想喝的大醉,最好醉死在梦乡,可惜他没有醉,头脑依然很清晰,说话也没有一丝变味,甚至连目光都极为冷静,冷静而稳定。 “你喝的怎么样了?” “我还要喝两坛再看看。” “你的酒量很不错,但有一点不好。” “哪一点?” “一个人喝酒目的只为了买醉,若是一直不醉,就会一定很无趣。”佐佐木又说,“而且很难受,特别是在夜色里,一定很痛苦。” 他说完脸颊上竟露出丝丝哀伤、痛苦之色。 叶孤云冷笑。 但他心里却很明白这人在夜色里,一定经常这样想醉,也许想的发疯,但是没有醉,这种人的家也许就是梦乡,只有喝醉了,才能找到甜蜜、温暖的亲人、情人,也有朋友,但绝不会有仇敌,因为仇敌一定在现实,绝不会带进梦乡。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拼酒 边上已有几个空的酒坛。 秋风掠过时,坛口嗡嗡作响,像是怨妇的哭诉与嘶叫。 叶孤云握住酒坛,一口一口的喝着,他喝的很快,他发现佐佐木已不行了,这人的眼睛已瓢了,身子也在晃动,说话的声音已在轻颤,他说,“你说你不会喝酒。” “是的。” “但你喝的酒,却比我这个能喝酒的人还要多。”佐佐木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已扭曲、变形。 他觉得自己仿佛已不行,已喝不下去了。 叶孤云忽然说,“你在跟我拼命,所以我们不能停下。” 佐佐木大叫着,“不行,我认输了,不跟你拼命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忽然挣扎着掠了下去,又一屁股做在街道上,他看来真的已不行了。 叶孤云也跟着掠了下去,他忽然拉起佐佐木的手,“你起来。” 佐佐木摇头,“我不起来。” “你是孬种?不是男人?” “是的。”佐佐木索性睡在街道上,又说,“我不跟你拼酒了,我认输,你走开。” “我们不是拼酒,而是拼命。”叶孤云忽然将坛中酒喝光,将空酒坛砸在他头颅上,“所以我们不能停下。” 佐佐木疼的惨叫,抱着头在打滚,他说,“我投降了,我已输了。” 叶孤云冷笑,一把将这人抓起来,就往前面走,他不知道往哪去,只能顺着鼻子带路。 佐佐木已要疯了,他疯叫着,“你放开我,我不跟你拼酒了,也不跟你拼命了。” “那你想做什么?”叶孤云喘息着,他的躯体已柔软无力,但眼睛看得很清晰。 “我要去找女人。” “好。” 屋子里两个男人,其余的都是女人,他们笑的那么可爱那么甜蜜,这种女人看到你的时候,都会将你当做是自己一生的男人,也必会给你最诚恳最热情的关怀。 贴着墙壁的那个女人虽已不再年轻,但风姿却更成熟,成熟而懂人,有经验的男人,都会找这样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非但令男人躯体得到满足,也必会从她那里得到同情与理解。 这女人抱着个琵琶轻轻的弹奏,声音轻柔如春风,动作柔美、轻盈而销魂。 她一直瞧着叶孤云,微笑着。 叶孤云忽然将一个女人丢到外面,淡淡的说,“我们换个玩法。” 佐佐木已熟睡,熟睡中的人也许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懒得去搭理,她的手还握住一条嫩白而纤细的足踝。 叶孤云忽然一巴掌掴在他脸上,冷笑着说,“你不能睡觉。” 话语声中,他又忽然一巴掌打了过去,这一次把里面的女人都吓住了。 叶孤云讥笑,“你们将他的嘴扒开,往里面倒酒。” 佐佐木在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依然在喝酒,当然发现叶孤云也在喝酒。 “你是个疯子。” 叶孤云不语,一口一口的喝酒。 没有女人靠近叶孤云,因为他有剑,出了鞘的剑。 佐佐木也在喝,却是被别人往里面倒,想多赚点钱的女人,都会玩命的倒酒,为了赚钱,她们什么都不会顾及的,就算将佐佐木活活倒死,也没关系,在这里死的人并不多他一个,也不少他一个。 叶孤云凝视着佐佐木喝酒的样子,就仿佛像是喝毒药。 他笑了,因为佐佐木仿佛已不行,已要死了,一个酒鬼在酒里面死去,是什么滋味?佐佐木现在总算体会到了。 几个女人已将楼里最大的水缸抬了进来,里面倒满了酒。 她们等着叶孤云说话,只要叶孤云说一句话,他们必会继续给佐佐木玩命倒酒。 叶孤云讥笑,他挣扎着站起来,身子打晃,忽然又倒了下去,他挣扎着又站起,走过去将佐佐木丢到酒缸里,然后就对着满屋子的女人说,“你们看住这人,他的老子是扶桑很有名的城主,你们会得到很多金子,绝不会给你银子。” 他说完就往外面走,外面四五个大汉想拦住他的去路,被他一巴掌打飞了两个,一脚踢倒一个,他并没有用剑,剩下的两个已将路让开。 能够一巴掌将两个人打飞的人,直到现在,他们也许还没见过。 可怕、可怖之处,可想而知。 他不知道佐佐木找他的原因,但是他并不担心这个,因为很快就会知道的。 陋巷里水沟很臭,他就伏倒在水沟旁不停的呕吐,也在等,等别人找他的麻烦,这个时候,别人找他麻烦,岂非是最好时刻? 一只死狗漂浮在里面,牙齿已发白,眼睛已不见了,身上的皮毛已脱落。 叶孤云看了一眼,吐的更多。 沿着陋巷往前走,依然是陋巷,巷子很长,每一个阴暗的角落都仿佛隐藏着人,杀人的人。 前方忽然走出七八个人,七八个不同的兵器,装饰也不同。 最前面的是个手握龙凤金环的中年人,盯着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叶孤云?” 他明明知道这人就是叶孤云,但还是问一句,仿佛生怕找错了人。 叶孤云只能勉强看到最前面的中年人,手中龙凤环闪闪发亮,后面是人是鬼,就看不清了。 “贵干?” “当然是杀你了。” “那来吧。” 叶孤云丝毫也不客气,客气也无用,现在动手才是最实用的。 这个时候,杀叶孤云,岂非很正确? 中年人冷笑,双手一分,龙凤金环骤然击出,这一击简直比闪电还要快。 叶孤云甚至已听到自己骨骼被击碎的声音,那种声音竟是那么清脆而可怕,他的剑也在这个时候忽然刺出,剑光闪动,他的视线就在这一剑刺出的光芒中慢慢模糊。 他已看到鲜血飞溅,血雾飞出的那种颜色竟是那么昏暗,昏暗而朦胧不已。 这是他看到最后的一眼。 他竟已倒了下去! 那个中年人是不是已死了?还是活着? 他好久没有做梦了,他在梦里找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一个温柔美丽的妻子,一个可爱而顽皮的孩子,一张桌子上摆上一盘棋,一壶茶,一个老人在棋谱畔等着他落子。 里面的菜已很香很浓,残阳照在他们的躯体上,说不出的温柔迷人。 他喝口茶落下一子,就看着妻子,妻子在狞笑,孩子也在哭泣,他们的脸孔很模糊,叶孤云看不清他们,但希望他们愉快起来。 孩子哭泣着奔走,忽然消失。 叶孤云从睡梦中惊醒。 他醒来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疼的她肠子抽动。 一张柔软的床,一个柔美而纤细的躯体,一间干净整齐的屋子。 他努力睁开眼睛,还未起来,就看到了这女人起来,她并未穿衣服,她身上的伤很重,她也在勉强自己忍受着剧痛,但看到叶孤云醒来,脸颊上的痛苦、寂寞之色,忽然变得柔和而欢愉。 叶孤云忽然闭上眼睛,虽然在夜色里,但还是认出了这个女人,“是你?” 这人赫然是萧玉竹,萧玉竹喘息着依偎着叶孤云,“你能活着,真的太好了。” 叶孤云点头感激。 他没有看到萧玉竹是怎么救他自己的,但他却能感觉得到她遭遇到的凶险是怎么样的。 她能活着将自己带回来,这简直是一种奇迹。 “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萧玉竹柔柔咳了咳,她的伤势重的几乎无法忍受,也许她是萧玉竹,所以才能忍受住这种折磨。 叶孤云不语,但呼吸已急促。 萧玉竹笑了,苦笑,“你还真的好正经。” “哦?”叶孤云已在装傻,他懂得在什么时候装傻。 “睡都睡过了,还在乎看一看?” 叶孤云笑着不语。 萧玉竹并没有勉强她,躯体贴得却更紧了。 “你说说看,你一个人为什么跟浪人拼命?”萧玉竹又说,“你这算是什么大男人?” 她说着说着又在轻咳,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死去。 叶孤云柔柔将她搂在怀里,他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这都是我害的。” 萧玉竹依然在笑,想要占据男人的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时候还需要很多计谋与策划,甚至还要有很大的牺牲,对付叶孤云这样的男人,付出的代价也许会更多,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多的多,“这是我心甘情愿被你害的,如果你下次有这样的危险,我一定还会去的。” 叶孤云笑了,喉结已在上下滚动。 他的心已软化,情已在燃烧,他无法拒绝也不忍拒绝她的情感,也不敢拒绝,他就这样柔柔的抱着,不敢放开,他生怕放开以后,她说不定因为伤感而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与自信。 萧玉竹的呼吸变得加重,她说,“你现在能不能跟我说说话?” “能。”叶孤云又说,“你尽管说。” “你为什么要跟浪人玩命拼酒?这样子做岂非很危险?” 叶孤云叹息,“因为我在钓鱼,我是鱼饵,想将狐狸精钓上来。” 萧玉竹苦笑,“你真的好傻,狐狸精本就在钓你,佐佐木本就是他下的饵,你难道看不出来?” “看得出来。”叶孤云又说,“他想钓我,但我也想钓他。” “你这算是将计就计了。”萧玉竹柔柔笑了笑,又说,“但你岂非很冒险?” “是太冒险了,但为了钓出狐狸精,不冒点险也许就见不到狐狸精。”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狐狸精岂是你轻易见得到的?”萧玉竹又笑了,她说,“如果没有香饵,他是不会出现的。”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这香饵还不够香?” “你的确很香,但还不够香。”萧玉竹沉吟着,又说,“他的确想要灾星剑,但不是他最想要的。” “那什么是他最想要的?” 萧玉竹沉思久久才说,“他最想要的也许是千金势力的瓦解,只有这样,他才有活路。” 叶孤云吐出口气。 这女人的聪明,有事着实令人觉得可怕。 “你怎么看?你说说你的看法?” “我没有看法,因为我不是狐狸精,所以无法分析他所想所做。” 萧玉竹又在笑,她忽然说,“我有一点觉得奇怪?” “你说说看。” “你甩开我,去找笑面书生与塞外金刀,有没有遇到埋伏?” 提到这两个人的名字,叶孤云的眼睛不由飘起一抹痛苦、哀伤之色,“遇到两个杀手,但都是三流的角色。” “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他们都已死了,而且都死的很伟大。” 萧玉竹眨了眨眼,“他们没跟你说起过什么遗言,比如说他们的老婆孩子,怎样去安置?” 叶孤云面无表情,忽然又说,“没有遗言。” “他们什么都没说?” 叶孤云不语,他不愿将竹筒的秘密暴露给萧玉竹,所以沉默。 “他们一定跟你说了什么?” “他们没有亲人,更没有孩子,所以他们绝不会有遗言的。” 萧玉竹没有问,却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她说,“你可知笑面书生在组织里的重要性?” “不知道。” “他是千金重要帮手之一,想要杀千金,必杀笑面书生。” “可是千金已落到他们手里。” “可是狐狸精却不能杀千金。”萧玉竹又解释着,“因为千金如果死了,他的组织一定会出现另一个千金,也许比千金更难对付,但那个时候,他们就会觉得杀千金,很不值得了。” 叶孤云点头承认,“他们只好抓住千金,然后好好利用千金,消弱千金的势力?” “是的。”萧玉竹忽然笑了。 打开窗户,就看到外面那条清澈见底的池水,虽然是晚上,却更柔美,那条池水在月色下,宛如一条银白色的丝带,从天际一直延伸到这里。 叶孤云柔柔抚摸着萧玉竹的发丝,“我睡了多久。” “半个月了。” 叶孤云吃了一惊,“我睡了半个月了?” 萧玉竹苦笑,“你天天睡的跟死猪一样,害得人家天天担心受怕的。” 叶孤云苦笑。 “看来我应该请你好好吃一顿了。” “是的。”萧玉竹又说,“而且要吃很多。” 叶孤云说,“你能吃多少?” “我现在实在饿极了,饿的简直能吃下一头牛。”萧玉竹又说,“你现在实在应该带我好好吃一顿。” 叶孤云笑着点点头。 早晨的阳光温柔的洒满了窗纸,叶孤云挣扎着起来,打开门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去。 女人出门就是麻烦,但叶孤云的耐心一向很不错。 一直等到萧玉竹梳妆打扮之后,才离去,他们走上这条大街,叶孤云直接向常来客走了出去。 常来客到底是常来客,里面大多数是常来的客人。 “我听别人说这里的菜烧得很不错。” “哦?” “嗯,因为这里的厨子好像是漫天火的朋友坐镇。”叶孤云又说,“这人烧菜据说比宫里面的御厨还要好上三分。” 萧玉竹苦笑。 叶孤云点了很多菜,还要了壶女儿红,他希望这样能安慰萧玉竹多日来的心酸劳苦。 萧玉竹并没有吃几口,却在凝视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其中有个面容俊秀,手里却握住一柄波斯弯刀,他朝这边看了一眼,轻轻笑了笑,萧玉竹并不认识这人。 “这人好像认识你。” “我不认识他,他也许是来找你的。” 下面那人忽然掠了上来,忽然对叶孤云说,“在下范天府,见过叶先生。” 叶孤云点头,“贵干?” 范天府微笑,“我是个用刀的,想跟叶先生求证求证。” “你要求证什么?” “当然是我的刀。”范天府又说,“看看我的刀在江湖中是不是很不错。” “你想找我拼命?” “是的。”范天府又忽然垂下头,低喝恳求,“在下只想求证一下自己的刀是不是很厉害。” “好。”叶孤云并没有拒绝,他又说,“时间,地点。” “现在还不行。”范天府看了看叶孤云的伤口,又说,“你居然受伤了?我绝不跟受伤的人交手。” 叶孤云苦笑。 范天府点点头,又说,“但我又不愿意等太久。” “你想受点伤,然后跟我比试一下?” 范天府点头承认。 “我现在并没有空跟别人决斗,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范天府的脸上果然现出失望之色,他说,“什么时候才有空?” 叶孤云叹息,“也许我没这个机缘跟你切磋一下了。” 范天府目光闪动,忽然说,“据说叶先生有七位必杀的用剑高手,难道至今还未杀光?” “是的。”叶孤云叹息,又说,“还有两个。” “可否方便告知在下?” “一个是风笑天,一个是寒凌子。”叶孤云摇摇头,“若是有缘,我们会相见的,到时候就算拒绝我切磋,恐怕也不行。” 范天府微笑点头,“那在下别过。” 他说走就走,竟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叶孤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吐出口气。 “你很想跟他斗上一斗?” “是的。”叶孤云又喝了一口酒,才说,“这样的对手,很难遇到,就像另一个对手。” 他的心神在此刻似已飞到远方,那个令他差点死去的人。 “他是谁?” “白云。”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白云?”萧玉竹的目光竟已现出惊慌之色,这个人的名字也跟叶孤云一样,也带着逼人的寒意,逼人的杀气。 叶孤云沉思,额角冷汗已不由流了出来。 白云刺出的那一剑,实在是可怕的一剑,他几乎认为自己已死定了,但偏偏活了下来。 直到多年以后,叶孤云还认为那一剑,是白云故意没有杀他,而不是杀不了他。 萧玉竹凝视了叶孤云很久很久才说,“你在想白云?” 叶孤云点头沉默。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另一个出口 萧玉竹微笑,他从未见过叶孤云如此在意另一个剑客。 “江湖传言,绝代双剑曾经斗过一次?” 叶孤云点头。 “据说你是江湖中唯一一个从白云剑下活着走开的人?是不是真的?” 叶孤云点头,沉默。 他此刻仿佛还在回味着那一剑的可怕与刺激,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剑法竟是如此可怕。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萧玉竹又说,“其实你比他更可怕。” “哦?” 萧玉竹解释着,又说,“因为你惧怕那一剑的可怕之处,同时却也很喜欢。” 叶孤云不语。 “这就是你的可怕之处,别人都不会去喜欢的,只有你才敢。”萧玉竹忽然不笑了,又说,“你现在心里一定在秘密想着再次受到那一剑的伤害?” 叶孤云垂下头。 他不愿萧玉竹看见此刻自己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刺激,几分快意,那实在是一种可怕而凶残的享受。 萧玉竹忽然靠了过去,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她说,“你一定要怕那个对手,否则会死的很快,没有人愿意在死亡边缘挣扎,你也不能。” 叶孤云点头,“我会的。” 脸颊上的刺激与快意渐渐消失,他又在轻轻喝着酒,一口就是一大碗。 萧玉竹笑了,又说,“看来你今天心情很不错?” “哦?” “你喝酒的样子,好像急着想去醉倒,想醉他个昏天暗地。” 叶孤云沉默。 “你错了。”萧玉竹又说,“你至少不该在这种日子醉倒,特别是这个时刻。” 萧玉竹又说,“你想忘记白云那一剑,并不能用这个法子。” 叶孤云叹息,这女人居然又猜中了他的心思,他的确想用喝酒的法子去忘却白云,忘却白云那可怕的一剑。 “那我用什么法子?” “用杀人。”萧玉竹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冰冷如刀锋,目光却落到不远处打扮很朴素看起来很老实的两个人身上,“你可以去杀人,杀很多的人。” 叶孤云目光也飘了过去。 他早就看到了这两个人,这两人朴素而平凡,老实而本分,一只手握住酒碗,那张嘴始终没有移开过,点的菜并不多,一碟花生米,一碟炒鸭肠,一碟风鸡。 膝盖上都放着口剑,剑并未出鞘,一直都隐藏着,就像他们的目光,一直盯着桌上的菜,腰也并不直。 萧玉竹声音更冷,她笑了笑,“你想忘记白云最好的法子,就是杀这样的对手。” “你看得出他们?” 萧玉竹点头,又说,“他们是韩家双狗,哮天犬,通天犬。” 这两个人的名字说完,那两个朴素而平凡的人忽然掉过头看向了这边,他们的腰杆挺直,眼睛带着恶意,带着凶狠之色,他们看起来的确很像是两条猎犬。 哮天犬眼睛发亮,嘴里的风鸡还未吃掉,却忘了嚼,一块风鸡从嘴角落了下来,落到桌上。 风吹过,那根鸡毛还在飘动。 他忽然挥掌大喝,“掌柜的。” 声音大如霹雳,动作快如闪电,掌柜的很快走了上来,他不敢看一眼哮天犬,却看到了被他一巴掌打破的桌子,桌子并未碎掉,只是少了一块而已,但那一块却像是被刀割掉的,整齐而平整不已。 就算手上没有两下的人,也看得出这一击之可怕、可怖。 哮天犬没有看他一眼,却说,“你是掌柜的?” 掌柜的已在擦汗,陪笑着,但话已说不出来了,他平时很能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此时他似乎忘记了这一点,忘记了张嘴说话,也许很想张嘴,但却无法做到。 脸上的汗更多,面前的客官更凶狠,凶狠如没有家教的恶犬,随时都会咬人,也会吃人。 “我买的是风鸡。”哮天犬忽然指了指那块鸡肉,又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掌柜的点头,他已看到了,他忽然捏起那块带着鸡毛的鸡肉,忽然放到嘴里,他说,“真的好香,想不到我们这里的风鸡竟如此好吃,我保证这风鸡是整条街上最好吃的。” 哮天犬笑了,“滚。” 掌柜的微笑擦汗,在地上驴打滚似的离开。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刻,他的躯体忽然被一脚踢飞,疯狂的撞向叶孤云,是被通天犬踢飞的。 他的脚快速一踢,身子骤然闪动,剑光刺出。 他果然是狗,见到人就咬,果然是带着恶意,带着凶狠之色的,这一点绝不会有人质疑了。 通天犬还未到,掌柜的已重重撞向叶孤云,叶孤云一把将掌柜的接住,往地上一放,这个时候,剑锋已到了跟前,叶孤云握剑的手始终没有动,仿佛还未到出剑的时候。 掌柜的站稳,却在笑,带着狡黠而恶毒的笑意,笑的很淫狠很邪恶。 萧玉竹已知道不好了,但发觉已晚了,因为一双肥胖而嫩白的手中露出一张油纸,油纸已打开,就在他飞过来的时候,在袖子里打开。 油纸上的粉末骤然撒出。 萧玉竹纵身掠起,拉着叶孤云箭一般射了出去。 剑光一闪,鲜血飞溅而出。 血洞从萧玉竹背后飞溅而出,她大叫着,“快点杀了他,一个都不能留。” 他忽然倒在街道上,叶孤云咬牙,剑刺出,剑光闪过,通天犬明明在三十步外,脖梗却忽然感觉一阵寒意,冰冷而彻骨的寒意,冷的令人无法忍受,他的躯体同时忽然不受控制,忽然倒下,倒下就看到一股鲜血从咽喉射出,足足射出一丈高。 叶孤云出剑快的像是闪电,也许没有闪电快,但已够快了,快的惊人,快的吓人。 哮天犬忽然倒下,他的剑刚刺出,眼睛忽然深凸,嘴角的笑意凝结、僵硬。 掌柜的已伏在街道上打滚,他死也不信有人会杀得了韩家双狗,却不得不信,他死死盯着叶孤云。 叶孤云在慢慢的靠近,他虽然已受伤,虽然怀里还抱着个女人,但刺出的那一剑,却依然很有效,很快速,那些疼痛、挫折与困境,并不能影响到丝毫。 鲜血从剑尖滴滴滑落,衣诀在秋风中飘动。 一阵尘土卷起,撞向掌柜的,掌柜的努力睁开眼,瞧着叶孤云,瞧着他怀里的女人,久久忽然说,“狐狸精,你果然在骗我们。” 他说着话的时候,身子忽然冲天而起,射向远方。 他竟已逃走! 剑光一闪而过,身子忽然落了一段下来,上半截已飞走,叶孤云并未看一眼,也懒得看。 无论那半截飞到哪里,都一样,都逃不过死亡的厄运。 叶孤云柔柔抱住萧玉竹,他的声音更柔,柔而充满了怜惜、同情。 萧玉竹目光露出歉意,“我拖累你了。” 叶孤云柔笑着不语。 床铺上的被子都是换过的,屋子里打扫擦拭的也很整洁。 萧玉竹醒来就茫然看着,看得很无力很疲倦,“这是哪里?” “是客栈。”叶孤云又说,“这是常安客栈。” 萧玉竹苦笑,“你居然敢来这里?” “我为什么不敢来?”叶孤云又说,“何况狐狸精一定想不到我们在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也正是意想不到的地方。”萧玉竹淡淡笑了笑,又说,“想不到你居然学得这么快。” 叶孤云也笑了,“想活着,有时不得不去学点。” 他笑的有些许哀伤,他又说,“我以为自己不会学别的,只学习剑道。” 萧玉竹勉强自己翻了个身,她本来是趴着的,她的剑伤在后面,现在伤口已包扎好,刺痛并未消退。 窗户外落叶飘飘,秋意更浓,寂寞之色更深。 大地上万物凋谢的那种景色,岂非很寂寞?很萧索?同样也很残忍。 “你想什么?”叶孤云凝视着萧玉竹的眼眸,他的心已要碎了。 她那明亮的目光竟已暗淡消沉,变得没有光泽,更没有活力,叶孤云忽然握住萧玉竹的手,“你的伤口很疼?” 萧玉竹勉强挤出笑意,那种笑意仿佛是狂风下还保持着灿烂的花朵,说不出的迷人而销魂。 她说,“我不能帮你了,我受得伤很重。” “这的我知道。”叶孤云将毯子披在她躯体上。 萧玉竹却挣脱出,她淡淡的笑了笑,笑的很凄凉,“你走吧,我不能帮到你了,还留在你身边做什么?” 叶孤云忽然说,“我不走。” 她那暗淡而消沉的目光忽然变得发亮,“你不走了?” “是的。”叶孤云又说,“我要帮你。” 叶孤云柔柔将她抱住,又说,“我要帮你找到千金,找到你应有的那种快乐。” “真的?” “真的。” 萧玉竹沉思久久,她说,“我现在想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你说。” 萧玉竹现出歉意,“我想洗澡。” 叶孤云笑了,他笑的很奇异,又仿佛很邪恶。 萧玉竹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的那么奇怪,却知道这人一定会让他洗个好澡。 他说,“你等我一下。” 萧玉竹等的时间并不长,就看到了个扶桑传过来的风吕,里面的水并不烫,也不冷,正正好,水面上漂浮着白烟,白烟中花瓣在舞动。 这光是看着,就是一种享受,更不要说去泡一会。 “你从哪弄来的?” 叶孤云不语,他不愿说出来,这种事有点不道德,难以启齿的。 他笑着,“你进去感觉怎么样?” 躯体进入里面,萧玉竹吃惊的看了一眼边上一个女人,这女人衣衫很乱,头发还是湿的,脸孔依然带着惊惧与恐慌。 叶孤云说,“我出去了,你好好享受。” 萧玉竹明白了一切。 这浴桶与女人,一定是叶孤云从人家抢过来的,萧玉竹笑了,她可以想得到,这女人一定正在洗澡,忽然有个男人闯进去将风吕跟她一起端走,飘到另一个陌生而可怕的地方,然后就看着别人洗澡。 这种滋味,也许实在坏透了。 萧玉竹抿起嘴,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笑意,“你老几?” “周敬夫。” 萧玉竹笑了,这名字起得很有内涵,她的老子是不是想告诉她一个终身的道理,要敬重自己的丈夫? 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做了她的丈夫,都是一种享受,冲这名字,就知道她有多爱她的丈夫。 “你丈夫是谁?” “大胡子。” 萧玉竹又笑了,“大胡子是什么人?” “大胡子是个酒楼的掌柜,刚刚被人杀了。” 萧玉竹躯体忽然僵硬,手足冰冷,忽然掉过头凝视着周敬夫,“你很爱你丈夫?” 周敬夫摇头,又说,“我想杀了他。” “你为什么想杀他?”萧玉竹吃惊。 “因为他的老婆有十七八个,三四个月,也轮不到过来看我一次。” 萧玉竹苦笑,男人只要有钱,好像都会多找点新鲜衣衫,甚至会在外面找,找不到就算是偷,也要弄到手。 这也许是女人狠男人最大的原因之一了。 “现在我们替你杀了你丈夫,你要怎么感谢我?” 周敬夫没有回答,拿起毛巾替萧玉竹擦背。 萧玉竹叹息。 伏在边上痴痴的发怔,这女人的不幸够悲惨了,但她自己呢? 秋后的阳光有时比夏季更毒。 靠在窗户边不用动,热汗就不停的往外流。 桌上有酒一樽,小菜几碟,都是极为精致的。 风吕已抬走,周敬夫也走了。 她没有去问这女人以后打算,也许这女人过的比自己还要好些。 叶孤云就坐在他对面,凝视着她的脸颊,她仿佛充满了无数忧虑与哀伤。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样找到千金的线索。” 叶孤云笑了,“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她不等叶孤云问,又说,“韩家。” “韩家?” “是的。”萧玉竹又说,“既然韩家双狗替狐狸精卖命,那韩家其他的人,都有点关联。” “你想去看看?” “不是我去,而是你去。” “好。”叶孤云笑了笑,凝视着外面灼灼逼人的阳光,不竟喘口气,眉头也皱了皱。 萧玉竹沉思久久又说,“你现在最好就过去。” “为什么?”叶孤云说,“现在是白天,并不利于行动。” “你错了。”萧玉竹又说,“就算是禁卫再如何森严,在这阳光下,都会变得松懈,何况吃过午饭后,都不想动。” 萧玉竹忽然又说,“这是好机会,你应该把握才是。” 叶孤云承认。 他离去的时候,她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关切之色,“你早点回来。” 叶孤云猫一眼伏在屋檐上,凝视着进出的人。 从这个角度看他们进出,看到的非但更多,也更为清晰。 院子里几株菊花在阳光下憔悴、低垂,花也像女人一样,只有得到充实的呵护,才能绽放出诱人的光彩。 叶孤云凝视着那几株菊花,不竟暗暗哀伤。 里面有个女人出来,并不像是佣人,无论是衣着还是气度,都不是下人所拥有的。 迎着阳光,一身劲装,斜背着口剑,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叶孤云只看见这女人好像瞟了一眼这边,又仿佛没有,很快这女人走了出去,她的步子本就不慢,动作也很敏捷。 她走到林荫下,忽然站住,“你出来。” 叶孤云吃惊,这女人的警觉远比大多数老江湖要好。 “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 女人忽然转过身,转过身的同时,剑已刺出。 快的惊人,女人用剑比他更快的,也许实在少之又少了。 可惜他遇到了是这一行的专家。 叶孤云身子半转,剑尖贴着叶孤云喉结滑过,女人忽然惊住。 掌中剑忽然动不了了,叶孤云的手竟已死死扣住她的手腕,“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但我知道你杀了哮天犬跟通天犬。” “是的。” 剑光一闪,剑入鞘,女人的脸已扭曲、变形,“你的剑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不是哮天犬,见到人就杀。” 女人冷笑,“但你杀了他们。” “是的。”叶孤云又说,“我虽然不愿随便杀人,却也不愿被别的人随随便便杀了。” “他们会主动杀我?” “当然,否则又怎么会被我杀了。” 女人讥笑。 叶孤云看出他脸颊上的讥笑,意思就是不信,一点也不信。 “你不信?” “我相信这是真的,但我不相信你敢过来。” “你还有别的也不相信。”叶孤云又说,“也许我本来也不信的,但我已做了。” “比如说......。”女人嘴角露出笑意,叶孤云已将她的手松开。 “比如说我在你家屋檐上趴着,等有人出来,立刻抓一个出来问点事情。” “你的胆子倒真的不小。”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们家并不是龙潭虎穴,也许我应该去喝杯茶的。” “那你就要倒霉了。”女人又解释着,“你一定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人跟什么人。” “你肯说出来?” 女人点头,又说,“你一定在找一个女人,叫千金?” 叶孤云目光闪动,“你看到她了?” “是的,而且还睡在一起。”女人又笑了,笑的很神秘,又说,“我们都是女人,所以很方便。” 叶孤云忽然不说话了。 因为他知道下面要说的话,一定要好好想想才能说出口。 女人忽然说,“你想救她出来?” “是的。” “里面的高手很多,你不怕死?”女人忽然笑的阴恻恻的,又说,“你难道为肯了一个不是自己的女人,付出生命?” “我能。”叶孤云又说,“这代价我付得出。” 女人凝视着叶孤云久久才说,“你居然很多情?” 叶孤云不语。 “我没有想到绝代双剑居然也多情?” 事实上她没有想到的事情很多,叶孤云身上有很多东西,都是别人所无法理解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六章 逃生 女人低下头,似已在深思,她仿佛也有种想不明白的事。 “你在考虑什么?” 女人笑了笑,“我在想怎么让你进去。” 叶孤云苦笑,“你想到了什么法子?” 女人顿了顿,“想到是想到了,就怕你不愿意做。” “什么法子?”叶孤云眼睛睁大。 “你将我抱起来,就大步走进去,他们看到我以后,绝不会拦你的。” 叶孤云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女人笑着靠了过去,她说,“你干不干?不干我就走了。” 叶孤云当然干,就算抱着条母狗,他也愿意的很。 女人被他抱着,痴痴的笑着,“你是不是经常抱女人?” “哦?” “你抱的很熟练,我被抱的好舒服。”女人又说,“被你抱过的女人有没有要你多抱一会?” 叶孤云不语。 看门是个壮实的中年人,看到叶孤云进来,赶紧让开了个道,屁也没放一个。 女人的手指向哪里,叶孤云就抱着她走哪里,里面的侍卫也不会阻止,任由他过来过去,没有一丝阻扰。 有个侍卫,叶孤云已看到了两次,这说明叶孤云在这里已走过一次,“你带我绕圈圈?” 女人点头微笑,“下面不饶了。” 叶孤云点头,他们果然没有绕圈圈,走进厅堂,里面很华丽,但里面没有人,四面窗户都开着。 “这是什么地方?” 女人轻轻的下来,微笑,“被你抱着,真的很不错。” 他带着叶孤云走进内堂,里面停着一顶轿子,帘子并未掀开,窗外的阳光照进去,照在那条人影上。 “千金!” 千金在熟睡,睡的很沉,看起来也睡的很香。 边上女人静静的瞧着,叶孤云忽然冲了过去,去拥抱着千金,就在靠近轿子的同时,屋里骤然露出十几根发亮的锁链,锁链叮叮作响,顷刻间将叶孤云捆住,捆的很死。 叶孤云没有去挣扎,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的。 奇怪的事,他没有一丝愤怒,更没有一丝怨恨之色,他的脸色居然极为冷静,冷静而稳定。 女人已在大笑,“想不到堂堂的绝代双剑,也会栽在我手里,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孤云没有说话,忽然倒下,就倒在千金的边上,千金没有动,但叶孤云却能感觉到她的心跳。 里面忽然出现十几个人,都在大笑。 笑的最得意的就数风笑天了,他虽然断了一条腿,但他并未放在心上。 他说,“别来无恙?叶孤云?” “尚好尚好。” 听到尚好的时候,风笑天笑的更加得意,他说,“不错,你的确尚好。” 里面唯一的一个没有笑,只是静静的站在轿子一侧,安静的像是石墩,他也没有看一眼叶孤云。 “你为什么不看看绝代双剑其中的一口剑?”说话的是东方。 他也在笑,他觉得自己快要杀人了,所以迫不及待的笑了出来,因为这次要杀的人是叶孤云,所以无法压抑着内心的冲动。 “你好像很高兴?”阿门忽然说出这句话,就盯着东方的脸颊。 “我难道不应该笑上一笑?” “的确应该笑上一笑,但是你好像笑的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东方不笑了,脸颊上的肌肉忽然抽紧,他的手也握紧。 “你想杀我?”阿门的手并未握剑,但手臂上的青筋已露了出来。 东方冷冷盯着这人,忽然说,“难道杀不了你?” “你为什么不试一试?” 后面几个忽然将东方拉住,狗头铡却大叫着,“好,你们两人打起来,就有好看了。” 里面其中一人笑的声音很尖锐很高亢,这人忽然不笑了,他慢慢的靠了过去,他的声音很奇异,竟带着娘们的特殊之色,仿佛像女人,又仿佛像男人,他说,“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他忽然拍了拍东方的肩膀,又说,“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一群娘们。” 他又走到阿门边上,却没有靠一下,只是笑了笑,笑的像是女人,可是他的的确确是男人,他说,“我知道阿门兄弟一定很累了,肚子里有火没地方放,是不是?” 阿门不语。 他的目光落到叶孤云身上,忽然说,“你的小命快报销了。” “是的。” “你为什么不好好笑笑?” “我应该笑?” “是的。” “你说出个理由?” 阿门忽然讥笑。 叶孤云从未见过笑容在一个人的脸颊上会有这样的变化,他也从未见过有如此笑容,一个人若能想到一口剑笑的样子,就能想到他此时的样子。 叶孤云笑了,笑的很愉快。 阿门笑了笑,“你明白了?” “我不用明白,也懒得明白,你可以来杀我了。” 阿门看着他久久才说,“你现在一定还不想死?” “你错了。”叶孤云笑得很讥诮,也很冷酷,“我在想着怎么去死,因为我想死的舒服点。”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我会。”叶孤云知道他不会明白,所以他解释着,“我可以想成是那种死法,你可以不让我活着,但阻止不了我思想。” 叶孤云又在冷笑。 阿门冷漠的目光忽然射出刀一样的锋芒。 娘娘腔的男人忽然后退了一步,颤声说,“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杀他。” “这个女人跟男人都不能杀?” 阿门的目光忽然逼视着娘娘腔,冷冷说,“谁说的?” “不是我太监说的。”娘娘腔又说,“你应该知道了是谁说的。” “是骚狐狸说的?” 太监点头。 叶孤云忽然想吐,这个太监居然跟宫里面的太监居然一样。 “那我走了。” 阿门说走就走,经过东方边上的时候,忽然站住,冷冷的定在这人边上,忽然说,“你不打算杀我了?” 刀光一闪而过。 人忽然倒下,刀叮的掉落,人跌倒,他跌倒的时候,那张脸已扭曲、变形。 每个人的呼吸都已停顿,每个人都盯着这个东方倒下去的样子,如果你见过被厉鬼咬死的人,就会想到东方现在的样子。 屋子里骤然变得死寂,死寂如墓穴。 剑尖在滴血,可是立刻入鞘。 剑与鲜血都已融入漆黑的鞘中,融入冰冷而残忍的脸色中。 剑入鞘,人慢慢的离去。 叶孤云笑了,大笑。 他们每一个都没有笑,也笑不出。 狗头铡冷冷盯着叶孤云,“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小人。” “还有呢?” “还有你们都是软货,都不是人养的,都是畜生。” 狗头铡一巴掌掴在叶孤云脸颊上,冷冷的又说,“你为什么说我们是畜生?” “因为你就是畜生。”叶孤云又解释着,“东方本是你们的手足,可是你们却眼睁睁的看着他被阿门杀死,没有一个人动手。” 叶孤云又在大笑,笑着说,“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只能配做畜生,不配做人。” 叶孤云依然在大笑。 “那是不是人?” 叶孤云不笑了,淡淡的说,“如果你看我不像是人,现在可以让我死翘翘,我绝不会有一点不高兴。” “你真的想死?” “你为什么不来杀了我?” 风笑天忽然慢慢走了过来,忽然说,“你现在想死了?” 叶孤云不语,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浑身都已发冷,一直冷到胃里面,冷得想吐,冷的他几乎无法活着。 “你来这里目的是什么?”风笑天还在冷笑,他又在说,“居然还想死,你是人吗?” 叶孤云沉默,牙却咬得更紧。 “你才是畜生。”风笑天依然在笑,笑的疯狂而恶劣,他又说,“我们是真真正正的人,但你呢,一定是畜生。” 太监在边上帮腔,讥笑,“他连畜生都不如。” 风笑天眨了眨眼,笑的口水都已流出,但叶孤云却无法出手,他想出手,想的发疯,想的要命。 “为什么?” “因为连老子的血债都不想讨回,这种人活着还算畜生?” 风笑天冷笑,“好像是的,畜生都不如。” 叶孤云忽然吐了出来。 他们说的没错,一个连血债都不想讨回的人,岂非连畜生都不如。 酸水从嘴角流出,滑入脖梗,太监看到脖梗那根青筋高耸,咯咯笑着,他说,“你们杀不杀连畜生都不如的人。” 他们在摇头,冷笑。 太监叹息,“我也不杀的,可是我们又不能这么样让他们呆着。” 风笑天沉思,又说,“以总管的意思是什么?” 他尊称太监为总管,是一种雅号,比太监要大气很多,太监笑了,笑的很得意,他说,“当然是钓鱼了。” “你想怎么钓鱼?” “当然是用他们钓千金的势力,无论是怎么钓,都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他们说钓就钓,钓鱼他们仿佛并不陌生,他们仿佛也很喜欢。 鱼饵下在柳树下,也就是塞外金刀与笑面书生的墓穴前,千金依然在轿子里,轿子也在柳树下,她睡的很沉当然也很香,她的嘴角还带着淡淡笑意,叶孤云觉得她真的好美丽,美丽而祥和。 叶孤云凝视着四周,想看看钩子在哪里,却发现不了。 鱼饵既然在这里,鱼钩一定也在附近。 柳枝在秋风下轻轻摇晃,轻轻抽打着他的躯体,仿佛是父母的责骂。 那种疼在心里的感觉,实在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折磨、蹂躏。 秋风中现出一条人影,这人远远的站着,看了一眼,轻轻呼唤着,“叶孤云。” 叶孤云抬起头,忽然看到了萧玉竹,也看到了她那双充满关切、痛苦的目光,他忽然轻声的说,“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为什么?” “这里有陷阱,你不要过来。” 萧玉竹到处看着,没有陷阱,也没有人,她不信这里有陷阱,她说,“我看不见哪里有陷阱。” “他们都是钓鱼的好手。”叶孤云忽然又说,“你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你看不见鱼钩的。” “可是这里并没有鱼钩。”萧玉竹目光闪动,又说,“是你小心过度了。” 她笑了笑,又说,“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绝代双剑,怎么小心起来了?” 叶孤云苦笑,“你千万不要在往前面走了,这里真的很危险,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危险的多。” “我不信。”她已慢慢的靠了过去。 叶孤云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他说,“你不能再过来了,这里真的有很多人,只要你过来,你一定......。” 萧玉竹忽然掠起,身子骤然飘了过去,掌中刀骤然在叶孤云躯体上一闪,链条叮叮作响,坠落至地。 叶孤云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十几个人,十几把刀,他们在冷笑,刀已出鞘,刀锋在飘动。 他的心忽然沉了下去,这十几个人都是厉害的角色。 萧玉竹沉声说,“怎么样?还能喘气不?” 她身上的伤已很重,但她表现的没有一丝痛苦,叶孤云看得出来,一个人就算脸上没有现出痛苦之色,但受伤的躯体,一定会发出痛苦的讯号,这是叶孤云从死亡边缘痛苦边缘总结出的经验。 叶孤云苦笑,“我死不了,还能杀人,也能逃走。” 他说杀就杀,剑刺出,两把刀骤然倒下,他们还没感觉到死亡的来临,就已死亡。 后面十几把刀忽然涌了上来,水一般的扑了过来,叶孤云身子飘动,他本以为能逃过他们的追杀,但是他错了。 他的动作远没有平日里灵活,因为他在树上掉的太久,躯体已发麻。 他能感觉到身子闪动的时候,连萧玉竹都不如。 萧玉竹冷笑,一把刀疾削她的咽喉,一把刀疾削下盘,最快的也是最晚来的那把刀,凌空下击,直劈萧玉竹的头颅,这一击凌空之威,仿佛老鹰般猛扑下来,快的令人无法逃避。 萧玉竹没有逃避,她的心神已在叶孤云身上,因为叶孤云那边的刀更多。 她将叶孤云用力推了出去,自己却落在乱刀之中,她大叫着说,“你快走,不要管我。” 叶孤云没有走,掌中剑忽然在大腿上刺了一下,麻木渐渐消散,身子忽然有了新的力道,剑刺出,追上来的三个人呢骤然倒下,他们并没有看到叶孤云是怎么出剑的,只看到一道剑光闪过,这也是他们人生中最后的一道光线。 下击的刀锋死死的被萧玉竹用嘴死死咬住,握刀的人已被吓傻,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狠这么冷的角色。 疾削她咽喉的那把刀骤然倒下,倒下就忽然变成两截,这人躯体仿佛是装满垃圾的麻袋,忽然什么都倒了出来,流得满地都是。 那双眼睛已因过度疼痛而扭曲。 剑光一闪,叶孤云拉着萧玉竹骤然飘起,但还是慢了一步,疾削她下盘的那把刀,忽然刀锋立转,平平的推了出去,这人还带着冷笑,因为他在背后,背后无论是防守,还是攻击,都是死角,很难照顾到。 冰冷而发亮的刀锋顷刻间推进萧玉竹的背脊,萧玉竹咬牙,忽然晕眩了过去。 那种痛苦本就不是人所能忍受的,握刀的人看了一眼叶孤云,身子忽然晃动了一下,迟疑了一下,如果他没有多看一眼,也许还有机会活着,逃命的时间还是有的。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笑的仿佛是夜色里专门出来吃人的野兽,无论谁看到这一双野兽般眼睛,都会忍不住激灵灵抖一抖,这人也不例外。 刀锋还钉在萧玉竹背脊上,被那块肌肉死死夹住。 握刀的人忽然面条般软软倒下,头颅竟已被劈成两瓣,眼珠子在地上不停闪动,泪水沿着脸颊不停的流往脖梗。 后面的几把刀扑过来的时候,叶孤云与萧玉竹已到了十丈外。 冷夜,无星无月无光。 在江湖中漂泊的那些无根浪子,一定会更加寂寞,更加空虚,无法忍受下去的,就会发疯。 叶孤云很明白那种发疯的滋味,那种滋味也许比野兽落入猎人陷阱里还要令人无法忍受,那种寂寞与空虚本就不是正常人所能忍受的。 门开的很小,窗户也开的很小,这样屋子里就不那么沉闷。 背脊上那把冰冷而沉重的刀锋已取下,伤口很深也很长,叶孤云花了很长时间才止住血,他是个男人,但他在关键时刻,心也变得很细,伤口包扎好,就伏在一侧休息,他累得几乎伸不直腰杆,他只能勉强将躯体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令自己睡的好受些,但握剑的手始终没有一丝放松。 这口剑仿佛可以跟着他走进梦乡,占有梦乡里的一切。 油灯极为昏暗,萧玉竹只能努力看到墙面上的影子,叶孤云的影子。 她想挣扎着翻过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因为背脊传来的剧痛远比她自己想象中要凶猛,她咬牙忍受痛苦,不让自己发出呻吟,但却无法做到这一点。 她瞧着墙壁上叶孤云的影子,静静的发呆,然后轻轻的去抚摸着,嘴里喃喃自语,“我难道真的无法翻身?无法起来走路了?” 叶孤云忽然醒来,带着笑意,凝视着萧玉竹,他说,“你醒了?” “是的。”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想吃点什么?” “我不想吃,但我想报复。”她说到报复的时候,泪水如泉水般涌出,从脸颊上滚落,仿佛是决堤的河水,不停的往外流,无法压抑无法克制住。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僵局 叶孤云叹息。 他并没有回避她想报复的想法,也许只有报复,才能令她活下去,这也许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与信念。 一个只要有活下去的勇气与决心,就绝不会死去。 萧玉竹更不会死去。 她脸颊上的泪水更多,心刺痛的也更加剧烈,她大吼着,却无法站起,更无法杀人,但她依然在吼叫,她说,“我要疯狂的报复他们,让他们都去见鬼,都去下地狱。” 叶孤云柔柔将她拥在怀里,声音变得更柔更多情,“我会去的,一定让他们下地狱。” 她无法翻身,却可以握住叶孤云的手,她忽然说,“我不要你去冒险,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活着就没有一丝滋味,我就想着去死。” “你不要去死。”叶孤云也柔柔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忽然又说,“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你以后一定会更开心,更幸福。” “真的?”她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一种难以言表难以形容的光芒。 只要看到这种光芒,就知道她必定会活下去,而且一定会活的很开心很幸福。 叶孤云轻轻笑了笑,“其实你是个美丽的女人,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人。” 萧玉竹目光中充满了感激充满了庆幸,她感激她庆幸自己能遇到这样的朋友,她说,“有多美丽?” 叶孤云沉思,又说,“你看过天上的仙女没有?” 萧玉竹微笑,“我没有见过,但我见过上面的仙男。” 叶孤云苦笑,“他们什么样子?是不是长的很高大?” 萧玉竹的神情似在梦呓,她说,“英勇、高大、魁武......,最令人心动的是懂人。” 叶孤云闭上嘴。 “你不问问我在哪见过?” 叶孤云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在梦里,也许只有梦里才是最美丽的,现实中的一切有多少是美丽的?又有多少是懂人的? 女人在夜色里想那件事的时候,是不是比男人更疯狂更凶猛? 夜是漆黑的,从窗户缝隙中,就能感觉到外面的寂寞与空虚,有风。 已起风! 风吹在窗户上,就仿佛是吹在萧玉竹的心头,她躯体抽动,她目中现出了不安之色,她说,“你快要走了?” “是的。”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仿佛都有种极强烈的感觉,上帝仿佛并不会剥夺她们这种优势。 她的手握得更紧,泪已涌出,脸上的笑意已扭曲,“我知道你一定会走的。” 萧玉竹忽然又说,“像我这样的女人,一定会躺在这里等死,死的一定会很难看。” 叶孤云忽然说,“你错了,我一定会过来看你的。” “你不会骗我?” “我一定会来,就算被人砍断双腿,也要过来。” 萧玉竹拉起叶孤云的手,在拉勾勾,她忽然说,“你若是不来看我,就是你妈偷人生的。” 叶孤云苦笑。 女人心思实在无法捉摸,如果哪个男人去琢磨女人心里,那一定是个白痴,一定是个笨蛋。 他轻轻的带上门,走了出去。 他不愿看一眼萧玉竹的目光,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走不掉。 夜色比他想象中要黑,他走进夜色里,仿佛是走进墨汁,他勉强自己找寻那条小路,沿着那条小路飞奔,赶往河水边柳树下,他希望千金还在轿子里熟睡,还在甜蜜的梦乡,没有惊醒。 现实很痛苦,还是不要醒来的好。 叶孤云没有珍惜身上的力量,尽量让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得到彻底释放,这样子也许有机会见到千金。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萧玉竹的几句话。 这几句话仿佛很奇怪,虽然都是为了他好,但是他感觉到里面有点奇怪了。 “你可以不用自己去拼命的。” “那我用谁?” “用千金的势力,他们都在你身边不远处。” “可是我看不到,更不知道怎么去联系他们。” “你知道的。”萧玉竹淡淡的笑了笑,“只要打开那枚竹筒,发出讯号,就可以得到那股势力。” “你见过?” “我没有。”萧玉竹又说,“但我知道那股力量很可怕,你可以用他们去对付狐狸精。” 叶孤云并未带笑面书生给他的那枚竹筒,这里面的可怕之处,也许连他自己都无法估量到。 他将这枚竹筒放在了柳树下一截枯枝间。 只要竹筒没有被发现,那么千金的势力就不会瓦解,这样子千金就没有危险,如果千金的势力彻底瓦解,那千金便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个时候,千金一定会很危险了。 叶孤云并未将竹筒的秘密告诉萧玉竹,他并不是不信任萧玉竹,而是不愿萧玉竹听到这秘密后,也许会变得更危险。 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少一些,也许活的会舒服点,否则的话,麻烦一定很多,也有可能会活活死在麻烦里。 叶孤云停下来休息,倾听河水流动的声音,那种声音能令他躯体更加振奋。 柳树在夜色里矗立,仿佛是乞丐低下头漂浮着的发丝,说不出的神秘、堕落而奇特。 叶孤云笑了。 轿子还在,里面的人虽然看不见,但叶孤云能感觉得到。 就在他笑的同时,柳树下忽然亮起一灯笼,灯笼在晚风中摇晃,没有别的人,更没有别的鬼。 鱼饵还在,鱼钩当然跑不了,叶孤云想得到这一点,却不知道鱼钩在哪里,但叶孤云并不担心,因为鱼钩迟早会出现,鱼已到了现场,还未被勾住就不应该急,急的是鱼钩。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靠近轿子,靠的很慢,掌中剑握得很紧,眼睛那根肌肉都已绷紧,事实上他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已绷紧,只要边上有一丝异常,掌中剑必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他确信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会死翘翘。 他对此已充满了信心! 就在靠近轿子的那一刻,他的躯体忽然僵硬,因为他看见了一只手拿着火折子,在冷笑,笑的像是野鬼。 这人并不是野鬼,至少现在还不是。 这人赫然是风笑天。 风笑天虽然断了腿,但那颗杀人的心并未断裂。 他说,“你不要动,否则我就要点火了。” 叶孤云没有动,背脊已被冷汗湿透,他的目光下压,就看到了轿子下面布满了酒坛,但叶孤云知道里面绝不是酒,而是炸药,引线很短,就在火折子下面。 风笑天笑了,“很好,就这样。” 叶孤云慢慢的站起来,转过身,就看到了一群人在灯笼下,脸上带着恶鬼般的笑意,笑的有多淫狠就有多淫狠,笑的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人间如果真的有恶鬼,恐怕也会被他们吓跑。 太监站在最前面,迎着灯光欣赏着指甲,他的话语中,依然带着女人独有的那种寂寞空虚之色,只要男人听了,都会忍不住想吐,叶孤云已吐过,肚子里的酸水吐尽,食物已没有。 他说,“幸会幸会。” 后面的人没有一个说话,他们仿佛生怕自己说出话的同时,也会吐出来。 叶孤云说,“佩服佩服。” “高夸高夸。” “应该应该。” 太监笑着,叶孤云居然也笑了。 他们就这样凝视着对方,仿佛想看穿对方的心思,又仿佛想活活看死对方。 晚风轻轻的吹,两个人从夜色里忽然出现,抬着一张桌子,桌上有酒,也有几碟精致小菜,叶孤云虽然没有看,但已闻到了烤鸭跟醋鱼的香味。 酒是女儿红。 酒坛上贴着一张红纸,红纸上漆黑的三个字在灯笼下发亮。 “敬备薄酌,不成敬意。”太监拱手一礼。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坐在桌畔,凝视着太监那纤细而嫩白的手指,他勉强自己不要吐出。 他知道太监绝不会动手,这是他的感觉,这些人仿佛想从他身上得到东西,他还有利用价值。 鱼饵已在,鱼钩也在,奇怪的是鱼并不是自己,他们想钓的是谁? 叶孤云并不急,急的应该是鱼钩。 太监没有说话,却端起酒,袖子轻轻遮住喝酒时的样子,将杯中酒一口喝掉。 叶孤云没有喝,他并不怕剧毒,却怕吐。 他生怕酒在咽喉处堵住,下不去,那种感觉实在很要命。 “你为什么不喝?”太监又说,“我没有恶意,只想找你喝喝酒而已。” 叶孤云点头,依然没喝。 太监忽然又喝了一口酒,他用的是小酒樽,很小当然也很情调,他笑了笑,又说,“你看看,这岂非很好喝。” 他吃了一口醋鱼,又说,“菜也很好吃。” 他仿佛生怕叶孤云不放心,又吃了其它的小菜。 叶孤云忽然说,“我明白你的心意,但不知道你的用意。” 太监笑了,他说,“其实你应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什么?”叶孤云目光落到其他人的脸颊上,他们的脸颊冰冷苍白如死人。 死人绝不会有笑容的,他们却有。 轿子的另一侧坐着唯一的一个不笑的人,他站在那里,就仿佛是门板立在那里,纹风不动。 阿门! 阿门忽然身子一转,忽然盯着太监,“好了,不要磨牙了。” 看起来他是个急性子,也很讨厌套近乎。 这人做事也许只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抹角,就像他掌中的剑,永远都是直的。 叶孤云苦笑,这里面最可怕的,也正是这个人。 太监脸色变了变,显然很惧怕这人。 无论是谁,见到一剑刺死东方这样可怕的对手,都没有理由不惧怕。 太监轻轻咳了咳,又说,“既然叶先生这么直接,我也就不在掩饰了。” 叶孤云点头。 “我想知道那枚竹筒在哪里。”太监又说,“只要你说出,我们非但不会为难你,而且也会给于你很多好处。” 他说到好处的时候,他的眼睛已亮如明星,目光落到不远处。 漆黑的夜色里,没有人,依然没有,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忽然有了人,是女人。 她们都很漂亮,也很年轻,穿的衣服很少,脸上的脂粉却很多,笑的走过来,鲜花般肆意绽放、灿烂着。 这已够诱人,叶孤云是男人,是三十几岁健康而寂寞的男人,每当夜色降临,他也有空虚与需要的时候,他有时想的发疯,想的在梦里都在找寻女色,可见他想的有多强烈。 叶孤云额角已有汗水,他在极力控制住自己。 太监已眯起眼,慢慢的说,“这些女人都是高手,是我一手挑选的。” 他笑了笑,又说,“我挑选女人的本事,也许比天底下所有人都在行。” 叶孤云忽然喝了口酒,他生怕再不喝酒,喉咙里会干裂。 太监又说,“我本就是宫里面一品太监,对女人的研究,也许比御医对看病还要在行。” 他并不吹嘘,叶孤云点头承认,这里面的女人每一个都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色,她们在笑着,却没有诱惑别人,因为她们已不必去诱惑,别人也会上钩。 叶孤云点头,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去干这一行?” 太监眨了眨眼,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又说,“只要你交出那枚竹筒,这些美人都是你的。” 叶孤云讥笑,“我的艳福不浅。” 太监又说,“包括千金,也可以带走。”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剑尖。 太监叹息,忽然又说,“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满意的。” 他笑了笑,又说,“有能耐的男人都不会轻易满意的,你更不会。” 叶孤云忽然抬头,凝视着太监,“你是不是也很喜欢男人?” 他问出这句话非但令别人吃惊,也令自己也吃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竟会问出这句话来。 太监当然也很吃惊,但却不愤怒,他淡淡的说,“当然很喜欢,而且喜欢的要命。” 叶孤云已喘息,胃部已在起伏,可里面并没有食物,如果肚子里有食物的话,必定会吐出。 阿门已在喘息。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激动,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激动跟愤怒无疑一样,都是极为可怕的。 太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他生怕自己说出一句奇怪的话,会惨遭厄运,横死当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久久阿门的呼吸才平稳,握剑的手也离开了剑柄。 他闭上眼,倚在轿子,不再动弹。 太监又说,“你还是不肯交出?” 叶孤云沉默,沉默的意思就是承认。 太监笑了,因为至少知道了一点,那竹筒必定在叶孤云身上。 “我知道你还嫌不够,我可以给你别的。”他招招手,边上的美女忽然消失,凉风中飘过来一个木箱。 木箱是打开的,灯光照在里面,太监的眼睛已发亮,“这么多的金元宝,你见过没有?” “没有。”叶孤云本就没看,他的目光却在盯着太监的眼睛。 “你也不想要?” “我绝不想要。” 太监不笑了,不笑的时候,拳头忽然握紧,他说,“我做事喜欢先礼后兵,现在你该满足了,只要你交出千金的竹筒,这一切都是你的。” 叶孤云沉默。 太监忽然冷笑,“我已好话说到家了,但你还是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客气了。” “我正在等着。”叶孤云忽然冷笑,他的剑忽然握得很紧,并未刺出。 无论谁先靠近他,必会死的很快,很难看。 太监忽然站起,桌子移开,动手的时候仿佛已到了,叶孤云已感觉到了。 他后面几人已握住刀柄,死死盯着叶孤云。 太监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说,“我绝不会跟你拼命的,所以你放心。” 叶孤云不放心,他的心已在肚子里剧烈跳动。 他若是跟叶孤云拼命,也许会好点,叶孤云绝不会惧怕这种事,他对这种事并不陌生。 太监忽然闭上嘴,也闭上了眼。 风笑天已冷冷笑了笑,“你到底还是硬汉子,可是我只要点燃,这么多的炸药,就会立刻爆炸。” 叶孤云额角青筋已在跳动,他说,“你要点爆?” “是的。”风笑天忽然又说,“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随时都会点的,所以你最好考虑的快点。” “我考虑什么?” “你知道我们想要的是什么?”风笑天又说,“你也知道我丧心病狂的时候,绝不会......。” 他的话不愿说出,但掌中的火折子已在摇晃着。 叶孤云不语。 剑轻轻抬起,剑尖对准风笑天的咽喉。 风笑天讥笑,“只要点燃,千金的小命就会立刻报销。” “是的。” “你不顾她的死活?” 叶孤云沉默,他忽然有种冲动,忽然很想去将竹筒交出去,换取千金的生命。 火折子在摇晃,晃的叶孤云晕眩。 他忽然说,“千金若是死了,我就跟她一起死。” 风笑天脸色变了,这一手显然没有效果,他叹息但为放弃,他们还有别的法子。 夜幕里忽然出现几个漆黑的影子,动作很快,抱着一个女人,一个不停痛苦呻吟的女人。 她虽然很痛苦,却并未求饶。 灯光照上她的脸,看到这张憔悴而无力的脸颊,叶孤云的脸色顿时扭曲。 “萧玉竹!” 这人赫然是萧玉竹,萧玉竹冷冷盯着握刀的人,不愿抬头看一眼叶孤云。 叶孤云慢慢的靠了过去,但两把刀已横在他们之间。 刀出鞘,一把刀忽然靠在她的头部,一把刀靠在她的胸膛。 “这样子的话,我们谈条件是不是要好点?”说话的是狗头铡。 叶孤云咬牙,忽然说,“你们想的果然很周到。”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几乎死亡 叶孤云握剑,冷笑,“你们想的法子果然很不错。” 狗头铡等到叶孤云笑完,才淡淡的说,“我们下的功夫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 “哦?” “是的。”狗头铡叹息,他的手臂虽然断了一条,但是腰杆依然挺的很直,边上两个女人扶的很稳,他绝不会有倒下去的机会,他又说,“你还是交出来,因为你反抗也没有用,只有交出来,你们活得会舒服点。” 叶孤云讥笑。 讥笑就是妄想,他不想再多磨牙,却一定要告诉他们的心意。 “你果然很狂妄,也很绝情。”狗头铡点头。 架在萧玉竹头颅上的那把刀也点点头,刀慢慢的抬起来,这人忽然下劈,刀光一闪。 “等一下。” 几缕发丝忽然落下,又被晚风卷走。 叶孤云呼吸几乎要停止,那三个字如果不说出,那一刀是不是会将萧玉竹活活劈死? 冰冷的刀锋并未从脖梗拿开,握刀的手很稳健,叶孤云看到那只手臂上高耸的青筋,宛如毒蛇般耸立。 萧玉竹忽然抬起头,她抬起头就凝视着叶孤云,她忽然说,“你快点离开,不要管我。” 叶孤云不语。 他的心已要碎了,他已看到靠在她脖梗的刀锋已在流血,刀并未动,动的是她的脖梗,她的脖子往上抬一点,鲜血便流了出来。 她虽然疼的要命,但她没有一丝怨言,她也并不惧怕。 叶孤云没有说话,心已急了。 他这个时候忽然想起钓钩上的鱼,他现在岂非正像是钩上的鱼? 刀锋上血流得更多,她牙咬的也更用力,她还在等着他答复。 叶孤云没有答复,忽然盯着狗头铡,冷冷逼视着他,仿佛想将狗头铡活活逼死掉。 萧玉竹忽然又说,“你快说出来,然后他们一定会放了你的。” 叶孤云怔住,他忽然盯着萧玉竹,想看清这女人的嘴脸,想看清她的心。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这种话并不该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你一定会看不起我。” 叶孤云垂下头沉默。 萧玉竹喘息着又说,“你最好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得到竹筒,一定就不会对付你了。” 狗头铡忽然笑了笑,“为什么?” “因为你们一定忙着对付千金的势力,绝不会有空对付叶孤云了。” “你还真的很聪明,可惜太聪明的女人总是会遭人讨厌的。”狗头铡的目光忽然落到叶孤云脸颊上,他看不到叶孤云的脸,却能感觉得到。 他笑了,又说,“但是有这么聪明的朋友就不同了,那岂止是一种幸运,简直是一种享受。” 叶孤云依然沉默。 “你在等什么?”说话的是风笑天,他的性子一向很急,他似已不赖烦了。 叶孤云忽然说,“我交出来,你们就会放掉我们?” “是的。”风笑天笑了笑,“我们一定放了你们。” “好。” 叶孤云忽然掠起,从柳树那截枯枝间取出竹筒。 看到这竹筒,萧玉竹的眼睛都已亮了,叶孤云没有看她,更不想知道这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忽然很想抱起千金离去。 竹筒忽然被风笑天夺走,火折子早已熄灭,风笑天忽然大笑着倒下。 叶孤云忽然冷冷盯着这人,盯着这人倒下在地上挣扎死去。 竹筒还在他手里,握得很死。 鲜血在风中飘零,每个人的呼吸似已停顿。 叶孤云忽然说,“这个人必须要杀的,因为我不杀了这人,我的觉就会睡不好。” 萧玉竹忽然大笑,“杀的好。” 阿门的手忽然一抓,竹筒忽然到了他手里,他慢慢靠向萧玉竹,递给萧玉竹。 他不在看一眼叶孤云。 脖梗的那两把刀已拿开,萧玉竹已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上面很软,本来扶狗头铡的两个女人忽然松开手,去扶住萧玉竹,神情很紧张,动作很小心很轻柔,仿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疼了对方,会有灭顶之灾。 几个人慢慢的靠向萧玉竹,都在微笑。 萧玉竹细细瞧着那竹筒,那盏灯笼忽然提了过去,她说,“这是真的。” 叶孤云怔住,彻底怔住。 晚风掠过,萧玉竹脸颊上那缕乱发轻轻的被吹开,现出了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带着狡猾、恶毒而又说不出的喜悦。 叶孤云不再看他们一眼,快乐是别人的,胜利也是别人的,自己只有带着失败离去,但他要将千金带走。 一个人忽然门板般立在轿子前,忽然说,“你等一下。” “我为什么要等?” “因为是我说的。”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叶孤云忽然冷冷盯着阿门,盯着他腰畔的那口剑,剑柄上忽然长出一只手,无论是什么人都看的出,那只宽大而瘦消的手握住什么,都不容易被夺走,就像是他自己的命,绝不会被别人夺走。 阿门握剑并未出鞘,但他的剑随时都可以杀人于无形。 他说,“你是用剑的?”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一点。 “你为什么不用鞘?” “因为我的剑随时都会杀人,无需入鞘,不必用鞘。”叶孤云又说,“绝不会像你的剑,躲在剑鞘中不出来。” 叶孤云冷笑,盯着阿门腰畔的剑鞘,忽然说,“整天见不到阳光的滋味,跟活在裤裆里有什么区别?” 他依然在笑,大笑。 他故意激怒阿门,剑客被激怒,刺出的剑一定是乱的,因为剑客的心已乱。 乱则败,败则死。 这其间绝不会有一丝选择的余地,也没有一丝值得怀疑的地方。 阿门闭上嘴,不语。 他的手依然握得很紧,等到叶孤云笑完了才说,“你果然不是剑客,但却是用剑的。” 叶孤云不语,听他说下去。 阿门又说,“身为剑客,就要忠于剑,诚于剑,一生都要以剑为朋友,以剑为伙伴,以剑为情人,剑就是剑客的一切,也是剑客的生命。” 他忽然也大笑,冷笑,讥笑,“你绝不是真正的剑客,也许只能算是三流的剑客。” 叶孤云闭上嘴,不语。 灯笼在晚风中摇晃,两个人相互凝视着,两个不同的剑意,两个不同的剑境,却有着相同的剑气,相同的杀气,他们的出手必然也是相同的。 夜色更深,天地间杀气更浓。 “你可以出手了。”说话的是叶孤云,叶孤云不愿呆在这里,想早点离开这里。 萧玉竹忽然说,“你想带着千金离开?” 叶孤云闭上嘴,不语。 他已明白这女人是什么角色,一个能牺牲贞操牺牲情感满足对方来换取信任的女人并不多,这种痛苦,并不是每一个女人所能做得到的,也并不是每一个女人所能牺牲得起的。 她无疑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彻底,牺牲的当然更彻底。 伤痛、情爱、躯体,......,甚至连思想都已付出,她将能牺牲的东西,仿佛都已牺牲掉。 她在笑着,笑的仿佛是一条疯狂而拙劣的母狗。 代价越大,得到的回报当然也很高,她在微笑,凝视着竹筒,忽然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话?” 叶孤云沉默。 剑尖的鲜血早已滴尽,他的目光渐渐落到上面。 风笑天的尸骨渐渐冷透、僵硬,连流出来的鲜血都已变得发干、缓慢。 这人死在那里,跟野狗死在臭水沟里仿佛没有什么区别,也同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萧玉竹更不会注意他,死人绝不会引起他的注意,特别是死了还没有一丝利用价值的死人,更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萧玉竹依然笑着,“被别人出卖的滋味怎么样?” 叶孤云不语,嘴角肌肉因过度酸楚而抽搐、轻颤。 “一定很不舒服。”说话的是狗头铡,狗头铡靠得很近,却并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一直与萧玉竹保持着一段距离,一种君与臣之间的距离。 “哦?”萧玉竹仿佛很惊讶,她凝视着狗头铡的笑意,脸色现出厌恶之色。 狗头铡若是看到这种脸色,一定会闭上嘴,远远的走开,甚至会逃走,但他没有看到,因为他垂下头的。 萧玉竹又说,“有多不舒服?” “当然是钻心刺骨那般疼痛了。”他依然在笑,因为他说的是事实,此时的叶孤云应该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萧玉竹也在笑,笑的仿佛很开心很得意,却仿佛有点不舒服,别人也许看不出,也感觉不到,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那他此时跟别人动手岂非很可能要死翘翘了?” “是的。”狗头铡目光落到阿门握剑的手上,笑得更加开朗。 萧玉竹忽然丢给他一口剑,笑着说,“你去杀了他。” 狗头铡的脸已扭曲,额角冷汗如雨滑落。 剑在轻颤,他的心颤动也许更加猛烈。 他就算手臂没断也不敢跟叶孤云拼命,何况现在的自己。 “你去杀了他。”萧玉竹依然在笑,笑的轻蔑、不肖。 剑握紧,狗头铡忽然倒下,大叫着,“我杀不了他,我做梦也杀不了这人。” 他大叫着大笑,忽然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受别人的气,受别人的摆布。 “我知道你不敢。”萧玉竹笑着忽然又说,“你原来也是个胆小的男人。” 等她笑完了,她边上一个女人忽然应声说,“胆小的都不配做男人。” 叶孤云没有说话。 他凝视着狗头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既没有对这人生出一丝同情,也没有一丝怜惜。 有些人非但不用去同情,更不值得去怜惜。 狗头铡忽然握剑刺向叶孤云,他没有选择,也许死在叶孤云剑下,会好受点,至少死得光荣些。 剑光刚刺出,身子忽然扭转,改变方向,冲天而去。 叶孤云叹息。 萧玉竹也叹息,她看了一眼阿门。 阿门点点头,他点头的同时,掌中剑忽然出鞘。 剑光一闪。 狗头铡忽然落下,死肉般一动不动,他死的时候,脸颊上的冷汗还在流淌。 萧玉竹冷笑,“他果然不行。” 狗头铡点头。 萧玉竹忽然将竹筒交给后面一个衣着破旧,眸子发亮的中年人,她说,“你去做这件事。” 这人点头,握住竹筒忽然消失。 叶孤云动容。 他从未见过轻功如此高的人,他自己的轻功算是很好了,这人的轻功仿佛比自己还要快一筹。 他是什么人?是萧玉竹的什么人?为什么拿着竹筒离开?他带那竹筒去哪?打算做什么? 柳树下的人已不多,那人走后,就剩下了八个人。 夜色里一直站着三个人,三个不同兵器,一个判官笔,一个雁翎刀,一个钩镰枪。 阿门凝视着叶孤云,没有说话,剑早已入鞘。 萧玉竹忽然说,“叶先生是不是想走了?” “是的。”回答的是阿门。 “他为什么还不走?” “因为他还想带走千金。” 萧玉竹微笑,“那我们能不能让他带走千金?” “决不能带走。” “为什么?”萧玉竹笑得有点吃惊,又说,“我们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没有,我们已经很道德了。” 萧玉竹笑的很讥诮,“我们答应过他,只要他将竹筒交出来,我就将千金交给他。” “是的,我们的确答应过。”阿门又说,“可是我们并未答应立刻放人。” 叶孤云的脸色变了。 萧玉竹点点头,“没错,我们的确没有说过立刻放人,所以我们还是很守信用的。” “是的。”阿门的手忽然握剑,又说,“所以我们并未做一丝不道德的事。” “你说的没错。”萧玉竹又说,“可是叶先生现在急着要走,怎么办?” “他不会走的。”阿门冷笑,呼吸竟已急促,他说,“因为千金在这里,叶孤云绝不会离开,他只要离开一刻,我就会将千金的衣服扒光,然后做自己早就想做的事。” 萧玉竹点头微笑,“有你的。” “应该的。” “你有把握拦住我?”说话的是叶孤云。 叶孤云忽然冷冷逼视着阿门,等阿门说话。 阿门没有说话,一脚踢出,狗头铡的躯体忽然飞起,骤然撞向叶孤云,叶孤云闪身避开,纵目一看,轿子已不见,萧玉竹竟已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道光芒射入云霄,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一只凤凰冲向天际。 苍穹下顷刻间绽放出四个大字。 凤舞九天! 叶孤云纵身往那个地方掠去,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希望这种预感很荒妙,很可笑,不是真的。 夜色里忽然出现三个人,三个杀人的人,叶孤云看不见最前面的是什么人,却看到一杆长而黑的枪已刺了过来。 钩镰枪! 剑光一闪而过,这人惨叫一声,倒下,掌中钩镰枪已刺进叶孤云躯体,叶孤云没有躲过。 后面一人跃出,这人更快,掌中刀光一闪,直取叶孤云的咽喉。 叶孤云顺手微抬钩镰枪,刀光顿时被钩镰枪死死卡住,这人咬牙,飞踢一脚,踢得又快又猛又狠,这人看到叶孤云重重撞向柳树的同时,也看到一道剑光闪过,叶孤云软软落下,他挣扎着起来,就看到一杆判官笔到了跟前,急点他十几处穴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叶孤云咬牙忽然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决不能刺偏,更不能刺慢,无论出现这两者间哪一个错误,都无法逃过死亡的厄运。 他几乎认为自己要死在那只判官笔下! 剑尖滴血!人竟无法动弹!! 判官笔叮的落地,人仰面倒下,一双眼睛中竟现出难以形容的惊讶、不信、恐慌。 他死也不信叶孤云可以出手,更不信叶孤云可以杀了他。 夜色很黑,这里已剩下漆黑,灯笼在晚风中已要燃尽,叶孤云一动不动的站着。 这一剑如果刺出的晚一点点,他的小命就会报销。 狂风卷起落叶,疯狂撞向叶孤云,叶孤云忽然倒下,他倒下也无法动弹,他闭上眼,努力忍受点住穴道带来的痛苦。 他想睡一觉却无法做到,因为他脑海里不停的翻滚着几个人。 风笑天已被他杀了,但千金呢?她被带到哪去了?她的势力会不会被瓦解?她会不会死? 晚风卷起尘土扑向叶孤云,他却只能忍受着,无力反抗。 泪水从脸颊流出,流到嘴里,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泪水,他没有想到竟是那么咸,那么柔和。 他努力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静静等着穴道解开,然后再去找千金,他决心一定要将千金找到,看到她快乐、幸福,再离去,去找下一个该杀的人,那个人就是寒凌子。 寒凌子也是最后一个,他一个人呆在剑池,剑池里的水是血红色的,是每一个失败者鲜血染红的。 每一个前来挑战的人,都会带着杀气进去,然后葬身在剑池里。 叶孤云闭上眼,想到的寒凌子只有这些。 寒凌子也是孤单的,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剑池的中央那根浮木上,等着别人去找他决斗,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或是小孩,他都会杀,为了比剑,他已先后杀了七个老婆,他的孩子早已离开,在外面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 他孤单却与叶孤云不同,叶孤云孤孤单单的,却很寂寞,但他却不同,他完全没有寂寞,只是很需要,他需要的是有人找他决斗。 没有人找他决斗,他就在那里等着,有时候会发疯,盯着自己影子决斗,他想将自己打败,却无法做到,所以他每个月都有几天跟女人一样不是那么正常,女人只会不舒服,不高兴,但他却会发疯。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四十九章 又见白衣女 叶孤云露出喜色,躯体慢慢已能动弹,渐渐有了活力,他挣扎着站起,忽然又倒下,他并不着急,他已看到了希望。 他深深吐出口气,又在努力挣扎,直到根根肌肉没有麻痹感,才吐出口气。 叶孤云从衣衫上撕开一根布条,将伤口包扎好,立刻往穿云箭讯号的地方掠去。 他毫不怜惜自己的体力,只要赶到那里,也许有可能看到千金,只要能看到千金,他就有法子救出千金。 晚风中嘶叫拼命的声音已没有,但血腥味却更重。 天色渐渐有了亮光。 大地有了生气,叶孤云忽然愣在那里,满心焦急,他看不见千金,尸骨很多,来往搬运尸骨的人更多。 他们拼命已结束! 搬运尸骨的人是哪方势力?是千金的?还是狐狸精的? 他忽然握住一个人的手,这人伤口很深,几乎站不稳,脸上的肌肉已疼痛、疲倦而下垂、松弛,他现在看上去像是地里累得半死的农民。 “你是什么人?” 这人茫然看着他,“我不认识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狐狸精的什么人?” 这人依然盯着他,“我不认识你。” 叶孤云急了,无论他问什么,这人都是说那一句话,他赫然已变成傻子。 傻子呵呵笑着,别人看不出来他笑的是什么,也看不出他还有没有机会正常活着。 叶孤云也笑了,苦笑。 就在他笑到最猛烈的那一刻,面前这傻子手里多出一柄刀,短刀。 短而险。 刀光忽然一闪,捅进叶孤云的躯体,叶孤云仰面倒下,刀定入他躯体,握刀的人忽然扬长而去,大笑着奔向阳光。 就在他奔出两步,忽然倒下,躯体顿时不动了。 叶孤云咬牙拨出刀锋,就看到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人并不魁武,有点瘦消,有点柔弱,走路的样子都不稳,他的目光当然也很娇弱,娇弱的几乎不像是男人,像是红楼里的女人,只是少几分堕落、萧索。 这人的刀上滴着血,没有刀鞘。 他说,“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我本该杀了你的。” “为什么?” “被朋友出卖的滋味,是什么感觉,你尝试过没有?” 叶孤云答不出,因为那种滋味并不是用言语所能表达出来的。 他忽然说,“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因为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听不懂,这人已离去。 所有人都已离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人陪他,更没有人跟他拼命。 阳光升起,大地上变得灼热不已,秋风卷起一根稻草贴向叶孤云嘴角,叶孤云嘴里发干,想喝水,却无能为力。 他这个时候,忽然想起了那条漂浮在臭水沟里的死狗,毛皮已脱落,眼睛已漂浮,那种景色实在令人发疯。 他努力将嘴角的酸水吐出,发现吐出的却是鲜血。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躯体慢慢有了力道,他挣扎着起来,走往林子,阳光下水波闪烁的仿佛是黄金。 他就往那边走去,他需要喝水,如果喝不到水,他的小命也许就要报销了。 叶孤云还不想死,特别是两件事还未做,他死也死得不甘心。 一件是将千金救出,一件是将寒凌子杀死。 他忽然扑进水里,鲜血从伤口流出,他丝毫不在乎,也许此时他在乎的东西已不多,也许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河水很快将他淹没,他在河水里静静的流淌,懒得去动,甚至懒得去呼吸。 他就在这河水里,慢慢失去知觉失去力量,进去梦乡。 梦里有个女人将他抱起,放在船上,让阳光不停的晒,他努力去看那女人,却发现自己看不见她的样子,因为她脸上被一层雾笼罩着,叶孤云看不清。 这女人是什么人?是千金?是杭天凤?是白雪?或者是媚娘? 船在河水里轻轻飘动,他醒来便看到了女人,一身白衣如雪,发丝雪白,头上带着斗笠,四周被布垂得很急。 她的声音极为苍老极为憔悴,她说,“你醒了?” “是的。” 叶孤云的脸红了红,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衣服已被扒光,无论是谁,在一个陌生的人跟前光着身子,都会不好意思的。 他也不例外。 女人转过身,将衣衫丢给他。 “你救了我?” “是的。”女人又说,“我故意救你的,好让你死不成。”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死的样子。”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可以不看,岂非就省了很多事了?” 女人的手忽然握紧,又说,“可是我看到了,所以你就死不成了。” 叶孤云点头,想蹲下来看看她是什么样子,却发现这女人已到了船尾,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她说,“你还记得白雪?” 叶孤云点头,喉结上下滚动,“她在哪里?过的好不好?” 她的声音似已僵硬,久久才说,“她总算还活着。” “活着?”叶孤云的心在刺痛,他忽然想去找白雪,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女人点头沉默。 叶孤云看不见她的脸,却感觉得到她毕竟很伤心。 女人伸手丢出一张纸,忽然说,“这是白雪给你的。” 打开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一个人名。 旧街,千金。 叶孤云忽然盯着那女人,“旧街在哪里?那里有千金?” 女人点头。 他问了两个问题,她却点了一个头,她又说,“我们现在往旧街那里去。” 叶孤云点头,“你为什么一次一次的帮我?” 女人不语,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 船已靠岸,叶孤云上岸,女人并未上岸。 他转过身,就看到那女人悄悄的离去,她并未打一声招呼,她静静的在河面上林荫下飘动,仿佛是安静、美丽而神秘的洛神。 叶孤云身子忽然剧烈轻颤一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门板般立在那里。 “你来了。” 叶孤云点头,“我来了。” “你来了就好。” 叶孤云点头,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感觉这里面有点奇怪。 阿门又说,“你来了,就跟我走,去见他。” 叶孤云点头。 两个人穿过破旧的街道,两旁的窗户吱吱作响,没有人住,老鼠洞里绝没有一丝动静。 破庙里没有佛像,也没有别的神像,只单单的摆着一顶轿子,千金在里面熟睡,四周围满了壮汉,眼睛瞪得很大,瞪着叶孤云。 叶孤云慢慢的靠近。 阿门走进里面,萧玉竹正坐在椅子上,似已很憔悴,也很疲倦,却没有一丝痛苦、哀伤,她说,“你果然来了。” “是的。” “相信你已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就是狐狸精,这里最大的黑道头子。” 萧玉竹点头,微笑着。 叶孤云忽然又说,“你答应过我,只要将竹筒交出来,你们会放了千金。” 萧玉竹点头承认,她淡淡的说,“我并未说立刻就放,你急也没用。” “你现在想怎么样?” 萧玉竹点头沉思,忽然说,“请千金去休息,小心点。” 他们果然很小心,轿子忽然抬起,四周的壮汉忽然水一般往外面走去。 “他们带千金去哪?”叶孤云咬牙,他的手忽然握紧。 他的手握紧,阿门的手也忽然靠向剑柄,他靠的更快,他们本就是用剑好手,谁都没有把握杀了对方。 叶孤云没有把握杀了阿门。 阿门岂非更没有把握杀了叶孤云? “你想出手?”阿门的眼睛没有看叶孤云,但他的心神已飞到了叶孤云的咽喉。 只要需要出手,他的剑必定顷刻间刺进叶孤云的咽喉。 他的咽喉同时也可能被叶孤云的剑洞穿。 叶孤云点头,剑尖慢慢的抬起,对准了苍穹,并未对准阿门,阿门并未在他前方。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紧张,他们不停的紧张着,紧张的仿佛是绷紧的弓玄,紧的仿佛随时都会崩断,可是他们不在乎。 庙里顷刻间变得说不出的沉闷,沉闷的令人窒息,令人呕吐。 萧玉竹忽然笑了,“你们真的想拼命了?” 叶孤云咬牙,“也许!” 阿门沉默,沉默就是承认,也是一种肯定。 “你想杀了阿门剑客?” 叶孤云点头。 “你有把握?”萧玉竹讥笑,又说,“你有几分把握?” “我没有把握,也许连一分把握也没有。”叶孤云的手握得更紧,他的心抽紧的也许比手臂上青筋更加猛烈。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岂非很愚蠢?” “因为他也同样没有把握,也许同样连一丝把握也没有。” 萧玉竹又笑了,拼命的是别人,并不是自己,所以她笑的很开朗,很得意。 “你们俩想不想杀死对方?” 她问的是两个人,她很想知道两人有什么反应? 令她吃惊的是这两人居然同时点头,他们点头的同时,目光忽然相撞,萧玉竹从未见过如此冰冷如此森寒的光芒。 两人的目光相撞,似已像是刀锋般摩擦着,似已迸出了火焰。 “你们都很好,我一定让你们决斗一下。” 阿门点头,“是。” 她凝视着叶孤云,又说,“你敢吗?” “我为什么不敢?” 萧玉竹冷笑,“你现在受伤很重,伤上加伤,无论是出剑,还是反应,现在都不是巅峰状态。” 她依然在冷笑,她又说,“你躯体达到巅峰状态,恐怕也没有把握杀了阿门,何况现在的你?”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现在伤上加伤,体力无疑远远不如从前,杀阿门这样的对手,无疑没有一丝把握。 萧玉竹笑了,笑的像是从鸡圈里得到满足的狐狸,笑的接近发疯,她又说,“可我不会让你们动手的。” “为什么?” “你没有理由跟阿门拼命。”萧玉竹忽然又说,“阿门也没有理由跟你拼命。” 叶孤云闭上嘴。 他知道萧玉竹现在要说出心里要做什么?无论她要做什么,叶孤云都无法拒绝。 萧玉竹忽然不笑了,他说,“你还记得那根竹筒?” 叶孤云点头,他当然记得那根竹筒,那是笑面书生临死的时候给他的,这是千金的最后一股力量,也是全部力量。 想到这一点,叶孤云的躯体发冷,那股力量无疑已被他吃掉了。 她无疑是胜利者。 可是她好像没有一丝胜利后的那种欢愉之色,难道胜利也会令人疲倦、消沉? 叶孤云忽然说,“你应该笑一笑的。” “我为什么要笑?” “你将千金的势力吃掉,难道还不值得好好高兴一下?” “他的势力并未让我吃掉。” 叶孤云吃惊,怔住。 萧玉竹的脸色变得并不好看,她又说,“那竹筒是笑面书生给你的?” 叶孤云点头。 萧玉竹忽然又说,“笑面书生已死了,所以才交给你的?” 叶孤云点头。 他有点奇怪,因为萧玉竹应该知道这一点的,这句话本部该问出的。 萧玉竹忽然又说,“笑面书生并没有死。” 叶孤云又怔住。 他绝不信笑面书生还活着,因为笑面书生本就是他埋葬的,这一点他记得很清楚。 “你不信?” 叶孤云笑了笑,“我不信。” 萧玉竹脸颊上忽然变得冰冷,冰冷而无情,她说,“你错了,他非但没死,而且活的好好的。” 她冷冷笑了笑,又说,“这次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令我们的死伤很重。” 叶孤云更吃惊不信。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 “是的。”叶孤云又说,“现在你说的一切,我都是不信的。” 萧玉竹叹息,“很好,我们可以去看看。” “好。” 柳枝在阳光下飞舞,下面泥土没有一丝动过的痕迹,“你信不信下面的人不是笑面书生?” 叶孤云沉默。 掌心已沁出了冷汗,柳树被移开,下面的两个人依然是笑面书生与塞外金刀。 萧玉竹忽然说,“你看出来没有?” 叶孤云已看出来了,这人的的确确不是笑面书生,脸颊上的精致面具已脱落,露出了一个陌生而瘦消的人。 “你现在是不是相信我了?” 叶孤云点头。 尸骨已埋下,是阿门埋下的,他看起来仿佛有点不自然,仿佛也带着点犹豫、痛苦之色。 萧玉竹轻轻笑了笑,又说,“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不敢将千金放出去了。” 她担心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光光一个黑道军师就已令她神魂不定,如果再加上一个千金,她岂非活的很艰难? “你想杀笑面书生?” “是的。”萧玉竹忽然又说,“笑面书生不死,我们的势力无法跟他们抗衡。” 叶孤云忽然又说,“你要我去杀笑面书生?” “是的。” “我找不到他,而且你又怎么相信我会去杀笑面书生?”叶孤云又说,“你难道不怕我带笑面书生来跟你作对?” “不会的,我们都是老熟人了。”萧玉竹又笑了笑,“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 “你相信我?”叶孤云微笑。 萧玉竹微笑,笑的很诚恳也很温柔。 她本就是个会温柔的女人,温柔的能令大多数寂寞男人伏倒在她裙下。 “你相信我,可我并不相信我自己。”叶孤云又笑了,“我怕我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你不必担心,你放心去做。”萧玉竹温柔的笑了笑,“只要你记得千金在我手里就可以了。” “只要不带来,我就杀了千金。”这句话萧玉竹并没有说出来,但叶孤云已明白其中的意思。 说到“千金”的时候,叶孤云脸上的肌肉都已跳动,他最后还是点点头,又说,“我将笑面书生带来,但绝不杀。” 萧玉竹点头微笑,“看来你想通了。” 叶孤云点头。 阿门忽然从腰际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地址跟时间。 “你去忙,阿门会随时通知你去哪里见我。” 叶孤云忽然直愣愣盯着阿门,忽然说,“你不怕我杀了阿门?” 萧玉竹笑了,她说,“我绝对放心,如果笑面书生想杀阿门,你也许会保护阿门。” 她不用说为什么,也不必说下去。 阿门并未离去,萧玉竹已离去,她被几个人抬走的,她这几日好像快要累垮了,跟叶孤云说话,也是勉强自己说的。 叶孤云凝视着柳树久久忽然说,“没想到我会跟你一起做事。” 阿门点头,又说,“你没想到的事还有很多。” “比如说。” 阿门不语,慢慢的走向林子里,走的方向正是三厢楼。 叶孤云并不想去找三厢楼,却不得不去,“你不怕笑面书生对你不利?” “不怕。”阿门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我不用害怕。” “为什么?” “因为我有危险,你必找不到千金下落了。”阿门又说,“你是聪明人,又怎么会做那么糊涂的事?” 叶孤云承认,“但是我若保护不了你呢?会怎么样?” “那我就认栽,死翘翘也没关系。”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三厢楼里生意很不错,里面没有说书的,掌柜的见到叶孤云,忽然迎了上去,“叶大爷,你来了。” 叶孤云点头,苦笑,“你若想我多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就别说那酸溜溜的爷。” 掌柜的点头。 他大步走了上去,因为楼上雅间里有个人在向他打招呼。 阿门没有跟上去,在拐角找个地方要壶茶慢慢喝着,他还要了瓜子。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章 斩杀 叶孤云走上楼,帘子便掀起来,里面一个人笑着说,“别来无恙,叶先生尚好否?” 这人是个瘦消的书生,虽然很落魄,很狼狈,却带着三分书生气,也带着七分浪子独有的那种特意气质,这种气质只有在外面漂泊流浪久了的人才会有。 淡青色长衫因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发白,虽然很陈旧却很干净,很整齐。 这人赫然是笑面书生! 叶孤云吐出口气,慢慢的又说,“尚好尚好。” “看起来叶先生依然风采依然,实在是可喜可贺呀。”笑面书生还在笑,他说,“快进来喝茶。” 雅间里面没有别的人,泡茶的人已走了,门已关上。 笑面书生端茶微笑,忽然说,“感谢叶先生成全在下。” 叶孤云眨了眨眼,“我成全你?” “是的。”笑面书生微笑,又说,“还记得上次让你保护好的竹筒?” 叶孤云点头承认。 “那就是个陷阱,一个令狐狸精上当的陷阱。” “可是你们都有了损伤,都没占到好处。” 笑面书生摇头,“不是的,我们与狐狸精双方势力死伤是一比十五。” 叶孤云吃惊。 “狐狸精是怎么说的?” 叶孤云不语。 他不知道怎么说,但他感觉这两个人都有点不对,仿佛都有着狐狸独有的气质,狡猾而凶狠不已。 笑面书生苦笑,讥笑,她说,“她这是打肿脸充胖子,她一定说自己跟我死伤都很惨重,是不是?” 叶孤云沉默。 他跟前的茶杯已被倒满,笑面书生又笑了,他现在好像很得意,他说,“你让我猜猜她想做什么?” 杯中茶一饮而尽,他就静静的顿住,像是忽然抽筋动不了了,久久才说,“她一定恨我恨的牙痒,是不是?” 叶孤云点头承认。 这一点他说的没错,也许不光光是牙痒,也许手更痒。 “她想杀我?”笑面书生得意的笑了笑,他说,“我实在没有想到萧玉竹就是狐狸精,你大概也没有想到,是不是?” “是的。”叶孤云又说,“她也没有想到你还活着。” 笑面书生点头,“堂堂黑道军师岂能那么容易的死去?那不成江湖一大笑话了?” “是的。”叶孤云承认,“你若是那么容易的死去,岂非就变成是笑话了?” “所以她为什么不来杀我?” 叶孤云苦笑,“她若是来了,你一定会跟兔子一样,跑没影子了,来了也是白来,也许还要倒霉。” 笑面书生点头承认,“孺子可教也,这就叫吃一亏长一智,知道我笑面书生还没死,就不应该乱来了。” “可是她已经乱来了。” “她要你来杀我?”笑面书生眨了眨眼,“但你一定不会答应的,是不是?” “是的。” “但你还是来了,你还是要杀我?”笑面书生叹息,“你能肯定我死了以后,能将千金救出来?” “不能。”叶孤云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你还是有见解的,想不到你还是有点远见的。”笑面书生又将茶满上,才说,“你为什么不将下面那个杀手叫上来?” “我不敢。” 笑面书生垂下头沉思,忽然又说,“你怕我杀不了他?” 叶孤云沉默。 他不愿说出真话,却也不愿说谎。 笑面书生咯咯笑了笑,又说,“你难道怕我杀了他。” 他说完就盯着叶孤云看,上上下下的瞧着,忽然又说,“你难道变性了,对仇敌都会心软?” 叶孤云沉默。 笑面书生叹息,摸出折扇,又用力摇了摇,又说,“你以为能阻止得了我杀他?” 叶孤云咬牙,脸色变了变,忽然身子一掠,箭一样射了下去,端茶的小伙子被吓了一跳。 叶孤云往拐角那里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更难看。 人赫然已不见,杯中茶涟漪纵纵,还未平息,叶孤云没有耽误,忽然掠起箭一般射了出去。 他明明看到阿门坐在那里喝茶,可是忽然就不见了,桌子下面躺着一个死人,死人并不好看,但那个死人却是好看的,那人脸颊上的笑意还没有一丝改变,死了还保持的很完好。 令阿门忽然离开的人并不多,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这里还有别的高手不成? 风吹过,已有血腥之色。 迎着风忽然孤云般掠起,掠了出去,这人是什么人?居然能与阿门拼命,居然没有落败的迹象。 阳光很灼热,很要命,但叶孤云的躯体已发冷,从脚底板一直冷到头顶。 笑面书生忽然到了不远处,忽然说,“你还是不要去追。” 叶孤云不语,身子忽然掠起,凌空展身飘动,孤云般飘走,他的轻功在江湖中本就很高,比他高的人很少很少。 天地间杀气更重。 林子里木叶萧萧,叶孤云落下抄起一片叶子细细观看,呼吸都变得急促,叶子竟被削成两截,落下来的叶子竟都是两截!平滑而整齐不已。 是剑气割断的! 河水边矗立着两个人,两口剑,也许他们的剑意、剑境、剑法都不相同,但有一点必定是相同的,那就是快,也很狠。 其中一个是阿门,他的剑被嘴死死咬住,忽然从衣衫上拉下一截布条,将伤口绑好,然后就等着对方。 这人并不魁武,有点瘦消,有点柔弱,走路的样子并不稳,他的目光当然也很娇弱,娇弱的几乎不像是男人,像是红楼里的女人,只是少几分堕落、萧索。 叶孤云见过这人,这人明显是高手,只不过看起来很不像而已。 他远远的站着,瞧着这两人厮杀、拼命。 看到他们两人的样子,叶孤云忽然想起了两条恶狗在草地上撕咬,虽然遍体鳞伤,却绝不投降,也许就算是死,也不肯投降。 叶孤云的手握得很紧,却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只要靠近一点点,必会惊扰到他们的思想,只要阿门被打扰到一丝,必会死的很难看,那个人绝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 阿门死翘翘,就没有人能带自己去见千金,千金必死无疑。 想到千金在轿子里熟睡,叶孤云的心已要碎了。 那个人的伤口也很多,身上被刺破的地方也同样很多,拼命的时候,他们绝不会在乎自己的死活,而是在乎对方的死活,只要对方死了,他就能活着,只要活着,就是胜利。 那人忽然蹲下,就蹲在河边,剑依然握得很紧,另一只手已伸进河水里,接水喝,他接得很稳定也很冷静,杀人的时候这两样必不可少,少了哪一样,都必会死于别人的剑下。 他接的水到嘴边,已将近没有,但他并未放弃,依然用舌头舔一舔,感觉一下水带来的活力。 叶孤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高不行! 这人是高不行?就在叶孤云沉思的时候,一口剑忽然从背脊刺出,他没有看,却能感觉得到,剑锋对准自己的时候,他忽然箭一般射向前方,后面的人显然很吃惊,没有想到叶孤云居然在这顷刻间离开。 剑光闪动,剑势很急并没有一丝慢下来。 叶孤云冷笑,剑尖忽然往后面一撩,那人忽然倒下,死肉般一动不动。 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 叶孤云忽然走了过去,因为他们两人同时面向叶孤云,他们两人的剑都已被惊住,都已不敢出手! 高不行忽然逼视着叶孤云,忽然说,“想不到你还活着?” “是的。”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去?” “我为什么要死去?”叶孤云讥笑。 高不行嘴角绷紧,根根肌肉几乎要崩断,他又说,“可是我看到你明明已死了。” “可是我现在明明依然活着。”叶孤云的讥笑更浓、更狠。 他的目光仿佛要将高不行活活盯死,盯死在大地上。 高不行娇弱的身躯慢慢后退,退的已不稳,脸色渐渐扭曲,变得恐惧而惊慌不已。 阿门笑了,因为这人已不值得自己出手了。 剑缓缓入鞘。 他忽然盯着高不行,冷冷的说,“你现在还能杀人?” 高不行不语,嘴角肌肉已松弛,他仿佛是泄了气的气球,变得没有一丝活力,没有一丝生气。 叶孤云不再看他一眼,忽然说,“你走,我们不想杀你。” 高不行霍然凝视着叶孤云,“你不杀我?” 叶孤云忽然笑了,冷笑,“我不会杀你,因为你上次没有杀我,阿门也不会杀你。” 高不行吃惊、不信,忽然说,“为什么?” “因为他如果杀你,我就出剑杀了他。”叶孤云忽然盯着阿门冷笑。 阿门点头承认。 看着高不行慢慢的离去,阿门忽然也笑了,“你居然有了恻隐之心?” 叶孤云点头并不否认,忽然说,“这种人我不想杀,也不想看着被杀。” “你阻止我杀人?” “是的。”叶孤云又说,“所以你千万别再我跟前杀这样没用的男人,否则会......。” “否则会被我杀死?” 叶孤云忽然盯着阿门握剑的手,又说,“所以你最好不要在我跟前杀那种不行的剑客。” 阿门也冷笑,“你有把握杀了我?” “我没有把握杀,但我可以杀掉你。” 阿门愣了愣,他直接就问,“这句话我听不懂。” 叶孤云冷笑,他说,“我的意思是说就算我没有把握杀了你,被你杀了,但你还是活不了。” 阿门点头承认,“你的确可以做到这一点。” 他忽然盯着林子里,林子里既没有人,也没有鬼,可是他盯得很出神,很紧张,他说,“我们这次出来去找笑面书生,也许没有机会下手了。” 叶孤云摇头,又说,“未必,我们找不到他们,但他们一定会找我们的。” “你肯定他们会来找我们?” “一定会找的。” “为什么?”阿门又说,“你有把握?” 叶孤云点头,忽然说,“我有把握,因为我有这种预感,笑面书生一定很快会来找我们。” 阿门点头,脸上现出吃惊之色,“笑面书生为什么不躲起来?” “因为他也是钓鱼的人,钓鱼的人都喜欢看着别人上钩。”叶孤云的脸色忽然变得奇怪,仿佛很享受,又仿佛很讥讽,他又说,“欣赏着别人在钓钩上挣扎的样子,对他来说,也许是一种享受。” “他有疯病?”阿门吐出口气又说,“你居然知道他这一点毛病?” “我不知道。”叶孤云又说,“但我猜的到这一点。” 阿门垂下头,闭上嘴。 他似已不愿跟一个过度自信的人说话,这种人无疑会令自己坏事。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是否还有机会见到笑面书生?” “你不信我能遇到他?” 阿门不语。 “我带你去找他。”叶孤云笑的很神秘。 “你能找到他?” 叶孤云不语。 他们两人忽然有进入这条街道,两人都是出剑很快的剑客,而且出手也很稳定,对危险的预感同样很准确,所以他们同时停下。 剑出鞘。 两口剑几乎是同一时间出鞘,同一时间刺出,两道剑光一闪而过。 两个人几乎同时倒下。 他们倒下仿佛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忽然扼死,活活饿死。 鲜血从咽喉射出,眼睛却在往上翻。 “他们是什么人?”说话的是阿门,阿门的眼睛死死盯着倒下去的两人,两人都已死翘翘了,却仿佛丝毫还未满足他杀人的欲望。 “他们是死人。”叶孤云又说,“我们去三厢楼。” “三厢楼?”阿门又已吃惊。 他们从三厢楼出来的,笑面书生本不该在里面的。 “你会在里面等我们?”阿门有点不信。 叶孤云冷笑,“他本来不会在里面,但现在一定会在。”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他在,就一定会在。” 阿门讥笑,“你也有疯病?你是不是自信过头了?” “我没有自信过头,而是他听到了我的话,一定会过去的。”叶孤云又说,“你还是不信?” “我的确不信。” “那好,你会相信的。” 穿过几条横向,就到了三厢楼,时间很快,没有别人准备时间。 掌柜的看到叶孤云回来,忽然笑了,“叶先生请上楼。” 叶孤云点头,忽然又说,“上面有人等我?” “是的。”掌柜的又说,“是书生大人。” 叶孤云瞧着阿门,“你跟不跟我上去?” “跟。” “不怕他杀了你?”叶孤云又说,“他本就是江湖高手,杀得了他的人并不多。” “我也很想杀他。” “你不能杀他。”叶孤云又说,“我答应过萧玉竹,带活的过去。” “她其实希望你带死的过去。” 叶孤云点头。 他不再说话,忽然走了上去,阿门在后面跟着。 茶水已摆好,三杯茶,倒茶的人轻轻退了出去,里面仅有一个人。 这人是个瘦消的书生,虽然很落魄,很狼狈,却带着三分书生气,也带着七分浪子独有的那种特意气质,这种气质只有在外面漂泊流浪久了的人才会有。 淡青色长衫因岁月的打磨而变得发白,虽然很陈旧却很干净,很整齐。 笑面书生果然在里面等他们。 他微微转过身,笑了笑,忽然伸手一礼,“请用茶。” 阿门忽然说,“我不是来喝茶的。” 笑面书生点头,“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了你跟叶孤云一样,都想带我走,去见骚狐狸?” 阿门点头不语。 掌中剑忽然握紧,因为觉得这里一定有很多防守才对。 这里没有防守,笑面书生端起茶等着,阿门不明白,这里为什么没有防守?如此重要的人,为何没有一人负责他的安全? “你们为什么不喝茶?”笑面书生又在笑,“难道怕里面有毒?” 叶孤云也笑了,“笑面书生绝不会在茶里面下毒,否则就不是笑面书生了。” “还是叶先生了解鄙人,鄙人虽不是有名之士,但还不至于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来。” 叶孤云忽然端茶一饮而尽,又说,“这是碧螺春?” “是的。”笑面书生看着阿门,目光中带着轻蔑、不肖之色。 他笑了笑,“我一定会跟你们去的。” 叶孤云点头,“你知道去的后果是什么?” “当然知道,而且知道的很。”笑面书生讥笑,“不就是死?有什么了不起?” “你不怕?” “当然不怕,若是怕的话就不会在这里等你们了。”他忽然从腰际摸出折扇,扇中骤然射出七点寒星击打阿门的要害。 阿门冷笑。 剑出鞘,剑光闪动,顿时叮叮作响。 剑光又是一闪,笑面书生的头颅忽然从脖子上忽然跃起,跳到桌上。 叶孤云叹息,并未说什么话。 阿门忽然握住头颅,笑了,“不是我想杀他,而是他逼我杀他。” “我看到了。” “所以你绝不会跟我拼命的?” “我绝不会跟你拼命的。”叶孤云又说,“但你一定要带我去见千金。” “是的,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千金。”他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叶孤云从门后面摸出个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空的,他忽然交给阿门,“这个体面点。” 阿门点头微笑。 “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是的。”阿门说走就走,他提着木盒慢慢的走了出去,他看了一眼掌柜的,还笑了笑,放了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在柜台。 掌柜的微笑谢过。 叶孤云凝视着木盒,忽然有种冲动,忽然很想将木盒打开,仔细看看那张脸,是不是笑面书生。 因为他亲眼看到笑面书生死亡,却偏偏没有死亡。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追逐 阿门提着木盒,走在长街上,左看看又看看,时刻都没有放松,他的神经时刻都是绷紧的。 他说,“我只是觉得奇怪。” “你奇怪什么?” “这里为什么没有埋伏?”阿门又说,“一个像笑面书生那样的高手,怎会没有在这里设伏?”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想不明白?” “是的。” “你不必明白,到时候你一定会知道了。” “什么时候?” “当然是该知道的时候,到那个时候,你想不知道也很困难。” “可是他已死了。” 叶孤云不语。 他不愿将心里的感觉说出来,木盒里很可能是假的,若是阿门知道里面是假的,会怎么做? 想到这一点,叶孤云的心忽然变得酸痛起来。 叶孤云垂下头,忽然说,“你不必担心,这里并不会有埋伏。”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死人绝不会设下埋伏害你的。” 阿门点头。 走出这条长街,阿门的脚步忽然变得很快,快的像是逃跑的野兽,叶孤云几乎跟不上他,也许在他没有重伤的情况下,会跟得上,但现在的他绝不会轻易跟上的。 经过十几条河流,又翻过几条山丘,阿门才放慢脚步。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如此隐蔽?是狐狸精的老窝?叶孤云瞧着阿门慢慢的往前走,心里有点感慨。 “你猜疑这里?” “难道我不应该猜疑?” “你的确不应该猜疑,你现在只需要带千金出来。”阿门又说,“我们过来的路,你记得了没有?” “记得了。” “很好。”阿门明白叶孤云绝不会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他解释着,“你带千金离开,就方便了。” 叶孤云更不明白。 因为这人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难道他希望千金被带走? 他忽然觉得阿门这人也有点奇怪,这里每一个人仿佛都显得很神秘,很奇异。 阿门忽然说,“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 “听到了,而且听的很清楚。” 阿门点头,闭上了嘴,沿着小径往里面越走越窄,两边的石壁陡峭而倾斜,叶孤云并未触摸也可知道,经过雨水的冲洗,已变得光滑而平整,纵目仰望,会感觉到似倒非倒,无论什么样的势力想突破这重关卡,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走到这里,阿门忽然掉过头,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这里就是狐狸的老窝,纵使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也无法轻易活着进去。” 叶孤云沉思,又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阿门闭上嘴,忽然扭过头去,继续走着。 叶孤云沉思。 这人心里莫非也有着难以言表的痛楚?也需要找个朋友去倾吐? 经过小径,就走入一个个稻草堆,堆的很多,却也很乱,这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里面是不是隐藏住很多杀人的人?等到敌人出现然后拼命? 叶孤云没有问,前面林子里有个女人在等着,目光很疲倦很呆滞,当然也极为无力,她本是个精明而狡猾的女人。 是不是很精明很狡猾的女人,都会容易疲倦?容易无力?因为她们想要得到什么,都会很容易得到手,而且自己一定会得到满足,经常满足,就会有这种疲倦、无力。 阿门将木盒提过去,木盒打开,萧玉竹笑了笑,就不再看他们一眼,后面忽然出现四个人,一顶轿子。 看到轿子里的女人,叶孤云身子骤然变得发冷。 千金竟已变得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许多。 他忽然说,“我可以带她走了?” 萧玉竹忽然笑着摇摇头,又说,“你这次做的事,并未做好。” 她忽然将笑面书生脸上精致面具揭开,就现出一张陌生的脸颊。 她笑了笑又说,“但是对我却并非有害处的。” 叶孤云沉默。 阿门停在轿子边,那四名壮汉慢慢的退了出去。 叶孤云沉默而等待,只要他对萧玉竹还有利用价值,她绝不会伤害到千金毫发。 萧玉竹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叶孤云的后面,也就是一堆堆稻草的方向,她的眼睛渐渐已发亮已发冷。 阿门渐渐靠得不那么近了,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正当叶孤云感觉到奇怪的时候,背脊肌肉忽然不停轻颤,叶孤云回过头,阳光柔和而娇弱,大地上和平而宁静,秋风中却带着令人寒意,令人深入骨髓深入血液的寒意。 是杀气! 秋风中渐渐有了血腥,她脸颊上的笑意渐渐已飘起,她得意而愉快不已。 “你看到了什么?” 叶孤云看不到,却感觉得到,他说,“你的老窝有人来了,好像要跟你过不去。” 萧玉竹冷笑,摇头,“你说错了,他们过来找死的。” 叶孤云不语。 秋风中渐渐有了声音,那种声音只有在死亡边缘挣扎哀嚎才会发出来,那种声音现在听来也许比野兽被割破喉管时发出的声音更残忍更冷酷。 稻草堆渐渐有了动作,里面忽然出来几个人,有的拿剑有的拿到,鬼一样从里面出来,忽然往对手的躯体上砍过去,对方倒下,他们依然在砍着,因为他们还得到满足,更不会有一丝满意。 萧玉竹咯咯笑着,笑的很得意,她说,“你看看怎样?是不是很残忍?” 叶孤云承认,这的确很残忍,因为受伤的人从峡谷间逃过来,还没喘口气,就被屠杀。 他们屠杀逃过来的人,仿佛是农夫走进猪圈屠杀猪羊那么简单,简单而残忍。 “你心疼他们没有?” 叶孤云没有心疼,只觉得悲哀。 这些人无疑是笑面书生的,笑面书生又一次用替身的法子逃过了死亡,但却落到另一个圈套里了,他也许知道有这样的圈套,但一定不知道这圈套有多么的凶险多么的可怕。 如果他知道这一点,也许就不会跟着叶孤云过来了。 那萧玉竹呢?她是不是也知道笑面书生有这一出?所以沉着在胸,一直保持着镇定? 血腥味更浓,天地间杀气没有一丝消退。 萧玉竹忽然站起,她躯体上的伤口居然已痊愈,短时间内痊愈非但不可思议,更不能,可是她做到了这一点。 她忽然从腰畔取出一截软剑,剑很软,又软又柔。 稻草堆那里的人惨叫声渐渐已消失,为首一个是个拿着折扇的书生,看到这个人,萧玉竹嘴角那根肌肉几乎要崩断。 “笑面书生!” “是的。”萧玉竹忽然又说,“他一定会跟过来的。” 叶孤云笑了,“你现在是不是很怕他?” “我很喜欢他,更喜欢他倒在我脚下,然后被我活活踩死。”萧玉竹依然在笑,笑的不像是狐狸,像是一只野兽,冷血无情的野兽。 叶孤云沉默,目光落到轿子里。 萧玉竹长长叹息,“你猜猜笑面书生过来想做什么?” “当然想救出千金,然后杀掉你。” 萧玉竹冷笑,“你错了。” 她忽然又说,“你信不信我将千金交给他,他一定会杀了千金。” 叶孤云不信,吃惊。 “我知道你不信的,但这就是事实,你必须得承认这一点。” 叶孤云沉默。 “你现在唯有跟我一起,将这个臭不要脸的宰了,再离开这里。” 叶孤云忽然冷冷逼视着萧玉竹,忽然说,“我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可以将千金变成死人,然后交给你。”她依然在笑着,又说,“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因为我有这个能力,而且对我没有什么损失。” 她咯咯笑着,笑的像是一只野兽、禽兽,她接着说,“对我没有损失的事,我做一点并不坏。” 叶孤云咬牙,双眼似已冒出火花,他说,“你不怕我杀了你?” 他说话的时候,手忽然握紧,剑尖微微抬起,指向萧玉竹,萧玉竹眨了眨眼,忽然又笑了,“你不会的,因为是绝代双剑,绝不是三流剑客。” 笑面书生这个时候,慢慢的走了过来,折扇轻轻摇晃着,微笑凝视叶孤云,“别来无恙,叶先生。” “尚好尚好。” “叶先生还要受狐狸精的摆布?想要杀了我不成?” 叶孤云沉默。 萧玉竹忽然冷笑,“你想要联手叶孤云来对付我?” “是的。”笑面书生回答的很干脆而直接。 “你错了,现在他只能为我去杀人,而且一定要替我杀了你。”萧玉竹笑着一抖剑身,柔软而无力的剑骤然抖得笔直,笔直而发亮,“因为抓住了他的软肋。” 笑面书生笑意忽然顿了顿,凝视着叶孤云,又说,“叶先生真的要替她杀了我?” 叶孤云紧紧握剑,闭上嘴不语。 “狐狸精根本没有信誉可讲,你帮她杀了我,只会害了千金,也害了她的势力。” 叶孤云点头。 笑面书生脸上露出笑意,又说,“叶先生跟我杀了狐狸精,我们一定会有法子救出千金的。” “你有什么法子?” “只要杀了狐狸精,千金自然会安全,那个杀手决无理由不放千金。” 叶孤云点头。 萧玉竹忽然冷笑,笑声中,身边忽然多出很多人,有的是从林叶中落下,有的是从地上爬出,也有从不远处那条河水里跃出,甚至有的从树木里钻出来的。 笑面书生冷笑,又说,“你应该知道了,狐狸精有多可怕多凶险了?” 叶孤云点头。 萧玉竹依然在冷笑,忽然盯着叶孤云又说,“你真的相信他说出的话?” 笑面书生点头,“他没有理由不相信。” “她有理由不相信的。”萧玉竹又说,“我可以找到令他不相信的理由。” “你说说看,有什么理由?” “他绝不会救出千金的,你帮他杀了我,也许会令千金死的更快。” 笑面书生脸色变了,又说,“为什么?” 叶孤云不语,他忽然远离笑面书生,不敢靠的太近。 萧玉竹点点头,又说,“因为他想霸占千金的势力,若千金还活着,对他只有坏处,绝不会有好处。” 笑面书生脸色变得更难看。 叶孤云点头,冷笑。 他忽然明白了一切,萧玉竹利用千金引诱千金的势力出来,然后一举歼灭,得一统之势,而笑面书生却利用萧玉竹要挟千金之际得千金势力,去铲除萧玉竹也必会铲除千金,因为他得到势力,已不必留着千金了。 他们两人岂非都很狡黠很冷血很无情? 叶孤云没有选择萧玉竹,也没有选择笑面书生。 他选择的是阿门。 阿门的手已靠向千金脖子,并未用力,但脖梗那根青筋已凸出高耸起来。 只要他的手用力,千金的脖子一定会被扭断! 叶孤云冷笑,“你呢?” 他问的是阿门,阿门没有笑,他没觉得有好笑的地方,“我什么都不用做,现在只要将千金看好,什么都会好的。” 他说的是事实,只要千金还在他们手里,叶孤云就必须跟笑面书生拼命,他也许会死在笑面书生手里,但绝不会有人替他掉一滴泪水,更不会有人感觉到哀伤。 叶孤云觉得忽然有种晕眩的感觉,发觉自己仿佛是拉磨的驴子,缰绳已套上,无法不听别人的使唤,萧玉竹要他往东,他就得往东,要他往西,他就得往西。 他忽然笑了,大笑。 阿门等他笑完了,才说,“你为什么要笑?” 叶孤云没有回答,依然在笑。 阿门又说,“你没有理由笑的,你现在应该做出选择,要不选择萧玉竹,要不选择笑面书生。” 叶孤云点头,“我正在考虑,我并不急。” 萧玉竹忽然冷冷的说,“你应该急的。” 她没有说出是什么原因,因为叶孤云已看到了,他看到了千金的喉管在轻颤,呼吸已很困难。 叶孤云点头,“我知道该选择谁了。” 阿门的手慢慢的松开,笑了,微笑,“你是个明白人,我不会看错的。” 他的手松开,就看到一条人影箭一样射了过来。 身子刚闪出,一道剑光骤然跟着飞出,飞去的地方既非萧玉竹,也非笑面书生。 阿门惨叫一声,身子横空掠起,轿子也跟着掠起,骤然射向远方。 叶孤云倒下,咬牙又忽然奔了出去,孤云般飘起,死死的跟着阿门,无论他去哪里,叶孤云必将用尽躯体上所有的力道去跟着。 脚下的林叶飘动,上面的血迹轻轻滑落大地。 剑尖刺进躯体紧贴着心脏,却并未触及心脏,所以他还活着。 阿门停下的时候,便看到了叶孤云停在不远处,静静的冷视着他。 “你跟上来了?” “是的。” “我现在还没死,你那一剑几乎要了我的命,但没有成功。” “是的。” “你走了以后,你猜他们会怎么样?” “他们一定会拼命。”叶孤云沉思,又说,“所以萧玉竹绝不会来帮你了。” “是的。” “所以你最好将千金放下,只要你将千金放下,我就不会追你了。”叶孤云又说,“我们说不定还会成为朋友。” “你会请我去喝酒?” “可以,无论你想喝什么酒,我都会请你的。” 阿门又笑了,“可惜我不想喝酒,只想喝茶。” 他说到喝茶的时候,忽然纵身一掠,两个起落,已到了十丈以外,叶孤云叹息,这人的轻功实在很不错。 也许一个人在生命危险的时刻,无论是轻功还是剑法,都会变得出奇的好,特别是逃亡中的人。 叶孤云跟着他已很吃力,因为他也受了很重的伤,他的伤也许比阿门的伤更重。 就在快要虚脱快要崩溃的时候,阿门忽然停了下来。 那里赫然是三厢楼。 三厢楼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个暴发户跟那个屁股很大的女人在里面。 暴发户翘着腿喝茶,茫然地凝视着外面。 看到千金的轿子进来,眼睛忽然亮了,说,“快,快点。” 他的眼睛亮而兴奋,那个大屁股女人忽然站了起来,忽然往外面招了招手,外面忽然出来十几个小伙子,十几个精干、强壮的小伙子。 掌中没有兵器,笑着匆匆的走了进来。 叶孤云垂下头喘息,他勉强自己不要崩溃,希望已在眼前,千金就在眼前,只要他多喘几口气,只要身上多恢复几分力气,就可以将阿门撂倒,将千金带走。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群年轻小伙子出现,笑着从叶孤云身边经过,还跟他打招呼,等到他们到阿门的身边时,叶孤云发现他们有点不对了,因为他们竟将阿门一下子丢到轿子里,然后抬起轿子骤然飞起。 那个大屁股女人扭着屁股走了过去,看着叶孤云笑着,“快去追,快去追......。” 她笑着说这话还不停地舞动着双手,他舞动的样子令叶孤云想起了赶鸭子进圈。 叶孤云忽然掠起,又软软的倒下,他仿佛已要虚脱,已要崩溃。 女人柔柔将他扶起,又说,“你再不快点,就追不到了。” 叶孤云点头。 爬出去,挣扎着起来,忽然纵身一掠,跟了上去。 他们要去哪里?那些年轻的小伙子是什么人?为何带着千金跟阿门离开这里?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村庄,也是塞外金刀呆的地方,经过路边那间肉铺的时候,叶孤云伏在菜板上喘了口气,又接着往前奔跑。 他已无法施展轻功,只能用力往前面缓慢奔跑着。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大将的住处,三两间平轩,外面的菜园并不大,但里面的蔬菜却很多。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又逢白雪 菜园里瓜果在阳光下茁壮成长,精神的像是那群小伙子,带着生机盎然的独特力道。 叶孤云伏倒在大地上喘息。 他仔细去想一想,却无力去想,疲倦有时非但令躯体无力,也会令脑子失去思考的力道。 千金为什么会来这里?那些小伙子又是什么人?三厢楼里暴发户又是什么人? 这些人好像都有点奇怪,更奇怪的是这个时候叶孤云看到了垂鬓童子笑嘻嘻的走过来,将叶孤云扶起来,说,“叶先生往里面走。” 叶孤云点头。 垂鬓童子指了指前面,又说,“大将在等你。” 叶孤云点头,又问,“大将等我?” “是的。” 穿过菜园子,就看到了大将,大将坐在桌畔,饭菜都已上桌,筷子未动。 叶孤云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因为他看到绝无可能发生的事,却又偏偏发生在他眼前。 大将边上坐着千金,千金在猛吃猛喝,她有点像饿死鬼投胎,恨不得吃下一头牛。 大将的对面那张凳子是空着的。 他微笑着,“请坐。” 叶孤云坐下,凝视着大将,这个安详而萧索的老人,仿佛就像这黄昏,这黄昏下的画面,萧索而寂寞不已。 他又说,“请吃。” 老人说坐下,他就坐下,老人说吃,他就去吃,另一个桌面上居然坐着阿门,阿门手里没有剑,剑别再腰际,双手放在桌上,大将说吃饭,他也跟着吃饭。 千金已吃了三碗,老人看到她吃饭的样子,微笑着,“看起来你胃口很不错。” 千金点头。 “你吃这么多,不怕长胖嫁不出去?”老人笑了。 千金的脸红了红,忽然停下,慢慢的吃,吃的很慢也很仔细。 叶孤云也笑了。 他看到千金安然无恙,而且能大吃大喝,这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老人吃的不多,沿着石径走向后山,后山是什么地方?那里的阳光也许更灿烂更辉煌。 童子也跟了过去。 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人,进来的那些小伙子已不见了。 千金微笑夹了块咸肉给叶孤云,就痴痴的笑着,欣赏着叶孤云吃饭的样子。 一个女人心里对一个男人有了好感,无论男人做什么,都是一种美丽的风景,正如那些男人一样。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也吃了三碗,而且是堆尖三大碗。 千金笑意里露出怜惜、同情,“这饭菜怎么样?合不合口味?” “嗯。”叶孤云点头微笑,他忽然好想将这女人拥在怀里。 千金目光中已有了火一样的光芒,她是女人,一个不太笨的女人,都看得出这一点。 阿门忽然笑了笑,忽然说,“我很饱了,我走了。” 他笑着离开,笑的很神秘很奇异。 千金瞟了他一眼,又说,“你真的吃饱了?” “我真的吃饱了,而且我有事要做。”阿门身子一纵已到了两丈外。 千金苦笑。 她凝视叶孤云的那一刻,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笑着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孤云点头答应。 就算千金带他去下地狱,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没有下地狱,更没有下油锅,他们迎着干燥而清凉的晚风在林子里奔跑,他们累了就挑了块柔软的草地躺下。 千金忽然拥抱着叶孤云,“你是不是有一肚子话要问?” 叶孤云的确有很多话要问,现在已不必问了,因为他关心的是千金,对别的事并不在乎。 黄昏的秋风是不是最迷人?非但残阳很迷人,连大地上的青草都被染上了柔意。 最柔的当然是他们的柔意。 千金忽然拉起叶孤云,她说,“你为什么不奇怪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会上萧玉竹的当,被她抓起来。” “我更奇怪的是阿门居然是你朋友?” 千金目光忽然变得暗淡,她说,“他不是我朋友,是我的伙伴,没有他这种人在身边,我也许已死了很多次。” 叶孤云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阿门这样的人,的确很可怕,轻功很可怕,杀人同样很可怕。 有这样的朋友,无疑比有这样的仇敌好很多。 “如果没有他,我的计划就无法推动。”她说到计划的时候,她的目光忽然冰冷尖锐如刀锋。 “什么计划?” “这里本来有两股势力,一股是笑面书生,一股是萧玉竹。”她的眼睛不但变得冰冷,而且也变得残忍,她又说,“我过来目的是为了消灭他们,萧玉竹的力量虽然很可恨,但笑面书生却更可怕。” “可是他们都是你的手下。” “是的。”千金笑了,又说,“他们知道我来了,就加入我的组织,我并未拒绝他们。” “你本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是的。”千金笑了笑,又说,“他们的势力都很大,而且都很精明,想要消灭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孤云点头承认。 消灭他们一个人很简单,但消灭他们一个组织却很难的,也许正因为如此,萧玉竹才没有杀千金。 “你早就看透了身份,也看透了他们的计划?” “是的。”千金叹息,又说,“他们都想消灭我与我的势力,但做不到,只有夹持我了。” “你看穿了他们的心意,所以就顺了他们的意。”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认为千金这种冒险实在太大胆了,如果有一丝不测,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千金笑了,又说,“我的势力只有我知道在哪里,也只有我一个人才能指挥得了。” “那穿云箭是怎么回事?” “那是普通接收消息的工具。”千金又说,“你一定认为我的势力被笑面书生吃了?” “是的。” “你错了。”千金讥笑,“他拉走的也许都是一些三流的角色,真正一流高手,还跟着我,他们绝不会离开我的。” 叶孤云沉思久久才说,“那高不行呢?他也是三流角色?” 他深深记得他出剑的速度与准确,阿门几乎死在他剑下。 千金面上现出惋惜之色,她说,“他的确是个一流高手,而且是一流中的一流。” 叶孤云闭上嘴。 “可惜他不配做我的下手了。” “为什么?” “因为他早就不是我的下属了,这种人对朋友不忠,留有何用?” 叶孤云点头,又说,“可是我并未看到你的下属?” 千金笑了,“你不必看到他们,因为他们并不是给别人看的。” “他们已行动了?” “是的。”千金又说,“就在你们见到暴发户的同时,他们全部都出动了。” 叶孤云吃惊,“可是我并未看到你部署。” “这个计划早已进行了。” “什么时候?” “就在你被抓的那一刻,我们已做好了准备。” 叶孤云吃惊而佩服,一个女人能有如此高深的远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更不简单的是居然敢将自己先置于死地而后生。 这种胆色非但令叶孤云佩服,也令他深深惧怕。 “你这样子做岂非很冒险?” 千金苦笑,又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干掉他们,就得随时准备好被他们干掉。” “你很聪明,先将自己真正的势力隐藏起来。” “是的。”千金笑了,笑的却有些许哀伤,“可惜我的势力也有死伤。” “塞外金刀是你的下属?” “是的。”千金脸颊上哀伤之色更浓,“这是他自己愿意死的,而且也经过我同意了。” “他想为了这计划去死?” “是的,因为他本就得了不治之症,活不了多久,家人在他活着的时候,已被我料理好了。” 叶孤云忽然将她拥在怀里,因为他若是不将她拥在怀里,她的泪水也许就要滑落。 他已感觉到她躯体轻颤,是一种痛苦的轻颤。 “你不必为他们的死而伤心。” “为什么?”千金泪水涌出更多,她说,“可是他们的的确确为了我而死的。” 叶孤云叹息,“人死有轻于鸿毛,也有重于泰山,他们死得其所,死也死的安心了。” 叶孤云拥抱的更紧,“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不让千金说话,又说,“因为你毕竟成全了他们,令他们死的有了价值。” “是的。”千金久久才抬起头凝视着叶孤云,目光中露出感激之色。 叶孤云轻抚着她的躯体,微笑着,“你现在岂非是真正的赢家?” 千金点头,眸子里竟已现出了寂寞、空虚之色。 一个人在完全胜利的时候,难道也会很寂寞?很空虚?别人也许不会理解,但叶孤云却很理解的。 “你的两个对手已被你击垮了,你应该高兴一下的。”叶孤云虽然知道这种感觉很不好受,但他还是希望千金高兴一点。 一个人活着,如果闷闷不乐的,活着岂非很无趣? 千金笑了笑,又说,“现在他们也许该收网了。” 收网的意思就是结束,结束回去就该享受胜利的甜果。 拼命已结束,分享甜果的时刻已到来,他们的甜果就是金银,每一个人都有,千金静静的坐在装满三大箱子金银后面,静静的坐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懒得去想。 不远处几个笼子里,装满了人,都点住了穴道,虽然是如此,但他们都被削断了一条腿,又被链条死死捆住。 阿门也在愉快的喝着酒,他也是人,也需要刺激,他端着酒走到千金跟前,忽然说,“你也来一口,这种酒比往日的要好喝很多。” 胜利的酒本就是甜的。 千金一口喝了一坛,她忽然倒下,泪水也滑落,神情中没有一丝胜利独有的那种愉快之色。 阿门叹息。 她明白她心里的滋味,没有叶孤云跟他分享,无论多好喝的酒,都是苦的。 他淡淡的说,“他走了?” “是的。” “你应该将他留下来的,他是个好男人。”阿门深深叹息,似已在感慨着什么。 “我没有理由留下他,我想过了。” “你有理由的,可是你没有说。” “我说点什么能令他心动?” “留住一个男人未必要令他心动才行,有时不令他心动也许同样有效的。” 千金点头沉默。 “可惜他一定走远了,但是......。” “但是什么?”千金眼中已发出了光。 “但是我现在去追的话,一定有希望追到的。” 千金叹息不语。 阿门忽然又说,“你难道不希望自己见到叶孤云?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并不多。” “不了。” “你去找他?” 千金点头,叹息。 她决心将他当做是梦,现在梦已醒,人自然已不见。 梦未醒呢? 叶孤云又在梦乡,梦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自己都没有。 外面已起雨,秋雨猛烈撞击着板门,他骤然醒来。 夜色已更深,寂寞之色更浓。 一个男人在这种夜色静静的瞧着雨水,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叶孤云叹息,将桌畔的酒忽然摸过来,往嘴里倒,他希望自己能快点进入梦里,现实的寂寞实在能令自己发疯。 他不愿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可怕的寂寞。 这个时候,掌中的酒壶忽然叮的碎裂,里面的酒洒在地上,酒已喝不成了。 叶孤云叹息,一枚石子还在酒水里滚动,外面一个女人忽然走了过来,靠向窗户,凝视着叶孤云。 一身白衣如雪,雪白的剑鞘,雪白的发丝,雪白的布幔将脸颊挡的死死的,掌中的剑也是雪白的,白的发亮。 “是你?” “是我。”她又说,“我来这里,是告诉你那坛酒不能喝。” “为什么?” “因为那坛酒有毒。” 叶孤云将门打开,将她拉进来,瞧着她满是雨水的衣衫,忽然将灯吹灭了,四面一片漆黑,漆黑而寂寞。 “我看不见你了。” “嗯。”这女人只是嗯了一声,就脱下外套,晾在竹竿上,门已打开,窗户也打开,两面通风,衣服很快会干透的。 漆黑的夜色,漆黑的一切,叶孤云将床上唯一的床单递给女人。 “这个给你。” 女人慢慢的结果床单,她的手柔软而光滑,叶孤云确信这只手也许比媚娘的手还要滑。 他的手激灵灵抖了抖。 女人冷笑,“你怕我?” “没有。” 女人又说,“那你就是嫌弃我?” 叶孤云叹息,“没有。” 他并不认识这女人,就连上次亲密的在一起,他也没有看过这女人的脸。 她的脸真的很难看?还是有着难以言表的秘密? 叶孤云说,“我不会嫌弃你的。” 女人笑了,笑着握住叶孤云的手,“真的?” “真的。”叶孤云说的是事实,因为令他嫌弃的人只有他自己,他嫌弃自己是因为无法忘却寒凌子的影子,想的要命,想的发疯。 女人叹息,夜色里她的眼睛中流露出说不出的怜惜、同情,她说,“我理解你的。” “你理解什么?” “我理解你一定想着去杀寒凌子。” 叶孤云的身子忽然一阵轻颤,他说不出这种感觉,有点惊慌,又有点刺激,这女人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她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就是白雪,她依然跟在他后面,希望自己给于帮忙与爱护。 一个女人的心若是被一个男人彻底占有,无论那个男人在哪里,都会被女人找到,这一点上帝仿佛也并不反对,总是能给于她们神秘的第六感。 白雪握住叶孤云的手,忽然又说,“我什么都知道。” 叶孤云呼吸已急促,“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一定会下雨中惊醒,现在一定难以入眠。” 叶孤云沉默。 “所以我就来找你了,你难道不想见我?” 叶孤云并未拒绝她的情感,拒绝这样的女人情感,非但很愚蠢,而且也很冷血、残忍。 白雪笑了笑,“你还记得我的身子?” 叶孤云不语。 白雪的手忽然触摸他的躯体,他的呼吸更重,很快身上的衣衫已滑落。 “你受的伤痕重?”她的声音中带着关切与同情。 “是的。” “还疼?” 叶孤云忽然拥抱的更紧,他抱着她的躯体仿佛像抱着白雪,他不知道这女人就是白雪,他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说的很轻,他希望将这女人当做是白雪。 白雪身子不由轻颤,汗水滚落的更多。 “你心里想的人是白雪?” 叶孤云拒绝回答。 白雪笑了,笑的很愉快。 晚风从外面吹进来,卷起衣诀猎猎作响,仿佛是一种神秘而奇异的咒语。 情欲已死,疲倦更重,叶孤云呆呆的凝视着雪白的衣衫,雪白的像是一个人。 “白雪。”他忽然说出这个名字。 白雪的身子忽然激灵灵抖了抖。 叶孤云忽然拥抱着白雪,“我知道你是谁了。” “我是谁?” “你是白雪。”叶孤云抱得更柔,又说,“你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白雪呼吸急促,似已不知如何面对,她说,“你认错人了,我是个过路的,我们两人恰巧都很寂寞,恰巧又遇到了一起,所以我们就相互满足对方,仅此而已。” 叶孤云点头,静静的听着。 他想象着一个女人为什么会长白发?他听过一夜长白发的故事,却从未见过。 难道她也经历过度忧虑过度思恋而长出的白发? “你难道认为我真的是白雪?” 叶孤云点头,“你瞒不了我的,我若是聪明点,就不会让你从我身边一次次离开了。” “真的?”白雪的泪水忽然泉水般涌了出来。 “当然是真的。”叶孤云喉结滚动,又说,“以后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我绝不离开,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 叶孤云笑了。 夜色里这个时候忽然现出一条人影,漆黑的人影,一人一剑。 这人矗立在外面,静静的让雨水冲洗着躯体,无论再大的雨水也休想冲掉他躯体上的杀气。 叶孤云忽然站起,凝视着外面。 漆黑的夜色,连雨水都是漆黑的,唯一亮的地方只有这双眼睛,仿佛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三章 双剑相遇 叶孤云走进雨中,静静站在这人的前面,忽然说,“大名?” “寒凌子。” 这个名字仿佛也有种神秘的力量,叶孤云掌中剑忽然有了变化,剑尖骤然指向寒凌子的咽喉,“好。” “当然好,而且很好。” “是的,我正要找你。” “不错,所以我先来找你了,看看你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杀死我。” “你想死在我的剑下?” “我死在你的剑下,岂非很应该?”寒凌子冷笑又说,“你难道不想杀了我?” 叶孤云的确想,时刻都在想,想的要命,想的发疯。 但他也知道,这机会实在很小,白傲、南昔人、白玉郎、冷剑生、越天鱼、风笑天这六个人,也许没有一个能跟他比上一比,他的剑法无疑是他们之间最高的,所以叶孤云现在想杀他并不是容易的事。 人未动,剑尖已在轻颤,它们仿佛都已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杀机、杀意。 “可惜你现在杀不了我。” “也许。” “你现在受的伤很重,对付三流剑客搓搓有余,但对付我这样的剑客,就尚且不够了。” “你来找我,只为了说这句话?” “不是。”寒凌子又说,“我还想令你更恨我。” 叶孤云不明白,也不语。 “你一定不明白的。”寒凌子大笑,笑的苍穹下雨水都已轻颤,他就像是恶毒、疯狂、拙劣的疯子。 叶孤云沉默,他的剑握得更紧,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已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只要他刺出一剑,必定是致命的一击,对方的剑有没有刺进自己的躯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剑能够刺进他心脏。 寒凌子笑声渐渐消失,脸颊上却露出寂寞、孤单之色,他忽然问出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当初我们为何杀了你?” 叶孤云不知道。 疯子的想法,也许只有疯子才会知道,别人非但无法知道,也休想知道。 “是我特意留下你的小命活着。” “为什么?”叶孤云吃惊住。 “他们都很反对,因为他们都很惧怕。”寒凌子又说,“他们都不笨,都知道养虎为患这个道理。” 叶孤云咬牙,脖梗那根青筋已不由轻颤。 “因为我说过,只要他们留下来,我就杀了他们。” 叶孤云更吃惊,“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想杀你,但又不想杀那时的你,因为杀的不过瘾。” “现在呢?” “现在杀的很好,除了你受伤以外,一切都挺好的,像是个流浪漂泊的可怕剑客了。” “你让我活着,只是让我变成流浪漂泊的剑客?然后再来杀我?” 寒凌子点头,又说,“我还要你不停的恨我,恨的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叶孤云沉默,呼吸急促,握剑的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这人原来是个疯子,他的思想无法琢磨,剑法必定也是无法捉摸,他出剑是不是同样如此? 剑出鞘。 剑光飞虹般刺了出去,刺的方向正是叶孤云的咽喉,这正是叶孤云喜欢刺的地方。 一剑毙命! 叶孤云闪身,剑尖从咽喉滑过,他感觉到咽喉几乎冻僵。 剑贴着咽喉飘过,他居然阴恻恻的一笑。 笑声中,一个女人惨呼着倒下。 是白雪! 叶孤云身子骤然回转,就看到了白雪席卷在雨水里轻颤、呻吟,她仿佛是一只美丽而轻盈的蝴蝶在雨地里挣扎哀伤。 剑光又是一闪,寒凌子疯笑着消失。 油灯渐渐朦胧,她看不见那是油灯还是黄豆。 叶孤云没有离开一刻,只是静静的凝视着他,柔声说,“他走了。” “哦。” 她说出这一个字,仿佛显得很无力很费力,脸颊上都带着难以形容的痛苦折磨。 叶孤云的心在刺痛。 “我终于看到你的面目了,你真的好漂亮。”他的声音很兴奋,他的眼睛中同样很兴奋很激动。 “真的?” 叶孤云点头,又说,“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这样美丽下去。” 白雪笑了,摇摇头,“你多保重便是。”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嘴角肌肉抽动,他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雪依然笑着,笑的已渐渐无力,她的生命即将消失,“我忽然想看看笑一笑。” 叶孤云笑了,心刺痛的更加剧烈,他说,“你除了想看看我笑一笑,还想看点什么?” “我还想看看出生的阳光,听说很美丽很美丽。”她喘息、挣扎着,又说,“我还重来没有仔细看过。” 夜色已更深,雨水更加冰凉。 迎着雨水在雨中飞行,还是叶孤云第一次尝试,冰凉的雨水撞击着躯体上根根肌肉,他几乎要虚脱、奔溃,他说,“等一下就可以看到了。” 冰凉的雨水落到她脸颊上,就仿佛是刀割在叶孤云的心上。 雨水顺着眼帘往下流,叶孤云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她说,“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你说。” “其实我是白云的妹妹。”她瞧着叶孤云的眼睛,又笑笑,“我不说出来,是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叶孤云点头,吃惊。 “我还想落叶归根。” 这是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的遗言。 晨风中带着逼人的寒意,仿佛时刻都想告诉世人,冬天即将要到来。 叶孤云静静的矗立在山林间,凝视着东方,东方没有日出,天阴沉的像是他此刻心情。 他忽然想说对不起,没有日出,我们能不能看日落? 白雪尸骨彻底冰冷、僵硬。 他依然柔柔抱住,不愿分离,可是他必须要分离,他转过身下山,去找白云。 他不知道见到白云该说点什么?也许他应该死在白云剑下,也许死在他剑下,才能了却自己对白雪的情与爱。 / / “今日的口令是什么?” “大风起兮。” 庭院里大多数地方死寂而沉闷,连秋风扫过,都变得安静而无声,只有这个院子。 一个顽童开心的在踢着鸡毛毽子,四处张望着,等到没有人的时候,忽然从腰际摸出个短剑,开心的把玩起来,接着就是舞动,他的轻功并不算高,却已很纯熟了。 白云儿子的轻功又怎会差? 媚娘痴痴的笑着,就伏在屋檐下偷偷的看着,白云在书房里没有看,但他知道。 就在他舞动剑锋脸上现出愉快之色的时刻,后面忽然落下一块石子,顽童忽然将短剑收起来,立刻踢起毽子了。 他的眼睛还在四处搜索着,又轻唤着,“是娘亲吗?” 回答的是春花,经年来她消瘦了很多,却也显得更漂亮更水灵了,她又说,“我是小姨。” 白小叶吐出口气,又说,“原来是你,吓了我一跳。” 春花摸了摸他的鼻子,娇笑着,“你的皮真的是痒了,若是被别人知道了,你爹会扒了你的皮。” 白小叶吐了吐舌头,目光露出调皮之色,“爹爹知道了又能怎样,我在踢毽子,没有做不乖的事。” 春花笑意更浓,“那你腰际的那口短剑是怎么回事?” 白小叶脸色变了,一张红润润的脸颊忽然变得惨白,他忽然将衣衫往下拉拉,遮盖住短剑,又说,“那是玩具,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那给我瞧瞧,否则我就大声叫出来。” 白小叶忽然握住春花的手,“小姨,声音轻一点,我的皮只有一层,又嫩又薄,经不住爹爹的抽打。” 春花苦笑,轻揉着白小叶的冲天辫子,又说,“小姨不会告诉你爹爹的,但是一定会告诉你娘的。” 白小叶嘻嘻笑着,吐出口气,脸色也变了好多,变得不那么紧张,也不那么惧怕。 可是他听到春花说出下一句的时候,白小叶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 “可是你娘亲说不定会告诉你爹爹的。” 白小叶摇头,“娘亲不会说出的。” “为什么?” “娘亲最疼我了,她绝不会说出去的。” 春花点头,又说,“如果你娘亲不说,那我就说。” 白小叶眨了眨眼,脸色又变得紧张了,“下个月的零花钱都给你,一分都不要了。” “哦?”春花苦笑。 他居然学会了买通别人,学会想法子令别人闭嘴。 白小叶拉着春花的手,傻笑着,“小姨也不会说的,我相信小姨比大姨疼我。” 春花娇笑着,“那你将短剑交给我。” 白小叶慢慢的从腰际取出短剑,又甜甜的笑了笑,“小姨能不能......。” “不能。”春花忽然又说,“我交出来,我去告诉你爹爹。” 白小叶交出短剑,脸上现出委屈之色,“这口剑是我这个月零花钱买的。” “幸好你的零花钱不多,否则你的剑岂非要更像样了?” 白小叶垂下头,不语。 春花柔柔摸了摸他的头,又说,“这个充公了,你就别想要了。” 白小叶点头。 “你现在就在这里好好踢毽子,等会大姨会来的。” 白小叶忽然将春花拉住,忽然说,“你将大姨带走,行不行?” “不行。”春花又解释着,“大姨要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偷懒,有没有跟别的坏孩子那般,不读书。” 白小叶忽然抱住小姨的腿,“我要跟小姨在一起玩,好不好?” “为什么?”春花又说,“你不想读书?” “想读书,但今天不想。”他八爪鱼般紧紧握住春花。 这个时候,媚娘慢慢的走了出来,看到媚娘出来,白小叶忽然松开,迎了上去,“娘亲。” 媚娘张开双手,等着他扑过去,媚娘咯咯笑着,“你缠住小姨,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要他替你保密?” 小叶眨了眨眼,忽然说,“决没有。” 春花笑着离开。 楼阁上已有轻轻低咳的声音,白云已在眺望。 他看着媚娘愉快喜悦的神色,他几乎忍不住要扑过去,拥抱着他,他们已不是新婚,但他们却一直保持着新婚的那种热情与力道,这也是媚娘深深喜欢白云的一点。 这个时候,外面一人忽然闪身上去,低身伏倒,“叶孤云来了。” “在哪?” “在内堂。” 白云点头,那人忽然闪身离去。 他这几年也有了变化,变得更成熟,更有男人独有的魅力,却少了几丝轻狂,少了几分笑意。 内堂里一口棺木,一个人,里面是什么人?叶孤云为什么要过来? 白云慢慢的走了过去,冷冷的鄙视着叶孤云,冷冷的说着,“你不该来的。” 叶孤云点头。 “你知道我迟早会找你的,你应该找个地方躲起来的。” 叶孤云点头。 “你既已来了,就不要走了。” 叶孤云点头。 他是垂下头的,他以前从不愿在别人跟前垂下头,可是这一次不同,他愧对白云,他想死在白云的剑下。 白云没有出剑,声音却比剑锋上的寒意更冷更冰。 “很好。”白云又说,“那请。” 白云走了出去,宽宽大大的场地没有别的人。 他回过头凝视着叶孤云,凝视着叶孤云掌中的剑,忽然说,“你没有杀气。” “是的。” “你过来不是为了找我拼命?” “是的。” “可是你已来了,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是的。” 白云忽然凝视着棺木,“这口棺木不错,是新的?” “是的。”叶孤云又说,“但里面有人了。” “是谁?” “是白雪。” 白云忽然一步走了过去,掀开盖子,脸色变了,惨变,“是你杀了她?” “是的。” 白云咬牙,脸颊上肌肉剧烈跳动,久久才说,“你为什么不抬起头看着我?” “我为什么要看着你?”叶孤云又说,“我不看你,也可以杀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掌中剑忽然刺出,刺向白云的心脏,刺的很快,却仿佛并不稳,也不准。 另一道剑光忽然飘出,白云般的潇洒而神秘。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白云惋惜。 叶孤云从他的剑上滑落,烂泥般软软倒下。 白云忽然将他扶起,靠在棺木上,“你没有杀气,只是想死,我的剑绝不杀你这样想死的人。” “你应该杀了我的。” “我的剑不会杀了你。”白云又说,“我没有理由杀你。” “你有理由,你的妹妹就是理由。”叶孤云咬牙,“你不杀我,你会后悔的。” 剑光一闪,剑入鞘。 叶孤云叹息,“我想死在你的剑下。” 白云扶住叶孤云走进一间雅间,这间雅间也是白雪住过的地方,里面的物品没有改变过,白云时刻都想着白雪能够回来,可是她没有回来。 “你不能死在我的剑下。”白云解释着,“我的剑杀你杀的不舒服。” “可是......。” “你不必说什么,我都知道,叶孤云绝不会杀白雪的,也不会害白雪。”这句话还未说完,他忽然扭过头,凝视着窗外,他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外面已下起了雨。 雨水忽然涌出,冲洗着大地,仿佛是冲洗着他的心。 对面的楼阁上窗户是开着的,一个面容冷漠,目光带着忧虑、忧伤的女人正瞧着那边,手还在磨墨,也许别人看不出白云为什么如此伤心,但她却一眼就看了出来。 天地间最了解白云的人,也许只有秋月。 棺木里的尸骨还带着笑意,甜甜的仿佛在梦里。 白云握住白雪的手,却跟叶孤云说,“谢谢你。” 几个人进来将叶孤云伤口包扎好,便走了出去,门是开着的,窗户也开着。 叶孤云垂下头不语。 剑尖贴着心脏刺入,并未触碰到丝毫,所以他还活着。 他也在落泪,他忽然站起,走进雨中,让雨水冲击着躯体,也许只有这样,才能令自己舒服点。 “我走了。” 白云不语,并没有阻止他,有些人想走,纵使天上下刀子,也无法阻止住的。 雨水很大,叶孤云几乎找不到出去的路,顺着路径一直走着,前面有个人撑着油布伞等着他。 “你来了?” 叶孤云霍然抬头,就看到了媚娘,他浑身血液几乎要冻僵,冻结,但勉强自己说出两个字,“是的。” “我送你出去。”媚娘眼眶也是红的,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 叶孤云走在她后面,她在前面慢慢的走着,她的话也很慢,又慢又温柔,她说,“你近年来过得可好?” “好。” “有没有......找个女人?”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巴几乎抽动几乎已扭曲。 叶孤云没有回答这句话,他说,“我还好,没有太大的变化,身体很好,少灾少难。” “那就好。”她的声音很轻,也很柔美。 门庭已经过,媚娘还在往前走,走向前方,叶孤云没有说话,这令他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一天,也是她送他出门,去跟七大高手决斗,他答应她这是最后一次。 媚娘松开他的手,微笑,“快点回来,否则我就让你后悔。” 这句话叶孤云依然记得,他非但后悔,也深深痛苦,他对不起媚娘,他很想给于她幸福,却发现自己无法做到,这种事也许只能在心里默默想想,现实中绝不会有的。 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媚娘不停的往前走,并未停下,也不再说话。 “你该回去了。” 媚娘身子忽然颤抖,声音也同样颤抖,“是的。” 她转过身,就看到了叶孤云垂下头,盯着大地上的脚印,媚娘的脚印,雨水很快将脚印布满。 “你为什么不抬起头看看我?” “我已看过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找我?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媚娘眼中的泪水更多,她忽然将油布伞丢掉,扑向叶孤云,她说,“你的心难道真的那么狠!” 叶孤云没有说话,更没有动,任由媚娘在她脖梗撕咬。 等到她呼吸渐渐平息,叶孤云才柔柔扶起她,“我知道你过的很好,心里就很满意了。” “你不想带我走?” 叶孤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他只有沉默,沉默而痛苦不已,他心里有多么的想,想的有多强烈多凶猛,这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请帖 雨水更急,天地间仿佛只有雨水跟悲伤。 棺木已盖上,盖上棺木是秋月,她面无表情,轻轻拿开白云的手,又说,“她已死了。” 白云点头。 秋月又说,“念经的道士已找好,就在外面。” 白云点头。 道士进来,念的声音并不大,因为他们生怕惊动到白云,这里已有死人,但不希望自己也变成死人。 直到秋月扶白云离开,他们才放心的念。 秋月将白云带到书房,又说,“她也走了。” “谁?” 秋月没有说,递给他一杯茶,希望白云镇定下来。 白云不用镇定下来,他此时本就没有愤怒,只有悲伤,深入骨髓的那种悲伤。 秋月说,“你有什么要做的。” 白云摇摇头。 “我什么都可以去做的。”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她的心隐隐刺痛,泪水已滑落,她也是多情的女人,多情女人并不能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如此悲伤,还能保持那么镇定。 白云微笑,“我没事,只想休息一下。” 她拿开秋月的手,又说,“媚娘要走,我们不必去拦住。” 秋月吃惊,“为什么?” “因为她本就不是我的女人,她走是应该的。”白云淡淡的笑了笑,“我们没有理由阻止她。” “是的。”秋月点头,泪水更多。 也许只有她知道白云此刻心里正忍受巨大的剧痛。 雨水渐渐已停,天地间的秋风变得更凉。 透过窗户,看到远方一株茶花在秋风中摇晃,似乎还能找到春天里的那种活力,可是春天已不在,那种活力也即将消逝。 客栈里房间简陋而陈旧,远远没有她住的地方舒适。 “你果然跟过来了。” 媚娘点头,她走进屋里,就静静的坐在床沿,她说,“我一定会跟着你的。” “你跟着我,不会有好处的。”叶孤云又说,“你应该回去。” “我不回去。”媚娘呼吸急促,目光中积压的怨恨更深,她说,“我发过誓,只要找到你,我就绝不离开你半步。” 叶孤云沉默。 窗外街道上从远方走来几条人影,握着刀,刀磨得很亮,并未入鞘。 一直走到叶孤云窗户下,才停下,然后就肃立面向外面,屁股对着叶孤云。 媚娘看了看才说,“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叶孤云又说,“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媚娘笑了,“你一点也没变,依然那么冷静,对事情的看法还是那么的细致。” 叶孤云不语,目光已落到外面。 这个时候,从远方走过来一群人,人很多,一样的衣着,一样的兵器,他们的兵器是竹竿,他们的衣着破旧而恶臭。 他们竟是乞丐! 那四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任凭乞丐围了上来。 乞丐之中,走出个额骨高耸目光深陷的中年人,“我是老七,来找南海四杰。” “我们就是。” “很好。” 媚娘眼睛亮了亮,她说,“他们是南海四杰。” “是的。” “你猜他们来做什么?” “他们除了杀人,也许懒得干别的。” 媚娘笑了。 这个时候老七目光盯着说话的一杰身上,忽然说,“有笔交易借一步谈谈。”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目光也扫了一眼叶孤云。 这人忽然指了指边上,又说,“你滚,我不喜欢跟乞丐谈交易。” 老七忽然咬牙,冷笑,后面十几个乞丐忽然围了上来,他们的动作也很快,之间的配合也很默契,看起来他们对杀人也并不陌生。 “宰了......。。” 握刀的人冷笑,刀光一闪,说话的声音忽然被砍断,十几根竹竿也被砍断,老七的脸已少了半截,剩下的半截脸已扭曲。 他倒下的时候,后面的人已消失不见。 这人又站了回去,站在三人之间,他的年龄稍微年轻点,冲动也稍微重一点。 也许正因为这一点,其他的三位中年人才没有出手。 街道上很快又走来一群人,衣着干净利落,每个人的脸上横着几个刀疤,刀疤很长,他们笑起来很难看,如果说他们从地狱里出来的,也并不为过,他们手上都拿着斧头。 媚娘眼睛都看得直了,他从未见过这么狰狞恐怖的一群人,“他们又是什么人?” “他们是斧头帮。” “江湖中有这样的帮派?”媚娘吃惊的盯着这些人手里斧头,却发现他们的斧头有点不同,有的稍微大点,有的稍微小点,无论大点还是小点,都可以杀人的,而且他们看起来好像都不像是好人。 “有的,据说这附近三十里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在他们势力范围之内。” 媚娘吐出口气,又说,“那他们岂非能在这里横着走了?” “也许。” “那你猜猜他们来做什么?忽然来这么多人。” “他们绝不会干出好事。” 媚娘点头承认。 四把刀见到他们过来,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一把刀飞身忽然掠了出去,另外三把刀顿了顿往后面慢慢退着。 “不要退了。” 三把刀忽然消失了两把,这个时候仅剩一把刀,也是最年轻的那一把。 他果然站住了,忽然说,“贵干?” “杀你。”这人脸上刀疤最多,“我说要杀你,你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 后面忽然涌出三把斧头,动作很快,出手更快,一把斧头劈向年轻人头颅,一把斧头劈向胸膛,一把斧头劈向裤裆,一把比一把快,一把比一把狠。 光芒一闪,劈向胸膛的那把斧头忽然吐出口鲜血,但他脸颊上还带着笑意,笑的狰狞而凶残。 年轻人的脸已扭曲、变形。 忽然倒下,那把斧头也倒下,两个人就这样相互的盯着对方。 斧头在秋风中滴血,握斧头的人淡淡的在衣衫上擦了擦,又说,“于老大,报销了一个。” 于老大点头。 尸骨被抬走,后面一群人水一般涌进这家客栈,里面的人忽然惨叫着四处奔跑。 出来的人有的断了手臂,也有断了腿的,也有头上被砍了几下。 没用多大时间,下面顿时变得安静下来,上面能喘气的,听到声音大多从窗户跳了出去,就算是摔断了腿,也比被砍断腿的强。 他们想的很划算。 于老大愉快的笑了笑,忽然说,“你们说我们这次做成了,是不是会发很大的财?” “会,一定会。” “想不发财都很难。” ......。 他们无疑是马屁精,拍马屁的功夫而且很地道很熟练。 于老大却盯着人群后面的那个人,这人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印堂上居然有颗红点。 这人呆呆的看着大地,前面只放着个碗,碗里放着三粒骰子。 叶孤云俯下身子看了一眼,脸色忽然变了。 媚娘忽然说,“你看到了什么?” “天机神算。” 媚娘的脸色也变了,他听说过这个人,这人出现,这里必定有很大的事要发生,否则他绝不会来的,“你认识天机神算?” 叶孤云点头,目光依然盯着天机神算面前碗里三粒骰子上。 骰子上的点数是三个一。 于老大忽然点点头。 边上几个人忽然移过来一张椅子,又将天机神算扶坐在上面。 “我今天能发财?” 天机神算点头,目光中竟已现出讥讽之色。 “能发多少?” “天机不可泄露,你到时候便知。” “还有多久?” “一炷香的时间。”天机神算又说,“你可以先准备一下。” “我准备点什么?” “先点住一炷香,然后请上面的人下来吃饭。” 香已点好,于老大却说,“上面的还有人?” “一定会有的,而且很重要。” “是什么人?”于老大似乎不是很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是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 于老大点头,又问,“在哪号房?” 天机神算冷笑,脸颊上讥讽之色更浓,他又说,“是乙字号房。” 他又说,“经过甲字号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点。” “为什么?” “因为里面有人会杀人,而且很专业。” 于老大冷笑,“我们就是杀人的人,还会怕别人来杀?” “你最好怕一点,因为这人的确很会杀人,你们如果不小心点,会死的很惨。” “他是谁?”于老大脸色变了,他手下的一群斧头都已变了。 他们掌中斧头忽然扑了上去,高高的竖起斧头,水一样的涌了进去。 媚娘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不免紧张起来,“他们会不会来找我们?” “应该不是。” “我们是不是应该溜走?” “我们不必溜走。” 媚娘点头,她点头的同时也听到了嘶叫声,不是一个人的嘶叫声,而是一群人的嘶叫声。 叶孤云打开门,就看到边上的屋子里忽然走出一个人,面容俊秀,手里却握住一柄波斯弯刀,洁白的衣衫已被染红,地上已有七八个死人,七八个躯体断开的死人。 媚娘忍不住闭上眼睛。 刀犹在滴血,握刀的人已笑了,“久违了,叶先生。” 叶孤云也笑了。 他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能遇到范天府,范天府笑着走下楼,忽然盯着于老大,冷冷的说着,“我在住店,你打扰到我了。” 于老大点头,“不想打扰也打扰到阁下了,阁下想怎样?” “你们去死吧。” 于老大忽然冷笑,“你想赶尽杀绝?” “是又怎么样?”范天府冷笑。 天机神算忽然也笑了笑,“你不应该杀斧头帮的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毕竟让你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你知道我想找什么人?” “当然。”天机神算又说,“你想找叶孤云决斗,你已想的发疯,是不是?” 范天府点头,冷笑,忽然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神算子。” “你是神算子,就应该知道还有一件事要做。” 天机神算点头,却不语。 范天府忽然从怀里摸出三千两银子,递给于老大,冷冷的说,“这是他们买棺材的费用,剩下的给你找女人花。” 他又笑了笑,又说,“你们可以走了,不送了。” 天机神算微笑瞧着于老大慢慢的离去,于老大目光中竟带着说不出的怨毒怨恶之色,他退了出去,他的小弟都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天机神算才说,“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我并不愿意赶尽杀绝。” “可是你在这里很难立足了,因为这里大小街道三百余条都在他们眼皮下,只要你在这里喘气,就会跟他们有点关系。” “比如......。” “比如你去吃饭,那家的烧饭厨子因为他们,会下点药,你住在这里,这家的伙计会在茶里面放点毒药,甚至在你睡的最香时刻去下手,你这样活的岂非很不是滋味?”天机神算讥笑着。 “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不去赶尽杀绝。” “你挺有意思的,出手一刀,不留活口,却偏偏会放走对手。” 范天府点头。 “你也许会后悔的。” “为什么?” “因为你得罪他们,他们也有机会报复你的。” “你看得到?”范天府讥笑。 “当然看得到,而且亲眼看到你被毒药毒死。” “我不信。” 天机神算冷笑不语。 这个时候,叶孤云已走了出来,“看来他们还是被你赶走了。” “是的,有我在,他们别想动你。” 叶孤云微笑,“我并未付你保护费。” “你不必付保护费,我只保护你平安就够了。” 叶孤云奇怪,又问,“我好像有很多麻烦?” “你是有很多麻烦,所以我来帮你的忙。”范天府又说,“你一定还不知道自己麻烦有多大。” “有多大?” “江湖大小门派足足有一百多家,都在盯着你,希望你早点死去,然后得到灾星剑。” 叶孤云愣住,他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其中至少有六七十家知道你受了重伤,都暗暗偷着想提前出手。” 叶孤云点头。 “你的生命危在旦夕,所以我一定要帮帮你,否则你小命报销了,就不妙了。” 叶孤云点头,凝视着天机神算,忽然说,“神算子也是来得灾星剑的?” 天机神算苦笑,“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是来劝生的。” 叶孤云不明白。 天机神算解释着,“我想劝范天府放下屠刀,远离是非之地,享享清福。” “仅此而已?” “是的。”天机神算又说,“看来我劝不了了,因为你们已见面了。” 范天府点头,“是的,你的确劝不了了,你该走了,你的美意我心领了。” 天机神算点头,慢慢的起来走了出去。 “请留步。”说话的是叶孤云。 叶孤云见到天机神算停下脚步,又说,“可否能替在下卜卦?” “我不能替你卜卦。” “为什么?” “因为你想寒凌子在哪里,我不能高诉你。” “你受过寒凌子的恩惠?”叶孤云讥笑,又说,“还是你被寒凌子要挟?” “我不能算命,是因为卜卦太多,会挨到天劫。” 叶孤云点头叹息。 他没有说话,天机神算也慢慢的走了出去。 客栈里极为安静,伙计老板都已跑路了,外面这个时候走进来一群人,将尸骨抬走,没有看一眼他们。 房间里并不闷,却很寂寞,媚娘不愿一个人呆着,所以他走了出去。 外面这个时候,走进来一个人,斯斯文文的样子,掌中拿着一张请帖,走进来就微笑凝视叶孤云,“在下过大闸,见过叶先生。” 叶孤云点头,“贵干?” “请帖。” 过大闸将请帖递给叶孤云,就已离去,这人居然不愿多说一句话,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媚娘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问,“你可见过如此奇怪的人?” 回答的是范天府,他说,“这人是用刀高手,有人将他刀法比喻成眼一闭过大闸那么快。” 媚娘听不懂,她摇摇头。 范天府解释着,“眼一闭就归西了,就那么快。” 叶孤云点头,“此人已够出名了,能够指示他的,当然更不简单。” 春香楼,黄昏,邀君前来有事相商。 下面的署名是君莫问。 范天府点头同意,“是什么人?” “君莫问。” 叶孤云沉思,这人的名字从未听过,江湖中好像没有这么一个人名。 “你可听过这么奇怪的名字?” 范天府摇头。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无论这人是什么人,都不是个简单的人。” 范天府同意,又说,“你应约前去?” 叶孤云点头。 “这里面会不会有陷阱?” 叶孤云沉默,他相信里面的确有陷阱,但不是一般的陷阱,也许比陷阱更深跟可怕。 “你不打算带上我?” “是的。”叶孤云又说。 “你应该知道这里面必有蹊跷,又何必去冒险?” “是的。” 范天府垂下头喘息久久,又说,“那个君莫问在江湖中从未露过脸,这人很神秘。” “是的,也许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我若是跟着你的话......。” “只会令对方多找高手,这岂非很不好。”叶孤云又说,“何况我过去,只是有要事相商,不一定有敌意。” 范天府点头。 媚娘目中露出关切之色,却说,“我也不能跟过去?” “你更不能,我决不能在让你冒险了。”叶孤云忽然握住媚娘的手。 媚娘不语,但脸上忧虑之色始终没有消退。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死亡饭局 天色阴沉而昏暗,像垂死老人最后的光阴,令人厌恶、厌烦。 黄昏还未至,外面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的是镖师,有的是衣着华丽彬彬有礼的公子,也有风流倜傥一掷千金的少爷,当然也有几个无赖地痞流氓,好像在哪个地方,最后这类人都少不了,他们就像是垃圾堆上的苍蝇,无法绝种的。 这类人也很嚣张很蛮横,当然对事情的看法都有自己独特见解与处理法子。 他们当然遇到这种事,也会站在最前面的,因为他们很大爷。 开门的是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笑嘻嘻的站着,笑嘻嘻的说,“这里已被包下来了。”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回话的是个衣衫不整、眼睛发红、发丝却很混乱的男人,谁也看不清他多大年纪,但谁都看得清他现在很疲倦很无力,想到他从哪里过来,都会忍不住呕吐,忍不住想避开远远的。 小丫头嘻嘻的笑着,笑的很天真很无邪,这种女孩子无论放在哪里,都会令人感到精神振奋,因为她们本就是一朵美丽、纯洁、盛开着的鲜花,无论谁采到手,都会从她们身上得到欢乐、喜悦。 她笑嘻嘻的说,“是我的主人。” “你主人是老几?有什么名堂?”这人眼睛已亮,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他心里当然已想着去做什么,他本就是玩花的高手。 小丫头没有看他一眼,目光落到她后面的公子少爷身上,“你们请回吧,我在这里恭送各位英雄豪杰了。” 后面有几人脸上已有愤怒之色,他们都是这里有地位有名望的人,遇到这种事,谁都不愿先折了自己的面子。 面前的这人忽然又说,“你们家主人是老几?” “我们主人是君莫问。” 后面几人愤怒之色更浓,因为这名字在江湖中并不出名。 小丫头依然嘻嘻的笑着,但他跟前的那人也冷笑,“你叫你家主人出来,磕几个响头。” 他忽然不笑了又说,“记得给每个人都磕。” 小丫头忽然不笑了,她的手忽然握住前面这人的手,她的手又白又嫩,握住的手却黝黑而粗糙。 几个人都在讥笑。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丫头也许要倒霉了,竟跟这种人动手。 这人嘿嘿笑着,笑着说,“你这手真的好滑好......。。” 他的话忽然顿住,似已被活活冻结、冻死,声音忽然带着野鬼般的哀嚎、嘶叫,他倒下在打扫很干净的地板上抖了七八下,忽然不动了,鲜血默默的从断臂出流出,他的鼻涕、口水、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小丫头将折断的手臂丢掉,目光中竟露出讥诮、冷漠之色,忽然抱拳一礼,又说,“各位大爷请回吧。” 七八个大爷忽然走了五六个,剩下来的大爷脸颊上都带着几分威严几分尊贵,显见得他们都有地位,而且他们也有了很高的成就。 里面忽然出来两个壮汉,将晕倒的人忽然丢到臭水沟里,臭水沟就在街道不远处,噗通一声,这些大爷都听得见。 小丫头拍拍手,又说,“你们想进去?” “当然。” “我知道你不会在乎我这副身手,但是你们遇到别的高手,就很难说了。” “无论是什么人,都一样,我们都要进去。”说话的人身体强壮,掌中握刀,是个江湖客,无论是握刀的姿势还是眼神,都不难看出是一等一的高手。 丫头点头,将门打开的更大些。 “各位大爷请进。” 握刀的人忽然走了进去。 后面跟着两个人,一个是面白如玉的书生,一把折扇紧紧将半边脸颊死死挡住,露出的那半边显得很娇弱很无力,看他的样子,仿佛只要受到一丝打击,他就会倒下,然后死翘翘。 另一个是魁武勇猛的大汉,浑身都带着力道,仿佛永远都用不完,袖子挽得高高的,躯体上的肌肉仿佛时刻都要将衣衫撑破,掌中没有兵器,无论谁都看得出一定学过铁布衫横练之类的功夫。 他们已进来,但门并未关上。 最后一个进来的大汉瞪眼,“还有别的人敢进来?” 小丫头将茶奉上,又说,“是的。” “什么人?” “叶孤云。” 说到叶孤云的时刻,最先进来的那个握刀的人忽然离去,他说,“我退出。” 他说退出就退出,刚走到门口,小丫头忽然变了个人,也许变得不像是人。 小丫头笑意忽然消失,声音也变了,脸颊上现出凶光,她忽然说,“进来就别出去了。” 握刀的大汉忽然冷笑,额角已沁出冷汗,“你想怎么样?” “要出去可以,但是要把小命留下。” “你敢。” 握刀的人忽然大喝,刀出鞘。 刀锋骤然劈向小丫头的头颅,每个人都看到这把刀劈中要害,也都看到那只握刀的手忽然折断。 鲜血飞溅,人忽然倒下,鬼叫着,“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小丫头一把握住他的脖子,脖子骤然面条般软软歪到一侧,眼睛凸起,舌头也跟着伸出。 她现在果然不像是人,就像是地狱里吃人的野兽。 壮汉忽然站起,又慢慢的坐下,瞧着尸骨被慢慢的拉走,脸颊上怒意渐渐变得畏惧。 娇弱的书生笑了笑,“和气生财,我们不要跟钱过不去。” 小丫头也笑了,忽然说,“还是半边书生懂道理。” “哪里哪里。” 壮汉也笑了,“佩服佩服。” 半边书生笑着说,“原来里面另有乾坤,高明高明。”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神案下,几个人手持拂尘,安静、祥和如死人般坐在蒲团上,但半边书生知道,他们动起来却会令别人去死。 “不错不错。” 半边书生笑了笑又说,“我们两人过来,也许连凑热闹都嫌多余。” 壮汉点头同意,他也看到那三个人。 前面香炉云吞雾绕,他们在云烟之中,仿佛是世外仙境里的仙人,那么的神秘而诡异不已。 “那倒未必,我们家主人喜欢朋友,特别是江湖中很有名的人。”小丫头眼中带着媚意,又说,“就像江湖中很出风头的半边书生,江湖中很了不起的铁金刚罗孝。” 罗孝陪笑着,“我实在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选人好像选错了。” “哦?” 罗孝又说,“无论谁手下有你小妖娘跟三大道尊坐镇,都不会需要别的人了。” 半边书生也笑了笑,“也许连叶孤云也不用请了。” “你们错了,无论什么人都可以不请,但叶孤云一定要请。” “为什么?” “因为他是这出戏里的重要配角。”小妖娘又说,“叶孤云本身带来的魅力跟诱惑就很大很大。” 罗孝忍不住问,“是什么原因?” “叶孤云本身就是一口剑,灾星剑,而且是魔教中人的鱼饵,只要他出现,魔教中人一定会去猎杀他。” 半边书生笑了,“杀了他可以得灾星剑,不杀他可以用来做饵,钓魔教中人?” 罗孝点点头,“好法子,很妙很高妙。” 小妖娘笑了,他们也笑了。 他们的笑声时间并不长,很快又消失,因为门口忽然站着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身子,孤孤单单的杀气。 有这种杀气的人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 叶孤云! 叶孤云矗立在门口,凝视着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不远处臭水沟。 大地渐渐已昏暗,里面的菜香味已飘了出来。 他已嗅到,但未进去,在门口矗立着,静静的等着,他并不急。 小妖娘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迎向叶孤云,忽然说,“叶先生请往里面走。” 叶孤云点头,却未动。 “叶先生为什么不走?” “我在外面等等人。” 外面没有人,也没有鬼,小妖娘眼睛转了转,又说,“不知叶先生等的是哪位?” “当然不是人的人。” 小妖娘苦笑,又说,“那是哪位?” “是一个令我吃不成饭的人。”叶孤云的目光忽然刀锋般逼视着苍穹。 夜色将近未近。 叶孤云没有进去,所以小妖娘也只好陪着。 秋风已变冷,树上的知鸟尖叫声已变得无力、低沉,它们的生命仿佛已到了尽头。 一片落叶落下,又死死垂落至大地上,不再动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着。 “你果然有耐心。”漆黑的夜色里已有声音,这种声音给人感觉也是漆黑的。 “是的。”叶孤云又说,“而且可以等到你自己出来见我。” “你真的有那种耐心?” “有的。” “我若不出来,会怎么样?” “你会出来的。”叶孤云又说,“我可以等到你受不了,等到你发疯,等到那个时候,你出来只有死,非但连杀人的机会没有,也许连逃走的机会也没有。” “你果然是叶孤云。” “我本就是叶孤云。” “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人,胆小不敢出来见面的人,就不是人。”叶孤云冷笑,“你很快就会出来,我知道你一定忍受不了多久。” 夜色里传出冷笑,“你倒还有信心?” “是的。” “你也有把握等到我出来,而且又有把握杀了我?” “你出来就知道了答案,不用怀疑这件事的真假。”叶孤云冷笑,冷的像是冰山之巅恒古不化的冰峰,冷的令人躯体冻结冻死。 夜色里有人在喘息,“你果然是个很可怕的对手。” 叶孤云不语。 “你既然知道有人,也会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也许只有魔教的人才这么惧怕白天,喜欢在黑夜里出来杀人。”叶孤云又说,“据说魔教里有四大天王,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是有四个。” “那你也许是里面其中一个天王。”叶孤云解释着,“轻生无命绝不会是你,寻欢逍遥也不会是你,断刀孤颜是女人,更不会是你。” 夜色里这人已笑了,冷笑,“你居然盘算的这么仔细?” “那你一定是长剑夜风。” “没错,我就是夜风。”夜风在夜色里笑着,仿佛是夜色里的厉鬼,随时都会害人的厉鬼。 叶孤云讥笑,“你一向没有别的天王有耐心,所以你一定会很快出来。” “我若是不出来呢?” “你会发疯,然后等着我去杀你。”叶孤云又说,“你死的一定更难看。” “你不知道我在哪里,又怎么会找到我?” 叶孤云不语,剑尖对准夜色里那截古树,古树已在轻颤,林叶飘落。 里面已有人叹息,“看来还是轻视你了。” “你还不出来?” “好。” 话语声中,一道影子风一样的飘出,身子弯曲,骤然刺出一剑,叶孤云身子一滑,拉着小妖娘已到了一丈外。 小妖娘痴痴的笑着。 叶孤云却紧绷着脸,冷冷逼视着那口剑,剑势很猛也很快,骤然在大地上轻轻一弹,身子忽然风一般的消失不见。 “我们还会找你的。” 叶孤云苦笑,发现小丫头竟已握起他的手,“你身手好像真的很厉害。” “惭愧惭愧。” “你这样的还惭愧,那里面的人岂非要跳河了。” “里面还有什么人?” “里面当然有人,但跟你一比,好像都是花拳绣腿了。” 叶孤云苦笑,“你的主人小必已出来了。” 小妖娘点头,“她的确出来了。” 里面的人并不多,蒲团前面摆着张矮几,上面几小碟精致小菜,也有一壶女儿红,泥封已打开,很香,闻起来只要比小丫头的年龄要大。 这种香味已比檀香的更重。 所以天地人三位尊者的胡子已轻颤,天尊已喘息,其他两个也在勉强自己控制欲念。 叶孤云苦笑,见到他们的样子,他几乎忍不住想骂上几句。 两侧摆上了七八张长案,每张长案上都摆着精致酒菜,也有两个人,叶孤云往里面走,正奇怪为什么没有坐着,就看到了有人是坐着的。 坐着的人并不多,另外还有个空着的。 尽头有个人闭上眼,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很疲倦,她是个女人,肌肤很白很嫩,身材很美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很细,这无疑是天底下大多数正常男人需要的那种女人。 叶孤云坐在桌上。 所有的长案都有了人,没有空着的,小妖娘走了上去,低低耳语着。 久久之后,上面女人缓缓睁开眼睛,微笑着凝视着下面每一位客人,轻轻一礼,又说,“能与各路英雄豪杰共醉今宵,实在荣幸之至。” 叶孤云对面是半边书生,他也在微笑着,半边脸颊依然挡得死死的,时刻不愿意让别人看到。 “能一睹君莫问女侠的芳容,实在是在下的一大幸事。”说话的是边上金色长袍的中年人,发冠也是金色的。 这个时候,他们幸好在喝酒,也许正因为如此,叶孤云才没有吐出来。 “小必各路英雄豪杰都知道了,魔教要重出江湖。” 里面有人已在点头。 叶孤云不语,等着继续说,因为他知道这女人的下文一定很要命。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些朋友,已有人被魔教的人杀了,你们当然也想雪耻复仇,但是没有靠山,也没有过硬的组织。”君莫问笑了笑,又说,“现在好了,你们可以通过这个组织去雪耻了。” 里面已有人低低耳语,人很多,当然也有不愿意的。 君莫问轻轻低咳,又说,“身为江湖中人,替江湖除害,当然是......。” 他的目光落到浑身金黄色长袍中年人身上,中年人忽然笑了,“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事。” “那很好。”君莫问忽然又说,“近日来他们罪恶滔天,犯下很多不要脸的事,身为我辈,更该团结起来,跟他们斗上一斗。” “是的。” 君莫问笑了笑,目光从他们身上晃动着,又说,“你们其中也有不愿意去的,我当然绝不会勉强的,你们可以现在就走了。” 这个时候,果然有很多人离去。 君莫问放下酒杯,背对着他们。 小妖娘靠向叶孤云,柔声说,“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很懒,一坐下来,就不想动了。”叶孤云喝了杯酒,又接着说,“我懒病很严重。” “有多重?”小妖娘已眯起眼睛。 “至少比你重。”他的目光已落到她躯体上。 小妖娘苦笑,“看来你非但有懒病,好像也很好色。” “我本来就好色。” 小妖娘轻轻笑着,“想不到我居然能吸引到你?” “你想不到的也许是我还会呆在这里。” “是的。”小妖娘轻轻一笑,“你就不怕我家主人吃了你?” 这个时候君莫问慢慢转过身,凝视着外面,淡淡的又说,“很好,留下来的都愿意跟魔教斗上一斗了?” 下面的人并不多,怕死的人已走了很多。 君莫问点头慢慢从屏风后面走了出去,小妖娘也跟了出去。 小妖娘偶尔进来一次,就会有人跟着进去一个,半边书生也进去了,叶孤云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再出现?下面的人为什么又一个一个的进去? 叶孤云一边喝酒,一边等着,他并不急,他知道好戏应该在后面。 小妖娘慢慢的走了进来,走到叶孤云摆上,柔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后院,我们家主人在等你。” “他为什么不在这里?” 小妖娘看了看别的人,笑了笑,又说,“这里人多,说话难免不方便。” 叶孤云点头同意。 后院里三排弓弩手已准备好,射的方向正是里面。 院子里站的人并不多,出来的人已不见了,叶孤云凝视着君莫问,忽然说,“你要杀他们?” “是的。”君莫问又说,“我请他们来,就是让他们死在里面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六章 轻生无命 暮色降临,黑暗渐渐笼罩大地。 君莫问静静的凝视着里面,里面的灯火辉煌,里面的人当然很愉快很得意,他们绝不会想到自己的生命已到了尽头。 小妖娘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希望他不要冲动,不要失去理智。 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冲动,无疑会影响到全盘大局。 剑锋在秋风中轻颤,君莫问讥笑,“你想放了他们?” “你没有理由杀他们?” “我有理由。”君莫问冷冷看了看小妖娘,又说,“给你看样东西。” 小妖娘忽然从怀里取出一块漆黑而方方正正的布,她忽然咬破指尖,让鲜血流在上面,鲜血流入上面竟已消失,竟已被它彻底吸收,上面忽然现出血红的文字。 黄昏,春香楼,刺杀君莫问同伙。 下面没有署名。 叶孤云顿住,他听过魔教里用一张漆黑信纸来传递消息,但从未见过。 君莫问忽然说,“现在是不是可以杀他们了?” “你怎知里面全是魔教中人?” “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是。”君莫问又说,“如果我现在不出手,他们出来一定就是一种祸害,出来一个都是祸害。” 君莫问忽然走了过来,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久久又说,“我明明不必说给你听的,但是为了得到你信任,我不得不这么做。” “可是你......。” “里面无辜的人被杀了,我会给予安家费用,但魔教的人,一定不能放出,半个都不能放。”君莫问又说,“只要放出半个,我们也许都要倒霉。” “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绝对是,里面也许还有四大天王。” “绝不会有长剑夜风。” 君莫问有点急了,忽然又说,“先前出来的那几个人都已走了,他们都已跟我达成一致,去潜伏起来,等待机会猎杀魔教中人。” 叶孤云沉思不语。 这里面的人有很多人是无辜的,他们没有理由死去,也没有人有权力令他们死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里面惨叫声,她抬起头,就看到屋子里已变成马蜂窝,里面的一切都已被洞穿。 里面的人都已死翘翘。 叶孤云叹息,声音忽然变得出奇的平静,出奇的稳定,“你想利用我去当鱼饵?” “是的。”君莫问居然已承认。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你有理由的,我已替你准备好了一个。”君莫问微笑,笑的充满了自信。 “你说说看,我并不是个容易被打动的人。” “魔教的人想杀你,然后夺回灾星剑,号令魔教与正道抗衡。” “这个理由不够好。” 君莫问叹息着又说,“但是因为魔教要杀你,你的仇敌寒凌子消失不见了,等到魔教不杀你了才会出现。” 叶孤云沉默,额角青筋暴露。 君莫问淡淡微笑着,“魔教知道你在找寒凌子,所以只要将寒凌子抓到手,就不怕你不上当。” 叶孤云依然沉默。 她又说,“你的性命对魔教有多重要,也许你现在还不知道。” 叶孤云霍然抬头,盯着君莫问,似已想从她眼眸里找出点东西。 她吐出口气,又解释着,“现在对于魔教来说,也许是生死存亡的一搏。” 弓弩手停下,退了出去,这个时候外面有一群人走了进来,肃立于一侧,漆黑的衣服,漆黑的刀鞘。 君莫问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又说,“整个江湖,也许只有我一个人能帮到你,也只有你能帮我钓出魔教的人。” 叶孤云久久才叹息,“也许我错了,你是对的。” 尸骨也抬走,里面一盏残灯在血泊中滚动,显得说不出的凄凉、凄切。 后院里厨房里厨子已出去,里面很简陋,床是用一块木板拼起来的,上面的凉席极为陈旧而古朴,破的地方很多,却已被针线缝起来了,在油灯下发着亮光。 叶孤云叹息,这个厨子生活真的实在很简朴。 君莫问挑了挑灯芯,又将锅里的米粥盛剑碗里,端给叶孤云,桌上的菜并不丰富,刀功却很不错,风鸡片很薄,花一样散放在盘子里,还有一碟腌制的萝卜干,切的很细致,摆放的样子也很悦目。 叶孤云接过米粥,目光却落到外面,他的心在此刻也在外面。 君莫问递给他半边馒头,柔声说“你现在一定很饿了,需要好好大吃一顿了。” 凝视着桌上的两碟小菜,叶孤云苦笑。 君莫问笑了,“你一定想着去找媚娘?” “是的。” “你不能去找了。”君莫问神秘的笑了笑。 “为什么?” 君莫问笑得连身子都在轻颤,她说,“我听过好色的,但没听过你这么好色的。” 叶孤云不明白。 君莫问解释着,“她再也不是昔日的江湖第一美人了,她早已是白云的妻子了。” 叶孤云沉默。 他凝视着饭菜,久久没有吃一口。 君莫问又叹息,又说,“他还有一个儿子,叫白小叶,听说很聪明,现在都能杀人了。” 叶孤云依然沉默,沉默而心痛。 他忽然站起来,往外面走去,夜色很黑,他迎着冷风往前走,他的头脑很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君莫问笑了笑,又说,“我还是黄花大姑女,你不来找我,岂非很可惜了?” 她提着灯笼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安静的像是夜色里绽放开的鲜花。 芬芳、妖娆而诱人。 叶孤云忽然站住,凝视着这个陌生而美丽的女人。 这女人仿佛变了个人,那种威冷四射阴沉不已的组织头子似已不见了,她现在只是个平平凡凡等待被采的鲜花,她的衣着已是乡村小姑娘穿的那种淡绿色衣衫。 叶孤云忽然靠了过去,靠得很紧,他的呼吸已加重。 他也是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夜色想女人也许比大多数人都要强烈。 君莫问已听到他的呼吸加重,心跳的也很快,但她没有避让,因为她同样很需要这样的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夜色里是不是也同样想男人?想的很强烈很发疯。 君莫问忽然闭上眼睛,她已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比他更粗更强烈,需要的也许比叶孤云更凶猛。 叶孤云忽然转过头,不愿看她一眼,生怕控制不住自己。 他不愿再犯错,他已犯过很多次错,每一次都很疲倦,而且以后也许只能令他更加空虚、孤单。 君莫问轻轻靠了过来,“你怎么了?” 叶孤云不语。 她又说,“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明天该做点什么?” “当然是钓鱼。” 油灯依然亮着,凉席在油灯下发着亮光。 叶孤云坐在凳子上,闭上眼,尽量将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得到彻底休息。 君莫问微笑,“你为什么不去躺在床上?” “我不用躺在床上,也可以睡的很好。” 君莫问笑了,“我不信,你还是躺上去睡。” “我去床上睡,一定睡不好。”叶孤云睁开眼就看到这女人的目光在闪动,竟也带着火一样的热情。 君莫问痴痴的笑着,“为什么?” “因为我睡觉很不老实,会欺负人。” “没关系。” “有关系。” “我不介意。” “我介意。”叶孤云又说,“我欺负过女人,就更睡不着觉了。” 君莫问苦笑不语。 叶孤云的目光又落到外面,他说,“我现在回去见媚娘,会怎么样?” 君莫问脸上笑容忽然凝结成冰,她忽然说,“不能去,你决不能去。” “为什么?” 君莫问沉思久久又说,“你现在过去,非但连累媚娘要死翘翘,连范天府的小命也要跟着报销。” 她接着又说,“你的伤势并未得到彻底恢复,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我保证将你养的白白胖胖。” 叶孤云叹息。 君莫问忽然凝视漆黑的夜色,又说,“这里也许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你无论去哪个地方,都会被魔教跟踪,也许很快会死在他们手下。” 叶孤云闭上眼,渐渐熟睡下去。 君莫问笑了,夜色里忽然走出一条纤细的人影,轻轻的敲了下门,敲的声音四短一长,然后就走了进来。 她还敲门的时候,君莫问的手里已握起一把飞刀,叶孤云虽然闭上眼,但握剑的手臂上青筋已凸起。 这人终于走了进来,君莫问露出喜色。 “小妖娘?” 小妖娘笑了笑,盯着从腰际取出一块漆黑的布。 叶孤云动容,“又是魔教的消息?” “是的。”小妖娘的鲜血从手指滑落,他虽然很痛苦却也显得很兴奋。 “是什么?” 小妖娘没有说话,将信递给叶孤云。 “明日卯时,绸缎庄,杀高升。” “高升是什么人?” “他是个有名的有钱人,听说他也是绿林里最大的七大头目之一。” “他为什么要杀高升?” “因为高升也是我的人。”君莫问又说,“这一次出现的人,也许是四大天王。” “你怎么看出来的?” 君莫问将布反过来,就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字。“无命。” 叶孤云盯着这两个字,久久才说,“是轻生无命?” “是的。” “居然用四大天王去杀高升,那高升的价值一定很高。” “是的。”君莫问又说,“他若是死翘翘了,绿林就会乱了阵脚,别人去攻打他们岂非轻松的很?” “那我们现在就去?” 君莫问点头,“你岂非有点心急了?” 叶孤云苦笑。 晨,没有风,飘浓雾。 街道上在浓雾中看来,显得神秘而奇异。 绸缎庄掀开门板就看到一个人在浓雾中矗立着,一只手扶住斗笠,斗笠压得很低,另一只手却是紧紧握住剑柄,剑鞘斜插在腰际。 高升打了个哈欠,又说,“贵干?” “你是高升?” 高升点头,他点头的同时身子忽然往后面一滑,已到了院子里,他只感觉到有阵风忽然掠过。 他身后忽然站着一个人,一个带斗笠的人,一只手紧紧握住剑柄,另一只死死扶住斗笠,斗笠压得很低。 “你是高升?” 高升激灵灵抖了抖,忽然转过身,慢慢的贴着古树,不停点头。 “你是高升就对了。”这人慢慢的靠了过去,忽然又说,“你临死前还有什么要说的?” 高升瞧着这人,摇摇头。 “那很好,我是来要你命的。” “那你是什么人?” “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轻生无命。” 高升点头,“你原来要杀我?” 无命点头。 “你杀人的时候会忘记自己的小命?” 无命点头。 “那你死在对方手下,是不是也能将对方杀死?” “能。” 高升又说,“你有几个老婆?” 无命忽然拔剑,身子一飘,剑光骤然刺向高升,高升紧紧贴着古树,似已被吓傻。 剑光骤然消失,古树下忽然出现一把折扇挥动。 折扇挥动间,无命忽然失去了生命,这人倒下,死翘翘了,居然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来。 叶孤云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出手的人赫然是半边书生,也看到了半边书生的脸颊,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半边书生为什么时刻将那半边脸遮住。 那半张脸颊实在不像是人的脸颊,简直是野兽,野鬼,恐怖的脸颊他见过很多,这么恐怖的脸颊还是头一次见过。 如果半边书生将好看的那张脸遮住,露出难看的脸,说不定会吓死一大堆人,特别是女人,也许死的更快。 他跟君莫问屋伏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高升退回去,又看到无命被半边书生用折扇杀死。 那把折扇居然也是杀人的好兵器。 君莫问叹了口气,她仿佛也看得吃惊,她说,“怎么样?我找的杀手是不是很厉害?” 叶孤云点头,“你找杀人的本事,也许比找男人的本事强。” 君莫问笑着不语。 折扇轻轻一抖,上面的血迹忽然消失,半边书生又将那狰狞恐怖的脸颊挡住,对着高升微笑,“高老板受惊了。” 高升微笑,他对着一动不动的尸骨发怔久久,才说,“这人的剑法是不是很可怕?” “的确很可怕。”半边书生又说,“如果不用暗杀的招式,根本杀不了他。” “他有这么可怕?” 半边书生点头承认,又说,“无命杀人的时候只会专心杀人,绝不会在意别的。” 无命的那只手依然紧紧握住腰畔的剑柄,每一根骨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毒蛇般高耸,没有一丝松弛,高升吐出口凉气,那只手若是挥出那一剑,后果会怎么样? 想到这一点,高升的背脊忽然被冷汗湿透。 半边书生笑着离去,“你放心的活着,你那么多房小媳妇还需要好好照顾,你死了,她们活的岂非很难过?” 高升点头,他脚下忽然生出一阵寒意,等到他发现已晚了。 一道剑光从地上掠起! 一条人影闪动般掠了出去,高升伸手想去抓,忽然发觉身子无法动弹,一股鲜血从咽喉骤然射出。 “不要追。” 君莫问嘶叫声中,叶孤云已孤云般飘了出去,她说话已迟了。 无命也知道后面有人在追,已他现在的体力,也是绝对逃不掉的。 他已感觉到后面有个人在追,他忽然箭一般射进林子里,那片花海里是隐藏的最好地方。 如果他知道后面的人是叶孤云,那他一定不会逃进去的,因为他逃进去也会被很快追到的。 叶孤云落到花海中,秋风阵阵,偏偏花瓣舞动。 他静静的矗立在里面,笑了笑,“我来了。” “我看见了。”无命又说,“没想到是你,我也许要走运了。” “你走什么运?” “只要杀了你,带上灾星剑回去,我必回得到魔教整个势力。” “你有把握杀人?” “也许。” 叶孤云讥笑,又说,“你连见我的胆色都没有,那又怎会有把握杀我?” 他又说,“杀人要有胆色,一个没有胆色的剑客,是绝不会杀得了死人的,更杀不死我。” “你说的对,什么都对,但有一点你没有说。” “哪一点?” “我在暗,你在明,我出手纵使没有以前有信心,但还是有机会杀你的。”花瓣飞舞更急,里面的笑声也很疯狂很得意。 笑声在哪?叶孤云没有看,因为他知道看是看不出来的。 堂堂一个魔教四大天王,绝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在哪,想找出这人在哪,也许要用性命去换。 叶孤云握剑也笑了,“偷袭的确是个好法子,但是有点不好。” “哪一点。” “很窝囊,这实在有损剑客的名声。” 无命冷笑,笑的连肠子仿佛都快要断了,他说,“你真的很会哄人开心,这种话也会说出来。” 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叶孤云忽然扑了上来。 叶孤云一脚踢出,无命骤然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路道上,他咬牙挣扎着起来,就看到了叶孤云在不远处瞧着他。 无命咬牙站起,冷笑,“我输了,我是个大笨蛋,是个大猪头。” 叶孤云不语,等着他说下去。 “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用这法子将我找出来。” 叶孤云点头。 “我现在已杀不了人了。”无命又说,“我的剑不喜欢杀没有把握的人。” 叶孤云点头。 “所以你可以来杀我了,我绝不会丝躲闪。” 叶孤云叹息。 无命闭上眼,似已在等着别人去杀他。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七章 长剑夜风 无命闭上眼,嘴里却说,“快来杀我,我绝不会还手的。” 他说着话的时候,脖子已扭到一边,掌中剑也丢掉。 “你为什么不逃?” “我逃不了多久,也会死在你的剑下,我不喜欢那样的死法。” 叶孤云笑了。 他没有出手,因为他杀现在的无命,杀的不过瘾,杀的美中不足,杀的难受,他想杀的人绝不是一个已经倒下去的人。 这个人已认输,已想死。 想死的人叶孤云不想杀,所以他又说,“你有没有遗言?” “没有。”无命的嘴角带着讥讽。 他讥讽的也许是自己,因为自己即将是别人剑下的亡魂,居然还可以说说话,他讥讽的也许是叶孤云,因为这个人不该对敌人这么仁慈,这么仁慈的人根本不配当剑客,应该去当和尚。 “你的老婆孩子不要了?” “我本就没有孩子,更没有老婆。”他说的很快,更没有给自己思考的时间。 叶孤云叹息,又说,“那你的老子呢?” “我也没有老子。”无命脸颊上讥讽之色更浓,他忽然说,“你不想杀倒下去的人?所以想出法子让我有求生的欲望?” 叶孤云顿了顿,他没有想到无命居然了解到这里面的心意。 “我说中了?” 叶孤云不语。 “原来你有这么不好的毛病,但我也有个毛病。”无命又说,“我号称轻生无命,这就说明了我对性命看得并不重要。” 无命冷笑,忽然回过头凝视着叶孤云,“我杀别的剑客,也许拼掉自己的性命,可以杀掉,但杀你却不行。” “你也许将我估计的太高了。” “我从不估计,我说的是事实。”无命没有看一眼地上的剑,又说,“死在你的剑下,我并不觉得丢人。” 叶孤云叹息,“我不想杀你了,你可以走了。” “为什么?”无命鼻子已在抽气,“你看不起我这个杀手?所以不杀我?” “我杀人,但不杀像你这样的人。” “那我可以走了?” “是的。” 叶孤云不再看他一眼,这人既不是他的仇敌,也不是他敬仰的剑客,他不必去关心这种人。 无命冷笑,他大笑着离去。 就在走出七步远的时候,突见刀光一闪。 刀光闪动间,人已掠起,冲天而起,掠想远方,叶孤云看着他忽然消失在天边。 “你不该放了他。”声音中带着冰冷、愤怒之色。 叶孤云回过头就看到了君莫问,君莫问正冷冷盯着他,她那一刀并未杀了无命,他说,“我为什么不能放了他?” “他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轻生无命,你不该将一只恶虎放回去。” “可我已放了。” 君莫问茫然凝视着大地,久久才说,“他在这里,其他三大天王也会在,所以我们要小心一点了。” 叶孤云点头。 “你很惧怕他们?” 君莫问点头,目光闪动,忽然又说,“我担心的人只有一个天王。” “哪个?” 君莫问喘息,“喜欢算计人的断刀孤颜。” 她说道断刀孤颜的时候,她的目光闪烁更快,叶孤云叹息,“她是女人。” “但她比男人更残忍,比女人更恶毒。”君莫问又说,“我们回去也许要小心了,因为这女人简直像鬼,出手会令我们想不到。” 叶孤云点头承认,因为这女人也是那种算计人的人,算计人的人,遇到跟自己一样的人,特别是在了解不多的情况下,都会特别紧张的。 晌午。 晌午的风仿佛比夜色里更冷。 窗户上的薄纸吹的噼啪作响,像是忍受痛苦折磨的死囚发出的嘶叫声。 叶孤云静坐在窗户边,君莫问点了三道菜,并不贵,也不便宜,没有要酒,她不喜欢在这个时候喝酒,她知道在这个时候喝酒,无疑像是喝毒药,给对手机会。 她脑子那根玄绷得很紧,外面来来去去的是什么人,都休想逃过她的视线他们的身份必然也逃不过。 叶孤云苦笑,“你平时都这么样?” “什么样?” “紧张的样子?”叶孤云又说,“你也许应该放松点,他们也是人,并不是神。” 君莫问点头,“他们是神也许会好点。” 菜已来了,端菜的小伙子一直盯着君莫问的胸膛,眼睛都已直了,也许他还年轻,还不知道带给自己的好处与伤害有多大。 他将菜放下,就痴痴的笑着,“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君莫问点头,往碟子里夹片鱼肉,刚往嘴里送的时候忽然出手,一双筷子忽然插在小伙子的咽喉,鲜血骤然飞溅。 小伙子倒下,手里的一把刀已滑落至地。 她忽然拉着叶孤云的手,大声说,“我们走,快点。” 他们忽然掠了出去,掠向屋脊,就静静的站着,叶孤云已喘息,“你看出那是什么人?” “我看出那是死人。” 叶孤云苦笑。 “他想杀我,我就杀了他,我是不是做的不过分?”她忽然凝视着叶孤云的眸子,仿佛想从他内心得到肯定,一对患难的伙伴,最重要的是什么?也许没有比信任更重要。 “不过分。” 君莫问点头,又说,“我们现在去杀别的天王,是不是也不过分?” 叶孤云不语。 君莫问叹息,“看来你并不痛恨魔教,也不想杀魔教的人。” 叶孤云闭上嘴。 “但你一定会恨他们的。”君莫问讥笑。 “我为什么要恨他们?” 君莫问沉思,久久没有抬起头,她的脸色很难看,越来越难看。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问题。”君莫问又说,“我如果是断刀孤颜,会用什么法子去钓你这条大鱼。” “用什么法子?” 君莫问的手忽然握紧,她忽然说,“快去找媚娘,越快越好。” 叶孤云的心冰冷。 如果用媚娘去钓叶孤云,岂非很正确? 门窗是开着的,里面的茶壶已被击碎,地上躺着三具尸骨,叶孤云不认识这三个人。 他进来的时候,有三条人影箭一般的射了出去。 媚娘见到叶孤云进来,软软的从墙壁上滑落,她似已崩溃,手里握住的剑已轻颤,躯体上好几处剑伤,都不是致命的要害。 “你来晚了。” 叶孤云柔柔将媚娘抱起,柔声说,“我没有来晚,来的正是时候。” 媚娘泪如泉涌,忽然说,“可是范天府出去了。” 叶孤云顿住,“他去做什么了?” 他知道问的是废话,心里也知道范天府必定出去跟他们拼命去了,可是他还想亲耳听到他去做什么去了。 “他出去跟别人拼命去了,他走后有几个人就进来,......。”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更不喜欢听废话,“他还没回来?” “是的。” 外面已有人惨呼,叶孤云走到外面就看到了范天府。 范天府的样子已变了,他的脸已扭曲、变形,鼻梁被打歪,嘴角的鲜血在流淌,牙齿仿佛几近没有,脑袋上多出几个洞,身上的伤也很多,多的令叶孤云吃惊,一个人身上受了这么重的伤势,还能活着,简直是一种奇迹。 他嘴里惨呼着快走,现在就走,魔教天王来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叶孤云听得心已要碎了。 他将范天府扶到床铺上,给他喝水,他喝了一口,忽然吐出,他喘息着,忽然说,“我不要喝酒,我要去拼命。” 叶孤云叹息。 媚娘倒了一碗酒,递给叶孤云,“试一试,也许他能喝。” 他喝了几碗就忽然躺下了。 媚娘将被单盖在他身上,忽然又说,“他需要治病,你最好去找大夫。” “我不能去。” 媚娘咬牙,“你愿意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 “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媚娘笑了,笑的甜又愉快,被一个人关心实在是一件愉快而喜悦的事。 她柔声说,“我没事,我也懂杀人,也懂保护自己。” “可是......。” 媚娘忽然柔柔的贴了过去,柔声说,“你快点回来,莫要去太久了。” 她将叶孤云推了出去,她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叶孤云绝不会去找大夫的,那么范天府的病必定会恶化,他的命也会消失。 叶孤云点头。 街道上比往日冷清很多,来来往往的人极为稀少,两旁的店面生意并不好。 是不是秋风更冷,令别人不愿出来了。 叶孤云拉了拉衣衫,就走进这家门面,里面只有一个人,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有颗红点。 这人竟是天机神算! “怎么是你?” 天机神算点头,“为什么不是我?” “你是算命的,并不是大夫。”叶孤云又说,“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 “这里是我该来的。”天机神算笑了笑,又说,“我若是不来,你也许要倒霉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你死,至少现在不该死去。” “我为什么要死?” “因为你找的人不是大夫,而是天王,你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叶孤云不明白,也不想多说,掉头就走。 “你还是不要走的好。” 叶孤云停下,等着天机神算说下去,无论他说什么,都有点道理的。 “你的朋友需要大夫,我可以去帮你。” 叶孤云霍然转过身,盯着天机神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现在决不能死。” 叶孤云点头,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将药箱提着,说出一个字,“请。” 天机神算点头,又说,“快点,我们要快点过去,才有机会救他。” 叶孤云神情紧张,嘴角已轻颤,“为什么?” 天机神算没有说话,忽然掠了出去,他的轻功居然也很不错。 叶孤云在后面跟着,已显得吃力,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也是厉害的角色。 他们到的时候已迟了。 门已破碎,里面尸骨更多,媚娘已不见,残破的窗纸已被血迹染红。 一个人被一口长剑死死定在墙壁上。 这人赫然是范天府! 天机神算叹息,“可惜来晚了一点。” 鲜血依然从剑尖滑落,滴得越来越慢,秋风中已飘起血腥味,叶孤云抱拳一礼,“再会。” 天机神算点头。 叶孤云顺着血腥味找到了这丛山林,也找到了媚娘,媚娘斜倚在青石畔,剧烈喘息着。 她看到叶孤云过来,眼睛中竟带着无法形容的痛苦、哀伤之色,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快进去找白云。” 叶孤云动容,“白云!” 在林间已找到了白云,一个半死的白云。 他依然站的很直,他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手臂已断,另一手里却握住一把短刀,是左手,另一人是个用剑的高手,是短剑。 短剑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笑的很潇洒而放荡。 叶孤云并没有靠得很近,贴着一片林木之中,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说话的人是白云,“你们想抓媚娘?” “是的。”短剑的人欣赏着冰冷的剑锋,没有看一眼白云。 “你们目的是叶孤云?”白云又说,“你想用媚娘当鱼饵,去钓叶孤云?” “不错。” 白云冷笑,“你们错了。” “哦?” “媚娘是我的妻子,所以你们一定用错了法子。” “没有用错,我们是利用媚娘,并不会伤害到媚娘。”他笑了笑,他说的话很婉转,仿佛不愿得罪白云,“我们将叶孤云抓到,立刻会将媚娘放了,我绝不会留一刻。” 白云冷笑。 冷笑是什么意思?叶孤云隐隐感觉到白云的心一定剧烈刺痛。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知道。”白云笑意更冷,“你们是魔教中人两大天王,一个是长剑夜风,一个是寻欢逍遥。” 逍遥点头,“所以你绝不该跟我们作对到底的,因为这对你没有好处。” “是的,你们还会去找我大麻烦。” “你想通的很快。” “因为你们死的也很快。”白云冷笑,笑声中他的剑忽然飘出。 剑光闪动,骤然洞穿了夜风的咽喉,夜风的手还未抬起,就软软倒下,死肉般一动不动。 也就在这个瞬间,逍遥身子半转,掌中短剑刺出,他笑了,因为这一击无疑很正确,白云的剑锋还在夜风咽喉。 那口剑现在绝不能杀死人。 他错了,错的很可怕。 剑光从咽喉骤然飞出,从他的脖子忽然闪过,逍遥只觉得脖子一阵凉意,他想呼喊却发觉躯体完全没有一丝力气。 短剑刺进白云躯体,并未滑出,握剑的手与躯体已分离。 剑在秋风中滴血,一滴一滴的滴着,两口剑都在滴。 白云看看那条被削断的手臂,又看了看另一口剑,叶孤云的剑。 “我们又见面了。”白云淡淡的说着,脸颊上痛苦之色渐渐飘起。 “是的。” “你不该救我的。” “为什么?” 白云垂下头,凝视着正在流血的尸骨,又说,“你岂非希望我早点死翘翘?” “我并没有希望你死翘翘,我只希望你活的很开心。” 白云咬牙瞪着叶孤云,“你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你?”叶孤云又说,“她活的很好,你们都活的很好,我为什么要恨你?” “可是我恨你。” “你恨错了。”叶孤云解释着,“你老子杀了我老子,我杀你老子是一命抵一命,如果你嫌不够,可以来杀我便是了。” “我并不是要......。” 叶孤云忽然将他的话打断,又说,“我该走了,我绝不会带走媚娘的,以后更不会了,我只希望你们好好活着。” 他说完就纵身掠走,他生怕自己在那一刻会发疯,因为他也很在乎媚娘,他在乎的也许没有白云强烈,却依然很刺痛。 无论是谁的洞房里新娘被别人带走,变成别人的女人,也许都无法忍受下去,这种刺骨的痛苦也许只有叶孤云能忍受住。 坡道上的草在阳光下变得更柔软,柔软而懂人。 媚娘看到白云慢慢从上面下来,忽然扑了上去,露出喜色,又说,“他呢?” 白云知道她说的“他”是什么人,这人是他们之间的痛处,白云的手忽然握紧又慢慢的松开,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他走了。” “他去哪里了,我......。” 白云凝视着她,等着她说下去,她始终没有说出来,白云深深吐出口气,柔柔拉着她的手,又说,“过两天是小叶的生日,我们该早点回去了。” 媚娘垂下头,忽然扑向白云怀里痛哭起来。 她痛哭是因为白云非但没有责骂,也没有生气,甚至连一声怨恨也没有。 也许白云痛打她一顿,痛骂她一顿,她会好受些,但是白云没有打她,更没有骂她,只是无限温柔的拥抱着她。 白云柔声说,“我什么都知道了。” 媚娘躯体轻颤,脸色都已变得苍白,“你不恨我?” “我只会爱你,绝不会恨你的。” 媚娘泪如泉水般涌出,“你为什么没有恨我,你应该好好恨我一下的。” 白云不语,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他静静欣赏着媚娘的泪水涌出,已不用说任何话语,一句也不用,因为这已足够。 这已足够融化媚娘的心了。 叶孤云并没有走太远,看到他们相互拥抱在一起,才离去,他找了快干净的青石坐下,躺在上面闭上眼,不愿想别的事。 “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喝喝酒,也可以做做别的,只要你喜欢,我甚至可以好好陪你。”说话的人声音中竟带着说不出的怜惜同情之色。 叶孤云扭过头,就看到了君莫问。 她正斜倚在树旁,手里提着一壶酒。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可怕的内鬼 “是酒。” “是的。”君莫问忽然将酒递给他,柔声说,“我知道你这个时候需要酒,所以我带了一点,也许多喝点会舒服点。” 叶孤云没有说话,身子忽然滑到下面,端起酒不停的往嘴里倒,他希望自己尽快喝醉,尽快醉死拉倒。 一坛酒是远远不够的,他飞身而起,孤云般飘动,忽然落下,可是他忽然又掠起,掠向河水里,拼命的喝着,直到他喝的无力,脑子也发胀,才停下来,他闭上眼想休息,就算死在休息里,他也不在乎。 一个人心里积压的痛苦折磨越是太久,得不到释放,也许就会变成这样。 无论谁的心里积压痛苦折磨多了,都应该尽早去释放,因为积压的越久,痛苦只会加重,绝不会减轻,也许找到一个好朋友坐在一起,好好喝上一次,好好释放心里的不愉与阴影,那么自己才会舒服点。 秋风阵阵,柳枝摇摆的已没有春天时那么动人了,更没有那么活泼那么新鲜迷人。 他醒来就看到了君莫问,君莫问的身上已有几处伤口,是剑伤,有一处是心口,那一剑几乎要了她的命。 君莫问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说,“你终于醒了。” 叶孤云忽然将他躯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没有说话。 河水里屡屡鲜血飘动,风中依然带着血腥气,不远处躺着一个人,这个人是谁?是魔教的?还是君莫问的下属? 发丝在秋风中飘动,神情显得憔悴而无力,现在的她看起来比昨日苍老了好多。 她垂下头凝视着脚趾,她并没有穿鞋,一把飞刀始终没有离开手里,是断掉的飞刀。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依然垂下头沉默。 叶孤云急了,却柔柔抖了抖她的手,“告诉我,我会帮到你的。” 君莫问忽然抬头,凝视着叶孤云,笑了,笑的很凄凉很悲切,“你愿意帮我杀魔教的人?” “愿意。” 君莫问眼中发出了光,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喜悦而欢愉,她说,“你也信任我?” “我完全信任你。”叶孤云也笑了,他将衣衫脱下,披在她躯体上,秋风比昨日凉了很多。 君莫问忽然站起,呼吸都已不稳,似已被这突然而来的喜悦打动,她忽然柔柔贴上叶孤云的躯体,痴痴的笑着。 一个女人想得到男人的心,是不是都要下很多功夫?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白府。” 叶孤云脸色变了变,“为什么?” 君莫问笑了笑,又说,“据说四大天王已死了两个,剩下的两个一定会去打媚娘的主意。” 叶孤云点头,“你怎会知道的?” “因为他们从我这里打你的主意好像行不通,他们的死伤同样很惨重。” 叶孤云叹息,他的目光已落到她那双纤细而柔美的脚趾上,虽然受了点轻伤,有的地方已浮肿,可是依然无法夺走诱人的魅力。 他柔柔握住那双脚,她的脸已变得羞红,呼吸都已变得不稳。 有些女人的脚发出刺激,有时比别的地方更加强烈。 叶孤云笑了,他并不是傻瓜,他明白这个道理,他抱起她沿着林子小径往前走着。 君莫问笑了笑,“我有点好奇。” “你说说看。” “你喝醉酒的样子为什么那么可爱?” 叶孤云苦笑。 “有没有听说过你喝醉酒的样子?” 叶孤云摇头。 “我看一次就喜欢了。”她还在甜甜的笑,笑的很愉快很得意。 “你喜欢我什么?” “你真的想听我说说?”她的笑意里竟带着戏弄之色。 叶孤云闭上嘴。 他知道若不闭上嘴,会有很大的麻烦,女人的麻烦就是这么多。 君莫问痴痴的笑着,又说,“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我的脚。” 叶孤云叹息,呆呆的看了前方,前方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靠在边上,赶车的是小妖娘,笑了笑,“别来无恙?可安好否?” “尚好尚好。” 帘子打开,里面没有别人,空空荡荡的车厢里显得说不出的寂寞。 林叶在风中飘舞,美得像是仙女的舞姿,神秘而奇异。 叶孤云沉思久久还是说了句话,“我睡着的时候,是不是添了很多麻烦?” “那不叫麻烦,是牺牲。”君莫问又说,“现在已过去了,我们想的应该是接下来的事。” 叶孤云点头。 马车在林子尽头停下,他们下车就看到了那座壮丽而辉煌的府邸。 白府。 君莫问呼吸都已急促,她说,“能一下子见到绝代双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见到了,也许会很失望。”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也是人,非但没有比别的人多长什么,也没有比别的人少长什么。” 君莫问点头叹息。 残阳渐渐下沉,夜色很快笼罩大地。 白云背对着小叶,小叶在桌上写字,媚娘在不远处喝茶,夜色已临,媚娘给白云披上一件衣衫,柔柔贴在他身上。 他们的生活极为祥和而幸福,白云在这一刻几乎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小叶凝视着夜色,心里也许在想着白天玩剑的快乐。 白云轻轻咳了咳。 小叶的目光忽然缩回来,凝视面前的纸,一本正经的写着字。 媚娘痴痴的笑着,说话的声音很小很低,“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子?” 白云轻轻笑了笑,又点点头,“我小时候比他惨多了。” “为什么?” “我小时候经常被老头子打屁股,打得很多。” “哦?”媚娘的眼睛里笑意更浓,眼角根根皱纹里都有了笑意。 白云依然板着脸,面对孩子,他从不喜欢有一丝笑意,他说,“我小时候做的缺德事很多,老头子有几次几乎想打死我。” “你老子这么凶?” 白云叹息,“也许他儿子多,少一个不算少,多一个不算多。” 媚娘叹息,“我很想听听你小时候做了哪些缺德事。” “你还是不要听了。” 媚娘抓住他的手,忽然说,“可我想听,最好统统说出来,一件也不要落下。” 她痴痴笑着,又说,“难道比我这宝贝还疯狂?” 白云叹息,“这孩子实在太单纯了,他现在做的,我小时候都是教别人做的。” 媚娘笑的身子都已轻颤,“你说说看。” “我掏过鸟蛋,调戏小姑娘,偷喝酒,将零花钱拿去赌,我还偷看过女人洗澡,......。” 媚娘眼睛更亮,仿佛对白云小时候的伟大事迹极为佩服极为崇拜,他说,“你才那么点,一个人在大街上不怕被别人拐跑了?” “我为什么要怕?”白云又说,“何况我遇到过一次,拐走我的人让我大吃大喝几顿,又被我杀了。” “你也杀人。” 白云点头。 夜色已很黑,屋子里点燃了灯,白云依然没有离去,站在漆黑的角落凝视着小叶。 他管教的法子也许很严格,却很有效,小叶在油灯下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安安静静的写字,连眼睛都不敢多看别的地方。 媚娘端了两杯白开水过来,给这两个大小爷们,她有时候也觉得奇怪,男人是不是都应该这样,一本正经的去活着。 这个时候,外面走进来两个女人,两个灯笼。 小叶听到这脚步声,就知道自己快要解脱了,小姨大姨来了。 白云点点头。 春花给小叶披上一件外套,带着小叶离开了。 书房里忽然变得安安静静的,下面已传来了米粥的香味。 “今晚的晚饭是什么?” 白云的脸色忽然变了,东方那几间长轩竟已起火,火势很猛。 “那是什么?” 下面一人忽然掠起伏在窗户上,忽然说,“东轩起火,大批人已去灭火。” “白欢在哪?” “他也去了。” 白云点头。 这人忽然燕子般飞走,白府的人轻功好像都很不错,顷刻间已到了远方。 媚娘身子缩进白云怀里,久久才说,“会不会有什么地方不对?” “会。” 媚娘身子一颤,她的声音竟也在轻颤,“怎么会,白府禁卫森严,谁会来?” “当然是魔教。” 媚娘目光闪动,“你看到他们了?” 白云喝口茶,又点点头。 “在哪里?” “我们不必担心,因为他们本是来找你的。”白云将杯子放下,那只手忽然冒出一口剑,剑锋冰冷而发亮。 媚娘说不出话了。 “我们现在不必担心什么,就担心他们不会来。” 媚娘勉强自己说话,“你本就在等他们?” “是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来找我们?” 白云笑着不回答。 他拉着媚娘走下楼,下面的人饭菜已准备好,但桌上却没有人吃。 白云坐下慢慢的吃着饭,吃的很慢,外面嘶叫救火的人越来越多,他并没有去看。 媚娘也跟着他吃饭,她吃的并不多。 “你现在还吃得下饭?” 白云将嘴里的食物吃完,才放下筷子,慢慢的说着,“他们来了。” “谁?” “当然是魔教里的天王。” 灯笼忽然熄灭,屋子里极为漆黑,伸手看不见五指。 媚娘忽然被一双手柔柔握住,她知道这是白云的手,白云另一只手已刺出一剑,剑光一闪,忽然惨呼一声。 声音是从媚娘边上发出的,媚娘已感觉到这人扑过来衣诀带出的冷风。 媚娘吐出口气,“他们为什么喜欢在夜色里干这种勾当?” “因为他们见不得光。” “这样子杀人岂非很难受?他们至少看不见。” 白云冷笑,剑光骤然飞出,两个人忽然倒下,嘴里还嘶叫着杀了你,杀了你们。 他一脚踢飞这人的尸骨,尸骨撞向夜色里,远方这个时候亮出一排灯笼,骤然射了进来,里面骤然光亮如白昼。 四五个人紧紧被围住,白欢笑着走了进来,忽然点点头,“这一招是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你们是不是想不到?” 他依然在笑,白云没有笑。 白云拉着白雪冷冷瞧着这几个陌生而漆黑的人,四个人紧紧将一个人死死围在中间,中间的这人虽然也握剑,但气质气势都与别的人完全不同,这人明显是里面的首领。 白欢慢慢的靠向白云,“这些都是好手,是我从卫队里选出来的,又特意训导了七八天。” 白云点点头,“你辛苦了。” “应该的。” “你对卫队好像特别很用心?什么都自己上,什么人都是你挑选的?” 白欢脸色顿时惨白,“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太费神。” “是的,可你却好像很费神。” 白欢勉强自己点头,眼眸里已露出惧怕之色。 白云又说,“这两年来,你好像将里面有点地位的人都换了个遍?” 白欢冷汗如雨,头垂得更低。 “这十几个人好像都是你秘密训练出来的好手?” 剑尖上的鲜血已滴尽。 白云的目光落到四五个人身上,不再看白欢一眼,他并不喜欢这人,正如他不喜欢苍蝇一样。 “你们是魔教的什么人?” 中间那人忽然将黑布取下,露出一张脸,无论谁都看得出这人是个不要命的人,也许将自己性命看待的轻如鸿毛,他看重的也许只有对方性命。 无命。 “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轻生无命?” 无命点头,又说,“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是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无命冷笑。 “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无命脸上居然没有一丝惧怕之色。 白云脸上也没有一丝惊奇之处,只是淡淡的说着,“为什么?” 无命冷冷笑了笑,并未回答,却说了另一句奇怪的话,“我见过叶孤云,也跟他交过手。” “哦?” “他的剑法非常可怕,我差点死在他剑下。” “可你没有死。” “因为他有个可笑的毛病。” “什么毛病?” “他居然不杀想死的人,而你呢,好像也有个毛病。” 白云的手忽然握紧,但他的脸色变了,惨变。 他忽然看向白欢,头垂得很低,脸颊上还带着冷漠无情而又阴森邪恶的那种独特笑意。 他忽然发觉握剑的手竟已松软无力,他的四肢也松软无力。 无命笑了笑,“绝代双剑果然都有可笑的毛病。” 白云不语,他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那碗米粥里一定被动了手脚。 “你现在一定杀不死人了,是不是?”无命笑的更淫狠更邪恶。 白云不语。 白欢忽然笑了,笑着走过去,忽然将白云的剑夺下来,凝视着这口剑久久才说,“据说江湖中无人有把握从这口剑下逃出去。” 白云不语。 他眼睁睁看着掌中剑被自己的兄弟拿走,奇怪的是他眼中却没有一丝愤怒之色,只有一种悲哀,是一种深入躯体深入灵魂的那种悲哀。 白欢又笑了笑,“请将人带走吧,我这多留不便。” 十几个灯笼忽然让开,无命忽然走到媚娘跟前,看了看媚娘又看了看白云,忽然淡淡的说,“绝代双剑也不过尔尔,我现在杀你岂非也很容易?” 媚娘忽然冷笑,“绝代双剑不过尔尔,那你呢?” 无命脸上的笑意凝结,忽然将白云推开,一把揪起媚娘衣襟,久久才放手。 后面已有两个人走过来,忽然架起媚娘往外走,媚娘没有回头,她生怕看到白云会掉下泪来。 白云也没有看媚娘一眼,因为他生怕媚娘看到他这个样子,会心痛,心酸,他情愿自己忍受折磨,也不愿她粘上一点点。 他们在夜色里消失,这里依然灯火辉煌。 白欢轻轻将白云扶起,扶坐在凳子上,又笑了,“你为什么没有生气?” 白云不语。 “你可以好好骂我一顿,那样你心里岂非要舒服点?” 白云依然不语。 漆黑的夜色,漆黑的令人绝望、奔溃。 外面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走进来就跪在白云跟前,泪水如泉水涌出,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白欢忽然一把拉起春花发丝,狞笑,“这个女人应该够你恨我了?” 白云不语。 春花忽然扭头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斜眼冷冷盯着白欢,忽然说,“你的心好狠毒。” 白云一巴掌落下,春花重重的撞在地上。 “够了。” 白云终于说话了,他凝视着春花,他的心隐隐刺痛,她本不该受到如此痛苦折磨,如果不是他的过错,什么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但是现在却已变了。 媚娘被带走,春花被鞭打折磨,他忽然想到了白小叶,他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是被白欢杀死?还是正忍受着其它痛苦折磨?还有秋月,她一向冷若冰霜,对事情的判断与预测,都有自己独特的法子? 她为什么没有来?是不是带白小叶走了? 夜色里出来一个人,走到白欢跟前,低低耳语几句,白欢脸色变了。 他忽然一脚踹在这人肚子上,这人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白欢脸色变得很难看,却勉强自己笑着,又说,“想不到秋叶走了,带着你的宝贝儿子走了。” 白云沉默。 “你应该高兴一下的,否则我应该折磨一下你的儿子,也许你会痛的更加剧烈。” 白云的心已够疼,无需再去刺激。 白欢一把将春花揪起,狞笑着,“只要你求我一下,我就放了她。” 白云点头,淡淡的说,“我求你放了她。” 春花泪水如雨般滑落,声音已嘶哑,“少爷,你不必为了我这条贱命去向这人低头。” 她擦干泪水又说,“这人不是人,是畜生。” 白欢眼睛忽然瞪得很大,剑光一闪,刺入春花的躯体,春花凝视着白云,嘴角还带着醉人的笑意,她努力想说话却始终连一个字也未说出。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五十九章 江湖禁地 剑光一闪,好快的剑! 剑刺进春花的躯体,躯体顿时抽动轻颤如狂风下的鲜花,她的脸颊上还带着笑意,她仿佛还想说,“我真的好开心,我跟了一个好少爷,下辈子我还跟你。” 白云凝视着她慢慢从剑尖滑落,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一动不动,眼眸里痛苦之色更深。 “你是白云,怎么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倒下,置之不理?”白欢又狞笑着,“绝代双剑的那种脸面到哪去了?” 白云不语。 他脸上只有痛苦,也有哀伤,现在却多了几分同情。 他同情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白欢,同情、怜悯的是他愚昧、无知。 白云也许会在他手下受尽天下间最凶残最狠毒的折磨,然后慢慢的死去,可是白府也会随之跟着灭亡,江湖中想将白府击垮的帮派多如牛毛,以白欢现在的睿智、谋略、力量,也许不出半个月,这个白府就要被击垮。 夜已更黑,天地间杀气却更加凝重。 小叶握剑,身子已在轻颤,他从未经历过逃亡,这种可怕而凶残的日子,他也许连在梦里都没有见过,他现在三岁还不到,三岁大的孩子顶多会撒娇,会穿开裆裤,衣服也许还需要别人穿,可是他不同。 他现在已可以杀人,他现在已杀了七个人。 他看不见这七个人,但每一剑刺出都已要了他们的命,这七个人倒下,他的剑尖还在滴血,他的汗也在滑落。 秋月用力搂住小叶,“小叶,你不愧为白云的儿子。” 远方有了脚步声,很急促,林叶间枯枝已被踩的咯咯作响,像是躯体上骨骼被踩碎的那种可怕声音。 小叶拉着秋月掠上林叶之间。 他的手很小,却很稳,那只握剑的手居然同样很稳定,令秋月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带着白云独有的那种杀人气质气势,这种杀气绝不是别人所能模仿的。 人影渐渐已逼近,林叶飘动更加剧烈。 小叶咬牙,摸了摸额角的汗水,轻轻的说,“大姨,我下去跟他们拼命,你在上面等我。” 秋月流着泪说,“可是你......。” “可是我是男人,我不能让女人下去跟这些畜生拼命。”小叶的手握得更紧,“他们以往都是我父亲最忠诚的部下,可是现在他们都已沦落为畜生,我去杀畜生,不是去送死。” 秋月吃惊、震撼,她从未想到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能说出这么深沉的话来,更没有想到他能将自己当成是男人。 小叶又说,“大姨你放心,我绝不会有事的。” 小叶从树上轻轻滑下,他并没有穿衣服,他从床上被抱走的时候,秋月只给他披上披风,漆黑的披风。 他说,“你们来了。” “是的。”说话的人显然很吃惊,他显然没有想到小少爷会自己出来。 他后面几个人脸上已露出杀机,他们现在并不是为白云卖命,而是为白欢卖命,但他们脸上不免露出羞愧之色,几个大人面对一个小孩,这也许是他们平生第一次所面对的对手。 白小叶将剑尖靠在大地上,因为这口剑很重,是他所玩过的剑之中最重的一口,他说,“你们还客气什么?既然看见我了,还不快过来杀我。” “我们并不需要杀你,只想将你带回去。” “将我带回去怎么行,那我死的岂非更难看?” 这人眼睛忽然瞪大,沉声说,“小少爷不跟我们回去?” 白小叶笑而不语。 这人握剑走了过去,他看到自己的伙伴被杀,也看到白小叶剑尖上的血迹,他不得不说这个小孩也很危险。 他知道这小孩危险,却不知道危险到什么程度。 现在终于知道了,就在白小叶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剑尖骤然刺进他的咽喉,他的躯体还未紧绷,根根肌肉已彻底松弛彻底瘫软下去,他倒下时,眼睛中还带着惊讶、不信。 后面几口剑咬牙骤然刺出,一口剑刺向白小叶的胸膛,一口剑却刺进他的咽喉,刺的很快也很毒,后面两口剑没有刺,但时刻都可以刺出的。 白小叶身子掠起、扭动在他们剑锋下飘过,同时骤然刺出了一剑。 剑光从他们身边掠过,他们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死亡的降临,一个孩子绝不会给人带来这样感觉。 所以他们不信,他们倒下去时,脸颊上还带着惊讶、不信。 白小叶忽然将剑丢掉,他似已无力,那一击如果没有得手,非但他的小命报销,连大姨的小命也会报销。 想到了这可怕而残忍的结局,小叶忍不住几乎要倒下。 尸骨在夜色里慢慢的流着鲜血,他的心渐渐得到了平稳,他忽然掠起,却忽然落下,重重跌落在大地上,他的体力几近用光。 秋月落下,紧紧将他拥在怀里,“你有没有伤到?” “没有。”白小叶吐出口气,又说,“我们现在还未脱离险境,所以我们还要快点走。” “是的只要见到白酒,我们就有机会活着。”秋月又说,“他们看到你杀了这么多人,下次想杀他们就很难了。” 小叶点头,他拉着秋月往前方飞奔,他不希望自己死在路上,更不希望大姨死在这里。 他将剑丢掉,身子变轻了很多,那口剑是白云平时练剑用的,杀人的剑他从未见过,也许只有杀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也不知飞奔了多久,秋月已觉得疲倦小叶更疲倦,他们两人同时撞到了一堵墙。 前面发出了笑声,冷笑。 白小叶咬牙,挣扎着起来,就死死盯着这堵墙。 墙绝不会发出笑声的,发出笑声的是人,白府里有个门神,他的身材跟墙壁差不多。 “你是门神?” “是的。” 白小叶忽然冷冷笑了笑,“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出来抓我,岂非太浪费了?” “哦?” “想你这样的人,就应该伏在门口看门的,有陌生人过来,就应该叫两声,没有过来,就应该等着面前那只空碗里有没有骨头。”白小叶又说,“像你这样子出来绝不符规矩了。” 门神已在愤怒,他怒瞪着白小叶,嘴角都已气的抽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秋月也大吃一惊,这个时候白小叶居然知道激怒对方,也许只有激怒对方,对方才有所疏忽,有一丝疏忽,都是一丝活着的机会。 她咬牙,默默流泪,她希望自己死去也要保护这孩子,可是她做不到。 “你应该老老实实的在门口,不要挣脱出链条,到处乱咬人。”白小叶恶狠狠盯着门神的眸子,又说,“你以前是我爹的看门狗,现在是白欢的看门狗,你始终是狗。” 他说完就大笑。 门神忽然扑了过来,狞笑着,那么高那么壮的人就算没有出手,光是压也会将人活活压死的。 白小叶紧紧握住秋月的手,“看来我们要死翘翘了,你怕不怕死?” 秋月没有说话,她心里很怕白小叶死,她情愿自己死,也不愿他死。 可是她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这个时候已看到这人扑了过来,想不死也不行了。 白小叶没有动,他的手忽然化拳为掌,静静等着,他目光已落到门神的咽喉。 他是个孩子,但他对杀人并不陌生。 他已看到那喉结上下滚动,他自己的喉结也在滚动,他希望有机会出手切到那地方,因为这一搏并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死活。 就在他过度担心的时刻,他盯着的喉结忽然剧烈抽动,脸上的肌肉也扭曲变形。 他倒下时,竟已死肉般一动不动了。 白小叶顿住,秋月也顿住。 夜色里亮起了灯,一灯笼,一个人。 这人的身子并不高,瘦小而无力,另一只手里提着个酒壶,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的目光呆滞而沉闷,神情中带着无法形容的厌恶、厌倦,他喝一口酒忽然走了过来,他摸了摸白小叶的脸颊,“别来无恙。” 回答的是秋月,“幸好你来了,否则就别来有恙了。” 小叶忽然扑进这人怀里,“你一定是酒叔。” 白酒板起脸,眸子里已露出喜色,“想不到你居然长这么大了。” 小叶点头,目光中露出痛苦之色,又说,“酒叔快点去救我爹爹。” 秋月摇头。 白酒虽然暗器天下第一,无一争锋,但却不会一点功夫。 小叶紧紧握住白酒的手,希望得到一丝希望,可是看到白酒目光变得暗淡无光,变得更痛苦,他的心已凉了。 白酒又说,“你先住下来,这里绝不会有人敢靠近的。” “为什么?” 白酒没有回答,目光已落到不远处那株古树上,忽然又说,“上面好像比下面凉快?” 上面的枝叶已有晃动,晃动的很轻。 小叶吃惊,“上面有人。” “上面不是人?”白酒又喝口酒,慢慢的接着说,“他们是鬼。” 说到“鬼”字的时刻,骤然飞出几道寒光没入林叶。 两个人忽然飞鸟般落下,落下就惨叫着死翘翘。 白酒目光痛苦之色更浓,“想不到是白府自己的人,他们真的自相残杀?” 清水寺里没有和尚,也没有道士,当然也没有江湖的恩怨,这里很清静,连高山上留下来的泉水都那么的清澈、清新。 桌上的饭菜并不多,却很可口。 小叶吃了几口菜,就笑了起来,也许小孩子都容易将痛苦悲伤的事忘却,而大人却不同。 秋月虽然在微笑着,但忧虑却没有一丝停下。 白酒也笑了,笑的像是天真的孩子,与孩子一起相处,他并不喜欢太复杂。 “这饭菜怎么样?” “好吃。”小叶又说,“比大多数女人都烧的好。” 白酒苦笑。 小叶凝视着白酒久久,嘻嘻笑着,又说,“酒叔为何不找女人,让女人烧饭岂非很不错。” 秋月痴痴的笑了。 她竟也看穿了白酒的苦楚。 白酒眨了眨眼,沉思着,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问题。 小叶又说,“你是不是怕女人?” “我为什么要怕女人?” 小叶笑了,又说,“因为有些女人是老虎,如果找不好的话,会倒霉的。” 白酒点点头,苦笑。 秋月吃完就进屋去了,他不愿意打扰这叔侄俩瞎聊,他们的聊天其实也是一种乐趣。 白酒喝一口酒,静静凝视着小叶,仿佛想从他眼眸里找出点什么。 小叶笑了,“其实女人也有很多好处的。” “比如说......。” “比如说冬天,在外面冷冰冰的回到家,就有人暖好了热被窝,这岂非是一种享受?” 白酒点头,“这种好处还不够好。” 小叶沉思又说,“她还可以替你洗衣服,也可以替你烧饭,甚至连窝里都可以打扫的很干净。” 他指了指屋里,秋月正在整理床铺,她笑的很温柔,也很甜蜜。 他又压低声音,“你看看,就这么好。” 白酒不语,眸子里已有厌恶之色。 外面有人敲门,门本就是开着的,但这人却不敢进来。 无论谁都不敢进江湖七大禁地之一的清水寺。 白酒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人低头哈腰的站着,说,“师傅,我来看你了。” 这人手里提着酒,手里还提着几袋食物。 白小叶纵目细琢,这人衣着极为华丽,打扮的也很得体,正是八面玲珑的那一类。 “他是什么人?” “他是我的小徒弟,唐门四公子之一的唐七。” 白小叶点点头,“据说这人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是个花钱的专家。” “你知道的还不少?” “也只有一点点。”白小叶又说,“是从爹爹那里听到的。” “那你喜不喜欢他?” 白小叶摇头。 白酒忽然说,“你走,下次在来看我。” 唐七脸上的笑意忽然扭曲,又说,“师傅,我大半年来一次,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忽然扑通跪下,竟已不起来了。 白小叶叹息,因为他知道这人也是唐门四大长老之一。 “你走吧。”白酒忽然厉声说,“你再不走,我就要了你的命。” 唐七起身将食物跟酒放下,躬身离去。 白小叶眨了眨眼,又说,“你为什么赶走他?” “因为看见他穿的干干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我就恶心。” 白小叶笑了,“他为什么不直接走过来?那样岂非靠你更近一点?” “是的。”白酒凝视着桌上的菜,又说,“我跟他们说过,没经过同意,谁要进来,必死无疑。” 白小叶点头,“可是他们身手很不错,酒叔您好像对练家子没有什么研究。” 白酒大口喝酒,久久点点头,才说,“江湖中至今无人有把握逃过我的暗器。” 他抬起头看一眼远去的背影,又说,“像他们更不能逃过。” 白小叶点头承认。 夜色已更深。 无命在林子里狂奔,后面两个人架着媚娘飞行也不慢,另外两个人前面探道,如果遇到可疑的情况,就会立刻停下,他们停下,无命跟后面两人也会停下。 无命想的很周到,无论是什么人,都很难从他手里夺走媚娘。 前面的两人动作很快,眼睛也很亮,无命对他们已充满了信心,因为前面无论是人是鬼都逃不过他们的搜索。 一想到用媚娘作鱼饵去钓叶孤云出来,他就兴奋的几乎要叫出来。 这时忽然交出来了。 前面两个人忽然倒下,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 “停下。” 他忽然停下,后面的两人也忽然停下。 林叶飘动,一片落叶从他脸颊上擦过,又飘向远方。 他激灵灵抖了抖。 夜色里没有人,至少他看不见人,也许他看到便不会紧张。 后面一人声音已轻颤,“是什么人?” “我看不到?”无命又说,“你们看到没有?” 后面另一人接着说,“我也没看到。”这人目光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发光的宝石,如果他都没有看到,别的人更看不到了。 无命沉声说,“不要慌,慢慢往后面退。” 他们退的很慢,也很小心,退的方向正是自己走过的,所以绝不会有陷阱。 没有陷阱,却已有了灯。 三面神案,三盏油灯,三个道人拂尘在晚风中舞动,他们依然很安详而宁静。 “三大道尊!” “是的。” “你们居然还没死?” 三大道尊忽然睁开眼,忽然挥动拂尘,拂尘如浓雾般飞起,卷住了他们的身子,也卷住了他们的魂。 无命后面那两人忽然倒下,烂泥般滑倒在地上。 躯体竟已被拂尘活活绞碎! 无命咬牙,“你们何必跟魔教过不去?” “正所谓正邪不两立,我势必灭了你这个畜生。” 无命冷笑,挥剑,剑光一闪,躯体上拂尘忽然碎落,落地。 “你们想杀我,好像还并不容易。” 天尊忽然放下拂尘,捏起一枝香,忽然暗念咒语,无命听不清他念的是什么,无论是什么都一样,都是杀人的花样。 无命看不出这是什么? 天尊冷冷笑了笑,“你可知天外飞香?” “不知道。” “那你现在一定要看看,看仔细了。” 无命目光真的看向那根香,那根香好像并没有什么奇异的不同之处。 天尊笑了。 他笑的时候,手里那根香忽然消失不见。 无命咬牙嘶叫,用力挥动了几下剑锋,忽然倒下,那根香竟已插在他脖子上。 叶孤云就在他们不远处,并没有走出来,因为君莫问紧紧握住他的手,她说,“你想下去?” “是的。” “你现在不能见媚娘。”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章 断刀孤颜 君莫问说话的时刻,目光闪动,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轻声说,“有人来了。” 来的不是人,是鬼,漆黑而可怕的鬼。 身子漆黑,脸上竟也是漆黑的,他们的眸子在夜色里看来又黑又亮,为首的一个是女人,身子很娇小也很纤细,声音却带着唑唑逼人的杀气,“原来是三大光棍。” “何人如此猖狂?” 说话的是天尊,他手里的拂尘已卷起,骤然卷在这娇小女人身上,他鬼叫着,“拿命来。” 娇笑女人笑了,笑的很奇异,笑意里带着轻蔑不削之色,眼睛已眯起一条线,她说,“你还在做梦不成,难道你看不出我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断刀孤颜?” 这人竟已承认自己是孤颜! 叶孤云的手心已有冷汗,他没有想到这人竟已为了媚娘出现。 媚娘这个时候已被两条鬼架住,夜色是漆黑的,她的脸却是苍白的,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 叶孤云已喘息,握剑的手背上青筋高耸如毒蛇。 君莫问两只手将叶孤云紧紧抱住,叶孤云已感觉到她肚子里的心跳动更加剧烈,“你现在决不能下去。” “为什么?” “孤颜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过去太冒险了。”君莫问又说,“我们看清楚他们的实力才下手,最好看出她的破绽。” “如果看不出孤颜的破绽会怎么样?” “我们如果什么都不去了解,死的很可能是我们。”君莫问又说,“媚娘绝不会死的。” “为什么?”叶孤云的眼睛几近跳出,又冷又亮,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君莫问更看得出,所以立刻就回答。 “我们现在下去,非但救不了媚娘,也会连累媚娘死在孤颜手里。” 叶孤云吐出口气,点头。 躯体渐渐放松,剑尖垂下,冲动也已得到控制。 君莫问深深吐出口气,手放开,不停喘息着,“你想明白就好多了,否则我......。” 叶孤云侧身点头,“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君莫问点头,目光落到了下面。 只见孤颜依然在笑着,笑的很愉快,她不该愉快,更不该笑的这么开心这么灿烂。 天尊咬牙,他已听到孤颜躯体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是骨头折碎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很清脆很可怕。 “你快点将吃奶的力气使出来,否则我就要气死了。” 天尊惊讶,咬牙冷笑。 他不信这个快死的人还能继续笑,他很想知道她还能笑多久。 难道她要笑到死亡? 孤颜依然在笑,并没有停下,“原来你也尽全力了。” 边上两大神案上的地尊与人尊脸色变了,他们已发觉已不对了。 天尊讥笑,手一抖,孤颜的身子忽然飘了过去,他想看清楚一点,这人为什么笑的那么得意? 孤颜落到他边上,忽然说,“够了,我不想再玩了。” 她忽然伸出手来将一层层拂尘拉下,笑着凝视着天尊,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盯着天尊,她盯着天尊,仿佛是盯着一个死人。 天尊瞳孔收缩,掌中忽然捏着一枝香。 “天外飞香!” 孤颜嘴角的冷笑更冷,又说,“听说这是你们看门绝技?” “不错。”天尊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脸色已惨变,因为她掌中赫然拿着一枝香,而他自己掌中的香赫然已不见了。 孤颜凝视着掌中香,冷冷笑着,冷冷说着,“天外飞香也不过尔尔,你们应该还有一招三香合一,天地人合三为一,人神俱灭?” “你想见识见识?”天尊的手里忽然又多出一枝香。 地尊与人尊相互对望一眼,掌中忽然都多出一枝香,杀人的香。 他们并不用剑,多年前已不用了,但香却更可怕。 孤颜冷笑,她的手忽然伸出,抓住天尊的咽喉,咽喉咯咯作响,他竟已死了。 她出手简直比闪电还要快,快的惊人快的可怕。 剩下的两个天尊忽然出手,两枝香香骤然飞虹般射出,也许没有剑光刺眼,却比剑光更快,叶孤云亲眼看到吃惊的连呼吸几乎停顿。 他想不出孤颜有什么法子逃脱,因为换成是他自己,他也决没有逃走的法子,因为那实在太快,出手的方向也很准确。 孤颜冷笑,忽然躲在天尊的背后。 两支香骤然飞虹般刺进天尊躯体,孤颜惨叫一声,倒在大地上喘息,“想不到少了一个天尊,你们出手居然还是那么要命。” 两大道尊吃惊,忽然相互对看一眼,一人应声说,“这人留不得。” 另一人忽然大叫着说,“没错,快点杀了她,太危险了。” 两人骤然拔剑,剑光飘动,人已闪到孤颜跟前,剑光刺出。 本来死人般一动不动漆黑的影子忽然有了动作,他们动的很快,也很有效,两个影子身子骤然靠向两口剑,剑尖刺进他们胸膛,他们脸上还带着恶毒的笑意。 另外几条影子骤然扑向了两大道尊。 人尊的脸忽然已扭曲,握剑的手竟被活活扭断,鲜血飞溅,他咬牙努力看向地尊,希望地尊比自己处境好点,他的想法可笑而滑稽,地尊正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双眼睛已飞出,脸颊上的肌肉已彻底撕开,他身上还趴着三个人,三个人脸颊上都带着恶笑、狞笑,但他们并未得到满足,依然在撕着他躯体上的肌肉,看他们的神情,仿佛是顽童拼命翻大人的衣物。 叶孤云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杀人法子,也无法想得到。 他几乎要吐出,他没有吐出,是因为君莫问捂住他的嘴,酸水从她的手掌流出,她轻轻叹息,“你先别吐出来,一定要忍住。” 叶孤云点头。 人尊忽然大笑着甩开定在身上野兽般的人,忽然用力扑向孤颜,孤颜本来是躺着喘息,现在却忽然站起,大笑着疯笑着,她从胸膛取出一块铁板,她将铁板丢掉,就伸出双手,等说人尊扑过去。 看她的样子,仿佛是慈祥的母亲等着顽童扑向怀中。 顽童没有扑向母亲的怀中,人尊也没有靠到孤颜的躯体,因为他距离孤颜七尺远的时候,忽然凭空落在地上,下半截赫然已没有了! 他咬牙向前爬着,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他还想报复。 也许正因为这种信念,他才有活下去的力量,可是他爬到孤颜边上又能怎么样? 叶孤云不愿看一眼,这实在太残忍太冷酷了,这简直不是人在杀人,像是野兽在杀人。 君莫问仿佛没有别的反应,她仿佛习惯了这种可怕而凶残的事,她静静的看着,目光居然没有一丝避开。 叶孤云着实佩服这个女人,因为他做不到这一点。 媚娘已昏了过去,架住她的两个人,脸颊上仿佛带着神秘而凄切的笑意。 “你看到他们没有?” “看到了。”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君莫问忽然讥笑,她那笑意在夜色看来,几乎跟他们一样,一样的冷酷一样的残忍。 叶孤云不语,凝视着夜色之中起伏的林叶,他肚子里的心起伏的也许比林叶更加剧烈。 君莫问叹息,“单单一个孤颜,我们就没有把握杀了,何况她身边还有很多怪物。” “怪物?” “是的。”君莫问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信不信当今江湖中,也许没有人能从那些怪物手中活着离开。” 叶孤云闭上嘴。 他不信,却无法说出理由。 君莫问淡淡的一笑,又说,“他们本来也许是人,但现在绝不是人。”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失去人该有的本性,有了野兽的乐趣。” “什么乐趣?” “他们喜欢大撕活人,你信不信有这样的乐趣?” 叶孤云点头,他本来不信的,可是见到他们杀人那可怕凶残的样子,就相信了。 “魔教中有种毒,能令人神志不清,甚至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记得。” 叶孤云听着,他发觉君莫问对魔教了解的很多,也很仔细。 他甚至怀疑君莫问是魔教中人,若不是他与魔教为敌的话。 “你一定放心不下媚娘?” “是的。” “你一定要放心,否则你很快会变成三大道尊的样子。”君莫问忽然又说,“你一定要冷静,我们要想出别的法子去救的,而不是这样子下去跟他们拼命。” “你有什么法子?” “有。”君莫问眼中已露出了狡黠的光。 “你说出来看看。” 她阴恻恻的笑了笑,又说,“我现在说不出来。” “你有什么动作?” 君莫问点头,又说,“我的动作就是看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叶孤云点头,“好主意。” 下面已有了动作,几个人带着媚娘飞快向林子尽头飞快的奔跑。 “他们走了。” “追,一定要追上他们。” 他们追到山谷中发现孤颜忽然停下,在瀑布前面洗脸,她的脸很白,但叶孤云看不清这张脸,也许他看到这张脸,就会惊讶、震惊。 她也在轻轻的笑着,无论谁看到这张脸上的笑意,都会觉得她很天真很无邪,这种女孩子无论放在哪里,都会令人感到精神振奋,因为她们本就是一朵美丽、纯洁、盛开着的鲜花,无论谁采到手,都会从她们身上得到欢乐、喜悦。 这人赫然是小妖娘! 她喝口水就在石壁上轻轻敲了敲,敲得动作很奇异,节奏跟力道都是别人无法学得会的。 里面忽然出来几个人,三个脸容冷漠掌中有刀的人。 后面几个人将媚娘交给这个三个人,忽然消失不见,他们本就是鬼,忽然消失并不奇怪,存在才是奇怪的,奇怪而可怕。 小妖娘的脸已遮住,她的声音又变得冷酷而无情,“人带来了,看你们的了。” “你放心,我们钓鱼的本事本就很不错。” 小妖娘点头,“等你们的好消息。” “你不问问鱼饵下在哪里?” “我不必去问。”她笑了笑,又说,“我相信你们的,魔教里的七大魔星出手,也有钓不出来叶孤云的?” 天枢星笑了,笑的极为邪恶而猥琐。 后面的两个人也笑了,笑的很得意,他们显然已想到了很不错的法子。 叶孤云看不清他们的脸,更听不清他们的谈话,只感觉他们好像很愉快,很得意。 “你看出这三人是什么人?” “看不出。” “是魔教里七大魔星里的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君莫问又说,“据说他们出手很不错,一般的江湖剑客都逃不掉他们的致命一击。” “他们有那么可怕?” “号称北斗七星,并不是随便叫的。”君莫问又吐出口气,又说,“他们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我们若是去救媚娘,牺牲必然会很大。” “其他的四星并没有出现。” “幸好他们没有出现,他们出现也许会更糟糕。”君莫问冷笑,“魔教里两大护法,七大魔星,四大天王,这些人都是魔教的支柱,另外手持天书的天机子,更是令人无法想象有多可怕。” 叶孤云沉思,久久才说,“你为什么对魔教里了解的这么清楚?” 君莫问吐出口气,久久才说,“我想要消灭魔教,就要了解魔教,这是必然的。” 她脸上已现出痛苦之色,又说,“我为了了解魔教里面的势力,我牺牲的也许比你想象要多的多。”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我父母都死在魔教的两大护法之下,我的弟弟那一年才十一岁,也被他们杀死了,这些都是......。” 她说着说着泪水竟已落下,没有声音发出。 叶孤云眸子里露出怜惜、同情之色,“我会帮到你的,我并没有离开你。” 君莫问微笑,泪水中露出感激之色。 叶孤云柔柔握住她的手,又说,“我会帮你铲除魔教的。” “我也在帮你。” “哦?” “因为魔教里的人到处都在找你,恨不得将你咬死。”君莫问忽然笑了,“你躲在我这里,岂非占了很大的便宜?” 叶孤云点头,也笑了笑,“那也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 “不错。”君莫问在叶孤云身上瞧着,瞧得很仔细,久久才说,“你身子的确有可利用的地方。” 她的眼睛落到叶孤云的裤裆上,目光竟已变得说不出的锐利而闪烁。 叶孤云苦笑,“想不到你居然也很爱好这一口?” 君莫问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神情仿佛很苦恼,又仿佛很无奈,目光落到瀑布下的那三个人身上,孤颜已消失,那三个人还没有消失。 他们仿佛并不急着离去,看他们也不像是站在那边欣赏夜色的那类人士。 “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无论他们做什么,都绝不会是欣赏风景的那类人。”君莫问又说,“他们绝对在等着车子。” 叶孤云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已看到了。” 冷风中两盏灯笼在两侧摇摆,仿佛是地狱里的两团鬼火。 赶车的人脸上汗水直往外冒,他下车就将水递给四匹马吸了几口,又上车,他们都已上车。 夜色里安安静静的,瀑布下忽然现出一个女人,孤颜,凝视着叶孤云与媚娘离去的方向,忽然阴恻恻的笑着。 天色并未发亮,秋风已更刺骨了。 马车驶入街道,忽然停在一家酒楼的前面,酒楼的门忽然打开,马车上的人下车忽然滑了进去。 马车继续往前面飞奔。 叶孤云跟着马车飞行了不久,却发现赶车的人已死在马车上了,双眼茫然的凝视着前面,一只手握住鞭子,另一只手还拿着银锭,额角的汗水并未干透。 他吐出口气,里面已没有人。 他迅速的折回,他并不放心,所以就跟了过来,而且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君莫问还在酒楼的对面茶楼屋脊上。 这样子分成两路,很难失去媚娘这条线索。 他落下喘口气,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喘口气,马车忽然又折了回来,变得很慢,越来越慢,直到停靠在叶孤云边上,才彻底停下。 叶孤云吃惊。 这赶马的人竟在喘息,他明明死翘翘了,但他却已活了。 他喘息着,“你过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 “因为我是个赶马的,听到很多有趣的事,也知道这些事跟你有关。” 叶孤云慢慢的靠了过去,“你说说。” “那三个人是魔教里的三大魔星,专门对付你的。” 叶孤云点头,这一点他已知道,他还想听听其他的故事。 这人喘息着又说,“你只知道他们是三大魔星,却不知道是谁让他来钓你的。” “是断刀孤颜?” “是的。”这人笑了笑,笑的很悲切,却也很戏弄,又说,“但你绝不知道孤颜是什么人?” “孤颜是谁?” “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你一定要替我找个棺材,埋到地下。” “好的。”叶孤云点头,又说,“我一定找一口上好木料打造的棺木,将你埋下。” “好。”这人微笑,“我相信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 “你可以说了。” “她是君......。” 刀光一闪! 神秘的一刀,夺命的一刀。 叶孤云脸色变了,这人的话竟已被那把飞刀活活割断。 他的话并没有说出来,咽喉上赫然插着一把飞刀。 叶孤云将飞刀拔出,是一把断刀! 断刀孤颜! 他纵身掠了出去,他已看到一条人影箭一般射向远方。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入狱 叶孤云纵身跟了过去。 夜色很黑,他只能勉强自己看到这人的身子纤弱而丰满,动作极快,身子也很灵活。 不知不觉间,叶孤云已追出了半炷香的时间。 此时非但自己极为疲倦,孤颜也已放慢了脚步,她忽然停下,静静的站着,居然还在笑。 叶孤云停下,忽然说,“你笑什么?” “我笑你居然追了我这么久?” “因为你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孤颜。”叶孤云用力喘了口气,又说,“就算我不追你,你也会来追我的。” “是的。”孤颜淡淡笑了笑,又说,“但你来追我,就错了。” “为什么?” “因为你跟君莫问分开,我们有机会对君莫问下手。”孤颜冷冷笑了笑,“没有你在边上,我们得手的机会很大。” 叶孤云脸色变了。 她说的没错,君莫问此时正一个人伏在对面茶楼屋脊上,如果有人去偷袭,她被擒的机会很大。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叶孤云沉默。 他不知道现在赶回去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君莫问,他忽然出奇的盯着孤颜,生出一种大胆的想法,如果将这个女人抓住,是不是会令他们屈服,放了君莫问? 孤颜盯着这人的脸颊,长长叹了口气,又说,“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说说看。” “你一定在想,如果将我抓住,跟他们交换人,岂非更好?” “难道不是?” “你错了。”孤颜冷笑,“就算你将我抓过去,他们也绝不会将君莫问放掉?” “为什么?你未免也将自己估计的更低了?” “我一点也没有估计更低,我说的是事实。”孤颜依然在笑着,却笑的很酸苦,又说,“你想想看,我这条命重要,还是君莫问的性命重要?” 叶孤云沉默。 孤颜说的是事实,如果将她与君莫问去换,魔教里的人一定不会换的,君莫问掌中的势力绝不容小视,能掌握了君莫问,无疑是掌握了她的势力。 孤颜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不送了。” 叶孤云叹息,只好转身孤云般掠起,掠了回去,他就算现在去抓孤颜,也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能抓住,何况还需要时间。 时间对他现在来说,也许比生命重要。 他飞掠至街头的时候,天色微亮,东方并未现出曙色。 巷子里已有鸡叫声。 卖早点的人已在整理油锅,炭炉,桌子,漏网,第一根油条在锅里翻滚着,这人眼睛还未睁得很开。 他过去买了几根油条,几个包子,大步走向那家酒楼。 那家酒楼很快就到了,对面屋脊上没有声音,他依靠在对面茶楼的墙壁,将买下的油条跟包子统统吃下,一夜的奔波劳累立刻得到了解脱。 “这么早就来了,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也许。” “你不进去休息一下?” “我怕进去了,你们会休息。” 这人眨了眨眼,又说,“你难道想看着你朋友在里面饱受折磨而死?” “那得看是谁了?” “比如媚娘?” 叶孤云霍然转身盯着这人,仿佛想将这人活活盯死,盯死在大地上,“你是魔教七星?” “不才,小可正是七星之一。”这人看起来没有书生的气质,但说起话却酸里酸气的,令叶孤云厌恶、想吐。 “你是天枢星?” “正是。” “你好像也没睡好?” 这人脸颊上根根皱纹竟已有倦意,叶孤云也好不到哪去,他们都已很疲倦。 天枢星点头,又说,“你岂非也一样?” “是的。”叶孤云目光落到院子里,门打开,媚娘正躺在椅子上休息,她的睡姿极为安详而幽美。 “现在你已看到了?”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们想要点什么交换条件?” 天枢星吐出口气,笑了笑,“我们想要的无非是你的小命,还有灾星剑。” “也许还不止这些。” “是的。”天枢星又说,“我们还想杀死与我们为敌的君莫问。”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心里已明白了一点,君莫问并没有被他们抓住,“你想要我的命,这个很简单,但是找君莫问......。” “君莫问怎么了?”天枢星眼睛忽然瞪得很大。 “因为我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叶孤云苦笑,“现在你想怎么样?” “只好杀了你,得灾星剑再说。” 他说杀就杀,剑出鞘,一口百炼金刚的剑骤然从鞘中飞出,刺向叶孤云的咽喉。 叶孤云点头,身子一滑,已到了里面。 好机会。 椅子边上没有人,媚娘在里面熟睡的像是个孩子。 叶孤云抱起媚娘骤然飞掠而起,孤云般飘了出去,身子一个起落,已到了两丈之外。 他忽然觉得奇怪,魔教三大魔星为什么没有追上来?他们没有理由不追。 他们出来目的本就是自己,没有理由放弃这个机会。 叶孤云脚步放慢,停在林叶之上,凝视着那家酒楼,里面依然安安静静的,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他忽然飞掠而起,又折返至里面。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从林荫射进来,是那么的新鲜而迷人。 晨风并不猛烈,从院子里掠过,一片落叶被卷起,飞向远方。 叶孤云顺着那片落叶飞去的方向,瞳孔忽然收缩,背脊上根根肌肉骤然绷紧。 因为他忽然闻到了血腥味,很重很咸更苦。 尸骨就在不远处,他还没有看,已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你来了。” 叶孤云凝视着媚娘原来坐着的位置,椅子上赫然有另一个女人。 她正闭上眼,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很疲倦,肌肤很白很嫩,身材很美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很细,这无疑是天底下大多数正常男人需要的那种女人。 叶孤云笑了,“是你?” 这人赫然是君莫问,君莫问张开眼睛,她似已比昨日苍老了很多。 叶孤云目光中现出歉意,“我不该走的太久,应该陪在你边上。” 君莫问也点头,又说,“你回来就好,算我没看走眼。” 她说的很轻,也很慢,几乎没有人听到,也许她说的是给自己听的。 她边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面白如玉的书生,一把折扇紧紧将半边脸颊死死挡住,露出的那半边显得很娇弱很无力,看他的样子,仿佛只要受到一丝打击,他就会倒下,然后死翘翘。 另一个是魁武勇猛的大汉,浑身都带着力道,仿佛永远都用不完,袖子挽得高高的,躯体上的肌肉仿佛时刻都要将衣衫撑破,掌中没有兵器,无论谁都看得出一定学过铁布衫横练之类的功夫。 半边书生点头微笑,“失敬失敬。” 叶孤云也笑了笑,“久仰久仰。” 罗孝目光中露出愉快之色,他并没有说话,但眸子里无疑已说了很多的话。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静静的凝视着这人,也让这人凝视着自己。 君莫问微笑,“你们两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说说话?” “我该说点什么?” “你至少问一问这里的人到哪去了。” 叶孤云点头,凝视着罗孝,并未说话。 罗孝咧嘴大笑,“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是什么?你们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是的。”罗孝点头,指了指门口,又说,“那是天枢星,对付这人,我们两人联手,都未能杀了他。” 天枢星背脊插着一口长剑,这人竟已死死定在大地上。 叶孤云吃惊,“那是什么人出手杀了他?” 他不必说的,因为他已看到了君莫问,她正笑着,却笑的很娇弱、无力。 她说,“这人才是难对付的,虽然杀了这人,但我内力几乎被他震散。” 叶孤云忽然走了过去,眸子里感激之色更浓,因为若不是他们出手,那他逃走的机会几乎没有。 君莫问点头,“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没事,只要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尸骨已被抬走,他们就在酒楼雅间里休息。 半边书生与罗孝已离去,雅间里安静而祥和,君莫问凝视着媚娘,淡淡的说,“这女人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是的。” 君莫问的眼睛已暗淡,嘴角已露出萧索之色,“她真的好漂亮。” 叶孤云点头。 “可惜了。” 叶孤云点头。 “你该将她送回去了。” 叶孤云点头。 他仿佛只能点头,不能摇头,他忽然发现这女人有种千金的特意气质。 君莫问笑了,“你难道不觉得可惜?” 叶孤云叹息,凝视着媚娘的脸颊上过度相思而凝结的皱纹,心里暗暗酸楚。 他的确对不起她,但他也知道一点,正是自己太爱她,才不愿带着她,跟着他只会令她受苦受难。 君莫问讥笑,她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淡淡的说着,“其实你错了。” “哦?” “你不必放开她,应该带着她去讨血债。” “那样岂非很危险?我这样子做岂非很自私?” “你错了。”君莫问又说,“你应该带着她,不该让她睡在别的男人怀里。”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椅子上的媚娘,她犹在熟睡。 他心里不停的责怪自己,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男人。 “你也许绝不会知道一点。” “哪一点?” “她睡在别的男人怀里,想的也许只有你一个人。”君莫问又淡淡的说,“你这样子做,非但对不起媚娘,也对不起白云。” “白云?” “是的,因为他也觉得对不起你,但内心深处,却是恨着你的。” 她没有说出恨的原因是什么,那已不必说出,他也很明白这一点,一个男人占据一个女人躯体的同时,却无法占据心里,那种痛苦也许才叫真正的痛苦,特别是这种痛苦久了,一定会令人发疯,令人崩溃。 叶孤云叹息,他试着想象,白云每次疲倦而无力的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也许那也是一种虚脱,一种深入灵魂的虚脱。 他忽然柔柔抱住媚娘,颤声说,“媚娘,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白云。” 媚娘忽然惊醒,嘶声说,“白云。” “白云怎么了?” 媚娘咬牙,眸子里现出难以形容的痛苦之色。 / / 白云在喘息,他几乎要死了,但他偏偏没有死,他受了十七八种刑具,也许连大内黑暗的深宫里,都没有这么多的刑具。 他还有很多种刑具没有尝试。 因为他晕眩了过去,地牢里只有一线阳光,也是透气的地方,这个地方并不大,里面只有两个人,另一个是个女人,这个女人好像也不像是女人,像是猥琐的男人。 她说,“新来的。” “嗯。”白云已看不清这人的脸,他只能努力呼吸,努力动弹,也许只有努力,才有活着的机会。 “你是老几?” “白云。” 女人大笑,疯笑,“你若是白云,我就是叶孤云了。” 白云不明白,他努力睁开眼盯着这女人的脸,终于看清了这人竟是女人。 他笑了,“原来是女人。” 女人大笑着骑在他身上,“女人怎么了?你看不起女人?” 她说完就对白云拳打脚踢,白云抱着肚子打滚。 “你停下。” 女人没有停下,不停的抽打,不停的辱骂,她仿佛恨不得要将积压很久的怨气统统释放,将积压很久的寂寞、空虚也得到彻底宣泄。 白云竟已痴痴的笑了。 女人怔住,“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白云努力喘息了着,又说,“因为你如果将我打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岂非很寂寞?” “你又不是真的白云。”女人停下喘息,又说,“否则我真的就很好了。” 白云苦笑,“你见过白云?” “没有见过,如果被我见到......。”她没有说话,但眼眸里已现出恶狠狠而又阴恻恻的笑意。 白云吐出口凉气。 他又问了一句,“你见到会怎么样?” 她笑的说不出的淫狠、猥琐而放荡,她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我会活活将他玩坏,再活埋十次。” 白云倒抽一口凉气,脸色难看的像是得了绝症。 他眨了眨眼,又说,“你为什么要活埋十次,埋一次岂非已够残忍?” “是的。”女人点头,又说,“但埋十次岂非更痛快?” 白云点点头,“你既然要将他活埋,又何必去玩弄他?岂非很无趣?” 女人得意的笑了笑,又说“这个你就不明白了。” “怎么说?” “你也许还不知道白云是个花花大少,对女人的研究,也许比对剑术的研究还要深。”这女人眼中已发出了光,她呼吸竟已急促,又说,“遇到这样的男人,如果不去好好舒服一下,岂非很可惜?岂非很愚笨?” 白云不语,他身子伏倒,不停的呕吐,将还未吐完的食物又统统吐出了。 女人大笑,“你并非白云,你为何那么激动?” 白云勉强控制住自己,又说,“幸好我不是,否则我死的还真不是滋味。” 女人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令白云舒服点。 白云微笑,“我们看起来好像很有缘。” “是的。”女人又说,“你为何受这么重的伤?” “倒霉。”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更不想说出实话,实话有时非但令人耻笑,也会令自己厌恶。 女人笑了,“你这霉倒得很华丽,小必这里面的刑具已试过了一遍了?” “没有。”白云又说,“我身子虚,所以挨不了那么多。” 女人摸了摸白云的躯体,又笑了,“看起来你平日里强健身体的事情做的好像并不多,伤身的事情做的好像并不少。” 白云又笑了,苦笑,这次连泪水都已笑出。 他赶紧找个话题,他知道若是不找另一个话题,这女人一定会不停的说下去,而且是没完没了个不停,“你是怎么进来的。” “关进来的。”女人又说,“你问的好像是废话。” 白云点头承认。 这句话仿佛真的是句废话,女人冷眼瞟着他,忽然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若是不说出来,我这一夜会折磨死你。” 她并不用去折磨,白云这张脸已扭曲,似已被这句话折磨的没有了人味,他说,“你不应该关心这个。” “那我关心点什么?” “例如怎样能逃出去?”白云微笑。 无论是人是鬼都会被这句话打动的,这女人也不例外。 这女人两边看了看,又说,“你有法子逃出去?” 白云点头。 他并没有说谎,因为这牢房就是他建造的,当然这其间的机关也知道的很,也许只有他知道,幸好他还记得这机关在哪。 就在夜色很深看门的早已熟睡的时候,他挣扎着摸了摸墙角的那块砖头,砖头忽然滑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穴,里面一股冷风吹来,这女人兴奋的激灵灵抖了抖。 她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本就是我建造的。”白云并没有说谎,因为他也懒得去撒谎。 这女人吃惊,“想不到你居然跟这里颇有渊源,居然知道这种秘密。” 白云苦笑,“你可以逃走了。” 女人身子一滑,已滑了出去,头又缩了回来,又说,“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只能死,决不能逃。”白云脸颊上露出哀伤之色。 “为什么?” “因为我是白云。” 这女人的脸色变了,“你真的是白云?” 白云点头。 这女人忽然在白云脸颊上亲一下,又说,“我会想法子将你带出去。” “你快走,他们醒了,你就走不掉了。” 女人微笑,又说,“你要等我。” 白云不语,机关关上,一个人躺在充满恶臭味的草堆里躺着,他现在感觉自己像是一头猪,一条狗,或者是别的动物,反正不像是人。 因为没有人像他这样子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双云又见 星光无比灿烂、美丽,给世人带来了神秘、幻想,却不能给他带去一丝希望。 白云仰望苍穹,点点繁星闪烁,他却讥笑着。 他讥笑的不是别人,也许此刻他懒得去讥笑别人,他永远都没有想到会被关在由自己建造的牢狱中,这种滋味有多少人体会到? 看门的是个不大不小不老不少不高不矮的女人,这里男人女人都可以关的。 她揉了揉眼睛,摸起长鞭,刷刷刷......,连续狠狠抽了十几下,疼的白云嘴角直流苦水,连手上的铁链都在叮叮作响。 这女人只是淡淡的说着,“你高兴什么?” 白云讥笑更浓,原来挨打,是自己在笑。 她渐渐清醒,目光却更亮,声音也更冷,她看了看里面少了一个人,张嘴厉声说,“还有一个人呢?” 她说话的时候,又是刷刷刷......的抽了十几下。 白云倒下喘息,久久才说,“难怪没有人娶你,原来你这么凶。” 女人冷笑着不停抽打,打的又凶又毒。 直到她喘息、疲倦才停下,阴恻恻笑了笑,又说,“另一个人到哪去了?” “被我吃了。” 女人笑了。 这女人笑的样子并不是很难看,却总是能令别人难受。 白云勉强自己喘息,凝视着这女人,这女人简直是野鬼,野兽,不是人,更不是女人。 他见过很多狠毒的女人,却未见过这么狠的女人。 “你说实话。” 白云笑着不语,只是笑着凝视她腰畔那串叮当作响的钥匙。 “你想说什么?” 白云闭上嘴,讥笑。 女人有点慌了,目光闪烁,显得很焦急而恐惧,又说,“是谁替你们开门的?” 白云依然闭上嘴。 他现在在讥笑这女人,这女人居然在恐惧。 “是拿我的钥匙?” 白云沉默。 / / 星光无比灿烂,灿烂而辉煌不已,她欢笑着仰望苍穹,觉得星光竟是那么的美,风也是那么的美。 她从洞穴里钻出来就到了一间破屋子,这间破屋子虽然没有人住,却有个好处,里面有几件男人的衣服,还有个洗澡的地方,她跳进水缸里,里面的水并不凉,依稀残留着白天的热力。 她在里面静静的泡着,也在沉思。 白云为什么会关起来?他难道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有损白府的事?或者是清规? 一片落叶飘至,她伸手抄住,顺手含在嘴里面。 她叹息,像白云这样的人,会被关起来,简直是一种浪费。 此刻她不免对白云生出同情之色。 她哼着小曲,慢慢的走出小木屋,在道上走着,她轻轻摇晃着手上的链条,愉快的像是从笼中飞出的小鸟。 她左看看,又看看,无论是路边、还是树旁,青石上,甚至是街道上的各个角落,都仔细的看着。 就在她失去信心,觉得失去希望的那一刻,她忽然找到了一个记号。 树叶的记号! 这种记号,也许只有叶孤云不会用,其他叶家的传人都懂的。 沿着叶子指引的方向,走了几条巷子,拐了几条胡同,就见到了一个人。 虽然在夜色里,这人依然显得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也有颗红点。 这人呆呆的看着大地,前面只放着个碗,碗里只放着三粒骰子。 江湖中有这种气色的人,也许只有一个。 天机神算! “你是什么人?” 神算子握住几粒骰子,淡淡的说着,“你找叶孤行?” “是的。” “那你就是叶小凤?” 叶小凤点头,又反问,“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人?” “因为叶孤行找我算过挂,找你在什么地方?” “你告诉他了?” “决没有。”神算子将骰子往碗里一掷,骰子晃啷啷响着,是三个六。 他又说,“我知道你想救狱中的白云?” 叶小凤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神算子苦笑,“你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去白府一里外的六角亭里等人。” “等谁?” “叶孤云。” “叶孤云会去救白云?”叶小凤更吃惊。 她脑子并未忘记,白傲将媚娘带走,也将自己也带走,其他的人统统死翘翘,没有人活着,也许只有叶孤行与叶孤云是唯一的例外。 因为他们两人在外面,并没有回来。 神算子点头,“他一定会去的,而且媚娘也会去的。” 他沉思了许久才说,“你现在就过去等他们,他们虽然急着去救白云,但在动手的时候,一定会休息片刻的。” 叶小凤点头,又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白云?” 神算子苦笑,又说,“因为我想要喝酒,想要喝酒就要找酒鬼找酒喝。” “白酒。” “你居然也知道这人?” 叶小凤点头,却不认识。 江湖中很多有名的人,他都不认识,但都知道一二。 神算子不再说话,走向胡同,慢慢的消失在夜色里。 屋里的女人抱着孩子已熟睡,白酒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桌畔,喝一口酒,看一眼苍穹。 外面已有声音,一种听不到的声音。 白酒笑了,“你进来。” 神算子就进去,他坐在白酒的对面,因为那里已准备好了一壶酒,一只碗,居然还有三小蝶精致小菜。 他也不客气,倒上酒就喝。 白酒看他喝酒的样子,忽然想笑,“你为什么不拿着壶喝?为什么要倒在碗里再喝?” 神算子点头,喝一口又说,“因为我是斯文人。” “斯文人也大半夜在街头等女人?” “你居然看到了?” “嗯。”白酒喘了口气,又说,“我没有打扰你,所以回来等你。” “你知道我会来?” “是的。”白酒笑了又说,“这是我的感觉。” 神算子也笑了,“你还感觉到了什么?” “我还感觉你偷偷让我欠你一笔人情。” “哦,算你厉害。”神算子笑的垂下头,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回味烈酒带给自己的刺激与快意。 “你打算怎么让我还这笔人情?” “我只想常过来喝你的酒。” “你居然也是酒鬼!” “彼此彼此。” 他们又笑了,笑得说不出得意而愉快。 神算子又说,“这里除了喝酒之外,还有很多妙处,至少没有人擅自进来。” 白酒点头,“至少至今还没有人。” 神算子点头,“逃命的时候,也许用得着。” 白酒讥笑,“你也会逃命?” “是人都会有逃命的时候,特别是我这种江湖中走动的人。” 白酒沉思,笑了笑,又说,“你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也许我帮不了你。” 神算子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杀你的一定不是人,一定是天数。” “哦?” “也许没有人能杀得了你,只有天理能杀你。” 神算子点头叹息。 白酒又说,“如果你想要找个人替代天罚,请你从白云边上绕过去,否则的话......。” “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我一定杀了你。”白酒目光中忽然出现刀锋般的光芒。 神算子不语,又在大口喝酒,桌上的菜并没有吃一口,他没有吃菜,是不是因为自己太紧张? 夜色更深,星光闪烁的更加剧烈,就像她肚子里的心。 叶小凤凝视着六角亭外那条路道,久久没有人过来,她等的已急了。 就在快要无法忍受的那一刻,一条影子从她头顶飞过,快的像是一朵云,漆黑而寂寞的云。 她的手骤然抓住个东西,却不知道抓到的是什么,影子忽然落下,一口剑在夜色里闪闪发亮。 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她跟前,目光竟也是孤单的,孤单而寂寞。 叶小凤忽然笑了,“叶孤云!” 叶孤云眨了眨眼,忽然握住她的手,“小凤!” 他咬牙用力拉断了叶小凤手上的链条,又说,“你的命居然这么大。” “是的。”叶小凤点头,微笑,“还有一个比我的命更大。” “谁?” “叶孤行。” 叶孤云眸子里露出难以言表的喜色,却偏偏落下泪来。 叶小凤柔声说,“你已杀了几个?”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所以他立刻沉声说,“还剩一个。” 叶小凤目光闪动,“是谁?” “寒凌子。” “我也去。” “不行。”叶孤云忽然握住叶小凤的手,又说,“你不必去杀,这个人我去杀就行了。” “难道我真的会碍手碍脚?”叶小凤目光已暗淡,暗淡而萧索。 “不是。”叶孤云摇头,又说,“你要好好活下去,至少替我活下去,我也许死翘翘,但是你一定要替我活下去。” 她垂下头,似已虚脱、奔溃。 叶孤云目光中露出难以言表的痛苦之色,“你去躲起来好好活着,不出意外,半年以后便会去找你。” “去哪里?” “老地方。” 叶孤云松开手,又说,“那里应该还有很多食物,应该够你吃上一年的。” “你如果不回来找我怎么办?” “那你就给我立碑,每年的那天你就有事做了。”叶孤云冷笑。 他说的是事实,却也感觉到很冷。 叶小凤却渐渐握住叶孤云的手,“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叶孤云沉默。 “你要去白府?” 叶孤云点头,不语。 他不愿小凤知道这一点,却也知道这女人一定会追问下去的,但他绝不会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叶小凤忽然说,“你想去救白云?” 叶孤云呼吸都已急促,久久说不出话来了。 “你快点去救救白云。”叶小凤的声音已生出了哀伤之色,“我能逃出来,多亏了他。” 叶孤云怔住,忽然又点点头,“我一定会去救他,将他救出来。” 叶孤云眼睛望向白府那座漆黑的高台,她的手也指了过去,“就在那里。” “那是什么地方?” “是牢房。” 叶孤云点头,他的剑也忽然指了过去,那里只有一盏灯,所以即使有人也看不到。 “我还知道另一条路。” “哪里?” “后山,是一条洞穴。”叶小凤目光落到山谷间。 “不行。”叶孤云又说,“你可以将这人杀了,但绝不会让他从洞穴逃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的?”叶小凤吃惊,因为她忽然发现这人与白云居然有着同一种特意气质。 “因为他是绝代双剑,我也是。”叶孤云又说,“你快去躲起来,我一定会去找你,如果我还活着。” 叶小凤点头。 叶孤云纵身掠起,孤云般飘走。 叶小凤没有离去,跟在后面进了白府,她的轻功并不是很好,甚至自己连一口剑都没有,他只能远远的瞧着,并未靠得很近,直到里面有了动静,有了嘶叫的声音,她才有机会过去。 这个时候她已看到那座高台上已有灯光,下面的人水一样涌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 这三个字他们并不陌生,甚至有的人已见过叶孤云,就在他杀死白傲跟白骨的那一天,他们已见识过叶孤云的厉害。 “你来救白云?”说话的声音犹在远方,但人已到了跟前。 “白欢?” 白欢点头,“叶孤云?” 叶孤云也点头,“我是来找白云的,并不是杀人的。” 他冷冷笑了笑,又说,“如果你们想死,我也就不客气了。” 话语声中,他的剑刺出了一剑。 三个人忽然倒下,惨呼着倒了下去,鲜血从咽喉流出,在夜色里看来,竟已暗黑色。 白欢的脸色变了变,掌中剑久久没有出鞘。 边上的人越来越多,十几个弓弩手已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箭已搭上,力已引满,只等下令。 白欢没有下令,他的嘴似已冻结。 “你为什么不过来杀我?”叶孤云冷冷盯着白欢,又说,“据说你现在是白府的主人?” 白欢冷笑,“不错,那又怎样?” “那你为什么怕死?为什么不敢过来?” “我没有怕死,更没有必要跟你拼命。” “哦?” “因为你已受伤,我绝不欺负一个受伤的人。”白欢又笑了笑,“就算是叶孤云也不例外。” 叶孤云讥笑,“你在等机会杀我?” “不错。” “你看现在的机会还不够好?” “尚好。”白欢忽然挥动了一下手。 就在他挥动手的瞬间,叶孤云身子骤然闪电般射向里面,因为他已看到十几个弓弩手已出手,十几支箭瞬间到了射了出去。 他身子落到里面就看到衣衫上盯着了两三支箭,并未伤到自己。 里面还有一扇门,门是关着的,他并未去推门,剑光又是一闪,整面墙壁倒塌,叶孤云掠了进去,尘土散去就看到了一个女人握着鞭子躲在屋角,她不停的打哆嗦,不停颤声说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叶孤云冷笑,一脚将这女人踢飞。 在夜色里听来,这女人远去的尖叫声,仿佛是野鬼在嘶叫。 外面没有人进来,里面安静死寂如墓穴,绝代双剑的墓穴。 “我们又见面了。” “你不该来的。” “可是我已来了。” “我并不想出去。” “你一定要出去。”叶孤云又说,“因为媚娘在等你。” 叶孤云一脚踹开铁门,忽然握住白云的手,又说,“她很担心你,你一定要出去,让她看到你平安。” 白云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在笑,又仿佛在哭。 他忽然甩脱了叶孤云的手,“你走,我不想出去,更不需要你救。” 叶孤云吃惊,“可是你......。” “可是我现在还是白云,我只是觉得很累,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白云又说,“你快点走,我绝不会欠你的人情。” “那我呢?” 说话的是叶小凤,他从洞穴里滑了出来,又说,“那我欠你的情,怎么办?” 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柔声说,“你应该走了,就算你是白府的主人,接受白府的惩罚,也该够了。” 白云点头,目光中依然带着说不出的厌倦、厌恶之色。 他慢慢的打开大门,走了出去,外面的人慢慢后退,没有人敢靠近,他毕竟是昔日的白府主人,身手更是江湖少有。 远方弓弩手已卸掉箭,忽然肃立着。 白欢咬牙,“快点杀了他。” 十几条人影忽然窜出,每一个人都是好手,出手绝不会慢,他们现在的主人是白欢,绝不是白云,所以他们现在好像不认识白云,也懒得认识。 剑光刺进白云躯体,白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握剑的人已愣住。 一个身受十几次刑具照顾过的人,能活着已是一种奇迹,现在竟已死死挡住他们的剑锋。 鲜血从剑锋飘零。 握剑的人有点已不稳,手不稳,心同样不稳。 白云咬牙,一连串“叮叮”作响,十几口剑死死夹断,被他的躯体死死夹断。 “你们的剑法都是我教的。”白云冷冷逼视着这十几个人,十几个人仿佛时刻都会被他盯死,白云的目光比剑光更寒,也许他的心同时也已寒透。 叶孤云笑了。 他的剑已低垂,他的剑仿佛已不打算出手了。 叶小凤喉管几乎要抖破,她忽然拉住叶孤云的衣服,“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不能出手。” “为什么?”叶小凤不明白。 也许正因为她是女人,所以不会明白的,当然更不会明白剑客心里那种尊严是什么。 叶孤云依然笑着,“我现在若是帮他,他以后一定会恨我的。” 叶小凤又不明白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孤颜现真身 叶孤云仰望苍穹,深深吸口气,又说,“你看他会不会倒下?” 叶小凤凝视着白云久久才说,“他一定会倒下去的。” “你错了。”叶孤云神情极为凝重,又说,“他现在渐渐已站起。” 叶小凤不懂。 白云挣扎着站起,冷冷逼视着十几个人,冷冷的说,“你们现在出手,我绝不会留情了。” “是的。”白欢大笑,“你们快点杀了他,这人决不能活着。” 白云咬牙,嘴角根根肌肉似已要崩断。 定入躯体里剑尖骤然射了出去,十几个人骤然倒下,倒下立刻死翘翘。 这种杀人的功夫非但闻所未闻,简直是种奇迹。 后面几个人忽然闪了身掠过来,掌中剑已刺出,剑光闪动间,这人的剑锋竟已刺进自己的咽喉。 白云的手也许没有闪电快,却绝对比闪电有效,杀人的招式一定要有效,无论有多快都一样,白云握剑刺出。 他不愿刺出这一剑的,但必须要刺出,不刺出的话,他自己就会死翘翘。 剑光一闪而过。 两个人骤然死去,像是被野鬼骤然活活掐死,掐死与无形。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叶孤云喃喃自语。 他的神情凝重而畏惧,救连他也未见过一个身受如此之重的伤后,出手还那么快的。 白云忽然掠起,剑光又是一闪而过,前面挡住他的三人顷刻间化作两截,他们倒在地上时,脸颊上的肌肉还在剧痛跳动,目光却暗淡下去。 看到白云过来,白欢忽然箭一样射向远方。 远方就是书房,白云的书房。 没有人再跟过去,剩下的人已明白自己出手绝不会击垮白云,更不知道现在白府的主人是白云,还是白欢。 叶孤云慢慢的走下楼,下面的人更没有人敢拦住,他们分不清这两人是白府的朋友,还是白府敌人。 “你没想到这结局?” “是的。”叶小凤的确没有想到,因为谁都想不到白云在这其间会恢复雄心,那种雄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恢复得了的,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绝不会有这种勇气,更不会有这种力量。 “你现在是不是看清白云了?” 叶小凤点头,“果然是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你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当然要去。”她忽然指了指边上的侍卫,厉声大叫,“你们也该去,最好快点过去。” 叶孤云吓了一跳。 他未想到这女人声音会忽然变大,情绪仿佛忽然变得格外兴奋。 叶小凤笑了着走向书房,叶孤云跟在后面,侍卫已骤然燕子般飘了过去,肃立于书房前面小径的两侧,没有人敢进去。 里面很黑暗,也很安静。 没有灯光,所以叶小凤看不见里面,里面也未发出一丝声音,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他已感觉到她的手心已有冷汗,她当然很担心。 “你在担心白云?” “是的。”叶小凤点头,嘴里发干,她说话都已艰难,“里面为什么没有声音?” “有时候没有声音,也是决斗。”叶孤云叹息,又说,“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别人非但不该插手,更不该被别人看到。” “白欢的剑术是不是很高明?” “她的剑术并不高明,但他还有别的地方能胜过白云。” “什么地方?” “白云的剑虽然很可怕,但他绝不杀白欢,而白欢却能杀白云。” “那白云岂非很危险?” 叶孤云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叶小凤脸色变了变,“我们都不能进去?” “是的。” 林叶在风下翻滚着,仿佛正忍受着尘世间刺骨锥心的折磨痛苦。 叶小凤凝视着漆黑的门,里面漆黑,外面同样也是漆黑的,这个时候有个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是白欢! 白欢还活着,他的脸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比死人还要难看,他活着,那白云是不是已死了? 叶小凤脸色变了。 叶孤云握住她的手,“你不必担心的。” 他不让叶小凤说话,又接着说,“因为你担心也没有用,白云是死是活,现在已成定局。” 白欢点点头,边上两人忽然站出,扶住他,慢慢的离去。 没有人看出这人是胜利了?还是失败了?叶小凤看不出,所以她的心更加焦急、忧虑。 她凝视着里面,额角冷汗已因过度忧虑豆大般滑落。 叶孤云也在盯着里面,他的目光在夜色中看来,仿佛充满了说不出的关切、牵挂,也许白云若是死在他手里,他绝不会有关切、牵挂,因为他的剑杀死白云,自己一定能尝试到空前的刺激,当然也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并不用多解释,因为他们是剑客,一名剑客看着心中仰慕已久的剑客若是死在别人手里,一定会伤心,若是死在自己手里,就不同了。 “我希望他还活着。” “为什么?你也喜欢这个人?”叶小凤已轻笑。 她尽力令自己不去忧虑,放松点,可是她做不到这一点,她对他已有了奇怪的情感,令她不得不去关心不得不去忧虑。 叶孤云摇头,“我想杀了他。” “为什么?”叶小凤的目光霍然转过来,凝视着叶孤云,似已想看穿他的目光,看穿他的心。 也许她是女人,才不会剑客与剑客之间的情感,叶孤云与白云之间相互尊敬、佩服,但他们彼此也很想杀了对方。 白欢走过来的时候,才看见他掌中剑在滴血,滴得很慢,仿佛连晚风都无法吹动丝毫。 他掉过头凝视着叶小凤,脸颊上竟没有一丝表情,既没有胜利后的狂欢,更没有失败独有的堕落与哀伤。 叶小凤不明白。 叶孤云矗立在夜色里,仿佛是冰冷而寂寞的神像,他的目光依然落到屋里。 白欢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也不值得他关心。 他错了,而且错的很可怕。 就在白欢露出狡黠而邪恶的笑意那一刻,扶住他走路的两个人忽然有了变化,忽然出剑。 剑光一闪,刺进叶孤云的躯体。 叶孤云都没有感觉到,那两口剑竟已刺了进去。 这其间实在太极速太意外太可怕了,江湖中也许没有人能躲过,叶孤云也不能。 剑锋刺进他的躯体,冷汗从额角流出,但他并未倒下。 倒下去的是握剑两个人。 他们还没倒下的时候,头颅已被脖子冒出的鲜血射出七尺外,躯体倒下时,还在地上不停的扭动、收缩,慢慢的缓慢,渐渐失去知觉才死去。 鲜血从剑锋滴滴滑落,他的神情显得很疲倦更厌恶。 叶孤云吃惊的看着白云。 从后面出手杀死这两人的赫然是白云,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居然是你出手了。” 白云点头,他慢慢的靠近,将叶孤云躯体上两口剑取出。 叶孤云疼的几乎要晕眩过去,从他嘴里发出的那种声音仿佛是野兽快死未死的哀嚎声。 “你怎么样?” 叶孤云点头,身子被叶小凤扶住,但脸色却仿佛是纸糊成的,苍白而凄凉不已。 他咬牙,笑了笑,“我死不了,如不是你出手的那一剑,我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我并不是想真心救你。” “你为什么救我?” “我救你,是因为我想杀你。”白云又说,“我不想看见你死在别人手里而已。” 叶小凤不明白。 白云又说,“我想杀你,但我绝不会杀现在的叶孤云,我现在不杀叶孤云,别人也休想杀叶孤云。” 叶小凤愣住。 叶孤云同样愣住。 他忽然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可笑而滑稽。 他过来救白云本就是多余的,因为白云不想出来,只要他有一口气在,没有人能杀的了他,也许自己也杀不了。 见到白云的那一刻,本以为自己救了白云,其实不是的。 想到了这一点,他错了,而且错的很可怕。 白云看到他过来,所以才出去,出手镇住侍卫,击溃白欢,令他自己安全离去。 叶孤云垂下头,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愚钝。 白云扶起他,眼睛却盯着前面两个人,那两个人是侍卫,两个很奇特的侍卫,“他们是来杀你的。” 叶孤云咬牙,背脊根根肌肉已因剧烈疼痛而抽动,他勉强自己点点头。 “你认识他们?” 叶孤云摇摇头。 白云明白了,他的伤并不比叶孤云轻,但他仿佛天生有种抵抗疼痛的本能,他非但不觉得疼痛,也未令他出手有一丝的慢。 他出手同样很可怕很夺命。 这两个人渐渐已后退,他们已知道白云认出了自己。 白云讥笑,“你要走了。” 这两人咬牙,紧紧闭上嘴,他们仿佛已感觉到死亡带来的威胁。 “你再往后面走,就掉进去了。” “掉哪去?”一人应声退的更快。 “掉到阎罗殿。”他冷笑着说出“阎罗殿”三个字的时候,忽然刺出一剑,剑光一滑而过。 退的快的那人忽然惨呼着倒下,鲜血从血洞骤然射出,足足射出又一丈远。 鲜血溅在白欢的脸颊上,他忽然倒下,像中了一支毒箭,在地上不停抖了抖,然后就不动了。 白云讥笑,忽然说,“带他下去,去喂狗。” 他的话忽然变成是命令,忽然出来两个人,将白欢抬走,他们在夜色里渐渐消失,叶小凤盯着白云,忽然说,“你真的要将他喂狗?” “是的。”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不杀兄弟。”白云眼眸里露出痛苦之色,“因为他是我兄弟,所以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忍让的。” “可你为什么让狗狗去吃他?” 白云没有解释,目光已落到那个最后那人身上。 这人没有动,也许正因为没有动,所以还活着,他的同伴鲜血从边上射出,自己已被彻底惊呆惊住。 白云没有废话,直接就问,“老几?” “天权星。”这人握住的剑已轻颤,轻颤的剑绝不会杀死人,轻颤的心更杀不死人。 白云讥笑,“魔教七大魔星?” “是的。” “还有三个星在哪里?” “已死了。”他又说,“被死的时候,我们不在跟前,所以被谁杀死,我们并不知道。” 白云点头,又说,“你特意来杀叶孤云?” “是的。” “你们差点得手,可是你们没有得手。”白云又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绝代双剑在一起的时候,很少有人得手。”天权星又接着说,“也许没有人能得手。” “你现在为什么不出手?”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小凤都在发笑,白云成心在戏弄别人。 “因为我没有机会?”天权星又说,“我死也没有一丝机会。” “既然你没有机会,为何要过来?” “因为我们不得不过来。” “为什么?”白云的眼睛里忽然射出刀锋般的光芒,那种暗淡无力竟已消失。 一个人在面对杀人的时候,是不是都很兴奋?叶孤云是,白云也一样。 “因为我们得不到灾星剑,魔教便一日无主,就因为一日无主,所以始终无法得到统一。”天权星黯然,又说,“魔教已多年得不到统一,如果长期下去,迟早会灭亡的。” “谁出主意令你们过来杀叶孤云?” “是......。” 刀光一闪。 他咽喉处赫然插着一柄小刀,断掉的小刀。 飞刀! 快速的一击,夺命的一击。 一条人影箭一般飞去,身子娇嫩而丰满,虽然在夜色里,依然看得出这人的身子很有女人味道,无论是什么样的正常男人,都可以从那躯体上找到欢乐。 “断刀孤颜!”叶孤云吃惊。 这人居然杀人灭口,连自己的同伴居然也不放过。 “好残忍的孤颜。” 白云的手忽然抓了七八支箭,掷了出去。 弓弩手明明不在他边上,明明有段距离,可是他的手一把就抓到箭筒里的箭,这非但令人吃惊,简直不可思议。 夜色里传来惨呼声音。 几名侍卫燕子般掠了过去,他们的轻功也许比江湖中很多人要好很多。 叶孤云吐出口气,伤口已被叶小凤包扎好,但疼的依然很剧烈,“你现在知道白云又多可怕了?” “是的。”叶小凤点头叹息,“你岂非也同样可怕?” 叶孤云苦笑。 他勉强自己站直,凝视着白云,白云也在凝视着他。 久久叶孤云才说,“你杀人依然那么可怕!” “你岂非也一样?” 叶孤云笑了,长长叹息,“看来我白来了,因为我来了也......。” “你错了。”白云又说,“我被囚是事实,快死了也是事实,如果不是你来,我迟早会死的。” “可是我并未帮到你。” “是的,你的确没有帮到我,但是你已帮到很多了。” 叶孤云听不懂。 叶小凤更听不懂。 “因为你过来,我才有活下去斗志,有杀人的欲望。”白云又说,“被白欢擒获,本以为自己该死了,其实自己也想死。” “你也有想死的时候?” “是的。”白云冷冷笑了笑,“那个时候,只觉得很疲倦什么都不想做。” “你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看到家族的残破,兄弟的残害,我活得很没滋没味。”白云叹息,垂下头凝视着自己躯体上的伤口。 他忽然笑了,笑的讥诮而冷漠。 几个侍卫已回来,架着的当然是断刀孤颜。 孤颜喘息着,两条腿上盯着十几只羽箭,她的目光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毒怨恨。 如果目光能杀人,她前面的人一定已死了十次。 她正盯着白云。 白云冷冷盯着孤颜,冷冷说,“你是四大天王之一的孤颜?” 孤颜点头喘息。 边上的两人牢牢架住,否则她一定会摔倒的,他们找到这女人的时候,她正蛤蟆般努力往前方趴。 “你的样子很难看?” 孤颜沉默。 白云点点头,边上两人忽然在脸颊上一撕一拉,精致面具已取下,露出一张新鲜、娇艳、白嫩的脸颊,这张脸颊仿佛是正在盛开的鲜花,说不出的诱人而勾魂。 看到这这张脸,叶孤云彻底怔住。 “小妖娘?” 这人赫然是小妖娘,这也许是叶孤云无法想到的。 白云讥笑,“你的朋友?” 叶孤云点头。 “你的朋友好像很不错,看起来很想杀你。”白云又说,“可惜死的会很难看。” 小妖娘已喘息,“你要杀我就快点杀。” “高猛。” 白云没有回头看,就知道高猛一定在附近,高猛立刻出现,垂手矗立在白云边上,“你看这女人,怎么样?” 高猛看了一眼小妖娘,又说,“带到我床上,她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白云点点头,不再说话,眸子里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残忍之色。 高猛忽然过去,一把抓住小妖娘,他抓住一个人,轻松的像是农人抓起一颗杂草,说不出的轻松容易。 他现在看起来,仿佛是一只过度精神饱满过度活力充沛的驴子,全身仿佛都带着使不完的劲道,他眼中已露出高昂、兴奋之色,无论什么人都看得出,一般的女人绝对满足不了他,也许会被他活活玩坏、玩死。 小妖娘的脸色变了,惨变。 她仿佛已想到自己在床上受尽诸多苦难折磨中大叫着死去,那种死法非但是一种折磨,简直是一场噩梦。 她咬牙,不愿自己那么死去。 “我有话要说。” 白云冷笑着点点头,“你说。”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实情 高猛只是看了一眼小妖娘,咯咯笑了笑,他感觉很满意也很得意,很少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得到这样的女人不得意不满意,他也不例外。 小妖娘只是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躯体不由轻轻抽搐、收缩。 叶孤云苦笑。 这女人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叶孤云着实没有想到在她心里起伏的居然这么剧烈。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小妖娘目光闪烁不停,连脸色都变得惨白不已,又说,“你不知道的,我也会告诉你的。” 小妖娘目光中竟已露出恐惧惊慌之色,又说,“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只求你快点杀了我,我不想死在他手里。”她再也不看高猛一眼,目光紧紧凝视着叶孤云,就像是快淹死的人盯着手里那根救命稻草。 叶孤云叹息。 他点点头,一个女人害怕男人怕成这样的,总有她的道理。 高猛的口水已流出,眼波灼热的像是夏天最毒的阳光,无论什么样的鲜花被照上一下,都会忍不住发烫发干,接着枯萎。 叶孤云叹息声更重。 他柔柔将她抱住,又说,“你可以慢慢的说,我并不急。” 小妖娘的脸色变了,变得像是扑入大人怀里的小孩,竟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叶孤云拭去她脸颊上晶莹的泪光,又说,“你可以说说。” 小妖娘点点头,“我不是断刀孤颜。” 叶孤云吃惊。 “我只是个棋子,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你继续说。” “真正的断刀孤颜是君莫问,她才是魔教四大天王里的断刀孤颜。” 叶孤云不信。 小妖娘又说,“你还记得好友范天府?” 叶孤云当然记得,这个人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对手,他做梦都想杀了这人,这人也许做梦也想杀了叶孤云。 为了跟叶孤云决斗,他不惜保护叶孤云,也情愿等叶孤云,甚至保护叶孤云的女人。 无论谁有这样的对手,都是一件极为荣幸的事。 “他怎么了?” “你知道他死在谁的手里?”小妖娘眼睛忽然露出凶光,又说,“他就是死在君莫问手里,而且君莫问只是她的化名,江湖中从未有过这么样的高手。”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你知道好像不少。” “是的。”小妖娘讥笑,她现在讥笑的也许只有自己,没有别人,“我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 “你还想继续说?” “只要你亲口答应让我好好活着,我不求活的很好,只要活着,我就满意了。”她嘴角已露出狞笑,“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叶孤云深深记得与白雪在夜色里被野兽撕咬的情形,他记得那头野猪的嘴角就像现在的她。 “你可以说了。”他看了看白云。 白云点点头,高猛立刻消失不见。 这个人消失,她才吐出口气,似已虚脱,“魔教里的势力分两大护法,四大天王,七大魔星等诸多实力,但他们一直没有得到统一。” 她又说,“他们知道灾星剑即将重现江湖,所以想法子得到手。” “有了灾星剑就可以统一?” “是的,见灾星剑如见教主,莫敢不从。” 叶孤云沉思久久,“你继续说。” “这里面当然也有人想独霸魔教势力。” “是谁?” “断刀孤颜,也就是君莫问。”小妖娘又说,“她拼命收买高手,对付魔教,同时也让魔教对付收买过来的高手。” “她让他们自相残杀?” “没错。”小妖娘讥笑,又说,“你想想看,这双方死伤对她来说,都有好处的。” “怎么说?” 小妖娘解释着,“魔教死了,对她日后雄霸魔教很有帮助,而杀死收买过来的杀手,可以少付很多钱。” 她低下头笑了笑,霍然抬头又说,“这叫一举两得,高招。” 叶孤云怔住。 她说的很有道理,无论这双方谁死伤严重,对她都是一种收获。 “你现在是不是相信我说出的话?” 叶孤云沉默。 小妖娘又说,“其实你也是一枚棋子,而且是最悲惨的一枚。”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跟在她后面,她会好好待你,尊敬你、佩服你,但是到以后的话就不同了。” 叶孤云脸色变了变,“有什么不同?” “等到魔教与她收买过来的势力两败俱伤,死光光的时候,那时的你便失去了利用价值。” “到那个时候,她会杀了我?” “一定会的。”小妖娘咬牙又说,“你一定是所有人之中死得最惨的。” 她咯咯笑着,笑的嘲弄而讥讽不已。 “因为她平时忍受着你这个那个,到你临死的时候,她会一并还回去的。” 她还在笑,没有人阻止她。 叶孤云也笑了,但笑的并疯狂,他的笑意明显很冷静,等到小妖娘笑完了,才说,“你为什么要背叛君莫问?” 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痛苦、悲伤。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忽然凝视着自己的双腿,恶狠狠的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看我这双腿,是不是很惨?” “这是你......。” “你错了。”小妖娘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你以为我的腿是被白云打伤的?” “难道不是?” 小妖娘大笑,疯笑,她忽然扒开衣服,露出洁白而娇嫩的背脊。 叶孤云怔住。 她的背脊赫然有个漆黑的掌印,掌印漆黑,掌印下的骨骼赫然已断裂。 “这是谁打伤的?” “是君莫问。”小妖娘冷冷笑着,也不知笑了多久,她才接着又说,“我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竟也下狠手,想杀人灭口。” “可是她并没有杀了你。” “你又错了。”小妖娘喘息着,“那是因为我装死的,否则我现在绝不会跟你说这么多话。” 叶孤云承认,暗暗哀伤。 被人出卖的滋味,实在不是怎么好受,特别是被自己亲近的朋友出卖,那滋味岂非很凄凉很凄切? “你想报复她?” 小妖娘点头,“如果我没有受伤,也许可以跟她一拼,但是现在......。” 她不再说话,泪水泉水般落了下来。 “你现在已将她所有的秘密说出来了,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点了?” 小妖娘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紧紧握住,又说,“我还没有说完,我要统统告诉你。” “没关系。”叶孤云柔声说,“你可以慢慢的说。” “魔教里至少还有两大护法要对付,其中一个就是寒凌子。” “寒凌子!”叶孤云嘴角因吃惊而剧烈轻颤。 小妖娘点头,又说,“另一个是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你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这人加入里面不到半年,每次带着面具跟我们见面。” 叶孤云点头。 小妖娘沉默,凝视着叶孤云,也在等着,她希望叶孤云会兑换自己的诺言。 叶孤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白云。 白云深深叹息,忽然说,“长腿。” 夜色里忽然站出个人,一双腿果然很长,又长又纤细,整个身子竟已被那双腿活活占据七成。 这是个女人。 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脸颊上竟露出说不出的寂寞、萧索之色。 “在。” 她站在那里久久才说出一个字,她说完就立刻又闭上嘴,无论谁看到这张脸都可以看得出这人的一生必定被不幸、痛苦所占据,她拥有的快乐很少,也许没有。 “她是什么人?”叶孤云忽然忍不住问了问。 “她是个女人。”白云又看向长腿,“你看她怎么样?” 长腿凝视着小妖娘久久,才说,“不错,我会照顾好的。”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将小妖娘抱在怀里,小妖娘的身子已剧烈颤抖。 她仿佛时刻都要被吓晕过去。 白云摆了摆手,凝视着叶孤云,“这人一定会活的很好。” 叶孤云沉默。 白云又解释着,“长腿是小孩的奶妈。” 长腿抱着小妖娘慢慢的离去,叶孤云看着小妖娘离去时的目光中,竟带着说不出的感激之色。 叶孤云只是向她点点头。 “该死的人已死,该走的人也走了。” 叶孤云点头。 “你有什么打算?”白云凝视着剑锋,剑锋上的血迹已滴落滴尽。 他的神情又变得说不出的寂寞、空虚。 叶孤云转过身,不愿看到这种神情,他说,“我该走了。” “可是你已来了,所以你要跟我斗上一斗。”白云的忽然冷冷盯着叶孤云,他的声音竟也变得冰冷,“请。” 侍卫已离去,空空荡荡的大地上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鬼。 两口剑,两个人。 两个人的目光同样冷静同样冰冷,握剑的手也很稳定。 晚风中阴冷肃杀之意更浓。 两个人彼此都很尊敬对方,可是两个人都想杀了对方,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手。 叶孤云的剑尖已对准白云的咽喉,只要他出剑,必定在顷刻间杀死白云,他有把握,更充满了信心。 白云呢? 他的剑是不是也有把握刺中他的心脏?一剑穿心? 两人依然没有说话,谁也不知这片落叶从何处飘来,也不知飘往何处。 从叶孤云边上飘过时,化作两截,掠过白云边上时,又化作四截。 叶孤云已感觉到剑尖已在轻颤,颤动的很厉害,他发现这口剑比自己更想杀白云,想的也许比自己更加猛烈。 他的目光落到白云的剑锋上。 那口剑被他握过,他记得那口剑,那口剑插在他躯体上轻颤,仿佛是寂寞而空虚的女人玩命摇晃。 这个时候他却有了另一种感觉。 白云剑没有动,一丝也没有动,安静的像是河岸边的泥,任由涟漪如何汹涌澎湃,都休想撼摇丝毫。 叶孤云吐出口气。 近年来这口剑这个人居然学会了安静,安静也同样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云忽然冷冷的说出两个字,“你走。” 叶孤云吐出口气,“为什么?” “因为你对我没有杀气。” “杀气?” 白云不愿看他一眼,忽然走向高楼,安安静静的站着,安静而寂寞。 叶孤云了解这种寂寞,他同样也很寂寞。 这种寂寞是剑客间独有的,别的人非但无法理解,更无法体会到。 叶孤云转过身,就看到了白欢。 白欢垂下头,挑灯矗立,叶孤云发现这人忽然有了变化,没有之前的那种威严骄傲之色,已彻底消失,现在只是平平凡凡引路人。 他身上甚至连剑都没有。 他说,“叶先生这边请。” 叶孤云看了一眼白云,暗暗叹息,那种寂寞并不是每一个人所能忍受的,在那种寂寞中度过的人,也许会变成疯子,也许会变成魔鬼,没有别的选择,叶孤云没有,白云也没有。 他希望白云不要变成疯子。 白云静静的凝视着星光,星光没有变化,星光下的人呢? 他叹息,忽然说,“你出来。” 高猛木桩般矗立在不远处,静静的站着,嘴巴也很安静,他面对这人仿佛是面对一尊神,也许比神更受他敬仰、佩服,因为有些神做不到的事,他却能做到。 “你想说话?” 高猛点头承认。 “你说。” 高猛点头,就说,“少爷你的伤。” “我的伤没事。” “那夫人她......。” 白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厉声说,“她是女人,就应该做个像样的女人,不是笼中鸟。” 高猛不忍看一眼白云,因为白云脸上那种哀伤之色实在令人心痛心碎。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小少爷呢?我们是不是应该......。” 白云又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更冷更厉,“你也不必担心他,因为他不会死的。” 他自己又解释,“我的孩子有没有死,我比谁都清楚。” 高猛沉默不语。 他不愿再问,也不敢在问下去,他发现白云越来越冷。 白云忽然转过身,凝视着他,“你应该还有话要问。” 高猛沉默,额角冷汗已滑落。 “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放了白欢?为什么不杀了他?” 高猛点头。 “我不杀白欢。” 高猛勉强自己说话,“可是他对你......。” 白云冷笑,握剑的手忽然一挥,剑光一闪,剑消失。 掌中没有剑鞘。 高猛看不出剑到了哪里,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他也是我的兄弟。”白云又说,“我不杀兄弟。” “如果他以后依然这样对你,怎么办?” 叶孤云沉默,目光却更冷。 晚风吹在他躯体上,就像刀割在肉上,疼的令人窒息,令人作呕。 叶孤云从白府出来,就看到白欢挑灯静静的凝视着自己,如果见过一个迷路的孩子站在路边那种样子,就很容易联想到这人,眼神呆滞而迷茫不已。 叶孤云勉强笑了笑,“你失败了,此刻心里有什么感觉?” 白欢淡淡的说,“我感觉自己还活着。” 活着?叶孤云点头,不在问下去了,他知道这人以后已是废人,绝对不能再杀人,更不能握剑。 他转过身正当离去,白欢忽然又说,“请留步。” 叶孤云停住,“有何赐教?” “你为什么不问问七大魔星过来杀你的事?” “我应该问问?” “是的。”白欢又说,“你应该知道的多一点,这样活的机会才多些。” “你也肯告诉我?” 白欢点头,“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断刀孤颜找过我,就是之前看过的那个女人。” “她找你做什么?” “她帮我得到白府,我帮她下鱼饵钓你。” 叶孤云点头。 “她还说只要你露面,就必死无疑。” “还有呢?” “还有她找我谈的时候,并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五个人。” 叶孤云眼睛亮了,又说,“那五个人都是男的?” “是的。”白欢点点头,又说,“都是男的。” 叶孤云沉思,他沉思的是参与这次行动的人有六个,现在已现出五个,四个男的,一个女的,还未出现的人,一定是男人。 那个男人又怎会是君莫问? 白欢又说,“所以打伤孤颜的人,一定不是女人,而是男人。” 他说完就慢慢的离去,不在看一眼叶孤云。 门也慢慢的关上。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了一个女人,叶小凤。 叶孤云大步走向叶小凤,他知道她一定在六角亭里等着,就在他与白云相互凝视的时候,她一定跟侍卫一起离开了。 她唯一去的地方,只有这里。 叶孤云已看到六角亭里有个人,正静静的看着那条道路。 他走的更近些时,才发现有点不对了,里面还有一人。 “你终于来了?” “你等了很久?”叶孤云的目光落到另一个人身上,“这是谁?” “这是我的仇家。” 叶孤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的仇家?” 叶小凤狠狠的又抽了十几鞭子,又说,“我在牢里时,她每天要用鞭子打我很多次。” “就用这鞭子?” “是的。”叶小凤又玩命的打着,这女人叫声已沙哑,脸颊上痛苦之色都已扭曲、变形。 直到她实在打不动了,才停下来,“你要不要打两下?” 叶孤云苦笑着摇头。 “你帮我出出气。” 叶孤云没有帮他出气,矗立在夜色里仰望苍穹,淡淡的说,“你什么时候回去?” 叶小凤身子抖了抖,又说,“你要我回去?” “是的。”叶孤云又说,“因为这里并不是你该来的。” “可是我也可以帮到你的。” “你绝不会帮到我的。”叶孤云忽然凝视着叶小凤,“我以后所面对的敌人也许更凶险,更可怕。” 叶小凤目光闪烁,“你现在要走了?” 叶孤云点头。 他不愿在说下去,因为说下去,他的心会变软,说不定会带上这女人,到哪个时候,一路的艰辛与危机,说不定会将这女人害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另一个实情 晨,飘凉风。 缕缕浓雾在水面上游动,像从地狱里飘出来的,说不出的神秘、诡异而阴森不已。 酒楼的门大开着,院子里安静而凄切,叶子在古树下飘零,门前两盏灯笼仿佛比昨日更凄白。 媚娘凝视着桌上的菜,并没有拿起筷子。 她显然没有胃口,君莫问也好不到哪去,她连筷子都没有拿起,对着菜痴痴的发怔。 外面的罗孝抱拳肃立,瞪眼面对那敞开的大门。 叶孤云走进来就看到这人在笑,“想不到你起得那么早。” “是的。”罗孝吐出口气,才说,“想不到你居然还能活着回来。” 叶孤云笑了笑,“你难道希望我回不来?” “我只希望你早点回来。” “为什么?难道你有好酒没人喝,非得等着我?” 罗孝点头,目光已落到屋里面。 “你再不会来,有的人一定会被愁死。” 说话的人在里面,没有说话的已出来了,媚娘凝视着叶孤云,目光中充满了激动、喜悦之色。 她说,“你没事?” “我不会有事的。”叶孤云知道他并不单单想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又说,“白云也没事,他活的很好。” 媚娘目中露出感激。 “他已受伤了。”君莫问笑着走出来,手里拿着金创药,拉开伤口,在上面轻轻的撒了一层又一层。 叶孤云疼的躯体都已抽动,“你怎么知道我受伤的?” “我闻到血腥味了。”君莫问眨了眨眼,又说,“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你猜得到?” “我不是猜测,是一种推测。” “你说说看。”叶孤云脸颊上居然没有一点笑意。 君莫问轻轻将伤口又包扎好,又吹了吹,“只要你见到白云,白云一定会振作起来。” 叶孤云沉默。 “只要白云振作起来,天下间也许没有人能与绝代双剑抗衡。” 叶孤云依然沉默。 君莫问笑了笑又说,“但我没想到你会受伤。” 叶孤云忽然说,“那你还想到了什么?” 君莫问脸色变了变又说,“我想到白云一定不会给你出手救他的机会,更不会给你出手对付白府的人。” “还有呢?” “还有白云振作起来,一定会想找你决斗。” 说到决斗的时候,媚娘的心差点跳出嗓门,这剑伤难道白云伤到的? 叶孤云点头,“这些你全猜到了,但你有一点一定猜不到。” “哪一点?”君莫问笑着,她直到现在还在笑。 叶孤云将媚娘忽然拉到身边,冷冷说,“你一定猜不到小妖娘还活着。” 君莫问的笑意骤然凝结,似已笑不出了。 叶孤云没有笑,媚娘的手已轻颤,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令他们两人之间忽然有了变化。 罗孝也感觉到了,却没有过去,静静的站在不远处。 君莫问勉强自己笑了笑,“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是的,有很多。” “你可以一样一样的说,我耐心一向很不错。”君莫问又说,“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叶孤云点头,握剑的手已握紧。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竟有了杀气,对这女人竟生出杀机。 “小妖娘说了什么?” “她说了很多,却不知你想听哪一句。” “我什么都想听。” “他说你是断刀孤颜,她逃跑时被你击伤了。” “哦。”君莫问又说,“什么时候?” “在夜里。” 媚娘苦笑,“她一夜都跟我们在一起,并未出去过。” 叶孤云点头沉思,他忽然说不出有力的话了。 媚娘等着说下去,所有人也等着说下去,可是他没有说下去。 他忽然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一种诬陷,没有证据的一种侮辱。 久久君莫问才柔声说,“你一定很累了,需要休息,只要你好好休息一下,一定会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叶孤云叹息垂下头,凝视着大地。 他忽然发现知道这些秘密却没有一丝用途,他拉着媚娘的手走进屋里,他说,“也许我真的累了。” 媚娘柔声说,“只要你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会好的。” 叶孤云点头。 他就躺在椅子上休息,闭上眼思索着。 他吃的并不多,却很仔细,他在紧张忧虑的时候,做什么事都很仔细,吃饭也不例外。 君莫问倒了杯茶给他,又说,“我知道你睡不下,所以我来了。” 屋子里门已关上,阳光隔着厚厚的帘子,看上去依然红润而新鲜不已。 “你坐下。” 君莫问坐下。 “我以前从未听过你这个名字。” “你以为我用的是化名?” 叶孤云沉默。 沉默就是承认,对她已有点不信任了。 君莫问柔柔将他拉住,柔声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叶孤云点头,跟着他从窗户掠了出去,沿着河边一直往前走,直到看见高山才停下,他们不知道赶了多少路,也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 君莫问躺在柔软的草地上,似已虚脱。 “休息一下,我们很快要到了。” “什么地方?” 君莫问没有回答,静静的休息着,她累的仿佛是时刻都会凋谢的花,说不出的令人楚楚可怜。 墓碑上没有名字,每一座都没有,打扫的很干净,没有杂草,只有鲜花矗立在里面翩翩起舞。 “这是什么地方?” 叶孤云吃惊住了,他从未听说过江湖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就是我的族人。” “他们为什么没有在墓碑上刻字?” 君莫问眸子里现出哀伤之色,她说,“我不能刻上去,因为他们平时杀戮太重,如果刻上去,不出半个月,必会被掘出来。” 她笑了笑,又说,“前面有个小木屋,就是我平日里休息的地方。” “你平日里做什么?” “当然是习武,练习飞刀。” “你有飞刀?” 君莫问点头,她的手伸出,手掌上忽然多出一把飞刀。 叶孤云瞳孔收缩,“断刀?” “是的。”君莫问又说,“我知道你还是不会相信我的,我还得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白府。” “你去找什么?”叶孤云不明白。 “当然去找小妖娘。” “你敢去那里?”叶孤云吃惊。 白府虽然不是江湖禁地,但里面的禁卫也不容轻视,如果没有特别的事,还是不要去的好。 他并不喜欢找麻烦。 “你不愿意去?” 叶孤云点头。 “你怕白云?” 叶孤云叹息,久久说不出话了。 君莫问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仿佛很恐惧,又仿佛很忧虑。 叶孤云也紧张起来,忽然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罗孝这个人。” “罗孝怎么了?”叶孤云又问,“他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也许没有可疑的地方,就是最大的可疑。” 叶孤云索性摇头。 他非但听不懂这人的话,有点怀疑这是句疯话。 “你还记得那些弓弩手?” 叶孤云当然记得,这是叶孤云第一次与君莫问见面那天,他们出手将里面所有人都击杀了。 那一天暗杀的事,叶孤云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忘却。 “他们在昨夜都死了,一个都不剩。”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眼睛中竟已露出恐惧之色。 “你怀疑他做的?” “我只是怀疑而已。”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你的疑心病是不是太重了?” “你不信?” 叶孤云的确不信,他闭上嘴垂下头。 君莫问又说,“你想一想,什么人能有机会下手?” “我不想听,只想看到眼前的事实。”叶孤云又说,“没有事实,我什么都不能相信。” 君莫问点头,沉思了会,“我们快点去见一个人。” “谁?” “半边书生。” “为什么去找他?”叶孤云不明白。 君莫问没有说话,忽然纵身掠去,疯子似的往回飞奔,叶孤云咬牙跟着,若不是自己轻功也不错,否则真无法跟上这个人。 他们赶回去并没有休息,一口气直到酒楼。 叶孤云又狠又气,先是莫名其妙的被带到很远的地方去看一群没有刻字的墓碑,又快速的回来。 他勉强自己站着,也许他是叶孤云,所以还可以站着。 君莫问已累倒在大地上喘息,她几乎要被累死。 “你为什么走的那么快?” “因为我很怕。” 叶孤云苦笑,“你怕什么?” “我怕你情人被抓走,说不定现在已被抓走。”她说的很慢,也很清楚。 她笑了笑,“你不信?” 叶孤云当然不信,笑着扶起君莫问慢慢的走了进去。 这实在是荒谬至极的笑话。 君莫问笑了,又说,“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你现在快点进去看看。” 她忽然甩开叶孤云的身子,倒在大地上喘息。 推开门,叶孤云就愣在那里。 里面没有人,媚娘不在,罗孝也不在,半边书生更不在,桌上的小菜被打翻了两碟,窗户也被撞破。 他的手指在发冷,心也在发冷。 君莫问喘息,“你为什么不进去看看?” “不必进去了。”叶孤云看到这一幕,声音依然很冷静、稳定。 君莫问的身子轻颤,她仿佛也感觉到不祥的事了。 “里面有没有血迹?” 叶孤云纵目四顾,四面没有血迹,却有血腥味。 他掠过窗户就看到了血从哪里流出来的,那几人依然站着,眼睛也没有动,甚至连手上的弓弩也没有晃动。 但他们已死了。 鲜血就是从他们嘴角流出的! 一群苍蝇飞了过来,在他们身上到处盯着。 叶孤云嘴里发干,找了找水,并未找到。 君莫问扶着墙慢慢的走了进来,“没有血迹,就说明媚娘被擒了,并不是被杀。” 她笑了笑,又说,“所以我要恭喜你,你的情人暂时不会死翘翘。” “你看这像是魔教的人做的?” “我没看到,所以不能乱说了。”她摇了摇头,扶住破碎的窗户上呕吐,将早上吃进去的食物统统吐了出来。 叶孤云苦笑,“你有什么推测?” “你愿意听听?” “我为什么不愿意听,何况你的推测总是很正确。” 君莫问点头沉思,久久才说,“魔教里有两大护法,四大天王,七大魔星等势力。” 叶孤云听着。 有些人说出的话都值得听的,特别在关键时刻,总是有用处的。 “现在四大天王,七大魔星都出来了,剩下的只有两位护法了。”君莫问又说,“据说这两人其中一个很神秘,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人。” “总是戴面具的那个护法?” 君莫问点头,霍然盯着叶孤云,“你居然知道?” “是的。”叶孤云点点头,又说,“另一个是寒凌子。” 君莫问眯起眼,似乎在吃惊,又仿佛在怨毒,“你听小妖娘说出的?” 叶孤云点头,欣赏这人脸颊上的奇特表情。 “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你是断刀孤颜,她是冒牌的。” 君莫问点头,又在沉思,这次沉思的更久,她说,“你在白府时,小妖娘也在里面?” “是的。” “现在一定不在了。” “为什么?” “你别急,我慢慢给你解释。” 叶孤云点头。 “小妖娘当时在绝代双剑眼皮底下被抓没死的话,那你们也不会杀她了。”君莫问解释,“你绝不会杀她,因为你的心还不够狠,白云更不会杀她。” 叶孤云吃惊。 君莫问又说,“所以你就一定放过她,或者是还在白府。” 叶孤云沉默,“她还在白府,她的腿瘫痪,无法离开。” “她现在必定已不在白府。”君莫问沉声说,“如果没有走掉,必定已死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必定要过去。” “谁?” “当然是魔教。”君莫问又说,“魔教给你喝了一壶,令你对我起疑心,我被迫带你去墓林。” 叶孤云听着。 “我现在需要找更多有效证据,来证明我不是断刀孤颜,所以小妖娘是必找的。” “所以......。” “所以他们必定将小妖娘带走,也许会杀了小妖娘灭口。” “可她是断刀孤颜,魔教能这么残忍?”叶孤云不信。 君莫问笑了,“魔教六亲不认,区区一个断刀孤颜又算得了什么。” “哦?” “据说当年为了保全魔教势力,七大魔星对教主都下了杀手。” 叶孤云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我们现在就去白府,去看看小妖娘怎么样?” “你真的要去?” “当然要去。”君莫问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否则我们在一起绝不会同心,而你一定会对我有所猜疑。” “可是你也说了,小妖娘也许被带走,也许被杀灭口了。” “没错。”君莫问叹息,又说,“可我还是要去一趟的。” “你不担心那里有陷阱?” “我担心的是没有陷阱。”君莫问苦笑又说,“如果没有陷阱,我这断刀孤颜的高帽子岂非要戴实了?” 叶孤云沉默。 他的心又在发乱,因为君莫问一点也不像是断刀孤颜,非但一点不像,而且更像是受了委屈。 君莫问笑了,“你并不用担心媚娘。” “哦?” “她绝不会有事的,因为她是用来钓你的鱼饵。”君莫问讥笑,“所以我们现在只要等着他们下钓钩。” 叶孤云点头。 “我也不用担心半边书生,因为我担心也没有用。” 叶孤云叹息。 君莫问不在说话,迎着秋风掠了出去,客栈里的死人他们不再多看一眼。 这次她掠起的身子已不稳,仿佛随时都会倒下、死去。 草地极为柔软而舒适,她席卷在上面喘息,叶孤云就躺在边上。 “找到小妖娘以后,做点什么?” “我只想证明一点。” “哪一点?” “我绝不是断刀孤颜,断刀孤颜本就是小妖娘,她的受伤也许是故意的,故意说给你听。”君莫问又说,“只要我们彼此不够信任,那么对魔教绝不会构成威胁。” 叶孤云点头。 和风日丽下的白府,有了白云,竟变得阴冷肃杀不已。 他们走到白府前面,并没有先看到白府,先看到的是白云。 白云在高楼矗立,一身白衣如雪,漆黑的发丝在风中飞舞,目光冰冷而发亮,剑为出鞘,但杀气已从那双眼睛中露出。 好美丽的景色,好可怕的人。 “这就是白云?” “是的。” “不愧为绝代双剑之一的剑客。”君莫问又说,“是你的好对手。” 叶孤云承认。 他同时也是个很可怕的剑客,若不是他出手击杀魔教两星,他也许早就死翘翘了。 开门的是白欢,他似已比昨日更憔悴,更劳累。 “叶先生里面走,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未休息?” “是的。”白欢又说,“他一直站在那里,凝视着天边。” “为什么?” 白欢摇头不语。 叶孤云又说,“白雪的墓碑在哪里?” 他忽然想去拜祭她,说说自己的心里话,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白云绝不会让他知道的。 白欢沉默,不语,他竟已变成少言慎言的人。 他将叶孤云带到楼下,就慢慢的离去。 “这个人是谁?” “白欢。”叶孤云又说,“就是他差点将白云杀了。” “没看出来他居然有这能耐。” 叶孤云苦笑。 白云转过身,凝视着叶孤云,久久才说,“你来了。” 叶孤云点头。 “你来找那个女人?” 叶孤云点头,吃惊。 “她已走了,走了将近有一个时辰了。” “可是她受伤了?怎会离得开?” “她没有受伤,那个伤是假的,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就可以离开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出人头地 叶孤云吃惊。 他没有想到小妖娘居然能从这里逃脱,更没想到白云亲眼看到却并未去追。 白云解释着,“我没有理由杀他,因为你已原谅他了。” 叶孤云沉默。 他说的没错,小妖娘留在白府,是为了得到照顾,并不是得到死翘翘,如果白云想要这里哪个人死翘翘,那一定简单的像捏死一只虫子。 “你为什么要找她?”白云虽然问的是叶孤云,却在凝视着君莫问。 “当然是为了媚娘。” 说话的是君莫问,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又说,“你的妻子被魔教抓走了,也许活不成了。” 叶孤云的心已在剧烈跳动。 这句话无疑是在激怒白云,愤怒中的白云是什么样子?叶孤云并未见过,但他可以想得出那一定是很可怕的。 君莫问静静的等着白云有所变化,白云没有变化,一丝也没有。 她淡淡的说着,“他是我的妻子,但并不是我的女人。” 君莫问吃惊,更不懂。 白云又解释着,“他是叶孤云的女人,并不是我的,她要回来,自然会回来。” 语声很平淡,他仿佛在叙说着一件极为平常而简单的事而已。 叶孤云暗暗哀伤,也许并不是替白云哀伤,而是替许许多多的媚娘哀伤。 他想到了自己,自己是不是很哀伤?他毁了媚娘的一生,自己的一生岂非也跟着被毁了? 一个女人跟不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是不是一种折磨?明明有人在一起,却依然有着相思,明明得到那种享受,却也有着难以言表的空虚。 这其间的痛苦,也许并不是每个人所能体会的。 君莫问点点头,“我能理解这一点,你并不在乎她?” “我为什么要在乎她?” 他的声音中竟没有一丝冰冷,依然很平静,平静的像是无风的水面。 君莫问笑了笑,又说,“那白小叶呢?你也不在乎?” “我为什么不在乎?” 君莫问笑意更浓,她忽然又接着问,“那他会不会在乎媚娘,你考虑过他的感受?” 白云不再看他一眼,凝视着苍穹,朵朵白云悠悠而动,他此刻也像是那朵朵白云,仿佛时刻都会飘走。 久久他才说,“他是男人,并不是女人。” 君莫问沉思,久久又说,“我们去跟魔教拼命,救出媚娘,你去不去?” “你去你的,我有自己的法子。” 君莫问闭上嘴,不再说话。 叶孤云点点头,“那我们该走了。” 白云不语,静静的站着,凝视着苍穹。 白欢已出现,面无表情,垂手而立,静静的站在那里,“请。” 叶孤云凝视着他这个人,心里莫名生出丝丝悲伤,这人的一生岂非要在这条路上度过? 他难道没有一丝怨言? 他在替自己以往罪孽作深深的折磨?还是在寻找机会再出手? 叶孤云并不能看清这人的真实面目,他希望白云能好好活着,他们兄弟间的争斗从此平息。 白欢慢慢的走回去,沿着小径往前面走,叶孤云凝视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他忽然觉得这人也是极为寂寞极为空虚的。 晌午的阳光并不剧烈,秋风也变凉了,显得萧索而凄切。 他们选了个靠近窗户的地方坐下,目光一直盯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叶孤云没有说话,更没有吃饭,只是静静的思索着。 下一步该做点什么? 他们成功截获媚娘以后必定会有所行动,但他们会将鱼饵放在哪里,鱼钩又放在哪里? 四道小菜,并不精致,酒却很香。 酒已倒上,君莫问笑了笑,“纵使天要塌下来,有一件事还是非做不可的。” “哪一件事?” “填饱肚子。”君莫问解释着,“如果自己没有吃饭,饿的难受,那么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叶孤云点头同意。 君莫问笑了笑,递给叶孤云一个包子,一双筷子,又说,“吃饱了,无论是让别人去死,还是自己去死,都绝不会很难受,至少不会心慌。” 叶孤云也笑了,他不在说话,接过筷子,接过包子,大口的吃着。 “你吃饭的样子,让我想到一个人。” “谁?” “罗孝。”说到罗孝时,她眼波里的笑意忽然凝结成冰。 她的目光已落到下面,人群中四五个壮汉抬着一口棺木,边上的人远远让开。 前面引路的人赫然是半边书生。 他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仿佛生了一场大病,时刻都会死翘翘。 叶孤云嘴里的馒头忘了嚼,目光死死盯着半边书生,那把折扇也同样死死靠在那半边恶鬼般的脸颊上。 君莫问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先等一等,看他们先走,我们在后面跟着。” 叶孤云点头。 棺木里装的是什么?是罗孝?还是别的人? 君莫问的手已发冷,叶孤云已感觉到她的手心竟已沁出冷汗。 “你认为里面是谁?”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应该是罗孝。” “为什么?”叶孤云吃惊,不信。 君莫问没有解释,拉着叶孤云的手走下楼,他们两人仿佛是恩爱中的恋人,无论什么人都会去羡慕。 他们找了一辆马车,坐在车厢里,撩起帘子,静静的凝视着半边书生往前面走着,他们走过街道,走进荒无人烟的坟地。 半边书生忽然站住,后面的四个大汉也站住,将棺木放下接过半边书生给的银两,就立刻离去。 马车远远停下,林叶飘动的像是他肚子里的心。 他们下车慢慢的跟着,并没有靠得很近,在没有看出一点迹象的情况下,君莫问绝不会出手。 “你看出来没有?” 叶孤云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出。” 君莫问讥笑,又说,“我下面的高手虽然很多,但都按我的指令行事。” “他没有按你的安排行事?” “决没有。” “你看他在做什么?” 君莫问叹息,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只是笑着,笑的很轻蔑而又怨毒。 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一群人,浑身漆黑,衣服漆黑,从头到脚都是漆黑的,没有一丝别的颜色。 为首的一个是个女人,身体虽然很娇小,却已够成熟了,无论什么样的男人见到这样成熟的躯体,都会觉得满意,必然也会从中得到快意、满足。 她的声音很冰冷也很凄厉,只不过他走起路来有点奇怪,有点慢悠悠的。 “你受伤了?” “轻伤。” 叶孤云呼吸几乎要停下,这人赫然是断刀孤颜! 君莫问呼吸也很紧张,她轻声着,“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不是断刀孤颜了?” 叶孤云点头。 君莫问重重吐出口气。 一个人想要洗刷自己的罪名,其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令别人的人完全去信任你,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想到其间的危机与折磨,她神情间不由露出丝丝哀伤。 “你好像很不高兴?” 君莫问苦笑,“人有的时候心里很高兴,但脸上不一定会露出笑容。”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明白这一点,正如一个人脸上满是笑容的时候,心里未必是高兴的。 他不在说话,手柔柔握住君莫问的手,他想告诉她,自己有多关心她。 君莫问的另一只手也轻轻靠了上去,她也用同样的方式告诉叶孤云,自己也很关心他,同样也很需要他。 两人的目光中忽然又充满了温暖似风柔绵似水的那种友谊。 这个时候,正是孤颜靠向棺木的那一刻,她说,“你带来的人,是我想要的?” “当然。”笑面书生又说,“只要你一看,就会知道我对你们的诚意有多深。” “哦?” “你打开棺木给我看看。” 半边书生顿了顿,又说,“那你先取出我回访的信函。” 孤颜笑了,她笑着从怀里取出信函,打开来给他半边书生看,动作很慢,却又说不出的柔情似水,她笑的也很诱人。 半边书生是男人,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也许他想得比她更剧烈,也更疯狂,看到半边书生脸颊上的神情,孤颜笑了,笑的得意而又刺激。 她是不是也想从他身上找到快意、刺激? 叶孤云忽然忍不住想吐,若非君莫问握住自己的手,给你带去另一种感觉,也许他已吐了。 半边书生点头,微笑,“可以了,我相信你了。” 孤颜也笑了,她笑着轻轻一挥信函,信函立刻起火,信函在顷刻间化为灰烬。 “这下是不是该满意了?” 半边书生点头,嘴角已露出淫狠之色,他是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她的那种诱惑。 “我知道你还不够满意?” “是的。” “我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我会让你满意的,也会令你满足。” 半边书生的笑意更浓,浓而猥琐,他的目光就像沾满油的刷子,已在她躯体上到处滑动,最后落到她的胸前,他重重吐出口气。 孤颜的身子微微轻颤,她忽然说,“可是现在......。” 半边书生点头,将棺木盖子打开。 她的笑意立刻消失,办正事的时候,她从不喜欢带着笑容,因为她是孤颜。 孤颜从里面抱出个女人。 温柔、犹豫的脸颊上带着淡淡的忧伤、痛苦。 叶孤云看到这女人,几乎要叫出来。 “是媚娘。” 说话的是君莫问,她笑了笑,又说,“终于露出尾巴了,原来是被半边书生带走了。” “半边书生为什么要带走媚娘?” “因为他也想加入魔教,更想得到一把交椅。”君莫问又说,“一个男人想出人头地,有时不得不去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 “你并不怨他?” “我不会。”她忽然又解释着,“因为他很快就要死了。”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又说,“你想出手杀了他?” 君莫问点头。 “我去。”叶孤云纵身掠起,不等君莫问说话,骤然飘出。 剑光一闪。 人忽然倒下,他的脸上还带着说不出的淫狠、得意之色,他仿佛还未感觉到死亡的降临。 鲜血并未飞溅,因为倒下时,面向大地,伤口也被躯体压在大地上。 叶孤云出剑快的令人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君莫问脸色变了变。 她也没有想到半边书生会顷刻间死在他剑下,死得那么容易。 “想不到又是你?”孤颜的脸色已扭曲。 “是的。” “你放下媚娘,还是等我去杀你?” 孤颜没有说话,身子骤然一滑,滑入那群人中间,她得意的笑了。 “你上次在骗我?” “无论是不是骗你,都不重要了。” 叶孤云沉默,欣赏着她的笑意,她笑的仿佛是从粪坑里刚出来的母狗。 “现在无论我杀不杀你,你都会跟着我,是不是?” 这是废话,废话叶孤云不喜欢说,更不喜欢听,可是这次却已回答,他说,“是的。” “我无论说什么,你都会杀了我的。” “是的。” 孤颜大笑,大笑着凝视着天色,笑意渐渐凝结、僵硬。 一片乌云将苍穹死死挡住,风吹的仿佛更凶猛,凶猛而剧烈。 “你还想逃?” “是的。”孤颜又说,“就算你来抓我,也未必能抓到我。” 叶孤云不语,身子慢慢靠了过去,掌中剑悄悄对准她的咽喉。 “你最好不要动手。”孤颜竟已讥笑。 “为什么?” “因为人在我手里,我也并不想对她怎么样。” 叶孤云冷笑,“你想要我的命?” “我也不想要你的命。”孤颜冷笑,又说,“只要将媚娘交给我两天,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你想要做什么?杀谁?” “这个你不必过问,你该过问的是君莫问这个女人。”孤颜又说,“你该提防她才是。” 叶孤云目光忽然变得更冷更亮,“你想杀君莫问?” 孤颜沉默。 “你也休想去杀了她。”叶孤云又说,“我一定在她身边,你用什么法子什么人,都不会有效的。” “这个我知道的很,想杀君莫问,就得先杀你。” 叶孤云点头。 孤颜慢慢的往后退,几个漆黑的人已跟着她,她忽然又说,“但你一定会后悔的,只要你跟君莫问在一起,你迟早会后悔的。” 君莫问并未出来,静静的站在不远处,林叶将她躯体遮掩住,露出的只有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竟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恨、怨毒。 她为什么没有出去?是怕孤颜?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孤颜忽然身子掠起,向远方箭一般的射了过去。 刀光一闪。 飞刀!断刀!! 君莫问已出手?刀锋刺进孤颜的咽喉,她倒下的时刻,眼睛中还带着不甘怨毒之色。 她手里握住的也是飞刀,也是断刀。 两把刀几乎是一样的刀,一样杀人的刀,出手很快,杀人绝不会留有活口。 叶孤云凝视着尸骨,心里暗暗哀伤。 他柔柔将媚娘抱起,走了回去,那群漆黑的人没有动作,既没有追着叶孤云杀,也没有逃走。 君莫问凝视着叶孤云慢慢的走回来,脸颊上露出愉快之色,“你终于救出你的女人了。” “是的。” “但你好像并不高兴。” 叶孤云沉默,他心里的确有点伤感,一种莫名其妙而又难以形容的伤感。 他说不出那种感觉,正如他说不出这两个人为什么用一样的飞刀,一样的断刀。 他没有沉思,只是淡淡笑了笑,因为沉思绝不会逃过君莫问的搜索。 马车还是原来的马车,赶车的人是个女的。 眼睛很猥琐,衣衫破旧而拙劣不已,笑起来时,露出洁白的牙齿。 那两排牙齿,跟她的脸一点也不相称。 她拉开帘子,就静静的站在一侧,静静的笑着。 君莫问塞给她一百两文锭,她就高兴的合不拢嘴,还说小姐公子早生贵子,吉祥如意。 叶孤云叹息,轻抚着媚娘的脸颊。 君莫问笑了,“你现在该做点什么?” “我想睡觉。” 君莫问苦笑。 好觉。 好舒服的觉,他很久没有享受过这么香这么沉的觉。 这一觉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他醒来就看到两个女人在一旁瞧着,他不免有些许不好意思,他说,“我好像睡了大半天。” 君莫问沉默。 媚娘微笑摇头不语。 “我睡了一天?” 媚娘微笑,握住他的手,“你睡了一天一夜。” 叶孤云张口结舌,暗暗叹息。 “你现在是不是有点难为情?” 叶孤云点头微笑,“你们小必已累了?” 媚娘点头。 “那我好像应该替你们做点什么。”叶孤云的目光已到处搜索。 媚娘痴痴的笑着,她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又说,“那你快点替我们吃光这桌菜。” 叶孤云吓了一跳。 他刚跳起来,就被两个女人忽然抱住,然后放在椅子上。 / / 午后的阳光刺眼而柔和。 椅子靠墙,叶孤云面向阳光,觉得风是那么温柔,她们的人也很温柔。 媚娘在里面收拾着家务,君莫问端着茶,瞧着叶孤云。 叶孤云等着她说话。 她将茶水递给叶孤云,才说,“你先喝一口,我再说。” 叶孤云就喝一口,继续等着。 “这一天一夜,他们一定找的很辛苦,我们也该去露露面了。” “你想做点什么?” 君莫问笑了笑,她笑的很神秘,当然也很贼,“我想去杀人。” “什么人?” “魔教里的人。”君莫问又说,“这个人也许连你也很想去杀。” “是寒凌子?” “是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七章 逍遥二仙 “寒凌子”这三个字就仿佛一根尖针,深深刺进叶孤云的心口。 他疼的几乎要呕吐。 君莫问凝视着他额角滑落的汗水,神情变得很奇怪,仿佛很得意,又仿佛很讥讽。 “你怎么知道他出来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居然是两大护法之一。”君莫问又说,“你也许不知道他在魔教里有多重要。” “他有多重要?” “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这个位置。” 叶孤云眼角不停跳动,又说,“想杀他岂非很不容易?” 君莫问沉思,皱了皱眉又说,“这人也许并不是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另一看不见的护法。” “连你也不知道?” 君莫问点头叹息,“我的眼线虽然很多,势力也遍及大小街道巷子,但却始终无法得到这人一丝线索。” 叶孤云沉默。 如果连她是势力都无法找到的人,也许连千金也做不到。 君莫问垂下头。 她近日来显得憔悴很多,连神色都充满了忧虑不安。 叶孤云凝视着君莫问,目光充满了怜惜、关切之色,“你这一段时间好像消瘦了很多。” “是的。”君莫问眼睛里发着亮光,也露出了笑意,“幸好有你在身边,我才能振作起来跟魔教的人抗衡,否则我......。” 她说着说着,笑意竟变得凄凉不已。 叶孤云暗暗哀伤。 女人这么要强的并不多,像他这么要强又这么精明的更少之又少。 这令他想起了千金,她与她同样很精明,却有一点不同,千金喜欢冒险,无论多大的险境,她都敢进去,她甚至敢先置死地而后生,这种胆色,也许很多人听过,却无缘见过的,这女人却喜欢精于算筹,无论多么细微的动作、环节,她都可以看的很仔细、透彻。 叶孤云离开时又回过头凝视着这间小木屋,虽然已破旧,但依稀充满了儿时的欢乐。 这是他小时候为了逃避父亲鞭打才建造的地方,知道这地方的人不超过四个。 另外三个人是叶小凤,叶小钗,叶孤行。 “这是你的住的地方?” 叶孤云笑了,“你看得出?” 君莫问点头,“我看你睡的那么香,像孩子那么深沉。” 叶孤云笑而不语。 “你其实还想住下去的。” “是的。” 君莫问笑了笑又说,“因为媚娘在里面,所以你舍不得离开。” 叶孤云苦笑。 女人有时有种奇特的感觉,对男人心里总是有着莫名其妙的感觉能力,而且出奇的准确。 残阳将长街染成血红。 踩在一块块青石上,仿佛是踩在血泊中,令人沉闷不已。 轿子停下,一对玉一般的美丽女人从轿中慢慢走下来,走进客栈,走上楼去。 连楼上那株即将枯萎死去的菊花都被染上了几分诱人的色彩。 楼上的帘子拉开,她们欢笑着走了进去,就像走进自己的家里一样,看着几个喝酒的男人,仿佛是看着自己的男人。 客栈的对面就是茶楼,黄昏还未至,叶孤云就进去要了壶茶,坐在窗户边,凝视着对面一举一动。 进去的人大多是走路的客商,也有半死押镖的,他们累得仿佛是耕玩七八天田地的牛,脸上现出快死未死的样子,还有几个衣着清秀、胡须斑白的道士,跟一个大和尚,和尚掌中的禅杖足足有百十来斤。 他没进门就将掌中禅杖晃动两下,上面的铜环顶顶顶玩命的响动了几声,里面的伙计立刻就出来了,陪笑着将他引进门。 叶孤云确定是个酒肉和尚,因为这人还未到这里,叶孤云已嗅到一股酒与肉混合而出的那种恶臭味。 见到这和尚时,君莫问痴痴的笑着。 “你认识这和尚?” “当然认识。”君莫问又说,“这人就是我的人,我也没想到这人会来这里。” “你的势力果然非常小可。” 君莫问点头微笑。 她喝口茶,就看到两个美丽女人走了进去,她笑着说,“你觉得这两个女人怎么样?” 叶孤云没有笑,沉思了会才说。 “一般男人被她们折腾一夜后,一定不死也剩半条命了。” 瞧着她慢慢的走进去,君莫问又说,“像你们这么男人,岂非都很喜欢这样的女人。” 叶孤云闭上嘴不语。 君莫问又喝了口茶,瞧着下面来来回回赶集的人。 “你看这批人进去,会不会干起架来?” 叶孤云冷笑,“干架也许不会,杀人是必然的。” “你看得出。” 叶孤云点头。 “你看得出进去的两个道人?” “他们是武当静鱼子跟静桩子。” “原来他们是名门正派?”君莫问笑了笑,“可是他们不该过来的,这里并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他们该来。” “为什么?”君莫问不明白。 “因为他们为了我。”叶孤云又解释,“我杀了他们的师弟静禅子。” 君莫问点头。 “那两个女人你可知道什么来历?” 叶孤云吐出口气,久久才说,“江湖中有这种架势的女人并不多,也许只有她们两个。” “她们是什么人?” “逍遥二仙,追逍,独遥。” 君莫问点头,“这两人走到那里都很拉风,是女人都会躲的远点。” “为什么?” “因为大多数女人跟她们两一比划,实在会无地自容,什么都感觉到羞愧。”君莫问又说,“都会感觉自己不是女人了。” 叶孤云沉默。 他现在想看到的是寒凌子,寒凌子在哪里?他忽然想将剑锋刺进这人的心脏。 他已想了很久,想得简直要发疯。 君莫问似已看出他的心思,久久才说,“该来的始终会来的,你耐心的等一等。” 叶孤云点头。 大和尚走进去就挑了一间雅间坐下,里面空空荡荡的,他摸了一只精致小壶,嘴对上去喝了几口,忽然又摔了下去。 他瞪眼大叫着,“这不是酒。” 伙计陪笑着,“这是铁观音。” “我要喝酒。”他的声音更大更响,又说,“你快点找酒找肉,慢了我吃了你。” 伙计风一样的奔了出去,他并不想被吃掉,所以要赶紧找酒找肉。 菊花的叶子片片凋谢。 她的眼睛中竟已充满了怜惜、同情。 她进来还没有说过话,她是独遥,她跟追逍不同,追逍恨不得将这里每个男人都占有,占有他们的躯体,占有他们的灵魂,而独遥却喜欢安静,安静而无声。 她边上有个胖子,身子很胖,脖子很粗。 这种人喝酒大多都很不错,对女人需求的也很强烈。 他说,“美人,可否陪我喝一杯?” 独遥点头,独遥喝了一口,他却喝了一杯,他眼睛有点直了,他说,“美人你尽管放开点,可以多喝点。” 他笑了笑,每个人都看着他笑,他笑完了又说,“美人喝一杯酒,我酒喝两杯酒。” 边上已有人起哄,“美人喝十杯酒,老大你就喝二十杯酒?” 胖子点头。 追逍笑了,讥笑。“大官人,你这是想灌倒我好妹妹。” 胖子笑眯眯的摇头,“我不是想灌倒,而是想被让她喝的舒服点。” 追逍笑的更愉快,又说,“你是不是想将她灌倒,然后捞到更多点好处?” 胖子依然笑着,他笑着看到独遥走了出去,这个时候,伙计风一样的飘了上来,手里提着个超级大酒壶,伙计从她身边过去,酒壶却忽然到了她手里,她笑了笑,凝视着那株菊花,她说,“好美的花,可惜要凋谢了。” 这是她说出的第一句话。 胖子听到独遥说出的那句话,他笑的更加得意,可是当他看到独遥转过身,凝视着她手里抱着的酒坛时,他再也笑不出了。 独遥慢慢的走过去,高高举起酒坛,然后就往嘴里倒,她的嘴张开就没有动,酒从嘴里进去,忽然就消失不见,谁都看到那么大的壶已空,但看不出酒到哪去了。 因为谁都不相信这酒已进了她肚子里,他的腰肢纤细而柔美,又怎能装得下这么多的酒? 独遥还没坐下,就被一个大和尚抱走了,被抱到隔壁去了。 胖子摸了摸脖子,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大和尚,又说,“挂了他。” 这三个字是市井好汉通用字,意思就是宰了他。 追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知道这和尚的来历,更了解这些人对付这和尚,简直是小鸡对成魔的黄鼠狼。 她笑着走了出去,那几人倒在地上已不动。 大和尚对付他们并没用什么花俏招式,更没有什么特意身法,一桌上六个人,被他一巴掌拍倒三个,还有两个被他一只手活活丢了出去,丢到外面时,已一动不动。 谁也不知道他们死了没有,最后那个胖子两只手紧紧握住独遥的腰肢,她是腰子竟被他两只手握住。 “这是我的女人,你要排队,在是江湖规矩。” 大和尚冷笑,“我是个酒肉和尚,当然也很好色,你的女人抢了我的酒,我带走你的女人,难道错了?” “你要酒,我可以给你,但这女人你要留下。” 大和尚冷笑踹出一脚,胖子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然后就在墙角不停呕吐。 隔壁比较安静,桌上的菜也很多,门并未关上,因为和尚知道外面一定还有个女人要过来。 “你是不是哑巴?” 独遥摇头。 和尚点头,“很好,那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独遥点头。 点头就是同意,和尚又笑了。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你说说。” “我就不明白和尚活着有什么意思?”大和尚沉思了下又说,“但他们好像活的有滋有味的。” “你不明白?” “是的。” 独遥笑了,“因为他们容易满足,而你绝不会容易满足。” “不对。”和尚又说,“因为他们顽固不化,不知道酒肉穿肠过,好色更无妨。” 独遥笑着倒了一杯酒,递给和尚,“想不到大和尚还是个有学问的人。” “你岂非也很有学问?”和尚坏笑着。 “哦?” “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逍遥二仙如果没有学问,那就真的奇了怪。”他依然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忽然出手,将独遥从窗户硬生生砸了下去,这一击之威,就算是鬼也会砸扁。 独遥没有尖叫,下面也没有一丝人影。 大和尚脸色变了变,又说,“没死?” “是的。”说话的是追逍,追逍在外面慢慢的走了进来,又说,“堂堂逍遥二仙又怎么会轻易死去?” “是的,我想得果然是天真了。” 一顶轿子慢慢的从门口进来了,门已被撞碎,轿子停于和尚七尺处,独遥出来,就慢慢的靠向外面,外面追逍微笑握着她的手。 “你是什么人?”大和尚忽然盯着里面的人。 里面一人一剑,剑并未出鞘,他也并未出来,但给别人的压力却很大恨大。 这人忽然冷冷说,“你不用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只需知道自己是死人,就好了。” 这一句话说完,大和尚已死翘翘了。 说到“死人”两个字的时候,剑光骤然闪出。 “好”字还未说出,大和尚忽然倒下,倒下时,已变成两截。 他的眼神中满怀吃惊愤怒之色,他死也不信这人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和尚已死,半截还在上面,半截已到了街道上,果然的行人立刻变少了很多。 有麻烦有凶险的地方,人总会比较少。 两个道士掠了下去,他们就靠在和尚的隔壁,所以发现的最早,他们将和尚抱起掠了上去,冷冷盯着那口剑。 鲜血从剑尖滑落,里面的人已阴恻恻的笑着。 “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你们想替和尚出头?” “也许会,也许不会。” “那你们一定想看看我是什么人再做打算?” “是的。” “那你们过来一点,靠近点会看得清楚点。” “你为什么不出来?”静鱼子眼睛死鱼般盯着轿子,剑慢慢的已出鞘。 他不确定这是什么人,是该杀之人?还是不该杀之人? 静桩子却在边上木桩般矗立,木桩般一动不动,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但并未出鞘。 轿子里又传出了声音,“你看了我之后,也许会想自杀。” “未必,我们说不定会让你死的舒服点。”静鱼子死鱼眼又盯着轿子,忽然出手。 剑光刷刷闪动,轿子在剑光下破碎,里面的人安安稳稳的坐着,并未伤害到分毫。 暮色降临,华灯将上未上。 一个人从轿子里慢慢走出来,冷冷盯着静鱼子,忽然说,“你是武当名门正派?” “是的。” “你不该过来找这里的麻烦。”这人又说,“因为你们找惹不起这里面的麻烦。” “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剑在这里真的不行。” 静鱼子冷笑,“你是寒凌子!” “是的。”寒凌子笑的更冷更邪,“你们来这里并不是件好事,也许会倒霉。” “也许。”静鱼子又说,“也许不会。” 剑尖的鲜血已滴尽,剑光变得更冷更亮。 “你不信?”寒凌子讥笑。 “我不用相信,因为你根本就杀不死我们。”静鱼子也笑了,死鱼眼竟已露出了杀气。 “你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会轻易杀你,而你也不会杀我们。”静鱼子笑意渐渐消失,解释着,“因为你没有理由杀我,却有理由跟我们合作。” 寒凌子讥笑,“你讲条件?” “我们不跟你讲条件,我说的是事实而已。” “你说说看。” “我们的师兄静禅子被叶孤云杀了,我们要找他拼命,而你也要找他拼命。”静鱼子又说,“你绝不会轻易杀了我们,至少现在没有把握,就算杀了我们,而你自己不死也会重伤。” 寒凌子笑意忽然消失,掌中剑骤然刺出。 剑光闪动,叮的一声。 他的剑将已被弹开!静鱼子没有动,连手指都没有动,动的是静桩子,静桩子连剑都未拔出,忽然刺了出去。 他不动如木桩,动却如闪动。 剑鞘撞向寒凌子的剑锋,硬生生将其撞开。 寒凌子脸上的笑意已僵硬。 剑在抖动,握剑的手已轻颤,人已喘息,“你们果然不是那么好对付。” 静鱼子笑了,“很好,你已想通了。” “你们想与我合作,一起杀叶孤云?” “是的。” “魔教势力庞大,为什么与你一起去杀?” “魔教势力的确很大,但是并未得到统一。”静鱼子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这个护法,也就是个空头衔。” 静鱼子不让寒凌子说话,又说,“跟着你的人,一定少的可怜。” “你居然知道这个消息。” “我知道还不止这些,你想不想听听?” “你说说看。” “我还听说你们四大天王连同七大魔星统统报销了,全栽在叶孤云手里?” 寒凌子手忽然握紧,“够了,你到底想说点什么?” “我只想说一点,现在你已孤立无援,另一个护法也许等着你报销,然后名正言顺的登上魔教宝座,成为魔教第一人。” 叶孤云的手握得更紧,又说,“可是我有把握杀了他。” 静鱼子死鱼般的眼里发出了光,忽然大笑,他仿佛从未听过这么滑稽的话,他笑完了又说,“你放屁。” 他又说,“叶孤云就算死定了,但他还能喘口气,你这样的人,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他冷冷笑了笑,又说,“我知道你在剑池里,一呆就是很多年,也杀了很多人,但是他恐怕还不行。” 寒凌子死死盯着静鱼子,很不得活活盯死这人,盯死十次,久久才说,“为什么?” 静鱼子瞧了瞧边上的静桩子,又说,“你觉得他伸手怎么样?” 寒凌子点头。 “他的身手在静禅子手里过不了七招。”静鱼子目光变得暗淡哀伤,“可是静禅子跟叶孤云决斗时,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静鱼子越说越兴奋,又说,“一步杀七人,江湖一时无二人。” 寒凌子脸色变了,“那七个人之中,就有静禅子?” “是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个比一个毒 寒凌子脸色已扭曲。 他忽然后悔自己前几日为什么没有杀了叶孤云,那个时候岂非很容易?得手的机会更大些? 静桩子没有说话,枯木般的脸颊上竟已现出讥讽之色,他只是静静的瞧着寒凌子,那种目光也许比千万句话都要有效。 静鱼子笑了笑,又说,“你跟叶孤云交过手没有?” 寒凌子点头。 点头就是交过手,静鱼子目光闪动,有点惊奇有点不信,淡淡的问了一句,“可是你居然还活着?” “是的,我还活着。”寒凌子又解释着,“因为我没有出手杀他。” “你为什么没有杀他?”静鱼子深深吃惊。 “因为那个时候杀他杀不过瘾。” 静鱼子讥笑不语。 屋子里渐渐变得更加昏暗,没有人燃灯,走廊里灯光幽暗而阴森,冷风飘过,灯光僵硬而笨拙的晃了起来。 下面矗立的逍遥二仙在此刻看来,更像是害人的野鬼,也像是被野鬼害过的人,变得狰狞、丑陋而笨拙可笑。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往日里她们两人死也不肯在一起,连站在一起久了,她们都会不乐意。 可是现在,恐惧已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 独遥平日里绝不肯说话的,可是现在却已开口说,“你好像很怕?” 追逍点点头,又说,“你难道不害怕?” 独遥也点点头,目光闪烁不定,仿佛是狂风下的灯光,“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我已感觉到了。” “我也是。” 在死亡边缘挣扎活着的人,对危险来临的感受,也许比饥饿来临的感受更加强烈。 追逍淡淡的笑了笑,“我们是不是该开溜了?叶孤云如果跟我们拼命,我们这小命岂非很快就要报销?” 独遥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走的时候,并没有跟寒凌子说一句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静鱼子冷笑,“你的人已走了。” 寒凌子点头,握剑的手忽然握紧,“可是你们没有走。” “我们不会走的。” “你们不怕死?”寒凌子又说,“你们也是人,为什么不懂得生命的可贵。” 静鱼子点点头,“我们有把握杀他,有了你以后,我们更有把握了。” “你有什么好计谋?” “没有。”静鱼子又说,“没有好计谋,就是最好的计谋。” 寒凌子不懂,他摇了摇头,等着静鱼子继续说下去。 静鱼子叹息,“想要杀叶孤云那样的对手,就得用自己命去换,在他跟前无论是用计还是挖坑,有用的并不多,而且我们也不愿失去杀他的机会。” “你想就这样等着。” “不错。”静鱼子将窗户打开的更大些,又将寒凌子拉了过去,才说,“现在你就是鱼饵,他一定会过来的。” 寒凌子点头,仰望苍穹,星光无比灿烂,美丽的像是寂寞、孤单而新鲜少女的眼睛。 “他会过来?” “一定会过来。”静鱼子又说,“你既是他杀父仇人,也是杀白雪的仇敌,他没有理由不过来。” 寒凌子点头同意,又反问,“那你们呢?” “我们就在边上,跟你一样,等着他上钩。”静鱼子阴恻恻笑了笑,又说,“到时我们一起将他宰了,人归我们,剑归你。” 寒凌子点头,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又问,“你们为何不要灾星剑?” “因为我们嫌麻烦,得到灾星剑我们就无法回武当山。”寒凌子又解释着,“我们只需得到叶孤云的尸骨,这其间的好处已够多了。” “哪些好处?” “当然是代掌门的职务,现在的掌门已闭关修炼,小必三十年也不会出来。” 寒凌子讥笑,“等他出来后,这个武当派也许已换作是文当派了。” 静鱼子点头笑了,“没错,我们绝不会手软的,不听话的老家伙,一定会一一拔出的,剩下只有我们的人。” 寒凌子讥笑更浓,“你们只欠一个代掌门头衔?” “是的。”静鱼子笑了,笑的声音很小,却更得意。 “你们的算盘果然不错。” “那是我们拿手的好戏,这个你放心就是了。”静鱼子微笑又说,“你得到灾星剑,一统魔教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寒凌子点头。 “所以你跟我们合作,绝不会吃亏,一定会得到很大的好处。” 寒凌子点头。 “你现在对我们的诚意是不是没有任何怀疑?” 寒凌子点头。 静鱼子微笑不语,慢慢的退到不远处,静静的站着。 寒凌子忽然说,“你觉得他一定会过来?” “一定会的。”静鱼子又说,“因为我们都收到了邀请决斗的信函,是不是?” “是的。” “所以他一定会过来,他绝不会食言的。” 寒凌子点点头,又说,“可你相信那封信是叶孤云发出的?” “我相信。”静鱼子又说,“因为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 寒凌子沉默久久又说,“若是别人发出的,又怎样?我们岂非白来了一趟?” “没有别人,除了叶孤云,不会有别的人过来。” 寒凌子吐出口气,不再说话了。 静鱼子又将灯笼点燃,挂在寒凌子窗户上,这样子的话,街道的人看的会更清楚点。 寒凌子眨了眨眼,忽然说,“你为什么要点上灯?” 静鱼子笑了笑,又说,“我怕叶孤云看不到你,这样子他看的会更清楚些,不会乱找。” “你考虑的好像很周到。” “是的。” 静鱼子又退了回去,剑已出鞘,肃立于寒凌子不远处,静桩子也在不远处。 他的剑并未出鞘,也许不用出鞘便可杀人,因为寒凌子亲眼看到他出手将自己的剑刺偏。 两口剑距离寒凌子不到三尺,无论是什么人,都很难逃过他们的一击。 就算是寒凌子,也没有把握躲得过去。 他的身子莫名抖了抖,握剑的手忽然握紧,这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你在害怕我们?” 寒凌子沉默。 “你不该有这样的反应,你应该专心对付从外面过来的叶孤云,如果他过来跟你拼命,你一定很难逃过的。”静鱼子又说,“你只要有一丝丝分心,我们的计划就会落空。” 他叹息顿了顿又说,“这结局便是我们死翘翘,我们得不到武当,而你更得不到魔教。” 寒凌子点头。 夜色里的风从巷子里吹过,就像野鬼在喘息,说不出的阴森而诡异不已。 巷子里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一个枯瘦、矮小而又颓废的老人,眼睛深凹,腰杆已挺不直,推着小推车慢慢的走了出来,靠在路边上,也就是酒楼的下面,寒凌子的正下面。 寒凌子眨了眨眼,他看不出这是什么人。 几张桌子已放在边上,上面摆上酱油,醋,还有些许别的调料。 他倚在车上闭目养神,静静的等着他一天中第一单生意,没有人过来,也没有鬼。 对面茶楼里窗户是关上的,窗纸在冷风中呼啦呼啦响着。 没有别的人,寒凌子静静的等着,等得久了,每个人都会有点厌倦,等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寒凌子转过身从桌上摸过一个茶壶,慢慢的喝着。 静鱼子笑了。 寒凌子苦笑,“如果有人过来吃夜宵才是怪事。” “最好没有怪事发生。” “为什么?” “因为那不单单是怪事,极有可能是丧事,说不定是我们的。” 寒凌子吃惊,脸色又变了变,“怎么说?” “因为过来吃饭的人,说不定是黄雀。” 寒凌子不懂,等着静鱼子解释,他仿佛已变成是呆子。 静鱼子没有解释,暗暗叹息,仿佛在忧虑着什么。 叶孤云也在等待,等待的确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无论是等着杀人,还是等着被杀,都不会令人好受,君莫问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他的手温暖、冷静而稳定,却已沁出了冷汗。 君莫问勉强笑了笑,“你可以放松点。” 叶孤云苦笑,这一点的确没有她做的好,他的心始终无法得到平静,无论谁瞧着仇敌在不远处静静的站着,还在喝着茶,这种滋味有谁能控制住自己。 君莫问柔声说,“你很想过去杀了他?” “我想杀他十次。” 君莫问笑了,“想不到你冲动起来,也很要命。” 叶孤云点头承认。 “可是你现在还不能出去。”君莫问又说,她的声音里带着冰冷肃杀之色,“你过去,一定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你看得出他们有圈套?” “我非但看得出寒凌子的圈套,我也看得出他们没有看到的圈套。” 叶孤云目光落到下面,瞧着那枯瘦、矮小而又颓废的老人,“他是什么人?是你找来的?” 君莫问摇头,“我这次没找任何人,那个大和尚也不是我找的。” 叶孤云瞧了瞧她的眼睛,目中露出惊奇之色,“你没有出手?” “是的。”君莫问又说,“因为这里已够乱了,我出手岂非更乱?” “哪里乱?” 君莫问瞟了一眼那枯瘦、矮小而颓废的老头,那老头正在打瞌睡,似已要睡着,她眯起眼笑了笑,说了一句奇怪的话,“现在魔教里当家的人,还有几个?” “当然是两大护法。” 君莫问又说,“寒凌子是其中一个,他出来杀你,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寒凌子得灾星剑。”叶孤云叹息,他忽然明白了下面是什么人了。 下面的人一定是另一个护法,他也想杀了寒凌子,因为只要杀了寒凌子,这魔教便是他的囊中物了,而且并不用得到灾星剑,也一样可以一统魔教,这算盘岂非更合理更理想? 君莫问点头,她相信叶孤云必定已看明白了这其间的玄妙之处。 “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君莫问点头,从腰际取出个折叠很整齐的信函,递给叶孤云。 夜色降临之时,云吞楼,带好你的剑。 下面的署名是寒凌子。 叶孤云吃惊,怔住。 “这是什么时候的信?” “就在你熟睡的时候,这封信放在桌上。”君莫问又说,“当时媚娘也看到了。” 叶孤云点头,凝视着君莫问的眼睛,又说,“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这封信绝不像是寒凌子写的。” “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理由送这封信,他若是找到我们,一定过来杀了我们,而不是先送信,再杀人。” 叶孤云点头。 君莫问沉思又说,“我想过来想过去,送这封信的人,必定是另一个护法。” 叶孤云咬牙,“真的够毒了。” 君莫问点头承认,又深深叹息,“一个人再江湖中行走,有时候不得不去做点什么狠毒的事。” “比如为了得到权势、地位?” “是的。”君莫问又说,“另一个护法也许正希望你过去,然后跟寒凌子拼命,接着他可以出手,他出手的时候,一定是你们两败俱伤半死不活的那个情况下。” “所以你绝不让我出手?” 君莫问握紧的手慢慢变柔,她的眼睛也变得柔和,最柔的还是她的声音,“你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叶孤云沉默。 他凝视着君莫问的手,轻轻叹息,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你现在还愿意出去?” 叶孤云轻轻摇了摇头,又说,“可是他们一直会等下去的。” “是的。”君莫问笑了,笑的狡黠、猥琐不已,又说,“这是钓鱼的另一种现象。” “什么现象?” “鱼并不着急,着急的是鱼饵跟钓鱼的人。”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可是我一直不出现,他们必定会有所行动。” “是的。”君莫问激动的笑了出来,笑的很小声,却很得意,“到时候,你就是黄雀后面的狐狸,等着享受成果。” 叶孤云叹息不语。 “我们这样看着他们自相残杀,岂非更妙?” 叶孤云点头承认。 君莫问从夜色里取出茶水,倒了一杯给叶孤云,自己也慢慢的喝了一杯。 叶孤云慢慢的喝着,目光却一直盯着对面。 他沉思,“你看他们会不会一直等到天亮?” 君莫问笑了笑,“那个没露面的护法绝不会等,寒凌子一定会等下去。” 叶孤云沉默。 君莫问又喝了口茶,接着说,“寒凌子想得到灾星剑一统魔教,所以他必定要等你出现。” “哦?”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没露面的护法?然后直接取而代之?” “你错了,寒凌子绝不会这么做的。”君莫问叹息又说,“因为他的势力绝不是没露面的护法对手。”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君莫问。” 叶孤云苦笑,这女人回答,简直不像是回答,却比回答任何话都有效。 时间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过去,叶孤云躯体没那么紧张也没有那么僵硬,他说,“我有时候觉得你很可爱,有时候却偏偏觉得很可怕。” 君莫问眨了眨眼,又笑了笑,“是吗?” 她又柔柔的靠向叶孤云,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眼眸,又说,“你看我现在怎么样?” 她忽然握住他是手,靠向自己的胸膛,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热情多甜蜜,她眼波里仿佛已有亮光,同时她也在等待、邀请。 叶孤云是个男人,知道这其间的好处。 可是他淡淡的吐出口气,才说,“我不想累得跟狗一样,第二天起不了床。” 君莫问笑的更愉快了。 她觉得跟这男人聊天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而且不用费神更不会觉得寂寞。 街道上有个酒鬼从远方慢慢的走来,又走向那枯瘦的老人,打着酒嗝,淡淡的说着,“你卖吃的?” 老人眼睛发亮,弓缩着的躯体忽然挺得笔直,说,“有云吞。” 酒鬼大叫,“没有别的?” “决没有。”老人摆手,又说,“我这里只有云吞。” 老人掀开锅盖,里面的水已烧开,下面的炉火并不剧烈,用碳灰严严实实的盖住了。 他又说,“这条街上只有云吞,没有别的。” 酒鬼在犹豫,看了看上面的寒凌子忽然大叫,“那是什么?” 老人看了一眼,忽然说,“是只猴子,疯猴子。” 他又说,“他坐在那里很久了,一直喝着茶,连厕所也不去一次。” 寒凌子的脸被说他的白一块、红一块,却偏偏要忍受着。 酒鬼笑了,笑着笑着就靠在边上呕吐,车轮上,老人并不在乎,仿佛懒得在乎。 “为什么一直喝茶?” “因为他有病,而且很严重。”老人对寒凌子好像很有意见,而且很深,他又说,“不是脑子进水了,就是被猪撞了。” 酒鬼大笑,“你不怕他下来揍你?” 老人冷笑,笑的极为刁钻极为恶毒,“他是个白痴,一定被哪个女人骗了,所以才可怜巴巴的喝茶。” “那他也应该喝酒,为什么要喝茶?” 老人讥笑,“因为非但情感被别人骗了,连钱也骗了个精光。”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老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大,又说,“要不就是他的老婆被别人拐跑了,自己想不开才偷偷喝茶。” 酒鬼低下头叹息,又说,“不对,那他为什么不喝酒,这么伤心的事不去喝点酒,岂非很浪费?” 老人的嘴巴像是锥子似的,忽然又开始发动,“他老婆被拐跑了,家里的钱一定也被拐跑了,哪有钱喝酒。” 他用力敲了敲锅,又说,“这一点也你也想不明白,真没出息。” 酒鬼点头,仿佛在暗暗哀伤,又仿佛在暗暗苦笑。 老人有说,“要多少?” “一碗。” “一碗十两,先付钱在吃。” 酒鬼吃惊,一碗云吞居然要五两银子,这实在贵的可以。 老人接过银子,又指了指边上那桌子,“去那里等着。”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六十九章 神秘护法 酒鬼坐下,瞧着寒凌子,目光中带着同情,又仿佛带着讥诮。 寒凌子也在看着酒鬼。 他不认识这人,很想去打他几巴掌,让他清醒一点,知道自己今天很倒霉。 老人将热锅子端口,用火剪捅了捅炉火。 他的动作很娴熟而快速,他在这一行也许已做了一辈子,火剪对准煤球一晃,里面的火焰骤然飞了出来。 寒凌子吓了一跳,忽然纵身飞走了。 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人来,这人的名字很平凡,但出手却一点也不凡。 火剪。 见到火剪如果不在第一时间里杀了他,最好在第一时间离开。 这是江湖中人对他的最大印象。 火焰扭动,静鱼子跟静桩子横剑瞧了瞧下面,他们在里面并未看到这是什么人,所以要伸出头去看一看,他们只看了半眼,忽然倒了下去,软软倒下,就像是两个贪睡的孩子,连床都懒得去找,就地入眠。 酒鬼忽然已不见了。 叶孤云脸色变了,立刻屏住呼吸也将君莫问的鼻子捂住,他点点头,立刻箭一样射了出去,后面是窄巷,路道很窄,围墙很高。 他出来又掠出十丈外,才停下,然后就不停的呼吸,他们几乎死翘翘。 这一刻的凶险与可怕,若是发现的迟一点点,他们的小命也许就要死翘翘。 他看了看君莫问,君莫问也看了看他,两人同时说出的两个字,一个名字。 “火剪!” 叶孤云点头,“居然是他!” 君莫问没有说话,只是在沉思,她沉思而忧虑。 “你想到了什么?” 君莫问没有说话,她的话喜欢在心里多转翻几下才能出来,就像热锅里的菜,不熟绝不会出锅的。 久久才说,“我也没有想到这人会出来。” “你还没想到什么?” “我想不到另一个护法居然这么神通广大,能找到这么样的帮手。”她顿了顿又说,“火剪几乎有五十年没有出来了。” “他能令这种人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的。”君莫问深思,“是美人?是名利?是权势?还是别的?” 叶孤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也许有别的原因。” “你说。” “也许是什么嗜好。”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或者是能够上瘾的东西。” “是酒?”她说出这句话也觉得不太可能。 “这还不够好。” 沿着漆黑的巷子走着,夜色很漆黑,他们的心也许更寂寞。 他们静静坐在河水旁,欣赏着流水慢慢流动,河水不会疲倦,而他们非但很疲倦,也很厌倦。 君莫问靠在叶孤云身上,她似已无力,似已虚脱,好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人好好释放一下自己。 将自己多日来积压已久的苦闷与酸楚宣泄出去。 她凝视叶孤云,发现叶孤云眼眸里的厌倦更深,也更厌恶。 “你厌倦了江湖?” 叶孤云点点头,“我本该退出江湖的。” “可是命运不让你退出去,你还有很多事没做完。”君莫问又说,“至少还有一样。” 叶孤云点头。 “你至少没有宰了寒凌子。” “也许他命不该绝,所以我还得继续找他。” 君莫问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是不是经常一个人呆在河边看流水?” 叶孤云点头。 君莫问目光中怜惜之色更浓,她也有这个习惯,只有自己在极为疲倦极为劳累的那一刻,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听,甚至什么都不吃,那个时候,她才会想到河水。 那种欢快、柔美而生动的流淌非但没有一丝厌倦,也没有一丝烦恼,仿佛时刻都会充满着冲击的力道,也是活着的力道。 也许她看到这种景色,才能暂时忘却心中的苦闷。 她又说,“你一人来的时候,是不是带着酒?” “没有,因为我不喜欢喝酒。” 这令君莫问意外,她每次都带着酒过来,带很多,通常是拉着一辆马车,里面都是酒,没有别的。 她席卷在叶孤云怀里,叶孤云并未拒绝她,也不忍推开她。 他只是温柔的呼吸,温柔的说,“你饿不饿?” 她没有睁开眼睛,却已笑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安静而寂寞,媚娘静静的凝视着外面,凝视着那条小径。 夜已深,风更紧。 小径上渐渐现出两条人影,她露出了笑意。 她赶紧将锅子端出来,里面的食物很多也很新鲜。 “你们回来了?” 君莫问点点头,脸上现出喜色,她已看向桌上的锅子。 于是她脸上更惊奇,“这是什么?” “一锅熟。”回答的是叶孤云。 叶孤云吃过她这道菜,也许天下间所有的名厨跟他相比,也比不过她。 媚娘笑了笑,“你看得出?” “我没有看,我是闻到的。”叶孤云又说,“里面一定有冬瓜、豆角、茄子......,里面一定还有锅贴。” 叶孤云笑了笑,“锅贴是玉米面做的。” 他说的没错,君莫问心里暗暗酸楚,她忽然深深羡慕她们,可是也暗暗同情他们,因为他们并不能够在一起。 一个是到处流浪拼命的剑客,一个是府邸的夫人。 他们始终是无法走到一起的,这岂非也是他们的命运? 媚娘忽然握住他的手,柔视着他,君莫问不忍在看下去,静静的走了出去,纵身掠向那株白杨,静静的凝视着星光。 她也有寂寞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找安静的地方,静静的呆着。 媚娘看了看外面,“你不去找她?” “我有理由去找她?” “你有理由。”媚娘又说,“她现在是你的同伴,你不能让她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呆着,岂非也很安静?” 媚娘摇头。 “为什么?难道安静不是一种享受?” 媚娘又在摇头。 “我错了?”叶孤云嘿嘿的笑着。 媚娘目光从他眼眸滑到脖子,又轻轻推开他,柔声说,“老是不正经。” 她握住火叉在锅灶下拨了拨,里面滚出两个红薯。 叶孤云的眼睛亮了,她记得有一次为了偷红薯回来,还被别人追着打。 她用油布包起来,递给叶孤云,柔声说,“你去送给她。” 叶孤云接着,柔声说,“那你呢?” 媚娘笑了笑,我不能跟你一起吃红薯了,希望你找到个一起吃红薯的人。 叶孤云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可是你......。” “我已是一个男人的丈夫,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媚娘笑了笑,笑的些许哀伤,又说,“我可以为了你而死,但我决不能为了你而耽误你追求别的女孩。” “我不想去找别的女孩。” 媚娘依然笑着,眼圈却已红润,泪水仿佛时刻都会夺眶而出,“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叶孤云明白,所以他的心隐隐刺痛。 他看见她第一次就很想,想的要命,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到,也知道她心里也很想得到他,占有他,想的要命想的发疯。 她一定在拼命控制自己,压住自己心里的那种火焰。 媚娘忽然不在看他一眼,斜倚在墙角,凝视着窗外的夜色。 夜色很黑,她的心仿佛已落入那片漆黑而寂寞的夜色里,她又说,“是我没有守住贞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不能再做对不起白云的事。” 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刀,深深刺进叶孤云的心口。 直到这个时候,叶孤云才想起一个人。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这人就像是幽灵,飘在他们中间,将他们死死隔开,永远都无法再结合在一起。 他们两人明明靠在一起,手挽着手,但他们之间仿佛还隔着一座山,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 叶孤云叹息。 垂下头,凝视着红薯,凝视着她对他的情感,他也许不会明白,一个女人的身子没有守住忠贞并不可耻,情感没有守住,那才叫可耻。 她对他的情感没有变,依然那么的关切、怜爱,在夜色里时常也会将白云当成是他。 如果这样的女人算是可耻的,那什么样的女人又算不可耻? 媚娘忽然转过身,不愿让他瞧见自己流泪的样子,笑了笑又说,“你为什么没有出去?” 叶孤云点头,也笑了笑,“我出去。” 他只有出去,既然不能结合在一起,又何必令彼此痛苦,同样令白云忍受折磨。 他停靠在君莫问边上,柔柔将红薯递给她,“这是好吃的。” “有多好吃?” 叶孤云不再说话,他的心刺痛更加剧烈,痛的他几乎要倒下。 君莫问将红薯接过,又扶住他的身子,她若不再扶住,他也许就要摔下去。 她柔声说,“我都听到了,我的耳力并不坏。” 叶孤云点头。 他转过身,悄悄在眼睛摸了一下,那种泪水也许才叫痛苦的泪水。 君莫问叹息,柔柔抱住叶孤云,纵身一掠,落了下去,她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君莫问没有说话,将红薯拨开,让叶孤云咬了一口,她自己也咬了一口,她说,“你等一下。” 叶孤云等着,瞧着她走进去。 君莫问走进去就看到媚娘在向她微笑,那种微笑只有在深厚友谊的朋友跟前才能看到。 媚娘笑了,“你是来辞行的?” 君莫问摇头,将一个红薯递给她,说,“我们俩吃了一个已足够,我舍不得吃,特意留给你。” 媚娘接过红薯,笑了,“他接受你了?” 君莫问笑了,笑的很神秘,也很愉快,“我带他去个地方。” 媚娘也是过来的女人,对男女之间的事也并非陌生,她点点头,“你们玩的愉快点。” 她立刻将桌上的锅子递给君莫问。 “我回来就是想找这个。”君莫问笑了,又说,“我看得出他一定很喜欢。” 她还是错了,他岂止是喜欢,简直喜欢的要命。 他们来到河边,很快的找到了酒,也点燃了一堆火,将锅子架在上面,两个人很快就坐下来吃喝起来。 找酒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很简单。 君莫问说,“看起来你喝酒很不错?” “还行。” “还行就是一般人放不倒你?”她的眼睛已睁的很大,瞪着叶孤云。 叶孤云却在凝视着这锅子菜,“也许。” “也许一般的人会将你放倒?” “好像。”叶孤云眼中笑意更浓。 “好像一般人都可以将你放倒?” 叶孤云顿了顿,又说,“是的。” “那你今天好像倒下了。” “哦?” “嗯。”君莫问又说,“因为我很能喝酒,一般的人没法子跟我喝。” 叶孤云点头承认。 后面已空了四坛酒,他们喝得很快,也很过瘾。 锅子里的菜已空了很多。 “想不到你居然这么能喝?”君莫问的目光已瓢了。 叶孤云笑了笑,凝视着河水,“你看来放不倒我了。” “也许是的。” “但是你很想将我放倒?” “是的。”君莫问并不否认,瞪着叶孤云又说,“将你放倒,我可以找你做很多愉快的事。” 叶孤云苦笑,又说,“你难道喜欢醉鬼?” 君莫问点头。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那你怕不怕鬼?” 君莫问忽然变了,脸上的笑意已凝结,甚至变得没有一丝酒意,目光正落在河面上两个人身上。 两个女人,两个玉一般的女人,她们走过来仿佛是走进自己的家里,看着叶孤云,仿佛是看着自己的男人,仿佛也将叶孤云当做是自己的男人。 她们走过来,连河水都被染上了几分诱人的色彩。 这两人赫然是逍遥二仙。 她们两人也在笑,“两位好雅兴。” 君莫问点头,“尚好尚好。” “介不介意移驾换个地方消遣一翻?” 君莫问忽然说,“什么地方?” “一夜扁舟。” “那是什么地方?” “是很多人想去,却去不了的地方。”追逍又解释着,“魔教护法呆得地方。” 君莫问脸色变了,“是寒凌子?” “不是的。” “你带路,我们过去。”她忽然拉住叶孤云的手,又说,“你敢不敢去?” 叶孤云苦笑,“你都敢去,我为什么不敢?” 孤舟并不大,没有人划桨,静静的往前面走,走的很快。 穿过几条河流,又贴着山谷绕了几圈,才到一个亭子里,亭子浮在河面上,里面只有一个人。 这人带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脸色,却能看到他的目光。 这人目光仿佛是发亮的秋星,孤独、寂寞而冰冷不已,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里面已摆好了菜,一桌精致小菜,三坛好酒。 见到叶孤云上去,这人立刻起身,拱手说“请。” 叶孤云坐下,君莫问也坐下,这人才坐下,他说,“久仰叶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幸甚我也。” 叶孤云没有想到这堂堂一代魔教护法,说起话来酸溜溜文绉绉的。 “幸会幸会,阁下风度翩翩,文采超绝,有幸一见,实在三生有幸。” 君莫问笑了。 这两人哪里像是江湖中风云一时的高手,简直像是学堂里读书的酸书生,见面就玩命客套起来。 护法凝视着君莫问,“君首领笑什么?” 君莫问笑了笑,又说,“护法为何深夜请我们小酌?” “当然有好事相商。”护法又说,“若是没事在下又岂敢劳烦叶先生的大驾,打扰你们的雅兴,在下岂非很罪过?” 君莫问忽然说,“那请护法表明好事。” 护法大笑,又说,“君首领果然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 叶孤云听着。 君莫问也等着他说下去。 护法将酒杯倒满,又说,“远道而来,不成敬意。” 他说着说着就忽然端起酒来,敬他们一杯。 叶孤云吐出口气,配合着客套。 君莫问却要受不了了,她说,“好酒好菜,令拙妇受宠若惊,不知护法大人方才说的好处在哪?” 护法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然说,“当然是为了另一个护法了。” “寒凌子?” “是的。”护法忽然说,“我想宰了他,却不知道怎么下手。” 叶孤云苦笑,“这个好像找错人了。” 护法笑了笑,又满上酒,她说,“决没有找错人,我找的很对。” “你有什么法子?” 护法又笑了,笑得居然很兴奋,他说,“当然请叶先生当鱼饵,去钓寒凌子上钩。” 叶孤云不语。 君莫问忽然说,“在哪里?如何钓?” “当然在酒楼。”护法又说,“当然是你们之前去的那家酒楼。” 叶孤云吃惊住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竟被他发现了,他躲藏地方已够隐蔽了,居然还是被发现了。 君莫问沉思,“你将信函发出去了。” “是的。”护法笑了笑,“以叶先生的名义发出的。” “他会去?” “他一定会去,只要叶先生在,他必定会去。”护法又说,“他现在想杀叶孤云快想疯了。” “哦?” 护法说,“他在魔教里的势力,绝没我的大,所以想在魔教里活着,必须得到灾星剑号令魔众,将我逼死。” 君莫问眨了眨眼,又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宰了他?” “我没有十分的把握。”护法又说,“何况找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苦笑了笑,接着说,“想必你们已看到火剪,连这个人都抓不住寒凌子,可见他有多狡猾多奸诈。” 他叹息,又说,“想杀这样的高手,也许只有给他看到好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章 相持 君莫问凝视酒菜久久,并未抬头,却说,“你请到火剪这样的老手,是不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护法点头承认,又说,“光光是这糟老头子,花了很多很多代价。” “什么代价?” “当然不是金钱所能代替的。”护法目光闪烁不停,他此刻仿佛在回忆那段代价。 他忽然又解释着,“这个老头,千万不要去找,因为这人实在请不起。” 君莫问没有去问,虽然看不见这人的脸,却能深深感受到他的痛苦折磨。 叶孤云叹息,他仿佛也看出了这一点,“你的法子很不错。” “但你绝不会轻易相信我?”护法忽然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他仿佛已从那双眼眸里找到了很多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那你又怎么让我相信?” “我没法子。”护法又说,“我既没有老婆抵押给你们,也没有值得你们相信的地方。” 叶孤云笑了,“那我们好像很难合作。” “是的。”护法又接着说,“也许有一句话,你可以相信的。” “哪句话?” “我没有理由去杀你。” 叶孤云沉思,没有说话。 君莫问笑了。 她也没有说话,她笑的是什么,叶孤云看不出来,也许护法也看不出来。 护法喝了口酒,又说,“杀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付出的代价必定很惨重,何况我也没有把握杀了你。” 他笑了笑,“我根本没有理由杀了你。” 护法替他们倒上酒,又接着说,“我没有理由杀你,但有理由利用你,而你也有理由利用我,也许我们只有这样才可以得到彼此想得到的。” 叶孤云点头,“我想得到什么?” “你可以要了寒凌子的小命,而我一定可以得到魔教势力。” 君莫问讥笑,“你不想得到灾星剑?” 护法摇头,“我要的是得到魔教势力,下手却有两个,一个是杀叶孤云得灾星剑号令魔教,提领魔教,另一个是直接杀寒凌子,直接得魔教。” 他笑了笑,又说,“杀寒凌子艰辛、困难,但杀叶孤云却很冒险、恐怖。” 叶孤云笑了,苦笑,“你未免将我估计的太高了。” 护法笑了,“我一点也不估计,这本是事实。” 等到他不笑了,君莫问才说,“说说你的计划。” 护法沉思久久才说,“你们也看到夜里寒凌子在哪个位置,他做的动作。” 叶孤云吃惊。 护法眨了眨眼,又说,“里面泡菜的、厨子、掌柜统统换成我的人了,所以你绝不用担心。” 叶孤云点头,“他若是不来怎么办?” “他一定会来的,更会想法子动手。”护法眼中已露出笑意,看来显得说不出的阴险而狡诈。 他又说,“他想杀你,已想的发疯,这几天若是不杀你,他一定会被我逼疯。” “你对他已有所动作?” “是的,魔教里的势力我最大,他已快要被我逼死了。” 君莫问忽然说,“什么时间?” “我约的是晌午,但他一定会在早上就立刻过去,然后到处看一遍。”护法又说,“他并不是个笨蛋,在拼命之前,地形一定会看的。” “所以你已计划我早上就过去?” “是的,只要你早上过去,他一定不敢进去,远远的来来回回晃动,然后他会突然出现杀了你。” 叶孤云冷笑,“你想看我被他杀了,在出手杀他?” “绝不是。”护法声音已变得不安,又说,“在他出手之前,我们一定会出手,将这小字宰了。” “我又如何相信你?” 护法笑了,苦笑,“我依然没有法子让你相信我,我只能保证。” “以你的护法字号去保证?” 护法沉思,又说,“我将你害死,对我没有好处,也许会有很多坏处。” “例如......。” “例如君首领会疯狂跟着我,到处捕杀我。”护法笑了笑,又说,“这种日子,一定不会好受,无论谁遇到君首领那样的对手,都不会好受到哪去。” 君莫问笑了,“没错。” 晨。 阳光温柔的洒满了窗纸,窗子是打开的,叶孤云斜倚在窗户边,凝视着来来往往过来过去的人。 心里不免厌恶。 等待的确令人容易生出厌恶之色,他喝着茶,眼眸里的睡意渐浓。 下面没有人停下,也没有叫卖的小摊。 斜对面窗户打开,伸出头的是个女人,脸上还残留着昨夜的脂粉,发丝混乱,衣衫已被撕破,光滑的躯体上已有一粒粒齿印。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又懒懒的伏在窗户上,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厌恶。 眼中带着厌倦、堕落的神色,仿佛对人生对一切都失去信心失去希望。 她看了一眼叶孤云,就痴痴的笑着,笑的很轻蔑也很讥诮,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叶孤云只看了一眼,嘴里的茶水就吐了出去。 下面忽然飞上来一块砖头,一人大骂鬼叫,“你眼睛长头顶上了?” 叶孤云脸上露出歉意。 下面是个阔少爷,一手提着鸟笼一只手挥舞着折扇,他盯着叶孤云的时候,眼睛几乎要迸出火花,但见到对面女人时,却变得说不出的淫狠而猥琐,看来他对这种女人的爱好也很浓厚。 女人勾了勾手指,轻轻笑了笑。 她笑的声音很甜又媚,这姿势非常容易勾引到男人,勾引男人本是她们的职业,她们活着,也许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勾引男人,为了活着,她们不惜花费人生中最宝贵的时间去做这件事,重复的做,往死里做,那种可耻、羞辱的感觉荡然没有,钱也没有,有的也许是无穷无尽的寂寞、孤独,没有男人愿意娶她们过门,只有在想做那件事的时候才会去找她们。 她还在笑,笑的很愉快而销魂。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们哭的时候?她们抱着冰冷、潮湿的被子在床上寂寞难当的时刻,也许没有人见过。 那种痛苦折磨,也许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叶孤云无法看下去了,忍不住呕吐,他掉过头伏倒在墙角,已喘息。 等他吐完了,君莫问才扶起他,柔声说,“好点没?” “嗯。” 他不愿多说话,他生怕说多了会呕吐,门外走来一个小厮,笑着将墙角打扫干净才离去。 君莫问柔声说,“你一定看不惯她们。” 叶孤云点头。 下面的人没有走,依然等着叶孤云,仿佛不给出个交代,他的心就难以平复。 君莫问笑了往下面看了一眼。 刀光一闪。 笼中飞鸟骤然不动了,连扑腾一下都没有。 一把飞刀斜斜插在鸟的咽喉。 它的眼睛还在盯着苍穹,仿佛想飞翔却无法做到,死也死在鸟笼里了。 阔少爷的手一抖,鸟笼跌落。 她的脸色忽然像是不远处的豆腐,白得难看不已。 “你若是不走,我就要了你的命。” 阔少爷忽然快步走开,嘴里还说,“你等着,我去叫人。” 刀光又是一闪而过。 阔少爷忽然倒下鬼叫着,折扇也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大腿上赫然插着一把飞刀。 叶孤云叹息,喝口茶,才说,“想不到你出手居然也很要命。” 君莫问柔笑,“行走江湖,如果不想被欺负,就要学会去欺负别人,欺负的时候,最好不要心软,否则必会被别人欺负。” 叶孤云点头,转过头,脸色变了变,忽然说,“那个人不见了。” 君莫问冷笑,“还没到晌午,他们果然有了行动。” 对面那女人安安静静的坐在窗户边,挥动着手里的丝巾,对着下面过往的男人,“快来,过来呀。” 她现在已梳妆打扮过,样子看起来也出众,就连笑容都变得新鲜而迷人。 叶孤云勉强自己不要吐出,靠在边上发怔。 他想起夜色里寒凌子,他此刻的样子,岂非也是很像? 对面的茶楼已开门,就在昨日他呆的地方,此刻也坐上了人,那个地方很不容易被发现,看外面却很容易。 那个人在喝茶,并没有用茶杯。 喝的很慢,却很专心,他的目光也盯着外面,他的心神并不在茶上。 叶孤云轻声着,“对面有个人在盯着我们。” 君莫问点头,柔柔笑着,倚在他身上又笑了,“你别去看他,来看我。” 叶孤云凝视着君莫问点头微笑。 她忽然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忽然又说,“别看得太紧,容易将他吓跑。” 那人戴着斗笠,压得很低,薄薄的嘴唇闭得很紧,连喝水的时候都闭得很紧。 “看来寒凌子行动也很神秘。” “是的,想要对付你这样的对手已难了,现在加上一个护法,他想不小心都很难。” “也许我们应该过去看看?” “你想让他逃走?然后去追?” “这主意难道不好?” “好是好,但是还不够好。”君莫问又说,“我们只需等他出来,自己离去,这样子他毫无防备,去跟踪他岂非更好点?” 叶孤云点头。 时间并不长,那人果然出来了,匆匆离去。 他身后跟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贩,这人向千金招了招手,又笑着离去。 边上赶集的几人也已离开。 叶孤云苦笑。 他知道君莫问必然已有所行动,君莫问的势力遍布大街小巷,跟着一个人,实在很简单。 “你看他们是不是很不错?” 叶孤云苦笑点头。 晌午将到未到,街道上出奇的平静不已。 没有消息,出去的几人没有一个回来的,君莫问沉思,为什么没有人回来? 叶孤云喝口茶,安慰着,“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为什么?” “因为他们必然已在拼命,也许无法过来。” “是的,这是好消息?” “的确。”叶孤云又说,“寒凌子见到出动力量去对付他,必然知道这里的势力必然空虚,他一定会快点过来,另一边还在牵制着。” “是的,他们并不笨。”君莫问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这里没有我的势力,对你岂非很危险?” “你错了,危险的是寒凌子。” 叶孤云又解释着,“这里的势力已足够对付寒凌子。” “他过来很匆忙,带出的人也许并不多。” 君莫问点头承认,脸上忧虑之色久久没有散去,久久才说,“那个护法一定会出手将他击杀。” 叶孤云点头。 “你相信他?” “我为什么不相信,何况他想杀寒凌子,一定想的发疯。” “你难道认为他不想杀你?” “他没有理由杀了我。” “他有理由杀你。”君莫问又说,“灾星剑是魔教里的圣物,自古有见灾星剑如见教主。” 叶孤云脸色变了。 “所以他一定会在你跟他拼命到最后时刻动手,得灾星剑永远提领魔教,不让灾星剑流落别处。”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 “但是我们已入了他的圈套,可惜想脱身已很难了?”她叹息着又说,“而且也划不来。” 晌午的小菜并不多,很清淡很精致。 这是君莫问点的菜,她似已看出叶孤云没有吃饭的心情。 叶孤云吃的并不多,外面已传来了尖叫声,他纵目一看,是一个酒鬼撞到轿子。 抬轿子的人躺在地上起不来,大叫着,轿子里的人没有出来,外面三个轿夫在瞪着酒鬼。 叶孤云吃了一惊,因为那酒鬼见过一次,正是夜里出现的那个酒鬼。 酒鬼说,“让里面的人出来?” “凭什么?” 酒鬼冷笑,“因为我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是老子小媳妇,你们想带她出去发疯,是不是?”酒鬼在阴恻恻的笑着。 抬轿子的人脸色变了变,又说,“胡说,你最后让个道,否则你的脑袋立刻搬家。” 倒下的人不叫了,被扶起站在一侧,冷眼瞧着酒鬼。 酒鬼也冷笑,“我知道你在里面,想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未免太不将我当回事了。” 里面的人忽然咳了咳。 酒鬼骤然倒退十几步,眼中的酒意忽然消失,掌中的酒壶不知何时已不见了,掌中握住的是刀,雪亮的刀锋。 刀锋发亮,他的眸子也很亮。 他笑了,“果然是你,别人看不出你,但休想瞒得过我。” “我是什么人?” “你是寒凌子!” 他说到“寒凌子”这三个字的时候,轿子忽然有了变化,轿子骤然箭一样射了过去。 酒鬼身子掠起,忽然贴着墙壁滑了上去。 轿子两截横木直直插入墙面,里面的人已在喘息,他仿佛没有想到自己会判断错误,居然已失手。 酒鬼大笑,“你想杀我韩六,好像没那么容易。” 轿中人讥笑。 叶孤云几乎要掠出去,他的手却被一双手紧紧握住,握的很紧,君莫问呼吸变粗,她说,“我们等一下。” “为什么?里面是寒凌子,为什么不出去?” “我们只听到他的声音,并未看到他的样子。” “你担心不是寒凌子?” “是的。”君莫问又说,“如果里面的人是寒凌子,那么已该过来跟你拼命,并不该跟这酒鬼玩耍了。” 她冷冷笑了笑,又说,“你看见那四个轿夫没有?” 叶孤云的目光落到四个轿夫身上,那个倒下玩命鬼叫的人,已站在最前面,显得很镇定很冷静,后面的几人到处看着,分三个方向去,看的很快速,更细致。 “你看出来没有,那四个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那轿子里的人岂非不是寒凌子?” “里面绝不是。”君莫问又说,“里面一定是别的高手,一定用来吸引你上当的。” “你看得出。” “我看不出,但我知道这一点。”君莫问冷笑,“因为换作是我,也这么做。” 韩六在大骂,“你果然是个龟孙子,不敢出头露面的玩意。” 轿子里的人没有出来,两根横木慢慢离开墙壁,忽然飘起,落到屋顶之上,韩六也在屋顶。 韩六并不急,静静的凝视着这顶轿子。 轿子没有动,他仿佛也懒得去动,街道上没有别的人出没,也没有鬼。 每个人仿佛都嗅到了无声无息的杀机,几家店铺已关门,不远处那家棺材铺前面摆放的纸人没有拿进去,在阳光下却显得更阴森诡异不已。 秋风扫过,几片落叶飘过,似已被昨日更多更疯狂。 一片落叶忽然遮住纸人的脸颊,又仿佛飘走,死鱼般的眼睛仿佛上下翻动了几下。 叶孤云静静的等着,君莫问的呼吸仿佛神奇般稳定下来,她凝视着周围的一切,又慢慢的说,“你觉得对面那女人怎么样?” “还可以,目前来看,很多男人还不会嫌弃。” “你看她为什么不关上窗户?” 叶孤云怔住。 她的确该关上窗户,因为这里的人都已关上了,她没有理由还开着,更没有理由笑嘻嘻的看着来往飘动的落叶。 如果有原因,那必定只有一个。 “里面有人?” “是的。” “是寒凌子?” “我也是这么想的。”君莫问又说,“下面的死人盯着其他高手,如果出现,必将出手出来的人必定会顷刻间死翘翘。” 她笑了笑,又说,“上面轿子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所有要杀寒凌子的目光都会被吸引过去。” “那现在要杀我的机会好像已到了。” “是的,稍纵即逝。” “可是他们没有出手?”叶孤云的目光已落到那个对面女人脸上。 对面女人笑的很甜很媚,她已在想法子勾引叶孤云。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最终得手 这女人在秋风下微笑,仿佛是渐渐枯萎、凋谢的鲜花,变得丑陋、笨拙而凄凉。 也许她们的人生本就是凄惨的,上帝给于她们享受的同时,也给了她们无穷无尽的寂寞。 君莫问讥笑,“你看那女人在勾引你,你有没有心动?” 叶孤云闭上嘴。 女人着实想逗弄你,想出的法子,一定千奇百怪,多的令人发疯。 “我们应该过去看看的。” “为什么?” “因为你说不定会做她一回生意。” 叶孤云叹息,“好吧,我们现在就过去。” 他的话说的很快,动作更快,忽然掠了过去,也就在同时,上面忽然掉落下一口剑,剑光闪动,骤然刺在叶孤云站在的地方。 这人大惊失色,显然没有想到会失手。 剑尖点地已弹起,身子骤然脱落般旋转起来,转向外面,紧贴着叶孤云扑向对面女人房子里。 叶孤云冷笑,身子骤然下沉,剑光骤然闪出。 剑光闪动。 下面四个人骤然倒下两个,两双眼睛在秋风下看来,仿佛是得了凶猛而奇异的疯病,骤然疯死过去,眼睛中还带着疯病独有那种兴奋之色。 剩下的两人掌中剑还未拔出,叶孤云的剑骤然刺出。 其中一人张开嘴大叫,但张口后,一丝声音也未发出,嘴中鲜血疯狂的射了出去。 剩下的一人骤然飘起,叶孤云没有去追,因为已不必。 他刚飘起,骤然落下,像一只掏空的麻袋,软软倒在大地上,一动不动。 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他眼里非但没有酒意,更没有一丝杀意。 “韩六!” 韩六点头,微笑,掌中刀还在滴血。 他出手的部位是咽喉,一刀毙命,绝不会给对方活着的机会。 他居然也是杀人好手。 韩六笑了,“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居然怕一个风尘女?” “哦?” “那你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里面有我值得看的东西?” “绝对有。”韩六拍了拍胸膛,又说,“我保证。” 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衣诀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君莫问咳了咳。 韩六忽然不吱声了,竟变成是个哑巴。 君莫目光四顾,最后落到那个女人窗户上,凝视着那女人。 女人在微笑,掌中的丝巾在秋风中摆动,她的目光落到叶孤云身上,柔柔的说,“你要不要上来?” 她又说,“光看着不过瘾,上来坐坐才舒服。” 叶孤云吐出口气,久久没有说话。 韩六笑了。 可是他忽然又不笑了,因为他看到君莫问在盯着自己,她说,“小韩。” 韩六应声说,“在。” “这女人怎么样?” “小事一桩,我去摆平她。” 君莫问点头,“你去吧。” 韩六跃起,恶笑着扑了过去,上面的女人骤然笑着张开双手,居然等着他过来。 叶孤云吃惊,他的剑同时也对准了她的咽喉。 只要这女人有所危险的动作,他的剑必会刺出,必会将这女人刺死于剑下。 女人疯笑着欣赏着刀光闪入躯体,她的躯体也在等着挨这一刀。 刀锋明明是闪入她的躯体,却已到了他的嘴里,韩六吃惊,抽身已发现迟了,他发现这女人一口将刀锋咬住咬死,两只手骤然握住他的肋骨,他们两人骤然掠去,掠向天际。 刀叮的落地,人已在上面嘶叫,两人都在嘶叫。 鲜血落下,两人渐渐远去。 叶孤云没有去追,也不忍去追,他没有想到韩六是君莫问的手下,更没有想到那女人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一切他都没有想到,可是君莫问有没有想到?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残杀,为什么没有一点反应?她的心难道也是冰冷的?冰冷而残忍? 上面没有声音,但叶孤云知道上面有人。 至少那个轿中人还在,里面还有谁就不知道了。 秋风卷起发丝在脸颊上胡乱滚动着,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窗户,眼珠子几乎是石头雕刻的。 叶孤云凝视着那双几近瞪出的眼珠子,久久才说,“你在看什么?” “我不是在看,在等。”君莫问又说,“等他们出来。” “他们会出来?” “他们一定会出来,否则的话会发疯。” “我们去找他们。” “不行。”她的话忽然带着命令带着威严,前面忽然走出个人,从前方慢慢的走来。 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一张脸只露出薄薄的嘴唇,他在狞笑。 停在叶孤云不远处。 掌中有剑,并不拔出,花白的胡须在风中飘动。 他是个老人! “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他的剑握紧,斜斜指向这人的咽喉,这人的喉结很大很高,比平常人要高出很多。 “一对一,还是两个一起上?” 君莫问掌中忽然多出一把飞刀,并未发出,她笑了,“你想死翘翘?” “也许。” “我的刀下从无活口,一个都没有。”君莫问又说,“你想试试?” “是的。” 这人的话刚说出,头顶的斗笠骤然有了动作,闪电般套住君莫问的手,握刀的手。 君莫问大吃一惊。 掌中刀已轻颤,握刀的依然很稳定,但已无法出手了! 她的刀竟已被封住! 叶孤云没有想到这人出手居然这么快,快的令人不敢相信。 就在同时,老人的剑骤然刺出,剑光一闪,刺进了叶孤云的躯体,那口剑仿佛是从叶孤云躯体上长出来的。 竟令叶孤云没有招架闪避的机会。 就在他刺出剑锋的同时,从窗户上掠下一个人,一口剑。 这人的剑也很快,很惊人。 出其不意的一剑,得手的机会才更大,这人无疑也很会用剑。 叶孤云没有离去,身子没有动。 鲜血从剑锋落下,落到君莫问的脸颊上,叶孤云咬牙,死死夹住其中一口剑,从窗户刺出的那一剑并未伤到他,剑尖距离他咽喉不足一寸时,忽然顿住。 叶孤云的剑已洞穿了他的胸膛。 掌中剑“叮”的落地,这人躯体立刻绷紧抽动如跃出水面的鱼,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抽动,剧烈扭曲,直到这人的躯体彻底僵硬,才忽然滑倒,死去。 叶孤云另一手软软放手,君莫问身子忽然从他腹部倒下,她甚至没看到他怎么出手的。 老人在笑,“你出手果然很快,但你还是逃不过死亡的厄运。” “哦。” 寒凌子已窗户跃出,静静的站在不远处,瞧着叶孤云的样子,自己仿佛很得意。 他说,“我都有点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 “后悔那天没有杀人。”寒凌子讥笑,“那天杀你的确是最好的机会,可惜被我放走了。” “幸好你逃了。”叶孤云一把将君莫问拉到身后。 “为什么?” “因为你若不走,一定活不成。” “哦?” “是的。”叶孤云不再看寒凌子一眼,忽然盯着老人,刀锋般逼视着他,“你的剑为什么不往前面刺一点点。” “因为我想多看一眼。” “你觉得我很有趣?” “是的。”老人点头,“我还没杀过你这样的人。” 叶孤云冷笑,“因为杀不了。” 老人讥笑不语。 “你以前杀不了,现在也杀不了。” 老人不笑了,他握剑脸色大变,惨变,他忽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掌中剑竟被躯体死死夹住,夹死,无法动弹。 正当他想松开剑柄抽身后退时,一口剑骤然刺出。 叶孤云的剑骤然洞穿了他的咽喉,鲜血却是从嘴里吐出,倒下去时,那双眼睛还在不停闪动,充满了说不出的惊讶、恐惧、不信。 他竟已被叶孤云杀死! 寒凌子远远的站着,握剑的手已被冷汗湿透,他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是可怕的对手。 他后面没有在屠杀他全家的那个时候出手杀人,那个时候七口剑联手,没有理由杀不死一个人。 叶孤云咬牙。 定入他躯体上的剑锋“叮”的断裂,残剑落地,人在摇晃,他疼的几乎要倒下。 “你为什么不过来杀了我?” 寒凌子直愣愣站在那里,似已惊呆,他说,“我没有把握杀了你。” 他呆呆笑了笑,又说,“我有把握杀了你全家,但没有一丝把握杀了你。” “但你可以来试一试,杀了我之后得到的好处也有很多很多。” “我有机会杀了你?”寒凌子冷笑,剑缓缓出鞘。 “你的机会很大很大。”叶孤云依然在笑。 寒凌子目光落到君莫问身上,又说,“你掌中为什么没有飞刀?” 君莫问伸出手,那只握刀的手赫然已受伤,正在流血,“被打伤了,我不能杀人了。” 寒凌子笑了笑,“看起来我杀你们的机会好像真的很不错。” 叶孤云点头,又说,“没错,你杀我们的机会的确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只要你错过这次机会,也许很难有机会杀我了。” 他说出这句话,君莫问吓了一跳,她想着让这人不要靠的很近,叶孤云却害怕他不过来拼命。 寒凌子渐渐逼近,忽然刺出一剑。 他的剑也刺的很快,也很突然,令人想不到,也许更想不通。 也许出手很快,很突然,很想不到,都很可怕,但跟想不通的一比,好像都要变得可爱些许。 别人都认为他明明应该向前走三步再出手,但他却已出手,他不必多走那几步,因为他的剑刺出去后,剑尖骤然长出七尺。 这种杀人的法子,也许在他一生中只用了一次。 叶孤云没有动,连一只手指都没有动。 掌中剑软软低斜,似已再也抬不起来,他的剑似已无法杀人。 幸好杀人也未必用剑。 寒凌子冷笑,笑声很快消失,脸上的笑意忽然又冻结,冻死,他看到叶孤云躯体上那截残剑闪电般飘出,骤然定入他咽喉。 他甚至已感觉到剑尖触摸到叶孤云的咽喉情况。 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躯体似已在也支撑不了,忽然倒下,似已再也不愿起来,更不愿醒来。 君莫问暗暗哀伤。 酒楼的门慢慢打开,宽宽大大的场地只有一张桌子。 桌子很大,上面的菜也很丰富,叶孤云不愿看一眼,里面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虽然看不到这人的脸却能听到这人的笑声。 护法! 护法笑着扶起叶孤云,笑着说,“恭喜你杀了寒凌子。” 叶孤云被他扶坐在椅子上,坐在他对面的是君莫问,她看起来显得娇弱无力。 护法走过去抚摸君莫问的脸颊,又说,“你看这女人怎么样?” 叶孤云发觉不对了。 因为他发觉君莫问居然没有一丝怒容,更没有一丝反抗,这是她绝不该有的。 护法笑了笑才坐下,他得意的时候,好像不走动两下,就好像很难得到满足,边上替他倒酒的是逍遥二仙。 一直不肯说话的独遥忽然也已说话,“想不到护法今天这么高兴?” 护法点头,杯中酒一饮而尽,才说,“我必须要好好高兴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看到寒凌子倒下,魔教的势力终于到了我手里。”他眼睛已发亮,亮如寒星,又说,“我没有理由不高兴一下。” 独遥陪笑着,“是应该高兴一下,但是......。” “但是什么......。”他忽然看了一眼独遥,并没有生气,一个人得到胜利有时也会出奇的原谅别人。 他明显已原谅了独遥说话的不愉之处。 独遥眨了眨眼,又满上酒,才说,“你为什么不说出来让这位叶先生高兴一下。” 护法笑了,“没错,我说出来,他一定会被活活气死。” 独遥也看了一眼叶孤云,又说,“你将他活活气死,岂非不用动手杀他了?” 叶孤云不语,对面的君莫问也不语。 他们两人仿佛已是呆子,没有吃菜,也没有喝酒,他们仿佛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酒桌,一次大胜之后,是不是也会令人感觉疲倦无力。 护法点头,看了看叶孤云,才淡淡的说,“其实君莫问并不是君莫问,她真正的身份是断刀孤颜。” 叶孤云霍然抬头,身子抽紧,心也抽紧,在此刻他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像是被猎人卡住脖子的野兽,愤怒、凄惨而又无助,他凝视着君莫问,等着她说话。 君莫问点点头,她说,“我是断刀孤颜。” 她笑了笑,当然也笑的很疲倦,又说,“我们本就想找你得到灾星剑,但是早早杀了你以后,得到灾星剑并没有太多好处。” 叶孤云咬牙,脸色变得很难看,一个人被欺骗,心里是绝不会好受的。 “得灾星剑提领魔教,还不够好?” “不够好。”君莫问淡淡的又说,“因为七大魔星、四大天王、两大护法,里面谁都不让谁,特别是七大魔星,无论什么人当上了教主,都会被他们干掉。” 她叹息了声,又说,“以前的教主是一个护法,就是被他们杀掉的。” 叶孤云眼眸里的倦意忽然消失,渐渐变得很冷静,很冷酷,“所以你们想出无数的圈套,将魔教里七大魔星、三大天王、一个护法统统杀掉。” 君莫问点头承认,但有凄凉的笑了笑,“是的,这是我们的计划。” 护法笑着喝酒,并没有吃菜,也许只有酒菜能令精神振奋,得到满足。 叶孤云咬牙,“那小妖娘说的话是真的?” “不错,她说的话的确是真的。”君莫问眼中没有一丝歉意,她淡淡的接着说,“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杀手,为了假装我出现,去对付别的人,对付杀手,也能对付魔教里的人。” “你狠心让她死在这计划之中?” “没法子,想要得到魔教的势力,我们牺牲的都很多。”君莫问长长吐出口气,又说,“魔教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得到统一,实在太需要得到统一了。” “可是你这一次计划里杀了太多的人。” “你真的很愚钝。”君莫问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想要成就一番霸业,牺牲必定是在所难免的。” “是的。”叶孤云冷笑承认。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寒凌子?” 叶孤云当然记得,那一天正是白雪死去的日子,外面雨水大的可怕。 “那一次寒凌子也许就该死在你剑下,你可知他为什么突然离去?” 叶孤云不知道,他摇摇头,“是你的主意?” “是的。”君莫问冷笑,“的确是我的主意,我就是要你杀不到寒凌子,好好跟着我去杀人,而且心甘情愿的替我杀人。” 叶孤云已喘息,“小妖娘说出的话,我不该怀疑的。” “但已对我起了疑心。”君莫问又说,“为了消除你对我怀疑,我可下了不少功夫。” “你并没有白费。” “是的。”君莫问笑了笑,“你依然跟着我去到处杀魔教的人,这一点,我真心的感谢你。” 叶孤云沉思,又说,“那范天府也是你杀的?” 君莫问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又说,“你那个时候若是相信小妖娘的话,也许我就会被她杀了。” “为什么?” 君莫问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冷酷,也很残忍,“因为她不甘心做我的奴隶,我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这种日子她早救过厌倦了。” “你看得出?” “当然看得出。”君莫问又在笑,“我太了解她了,她早就想干掉我了。” “她最终还是在这个计划中死翘翘了。”叶孤云深深叹息,暗暗替这女人哀伤。 “你还记得那群漆黑而可怕的人没有?” “记得。”叶孤云当然记得的很,那群人没有说话,更没有动,叶孤云知道,如果他们跟叶孤云拼命,叶孤云也许不是他们对手。 他亲眼看到那些人杀三尊的时候,那种杀人的法子也许连梦里都没见过。 君莫问笑了笑,“那群人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只要她一声令下,你想不死都很难。” “可她并没有发出命令。” 君莫问笑的愉快急了,“因为那些人也有个毛病,遇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就会不听使唤了,彻底失灵不管用了。” 叶孤云倒抽一口凉气,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一刻有多危险。 “他们还活着,一定会找你算账?” “你错了。”君莫问又说,“只要小妖娘死翘翘,他们也会跟着死翘翘的。”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在笑意里死去 落叶在风中起舞,最终落下,最终与大地融为一体,无论它飘动的有多幽美多美妙,都逃不过这种厄运。 他岂非也是这种厄运? 叶孤云想到了小妖娘的凄惨厄运,暗暗叹息怜悯,但他自己呢? 他也许已知道自己的厄运,所以才显得那么淡定,那么冷静,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下场,也许就不同了,也许会变得深深恐惧深深恐慌。 君莫问笑了,她依然在笑,因为不能不得意,魔教里几大高手,都已死在她的计划里面,有这样的成就,想不愉快一下都很难。 “你在可怜小妖娘的命运?” “是的。” “那你呢?”君莫问又说,“你为什么不可怜一下自己今日的命运?” “我的命运?”叶孤云笑了,他自己都感觉到这笑意很凄凉很凄惨,他说,“我已活够了,该做的都已做了,我的生命结束,没有任何遗憾了。” 君莫问吃惊,又说,“你难道真的已活够了?” 叶孤云点头不语。 “按道理来说,你的确已活够了,但是你好像还有一点遗憾。” “什么遗憾?” “媚娘。”君莫问又笑了,笑着凝视叶孤云脸颊上根根跳动的肌肉。 叶孤云呼吸似已停住。 她扭动着身躯,大笑着,冲过去抱住叶孤云渐渐僵硬、发冷的躯体,又说,“你想他现在怎么样了?” 叶孤云没有说话,瞳孔收缩,他的心已在深深刺痛。 “你不用担心,他现在不会有事的。” 叶孤云在担心,担心的几乎要疯了,“你将她怎么样了?” “我没有怎么样,只不过做了一点点小事而已。” 叶孤云的手握紧,忽然又问,“你将她怎么样了?” 君莫问没有说话,眼睛已落到外面,两个伙计架着个人过来,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活着仿佛时刻都带着美丽,她高兴的时候有高兴的那种美丽,她悲伤也有悲伤的那种美丽,她此刻正凝视着叶孤云,眼圈已红肿,泪水犹在飘零,她没有说话,但悲伤与痛苦已从她眼眸里沁出。 可是直到此刻,她看起来依然很美,一种凄凉、凄切、凄绝的那种幽美,美的令叶孤云心碎,叶孤云咬牙站起,两个人忽然挡在她们两人中间。 逍遥二仙的动作并不慢,她们掌中没有兵器,有没有兵器都一样,她们时刻都可以给出致命的一击。 她们笑着。 “你别动,否则媚娘必将死翘翘!”她们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因为她们不用说。 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绝不是个笨蛋,可是她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能逃过死亡的厄运? 他不想死,更不想让媚娘跟着死。 君莫问微笑着点点头,“你现在是不是有了遗憾?” 叶孤云不语,他再想看媚娘一眼却已被两个人死死挡住,两个人在微笑,依然没有说话,但她们仿佛在说。 “想要看媚娘,就要付出代价。” 叶孤云当然也明白这道理,他凝视着君莫问,君莫问冷笑却也在等待。 她瞧着叶孤云,仿佛是瞧着钓钩上的鱼,现在叶孤云的确已是钓钩上的鱼,瞧着他挣扎、无助,她的脸上露出享受满足之色。 叶孤云也在瞧着她,他从她那贪婪而得意的眼中忽然找到了一丝光亮。 君莫问说,“你现在可以血溅当下,我们会欣赏着你最后一滴血流尽,然后再埋掉你。” “哦?” “是的,我们都是好朋友了,一起出生入死了很多次,又怎会避开你不多看看。” 叶孤云冷笑,拳头已握紧,指甲刺进肉里,鲜血滴滴飘零。 “你还等什么?难不成要我们动手?”君莫问又说,“我们都是好朋友了,所以绝不会对你做出缺德的事来。” 叶孤云咬牙,牙齿已咯咯作响,却在淡淡的冷笑。 “死并不可笑。” “死当然并不可笑。”叶孤云依然在笑,“我笑的是你们。” 君莫问笑着看了一眼护法,护法也看了一眼君莫问,他们的笑意和蔼可亲,像是一对久经风雨的夫妻。 叶孤云讥笑,“我笑的是君莫问。” 他瞧了瞧她面前的那杯酒,又说,“胜利的时刻,都需要喝点酒来压压惊,而你为什么不喝?” “因为我今天不喝酒。” “你为什么不喝酒?”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凝视着护法,瞧着他把杯中酒喝掉,又淡淡的说,“为什么你一直在喝酒,而她却没有。” 护法放下酒杯凝视着君莫问,君莫问也凝视护法,她们脸色都已变了,非但没有一丝笑意,他们两人忽然变得像是陌路的过客,陌生而冷漠。 叶孤云又笑了,笑着站起,凝视着君莫问那酒杯,久久才说,“因为这杯里一定放了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并没有将话说的很透彻,因为留点给别人思考,那样子效果会更好。 护法目光闪烁,眼中的笑意忽然消失不见,他瞧了瞧逍遥二仙,那两人在对着他痴痴的笑,笑的并不剧烈,却够愉快了。 叶孤云又说,“我听过一句老话,不知护法可愿意听否?” “什么话?” “自古以来,一山不容二虎。”叶孤云没有笑,瞧着他脖梗那根青筋剧烈跳动,久久又说,“何况你们两人都是猛虎中的猛虎。” 君莫问依然在笑,脸颊上的笑意没有一丝消退。 他们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两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刀锋般冰冷,逼视着彼此,从他们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一点,他们都已充满了敌意,都狠不得将彼此活活咬死,咬死十次。 叶孤云笑了,大笑。 两人的目光分开,都盯着叶孤云,盯着叶孤云掌中剑。 他们都知道叶孤云的剑依然可以杀人,杀人绝对不会慢的,更不会留手。 叶孤云忽然发现自己所处在的位置很可笑。 他不知道该出手杀了君莫问?还是出手杀了护法?时间一滴一滴的过去,时间这个时候,也许比鲜血更珍贵。 时间多一点,对君莫问有利,因为对护法躯体里的毒慢慢扩散。 君莫问的身子忽然一闪,闪到逍遥二仙的跟前,她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危险的,什么时候才是安全的。 护法没有动,对着叶孤云笑了笑。 叶孤云没有动,也没有笑,他说,“一个人中毒并不好笑。” “我笑的并不是中毒。”他依然在笑。 “那你笑的是什么?” “我笑的是我们两人。”护法笑了笑,又说,“我没有想到我们居然会死在一起。”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你可以逃走的。” 护法笑了,冷笑,“我逃不掉的。”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接着说,“断刀孤颜精于算筹,她一定将每一条退路都已封死,我绝对逃不掉的。” “你为什么不去试一试?” “我不用去试,也知道这一点。”护法看了一眼媚娘,又看了一眼君莫问,又说,“看来我这人说不定会死在叶孤云手里。” 叶孤云眨了眨眼,“为什么?”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好笑,因为君莫问靠了过去,她笑了笑,“我要你现在杀了他,你现在会不会反对?” 叶孤云看了看护法,护法也看了看叶孤云,这两人的目光忽然接触,就仿佛是同命相连的犯人在牢房里相遇,说不出的亲切,彼此都充满了同情与怜惜。 护法冷笑,“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叶孤云点头承认。 他说的没错,果然是如此,叶孤云只有将护法杀了,才能不会激怒君莫问。 君莫问又说,“难道你下不了手?” 叶孤云沉默。 掌中剑低垂,没有一丝杀气,他并不想杀护法。 “你不杀护法的后果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君莫问又笑了笑,“你最好快点动手,因为女人都不是很有耐心。” 叶孤云凝视着护法,这人带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脸,但叶孤云已看穿了他的心,一颗必死的心。 护法说,“看来我们的确应该比试一下了。” “你想死在我的剑下?” 护法冷笑,“我死在你的剑下,一定比死在毒酒里要光荣些。” “可我的剑不想杀你,我也不想杀。”叶孤云又说,“你一定以为我很想杀你?为了女人,什么都会干得出的?” “是的。” “你错了,我的剑非但不想杀你,而且连一丝敌意也没有。” 君莫问笑了,“连她也不能令你生出敌意?” 叶孤云闭上嘴,但嘴角肌肉已抽动,因为他已看到独遥的手深深凹进媚娘的脖子。 “好。” 君莫问点头,“这就对了,听话永远是最正确的选择。” 他的剑锋慢慢抬起,他希望护法掠起,然后逃走,他的目光并没有看护法的咽喉,而是盯着那扇窗户发怔。 他不能说话,只能这样告诉护法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护法笑了,他忽然说出两个字,“来吧。” 这两个字说完,他忽然窜了过去,叶孤云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人的脸颊,这人忽然就到了身前。 他的身子撞向叶孤云的同时,掌中刀已挥出。 刀锋银如秋水,刀光冰冷彻骨。 叶孤云被撞飞,重重的撞向墙壁,慢慢的滑倒,才看到这刀是多么的可怕,多么的锋利。 逍遥二仙骤然倒下,变成四段,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她们的笑意依然那么得意而喜悦。 她们倒下,他骤然提起媚娘掠了出去,斜飞四丈,落到高塔上。 最高的塔是寺院的塔林,也就是每一代寺院住持死亡后埋骨的地方,云雾在上面飘飘,他们站在上面,仿佛是站在云端的仙人。 仙人绝不会有那种恶毒的笑意。 叶孤云纵身掠了过去,仰视着野鬼般的人,笑了笑,“你站那么高,并没有好处。” 护法笑了,笑的很从容,“但我下去了,一定有坏处。” “哦?” “君莫问一定会杀了我。”护法又说,“她出手一向不留活口,我还是不去冒这个险。” “你错了。”叶孤云又说,“君莫问的手已受伤,她纵使出手,也发不出致命的一刀。” “我没错,她一定是装的。” 叶孤云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君莫问悄悄走了过来,忽然说,“他绝不会将媚娘带下来的。” “为什么?” “因为他胆子很小,他一定被吓破胆了。”她居然笑了笑,又说,“这种缩头乌龟,你还是别指望他能下来,你最好还是想着怎样上去。” 叶孤云沉思,沉思而痛苦。 他抬起头,久久才说,“你下来没有坏处,呆在上面才有,而且很严重。” “你说说看。”护法居然静下心来跟叶孤云说话,仿佛也认真听着叶孤云说下去。 “你身上毒药一旦发作,你想活也活不成了,到时候跌下来,一定会摔的稀巴烂,就像西瓜一样。”他笑了笑,又说,“你下来君莫问绝不会伤害到你。” “为什么?” “因为我绝不会拿她的性命去开玩笑,我绝不会让她有一丝伤害。” “是的,没错。”护法冷冷笑了笑,“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若是有事,媚娘一定活不成。” 他忽然纵身掠下,落下去时,眼色变了,惨变。 周围塔林里忽然多出很多和尚,漆黑的袈裟,漆黑的刀,他们的眼睛里带着杀气带着杀机。 这些人出来就忽然将他们死死围住,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提。 叶孤云怔住。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他们并不像是吃斋念佛的和尚。 就在这个时候,君莫问笑了,大笑。 “你没有想到这里还有我一股势力?” 护法冷笑,点头。 “其实在其他地方,也有我的势力。”君莫问又说,“你只不过到了其中一个地方。” “哦?” “死在这里,其实并不坏,却有点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叶孤云凝视着那张充满冷酷、残忍的笑意,又说,“你说说看?” “护法是魔教中人,却要埋骨在佛教圣地。”她笑了笑,“这还不是可笑的事?” 叶孤云不再看她一眼,他的眼睛已盯着媚娘,媚娘忽然说,“你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险来找我?” 他的心忽然软化,这句话给于拼命中的人不止是一点点欢喜,更是一种自信、勇气。 “因为我是叶孤云,而你是媚娘。”他笑了,笑着慢慢的逼近。 媚娘也在笑。 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看到媚娘的笑容,他说,“你不用担心,他绝不会伤害到你的。” 媚娘点头。 她的脸色忽然变了,因为看到了一道刀光闪起,她的身子在同时射出,箭一样射向叶孤云。 叶孤云吃惊,怔住。 他脸上的笑意还在,甚至已伸出双手,等着媚娘扑进他怀里。 媚娘扑过去,身子骤然扭转,后面一把飞刀射入她的背脊,她脸上还带着笑意,笑的很温柔,同样很美丽。 她就在笑意里慢慢死去。 这一刻实在太快,叶孤云根本没有来得极反应,根本没有想到君莫问会对自己下手,更没有想到媚娘的穴道已被护法解开,更更没有想到的是媚娘出手居然如此之快,快的令人无法想象。 叶孤云没有动,静静凝视着媚娘眼波里最后流动的色彩,那么凄凉而关切,对自己心爱的人才能发出的那种关切、怜惜。 君莫问惨叫一声,已退到两丈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叶孤云边上。 一身白衣如雪,滴滴鲜血从剑尖滑落。 “白云!” 白云点头,剑刺出。 剑光一闪,四五个人骤然倒下,倒下去时,咽喉都多出个洞,血淋淋的血洞。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久久又说,“我......。” 他竟已无法说出一句话,他的话仿佛死死卡在咽喉,活活卡死。 天上地下,令叶孤云低头的人,也许只有一个。 这个人就是白云。 白云盯着君莫问,冷冷的说,“你是魔教中人?” 他的话就像是出了鞘的剑,冰冷、森寒而彻骨不已。 君莫问点头,身子在往后退,一条胳膊已被削断,她疼的几乎站不稳。 “我不杀魔教中人,你自行了断。” 君莫问身子掠起,她后面忽然闪出一道影子,身子魁武勇猛,浑身都带着力道,仿佛永远都用不完,袖子挽得高高的,躯体上的肌肉仿佛时刻都要将衣衫撑破,掌中没有兵器,无论谁都看得出一定学过铁布衫横练之类的功夫。 “罗孝!” 这人赫然是罗孝,罗孝忽然抱起君莫问纵身掠走,白云并没有去追。 叶孤云垂下头,没有动,更没有说话。 白云静静的凝视叶孤云,“我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叶孤云抬起头,忽然盯着白云,眼中露出怨恨之色,“你看到了,却未出手救媚娘?” “是的。” “为什么?”叶孤云惊讶、不信。 白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媚娘抱在怀里,他的眼眶也已发红,泪水时刻都会滑落。 他伤心的也许比叶孤云更强烈。 叶孤云没有拒绝,跟在他后面走着,他走的很慢,草地已枯黄,没有春天里独有的那种风姿,踩在上面出奇的柔软不已。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白云淡淡的笑了笑,笑声很平淡,但里面的酸楚与悲哀却很深很重,他说,“我不杀你,因为你是叶孤云。” 这样的回答,并不算是回答,但叶孤云已了解。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剑归西 山坳外青石上站着一个人,衣着华丽,态度冷漠而高贵。 是个女人,正瞧着他们慢慢走过去。 女人的对面站着三个人,三个掌中有剑的人。 三个人拔剑刺出,刺的快而狠,也更准。 三个人嘶叫如夜色里极为兴奋极为饥饿的野兽,发现食物的野兽也许就是如此发出声音的。 这女人没有动,掌中没有剑,非但没有剑,也没有别的兵器,她只是静静的站着,态度冷漠而高贵,目光冷静而稳定。 可惜她手里没有剑,若是有剑,一定跟他们拼上一拼。 剑光掠到她身边,忽然消失,三道剑光骤然死在另一道剑光之下,三个人也在那道剑光下死翘翘。 白云见到这人手里竟拿着截枯枝。 鲜血从枯枝上慢慢滑落,滑落的并不快。 白云忽然停下,静静的凝视着这人,这是个女人,又仿佛不是女人,“你在等人?” 叶孤云抬起头,眼睛瞪的很大,这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赫然是他所见过的。 这人竟是归西人! 归西人不是女人,看起来却比女人还像是女人,更有女人味,他说,“是的。” 白云的嘴角抽紧,又说,“万物化剑,一剑归西?” “是的。”归西人将那截枯枝丢掉,走向叶孤云,经过白云身边时,叶孤云已清楚的看到白云躯体上根根肌肉都在轻颤、晃动。 他并没有看一眼白云,目光落到叶孤云身上,久久才说,“你跟我来。” 白云没有说话,抱着媚娘慢慢的离去,在夜色里消失。 归西人没有走,等着叶孤云,叶孤云在瞧着比夜色还黑的发丝,比夜色还寂寞的人。 他久久才点点头。 归西人在前面走着,叶孤云在后面慢慢跟着。 叶孤云跟着归西人走向池边,池水轻盈而欢快,里面的鱼儿饶着青石不停转圈圈,归西人停下转过身凝视着叶孤云,“你杀了七口剑?” “是的。” “你杀的很好。” 叶孤云不明白,却知道他一定还有话要说,虽然还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他已感觉到莫名的酸楚。 归西人说,“你既已讨回血债,今后有何打算?” 叶孤云沉默。 他觉得自己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活着的感觉,他几乎想说死去,因为他真的不想活了。 他不想活,因为他已疲倦,更厌倦。 那种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厌倦、厌恶,也许并不是每个人所能体会到的。 归西人叹息,“原来你想归隐山林?” 叶孤云点头。 这也许是了解生命的最好途径,再也不想过问江湖间的事,他想到了叶小凤,他忽然好想到那个地方去等她,一起慢慢的变老,就像小时候一样,慢慢的变大。 归西人笑了,“你做不到这一点。” “为什么?我有什么理由留在江湖上?” “你有一个。” “请明示。” 归西人没有说出什么明示,只是说了一句诗而已,他说,“叶落灾星现,七剑化归西。” 叶孤云不明白,“七剑化归西?” “是的。”归西人又说,“只要你杀了七口剑,我就要找你决斗。”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人仿佛就是一口剑,一口杀人于无形的利剑,可他掌中没有剑,什么都没有。 归西人握住一截枯枝,他忽然凝视着叶孤云,并未靠近。 叶孤云掌中剑已轻颤。 “你为什么要找我决斗?” 归西人没有说为什么,而是将一口木盒递给他,然后就静静的呆在不远处等着看叶孤云脸颊上表情。 盒子并不大,打开木盒,叶孤云的心仿佛跌入冰冷而彻骨的寒潭。 他几乎无法呼吸,无法活着。 这里面竟是个女人的头颅,是叶小凤的头颅。 “你为什么要杀她?” 归西人依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淡淡的说,“三日后,无生院,不死不休。” 他说完就离去,并未多看一眼叶孤云。 叶孤云没有抬头,静静的凝视着头颅,他忽然软软的倒下。 尸骨埋葬掉已是黄昏,残阳红的像他躯体上流出的鲜血,他沿着小径慢慢的走向白府。 白府没有守卫,到处飘散着往生钱。 里面安安静静的,连个丫环也没有,灵堂在哪里?叶孤云找不到,他忽然想去看看媚娘,哪怕是最后一眼,也是好的。 一个孩子慢慢走了过来,忽然说,“阁下是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那请跟我来。” 叶孤云点头。 孩子不在说话,在前面走着,走的方向正是灵堂,外面矗立着十几个纸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这似乎更像是人的样子。 往生钱就是从这里吹出去的,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 似已比昨日憔悴了很多,他的样子也苍老了些许,他是闭上眼的,媚娘就在他的边上,身上的衣衫极为漂亮极为新鲜,头上的凤彩在秋风中轻轻颤动,她虽然已闭上眼睛,虽然已死去,但他脸颊上的笑意犹在,她的美丽并未凋谢一分。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白云并未睁开眼,就已知道是叶孤云来了。 白小叶静静的跪在一侧,默默的流泪,他去接人的时候脸颊上还没有泪水,可是现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却已落泪。 他落泪并未出声,因为他是男人,绝不发出痛苦的哀嚎。 “你不该来的。” “是的。”叶孤云又说,“可我必须要来,因为我要看一眼媚娘。” 白云忽然睁开眼,冷冷盯着叶孤云,忽然叹息,久久才说,“这是小儿,白小叶。” “白小叶?” “是的。”白云又淡淡的说,“这是媚娘起的名字。” 叶孤云沉默,心如刀绞。 她为什么将孩子的名字称为小叶?难道她还记着自己是姓叶的媳妇? 白云叹息,“总算媚娘没有看错人,你对她还是有情感的。” 叶孤云点头。 白云看了看小叶,小叶点点头,忽然慢慢的走了出去。 秋风卷起往生钱飘在孩子身上,他看起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而又凄切不已,叶孤云忽然好想抱住这孩子,说句对不起。 “这里为什么没有别的人?”叶孤云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们都走了,三天以后才能回来。” 叶孤云没有去问,这是别人的痛处,他不愿再问下去,他深知勉强别人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白云从墙角摸出两个酒坛,泥封并未打开,他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没有菜,他们喝的也很好,因为他不需要菜也可以喝的下去,他们本就想醉,叶孤云想醉,白云更想醉。 白云笑了,他说,“你并不恨我?” “我没有理由恨你,我却有理由感激你。” “哦?” “谢谢你将她照顾的很好,我看得出她并未受一丝委屈。”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媚娘,她的美丽似乎已在他心里绽放开,他脸颊上似已被染上了缠绵入骨却又柔情似水的那种情感。 他笑了笑,又说,“别人有的,他都有了,孩子,家庭,丈夫,金钱,地位,......。” 白云点头,也在笑,笑的却像是掏空的麻袋,没有一丝力道。 他斜倚在墙角,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叶孤云知道他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山坳外青石上的那个女人,他没有思索,立刻说,“归西人。” 白云脸色变了变,又接着说,“近日来有句诗句,不知你听过没有。” “那一句?” “叶落灾星现,七剑化归西。” 叶孤云脸色也变了变,“听说过,刚听不久。” 白云动容,“是那个女人跟你说的?” “不错。” “他就是归西人?” 叶孤云吃惊,“你也知道这人的来头?” “嗯。”白云沉思,又说,“知道一点,他学会江湖中久已失传的一本剑谱。” “什么剑谱?” “归西剑谱。” 叶孤云额角冷汗已滑落,他说,“一剑归西的剑谱?” “是的。”白云目光中也隐隐现出畏惧之色。 叶孤云握住往生钱,却忘了撒,神情似已飞到远方,那个不是女人的女人身边。 他忽然说,“他约我决斗,三天后,无生院,不死不休。” “你一定会去的。” “是的,我没有理由不去。” “你有理由不去,至少有一个。” 叶孤云垂下头,又说,“我找他决斗,无论是死是活,对于我都是一样享受。” 他赶紧喝口酒又说,“就算是我死了,也算是死的甘心。” 白云深深哀伤,他很理解这种痛苦,这是浪子独有的通病,他们活着,有时都不知道为了什么,那种日子实在令人厌恶、厌倦。 他忽然也深深喝了口酒,又说,“我理解你。” 叶孤云沉默。 后面已有两坛酒空了,他们都是喝酒的好手,都想将自己心里的痛处相互倾诉一下,积压多年的愁闷,如果不去释放一下,他们绝不会舒服,门外白小叶静静的站着,提着个篮子,里面是什么,他们看不到。 白云点点头,他走进来将几小碟下酒菜端了出来,然后就慢慢的走了出去。 叶孤云苦笑,“你的孩子很聪明。” “是的。”他并不掩饰这一点,在心里也深深为此而高兴。 孩子渐渐已走远,消失在夜色里,他最终被夜色所淹没,叶孤云感觉这孩子也极为寂寞的。 叶孤云将坛中酒喝尽,忽然站起,“我该走了。” 白云点头,他依然痴痴的凝视着酒坛发怔,似已不想动。 叶孤云瞧着白云的样子,忽然好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不知该说点什么。 叶孤云大步走了出去,走出去,他的心忽然有种被掏空的感觉,那种感觉只有在白雪死去那一刻有过。 路道上小叶提着灯笼肃立在一侧,他看到叶孤云过去,淡淡的说着,“叶先生要离去?” “是的。” “晚辈有几句话要垂问。” 叶孤云笑了,“你说。” “据说我老子的老子杀死了你的老子?”白小叶没有看叶孤云,掌中灯笼忽然被他插在高墙上。 叶孤云点头,脸上的笑意已消失。 白小叶又说,“据说你杀死了我老子的老子?” 叶孤云点头。 白小叶忽然笑了笑,又说,“这是天经地义,讨还血债,就连我老子也没有对你生出一丝怨言。” 叶孤云不语。 白小叶掌中忽然多出一口长剑,忽然又说,“我娘亲因你而死,那我杀你是不是也算是天经地义?” 叶孤云沉默,沉默而刺痛。 他的确对不起这孩子,更对不起白云。 剑从鞘中拔出,他脸上已现出冷笑,“那我杀你也是天经地义。” 叶孤云点头,深深吐出口气,“没错,你来杀我。” “我不是我老子,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剑刺出,好快的剑,剑光一闪,刺进叶孤云躯体。 叶孤云咬牙,忍受着剧痛,也许躯体的刺痛越是强烈,那么心灵的刺痛才会减轻。 白小叶冷笑,“你是不是觉得很痛?” “是的。” 叶孤云已疼的倒下,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嘴角却露出笑意,他说,“你做的很不错,只不过为什么不往前面多刺一分。” 白小叶咬牙,“那样子你岂非就死了,那实在便宜你了。” 叶孤云点头承认。 夜色里忽然飘过来一个人,白云般飘动,白云般的人,他出手也是像白云般那么神秘莫测。 白云! 叶孤云苦笑,这人居然过来了。 白云的手忽然握住剑锋,鲜血从剑锋上滑落,有叶孤云的血,也有白云的血。 剑“叮”的碎裂,白小叶忽然身子不稳,坐在地上,但眼睛中那股恨意没有一丝消退。 他冷冷盯着叶孤云,如果眼神能杀人,叶孤云已死了至少十次了。 “小叶。” 白小叶咬牙垂下头,“是。” “你放肆。” 白小叶咬牙,泪已落下,“是。” 白云叹息,“快回去。” 白小叶转过身,默默的离去,并没有过度伤心而失去控制失去理智,然后奔溃。 白云轻轻从叶孤云躯体上拔出剑尖,深深吐出口气,脸颊上显出愧疚之色,“你的伤口更多了。” 叶孤云点头苦笑,“你应该让我死在他剑下的。” “为什么?” “因为媚娘的确因我而死,我死是应该的。” “你错了。”白云目光痛苦之色更深,“她明明不用死了,是我没有出手救她。” 叶孤云点头,凝视着白云的眼眸,也看得出他眼中的痛苦与悲痛,却看不出他为什么如此痛苦。 他叹息没有去问白云,他从不愿触碰到别人的痛处。 白云却解释着,“也许你绝不会相信,她活着就是为了等你,然后死在你怀里。” 叶孤云怔住。 “也许你更不相信,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刻,想的都是你。” 叶孤云垂下头,将胸膛捂住,鲜血从躯体上慢慢冒出,“可是你......。” 白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已习惯了,我希望有一天让她死在你身边,我很了解她的思想。” 他眼眸里哀伤之色更浓,又说,“看到她死在你身边,我也替她高兴。” 他笑了笑,笑的很痛绝很悲哀,他说,“她永远都去替被人着想,永远不会替自己着想。” 叶孤云听着。 “他跟我在一起过日子,是对我有义,而对你却是有情,所以希望死在身边,她绝不会跟你做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我很相信她。” 叶孤云不忍在看他眼眸里那种凄惨凄绝的哀伤,他忽然掉过头,凝视着苍穹,慢慢的走向大门,走了出去。 他身上还粘着几张往生钱,用力的将这往生钱往苍穹使劲一扔。 门口没有灯,白府仿佛已彻底融入黑暗的阴影里,这种感觉,难道是白云想要的?他难道正希望将自己埋入这种令人发疯、奔溃的黑暗里? 他这是故意在折磨自己? 叶孤云沿着小径走着,六角亭里有个人掌灯而立,凝视着小径,仿佛在等着什么。 他看到叶孤云过来,忽然迎了上去。 他笑了说,“是叶先生?” 这人偏胖,笑意里透着做生意那种独有的气质,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八面玲珑的气质。 叶孤云也笑了,“是的。” “那好极了,请稍等。”这人吹了一下口哨,不远处林子里忽然大步奔来一顶轿子。 几个壮汉笑着拉起帘子,微笑着。 叶孤云笑了,“贵干?” “有佳人相邀,公子岂能忍心让她久等?”这人笑了笑,笑的很神秘,又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是哪位佳人?” “当然是有名的醋夫人。”这人脸上已有些许羡慕之色。 叶孤云不认识醋夫人是什么人,也不想去,他忽然很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那片是阴沟,也是不错了。 他没有进去,从边上离去。 这人忽然跟在叶孤云后面,笑嘻嘻的又说,“醋夫人是这附近十里内最美的女人了。” 叶孤云点头。 “你没有理由不去的,你也是男人,何必躲开这么好的机会?” 叶孤云不语。 他忽然觉得这男人很烦,很想尽快摆脱他们,可是他伤口很深,鲜血流动得更快。 边上的人依然陪笑着,“阁下还是上去为妙。” “为什么?” “你受伤很重,而且有很多仇家,万一遇到个什么意外,那岂非很可惜?”他说的很婉转,仿佛生怕得罪了叶孤云,又说,“醋夫人点名要找到你。” “她为什么要找?” “因为她已相中了你,这是你的福气,你不必有所忧虑。”这人笑了笑,又说“你们见面了,就会知道她有多美好。”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情到深处痛更深 叶孤云忽然进了轿子,他很怕这人会说出很多很多奇奇怪怪的话。 轿子在一座大院子里停下,几个抬轿子的人受到说话的人银两,立刻离去。 夜色更深。 屋子里一灯如豆,一个女人正凝视着灯火发怔。 脸上的脂粉浓而厚,身子轻盈而娇嫩,掌中折扇轻轻摇摆,没有人过来,就轻轻喝口茶,慢慢的等着。 叶孤云被送到这间屋子里,然后就吃惊住了。 这女人竟是跟韩六拼命的那个女人,她见到叶孤云,忽然笑了笑,又说,“可记得贱妇?” 叶孤云当然记得,更记得她身上有很多牙齿印,还有她在阳光下懒散而堕落的神情。 她笑了笑,又说,“可惜你想忘记我也很难。” 这个是实话,令叶孤云呕吐的女人并不多,她是其中一个。 叶孤云沉默,不语。 “你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发愣?” 叶孤云苦笑,他想张开嘴想说什么,始终没有说出来。 “你想说点什么?”女人笑得愉快极了,她说,“还是先说一下自己为好。” 叶孤云点头,“你叫醋夫人?” 醋夫人点头。 醋夫人倒杯茶递给叶孤云,她的动作柔美而轻盈,她受过的教育好像很正统。 叶孤云苦笑,“贵干?” 醋夫人不语,痴痴的笑着,笑着指向那床铺。 她笑的眼睛已眯起一条线,却依然痴痴的笑着,她轻轻扭了扭腰肢,又轻轻晃了晃躯体上别的组成部分。 然后就静静的站在那里。 叶孤云仿佛已要爆炸了,呼吸急促,呼吸加速。 他也是男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这种女人的诱惑非但无力抵抗,简直无法抵抗。 醋夫人笑了,因为到目前为止,她看到的还很顺利。 勾引男人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勾引的多了,就会明白那种征服感是多么的刺激,欣赏着那种灼热的眼神,简直是种无法描述的享受。 她勾了勾手指,她相信他很快会过来。 她笑了,因为他果然过去了。 有些人钓鱼,岂止很简单很容易,更是一种艺术,一种境界。 她已慢慢的后退,后退到床铺,不再往后退,因为她已到了等别人出手的时候。 叶孤云已出手。 他的动作慌乱而粗暴,一把撕开了衣衫,将她按在床上,打她屁股,打的很用力也很凶狠。 醋夫人已在喘息,她遇到的男人也很多,也知道有些男人有种奇奇怪怪的毛病,不做那些奇奇怪怪而又刺激痛苦的动作,就绝不会得到满足,甚至会不行。 她躯体上晶莹而剔透的热汗已滴滴滑落,等到叶孤云打到二十下的时候,她忽然发觉不对了。 这个时候想转过身,却发觉自己被死死按住,再也起不来。 叶孤云还在打,用力的打,拼命的打,玩命的打,直到自己打累,她嘴里恶毒的叫骂声变得无力、嘶哑,他才停下,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再也不看一眼醋夫人,夜色很黑。 无星无月无光,这种夜色很容易令人寂寞、发疯,在外漂泊的浪子,面对这种夜色,岂非都难以入眠,都在寂寞、孤独中忍受着折磨? 叶孤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有酒的地方。 一个浪子面对如此漆黑如此寂寞的时候,该做点什么? 好酒。 叶孤云也有借酒消愁的时候,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夜色里,屋脊很好,上面的风很大,吹的躯体舒畅不已。 他是迎着风喝酒的,他此刻又将衣襟拉开了点。 酒从咽喉流下,流入胸膛,与外面的酒彻底融为一体,这种感觉虽然有点隐隐刺痛,却也是忘却寂寞、空虚的法子。 夜色里的风从巷子里吹过,就像野鬼在喘息,又仿佛像是厉鬼在哀嚎。 巷子里慢慢的走出来一个人,一个枯瘦、矮小而又颓废的老人,眼睛深凹,腰杆已挺不直,推着小推车慢慢的走了出来,靠在路边上。 他将几张桌子摆好,上面的调料也摆好,然后静静倚在炉火旁休息。 叶孤云酒意顿醒,顿觉嘴里发干,握剑的手忽然握紧,掌中酒坛并未空。 下面的那人竟已火剪! 叶孤云没有下去,也懒得去找他。 他依然喝着酒,肚子里的心渐渐得到平息,这个时候,从远方奔过来一个人,一个女人。 迎着着微弱的炉火,清晰的看到这女人光滑的躯体上仅裹住条床单,头发很混乱,神情很难看,像撞了邪。 叶孤云苦笑。 这女人竟然是醋夫人,醋夫人冷冷盯着火剪,一巴掌掴在火剪的脸颊上,火剪被打得倒退了十几步,勉强站住,就直愣愣盯着醋夫人。 “大半夜的,你光着身子到处跑,想做什么?” 醋夫人并未看一眼火剪,也未跟他说话,眼中似已喷出火焰,到处瞧着,每个角落都不肯放过。 她躯体上大多肌肉都已因过度愤怒而轻颤、抖晃着。 火剪的呼吸似已不稳。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光棍与十七八岁的小光棍好像没有多大区别,面对女人的诱惑,心里起伏的也同样很剧烈很凶猛。 “我并未惹你,你干嘛打我?”火剪已在怒吼,但他脸颊上根根肌肉,已因情欲变得僵硬、轻颤。 醋夫人咬牙大叫,她的声音比火剪更大更刺耳,也许娘们的声音本就很要命,这本就是她们天生具备的,她说,“老娘高兴,老娘乐意,你想怎么样?” 火剪鼻子抽气更加剧烈,他似已在拼命忍受着情欲,又仿佛在拼命忍受着怒意。 叶孤云在上面暗暗发笑。 这两个人实在很有趣,火剪为什么不去将她摆平?以他的身手,也许十个醋夫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火剪瞪着醋夫人,咬牙挤出一句话,“你是什么人?我并未得罪你,你要买云吞,我给你下,你要别的,就离开这里。” “这里只有云吞?” “是的,没有别的。” 醋夫人忽然盯着锅里的面汤,忽然说,“这是什么?” 火剪忽然说,“面汤,你想喝我给你喝个够,我不要钱。” 醋夫人自己忽然舀了一碗,并没有喝,而是往上面一撒,叶孤云吃惊,她撒的位置正是叶孤云坐的位置。 叶孤云想躲闪却已来不及了。 因为醋夫人出手的时候正巧是叶孤云捂住肚子笑的时候。 一口面汤忽然倒在他嘴里,他直愣愣呆在哪里,再也笑不出了,醋夫人笑了,“你还笑不笑了?” 叶孤云摇摇头。 他非但笑不出,而且已深深恐惧了,这面汤里是什么?也许只有火剪知道。 叶孤云轻轻掠了下去。 火剪也在笑,他瞧着叶孤云,并没有说话,话仿佛已从笑意里流出无疑。 醋夫人忽然一把握住叶孤云的衣襟,冷冷的说,“你竟敢耍我,害我大半夜的裹着床单到处找你。” 叶孤云哭笑不得,他看了看火剪,又说,“可还是被你找到了。” “是的。”火剪喝了口面汤,阴恻恻的笑着,“居然敢打女人屁股,打过了,又将人家丢在屋子里,自己溜之大吉,你这事做的实在很缺德。” 叶孤云点头嘴里的笑意更苦。 这个时候火剪依然笑,笑着摸出火剪,火剪张开,骤然夹住汤锅,将汤锅一下子放在边上。 叶孤云身子已往后缩,醋夫人虽然很吃惊,不明白火剪是怎么知道她与叶孤云的事情,但一只手却紧紧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却死死锁住他的腰,她大笑着,“这次你逃走了,我就跟你姓。” “先离开再说,现在就走。” 醋夫人大笑不动,也不让叶孤云动,她的力气居然也很大。 火剪已将他的兵器插进煤球孔中,然后就晃动了几下。 叶孤云见到他这个动作,身子掠起,却被醋夫人死死拉住,她笑着说,“还想逃走,你活的不赖烦了。” 火剪在微笑,叶孤云也在瞧着他微笑,但是醋夫人竟已软软倒下。 “你的女人倒下了,你为什么不将他抱起?” 叶孤云的剑握得更紧,他说,“我抱她的时候,你说不定会乘机宰了我。” “你未免太小心了。” 叶孤云点点头,他现在已明白了那面汤竟是解药,炉火的烟是毒药,而且很容易将人毒死。 他没有看倒下去的醋夫人,只是笑了笑,“请你这样的人出来,并不是容易的事。” “是的。”火剪笑了,“你看出我是什么人了?” 叶孤云点头,“我实在不愿意见到你这样的对手。” “为什么?” “因为你是老人,我的剑不想杀老人。”叶孤云又说,“我的剑也没有把握杀了你。” 火剪点头,“你很坦白。” “是的,这本就是事实。”叶孤云笑着凝视着火剪,淡淡的说,“我想你也同样没有把握杀了我。” 火剪不笑了,脸上的肌肉已绷紧,忽然说,“我可以将你杀了,得到自己想要的。” 叶孤云的笑意也消失,“你想得到什么?” “当然是阿芙蓉。” “阿芙蓉?”叶孤云吃惊,愣住。 火剪忽然慢慢笑了,他仿佛在回味着某种神秘而奇异的快意。 叶孤云想过,想要请这样的人,非但极为困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人非但对权势、地位、金钱、字画、武功秘籍没感觉,甚至对女人的感觉也绝不会浓厚的。 天下间也许只有令他上瘾的东西才能令他不能自拔,才能令他乖乖卖命做事。 叶孤云吐出口气。 火剪瞪着叶孤云,忽然说,“你想不想尝尝这是什么感觉?” 叶孤云摇头。 “我现在好像去尝试。”火剪脸上现出贪婪而猥琐的神情,又说,“可是你让我没有了这个东西,你说怎么办?”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阿芙蓉是从哪里找来的?” “当然是找我杀人的人给的。” “谁?” “范天府。” 叶孤云吃惊!怔住!! “是用刀的范天府?”叶孤云又问了一下,想听明白一点。 “是的,这人是用刀的。”火剪又说,“他的刀法也许比天底下大多数人都要可怕。” 叶孤云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这枯瘦而干瘪的脸颊。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范天府还活着,他为什么还活着?叶孤云想不通,因为他亲眼看到范天府被一口长剑定死在墙上,脸已被打的变形。 想到这里,叶孤云忽然顿住,他的脸被人打的变形。 他来来回回的嚼着这件事情。 火剪恶笑着凝视叶孤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范天府到底有没有死去?” “他曾经是你的朋友?” “是的。”叶孤云又说,“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火剪大笑,他仿佛觉得这件事很有趣,“你居然有这样的朋友?” 等到他笑完了,叶孤云才说,“我难道不能有这样的朋友?” “你不能有这样的朋友,而且他绝不是你的朋友。”火剪又说,“这次想要我过来杀你的人,就是他。” 叶孤云不信。 “我知道你绝不会相信,因为你没见到他。” 叶孤云点头。 “所以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地狱。” 这里果然是地狱,晚风中带着野狗的哀嚎,十几个漆黑的和尚木桩般矗立在边上。 护法的面具已取下,躯体上伤口很多,他现在看来,仿佛是鸡刨过的豆腐。 他就是地狱里的人! 他看到叶孤云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叶孤云,只能看到迷迷糊糊的影子,迷迷糊糊而又孤孤单单的影子。 叶孤云矗立在他不远处,孤孤单单的站着,孤孤单单的杀气。 江湖中有这种杀气的人,也许只有一个,也幸好只有这一个人。 “我来了。” 范天府点头,他垂下头,又说,“我知道了。” 叶孤云目光中露出怜惜之色,“你看得到我来了?” “我看不到,但我能感觉得到。”范天府笑了,笑的很凄凉也很凄惨,他已是凄凉而又凄惨的人,“你一定对我很失望?” “我没有。” 范天府淡淡的说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理由令我失望。”叶孤云又补充,“现在没有,以后更没有。” “那以前呢?” “以前的更没有,因为范天府已死了,为了朋友而死的男人。”叶孤云叹息,又说,“绝不是魔教里的护法,一个出卖朋友而搏得好处的可怜虫。” 叶孤云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就是男人,无论是什么人?是做什么样的人都一样,男人就是最好的称赞。 范天府笑了,笑意里更加哀伤不已,但他眼眸却已露出了感激。 他笑了笑,笑的渐渐开朗,又说,“以前的范天府已死了?” 叶孤云立刻回答,“是的,而且死的很光荣,是我见过最光荣的刀客之一。” 范天府点头又在笑,他已闭上嘴,决定不在说话。 他想说的话已说完,已不必说下去,可是君莫问笑了,大笑,虽然胳膊断了一只,虽然身子几乎站不稳,但她不得不去好好大笑一下,因为通往魔教教主位置的大道上已剩下她一个人,有资格跟她争抢魔教的人,已都死的死,残废的残废。 现在她无疑已是魔教的主人! 她忽然不笑了,不笑了就忽然冷冷盯着范天府,“我真羡慕你。” “你羡慕我什么?” “我羡慕你有这么好的朋友。” “哦?”范天府又说,“你难道不幸运?岂非比我更好?” “我的确比你幸运。”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更冷,她说,“可是他绝不会将我当做朋友。” 范天府冷笑,讥笑,“那是因为你做的事太绝了,太没有人味了。” 她又笑了,笑的疯狂、恶毒,却又偏偏很凄凉萧索,她笑声结束,又说,“你可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代价?” “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她冷笑着踩住范天府的头颅,范天府咬牙,泪与鲜血已落下,躯体剧烈抽动,指尖已插入泥土,手背上暴露出的青筋,毒蛇般矗立着。 他咬牙发出嘶喊,“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你不会明白的,因为你不是女人。”她恶笑而怨恨,她仿佛想将心里所有的痛苦、仇恨统统发泄出去。 他此刻已是她出气的工具。 头颅渐渐已深陷泥土,他已感觉到被活埋的滋味! 躯体上的衣衫已湿透,她已不稳,忽然倒了下去,她脸上的怒意渐渐平息,她忽然倒下。 叶孤云索性闭上眼,不忍在看。 君莫问倒下,边上罗孝立刻将她扶起,眼眸里已露出关切之色,他并没有说话但她已明白。 她说,“没事,我死不了。” 罗孝点头。 她站起就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这个人?” 叶孤云没有睁开眼,他已听到,而且听的很清楚,范天府的声音已在喘息,这种喘息只有在野兽将死未死的时刻才能发得出。 “原来你是妇人,连快死的人都不敢看?” 叶孤云睁开眼就看到了君莫问的脸颊,就完全吃惊,彻底吃惊住,因为她已彻底吸引住他。 她脸上的情感很复杂而痛苦,叶孤云重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神情。 她的神情显得很疲倦很无力,又极为怨恨极为怨恶,却偏偏显得说不出的痛苦而哀伤。 “你看我做什么?为什么不看这个可怜虫?” “因为你比他更可怜。” 叶孤云说的很轻松,君莫问仿佛受到某种神秘而可怕的打击,她竟已摔倒在地上。 这次她没有要别的人去扶,自己立刻站起,冷笑着,“你为什么可怜我?” 叶孤云闭上嘴,暗暗哀伤。 他不愿去伤害这女人,因为他在她心里已有了地位,也许她绝不会承认,但她心里的的确确已深深爱着叶孤云,这是事实,也许并不是她想要的,却偏偏已发生了。 他也知道她情愿牺牲更大的代价,去切断这根情丝,但她绝不会切断的。 这也许就是情到深处痛更深!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女人与花 冷风飘过,她躯体激灵灵颤了颤,不远处那株菊花也在轻颤。 叶孤云没有看她已在欣赏那株菊花。 它已没有春天里那种令人愉快充满活力充满生机的动人色彩,已在夜色静静凋谢、枯萎,现在却偏偏已吸引到人的目光,叶孤云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鲜花没有了魅力,没有了吸引人的目光,一定很寂寞很孤独。 也许他不该去同情它的,因为它已活过,在春天万花盛开的日子,它已受到世人的尊敬与称赞,它的美丽已得到应有的价值。 这对于它来说,已足够。 花若是会说话,也会说自己已活过,已有过灿烂辉煌的日子。 那女人呢?是不是也需要那种光辉灿烂的日子才算活着? 顺着叶孤云的目光,君莫问已看到那株菊花。 菊花在晚风中轻颤,她轻颤的更加剧烈,她已愤怒,“你好像很伤心?” 叶孤云摇摇头,又说,“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你一定骗我,你一定在想别的事?”君莫问说的很肯定,也同样很冷酷。 “我这个时候,该想点什么?” 君莫问目光忽然落到叶孤云怀里那仅用床单包裹住的醋夫人躯体上,忽然说,“你一定在想着跟醋夫人的好事,一定在想着在床上的好事。” 男人在女人眼中分类的法子很多,每个女人也许都不一样,在君莫问眼中无疑只有两类。 一类是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另一类就是不行的男人,这种男人非但令她厌恶,也令她作呕。 他笑了笑,“你认为她怎么样?是不是比别的女人好?” 叶孤云沉默。 “我知道你们这些男人见到这样的女人,绝不会舒服的。”她居然笑了,又说,“这种女人一定会让你变得没力气,不想做别的,更不想杀人。”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种女人的确有这样的天赋。 君莫问笑了,她笑的却已很猥琐很淫狠,听到这种笑声,他几乎要吐出,她又说,“她床上功夫怎么样?你是不是招架不住?” 叶孤云闭上眼,久久才说,“是你让她来找我的?” “是的。”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那韩六是什么人?” “他已是死人。” 君莫问又说,“无论他以前是什么人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死了。” “是的。”叶孤云承认。 “你一定想问醋夫人为什么会听我的话?是不是?” “是的,我还有其它的事要问。” “醋夫人本来就是我的心腹之一,就像那韩六本就是护法的心腹一样。”君莫问笑着凝视范天府,又说,“这个楞头还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范天府努力将头从泥土里拔出,就像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 他笑了。 君莫问却笑不出了,忽然问,“一个失败的人,没有笑的理由,更没有笑的资格。” “我笑的不是失败。”范天府也在笑。 “那你笑的是什么?” “我笑的是你居然也有失算的时候。” 君莫问脸颊上的肌肉忽然跳动,她说,“我哪里失算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醋夫人的底细?”范天府又笑了,他一直在笑,笑的像是从地狱里受过刑的厉鬼,凄厉、凄惨而又可怕不已,他又说,“我早就知道了。” 君莫问凝视着叶孤云,又凝视着叶孤云边上的老人,忽然说,“你居然知道了?” “是的,我非但知道的很清楚,也知道我今天绝不会死翘翘的。” 他说完就在大笑,可是笑声忽然被一巴掌掴死,死在嘴里,烂在脸颊上。 “你没有机会逃出去,你现在是我手中的工具,你活着的价值,仅是让我成为魔教的教主。”她忽然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她掴那巴掌时太用力所以自己无法站稳,竟已倒了下去。 她爬起来就忽然破口大骂,她几乎将世上所有恶毒的话统统骂出。 范天府静静的听着,也在忍受着,脸颊上的笑意竟又飘了起来,君莫问已停下喘息,瞧着君莫问喘息,他脸上讥诮之色更重,她说,“我是楞头,但你却是呆瓜。” 君莫问眼睛死死盯着这人,恨不得将这人活活咬死,幸好骂人也需要力气、精力,否则范天府已被咬死十次。 “我怎么是呆瓜?” “你什么都算对了,但你没算对一件事。” “什么事?” “叶孤云绝不会去碰那女人的,那女人只会令叶孤云恶心想吐。”范天府又说,“叶孤云绝不会没有体力应付你们的势力。” 君莫问看了看叶孤云,眼中的恨意更浓。 她此刻恨的绝不是别人,她恨的是自己,她恨的鲜血从嘴角已流了出来。 她的确算错了,错就错在将男人分类的法子。 一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为什么能拒绝如此美丽诱人的女人?她甚至在想叶孤云凭着什么力量拒绝?她本没有力量去拒绝,可是现在已被彻底拒绝,难道他不是男人? 他不是男人,但不是那种不行的男人,这一点君莫问知道的比谁都清楚,因为她在叶孤云睡着的时候,她已亲身体验过,这一点决没有一丝质疑之处。 叶孤云是个强壮、健康而又令女人着迷、发疯、上瘾的男人! 君莫问在夜色里只尝过一次,然后每天都想着那件愉快而刺激的事,想的要命想的发疯。 “你想不通?”范天府依然在笑。 “是的。”君莫问的牙齿咬紧,嘴角那根肌肉几乎要崩断,“你凭什么知道的?” “我知道火剪找不到我,一定睡不着觉,到处找我,他找我一定会找的发疯。” 君莫问讥笑,“你给他多少女人?他要的也许一般杀手更多?” “你错了。”范天府不让她说话,忽然又解释着,“我没有给她一个女人,你以为用女人难道能打动这样的老狐狸?” 君莫问又想错了,这是她第二次错误。 她始终将男人分成两类,所以她必会错,而且错的很可怕。 “你难道不是这么干的?” “我不是。”范天府又说,“我找他若是送女人,一定会被他用火剪活活夹死。” “那你用什么干的?” “阿芙蓉。” 君莫问脸色变了,“好主意,可是他绝不会跟我拼命的,因为他不愿冒险,犯不着替你这样的人卖命。” “是的。”范天府又凝视着叶孤云,笑了笑,“因为他一定会想到周围厉害的高手。” “周围厉害的高手,也许没有一个比叶孤云更高了。” “是的。” “所以他一定将实情告诉叶孤云,让他知道自己的来意。”君莫问目中已有懊悔之色。 “没错。” 嘴巴松开,鲜血流得更多,这个女人仿佛已悔断肠子。 她讥笑着,“你以为我不知道火剪?” “你是不会在乎,因为凭他一个人,绝不愿意跟你拼命,他一定会去找个人一起跟你拼命。” 君莫问点头,闭上嘴不语,嘴里又苦又咸,心里却又痛又冷。 “所以你一定会想到了女人,也早就准备了一个,醋夫人无疑是个好货色。”范天府已有笑意,又说,“换作是我,我也一定跟她上床,痛痛快快多做做好事,可是叶孤云......。” “可是他没有着这个道。” “是的。”范天府又说,“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君莫问知道错在哪里,心里却想听听别人的想法。 “因为你是母狗,绝不会理解男人的。” 君莫问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他疼的在地上打滚,脸颊上却依然带着笑意。 “那你说说看,叶孤云为什么没有接受醋夫人?” “因为叶孤云不喜欢送上门的,他也有个毛病。” “什么毛病?” “他喜欢女人穿的漂漂亮亮,等着男人去勾引的那种女人,并不是主动勾引男人的那种女人。”范天府顿了顿,又说,“送上门的他绝不会喜欢的。” 君莫问沉默。 她沉默想着这一次失误带给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是死亡?是得到魔教教主的位子?还是有别的变动? 她忽然说,“你看叶孤云会帮我?还是帮你?” “当然是帮我。”范天府笑了,他笑的仿佛很有把握。 “你错了,他绝不会帮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不是他朋友了,他也没有理由救你。”君莫问讥笑。 “你错了,他一定会帮我的。” “说说你的看法?”她嘴角已露出轻蔑之色。 “因为他是被火剪带过来的,他没有理由不出手杀了你,火剪得不到阿芙蓉一定会有所变化。” “他一个老人能变成什么?” “他生气的时候,也许不像是老人。”范天府解释着,“他一定会变得像是行尸走兽,我亲眼看到他用火剪夹倒一座小楼。” 君莫问脸色忽然变了,惨变。 他说的没错,叶孤云过来,一定是火剪的主意,目的当然也是一致的。 她不在看范天府一眼,忽然沉声着,“罗孝。” 罗孝应声,“在。” “你杀叶孤云有没有把握?” “没有。”他又说,“他也没有把握杀了我。” 君莫问又说,“若是加上后面的这群人,是不是够了?” “足够。” “嗯。”罗孝忽然走向叶孤云,停于叶孤云不远处,盯着叶孤云。 叶孤云也盯着他,忽然说,“你学过铁布衫横练功夫?” “是的。” “刀剑都伤不到你?” 罗孝点头。 “所以我的剑绝对杀不了你?” 罗孝拒绝回答。 叶孤云冷笑,“但你还是有机会杀我,因为怀里有个女人,只要你出手,我死的机会有很多。” 罗孝点头,又笑了,“你怀里有没有抱女人都一样,我一样有机会杀你。” “哦?” “你旧伤未好,新伤更多。”罗孝又说,“所以你杀我的机会很少,但我杀你的机会就会很多。” “你很有把握?” 罗孝点头,忽然出手。 他出手,他后面十几个和尚也忽然出手。 他们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动,也必会在同一时间击杀叶孤云,他们击杀叶孤云,仿佛是经过长时间算计好的。 罗孝的拳头恶虎般击向叶孤云的躯体,无论是鬼是人只要被他击中,就算不死也会去阎罗殿报道。 叶孤云没有动,连指甲都没有动。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走来一个人,罗孝并没有在意,何况距离也很愿,可是他忽然被一只脚踩在地上,一个人忽然冷冷盯着他,目光冰冷而残忍。 出手的人赫然是远处过来的那人,这人仿佛一步走到了他跟前,一脚就将他踩在地上。 一只空空荡荡的袖子在晚风中飘动,另一只手却握住剑,剑斜插在腰际,剑柄朝左。 罗孝怔住。 这人冷笑,剑忽然出鞘。 剑光骤然刺出,飞虹般刺出,罗孝亲眼看到鲜血在剑光下飞溅而出。 十几个人已倒下了四五个,后面的十来个人忽然顿住,没有往前走一步。 罗孝怒吼,“你是什么人?” “剑客春宵。” 这人赫然是春宵! 叶孤云激动不已,他也没有想到这人会是春宵!他们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此刻看来,他比以前更冷,也更残忍。 春宵踩着罗孝,渐渐用力,罗孝紧紧锁住春宵的足踝。 两人同时用力,同时冷冷盯着对方。 突听“咯”的一声,骨头折碎的声音,不远处七八个和尚骤然出手,这个时候出手很容易得手,他们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可是他们错了。 声音是从罗孝躯体上发出的,他脸颊上的肌肉已扭曲、变形。 他竟已死了! 剑光又是一闪而过,这几人忽然倒下,他们仿佛被雷电忽然击中,忽然无声无息的死去。 剩下的几人忽然离开,一个起落,忽然消失不见,他们都已明白了一件事,都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都知道生命的可贵之处。 君莫问呆坐在那里,竟已被惊呆。 她现在的样子仿佛连那只菊花都比不上,菊花虽然已凋谢、枯萎,但依然在晚风中摇曳,似已在享受着仅有的時光。 而她呢? 范天府笑了,冷笑,“看來你的人也靠不住。” 君莫问沉默,眼睛呆滞而无神。 “看来你的命运已变坏了,没有人能帮你,你死定了。” “哦?” “你还有机会?” “我的机会至少比你多。”君莫问忽然瞪着范天府,又说,“因为我是女人,我跟叶孤云好过。” 范天府沉默。 一个女人若是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使出来的手段,也许比男人想象中要可怕的多。 他已隐隐感觉到她想说的是什么。 “我肚子里已有他的孩子。”她依然在笑着。 每个人都再盯着她冷笑,仿佛在盯着一个疯子在表演,疯子的下场是可悲的,她也不例外。 天地间没有光芒,她没有燃灯,这里仿佛已剩下一个人,还有满地的死尸,她现在只能呆在那里,到处看着,她半个时辰前,她绝不会相信世上会有鬼出现,可是现在,她到处看着,她的眼前仿佛到处都有鬼......。 第一天个光阴已过去。 还剩下两天,他的生命也许就要结束。 叶孤云席卷在屋檐上,怀里抱住酒坛,脸上的醉意已很深,但却依然没有一丝睡意。 秋风已更冷。 他没有把握杀了归西人,特别是现在的自己,更没有把握。 天色微亮。 天地间冷意更重,下面的面摊并未收拾,人并未离去,一碗热腾腾的云吞在火剪的手里,他说,“你为什么不下来?” 叶孤云笑了笑,“上面凉快。” 火剪忽然掠了上去,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递给他,“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 叶孤云笑而不语。 他的目光落到下面,春宵将碗与筷子放下,忽然转过身离去。 他吃云吞并没有坐在凳子上,笔笔直直的站着,吃完将碗放下,然后就离去,没有看一眼叶孤云,更没有说一句话。 边上的范天府吃下一口云吞,看见他来到边上,却忘了嚼。 火剪看着叶孤云一口一口的吃着,“那个人是你朋友?” “是的。” “他为什么走了,也不跟你打招呼?” 叶孤云苦笑,“我的朋友并不多,他也许是最不爱说话的一个。” “那他爱什么?” “杀人。” 火剪吃惊,笑了笑,又说,“他爱杀什么人?” “例如我这样的人。” 火剪又吃惊,“杀你?” “是的。”叶孤云苦笑,“因为太想杀我,想的发疯,所以才过来了。” 火剪再一次吃惊,他见过很多奇怪的剑客,这样的剑客并不多,“可是他没有杀你。” “是的。”叶孤云又说,“他没有杀我,因为他杀我杀的不过瘾。” 火剪傻了,他彻底不明白了,“他为什么杀你杀的不过瘾?” 他也许还不明白像春宵这样的剑客对杀人的要求,与常人必然大不相同。 “因为我受伤了,他不喜欢杀受伤的叶孤云。”叶孤云知道他绝不会理解的,所以他立刻又解释着,“我们都是真正的剑客,剑客与剑客之间的比试,一定要公平,这样子杀死对方,才能令自己感觉到满足。” 火剪苦笑。 他不愿明白,仿佛也懒得去明白。 碗里的云吞吃完,碗与筷子又回到火剪的手里,“你打算怎么处置范天府?” “当然是想法子得到阿芙蓉。” “他没有阿芙蓉以后怎么办?” 火剪笑了笑,“那就没有一丝价值了,我也没有必要留下他的命了。” 叶孤云叹息,“你要杀了他?” 火剪感到惊奇,忽然说,“你难道希望我留下这人的命?” 叶孤云沉默。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女飞贼 第二天光阴已来临,死亡又逼近了一天。 因为他没有把握杀了归西人! 叶孤云心里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显得更加轻松,一个人在临死前能保持着这样的心态并不容易。 也许只因他忽然想起了塔林里的那朵残菊,残菊虽然已枯萎,也即将要死去,但它依然傲立在大地上,享受着人间仅有的光阴,并没有一丝哀怨与不满,依然对生命有着积极而乐观的态度。 他忽然笑了,伤口在阳光下崩裂,缕缕鲜血已变成暗黑色,他的生命也许活不到明天。 他希望自己活到明天,因为只要等到明天,他才有机会跟归西人决斗,然后死在他剑下。 每一名真正的剑客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都会想着死在另一名伟大剑客剑下,叶孤云也不例外,他本想去找白云,希望白云出剑杀了自己,可是他也知道白云绝不会出手,因为他们都是剑客,都知道寻找到真正的剑客并不容易,白云一定会遍访名医,寻找活路。 他不愿这样活着,他情愿死,也不愿这样活着。 他静静欣赏着新鲜而可爱的阳光,虽然没有一丝热力,并不能驱赶天地间的凉意,却已足够有吸引人的魅力。 叶孤云已看得痴了。 鲜血沿着瓦片往下流,滴滴滚落大地。 下面的孩子已向他招手,他很可爱,鼻涕流到嘴里,他一吸,忽然就不见了。 叶孤云笑了。 因为他小时候也是这样,他也许比孩子更严重。 “你下来陪我玩玩。” 叶孤云下来,握住孩子的手,孩子吓了一跳,忽然大叫着走开,“你的手那么冷,是不是鬼?” 躯体上有些伤口已发烂,他摸了一下,伤口破裂的更大,他叹息。 不远处棺材店老板远远的盯着他,仿佛看着银两,忽然说,“来家坐坐。” 叶孤云忽然走过去,站在棺木前,又说,“你叫我?” “是的。”老板在叶孤云身上到处看着,仿佛很愉快,他说,“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 老板笑了,“可是你应该找个地方安排后事了。” “哦?” “你难道没有准备?”老板叹息,又说,“你应该赶快点,人死也要选吉时的,死的时间对了,投胎会走好运的。” 叶孤云苦笑,“难道会到个大户人家?” “是的。”老板又说,“说不定可以到皇室,成为皇亲国戚,那多好!” 叶孤云脸颊上笑意更苦。 他不在说话,因为说多了,会令自己厌恶、无力。 他现在已觉得渐渐无力,躯体也在发冷,喃喃道,“我如果死在剑客的剑下,那该多好。” 死亡仿佛已在逼近,他时刻都会倒下。 他走在街道上,边上有个乞丐,面前有个破碗,里面有几个铜板,叶孤云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想送给这乞丐,谁知这乞丐端起碗忽然离开,这乞丐仿佛已看穿叶孤云已是快死的人,快死的人施舍银子,乞丐难道也会拒绝? 叶孤云心里暗暗发苦,又苦又痛。 前面还有一个乞丐,他并没有离开,他垂下头,凝视着碗里。 他的碗是完整的,虽然旧了点,却更显得年代古朴悠久,叶孤云走过去想将银子放进去,可他发现碗里有三粒骰子。 叶孤云霍然抬头,就看到了这个人。 这人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也有颗红点。 “天机神算!” 神算子慢慢抬起头,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还活着?” 叶孤云喘了口气,又看了看自己的脚,仿佛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活着,他笑了笑,“好像到目前为止,我还活着。” 神算子点头又说,“你的确还活着,但你想不想活更久点?” “我不想。” 神算子没有一丝惊讶,又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死?” “自然死去,活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 神算子笑了,“有趣有趣,活到哪算到哪?” “是的。”叶孤云并不否认,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一个人这样死去,也许是一种享受。 神算子点头,又说,“你想走走,因为走动的时候,人死的慢一点。” 叶孤云点头,“我是想走走。” “你去哪里?”神算子忽然站起,也将碗端起来,又说,“说不定我也想去走走。” “无生院。” 神算子点点头,他并未觉得有一丝惊讶。 “那个地方你也愿意去?”叶孤云已有点不愿他过去,因为他不愿将危险带给别人。 神算子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意,却说了句奇怪的话,“你好像很有善心?” 叶孤云苦笑,他说,“听说一个人临死的时候多发发善心,说不定能投胎进入皇室,天天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时刻等着长肉。” 神算子笑了,“你错了。” “难道我说错了?” “是的,而且是大错特错。”神算子又说,“因为你不会死去,至少你还没有死人该有的样子。” “那死人是什么样子?” “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绝不像是死人该有的样子。” 叶孤云苦笑,“我还不会死去?” “你的确不会死去。” 叶孤云点头承认,他想否认又无力反驳,因为他是天机神算,能窥透天机的人,又怎会说错话呢? 神算子又说,“你非但死不了,媚娘也会活过来。” 叶孤云忽然盯着神算子,目光中充满了激动、喜悦之色,“真的?” 神算子点头,又说,“你难道信不过我?” “我当然相信你,但是这死人又怎能复活?”叶孤云眼中已有了光,一种追求的光芒。 神算子笑了笑,又说,“天机不可泄露,既来之则安之,强求不来的。” 叶孤云同意这一观点,一个人活着,冥冥中自有定数,一切都在天理之下。 “你看起来很愉快?” “是的。”叶孤云的确很愉快,自从他听到媚娘活着,那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你愉快的时候,是不是很愿意做善事?” 叶孤云笑着点头。 “你现在去无生院是不是太早了?”神算子又说,“据说明日才是你与归西人决斗的日子?” 叶孤云吃惊。 他忽然不明白这人是如何知道的,他没有理由知道的。 神算子笑了笑,又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说,“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 “哦?” “江湖中近日来传出一句名言,你一定知道的。” “叶落灾星现,七剑化归西。”叶孤云想着,却想不明白,那七口剑已被自己杀了,归西人就得找自己决斗? 神算子笑了,他说,“叶落灾星现,灾星剑快出来了,归西剑谱也快要出来了。” 叶孤云又说,“可是我还没有死,灾星剑又怎么会出现?” “因为灾星剑等不及了。”神算子又说,“剑也有耐心,也许它不愿等你死翘翘了。” 叶孤云不明白。 “灾星剑是口名剑,岂能没有自己的灵性?”神算子又说,“只不过它的灵性比别的剑要严重些。”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句话说给其他的人听,也许不会相信,但他一定会相信的。 他忍不住又说,“那归西剑谱什么时候出现?” “你打败归西人以后,归西剑谱就会出现了。” “可是我没有把握能赢他。”叶孤云苦笑,又说,“像我这样现在的状态,杀他的机会实在很小。” “你说的没错,分析的也很透彻。”神算子又说,“可是归西人一定会死在你剑下。” “这也是天数?” 神算子点头,又说,“你还是不会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 叶孤云笑了,“我都快死的人了,你居然对我说这滑稽的话来?” “这不是滑稽,是事实。” 叶孤云不想争辩,他说,“那我们去哪个地方?” “去狮子林。” 狮子林里没有狮子,只有石头。 大大小小的石头,各种各样的形状都有,一个独眼握刀的人在门口来来回回晃动着,眼睛看的很大。 “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让你走好事的地方。”神算子又说,“里面的人都是十恶不赦的人,你喜欢做好事,可以进去看看,最好全杀光。” “你为什么要对他们有了杀心?” “因为他们干了很多不是人的事。” “比如......。” “比如他们抢劫,还抢人,得了钱财,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抢人就不符合规定了。”神算子又说,“你心软了?” 叶孤云沉默。 神算子又说,“你可以进去看看,如果见到被抓去的人,一定要将他们放了。” 叶孤云沉默时间更长,又说,“里面有你亲戚?” “没有。”神算子笑了笑,又说,“但有一个对你的伤口有好处的人,这人是江湖郎中。” 叶孤云点头。 他的身子同时滑了出去,滑向洞口,那人大叫着,“你是谁?” 叶孤云的身子还未站稳,掌中剑已刺了出去。 剑光一闪而过。 这人忽然倒下,鲜血从咽喉射出,他忽然不再动弹。 动作很快,也很轻。 叶孤云是这一行的专家,比他懂得杀人的人并不多,杀成什么效果的,他也许比天底下大多数人拿捏的都有分寸。 将尸骨移到一侧,用几截枯枝林叶将其掩盖,才放心进去。 里面只有一处灯火,火光在摇曳,仿佛是受苦受难的幽灵在寂寞而空虚的夜色里徘徊。 前方一定有出口,因为有火光在隐隐摇曳。 四周没有人,只有漆黑,叶孤云先慢慢走着,然后步子加快,最后直接展开身形,孤云般飘向前方。 他在有灯火的地方落下,灯光很娇弱,摆在一张神案上,神案上有几鲜果,一香炉,一灵牌。 灵牌上没有字。 叶孤云不知道供养的是什么人,叶孤云将灵牌掉过来看看,依然没有名字。 他显得很失望,就在将牌子放下时,放回原位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归西人。 叶孤云手握紧,吃惊。 这里为什么会有归西人的灵位?是什么原因?是归西人死翘翘了? 叶孤云仔细瞧了瞧桌上的鲜果,鲜果是新鲜的,香炉里满是烟灰,这显然已用了很久很久。 离去的时候,叶孤云还特意拿了一个尝尝,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对此也觉得有些大胆了些,这种冒险与刺激,仿佛正是他想要的。 前面已光明,是出口。 叶孤云到了洞口不远处,离开慢了下来,想听听里面是什么人,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发出。 他听的很清楚。 秋风掠过,片片落叶着地,落叶在石板上滚动发出的摩擦声,甚至发丝在风中飞舞的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 怎么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这里难道是地狱,就算是地狱,也应该有喘息。 阳光将石板照的极为发亮而又极为冰冷。 上面横躺着几个人,鲜血犹在流淌,他们的生命已消失。 一人手持丧门剑,一人手持弯弓,一个人手持双枪。 叶孤云重重吐出口气。 丧门剑已刺出,握剑的手却已松弛柔软,没有一丝力道,弯弓的箭已搭上,力未引满,双枪面扑倒在地,掌中枪已被折断,枪头那两处红缨轻轻飘动着,嘴角那根肌肉似已因过度用力而崩断、扭曲。 伤口仿佛是被剑击伤的,可是又不像。 他们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一个方向,那就是大门。 外面阳光灿烂、绚丽,秋风卷起波波竹浪起伏不定,仿佛是寂寞而发疯的怨妇在床上扭动着身躯,忍受着空虚折磨。 这是什么地方? 下面还有三两间长轩,垂幕在风中飘动,里面有人在喘息,不是一个人。 叶孤云纵身孤云般掠了过去。 这里面装饰更古朴而威严,透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叶孤云更好奇了,他走进去,并没有快速也没有慢慢进入,最里面有扇门。 声音是从这里发出的。 门打开,叶孤云吃惊住了。 “薛神医!” 薛神医睁大眼睛,盯着叶孤云,嘴里已有笑意。 边上还有几个女人,叶孤云并不认识她们,但他希望在死亡前多做做善事,变成厉鬼说不定也会变得舒服点。 几个女人被解开以后,并没有离去,痴痴的瞧着叶孤云。 叶孤云的脸已被看得发红,瞧着薛神医,忽然说,“薛神医并不是有钱的财主,又不是有权势的帮主,更不是美人,绑着你会有什么好处?” 薛神医苦笑不语。 瞧着他苦闷的样子,叶孤云又笑又怜惜,忍不住想握住他的手。 桌上有酒,幸好这里还有酒。 叶孤云倒了一杯酒给他,又说,“听说大夫的酒量都很不错的。” “哦?” 薛神医只是闻了闻而已,他的脸竟有醉意。 叶孤云苦笑。 几个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像是几只小母鸡,停不下来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薛神医难道被女飞贼带到这里?想好好了解了解你?” 他也听说过江湖中有个女飞贼,专门偷男人,完事后,男人几乎已不是人了,听说她折磨别人的法子,比大内高手都要高明十倍。 就连江湖中有名的剑客,也不愿见到这种女飞贼。 薛神医笑意更苦,他说,“正是女飞贼将我抓来的。” 叶孤云眨了眨眼,暗暗吃惊,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竟被说中了,“女飞贼人呢?” 薛神医不语。 不远处几个女人忽然没有了声音,正笑着凝视他们,也在听着他们说话。 “女飞贼是不是很漂亮?”叶孤云又说,“据说她美若天仙,对玩的事样样精通,无所不能?” 薛神医索性闭上了眼。 他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脑子已想的下垂,无力抬起。 不远处有个女人慢慢的走了过来,靠在叶孤云边上,娇笑着,“阁下是何许人也?居然连女飞贼也了解一二?” 叶孤云笑了,他看了看不远处三个女人,居然在笑,痴痴的笑,笑的很愉快,也很坏。 这种笑声很容易勾引起男人积压许久的情欲。 叶孤云没有回答,将目光缩回,喘口气,那几个女人的笑声,对他所造成的冲击好像并不小。 他凝视着薛神医,发现他依然垂下头,又说,“你为什么不抬起头,难道真的很累了?” 薛神医睁开眼,久久才说,“我一点也不累,精神好的很。” 叶孤云眼中又有笑意,“那女飞贼没有动过你?” 薛神医苦笑,摇摇头。 “你为什么不说说这其间的经过,是不是很刺激?” 薛神医目光落到叶孤云边上女人身上,女人也笑了笑,“你为什么不说说,是不是很刺激?” 叶孤云看了看这女人,只觉得哪里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了。 薛神医忽然说,“那我可以说了?” 女人笑了,“你当然可以说了。” 薛神医这才点点头,他说,“女飞侠将我带来,并没有动我。” 叶孤云吃惊,“女飞贼”这三个字到他嘴里为何变成是女飞侠了?而且他好像也很敬重女飞贼,非但没有一丝恨意,反而有点钦佩有点崇拜了。 这令他有点奇怪了,他忽然说,“女飞贼将你抓来,你好像没有一丝怨言?” “是的。”薛神医又摇头,忽然又说,“女飞侠将我请来,并没有伤害我。” 叶孤云更吃惊。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死的选择 叶孤云笑了笑,他发觉这里面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边上的女人也在笑,笑的也很愉快,她说,“女飞贼将你抓来,为什么没有在你身上寻找好处?” 薛神医眨了眨眼,脸颊上一阵红一阵白,久久才说,“我老了,她根本看不上我。” 叶孤云笑了,他一直在笑,他说,“据说有经验的女人,都喜欢有经验的男人。” 女人苦笑,“为什么?” “因为有经验的男人都知道怎样才能令女人满足、快乐,没有经验的小白脸实在不行。”他点点头,又说,“看来女飞贼的眼光果然很挑剔,而且很有品味。” 女人叹息,不语。 薛神医又垂下头,凝视着地板,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女飞贼为什么将你绑住,自己却飞走了?” 薛神医没有说话。 叶孤云将他扶起,扶坐在长轩里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凝视着薛神医那充满颠簸、劳累的脸色,他不由暗暗怜惜,“你实在应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薛神医点头。 叶孤云又说,“想不到女飞贼连一个大夫都不放过,实在太残忍了。” 薛神医看了看那女人,眼睛中似已露出歉意。 女人的脸仿佛红了红,又说,“你见过女飞贼没有?” 叶孤云摇头。 他没有见过,也不想见到这种女飞贼,光想想被她残害过的男人,便已令人胆寒、心寒。 “你没见过女飞贼,又怎知她很不道德。” 叶孤云点头承认这一点,又说,“你难道了解她?” “我了解的也许比天底下所有人都要多的多。” 叶孤云怔住。 他发觉这女人好像跟女飞贼有很大的关联,说不定是她什么亲戚。 他说,“你知道哪些,说出来听听。” “我知道的很多很多,你想听点什么?比如说......。” “比如说她抓薛神医做什么?为什么将薛神医绑住自己却不见了?还有她出去找什么人去了?” 女人直接就说了出来,并没有一丝思索,她说,“薛神医是被女飞贼请来的,绑薛神医的并不是女飞贼,至于女飞贼,她也没有出去找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女人笑了笑,又说,“因为我就是女飞贼。” 叶孤云脸色变了,难看的像是刚吞下一个臭鸡蛋。 垂幕在秋风中摇曳,几个女人已不见了,他们去了哪里?又去做什么? 叶孤云几乎想着她们又去偷男人了。 女飞贼笑了笑,“阁下是哪位?小女子受你如此大恩,该怎么报答一下?” 她笑着凝视着叶孤云,叶孤云躯体激灵灵抖了抖,她的目光邪恶而淫狠,到处看着,最后落到叶孤云裤裆上。 叶孤云转过身,只觉得自己的胃部抽动,仿佛时刻都会呕吐。 女飞贼说,“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生出兴趣的。” “哦。”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我要还你的情,就一定要给你点好处。” 叶孤云的心忽然又抽紧。 他现在的伤势很重,无论跟什么人拼命,都不是好时候,他只想带薛神医快点离开这里。 女飞贼忽然说,“我给男人好处,还没有一个男人敢拒绝的。” 叶孤云倒抽一口凉气。 他已想到这女人的可怕、凶残之处,也许比饿狼还要可怕。 女飞贼又说,“可惜你实在不该将我们放了。” “也许。” “我们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好端端的人。”女飞贼又说,“所以你将我放了,必定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什么代价?” “当然是很要命的。” 叶孤云实在不愿杀了这女人,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实在不愿多杀人,只想救人。 一个人在生前无论杀了多少人,到临死的时候,都不该多做杀戮,能少做点就应该少做点。 叶孤云看了看自己,又说,“我都快死了,你还要我的命?” “是的。”她又说,“只要还没死,就是活人,活人都一样。” “那你想怎么杀我?” “我现在又不想杀你。” 叶孤云吃惊,“为什么?” “我要将你救活了,再杀你。” “我不需要你救,你想杀我,就来杀我。”叶孤云叹息,忽然将薛神医扶起,往外面走着。 薛神医走的很慢,他的身子仿佛比叶孤云更虚弱。 “我们不会有事的。” 薛神医点头,目光中依然带着惧怕之色。 女飞贼没有追过来,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外面,心里仿佛也带着怜惜、同情。 几个出去的女人,现在都已回来。 一女忽然说,“大姐,你为什么不留下他?” “我有理由留下他?” “至少有一个。” “你说。” “他受伤了,而且很重。” 女飞贼点头,又冷笑,“这里不是寺院,我们也不是菩萨。” 这女人垂下头不语。 女飞贼淡淡的又说,“但是我们应该还人情的,至少对这人有个交代。” “是的。” 薛神医走出去很远才说,“我们终于出来了。” 叶孤云也笑了笑,“你为什么会被女飞贼抓来?” “当然是为了救命。” 叶孤云顿了顿,又说,“救谁的命?” “女飞贼的一个妹妹得了天花,所以需要我医治。”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你替她医治好了?” “是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离去,反被捆起来了?” 薛神医眼眸里飘起一抹惧怕之色,他又说,“是三个人出手将我们绑住。” 叶孤云目光闪动,忽然说,“一个用剑的,一个用弓箭的,一个用双枪的。” “是的。”他的眼睛也亮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遇到了他们三人?” “他们死了?” “是的。”叶孤云又说,“但不是我杀的。” “你是杀人的专家,一定看得出是什么人杀的?用什么兵器杀的?” 叶孤云沉默,久久才说,“是归西人杀的。” 薛神医点头,呼吸竟已急促,又说,“你见过他?” “是的。”叶孤云又说,“他难道也找过你?” 薛神医点头,忽然说,“他非但见过我,而且他有种奇怪的病。” “什么病?他严不严重?” “很严重,也很奇怪。”薛神医又说,“因为他好像受了很重的内伤,又仿佛不是。” “你救活了他?” “他本就没死,我也没有救他。” “那他人呢?”叶孤云忽然好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他很想死在归西人的剑下。 归西人没有用剑,但他出手都是致命的剑招,天下间所有东西到了他手里都是利剑,杀人不眨眼的利剑。 薛神医凝视着叶孤云身子上的伤口,暗暗叹息,久久说不出话了。 一个像叶孤云这样的人,受了如此重的伤,当然也与常人有所不同的。 薛神医忽然问出一句奇怪的话,“你与归西人要决斗?” “是的。” 薛神医点点头,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了。 叶孤云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你想说什么,就说。” “你有把握杀了他?” “我没有把握。”叶孤云的目光已暗淡,他说的没有错,以他现在的体力去面对归西人这样的对手,活着的机会实在很小很小。 “你不应该过去。” 叶孤云点头同意,他说,“可是我必须过去,这样的对手,我不去杀,实在很可惜了。” 薛神医吃惊。 他是大夫,所以绝不会了解一名真正的剑客活着时所追求的是什么。 “你过去只会死的更快。” “是的。” “但你还是要过去?”他虽然没有见过归西人出手,但他可以想象得到。 竹叶在秋风下起伏更加剧烈,叶孤云点头,不愿在逗留下去,因为他知道只要逗留更久点,说不定自己会要求薛神医替他医治。 他也知道医治自己的病非但十分困难,也很伤神。 沿着小径,在竹浪下慢慢走着,他想的已很少,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一个人快死的时候,很少有事能令他们心动。 所以见过的事,都不愿去过问,归西人为什么在这里杀了那三个人?洞穴里为什么会有归西人的灵位?甚至连女飞贼为什么不杀了自己,......,这些都不想去过问了。 河水在秋风下涟漪纵纵,剧烈拍打着岸边的泥土。 叶孤云斜倚在一株柳树上,欣赏着河面,那种起伏感仿佛是一个人的人生,起伏漂泊不定,谁也不知道会死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死在何时。 一叶扁舟从远方慢慢的游来,上面有个人向他招手,“快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孤云看不见这人的样子,这人将斗笠压得很低,身上披着件蓑衣。 天色并未下雨,黑云却已下压。 叶孤云掠了上去,这人将斗笠取下,叶孤云吃惊,这人赫然是女飞贼。 “你想不到是我?” “我应该想到是你。”叶孤云又解释着,“你本就是来杀我的。” 女飞贼笑了,“不是,我带你去玩。” “什么地方?”叶孤云忽然想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里玩。 女飞贼却说,“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自己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 女飞贼苦笑,“你想不想去男人风流快活的地方?那里有酒有肉,还有很多漂亮的女人。” 叶孤云苦笑,摇摇头。 “那你想不想去赌坊?好好豪赌一下?” 叶孤云还是摇摇头。 “我知道你想去哪里了。”她说的很有把握。 “你知道我想去哪里?”叶孤云又在苦笑,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想去哪里。 女飞贼没有说话,慢慢的划船。 天已下雨,在冷风中滴滴飘零,叶孤云冷得几乎要晕倒,他忽然坐下,伏在上面喘息。 他忽然呕吐。 他倒下的时候,他便已闻到了流出的血腥味,血腥味中竟带着令人发疯、奔溃的恶臭味,就像是臭水沟里的臭水。 臭的令人难以面对,难以忍受。 他岂非快要死了? “你是不是很冷?”女飞贼忽然脱下蓑衣,披在他躯体上,就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我的确很冷。” 女飞贼笑不出了,她脸上现出怜惜之色,“你是不是想睡觉?” 叶孤云笑着点点头,他索性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一个温暖的躯体贴了上去,柔柔将他抱住,他想挣扎,却很无力。 天地间仿佛只有她的躯体是滚热的,别的都是冰冷的,冰冷的风,冰冷的雨,甚至连自己的躯体也是冰冷的。 他就在这种冰冷的雨水中渐渐熟睡过去了。 “你好点没?你不能睡觉,......。”这是他听到的声音,这种声音在风雨中听来,说不出的凄凉悲切,这种声音怎会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他在思索着,自己明明不会有朋友靠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在身边? 他想不通,努力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女人。 很模糊也很冰冷的女人,这女人依靠在边上,床铺边有炉火,很旺盛。 屋子里很温暖,窗外已在飘雨。 “这是哪里?” 屋子里没有别的人,只有女飞贼,她已恢复了镇定,她笑了笑,“这里就是我想带你来的地方。” 叶孤云勉强坐起,凝视着外面。 他笑了,“这里实在令人感觉到意外。” “你死在这里,是不是该满意了?” “是的,我的确该满意了。”叶孤云叹息,又说,“但我并未彻底满意。” 女飞贼笑了,“你还想做点什么?”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我有的都会给你,例如我的......。” 声音渐渐变得很柔,但最柔却是她的动作。 叶孤云喘息摇头,他说,“我是剑客。” “剑客需要点什么?” 叶孤云沉思,又说,“我晕倒了多久?” “一天一夜。” 叶孤云笑了,“就在明天,明天才是死的好日子。” 女飞贼也忍不住笑了,“为什么选在明天?” “因为明天是我跟归西人决斗的日子。” 女飞贼脸色变了变,又说,“你居然想死在归西人的剑下?” “是的。” “你为什么不留在薛神医的边上,他说不定有医治你的法子。”女飞贼苦笑。 这个时候,外面跑过来一大群孩子,有大有小,有高有矮,一样的是他们脸颊上都带着笑意。 叶孤云吃惊。 孩子们欢笑着,“娘娘。” 他们居然都在叫女飞贼叫娘娘,难道女飞贼是他们的母亲?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 女飞贼苦笑,“我还没出门,哪有这么多的孩子。” 叶孤云怔了怔。 “他们都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他们一年吃的东西很需要钱,所以我一定要找大量的钱财。” “可是外面传言说你......。” 女飞贼从屋子的一角取出一个篮子,递给他们,他们愉快的奔了出去。 直到他们离去,她才解释着,“说我什么?” 叶孤云沉默,这种难以启齿的话,他也无法说出。 “江湖中传言,有时候并不是真的,就像你这样的人,也并非是冷血无情的浪子。” “哦?” 女飞贼笑了,又说,“一步杀七人已成绝响,江湖一时无二人,这字号并不假,但是冷血无情,好像不是的。” “何以见得?” 女飞贼痴痴的笑着,不语。 叶孤云挣扎着站起,靠在门口凝视着外面,外面还有三两间土屋,屋顶是用芦苇盖着,并不是用瓦片,虽然简陋了点,却更显乡村独有的浓厚气色。 “这是个好地方。” “是的。”女飞贼微笑,“这里是我挑了好长时间才找到的。” “这里绝不会有江湖中人来烦扰?” “绝不会。” 叶孤云相信这一点,他说,“你想将我留在这里,然后慢慢看着我死翘翘?” “是的。” “这主意很好,可惜我不愿这么做。” 女飞贼点头,“我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我已准备好了。” 叶孤云霍然凝视着女飞贼,“你愿意带我过去?” 女飞贼点头。 雨已停,飘柔风。 无论多柔的风,都显得很冰冷,冰冷而孤独。 叶孤云无论跟什么人在一起,都显得孤孤单单的,那种特意气质,仿佛已无法改变丝毫。 夜已深,寂寞之色更浓。 女飞贼指了指前面的那个院落,她的神情显得哀伤而凄凉,凄凉的像是飘动的风。 “我该走了。” “嗯。” 女飞贼纵身一掠,已到了岸上,瞧着她慢慢的离去,叶孤云的心不免些许哀伤、怜悯。 她的身影说不出的寂寞而空虚。 原来她也很需要陪伴,很需要爱情。 她掉过头又笑了笑,“你如果还活着,就过来找我。” “好的,我一定会去找你。” “你不来就是你妈偷人生的。” 叶孤云苦笑,说不出话了。 在外漂泊惯了的女人,带着一大群孩子生活,已是不简单的事,令叶孤云钦佩的是这些孩子居然不是她亲生孩子。 人影渐渐已走远,夜色依然很漆黑。 在外漂泊久的浪子,也许最容易在这种夜色里难以入眠。 叶孤云更无法入眠,更不敢。 他非但寂寞、空虚,生命几近到了终点,他现在想的只是快点天亮快点死在归西人的剑下。 慢慢的划着轻舟,慢慢的靠向那个院落。 他从轻舟上走下来,发觉自己的体力几近空无,剑已低垂,他握剑的力量仿佛已要消失。 这种感觉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 无生院里没有人,也没有鬼,连落叶都没有,树很高却早已没有了生命。 他倚着那株枯树,等着归西人,也等着自己死去。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波折 破晓,破晓前后。 叶孤云在冷风冷雨中惊醒,掌中剑贴在大地上,他努力将这口剑握起,就到处张望着。 四周没有人,也没有鬼。 叶孤云苦笑,想杀人的人没有先来,想被杀的人却已来了。 四处的院落渐渐褪下夜色,渐渐露出面目,叶孤云皱了皱眉,这里院落竟说不出的凄凉而又萧索。 这里为什么叫无生院? 叶孤云沉思着,却想不通,他更想不通为什么是江湖七大禁地之一。 没有人愿意过来,东方已露出鱼白。 叶孤云伏在树下,不停呕吐,他几乎将肚子里的食物都已吐出,他吃的本就不多。 外面已有人来了,停在外面,没有进来。 是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叶孤云没有发疯,但他知道晚上一定会因为她而睡不着觉的。 “你为什么不进来?” “这里是禁地,我不能进去。”这女人又说,“我爹爹说的,只能在外面看你。” 叶孤云顿了顿,“你爹爹是谁?” 他很想知道知道这是什么人生出来的,是不是有很特别的法子。 这女人笑了笑,“我爹爹是归西人。” 叶孤云想笑一下的,却发现自己的嘴已僵硬,脸颊上的肌肉也已僵硬。 “你是不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 他想不明白归西人为什么没有过来,他的女儿反而过来了,难道她过来决斗的? “你是不是那个一步杀七人已成绝响,江湖一时无二人的叶孤云?” 叶孤云面无表情,久久点点头。 这女人笑了笑,她一直在笑,无论谁都看得出一点,她生命中的笑容一定比哭泣多的多,也看得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跟她在一起,开心的日子一定多于苦闷。 “那就对了。” “什么对了?” “人对了,我找对了,你也等对了。”她开心的笑了笑,又说,“快出来吧。” “我为什么要出去?” “我忘了一件事。”她眨了眨眼,又说,“我忘了告诉你,我爹爹不来了。” 叶孤云怔住,“他为什么不过来?” “因为他来不了了。” 叶孤云苦笑,又问,“他为什么来不了了?” “你为什么不去问他老人家?”她咬了咬嘴唇,仿佛很生气,又说,“你老是问我,我又怎会知道。” 叶孤云点点头。 他无法反驳,因为她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她又笑了,“我还忘记了一件事。” “你忘记了什么事?”叶孤云等着,他对这女人所说的话必须要去感兴趣。 她说,“忘了告诉你一下,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归红。” 叶孤云也笑了笑,“归红,归红,果然是个好名字。” “当然是好名字,这个还用你说。”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好像是的。” 归红笑嘻嘻的站着,也已伸出双手,目光中竟已露出戏弄之色,她的神情竟像是个孩子,也将叶孤云当做是孩子,“乖乖快过来,快点出来,我的小乖乖。” 叶孤云眨了眨眼,凝视着大地,他的神情仿佛很无奈,又仿佛很苦恼。 “你在不出来,我就会生气。”归红笑了笑,又说,“我生气了,你就会倒霉了。” 叶孤云依然凝视着大地,竟已喘息。 归红鼓起嘴又说,“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走了。” 叶孤云没有站在那里,果然很听话的走了过去,他走的很慢,因为他实在没有一丝力气了。 “你为什么要过来找我?” 归红拉着他的手,忽然说,“因为你很好玩。” 叶孤云吐出口气,摸了摸鼻子,又说,“我哪里好玩?”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有点后悔了,因为这女人说出来的话一定很要命,很要命的女人说出来的话,通常都很要命。 她说,“你哪里都好玩,我现在忽然好想去玩玩你。” 叶孤云鼻子已在抽气。 无论哪个健康而正常男人在这句话下还能保持镇定的,一定不是件容易的事,叶孤云又说,“我不是好人,你最好不要说那些话,否则的话......。” 归红笑意忽然消失,眨了眨眼,又说,“否则你能怎么样?”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难不成你要将我吃了?” “我说不定真的能将你吃了,而且连一块骨头都不会吐出。”叶孤云板起脸,又说,“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 归红笑了,“你以为我真不了解你,还真的想骗我这个小孩子。” 她说错了,她并不是个小孩子,她身上每一寸发育的都不像,叶孤云只看了一眼,就忽然转过头,不愿在看她。 这种女人看久了,心里就会有种犯罪感,自己说不定会想着去犯罪,如果不去犯罪,自己说不定会发疯。 叶孤云没有说话。 她走的很慢,因为她看到了叶孤云受了重伤,而且无法走的快。 她笑了笑,“现在我知道我爹为什么不过来找你拼命了。” “为什么?” “因为他绝不喜欢欺负个快死的人。” “你爹怎么知道我快死的?” 归红笑不出了,她又鼓起嘴,“你为什么不去问我爹去,他这种事绝不会告诉我的,我又怎么会知道。” 叶孤云苦笑,“也是,我问你一定不知道。” “就是。”归红在前面跳着,脸上又扬起笑意。 叶孤云忽然倒下,伏在地上喘息,他似已无力站起。 归红笑不出了,柔柔将他扶起,又说,“你要不要紧,会不会死去?”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人总是要死了,我也许要提前一点而已。”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流露出哀伤、悲切,他又说,“他我这样的浪子,也许死了才算是解脱。” 他知道归红一定听不懂的,因为她既不明白流浪的痛苦,更不明白其间带来的寂寞与空虚有多强烈多要命。 谁知她竟说出了一句同样很有道理的话来,她说,“也许解脱之后才没有了烦恼,也没有杀戮,那里才是欢乐净土。” 归红凝视着叶孤云,又说,“你有想死的决心?” “是的。” 归红笑了,“你错了,你死了说不定会更厌倦,说不定会更痛苦,日子也许绝不会这么好过的。” “哦?”叶孤云笑了。 “当然。”归红眨了眨眼,又凝视着叶孤云脸颊上因痛苦而抽动的肌肉,慢慢的又说,“死亡也许就像是走进一扇门,你没进去,始终不会知道那里面是地狱,还是天堂。” 她笑了笑,又说,“如果走进地狱,岂非很亏?” 叶孤云点头承认,又说,“这些都是你爹爹教你的?” “是的,他还教了很多学问。” “他还教会你什么学问?”叶孤云忽然很想知道知道,因为这么可怕的对手,对子女的要求一定很不寻常。 “你想听点什么?比如......。” “比如你在外面被别人欺负,怎么办?”叶孤云苦笑,他问的话居然也像是小孩子,非但不高明,简直是废话。 “我从未被别人欺负过。”归红笑了,又解释着,“我偷学了我爹爹的一招剑法,所以在江湖中行走,很少有人能伤得到我。” 叶孤云吐出口气,忽然又问,“是归西剑谱?” “是的。”归红笑了,吃惊,“你居然也知道这本剑谱?” 叶孤云点头。 归红忽然问,“这本剑谱是不是很厉害?” 叶孤云点头,又说,“十分的厉害,江湖中唯一一本可怕的剑谱。” “可是却也有个毛病。” 叶孤云眼睛亮了,“什么毛病?”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剑谱的毛病在哪,这毛病必是他的破绽,也是他的死穴。 归红吐出口气,又说,“自从他学会归西剑谱,就变得像是女人,他的皮肤简直比我的还要好。” “还有呢?” “还有外面人都说我爹爹是我的姐姐。” 叶孤云苦笑,他忽然说不出话了,这不是什么破绽,知道了没有一丝用处。 “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你爹爹有没有生病?身体可安好?” 归红笑不出了,眼眸里竟已露出忧虑之色,她说,“他是生了一种大病,而且很严重。” 叶孤云肚子里的心几乎要撞出胸膛,撞出去,“是什么病?难道真的很严重?” “是的。”归红眼圈似已红肿,又说,“她每个月都有几天功力尽失,躺在床上等着我照顾,像是个死人,什么都做不了。” “有这么严重?” “是的。”归红又说,“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虚弱很无力,他几乎是咬牙努力才能说出来。” 叶孤云忽然沉默。 归红凝视着叶孤云,“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你爹的病症还有谁知道?” “没有人了。” 叶孤云忽然握住她的手,柔声说,“你千万不能把你爹爹病症告诉给别人,千万不能。” 归红吓了一跳,她脸上的笑意都已消失,“为什么?” 叶孤云沉默,不愿解释,因为解释了,她也许并不能理解。 晨光下空气新鲜而潮湿,林木间已起雾。 叶孤云走进里面,发现归红的手握得更紧,她似乎很紧张,很恐惧。 “你很怕?” 归红没有说话,点点头,紧紧握住叶孤云的手。 叶孤云叹息,走进林木中,仿佛是走进了迷宫,到处都是雪白,看不见别的,叶孤云又说,“你爹爹让你来找我,有没有别的事要说?” “有。”归红的声音已轻颤,她说,“将你带走,好好照顾你,将你身上的伤看好。” “还有没有别的事?” 叶孤云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跟自己决斗,他不愿等太久,也怕自己死在床上,并不是死在对手的剑锋下。 “你在想什么?”归红声音轻颤的像是弓上的玄,仿佛时刻都会崩断。 “我什么都没想。” 归红忽然说,“你骗我,一定想着别的事。” 叶孤云柔柔将她抱住,“你不要怕,我在你身边,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真的?” 叶孤云点头,“真的。” 归红笑着凝视叶孤云的眼眸,仿佛从里面找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她说,“你的眼睛为什么那么稳定?” “因为我是剑客。” 这句话也许并不能算是解释,但却比任何解释都有用。 归红明白了,她点点头,目光又落到他身上的伤口,又说,“你会不会有事?” 叶孤云叹息,他的心在此刻忽然变得温柔而满足。 一个浪子在外面漂泊,听到别人的关怀时,那种感觉是什么样子?他叹了口气,又说,“我也许活不了多久了,你还是早点回去,照顾你爹爹。” “你怎么知道我爹爹现在身体不好?”归红忽然又说,“我爹爹明天才开始不好。” 叶孤云沉默久久又说,“你跟他说,叶孤云没法子跟他决斗,深感遗憾了。” 归红的手从他躯体上拿开,眼睛直愣愣瞧着,鲜血从她掌中滑落,她激灵灵抖了抖,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那鲜血竟已漆黑,漆黑而发臭。 阳光渐渐强烈,始终无法拨开浓雾,没有风。 透过浓雾,可以朦胧的嫣红,房间并不大,却很干净,也很完善。 厨房、卧室二合一。 叶孤云被归红扶在床上,就努力呼吸,努力活着。 “这里是什么地方?”叶孤云的眼睛到处看着,这令他想起了一个他小时候玩耍的屋子。 “是我打猎住的屋子。” 他不愿躺着,挣扎着斜倚在墙壁上,他觉得这样子呼吸要舒服点。 三道小菜已上桌,很简单,叶孤云吃了一口才发现里面一点也不简单,他笑了,他没有想到这么样的女人居然会烧菜,而且很不错。 归红笑了,“你觉得怎么样了?” 叶孤云躯体感觉很温暖,渐渐没有那么冰冷、僵硬。 “我暂时好像死不了。” 归红忽然说,“我要出去一下,去找个人过来,所以你只能一个人呆着。” “你要去找什么人?”叶孤云忽然对这女人莫名的关切起来,这种反应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归红笑了,她被别人关心的时候,居然也很愉快而满足,她说,“我找个医生,也许很快就会来的。” “你不怕浓雾?” 归红点头,但她咬牙却说,“我不能怕,因为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慢慢死去。” “人总要死的,死的舒服点,也许就很好了。”叶孤云慢慢将碗里的米粥吃完,又笑了笑。 归红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眼睛竟已发红,“你不能死去,决不能。” 叶孤云顿住,“为什么?” “因为我爹爹也会活不下去的。” 叶孤云怔住,他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归红没有在解释,忽然窜了出去,她的轻功并不坏,归西人的女儿轻功又怎会不好? 叶孤云暗暗苦笑。 他挣扎着站起,靠向板门,斜倚在门板上,静静的凝视着外面的浓雾。 浓雾浓的像是老人嘴里吐出的烟雾。 里面慢慢走出来一个人,一口剑,只有一只手臂,握剑的手紧紧握住剑柄,剑柄朝左,目光冰冷而残忍不已。 “春宵!” 春宵慢慢的走过来,剑光一闪,门口一人忽然惨呼着倒下。 这人倒下去时,脸颊正好面对叶孤云,眼珠子几乎掉出,嘴角那根肌肉几乎崩断,握剑的手没有一丝放松,紧紧握住剑柄,剑并未彻底出鞘。 春宵死死盯着这人,却说,“我并不想杀你。” 叶孤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知道春宵并不是跟自己说的。 屋顶上已有笑声,笑的很轻,他的动作同样很轻,轻飘飘的落下来。 这人也是用剑的,他的眼睛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人,脸色变了,惨变,“你是什么人?” “春宵!” 这两个字本身仿佛就带着逼人的杀气,这人脸颊上肌肉已轻颤。 他显然听过春宵的名字,也知道他的厉害。 春宵忽然又说,“你走,快点,现在。” 剑在滴血,他依然凝视着叶孤云。 这人咬牙盯着春宵,目光落到春宵飘动的空袖时,他却已扬起的笑意,“你右手断了?” 春宵没有说话,掌中剑又已飞出。 剑刺出,那人的咽喉骤然多出一个血洞,那人脸色的笑意还未消失,倒下时才扭曲、变形。 叶孤云吐出口气。 春宵转过身,忽然将剑插入鞘中,又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还能活下去?” 叶孤云摇头,又说,“我也不想活下去了。” 春宵眼中露出同情之色,“为什么?” 叶孤云没有解释,他也没法子解释,那种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厌倦,并不是每一个人有过,也并不是每一个人所能体会到的。 春宵将叶孤云架起,慢慢的走着,在浓雾中前行,仿佛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游走着。 “你说的我都明白,你不想说的,我也明白的很。” “你真的明白?” 春宵点头,嘴角露出厌恶之色,他说,“也许没有多少人比我更了解了。” 叶孤云凝视着春宵,心里竟也暗暗怜惜。 “你不用同情我,因为我很想杀你。”春宵又说,“就算被你杀了,对我而言,也是一种享受。” 叶孤云点头,“我们现在去哪里?” “找大夫。”春宵又在冷笑,“光靠那个小丫头去找大夫,我不放心。”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七十九章 鬼大夫 雾很浓,没有风。 迎着浓雾走向山谷间,几乎看不见哪里是山石,哪里是路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会有大夫?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忽然看穿了春宵的心。 他与白云一样,他们都是真正的剑客,也都想与真正剑客决斗并将对方杀死,死在对方的剑锋下也甘心情愿,对于他们而言这本就是享受,特别是剑锋刺进躯体那一刻,鲜血从血洞里飞溅而出的那一瞬间,天下间也许没有别的事别的人与其相提并论,那种血脉贲张的快意,也许就是这些剑客人生中最大的欢乐。 也是他自己的欢乐。 所以他们尊敬而钦佩剑客的同时,也很想将这名剑客刺死在自己剑锋下,所以见到心仪已久的剑客时,他们都不惜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也要去保护并绝不肯让别人杀死。 春宵淡淡的说,“你看这里怎么样?” 叶孤云看了看四周,勉强可看到绝壁,上面只有山石没有别的,光秃秃的,叶孤云用不着触摸,也可知道上面很光滑,光滑如处女的肌肤,但也显得说不出的阴森而诡异。 他淡淡的说,“人死在这里,一定很不错。” “哦?” “是的,因为这里比人间凉快些许,却也比地狱里暖和不少。” 春宵讥笑,脸颊上的肌肉竟已轻颤。 凝视着他脸颊上的变化,叶孤云心里暗暗怜惜,因为他知道春宵此刻也是这么想的,想着杀死对方,也同样想着死在对方手里,这种感觉也许真的很刺激,就算是死,也死的很刺激。 叶孤云笑了,他说,“这里能有人住才是怪事。” “是的,这里绝不是人住的地方。”春宵脸颊上的肌肉已僵硬,他的脸色已变了,能令这种人脸色变了,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又说,“这里没有住人,却住着一个大夫。” 叶孤云不明白,已愣住了。 这里没有住人,却住一个大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大夫不是人? 春宵又在笑,讥笑,“这里的大夫不是人,无论你横着看还是竖着看,都不是人。” 叶孤云脸色也变了,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江湖中一个可怕而邪恶的大夫,一个热爱治病的大夫,他也有个毛病。 他的毛病就是将人治好,然后打死,再治好,再打死,再治好,......,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医治,直到自己满足为止才停下医治,他停下医治的时候,他的病人大多已不像是人,像是框框罐罐里的药材,没有一丝人该有的那种活力与生气。 无论什么样的人到这里医治,决没有好下场的,也没有人肯过来找他。 春宵瞧着叶孤云,久久才说,“原来你想到了这个人。” “是的。”叶孤云又说,“鬼大夫。” “你还是有点见识的,果然知道这人。” 叶孤云苦笑,“我找过他一次。” 春宵顿了顿,又说,“可是你已出来了。” “是的,因为我绝不是替自己治病的,而是送别人进去的。” “你送谁?现在活的怎么样?”春宵讥笑,他已猜到这病人的下场。 叶孤云沉思久久,才吐出口气,慢慢的说着,“他不认识我了,也不认识别的人。” “那他现在认识的还有什么?” “他认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父亲,一个是母亲。” 春宵点头,“那他还不是最糟糕的一个。” 叶孤云眨了眨眼,才说,“只不过他将里面那条狗当做自己母亲,将鬼大夫当做是自己的父亲。” 春宵冷笑,冷冷盯着叶孤云,冷冷的说,“现在轮到你了。” 叶孤云点头。 春宵又说,“你想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 “没有。” “你以后说不定会将那条狗当做自己情人,说不定会将鬼大夫当做自己的女人。” 叶孤云吐出口气,久久才说,“我不会的。” 他凝视着春宵久久,又说,“至少你不会让我变成这样,归西人更不会。” 他说到归西人的时候,春宵脸颊上肌肉忽然抽紧,他说,“他为什么不肯?” “因为他也想杀我,想的要命,若是杀不到我,他会发疯,也许会活活疯死。” “他有那么想?” 叶孤云点点头。 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无论是什么样的剑客面对归西人这样的对手,脸色都不会好看,叶孤云也不例外。 春宵又说,“你一定也想杀了他?” “你错了。”叶孤云又解释着,“我并不想杀他,而想死在他的剑下。” 春宵脸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你若是见到吃醋女人的神色,就很容易能想到这人的神色。 叶孤云欣赏着春宵的脸色,久久又说,“你不想见到我死在他剑下?” 春宵不语,他的手臂轻轻颤动,手臂上青筋已高耸。 “原来你想杀了归西人?” “是的。” “你对那本剑谱也感兴趣?” 春宵又在讥笑,“我对剑谱并不感兴趣,我只对人感兴趣。” 阳光更加猛烈,浓雾渐渐散去。 春宵矗立在石壁上,瞧着消散的浓雾,眼中渐渐变得冰冷,冰冷而残忍不已。 他眼中变得冰冷,但他肚子里心已变的滚热,甚至已有些许兴奋,因为他瞧见了一条狗狗在外面觅食。 叶孤云吐出口气,“跟着那条狗,一定可以找到鬼大夫了。” “是的。” 春宵架着叶孤云慢慢的走着,并没有惊动那条狗狗,也许惊动了,它也不会有一丝惧怕。 狗很大,大如牛,这是叶孤云所见到的狗狗之中,最大的一条。 耳朵直竖,躯体上几乎没有一丝赘肉,肌肉的线条很美丽也很柔和,若是不经意去看,一定会将它当做是马。 马的尾巴是很长却是低垂的,而它的尾巴却是弯曲,一直弯曲到它的头部。 “怎么样?这条狗是不是很不错?” 春宵点头,又说,“附近的野兽遇到它一定不是它的对手,也许不会逃过三个回合,就会被它干掉。” 叶孤云点头承认。 “所以我们一定放心的跟着,这附近决没有野兽出没。” “是的。” 狗行走的很慢,鼻子一直贴着地面,眼睛却一直盯着前方,叶孤云跟在后面动作同样很慢,也许比它更轻。 跟出去已有半炷香的时间,这里已有林木,它靠近林木下那茂盛的草丛,然后慢慢从里面叼出一只兔子,兔子仿佛已死,身子已松软无力,在它嘴里慢慢的晃着。 叶孤云吐出口气,这条狗的杀气,也许比人还要猛烈。 那只兔子竟被它杀气活活压迫的无法动弹! 春宵又在讥笑,他讥笑而不动,等着那条狗转过身,想瞧瞧会有什么反应? 狗已转过身只看了一眼,嘴里叼着的兔子忽然滑落,随着口水一起滑落,然后骤然从另一个方向狂奔离去。 它狂奔的时候,尾巴已死死夹住,奔跑的速度绝不比马慢。 春宵冷笑,“好厉害的狗。” 他忽然展开身形,骤然扑了过去,他始终跟着狗狗后面,并没有靠得很近,因为狗有时跟人一样,说不定也会被活活逼死。 他们想要的效果是它赶快回家,而不是死在路上。 路越来越窄,这当然是它熟悉的路道,并不是人的路道,叶孤云咬牙,这种路道实在不是很好,掠起时,他们的身子已跟石壁相撞,若是一个人还好点,若是两个人并排前行就不那么舒服了。 春宵提着叶孤云,身子骤然斜飞一丈,落到上面不停跟着。 “我们好像没那么有经验跟狗打交道。” 春宵点头承认,又说,“我第一次跟狗打交道,你有没有?” 叶孤云苦笑,“我也是第一次。” “你说这条狗会不会将我们带到鬼大夫的身边?” 叶孤云摇摇头,他说,“我只研究人的心里,我从不研究狗的心里。” 春宵又说,“你见过鬼大夫?” 叶孤云点头承认。 “那你一定能找到,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叶孤云眼中已有厌恶之色,“我见过他两次,两个不同的地方。” “他有搬家的习惯?” “是的,而且很严重。”叶孤云又说,“他今天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也许明天就会到另一个地方去住?”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叶孤云眼中厌恶之色更浓,他说,“我也问过他为什么有这样的毛病?” “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自己很高兴,所以就搬家了。” 春宵脸颊上已有讥讽之色,他说,“其实他不高兴的时候,也会搬家的。” “为什么?” “因为他绝不会在一个地方住久的,住久了他说不定会发疯。” 叶孤云不明白,所以又问,“你并没有见过鬼大夫?” “是的。” “那你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还知道的那么清楚?” 春宵冷笑,脚速变得很轻,狗已缩在墙壁,不停的颤抖,它的目光却落到院子里。 他们落下,走进院子里,看着里面的一切。 这比他们想象中要美好的多。 春宵慢慢靠向那条狗,忽然一脚将它踢飞,才慢慢的说,“因为这是我的感觉。” “你感觉他有搬家的疯病?” “是的。” 回答的不是春宵,从屋子里走出一个人,脖子上架着一把钢刀,钢刀发亮,他的脸已扭曲。 他的脸本来就像是鬼,此刻更像厉鬼。 后面跟着一个中年人,气势很凶,衣着并不华丽,脸色透着傲慢与轻蔑。 叶孤云挣扎着走过去,凝视着钢刀,忽然说,“你真有搬家的疯病。” 鬼大夫点头,又说,“现在我就算没有搬家的疯病,也有了。” 他说的是事实,无论谁的头颅在那把刀锋下,都会有搬家的冲动,想不搬家都很难。 叶孤云点头同意。 他说,“想不到你的遭遇并不好。” “是的。”鬼大夫又说,“只要遇到你这朵灾云,我的遭遇想好都好不了。” 叶孤云挣扎着笑了笑,现在他连笑都很努力,因为不努力,他就得死翘翘,人活着,有时候不得不去努力,特别是快死未死的人,想做一切动作,都得要努力,如果不努力,什么都做不了。 他说,“为什么?” 鬼大夫说,“这把钢刀已跟了我六七年,每天都在找我,然后杀了我。” 叶孤云顿了顿,又说,“他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替你带过来的人治病。” 叶孤云闭上嘴,不愿多说话了。 他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几年前带过去一个病人给鬼大夫看看,鬼大夫治病的法子一定很疯狂,那病人一定已死不死活不活了,他的朋友一定会找上门的。 为了躲避这些要命麻烦,他一定会到处搬家,有时刚搬好,就得再次搬家,这种麻烦也许很少人想要。 鬼大夫笑了笑,“你看看,这就是我的报应,当初如果没有医治你带来的病人,我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叶孤云眼中已有歉意,“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杀你?” 鬼大夫摇头,又说,“我也不清楚,也许他觉得慢慢杀我才过瘾。” 后面那人已冷笑,“你错了,我不杀你是因为要将你带回去给狗啃。” 鬼大夫也冷笑,“真有你的,但是现在好像没有那么容易了。” “也许是的,也许不是。” 鬼大夫慢慢的往前面走着,慢慢靠向叶孤云,又说,“你可知道这人是什么人?” 后面这人冷笑,“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如果我的眼没看错,你应该是白海一刀。”鬼大夫又说,“你找了多少日子?” “六年七个月零三天。” 鬼大夫笑意更浓,“你知道为什么在今天能找到我?” 白海一刀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我故意让你找到的,而且等着你来找的。”鬼大夫笑的接近疯狂连眼泪都已流出,又接着说,“你找到我时候,一定已杀不了我了。” 白海一刀怔了怔,又说,“我现在依然可以杀了你,替我朋友讨回血债。” 鬼大夫又笑了,笑的像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厉鬼,笑得狰狞而邪恶不已,“你绝对杀不了我的,不信你试一试。” 白海一刀没有试一试,目光已落到叶孤云身上,叶孤云没有动掌中剑已低垂,斜斜指向大地。 他已没有杀人的那种杀气杀意。 可是落到春宵的身上时,他的目光不由抽动,甚至连呼吸都已不稳。 “你认识我是老几?”春宵忽然问出,他的手忽然握住剑柄。 他握住剑柄眼睛已盯着白海一刀的咽喉,盯的很紧,又说,“你看不出来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一下。” “我也许已看出来了。” “哦?” “剑客春宵。” 春宵慢慢逼近,握剑的手忽然握得更紧,他又说,“幸好你看出来了,否则......。” 白海一刀目光抽动更加剧烈,咬牙又说,“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我会用剑告诉你,我到底是什么人。” 白海一刀目光落到春宵那只空空的袖子时,目光又露出一丝狡黠之色,“可是你的手臂已断了,据说你以前是用右手杀人的,可是现在......。” “你一定认为我杀不了人了?” “不错。”白海一刀又说,“也许只能杀那些没用的人。” 春宵目光忽然刀锋般逼视着白海一刀,没有说话,也懒得说话,剑客本就不喜欢多磨牙,春宵更不喜欢。 剑刺出。 极速的一剑!准确的一剑!致命的一剑! 剑尖骤然已刺进白海一刀的咽喉,鲜血从咽喉飞溅而出。 春宵冷冷逼视着白海一刀渐渐扭曲的脸颊,忽然说,“你难道是有用的人?” 钢刀“叮”的落地,人在半空中抽搐、痉挛,嘴里还在嘶叫,“我果然......是......没有用......的人。” 他的话说出,忽然倒下,然后就忽然死肉般一动不动。 鲜血从剑尖飘零,骤然折回入鞘。 就在剑入鞘的同时,屋子里骤然射出一人一剑,剑光如飞虹,人的冲刺如箭。 刺的方向正是春宵的胸膛,春宵拔剑刺出,骤然顿住。 他已慢了一点点。 杀人的剑只要慢一点,就是死。 春宵死死盯着这美丽而可怕的女人,美的令人忘却很多烦恼很多忧虑,可怕的令人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天下间竟有这么可怕的一剑!这么美丽的女人! 他竟眼睁睁的看着这女人将他们带走,身影已走远,春宵才站起来,那口剑距离他心脏的位置不足半寸。 剑拔出,血飞溅。 春宵咬牙死死盯着远去的方向,嘴角那根肌肉仿佛已崩断。 “这女人为什么没有杀我?” 鬼大夫落下才发现这是个美丽女人,是那种能令大多数男人把持不住的女人。 他只看了一眼,身子就激灵灵抖了抖。 因为这女人也在瞧着他,眼睛已在发亮,她说,“你是鬼大夫?” 鬼大夫点头。 叶孤云已在边上发笑,他已在暗暗替鬼大夫忧虑。 “你现在好像还活着?” “是的。”鬼大夫眨了眨眼,又说,“我现在好像还没死。” “那你想不想活的更久点?” 鬼大夫点头,“当然想。” 归红忽然笑了笑,又说,“那好办了。” “什么事好办?”鬼大夫不明白,凝视着这位美丽而又可怕的女人。 他以前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身上具备这两样东西,现在却已见到了。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八十章 大难不死 归红瞧着他,等到他的心神彻底回来,才说了句奇怪的话,“你今年贵庚?” “五十整。” “你想不想活的长久点。” “想,当然想。”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也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活着,人在江湖中漂泊,有时就像那水中的浮萍,谁也不知道飘到何处,飘到何时。 “那凑个整数,一百岁怎么样?” 鬼大夫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所以不敢说一句。 在可怕的人跟前,他从不敢多话,因为一句话说不好,自己就会死翘翘。 归红又笑了,她知道他绝不会理解,所以解释着,“你从现在开始去医治叶孤云的病,用一天医治好,就减掉十年,用两天医治好,就减掉二十年,用三天医治好,就减掉三十年。” 她不再说话,也不必说话,她相信鬼大夫已明白了。 鬼大夫看了看叶孤云身上的伤口,久久说不出半句话,他仿佛已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我的病是不是很难治?”叶孤云又笑了笑,“你可以放心下手,也可以将我杀了,放心去医治。” 鬼大夫吐出口气,又说,“我若不医治你,会怎么样?” 叶孤云闭上嘴,不再说话。 说话的是归红,她说,“那你一定死翘翘。” “我治好他......。” 归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那你一定还活着,而且活的很不错。” “我花五天时间将他治好,......。” 归红的脸色变了,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脸颊上骤然没有了笑容,一点笑意都没有,冷冷说,“那你就死翘翘了,而且决没有墓碑。” 鬼大夫又笑了。 “治病并不好笑。” “我笑的不是治病。”鬼大夫又说,“我笑的是我自己。” 他不让别人说话,自己又说,“我笑的是将叶孤云治好,自己也会死翘翘。” “为什么?” 他慢慢站起,在叶孤云身上触摸一下,缩回来时手上已满是漆黑,鲜血应该是红的,但从他躯体上流出的却是漆黑,漆黑而恶臭不已。 他闻了一下,忽然说,“我需要很多药材,还需要活人的鲜血。” “还有呢?”归红脸上已有笑意,有了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这附近没有药材,我们必须回去,回我的老窝。” “可以。” 鬼大夫又说,“可是那里并不安全,已有人知道了。” “你错了。”归红又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也许附近三百里内没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了。” “为什么?”鬼大夫吃惊。 归红笑着扶起叶孤云,叶孤云本来倚在石壁上,现在被她扶住,他脸颊上已有笑意,她也笑了,“最危险的地方,在此刻就是最安全的。” 鬼大夫点头,“可是人的鲜血呢?我需要大量的鲜血。” 归红眼中掠过一抹阴影,她淡淡的说着,“我会有鲜血给你的。” 鬼大夫笑了,他眼中却掠过一抹狡黠之色,他说,“那我们可以动手了。” 他又说,“我只能帮他医治,至于他能不能活着,那是另一回事。” 归红眼波流动,脸色忽然抽紧,神情已紧张起来,“为什么?” “我医治的人若是自己没有信心活着,我的医术再怎么高明,也是没用的。” 归红点头,目光落到叶孤云眼睛上,她的目光柔情似水却又说不出的缠绵入骨,她说,“你难道不想活下去?” 叶孤云沉默。 归红的脸色更难看,脸上非但没有一丝笑意,连深深酒窝里都已充满了哀伤、忧虑之色,“你为什么不想活下去?” 叶孤云依然沉默。 归红慌了,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你能不能为了我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想活着。” 一个人生了病以后,若连自己都不愿活下去,再高明的大夫也是救不活的。 她很了解这一点,更了解女人还有一件武器可以对付,所以她的眼眸已红润,几乎要掉出泪水,她说,“我什么都可以做,我从小就独立,什么菜都会烧,也很会伺候男人。” 叶孤云心里暗暗发酸,久久才说,“我会活下去的。” “真的?”她脸颊上骤然飘起了欢乐与喜悦,这句话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道。 “真的。”叶孤云也笑了。 他高兴,是替归西人高兴,无论谁有了归红这样的女儿,都是一种幸运,想不高兴都很难。 云雾已散去,阳光温柔而懂人。 天边朵朵白云漂浮,好似成双成对的情侣,好不潇洒。 这个天气也是情侣出来偷吃禁果最好的日子,无论什么样的情侣躺在柔软而舒适的草丛上,都会把持不住自己,将自己献给对方,已解对方多日的相思之苦。 院子里很安静,那条狗圈在墙角一动不动,看起来像是一只懒猫,可是它的身子却壮如牛马。 归红苦笑,“你一个人为什么要养一条狗?” 鬼大夫也笑了,“这条狗的用处很多。” “比如说......。” “比如说这里刚刚已死了两个人,现在......。” “现在怎么样?” 鬼大夫没有说话,自己走了进去,里面的尸骨已不见,就连鲜血都已不见。 叶孤云吃惊。 归红已吃惊的笑了,她显然也没有想到这条狗的用处这么好,居然能将尸骨移走,将鲜血清除干净。 里面没有人。 走进屋子里,归红不免皱了皱眉,里面很乱,充满了说不出的恶臭味,药材的腐臭味,久未清洗的衣服到处乱放乱挂,被子并未晒,还有靠近就闻到了一股发霉味,......。 走进这屋子里,仿佛是走进打翻的垃圾桶。 床边已发霉,上面的凉席破旧而发黑,叶孤云仔细瞧了瞧,才看出那是床单,他已分不清是白色的还是灰色的。 叶孤云不忍再看,“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三个月。”鬼大夫又说,“本来应该搬走的,现在看来搬不来了。” 鬼大夫将从床铺下面摸出个药箱,打开以后,叶孤云吃了一惊,这里面东西摆放的居然很整齐,跟这屋子里截然相反。 “这是我的宝贝,我要用它们来行医。” 叶孤云苦笑,慢慢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等着鬼大夫医治。 床铺上面有扇窗户,从外面吹进来的空气说不出的令人振奋不已,他说,“你可以来医治我了。” 鬼大夫点头,从药箱里摸出一壶茶,倒进杯子里,递给叶孤云,“喝了它。” “这是什么?” “是麻药。”鬼大夫又说,“你喝了它。” 叶孤云喝下。 他的躯体慢慢已发麻,渐渐没有一丝知觉,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你现在是不是没知觉了?” 叶孤云想动一下,却发现动不了,他说“是的。” 他说话的时候已发觉嘴巴已发麻、无力。 鬼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七把刀,七把大小、长短、形式不同的刀,他们一样是很锋利,在柔阳下发着淡淡的青光。 他将这七把刀摆在床铺上,有从床铺下摸出一壶酒,然后喝了一口。 叶孤云勉强自己说,“这是什么?” 他本以为这是夜壶,谁知不是的,鬼大夫将酒喷在刀锋上,又擦了擦,才说,“这是烈酒。” 鬼大夫又说,“我现在割你一刀,你一定不会觉得疼痛。” “哦?” 刀光一闪,一道口子忽然现出,里面的鲜血忽然流出,鲜血漆黑而恶臭,像是臭水沟里的臭水,令人难以容忍。 “怎么样?疼不疼?” 叶孤云眨了眨眼,“真的不疼。” 鬼大夫点上灯,床铺上也有了很多破旧的布,鲜血从十几处刀口流出,久久之后,叶孤云有种被掏空的感觉,眼睛已变得模糊不清。 他只看到前面有个模模糊糊的人,拿着刀慢慢在骨头上刮着,刮的很细致,久久后,就不停的擦汗。 那种刺痛也许在多年以后,他也无法忘却。 他就在这种刺痛中熟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依然模模糊糊的看到鬼大夫握住刀在刮骨,依然刮的很稳定同样也很慢。 他看到鬼大夫的脸颊上似已多了几道皱纹,似已老了很多,更憔悴了很多。 这已是第三天了,归红在边上急得几乎要跳起来,“怎么样了?” 鬼大夫喘息着,他躯体似已僵硬,连说话都无力张嘴,他只是勉强自己转过头,努力的说,“快了,快好了。” 他慢慢将掌中小刀放下,伏倒在床铺上,又说,“点香,半炷香的时间,用冷水将我浇醒。” 他说的很慢,也很用力。 归红点头,盆子里已装满了水,她浇了多少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鬼大夫醒来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摸起小刀,在叶孤云骨头上刮着,不停的刮,刮到没有力气,就伏倒在床铺上休息,等冷水浇醒。 叶孤云醒来时只看到前面模模糊糊的影子在刮骨,刮他的骨头。 他已不知道醒来了多少次,偶尔感觉到嘴里有食物进去,是什么东西,他并不知道了。 这已是第五天了! 归红忽然冷冷说,“你今天若是治不好,你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好了。”他将刀子放下,就忽然倒在地上,似已虚脱似已崩溃。 归红将他扶坐在床脚,等了半炷香的时间,又将冷水浇在他身上,他醒来就在笑,笑的很狡猾很得意。 “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自己还能活着,你现在杀不了我了。”鬼大夫笑了笑,又说,“现在他现在需要人的鲜血,死人的血不行。” 归红咬牙,看了看叶孤云,又说,“用我的。” 鬼大夫笑了,“那你准备好了?” 归红点头。 鬼大夫依然在笑,笑的说不出的奸诈而阴险不已。 他说,“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的血给了他,那你就会死翘翘了。”鬼大夫咯咯笑着,又说,“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去救这个人?” 归红神情凝重,声音依然很坚决很稳定,“我不用考虑,就可以将我的血给他。” 鬼大夫讥笑,“你为了这个浪子值得牺牲自己的生命?” 归红不语,眼角已在剧烈跳动。 鬼大夫的目光落到归红躯体上,正上上下下的滑动着,久久才说,“你上床。” 归红就上床,他的床铺比狗窝还要脏,还要乱,还要臭,她的鼻子尽量靠向窗户,这样也许要好受点。 鬼大夫现在虽然很疲倦很无力,但他瞧着归红时,眼眸里却隐隐现出了光,淫狠而猥琐的光,他说,“在自己手掌上划一刀,也在叶孤云手掌上划一刀,然后......。”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忽然倒下,倒在冰冷、坚硬而潮湿的地上喘息,他仿佛已被活活累死。 “然后怎么办?”归红已将手掌划破,也将叶孤云的手掌划破。 鬼大夫咬牙,“然后两掌相汇,将鲜血推入他体内,不可快,徐徐而动。”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忽然倒下,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晚风从窗户吹进来,叶孤云激灵灵抖了抖,他勉强自己睁开眼,就看到了归红依靠在窗户边,她的手掌依然靠住叶孤云的手掌。 叶孤云只看了一眼,他的心已要碎了。 地上躺着的鬼大夫已在咯咯笑着,笑的声音很大,叶孤云就在这笑声中被惊醒的。 鬼大夫笑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却拍不掉身上的污垢,他说,“你现在应该能说话了。” “是的。”叶孤云已在微笑。 “你现在还不能动弹,是不是?” 叶孤云动了动,躯体果然很僵硬,但已有丝丝力气了,他凝视着归红,久久才说,“若不是你,我说不定已死翘翘了。” “是的。”鬼大夫笑了,又说,“你想怎么感谢我?” 叶孤云也笑了,“你想要点什么?” 鬼大夫慢慢的走了过去,忽然将归红拉走,抱在怀里,冷冷的说,“我要这女人。” 归红惊醒咬牙,嘶叫,“你不想活了。” 鬼大夫没有理她,依然狞笑着,“我现在欺负你,你也没法子。” 他忽然将归红重重摔在大地,归红疼的嘴角苦水都已流出,却并未发出一丝尖叫。 “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动不了?” 归红喘息,身子已僵硬的像是一块木头,她忽然努力爬向床铺,却被鬼大夫用力拉住,他说,“你现在去救他,你就得死了。”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他狞笑着,又说,“这么标致的女人,我还第一次见到,我又怎能忍心让你死去。” 他忽然握住归红的足踝,又说,“他很快就要死翘翘了,没有你的鲜血,他最多能活半个时辰。” 叶孤云吃惊咬牙,“你真的好卑鄙。” “是的。”鬼大夫笑意不变,又说,“我本来就很卑鄙,更下流。” 他说到下流的时候,嘴角口水已落下,正正好好落到归红的脸颊上,归红没有动,她是手掌还在滴血,她的身子很虚弱也很无力。 叶孤云咬牙,挣扎着翻了个身,忽然重重的落到地上,疼的他几乎要晕眩过去,躯体却出奇的能动了。 他笑了笑,“你做这种事,边上有个人,难道一点也不介意?” “我为什么要介意?” “你就不怕我一下子要了你的命?” 归红喘息着说,久久才说,“你欺负过我,能帮我放到叶孤云边上?让我好好救他。” 鬼大夫冷笑,“你太天真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要等叶孤云身体好了以后,再来找我算账?” “那你打算怎么做?”归红目光中现出恳求之色。 “当然将你杀了,也将叶孤云杀了。”鬼大夫笑着又说,“让你们当一对同命鸳鸯。” 归红闭上嘴,不愿再说话。 她索性闭上眼,等着恶狗在她身上撕咬,她希望自己尽快死去。 叶孤云又笑了,“你的胆子的确很大。” “我的胆子本来就很大,现在只不过更大了点。”他又说,“我忽然想给别人看的冲动。” 叶孤云讥笑。 鬼大夫从床铺下摸出酒壶,喝着酒。 就在他大口喝酒的时候,一口剑骤然刺进他的咽喉,喝进去的酒沿着剑锋滑落,他的眼睛瞪着叶孤云,他倒下死去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剑“叮”的跌落,他柔柔凝视着归红,归红也凝视着他。 他们两人同时笑了。 “你居然还能杀人?” 叶孤云苦笑,“我本来是不能动的,但是经过刚刚重重一摔,忽然能动了。” 归红笑的泪水都落下,她挣扎着爬向叶孤云,淡淡的说着,“看来你的命真的很大。” “也许。” 归红忽然将手靠向叶孤云的手,她打算将剩下的鲜血统统献给叶孤云,让他继续活下去。 她依然在笑着,笑的说不出的愉快。 叶孤云握住她的手同时也将她搂在怀里,他说,“你还想救我?” 归红点头。 叶孤云的心已在剧烈绞痛,他说,“我死不足惜,可是你还年轻,为何求死?” 他不让归红说话,又说,“我早已活够了,早就厌倦了,这种日子简直一天也活不下去了,可是你不同,你......。” 归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说,“你千万不能死,我死了没什么,但是你真的很重要。” 叶孤云不明白,“我哪里重要?” “你的命真的很重要。”归红又说,“我死了,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你不要杀我爹爹。” 叶孤云肚子里的心又痛又酸,他说,“我为什么要杀你爹爹?” “因为我爹爹想杀你,你也想杀我爹爹。”归红眼睛已有泪光,又说,“你们都是剑客,想杀死对方也许想的要命想的发疯,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杀了我爹爹。” 叶孤云点头。 归红也笑了,又问,“你真的答应不杀我爹爹?” “真的。” 叶孤云又说,“但我不答应你再来救我。” 归红笑了笑,她的手柔柔触摸他的脸颊,“为什么?” 叶孤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这个女人,也在享受着她带给自己那丝丝温暖与疼惜。 第一卷 绝代双剑 第一百八十一章 灾星现出 夜已深,星又疏。 青石上没有一丝凉意,依稀残留着阳光的热力,叶孤云躺在上面,仰望苍穹点点繁星,心里此刻才得到一丝安宁。 杀戮已远离,死亡也远离,归红犹在熟睡,她睡的很甜也很深沉。 这几天的遭遇已令她消瘦了很多,一张笑脸已平添了几分哀愁与苦闷。 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脸颊上露出些许伤感。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在死亡边缘逗留了多久,死亡边缘游走的感觉,实在令人难以忘却,那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飘着,实在是一件神秘而可怕的事。 他哀伤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她,他柔柔抚摸着她的柔发,秀发飘出的香味令他又不竟回想起来。 他想着事情,就仿佛是牛休息时在咀嚼着吞下草料,缓慢、细致而用心。 他想到了她晕眩前的话,她要牺牲自己,要叶孤云活着,更要叶孤云别杀了她爹爹,叶孤云吐出口气,垂下头凝视着星光下的绿草,他想起了小凤,他的妹妹。 小凤的死,难道是应该的? 她还很年轻,也许还未尝试过人生中风雨中的乐趣与折磨所带来的喜悦与欢愉,就这样悄悄的死去。 想到了叶小凤的遭遇,他的心又在丝丝绞痛。 没有酒,只有风,他张开嘴让风吹进去撞击着自己的咽喉,他决心想将风当作是酒,他此刻好想醉一次,忘却自己跟归西人决斗,忘却她的伙伴叶小凤。 阵阵晚风掠过,她激灵灵颤了颤,就抬起头凝视着他,带着笑意带着甜蜜。 “你没死。” “我是没死。” 她的目光中已有欢愉之色,却也有了疑问,“可是......。” “可是鬼大夫说我活不过半个时辰?” 归红点头,脸颊上已充满了愉快而生动的活力,连两侧的酒窝里仿佛都已装满了快乐,只要你去接触她,稍微多看她一眼,她说不定就会溢出,流入你的心田。 叶孤云笑了,他的手更柔,“也许我摔了一觉,血脉不通了,所以我就没事了。” “有这么神奇?” “嗯。” 归红又笑了,她现在又一直笑着,笑的很愉快,也必定会给别人带去愉快,她又说,“你知道自己已倒下去多少天了?” 叶孤云摇摇头。 “七天。” 叶孤云黯然。 原来自己在死亡边缘已游历了七天,他吐出口气,又听到归红说,“这是第七天的晚上。” 叶孤云点头,也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是个聪明少女,绝不会凭白无故说出这句话的,叶孤云相信她还有别的用意。 归红凝视他的眼眸久久才说,“今天你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体力一定恢复差不多了。” 叶孤云点头。 “所以你今天该去找我爹爹了。” 叶孤云笑意渐渐发苦,他的心也在发苦,因为找他爹爹是决斗的,既然不能杀了他,那只有被他杀了。 归红忽然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她的眼波流动的更柔,最柔的还是她的情意,“你不能杀了他,我只有一个爹爹。” 叶孤云点头微笑。 心里却在发苦,无论谁都有一个爹爹,她也不例外,可是小凤的性命呢? 她柔笑着又说,“只要你不杀我爹爹,他绝不会杀你的。” “为什么?” 归红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眼睛竟已红润,仿佛时刻都会沁出泪水,她说,“你也跟你一样,早就厌倦了江湖,早就想了结了生命。” 叶孤云吃惊。 他吃惊同样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绝不相信世上会有人跟他自己一样,也活的很厌倦,活不下去了,想死在别人的剑锋下。 “他现在就在无生院,一定在那里等你。” “哦。” “你现在就去找他。” 叶孤云松开手,她并没有松开,她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没有说话,但叶孤云已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他笑了笑,“我绝不会杀了他。” “真的?” “真的。” 她脸颊上忽然露出笑容,那种笑容就仿佛是忽然绽放的鲜花,新鲜、美丽而诱人。 她没有跟来,她虚弱的仿佛是岸边的泥,柔软而无力。 “这里就是无生院的边上,我们距离的很近。” 她斜倚在青石上,凝视着他慢慢离去,脸颊上还带着甜蜜动人的微笑,那是对死人的敬意?还是对即将死去的人一种哀悼? 叶孤云不愿多看她一眼。 他虽然深深被她所感动,无论谁见到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父亲牺牲这么大,都会生出敬意。 叶孤云忽然也想要一个女儿,想着她在自己身边撒娇玩闹的样子,一定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一定跟归红同样贴心。 院子里很安静,那株枯树上没有枝叶,它仿佛已死了很多年。 一个人一口剑矗立在下面。 他的眼眸静静凝视叶孤云走过来,安静的像是死人,他仿佛已是死人。 他并不是死人,却随时都可以令别人变成死人,无论谁对归西人有了这种想法,必会付出死亡的代价,没有别的。 边上有个棺木,棺木已立起,并未打开。 风吹过,叶孤云已能闻到潮湿而清新的泥土,这是死人的棺木? 是谁的?难道是他自己的?或者是叶孤云的? 这一次决斗,无论谁死,好像都有了着落,至少不必想着棺材的事。 “你来了?” “是的。” 归西人凝视着叶孤云久久,才说,“你气色不错,伤势一定已痊愈。”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过得好像不好。” 归西人点头承认,又说,“你看出来了?” “嗯。” 归西人慢慢的走过来,停于七尺处,静静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叶孤云的剑。 冰冷的剑锋,冰冷的眼眸。 他自己的眼眸里发出了光,他说,“你看到这口棺木了?” 叶孤云看到了,却看不到里面。 他的剑忽然一抖,只是单单的一抖而已,尘土忽然飘动,棺木忽然打开。 叶孤云的心骤然仿佛落入冰冷、刺骨的寒潭里,这里面有个女人。 无论在什么时候看到她,看来都是那么的动人而美丽,她睡着有睡着的美,她笑有笑的美丽,甚至连走路也必会有走路的美,她生出来,仿佛只是为了给大地带去美丽。 美的不可思议,有这样的气势并不多,也许天地间只有一个。 天下第一美人,媚娘。 归西人笑了,“我没有碰过她,只是想带你看看而已。” 叶孤云点头,心已在颤抖。 “我相信你已看出了。”归西人又在笑,“只要你打败我,这口棺木一定会给你,但你如果没有打败我,这口棺木一定会被我......。” 叶孤云点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我知道,我也明白。” “那我们不必多磨牙了。”他忽然不笑了,又说,“来吧。”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剑光骤然闪动。 剑并未刺出,边上的枯树骤然绝地而起,箭一样射向远方,射向天际。 叶孤云骤然掠起,并不等他的剑刺出就孤云般飘动,飘向媚娘的棺木。 归西人笑了,冷笑。 “你居然还有心去在意死去的人。”他骤然刺出了一剑,也是唯一的一剑。 归西人杀人,绝不出第二剑。 一剑归西! 剑光刚闪出,叶孤云也感觉到咽喉骤然僵硬、冻结,似已无法呼吸。 他的身子不停往后退着,剑并未刺出。 他退的很快,那口剑刺得更快,他的身子忽然退到了墙壁。 后面已无路,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剑锋已逼近,死亡也已逼近,他没有看归西人,忽然静静闭上眼,等着剑锋刺进咽喉。 那种滋味是什么样?他忽然很期待。 他并未替叶小凤讨回血债,他会去那个地方,找到小凤告诉她自己的难处,同时也替归西人暗暗愉快,因为他真的很幸运,无论谁有这样的女儿,都会很幸运。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惨叫。 杀气顿消,杀意顿无,杀机顿死! 叶孤云睁开眼,瞳孔忽然收缩,握剑的手忽然握紧,依然未刺出。 归西人竟已死了! 他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叶孤云的咽喉,但他的剑却刺进了冰冷、坚硬的墙壁里。 他的胸膛冒出一口剑。 剑缩回,归西人倒下,然后叶孤云才看到一个人一口剑。 一个漆黑的人。 衣服漆黑,头巾漆黑,甚至连手上的剑也是漆黑的。 这人的手并没有露出来,一直缩在漆黑的衣袖里,这人的声音居然也带着种漆黑的味道。 “你变了。” 叶孤云承认也沉默。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有理由杀了他?”叶孤云看着这漆黑的眸子,又淡淡的说,“我并没有杀他的理由。” “你有理由杀他。” “我没有。”叶孤云目光从那口漆黑的剑锋上滑落至地,凝视着滴滴飘零的鲜血。 “你错了。”这人忽然又说,“你至少有两个。” “哪两个?” 这人抖了抖剑锋,鲜血从剑锋骤然消失,剑入鞘,这人才说,“一个是归西剑谱,一个是活着。” 叶孤云笑了,笑的却很苦。 这两个都不是很好的理由,特别是第二个,更不是。 这人冷冷笑了笑,“你真的不想活了?” 叶孤云凝视着棺木里的媚娘,他慢慢的走向她,凝视着那张美丽而诱人的脸颊,他深深吐出口气,久久没有说出话。 这人叹息,“想不到你真的已变了。” “人总是会变的。” “人无论怎么变,都不应该变得想死。” “那应该变得是什么样子?” “你还年轻,前面的路还很长,不应该这么堕落、落魄。”他蹲下从归西人身上摸出一本剑谱,又说,“而我却不能,我已老了。” 叶孤云忽然转身,凝视着这人的眼眸,仿佛真的有种衰老而疲倦之色。 他说,“那我该怎么做?去追求点什么?” 这人忽然说,“例如归西剑谱。” 他说到归西剑谱的时候,眼眸里已现出痴狂而兴奋之色,他将剑谱递给叶孤云,又说,“这就是你应该得到的。” 叶孤云没有接过去,甚至没有看一眼,一本震惊江湖的归西剑谱在他眼里,竟变得不屑一顾。 这人叹息,将头巾取下,就露出一张熟悉而苍老的脸颊。 每一根皱纹里仿佛都蓄满了说不出的忧患而痛苦,他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静静的瞧着他落泪。 叶孤云落泪。 他忽然笑了,笑的很吃惊也很欢喜。 他也发现这老人脸颊上的皱纹已多出十多道,以前的皱纹也更深了,是不是他过的不如意?过的太伤心?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在他脸颊上数着皱纹,所以他脸颊上皱纹的变化,天底下再也没有人比叶孤云更清楚了。 这老人赫然是叶孤云的老子,叶剑! 叶孤云只是淡淡的说,“您老还活着?” 叶剑点头,微笑,又将剑谱递给叶孤云,“这是剑谱,这是你应得的。” 叶孤云泪水涌出更多,他摇摇头,目光中痛苦之色更深。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事,自己的老子为什么没有死?叶孤云明明看到他尸骨。 他老子是不是心里有很多难以见人的秘密? 叶孤云没有问,也生怕知道这里面的痛苦而可怕的秘密,他只是淡淡的说,“我不需要这个。” 叶剑脸颊上的笑意忽然凝结成冰,厉声说,“你真的不肯要?” “是的。” 叶剑冷笑,“你一定要接受这剑谱,也一定要学会剑谱上的秘诀。” “为什么?”叶孤云又在后退,退靠在墙壁上,垂下头,他忽然发现他的老子变了,变得陌生而冰冷、残忍不已。 对别人很残忍,对亲人很残忍,也许对自己同样很残忍。 “因为你姓叶,我又恰巧是你的老子。”叶剑的目光又变得柔和,又说,“你学会这上面的剑法,再拿着这口剑,就会天下无敌。” 叶孤云沉默,沉默而痛苦,他脸颊上每一根皱纹里仿佛都蓄满了痛苦之色。 叶剑静静的凝视着他,苍老而衰弱的脸颊上痛苦仿佛更深,他只是静静凝视着叶孤云,久久才说,“我们牺牲的已够多,你为什么不能为我们姓叶的活下去。” 叶孤云慢慢的抬起头,“你还有一个儿子。” 叶剑叹息,“叶孤行?” 他笑的更加哀伤,又说,“自从几年前出去,就失去了踪迹,我找不到他。” 叶孤云又垂下头,凝视着归西人,他心里想到的却是归红。 叶剑沉默久久又说,“当今江湖大变,时势造英雄,你千万不能堕落,否则我们叶家真的就完了。” 他又说,“我现已得到灾星剑,也得到了归西剑谱,只要你点点头,当今江湖必会以你为尊,以后一定只听到绝代一剑,绝不会听到绝代双剑。” 叶孤云依然沉默。 夜色更深,天地间杀气已消散。 冷风掠过,尘土卷起,从他们身上飘过,又飘向远方。 叶剑瞳孔忽然收缩,他脸颊上肌肉骤然不停跳动,掌中剑忽然跌落,归西剑谱也跌落。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一口剑,从外面骤然到了里面,剑刺出,剑光一闪刺入叶剑的胸膛。 叶剑没有动,身子忽然倒下。 也就在同时,地上的归西人忽然弹起,剑光骤然狂风般飘动,将叶孤云身子护住。 归西人剑停下时,刺杀叶剑的人已掠走,香气也跟着消失。 叶孤云想追,却被归西人拉住,他说,“不要去追,我有话要说。” 叶孤云没有走,等他说下去。 归西人喘息着,“他拿去的是归西剑谱,但我还有一本剑。” 他不给叶孤云说话,又说,“你快去找归红,只要你好好待她,归西剑谱就是你的。” 叶孤云叹息。 归西人忽然又说,“你也许不想要归西剑谱,但你一定要将刚刚那人击败,那个人才是剑术超绝的人,我们见过几......。” 他的话并未说完,眼珠子忽然上翻,忽然死去了。 外面有人在冷笑,这人并未离去,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仿佛在等着叶孤云找他拼命。 叶孤云掠了出去,就吃惊的盯着这人。 这人竟是青云! 他静静站在那里,淡淡的笑,他以前从不笑的,叶孤云从未见过这人笑。 “你没有想到是我?” “是的。” “你没有想到的事还有很多。”青云冷笑着,又说,“你想不想听听。” 叶孤云点头,“你可以说说,但我一定还是会杀了你。” 青云点头,脸颊上依然带着笑意,又说,“你老子是我杀了,但他的确该杀。” 叶孤云没有说话,他的剑已轻轻抬起,剑尖斜指青云的咽喉。 “我没说完,你杀了我,一定会后悔的。” “哦?” “是的。”青云说的很肯定,又说,“我杀他,因为他将我老子杀了。” 叶孤云吃惊,等着说下去。 “你也许还不知道一点,你母亲是我老子的情人。”青云的眼睛忽然发冷,令别人发冷,他自己同样也很冷,他又说,“你老子骗我老子过去,易容成你老子样子,见你母亲。” 叶孤云咬牙,嘴角肌肉已跳动。 他显然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生怕自己忽然出手将青云杀了,可是他必须要听下去。 凝视着叶孤云的神色,青云淡淡的笑了,他仿佛觉得很满意,他说,“那一天正是七口剑去杀你全家的日子,所以我老子......。” 叶孤云讥笑,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老子成了我老子的替死鬼?” “是的。”青云居然也在愤怒,愤怒而痛苦,他说,“你老子将我叫过去,让我看了看,又让我跟在他后面做事。” 青云笑了,疯狂的笑了笑,又说,“他以为能瞒得了我,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出这秘密的人,你也许做梦都想不到的。” “是谁?” 青云没有说,慢慢靠向叶孤云忽然又说,“我没走,是因为你还有点人性,也是我的朋友。” “所以你要怎么样?” “我要跟你坦白,然后将这两样东西给你。” 他说给就给,竟将灾星剑与归西剑谱递给叶孤云,又说,“我杀你老子,并不是为了这两样东西。” 叶孤云怔住。 他没有想到青云也不想要这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在江湖中的价值无疑不是极为贵重,无论谁得到其一,那得到的好处必会很大很大。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二章 剑心未变 青云依然在冷笑,凝视着灾星剑、归西剑谱。 他没有想到叶孤云居然也不愿意要这两样东西,他以为天下间能抵制这两种至宝诱惑的人也许只有他自己,现在发觉错了。 叶孤云居然也不愿意要。 青云忽然说,“我人在这里,你想杀我替你老子报仇,就来杀我。” 叶孤云咬牙,眼角不停跳动,掌中剑久久才低垂,才说,“你为什么不杀我?” “因为我不杀朋友,更不会出卖朋友。” “所以绝不会将告诉你那秘密的人说出来?” 青云点头,他忽然将两件至宝放在地上,走向夜色,他的身子渐渐被夜色淹没。 叶孤云没有杀他,他也没有杀叶孤云。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乱,想不通的事情很多,青云为什么将两件至宝带走又折回?归西人为什么不杀自己,却舍命救自己? 他回去该如何向归红交代? 想到归红充满悲伤、痛苦的表情,他的心又在隐隐刺痛。 他叹息,正想去捡起这两样至宝,这个时候院子里忽然有了动作,棺木粉碎的声音。 叶孤云心一惊,纵身掠了进去,棺木果然粉碎,里面媚娘已不见! 没有人,也没有影子。 这人动作实在快的可怕,快的跟鬼似的。 叶孤云蹲下瞧了几眼粉碎的棺木,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也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音。 衣诀飘动的声音。 他忽然纵身一掠,又折回去,外面漆黑一片,依然没有人,叶孤云的脸色忽然变了。 灾星剑跟归西剑谱已不见了! 叶孤云纵目四顾,依然没有人,更没有声音,他在里面的时候,还听到衣诀飘动声音,很微弱,但到外面时,这声音已不见了。 四处林木安静无声,叶孤云的心渐渐下沉。 这人为什么不出现?是不是等着好机会再出手?也许他已离去,让自己在这里等着? 谁有这么好的轻功? 叶孤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人的名字,想到这人的名字,他的心沉得更深。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也许只有他有理由带走媚娘,又拿回灾星剑与归西剑谱,难道他也想得到这两样东西?想着将自己杀死,然后成为江湖中唯一的绝代一剑? 叶孤云叹息。 他希望自己想法是错的,因为值得他尊敬的剑客天下间并不多,白云是其中一个,也是最尊敬的一个。 尸骨已掩埋,江湖中人的尸骨,大多死在哪里,就葬在哪里。 叶剑也不例外。 叶孤云将他尸骨埋在那株枯树下,又将那株树找回来,安放在上面。 他离开时,无生院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树还是原来的书,院子也是原来的院子。 叶孤云抱着归西人走向那块青石,他不知道该怎么给归红解释,他希望她当场杀了自己,如果可以解开她的心结。 她依然躺在那里,并没有动,虚弱依然像是河岸边的泥。 她看着叶孤云过来,脸颊上的笑意骤然冻结冻死,她脸色变得仿佛是腊月里外面冻死的人那张脸。 叶孤云没有说话,靠在她边上。 归西人闭上眼,脸上显得说不出的安详而舒适,无论谁都看的出,这人一定死的很舒适,至少忍受的痛苦并不多。 叶孤云凝视着归西人的脸颊,暗暗叹息,这人的脸颊几乎美的出奇,身体也发育好的出奇。 这根本就不是男人,简直就是女人,而且是女人中的女人。 叶孤云目光渐渐落到归红的脸上,他要说话,却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归红绝不会相信。 星光照在她那苍白如死人的脸颊上,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流泪,然后忽然晕眩了过去。 初晨的阳光温柔洒满了窗户,归红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叶孤云在边上已守了五天五夜,除了米粥勉强从她嘴里放进去以外,她几乎什么也没吃,更没醒。 一个人如果自己都不想活了,是不是很难救得活? 叶孤云也没有吃多少,睡的更少,他除了在床边来回的走动,就是在桌畔喝酒,拼命的喝酒,墙角已堆满了大量酒坛,都是空的。 他食物吃的很少,几乎没有。 他为什么没有吃?只是拼命的喝酒?他难道也想要折磨自己?也许自己忍受折磨的同时,才能忘却心中的烦闷与哀伤。 外面已有人敲门。 门并没有关,叶孤云抬头就看到了白云。 白云的脸色很难看,难看而愤怒,他并没有等叶孤云说话就走了进去,他握起桌上的酒壶闻了闻,又淡淡的说着,“我在外面等你三天,你一直都在喝酒,所以我没有过来。” 叶孤云站起,又忽然倒下,他躯体的力量几近被烈酒冲净,目光变得暗淡而没有一丝活力,他此刻看来没有一丝绝代双剑的气势,更没有一丝剑客的样子。 他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过来?我在这里真的好没趣。” 白云点头,暗暗怜惜、同情。 外面站着一排侍卫,雁翅般矗立着,每个人的眼角都睁得很大,握剑的手紧紧靠在剑柄上。 白云招了招手,外面立刻进来十几个人,他们进来就忙着打扫清洁,男的忙着将酒坛搬出去,女人忙着清理着灰尘。 叶孤云笑了,“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好?” 白云面无表情,淡淡的说,“等你酒醒后,我再跟你说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叶孤云伏在窗户上,凝视着阳光,他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他努力摇摇头,又说,“你难道还想跟我比剑?” 白云摇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归红,淡淡的说着,“我只是想不通一件事。” “你说。” “她明明是在等死,自己也不想活了,你为什么要苦苦守着她,玩命折磨自己?”白云重重吐出口气,又说,“你这是何必?你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 “我怎么解释?” “你绝不是杀归西人的凶手。” 叶孤云笑了,“我说没说都一样,都无法救活她。” 他笑的已渐渐哀伤,又说,“一个人不想活了,无论怎么去救都是没用的。” 屋里打扫的人已离去,屋里变得很干净。 “你想不想要她起来?” 叶孤云点头。 白云又招了招手,外面进来几个女人,她们的动作都很轻也很快。 她们进来就娇笑着将归红扶起来,几人竟将她扶走。 叶孤云忽然站起,却被白云拉住,他说,“你不用担心什么,她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叶孤云点头沉默。 “这几天外面发生了很多事,你一定不知道。” 叶孤云点头,“你说。” “归西剑谱重现江湖,灾星剑杀人无数。” 叶孤云伏在窗户上呆呆的看着外面街道,上面赶集的人来来回回闲逛着,两边摆摊的人忙碌着招揽生意,买早点的地方排满了人,等着买油条,便宜的东西买的人就是多,所以排队的人特别多。 白云叹息,“你好像并不想关心这些。” 叶孤云沉默。 “可是媚娘......。” 这句话仿佛是根尖针,刺进叶孤云躯体里,叶孤云霍然转身凝视着白云,久久才说,“那天带走媚娘的难道不是你?” 白云吃惊,忽然站起,“哪一天,在哪里?” 叶孤云吐出口气,淡淡的说,“是我看错了。” “哪个地方?还有谁?” “我跟归西人决斗的那天,媚娘被归西人带了过去。” 白云点头,眼睛已发亮,“你继续说。” 叶孤云将那天从头到尾向白云说了一次,白云吃惊不已。 他凝视着地板,久久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你想到了什么?” 白云没有说话,依然沉思着,外面一个女人匆忙走了进来,俯身说,“不好了。” “你慢慢说。” “那个小姐走了。”她喘息着又说,“替她洗澡的两个女孩被她杀了。” “你看见她杀人了?” 这女人点头,垂下头不语。 “你下去。” 女人忽然慢慢的离去,却被叶孤云叫住,“她走之前说了什么?” 这女人胆子小,不敢说。 白云柔柔笑了笑,“你说便是,我准你说了。” 女人点头,才说,“让我们传话给叶孤云,它日相见必会讨回血债。” 叶孤云垂下头,暗暗忧伤。 白云微笑,“她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白云点头,摆了摆手,这女人慢慢的退了出去。 “你想到了什么?” 叶孤云满嘴发苦,心却在刺痛,晨风从外面吹进来,他脑子疼的几乎要裂开。 白云倒了杯热茶给叶孤云,“你很需要好好休息。” 叶孤云点头,眼里露出歉意,又说,“我......。” 白云微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你是人,并不是神,何况就算是神,也有犯错的时候。” 他自己也喝了口茶,久久才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跟归西人决斗的事了。” 叶孤云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而是江湖中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的。” 叶孤云怔住。 脸颊上的酒意已消失,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发亮发冷,“江湖中还说了什么?” 白云笑了,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忽然说,“你看起来需要几个对手。” “哦?” “他们都认为你拥有灾星剑、归西剑谱,而且都想杀杀你。” “谁?” “关外三虎。”白云又说,“这人已在你隔壁呆了两天,一直没对你下手。” 叶孤云点头,他手里茶杯忽然消失,掌中骤然出现一口剑。 他的剑明明在墙角,现在却已到了他手里。 白云点头,伸手一礼,“请。” 外面雁翅般矗立的人已不见,所有的人都已不见,叶孤云走出去,就看到了三个人。 三个人每个人都独占一面窗户,插手冷笑。 白云没有看他们一眼,远远的瞧着,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将剑刺进叶孤云躯体里,也希望叶孤云将剑刺进自己躯体里,那种血脉贲张的刺激,他好久没有尝试过了。 墙壁边还矗立一个女人,秋风般萧索而寂寞。 “是你?” 秋月点头,“是我。” 她慢慢的倒杯茶,递给白云,又说,“我们回来了。” 白云微笑不语,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一定会将小叶的事说出来。 秋月也知道白云在等着,她对白云的了解,也许比对自己的了解的还要多,她想了想才说,“小叶在小叔那里过的很开心,长高了很多。” 白云笑了。 他心里也暗暗酸楚,自从媚娘死去,小叶一直闷闷不乐,连捣蛋的事也少做了很多,一个孩子如果不做几件捣蛋的事,大人也会着急的,特别是像白云这样的大人。 他表面上看到白小叶用剑杀人,极为不满,但内心却是狂热的。 至少他认为自己的儿子很男人。 身在江湖,一生中不杀几个不争气的败类,那就真的白活了。 秋月等到他脸颊上的笑意渐渐平息才说,“小少爷还学会了小叔很多暗器。” “他居然学会了暗器?”白云眼角皱纹里已有了笑意。 秋月点头,又说,“小叔让他去打猎,想吃什么,就打回来让小叔做。” 白云苦笑,忽然说,“你先回去,回去慢慢跟我说。” 秋月点点头,慢慢的走开。 这个时候,窗户里三个人忽然掠了出来,恶虎般扑向叶孤云。 叶孤云冷笑,等着。 他们定在他不远处,其中一个鼻子很趴,身材却很壮硕,这人冷笑一声,忽然说,“叶孤云?” “正是。” “据说你杀了归西人?” “正是。” “我们那放心了,找对人了。” “正是。”叶孤云的剑慢慢抬起,剑尖斜指咽喉,又说,“你们很想得到剑谱跟灾星剑?” 这人点头。 他点头的同时忽然看见剑光一闪,后面两人的脸色骤然惨变,惨变如死人。 他们同时看到前面的人倒下,一口剑直直刺进咽喉,又从后边穿出。 脊椎骨竟已被剑尖刺断! 后面两人显然很吃惊,没有想到之前弱不禁风的酒鬼,竟能刺出这么可怕的一剑。 “你们为什么不出手?”叶孤云冷笑,“你们岂非为了归西剑谱来的,只要杀了我,就可以得到归西剑谱。” 两人的眼睛已发直,身子慢慢后退,其中一个眼睛很小,嘴巴也很小,但牙齿却紧咬,他的手慢慢伸进怀里,仿佛已握住一样东西。 他握住那样东西的时候,他的心立刻变得温暖而满足。 叶孤云讥笑,他仿佛没有看到。 这人忽然一笑,那只手忽然伸出,用力一撒,一阵轻烟飘出,同时剑光已飞起,剑光飞舞,轻烟骤然消失,远去,仿佛被一场狂风卷走,卷死。 这人脸颊上的笑意骤然僵硬,硬死,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抽动,“我们果然杀不死你。” “可是你们还有机会。”叶孤云又说,“你们还没死,而且你们两人还未出手。” “我们不用出手了。”这人笑了,脸颊上已露出讥诮之色,仿佛在笑自己的愚钝无知。 他们在夜色里看着叶孤云倒在地上,醉的像条野狗,也像野狗一样满地乱吐,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去杀?那个时候去杀岂非更正确?现在去杀实在不是很好。 叶孤云静静等着拼命,他已快无法忍受得了,他已好久没有跟别人拼命。 剑尖在晨风中轻颤,鲜血滴滴飘零。 “我们不要了。” 叶孤云摇头,“你们现在已迟了,现在不想要,也得要。” “你逼人太甚!” “没错。”叶孤云冷笑,“我叶孤云杀人无数,只要看着合适,我就杀,绝不会挑剔。” 白云笑了,他慢慢走了过来,又说,“你不能放过他们?” “不能。”叶孤云说话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而无情,他说,“我现在忽然很想杀人,他们正好是我想杀的。” 白云闭上嘴,静静靠在一侧。 他知道叶孤云绝不会放过他们,也明白此刻叶孤云的心就仿佛是久不上阵的将士,对杀敌已有种莫名的冲动。 叶孤云冷冷说,“你们为什么不在夜里杀我?” “因为我们不敢。” “为什么?” “绝代双剑都在这里,我们出手绝不敢掉以轻心,出手决不能有一丝行差踏错,否则我们死的也许会很难看。” 叶孤云又在冷笑,“难道现在你们还不难看?” 两个人闭上嘴,相互看了看,这两人同时点头,点头的同时两人的手同时出手,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的。 剑光一闪,两道剑光骤然刺向彼此的心脏。 叶孤云讥笑,冷笑,剑刺出,剑光闪动。 那两道剑光顿无,剑气顿消,两人的脸骤然扭曲变形,两人的躯体倒下时,忽然从中间断开。 竟已变成两截! 风掠过,血腥四处飘散。 白云点头,微笑,“你果然还是没有变化。” “我本来就没有变化。”叶孤云又说,“但你生怕我有变化。” 白云点头。 “你害怕失去一个剑道对手。” 白云点头。 “你本来想杀了他们的,但是你没有那么做。” “是的。”白云的冷笑,“他们晚上在你外面偷偷摸摸的,我就在外面走动了几下。” “有你白云在,他们绝不会出手的。” “也许。” “你现在看到我的样子,是不是很愉快?” “是的。” 叶孤云冷笑,又说,“你现在跟我决斗,也许会更愉快。” 白云点头,忽然说,“我正有此意,无论我死在你手里,还是你死在我手里,我们两人都不会有所遗憾。” “没错。”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盯着白云的咽喉,“那请吧。”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双剑合力 晨风阵阵。 剑锋在晨光里颤动,他们的心也许比剑锋颤动的更加猛烈。 无论谁遇到叶孤云这样的剑客对手,肚子里的心都会不由颤动,遇到白云颤动的也许更加猛烈。 叶孤云冷冷盯着白云,又说,“我们之间的确该分个高下。” “是的。”白云承认这一点,他又说,“我知道你很想杀我,想的也许快要发疯。” 叶孤云也承认,他的确想的快要发疯,掌中剑轻颤的也快要发疯,他盯着白云的手久久才说,“你的手为什么没有握剑?” “我的手握剑时才是杀人时,我现在还没到杀人时。” “什么时候到?” 白云冷笑,“快了。” “现在我去杀你,就会到了杀人时?” “也许。” “好。” “好”字刚出口,他的剑刺出。 剑光骤然刺进白云躯体,鲜血飞溅,白云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冰冷、僵硬而冷静,他的手并未握剑,更未握别的。 他出手竟已慢了! 出剑慢的人,就得死。 他没有死,心更没有死,剑客杀人的那种杀心,甚至连脸上都没有现出一丝失败之色。 胜利的人本该愉快,因为这就是剑客心中的一种甜点、刺激,更是一种享受、满足,而他没有。 叶孤云居然一样也没有。 剑缓缓拔出,他脸颊上肌肉已扭曲,鲜血从剑锋滴滴滑落,剑尖慢慢低垂,握剑的手竟已渐渐松弛。 他凝视着肩膀上定入的发钗,久久才说,“我败了。” 白云没有看他一眼,也在凝视着那枚发钗,淡淡的说,“何败之有?” “我出剑没有杀了你。” “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白云的目光忽然锐利如剑锋,冰冷而发冷的剑锋,又说,“你明明可以杀了我的,可是你没有出手。” “是的,所以我败了。” “是什么原因造成你出剑心软?” “是小钗,叶小钗的钗。”叶孤云并未说出这句话,但在心里无疑已起伏了很多次。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鲜血从剑尖滑落,滑落的很慢。 晚风卷起一片落叶骤然撞向叶孤云的脸颊,力道大的像是被人活活掴了一巴掌,叶孤云没有动,那片叶子又忽然离开,到了白云的手里,白云捏着那片叶子,久久才叹息。 “你没有败。” “为什么?” “因为败的是我。”白云不等叶孤云说话,又说,“因为我们未决斗时,我已没有杀气,更没有杀意,我对你的杀心已乱了。” 叶孤云慢慢抬头,凝视着白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白云又说,“你一定看得出那枚发钗是谁的?” 叶孤云点头,他无法忘却,那是媚娘的。 那枚发钗也是他亲手插在媚娘发丝上的,他又怎能忘记? 白云又吐出口气,久久又说,“所以我们都败了,都败给了彼此。” 叶孤云沉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种杀人的冲动才平息下来,他轻轻将那枚发钗取下,就静静的凝视着。 晨风掠过,衣诀轻轻飘动,发丝在脸颊上滚动,他们看起来说不出的落魄而无力。 永远不败的绝代双剑终于有了败的一天,可是又有谁想得到他们会败给了自己? “收到这根发钗时,也收到了一封信。” “什么信?” “决斗的信。”白云忽然将信交给叶孤云。 鲜血从躯体上滑落,他仿佛没有一丝疼痛,叶孤云暗暗叹息。 信上的内容并不多,很简单的一句话。 醉仙楼,正午。 下面署名是七大剑派。 叶孤云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 “结果呢?” “我去了,长须道人指明要你前去,否则见不到媚娘的尸骨。”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现在他们一定还在。” “是的,一定会在。”白云目光闪动,忽然又说,“他没有理由不等我们。” “是的。”叶孤云忽然咬牙,冷冷笑了笑,“他们这些名门正派人士,也许并不是那么正派。” 白云沉默。 目光已落到远方,阳光漫天,苍穹下美丽如画。 河水在秋阳下灿烂如黄金。 正午的阳光并不强烈,河水轻拍河岸的泥土,仿佛是母亲抚摸着孩子的脸颊。 醉仙楼并不是在街道上,是矗立在水中,四处环水,所以没有轻功的人去不了醉仙楼,不是江湖中有名气的人也去不了醉仙楼,黑道人士更去不了。 来这里的人非但是江湖中正派人士,而且也是一流高手。 叶孤云矗立在河岸边,静静凝视着醉仙楼。 他看不清上面有什么人,但他知道上面一定有人,这是他的直觉,他说,“长须道人还说了什么?” “见不到你,绝不会将尸骨还给我。” “尸骨在他手里?” “一定在。”白云又说,“我亲眼看到的。” 叶孤云点头,又说,“那他想得到灾星剑还是想得到归西剑谱?” 白云摇头,“不知道。” “也许他们两样都想要。” 白云讥笑,他讥笑的是这么名门正派与黑道,也许都一样,都是一样的肮脏不堪,黑道只不过不要脸而已,也许比正派活的更愉快点,因为天天活在虚伪面具下,人的本性被压抑久了,一定也不是件舒服的事,一定会变得很疲倦,更厌恶。 其实他们这么假装正派黑心黑肺的人,活的很可怜。 叶孤云咬牙,“我们过去见他们,你先将媚娘尸骨带走,不用理会别的。” “好。” 叶孤云身子忽然飘动,孤云般飘了过去。 白云在后面跟着,他的心渐渐发冷,因为他忽然明白了叶孤云的决心。 他岂非用自己来换媚娘尸骨?尸骨带走,那他人呢?是不是受制于这些虚伪人士手里? 白云吐出口气,他希望这次将事情安排好以后,能好好陪叶孤云喝两杯酒。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谢他,还是他应该感谢自己。 楼阁畔涟漪纵纵,叶孤云还未进去,已见到里面剑光闪动。 “有意思。”叶孤云停下脚步。 白云冷笑,“他们自己乱套了,也许我们应该去杀光了他们。” “你下得了手?” “我杀人很挑剔,遇到对的人,一定会杀,遇到不对的人,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去杀。”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但今天不同。” “今天有什么不同?” “今天是个杀人的日子。” “哦?” “我也很想杀人,特别是遇到你以后,我的剑......。”白云目光忽然逼视着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苦笑,“我明白你的。” “你明白我?”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的剑杀不到我,一定不舒服,想着去杀别的人。” 白云大笑,笑的河水里涟漪起伏更加剧烈,他说,“知我剑者,只有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了。”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何尝不是我的知己?” “哦?” “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剑心?” “当然知道。”白云叹息,“我又何尝不知道你想杀我?想的发疯想的要死,你杀不到我,积压在心里许久的杀机,也许只有泄在别人的身上。” “是的。” “可是现在我们还不能这么杀他们。” 叶孤云没有回答,呼吸已急促,握剑的手握的很紧,竟已咯咯作响。 “你忍不住了?”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找媚娘,我杀人。” 他说完不等白云说话,自己已剑一样刺了进去,剑光飞虹般刺出。 里面已有三个人惨呼着倒下。 里面的人骤然没有人在动手,每个人都已停下,瞧着叶孤云,瞧着叶孤云手里的剑。 他不让白云说话,是因为他也很想去杀人,想的也许比他自己更剧烈,也更疯狂。 两个绝代的剑客,也许真的有着同样的杀气、杀机、杀意,他们彼此都想着杀死对方,都无法杀死,也不能去杀,但心里的杀机、杀欲却无处释放,所以他们要想着去寻找对的人去释放。 杀欲杀机已在释放! 剑尖在滴血!人孤孤单单的站着! 无论什么人都看得出这是谁,江湖中也许只有这么一个孤孤单单的人,孤单的简直不是人。 四个人倒下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死在这口剑下。 楼阁很大,中间却只有叶孤云一个人。 叶孤云笑了,冷笑。 身着道袍的一群人在不远处死伤的很严重,活着的能喘气的几近没有,前面只有一个人矗立着,发丝斑白,长须斑白,握剑的手已轻颤,背脊拂尘迎风飘动,一双眼睛冷冷盯着叶孤云,仿佛恨不得将叶孤云活活盯死,盯死十次。 叶孤云慢慢走了过去,“贵姓?” “贫道长须。” 叶孤云笑了,“原来你是长须。” “是的。”长须道人冷笑,又说,“你让我等的好苦。”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却盯着其他六个地方的人,六个地方人都握住剑,每个人的心里仿佛都有恨意,恨的很深也很要命。 剑在滴血,活人的手上都滴着死人的血。 叶孤云瞧了一眼,“我来的并不晚,至少你还没有死翘翘。” 长须道人咬牙,眼眸里似已因过度愤怒而迸出了凶光,“可是武当派的人却......。” 叶孤云冷笑,“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你们回去总有报复别人的机会。” 长须道人咬牙,久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白云没有进去,纵身掠了上去,这里正是最高处,也是最安静的地方,房间很小,里面居然很昏暗,昏暗而幽静。 门推开,白云慢慢走了进去,他希望自己的运气要好点。 他的运气并不是很好,神案上只有香炉,没有水果。 叶孤云看不到神龛里供奉的是什么神,只看到神案前的蒲团上安坐着一个奇怪的人。 他是个光头,头上有很多香斑,却偏偏不像是和尚,因为身上穿着八卦道袍,掌中也有拂尘,可他却也不像是道士,因为他手上握住的却是论语。 白云知道他绝不是书生,天底下决没有这样的书生。 白云停在不远处,静静凝视着这人。 屋子里烟雾缭绕,这人静坐在蒲团上,就仿佛是死人,因为他实在很安静,安静而死气沉沉的。 风从门外吹进来,立刻停下,这里面仿佛有种神秘而奇异的力量。 白云吐出口气,将额角冷汗擦净,他不离去,是因为他闻到了棺木的那种味道,只要有棺木,媚娘一定在。 这人一只手忽然在身前画了个十字,又淡淡的说着,“愿天主保佑你。” 白云怔住。 他彻底傻了,他是和尚?是道士?是书生?还是天主教的信徒? 江湖中有这样的习惯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死不死活不活的人。 无道。 想到了这个人的名字,白云的手忽然多出一口剑,他忽然说,“你是无道?” “非也,非也。”无道又说,“有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有,无道就是有道,有道就是无道。” 叶孤云点头,但他心里不明白这人的话。 “你听懂了?” “我听不懂。” 无道笑了,又说,“那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 无道不笑了,“我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你四不像。”白云笑了笑又说,“不像和尚,不像道士,不像书生,不像信徒。” “那我像什么?” “像死人。” 无道的脸色变了,掌中那本论语竟已扭曲变形。 “我可以让你变成死人,你信不信?” “你最好不要将我变成死人,否则的话。”无道冷冷笑着。 “否则会怎么样?” “你也会变成死人,说不定死的很难看。” “可是我现在很想杀人,无论我遇到的是什么人,我都想去杀杀的。” 他说杀就杀,剑刺出。 无道惨叫一声,身子已飘了出去,大喝着,“是绝代双剑!” “没错。” 他身子飞出时,鲜血一路也飞了出去。 白云慢慢的将布幔拉开,一口棺木现了出来。 他希望棺木里躺着的是媚娘。 叶孤云矗立在长须道人的不远处,心却早已飞到了上面,他已听到了声音。 一个人从上面飞出,重重落入河里,忽然没有了动静,河水流的很慢,但这人绝不会活着的。 因为他很相信白云出剑。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天下间有把握从他剑锋下逃过的人,也许没有。 叶孤云自己也没有把握。 峨嵋派里都是女人,长的非但很好看,而且出奇的冰冷,冷的像冰山之巅的山峰,可是多少人知道她们内心在夜色里怎么样的?也许狂热的几乎要发疯。 叶孤云瞧着她们,目光中充满了怜惜之色,她们死伤也不小,能喘气的只有五人。 最前面的是个年龄最大的,偏偏却是最美的,也是最冷的,冷的像是多年得不到爱情的寡妇,已没有了人性人味,她说,“你看我做什么?” 叶孤云没有说话,目光中怜惜之色更浓。 “你可怜我们?” 叶孤云没有否认,他点点头,又说,“是的。” 冰冷的眼睛中又飘起了恨意,她咬牙,“为什么?” 叶孤云笑了笑,“因为真的很可怜,特别是受伤的女人更可怜。” 他不让这女人说话,又说,“你看看细品嫩肉的,多可怜,我从未见过这么可怜的女人。” 这女人已在喘息,又说,“那你没见过我们的可怕?” 叶孤云苦笑,“也许你们并不可怕,只要你们做一做善良的事,就会变的很可爱。” 他笑着不让这女人说话,又说,“只要你们肯做,一定很受男士们欢迎。” “小兔崽子,敢冒犯老娘。”话语之中,这女人骤然刺出一剑,刺向叶孤云的胸膛。 名门正派的功夫,大多不是花拳绣腿杀不了人的,但对付叶孤云这种人,好像尚且不够。 华山派的就在叶孤云后面,他们死伤的当然也很重,但脸颊上已露出了笑意,因为叶孤云说的没错,真拿捏着那几句话回味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别的事。 剑锋刺到叶孤云躯体不足半寸时,这女人忽然傻了,剑尖前面的人明明是叶孤云,忽然变成另一个人,这人赫然是华山派的人,剑刺进这人咽喉,这人脸上的笑意骤然冻结,倒下去时,那只手还在指着这女人的脑门,嘴里嘶嘶响着,竟已说不出半句话了。 这女人大叫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是......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四五道剑光骤然刺进她躯体,她连哭喊的声音都没有,就忽然倒下,倒下的时候正面对叶孤云。 叶孤云倒抽了口凉气。 如果有人在夜色见过真正的凶残女鬼,那就很容易联想到她现在的样子。 剩下的峨嵋派弟子咬牙,只要能喘气的,都已握剑刺了过去,华山派几口剑当先一人忽然大喝,“退出去,快。” 叶孤云吐出口气。 两大门派忽然消失,七大剑派顿时已剩下五个。 叶孤云盯着剩下的其中一个剑派,这里的人最多,傲气最重的一个,死伤当然最少了。 他说,“你们是崆峒派?” “正是。” 他们的衣着道士不像道士,和尚又不像和尚,这人握剑慢慢的逼近叶孤云,“你是叶孤云?” “正是。” “在下代掌门冲天池。” “久仰久仰。”叶孤云苦笑。 “幸会幸会。”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四章 假仁假义 冲天池凝视着两大门派先后彻底出去,才说,“看来阁下又少了两个门派对手。” “也许是的。” “可是依然还有五大剑派要对付你。” 他面对叶孤云,并没忘记提醒这里还有很多高手要杀他。 叶孤云点头,冷笑,“我已看到了。” 冲天池也笑了,笑的狡黠而刁钻,他又说,“其实你有点后悔了,是不是?” “为什么?” “因为可以等我们自相残杀到最后,在进来的。” “不行,我必须要先进来。”叶孤云摇摇头,又解释着,“你们自相残杀,是因为你们有了对付我的法子,所以才不需要这么多的人对付我。” 他冷冷笑了笑,又接着说,“只不过这个法子,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所以要看看。” “你看出来没有?” “目前还没有。”叶孤云目光四处扫动,并没有发现什么。 他没有发现什么法子,并不说明没有,看不见的法子才是可怕的法子。 叶孤云不得不说,崆峒派的确是最聪明的一派,因为他们死伤几乎没有,他们显然等别人死伤差不多再出手的。 “你不用看的,因为你无法看到的。” 叶孤云看了看武当派的长须道人,长须道人点点头。 昆仑派、点苍派、青城派这三派也点点头,表示同意,都没有说出用什么法子。 叶孤云沉思久久,“我人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 冲天池笑了,“我并不是想杀你,是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叶孤云笑了,他摆摆手,“我本就没有灾星剑,更没有归西剑谱。” “你不用骗我们。”冲天池又笑了,“我们都知道你跟归西人决斗,活着的人是你,当然归西剑谱在你手上。” “你们都想要?” 冲天池摇头,“我们都不想要。” 叶孤云冷笑,“你们不想要,却拼的你死我活?” 冲天池点头,又解释着,“我们只想将这剑谱跟剑送至少林寺里,永远不出少林,永远都不要在祸害江湖。” 叶孤云摇头。 “你不信?” 叶孤云依然摇头,他说,“不是我不信,而是没法子相信。” 冲天池微笑,掌中剑缓缓入鞘,又说,“我们并不是恶人,我们是名门正派,绝不会做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事。” 也许名门正派都有一嘴过得硬的假仁假义,来维护自己的尊严与脸面,背地里也许在做很多连黑道都做不到的龌龊事,不但缺德,也很丢人。 这人岂非正是如此,玩命将自己脸面、形象说的很伟大很神圣,看起来好像令别人很信服。 撕开这些人的脸面,其实跟黑道没什么两样,都是一群为了剑谱跟剑而拼命恶棍罢了。 叶孤云暗暗笑了笑,外面又在拼命,剑光闪动,嘶叫纵纵,鲜血飞溅间,一个人重重的撞了进来,倒在地上就忽然不动了。 她的眼睛里依然极为冰冷。 叶孤云叹息。 “你可怜她们?” “也许我该杀了她们的。” “这就对了。”冲天池又说,“像她们这些披着羊皮的恶棍实在死不足惜,死有余辜。” “哦?” “其实我们都已知道她们心怀不轨别有用心,所以就算她们死光了,我们都不会理她们一下的。” 叶孤云讥笑不语。 他明白这些人所说的话,说不定比他掌中剑还要纯熟老练,根本不用思考,就可以说出这么多道貌岸然温文尔雅的话来,其实他们内心呢?又有何其肮脏不堪? 也许这就是江湖,永远都被这种道貌岸然的事与人死死挡着,因为他们是大侠,所谓的大侠,就是他们这群既会说又会做,关键还不留一丝痕迹,满口仁义道德的侠义心肠。 叶孤云没有跟他争辩,因为他知道争辩不过他们,他们永远都是正义的化身,永远都是对的,到最后他们杀了自己,会在外面说自己下流、败类,被他们消灭了,是替江湖除害,是替江湖造福而已。 叶孤云肚子里已有吐意。 外面剑光消失,拼命已结束,剩下的一人慢慢走了进来,倚在墙角喘息,他仿佛时刻都会倒下死去。 冲天池微笑向她招招手,“过来。” 这人点头,挣扎着走了过去。 冲天池微笑着说,“你辛苦了,你也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剑骤然刺出,剑尖刺进这人咽喉,一剑毙命,倒下去时,他的话才说完。 “好一招冲天一刺,绝对盖世无双,天下还有谁能抵挡这一剑?” 说话的是长须道人,他豪气的大叫了一下,玩命拍了冲天池的马屁,这一下拍的绝对不错。 冲天池已笑了,脸上已现出得意之色。 叶孤云叹息。 他胃部忽然已在剧烈起伏,他已要呕吐,他不能呕吐,所以他要杀人。 剑刺出。 冲天池忽然倒下。 剑尖从他咽喉拔出时,他脸上的得意之色还没有一丝消散,直到倒下时,脸颊上的肌肉才渐渐抽动,渐渐扭曲。 后面五个人骤然刺出一剑,五个人都是高手。 他们刺的方向都是致命要害,有两口剑刺的方向是咽喉,另外三口剑却是刺向心脏。 换作别的人,一定逃不过去的,这五口剑就算没有什么名气,但他们的剑法一定不会差的,因为他们能来醉仙楼,能来醉仙楼的人,都不是宵小之辈,可是他们错了,遇到的是叶孤云。 叶孤云一步都能杀七人,七个江湖中有名的剑客,每一位都是负有盛名的剑客。 五道剑光骤然顿消,五个人顿死。 叶孤云横剑望着留下来的四五人身上,只是冷冷的笑着,并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有时比说出的任何话还要管用,剩下的人后退闪身掠起,箭一样射了出去。 他们竟已逃了! 叶孤云冷笑。 他笑的是这些可怜巴巴的君子,所谓的大侠,到头来还不是一样,遇到危险的事,一样玩命逃走,什么满口仁义道德都已不见。 地上的尸骨已够多,大地已够红。 秋风从冰冷而僵硬的尸骨吹过,显得说不出的萧索而凄凉。 长须道人拉了拉衣襟,倚在墙壁,又说,“叶大侠出手果然够威风,够霸气。” 叶孤云依然在笑,笑的些许哀伤,替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君子哀伤,他忽然说,“我将他们杀了,你一点也不心痛?” 长须道人摇头,又说,“我为什么要心痛。” “他们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这群下流无赖地痞流氓,怎么会是我的朋友。”长须道人居然笑了,欣赏着他们的尸骨,久久又说,“叶大侠杀的好,替江湖除一大害,替江湖造福,实在是我们江湖中人的福气。” 叶孤云咬牙冷笑,他不愿再呆下去,因为多呆一刻说不定发疯,跟这些人交往,实在令人厌恶。 所以他忽然说,“我已来了,我要的东西在哪里?” 长须道人微笑,久久才说,“叶大侠也是通情达理之人,可怎么也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礼尚往来,来而不往非礼也。”长须道人依然在微笑。 叶孤云冷笑,“原来你要讲条件?” 长须道人微笑,“我们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对叶大侠没有什么损失。” “交出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是的。”长须道人笑了笑,又说,“这对你而言,并不算是很为难的事。” 叶孤云点头。 长须道人又说,“孰轻孰重,叶大侠应该比我们看的更明白。” 叶孤云讥笑,“你们将尸骨放在醉仙楼里?” “是的。”长须道人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那你不怕别人带走?” 长须道人笑了,“我不用怕,因为我们都想到了。” “你想到了什么?” “绝代双剑一定会同时出现,一个在跟我们周旋,另一个一定在找尸骨。” 叶孤云沉默。 他说的没错,难道白云在上面会有危险?他不由替白云暗暗忧虑。 长须道人笑意不变,又接着说,“所以叶大侠不用担心别的事,我们该想的都想好了,只差你拿出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了。” “看了你们挺会替别人着想的。” 长须道人微笑不语。 “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难道有对付不了的人?” “当然有,而且很有可能。” “谁?” 长须道人微笑伸手邀请,“请。” 他邀请的方向正是窗户,叶孤云慢慢的走向窗户,凝视着外面。 秋阳下河面灿烂如金,说不出的温柔而迷人。 没有人,只有风。 “你让我欣赏风景?” “决没有,我们还没有那种闲情逸致。”长须道人又说,“叶大侠看不见的,在下可以说出来给你听听。” 叶孤云点头。 这个时候,上面已有声音,剑气破空的声音。 叶孤云的心隐隐跳动,他已在替白云担心,上面的人是什么人?能与白云拼成这样的,天下间还有谁? 若不是归西人是他亲手埋葬,他几乎将这个人当成是归西人。 长须道人微笑,“这上面的人是剑客春宵。” 叶孤云怔住。 为什么会是春宵?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他也想得到这口剑跟这剑谱?他并不是正道人士,他又怎么过来了?难道不怕正道人士追杀他,近年来他在江湖中的名声,几乎跟恶魔差不多了。 靠杀人赚钱的人,杀的人绝不会少,而他杀的只是多的过分而已,所以江湖中要杀他的人一定也很多。 突听“砰”的巨响,一面窗户骤然撞开,落下,剑光闪出,剑光之中已有两条人影箭一般射出,射向远方。 叶孤云呼吸几乎已停止。 这两人赫然一个是白云,一个春宵。 长须道人微笑,“贫道没有欺骗叶大侠,这里早已布置好了,只等叶大侠交出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了。” “我交出去以后......。” 长须道人笑了笑,又说,“那就皆大欢喜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已是朋友,好朋友在一起,就像自家人一样。” 他笑了很愉快,因为他已将叶孤云所有退路封死,叶孤云没有回头的余地。 叶孤云忽然说,“你为什么要找春宵过来?” 他相信春宵绝不会自己来的,春宵一定是他们找来的,可是他错了。 长须道人眨了眨眼,又说,“我们没有找春宵,是春宵找我们的。” 叶孤云吃惊,“他为什么找你们?” “因为想找你决斗,而且生怕你死在我们手里。”长须道人又说,“我们并未花钱请他。” 叶孤云叹息,久久又说,“那我想看看媚娘尸骨在哪里?” “这个好说。”长须道人点点头,往外面拍了拍手。 这个时候,下面已有四人掠起,抬着口棺木,棺木打开,媚娘正安安稳稳的睡在里面。 叶孤云吐出口气。 四人忽然又掠了出去,动作很快,抬着这么重的棺木能施展这么快的轻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四个人显然也是极厉害的角色。 四个人消失,长须道人才着,“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交易了?” 叶孤云沉思,他久久才看了看其他三大门派,这三个门派正是昆仑、点苍、青城。 他眨了眨眼,又说,“那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该告诉你们之中的谁?” 没有人说话,他们好像忽然变成了哑巴。 这些人忽然冷眼瞧着彼此,连长须道人脸颊上都没有一丝笑意了。 叶孤云讥笑,“我现在要说了,你们想听的可以快点过来。” 几大门派慢慢靠了过去。 叶孤云闭上了眼,不忍再看下去了。 他们果然过来了,但叶孤云已听到他们握剑的手指咯咯作响,似已要将剑柄握断。 叶孤云长长吐出口气,又说,“你们都过来了。” 没有人说话,他们之中呼吸有的已不稳。 “那我说了。”他依然不忍再看。 就在这个时候,这里骤然变成了地狱,充满杀气、杀意,杀人与被杀的声音骤然同时响起。 叶孤云清晰听到有人的骨头削断时发出的那种声音,那种声音实在太可怕了。 他擦了擦飞溅到脸颊上的血迹,就坐下慢慢等着。 这些人又在拼命,不等到拼结束,这些人是绝不会停手的。 他忽然觉得这些人真的很可笑,他睁开眼的时候,当然已看到了活着的人,这群道貌岸然的翩翩君子们,已寥寥无几。 长须道人没有死去,胳膊断了一条,斜倚在墙壁喘息,见到叶孤云凝视着他,就淡淡的笑了笑,好像说明一下自己还活着。 叶孤云点头。 剩下的人只有三个人,那两人手握住手,紧紧靠在一起,一起抵抗,一起杀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还活着,可是他们一人断了一条腿,一人断了一条胳膊。 叶孤云凝视着这两人,淡淡的说着,“两位贵姓?恭喜你们还活着,恭喜你们苦尽甘来了。” 其中一人笑了笑,“昆仑山长亭令叶大侠见笑了。” 另一人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勉强挤出笑意,“昆仑山长玉见过叶大侠。” 叶孤云点头,微笑,“你们快点过来。” 长须道人急了,“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好东西,千万别告诉他们在哪里,让他们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以后,整个江湖就要......。” 长亭长玉咬牙,目光中似已迸出火花,却始终没有说出话。 叶孤云淡淡的说,“整个江湖会怎么样?” 长须道人忽然说,“整个江湖就会乱套,就会倒大霉了。” 长玉忽然破口大骂,“他说谎,千万不要相信他。” 长亭冷冷笑了笑,忽然说,“这人不老实,在夜里勾引良家妇女,找女人不给钱,跟乞丐抢剩饭,打呼噜声音大得连猪都想杀他,......。” 叶孤云笑了,笑意里带着难以形容的讥讽、讥诮。 原来他们的真面目连地痞流氓都不如,长须道人扬天大笑,笑的鲜血骤然飞出,然后忽然倒下,一动不动了。 他竟已被活活气死过去了! 叶孤云笑了,“原来你们运气真的很不错,我实在恭喜你们。” 长亭长玉微笑着走了过去,凝视着叶孤云,久久才说,“叶先生现在可以说出在哪里找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了。” “很乐意之至。” 长亭长玉笑意更浓,等着叶孤云说出下落。 叶孤云微笑,沉思久久才说,“我说出之前,要告诉你们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他淡淡的说着,淡淡的笑着。 长亭脸颊上肌肉剧烈跳动了几下,目光忽然扭曲,人也跟着倒下,倒在地上只是动了两下,忽然不动了。 长玉被他活活拉到地上,挣扎着起来,飞出一脚,将他踢飞,冷冷笑了笑,“现在总算好了。” 叶孤云不语,静静的凝视着这人。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叶孤云摇头。 长玉愣了愣,勉强自己站起,又说,“难道你不想得到媚娘尸骨?” “你还能让我看到媚娘尸骨?” 长玉点点头,但脸色已变了变,他看了看窗外,又说,“带上来。” 没有人上来,那四个人并没有上来。 他想不通,心渐渐发凉,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上来? 叶孤云笑了,他不在看他一眼,纵身掠了出去。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五章 桃子般的女人 叶孤云掠出,矗立在秋阳下,躯体渐渐变得温暖,肚子里的心依然在发冷。 楼阁里顿时死寂,死寂如墓穴。 里面现在已是墓穴,剩下的一人没有发出声音,叶孤云不愿想这个人是不是还活着?也不愿想别的事,他现在要做的事,只有等。 等待实在令人厌恶,但他等的时间并不长。 四个人从楼阁的一侧出现,棺木还是原来的棺木,并未打开,后面跟着一个雪白长袍雪白发丝雪白而苍老脸颊的人,这人也用剑,剑在鞘中,剑穗在风中清扬。 江湖中有这么老的剑客并不多,也许只有他一个。 他老的实在可以将剑当作拐杖,可他依然将剑握住,笑意里依然带着冷意。 他走过来朝青石忽然拍了一掌,那块青石骤然变得粉碎,他才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这人过来直接就做出了这件事,令叶孤云着实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这人居然还能一掌震碎青石,更没有想到会是这老人。 老剑客! 江湖中握剑的人,资格最老年龄最大的也许只有他,他杀死的剑客,也许多的连自己都无法计算。 叶孤云微笑,“原来是你老人家。” 他尊称老剑客为老人家并不过分,他的年纪足够做叶孤云的祖父。 老剑客点点头又说,“我只想说一点。” “请说。” “我还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老,我依然可以在瞬间将棺木跟人击的粉碎。” 叶孤云笑不出了,又说,“难道老先生也对那口剑跟剑谱感兴趣?” 老剑客笑了,冷笑,“那些都是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何况灾星剑本身就会给人带去厄运,归西剑谱更是害人的东西,我避开还来不及。” 叶孤云吃惊,他眨了眨眼,显然想不通了,他说,“为什么?” “我若是得到灾星剑,不出半个时辰,一定有很多人找我,就像是苍蝇,我嫌烦更懒得杀。” 叶孤云苦笑,他说的倒是实话,无论谁得到灾星剑不出半个时辰,必会受到很多杀手追杀,老剑客深知这一点。 也许正因为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七大门派放心请他来看着。 叶孤云点头承认,“杀人杀多了的确不舒服。” 老剑客点头,又说,“特别是不想杀的时候,还有人来送死,那种感觉实在令人倒胃口。” 片言只语间,这人竟将江湖一大神器说的一文不值的,也许只有这样的老人了。 叶孤云又说,“那归西剑谱呢?也能害人?” 老剑客又笑了,笑的说不出的讥讽、戏弄,他摸了摸发丝久久才说,“也许只有那些笨蛋才会去学这本剑谱。” “为什么?” 老剑客笑了,“你知道归西剑谱的可怕之处在哪?” 叶孤云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是我依老卖老,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绝不会知道的。”老剑客笑了笑,又解释着,“他的可怕之处,是出手一剑必会杀人于无形之中,只要出手,必会有人死翘翘。” 叶孤云目光已在跳动,手忽然握紧,“万物化剑,一剑归西。” “是的。”老人又说,“你是运气好,没有死在归西人手里。” 叶孤云垂下头沉默,沉默而心惊,归西人若是想要杀他,那一剑早已刺死要了他的命了,他静静的凝视着大地,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他还是不明白,因为这本是诱人之处,并不是缺陷。 老剑客笑了笑,笑得讥诮不已,又说,“这是它杀人的可怕之处,也有一件可怕的秘密。” “什么秘密?” “据说学这套剑法,也很凶险,学不好说不定会倒大霉。” “倒大霉?”叶孤云不明白。 老剑客又说,“据说学会这套剑法以后,学好的会变成女人。” “那学不好的会变成什么样?” “男不男女不女,而且很痛苦。”老剑客叹了口气,又说,“据说每个月跟女人一样,都会有那么几天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别人想要杀了他,他一点都招架不住。” “哦?” 老剑客目光中露出同情之色,他又说,“归西人好像就有这种毛病。” “你可怜他?” “是的。”老剑客脸颊上露出黯然之色,又说,“也许他不想活了,才找你决斗的。” “他为什么找我决斗,为什么不找别的人决斗?” “因为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也是杀死七口剑的剑客。” 叶孤云明白了,他想死在值得敬佩的剑客手下,这对于剑客来说,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可是他的女儿呢?归红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跟着自己希望不要杀了她的爹爹? 叶孤云忽然又问,“那学的好又是什么样子?” “那就是女人的样子,从头到脚都是女人,从里到外也都是女人的样子。” 叶孤云吃惊,“那就是女人了?” 老剑客眯起眼又说,“没错,就是女人。” 叶孤云沉思久久,又说,“老先生对剑没有兴趣,对剑谱也没有兴趣,那你为什么不将尸骨还给我?” “我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 “只要我将这尸骨递给那女人,我可以得到她。”老剑客脸颊已发出了光,呼吸竟已急促,又说,“我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什么女人?”叶孤云吃惊住。 他没有想到这老人居然对女人感兴趣,这又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叶孤云忽然很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女人,可是他也知道老剑客绝不会说的。 他说的也许是让自己别跟着,否则自己一定会将媚娘尸骨击碎。 叶孤云笑了,“你要带走她?” “是的。” “我若是不答应呢?”叶孤云的眼睛忽然刀锋般盯着老剑客。 “你没有把握杀了我,就算你是绝代双剑,也不例外。” “哦?”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嘴角肌肉忽然抽紧,掌中剑慢慢指向这人的咽喉,又说,“你不信我能杀了你?” 老剑客笑了,笑意变得冰冷,他摇了摇头,又盯着叶孤云掌中剑,“我不信,因为我们都没有把握杀了对方。” 他看了看四名抬棺木的人,忽然说,“你们可以去了,他绝不会出手的。” 他说的没错,只要叶孤云动一下,他的剑必会刺穿叶孤云的胸膛,无论从后面还是前面,都绝不会有一丝偏差。 四个人从他边上走过,他居然没有动一下。 棺木已远去,他的身子依然保持着那种姿势,没有动,老剑客更没有动。 老剑客笑了。 “决斗拼命并不好笑。” “我笑的不是这个。” “那你笑的是什么?” “我笑的是你,你没有机会杀了我。”老剑客在讥笑,笑的叶孤云肚子里的心发颤。 “我为什么没有机会杀你?” “因为我杀的人比你多,经验也比你多。”老剑客依然在笑。 “你错了。” “哦?”老剑客笑意顿了顿,又说,“你还有什么比我强的?” “我至少有一样比你强的。”叶孤云嘴角也露出一丝讥诮之色。 “你说说,你有什么比我强的?” “至少有一样。”叶孤云又说,“你杀人比我多,杀人的经验也比我多,但你没有我年轻。” 老剑客冰冷、坚硬的脸颊上露出笑意,“年轻是坏处,没有好处。” “你错了。”叶孤云冷笑,又说,“年轻人至少比老年人持久,有体力等待,而老年人却没有。” 老剑客脸上的笑意抽动了一下,看到这样的神情变化,叶孤云笑的更冷,冷而得意。 这无疑说明了这句话说的很正确。 叶孤云瞧着他脸颊上渐渐有了变化,又说,“据说你已有很多年没有出手了?” “是的。” “那你杀气一定已弱了,杀气弱的人,杀心又怎会恨?” 老剑客不语。 额角冷汗已滑落,他似已被叶孤云的话击中,丝丝绞痛着。 “杀心不恨的人,杀欲绝不会重的。”叶孤云冷冷笑着,又说,“你杀欲都不重,哪有机会杀掉我这样的剑客。” 叶孤云忽然身子放松,渐渐吐出口气,又说,“你走,我不杀老人。” 老剑客额角青筋轻颤,咬牙,“不怕我宰了你?” 叶孤云不再看他,凝视着楼阁,淡淡的说,“我本来以为你没有老,看来你真的已老了,你的剑绝对杀不了真正的剑客。” 老剑客不语,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你可以走了。” “你要我走?”老剑客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更难看。 “是的。”叶孤云脸上忽然露出怒容,他厉声说,“你最好快点走,越快越好,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老剑客吃惊不信。 “你为什么还不走?”叶孤云没有看他,眼中怒气更浓。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现在正努力控制住自己,无论谁都看得出他随时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然后发疯。 他不愿自己发疯,更不愿对一个老人发疯。 老人已走,他不得不走,因为他也感觉到了,如果不走,他必将死在叶孤云的剑下。 叶孤云静静的站在秋阳下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忽然飘了过来,白云飘动,一身白衣如雪,骤然插在大地上。 “我来了。” 叶孤云点头,“我没有想到你还有命活着。” 白云冷笑,“你的确没想到,我有一点没有想到。” 他不等叶孤云说话,又说,“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媚娘尸骨带走。” 叶孤云沉默。 “你为什么将这么好的机会放走?”白云冷笑又说,“你难道怕了这老头子。” 叶孤云依然沉默,沉默而痛苦。 “你有把握杀了他的,可是没有那么做。” 叶孤云点头。 “为什么?” 叶孤云不语。 白云咬牙忽然说,“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杀他。” 他说着话的时候,身子已到了两丈外,但身子忽然顿住,他说,“我现在去杀,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跟不跟我去?” 他说完就不再看叶孤云一眼,纵身白云般飘走。 街道上人潮涌动,有的是赶集的,有的买菜的,有的闲逛的,在黄昏的时候,菜场那里的人最多。 白云伏在巷子的一角,盯着路上来来回回的人。 直到来了一顶轿子,他才跟在后面,这顶轿子很特别,比平常的轿子要长了很多,抬轿子的人也比平常轿子多出一倍。 轿子进了一家院子,院子的四周高墙,墙壁的颜色因岁月消磨而变得陈旧而古朴。 他们进去以后,大门立刻关上。 大门上两只铜狮死死盯着前方,白云看了一眼就暗暗叹息。 他在边上来来回回的走动了几下,走的很轻,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 可是这个时候,已有人知道了。 门忽然打开,里面是个小丫头,头上扎住两个小辫子,她看到白云先是吃了一惊,见到白云笑了,她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白云笑起来的样子绝不会好看,带着那种不怀好意的坏笑。 小丫头将大门打开的更大些,摇了摇辫子,又说,“你为什么站在我家门口?” 白云忽然笑,他说,“等着你出来,然后勾引你。” 小丫头笑的很得意很喜悦,她心里也很甜的,这并不是什么恭维的话,却比任何恭维的话都实用。 她心里很得意,但表面上却显得很生气,“你真的好不要脸。” 白云笑了,摸了摸脸。 他说,“我知道你在这里,所以我特地从街道上跟过来的。” 小丫头笑不出了,她眨了眨眼,又说,“你认识我?” “我当然不认识你,若是认识你,我就进去找你了。” “你这么想见我?”小丫头的眼睛已亮了。 “当然。”白云笑了笑,又在她手上轻轻摸了一下,她忽然激灵灵抖了抖,连脸颊都飘起了嫣红,他又说,“我早就盯着你了。” “为什么?”小丫头摸了摸脸颊,发觉脸颊上竟已发烫。 “因为我看上你了。”白云笑了笑,又说,“自从在街上看了你一眼,我就魂不守舍的。” 他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觉得脸红,他又笑了笑,又说,“我恨不得将你娶回家。” 小丫头忽然笑了,大笑,可是她忽然也捂嘴,等到笑意平稳下来,又说,“你这么喜欢我?” 白云笑了,脸上的笑意更坏,又说,“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 小丫头痴痴的笑着,“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名字?” “我喜欢的忘了。” 她又在痴痴的笑着,“我叫小桃子。” 白云苦笑,违背良心的话说多了,也许自己的心也会发苦,他盯着小桃子红润的脸颊红润的耳垂,又说,“这名字真的很不错。” 小桃子抿起嘴笑。 她知道自己就算说小燕子、小麻雀,他都会说好听的,也知道这是违心的话,但她听来却很得意。 她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进去,见见我的家人。” “正想进去。” 他说想进去的时候,他就忽然跳了进去,到处看着,到处望着,里面出来个老太婆,看到白云四处张望,拿着扫帚不停的打。 白云笑着躲到小桃子边上。 小桃子说,“这是我奶奶,见到陌生人就喜欢用扫帚乱打。” 奶奶见到小桃子说话才放下扫帚,笑着走回小屋。 白云苦笑,他看了看小桃子又说,“这里只有你们两个人?” “是的。”她又在笑,笑着凝视着白云的嘴,她的心似已被融化。 白云眨了眨眼,又说,“刚刚没有轿子进来?” 小桃子笑了笑,她瞧着白云久久又说,“没有,只有我一个人进来。” 白云愣住了,彻底傻了。 小桃子拉着白云笑着,“我们进屋去聊,外面聊天没有里面好。” 白云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到里面还可以做点别的事,你难道不想跟我做做?”小桃子的手握得更紧,又说,“我们家正需要你这样的男人,看来我很走运。” 她说着说着就往里面走,白云松手立刻往里面走,走的很快,里面空空荡荡的,几件家具也很破旧,床铺上被子并不是新的,却很干净,里面的一切都很干净。 也许没出嫁的女孩子房间都那么干净。 白云看了看叹息,目光落到外面另一间屋子,那是她奶奶的房间,小桃子痴痴的笑着,“你难道想去她的房间?” 白云点头,也在笑。 “奶奶现在一定出去了,你可以进去了。”她又笑了笑,“可是她在的时候,不可以进去。” 白云苦笑不语。 那间屋子里跟这间差不多,只不过小了很多,里面的家具也少了很多。 白云叹息往厨房里走去,里面更简陋,却打扫的更干净。 灶口堆满了劈好的木柴,也有引火用的麦节。 橱柜里已飘出了小菜的浓香,她将小菜端了出来,一共三道小菜,还有一坛女儿红。 白云笑了,“这里居然也有酒。” “是的。”小桃子笑了笑,又说,“我也是女人,为什么没有喝点的时候?” 她将筷子递给叶孤云,“尝尝你媳妇的手艺。” 白云喝下去的酒几乎要吐出。 小桃子笑了,又说,“怎么样?是不是比你想象中要好?” 白云点头,他看了看外面,门是关着的,门栓已搭上,外面的人进不来,可是他的目光依然盯着外面。 小桃子痴痴的笑着,“你为什么看外面?” “你吃饭不等你奶奶?” 小桃子痴痴的笑了笑,又说,“她一定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 “她一定去跟自己的情人团聚。”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书趣阁_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复仇的种子 残阳下沉,秋风更紧,天地间萧索之色更浓。 白云凝视着油灯痴痴的发证。 小桃子点燃灯就在边上痴痴的欣赏着白云,她眼里似已有火在燃烧。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 小桃子痴痴的笑了,她知道这是骗人的话,但心里还是不免飘起喜悦、激动之色。 她说,“有多想?” 白云没有回答,摸了摸鼻子,又走了出去,木叶在秋风中飘动,他的神情变得萧索而无力,他说,“你烧的菜不错。” “哦?” “你一直没有问我的名字,是不是已知道我是谁了?” 小桃子点头,又笑了笑,“江湖中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虽然不是个放荡公子,却已够风流成性,无论哪个女人遇到你,都会忍不住投怀送抱的。” 她又笑了笑,“我也不例外,无论你来做什么,我都不愿意伤害你,只会喜欢你的。” 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就忽然伏在他的怀里。 白云已听到她的呼吸,她的躯体还飘着种令男人难以忍受想去犯罪的花香,她没有动,所以他也没有动。 花是那么香,人也那么柔,白云最后一眼只看到小桃子的脸颊,竟带着说不出的欢喜,她为什么那么欢喜?她是什么人? 白云想努力思想却发现一丝力气也没有。 他竟已晕眩了过去。 小桃子将白云扶进屋里,痴痴笑着凝视他的脖子,她的脸竟变得又红又烫。 夜色里出现个女人,安静的不像是人,可是她的的确确是人,“你很机灵。” 小桃子点头,微笑,“是我该做的。” “你该做的事你做,不该做的事是不是也要做?” 小桃子闭上嘴不语。 “你为什么不点燃灯?” 小桃子点燃灯,于是就看到了一个发育很美好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小桃子已要发疯,她并不是男人,但心里已在深深嫉妒,男人见到她想的发疯想的要命,但她却嫉妒的发疯嫉妒的要命。 “你能将白云放倒,是你的本事,但是你却不该有非分之想。” 小桃子点头。 “你是不是很想跟他上床?” 小桃子不语,久久依然没有一丝反应。 “很好。”这女人又笑了,“我知道你的,我不会阻止你的,但是你等他醒来后就穿的整整齐齐的离开。” 小桃子点点头。 这女人笑着将灯吹灭,笑着离去。 白云睁开眼就看到自己躺在床上,他竟已忘记了发生的一切,他感觉到很疲倦很无力,他是男人,他知道自己遭遇到了什么。 外面阳光灿烂,一个女人慢慢的端了盆水过来。 她笑的也像是阳光,灿烂而新鲜不已,新鲜的像是刚摘下的草莓,神情间略带丝丝倦意,无论谁都看得出她仿佛也睡的不好,却很满足。 白云呆呆的看着这个女人。 “你醒了?” “是的。”白云痴痴的瞧着她替自己穿衣服,又瞧着她将自己拉到厨房。 她将白云拉到厨房里,自己就在烧饭,她一个人锅上锅下的忙着,也在笑着,她说,“你呆呆的看着我做什么?为什么不喝喝酒?” 白云点头,桌上还是有酒,也有一碟花生米,一碟腌制的咸菜。 女人又端过去几碟热菜,她说,“是不是合你胃口?” 白云点头,“你烧菜很不错。” 女人轻轻咳了咳,她的气色先得衰弱了点。 白云叹息,他说,“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女人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白云不记得,依然笑着。 他并没有说记得,也没有说不记得,也许只有这样瞧着这女人,才是最好的回答。 他尽量让她知道自己在关心她。 白云笑了笑,又说,“我是不是应该问点什么?” “你不需要问的。” “为什么?” “因为我会将你想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白云点头微笑等待。 “你想问问那个小桃子到哪去了?” 白云点头。 “她是这里的住客,我回来了,所以她们都走了。” 白云微笑,“你是这里的主人?” “是的。”女人又说,“我还知道你关心媚娘的尸骨下落,是不是?” 白云吃惊,不语。 女人眼中现出羡慕之色,她吃的并不多,又说,“你真是个痴情的男人,连尸骨都这么在乎。” 她又说,“你昨晚是不是睡的很好?” 白云苦笑,“我好像......。” 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接着说,“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外面,就将你扶进来了。” 她笑了笑,又说,“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公子不必在意这个。” “可是我......。” 她又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你不必自责,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所以我们谁都不必在意那件事。” 白云吐出口气,苦笑着。 他能不在意吗?他也许能做到,可是她呢?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白云的心隐隐颤动不已。 “我们吃过,还可以去一个地方坐坐。” “什么地方?” “找媚娘的地方,你一定很想去。” 白云点头。 他将筷子放下,就静静的瞧着这女人再吃,女人看到他不吃,自己也就很快停下。 她也很明白白云的心意。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名字?” “我应该问你的名字?” “你实在应该问问我的。”她又说,“我叫归红。” 白云的眼角跳了跳,这名字令他想到了归西人,万物化剑,一刺归西。 归红将白云拉到外面,“你在外面晒晒太阳,我去忙一下。” 白云点头,静静的凝视着这女人在里面慢慢的忙着,他忙的很细致而小心,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娶了她,都绝不会后悔的,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看到她忙的样子,都会忍不住去关怀一下的。 “你是不是很累?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她笑了,笑的很欢喜而激动,她说,“你真的愿意帮我?” 白云点头。 “那你每天陪我吃点饭,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云微笑,“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归红笑的更愉快了。 其实这并不简单,白云深深叹息,他似已看穿了她的心,她的心也是极为寂寞而空虚的。 她本来是应该是个开朗而活泼的女孩,可是却变成如此娇弱而无力,仿佛是春天里蝴蝶,虽然娇弱而无力了点,却不失一丝美丽,依然极为诱人,依然能令人犯罪。 白云点点头,“我会的,我陪你吃饭。” “真的?”归红眼睛里似已发出了光。 白云点头,他忽然走进去,跟他一起忙着,他们两人就这样忙着,时间仿佛在此刻已永恒,他们在此刻仿佛深深将彼此彻底吸引。 久久归红忽然拉着白云的手往外面飞奔。 他们两人忽然奔向外面街道上,沿着街道往林木草地上奔去,他们欢呼雀跃着,他们仿佛重来也没这么开心过。 白云没有过。 归红也没有过。 他们就躺在草地上喘息,仰望着苍穹朵朵白云飘来,又慢慢的飘走。 “你就是白云。” 白云点头。 “认识你不知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归红叹息着。 一个女人在愉快喜悦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变得萧索、哀伤?就像是那大地上繁花,到了最美丽最成熟的那一刻,是不是已到了凋谢、枯萎的时刻,这岂非也是一种萧索、哀伤? 白云忽然凝视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去想?” “因为我是女人,女人就像是花,都有凋谢的那一天。”她笑了笑,“那一天来了,你会不会陪着我?会不会离开我?” 白云忽然握住她的手,又说,“我不会离开你。” 他虽然有钱,随时也可以找到女人,却找不到爱情,他缺少爱情,也许这个东西很奇妙。 纵使你身边有美女千千万,她们会愿意为你做很多刺激而又值得回忆的事,但你若是跟她们没有爱情,同样也会很寂寞、空虚,这就是爱情的伟大之处。 归红忽然转了个身,“你真的不离开我?” 白云点头,柔柔握住她的手,他又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归红又起来飞奔想前方,白云在后面跟着,他们开心玩的像是一对孩子。 她停下的时候,已是晌午。 她说,“你有多喜欢我?” “我要有多喜欢,就有多喜欢。”白云说的是真话,在他的生命之中,几乎没有一个女人给他带来的冲击有这么强烈这么凶猛的,他几乎忍不住想将她按倒,然后慢慢享受着甜蜜而诱人的禁果。 他没有,也许因为他是白云,白云无论遇到多么大的冲击,都会保持理智的。 归红呼吸渐渐平稳,她脸上的嬉闹之色渐渐消失,她说,“我一定带你去找到媚娘的尸骨,我知道你一定很爱她。” 林叶在秋阳下轻颤,林荫下温柔如她的眼波。 白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心里也很复杂,那到底是不是爱,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了,那种血脉喷张的刺激并不算是爱情,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媚娘对叶孤云才是爱情。 想到媚娘每次快乐到巅峰的时刻,她喊的永远只有叶孤云一个人的名字。 这如果不是爱情,那又什么叫爱情? 白云轻轻叹息,又摇了摇头,他感觉与媚娘之间不是爱情,他们都很寂寞都很需要,他们因寂寞而结合,并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 “她是你妻子?” “是的。” “那你没有理由不爱她,你一定爱她爱的发疯,是不是?”归红凝视着叶孤云,眼眸里已有丝丝羡慕之色。 白云摇头,他说,“我跟她已过去了,什么也没有了。” 归红笑了,“那我们还等什么?我们是不是可以马上去采摘禁果了?” 白云笑了,他见识过很多女人,却从没有一个女人能将采摘禁果说的那么令人心醉的,也许只有她才能。 归红笑着又说,“如果你的妻子活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白云苦笑,“那我就休了她,不让她跟着我了。” “你居然这么狠心?”归红脸上带着笑意,带着甜蜜,又说,“你难道会为了我肯去放弃她?” 白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微笑。 “那我一定要帮你找到媚娘,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她忽然拉起白云在林间飞奔回去,他们笑的那么喜悦那么愉快,她说,“我也算是半个江湖人,所以江湖中的消息都知道一点。” “哦?” “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归红没有说话,拉着白云走进一家酒楼,他们的生意并不坏,也不好,刚刚好的那种。 白云没有点菜,点菜的是归红,她说,“你看见前面那四个人没有?” 她说的是靠近里面的一桌,那里的光线最暗,他们又垂下头,所以白云只有用力看才看出他们,哪四个人好像很平凡,没有特别引人注意的地方。 “你看他们怎么样?” “他们是什么人?” “我看的没错的话,应该是抬棺木的人。”归红又说,“你看他们双腿,是不是跟普通人不同。” 白云点头承认。 他们下盘的确跟别的人不一样,明显粗了很多。 归红痴痴的笑了笑,又说,“等会我们跟他们过去,看看他们做点什么事?” 白云点头。 那四个人吃的并不多,而且没有喝酒,点了菜并不多,馒头却不少,临走时他们一人还往怀里放了几个。 他们刚下楼,归红就拉着白云往下面走。 归红笑了笑,“我们得快点。” “为什么?” “他们轻功高的可怕,他们轻功可以排上江湖前十。” 她说的没错,到外面就看不到他们了,但白云却知道他们去了哪个方向,他顺着那方向追下不到半炷香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 掠过林子,他们停下喝口水,慢慢走向那座荒无人烟的村子。 他们四个人慢慢走着,到了这里仿佛就不急了,他们仿佛到了家似的。 “这是什么地方?” 归红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可以确定的是这里一定是他们的老巢。” 白云点头。 他纵目四顾,安静的像是墓地,他深深叹了口气,“这里的确是藏身的好地方。” “那当然,他们都是这一行的好手,自己隐藏的地方又怎能差?” 白云点头,又问,“你看他们会不会去找棺木?” “他们来这目的就是取回棺木。” 古道上已长满了芳草,两边的野花极为鲜艳而动人。 两侧屋子已破旧,墙头上已布满了杂草还有奇奇怪怪的瓜果,一颗枯树斜靠在墙壁上,靠近阳光那一面密密麻麻的长着木耳,有的漆黑,有的却是雪白的。 白云拉着归红掠上林叶之中,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们仿佛还不够放心,又四处张望了一下,才走进一间四合院,院子里赫然有口棺木。 看到这口棺木,这四人眼中几乎要迸出火花,白云见到这棺木,呼吸都已变得急促起来,“果然在这里。” “是的。”归红已露出了笑意。 白云笑了笑,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是归红,所以知道了。”归红痴痴的笑了,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握得很紧,又说,“你现在决不能下去找他们。” “为什么?” 归红眼睛眨了眨,久久才说,“我感觉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个时候,四个人忽然抬起棺木慢慢往外走,就在他们走出门的瞬间,归红的脸色变了,白云的脸色也变了。 就在这个时候,棺木骤然打开,盖子骤然飞起,里面骤然飞出一道剑光。 剑光飞出,四个人的头颅骤然与脖子分离,骤然被鲜血撞了出去。 棺木跌落的时候,一条人影已到了十丈外。 夺命的一剑,极速的身法。 归红吐出口气,“你看到她没有?她好像真的没死。” 白云面无表情,苍白的脸颊上豆大般冷汗滴滴往下流动,久久才说,“这不是她。” “可是......。” 白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又说,“我亲眼看到她死去的,也是我亲手将她放入棺木的。” “你信不信尸骨还魂,人又活了?” 白云不语,双手忽然握紧。 “你看清楚她的样子没有?” “我看清楚了。”白云又说,“那的确是媚娘的脸颊,可是......。” 归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可这是事实,你亲眼看到的又怎会有假?” 白云点头。 归红又说,“你现在打算追过去,还是等等看?” “这里还有别的人过来?” “当然有,而且很老。”归红又笑了,笑的说不出的神秘而奇异,又说,“这是个剑客,而且是江湖中最老的一个。” “老剑客?” “是的。”归红已捏住鼻子,又点点头。 “他为什么会过来?”白云不明白。 归红痴痴的笑着,又说,“我们现在等等看,也许很快会来的。” 白云点头,又说,“他见不到这棺木,就会不放心,立刻会赶过来的。”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两路追寻 归红笑了笑,阳光透过林荫照上她的脸颊,那张脸说不出的嫩白而光滑不已,这是一张令人着迷、犯罪的脸孔,特别是两侧的酒窝,仿佛能深深埋藏很多热血、多情、寂寞的男人心。 阳光热力渐渐剧烈,天地间沉闷而无声,他们不再说话,静静的等着,而白云却在拼命忍受着。 她脖子上汗水已在轻轻滑落,秋风并不猛烈,她仿佛也在拼命忍受着天地间令人厌恶、厌倦的热力。 白云的喉管不由发干,故意不去看她,凝视着片片碎裂的棺木。 也不知过了过久,老剑客并没有过来,但他们耐心岂是寻常之人所能比的? 归红回过头瞧了一眼白云,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而已。 白云呼吸竟已不稳,他发现她眼眸里竟也带着火一样的热情,恨不得将别人活活烧死。 他暗暗叹息,喉结不由上下滑动。 归红笑了,她轻轻的笑了,“这天气是不是很闷热,你是不是很难受?” 白云点头的同时立刻又说,“没事,我一向习惯了这种闷热,我已不知道什么叫难受。” 归红脸颊上露出怜惜之色。 她仿佛已察觉到白云内心深处的秘密,一个男人在夜色里那种寂寞发疯的秘密,他仿佛已接受、习惯了那种生活,他仿佛已将那种寂寞、发疯当做是生命的一部分。 她默默握住白云的手,“我知道你的。” 白云不语,目光没有一丝晃动,一直落在下面那几片破碎的棺木上。 她又说,“媚娘不在,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他深深吐出口气,又说,“我过的很好。” 归红笑了,苦笑,一个男人想要在女人跟前隐瞒这种事,其实本身就是一种错误,因为女人天生仿佛就有种本能,无论隐藏的再深,都休想逃得过她们的眼睛,特别是归红这样的眼睛。 这个时候,一个人从远方箭一样射了过来,落到棺木前静静的看着棺木发怔。 雪白长袍雪白发丝雪白而苍老脸颊的人,这人也用剑,剑在鞘中,剑穗在风中清扬。 江湖中有这么老的剑客并不多,也许只有他一个。 老剑客! 他老的实在可以将剑当作拐杖,可他依然将剑握住,虽然是白天,但他脸色却苍白的像是鬼,也像见了鬼似的。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往林荫中看了一眼,就忽然掠起纵身远去。 “他的动作很快。” “追。” “必须要追。”说话的是白云,白云拉着归红骤然跃出,白云般飘动,飘了出去。 “你看到了我们了?” “也许。” 归红皱了皱眉,又说,“也许他不用看,他感觉到了,因为他并不是笨蛋。” “没错,无论谁说杀了一辈子的剑客是笨蛋,他自己就是笨蛋。” “是的,也许会活活笨死过去。” 白云承认这一点。 在江湖中活着,有时真的会活活笨死,而且死的很难看。 他们跟老剑客的手法并不像跟那四个人,他们跟的更紧,因为更紧老剑客就会跑的更快,老剑客的体力决没有年轻人那么持久,一定在逃亡中虚脱、奔溃下去。 穿过几条河流,几片林子,就到了街道,这里正是白云走过的,归红的眼睛已闪动,他为什么走这条路? 她看了看白云,没有说话。 他们两个仿佛都在想这个问题,两个人显然都已心心相连,对彼此都有了深刻的了解。 穿过窄巷的时刻,归红身子已变得很缓慢,她说,“你慢一点,我们不要跟的太紧。” “为什么?” “因为我又感觉到了一种不祥的预兆。” 白云吐出口气,身子忽然变慢。 这女人对不好的预兆,仿佛也有种神秘的预测,她说,“我们不能跟过去了。” 她忽然拉住白云的手,轻轻伏在屋脊上,静静的瞧着。 “你猜他是不是去我家的?” “十分可能。”白云又说,“也许找你有事。” “他找我有什么事?”归红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你很漂亮,而且又没有人保护,很容易上手。”白云也笑了。 归红目光瞟了他一眼,又重重吐出口气。 这个时候,老剑客在归红家门口四处看着,来来回回走了几下,门没有开,他靠向门板,伸手想去敲,久久没有去敲,犹豫了片刻忽然转身去了隔壁,他没有敲门,忽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云脸色变了。 归红的脸色也变了,她忽然说,“他为什么进我家隔壁?” “你家隔壁是谁住的?” 归红忽然说,“是一对偷情的情侣住的,平常很少回来住,一个月也来不了几次。” 白云讥笑,“看来他们偷情的时间跟地点都很隐蔽,而且很周到。” “也许。”归红又淡淡吐出口气,咬着嘴唇眨了眨眼,又说,“谁叫天下薄情郎那么多,逼得良家妇女也想在外面找乐子。” 白云笑的仿佛很欣赏这句话,但心里却是苦的。 “他会不会是那偷情的男人?” “也许是的。”归红又说,“那里面一定有个女人等着他,而且床铺已铺好,也许什么都准备好了。” “哦?”白云眨了眨眼,又说,“你好像知道的很清楚?” 他并不是想说这句话,而是想说归红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有研究?是不是也很有经验? 归红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久久才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天天不回家?” 白云摇头,“你为什么不回家?” 归红轻轻拍了他肩膀,“有他们这样的人在隔壁住,我哪能睡的安稳,白天玩命叫,晚上也不停。” 白云垂下头苦笑,这种滋味的确不好受,光想想就是一种折磨。 她渐渐呼吸急促,又说,“我有很多次在睡梦中被他们惊醒,这种日子实在不舒服。” 白云同意。 这的确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特别是声音很大的那种,更令人无法面对。 他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听到那种声音后,有什么反应,又怎么做的?” 归红眨了眨眼,又笑了笑,忽然说,“我受不了就在外面冲凉水澡,是很冰的那种。” 她说完就盯着白云,瞧着白云的变化。 白云变化很大,他眼睛里竟也有火一样的燃烧着,他显然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他自己忽然笑了出来,他说,“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个大色狼?” 归红也笑了,“实在像极了,但我去偏偏很喜欢这样的,也很需要这样的色狼。” 白云苦笑。 女人对那种情欲需要的也许比男人更加强烈,也许远比男人更霸道更会享受。 院子里这个时候,忽然传出了惨呼声。 一条人影忽然箭一般的射了出去,一个起落竟已消失不见。 白云吐出口气,“好快的身法!” “的确。”归红身子一闪撞破大门,闪了进去。 白云的身子已到了里面,他的脸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瞧着渐渐僵硬的尸骨。 鲜血从半边脖梗流出的,那半边脖子几乎掉出,人已死去,那根绷紧而高耸的青筋竟依然在抽动、收缩、轻颤,仿佛还未从被杀的那一刻平息下来。 那双眼睛直愣愣盯着那条影子飘走的方向,充满了惊讶、不信、痛苦。 他仿佛死也不信这人会杀了自己! 是什么人下的手?白云手心已沁出冷汗,静静的瞧着老剑客。 归红只看了一眼,就激灵灵抖了抖,她仿佛已被彻底吓住,她握住白云的手,她的手已轻颤,他的手却已潮湿。 白云久久才说,“你不必害怕的。” 归红点头,但她仿佛却始终无法做到,她的身子已因过度紧张而剧烈轻颤而僵硬不已。 “他已死了。” “是的。”白云又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他死的并不冤枉。” 归红点头缓缓睁开眼睛,凝视着这人尸骨又说,“你看他像是被女人杀死的?” “很像。” “理由?”归红眼眸里竟已没有胆怯之色,锥子般盯着尸骨,每一寸都盯的很仔细。 尸骨的衣衫已被抓破,皮肤上抓痕很多,从头到脚仿佛都被抓了一遍,白云细细看了一遍,又说,“你看这抓痕不像是女人抓的?” 归红笑了,“是像女人抓的。” “这里难道还有别的男人进来?”白云又说,“难道他有别的毛病?” 归红吐出口气,又笑了笑,又说,“我只是奇怪一点。” “哪一点?” “就算是女人抓的,也不该抓的那么多,从头到脚抓了个遍,难道这不可疑?”归红沉思久久重重吐出口气,又说,“你想到了什么?” 白云摸了摸鼻子又说,“我只想到有些女人根本不将男人当做是人,说不定时间长没见面太冲动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归红眨了眨眼,又凝视着苍穹久久,脸上的表情仿佛很苦恼,又仿佛很无奈。 “你有什么看法?” “我看并不是女人抓的。”归红忽然又解释着,“因为太像女人抓的,所以就不像是女人抓的。” 白云沉思不语。 “他们目的是掩人耳目,故意让我们认为是他老情人干的。”归红又说,“就算在再狠毒的女人,在做那种事的时候,都不会下这么重的手,何况还有句老话。” “什么老话?” “一日夫妻百日恩,多少日日夜夜在一起,他们的情感就算没有家里的好,却也差不多了。” 白云点头承认,“那你有什么看法?” “他说的没错,那的确很像男人抓的,因为没有理由是老情人抓伤的。” 这话并不是归红说的,他本来在外面,现在却已到了跟前。 孤孤单单的神情中略带几分寂寞之色,矗立在白云不远处,目光却盯着归红。 “叶孤云!”白云笑了,因为始终还是来了。 归红没有一丝表情,仿佛没有见过这人似的,往日的情感仿佛没有存在过。 叶孤云点头,又说,“他说的有道理。” 他将尸骨翻了个身,掀起破碎的衣服,露出了另一种伤口。 白云怔住,尸骨背脊竟密密麻麻定入了很多毒蒺藜。 叶孤云冷笑,“也许有两个人出手杀了他,更有可能同时出手杀的。” “哪两个人?” “一个是唐门唐虚,一个是风火楼丧门剑郭斤。” 白云笑了,又说,“你也看到媚娘了?” “是的。”叶孤云回答这句话的时候,眼眸里孤单寂寞之色更浓。 “你也不相信那是真的媚娘?” “我绝不相信,那个人绝不是媚娘。”叶孤云忽然又说,“是不是媚娘的影子,我看得出。” “所以我们应该紧紧抓住这两条线索去追?” “是的,必须要去追。” “你选谁?”白云微笑,心里却在欢喜。 叶孤云没有沉思,直接说了出来,他说,“我去找唐门唐虚。” 他说完就走了,走的很快。 白云不明白他为何走的那么匆忙,他转过身凝视着归红,归红死死盯着叶孤云远去的方向,眼眸里竟已露出了说不出的怨恨怨毒之色。 直到白云握住她的手,她的神情才慢慢的和缓过来,她说,“你当真去找丧门剑郭斤?” “我一定会去的,因为我是媚娘的丈夫。”白云脸颊上露出了哀伤之色,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归红点头神情呆滞而无力,久久才说,“那叶孤云呢?她为什么去找唐虚?” “因为媚娘是他的女人。” 归红不明白,所以又说,“我不明白。” 白云叹息,脸颊上竟已露出说不出的哀伤、痛苦之色,他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他垂下头凝视大地,似已在沉思,又仿佛在忍受着痛苦折磨。 归红叹息。 她无法理解绝代双剑与媚娘之间的情感,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白云为什么不恨叶孤云?因为媚娘为了叶孤云而死的,白云有理由去恨叶孤云,更有理由去杀了叶孤云。 而叶孤云更有理由杀了白云,因为媚娘本是他的结发妻子,是白府从叶孤云的洞房里抢走了,这种行为,并不是每个男人所能忍受的。 他们为什么没有自相残杀? 归红想不明白。 之所以她永远都想不明白,也许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天下第一美人,两个是绝代双剑,他们三人身上都有着别人所没有的那种伟大精神与博爱。 归红轻抚着白云的躯体,忽然说,“你为什么没有杀叶孤云?” “我为什么要杀叶孤云?” “因为你有理由杀了他的。”归红不等白云说话,自己又说,“因为他将媚娘害死了。” 她冷笑瞧着白云脸颊上的反应,她仿佛生怕白云不去杀叶孤云,更怕叶孤云活的时间长点。 “你错了。”白云笑了,笑的说不出的哀伤而悲切,“媚娘是我害死的,是我亲手害死的。” 归红惊讶、不信。 她摇头绝不相信这是真的,她实在想不通,她又说,“那你为什么要害死媚娘?” 白云不愿在多说下去,他忽然凝视远方。 归红叹息,因为他看的无论有多远,都是痛苦的,痛苦而悲伤。 她柔柔握住叶孤云的手,淡淡的笑了笑,“只要你没事,什么都是好的。” 她说完就轻轻伏在他肩膀上,轻轻用脸颊触碰着他的发丝,她只想要告诉他一点,自己有多在乎他多关心他,没有他,她几乎没有一天能活的下去。 白云当然明白这一点,他柔柔笑了笑,又说,“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 归红霍然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脸颊,久久才说,“我相信你,我知道没有任何困难能将你难住的。” 她忽然拥抱的更用力,又说,“你什么时候去风火楼?是不是现在?” 白云沉思,久久才说,“找丧门剑郭斤,并不一定去风火楼。” 归红愣了愣,说不出话了。 她忽然发现无论谁说话说多了,都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先到处打听一下,也许郭斤根本就没有走,还在附近,根本就没回去。”白云又说,“何况他本就是浪子,并不喜欢回去的。” “可他是风火楼里的人,总得回去一下的。” “他绝不会回去的,因为他有别人没有的天性。”白云又解释着,“因为他天生就喜欢流浪,他一天不在外面花天酒地,好像就睡不着觉,活不下去。” 归红吐出口气,他没有想到白云居然知道的很清楚。 “你一定不知道他还有个外号。” “什么外号?”归红眨了眨眼。 “浪子。”白云又说,“幸好我们早年有过交情,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你居然了解他?” “是的。”白云笑了笑,又说,“现在他如果在附近,那一定在花天酒地里胡乱活着。” 归红她有点不相信了,“为什么?” “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白云叹息又说,“他绝不会没事出去闲逛的,特别是有了钱之后,更不会浪费一点时间。” 归红愣住了。 “你一定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喜欢女人跟酒的。” 归红不知道,她摇了摇头,又说,“难道你......。” “是的。”白云忽然叹息一声,又说,“因为是我让他对女人跟酒感兴趣的。” 他不让归红说话,自己又说,“他是风火楼里的杀手,他每次杀完人之后,他就会莫名的兴奋,而且他不知道做什么。” 白云笑了,笑的嘴角已有苦涩,“有一天他竟找我决斗。” 归红忽然说,“他找你决斗?” “是的。”白云微笑点头,又说,“我没有杀他,但他也没有失败。” 归红更不明白了,能从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剑下逃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八章 逃跑 白云笑了笑,笑的很得意。 他说,“这人好像就是我的影子,将我的伟大乐趣继续延续下去。” 白云还在咯咯笑着。 她已苦笑。 她已想到白云昔日放荡不羁的风流日子是何其庸俗不堪,何其堕落不堪。 白云笑声缓缓停下,又说,“我已好几年没去那种地方。” “你当然也很想去?”归红用眼角瞟着他又说,“你一定想的要命?想的发疯?” 白云苦笑,“哦?” “那种地方难道不是你们做梦都想呆的地方?” 白云不语。 一个女人想挖苦你的时候,总是会想到很多法子,你若是跟着说下去,一定会自讨没趣的。 阳光渐渐西移,天地间热力渐渐没有那么剧烈,秋风显得更清冷而萧索。 长街上出来的人更多,这个时候正是尚未天黑清凉舒爽的时刻,秋风刮在躯体上,足以驱除所有的烦恼与不悦。 白云先带归红换了套公子哥的衣衫,又配了一把折扇,走在大街上,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都会掉过头欣赏一下这道风景。 她的样子仿佛是尚不知江湖凶险又没有阅历的公子,而他边上的男人就不同了,每个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一定是个老江湖老油条,经验丰富的老学究。 白云笑了笑,“小弟今天要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上手?” 归红痴痴的笑着,笑的像个刚从学堂里出来的书生,文绉绉的而又白嫩嫩的,她说,“我是善良的人,喜欢多做做好事。” 白云眯起眼,沉思久久又说,“然后呢?” “然后我会将所有叫来的女人统统给你,让你高兴个够。” 白云笑了,笑的眼睛似已冒出了火花,他说,“真的?” “那当然是假的。”归红忽然直愣愣盯着白云,忽然说,“我会让她们将你按倒,然后使劲打你屁股。” 白云笑不出了,重重吐出口凉气。 这家也许比别的地方热闹很多,因为这里的姑娘多的在外面站着,群花阁里的鲜花也许是附近一百里内阵容最大的一家。 归红摇着折扇到处看着,可她却被白云一把拉了进去。 他们刚进去就被一大群女人围住,白云开怀大笑,归红却被吓得缩成一团。 白云拉着他走进雅间,这个雅间是这里面最豪华的,里面已有人,已包下,但白云还是进去了,门并不关上,床铺上的人在秋风下睡熟,神情显得说不出的疲倦、无力。 边上躺着几个衣衫不整,脸颊上的脂粉又厚又花,看起来就像是夜色里的厉鬼。 “这人就是丧门剑郭斤?” “是的。” 归红深深吐出口气,又说,“你教出来的人果然很懂得及时行乐,恨不得睡死在里面。” 白云微笑不语,静静欣赏着这位放荡不羁的浪子。 归红叹息,“看来你以前应该比他更凶。” “也许。” 归红沉思,又说,“我有件事不明白。” “你说。” “你这样的放荡公子,媚娘又怎会看好你?” 白云闭上嘴不语。 他忽然拍了拍郭斤的脸,郭斤慢慢醒来,睁开眼见到叶孤云,脸上神情忽然变了,忽然握剑纵身掠起,衣服并未穿。 白云苦笑。 他并没有追,也不着急,归红已转过身凝视着那几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女人身上。 她不喜欢打扰他们老朋友相聚,他们也许有很多话要说。 郭斤没有出去,身子落到窗户边,脸上似笑非笑。 白云笑了笑,“我们又见面了。” 郭斤勉强自己镇定下来,才说,“是的。” “你好像过的很不错。”白云到处看了看。 “还算马马虎虎。”郭斤慢慢的又走了回去,穿上衣衫,站在不远处,又说,“突然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应该在三天前,我一有钱就会来这里。”郭斤淡淡笑了笑,“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 “为什么?”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有钱,现在我却......。”他说着说着嘴角已苦涩,说不出半句话了。 “早点遇到你,你身上一定有钱,可是现在却没有钱了?” 郭斤点头苦笑。 “我来不是找你花钱的。”白云忽然沉声说,“你晌午时刻是不是杀了人?” “我没空。”郭斤吐出口气,又说,“我身边有这么多女人,我哪有空去杀人。” 他说的好像很有理由,也很理直气壮,他又说,“你看到我杀人的招式了?” “是的。”白云吐出口气,又说,“而且伤口上留着只有你习惯用的招式。” 郭斤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白云沉思久久又说,“那来这里杀什么人?” “老剑客。” 白云忽然冷冷的盯着他,忽然说,“你已经杀了他?” “还没有,计划定在明天。” 白云淡淡的笑了笑,忽然接着说,“他已死了,你不必动手杀了他。” 郭斤吃惊,久久又问了一句,“你看到了?” 白云点头不语。 郭斤凝视着白云的眼眸久久才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也不信是你做的,所以要来问个清楚。” 郭斤点头,“可惜你们好像很失望?” 白云的确很失望,脸颊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他看了看归红才说,“我们也许来错了。” “也许是来错了。”归红忽然往外面走去,似已不愿留下片刻。 白云微笑摆手,郭斤点头笑意相送。 就在白云刚出去时,门被关上了,是郭斤穿的衣服。 白云慢慢跟在归红后面,归红忽然停下,目光忽然凝视着外面舞动着的人,每个人都带着鲜花般的笑意。 她自己已有怒意。 “你在想什么?”白云已发觉她有点不对了,但他说不出为什么? “我在想他为什么要关门?” “哦?” 归红又说,“如果我们此时回去,他一定已不在。” 白云忽然到了里面,门板已破碎,他就像闪电一样打进屋里,四处看了看,他的手忽然握得很紧。 郭斤果然已不见! 床上四五个女人睁开眼盯着白云,眼眸里现出惊慌、恐惧之色。 “人是从窗户离开的,我们或许还跟得上。”归红又说,“我们要不要追?” “追。” 白云身子掠出,白云般飘动,骤然已到了几十丈外,归红深深吐出口气,绝代双剑的轻功果然非常人所能及。 “前面停下来。” “为什么?” 前面只是一间不起眼的破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已破旧,长满了杂草,显然是好久没有人过来了。 白云没有回答,只是往里面慢慢逼近,里面很安静。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盏灯忽然亮了起来。 人在屋里,灯在手中,这女人散乱着发丝,一双手干枯瘦消如鬼爪,她更像是鬼。 白云看了一眼,就顿住脚步,瞧着这女人发亮的眼睛,嘴角还流着口水,她脸上还带着笑意,这种笑意绝不会令人有好感。 “你为什么不进来?” “你要请我进去。” “是的。”这女人脸颊上的笑意更浓,嘴角的口水却更多,她忽然张开嘴咯咯笑着,她嘴里竟没有一颗牙齿,白云躯体莫名的轻颤了颤,她又说,“我非但要请你进来,还要请你去死。” 她说到“死”字的时候,忽然向白云慢慢走了过来,她走的很慢,白云退的很快。 瞬间已到了十丈外,他没有靠近,因为觉得这人有点奇怪。 他不怕遇到危险,却很讨厌遇到这种奇怪事情,他看不透也猜不着。 他落下,就在不停喘息,静静想着这女人。 远方的灯光已熄灭,在秋风秋夜里看来,又变得诡异、诡秘不已。 归红笑了。 白云吐出口气,他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你有点紧张了。” “哦?” 归红痴痴的笑着,又将他拉回去,停在外面,她说,“我以前见过这老太婆,她白天也是这个样子。” 白云吐出口气,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你现在要不要进去看看?” “要。”白云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 庙宇里依然安安静静,落叶在秋风下显得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归红摸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吹,点燃里面的油灯,那个女人正抱着佛脚不停颤抖,她仿佛惧怕的不行了。 她嘴里喃喃自语,听来仿佛在哀求着什么,又仿佛在诅咒着什么。 白云听不明白,想靠近点,却被归红拉住。 归红笑了笑,“你不要靠近她。” “为什么?”白云不明白,但却能感觉她与这老太婆好像认识。 “因为她本就是疯婆子。” 归红说到“疯婆子”这三个字的时候,忽然来来回回掴了她十几个巴掌,她嘶叫着脸已扭曲,“你不得好死,我会咒死你的。” 白云将归红拉住,又摇摇头,归红这才停下。 “她已是老人了,我们不必这样毒打她的。” “你错了。”归红忽然说,“她是附近三百里内的巫婆,到处骗钱骗财的江湖大混混。” 白云吃惊住了。 归红又说,“她到处骗,天天骗,这种人死不足惜,何况是掴她耳光。” 白云叹息,从腰际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这人,又说,“做哪一行都不容易,行骗也许是最痛苦的,希望你以后活的开心点。” 老太婆本来抽动的脸颊渐渐稳定下来,久久才说,“我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 归红忽然又要掴她,却被白云拉住了。 白云笑了笑,“算了,人活着,有时不得不做点违背良心的事,何况她已老了。” 归红垂下头不语。 白云又说,“你尽管说,我就是想被你骗骗,何况钱已给你了。” 他笑了笑,又说,“这叫先钱后骗,你还没骗,我就已将钱给你了。” 老太婆怔住,彻底吃惊不已,久久才说,“你以为我想骗?” 归红忽然想说,又被白云拉住,他又说,“你为什么要骗别人?” “我不骗人,就没有饭吃,我一天都休想活下去。” 白云叹息。 一个人在江湖中行走,活下去其实并不容易,无论什么人为了活着而做出不耻之事,其实都可以原谅的。 “你为什么不来骗骗我?”他笑了笑,又接着说,“我正等着你。” 老太婆垂下头,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纠结着什么,久久才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忽然不再说话,也不看白云一眼,忽然合上眼帘,似已熟睡下去。 白云叹息。 他走出去,慢慢想着这句话的意思。 归红笑了,她依然握住他的手,她说,“看来我们追不到了。” 白云犹在沉思,久久忽然抬头,“我知道在哪里了。” 他的话还未说出,身子骤然飘起,箭一般射了出去,归红吓了一跳,她说,“你怎么了?” “我只是想通了一点。” “哪一点?” “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是巫婆说出的话?” “是的。”白云身形更快,比过来的时候要快很多,归红已要受不了了。 她勉强自己忍受着,又说,“她是巫婆,骗人的话你也相信?” 夜色里看不见她的脸,白云没有空去看,如果看到那充满了怨毒怨恨之色的脸颊,白云也许会想通很多事,也会令他少走很多弯路。 她眨了眨眼,又说,“你真的想回去?” 白云不语。 街道上的人影已不多,暮色已深。 风月场所也许都很难安静,哪里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出来进去的人并不少。 白云没有跟她们客套,纵身一掠已到了里面,也就是这里最豪华的一间,正是郭斤呆的地方。 里面没有郭斤,白云喘息,他到这里几乎用尽了躯体上每一根肌肉的力气。 “巫婆的话你又怎能相信?”归红深深吐出口气,又说,“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怎么样?” 白云坐在床铺上喘息,其实在休息。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很疲倦、无力,也想好好休息一下,他觉得失望。 归红又握住他的手,“现在去找找,也许还能找的到,否则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白云点头,依然在沉思。 他想着那老太婆说话的神情,她说出那句话无疑想暗示他想找的人已折返,哪里才是意想不到的地方,他又想到了郭斤能到哪里?他到这条街上会不会不来这里? 一个身上装着很多银票的浪子,能去哪里?白云想的脑袋几乎要裂开。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了声音,男人跟女人打情骂俏的声音,白云身子忽然有了动作,动的很快,窗户是开着的,他们两人骤然已到了外面。 白云忽然捂住归红的嘴,柔声说,“有人来了。” 归红点点头,他的手才放开。 见到这人进来,白云脸颊上已有笑意。 这人赫然是郭斤,他仿佛也很疲倦,他并不是自己走进来的,是被两个女人架着进来的。 他仿佛也累得半死! 白云苦笑。 他现在忽然明白了一切,那个巫婆并没有说谎,是自己赶回来赶的太快了,所以见不到郭斤。 郭斤的轻功虽然很不错,但是跟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一比,那实在有段很大的距离。 归红鼻子已喘息,表情很奇怪,仿佛很生气,又仿佛很苦恼,她忽然笑了出来,“想不到我们运气很不错。” “是的。”白云笑了笑,“我们运气的确很不错。” 他笑着掠了进去,里面的人骤然呆住了,特别是郭斤,他脸色骤然苍白的像是被霜打过的。 他勉强自己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因为要追你,所以我就跟了过来。”白云轻描淡写的说着,但郭斤的脸颊似已扭曲。 “你没有理由找到这里的。” “我有理由找到。”他不给郭斤说话,自己又说,“你以为逃到一半的路,又折回来享受,能瞒得住我?” 郭斤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又说,“你看得出?” “我若是看不出,又怎能找到你?” “那个老太婆收了我五十两银子,又怎么会将我行踪告诉你?”郭斤咬牙又说,“她本就是吃这行饭的,她是骗人的专家,又怎么能跟你说实话?” “你错了,她没有说出你的行踪。” 郭斤愣住,久久又说,“那你怎么会知道的?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没法子。”归红从外面忽然掠了进来,站在郭斤的不远处。 郭斤眨了眨眼,仿佛在沉思着一件伤脑筋的事,久久才说,“那巫婆没有说出我的行踪,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忽然盯着归红的眼角,他的目光中忽然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恨之色。 归红叹息,轻轻的说,“是因为巫婆说了一句暗示的话。” “什么话?” 归红笑了走了更近了点,又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郭斤冷笑,“绝代双剑果然不是笨蛋,就算你找到我又能怎么样?” 白云冷笑,忽然说,“只要我不说话,你绝对出不去,就算是死,也很难出得去。” “真的?”郭斤握剑冷笑,边上两个女人已离去,她们仿佛已嗅到不祥的预兆,在风月场合久了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赶快离去。 郭斤狞笑着又说,“我们好像都是剑客。” “不错。” “那就好办了。”郭斤的手忽然握剑,他又说,“只要你的剑能击杀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我只想知道媚娘的尸骨在那。” 郭斤不语,冷笑。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八十九章 神秘约斗 剑刺出! 光芒一闪,刺向白云的躯体,白云冷笑,这种剑招刺过来,简直是送死。 就在他冷笑的同时,忽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那口剑刺过来的瞬间身子半空一闪,扑向了归红,一把将归红抓住。 白云吃惊,脸上的笑意骤然凝结。 这一招实在太快,变化的也实在太快。 白云竟眼睁睁的瞧着他将归红带到外面,他说,“你果然还是抓不到我。” 他大笑着拍了一掌,击打在她背脊上,她忽然惨叫一声,软软倒下,郭斤身子掠起,两个起落,已消失不见。 郭斤这次并不怕白云去追。 白云没有去追,将归红抱起,纵身掠进一家客栈,他并未看一眼这家客栈的名字,一脚将这家客栈的门踢飞,里面一人吃惊盯着白云,久久才回过神来,这是掌柜,黑灯瞎火还伏在柜台上算着账本。 他说,“原来是白大侠。” 白云眨了眨眼,“你贵姓?” “免贵姓常,单名一个虚。” “常虚?” 常虚点头,“在下正是这里平安客栈的掌柜,在下已久候多时了。” “你知道我会来?” 常虚点头,又说,“而且上房已准备妥当。” 白云吃惊。 他没有问是什么人替他们准备的,更没仔细去打听这人的身份。 他现在想的只有上好的房间,还有归红的安危。 房间的确是最好的,里面的摆设很齐全,楼层而且是最高的,掌柜的将他们引进去,又端了碗进步身子的汤放在桌上。 归红醒的时候,天色已逼近破晓。 她抬起头凝视着白云,眼中露出愧疚之色,他说,“我还没死?” “你的确没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 归红点点头,又说,“那郭斤呢?是不是逃走了?” “是的。”白云苦笑,“他的运气很不错,被他逃了。” 归红点头,又说,“一定因为我,所以才抓不到郭斤?” 她说着说着眼睛似已红润,连声音都已轻颤,“你不用管我,你快去找郭斤,找到郭斤,你就有机会找到媚娘的尸骨。” 白云叹息,笑了笑,柔声安慰着,“我不必去,他早已飞走了。” 归红垂下头,久久不语,但泪水已滴落大地,她仿佛已无法压抑自己的愧疚之意。 她没有说话,但他已明白。 白云吐出口气,久久又说,“你不必愧疚,这也许是天意,我没法子找到媚娘的尸骨,我怨不得谁。” 他笑了笑,又将归红扶起,将进补的参汤端了过来,他又说,“其实我们运气也不错的。” “为什么?”归红只喝了两口,就愣在那里,仿佛忽然抽筋似的。 “你的伤势并不严重,而且有人将客栈的房间找好了。”白云淡淡的笑了笑,又说,“甚至连你喝的参汤都是有人特意安排好的。” “你不觉得奇怪吗?” 白云点头承认。 他知道这很奇怪,却不知道怎么个奇怪法?江湖中的好心人并不多,白云只希望自己遇到的不是麻烦。 归红沉思久久又说,“我躺了多久?” “大概有几个时辰了。”白云看了看天色,又说,“你醒来的正是时候。” “为什么?” “天色已亮了,正好可以带你去看日出。” 日出。 好美的日出,娇艳、新鲜而诱人,也许最美的是他们的心。 白云并没有去高山流水,只是在这家客栈的最上面,归红依偎在他怀里,柔柔笑着。 看到她温柔的笑意,他心里忽然变得甜蜜而满足。 他说,“日出虽美,你好像并不是经常看?” 归红点头,神情渐渐变得萧索而痛苦,她说,“我经常看,却重来也没有这一次愉快。” “哦?” “是的,也许看日出也要分人的,特别是跟什么人在一起看,特别重要。” 白云柔柔笑着。 归红也笑了,她说,“你现在找不到郭斤,现在还笑的那么开心?” “我觉得开心的时候,就应该好好笑一笑。” “为什么?”归红眼睛已亮了。 “人活着,一生中开心的事并不多,所以遇到开心的事,一定要笑上一笑。”白云笑了,他又说,“我亲老子死了也不例外。” 归红笑的更愉快了,她没有想到白云这么在乎开心的事。 她说,“所以你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件开心的事?” “没错。”白云又说,“你是不是这样子的?” “我不是。”归红苦笑,沉思半晌才说,“我很少遇到开心的事,也许是很少遇到正确的人。” 她笑了笑,又说,“但我时常假装开心,至少别人看到是开心的。” “你错了。”白云笑了笑,斜望天边那朵白云,又说,“这种事只有发自内心,才是一种享受。” 归红不在争辩,只是笑着凝视他的脸颊。 下面街道上渐渐有了叫卖声,他们这才下去。 “我们可以去逛逛的。” “去哪里?” “也许应该去林子里去走走?” 白云苦笑,“为什么?你身体好像还没彻底恢复。” 归红眨了眨眼,又说,“呆在屋里,一定会闷出病的。” 他们两人下去,下面已有一辆马车停靠在边上,赶车的小伙子呵呵笑着,拉开帘子,“两位请进去。” 白云眨了眨眼,“你知道我们去哪里?” 小伙子点头,“两位一定去林子里散心的。” 白云微笑不再说话,扶着归红走了进去,归红吃惊的盯着白云,她轻轻的说,“你不怕他将我们卖了?” “不会的。” 归红痴痴的笑着,又说,“你就这么有把握?” “嗯。”白云笑意不变,“这是我的直觉。” “那你感觉这是谁在替我付钱?”归红又说,“你头一个想到的是谁?” “是郭斤。” 归红吃惊,“为什么?” “因为我也请过他,所以他也应该请我几次的。” “这叫礼尚往来?” “我也希望不是他。”白云叹息,又说,“因为他靠近我的话,说不定会倒霉的。” 归红又吃惊,“他靠近你为什么会倒霉?” “因为他知道媚娘的秘密,他知道的事情越多,危险就会越大。”白云自己又解释着,“你一定不信这是真的。” 归红点头。 她好像真的不相信,摇摇头笑着等白云解释。 “他虽然是风火楼里的杀手,但他也会在外面接生意干的。” “哦?” 白云眨了眨眼,“像他这样的浪子,花钱多余赚钱,往往用十天赚来的钱,他也许只用两天就会花完。” 归红笑的更苦涩,“他居然了解的这么清楚?” “因为他花钱的毛病是我传授的。”白云笑了些许得意,他又说,“所以他这么来,应该算是谢师宴。” 归红抱住肚子在笑,她不得不承认白云的话很有道理。 “你就这么认为做好事的人是郭斤?” “他没有理由不做,他做的很应该,也很正确。”白云越说越愉快,越说越得意,他又说,“他这样子做,完全出自于愧疚我而已,应该给予我些许补偿。” 归红笑的泪水已流了下来,她希望他赶快停下来,不要在说下去了。 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死过去。 白云叹息,终于停了下来,“经常笑笑,是不是觉得饿的快?” 归红摸了摸肚子,眨了眨眼,“好像真的容易饿。” “你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什么,难道现在能有?”归红又笑了,“你难道会变戏法?” “你不信?” “我非常的不信。”归红已嘟起嘴,嬉笑着。 马车在林木间停下,白云凝视着赶车的小伙子,久久才说,“回去多领五百两赏钱。” 小伙子激动的连连点头。 小径上落叶已有枯黄,秋意已渐浓。 他们走到并不远,就已看到一块青石上摆设几小碟小菜,一坛女儿红。 归红吃惊的看着,“你的预感好像很不错。” 林子里已有一行人走了过来,压着空镖车,慢慢的走过来,一个人伸出头看着他们两人悠闲的吃饭,似已痴了。 白云已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为什么不过来吃一点。” 这人忽然掠了过去,痴痴的凝视着酒菜,又说,“我也能吃一点?” “你为什么不能吃?”白云将酒递给他,“像你们这么赶路的实在应该好好进补才是。” 这人点头,大口的喝着酒,仰天大笑,“如果跟绝代双剑一起喝酒,那就好了。” 白云眨了眨眼,“为什么?” “因为他们剑法实在太高了,我们实在很仰慕,可惜的是......。” “可惜什么?” 这人袖子摸了摸嘴唇,又说,“可惜他们很快就要剩下一剑了。” 白云吃惊,“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前面镇上搭上了剑台,很快要决斗了。” 白云更加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我知道,而是整个江湖都知道了。”这人拜别,谢过款待之情。 归红吃惊的盯着白云,久久才说,“江湖中的传言,难道真的有这么可怕?” “是的。”白云叹息,放下筷子,凝视着小径上渐渐离去的镖车,又说,“你看他们走的好像很冲忙?” “是的,因为他们也想着去看绝代双剑的比试。” 白云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久久没有说出话。 这个时候马车从远方疾驰而来,骤然停在白云不远处,帘子已拉起。 还是刚刚那个小伙子,他笑的很老实,很诚恳,他说,“我又来了。” 白云皱了皱眉,忽然说,“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小伙子点头,“当然是去前面那个小镇,是跟叶孤云决斗。” 白云吐出口气,“你居然知道这一点?” “我们混饭吃的,什么都得了解一些,这些消息,我必须知道的。”他笑了笑,又说,“何况我们想不知道都很难。” 白云靠在车厢上,并未进去,目光凝视着小伙子的手,又看了看他的眸子,久久才说,“看来你们赚钱的路子还不小。” “混口饭吃而已。” “我现在不想过去,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小伙子点头,又说,“你一定想去的,那里才是你想去的地方。” “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叶孤云在,白云岂有不去之理?”小伙子依然在笑,笑着又将帘子掀开。 白云叹息果然进去了。 马车在林子里飞奔,两侧的林木箭一样往后面射去。 马车很快,也很稳。 归红靠在一旁,久久才说,“你不觉得有点蹊跷?” “是的。”白云又说,“所以我要去看个究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看到的也许会令你很震惊,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归红又说,“你应该好好养足精神再去。” 白云闭上眼。 他竟真的在休息,将躯体上每一块肌肉都彻底放松一下。 归红叹息,她眼眸里竟已充满了说不出的怜惜同情之色,她说,“你不杀叶孤云,可是叶孤云也许要杀你。” “他不会杀我,在这个时候,更不会。” “为什么?”归红叹息,又说,“你难道有把握?” “是的。”白云又说,“正如我绝不会杀他,我们绝不会杀对方的。” 归红叹息,“可是那怎么会有你们决斗的消息?” 她柔柔叹息了声,又说,“也许他早就想杀了你,成为江湖中唯一的绝代一剑。” 白云不语。 “我说的有事实根据的,你可以好好听一听的。” “你有什么事实根据?” “你老子杀了他老子,你占了人家的老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你说你们白府欠叶孤云多少?”归红叹息,又说,“他没有理由不杀你。” “他不会这么想的,你一定想错了。” “我没有说错,你想想看。”归红又说,“人都有耐心的,等到他失去耐心失去理智的时候,他或许会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出来。” “你多想了。” 归红点头,又说,“也许是我多想了。” 她不再争辩,她是女人,很懂得女人在男人面前有几分争辩的限度,她绝不会越过这个限度,否则会令身边男人厌恶的。 马车已停下,帘子掀开。 白云下车就看到了一个台子,台子很大。 他忽然走向台子,久久没有说话,后面的归红已走了过来,她说,“你感觉这台子怎么样?” 白云跳了跳,又到处看了看,他纵身掠向一株枯树,在上面看了看下面,又看了看阳光。 归红笑了。 她此刻笑的样子绝不像是少女独有的那种清纯与美丽,而是说不出的奸诈而狡黠,她知道自己杀死叶孤云的步伐又快了一步。 正如白云所说,叶孤云绝不会杀白云的,白云也不会杀叶孤云,但是只要他们在一起,她就有法子令他们斗下去的。 她相信一句话,事情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她没有看后面,却已知道后面有人过来了,是酒楼的老板,他走过来时,后面还跟着一张桌子。 酒桌靠在归红的边上,老板低低耳语了几声,就慢慢的退了出去。 归红倒满酒,走向白云,又说,“看得怎么样?是不是适合你决斗?” 白云笑了,“我不会跟叶孤云决斗,也许有别的人跟我决斗。” 归红眨了眨眼,又说,“为什么呢?” “叶孤云绝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去唐门找唐虚了。”白云又说,“他去做那件事,也许比我要高明很多。” “你对他好像很有信心?” “我对他本来就有信心。”白云脸颊上已露出了诚恳而温和的笑意,他又说,“他并不是那么容易倒下去的人。” “唐门可是有很多高手,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想越雷池一步,都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归红叹息,又说,“据说唐门有七大长老,四大护法,还有很多用暗器的高手。” 白云眼睛里渐渐露出忧虑,他久久才说,“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绝不会死在他们手里,而这些人好像还不能杀了叶孤云。” 归红点头,又说,“你内心里是很想杀死叶孤云的?” 白云不语,握剑的手忽然握紧。 归红笑了,将酒杯递给他,又说,“在江湖中一个人想杀另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错事,你若是想杀,就可以去杀的。” 杯已空,酒又满。 归红瞧着他喝酒的样子,仿佛很欣赏,他一直喝,她就一直倒,直到他点头喘息,她才停下,他说,“够了。” 白云凝视着剑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困难而无法抉择的问题,他很少有这样的情况。 归红微笑,“为什么不去尝尝那几道小菜?” “你怕我喝醉了?” “我怕你醉不了。”归红又露出嬉笑,她解释着,“像你们男人喝醉了,我们女人才有机会下手。” 白云也笑了,“你居然有这学问?” 归红苦笑,“这学问原本就是你们男人发明的,我们女人只不过借鉴一下罢了。” “幸好我还没有喝醉。”白云又凝视着归红,淡淡的说着,“上次我......。” 归红笑着柔柔贴了过去,她说,“上次是我乐意做的,你不必自责,何况我本身就很快乐。” 她说到快乐的时候,脸颊上竟已露出了嫣红。 白云点头,他脸颊上却现出歉意。 酒菜很好,白云并没有吃多少,便转身走向对面的那家客栈,他知道自己不必多说话,也知道里面掌柜的有空房间留给他。 他并不担心这个。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章 父子双剑 白云走进这家客栈,他无需说话,也懒得去说。 掌柜的将他引进一间上房,里面的摆设很齐全而整洁,但里面已有人。 白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在里面,这人是他千方百计想找的人,居然老老实实的做在里面,笑眯眯的等白云回来。 白云看到他深深吐出口气,“居然是你?” 这人竟是郭斤! 郭斤是被捆着的,但他依然在笑,笑的愉快而欢喜,看到白云进来,就好像是佛教徒见到如来佛,心里已充满了说不出的敬仰、钦佩之色。 “是的。”郭斤笑意又渐渐已发苦,仿佛是受戒中的佛教徒,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你这是负荆请罪?还是别的用意,想博取我的同情,然后想捞我一笔?” 郭斤又笑,他摇摇头,“你想错了。” 白云不懂,“你难道是被别人送过来的?” 郭斤点头。 白云又不懂了,他想不到附近有这么厉害的角色,能将郭斤生擒过来,“世上有这么好的人,知道我想要找你,所以就将你绑了送给我?” “是的。” “谁这么好心?” “是我。”一个人忽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孩子脸颊上没有一丝笑容,神色冷漠而残忍,掌中有剑,并未入鞘,因为他的剑与叶孤云一样,竟都没有鞘。 剑锋并未滴血,所以郭斤还活着。 他握剑的手居然跟白云同样稳定同样冷静,无论谁都看得出,他出剑必定有致命一击的习惯,绝不喜欢出第二剑,更懒得出第二剑。 江湖中这么年轻的剑客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幸好也只有这一个。 白小叶! 白云吃惊的盯着白小叶,呼吸竟已不稳,他显然没有想到抓住郭斤的人会是自己的儿子。 秋意已渐浓,他的衣衫很单薄,也很简单,就像他掌中的剑,简单而实用。 他背脊上却有个包袱,他将包袱放下,就放在白云跟前那张桌上,然后打开,里面仅有几件折叠的极为干净极为整齐的衣衫,他说,“我知道爹爹出门没有带衣服,所以特地带来了。” 白云点头,努力控制住自己,他几乎想将白小叶搂在怀里。 白小叶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说,“我还知道爹爹想抓住这人,所以孩儿就顺便抓来了。” 白云喉头已梗咽,一团热意似已紧紧堵在那里,他激动的时刻都会落下泪来。 久久他才点点头,依然没有说话。 白小叶并未看一眼归红,仿佛懒得去看,更不值得他看,但他却想杀了她。 他虽然凝视着父亲,眼眸里虽然带着无限尊敬无限钦佩无限挚爱,但他的剑已刺出。 剑刺出,剑锋上的寒意直逼喉管。 喉管轻颤,归红的脸已扭曲、变形,她着实没有想到这一剑的威力居然这么可怕,她更没有想到自己能逃过死亡的厄运。 剑尖紧紧贴住归红的喉管,没有刺进去,是因为剑锋上有只手,手握得很紧,所以剑锋在滴血。 剑锋极为冷静极为稳定,那只手竟也出奇的冷静出奇的稳定。 他们两的眼神、神情,几乎是一致的。 归红的呼吸几乎停顿,她没有想到天下间竟有这么相似的人。 白小叶轻轻松开手,久久才凝视着剑锋上的血迹,然后垂下头。 白云盯着他垂下头,厉声低喝,“放肆。” 白小叶头垂得更低。 白云久久又叹息了声,握住剑锋,又将剑柄递给他,柔声说,“拿着,这口剑不错。” 白小叶摇头。 剑锋滴血更多,因为白云的手握得更紧,他握得紧,也许是故意令自己更痛点,因为只有躯体上的疼痛才能压抑住内心痛苦。 “你为什么不要了?”白云的目光忽然变得严厉而冰冷。 他教育孩子的法子只有一种法子,有效的法子,没有效果的法子,他绝不会用,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父亲决不能拿下一代的教育开玩笑,他的法子跟白傲教育他的法子截然相反,白傲将他生下来就对他不闻不问,就算他在外面醉死过去,也懒得去过问,这就是他们的不同之处。 天底下也许没有任何事比教育孩子更重要了。 孩子的健康成长,离不开父母的引导与点拨,而白云抓这件事的时候,早的出奇,就在白小叶还未出生的时刻,白云就在媚娘肚子前读儒家的之乎者也,这还不够,因为他会很累的,所以又将春花秋月也拉来去读,轮着读,直到他已四岁,他自己已不读,却让自己的孩子去读,只要白小叶不读,他就要打白小叶的屁股。 他打白小叶屁股,只打过一次,那一次几乎将白小叶活活打死过去,所以不用打第二次了。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充满正直、智慧、善良的人。 白云凝视着孩子,等着答复,又说,“一名剑客决不能轻易放弃掌中剑,你更不能。” “为什么?”白小叶忽然凝视着剑柄。 “因为你是白云的儿子。” 白小叶忽然又凝视着白云,忽然接着说,“我不能再要那口剑了。” 白云吃惊,“为什么?” “正因为我是一名剑客,所以我对自己的剑要求也很高?” “你对自己的剑有要求?” “是的。”白小叶咬牙凝视着那口剑,久久才说,“我的剑若是伤到自己的朋友,伤到自己的亲人,我绝不会再要了。” 他不让白云说话,又接着说,“它现在已伤到了爹爹您,我更不会要了。” 白云凝视着白小叶,心中又有一阵热意上涌,他几乎无法控制眼中的泪水。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杀爹爹的朋友?” 白小叶垂下头,不语。 白云蹲在,靠了过去,柔声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自己的理由?能令一名剑客动了杀机,一定有很好的理由。” 白小叶没有说话,身子忽然后滑七步,忽然掠起凌空一翻一滑,已到了远方。 他的动作极为简洁极为有效,也极为快速,若不是亲眼所见,郭斤绝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归红也绝不会相信。 白云静静的凝视着他离去,并没有去追,只是淡淡的说,“我是不是刺伤了他?” 归红沉默,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何况这几句话并没有刺伤别人的地方。 郭斤已笑了,笑着凝视着桌上的几道小菜,那几道小菜当然是白云喜欢吃的,白云不忍看下去,他忽然转过身,面对着冰冷、坚硬的墙壁,他的心似已在剧烈刺痛着。 “被一个孩子抓住,并不好笑。”说话的是归红。 “我笑的不是自己被抓住,我想的是白云。” 白云霍然转过身,冷冷逼视着郭斤,他说,“我有什么好笑的?” “我笑你不明白孩子的心。” “他有什么心思?” 郭斤沉思,久久又说,“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何要杀归红?” 白云的确不知道,他摇摇头,“你说说看。” “因为他不愿看到自己老子在外面跟别的女人亲亲你我,却将自己母亲冷漠掉。” 这句话就仿佛是一把磨得发亮的钢刀,已深深刺进白云的躯体,白云疼的脸颊都已变形,他说,“你怎么知道的?” 郭斤冷冷笑了笑,又说,“尊夫人就在附近,而且在房间里暗暗落泪。” 他依然在笑,笑的已变得说不出的残忍、恶毒,他又说,“白小叶见到母亲暗暗落泪,心里一定很难过,所以就将我抓了过来,又带了几件衣衫给你。” 他说完又叹息,接着说,“你有这么懂事的儿子,实在令人羡慕。” 白云忽然不愿看他,躯体竟已在轻轻颤动,他竟已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归红冷冷笑了笑,忽然对着郭斤说,“你其实很嫉妒,而是嫉妒的要命,为什么说成是羡慕,你为什么不堂堂正正说点男人说的话。” 郭斤笑不出了,脸色竟已变了,他仿佛被人重重掴了一巴掌,久久才说,“那你呢?” “我怎么呢?” 郭斤脸颊上忽然露出恶毒而疯狂的笑意,又说,“你为什么跟着人家,他明明已有家室,你为什么死不要脸的跟着。” 归红脸色也变了,变得比郭斤更难看,像是被人活活抽了几鞭子,疼的她额角那根青筋都已在轻颤,她说,“我下贱,我作贱,那你呢?” 郭斤冷笑,又说,“我做什么了?” 归红冷冷笑了笑,冷冷的说,“你难道要脸?你若是要脸,又怎么知道她一个人在暗暗落泪?” 郭斤沉默,眼眸里已有讥诮之色。 归红又说,“你一定去偷看白云老婆洗澡,偷看她在床上寂寞发疯的样子。”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起劲,又说,“你是个色狼,你一定在外面什么都看到了,你这个畜生,你这个败类。” 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她忽然一步到了他跟前,狠狠的打了十几个耳光,又说,“原来你是这么样的人,连你朋友的妻子都不放过,都要玩命去偷看。” 她一把将郭斤的头发抓住,他已喘息,她喘息也很猛烈,猛烈而发疯,她说,“你一定没有钱了,一定忍不住了,所以只能去偷偷摸摸在人家屋顶掀开一块瓦片,偷偷摸摸的看着,你光看却不能做,那种滋味怎么样?” 她用力摇了摇他的头,又说,“怎么样?她的身材是不是很美好?好的令你心痒?” 郭斤已在喘息,似已无力说话,可是他脸颊上却偏偏露出难以形容的猥琐、淫狠之色,白云不愿在看下去,目光落到云端,他的心此刻也飞到了那里,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得到一丝宁静。 归红又在说,“你是不是想的要命,想的发疯,你没有钱,这本就是拿手的好戏,看过这美色以后,你又做点什么了?” 她等着他说下去,又不停地问,她说,“你快说,你快点说出来,我已等不了了,你在不说,我就要将你活活打死。” 她没有等,而是直接就开始打,打的很用力,打的很快速,也很疯狂,她又说,“我要打死你十次,我要让你后悔活着,后悔是男人。” 白云眼睛已跳动,久久想说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来。 他忽然发觉这女人彻底变了,变得不像是人,变成是另一陌生而凶残、可怕的野兽,也许她本来就是野兽,野兽想要在人群中活着,就得要伪装成人的样子,变得像是人,也许只有这样,才令别的男人欣赏她,关心她。 可是她受到刺激兴奋的时刻,就会变得什么都不是了,不是人,更不是女人,那种柔情似水缠绵入骨的样子已彻底死去,露出了野兽般的面目,来释放自己的情欲。 她现在仿佛就在释放自己的情欲,他释放自己的情欲远比别人想象中要可怕,也比别人想象中要疯狂。 “你为什么不说了,我还在等着你说下去。”她嘴里说话,但她的手却没有停下,郭斤的脸早已被打的变形、扭曲,可她并没有停下,她的手又在他躯体上玩命的抓着,抓的很快同时也很用力,等到她停下来时,他几乎已不是人。 郭斤几乎已像被野兽啃咬过的可怜虫。 白云只看了一眼,就激灵灵抖了抖。 他的心忽然发冷,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死的样子几乎跟他现在是一样的。 这个人就是老剑客! 归红喘息,脸颊上竟已冒着汗水,一滴金银透明的汗水从额角滑落,久久她才说,“你有没有死翘翘?” 久久郭斤终于点点头,勉强自己说着,“还没死。” “还没死,为什么不说说话?你对女人岂非都喜欢说说话?”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说话?”归红忽然摸起桌上的酒,倒在他伤口上,慢慢欣赏着他的变化,他已慢慢的在变化,她脸颊上得意之色渐渐变浓,她又说,“你可以说说话的,因为我很想听听。” 她咯咯笑着,又说,“你不必介意,无论说什么都可以的。” 郭斤咬牙,冷笑,他虽在冷笑,但他脸颊根根肌肉已因过度痛苦而绷紧抽动,他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归红喝口酒,又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话?” “因为你不是人,更不是女人。”郭斤说完忽然闭上嘴,再也不愿再说。 归红想打,却被白云拉住。 “还是算了。” 归红忽然垂下头,在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白云慢慢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将他扶起,“你走吧,我不想找你麻烦了。” 郭斤吃惊的看着白云,仿佛从来都没看过这样的人。 “你为什么不走?” “我们还是朋友?”郭斤淡淡的说着。 “是的,至少以前是,现在也是。”白云叹息不再看他一眼,又说,“我不想知道媚娘尸骨的事了。” 郭斤点头,叹息着,又说,“你想不想知道别的事?” 白云摇头,又说,“这里也许比你我想象要凶险的多,所以你走,我什么都不想听。” “可是我......。” 白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你好好活下去,我们以后也许还有机会见面的。” 郭斤走了两步,忽然倒下,白云没有去扶,更没有去看。 一个男人倒下去若是起不来,就不是男人了,就不能算是有血性的男人,所以等到他起来,白云才转过身,凝视着他久久才说,“好了,我不能送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白云从腰际摸出一叠银票,送到他的手里,又将自己的长衫披在他身上,又说,“多保重,不远送了。” 他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看他一眼,他生怕自己多说一句话。 人已走远,他走的很慢,却一直没有倒下去。 桌上的包袱里是他儿子送来的,他静静的凝视着衣衫,心里莫名的一阵热意上涌,归红没有说话,慢慢的将衣衫披在他躯体上。 白云点头,他没有责备她什么,只是淡淡的说着,“你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仿佛也像是刀子,仿佛深深刺进了她的躯体,疼的她浑身抽搐,她说,“你不打算带我走了?” 她是声音竟也在抽搐。 白云没有说话,他的话仿佛在眼中已露了出来,他的眼睛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冷漠而没有一丝情感。 归红说,“为什么?” 白云没有说话,他这个人仿佛忽然变了,变得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口冰冷、发亮的剑。 归红泪水已滚落,又说,“可是你说过的,永远都要陪我吃饭的?” 白云点头,又说,“我是说过,可是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要回去。”他柔柔握住归红的手,又说,“那里一定不是你所能去的。” 归红点头,“可是......。” 白云微笑,轻抚她的柔发,久久才说,“你先回去,我会去找你的。” “你现在就回去?” 白云沉思久久才说,“也许我不用等多久,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谁?” 白云目光落到外面,又说,“也许他已来了。” 窗户外面一个人慢慢的飘了进来,轻功不错,两边垂鬓已很长,但他却没有一丝童颜,他进来就说,“少爷。” 白云点头,“是你?” “是我。”白欢轻轻一鞠,又说,“夫人有请。” 白云点头,没有一丝惊讶,他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又一个媚娘 归红脸色变了,“你真的要回去?” “是的。”白云神色凝重,又说,“我已经到了非见这位媚娘的时候了,说不定我会有危险,所以我不能带你去。” 归红摇摇头,又说,“你可以带上我一起去,我说不定会帮上你的。” “你一定帮不上的。”白云眼角已在跳动,他说,“你安心回去,我把事情了结,我就去找你。” 归红泪水忽然落下,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 白云点点头。 白欢慢慢走了出去,他也跟了出去。 两匹马已在外面,他们准备的很充分,无论对什么都有了准备。 “少爷请。”白欢再次躬身一礼。 白云上马,打马狂撕,尘土飘飘,顷刻间已到了远方。 这个时候,归红脸上的痛苦之色忽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恶毒而怨恨,无论是什么人看上一眼,都会忍不住要避开她。 白欢好不容易跟上白云,“夫人就在前面。” “在哪里?” “在墓林。” 这里并不算是墓林,因为这里的墓碑只有一座,林木却很多,一群人矗立在林木间。 中间白帐内坐着一个女人,神色冷傲而孤单,白小叶就在他边上。 外面雁翅般眼矗立两排侍卫,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睁开的很大。 “你回来了?” 媚娘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柔柔将白云的手握住,又说,“我们有很久没在一起了。” 白云细细瞧着这女人,她的样子几乎跟媚娘一模一样,不像的地方也许只有神色,她决没有媚娘的那种美丽,媚娘的美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美,别人非但无法去学,而且根本无法学得会。 “是的。”白云叹息,因为他已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女人难道真是媚娘复活过来的样子?白云凝视久久又说,“你怎么活过来了?” 媚娘笑了,她说,“我想你了,所以就活过来了。” 她并不怕肉麻,她仿佛知道越是肉麻的话,有时越是会令男人得到满足。 她又说,“难道你不想我?” 她说完就不停的大量着白云的脸颊,她忽然痴痴笑着伏在白云身上,又柔声说,“我们已有很久没在一起了。” 声音说的很轻,但她脸颊上的寂寞、空虚之色却更浓,她依然在笑着。 白云已要呕吐,他几乎想将这女人活活扼死,扼死十次。 媚娘招了招手,白小叶站起,慢慢的走了过去,她抚摸着孩子的脸颊,又说,“你看我们的孩子,多聪明,跟你一样都是很出色的剑客。” 说到剑客的时候,白云的目光又落到白小叶的手中。 一口三尺三寸长的剑真发着光! 白云忽然凝视着白小叶的眼睛,想从他眼眸里找出点什么,可是白小叶忽然垂下头,不愿抬起头了。 媚娘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又说,“你回去吧。” 白小叶点点头,慢慢的走了出去,那口剑几乎跟他一样高,所以走起路来很滑稽而可笑。 白云叹息,目光落到雁翅般矗立的人身上,最前面的那四人明显不是白府的人,两个个子很高,两个个子很矮,白府没有这样的人,白云慢慢走过去,笑了笑,“你是老几?我怎么不认识你们?” 媚娘娇笑着走了过去,他轻抚着白云的手,又说,“他们是送我回来的几个亲戚。” “你的亲戚?” “是的。”媚娘又笑了,她笑的时候总是很多,也许比真的媚娘要多出很多倍,她又说,“他们都是姑妈二舅三大爷家那口的小侄子。” 白云吐出口气,似已很厌烦,目光又落到他们的脚上,又说,“他们都习惯穿着木屐?” “是的。”媚娘的声音变了变,又解释着,“从棺木里逃出来,我就被几个小兔崽子追杀,正好遇到他们,否则我就......。” 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抖了抖,才说,“我就真的倒霉了。” 白云冷笑,“他们是你亲戚?” “是的。”媚娘甜甜的摇摇头,又说,“怎么了?” “我只是想不通,你的亲戚怎么会有扶桑浪人。”白云嘴角讥诮之色更浓。 媚娘脸色变了变,又说,“他们从扶桑刚回来,一去就是八九年,所以不像是扶桑人那就想不通了。” 她紧紧握住白云的手,愉快的笑着,笑的像是刚下完蛋的放荡而可爱的小母鸡。 白云没有笑,他没觉得有什么可笑的,“你好像很开心?” 媚娘点头,“遇到你,我又怎么不开心?” “原来你遇到我就会开心?” 媚娘笑着点头,又说,“当然,我学会了几道小菜,也带了几罐清酒,给你品尝一下或许会喜欢上的。” “就像喜欢你一样?” 媚娘笑着垂下头,痴痴的笑着,躯体仿佛已因过度喜悦而轻颤。 她并不是笨蛋,懂得自己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哪个时候说正经的话,哪个时候说不正经的话,这个时候无疑是适合不说话,因为只有不说话才显得更羞涩,羞涩的女人总会令男人生出兴趣,甚至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果然得到了惊喜,她的惊喜就是白云握住她的手,慢慢的走了出去,他说,“你准备的菜呢?” “你知道我已准备好了?”媚娘目光闪烁不定,又笑了笑,才说,“你一定迫不及待了,已想要我了?” 白云面不改色,依然笑着。 她忽然好想媚娘,也许只有她才能填补他自己内心的空虚与寂寞,这个女人并不是真心爱他,却每次都能令他满足,别的女人无法令他得到满足,也许只有真正了解、懂得他的女人才能令他满足。 媚娘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意,将他的手柔柔靠在脸颊上,又说,“我现在好想吃了你,你会不会逃走?” “你居然也饿了?” 媚娘贼贼笑了笑,“我简直饿得发疯,你难道一点也不明白?” 白云只觉得胃部剧烈抽动,忍不住想呕吐,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久久才说,“我太明白了。” 他们不知不觉已走进林子,林叶在秋风下起伏,靠近小河边矗立一个小草屋。 屋子并不大,却很实用,里面有床铺,也有锅灶,烧饭地方,吃饭地方,睡觉的地方,这里都有了,还缺点什么? 白云忽然坐下,这个凳子很矮,桌子也比平常见到的矮了很多。 她笑着凝视白云,又说,“你想吃点什么?” 白云沉思,久久才说,“你难道忘了我最爱吃的是什么?” “我没忘。”媚娘柔柔笑了笑,又说,“我怕你在外面换了口味,我怕学不会。” “我没有换口味,我始终没有忘记。”白云说着说着,眼睛竟已变得红润,那几道菜其实并不是他很爱吃,而是媚娘很爱吃的。 他爱上媚娘的同时,也爱上了她喜欢吃的菜,也爱上了他喜欢的一切。 他甚至连她心里住着叶孤云也不介意,他觉得这才是女人,该爱该恨才是女人,这样的女人也许算是真正的女人,活的也有滋有味,就算是死,也死的很有价值了。 白云叹息,凝视着这个媚娘在忙,她从篮子里取出很多食物摆在菜板边,又去取水过来。 她边忙着,边对着白云嘻嘻的笑,她慢慢的走过去,手里端着一壶茶,她说,“一个男人多喝点茶会有好处,但是多喝酒就......。” “就怎么了?” “就会变得......变得......。”她嘻嘻笑着,又说,“当然会错过很多好事的,也会令自己的女人难过的。” “哦?” 媚娘轻咬嘴唇,久久说不出一个字。 白云笑了,他笑这个女人虽然不像媚娘,却很聪明,聪明的女人大多都很有趣,所以很少有人讨厌这么有趣的女人。 他忽然好想将这女人当做媚娘,好好将自己的寂寞释放掉。 她当然已看出了这一点,她并不是笨蛋,所以她笑的更柔更媚了,“你原来也想的发疯了?” “你难道不想?”白云嬉笑着。 她轻咬嘴唇,贼贼一笑,又说,“我想的也许比你更疯。” 白云吐出口气。 菜已做好,清酒并不多,这种酒白云喝不惯,他只喝了几杯就不要了。 她做的菜却真的很不错,即便真的媚娘在这里,也许也比不上她,她笑了笑,淡淡的又说,“我烧的怎么样?” “尚好尚好。” “就没有别的?”她笑着将脖子都伸了过来,仿佛急迫得到一句赞赏的话。 白云苦笑。 他忽然想知道她原来的面目是什么样子的,是杀手?是有钱人家的千金?还是组织头子? 他忽然说,“你现在想做点什么?” 媚娘笑了,“我想被你抱着,然后听听最近做了什么。” “你想听点什么?比如说......。” “比如说你在外面有没有找别的女人,有没有给我戴绿帽子。” 白云叹息,他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爱说些有趣的话,他笑而不语。 这个时候林子里小径上走来一条人影,两边的垂鬓已很长,但他没有一丝童颜。 这人赫然是白欢。 白欢木桩般矗立在外面,秋风扫过,发丝随风飘动,白云欣赏着这人的脸颊,他似已苍老了很多。 白云放下筷子,走了过去。 白欢轻轻一躬,“少爷,有要事相商。” “你说。” “后天是你与叶孤云决斗的日子,你已到了,但叶孤云还未到。” 白云吃惊,“谁下的决斗帖子?” 白欢不语,目光忽然落到媚娘身上,他不愿多说话,特别是对自己不利的话,更不会说。 一片落叶轻飘飘的落下,恰巧落到媚娘手上,她仔细瞧着,淡淡的说着,“这是祖训,身为白府的人,理应身负挑战各大高手的责任。” 她又说,“所以我替你约斗叶孤云。” “没想到你居然很爱操心?” 媚娘淡淡的笑了笑,又说,“贱妇理应尽力而已。” 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如果我若是死了,你也乐个安静?” “你错了,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媚娘忽然又说,“我也会将白小叶带上。” 说到白小叶,白云的眼睛又在轻颤,“这也是祖训?” “不错,祖训第三条,就这么说的。”她冷冷笑了笑,又说,“白小叶还不满六岁,所以他有理由跟你一起殉葬,我也一样。” “你也不想活了?” “我更怕白府就这样消沉下去。”她笑意渐渐消失,掌中那片林叶神奇般变得枯黄,她说,“我死不足惜,只希望白府这一代出一口绝代一剑,而不是绝代双剑。” 她笑了笑,又说,“你若是看我不顺眼,你随时可以将我杀了,我绝不会埋怨你的。” 她说完竟在凝视着白云的腰畔,她知道白云的剑在腰畔,只要白云出手,他的剑就会从那里出现。 至今还没有人有把握能逃过他的致命一剑。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江湖中人并没有看错他的人他的剑。 他的确配得上这称呼! 白云没有动,静静凝视着媚娘慢慢的走过来,又说,“你想死在我的剑下?” “是的。”媚娘轻轻笑了笑,又说,“我现在就想死在你的剑下。” 她说完立刻就闭上眼等待着,嘴角却带着甜蜜动人的笑意。 白云静静瞧着他的姿态,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说,“我白云杀人很挑剔,但为了你可以例外一次。” “好的。”媚娘又说,“反正我已死过一次,现在死了也算是不亏了。” “好。” 白云的手忽然多出一口剑,这口剑不知杀了多少人,多少江湖一流高手,杀媚娘这样的女人还是第一次。 剑刺出,剑光一闪。 鲜血飞溅,白云瞳孔收缩,一条人影从剑尖滑落,孩子勉强自己翻了个身,凝视着白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怨言,他说,“我绝不会看着你伤害娘亲。” 剑尖在滴血,滴着他亲儿子的鲜血。 白小叶凝视着白云,久久又说,“爹爹你去找叶孤云决斗,我不会有事的,我死不了。” 白云点头,忽然冷冷盯着媚娘,媚娘依然在笑,她笑着抱起小叶,走进屋里,不再看白云一眼。 天地间忽然只剩他一个人,白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他没有进那间小屋,往林里小径慢慢的走去,林叶飘动更加剧烈,风吹在躯体,越发冰冷。 他心里忽然变得很乱,踩在林叶上,说不出的舒适,但他脑子却很乱,他想集中思想去想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忽然涣散,根本无法去想。 媚娘到底是什么人?她目的又是什么?归红又是什么人?她真的是哪家小院子里的女主人?还是为了一件可怕的事而隐瞒自己的身世?另外叶孤云会过来吗? 林叶飘飘,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忽然停在白云边上,赶车的是个小伙子。 这个小伙子认识白云,他笑着凝视白云,帘子掀开,里面一个女人正笑眯眯的瞧着白云。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白云没有发疯,却已笑了,他说,“居然是你?” 归红点头,伸出手在勾引着白云,白云身子鱼一样的滑了进去。 “你没有呆在家里等我?” “没有。”归红笑了笑,又说,“我出来找你,你会不会嫌我烦?” 白云摇头,“不会嫌你烦,但我却会嫌你不烦我。” 归红痴痴的笑着,“你这人真的好奇怪,居然不怕别人烦的。” “是的。”白云拉着她的手,柔柔摸着,“我现在正想找你,你反而送上门了。” 归红笑得更开心了,“我知道你一定遇到麻烦了,所以才想我的,是不是?” “是的。”白云承认,又说,“我见过那个媚娘了。” “怎么样?有没有另一个媚娘漂亮?”归红笑着又说,“你有没有被他勾引上床?” 白云苦笑不语。 “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了?”归红痴痴的笑着,又说,“你难道拿那个女人没法子了?” 白云苦笑点头。 “你想找个法子将她逼走?” 白云点头,又说,“最好越快越好,我实在受不了了。” 归红捂住嘴在笑,久久才说,“那你休妻不就好了,这么简单的法子,你为什么不用用?” 白云苦笑,他的心更苦。 他想到白小叶挡住剑锋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掉进冰冷的寒潭里,若是休了媚娘,他会变成什么样? 归红静静凝视着白云的脸色,久久才叹息,“看来你真的够可怜的,实在可怜极了。” “哦?”他不想问什么,因为他知道这女人一定会说出来的。 “一个堂堂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眼睁睁的看着媳妇,却不能抱着睡觉。”归红瞟了他一眼,又说,“你实在应该喝点酒,然后喝喝风了。” 好酒。 喝了不到一坛,白云躯体已发热,风吹在躯体,凉爽不已。 归红笑了,“你看看,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不错?” “也许真的很不错。”白云又说,“我只奇怪这好心人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 “也许他懒得见我们?” “为什么?”白云似已不明白?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二章 媚娘的秘密 归红喝了口酒,又说,“你很想知道是什么人在后面替我们付账?” 白云点头,“我不喜欢受别人的恩惠。” 归红眨了眨眼,“哦?” “无缘无故受了别人恩惠并不是一件好事,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多麻烦。”白云已暗暗忧虑。 他只希望这人早点出现,他并不愿意欠的太多,更不愿意欠的太久。 一个人在江湖中行走,有时非但不应该受到别人的恩惠,也不应该受到恩惠太久,白云暗暗叹息又说,“这个人也许是向着你的。” 归红不明白,“哦?” 白云笑了,“我是沾了你的光而已。” “不是的。”归红也笑了,“我看不一定,我并不是名家千金,也不是豪门佳人,这种恩惠没有理由对着我的。” “也许。” 归红垂下头,仿佛在沉思,久久又说,“极有可能对着你的,因为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说不定想要你去杀人,杀一些自己杀不死的人。” 白云苦笑,“还有呢?” “还有可能这人也许是女人,说不定很仰慕你,想将你关在笼子里,占为己有,慢慢享受你这样的男人。”她已眯起眼微微笑着,她的神情似已将白云当着是笼罩男人,当做是自己的玩物。 白云吐出口气,淡淡的说,“想不到你也有这毛病。” “什么毛病?” “喜欢折磨男人的毛病。”白云摇摇头叹息,又说,“你一定在想着玩弄作弄男人,你的胃口居然也那么可怕。” 归红的脸忽然红了红,她忽然盯着白云的眼睛,又说,“你这人好像很可怕。” 白云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为什么?” “你好像能猜中别人很多心思。”归红眨了眨眼,久久又说,“你为什么不是个小白脸?” “我为什么是小白脸?” “因为我可以包养你了。”她说完就在咯咯笑着。 白云吐出口气,凝视外面飘动的林叶,忽然觉得自己很疲倦,更厌倦。 他现在发现自己就像一匹拉磨的驴子,拷在磨边,不停的走,却始终无法逃离拉磨的厄运,他的厄运就是跟叶孤云决斗,他不想杀叶孤云,他想的是找回媚娘的尸骨。 车停下,小径上落叶更多。 西沉的阳光渐渐没有了一丝暖意,像是寂寞而冷淡的怨妇。 叶孤云吃惊的站在这里。 马车已离去,屋子里没有别的变化,依然是那个屋子,甚至连清酒还在。 屋子并不大,却很实用,里面有床铺,也有锅灶,烧饭地方,吃饭地方,睡觉的地方,这里都有了。 这里赫然是之前来的地方。 归红拉着他走进去,然后她愣住了。 在里面烧饭的赫然是白小叶,锅灶很高,他个子却很矮,所以他在脚下垫了几个凳子。 他没有说话,见到白云进来,好像没看见。 白云拉着归红坐下。 他静静凝视着儿子烧菜的样子,他儿子一只手握剑,另一只手却在握住锅铲,他的动作并不纯熟,却很细致。 白小叶的并不高,所以炒菜时脚下垫着个凳子。 四道菜都已烧好,锅灶下用木柴燃烧,所以下面照看的并不多。 菜本来就是切好的,所以他也不必走动,他炒菜的时候,背脊都在轻颤,他老子给的那一剑,实在很可怕。 白云静静的瞧着,他几乎忍不住想去抱住白小叶,想问问他为何如此折磨自己? 他没有理由这么折磨自己的,因为他老子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他天资聪明,肯学又有胆子去学,像他这么大的孩子也许只会喊着要吃糖,但他却只能去喊着想杀人。 他想杀的人只是那个害他母亲默默流泪的女人,也就是那个正笑眯眯在白云一侧的女人。 他不认识这女人,却很想杀了这女人,但他杀不了她,只要白云在,他就无法杀死这个女人,所以他要想法子,也要忍耐着,等最好的机会,也是最正确的机会下手,杀了她。 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看到自己的母亲默默流泪,却看到自己的老子在外面风流快活,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白小叶更不能。 他将菜炒好,就端到桌上,就静静的站在桌旁,凝视着白云,他凝视着白云时,眼眸里总是带着一种敬仰、佩服之色,他说,“前日孩儿误伤了爹爹,这是孩儿特意向爹爹赔罪的。” 白云喉头梗咽,勉强自己点头,久久才说,“爹爹又怎会责怪你呢?那只是误伤。” “那也是孩儿的错,孩儿在这里赔不是了。”白小叶忽然端起酒杯一口将杯中酒喝下,他的脸忽然变得涨红,这是他第一次喝酒,这种感觉也许比喝毒药还要痛苦。 他喝完就忽然身子一阵轻颤,接着倒下,归红忽然站起,却已发现白云已到了跟前,他的手忽然伸出去握住白小叶的手,却发现自己握了空,白小叶的手忽然收回,在地上咬牙挣扎,那种痛苦也许比白云想象要痛苦的多,他说,“我没事,孩儿不需要别人去扶。” 白云笑了,他真的很开心,因为他自己的孩子居然懂得了很多人无法明白的事。 自己倒下,就应该努力站起来,这才是男人。 白云脸颊上肌肉已因喜悦而轻轻颤动,他勉强自己努力说出一句话,“好孩子,我等你站起来。” 他忽然站起来,伸出手等待着。 白小叶咬牙,努力挤出笑意,背脊上那道剑伤已崩裂,鲜血滴滴滑落,对于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来说,这岂止是一种折磨,简直是一种噩梦。 他喘息着终于站起,他说,“我是男人,所以绝不会受到这点挫折就倒下去的。” 白云看到自己的儿子倒下,又重新站起来,激动的落下泪来,他无法控制住那种喜悦,他说,“你岂止是男人,也是一名真正的剑客。” “真的?”白小叶眼中带着说不出的欢喜、愉快之色。 “真的。”白云一把握住白小叶的手,“你不愧是我白云的儿子,我们在喝一杯。” “嗯。”白小叶忽然倒了一杯,跟他老子一起饮下,又说,“爹爹好像很喜欢这位小阿姨?” 白云苦笑,他看了看归红,又说,“我们是好朋友。” 归红也笑了笑,但她心里却在暗暗发冷,因为看到白小叶,就令她想到了另一个剑客。 叶孤云。 这个人也是她想杀想的发疯想的要命的一个。 白小叶凝视着归红,脸颊上居然没有一丝愤怒之色,他说,“那是你的朋友,那我也理应敬她一杯了。” 白云替白小叶倒满酒,又说,“你的确应该敬她一杯。” 白小叶端起酒杯,慢慢的靠向归红,他脸颊上还带着笑意,带着甜蜜动人的微笑,他说,“晚辈先干为敬。” 白云笑了,大笑。 归红也笑着喝酒,她脸颊上已露出笑意,她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孩子。 就在白云大笑,归红喝酒的瞬间,白小叶忽然出手,忽然跃上桌子,扣住归红的脖子,一口剑紧紧贴了过去。 他的笑意犹在,依然带着甜蜜动人的魅力,但他的行为已令白云吃惊。 白云厉声低喝,“小叶。” 白小叶垂下头,不语。 “你放肆!” 白小叶头垂的更低,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白云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头一次遇到白小叶不听自己的话,是什么力量令他有这样的行为? 白小叶不语,扣住归红的脖子向外面走,走的很慢,他躯体上的鲜血已流得很快,他喘息着似已倒下,但他的手却很稳定。 归红睁大眼睛瞧着白云,她眼睛中充满了惊慌、不信。 白云慢慢的跟了出去,逼的很近,白小叶的手也扣的很紧,白小叶没有看白云一眼,他仿佛生怕看到白云那双充满慈爱、失望的眼神,那种眼神也许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他说,“爹爹要杀我,要骂我,孩儿没有一丝怨言,但是这女人......。” 白云忽然厉声说,“这女人怎么了?” “这女人不能跟爹爹一起了。”白小叶轻轻低咳,嘴角忽然流出了鲜血,又说,“既然爹爹喜欢,我绝不会伤害她便是,但是现在爹爹......。” “现在怎么了?” “现在爹爹要保重身体,以家族为重,以决斗为重。” 白云大喝,“你竟然这么大胆?” 马车已停在边上,白小叶纵身一掠,已到了里面,归红已到了里面。 她着实没有想到这孩子动作居然这么纯熟、老练,到了上面,马车骤然狂奔,往远方疾驰而去。 白云想追,却发现路道旁静静的站着一个女人,后面跟着四个人,两个很高大,两个却很矮小,脚上穿着扶桑人才穿的木屐。 这四个人腰畔上都有刀,刀在鞘中,长而弯的刀,刀柄很长,他们握住这刀柄是用两只手握的。 “夫君,你为何楞在那里?” 白云不语,慢慢走了过去,停在他们不远处。 媚娘静静的笑着,静静的瞧着白云脸颊上的变化,又说,“你看看我们的孩子多好,你为什么不高兴一下?” “我应该高兴一下?” “是的。”媚娘又说,“你有理由高兴的。” “什么理由?” “因为我们的孩子很懂事,很体贴,见到我伤心落泪,立刻就来安慰我,还抱着我说替我想法子。” 白云咬牙,冷笑,“你下了很大的功夫?” “那也没什么,那种哭戏本就是女人擅长的,而且我本来就有点伤心事。”媚娘笑了笑又说,“我们的孩子好像遗传了你的剑法精髓,剑法好像真的很不错,连我这几个亲戚都没有把握击败。” 白云闭上嘴不语。 他发觉这女人说出的话令自己厌恶厌烦。 媚娘笑着走了过去,又说,“你好像不那么高兴?” 白云不语。 媚娘忽然贴了过去,久久又说,“你是我夫君,为何这么冷漠我?” 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娇笑着,“你不怕我们的孩子会生气吗?” 白云冷笑,“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我身上好像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没说得到什么?我想得到的只有你,可是你......。”她忽然将白云的手靠在自己脸颊上,又笑了笑,她笑的样子仿佛受尽了委屈与痛苦的贵妇,说不出的楚楚可怜,“可是你并没有让我得到,我能得起来不?”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自己又说,“何况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很听话,很懂事,你忍心让他伤心落泪?” 白云的心隐隐绞痛,他的身子竟已疼的打颤,他忽然说,“你看到他哭过?” “我经常看到他哭。”媚娘露出怜惜之色,又说,“也许只有我看到,别的人根本看不到。” 白云深深吐出口气。 他发觉自己作为父亲,竟看不出孩子的伤心处,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 他忽然想问白小叶现在去哪里了?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媚娘忽然拉着白云的手走进屋里,痴痴的笑着,“我正好饿了,你为什么不陪我吃点?” “我有什么理由陪你?” 媚娘苦笑,“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娘子。” 白云瞧了瞧她那张充满委屈充满无辜的脸颊,忽然说,“这个理由还不够好,你一定还有更好的理由。” 媚娘沉思,“我知道很多理由,而且都是你想听的,不知你愿意听哪个。” 白云冷笑,“你到底是什么人?” 媚娘眨了眨眼,才说,“你果然会挑理由。” “你也肯说?” “当然肯说。”媚娘笑了说,“我是扶桑甲贺忍者,来找你办一件大事。” “为了杀我?” “我并不想杀你,但是你却会被别的人所杀?” “什么人要杀我?” “我没有理由在告诉你了,现在你该陪我吃饭。”媚娘坐下,慢慢的吃着,她吃饭与死去的媚娘绝不相同,她对食物仿佛很尊敬,尊敬而挚爱。 白云并没有吃多少,“你好像很能吃?” “浪费食物,是一种罪恶,我们决不能浪费粮食。”她说的很认真,脸颊上居然没有一丝笑意。 她吃了几口,又说,“其实我们的孩子烧菜很不错。” “哦?” 她笑了笑,又说,“但还是我教的好。” 白云吃惊,“是你教的?” “是的。”媚娘又说,“我还教了他很多东西,你想不想听听?” “你说说看?” 媚娘眨了眨眼,又说,“说起来也很奇怪,他学东西真的很快,而且很爱好学习,特别是他学习的时候,好像能忘却世上所有的烦恼。” 她吃完停在那里,白云已吃惊住了。 这女人竟将桌上的菜完全吃完了,令白云更吃惊的是她仿佛还可以吃,她的饭量也许能与猪相题并论了。 媚娘眨了眨眼,“我是不是很能吃?” 白云吐出口气,又说,“你的确很能吃,也比我想象中要能吃。” 媚娘笑了,“其实我也许是你见过的人之中最能吃的。” 白云点头。 “你难道不想知道点别的事?”媚娘笑了,又说,“我高兴的时候,总是想说说话。” 白云沉思,他说,“在后面替我们买单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们。”媚娘又笑了,笑的得意极了,“还有呢?” “你只想让我跟叶孤云决斗?” “是的。”媚娘点头同意,“无论你杀了叶孤云,还是你被叶孤云杀了,我们都有利的。” “哦?” “你不想听听?”媚娘笑的有点戏弄,她仿佛很想着去戏弄白云。 “我想听听?你们到底为什么想杀叶孤云?” “因为我们本身就想杀叶孤云,但是还有人比我们更想杀他。”她叹息又说,“所以叶孤云也许要死的很难看了。” 白云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他深思而忧虑,他的眼眸里竟已现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怜惜、同情,他说,“你们其实也并不想杀叶孤云,只不过想得到别的东西而已。” “你变聪明了。” “你们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是的。”媚娘咯咯笑了,“原来你们绝代双剑都不是笨蛋,都看的很明白。” “哦?” “其实叶孤云也看的很清楚,他去唐门也许是个幌子,他过去是假的,引开我们注意力倒是真的。” 白云吃惊住,“他难道不是去找唐虚?” 媚娘冷笑,“叶孤云也许在附近了,他去找唐虚,并不一定去唐门找。” “是的。”白云点头,又说,“他说不定跟在我后面瞧着你们?” “的确应该是这样子。”媚娘吐出口气,又说,“但是他无论怎么去瞧着,也逃不脱我们的算计。” “哦?” 媚娘点头承认,又说,“因为想要他命的人,真的令人意想不到。” “你们岂非也想?” “是的。”媚娘慢慢的站起来,拉着白云往外面走着,“我是很想杀叶孤云,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外面已有凉意,媚娘将里面那件披风披在白云躯体上,柔柔笑了笑,“我们得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之后,就会离开中原,回扶桑了。” “你们为什么回去?”白云不明白,又说,“呆在这里岂非也很不错?” “错了。”媚娘吐出口气,他凝视秋风下飘零的叶子,久久才说,“我们也是人,都有想家的时候。” 她说着说着,眼睛中竟露出了说不出的哀伤、凄凉之色。 白云叹息,“你们很需要那口剑跟那本书?” “是的。”媚娘又说,“那本就是我们的书。” “哦?”白云吃惊,“你有什么根据?” 媚娘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归西人这个人?” 白云点头,他当然知道。 “他并不是姓归。”媚娘又解释着,“他是扶桑剑道名家,学会了归西剑谱以后,故而改姓为归。” 她笑了笑,“归红就是归西人的女儿。” 白云吃惊住。 他绝不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是归西人的女儿,他本该想到了,也许是他不愿去想而已。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三章 霸王硬上弓 媚娘瞧着白云脸颊上的笑意,又说,“你现在知道归红真正的身份之后,想不想去救她?” “她是我朋友。”白云只是淡淡的说了这句话。 “看来你还得与我们合作,只要你想救她。”媚娘轻轻挥了挥手,道路一侧的四个人已离去。 媚娘又握住白云的手,淡淡的说着,“其实我本不必用她来要挟你的。” “哦?” 媚娘叹息,又说,“其实我用你儿子就已足够。” 白云脸色变了变,这女人说的没错,只要用白小叶来要挟,白云无所不从,只有被他们牵着鼻子走,而且走的很听话。 “但是我喜欢买个保险,多加一个总是好的。” 白云叹息,又说,“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出来。” “你就不怕我将你抓了,来交换归红?” 媚娘苦笑,“这么笨的法子都想得出,亏你还是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 白云苦笑,“为什么?” 他觉得这法子没有什么不对,将媚娘压回去,他们一定会将归红放出来的。 媚娘瞧了他一眼又说,“别的人先别说,光说我们的孩子,他绝对不会让你这样干的。” 白云点头承认。 媚娘又说,“即使你排除危险,将我抓住了,又能怎么样?岂非也空想?” 她笑了笑,又将白云的衣襟拉了拉,又说,“即使你将我杀了,你也绝对救不了归红的。” 白云愣了愣,“为什么?” “因为我死了,还有别的女人来顶替我,她们也许比我更狠,说不定你会遇到很冲动的人,你就倒霉了。” 她冷冷的笑了笑,又说,“你也许会活活被这女人气死、玩死。” “难道你不会?” 媚娘垂下头,又说,“我并不讨厌你,所以我绝不会就这样让你死翘翘,至少我想要你。” 她说着说着,她的脸竟变得羞红,她忽然柔柔贴在白云身上,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就是忍不住想去喜欢你一下。” 白云叹息,“真的?” 媚娘点头,又说,“否则我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么多话?难道我闲的牙疼,找你磨牙不成?” 白云点头承认,她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他摸了摸鼻子,凝视着苍穹,他摸鼻子是假,沉思是真。 他又说,“看来你好像吃定我了?” 媚娘贴在白云躯体上更柔,她笑的也很柔,她说,“也许是的,至少我还没有想出用什么法子。” “那你不担心叶孤云?他如果不来的话,你们全盘计划岂非就没用了?” 媚娘又笑了,“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什么都操办好了,就等叶孤云过来了。” “那我现在好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媚娘点头,又说,“自从归红被我们的孩子带走以后,这个局面已形成。” 她笑着柔柔将白云抱住,又说,“所以你跟叶孤云决斗,是在所难免的。” 白云有点懵了,他说,“我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让这大活人过来?” “你想不通,只因你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媚娘叹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难道不知道叶孤云跟归西人决斗的事?” “我当然知道。”这好像是废话,这种事江湖中走动的人不知道的好像还不多。 “那你一定也知道归西人被叶孤云杀了?” 白云点头。 这句话好像更是废话,归西人如果赢了,叶孤云就死翘翘了,这是决斗的结果。 “那你有没有觉得里面有点蹊跷?”媚娘眼睛已眯起一条线。 她笑了,笑的很神秘。 白云沉思,瞳孔忽然收缩,他忽然想到这一点,叶孤云跟魔教里的人拼命,已是伤痕累累,他杀死归西人的机会,几乎没有。 江湖中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的,能令魔教颠覆的人,三百年来仿佛只有叶孤云一个人。 媚娘笑了,“你想通了?” 白云点头,“我的确忽略了一点,叶孤云本没有几乎击杀归西人的。” “是的,但你绝对不知道叶孤云的病是怎么好起来的。” 白云点头,并不否认这一点。 “他是鬼大夫救活的。”媚娘又笑了笑,“带他去看病的时候,他几乎已死翘翘了。” 白云怔住,“那时的伤有这么严重?” “是的。” 残阳下沉,暮色很快笼罩大地。 屋子里在灯光下,显得那么昏暗而阴森,床上的被子已晒过,是媚娘自己晒的。 她将白云拉坐在床铺,自己微微笑着,“你想不想知道别的事?” 她说着这句话的时候,身体与呼吸都已在轻颤。 白云吐出口气,他知道这是什么现象,也明白她心里此时想的是什么?如果他此时不走的话,也许连他自己都会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情欲。 灯光在晚风中摇曳。 桌上没有别的,只有一盏油灯,白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挣脱出情网,坐在桌旁,静静凝视着孤灯。 他的心依然在起伏着,他是男人,一个三十多岁正常而健康的男人,拒绝这样女人的索取,远比他想象中要困难的多,她来向他索取,仿佛是寄望丰收的农人向果园索取自己的辛劳,仿佛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非但没有理由拒绝,更不应该逃避。 她的目光已发着光,火一样的光芒。 白云伏在桌上喘息,他觉得反抗这种诱惑,也需要很大的力气。 他似已疲倦,不忍看她一眼,也不敢看,因为他生怕自己多看一眼,他就会把持不住自己,久久才说,“我渴了。” 媚娘喘息着伏在他对面,她说,“我更渴,我已要疯了。” 她的脸颊上已没有一丝笑意,面无表情,瞧着她样子好像真的像是要疯了。 “你是不是很想了?”白云勉强自己说着,他说着话的时候,他已觉得自己嘴已发干。 媚娘张开嘴,却在大口喘气,久久才说出一句话,她说,“你想错了。” 她喘口气又接着说,“我简直快要疯了。” “你为什么还没有疯?”白云已笑了。 “我疯之前,一定也要把你玩疯掉。”媚娘忽然咬牙,又说,“你信不信我有这个能力?” “我非常不信。”白云冷笑。 他见过很多女人,大多是被她睡过的,手上有几下的,有十几下的,都遇到过,没有一个能令自己倒霉的。 他的一生中,还没有在女人跟前倒霉过。 媚娘喘息的更加剧烈,她的手忽然伸出,忽然多出十几枚三角乌光,她说,“只要我的手一挥,你就会死翘翘,没有人能逃的过去,你也不能。” “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你是人,是人都一样,我的手里剑没有人能逃得过去。”她忽然又说,“特别是这么近的距离,更没有机会逃走。” “那我就得听你的?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你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媚娘狞笑,“你现在就快点脱衣服,否则我就要你的命。” 白云没有脱衣服,淡淡的说,“我如果不脱,你就真的会杀了我?” “我一定会杀的。”她说杀就杀,一道乌光骤然射出,定在白云发丝上。 白云没有动,如果自己动了一下,是不是就会倒霉? “你很聪明。”媚娘已笑了,他说,“看来你已学会乖乖做个好男人了。” 白云鼻子已抽气。 他笑了笑,“你居然想霸王硬上弓?” 媚娘冷笑,“这种事我干的多了,你并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白云忽然觉得胃部抽搐,他忽然想吐。 媚娘笑着忽然又说,“你是江湖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可惜你也是人,并不是神,所以你也得听我的。” 她掌中的十几枚三角乌星又在晃动,但她并没有出手,她对死去的男人没有兴趣,所以白云还活着。 白云点头,“你现在要我做什么?” 媚娘冷笑,他的脸竟已被气白了。“大晚上的你说我想做什么?” 白云点点头,忽然靠向那盏油灯。 “你要做什么?”媚娘忽然激动起来,厉声低喝,“不要动。” 白云没有动,他仿佛已学会了一个道理,想要活命就得听话。 媚娘忽然说,“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吹灯。” 媚娘吐出口气,“我喜欢点着灯,不喜欢吹灯。” “可我喜欢吹灯,不喜欢点着灯。”他说的很慢,但吹灯的动作却很快,灯吹灭,他的身子已到外面一丈处,纵身一掠,已忽然消失不见。 媚娘将灯点燃,冷冷盯着白云逃离的方向,目光变得说不出的怨毒、怨恨,手软软松开,一把三角乌星“叮叮盯......”滚落至地。 白云伏在河岸边喘息,披在身上的披风已不知道刮到哪去了。 也不知道喘息了多久,他努力翻了个身,仰望苍穹满天繁星。 自己不由喃喃自语,他说,“我还是头一次被女人吓跑掉的。” 他笑了笑,又说,“这种事情传出去,一定很丢人,说不定也会给叶孤云丢人。” 他吐出口气,眨了眨眼,不再说话,静静凝视着夜色。 “真的很丢人,我从未见过被女人吓跑的男人。” 夜色里慢慢的走过来一个小丫头,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甩着马尾辫子,笑着走了过来,他说,“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丢人。” 这人竟然是小桃子。 小桃子来来回回的晃着,又说,“你为什么不去陪自己的娘子睡觉?” 白云苦笑。 他挣扎着起来,又说,“我是被赶出来的。” 小桃子苦笑,“不像,你也许是偷跑出来的,说不定想着别人家的媳妇?” 白云闭上嘴,他知道若是再说下去,一定会被活活气死过去,可他也知道,这女人一定还会说下去的。 他没有看错,她果然说了,她说,“我若是你老婆,一定会把你打得往床下逃,绝不会让你忘外逃。” 白云眨了眨眼,又说,“为什么?” “因为你一个小白脸,若是被人偷了怎么办?岂非很不值得?”小桃子抿嘴嘻嘻笑着,“例如遇到很不错的女人,说不定会将你带走。” “晚上好像没有这么好的女人。” 小桃子没有说话,他忽然拉起白云,两根鞭子摇晃的更加剧烈,“我有点怕,你为什么不陪我走走?” 白云吐出口气,他说,“男女授受不亲,还是不要走的好。” 小桃子呵呵笑着,“你难道还怕我不成?” “我不止是怕你,而是怕晚上所有的女人。”白云吃惊的看着小桃子,因为小桃子眼睛瞪的很大,那双眼睛里,似已带着火一样的热情。 小桃子苦笑,“你真的见鬼了。” 白云不语。 他挣扎着站起,又说,“你特意来找我的?” “是的。”小桃子笑了笑,又说,“难道你不想见我?” 白云眨了眨眼,久久说不出话了。 他忽然发觉这女人也很神秘,她为什么会在夜色里闲逛着找到自己,这难道是偶然碰到的?还是故意来找他自己的? 小桃子忽然说,“你居然被自己的老婆赶出来了,你就应该出去风流快活一下。” “为什么?” 小桃子看着白云,久久忽然说,“这叫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你去找是应该的,所以你老婆也只能认倒霉了。” 她忽然眯起眼笑了笑,“谁叫她将你打出来的。” 白云点头。 满天繁星闪烁,河水无声,林叶在晚风中剧烈抖动。 踩在柔软而凉爽的草地上令人感到说不出的舒适不已,白云凝视着小桃子的背脊,令他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们的年纪也许差不多。 “你有心事?” “是的。”白云的心一惊,她居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你的心思是不是想着跟叶孤云决斗?” 白云怔住,“你居然知道?” 小桃子笑了,她笑着摇了摇辫子,又摇了摇头,她说,“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 “哦?”白云眼睛已亮了,忽然又说,“例如......。” “例如你被赶出来了,没地方去,所以我来接你回去。”小桃子回过头瞄了他一眼,又说,“你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地方好好休息,迎接叶孤云决斗。” 白云吐出口气,“原来你想的也很周到,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小桃子忽然站住,面对白云,久久才说,“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当然想听真话。” “那就是想见你了。”她嘻嘻的笑着。 “那假话呢?”白云眨了眨眼。 “当然是还是想见你。” 白云叹息,深深吐出口气。 小桃子笑了笑,“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什么名字?为什么来这里找你,然后又将你带到哪里去?” “我问了,你肯说大实话?” “大实话?”小桃子捂住嘴笑,她说,“我当然肯说大大大实话了。” “那你说说我们现在去哪里?” “当然是去一间屋子里,难道在外面喝西北风?” 白云摸了摸鼻子,苦笑,她说的好像是大大大实话,他又说,“那你特意来找我的?” “是的。”小桃子嘟起嘴,又说,“我出来不找你,难道光喝西北风?”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去过小木屋,没找到你,所以我就到这里找到你了。” 白云点头,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桃子叹息,“我叫小桃子,你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连我名字都忘了?” 白云摸了摸脑袋,又说,“我好像真的很健忘。” 小桃子点点头,痴痴的笑着,“活该你被老婆赶出来。” 她转过身,又往前面走着,白云跟在她后面,觉得越走越不对劲,感觉走过这条路。 就在他想不通的时候,忽然停住,身子不由的轻颤了颤。 这里赫然是通往小木屋的那条路,也是他逃出去的地方。 里面的灯还亮着,里面有没有人看不见,因为距离太远了,里面也太昏暗。 白云忽然站住,“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小桃子拉着他的手往前面走,白云石像般定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说,“我不去。” 她痴痴的笑着,“我们实在应该去看看。” “为什么?” 小桃子眨了眨眼,又说,“如果你老婆在里面偷人,岂非便宜了他们?” 白云苦笑,“她喜欢去偷,就去偷,我不管了。” 小桃子傻了,“你连自己老婆偷人也不管了?” 白云闭上嘴,不再说话。 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不是很好。 小桃子苦笑,她又在用力拉,“我听说过怕自己老婆的,但还没见过这么怕的,你老婆难道会吃了你不成?” 白云不语,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小桃子忽然不拉了,她忽然抱住肚子痴痴的笑着。 白云不明白,“你为什么笑?” “因为你老婆不在里面,去别的地方偷情去了。”小桃子又说,“你为何这么笨?” 白云愣了愣,又说不出话了。 “哪有将老婆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却溜出去喝西北风的,老婆不去偷人才怪。”小桃子又说,“换成是我,也会去偷人的。” 白云苦笑。 他发觉这小孩子说出的实在很天真而直率,令人哭笑不得。 他说,“我老婆不在里面?” “绝对不在里面。”小桃子又说,“因为我路过的时候,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到媚娘。” 白云点点头。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困境 白云虽然跟小桃子说话,但还是不免往里面多看了两眼,他对屋子里好像已有些许忌惮。 小桃子又拉起他的手,又说,“我们现在赶快进去吧。” 灯光在晚风中摇晃,桌上有个篮子也在摇晃,白云记得走的时候还没有这篮子。 这篮子是谁的?里面的又装的是什么? 白云并不是真的怕这女人,而是怕麻烦,特别是要杀她却发现这女人有了后手,而且很容易令自己倒霉。 这是白云所担心的,他看到自己儿子在剑锋滑下,那种痛苦,直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特别是看到自己儿子挣扎着站起,凝视着自己的时候,眼睛中竟没有一丝哀怨,依然充满了说不出的敬仰、佩服,那个时候白云的心痛的几乎撕裂。 “你为什么还不进去?” 白云的手忽然握紧,小桃子疼的忽然叫了出来,她说,“我疼。” 她忽然缩回手,板起脸盯着白云,又说,“我的手被你捏得好疼,你是故意的?” 白云沉默,他的心已隐隐刺痛,他忽然觉得实在对不起白小叶,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他,他不让白云伤害媚娘难道是错?可是白云去杀媚娘也是错?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也许是命运。 白云没有说话,额角青筋已隐隐轻颤,他现在看起来愤怒、无奈而又沮丧。 小桃子摇了摇小辫子,长长叹息,又说,“你为什么这么用力?我的手差点被你捏碎。” 白云沉默,悄悄垂下头。 他的心仿佛也很乱,觉得自己被一团云雾彻底包裹住,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这其间的困境。 周围没有别的人家,也没有街道,所以显得安静而阴森不已,连林叶在晚风中作响,都变得像是厉鬼在磨牙。 白云重重吐出口气,就摸了摸小桃子的脸颊,柔声说,“我把你捏疼了,你要点什么补偿?” 小桃子脸上又露出了笑意,“我要......。” 她要了大半天也没想出要什么,但她还在想着。 白云苦笑,他知道她要的东西,一定是孩子喜欢的东西,也许是玩具,说不定是吃的,或许是漂亮的衣衫。 小桃子顿了顿,拍了拍小小的胸膛,又说,“我想要你替我去做做好事。” 白云苦笑,“你要做什么好事?” “我要给巷子里的乞丐们买点衣服。”小桃子又说,“可是我没有钱,又想他们活的开心点。” “这个没问题,我可以答应里。” “真的?” 白云微笑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小桃子眨了眨眼,凝视着那只被捏疼的手,又说,“那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随便你想怎么样?” “真的?” 白云似笑非笑,他觉得这孩子实在可爱极了,可爱的实在无法应付了。 小桃子忽然握住他的手,嘻嘻的笑着,她笑着将他的手靠在脸颊上,他说“其实你的手摸起来也挺舒服的。” “哦?” “但你的手没有白小叶的手舒服。”她还在笑,笑的很甜蜜很动人。 白云不由将手缩回,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忽然说,“你知道白小叶?” “当然知道。”小桃子又说,“白小叶是你白云的儿子,我想不知道都很难?” 白云目光忽然盯着小桃子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你知道的好像真的很多。” 小桃子点头,“我知道的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 白云眨了眨眼,又说,“你来这里找我只是想我了?” “是的。”小桃子摇了摇小辫子,又说,“你答对了。” “你想我,所以就带点吃的给我?” “你又答对了。” 白云吐出口气,又凝视着那个篮子,他忽然想知道小桃子找自己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他也知道小桃子绝不会说出来的。 小桃子又拉了拉他的手,“里面决没有人的。” 里面的确没有人,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但里面的人呢? 白小叶、归红、媚娘、白欢,还有那扶桑的四大高手,他们都没有了?还是在别的地方埋伏着? 白云静静的坐下,凝视着那粒孤灯,他想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做? 他不愿这样锁在别人做好的圈套里,想挣脱出去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篮子是藤条编的,用一块翠绿色的绸布盖着,里面装着几只苹果,几只蜜桔,还有几串葡萄,小桃子将其洗净,放在一个盘子里端过来,小桃子仿佛生怕白云没胃口,特地摆了个花样。 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而诱人,他说,“你居然想我多吃点?” “是的。”小桃子笑着又说,“我带你来这里,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白云点头。 他的直觉也是这样,他现在只能有这种直觉,无法看出谜团里的秘密。 小桃子递给他一个苹果,她说,“我特意买给你吃的。” 她递给他,他就吃,他一口一口吃着,很甜也很酸,并不软,多了几分脆。 “好不好吃?”小桃子已去打理床铺,她打理的纯熟而快速,她也在地下铺好一个小小的地方,她坐在上面,斜倚墙上,又说,“你吃过要好好睡觉,好不好?” 白云吃的不多,转过身就看到小桃子席卷在地上,正痴痴的盯着白云笑着。 “你为什么不去床铺上睡?” “那是留给你的,我不能去睡。”小桃子摇摇头,又说,“你要好好休息,否则我白来了。” 白云笑了,他走过去轻轻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到床铺上,他说,“你在上面睡,我在下面睡。” 小桃子依然在笑,但已笑的很激动很感激。 白云席卷在地上,凝视着小桃子,小桃子居然已在凝视着他,她忽然说,“好可惜我的年龄好小,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 小桃子笑而不语,他说,“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这已是第一天,还有两天,叶孤云就会出现,他剑下从不留情,一定会杀了你的。”小桃子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又说,“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将所有烦恼彻底忘却,心无牵挂的去休息。” “如果我的心有牵挂呢?” 小桃子忽然说,“什么牵挂?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她笑了笑,又说,“就算你想要女人,我也会给你的,我可以找很多,只要能令你静下心来。” 白云叹息,“令我心不安的并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是归红,她现在怎么样?”白云眼中已有牵挂之色,他又说,“我试过了,我没法子静下心来。” 小桃子忽然下床,沉思半晌,又说,“只要你看到归红安然无恙,你就能定下心来?” “是的。”白云又点点头,“你能带我去?” 他发现小桃子仿佛也是个极神秘极聪明的人,她仿佛也受过神秘的教育,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独特高超的处理法子。 她难道也是媚娘的伙伴?来照看他的? 小桃子又在沉思,忽然拉着白云的手,“好,我带你去,就现在。” “在哪?” “就在你家,白府。” 夜色已深,门丁早已熟睡,秋风中卷起雾色四处飘散,谁也不知道飘到哪里,更不知道停到哪里。 白云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打扰到他们。 里面几个侍卫看到白云,忽然走了过来,深深一躬,为首的一个忽然说,“少爷,您回来了。” “是的。”白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小少爷在哪里?” 这人立刻回答,“在牢房里。” 白云怔住,目光忽然变得发冷,厉声说,“谁将他关起来的?” “是他自己。” “为什么?” 这人垂下头不语,他似已不敢多说任何的话语。 “现在还在里面?” “是的。”他又说,“小少爷还没睡,依然在练剑。” 白暗暗叹息,“你们去忙吧。” 看到几个人走远,小桃子才说,“你们白府的禁卫竟如此森严。” 白云点头,他不在说话,径直走向牢房,牢房灯还在亮着,只有一盏也是一间屋子。 他们还未靠近,就已听到里面剑锋刺出的破空声,那种声音竟是那么尖锐而可怕。 小桃子握住白云的手,她的手已潮湿、发冷,她忽然说,“是你教他练剑的?” “我没有。”白云也吐出口气,又说,“我学剑,但从不教他。” “那他的剑法怎么那么厉害?”小桃子又问,“你一点也没教他?” “我一点也没教,但是......。” 小桃子立刻追问,“但是什么?” “但是我练剑的时候,他却在边上看着,他也许看的很仔细。” 小桃子不信。 她死也不信像白小叶的剑法没有别人的指引,因为这种剑法没有名师指点,非但不可能领悟,更无法学成。 牢房的周围都是漆黑的,距离最近的一条小径也有一丈远,在那里才有灯光。 小桃子远远的已看到一个人,身形并不大,掌中剑不停的往前刺,他每次一下,周围一切仿佛都经受不住那种冲击,那一剑冲刺的力道实在很大很大,大的令别人无法想象。 白云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不愿在往前面走一步。 他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居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拼命练剑,他拼命的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儿子,像是个陌生而可怕的对手。 “你为什么不过去看看?” “我过去了,他一定会停下。” 他们过去了,白小叶果然停下,他停下就坐在蒲团上,双腿盘坐一丝不动。 蒲团的边上有张凉席,上面躺着一个女人,一个熟睡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白小叶没有发疯,他晚上一定睡不着觉,却并不是想得到她。 白云叹息。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心意,他一定已感觉到自己来了,一定不愿相见,更不愿将归红放出,所以他紧紧握剑,闭目守着归红。 他毕竟没有伤害到归红,这一点也令白云极为欣赏。 “你已看到了,归红的确没事。”小桃子吐了吐舌头,又说,“现在是不是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是的。” 这个时候,小径上走过来一行人,手里都端着个碟子,白云看不清碟子里是什么,却看到最前面的是媚娘。 白云身子一掠斜飞两丈,落到林叶之中,细细瞧着下面在做什么? 只见媚娘慢慢的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行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慢慢的离去。 桌上已摆满了小菜,也有一坛女儿红。 酒已满上,媚娘慢慢的靠了过去,“小叶。” 白小叶点头,“我在。” 媚娘笑着坐在他边上,她说,“这女人是谁?” “是爹爹的朋友。” 媚娘轻抚着白小叶凌乱的发丝,又说,“那女人是跟你爹爹一起的女人?是不是?” 白小叶不语。 他沉默而痛苦,他不愿说谎,更不愿欺骗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只有沉默,这种沉默必定也是痛苦的。 媚娘低低哭诉,在夜色里听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而又深深哀伤,白小叶慢慢握住媚娘的手,久久才说,“娘亲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这女人跟爹爹在一起了。” 媚娘忽然将白小叶拥入怀里,躯体仿佛因过度痛苦而丝丝轻颤。 白小叶看了看外面,又说,“天色已不早了,娘亲应该早点安息了。” 媚娘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又说,“娘亲不累,只想多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娘亲想看什么?” “当然是暗器了。”媚娘又笑了笑,她笑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欣赏着自己孩子。 “好。”白小叶也笑了,“那请娘亲看看孩儿的暗器。” 白小叶慢慢的走了出去,可是媚娘只是多瞧了几眼归红而已,他的身子忽然滑了回去,矗立在归红跟前,又说,“娘亲想杀了她?” 媚娘笑而不语。 白小叶忽然握住媚娘的手,又说,“我答应过爹爹,不会伤害到他的朋友。” “她不是你爹爹的朋友,是你爹爹的情人,我......。”她说着说着,脸颊上的竟已飘起黯然酸楚之色。 白小叶柔声说,“娘亲放心,孩儿不会让他们有见面的一天。” 他笑了笑,又说,“爹爹他老人家也许很快就要回来了。” 媚娘柔笑,“真的?” 白小叶拉着媚娘往外面走着,掌中忽然多出十几枚三角乌星,手轻轻一扬,秋风下飘零的落叶忽然消失,被三角乌星死死定入了树干上。 白云吃了一惊。 这一击的力道很大很稳,同时居然也很准。 媚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这个你要多练习才是,你还是有点慢了。” 白小叶垂下头,久久又说,“娘亲请放心,孩儿一定用心去练习的。” 媚娘早已离去,她离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林叶之中,脸颊上还带着讥讽带着轻蔑之色。 直到媚娘远远离去,白小叶才抬起头,凝视着媚娘远去的方向,目光中竟流露出说不出的怜惜、同情。 他关起门就静静的坐在蒲团上,闭上眼,似已老僧入定。 白云吐出口气,“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你放心了?”小桃子苦笑,又说,“有你这样的儿子在边上,还有什么人有把握杀了归红?” 白云点头。 他们折回的时刻已将近破晓,白云觉得极为疲倦、无力,但也有了睡意。 一个人满怀心事的睡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可以放松睡下了。 他睡的很香,看得小桃子都默默的羡慕。 “真是个猪头,睡觉都那么麻烦。”她说着话的时候,心里不免些许抱怨起来。 因为若不是白云,她也不用累的跟狗一样。 她忽然在白云脸颊上摸了一下,痴痴的笑了笑。 外面已有人招手,这人也在笑,笑的也很美丽,很动人。 “睡着了没有。” 小桃子点头,没有说话,她很怕惊动了白云。 外面的女人见到小桃子慢慢靠近,忽然就笑了,“你干得不错。” 小桃子点头,“应该的。” 这女人身材很好,无论哪里都发育的很不错,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样的躯体实在无法挑剔出什么毛病了。 “他一定想不通后面出手的人是你。”小桃子痴痴的笑着,凝视着这女人。 这女人赫然是归红。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能从白小叶的掌中逃脱?她出来了,那白小叶是不是已被她杀了? 小桃子并不关心这个,而是关心代价,别人找她做事的代价。 归红的手已伸出,递给她一叠银票,小桃子看都没看,直接就往怀里一塞,又拍了拍才说,“这才是好东西。” “你就不点点数目?” “我不用看也知道没错。”小桃子又说,“我们已老朋友了,又何必在意这个。” 归红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看来你越来越会杀人了,以后的报酬一定会更高。” “哦?” 归红解释着,“在哪一行干久了,都会多多少少有点名气的,名气越久的人越是值钱。” 小桃子笑了。 归红也笑了。 她们两人都已笑的合不拢嘴,两人都像是偷吃鸡蛋而没有被发现的小狐狸。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怕的后手 阳光升起,大地上渐渐有了生气。 白云犹在沉睡。 小桃子贴在边上醒了三次,而他却一次也没有醒来,她淡淡的说,“真像个猪猪,睡的真香。” 桌上已摆上了酒菜,小桃子静静凝视着酒桌上的孤独。 如果没有别的人说说话,久了也会变得寂寞难耐的,特别是江湖中行走的人,更是寂寞。 酒菜并不是小桃子烧的,而是归红带过来的,她带过来一篮子吃的,当然也给她带来一笔不菲的钱财。 她喝口酒,脸颊上的寂寞反而更浓了。 一个人在应该得意的时候,是不是也容易寂寞?白云已熟睡,她的事情已做好,接下来的事,已跟她没有关系,她在这计划里只是小小的一个环节而已,小的简直能忽视。 归红已计划好,让白云去杀叶孤云,叶孤云现在有没有收到有关归红被擒的消息?只要他收到被擒的消息,他一定会赶回来,因为他欠归红实在太多,他并不是绝情的人,又怎能不救?媚娘一定会告诉他,只要打败白云,就会将归红放掉。 想到这个计划,她又笑了。 整个计划好像已剩下叶孤云了,叶孤云人呢?是不是也在休息?等着跟白云决斗? 那白小叶呢?是不是被媚娘关起来了? 想到媚娘的阴狠毒辣,小桃子激灵灵抖了抖,暗暗庆幸自己不是她仇敌。 已喝下了七杯,他的眸子显得更加萧索而孤独。 这已是第三天,叶孤云在搭建的台子上看了看,就走进那家酒楼。 他喝下七杯酒后,就看到了媚娘,他本来不相信这是真的却不得不信,她没有等他说话,就坐在他对面,掌柜的过来又添了几道小菜,加了杯子。 媚娘笑了,“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叶孤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们从未见过。” 媚娘的脸色变了变,“你是不是生了场大病?把我忘了?” “没有。”叶孤云不再看他,瞧着那碟花生米,神情冷漠而孤独,久久又说,“我从未见过你,你是什么人,我并不认识。” 媚娘勉强控制住自己,“那你到这里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找我?” “我不是来找你的。” 媚娘眼睛似已被气得发亮,她忽然问,“那你来找谁的?” 叶孤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喝酒,又静静的吃着菜,他仿佛懒得看她一眼。 媚娘忽然冷笑,“我知道你来找谁的了。” “我找谁?” “你一定找白云的?”媚娘瞧着叶孤云脸颊上渐渐有了变化,她自己仿佛愉快了很多,又说,“你急着找他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叶孤云脸色变了,却依然没有看她一眼,他没有看她一眼,是不是因为他生怕看一眼便会不由想起以前的媚娘,唤醒他对媚娘的思恋,那种愧疚与悔恨,绝不是用言语所能表达得出的。 媚娘又说,“其实你还有一个人要找的。” “谁?” “归红。”媚娘的眼睛亮如明星,渐渐变得更加开朗。 叶孤云霍然抬起头,盯着媚娘,“原来是你抓了她?” 媚娘点头微笑。 剑光一闪。 桌子忽然碎裂,一口剑骤然靠在媚娘脖子上,“要活要死?” 媚娘冷笑,她说,“你真的好无趣。” 叶孤云瞳孔收缩,咬牙瞪着媚娘,又说,“你不肯说出归红的下落?” “我说出了,你也去不了。” “在哪?” 媚娘瞧着那口剑,咯咯笑着,“我不习惯被人用剑指着说话,这个时候,我通常绝不会说出一个字。” 叶孤云慢慢的将剑缩回,又说,“现在呢?” “现在还差不多。”媚娘又说,“我饿了,我饿的时候,也不喜欢说话。” “好。”叶孤云忽然看向掌柜的,掌柜的本就在不远处瞧着,每个人都已被震惊,这样的动作并不多见,这样的剑客更少。 掌柜的推了推边上的伙计,两个伙计就走了过去。 叶孤云淡淡的说,“按这样的标准,在来一桌。” 两个伙计点头的同时,大步走开,他们并不想招惹到灾难,酒菜很快又摆了上来。 桌子已移走,地板已被擦拭干净。 媚娘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她吃的很慢,嚼得很细致,叶孤云平生没见过这么样吃饭的。 她仿佛对菜充满了说不出的敬仰与挚爱。 叶孤云并不着急,在边上喝着酒,一口就是一大杯,十口就是十大杯。 媚娘笑了,“看来你很能喝酒?” “也许。”媚娘又说,“不知你能不能将白云喝倒下。” 叶孤云不语,眼睛依然冰冷的像是冰峰,冷的令人无法忍受,无法面对。 他没有看别的地方,一直盯着媚娘的躯体。 媚娘脸颊上已现出嫣红,叶孤云目光仿佛有种神秘而奇异的力道,久久才说,“我看起来,你对我好像很不友好。” 叶孤云不语。 “你最好对我友好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已卡住了你们两个的脖子,你们想挣脱,却办不到。”媚娘又说,“另一个就是白云。” “哦?”叶孤云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不信?” “我的确不信。”叶孤云冷冷笑了笑,“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看出你是怎么卡住我们的。” “我知道怎么说,你都不会信的。” “没错。” 媚娘将筷子放下,桌上的菜已彻底吃尽,她讨厌浪费,所以吃的很多,也很彻底。 她笑了笑,又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就会相信了。” “哪里?” 媚娘没有说话,站起就往外面走,她不怕叶孤云不跟来,这本是准备很久的坑。 外面已有马车靠了过来,媚娘进去,叶孤云也跟了进去。 马车疾驰,尘土飘动间,已到了远方。 掌柜的看到他们离去,才长长吐出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他只希望他们不再过来。 马车在小径上飞奔,两侧将近枯萎、凋谢的野花在车轮下起伏着。 叶孤云闭上眼,心里却在思恋媚娘,他无法不思恋,特别是遇到这个媚娘的时候,他的心思恋的更加剧烈。 “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我?”媚娘瞧着叶孤云脸颊上起伏的肌肉,又淡淡的说,“你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她叹了口气,又说,“你们绝代双剑都很聪明,一个都骗不到。” 叶孤云不语。 掌中剑骤然刺出,刺入车厢,一股鲜血从上面骤然急射而出。 叶孤云淡淡的说着,“是你的人?” “我没那么无聊。”媚娘摇头,又说,“莫要忘记,你现在是个红人,有灾星剑与归西剑谱的红人。” 叶孤云不语。 剑拔出,一条人影从车厢上滚落下来,尸骨落到道路旁茂密的野花之中。 鲜血从剑尖轻轻滑落,叶孤云睁开眼凝视着。 媚娘叹息,“你的剑果然很快,却不知道有没有白云的剑快。” “你很想知道?” “是的。”媚娘目中露出敬仰之色,久久她又接着说,“我已急着想看看你们的剑到底是谁快。” “我们之间是有一场不死不休的决斗,但并不是给别人看的。” “我还是会看到的。”媚娘眨了眨眼也凝视着叶孤云掌中滴血的剑锋,鲜血已滴尽,剑锋上的寒意更加猛烈。 叶孤云闭上嘴。 马车在六角亭畔停下,马车又疾驰而去。 媚娘坐在六角亭里休息,她仿佛极为疲倦极为劳累,她说,“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 “我不累。” “那你只好看着我休息了。”媚娘笑了,她又说,“其实我真的很累,为了找你这个人,我几乎要累的半死。” “你为什么要找我?” “让你跟我走,然后跟你聊聊。”媚娘又说,“我知道你一定感兴趣的。” 叶孤云闭上嘴,又不在说话了。 秋风已更紧,她拉了拉衣襟,忽然站起来,“你跟我来。” 叶孤云跟在她后面,走进白府。 里面的侍卫并没有一丝变化,两旁矗立的人站的很直,腰佩长剑,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前方,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统统盯死。 媚娘忽然站住,盯着叶孤云,“你不用担心,白云不在。” 叶孤云忽然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在?他岂非......。” 媚娘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他也在外面,为了找归红,跟你一样,找的发疯。” 叶孤云叹息,他已在替白云暗暗忧伤。 他决定将归红救出来之后,再将媚娘尸骨找到,再与白云决斗,无论自己死在他手里,还是他死在自己手里,都应该来个结束,然后归隐山林,自己死了就埋在山林。 这也许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媚娘带着他走了十几条大小曲直的路道,才到了个禁卫极为森严的地方。 她说,“这里是牢房。” 两旁侍卫让出一个道,媚娘又往前面走,靠在一间屋子前。 门并未打开,是铁门,窗户也是铁的。 她并未看一眼,却指了指,“你看一下,我们说话也许会更好点。” 叶孤云纵目一顾,肚子里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 瞧着他脸颊上的变化,媚娘又现出笑意,她说,“你看清楚了?” 叶孤云点头。 “那跟我过来。” 媚娘走出白府,就停靠在六角亭上,凝视着叶孤云,她说,“你看到什么了?” “你的确将我们两个人的咽喉卡住,但是你也别得意。” “哦?”媚娘讥笑,“你难道有什么法子对付我?” 叶孤云咬牙,冷笑。 冷笑的意思是什么?他岂非也没有法子对付她?至少没有正确的法子对付她。 他在那一刻看到归红的同时,也看到了很多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每一口钢刀都在发亮,前面的凉席上躺着一个孩子。 直到现在,叶孤云才想起了,那个孩子是白小叶。 他为什么会躺在那里?跟归红躺在一起?为什么会被抓住?这里本是他的家,他没有理由被抓的,另外白云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在? 他是不是在别的地方?是不是像上次一样?在天牢? 媚娘盯着叶孤云,直到叶孤云回过神来,他才说,“白云不在这里,他在外面休息。” “他在准备跟我拼命?” “是的。”媚娘又说,“他没有选择,只有跟你拼命了。”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他说,“他已看到了归红?” 媚娘点头。 叶孤云不明白,白云看到了,为什么不救出归红?难道他自己已被困住了? 媚娘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笑了笑又说,“你不必担心他,也不必怀疑他。” 媚娘又解释着,“这全盘计划都已准备好了,只欠东风。” 叶孤云不明白,“什么东风?” “东风就是你,叶孤云。”媚娘又笑了,冷笑,“你明日一定要去剑台上,跟白云决斗。” 叶孤云的手握得更紧,骨节已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 “我如果不去,会怎么样?” 媚娘讥笑,“我相信你会去的,因为你很在乎归红。” 她忽然走到叶孤云身前,一把抓住叶孤云的衣襟,冷冷笑了笑,“你若是不去,我就在那里将她宰了。” 叶孤云不语,嘴角肌肉已绷紧抽动。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你现在可以问一问。” 叶孤云冷冷盯着她的脸颊,冷冷的说,“你们是不是将白云困住了?” “没有。”媚娘又说,“你一定想问他见过归红,为什么不索性将她救出?” “是的。” “你想的太天真了,难道我们没有对策?” 叶孤云愣了愣,“对策?” “是的。”媚娘又解释着,“你见到归红边上的孩子没有?” 叶孤云额角青筋不由轻颤,“是白小叶,是白云的儿子?” “是的。”媚娘已有些许哀伤之色,又说,“白小叶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他也帮我骗过了白云。” 叶孤云冷眼盯着媚娘的眼睛,忽然说,“你利用白小叶看住归红?” “是的,我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让白云看到自己的儿子在看,他才能放心的离开然后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跟你决斗。” “白云走了之后,你就杀了白小叶?”叶孤云又说,“因为白小叶没有了利用价值?” “是的。”媚娘叹息,“我也喜欢那孩子,可是现在留着他只能令我们平添烦恼,而且他的剑法本就很厉害。” 叶孤云承认,他不得不承认,刺伤他的那一剑,的确很快很冷。 现在想来,那个孩子的剑法实在有点可怕。 可是他还年轻,如果他能活过十八岁,那该多好,他的心又在替白小叶暗暗心酸。 媚娘又笑了,“我并没有杀他,但我也不能让他醒来坏我的好事。” “他只是个孩子,他能坏你什么事?”叶孤云咬牙,嘴角那根肌肉几乎要崩断,他又说,“你们岂非太残忍了?” “我们是杀手,对别人永远都不能仁慈,对孩子更不能。”她忽然厉声说,“因为我在孩子身上栽过跟头,同样的事,我绝不会犯第二次错误。” 叶孤云脸色变了,他忽然想起了白小叶的躯体没有一丝活力,“你给他吃了什么药?” “我给他吃的是一种神药。”媚娘又说,“无论谁吃了,都会变得死不死,活不活。” “活死人?”叶孤云瞳孔收缩,他忽然想将这女人刺死在剑下。 媚娘点头,又说,“他喝下我的熬的粥,就倒下一直睡着,也许永远都不会醒了。” 叶孤云又笑了,“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他?” “因为我也喜欢他。”媚娘神情露出哀伤之色,又说,“我教他东西,他学的很快,我看他学习暗器,我真的很喜欢。” 叶孤云不愿在听下去了,他也知道女人在释放心里的痛苦,一定是没完没了的。 所以他忽然说,“你为什么不怕我?” 媚娘抬起头,看了看叶孤云,又说,“我为什么要怕你,你难道会杀了我?” “我为什么不能杀了你?” “你错了,你最好不要杀了我。”媚娘又说,“这个杀你的计划已形成,所以我的价值已没有。” “那我杀不杀你都一样。” “是的。”媚娘又解释着,“因为就算你杀了我,也会有别的人顶替我,也许你杀了我,是一件坏事。” “为什么?” “因为我死了以后,那个顶替我的人也许是恶棍,那你跟白云就惨了。”她咯咯笑着,又说,“她说不定会想出很多种法子去折磨你们,你们想死都死不了,那才是痛苦的事。” 叶孤云已喘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说看。” “白府的人为什么会听你的?” 媚娘苦笑,“你这话说的实在笑死人了。” 她解释着,又说,“因为我是白府白云的夫人,我为什么不能掌控白府。” “可是......。” “可是这应该由白云亲手掌控的。”媚娘又笑,她发现自己今天笑的特别多,她又说,“可是我实在不是笨蛋,我只是拿着白云这字号在里面到处晃了晃,里面的人居然就听我的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看来你的法子真的很不错。” “也许。”媚娘又说,“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你真的不怕白云跟你拼命?”叶孤云凝视着白云那片牢房,他心里依然暗暗替白小叶忧伤。 为什么世上那么多人没事,他反而有事,这实在不公平。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话的尽头 叶孤云瞧着她离去的背影中,竟也充满了寂寞、疲倦之色。 他深深叹息,又说,“你居然也在后面偷看别人约会?” 林叶之中,忽然出现一个人,一个受伤了人,这人手臂断了一条,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一口剑,剑握得很紧,眸子渐渐已发亮。 他走出来就静静的瞧着叶孤云,目光中显得说不出的怨恨而怨恶不已。 剑并未入鞘,剑尖还在滴血。 叶孤云忽然说,“你居然受了伤?” 春宵点头,“是的,我受了很重的伤,我几乎死翘翘。” “你被谁击伤的?”叶孤云想不明白,天底下还有谁能击伤他? 春宵忽然说,“当然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白云?”叶孤云忽然想起了醉仙楼,他亲眼看到他与白云同时射向远方。 也许只有白云才能击伤他。 春宵冷笑,笑的仿佛是自己,因为他已没有资格笑别人,他说,“我只是恨他一点?” “你恨他什么?” “我只恨他刺出的那一剑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为什么不杀了你?”叶孤云沉思,沉思而厌倦。 江湖中的事,实在很伤人很伤神的,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大地上的影子,秋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也很瘦消。 “因为不想杀我。”春宵又说,“你知不知道白云为什么不杀我?” 叶孤云不知道,他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春宵必定有很多话要诉说,而且自己非听不可,因为他发现春宵与往日不同了。 往日的春宵浑身都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杀气杀意,别人只要多看他一眼,连脚底板都会感觉到发寒,现在呢? 叶孤云仿佛只能从他身上找到哀怨,除了哀怨,就是厌恶。 春宵大笑,他说,“他说我已是死人,他绝不愿去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你没有死。” “我虽然没有死,现在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春宵咬牙喘息,冷眼斜瞧着林叶里,他眼中竟已飘出讥讽之色,他又说,“里面居然有人躲着,想杀你。” “他们是什么人?” “也许是一心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的人,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他依然在讥笑。 “你将他们杀了?”叶孤云的目光落到他的剑锋上,上面的血迹滴得很慢,并未滴尽。 “是的,但我并未杀光。” “你为什么替我杀人?”叶孤云又说,“我并没有付给你报酬,而你是杀手,你以前绝不肯做亏本的买卖。” “现在已不同。”春宵脸颊上竟已现出哀伤之色。 “哪里不同?”叶孤云忍不住想知道是哪里不同。 春宵凝视着剑尖,久久又说,“我以前的剑很冷很稳也很快,现在呢?” 他说完就不停的笑,讥笑。 “现在怎么呢?你并没有什么变化。” 春宵已喘息,愤怒而喘息着,他说,“我的剑现在只有疯,越来越疯,我的剑杀不了真正的剑客了。” 他忽然凝视着叶孤云又说,“我现在已不配跟你交手,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 “所以你来向我辞行?去找个地方修养?” 春宵摇头,又说,“我想死在你的剑锋下,去下面报道。” 叶孤云吃了一惊,“为什么?可是你还没死,你应该好好活着。” 他拍了拍春宵的肩膀,又说,“剑锋上的杀气杀意,你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回来的。”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想吗?还配用剑吗?”春宵忽然大笑着扑向叶孤云的剑锋,他竟已想死在那口剑下。 也许死在那口剑下,才可以了却他的痛苦折磨。 扑过来很快,叶孤云身形一转,托起他的身子往后一拉,他忽然扑倒在大地上,他想起来,却发现无力起来。 叶孤云叹息,又说,“我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否则我一定陪你喝上一杯。” 春宵咬牙,“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叶孤云沉默。 “白云不杀我,是因为我像个死人,他不杀像个死人的人,因为杀的不过瘾。”他又说,“那你呢?为什么不杀了我?” 叶孤云依然沉默。 “你难道也嫌弃我?” “不是的。”叶孤云忽然将他扶起,又说,“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剑客,一个疲倦的剑客而已,你只要休息一下,你就会彻底恢复杀人的那种杀气杀意。” 他又说,“只要你能活着,能彻底的休息一下,也许会变得更厉害,也许连我也杀不了你。” 春宵点头看了看白府,又说,“你现在的麻烦好像很多?” “你居然知道这一点?” “是的,我的确知道这一点而已。”春宵又说,“至少我知道你明日跟白云决斗。” 叶孤云点头。 “你有几分把握能赢?”春宵忽然问了一句。 叶孤云叹息,久久说不出话来了。 “你居然没有一丝把握?”春宵讥笑。 叶孤云不愿多说一句话,他用力扶起春宵,往林子里走去,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骤然停在他们边上。 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笑起来很温和而礼貌,他说,“请。” 帘子已拉开,他等着叶孤云跟春宵进去。 叶孤云笑了笑,“你请我们进去?” 小伙子点头,“是的。”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叶孤云瞧了瞧里面,又说,“我们并未找你。” “有人付过钱了,而且也告诉我,你们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哪里?” “客栈。” 客栈里客人并不多,实在上竟有掌柜的跟几个伙计,柜台前坐着一个死鱼般的女人,浑身找不到一丝活力,令人厌恶。 这女人死鱼般眼睛忽然盯着叶孤云,慢慢的起来咯咯笑了笑,她笑的居然也很无力,她说,“房间已准备好了。” 叶孤云将春宵扶上楼,又要了两坛酒,几把花生米。 他是自己付账的,并未让别人去付,即便是车夫的钱,也是自己付的,他死也不愿欠别人的,他深知欠了别人的,还的时候必定很痛苦。 酒并不是好酒,他只喝了一口,就被呛了出来。 春宵笑了,“你居然也不爱喝酒?” “是的。”叶孤云又说,“但是为了剑道知己,我可以破例喝酒的。” 春宵点头,轻轻咀嚼着花生,也咀嚼着剑道知己这四个字,他深深吸口气,又说,“感谢你。” 叶孤云微笑,他瞧见春宵端起酒,自己也端起酒,“这是我应该做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杀你,但不是现在。”叶孤云又说,“我想杀冷酷无情的春宵,而不是杀现在的春宵。” 春宵点头,嘴角已在抽动,“你认为我还有那么一天?” “会有的,我相信你。” 半坛酒下肚,春宵已倒在地上呕吐,他呕吐的同时,连眼泪都已流出。 他竟已在这一刻不行了。 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酒量是不是也很差? 叶孤云不愿瞧他一眼,他希望他静静的呕吐,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也许他醒来,什么都会好的。 他悄悄的走出去又带上门,转过身就看到了死鱼眼般的女人,她说,“需要我做点什么?” 走廊里没有别人,安安静静的,掌柜的跟几个伙计已不在。 这女人说,“你们喝过酒,难道就不想找点别的事做做?” “我们能找到什么事可做?” 这女人的手悄悄摸上叶孤云的肩膀,又说,“我最近缺钱花,而你看起来也很善解人意,......。” 叶孤云不愿听下去了,他知道她下面说的是什么。 他已了解她过来的本意,他轻轻将那只枯瘦而僵硬、冰冷的手拿开,又说,“我不需要。” 叶孤云叹息。 这女人并未放弃,一个人想要活着,也许真的不容易,因为活着就要有钱,没有钱,她也许就会被饿死。 她又握住叶孤云没有握剑的手,她说,“我是这附近三百里内最会伺候男人的女人,你不要我一定是你的损失,你一定会后悔的。” 死鱼眼般的眼睛里竟已飘出欢乐而喜悦之色,她又说,“我一定会令你得到欢乐得到满足的,我并不是个只收钱干不好事的女人。” 叶孤云胃部已在剧烈抽搐。 女人忽然笑了,笑的竟已充满了说不出的自信而得意。 “我不需要,我也不爱好这个。”叶孤云努力将这女人推开,又说,“我给你钱。” 他并不是个正人君子,在夜色里也无法忍受寂寞空虚的煎熬,也很想女人,想的发疯想的要命,但是他却始终也无法面对这样的女人。 银票并不多,只有三四百两左右,她接过银票,开心的几乎忍不住要跳上天,她说,“你为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因为你很缺钱,而且是缺的发疯的那种。” 女人又笑了,她笑着又粘上叶孤云的衣服,她说,“你既然满足了我,我也应该令你得到满足。” 叶孤云不愿看她一眼,直愣愣盯着墙壁上那几块红砖。 她的声音更柔,又说,“我知道你的,也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柔柔将叶孤云推进房里,又说,“你千万不要逃避这种事,因为这种事就像是吃饭,饿的久了,就会发疯,说不定也会有毛病的。” 叶孤云努力控制住自己,他的防线几乎要奔溃,在这样的女人跟前,能控制住自己情欲的几乎没有。 她笑了,笑的开心、得意而又说不出的放荡不已。 叶孤云努力说出一句话,这句话几乎已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说出,“去找他。” 女人目光落到伏在地上不停呕吐的春宵身上,又点点头,“好的,可是你,我也想......。” 她说着话的时候,忽然有双手到了她后面,她的话还未说出,人已到了床铺上,春宵的动作并不慢。 春宵出手,仿佛是一只野兽忽然叼住一只小白兔,轻松、直接而迅疾不已。 野兽已在喘息已在撕咬,兔子已在尖叫,她的声音仿佛很痛苦,又仿佛很愉快。 叶孤云走出去的时候,悄悄将门带上。 草地上极为柔软极为舒适,他闭上眼静静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但他思虑却一直在起伏着。 自己是不是应该去白府,将归红救出来,也将白小叶救出来?久久他又轻轻叹息,因为这法子一定行不通,因为白云一定也想过这法子。 草已渐渐枯黄,却越发温柔。 他翻了个身,就看到了媚娘,媚娘就坐在他边上,静静的瞧着他,她说,“你睡不着?” “是的。” “你应该要睡着的。”媚娘又说,“你要与叶孤云决斗,哪能轻易睡不着?” 叶孤云点头,“我可以不去的。” “为什么?”媚娘眼睛里露出讥笑,“你难道怕白云?你怕死在他的剑下?” 叶孤云沉思,他吐出口气,又说,“我想死在他的剑下,可惜我们不愿别人看着决斗。” “你错了。”媚娘脸颊上没有了笑意,声音也变得冷漠起来,她说,“这一次你没有选择,他也没有选择,只要你们有一丝花招,你们的归红一定会被杀死掉。” 叶孤云点头沉默。 他久久又说,“你杀我为的是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是的。”媚娘又说,“可是你现在绝不会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我的,一样也不会的。” “我现在说没有这两样东西,你一定不信。” “当然。”媚娘又说,“所以你们还是要决斗,无论你死,还是他死,都对我有好处。” “什么好处?” 媚娘闭上嘴,不再说话。 叶孤云凝视着那张令自己心颤的脸颊,他的心又开始不停抽动、酸楚。 他还是无法忘却对媚娘的愧疚与思恋。 他忽然闭上眼不再看这女人一眼,他生怕自己看多了,他的心会痛的裂开。 媚娘轻轻伏在他边上,猫一样圈在叶孤云边上,“我就那么令你讨厌?” “是的。”叶孤云转了个身,又说,“而且非常讨厌你。” 媚娘叹息,久久才说,“你一定在骗我,一定在骗自己,我什么都知道的。” 她说着说着就悄悄靠了过去,伸出手去触摸叶孤云的躯体,但她的手刚伸出,他的身子已掠起斜飞四丈,一个起落忽然已消失。 风吹过,落叶萧萧。 她的脸在秋风下,显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一个女人在被男人甩掉的那一刻,样子也许才是最可怕的。 目光若是能杀人,叶孤云也许已被杀死十次。 她咬牙手用力奔跑,她想将内心燃烧着的情欲彻底释放掉,跃进林子的时候她才停下,她的手忽然挥动,十几枚乌光骤然疾射而出,骤然打在古树上。 古树震震,木叶飘动更多。 木叶飘动之中,一条人影慢慢垂落,轻的像是叶子,美的像是仙子。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媚娘已在发疯,看到她以后,忽然出奇的平静下来。 “是你?” “是我。”说话的声音很柔和而娇嫩。 她转过身,正捏着一片落叶痴痴的笑着,笑的同情而又怜惜不已。 这人赫然是归红。 归红轻轻拍了拍媚娘的肩膀,又说,“你居然想要跟他做点好事。” 媚娘并没有回避这件事,而是直接说了出来,“难道我不可以?” “你是可以,但是现在还不行。”归红又笑了,“你现在不要冒险,因为你现在活着,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她并没有指责媚娘,只是淡淡的提醒而已。 媚娘点头,冷笑,“我知道自己的位置,用不着你提醒,所以你应该做好你的事情。” 归红点头。 她沉思半晌又说,“我请你们过来,是杀叶孤云的,并不是杀白云的。” 媚娘点头,脸色变了变,“是的,但你也没花钱不杀白云。” 归红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 她忽然冷冷盯着媚娘,媚娘也冷冷盯着归红,他们两人忽然都已变得说不出冷酷而无情。 媚娘手里忽然多出十几枚三角乌星。 归红掌中忽然冒出一口长剑,媚娘并没有看到归红带剑,但她手里赫然已多出一口剑,她的剑仿佛是从手里长出来的。 剑锋在秋风下丝毫不动,握剑的人必定极为冷静极为稳定,杀人的时刻必定很快速很准确,也很正确。 这种人杀人的时候必定多余被杀。 一片木叶飘动她们中间,忽然死死落下,竟已再也飘不起来。 媚娘冷冷笑了笑,“我的手里剑在扶桑没有人能逃过去的,特别是十步之内,非但没有人逃过,更没有鬼能。” 归红凝视着那十几枚手里剑,久久终于点点头,“没错,我听说过,你杀人的确从未失过一次手。” 她忽然笑了笑,笑的鼻尖都已颤动,她说,“可是......。” 媚娘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没有可是,是人都一样,我都有把握杀了。” 等到媚娘的话说完,归红才淡淡的说,“你错了。” 她又笑了,“那是在扶桑,并不是中原,你在这里,也许连狗屁也不是。” 她说完忽然闭上嘴,不在说话,媚娘也不在说话。 她们的话仿佛已到了尽头,话的尽头就是决斗,也是拼命。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七章 恶斗渐渐逼近 木叶在秋风下飘落更多。 天地间充满了阴冷肃杀之意,一片尘土被卷起骤然扑向她们,两人竟都没有动! 两人竟都有种野兽般忍耐的本能。 归红想说话,张开嘴却被尘土封住,呛得她泪水滚落。 就在这个时候,媚娘咬牙,几乎要出手,但却始终没有出手,她深知对付高手,唯有一击必中,没有把握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第一击若是杀不死人,杀气已衰,杀意已搓,那么第二击得手的机会就会变得很小。 归红忽然盯着那只满握手里的手,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出手?” “我没有把握杀了你。” “刚刚那个时候,机会岂非很不错?” 媚娘冷笑,“那个机会只是圈套,是你诱我出手的圈套,我绝不会上当的。” 归红淡淡的笑了笑,又说,“看来要杀你这样的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媚娘点头承认,又说,“你杀人都等到有利的机会才出手?” “不一定,但我出手的每一剑都有把握杀死对方。”归红讥笑,“杀你也不例外,也许要困难点。” “我这样的人很难杀?” “的确很难杀,但并非杀不死。”归红又说,“我可以等,只要你有一丝不稳,我一定会要了你的小命。” 媚娘已喘息,她的想法跟归红一样,用的招数都一样,出手必然也是相同的。 杀人的一招,都无需第二招的。 “你若这样一直等着我露出破绽,那就要倒霉了。”媚娘忽然冷笑,又说,“这对我很有利。” “为什么会对你有利?” “因为我是杀手,杀手都比常人能等。”媚娘笑得尖削刻薄,她又说,“你绝对没有我能等的。” 归红点头,“没错,那么我好像要死翘翘了?” “没错,只要你有一丝不稳,我立刻会出手杀了你。”她冷笑,又接着说,“但是你绝不会骗了我。” “我骗不了你的话,就只有等着被你杀?” “没错。” “你错了。”说话的人并不是归红,这声音刚发出,媚娘的身子已到了两丈外。 她冷冷瞧着归红身边的小女孩,小女孩正摇着小辫子,嘴角却露出讥笑。 “原来是你?” “除了我,还有谁能躲在当今两大女高手之间不被发现。”小桃子嘴角的讥笑忽然消失,慢慢的逼近,又说,“这个时候,你们两人若是闹翻了,我们还怎么活?” 归红点头,“所以你走吧,我们还不能闹翻。” 媚娘点头,身子凌空一掠,两个起落,忽然消失不见了。 小桃子冷笑,“你看我若是来晚一点点,你们是不是就要干起架来?” “很有可能。” 小桃子眨了眨眼,“你们没有理由拼命的。” “我们有理由拼命的。”归红的脸色忽然已发青,久久她又说,“她要杀白云。” “可你付的钱是要她杀叶孤云。” “没错,但是她却好像舍不得下手,好像喜欢叶孤云了。”归红咬牙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又说,“如果是这样,我的麻烦就大了。” 小桃子凝视着飘零的落叶,久久没有说一句话。 归红的手一抖,剑忽然消失,她凝视着小桃子,“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了他们绝不会轻易让叶孤云死翘翘的。” “为什么?” 小桃子眨了眨眼,又说,“他们这次动用了多少力量?” “几乎是全部出动,说为了保险一点。”归红沉思,又说,“所以我付的银子比原来预计的要多出好几倍。” “哦?” “你看出了什么?” 小桃子冷笑,轻轻抚摸着发丝,久久又说,“这就对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好鸟。” 归红不明白,“有何高见?” 小桃子淡淡的笑了笑,又说,“那他们也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归红冷笑,“原来他们的如意算盘也不错。” 小桃子咬牙,额角青筋都已轻颤,她说,“杀叶孤云是迟早的事,我们还不能跟他们闹翻。” 归红沉默。 “他们同样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也在利用我们将绝代双剑吸引到一起拼命,等到双剑重伤之后,将叶孤云带走。” 归红点头,又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可惜我们已知道了。”小桃子又说,“可惜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得呈的。” “因为这计划已形成,后面的推手已不需要那么多了。” 小桃子又在沉思,这次时间更长,“没错,我们可以将他们干掉了。” 归红吃惊,“你想干掉他们?” “是的。” “这里面会不会有麻烦?也许会影响我杀叶孤云。” 小桃子点点头,又说,“非但有麻烦,也会有点凶险,但还是值得的。” “你也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归红吃惊的盯着小桃子,她仿佛从未认识这女人。 小桃子点头,又说,“我带来的七个人,都想看看宝物的风采。” 归红闭上嘴。 小桃子笑了笑,又说,“所以我们跟他们必有一拼,这是在所难免的事。” 她忽然沉下脸,冷冷的接着说,“所以出手要快点的好,我已准备好了,就等天黑了。” “天黑?” “是的,只有在天黑的时候,下手才方便点。”小桃子呵呵笑着,她又说,“何况我带过来的人都喜欢在晚上做事,白天都爱睡觉。” 归红吐出口气,冷冷的说,“你们下手的人是叶孤云,千万别伤到白云。” 小桃子点头,“你放心,我们已合作多年,什么时候骗过你,倒是你要记得一点。” “哪一点?” “你千万不要去找媚娘了,那个女人一定在想着法子对付我们了。”小桃子凝视着归红,目光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忧虑与关切。 归红点头。 小桃子又说,“在这个计划还未形成的时候,我们还算是朋友,但是现在......。” 她顿了顿,声音忽然更冷,又冷又残忍,“现在已是我们的对手。” 归红点点头,又说,“你真的想得到归西剑谱?” 她说着话的时候,神情竟变得说不出的悲切而哀伤,毕竟这秘籍是她父亲的东西,现如今已是别人疯抢的至宝。 无论谁抢到这件宝贝,就是他的了。 归红沉思又说,“你们确定这两样东西在叶孤云手里?” 她记得叶孤云并不提及这两样东西,而她父亲身上也没有这两样东西,也许叶孤云根本就没有,这也许只是谣传而已,灾星剑与归西剑谱其实根本就不在叶孤云手里。 小桃子瞧了瞧归红,沉思久久又说,“提及归西剑谱令你伤心难过,我也过意不去,但是我们都想见识一下。” 她笑了笑又说,“我们并不是那种没有道义的人,我们都会讲交情的,你要杀叶孤云,我们一定会替你做到这一点。” 她忽然举手发誓,“我发......。” 话语刚说出,归红忽然将她的嘴捂住,她说,“我相信你的,但是你们要小心,因为杀叶孤云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连我爹爹都......。”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抽搐,变得说不出的痛苦而悲切。 小桃子暗暗哀伤,忽然握住她的手,又说,“你放心,我绝不会杀白云的,我一定会杀了叶孤云替你复仇,讨回你爹爹的血债。” 晌午。 阳光的热力并不强烈,河岸边的泥土却依然松软、柔弱。 白云就在这里烤了一条鱼,还喝了点酒,他现在又像懒猫一样躺在岸边的草地上,享受着阳光带来的丝丝快意。 这实在是一种享受。 他决定将这件事做好以后,就带着白小叶去寻找媚娘的尸骨,他发觉自己的儿子也应该出去历练一下,也许江湖中大多数高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对于这一点,他十分肯定。 酒坛已空,但他不用怕,因为只要他想喝,总是会有人找酒过来的。 他对着酒坛吹了吹,就高高的抛起来,然后就瞧着酒坛噗通落到河水里,瞧着河水将酒坛带走,远去。 后面几个女人同时走了过来,她们的躯体很娇弱,但怀里抱着的酒坛却很大,大的出奇,大的令白云吃惊。 放下酒坛,叶孤云才看到她们的脸颊,是那么的漂亮而疲倦,却又那么的愉快,那种愉快竟也是疲倦的,其中一个最漂亮的,也是身材最好个子最高的一个忽然说,“公子还有何吩咐?” “我还想要个女人。” 这女人忽然做到白云边上,笑的很甜也很媚,她说,“公子可满意否?” 白云苦笑,忽然说,“我需要一个烧菜的女人,并不是陪我睡觉的女人。” 这女人笑了笑,又起来走向小屋里,白云忽然说,“你停下。” 女人停下。 她转过身凝视着白云,又说,“公子还有何吩咐?” “你知道我想吃点什么?” “知道。”女人点头微笑,又走了进去,其她女人都消失不见。 白云躺在床铺上休息,静静瞧着这女人烧菜的姿态,这女人很会做女人,是很特别的那种,她烧菜的时候,她也会顾及到白云,时刻对着白云微笑,一个厨子的手艺就算不是很高明,但是欣赏到如此笑容,也是一种享受。 菜已烧好,酒已满上。 这女人笑了笑,又说,“请公子享用。” 白云点点头。 这女人躬身一礼,“那我下去了。” 白云忽然说,“你等一下。” 这女人又笑了,又说,“公子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白云看了一眼菜,心里暗暗佩服,他并未去吃,但心里已得到了满足。 她依然在笑,“我叫小苹果。” 白云愣了愣,又说,“小苹果?” 小苹果笑了,笑的样子是像苹果,笑的又甜又蜜。“公子还有何吩咐?” 白云沉思,“你还会做什么?” 小苹果依然在笑,她就没有停下来过,“只要公子想做什么,我都会尽量让公子满意的。” 白云笑了,眼睛变得发亮,他忽然说,“那你也肯跟我睡觉?” 小苹果笑着点点头,又伸手去扶白云,眼睛已落到床铺上,她的心神似已躺在上面,在上面给予白云欢快、满足。 白云摇头苦笑。 瞧着小苹果离去,他才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又开始睡觉。 他不想睡觉,但他必须要让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得到有效的休息,得到有效休息才能应付明天的决斗。 明天的决斗并不单单是决斗,也是救出归红的机会。 他希望叶孤云跟自己一样,在好好休息,应付明日的凶险,因为他明白一点,他与叶孤云决斗是幌子,目的是救出归红,他也相信叶孤云也是这样想的,决斗的同时,寻找到归红,然后找最正确的机会救出归红。 叶孤云呢? 他此时是不是在休息,边上是不是也有这么多的女人围着,这些女人可以给他们很多好处,烧菜、打酒、陪聊,甚至可以陪自己去睡觉。 想到这一点,白云暗暗忧虑。 他闭上眼不在想象,希望天色早点黑下来,明天早点到来。 残阳渐渐下沉,他的心变得萧索而凄切,凝视着飘零的木叶,难道也会令自己神色难以平复? 叶孤云并未回客栈,一个人静静的倚在古道旁那株柳树上,痴痴的等着天黑,等着天明,等到那个时候,才可以见到白云,只有见到白云才能知道所有的谜底。 他现在睡的是不是很好,有没有人陪着他?一个人独自呆着,那种孤独的滋味,实在不是很好受,他希望白云边上有个女人陪着,那样才睡的舒服点,明日一战才有机会解决很多事情。 别的人呢? 归红、小桃子、媚娘、那四个扶桑高手,也许还有很多他看不见的人,他们都在做什么? 暮色降临。 没有光,天地间漆黑如墨。 归红席卷在客栈的一角发抖,等着天明,夜是那么漫长,她同样是那么寂寞。 “你是不是害怕了?”小桃子点燃灯慢慢的走了进来。 “是的。” 小桃子叹息,“其实你并不是害怕,而是忧虑不安,是不是?” 她柔柔握住归红的手,又说,“你不必忧虑,人活着,有时就像是赌博,运气好就会多活些时间,运气不好,就会少活些日子。” 归红点头承认,目光中忧虑之色更深,她说,“我担心白云。” “为什么?” “他若是回去,会怎么样?”归红忧虑更深。 她说的没错,他现在若是回去,是不是遇到两帮人相斗,他又岂会做事不理? 小桃子苦笑,“他不会去的,就算是去,我也会先知道的。” 归红凝视着她的眼眸,久久又说,“你有什么法子?” “白云在小屋里休息,你也是看到的。”小桃子又说,“我有个伙伴在看着他,他绝不会走的。” 归红眨了眨眼,“是个女人?” “是的。”小桃子又说,“她会替白云打酒、烧饭、洗衣服、扫地......。” 归红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可是她是女人,所以......。” 小桃子笑了,“你也许还不理解白云这种人,他这个人很有趣的。” “哦?”归红也笑了,一个少女听到提及自己的心上人,也许都会忍不住高兴起来的。 “你看他好不好色?” 归红沉思,她说不出来那种感觉。 小桃子凝视着归红的脸颊,又说,“他在休息,而且休息的很好。” “有多好?” 小桃子叹息,“反正没有别的女人能靠他边上。” “你也不能?”归红笑了。 小桃子吐出口气,“我是可以的,只不过他会将我当作是小孩,是最小的那种。” 归红又笑了。 小桃子不在说话,拉着归红走出客栈,一个人的就将帘子拉开。 赶车的依然那个年轻人,带着笑意带着尊敬,又说,“请。” 小桃子慢慢的走了进去,才说,“小路。” 赶车的青年立刻应声着,“在。” “说说白云那边的事。” 小路点头,立刻说,“白云晌午时刻醒来一次,在河边喝了两坛酒,又到里面吃了几口小苹果烧的菜,然后就睡下了。” 小桃子看了看归红,笑着又说,“没有做点别的事?” 小路摇头。 小桃子叹息,瞧了瞧小路,又说,“他有没有找小苹果做什么事?” 小路摇头,又说,“没有过。” 归红吐出口气,久久又说,“小苹果是什么人?” “小苹果是个美人,而且很爱笑,她的笑容能勾引到很多男人。”小桃子面无表情,又说,“看过她一眼的男人,大多受不了她的诱惑。” 归红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这么漂亮?那白云岂非?” “他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躺在床上休息。”小桃子惋惜,又看着归红,她说,“你是不是看错了他?” 归红眨了眨眼,“这是何故?” 小桃子忽然又笑了笑,“他对这么漂亮的女人都没反应,他难道还是正常的男人?” 归红苦笑,她说,“他绝对是正常的男人,而且很强壮的很。” 小桃子笑了,笑的很得意,笑而不语。 归红忽然垂下头。 马车在晚风中奔跑,两旁飘动的林叶箭一样的射向后方。 到六角亭里时忽然停下,小路慢慢拉开帘子,又说,“到了。” 归红站在六角亭里,凝视着小桃子一个人慢慢的走向白府,心里莫名的惧怕。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八章 决斗之前 暮色笼罩大地。 叶孤云斜倚在柳树上,安静的像是河岸边的泥,就在他的心彻底平静下来,彻底得到宁静的时刻,古道上疾驰一辆马车,匆匆的从远方而来,又往另一个远方而去。 赶车的是个小伙子,笑起来温和而礼貌。 叶孤云的心一惊,这小伙子正是他先前见过的,送他们回客栈的那辆马车。 马车从他不远处疾驰而过,他忽然飞身掠起,跟了过去。 令他想不到的是这辆马车居然是往白府去的,里面是什么人?为什么去白府?是白云吗?还是媚娘? 马车停在六角亭畔,马车又疾驰而去。 叶孤云吃惊盯着六角亭里的人,其中一个女人赫然是归红! 另一个人慢慢的离去,往白府去的,这是个小女孩,但叶孤云看出这并不是一般的小女孩,懂得的事也许比小女孩她妈还要多的多。 归红斜倚在六角亭里暗暗忧伤,虽然在夜色里,他依然可以感觉得到她的伤感与寂寞,连晚风仿佛都被染上了萧索、凄凉之色。 叶孤云暗暗叹息,他并不能给于什么,他迎着夜色里冰冷的秋风,向白府走去。 他知道白云才能令他得到欢乐、愉快,所以他要将白云找到,让他知道归红还活着,也让他知道此时的归红正一个人在忍受着痛苦折磨,他决定进去见到白云,就将他带过来见她,就算白云怀里有别的女人,也要将他拉出来。 白云怀里没有别的女人。 他怀里只有被子,被子经过阳光暴晒过,晚上抱在怀里说不出的温暖,却也令他感到孤独。 屋里并没有燃灯,但里面有人。 白云知道这人就是小苹果,她安静的就像是寂寞而诱人犯罪的苹果。 夜色里只能看到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竟也带着说不出的疲倦,竟也没有一丝活力。 “你还在?” 白云最不愿到女人在夜色里床铺畔静静的发抖、寂寞,小苹果那双眼睛亮了,充满了笑意充满了活力,她见到白云醒来,仿佛是人生中最大的欢乐最大的喜悦。 她用力点点头,然后就只说了一个字,“嗯。” 白云笑了,“你过来。” 小苹果就走过去,蹲在床铺畔,静静的凝视着白云脸颊,笑着说,“公子有何吩咐?” 白云叹息,拉着她的手,小苹果眼睛里已发出了光,却并不是那种勾魂夺魄令人犯罪的光,而是一种感激的光。 她说,“你需要休息,我现在并不能给你带去好处,何况你也......。” 她说着话的时候,头渐渐垂下。 白云叹息。 这个女人的确很漂亮,也很懂人,她知道白云现在并不是想从她躯体上找到欢乐、刺激,而是想给于她温暖。 他在同情、怜惜她。 白云没有放手,拉得更用力,小苹果躺在床铺上静静的凝视着白云,淡淡的说,“你对女人都这么关心?” “也许,也许不是。” 小苹果不明白,又说,“那你为什么对我如此?” 白云微笑,“因为你是真女人,而且很女人。” 这句话仿佛并不是很好懂,所以他又解释着,“女人有很多种,有的简直是流氓地痞,有的简直是浑蛋恶棍,有的简直是木头,也有的简直是野鬼,其实我见到真正像女人的女人,并不多,所以我对真正的女人都特别好点。” 小苹果笑了,白嫩嫩的脸颊竟已泛起了嫣红。 白云笑了笑,又说,“你为什么不闭上眼好好休息?” “我怕闭上眼以后,就看不到你了。”小苹果的目光中竟也带着怜惜、同情之色,她又说,“你一走开,我就追不到你了。” “你追我做什么?”白云眼角那几根皱纹已有了笑意。 “外面很黑,我小时候听说有很多妖怪,说不定会吃了你的。”小苹果眨了眨眼,又说,“你不怕妖怪吗?” “我很怕,但怕没有妖怪。”白云不在看她一眼,深深叹息。 他慢慢的从床铺上起来,静静的凝视着窗外,窗外的夜色比这里更漆黑,漆黑而寂寞不已。 小苹果见到白云离开,忽然从床铺上坐起来,脸色变得像是被人掴了一巴掌。 “你要走?” “是的。” “可是你现在需要休息,需要养足精神去应付叶孤云,你决不能去外面到处浪费力气。”小苹果走过去,她没有穿鞋,脚掌踩在地板上,冷的她激灵灵抖了抖,她说,“那你要去哪里?” 白云依然没有看她,静静的凝视着夜色,忽然说,“我去哪里,你一定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小苹果目光闪动,她已在想着法子留住白云。 她又说,“难道你真的不等到天明就离去了?” “是的。”白云又说,“你一定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 小苹果脸色变了变,她说,“你想去什么地方,你自己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一定知道的,因为你怕我去那个地方。” 小苹果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不已,她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白云叹息,他柔柔握住小苹果的手,柔声说,“你是好姑娘,你一定不会骗我的,你一定知道我应该去什么地方?” 小苹果目光已垂下,凝视着大地,她已无法正面对着白云目光。 他又说,“你一定知道我想救出归红?是不是?” 他柔柔抚摸着她的脸颊,她的脸颊竟已发红更发烫,他说,“你不让我出去,是不是害怕我见什么不该见的人?” 小苹果的头垂下更低,她说,“你千万不要出去,因为......因为......。” 她的声音里竟带着出奇的恐惧、惊慌! “因为什么?”白云霍然扶起小苹果,久久又说,“你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一定会舒服点。” 小苹果没有说话,但她眉宇间已有挣扎、纠结之色。 白云吐出口气,他想的没错,这个时候,必定已是非出去不可的时候,只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他已感觉到这件事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只不过他还不知道最关键的地点在哪里。 也许此时的最关键的地点已在发生着可怕而凶残的事。 白云微笑着等小苹果说话,自己也在想着,这个地点在哪里?那个剑台?或者是白府?还是就在这里? 难道是剑台边上的客栈?因为叶孤云有理由睡在那里,好好养足精神来拼命的。 他附近必定埋伏了很多一流高手,想到了这一点,白云的手心不由冒出冷汗,他实在应该去那里看看的,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想起那个客栈,早点过去。 白云忽然拉着小苹果的手,“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是不是很怕?” 小苹果霍然抬头,“你现在要离去?” “是的。”他说走就走,往外面古道上走去。 他没有等待,一辆马车正停靠在边上,马车上的小伙子已熟睡,见到白云过来,他显然吃了一惊。 小伙子揉了揉眼角,就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温和而礼貌,他拉开帘子,躬身说,“请。” 白云进去,却发现他还在向自己微笑,但是笑的已有点不自然了,他此刻笑的样子,仿佛是牙疼似的。 小苹果伏在白云怀里,似已很惧怕着什么,躯体已在不停轻颤。 白云叹息,柔柔握住她的手,安慰着,“你不用担心什么,我是江湖中的绝代双剑,我的字号并不是虚名,所以你绝不会有事的。” 她点点头。 白云苦笑,她实在不应该在江湖中漂泊受罪,对她这种细品嫩肉的小姑娘而已,实在是一种痛苦折磨。 他叹息一声,就凝视着这个小伙子,他说,“你为什么不走?” 小伙子不语,依然微笑着,他的笑意永远都是那么温和而礼貌,也许只有这样的微笑才能令别人不会生出厌恶。 “你这次难道不知道我去哪里?” 小伙子点头微笑。 “那你应该知道我去什么地方?”白云瞧了瞧小苹果又说,“我应该去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小伙子点头。 白云忽然说,“那你为什么不走?” 他已有点急了,他已感觉自己忍耐力并不是很好,但却不得不去强行忍下去,他又说,“你知道该去哪里?” 小伙子点头,又说,“去房里睡觉,里面什么都有,女人、酒,小菜,这些都有了,你什么也不缺。” “我缺少一样。” “哪样?”小伙子脸色不变,吐出口气,心里仿佛已渐渐紧张起来。 “我需要一个朋友。” “朋友?”小伙子吃惊、不信,他真的不信这句话会从白云嘴里说出来。 “是的。”白云又解释着,“我现在就去见一个朋友。” “谁?” “叶孤云,在剑台。” 马车已在古道上疾驰,夜色很黑,他的心却出奇的很乱,越来越乱。 他感觉到有凶险,很强烈很要命,但却不知道凶险在哪里,他想不到哪里才是凶险所在地。 小苹果伏在他怀里,也闭上了眼,白云却知道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她只是惧怕,不停的惧怕。 马车在小径上奔跑,似已要被窄而崎岖小径夹扁,他肚子里的心何尝不是,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压力压迫着,似已要被压碎。 马车停靠在剑台畔,四处无声,安静的令人发疯,令人崩溃。 没有风,风似已被活活击垮、击死。 马车已疾驰而去,这车夫仿佛是夜色里的幽灵,随时都会过来,随时都会离去,谁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 天地间沉闷而冰冷,白云将衣衫披在小苹果身上,矗立在剑台上,他一想到明日与叶孤云在这个地方决斗,他的心就不由兴奋起来。 也许剑客与剑客之间本就不该有友情,因为即使有了,也是通往决斗的途径而已,他们总有一天决斗的,他们之间有着友谊,只因为他们还未开始决斗,决斗开始决斗结束,他们的友情就消失不见。 决斗并未开始,天色也未亮。 白云讥笑,因为他看到夜色里已有剑光闪动,看不见人,但是这种剑光又怎能逃过白云的眼睛! 屋脊上轻伏着几个人,几口剑。 小苹果已在喘息,她似已无法承受住这种压力,她喘息着倒下,却倒在白云的怀里,她说,“我不行了。” “你哪里不舒服?”白云拉了拉披在她躯体上的衣衫,又说,“你不用害怕的,因为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的。” 小苹果点头。 这家客栈没有名字,暗黄色的三角旗上仅有客栈两个大字。 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燃灯火。 一个死鱼眼般女人斜倚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痴痴发呆,死鱼般眼睛说不出的疲倦、厌恶,没有一丝活力,仿佛对人生对活着已没有了一丝激情没有了一丝欢乐。 白云进来就说,“要一间上房。” 女人呆呆的看了白云一眼,点点头,又说,“跟我来。” 她走的很慢,上楼梯时,身子不稳忽然跌倒在地上,她并没有痛苦呻吟,笑了笑又起来了。 楼上其中一扇门前斜插着一盏灯笼,灯笼在摇晃,是红色的。 小苹果凝视着灯笼,久久忍不住问,“为什么只有一盏灯笼亮着,别是地方没有?” 死鱼眼般女人转过身,咯咯笑了笑,笑的说不出的堕落而无力,却偏偏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色。 “这句话并不好笑。” “我笑的是自己。”她又说,“这是我的客人,是这里唯一的客人。” 白云脸色变了,“是今天刚过来的?” “是的。”死鱼眼般的女人笑了笑,又说,“是个男人,挺不错的。” 她说到男人的时候,她脸颊上竟已发出了兴奋而猥琐之色,声音中都带着说不出的疲倦、满足之意。 “叫什么名字?” 白云忽然站住,盯着这扇门,他很想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不是叶孤云,如果是叶孤云,那他这次来的就并不算冤枉。 “你想进去看看?” “是的。” 死鱼眼般女人瞧着白云的脸颊,又慢慢的伸出了手,伸出了五根手指。 白云笑了。 五根手指就是五十两银子,是老江湖都明白这种道理,白云从腰际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他。 死鱼眼般的女人迎着灯光瞧着那张银票,嘴角带着笑意,眼中竟已露出丝丝亮光,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她的眼睛才发出亮光,久久她才说,“你很懂规矩,你随意。” 她边说边就提着灯笼下去了,她竟不在看一眼白云。 这女人竟将客人丢到外面不管了! 小苹果眨了眨眼,忽然说,“她为什么不将我们带进房里?” “她已说过了。” “她说过什么?”这句话说完,她忽然想了起来,那女人的确说过了。 她说的是“随意。” 白云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开门,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睡熟? 白云沉思,皱了皱眉,叶孤云睡的绝不会这么沉的。 他对自己对手了解的也许比了解自己还要多,这也许是别人所想不到的。 “没有人?”小苹果脸色显得失落。 “也许。”白云不在敲门,一脚将门踢飞,走了进去,里面很黑,没有燃灯。 白云将门边那盏灯笼提进来四处看了看,不竟脸色动容。 床铺上躺着一个人。 灯光照在他那张充满了厌倦厌恶的脸颊,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的,但却没有一丝光泽,一只手软软放在床沿。 这人并不是叶孤云,令白云吃惊的是这人赫然是春宵。 白云吐出口气,又说,“居然是你。” “是我,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我的确没有想到会是你,更没有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白云目光露出惋惜。 “那你认为我是什么样子?”春宵已在苦笑,嘴角的苦水已流出。 他仿佛已无法控制住自己,他的躯体与灵魂似已被彻底击溃,他活着像是行尸走兽、孤魂野鬼。 白云轻轻将他扶起,他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破,躯体上还带着发霉的味道,小苹果将油灯点上,就静静的席卷在墙角那片阴影里,瞧着他们做什么。 他们什么也没有做,相互凝视着对方。 桌上有酒,并没有菜,但他们并不在乎,有些人喝酒非但不需要菜,而且菜是多余的,生怕会占了肚子里的地方,面对菜他们会认为很矫情。 杯子被春宵丢了,他从墙角那的抽屉里摸出两个大碗。 他说,“我们是男人,并不是女人,所以我们喝酒绝不用酒杯。” 话语虽然很平静,但他内心起伏的又有多少人能知道? 白云点头,“是的,我们的确是男人,所以我们用大碗喝酒。” 两个人大口的喝酒,一口就是一大碗,十口就是十大碗,两人之前还没有那么亲密,现在却已显得其乐融融不已。 白云笑着大量春宵身上的衣衫,忽然说,“你居然喜欢这毛病,你居然能看上楼下的那女人。” 春宵也笑了,他笑的开心极了,他仿佛已忘却自己败在白云剑下的耻辱,他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都是因为白云,是白云击掉了他掌中剑,也是白云令他死不死活不活的。 可是他并未有一丝怨恨白云,此刻仿佛只有钦佩,他说,“这里没有别的女人,我没有选择。” 白云又在笑。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一百九十九章 毒辣计划 地上已空了两个酒坛。 春宵伏在桌畔似醉非醉,勉强睁大眼睛瞪着白云。 他笑了笑,忽然说,“你醉了没有?” “我快醉了。”白云目光似已有一层雾,看什么仿佛都带着雾色,带着朦胧,他正盯着小苹果。 小苹果依然缩在漆黑的夜色里,目中惧怕之色更浓。 白云暗暗怜惜,他说,“你找我喝酒,目的只是想将我干趴下?心里舒服一点?” 春宵点头承认,他仿佛已要不行了。 他说,“但在你没醉的时候,我想说一件事。” “你说。” 春宵打了个酒嗝,又说,“你来这里,绝不是想单单看看我这个人的。” “也许。” 春宵笑了,他说,“你明日要跟叶孤云决斗,我想你此时一定在找叶孤云。” 白云眼眸里的雾色忽然消失,忽然变得发亮,发寒,他说,“你说中了,你有什么高见?” 碗里的酒已喝尽,又已满上。 春宵笑了,他说,“叶孤云来过这里,但......。” 白云霍然起身,瞪着春宵,冷冷说,“他在哪里?” “他已走了。” 白云的脸已因过度紧张而抽动,他又说,“什么时候走的?” 春宵大笑,喝口酒,静静的凝视着白云不语。 碗里的酒又已空,一碗又一碗的空,他们肚子也渐渐变得更沉,酒已满上,是小苹果满上的。 谁也不知道她怎会有这么大勇气走过来的。 白云微笑,“你不肯说,是因为说了也没有用。” 春宵点头。 白云冷笑,又说,“你并不知道叶孤云去了什么地方?” 春宵也笑了,他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废话,春宵本不该说废话的,可是他已说出来,这句话难道有着什么玄机? 白云沉默,冷冷瞧着春宵。 春宵静静的站着,被他瞧着,也在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他忽然说,“我明白了。” 春宵点头叹息,“也许那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他也许在哪个地方睡大觉。” 白云笑了笑,凝视着边上的小苹果,他说,“我要离开这里,所以你要呆在这里。” 小苹果的脸色惨变,仿佛有人在她肚子上踹了一脚,疼的她喘不过气,忽然颤声说,“我不能离开你,否则我......。” 白云忽然握住她的肩膀,柔声说,“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我会死无葬身之地。”她努力说出这句话后,身子颤抖的更加剧烈。 白云柔柔将她抱住,柔柔的说,“谁要杀你?” 小苹果声音更抖,目光闪动更加剧烈,她说,“我不能说。” 白云没有说话,拉着小苹果往外走,突听春宵说,“留步。” 春宵将酒碗放下,忽然将小苹果拉了回来,他说,“你放心去,她交给我便是。” 白云怔住,久久他才点点头。 “你难道信不过我?”春宵微笑,脸上的酒意渐渐已消失,他又说,“你快去那里,我相信你们都有话跟彼此说。” 白云点头,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凝视做小苹果,久久还是没有说话。 令他想不到的是,小苹果却有说话,她说,“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她说的很轻也忽然惧怕,她说的时候,眼睛还在四处瞧着。 白云靠过去,柔柔笑了,“你可以说了。” 她说的依然很轻也很轻颤,她说,“你快回白府,见到赶车的小伙子立刻将他杀了,自己赶车去白府。” 白云吃惊点头。 夜色更黑。 马车在古道旁停下,小伙子笑的很温柔而礼貌,他拱手一礼说,“请。” 白云没有上去,冷冷瞧着他,忽然说,“你叫小路?” 小路的脸已扭曲,“你居然认出了我?” “我本来不会认出你的,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江湖中这么年轻的高手还有谁。”白云又说,“何况你一直不说话,光赶路。” “哦?”小路脸颊上已现出冰冷的笑意。 “嗯。”白云又说,“你如果说说话,我就不会认出你了。” “你认出了又怎么样?” “只不过要你带我回家,去白府。”白云淡淡的说着,淡淡的笑了笑。 “我为什么要带你回去?”小路冷笑,“我没有理由带你。” “你有理由带我回去。” “什么理由,你说说看。”小路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似笑非笑着。 白云垂下头,立刻又说,“你越是不带我回去,我越是肯定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内部闹翻了。”白云欣赏着小路的神情,笑了笑又说,“媚娘是扶桑人,而你们是中原人,你们迟早走不到一起的。” 小路吃惊,“你居然看出我们是一伙的?” 白云点头,“其实我早就该看出来了,虽然慢了一点,但并不迟。” “哦?”小路又说,“你还看出了什么?” 白云微笑着上车,坐到里面,又说,“天明就是我跟叶孤云决斗的日子,是不是?” “没错。” “你们的计划已成熟,绝代双剑明日必有一斗,无论是我胜利,还是叶孤云胜利,结局都一样。”白云叹息又说,“结局我们两人都会在你们手上死翘翘。” 他不给小路说话,自己又说,“因为你们已卡住了我们的脖子,将归红抓住了,叶孤云欠归红的恩情,归红也是我的好朋友。” 小路点头承认,他不用担心这秘密被他看破,因为正如他所说的,计划已成熟,绝代双剑已没有反抗的理由。 他还想听听白云的话,因为他说出的话总是有点道理的,否则就不是绝代双剑了。 白云又说,“既然我们的计划已成熟,你们的关系一定破裂。” “为什么?”小路依然在笑,因为他还没有不笑的理由。 “扶桑浪人过来帮你们的忙,得到的只是钱财而已,是不是?” “是的。”小路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白云笑了,冷笑,他又接着说,“扶桑浪人会不知道我的秘密?他们难道不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小路笑得有点勉强,但还是在笑着。 白云笑了已接近残忍,他说,“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一定在拼命,而且正在拼命中。” 小路脸颊上笑意忽然凝结成冰,霍然凝视着白云的眼眸,“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现在一定已元气大伤,说不定已全部死翘翘了。”白云笑了笑,又说,“所以你一定要带我过去看看。” “去哪里?” 白云又笑了,“你还想隐瞒我?难道我还看不透你们拼命的地方在哪?” “你说说看。”小路似已不明白,还想问一问。 “当然在白府,我的老巢。”白云看了看小路的脸,又说,“媚娘绝不会没有准备的,她本身的力量不足以跟你们抗衡,但是加上白府的人,还有里面的机关,那就够应付你们了。” 小路的脸已扭曲,他说,“真的有那么可怕?” “里面的陷阱是我设计的,难道里面的可怕之处,还有疑问?”白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所以你快点过去,去晚了,说不定真的就一个都见不到了。” 小路咬牙打马狂撕,他这次并没有怜惜马匹,打的很凶,仿佛恨不得要将马活活打死。 白云笑了。 他渐渐已明白一个道理,尽量利用别人的弱点进而驱使别人。 其实他更想回去,心里想的发疯想的要命,但是却偏偏不能跟小路说出内心真实想法,人与人交往,有时真的很冷酷、无情,为了达成一个目的,有时并不能说出有利自己的,而是只能说出有害对方的。 白府不该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他的儿子白小叶也不该受到一丝伤害。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归红,想到归红,他的心忽然抽紧,疼的几乎要呕吐、崩溃。 他忽然好想将归红拥在怀里,永远都不分离。 归红会知道他的思恋吗? 归红见到小桃子慢慢的离去,就在咯咯笑着,笑的很愉快,很得意。 无论小桃子被媚娘杀了,还是媚娘将小桃子杀了,都对她没有一丝坏处,好处是跑不掉的,因为计划已形成,双剑没有不斗的理由,想到了这全盘的计划,她开心的几乎要叫出来。 她忽然从怀里摸出的酒囊,是牛皮做的,装的并不多,但是已足够。 一个人面对胜利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睡不着觉?也需要用烈酒来冲击一下? 她并没有去看他们打打杀杀的样子,那些她都不在乎,酒囊里的酒已将近,她已满足,但并未彻底满足,她不希望太满足,因为那样子睡的一定很不是滋味。 她就躺在白府附近最高的山坡那块青石上睡熟的。 叶孤云矗立在外面四处看了看,又慢慢的走了进去,里面居然没有侍卫,也没有灯光。 远方已有惨呼声,他往那个方向飞掠而起,孤云般飘了过去。 是牢房! 媚娘站在牢房一侧,死死盯着下面七八个浑身漆黑的人,还有一个小丫头,小丫头站在七八个人的前面。 她的年龄虽然很小,但是在里面的气势好像很不小。 媚娘边上矗立着两个极高两个极矮的人,虽然矗立,但已没有了原有的杀气杀意。 他们竟已受伤了! 小桃子淡淡的凝视着媚娘,久久才说,“我们又见面了。” “嗯。”媚娘目光冷的像是尖针,恨不得将这女人活活盯死在大地上。 “我们是来送你归西的,你还有什么遗言?” 媚娘没有回答,只是不停的冷笑,她仿佛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说,“你要窝里斗?” “当然,中原有句古话,不知你听过没有?”小桃子讥笑,又说,“一山不容二虎。” “听说过。”媚娘笑了笑,也说,“我也听过一句老话。” “什么话?” “包子的肉不在折子上,你以为我只有这点人。”媚娘笑了笑,又说,“我若是只有这点人在这里,却想着打灾星剑跟归西剑谱的主意,那我就真的该死了。” 小桃子冷笑四处张望,没有别的人,白府的人已被白欢带走。 她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白欢,先给了白欢一万两银子,白欢好像没有看到,所以她出手将两个侍卫顷刻间杀死,白欢才看到,而且立刻点头,将里面的人都带走,一个都不剩。 他不愿白府的人有损失,更不愿介入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已是空的。 这个时候,叶孤云才明白过来这里为什么没有人了,原来被白欢带走了。 媚娘痴痴笑了笑,“你找白欢难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小桃子吃惊。 “我当然知道。”媚娘点头,又说,“你实在不该去找白欢的,找白欢是你犯下的一个大错。” “哦?” “就在你找白欢的时候,我就在这里布置好了。” 小桃子笑不出了,她发觉自己好像真的不该去找白欢的,实在应该先找媚娘的,因为媚娘知道他们过来,必定有了充分的准备了。 那一刻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扶桑高手而言,一定已足够。 多年的杀人与被杀的日子里,教会了他们一个道理,时间有时比鲜血还要珍贵。 媚娘笑了笑,“你以为我们退到这里,是真的被你逼过来的?” 小桃子咬牙,忽然说,“这些都是你故意装出来给我们看的?” “是的。”媚娘又说,“若非这里有了准备,我们又怎会往这个地方逃,为何不往外面逃。” “我看不出这里有什么高明的地方。”她嘴里虽然说着话,但目光已四处看着,她的心神已到处搜索。 四处没有可疑的地方,只有泥土,这里的泥土为何如此松软? 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她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她忽然大喝,“快走。” 数条人影骤然掠起,她也跟着掠起,只可惜他们刚掠起,一面巨网从苍穹下无声无息的落下,网子很大,看不见人影。 他们原来站的地方骤然深陷,骤然变成是一个巨坑,里面有寒光闪动。 是立起来的枪! 媚娘闭上眼,不愿在看,但她脸颊上却带着得意而满足之色,必定她已胜利。 里面已传来凄惨、悲切的鬼叫声,在夜色里听来,说不出的残忍、可怕。 后面的四人忽然软软倒下,直到现在,他们才喘口气,他们拼命忍耐着,之前不停的狂奔、逃命并没有白费。 媚娘转过身,凝视着他们四个人,忽然说,“你们好像很委屈?” 他们不仅仅是委屈,每个人躯体上大小伤口,已数不清了,他们活着也许只是强行硬撑着,他们早该死掉的,也许他们太渴望胜利,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胜利其实并不是简单的事,都有自己独特而正确的理由。 媚娘忽然说,“牺牲必然是有的,但是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我们。” 夜色里忽然跃出二三十条人影,身手都很敏捷,很麻利,落到媚娘边上,就静静等待不在说话。 那四个人已被抬走,他们的任务已完成,这里不需要他们。 媚娘凝视着他们忽然厉声说,“你们可以去了,将剑台的周围统统布置好,酒楼、客栈、杂货铺......都换成是我们的人。” 她忽然又说,“现在就去。” 二三十条人影骤然消失不见,媚娘眼神里似已要冒出了火焰。 天地间忽然变得死寂,死寂如墓穴,没有风,依然没有风,依然很沉闷,沉闷的几乎能令人奔溃、绝望。 越是激烈残忍的相斗,是不是越不会持久?因为失败的一方必定会受到惨重的打击,而且绝不会有一丝反抗,然后死亡。 媚娘拼命的逃亡,为得就是让小桃子进去她精心布置好的圈套里。 叶孤云叹息,手心不由沁出了冷汗,牢房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白小叶是不是还在里面? 媚娘转过身走了进去,门已带上,里面偶尔传出嬉笑打闹,也会传出神秘、奇异的声音。 叶孤云四处看了看,小心的贴了过去。 里面男人喘息声更重,女人的痛苦、哀嚎声中,却偏偏带着一种神秘而特殊的欢愉之色,男人是谁? 就在叶孤云久久想不通的时候,里面已传出说话的声音。 “你这法子真的很有效。”说话的人声音里透着疲倦之色。 叶孤云的心一惊,这个声音是白欢,是白云的弟弟,白欢。 “哦?” “你没去找归红的时候,你就让我布置这里的陷阱。”白欢笑了笑,又说,“你早就想到他们会来找麻烦?” “是的。”媚娘喘息,似已要虚脱,胜利后得到满足,是不是很容易虚脱? “你算好他们必会有所行动?”白欢冷冷笑了笑,又说,“你这一招可真的毒辣?” “哦?”媚娘凝视着白欢,久久又说,“那你呢?岂非比我更毒辣?” 白欢眨了眨眼,又说,“为什么?” “你将我找来,跟归红合作,除去绝代双剑,你岂非得到白府的势力?” 叶孤云吃了一惊。 他没有想到白欢竟也是这里面的策划者,他将这个媚娘找来,与归红合作,这对他来说,岂非是通往掌控白府的最正确途径。 这里面无论是什么人死了,都跟他没有关系,这个媚娘死了,归红死了,或者是小桃子死了,全部都死了,都没有关系,跟他绝不会有一丝关系,这个局跟他好像本就不相干。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两百章 剑台 屋子里极为沉闷,媚娘凝视着白欢久久,仿佛想从他身上看出更多的秘密,她忽然笑了笑,又说,“你为什么不通过正当的途径去争取白府势力,你难道很怕白云?” 这是废话,白欢眼眸里疲倦并未消失,怨恨之色却已飘起。 白欢喘息,久久才说,“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媚娘冷笑,“可我就是看不过去。” 白欢不语,走到桌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又在喘息,谁也不知道他在愤怒?还是在疲倦?也许这两样都有。 一个男人长期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压着,是不是也会发疯? 家族的地位、所在的势力......,这些都是无形的压力,白欢凝视着灯光下的白小叶,他脸色变得更难看,因为白云的儿子居然也这么优秀,在白云眼中,他自己也许连跳墙小丑也不如。 他嫉妒白云,嫉妒的发疯嫉妒的要命,可是面对白云却想不出法子将他放倒,他想了很多也很缜密,有的已实施甚至都已成功了,可是在白云眼中那些布置实在是个可爱、滑稽的玩笑。 他一想到每次低三下四的在白云跟前委屈自己,他心里的怒火就不由的直冲脑子,恨不得将脑瓜盖顶破。 杯子并未放下,他的手握得更紧,杯子忽然碎裂,碎片骤然刺进血肉,鲜血也跟着涌处。 媚娘静静的欣赏着,脸颊上渐渐有了笑意。 白欢忽然回过头,冷冷说,“你笑什么?” “我笑你。” 白欢不语,他似已明白她笑的是什么,所以不愿去问。 他不问,媚娘却说了出来,她说,“我笑你不是男人,是个孬种,没有的东西,连地痞、流氓、恶棍、无赖都不如,其实你活该是这样。” 白欢不语,鼻子已在不停抽气,眼睛中似已要迸出火花,但他却偏偏能忍受下来。 媚娘又笑了,笑的更开心,他看到别人痛苦愤怒,仿佛都可以激起自己喜悦之色,她说,“其实你没有那么差劲的。” “哦?” 媚娘走过去,也喝了杯水,吐出口气,屋子里的确很沉闷,特别是愤怒刚过,心里涟漪还未平息的时候,沉闷的也许会更加强烈,她说,“你没有对白云下手,只因为你没有把握,更不愿失手两次。” 白欢点头。 他的目光又落到酒坛上,里面有酒,泥封还未拍掉,他忽然好像喝口酒,来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 媚娘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说,“你可以喝一点的,但你绝不会喝的。” “哦?你怎知我不会喝的?” “因为我若是不了解你,又怎么跟你合作。”媚娘又笑了笑,笑的却变得阴险、狡诈不已,她又说,“难道我像你,一副猪头的样子?” 白欢咬牙,不语。 媚娘忽然说,“你早该找我了,上次你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你总没有忘记吧?” 白欢沉默,他的心神已飞到那个地方那个时间。 他将白云关在牢房里,他想不明白更想不通,白云为何可以重新振作起来?明明是死亡边缘将死未死的人,为什么忽然变得像是一口出鞘的剑,变得冰冷、无情、残忍。 白欢淡淡的说着,“我没有忘记。” 他说的是真话,那件事就像噩梦一样死死缠住他已有多天了。 媚娘点头,她说,“你在那个时候,就应该杀了白云,根本不能让他与叶孤云相见。” “为什么?” “因为绝代双剑在一起时,白云绝不会想死,叶孤云一定已激起他活着的勇气、信心。”媚娘又解释着,“白云一定想活着,像他们这种人,如果自己不想死,别人就很难让他们死的。” 白欢点头承认。 媚娘又说,“你一定会后悔了?” 白欢点头,不语。 “你不必后悔的,因为现在你的机会又来了。”媚娘轻抚着酒坛,笑的很得意而又刁钻,她说,“现在你只管放心的喝酒,放心的快活,什么都已准备好了,就等天明了。” 白欢点头,“可是没有万一?” “没有万一。”媚娘又说,“小桃子那些人都已报销了,归红已不会过来,剩下的事只有等着看他们相斗,他们没有理由不斗的。” 白欢沉思,“可是归红并不在这里。” “计划已成熟,有没有归红已不重要了。”媚娘吐出口气,脸颊上疲倦之色更重。 白欢不明白,又说,“为什么?” “因为绝代双剑知道归红在我手里,只要他们知道这一点,就已足够了。” 白欢点头沉默久久,又说,“那归红会不会过来?” 他想象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归红过来,绝代双剑便没有了决斗的理由。 媚娘又笑了,大笑,她忽然说出一句奇怪的话,“你斗不过白云,果然不是偶然的。” 她吐出口气,又解释着,“这次是归红要找我杀叶孤云的,你说她会不会过来捣蛋?” 白欢点头不语。 夜色更深。 白欢走到窗户边将衣襟拉开的更大些,重重吐出口气,他觉得很闷,外面没有风,也许比里面更沉闷。 不远处的林叶中已有轻颤,只是轻轻颤动了一下,白欢的心剧烈轻颤,他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媚娘没有看他一眼,这种胆小怕事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她看。 夜色里忽然变得出奇的寂静,寂静的令人作呕、虚脱,她忽然瘫坐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喘息,似已更疲倦了,她努力翻了个身,就痴痴凝视着油灯下的白小叶。 她凝视着白小叶的时候,眼睛中才露出母亲独有的那种慈祥之色。 叶孤云努力控制住自己,这一次过来收获很大,也想通了很多。 归红并不在这里,她目的只是想杀死自己,替她父亲复仇,想到了这一点,叶孤云的心隐隐刺痛,他并没有杀死归西人,但归西人却因他而死。 所以归红找他讨回血债,他绝不会埋怨,反而很乐意死在她的剑下。 叶孤云凝视着白欢慢慢的离去,心里不免些许哀伤,这人也许十分可恶、凶残,为了得到白府的势力,不惜杀害自己的兄长白云,可他也有着可怜的一面。 这个时候,叶孤云轻轻的落下,往牢里走去,他希望将白小叶带走。 归红仿佛没有什么反应,一直依靠在墙壁上,似已熟睡。 可是叶孤云走进去的时候,忽然怔住。 归红忽然已不见,白小叶也不见了,灯犹在晃动,但两个人已不见了。 叶孤云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到床铺上,凉席上被子已凌乱,一角已被床边压着,叶孤云掀开床边,就静静瞧着下面的通道,漆黑而无声的通道。 外面已有人敲门,门并未关,敲门的人站在门口,凝视着叶孤云。 两边的垂鬓已很长,但脸上已没有一丝童颜。 “白欢!” 叶孤云吃惊,白欢不该出现的,他本该回去休息的。 白欢看到叶孤云,也显得很吃惊,他说,“想不到叶先生深夜光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叶孤云吐出口气,“原来你还没睡?” “我为什么要睡?”白欢又说,“我是白府的总管,这的夜里白天的安全,都是我的职责,我随时都要看的。” “哦?”叶孤云冷笑,又说,“这里刚刚在打斗,你没有看到?” “我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明白。”白欢又说,“我非但看到了,而且也处理了。” “你怎么处理的?”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他很想知道白欢怎么编下去。 一个人的谎言就算在高明,也有编不下去的一刻。 白欢笑了笑,淡淡的说着,“这是白府的家事,本不该让外人知道的,但是叶先生对这感兴趣,我也只好说出来了。” “你说。” “外面是我家少爷精心布置的机关陷阱,用于抵御强敌的。” “里面是什么人?” 白欢沉思,久久才说,“是江湖中不入流的杀手而已,他们过来的原因还不知道,我们还在调查之中。” “你一直在边上?” “是的。”白欢又说,“他们就是我引过来的,所以他们误入陷阱,也是理所当然的。” 叶孤云说不出话了。 他所有的话已被封住,所有的疑问已被白欢一一解除,白欢似已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前前后后彻底想了个遍。 叶孤云叹息,久久他又说,“那你家夫人刚刚......。” 白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忽然沉声说,“那是白府的夫人,叶先生了解的是不是太多了?” “我还想知道一点。” “请示下。”白欢脸上又现出笑意。 “你说的话,白云会相信?”叶孤云忽然瞧着白欢脸颊上的肌肉,他很想看看这人在撒谎时候是不是已做到心不惊肉不跳。 白欢笑了。 他一直站在门口的,他这个时候忽然将身子移开,外面早已有了灯火,很多灯火。 一个人白衣如雪,冰冷的眼眸,冰冷的神情,矗立在不远处,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冰冷而寂寞的神像。 白云! 这人赫然是白云,白云矗立在不远处,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面无表情,身后两排侍卫雁翅般矗立着,眼睛瞪得很大,死死盯着前方。 白云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他慢慢的转身离去,叶孤云也跟了过去。 白云走向什么地方?是去他的书房?还是去练剑的地方?他是否知道媚娘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他的孩子。 两人出了白府,白云矗立在六角亭里,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果然来这里了。” “是的。” 白云微笑,“你现在有什么要说的,可以问我。” 叶孤云也笑了,“你知道我有很多事要问你?” “是的。” “你一直在白府?”叶孤云叹息,从白云眉宇间已看出他也很疲倦,疲倦中带着几分醉意。 他竟跟别的人喝酒! “我也是刚回来的,回来就看到你了。” 叶孤云神情紧张起来,“那媚娘的事,......。” 白云深深叹息,久久才说,“这个媚娘是扶桑忍者,并不是真的媚娘。” 他说完又垂下头,叶孤云也看出他极为悲伤极为痛苦,他几乎不忍多看一眼,这是他的对手,也是他的朋友,更是剑道知己。 等到白云吐出口气,伤感渐渐消退,叶孤云才说,“你的孩子。”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白云努力控制住自己,又说,“他在媚娘的掌控之中,一定已带走了。” “那机关里的人你也知道。” “是的。”白云说,“他们是杀手,去杀媚娘的。” 叶孤云沉默,他本以为白云不知道的,可是他却偏偏全部都知道,那他是不是也知道白欢与媚娘之间的秘密。 他不忍在问下去了,这实在太残酷了,他生怕白云忍受不了这打击。 “你为什么不问了?” 叶孤云沉默。 “那我能问你了?”白云淡淡的说着,他的心里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你问。” 白云点头,他说,“你来找归红的?” “是的。” 白云吃惊,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件事,“那她人呢?” “她没事,她在外面过的很好,好像比我们过的还要好?”叶孤云叹息,他叹息的是白云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白云忽然说,“她在哪里?” 叶孤云沉默。 白云目光盯的更紧,冷冷说,“她死了?” “没有死。”叶孤云又沉默下去。 白云沉思,久久目光闪动更急,“那她难道在媚娘手里?” 叶孤云摇头,叹息又说,“她是不会见我们的。” “为什么?” “因为她想杀了我,要借你的手杀我。”叶孤云目光已有哀伤之色,又说,“我知道你不相信这是真的,但这是我......。” 白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忽然说,“我相信你。” 叶孤云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他说,“你肯相信这件事?” “你说的话我都相信。”白云又说,“我们本就没有必要说假话。” 他笑了笑,又说,“我知道你过来是为了找我,担心我明天去不了。” 叶孤云点头,沉思半晌,“你岂非也一样,你也许已去了客栈找我。” 白云点头,“我的确去过了,但我见到的是春宵。” 夜色已将尽,天地间渐渐飘起了雾色。 古道上马车靠了过来,小路的脸已变得像是脚下的路,冰冷、坚硬而没有一丝情感。 他将帘子拉开,淡淡的说,“请。” 绝代双剑同时转过身,他们都很意外,白云笑了,“你要带我们去剑台?” “是的。”小路没有一丝笑意,呆板而生硬不已。 “你想找媚娘算账?” “是的。”小路的手忽然握紧,又说,“我非要找她不可,我非要杀了她不可。” 他说话是咬着牙说的,所以显得下了很重的决心。 白云叹息,慢慢的走了上去,叶孤云也跟了上去。 马车在云雾之中飞奔,两旁的林叶下的野花垂下头,似已憔悴,比昨日更憔悴。 叶孤云有种晕眩的感觉,他忽然想问白云,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回媚娘的尸骨。 真正的媚娘尸骨在哪里? 白云轻轻握住叶孤云的手,忽然说,“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哦?” 白云点头,又说,“你想去唐门了?” “是的,我本就不该来的,若不是......。” 白云苦笑,“我知道你想看看归红,你欠她的太多了,所以你绝不想她出事的。” “是的。” “所以我们都已被死死捆在一起,逃不过决斗的结局。”白云眼中已露出痛苦,他又说,“也许你本就想死在我手里。” 叶孤云沉默。 他发觉自己心里的秘密,无法在白云跟前隐藏丝毫。 “你错了,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白云又解释着,“你有这样的想法,我绝不会杀你的。” 白云又笑了笑,接着说,“我想杀的叶孤云是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并不是想死的叶孤云。” 叶孤云霍然抬起头,凝视着白云,久久才说,“我也很想杀你,但是......。” “但是我们现在没法子相斗,因为我们彼此心里都有东西放不下,是不是?” “是的。” “所以我们要将心里放不下的事情解决掉。”白云又说,“我想你一定不会反对。” “是的。” 马车已停下,小路一把将帘子拉掉,忽然说,“到了。” 叶孤云走向剑台,白云也走向剑台。 小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客栈里的门已打开,小苹果挣扎着踉跄奔了出来,迎向白云却被小路拉住,“你现在不能去。” 小苹果一惊,“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剑台。”小路不愿多解释什么,这也许是最好的解释了。 他说的没错,这剑台本是为了他们而生,所以没有人应该过去打扰他们,小苹果不应该,小路更不应该。 客栈掌柜的走出来,手里端着个茶壶,走到剑台不远处矗立着,笑着凝视绝代双剑。 茶楼的伙计也没有闲着,他们仿佛也嗅到了热闹,斜倚在墙角,等着看热闹。 杂货铺的女人将门板放在外面两条长板凳上,又向不远处茶楼的伙计媚笑了一下,仿佛想说你们这群小光棍,看老娘今天好好迷死你们。 这个时候,客栈里慢慢走出一条人影。 手臂断了一条,虽然是剑客,但神情中却少了几分杀气。 这人赫然是春宵。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两百零一章 杀手榜上的杀手 绝代双剑同时回头。 他们同时看向春宵,瞧着他那只手,那只长年握剑的手,现在呢? 剑已不在,握剑的手已松弛、无力。 白云叹息,忽然说,“你很好。” 春宵点头,他看了看小苹果,又说,“是的,我的确很好。” “但是还不够好。” 春宵讥笑,他笑的也许只有自己,没有别人,一名剑客连剑都握不住,那他讥笑的也许只有自己了,“我的确还不够好。” 白云叹息,盯着那只握剑的手,淡淡的说,“你明明可以变得更好的。” “我好不了了。”春宵嘴角已有苦水,他又接着说,“自从被你击败之后,我就已经死了。” 他笑了笑,又说,“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这句话并没有夸大,说的没错。” 白云叹息。 远方过来一顶轿子,轿子很大,抬轿子的人每个都很强壮,轿子放下,媚娘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东方渐渐现出曙色,大地上雾色渐渐消退。 剑台边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古道上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多瞧一眼。 见到媚娘,小路的嘴角几乎要崩断,他说,“你看到了什么?” 他说话说的很轻,小苹果点头,又说,“我看到了,她是什么人?” “她是杀死我们同伴的人。”小路又说,“我们这群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小苹果惊讶不信。 小路叹息,他说,“这个女人我们还真的对付不了,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绝代双剑出手,才可以做到。”小路咬牙,又说,“可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他们这个时候绝不会出手的。” “为什么?” 小路不语。 已起风,西风。 媚娘慢慢走了过去,她说,“你们很准时。” 白云不语,他好像没有听到,目光正瞧着东方那片曙色。 叶孤云面对白云,目光却是垂下的。 天底下也许只有一个人能令叶孤云低头,这个人就是白云。 白云目不斜视,忽然说,“我杀人一向准时,而且很不愿意浪费点滴时间。” “你有杀人的爱好?” “没错。”白云又说,“特别是天气不错的时候,我想杀人有时想的发疯。” 媚娘吐出口凉气,“如果杀不了人呢?” “我活的就不自在,就会睡不着觉,也会发疯。”白云忽然冷冷瞧着媚娘,冷冷的又接着说,“我情愿胡乱杀人,也不愿意发疯。” “哦?”媚娘脸颊上的肌肉不停跳动,她遇到过白云发疯,那一剑几乎将自己刺死。 那一剑若非白小叶挡住,她几乎死翘翘。 白云又说,“我现在已很想杀人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想杀谁?” 媚娘咬牙,摇摇头,不愿多说一个字。 “我想杀的人是你。”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鞭子,媚娘的声音已轻颤,她说,“但你还不会杀我?” “我为什么不杀你?” “因为你还要想见归红。”媚娘又说,“你一定想的要命想的发疯,也许比想杀人想的更要命。” 白云脸色变了变,他看了看叶孤云。 叶孤云冷笑,他跟白云不同,白云也许会跟他多说说话,他却不想多说,也懒得说。 他除了冷笑,就是刺出一剑。 剑光一闪。 媚娘边上的那个轿夫忽然倒下了两个,倒在地上骤然抖动了两下,然后就不动了。 鲜血并未从咽喉冒出的,从嘴里跟鼻子里冒出的。 两只手死死扣在咽喉上,眼睛往外突出,额角那根肌肉几乎要崩断。 “你只要说一句假话,我就宰了你。” 媚娘冷冷盯着叶孤云,手里忽然多出十几枚三角乌星,却始终也没有发出来,忽然说,“绝代双剑就是绝代双剑,我看来是对付不了你的。” “我问你什么,你就最好答什么。” “我若是不说呢?”媚娘咬牙,冷笑。 叶孤云没有说话。 剑光又是一闪,那只握三角乌星的手骤然滑落。 鲜血飞溅,媚娘踉跄后退,似已站不稳,后面两个壮汉上前扶她,只见叶孤云冷冷笑了笑。 他笑的像是恶魔、恶棍,通常这样的人绝不会给人带去好处的,他更不能。 剑光再次飞出。 两个壮汉倒下,他们死去,连惨呼声都没有发出,脸颊上带着淡淡的怜惜、同情,对媚娘的怜惜、同情。 叶孤云忽然走了过去,周围的人已看的惊住,却没有几个敢靠近的。 江湖中不认识叶孤云的人,还不多。 “我现在要问你话了,你最好说快点。” 媚娘斜眼盯着叶孤云,周围有人靠了过来,她忽然冷冷的说,“干掉他。” 这句话说出,叶孤云身子掠起,剑刺出,三个人骤然倒下,他们手里都握住长刀,长而弯的刀,刀身很长,刀柄也很长。 中原并没有这种形式奇异的刀,这是扶桑独有的。 他们是浪人! 三把刀还未出鞘,刀身只拔出一半,忽然就倒下。 叶孤云冷笑,他冷笑的是客栈掌柜的,离他最近,却始终没有出手,离他最远的杂货铺女人掌中飞刀已亮出,仿佛时刻都会杀人。 白云没有动,静静瞧着屋脊上伏着的三个人三口剑。 三个人没有动,眼睛却一直盯着叶孤云,只要有杀叶孤云的机会,他们一定会出手。 杀手绝不肯浪费一丝杀人的机会,只不过他们在盯着别人的同时,自己也被盯上了,而且是被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盯上了。 叶孤云忽然说,“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问你了?” “你说。” “你是老几。”叶孤云说的很简单而快速,他希望别人也这样回答。 “山口菜子。”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谁花钱请你们来的?” “归红。”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钢针,深深刺进叶孤云躯体里,疼的他眼角打晃,他咬牙,又说,“归红现在何处?” 山口菜子摇头,牙咬得更紧。 “你怎么会不知道?” 山口菜子闭上嘴不语,目光已扭曲。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一定想不到我知道归红没有被你抓住,是不是?” 山口菜子点头。 “因为你是猪头。”叶孤云大笑,就在他大笑的瞬间,掌中剑忽然刺向客栈掌柜的。 掌柜掌中剑“叮”的落地,忽然仰面倒下。 嘴里咯咯作响,用力嘶叫着,“好快的剑。”茶楼的几个伙计脸色变得像是糊了一层薄纸,他手里虽然拿着块抹布,但抹布下面仿佛藏着什么东西,他们握得很紧。 叶孤云恶狠狠的笑着,又说,“看来想杀我的人绝不在少数,我今天离开这里,好像不是那么容易了。” “也许。” “是你在周围布置的人?”叶孤云忽然一巴掌掴在她脸颊上,她疼的眼角根根皱纹都已剧烈颤动,他又说,“可是你找错人了,我并不讨厌杀人。” 他冷冷笑了笑,又说,“但我讨厌躲着杀我的人。” 山口菜子咬牙,勉强自己说出一句话,“你不得好死。”她说完这句话就忽然大笑。 叶孤云点头,“可是现在还没有人过来让我不得好死。” “没错,可是也快了。” “谁?” “是我。” 这人怀里抱着个孩子,花格子宽袍大袖,脚上穿着木屐,一口剑斜插在腰际。 他脸上带着笑意,凝视着叶孤云的时候,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叶孤云见到这孩子,脸色变了。 这孩子赫然是白小叶,白小叶手里竟握住口剑,一名真正的剑客掌中剑是不是很难放下?他老子白云是,叶孤云也是,所以他同样也是。 见到白小叶,白云身子一掠,忽然定在这人的七尺处。 这人身子后退七八步,才说,“绝代双剑!” 没有人有把握接住绝代双剑其中一人的一剑,更没有人有把握在绝代双剑跟前活着逃离,他并不是笨蛋,所以后退了七八步。 白云点点头,“高姓大名?” “柳生一郎。” 白云眼睛跳了跳,听过这个人的名字,扶桑有名的剑客之一。 他没有想到这人沦落为浪人。 柳生一郎冷冷笑了笑,“这你是孩子?” 白云点头。 柳生一郎叹息,他说,“他身中奇毒,变成活死人了。” 白云点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柳生一郎又说,“你过来。” 白云过去。 柳生一郎将白小叶交给白云,又说,“我已将你的孩子救好,只要他醒了,就会没事。” “你为什么那么做?” “因为你是绝代双剑,所以我就做了。” 白云点头,目光中露出感激之色。 柳生一郎凝视着白云,又说,“我将你的孩子救好,又交给你,是有目的的。” 天底下将这种事说的很诚恳的人,并不多,白云心里不由暗暗佩服。 “我想孩子交给你目的只有一个。”柳生一郎凝视着白云的眼眸,等着白云说话。 “你说。” “请阁下不要插手我跟叶孤云之间的事。”柳生一郎又淡淡的说,“我要跟他决斗。” 白云吃惊,冷笑,“你要跟他决斗?” “是的。”柳生一郎慢慢轻抚着剑锋又说,“我是剑道家,本就为剑而生,所以为了剑而死,并不值得有什么奇怪的。” 这句话说的更诚恳。 白云点头,“你跟他决斗,我绝不会插手的。” 他笑了笑,又说,“因为你没有一丝活着的机会,你最好不要冲动。” 柳生一郎没有冲动,走过去将山口菜子扶起,“你怎么样?” 山口菜子没有说话,眼睛直愣愣盯着叶孤云,她恨不得将他活活盯死。 柳生一郎不在说话,望了一眼茶楼的几个伙计,他们立刻过来将山口菜子扶走。 叶孤云瞧着她慢慢的离去,心里莫名的飘起一阵快意,他回过头就看到柳生一郎正瞧着自己。 “我是柳生一郎,请指教。” 叶孤云点头。 柳生一郎不在看叶孤云一眼,慢慢走向剑台上,他不怕叶孤云不跟过去。 叶孤云跟了过去。 他们两人忽然面对面的站着,相互凝视着,柳生一郎说,“我跟你决斗,如果我赢了,你就将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交出来,如果我输了,我的小命就是你的。” 叶孤云冷笑,“你很诚恳。” 柳生一郎也笑了,他说,“我对朋友、亲人、情人,我都不诚恳,但我跟对手却是诚恳的。” “哦?” “你不用怀疑,我们都是剑客,心里本就不该有秘密,否则我们决斗一定不会有趣的。” 叶孤云点头承认,所以他说,“我也跟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事?”柳生一郎眨了眨眼,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打败了我,我不会有灾星剑跟归西剑谱给你。”叶孤云淡淡的说。 柳生一郎的脸仿佛被人掴了一下,变得很难看,他说,“不会的,江湖中人都知道你有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你没有理由得不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为什么?” “因为你跟归西人决斗,江湖中人都知道你胜利了,所以你应该得到了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叶孤云苦笑,“可是我没有。” 他看了看柳生一郎,又看了看下面十几个渐渐围过来的人。 柳生一郎皱了皱眉,又说,“可是你没有理由失去这两样东西。” “可是我的的确确失去了这两样东西。” “你对我不诚恳?” 叶孤云又在苦笑,他又说,“我没有理由骗你,所以你若想跟我决斗,尽管过来,我绝不后退半步。” 柳生一郎不语,他的样子忽然变得很奇怪,他好像已变得是一个呆子,呆头呆脑的矗立在那里,久久才说,“你为什么没有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叶孤云叹息,他明白了这人想这两样东西,已想的要命想的发疯。 他说,“你的心已不诚。” “哦?”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一听到我没灾星剑跟归西剑谱,就不想找我决斗了。” “也许。”柳生一郎冷笑,又说,“我本就是找你决斗的,但没有灾星剑跟归西剑谱的你,我绝不会决斗的。” 叶孤云冷笑,他已无话可说。 轿子很大,里面难道还有别的人?叶孤云过去之时并未看清楚。 这个时候,春宵已离去,这个打打杀杀的日子似乎不适合他呆,他应该呆的地方是楼上房间。 叶孤云忽然长长笑了笑,又说,“那你的剑现在出不出鞘?” 柳生一郎长长叹息,凝视着叶孤云久久忽然说,“我找错人了,所以我该走了。” 他说走就走,竟真的扬长而去,他不再看叶孤云一眼,他的身子掠起,在半空中一扭,忽然就不见了。 白云苦笑,“你看此君如何?”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至少他很实在,不虚伪。” 白云笑着凝视剑台下奇奇怪怪的人,他们有的是伙计,有的是走路看热闹的,有的是镖师,有的是一些江湖讨生活的,还有几个蹲在墙角的乞丐。 他们的身份虽然不同,但是他们身上却透着一样的杀气。 叶孤云好像没有看见,他慢慢的走了下来,他说,“你看他们是不是我的对手?” “很难是你的对手。”白云笑了笑,又说,“其实我也很想杀他们的,我看到他们不杀,心里已很难受了。” “我也一样。”他说着说着,忽然呼吸急促,他忽然刺出一剑。 离他最近的两个伙计忽然惨呼着倒下,掌中麻布滑落,他们手中忽然摸着竹筒一类的东西,十几道寒光骤然射出,急射叶孤云躯体。 这竟是暗器! 剑光飘动,一连串叮叮作响,二十几枚透骨钉落地。 叶孤云吐出口气,“看起来为了杀我,的确下了不少本钱。” “是的。”杂货铺老女人冷冷恶狠狠的笑了笑,笑声中一把飞刀疾射而出,死死定入叶孤云躯体。 叶孤云咬牙,这把飞刀距离他心脏不足三寸,若不是躲避及时,他已是死人。 剑光一闪。 杂货铺老女人惨呼倒下,她咬牙倒下去时,还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说,“叶孤云,你逃不掉的,你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 她忽然倒下,就倒在那张堆放杂货的门板上。 叶孤云冷笑,四处看了看,忽然说,“看来我今天真的有麻烦了。” “他们都是一流高手。”白云目光落到门板上的女人身上,久久吐出口气,他又说,“那把飞刀是杀手榜上很有名的陶大娘,出手一刀值千金,与春宵一剑值千金是一个档次的。” 白云又说,“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点应付。” 人群渐渐已散去,该走的人都已走了,该留下来的人一个都不会走的,他们都是杀人的行家,在这一行也许已混了大半辈子,并不会为了一件事,毁了自己饭碗,失去信誉。 墙角的乞丐其中一个慢慢起来,走了过来,他说,“叶孤云受伤了,绝代双剑另一口剑会不会帮忙?” 叶孤云不语,垂下头,凝视着剑锋飘零的鲜血。 白云点头,忽然说,“这得看情况,如果我想杀人想的要命,那么就不是帮不帮的事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想杀人?” “想的要命,想的发疯。”白云又说,“所以你最好不要出手,我知道你身手绝不比陶大娘差,但是你还不行。” “哦?”乞丐冷笑,“你知道我这号人物?” 白云点头,冷笑,“杀手榜上有个叫小胜手朱欢,伸手一指,能将人的脑袋击穿。” 他又接着说,“这么拉风的杀手,好像并不多,我想不认识也很难。”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两百零二章 计划失败 朱欢笑了,笑的些许得意些许愉快。 无论谁被绝代双剑赞赏几句,都会忍不住得意一下的,他也不例外。 他现在还很得意,下一句话他就不那么得意了。 “可是你还不行。”白云脸颊上的笑意忽然消失,他又说,“你要杀叶孤云这样的剑客,现在还不行。” 朱欢得意之色消失,根根肌肉已轻颤,他说,“为什么?” 他看了叶孤云躯体上那把齐根插入的小刀,又露出了冰冷而尖锐的笑意,他说,“他已是个快死的人了,我杀他的机会很大。” 白云叹息,凝视着自己的儿子,不再说话。 他似已感觉自己话说的已够多,对于这种人死不死活不活,他觉得多磨牙是一种极为难受的事。 叶孤云一把将小刀拔出,鲜血骤然飞溅,他疼的几乎要倒下。 他没有倒下,也许是因为前面有几个人还未出手,时刻都会出手,他们都是杀手,都同样很有耐心,想杀人而且想活着的人,只要脑子没有被驴子踢过没有被门板夹过,都懂得寻找正确的机会出手。 只有那个机会,才能将对方杀死,同时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也是一种学问,但学会的人却很少很少,因为没有人愿意跟他们一样在死亡边缘常年累月的活着,这种活着的滋味,实在是一种艰苦卓绝的牺牲,实在是一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叶孤云很了解他们这些人,因为他也是从生死边缘走过来的人,虽然没有他们活的痛苦,但却能了解他们。 鲜血犹在流淌,他转过身看了一眼白云。 白云也静静的凝视着他,他忽然说,“你要走了?” “是的。”叶孤云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却依然发亮如冰冷的寒星,他又说,“我现在就去唐门找唐虚,你来不来?” “我会去的。” 叶孤云点头,又凝视着他怀里的白小叶,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也许你不该去的,这次你受的痛苦已够多了,你不该再忍受下去了。” “我会去的。”白云咬牙重重的说,“我一定会去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他说着话的时候,慢慢靠了过去,忽然冷冷瞧着周围的人,又冷冷的说,“你现在就去,他们动一下,我就出手。” 朱欢倚在墙角,抓了抓脸颊,静静的盯着叶孤云慢慢走开,掌中剑还在滴血,那口剑依然可以杀人于瞬间。 没有人敢有一丝怀疑,怀疑过这种事的人,已死翘翘了。 抱着侥幸心理的杀手,绝不是一个好杀手,而且绝对活不长的,茶楼里伙计是,陶大娘也是。 叶孤云微笑,“我会走的,但是你呢?” 他脸颊上也不竟露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伤感,他的心里难道也在怜惜、同情着白云。 白云笑了笑,又淡淡的说,“你快点走,不必担心我们。” “可是......。” 白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他们这次过来想杀的人是你,并不是我。” 他又说,“他们犯不着跟我拼命,因为这对他们没有好处的,他们绝不会杀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人,他们绝不是笨蛋。” 他刻意瞧了瞧不远处朱欢,又接着说,“能够真正吃杀手这行饭的杀手,都不是笨蛋。” 朱欢点头微笑,表示同意。 他不远处躺着的尸骨渐渐已僵硬,发冷,他并未看一眼,更懒得去看。 叶孤云凝视着白云久久才说,“好的。” 他大步往前走,没有人出手,两边奇奇怪怪的人已消失,小路的马车在古道旁慢慢走着,他跳上马车,打马疾驰而去,顷刻间已消失不见。 尘土渐渐消失,白云的目光才缩回来,他第一个盯着的就是朱欢。 “你是朱欢。” 朱欢愣了愣,又说,“贵干?” “你为什么不出手杀了叶孤云?”白云的眼睛忽然又盯上朱欢眼睛,又说,“那是个好机会。” “那的确是个好机会,但是还不够好。” “那什么时候才是好机会?” “现在的机会岂非也不错。”朱欢正盯着白云怀里的白小叶。 白小叶犹在沉睡,白云两只手抱住,他的手已无法握剑,别人去杀他,他好像无法反击,只能逃走。 朱欢的眼睛已发出了光。 “我们可以将你抓住去要挟叶孤云,这样岂非更好?”这句话朱欢并不会说出来的,他并不是笨蛋,笨的去提醒白云。 白云瞧了一眼朱欢,忽然笑了,他说,“原来你对我有了杀机。” 朱欢眨了眨眼,忽然也笑了,“不错。” 既已被看穿,他已不打算隐瞒下去了,隐瞒别人已是徒劳,又何必多费口舌。 他慢慢靠近白云,要饭的碗里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碗里一晃一晃的,像是水,又仿佛是剩饭剩菜的汤汁,但白云却绝不会这么想,那必定是杀人致命的一击。 无论谁被那汤汁扑到,说不定死的很难看,必定比大多数死人的样子都难看。 “我现在要杀你,机会是不是很大?”朱欢淡淡的看着白云,淡淡的又说,“你逃走的机会好像并不大。” 白云冷笑,大笑。 他好像从未听过这么有趣这么滑稽的话,这简直是笑话。 “你现在不该笑的。”朱欢又说,“叶孤云已走了,你一个人绝对应付不了我们的。” “你真的想杀我?” 朱欢闭上嘴,他的手却靠得更向前。 那只手好像只要一动,白云的小命好像就会报销,他对自己的致命杀招好像已充满了信心。 “你错了。” 朱欢顿了顿,不语,等着白云再说。 白云不再说话,慢慢的靠向他,他仿佛非但不怕,反而想让他早点出手。 屋檐上三双眼睛依然在盯着,并没有出手,他们仿佛并不急着出手,更明白吃现成的比拼命的要舒服的多。 西风呼呼作响,林叶飘动更急。 碗里的汤汁已有涟漪,他的手似已不稳,无论是谁被绝代双剑之一的一口剑逼视着,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白云忽然说,“你知道哪里错了?” 朱欢摇摇头,又说,“我不知道。” “你真是个猪头。”白云忽然又说,“你杀我得不到一点点好处,只有坏处,杀不好会倒霉的。” 朱欢已在后退,掌中碗里涟漪更大,他的心似已要跳出嗓门。 “你的本意想抓住我,但是你想想看,我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白云阴恻恻的笑着。 朱欢身子已紧贴墙壁,后面已没有退路。 “没有人肯出手,只有你肯。”白云一脚踢在他肚子上,踢得很重。 朱欢没有躲闪,更没有反击,他用力握住那只碗,身子软软倒下,碗轻轻放下,他的身子才剧烈轻颤着,他疼的已要虚脱、奔溃。 白云冷眼瞧着他躺在地上不停抽动、轻颤、流汗、痉挛......,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抹快意。 “怎么样?” 朱欢抬起头,瞧着白云。 他的脸已因过度疼痛而彻底扭曲、变形,无论谁看到他脖梗那根几乎要崩断的青筋,都不难看出他此时忍受的痛苦有多剧烈多凶猛。 他不用说话,想说的话已从脸上表露无遗。 白云忽然说,“你真是个猪头,还不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走?” “因为你决不能杀我,但是我......。”白云顿了顿又说,“我却可以杀你。” 说到“杀”子的时候,白云忽然已出手,他出手只是将那只破碗轻轻一脚踢向朱欢的躯体,这动作并不大。 朱欢顿时杀猪般鬼叫着跳起,足足跳起有一丈高,落下来时,他的身子竟已死肉般一动不动,烂泥般没有一丝活力。 一张脸已彻底走形、变样,鼻子竟已歪到脑瓜盖上,那张嘴竟已斜靠在耳朵畔,没有耳朵,他的耳朵竟已没有了,谁也不知道那双耳朵飞到哪去,谁也不愿知道。 这么毒的毒水也许只有朱欢有了。 白云叹息,没有看,但他却看得很仔细。 他忽然转过身,凝视着古道,不远处一条人影正细细瞧着他,眼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关切之意。 “小苹果!” 小苹果点头,泪水已飘零,她想笑一笑的,但她好像怎么也笑不出。 无论谁的脖子上被架着把钢刀,都很难笑的出,握刀的人已在冷笑,他的眸子也很冷,最冷的还是他说出的话,“你过来。” 白云咬牙,目中已有怒火。 他不得不去,他讨厌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所以他很生气而愤怒不已。 握刀的人静静冷笑,等着白云靠过去。 “我随时都可以杀了小苹果,你可以慢慢的过来。” 这句话握刀的人并没有说出,白云也知道这一点,他慢慢的靠了过去,停于七尺处,忽然说,“我来了。” “我看到了。”握刀的人忽然指了指自己脑袋,又说,“我是杀手秦爷。” 他的年龄并不大,但他名字仿佛却大的出奇,白云冷笑,“好一个秦爷。” 秦爷也笑了,他笑的样子很僵硬、生疏,极为难看而恶劣不已,无论谁都看得出一生中的笑意绝不会超过十次。 “你也想杀了我?” 秦爷摇头,又说,“我不杀你,但是我要抓你。” 白云笑了,“你比那头猪聪明很多。” “至少我不会傻到跟你拼命,然后等你来杀我。”秦爷又笑了,他说,“杀你得不到钱,我不会这么干的。” “那你现在想抓我?” “是的。”秦爷招了招手,那顶轿子已有人抬了过来,陋巷里鱼贯般滑出几个人,身材并不高,也不矮,长的样子既不难看,也不差劲,甚至衣着都显得很平凡,平凡的令人无法相信。 他们动作却很简单而快速、有效。 轿子很快抬来,靠在古道旁,一个人走过来瞧了瞧白云,又笑了笑,“你们的生意成交了?” 秦爷点头,“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好。”这人笑了笑,又瞧着白云,“白先生有何疑问?” 白云叹息,“我没有别的疑问,你们很聪明,我已没有别的选择。” 这人笑了,他忽然急点白云十几处大穴,白云叹息,他已没有别的选择,他现在静静的站在那里,怀里的白小叶犹在沉睡,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这人笑的很愉快,他说,“看来我们得手的机会很大。” 白云冷笑,又说,“你们想得到什么?” “当然是想得到叶孤云的性命。”这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说,“我是老七。” “老七?” 老七点头,“你还是知道一下要好点。” “为什么?” “因为你的小命很快就要报销了,我们绝不肯对死人隐瞒什么。”老七又说,“因为没必要。” “哦?”白云眨了眨眼,又说,“那你们也肯告诉我很多秘密?” “是的,当然会告诉你的。”老七笑了,“只要你想问,我就会告诉你的。” 白云沉思,他怀里的白小叶已要掉下。 老七用力托住,又说,“你想知道点什么?” “你们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白云很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一点,而是他们受了谁收买? 老七摇头,“我们是杀手,只杀人,不接受别的东西,什么剑谱、灾星剑的,我什么都不稀罕。” “你们只接受钱?” 老七点头微笑。 “你们收了多少钱?”白云也笑了。 “五百万两银子。”老七又说,“你好像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出的钱?” “是的。”白云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唐门唐虚。” 白云大吃一惊,他着实没有想到会是唐门唐虚,他出钱收买杀手要杀叶孤云?岂非就得不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想不通了。 老七笑了,他说,“你还想知道点什么?” “唐虚为什么要杀叶孤云?” 老七苦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问唐虚。” “我能见到唐虚?”白云更吃惊。 “是的。”老七点头冷笑,又说,“杀不了叶孤云,我们只好将你带给他算是个交代了。” 白云沉默。 他希望叶孤云早点过去,找到唐虚将媚娘的尸骨带走。 老七冷笑,“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小苹果。”白云知道他不会认识这个女孩的,所以他又解释着,“就是她了。” 老七顺着白云的目光就看到了刀锋下的女孩。 他笑了笑,他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放了这女孩?带上她始终不方便。” “是的。”秦爷将刀拿掉,吐出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古道般忽然闪出一条人影,掌中刀骤然挥出,直劈秦爷的脖子,秦爷大笑,大笑等着那把刀飞过来,才出手。 他出手只是一下。 刀光一闪,那条人影骤然软软倒下,瘫倒在大地上咬牙,竟已一动不动了。 白云叹息,“小路。” 小路点头,牙咬的更紧,掌中刀已跌落,他的半边身子已血红一片,他已不行了。 小苹果忽然握住他的手,“你怎么样?” “我死不了,只恨我没有用,连秦爷也杀不死。”他又说,“我技不如人,你们要杀就杀。” 老七点头,他的手中忽然多出一把解腕尖刀,轻轻的笑着,“你想死?” 小路不语。 白云忽然笑了,他说,“我记得你们好像是杀手。” “是的。” “那你们出手必定都要赚钱,出手不赚钱的买卖,你们绝不会做的。” “是的。”老七笑了,他看了看秦爷,又说,“你看怎么样?” 秦爷点点头。 就看向客栈里,里面已有了动静。 老七点头明白了,他将解腕尖刀收起来,一脚踢在小路的肚子上,又将白小叶放在他们跟前,他说,“我们不杀你,但是你想死,我也会成全你的。” 小路咬牙,脸颊上冷汗更多,躯体剧烈绷紧又渐渐松弛。 轿子已抬起,但秦爷招了招手,轿子忽然停下,帘子拉开,秦爷说,“你的孩子在她手里,你可放心?” “放心。”白云的目光落到小苹果脸上,又说,“我对她很放心。” 小苹果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白云深深叹息,又说,“你们都要好好保重,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过的很好。” 白小叶没有动,但眼角一滴泪水已滑落。 白云笑了笑,“秦老板,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秦爷点头,“我们的确该走了,但是我们还有一点事未做。” “什么事?” 秦爷没有说话,目光已落到客栈里,里面已发出了惨呼声,白云叹息,他索性闭上眼,但他已听到刀锋割破喉管的奇异而可怕的声音。 几个人从客栈里走出来,其中一个竟是山口菜子。 她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很舒服,仿佛是饱经折磨、苦难的死囚,她并不是走过来的,而是被一脚踢过来的。 秦爷一把将她抓起,忽然说,“据说这不是你的娘子,却假装成你娘子的样子,到处招摇撞骗,害得你吃了不少苦头,是不是?” 白云没有睁开眼,更不愿跟这女人多说一句话。 山口菜子忽然大叫,声音大的将小苹果吓了一跳,“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看看?” 白云不语,也不想看这女人。 秦爷又笑了,他今天笑的特别多,也许一生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 他忽然提着山口菜子,又用力抖了抖,柔柔的说,“你知道他为什么不看你一眼?” 他提着山口菜子,就像提着一把荠菜那么容易、简单。 山口菜子冷笑,“我不知道。”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零三章 天葬 秦爷点点头,又忽然盯着山口菜子,“那你知道什么?” 山口菜子冷笑,不语。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看你一眼。”秦爷又说,“因为你实在很不要脸,实在令人恶心、想吐。” 山口菜子冷笑顿停,忽然盯着秦爷,“我怎么令人恶心了?怎么令人想吐了?” “你真想听听?”秦爷笑的更加狞恶而拙劣不已,他又接着说,“你跟归红一起杀叶孤云,为什么要利用白云去杀?这还要脸?” 山口菜子不语。 秦爷一巴掌掴在她脸颊上,欣赏着她嘴角滴滴鲜血滑落,他似乎显得极为开心,他又说,“你过来真正目的是为了得到归西剑谱跟灾星剑,你拿了别人的钱,却办着自己想做的事,你是不是很恶心?” 山口菜子沉默,她的嘴似已被活活堵住、堵死。 秦爷又是一巴掌掴在她脸颊上,接着说,他这次说的很快,也很冷,“你过来非但利用了白云,还利用了白欢,你名义上答应了白欢的要求,甚至让他快活,但是到最后呢?” 山口菜子已喘息,额角滴滴冷汗已滑落,她似已因剧烈刺激而变得随时都会奔溃、死去。 秦爷冷冷盯着她,又冷冷的说,“到最后你一定会将白府里的主力灭掉,白云、白欢都死,你一手掌控白府。” 这一句句话仿佛是一把把刀,仿佛在割着山口菜子的心,她疼的几近晕眩、死亡。 秦爷忽然抓住她乌黑而混乱的发丝,用力摇晃十几下,又说,“你这样还不能令人想吐?” 她已听不到了。 一个死去的人,绝不会听到他说什么的。 山口菜子竟被他活活摇死了! 小苹果身子不停轻颤,嘴角剧烈抽动,她说,“她已死了。” 秦爷点头,叹息,“她的确已死了。” 听他的口气,他仿佛觉得还不过瘾,犹以未尽,还想折磨。 “那你为什么还对她说话?” 秦爷一脚将她踢飞,转过身凝视着小苹果,忽然说,“人活着,就应该有点人味,无论做什么都一样,哪怕有一点点,也是好的。” 他忽然从腰际摸出几百两银票,递给小苹果,他又说,“你找个地方住下,这个你们一定很需要。” 他不在说话,忽然招了招手,一群人忽然从后面牵出马匹,他们跃马狂撕,尘土飘飘,已到了远方。 轿子已抬起,他们慢慢的走向古道,在古道上慢慢的往前面走着。 白云叹息,直到此刻,他才睁开眼角,却只能看到厚厚的布帘子。 外面已传来声音,“你醒了?” “我本就没睡。”白云已听出外面说话的是老七。 老七声音比秦爷苍老了些许,也和善了些许,“你为何不去看看那个害你的女人?” “我并不认识她,看了只会徒增烦恼。”白云长长叹息,似已对这女人生出同情之色。 “我很奇怪一点。” “你说。” 老七笑了笑,“绝代双剑平生杀戮无常,绝不应该有一丝善良、怜惜之心的,我有点不相信了。” 白云沉思,久久他才说,“剑有双锋,人也有善恶两面。” 他不太喜欢跟这人多磨牙,所以回答的也简洁而直接。 老七苦笑,“你原来也不喜欢多磨牙。” 白云不语。 老七忽然说,“一个人若是快要死了?不去多磨磨牙,岂非很不值得?” 白云心里虽然起伏不定,但说出的话却很平淡,“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你活不长了。”老七讥笑,又说,“一个人快死了,却未意识到死亡的可怕,也是一种福气。” “哦?”白云也笑了,他说,“我只知道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死翘翘。” “你觉得有奇迹发生?” “也许。”白云笑了笑,又说,“算命的说我长命百岁,多子多孙,高寿高福。” 老七也笑了,“算命的话也相信?” “别的人不信,这个算命的却一定要相信。” “谁?”老七的脸色变了变,他心里已想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天机神算。 “是神算子。”白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又笑了起来,笑的却很不开心。 老七想不明白,又说,“你看起来笑的很不开心?” “是的。” “说说你的理由。”老七忽然想知道这位绝代双剑之一的剑客白云,能有什么烦恼。 白云苦笑,“神算子虽然替我算过命,但却在梦里。” 老七苦笑。 轿子放下的时候,已是晌午。 酒楼并不大,却挤满了不少赶路的,大多很落魄,很疲倦。 他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已没有一张空桌子,但是他们并不急,因为天底下还没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很快他们已在楼上靠窗户的雅间里坐了下来。 点得菜并不多,却很精致,老七特地给白云要了一坛女儿红,他说,“一个人活着,就不要太委屈自己,大吃大喝,才有活着的味道。” 上菜的是个半老徐娘,年龄稍大,风姿犹在,特别是那笑容中,仿佛时刻都充满了令男人发疯、发狂的魅力。 她离开的时候,还向白云笑了笑。 白云并未吃菜,只是慢慢的喝酒,瞧见他们吃菜的样子,白云就不忍吃了。 他们吃菜的样子很奇怪,仿佛跟菜有深仇大恨似的,吃得又狠又凶,恨不得将菜活活咬死。 白云叹息,喝着酒目光已落到外面。 老七只解开了他一只手,让他吃饭,没让他做别的事。 他说,“你为什么不吃饭?” “我感觉菜里面有毒。”白云语声说的很平淡,但他们仿佛要炸了锅。 四个人同时看着白云,老七勉强自己笑了笑,“你这玩笑开的很大。” 他等着白云说话,白云笑了笑,又喝了口酒,才说,“我一点也不开玩笑。” 老七脸色变了,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说出来的话,多少还是有分量的,白云没有必要骗他们,现在好像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说,“你凭什么说这里面有毒?” “我也不知道。”白云喝口酒,又说,“你们最好快点料理后事。” 老七看了看其他三个人的脸,忽然冷冷笑了笑,他说,“我看你的感觉一定有了问题。” “未必。”白云瞧着他们脸色,淡淡的又说,“也许我本就不该说的,因为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中毒的样子。”老七的眼睛已急得发红。 “你们现在当然没有中毒的样子,但是你们很快就有了。”白云不在看他一眼,目光落到外面来来回回赶集的人身上。 他们吃完就赶路,没有耽搁片刻功夫。 白云的穴道又被全部封上了,窗帘已撩起,外面的野花虽然已枯萎、凋谢,余韵却还在,依然带着另一种神秘而诱人的魅力,就像是女人,虽然没有了少女般的季节,但那种成熟而柔和的美丽却依然可以吸引男士目光。 他现在只能呆呆的看着外面路边的野花。 低垂而憔悴的野花仿佛更能吸引白云目光,白云暗暗叹息,忽然说,“你们怎么样了?” “我们不怎么样?” 老七已有点厌烦白云,他忽然说,“你到底想说点什么?” 白云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们最好停下休息一下再走。” “为什么?”老七冷冷笑了笑,又说,“难道你是个怕死之人,害怕见到唐门唐虚?” “我怕你们见不到唐虚了,很快就要倒下了。”他依然说的很平淡,似已不愿伤害到他们每一个人。 “哦?” 白云不在说话,他已感觉到轿子已在四面打晃。 老七脸色变了变,他忽然说,“停下休息。” 其他三个人听到休息,就立刻坐在地上休息,阳光并不剧烈,秋风吹在躯体,柔和而懂人,令人无心劳作。 老七凝视着其他三个人的脸色,竟已有了变化,他忽然说,“你们觉得怎么样了?” 那三人摇摇头,其中一人笑了笑,“我们能有什么变化?” 这人的话刚说出,另外两人忽然倒下,他也跟着倒下,这三人竟已神秘的倒下。 老七忽然伏在轿子窗口,又说,“你知道是什么毒?”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害我们中毒?”老七忽然握住轿子,双手一抖,轿子已四分五裂。 白云吐出口气。 这人力道实在大的惊人,可是白云也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发力了。 老七急了,厉声大喝,“我们中的是什么毒?” 白云叹息,“你们中的毒是鬼见愁。” “鬼见愁?”老七的脸色已扭曲,他听过鬼见愁的名字。 这是个女人的名字,这女人毒人的本事也许比江湖中大多数人都要可怕、凶残,人如其名,毒的令人发愁。 白云点头,“没错,你现在最好坐下,不要动用力气。” “为什么?”老七忽然斜眼盯着他,又说,“我用力气会怎么样?” 他说着话的同时,他的手忽然握住白云的脖子,吼叫着,“我知道我活不长了,但是我一定要拉个垫背的,要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白云双眼上翻,舌头伸出,脖梗那根青筋几近被捏断。 他在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已要死翘翘了,他以为自己已要死翘翘了,可是却已发现老七的手渐渐松弛、无力,他脸上的怒意也渐渐僵硬、扭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倒下。 白云重重吐出口气,才说道,“好歹毒的鬼见愁,毒的居然让人感觉不到死亡。” “也许。”说话的声音犹在远方,但人影已到了跟前。 这人正是给他们上菜的半老徐娘,她笑了笑,又说,“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舒服点了?” 白云苦笑,“我一点也不舒服?” “哦?”这女人眨了眨眼,他瞧了瞧不远处的尸骨,苦笑,“现在要杀你的人已死翘翘了,你为什么还不舒服点?” “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一定不会舒服的。” “为什么?”这女人将他扶起坐在破碎的轿子上,又说,“你难道怕我吃了你?” “我实在怕的很。”白云苦笑,又说,“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遇到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那位鬼见愁女侠,都会害怕的,我岂能不怕?” “你倒是很识相,居然连我都认识。”鬼见愁笑着打量着白云躯体,久久又说,“看起来你最近好像很不如意?” “是有一点点。” 鬼见愁摸了摸白云的脸颊,又说,“看起来你现在好像很需要女人?” 白云倒抽了口凉气,忽然说,“我不需要女人,一点也不需要。” “哦?” 白云陪笑,“当然是的。” “我不信。”鬼见愁咯咯笑着,又说,“我不信你不需要女人,特别是我这样的女人。” 笑着笑着,忽然变得妩媚而妖娆不已,她又说,“我一定是你想要的那种女人。” 她说着说着就去抱白云。 白云忽然大叫,“等一下。” “你说,如果说不好,我会给你难看的。”她笑了笑,又淡淡的说,“我会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白云的脸色变了,他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将我的穴道解开?” “我不能解开你的穴道。”鬼见愁笑的有点苦涩,又解释着,“若是将你穴道解开,我岂非就要倒霉了,说不定三个月下不来床。” 白云苦笑,眨了眨眼,又说,“我会温柔点的。” 鬼见愁叹息,“你这歪脑筋用来对付我,还不行。” 她忽然贼贼的笑了笑,又接着说,“但是用来骗骗小姑娘,还不成问题的。” 她忽然不说好话了,她四处张望了一下,身子掠起,忽然消失不见。 “再会。” 这是她临走时说的话,她的动作很快,白云只看到她屁股一扭,人就不见了。 远方箭一般射过来七匹快马,尘土飘动间,已死死定在白云边上。 七个人同时下马,吃惊的盯着四具尸骨,似已死也不信这四人会死翘翘。 说话是秦爷,他扶起白云,忽然说,“谁下的手?” “鬼见愁。” 秦爷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他又说,“鬼见愁下的毒,你为什么没有事,而他们却死翘翘了?” 白云苦笑,“我喝的是酒,并未吃菜。” “你为什么不吃菜?” “因为我知道有毒,所以我不会吃的。” 秦爷忽然紧紧握住白云衣襟,冷冷的说,“他们并未加害过你,你为什么没有提醒他们?” 白云已在喘息,他勉强自己说出一句话,他说,“我已说过,但是他们都是大笨蛋,根本就不听我的话。” 秦爷点头,静静的凝视着大地,眼睛渐渐变得极为阴沉极为狠毒,久久忽然向四周看了看,又说,“鬼见愁刚走的?” “是的。” 白云没有骗他,他实在不愿见到这几个人也死得很难看。 秦爷又说,“这顶轿子是老七弄坏的?” “是的。” “我们好像真的有麻烦了。”秦爷忽然又说,“你看到鬼见愁长什么样子?” “是的。”白云忽然又接着说,“可我看没看到都一样的,并不能说明什么。” “至少你看出她长什么样子。” “你错了。”白云又说,“鬼见愁白天有一百七十多种精致面具,晚上据说有三百多种,下次遇到她的时候,说不定是老太婆,说不定是小伙子,小丫头,什么都有可能。” 秦爷垂下头,久久又说,“你有法子对付她?” 白云沉思久久,才说,“是有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 “我的法子就是等,等她找上门。”白云又说,“只要她肯上门,就有法子对付。” 秦爷沉思又盯着白云,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白云没有想,直接就说了出来,他说,“我不想落入她的手中。” “为什么?她会杀了你?”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死活不活。”白云又说,“据说落入她手里的男人,大多数都没有逃掉,而且都自杀而死的。” 秦爷冷笑,“她看上了你?” 白云不语,已在喘息。 秦爷点头,似已看穿了白云的心思,忽然吐出口气,“我相信你了。” “哦?” 秦爷点头,“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遇到鬼见愁,都要倒霉的,我也不愿见到这样的魔头。” 他忽然又笑了笑,“我理解你的。” 白云也吐出口气,得到别人信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得到仇敌信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白云已做到了。 他说,“看来我们目标已达成一致。” “是的。”秦爷笑了笑,“但是我绝不会解开你的穴道。” 白云沉默。 秦爷又说,“你知道鬼见愁找你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只是想在你身上找点乐子?找点刺激?” 白云深深吐出口气,又说,“就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愿意帮你,不愿帮她。” 他目中的神色变得很奇怪,仿佛很畏惧,又仿佛很忧虑,他又说,“我不愿落到她手里,死不死活不活的日子过久了,一定会发疯。” 秦爷笑了。 看出一个人是不是跟自己一条心,最好法子就是了解他的危机在哪里,是否与自己一个目标,目标只要一致,那么必然会一条心。 人已离去。 尸骨并未埋葬,秦爷甚至连看都没看。 白云问秦爷为何不将他们尸骨埋葬?他却说已埋葬了。 天葬!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零四章 未看到的高手 并未骑马,马匹已被他们抛弃,七个人在古道上慢慢向前走着。 这令白云想不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不急着赶路?为什么将七匹快马抛弃?难道他们喜欢走路? 落叶飘动,枝头几只飞鸟尖叫着飞走。 白云并非被架着往前走,也非被背着走,而是被拿着走的。 三个人在前面走着,四个人在后面拿着白云。 两人握住他的手腕,两人握住他的足踝,高高举起,仰面向天,这个姿势并不舒服,白云已要受不了了,他说,“你们能不能换个姿势?” “不行。” 这人更年轻,脸颊上到处布满了青春痘,内火仿佛十分旺盛,却又得不到正确、有效的释放。 他是板起脸的,一丝笑意也没有,显见他平时一定得不到一丝爱情,没有哪个姑娘喜欢这么呆板这么无趣的男人。 他又说,“我们为什么要换个姿势?” “因为你们这样拿着我走,久了一定会很难受,换个姿势你们或许会舒服点。” 白云吐出口气,他知道自己一定说服不了他,但是也没有别的法子能打动他们,令自己舒服点。 “你是老几?”白云叹息,自己也许只能这么样难受。 他本以为在轿子里极为沉闷,令人难受,可此时却发现那实在是一个错误。 在轿子里的滋味,实在是一种享受。 这年轻人说,“我是小三。” 白云苦笑,“你为什么叫小三?为什么不是老三?” 小三眨了眨眼,脸色显得很懊恼,他说,“我是小三,不是老三。” 他有解释着,“我排行第三,但是年龄却最小,所以我就是小三。” 白云笑了,“小三这名字很不错,听起来朗朗上口,这外号真的很好。” “有多好?” “当然非常的好。”白云依然苦笑。 他也并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说出来的话连自己听来都感觉乏而无味,找不到一丝乐趣。 小三讥笑。 他的手已握得更紧,白云疼的躯体抽搐,他已听到骨骼咯咯作响。 “其实你想说这还不够好。”他的手缓缓放松。 白云额角冷汗滚落,深深吐出口气,淡淡的只说出一个字,“哦?” “你一定坐轿子坐惯了,你现在一定有点受不了了。”小三又说,“你想要我们找个轿子抬着你走,是不是?” “是的。” 说话的是个女人,一个伏在毛驴身上的女人。 大红的衣衫,腰际的红丝带在风中飞舞,她眼眸的妩媚、柔美的神色在他们心中飘动。 这无疑也是个令人犯罪、发疯的女人。 她虽然没有了少女独有的新鲜、娇嫩,却多了成熟的那种妩媚与妖娆,这种魅力也许更能令三十多岁的男人犯罪,更能激起他们心里的火花。 白云也是男人,他心里也不竟暗暗吃惊。 驴子头上戴着朵大红花,红的像是她脸颊,说不出的诱人不已。 秦爷停下,每个人都已停下。 小三虽然板着脸,但一粒粒青春痘已因过度兴奋而发出了光。 “你是什么人?”小三是个直肠子的人,说话好像不会拐弯抹角,更不喜欢去兜圈子,直来直去的人也许只会直来直去的沟通。 他的手忽然松开,就靠向这女人,冷冷盯着她,“刚刚的话是你说的?” “是的。”这女人点头,笑了。 小三讥笑,他的目光已从她脸颊上一直往下滑,一直滑到她的脚,忽然说,“我们不认识你。” “是的。”这女人又说,“我们从未见过,你怎会认识我?” “但你却跟我们说话?” “是的。”这女人忽然从驴子上滑下,看上去仿佛是要摔倒,但是到半空中,她的身子忽然一扭,她的脚已落到地上。 小三看的很清楚,他已看出这女人并不像是个普通女人,身手也许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他并没有轻视她。 “你看上了这小白脸?” 这女人点头,“是的,我就是看上了,而且看你们也不顺眼。” 她说着话的时候神情还保持着温柔、妩媚,但这句话说完,她就忽然变得冰冷、无情如野兽。 连她边上的驴子都在不停轻颤。 小三眸子里那种情欲骤然消失,忽然说,“你想怎么样?” “我不怎么样?”女人忽然又说,“我只想要你们赶紧滚蛋,越快越好。” 她的话刚说完,小三忽然扑了过去,双手伸出,一手用力抓向她的脖子,一手变掌,横切她的小腹。 这一招来到又凶又猛又疾,正是小三平时最喜欢用的一招。 在他这一招下还活着的人,就算不死,也去掉大半条命了。 这女人大笑,她一把抓住边上驴子,用力一拉。 驴子大叫,骤然倒下,死去。 死在小三的手下,小三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抓住驴子脖子一只手横切驴子小腹的时候,已知道来不及了。 他想抽身,却发现自己躯体忽然彻底失去控制。 女人大笑着后滑十几步,瞧着驴子软软倒下,小三也倒下。 驴子顿死,小三并为死去,他咬牙冷冷瞧着这女人,瞧着这女人手里的刀。 刀在滴血,她在微笑。 白云吃惊的瞧着这女人,忽然说,“鬼见愁!” “你猜对了。” 她的话还未说出,身子掠起,凌空一闪,忽然消失不见。 秦爷咬牙,边上两条人影已窜出,往鬼见愁离开的方向跃了过去。 七个人已剩下四个。 小三瞧见秦爷向他走来,手掌忽然一挥,横切自己的咽喉,忽然软软躺在大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竟已自杀了! 他为什么要自杀?难道遇到什么可怕的事?白云神情凝重起来,他忽然说,“是你将他逼死的?” “不是我想逼死他,他本就该死的。”秦爷冷冷的又说,“你一定不知道,我们这一行,只要有一人受了伤,那我们就会死的很惨,特别遇到鬼见愁这样的对手。” “你们太残忍了。”白云冷笑,“他是你们的伙伴,你就算不救他,也不必去杀他。” 秦爷沉默。 白云又说,“他的年龄并不大,还有大好的时光去享受,但是......。” “但是他已到了死的时候了。”秦爷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杀手这一行,本就是无情的职业,无论是杀别人赚钱,还是杀死拖后腿的伙伴,都一样要无情、冷血。” 白云怔住,不停喘息。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他是剑客,真正的剑客岂非也是如此,也很无情冷血?在想杀人想的要命想的发疯时刻,难道不是连自己都想杀? 他说别人残酷,说别人冷血无情,那自己呢? 杀手为了钱而杀人,而真正的剑客却不为什么就会去杀人。 他深深吐出口气,额角冷汗滑落渐少,他的心却很混乱不已,他说,“鬼见愁还会来的,下次来的时候,也许会将你们杀光,到时候......。” 秦爷冷冷笑了笑,“你不用担心什么,我们这种人本就不该有棺木,更不该有墓碑,死在哪里都一样,注定被死老鼠啃咬,注定有这样的下场。” 他说着说着,不远处一个人忽然倒下呕吐,他似已要虚脱、奔溃。 白云暗暗忧伤,他忧伤也许非但为了他们这些杀手,也是为了自己,他仿佛已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又说,“到时候我也必定跟你们一样,死的很难看?” “也许是的。”秦爷冷冷盯着那个呕吐的人,忽然又接着说,“说不定会很惨。” 白云这次是被背着走的,他躯体舒服了很多,但心里却无比酸楚。 崎岖不平的古道上除了飘起尘土,偶尔有片片落叶轻轻起伏,像是快死未死的老人挣扎、喘息。 前方是什么地方?是街道?是高山?还是河流?林木? 背着白云走路的,是个光头大汉,耳朵上坠着两枚铜环,他目光一直盯着秦爷的步子,跟在后面走着,跟着秦爷的脚印往前面走着。 秦爷向前走出一步,他的脚也跟着走出一步。 “前方是什么地方?” “客栈。”秦爷忽然又说,“那里便是我们分手的地方。” “唐门唐虚就在里面?” “是的。” 这里的客栈很偏僻,所以客人几乎没有,距离古道也有一段路程。 在林木中看来,仿佛是阴森而诡异的古堡,埋葬枯骨冤魂的寺庙,林叶飘动,门已打开。 看不见人,却已有了声音。 “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秦爷点头,“钱呢?” 他是杀手,所以关心的只有钱,没有别的,别的东西在他们眼中,才是俗里俗气的东西。 只有钱在他们眼中,才是神圣而高贵的。 “我要的人命呢?” “叶孤云已逃,白云已带来。”秦爷又说,“这笔钱我们不收了,因为我们没有杀了叶孤云。” 里面已有笑声,讥笑,“你的确不该收这笔钱的,但是你将白云已带来了,有了白云,就不怕叶孤云不上钩,何况你的伙伴也死了不少,所以这笔钱你拿去吧。” 秦爷沉默。 门开的更大,里面依然显得昏暗而阴森。 “钱在桌子上。” 桌上的确有钱,一叠五万两银票。 一个枯瘦、矮小的老太婆,端着几碟小菜,慢慢从里面走过了。 她走几步就在不停咳嗽,他咳嗽的时候,已将口水都喷进了菜里,她将菜放下,才说,“请稍等,还有两趟。” 每个人都坐在长板凳上,只有白云坐在椅子上。 菜已上齐,外加两坛女儿红。 老太婆走的时候,盯着白云瞧了瞧,瞧的白云浑身发冷。 “你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瞧?” 老太婆抿起嘴笑着离去,并没有说话,也许老人都喜欢乐在其中,不喜外扬。 心里的小秘密,也许只有自己能品味、享受其中的乐趣。 白云叹息,瞧着她慢慢的离去,才淡淡的说,“这菜吃不得。” 秦爷顿了顿,忽然将嘴里的菜吐出,出手将他们掌中筷子打掉。 外面已有打更的声音。 声音很奇异,僵硬、短促而诡异。 “是什么人?” 秦爷的话刚说出,已有两个人窜了出去,动作很麻利,他们看了一眼,立刻说,“是两口棺木,一个打更的人。” 打更的人见到两人出来,忽然说,“这是你们的伙伴,我用棺木带来了。” “你是什么人?” “棺材铺老板。”这人敲了敲枯竹,又说,“我姓张。” 两人的眼睛已落到张老板的枯竹上,久久又说,“你为什么打更?” “是送魂更,死人身前若是杀戮太多,一定会停在阳间不走。”张老板又说,“所以要送送他们。” 两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同时点头。 点头的同时,两把短剑从靴子里拔出,剑光闪动,刺向这打更的人。 无论是什么样的活人,都没有死人更能保守秘密,他们是杀手,都没有习惯将自己隐私暴露给不相干的人。 白云叹息,“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我有必要出去?” “是的。”白云又说,“外面那人也是个高手,说不定你的伙伴招架不住。” 秦爷冷笑。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已有惨呼声,声音很大也很凄凉,这种声音仿佛是被野兽活活咬得死去活来的人发出的。 尖锐、凄厉而邪异不已,而且拉得很长,仿佛生怕别人听不到他们痛苦挣扎。 秦爷的脸色已扭曲、变形。 “你现在相信我了?” 秦爷点头,沉思久久,吐出口气,又瞧了瞧对面的和尚,忽然说,“软货,你留下,我出去看看。” 这和尚的外号竟是软货! 白云苦笑,瞧了瞧和尚的躯体,又瞧了瞧他的脸颊,又说,“你叫软货?” “是的。” 白云点头,他听过很多名字,叫什么金刚,有云中金刚,也有小金刚,还有什么风雷金刚,这些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人,但是跟这软货一比,白云忽然觉得他们才是软货。 有些人的外号也许跟自己身手正好相反。 秦爷矗立在外面,面无表情,掌中刀软软低垂,他的样子仿佛是腊月里被霜打过的神像,冷漠、坚硬而无情。 秋风掠过,片片林叶起伏不定。 两人伏在棺木上,嘴角已被撕裂,半边躯体已血肉模糊,脖梗那根青筋犹在不停跳动。 这两人并未被杀死,而是活活疼死过去的。 死亡并不可怕,死的样子跟过程才是可怕的,秦爷见过各式各样的死人,也杀过各式各样的人,但还是激灵灵抖了抖,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可怕的死法。 他们一定死得很悲壮而痛苦。 秦爷喘息,他发觉身子竟已僵硬、无力,他忽然对着里面说,“软货。” 软货没有听到,在白云边上,静静瞧着门口,他竟没有出手的意思! 白云笑了,“你为什么不出去帮他的忙?” 软货摇摇头,又说,“我不会去的。” “为什么?”白云吃惊,又说,“你不怕他打你屁股?” 软货软软的笑了笑,又说,“我很怕,所以我才不会过去。” 白云愣了愣,又说,“你难道想造反?” “是的。”他说的很简洁而直白,他又说,“我受够他了,我早就想离开他了。” 他恶狠狠的笑了笑,又接着说,“这次正是好机会,我又怎能放过去。” 白云叹息,又说,“你应该出去看看的,如果他真的死翘翘了,你的小命也许差不多报销了。” “哦?”软货冷笑,又说,“你有什么高见?” “因为鬼见愁绝不会放过你的,更不会放过秦爷。”白云笑了笑,“你们两人携手,以你们两个人的力量,也许可以活着。” “鬼见愁并没有过来?” “你见到她就真的变成鬼了,而且是死鬼。”白云叹息。 这人仿佛铁了心,死活都不去帮秦爷,难道对一个人的恨真有这么深?他们出生入死了已多年,难道真的不打算去帮了。 软货不去帮秦爷的忙,那么秦爷也许真的要倒霉了,只要秦爷倒霉,白云自己必定就要跟着倒霉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一阵轻颤,他沉思半晌,又说,“那你帮我放到门口,怎么样?” 软货点头,“这个主意很不错。” 椅子靠向门口,白云只看了一眼外面,忍不住吐出口凉气,他说,“是什么人下的手?” “我没看到。”秦爷又说,“我出来时,人已走了。” “你看是什么人杀的?”白云已在沉思。 “我看不出。”秦爷的脸更加阴沉,他又说,“我直到现在还未想出是谁出的手?” “我本以为是你出的手。”白云又说,“这杀人手法在江湖好像还没有第二个人用。” 秦爷点头,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白云,久久才说,“也许还有一个。” 白云的眼睛已亮了,“谁?” “秦小爷。” 白云怔了怔,又说,“他是何许人也?” “是在下的堂弟,也是在下的死敌。”秦爷目中现出哀伤之色,又说,“早年我们就是死敌,水火不容,斗了十年了。” “你活着,那他一定已死翘翘了?” “是的。”秦爷又说,“可就在他死后半个月后,他的棺木已不见。” 白云目光闪动,这令他忽然想到了媚娘,“他的棺木被盗走了?” “是的。”秦爷目光忽然又有了畏惧之色,他忽然又说,“也许他还没有死去,还尚在人间,也许这里的人......。” “这是他杀的?” 秦爷凝视着两具尸骨,久久缓缓点点头。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零五章 离别 白云沉思久久,又说,“你将我带来,仅仅是送给唐门唐虚?” “是的。” “那里面的人是唐虚?”白云盯着秦爷的眼睛,欣赏着他挣扎痛苦的神色,久久又说,“也许他不是唐虚,也许他是鬼见愁。” 秦爷没有说话,凝视着屋里。 里面那个老太婆慢慢的走了出来,收拾着桌上的菜,收拾的很慢,咳嗽的很快。 她看向秦爷的那一刻,阴恻恻的笑了笑。 秦爷脸色变了,“是你。” 白云忽然说,“是谁?” 他不必说的,因为他已感觉到是什么人了,上次上菜时刻她也在笑。 这人赫然是老太婆,也就是鬼见愁。 就在这个时候,白云背脊忽然有种尖针般冰冷的刺痛,他忽然厉声大喝,“小心后面。” 他说的还是慢了一点,软货忽然软软倒下,连一声惨呼都没有发出,躯体从中间骤然断成两截。 白云索性闭上眼睛,忽然说,“鬼见愁?” “是的。”老太婆眼睛忽然有了光亮,身子也慢慢挺直,甚至连声音都充满了说不出的冰冷、邪恶,她又说,“被你猜中了。” “你终于得手了。” 秦爷冷笑,冷冷的说,“你现在算是得手了?” “差不多了。”鬼见愁阴恻恻笑了笑,又说,“也许只差一步了。” “哪一步?”秦爷握刀慢慢的靠了过去,刀锋银如秋水,在秋风下嗡嗡作响。 “好刀。” 一个人从林叶中慢慢飘了下来,轻的像是片叶子,掌中握住根长长的竹棍,静静的凝视着秦爷。 秦爷的脸已扭曲、变形,“原来你真的没死。” “我本就没死。” 秦爷冷笑,“你死没死都一样,反正你今天要死翘翘了。” “哦?”秦小爷冷冷笑了笑,又说,“你现在有把握杀了我?” 秦爷冷冷盯着秦小爷的手中竹棍,久久又说,“我没有把握杀了你,但是你一定活不了了。” 秦小爷怔住,眨了眨眼,又说,“我不明白。” 他的确不明白是何意。 秦爷讥笑,又说,“我知道你的刀法很厉害,就连我也没有办法杀了你,但是你还是活不了的。” “为什么?”秦小爷苦笑,“我还是不明白。” 秦爷解释着,“就算你杀了我,但我还是有机会跟你同归于尽。” 秦小爷笑不出了,忽然说,“你杀不死我的,因为我已死过一次,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滋味,实在不是好受。” 他的手忽然握紧,又说,“现在轮到你去尝试一下了。” 秦爷不语。 秦小爷也不语。 这两人慢慢的靠近,靠的越来越近。 刀挥动,刀光一闪。 刀锋从秦小爷的脖梗滑过,秦小爷笑着一缩脖子,飞踢一脚,踢向秦爷的裤裆。 秦爷双腿一蹬,身子一扭,轻飘飘的躲过,掌中刀再次推出,闪向秦小爷的胸膛,秦小爷没有躲闪,一只手忽然伸出,贴了过去。 刀光顿消。 秦小爷竟将刀锋握住!死死握住。 秦爷咬牙,额角冷汗滴滴滑落,他未想到一别多年,这人的身手竟如此了得。 秦小爷冷笑,“怎么样?你的刀是不是还能杀了我?” 秦爷目光渐渐变得松软,握刀的手已轻颤,“没错,我的刀好像真的杀不了你。” “我知道你还有别的法子杀我。”秦小爷又说,“我一向知道你的,所以我还在等着你出手。” 秦爷咬牙,握刀的手用力一震,忽然从刀中又抽出一柄刀,刀光又是一闪。 好快的刀,好险的刀。 快刀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可怕,出其不意的一刀才是可怕的,可怕而凶险。 这一刀无疑就是出其不意的一刀,也是最正确的一刀。 刀光闪出的瞬间,骤然顿死。 秦小爷冷笑。 刀跌倒,竹棍戳进秦爷的躯体,鲜血并不飞溅,从竹棍的另一头缓缓流出。 秦爷的脸已彻底扭曲,轻颤。 “怎么样?”秦小爷冷笑,“我知道你绝对杀不死我的。” 秦爷不语。 “你这一招已对我用过一次了,所以第二次绝对不会有效。”秦小爷冷冷笑了笑,又说,“我已被你这一招杀过一次,你为什么还用?” 秦爷不语。 秦小爷大笑着拔出竹棍,踢出一脚,秦爷身子重重落到白云不远处。 白云叹息。 秦小爷冷冷笑了笑,“你同情他?” “是的。” “你为什么不同情同情我?”秦小爷又说,“我被他杀死的时候,有多少人肯同情我。” 他不让白云说话,他的身子向前一滑,一把抓住了秦爷,又说,“我本是死去的人,都是因为他。” “他怎么了?” “他不是人。”秦小爷脸色骤然变得极为愤怒而又痛苦不已,他忽然将秦爷丢到地上,用力踩着,又说,“我的情人,我的孩子,我的朋友,都被他杀了,谁来同情我?” 白云震惊。 他忽然觉得很惊奇,他们俩是不是一个家族?如果是一个家族,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相残恶斗? 他们没有理由这么恶斗下去的,秦爷没有理由赶尽杀绝,秦小爷也没有理由卷土重来羞辱他折磨他。 秦爷躺在地上不停喘息,嘴角还带着狞笑,他好想说话,却无力叙说。 白云盯着那双充满无限痛苦的眼神,忽然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话?” 秦小爷冷笑,忽然说,“你想听听他说什么?” “我只想听真相,无论什么样的真相,都是好听的。”白云笑了笑,又说,“谎话也许同样好听,但是却容易让人吐。” “我成全你。” 秦小爷一把将秦爷抓住,大步走到白云边上,他笑了笑,“你想听什么?现在可以问问了。” 白云微笑,并未看一眼秦小爷,一直盯着秦爷,他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话?也许说出来会舒服点。” “是的,也许说出来会舒服点。”秦爷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没有一丝活力,他又接着说,“可我说出来又能怎么样?” 他大笑着瞧着秦小爷,却被秦小爷用力抓住衣襟,“你为什么不说说自己的恶行?” 秦爷笑了,“你真想让我说说?” 秦小爷点头大笑。 秦爷喘息着,就在秦小爷笑到最剧烈的时候,他忽然扑了上去,骤然咬住秦小爷的咽喉,松开时,秦小爷眼睛脱出,脖子不停抽动,他用力捂住咽喉用力挥出一掌,秦爷身子撞向白云。 就在这个时候,秦爷伸手急点白云躯体上十几处大穴。 白云依然坐在那里,没有动,秦爷身子从他膝盖慢慢滑下,眼睛也渐渐闭上。 “我没做错。”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并不是遗言。 “你没有错,我相信你。” 白云淡淡的说着,他边上的鬼见愁不知何时已到了两丈外,瞧着白云。 她的样子仿佛是受到剧烈惊吓的小白兔。 “鬼见愁,你现在好像在发愁了?” 鬼见愁点头承认,“我现在的确很愁。” 她笑了笑,又说,“看来你这个人实在是个危险的人,只要你解开穴道,我好像就不能靠近你。” “哦?” 尸骨渐渐冰冷、僵硬,两具尸骨都是。 白云将秦爷抱起,忽然盯着鬼见愁,又说,“你想不想杀我?” 鬼见愁摇头。 “那你难道真的想在我身上找点乐趣?”白云讥笑,“你最好不要打这个主意。” 鬼见愁点头,她笑了笑,“我并不想打你主意,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 “只不过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鬼见愁笑的很神秘,又说,“这个人想见你,你也很想见他。” “是什么人?” “唐虚。” 尸骨已埋葬,两个人埋在一起,墓碑也只立一座。 简单的祭品,简单的神案。 白云将往生钱撒完,就跟着鬼见愁离开。 鬼见愁是个女人,她的样子并不难看,身材也并不算差,走起路来只有个小小的毛病。 她的步子走的并不大,但屁股却摆动的很大。 古道寂寂,一辆马车从远方慢慢的走来,跟在他们后面。 鬼见愁笑了笑,“你看后面那辆马车,是不是你的朋友?” 白云并未看一眼,摇摇头,又说,“决没有我的朋友。” “那我上马车,你去不去?” “我去。” 马车上没有人,只是一辆空马车。 里面很多女儿红,一大包干粮,几件厚厚的衣衫,这些都是赶远路必带的东西。 “你是不是没有想到这里面没有人?” “这里面本就没有人。”白云喝了口酒,又说,“这辆马车应该是你自己的。” 鬼见愁苦笑,她瞧着白云,又说,“我们见面到现在,好像没什么问的?” “我为什么要问你?” 鬼见愁笑的更苦,“你一定有很多疑问想问我?” “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鬼见愁也笑的发出声音,她又说,“长路漫漫,我们为什么不聊聊天?” 白云点头。 他垂下头沉思,要先想想问些什么? 鬼见愁也喝了口酒,爱喝酒的女人其实并不多,她脸上已有红晕,她说,“你为什么不问问在客栈里的唐虚是不是真的唐虚?” 白衣愣了愣,就问,“那客栈里的唐虚是不是真的唐虚?” “当然不是真的。”鬼见愁笑了笑,又说,“那是我发出的声音。” 白云点头,这并不奇怪,一个人白天若有一百七十多种精致面具,晚上据说有三百多种,那声音多几种,也是应该的。 “你为什么冒充唐虚?” “因为我要带你去见唐虚。”鬼见愁又说,“像他们那样带你走,我实在不放心。” “哦?”白云又说,“为什么?” “他们带你上路,实在不是个安全的法子。”鬼见愁又解释着,“一路上想要杀你的人,也许多的没法说,而且想要见唐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哦?”白云吐出口气,又喝口酒,又说,“我见唐虚为什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你是白云,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鬼见愁又说,“像你这样的人,别人又怎会不防着你,你想见他,能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云点头,“那你带我去,就可以见到唐虚了?” “是的。”鬼见愁又说,“我虽然不能抵挡住你的剑,但是拖延一刻还是可以的,他乘机逃走时间还是有的。” 白云点头,“你考虑的还挺周到的。” 他又说,“也许你原先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哦?”鬼见愁又说,“你有什么高见?” “你本不希望我穴道被解开,因为那样带着我更方便。”白云又笑了笑,又说,“你也不用担心什么。” 鬼见愁点头。 白云沉思半晌又说,“秦爷本是带我去见唐虚的,在半路上一定遇到你的拦截,所以去那家客栈,是不是?” 鬼见愁点头,微笑,“你继续说。” “你知道自己杀不了秦爷,所以早早就想好了一个杀秦爷的秦小爷。” “是的。”鬼见愁笑了,“你还想到了什么?” “我还想到了一点。”白云喝了口酒,又说,“你一定将我带到唐门附近等着叶孤云出现,然后逼迫叶孤云拿出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鬼见愁笑不出了。 无论谁的坏心思被别人猜中,一定都不是很舒服,她也不例外。 白云喝了口酒,又说,“其实你不必抓我去的。” “为什么?” 白云叹息,又说,“因为叶孤云根本就没有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鬼见愁脸色变的很难看,像是被人重重掴了一巴掌,“他没有......。” “是的。”白云忽然说,“他的确没有,而且我能肯定。” 白云笑了笑,将手中空掉的酒坛丢了出去,又说,“我觉得很奇怪一点。” “你奇怪什么?”鬼见愁又递给他一坛酒,又说,“是不是假话更容易令别人相信?” “是的。”白云苦笑,“有时真话非但行不通,别人简直当做是放屁。” 他大笑着又说,“叶孤云明明没有归西剑谱跟灾星剑,可是世人都认为他有,而且都不停的来争夺。” “你说错了。” “哦?”白云笑了,“你有什么高见?” 鬼见愁笑了笑,又说,“江湖中人之所以知道灾星剑跟归西剑谱在叶孤云手里,只是一点原因。” “什么原因?你说。” “叶孤云跟归西人决斗,叶孤云赢了。”鬼见愁又说,“江湖中人都不是容易骗的,一个比一个精明。” 白云叹息,“也许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被骗。” “也许。”鬼见愁又说,“因为谁也不信有人能从叶孤云手里取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白云点头,凝视着天边朵朵白云,悠悠而来,又慢慢的离去。 马车走的并不快,鬼见愁好像已不怎么愿意去了。 没有了灾星剑,没有了归西剑谱,她仿佛变得很失落而惆怅。 阳光渐渐西移,秋风中已有凉意。 酒未停。 里面已少了好多,拉车的马似已轻松了很多。 鬼见愁摸了摸发丝,久久又说,“我只奇怪一件事。” “你说。”白云又打开一坛,又大口喝了起来。 “我只奇怪绝代双剑为什么可以并肩共进退,为什么没有想着将对方杀死?”她的确想不明白,因为她是女人,所以男人们心里想的是什么,她绝不会理解的,更不懂得什么叫剑道知己。 他们之间并没有心心相惜,只有想着击败对方,而且想的发疯想的要命。 这种剑道意境,又是她这样女人所能了解的。 白云吐出口气,“因为我们都想击败对方,所以才并肩共进退。” 他知道鬼见愁还是不会理解的,所以又解释着,“我想击败叶孤云,叶孤云也想击败我,所以我们都不愿让别人伤害到彼此。” 鬼见愁彻底怔住。 “那你们迟早有一天会决斗的?然后只有一个人活着?” 白云不语,又在大口喝着酒。 马车驶入街道,已是黄昏,残阳低悬,万物萧索而寂静。 白云的心变得凄凉而萧索,他说,“你已得不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了,是不是有点失望?” 鬼见愁苦笑,“我是很失望,但是并未失望透顶。” “哦?” “是的。”鬼见愁笑了笑,又说,“我至少没有去找叶孤云,至少没有白跑。” 白云点头,“所以我们该分开了,我去唐门找唐虚,然而你呢?” “我不会去的。”鬼见愁打马狂撕,马车在街道上跑的更快,她说,“但我可以送你一程。” 夜色降临。 马车在林子里停下,鬼见愁瞧着白云下车,又将酒递给他一坛。 “你多保重,我们以后会见面的。” 马车在林叶中飞奔,他的声音渐渐被寂寞淹没。 白云叹息,他们总有离别的一天,也许他们相见只是为了今天的离别。 夜已更深。 叶孤云伏倒在枯枝间不停抽搐,陶大娘那一刀几乎将他杀死,直到现在,那种痛苦依然极为强烈、疯狂。 不远处已有火堆,上面烤着什么叶孤云并不知道,但是却很香。 他想过去看看,却发现躯体松软无力。 一条人影矗立在火堆畔,一身白衣如雪,衣诀在夜色里飘动,他仿佛是一尊冰冷而无情的石像。 白云! 叶孤云笑了,他挣扎着走了过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欣赏着白云喝酒的样子。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零六章 童颜 叶孤云没有客气,将火堆上野味扯了一块,慢慢享受。 白云喝一口酒,就静静凝视着火光久久,再喝口酒又静静凝视火光。 他的眼睛里似已有了厌倦,他心里积压的酸楚与苦闷也很多也很沉,他说,“你没事就好。” 叶孤云点头,凝视着他嘴角那一抹厌倦之色,苦笑,久久想着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剑客与剑客之间的关心,难道真的无法言表? 他们有的难道只能是决斗?难道只能希望对方死在自己手下? 晚风渐冷,冷入骨髓。 白云将酒坛递给他,他并未拒绝,他直接喝了一口酒,又说,“是好酒,在哪里弄来的?” “在马车上。”马车已走,他的心却暗暗酸楚,白云久久叹息,接着说,“他们该死的死,该走的也走了。” 叶孤云将酒坛又递给白云,“我们也该走了。” “是的。”白云凝视夜色里点点繁星闪烁,眼眸里似已又多出少许寂寞之色。 他将最后一口酒喝完,就扶起叶孤云往林木间走去。 林木间昏暗而幽静,一辆马车停靠在前面小径上,一灯孤灯在晚风中飘动,显得更见孤独。 两匹马依偎靠在一起,轻轻踢着蹄子,它们似也无法忍受夜色那种寂寞之色。 白云叹息。 这辆马车他坐过,他就是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里面的酒跟女人令他甚是眷恋。 里面没有人,只有酒,很多,排放的也很整齐。 “这一定找你的。”叶孤云苦笑。 “何以见得?” 叶孤云笑了笑,又说,“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风流潇洒、玉树临风、温柔懂人,玩的事更是样样精通,所以这一定是哪位姑娘闲的发疯,想法子来勾引你的。” 白云苦笑,不语。 马车在林木中飞奔,他们又在大口喝酒,因为他们都很寂寞,都需要释放积压许久的疲倦、苦楚。 两个人坐在外面,静静的凝视着远方星光下那片漆黑的阴影,他们的心似已被那片阴影淹没。 他们的心沉重的令人厌恶。 街道上安静而萧索,长街上只有一家店铺亮着灯火。 招牌已黝黑,夜色里更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上面,但白云远远已闻到很重药材味道。 “是大夫。” “是的。”白云勒马微笑,“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你正需要一个大夫。” 叶孤云点头。 两人同时下马,他们脸上都带着微笑,走进这家医馆。 长案上趴着个熟睡中的老人,发丝已斑白,他的手黝黑而枯瘦,衣服很单薄,晚风掠过,他的身子就不由轻颤了。 他们进来并没有打扰他休息,静静的矗立在不远处,打扰别人的美梦绝不是一件好事。 后面一扇小门走出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酒窝,步子也是大大的,他走过来就将手里厚厚的外套披在老人躯体上。 然后就静静的凝视着老人,久久才轻轻咳了咳。 声音很轻,老人激灵灵抖了抖,立刻恭恭敬敬的站在少女边上,瞧着两个陌生而微笑的人。 白云微笑,“深夜打扰,往见谅。” 他的目光落到叶孤云伤口上,微笑着,又说,“还往老先生出手相助,晚辈感激不尽。” 老人笑了,他说,“你看病要找大夫,并不用找我。” 白云愣了愣,又说,“你难道......。” 老人笑了,笑的些许羞涩,这已令绝代双剑吃惊了,令绝代双剑更吃惊的是就是下一句的话。 “在这里还不配叫大夫,我顶多算是学徒而已。” 白云吐出口气,“老先生行医多少年了?” “快六十年了。”老人笑了笑,又说,“也许还不止六十年。” 绝代双剑再次吃惊。 一个行医六十年的人却说自己不配当大夫,顶多是学徒,这句话说给谁听能相信。 白云瞧了瞧里面那扇门里,里面居然没有别的人。 这个小姑娘顶多是他的孙女,帮忙打打下手,也许尚且还不够好,白云看不出哪里还有别的人。 老人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微笑着说,“不用看了,这里只有两个人。” 他恭恭敬敬向小姑娘一礼,恭恭敬敬的说,“学生下去了。” 白云怔住。 叶孤云也怔住。 这小姑娘居然是这老人的师傅,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实在不可思议。 小姑娘点点头,又说,“你下去吧,明日过来莫要晚到,学习要诚,天天诚,时时诚,唯有这样,你的医道才有精进。” 老人再次躬身,“学生记住了。” 叶孤云暗暗叹息,暗暗苦笑,等到老人离去,他才说,“阁下真人不露相,我们眼拙了。” 小姑娘微笑,“是你受伤了?” 叶孤云点头。 “伤口在心口?”小姑娘并未看他一眼,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叶孤云也笑了。 他并不讨厌微笑,特别是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笑一下,好像就对不起自己。 他说,“姑娘怎么看出我的伤势?” “我不是看出的。”小姑娘叹息,又说,“我本就在等你们。” 小姑娘目光落到白云身上,又笑了笑,“你们是绝代双剑,我怎么会不知道?” 白云怔住。 叶孤云也怔住。 “你们现在一定去唐门找唐虚,是不是?” “是的。”白云点点头,“可是你......。” 小姑娘微笑,从怀里取出一封苍白的信函,上面只有两个字。 讣闻。 她说,“这是唐门唐正的笔墨,死去的人是唐虚。” 绝代双剑更加吃惊,唐虚为什么会死去?是谁杀的?是唐门自己家法?还是外面的杀手? 唐正为什么请这个小姑娘?这位小姑娘又是何许人也? 小姑娘将叶孤云拉坐在椅子上,细细打量着伤口,久久才说,“是陶大娘出手的?” 叶孤云暗暗吃惊,心中莫名升起佩服之意。 白云端着油灯靠了上去,她迎着灯光瞧着伤口,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她的手却很轻很稳。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她才将伤口包扎好,她累的像是从地里耕地的牛,似已虚脱,她说,“他没事了。” 白云目中充满了感激,他将她柔柔扶到另一张椅子上休息。 她微眯着眼,慢慢的说,“我知道你们行踪,是唐正在书信里提到的,也希望我请到两位去唐门。” 白云点头。 “我看出叶孤云伤口,是因为我了解陶大娘的飞刀。” 白云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现在仿佛是快死未死拼命挣扎的那种人,她说,“你也不用担心我,我之所以这么疲倦,因为看病看的,这是我的毛病。” 白云握住她的手,“你看病就会这么累?” “是的。”小姑娘笑了笑又说,“你不用担心我的,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天明就不碍事了。” 白云点头。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小姑娘笑了笑,又说,“你是不是认不出我?” “还未识荆。”白云苦笑。 “也好。”小姑娘淡淡笑了笑,嘴角已有苦涩,她说,“不认识其实也是好事。” 叶孤云沉思久久,她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不喜欢出名的神医,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外貌,医术却比八九十岁的还要精湛。 “童颜!” 叶孤云忽然站起,吃惊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忽然说,“你是童颜!” 童颜笑了,笑的也很疲倦。 东方露出曙色,大地上充满了生气。 白云扶起童颜,说,“唐正还说了什么?” “他说将你们带过去,他很想看看你们。”童颜顿了顿,又说,“他好像对你们很有成见。” “哦?” “唐虚是唐门七大高手之一,忽然离奇的死翘翘,他们能轻易放过你们?” 白云点头,“我们也正好找找他们,看看他们有什么解释?” “他们也许解释不出什么,但是你们很可能有麻烦的。”童颜笑了笑,又说,“唐正绝不是会好好说话的人。” “哦?” “你们不担心?”童颜有说,“无论你们找唐虚要做什么,现在都已徒劳,所以你们去了也是白去。” “是的。”白云沉思半晌,又说,“但我们绝代双剑还是去的。” 叶孤云也点头,“没错,我们一定要去,这件事对我们很重要。” 童颜吐出口气,又说,“如果唐正要当场跟你们拼命,你们会怎么做?” “我并不讨厌杀人,特别是高手。”白云的眼睛忽然变得发冷。 叶孤云不语,眼睛里恨意却更深。 童颜看不出他心里的恨意,却能感觉到有多恨,她说,“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侧身西望长咨嗟! 马车在枫林外停下,交给山下的一家小酒铺,三人又找来三匹快马前行。 马不停蹄已有两日之久,才到了一个小镇。 街道块块青石光滑而平整,秋风扫过,片片往生钱就不停飘动。 两个身着雪白衣衫的中年人见到童颜,立刻迎了上去,躬身行礼,“在下见过童颜神医。” 童颜点头。 两人躬身又是一礼,“请。” 跟在他们后面走着,白云心里有中莫名的酸楚,是不是见到往生钱,令他想到了媚娘?想到了白雪? 经过剑池时,这两名中年人忽然停下,转身盯着叶孤云,盯着白云,他说,“这里是解剑池。” 另一个中年人又说,“过剑池者,必须卸下掌中剑。” 白云仿佛没有听到。 叶孤云冷笑,他忽然冷冷说,“这是唐门的规矩?” “是的。”中年人忽然冷冷盯着叶孤云,盯着叶孤云掌中剑,他说,“几百年来没有人能破坏的规矩。” 他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嘴角已现出讥讽之色。 他冷冷的又接着说,“你们也不例外。” 白云沉默,面无表情,目光落到剑池里寒光飘动的剑锋。 一口口剑锋仿佛是一条条人名,仿佛还带着活着时的杀气,白云似已看出他们主人生前的遭遇。 他忽然说,“这里的剑是不是已多年了?” “是的。”中年人指了指那口寒光最盛的剑锋,眉宇间轻蔑不削之色更深,他冷冷笑了笑,又说,“都是江湖中有名的剑客,那一口正是三十年前独步江湖未尝一败的剑客独孤不败。” 叶孤云讥笑。 掌中剑竟已轻轻颤动,他的剑已想杀人,他更想杀。 白云吐出口气。 他不愿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在一旁欣赏着别人倒霉的样子。 他又特意拉走童颜,他说,“没事的,叶孤云是个懂礼数的人。” 童颜点头。 白云又说,“但他有杀人的毛病,时间长不杀人,他就会发疯。” 童颜脸色变了,她想去阻止,却发现白云已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又安慰着,“不用担心他们,叶孤云最多只是教训他们一下。” “教训他们?” “是的。”白云又解释着,“身为剑客,一口剑就是他的生命,没有哪个剑客愿意将剑放下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得出奇的冰冷,出奇的无情,他又说,“这是对剑客的一种侮辱,真正的剑客绝不会容忍的。” 他忽然冷冷的说,“我也不能。” “叶孤云呢?他能不能?”童颜眼眸里现出忧虑之色。 白云冷冷的说,“他更不能?” 叶孤云冷冷盯着这人,忽然冷冷的说,“这个规矩不对。”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简直是放屁,臭的要死。” 其中一个中年人咬牙,另一个中年人忽然拉了拉剑池畔的风铃。 风铃骤响! 周围忽然冒出十几条人影,十几口剑,剑已出鞘,他们已盯着叶孤云,盯着叶孤云掌中剑。 叶孤云讥笑,又说,“你们想出手?” “如果阁下不卸下掌中剑,那么我们只好得罪了。”他冷冷的又说,“这里是解剑池,不是江湖。” 叶孤云点头,凝视着周围的剑客,忽然说,“这就是唐门的规矩?” “是的。”中年人目光露出得意之色,他说,“纵使绝代双剑在这里,也不能坏了规矩。” 白云冷笑。 这两人竟全然不知绝代双剑就在他们跟前。 叶孤云凝视着自己的剑,久久才说,“我的剑却也有自己规矩。” “什么规矩?” “杀人的规矩。” 他说到“杀”字的时候,剑骤然刺出,两个迎客的中年人骤然倒下,眼睛中还带着惊慌、恐惧、不幸之色。 这句话说完的时候,叶孤云又落到地上,静静的凝视着剑尖。 滴滴鲜血从剑尖滑落,一滴一滴往下滴着。 “好一个杀人的规矩。”里面忽然走出个身材高大笑意冰冷的长剑少年,他的剑也许是他们之中最长的。 “哦?”叶孤云慢慢抬起头,凝视着这人掌中的长剑,忽然又说,“长剑唐信!” 唐信点头,“没错,你还是认出了我。” 叶孤云沉默。 “唐门的解剑池里,今天也许要多出绝代双剑了。”唐信又笑了,笑的凶残而恶劣不已,“布阵。” 叶孤云没有动。 十几口剑骤然挥动,剑光闪动,人影纵纵,上面竟已现出一道巨网,剑光编织而成的网。 唐信横剑冷笑,“叶孤云,你太小看唐门剑阵了。” 叶孤云沉默。 剑网慢慢收缩,慢慢逼近叶孤云的躯体。 唐信冷笑,“你也许只知唐门暗器冠绝天下,还不知道剑法也是同样可怕的。” “哦?” “你没有机会逃走了,在剑网中逃走的人还没有一个。”唐信细细瞧着叶孤云,他已等着叶孤云死亡。 欣赏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死翘翘,仿佛也是一件极为愉快的事。 童颜忽然说,“恐怕还不行。” 唐信的脸色变了变,“为什么?” “你的剑网的确够厉害了,对付一个叶孤云已显得差了一点。”童颜又说,“可是现在边上又多了一个白云。” “白云?” 唐信的脸色变了。 他没有想到童颜边上的花花公子,竟是白云。 白云没有动,仿佛也懒得动,但是这句话给别人的压力却是不同的。 剑网已轻轻起伏,变得不稳,他们的心竟已不稳。 叶孤云叹息。 叹息声中,掌中剑骤然刺出,剑光一闪。 剑网顿破! 七八个人骤然惨呼倒下,咽喉处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多了一个血洞。 秋风更紧,天地间阴冷肃杀之色更重。 唐信冷冷盯着白云,忽然说,“你是白云?” “是的。” “你为什么不出手?”唐信咬牙,目光中竟已露出怨恨怨毒之色。 “我不能出手。” “为什么?” “因为我们绝代双剑同时出手,你们死的会更惨。”白云冷冷说,“我们还未同时出手杀过人。” 唐信冷笑,“好一个白云,就算是将剑网击垮,也未必能过得去。” 叶孤云冷冷逼视着唐信,忽然说,“你的剑好像很不错。” 唐信的脸已扭曲。 被一个击溃剑网的人瞧着,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剑锋上的血迹并未滴尽。 他的剑仿佛又要杀人,一名剑客到了想杀人的时候,同时也遇到自己想杀的人,是不是很难控制住? 三口剑挣扎着站起,咬牙相互一看,三口剑同时刺向叶孤云。 剑光又是一闪。 三口剑仰面倒下,眼睛直愣愣盯着叶孤云,目光若是会杀人,叶孤云也许已死了十次。 叶孤云笑了,冷笑,讥笑。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零七章 灵堂 鲜血滴滴从剑尖滑落。 叶孤云一步靠向唐信,忽然说,“你的剑能不能杀人?” 唐信咬牙,软软倒下,额角冷汗豆大般滚落,他没有说话,他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无论怎么回答,都不是一件好事。 童颜忽然笑了笑,“长剑唐信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掌中也有剑,可是为什么不刺出?” “你的剑是不是很差劲?”她慢慢的走了过去,脸色渐渐变得讥诮而冷酷,她说,“我带朋友过来,并不是给你们杀的。” 唐信点头。 叶孤云依然盯着他的剑,能吸引一名剑客的地方,无疑就是剑了。 他深深叹息,又说,“你走吧,我不想杀你了。” 唐信挣扎着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后面几口剑也走了出去。 童颜笑了笑,“唐门禁卫也许比白府的还要强,看来我带你们过来并不是什么好事。” “哦?” “唐门必定是家族,而你们都是江湖剑客,来这里也许多有不便。” 白云笑了笑,“方不方便也许都一样,我们都会过来的。” “哦?” 白云脸色渐渐现出哀伤之色,他说,“唐门唐正一定会来找我们的,而我们也一定会去找唐门的。” “你们与唐门有私怨未了结?” 白云点头,不愿在说话。 剑池前方竟有一根长而沉重的铁链,连绵不绝一直延伸到彼岸。 下面云吞雾绕,深不见底,无论什么人掉下去,不死也要去阎罗殿报道。 白云慢慢的走了过去,四处看了看。 直接就走了上去,叶孤云忽然说,“等一下。” “为什么?”白云愣了愣,又说,“前面也许是灵堂,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面。” 叶孤云摇摇头,又说,“前面也许是灵堂,但也很凶险。” 他不给白云说话,自己又说,“唐门以暗器冠绝天下,我们走在上面,也许会有很多麻烦。” 白云点头,身子往后一滑,已回来了,“没错,唐门以暗器冠绝天下,我们这样过去,一定死的很难看。” 童颜忽然说,“你们来吊祭唐虚的,他们一定会来人的。” “是的。” 声音从铁链的前面传出,但是人已到了跟前。 一个人一叶扁舟。 人在舟中,舟在铁链上,他说,“我是唐门七大高手之一的唐舟。” 唐舟果然是唐舟,这名字并没有叫错。 他说,“我来接你们过去。” 白云不语。 他见过扁舟,什么样的都见过,但是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剑锋上的鲜血已滴尽,叶孤云的目光落到唐舟咽喉上,忽然说,“你是唐舟?” 唐舟的咽喉已轻颤,他说,“没错,我就是唐舟。” “我是叶孤云。” 唐舟点头,他说,“我知道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又说,“很好,我说出自己的名字,你知道是为什么?” 唐舟点头,他的咽喉抽动更加剧烈。 被这双眼睛盯着,仿佛是被一口剑抵住,说不出的冰冷、刺痛不已。 “很好。”叶孤云冷冷笑了笑。 叶孤云第一个走了上去,白云跟了上去,童颜却在迟疑,她似已惧怕的很。 白云伸出手,微笑,“你不用怕,唐舟会变乖的,不会做出什么坏事来。” 唐舟点头同意。 他的脸似已因过度紧张而僵硬、硬死,他说,“我是好人,绝不会做坏事。” 童颜点头,“哦?” 唐舟点头,微笑,他的样子也许比每年清明上坟时还要痛苦,他说,“我在绝代双剑跟前,我绝不会做一点坏事。” “我相信你了,可是别的人。” “没有别人。”唐舟神色紧张了起来,又说,“我说有才会有的,我说没有就不会有的。” 童颜点头,这才走了上去。 她紧紧握住白云的手,她说,“这人会不会靠不住,把我们带进他们挖好的坑里?” “绝不会。”扁舟已在铁链上滑动,刚走两步,唐舟忽然转过身,他说,“我绝不会做这件事的。” “为什么?那你们挖好的坑怎么办?岂非浪费了?” “再好的坑,我都不该带你们去。”他吐出口气,又说,“我还没活够,还不想在绝代双剑跟前翻船。” 童颜点头,吐出口气,“那我放下心了。” 听到她说自己放心,唐舟也跟着放心了。 没有人能从绝代双剑跟前逃走,特别是害了他们想逃走的人,逃走的机会几乎没有。 舟在铁链上滑动,他手上的竹筏两边滑动着,这个动作很奇怪,效果却更奇怪,竹筏并未靠地,一眼也看不到底。 这舟却能往前面走着。 童颜身子不由轻颤,她说,“我一生救死扶伤,也教会很多学子,替我去救死扶伤,我对江湖的贡献并不小,上天对我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她瞧了瞧下面,又说,“上天没有理由让我死翘翘的。” 白云苦笑,“你不必担心自己死翘翘。” “那我担心什么?”童颜吐出口凉气,她只看了下面一眼,肚子里的心又不由轻颤。 叶孤云没有说话,他仿佛也懒得说。 掌中剑斜斜指着唐舟的咽喉,他的眼睛也在冷冷盯着唐舟的咽喉。 “只要你有一丝坏心思,我的剑必定刺死你于瞬间。”叶孤云并未说出这句话。 他不必说,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比说的更有效。 扁舟到中间果然改变了方向,扁舟靠岸的地方是个小茅屋,里面很安静,很偏僻。 “这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唐舟勉强自己笑了笑,又说,“这里不是灵堂,更没有唐门高手。” 童颜点点头,又说,“你不算是高手?” 唐舟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我以前是唐门七大高手之一,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唐舟仰望苍穹,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说,“我来接你们过去,你们必死无疑,而我也死的很难看。” 叶孤云讥笑,“你并不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是的。”唐舟点头同意,他说,“我一直都当唐正是我好兄弟,可是他......。” “他怎么了?” “他是恶棍,他是禽兽。”唐舟嘴角露出恶毒的笑意,喘口气久久又说,“我看中一个漂亮姑娘,他居然也去找她,喜欢上了。” 叶孤云笑的更冷,“原来他想杀了你,让你远离那个姑娘。” “没错,他实在阴毒的很。” “你不服他?” “我为什么要服他?”唐舟冷笑,笑意已露出悲伤之色,又说,“但他是唐门的门主,我必须听他的,所以我就算是死,也是应该的。” “没错,换作是我,说不定也会这样做的。” 唐舟霍然抬走盯着叶孤云,手忽然握紧,“为什么?” “因为你很笨,你为什么跟他抢女人?”叶孤云嘴角讥笑更重,“你应该识大体,知难而退,找个地方喝几次酒,然后找找别的女人,将心上人忘掉。” “我做不到。”唐舟冷笑,又说,“我要活着,我要带她离开唐门,去江湖流浪。” “你的胆子很不错。” “哦?”叶孤云笑了,又说,“能有这胆色的人,不去江湖闯一闯,实在可惜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像你这么厉害的角色去太湖称霸,并不是很困难。”叶孤云笑了笑,又说,“只不过现在......。” “只不过怎么样?” 秋风阵阵掠过,外面林叶已在轻颤。 叶孤云笑了笑,忽然说,“只不过你该死翘翘了。” 说到“死”字的时候,叶孤云的剑刺出。 剑光闪动。 唐舟骤然倒下,他倒下去时,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惊讶、恐惧、不信。 他至死也不信自己会被叶孤云杀死。 童颜也不信,她说,“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因为我不喜欢被别人欺骗,更不喜欢被骗了还不出手。”叶孤云看了一眼白云。 白云看了看外面,又看向叶孤云,两个人同时点点头。 点头的瞬间,他们忽然有了种神秘而奇异的默契,他们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射了出去,剑光飘动,人影在林叶中起伏不定。 “小心暗器。” 白云的话刚说出,他的剑已出手,飞虹般刺了出去,剑光舞动,银针叮叮作响落地。 叶孤云身子已窜到远方,剑停下。 他身后三个人骤然倒下,手里满握毒蒺藜,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却永远都发不出了。 林叶犹在飘动。 叶孤云没有动,静静凝视着剑尖,没有人出现,林叶依然在起伏着。 童颜挣扎着站起,她本来伏在白云身上,她实在惧怕的很。 “他们人呢?” “都走了。”叶孤云又说,“如果不走,他们就得死。” “是的。”白云扶住童颜,冷笑,“唐门果然不是那么好进的。” 叶孤云点头同意,“也许我们进得来,却出不去了。” 沿着小径,往前面走着。 两侧野花早已没有了春天般那种活力,没有吸引人的魅力。 白云痴痴的凝视着它们,似已在怜惜、同情,他忽然伸手去触摸,这只是不轻易间的一个动作而已。 叶孤云伸手握住他的手,“小心。” 白云吃了一惊,叶孤云的出手简直比闪电还要快。 “这花有毒?” “是的。”叶孤云拉走白云又说,“是剧毒,只要你摸一下,必死无疑。” “你看出来是什么毒?” 叶孤云不明白,又说,“我看不出来,但我肯定是那种只要你一碰,就死翘翘,没有解药。” 白云吐出口气,久久才说,“我相信你。” 叶孤云不语,白云也不语。 他们忽然变得很安静,两人同时往小径的另一头走去,要走多远?前方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别的凶险? 童颜勉强挤出笑意,“我们去什么地方?” “去灵堂。”白云又解释着,“去唐虚的灵堂。” 童颜吓了一跳,“你们俩的胆子是不是长毛了?为什么去那个地方?” “因为只有那个地方才是最安全的。”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别的地方都危险。” 白云深深吐出口气,又说,“我们也有很多疑问要问唐正。” “你们要问什么?” “为什么要杀我们?”白云又说,“那个唐舟是不是叛徒?还有我们为什么要受到唐门追杀?” “你觉得他们会来找我们?” “一定会的。”白云又说,“因为他们没有我们有耐心。” “哦?” “我们可以等下去,但是他们却好像不愿意等下去的。” “你知道他们?” 白云不在说话,远方一人一骑靠了过来,“阁下绝代双剑?” “是的。” “唐门唐正有请。” 童颜吓了一跳,她着实没有想到唐正会见他们。 白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好。” 这人躬身一礼,又说,“请。” 叶孤云跟在他们后面,他的目光在林叶中搜索,剑尖也斜指着里面,里面仿佛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穿过几条曲折不平的小径,就到了一座庄院。 庄院很大,也很安静,一个人负手而立,站在林叶下,桌上一壶茶,一盘棋。 没有凳子,他在下棋,这边摆上一颗白子,就到另一边沉思半晌,他思索的时候还咬着牙,仿佛想将对方弄死,他摆上一颗黑子又到了对面,......,就这样的下着棋。 童颜瞧着他那充满阴毒、残忍的神情,不由暗暗心惊。 白云见到唐正,无疑也吃了一惊。 这人竟丝毫没有看见绝代双剑过来。 直到棋盘上满是棋子,一方落败,他才喝口茶,静静瞧着这战局,脸颊上似已有了激动、兴奋、满足之色。 引路的这人这才到了他跟前,他轻轻点点头,这才看着绝代双剑,也看着童颜。 他笑了笑,“老夫方才失礼了。” 他笑的时候,也跟下棋一样,竟也咬着牙的,竟也想将对方杀死,将绝代双剑杀死。 叶孤云没有看他,他只是瞧着剑尖。 目光扫过童颜的时候,童颜激灵灵抖了抖,她恨不得将他塞进药罐子活活闷死。 白云笑了,冷笑,“下完了?” 唐正点点头。 白云点点头,又说,“那我们可以谈点正经事了?” 唐正点点头。 白云又说,“你是唐门门主唐正?” 这句话是废话,而且很可笑而滑稽,这明明是唐正,白云难道看不出? 唐正笑了,笑的阴邪而淫狠,他说,“我不是唐正。” 童颜大吃一惊,她没有想到这人居然不是唐正,那为什么说带他们去见唐正?那个引路的人静静的站在他后面。 白云讥笑,他忽然说,“你是唐邪,不是唐正。” “是的。”唐邪阴邪邪的笑了,笑的别人躯体发冷,他又说,“你们见不到唐正,是不是很失望?” 白云点头,又说,“我见到你才失望。” 唐邪笑意不变,又说,“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人,也不是鬼。”白云又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见了就恶心。” 唐邪脸颊上的笑意凝结,嘴角肌肉忽然绷紧,他淡淡的说,“除了恶心之外,还有什么?” “没有了。” “你一点也不怕我?”唐邪冷笑,又说,“你不怕我将你杀了?” “我一点也不怕。”白云冷笑,又淡淡的说着,“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机会杀了我。” “哦?”唐邪的手忽然握紧。 他的手里有没有东西,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白云笑的更冷,他说,“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听说唐门七大高手之一的唐邪,下毒本事比五毒教还要老练,我想尝尝是什么滋味。” 唐邪咬牙不语,目光邪邪盯着这人,仿佛是盯着棋盘上的战局,恨不得将对方咬死掉。 白云也不语。 两人都已不语,两人就这样的盯着对方。 一个是用暗器的专家,一个是用剑的专家,他们同时盯着对方想下手的位置。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云冷笑还在,唐邪脸颊上的肌肉已抽动,就在他无法忍受的时候,忽然出手。 他出手快而准确,多年的杀人生涯告诉他一件事,要不就不出手,要不就杀人于瞬间,绝不给对方一丝反抗的余地。 人惨呼着倒下,咽喉射出来的鲜血竟已发黑。 “好快的暗器,好邪的毒。” 引路的人倒下去只抖了两下,忽然就不动了。 唐邪额角冷汗滚落,嘴角肌肉慢慢松弛,他说,“你没出剑。” “是的。”白云淡淡的说,“我来这里并不是杀你的,我是来找唐虚的。” “唐虚已死了。” “死人我也要见。”白云冷笑,又说,“死人有时比活人还会说话,说出来的话也更真实的多。” 唐邪点头同意,又说,“你真的想见唐虚尸骨?” “是的。”白云又立刻说,“我想看看是什么人杀了他?” “好。” 唐邪忽然转过身,往后院走去,打开后院一扇大门,走出去就到了另一个庄院,这个院子飘满了往生钱,门口挂着许多白绫。 屋子里摆着一口棺木,边上躺着昏睡过去的女人,眼睛红肿,发丝混乱,身上雪白的衣衫已被泪水湿了一截。 白云叹息。 童颜紧紧握住白云的手,心里不免暗暗怜惜,她说,“这是唐虚的媳妇?” “是的。”唐邪冷笑,又说,“他媳妇很多,但是肯守灵的只有她一个。” 屋外秋风飘飘,往生钱胡乱飘动,混乱的发丝在脸颊上不停起伏飘动。 唐邪并未进去,矗立在门口拉开衣襟,迎向温柔的阳光,他轻轻喘息,久久才说,“你们进去看,我不喜欢看死人。” 白云点头。 他走进去并没有打开棺木,而是将女人扶起来,将她斜倚在墙角。 这女人比他想象中要娇弱、可怜。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零八章 又遇唐仙 叶孤云并没有看那女人一眼,一直盯着棺木,“里面尸骨是唐虚的?” “当然是的。”回答的是唐邪,唐邪阴邪邪的笑着,淡淡的说,“你们现在可以看一看。” 他忽然转过身,又盯着白云,“死人的确可以说出很多真话,说出的话大多比活人还要真实。” “是的。”白云愣了愣,“你为什么不进来看看?难道真的不想看死人?” “是的。” 唐邪不再说话,转过身凝视着阳光,享受着阳光带给自己丝丝暖意。 白云点点头。 叶孤云才慢慢的打开棺木,棺木打开,一条人影骤然射出。 一条人影,一口剑。 人在冷笑,剑很长,也很快,快如蛇信,剑锋刺向叶孤云咽喉的瞬间,骤然惨呼着倒下。 人倒下,剑跌落。 “唐信!” 唐信挣扎着站起,嘴里咯咯作响,一只手死死捂住咽喉,另一只手指着叶孤云,嘶声说,“好剑法!”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落下一群人,死死围住屋子,掌中满握毒蒺藜。 白云怔住。 墙角的女人骤然窜出,扑向这群人,嘴里大喝说,“你们这些挨千刀的,我跟你们......。” 她的话还未说出,人忽然倒下,倒在十几道寒光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棺木骤然破碎,下面一块青砖掀起,一只手伸出忽然握住叶孤云的足踝,叶孤云忽然落了进去。 唐邪从人群中走出,吃惊的盯着破碎的棺木,他吃惊而惧怕。 白云讥笑不语。 童颜紧紧握住白云的手,她说,“你太奸诈了。” 唐邪点头,目光依然盯着那片掀起的青砖,久久才点点头,“没错,我也很卑鄙。” “你不得好死。” “我还没死。”唐邪忽然盯上了白云,瞧着白云那张充满惊讶、愤怒的脸颊,久久才说,“你难道有什么话要说?” “我想杀了你。” “但是你现在绝不会动手的。”唐邪笑了笑,又说,“你没有把握杀了我,更没有把握出手后能活着。” 白云点头承认。 他的确没有把握杀了唐邪,就算出手杀了他,他也没有把握还能活着,何况边上还有童颜,他现在根本没有机会逃过唐门冠绝天下的暗器。 唐邪让出一个道,笑着躬身一礼,“有请白先生雅间小坐。” 后面的人也将门口让出一个道,外面的人很多,他们手里同样都握住毒蒺藜。 白云经过唐邪边上时,童颜已听到唐邪身上的骨节都已在咯咯作响,绝代双剑给别人的压力真不是一点点。 雅间。 很高,四处环水,一条曲曲折折的小桥一直延伸到这里。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唐门款待客人的地方?还是用来杀人的地方? 里面布置很简洁而干净,显然是特意准备好的。 童颜睁大眼睛盯着白云,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睁大后更大,大的像鸡蛋,“听说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文武双全、风流潇洒、好酒好色,玩得事更是样样精通,很受女人的欢迎。” 白云喝下去的水一口又喷了出来。 他顿了顿,吐出口气,就静静的凝视着墙壁上那副山水画,仿佛在沉思,其实他在苦恼。 童颜喝口茶,又说,“你为什么不来勾引勾引我?” 白云瞧着河岸上来来回回的人,眼中渐渐有了忧虑之色。 杯中茶水已凉,他忽然说,“看来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在这里孤老终生了。” “这样有什么不好?”童颜慢慢的靠了过去,笑了笑,“这样也好,我就不用担心别的事了。” “你还有什么事可担心的?” “很多。”童颜苦笑,“外面的病人很多,我担心的事绝不会少。” 白云笑了笑,沉思了会,又说,“那你的学生怎么办?他可是等着你回去的。” “那就让他等,等到我回去为止。” 白云苦笑不语。 叶孤云从地道里钻出来的时候,就伏倒在草地上喘息,他边上也伏倒着一个人,是个女人。 这女人笑了笑,“许久不见,可安好否?” 叶孤云擦了擦汗水,又说,“高姓大名?” 这女人忽然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又说,“你真不记得我了?” 叶孤云点头,他只瞧了一眼,又闭上了,他似已很疲倦了。 从地道里爬出,她的脸颊上只有泥污,没有别的,就算她是仙子也看不出来了。 她说,“我是唐仙。” 唐仙睁大眼睛瞪着叶孤云,又说,“你真的忘记我了?” 叶孤云怔住,盯着唐仙的脸颊瞧了又瞧,久久叹息,“原来真的是你。” “你......。”唐仙忽然说不出话了,似已被气的不行了。 “我认出你了。”叶孤云叹息,苦笑,“你怎么也落到如此田地?” 唐仙垂下头,目中露出哀伤之色,她淡淡的说,“你来找媚娘的尸骨?” 叶孤云点头吃惊。 “你现在绝不会找到的,而且一定会容易倒霉。” 叶孤云点头同意。 他现在就已倒霉,白云与童颜更倒霉,他们还未出来,有没有死翘翘他还不知道。 他希望白云活下去,因为值得自己尊敬的对手并不多,他是其中一个,也是最尊敬的一个。 唐仙伏倒在河岸边,喝水,变喝水边洗脸,她说,“为了要挖这条地道,我足足花了三天时间。” “你为什么要挖那条地道?”叶孤云笑了。 “当然是为了迎接你。”唐仙喘口气,就沿着河水一直走着,秋风凉意更加凝重,“你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好好问问我?” 叶孤云点头,他的确有疑问要问,而且很多很多。 唐仙指了指前面那间小屋,笑了笑,“你还记得那间小屋?” “记得。”叶孤云苦笑,他就是从那里上来的,他当然记得,唐舟就在那里被他杀死的。 “那里就是我常常住的地方。” 叶孤云顿住,他不相信这是真的。 堂堂一个唐门门主的女儿,怎么可能住这么简陋的地方?岂非太委屈了? 唐仙笑着走了进去,从床下拉出个大大的箱子,打开箱子,叶孤云更吃惊了,这里面大都是女人该用的东西,也有暗器,胭脂水粉、衣服......。 唐仙从里面取出两套衣服,一套是漆黑长衫,一套是淡绿色的衣裙。 她笑了笑,“我都准备好了,就等你来了。” 叶孤云又吃惊住了,“你早就知道我过来?” “是的。”唐仙垂下头,又说,“让你来这里,也是我一手策划的。”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继续说。” “武当长须道人将媚娘尸骨盗走,逼你交出归西剑谱跟灾星剑,这件事一出,我就注意你了。”她暗暗哀伤,久久又说,“后来尸骨到了老剑客手里,老剑客又被两个人杀了,其中一个就是唐门唐虚。”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忽然盯着唐仙,“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唐仙没有回答这句话,继续说,“另一个是丧门剑郭斤。” 叶孤云瞳孔收缩,忽然握住唐仙的手,忽然说,“你到底还知道多少?” 唐仙痛的嘶叫起来,“你太用力了。” 手慢慢松开,叶孤云已喘息,久久才说,“还疼吗?” 她笑了笑,又说,“我还很多事要告诉你,你听了一定更加愉快的。” 她笑着走向外面走向那条小径上,不过她的时间并不长,又转进林木里。 里面是个水池,很清澈很清新,她笑着将里面帘子隔开,又说,“我们实在需要这样的水池,好好冲个澡了。” 叶孤云点头同意。 她想的也很周到,就连帘子都想好了。 池水在秋阳下泛起金色的光芒,说不出的柔和而清爽。 叶孤云进去不竟暗暗佩服,淡淡的说,“你将地道挖好,又将池水准备好,你是不是还要烧几道小菜?” “是的。”唐仙笑了,“你果然很聪明,居然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菜并不是很好吃,却很精致,酒很烈也很香。 唐仙没有问他这感觉怎么样,因为她自己也感觉到不是很好。 叶孤云叹息。 一个人在寻求别人帮忙的时候,必定会先送上一份很贵重的礼物,他暗暗叹息,知道唐仙一定有了麻烦,而且一定需要自己帮忙。 唐仙苦笑,“你想到了什么?我忽然想听听。” “我想听你继续说。”叶孤云垂下头沉默,久久又说,“你一定还有令我吃惊的话。” “是的,我现在就说说令你吃惊的话。”唐仙长长叹息又说,“例如唐门已变天了,我的老子身受重伤,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疗伤。” 叶孤云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唐门七大高手开始内乱,逼走唐虚,刺杀我的老子唐正。”唐仙目光渐渐变得说不出哀伤悲绝之色, 叶孤云吃惊,“逼走唐虚?刺杀唐正?” “是的,你没听错,这的确是真的。”唐仙点头又说,“所以我就想法子让你过来,最好绝代双剑一起过来。” “替你杀唐门六大高手?” “是的。”唐仙暗暗忧伤,又说,“本来绝代双剑早该过来的,若不是归西人的宝贝女儿,我们也许早就见面了。” “你也知道归红?” “是的。”唐仙吐出口气,“丧门剑郭斤杀老剑客是归红的主意,因为她想杀你。” 她眨了眨眼,又说,“这是唐虚后来告诉我的。” 叶孤云怔了怔。 “唐虚去杀了老剑客以后,就将媚娘的尸骨安葬了。”唐仙凝视着叶孤云眼眸里的忧伤,心里暗暗怜惜、同情,“所以你放心的帮我忙了。” 叶孤云苦笑,“你好像准备的很充分?” “也许是的,只差东风了。” “东风?”叶孤云想不明白,只感觉她的话有点奇怪。 唐仙又笑了,“神医童颜也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送给她的书信。” “你让她过来吊祭唐虚?” “是的。”唐仙又说,“你应该知道唐门的飞鸽传书遍布整个中原,这一点还是很容易做得到的。” 叶孤云沉思久久才抬起头,“唐门六大高手捕杀唐虚,是因为他跟你一路的?” “是的。” “那唐门六大高手为什么要做这么大的排场?” “是的。”唐仙暗暗忧伤,又说,“因为唐门七大高手无一不是我爹爹的手足,无论谁出了事,我爹爹都会去出去吊祭的。” “你老子现在不知道?” 唐仙点头,“他绝不会知道的,而且我也不敢让他知道。” “所以你请童颜带我们过去?” “是的。”唐仙吐出口气,目光凝视着外面,秋风萧索,秋叶飘动更多,小径上积压的叶子比昨日更多。 叶孤云浅浅喝了口酒,又走了出去,凝视天边飘动的白云。 白云现在有没有死去,童颜有没有死去?在那一刻间,还有谁有把握能逃出那间屋子?逃不出去,那白云岂非遇到凶险了? 一片落叶落下,他伸手抄住。 唐仙走过去凝视着叶孤云的眼眸,她的心又在暗暗怜惜,她说,“你在想白云跟童颜?” 叶孤云点头。 “现在他们还不会有事。”唐仙又解释着,“因为我们还没有等到最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当然是杀了他们的机会。”唐仙冷冷笑了笑,“想杀他们,也并不是件困难的事。” 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柔声说,“你的朋友绝不会有事,因为唐门剩下的五大高手还想抓到你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所以一定会利用白云跟童颜来要挟你的。” 叶孤云沉默。 他的手忽然握紧,目光斜视天边那朵白云,又说,“我要带我的朋友离开这里,我不会帮你的。” 唐仙脸色惨变,“为什么?” 叶孤云不再看她一眼,慢慢的走向小径,迎着秋风慢慢走了出去。 唐仙在后面跟着,她柔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们唐门的家事,我们外人绝不应该出手的,何况......” “何况媚娘尸骨并未告诉你。”唐仙的泪水已飘零,又说,“你跟叶孤云到处找媚娘的尸骨,是我安葬了她。” 叶孤云不语。 他凝视着片片落叶,心里暗暗伤心,他说,“我去找白云,你想跟着过来,就跟过来,我绝不会拦住你的。” 穿过几条曲折不平的小径,就到了一座庄院。 那盘棋还在,可怕而阴邪的人已不见了。 叶孤云转过身,凝视着唐仙,忽然说,“前面就是唐虚的灵堂,也是陷阱所在,你可以回去了。” “我若是不回去。” 叶孤云没有说话,转过身推开那扇大门,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这个时候他过来也许是最好的机会,因为唐邪绝不会想到自己还会进来。 灵堂还在,那个女人尸骨也在,棺木破碎,唐虚的尸骨并不在里面,长剑唐信依然瞪着前面似已死也不相信别人会杀了他。 叶孤云轻轻掠起,伏在屋脊上。 这个时候,几个人慢慢走了进来,他们进来就清理尸骨跟破碎的棺木。 他们离开后叶孤云才跟了出去,他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点什么,他希望自己的直觉没有错。 他看了看后面的唐仙,柔声说,“你回到那里等我,我找到我的朋友,就去找你。” 唐仙眼睛露出笑意,“你答应我了?” “我没有答应你。”叶孤云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你现在回去,唐门五大高手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唐仙点头,极为失望,她从腰际取出一枚竹筒,递给叶孤云,“这个你带上,你一定用得上。” 叶孤云叹息,“我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你快点离开这里,我现在的麻烦已够多,我不想给你也带去麻烦。” 他说的没错,无论是谁与唐门五大高手为敌,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其间的麻烦也不是一点点。 秋风将往生钱卷起又落下,又带到远方。 叶孤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又说,“我不会帮你处理唐门的家事,也许你老子也不愿我出手。” “为什么?”唐仙垂下头,叹息了下,“他老人家的确不会让外人插手家事,这也是我一直不愿跟他说起这件事的原因。” 叶孤云笑了,“你不了解你老子。” “哦?” “你老子执掌唐门四十年之久,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这次他躲起来,也许并不是真的想躲起来的。” 唐仙吃惊。 他并未见过唐门唐正,又怎会知道他的用心?她知道自己的老子是个工于心计的人,但是叶孤云又怎会了解的这么清楚? 叶孤云叹息,他已看出唐仙的心思,“我不愿帮你,是因为我不愿跟你一起被蒙在鼓里,你老子绝不会这么安安静静的疗伤。” “你见过他?” “我没有见过他,但是我感觉得到。”叶孤云又说,“你老子绝不是喜欢躲着起来,等着发霉的那种男人。” 唐仙苦笑。 叶孤云又说,“他也许正担心着你,担心你掉入他们的手里。” 他不给唐仙说话,“只要你被他们抓住,你老子必定会出来,那个时候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所以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能多惹事端。” “可是你......。” 叶孤云又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我也许会死翘翘,但你绝不该跟着我的。” 这是叶孤云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不让唐仙说话,身子掠起孤云般飘走了。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零九章 东床快婿 秋风掠过,河面涟漪纵纵,轻轻拍打岸边。 白云凝视着岸边来回走动的人,他们难道真的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等叶孤云出现? 只要叶孤云出现,他们必会全力搜捕,想法子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想到了这一点,白云暗暗忧虑。 童颜笑了笑,递给他一杯热茶,“你是不是想着哪家小娘子?” 白云摇摇头。 童颜叹息,“其实我知道你想着叶孤云,担心他过来。” 白云接过茶水,苦笑,“我是担心他过来,可是也担心他没有十分的准备就过来了。” “哦?” 白云指了指岸边的人,又在苦笑,“你看他们身手怎么样?” 童颜眨了眨眼,“我看他们出手伤到的人,我都救不了了。” 她笑了笑,又说,“我只会救人,不会救尸骨。” 白云浅浅喝口水,“是的,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从他们那里来去自如。” 童颜叹息,“其实你不必担心我的,应该一个人出去的。” “那怎么行。”白云转身,凝视着童颜,又说,“只要我在这里,他们绝不会动手的。” “可是你也不会出手杀他们的。” “是的。”白云神情凝重,他的手忽然握紧,“我不出手,是因为我没有把握。” “他们为什么不出手?” “因为他们也没有把握杀了我,就算勉强杀了我,他们的损失必定也很惨重。”白云吐出口气,脸色似已又几分倦意。 童颜伏桌畔,托腮沉思,她似已有解决不了的事,久久才说,“其实我想跟你说说实话的。” 白云愣了愣,又说,“难道你对我说的,还有什么假话?” 她摸了摸脑袋,又绕了绕发丝,“我没有对你说假话,只想告诉你一些真实的事情。” “你想说点什么?”白云凝视着她此刻认真的样子,认真的让人发笑,“你想告诉我收了多少老头子做学生?” 童颜摇摇头,看了看杯中茶水,才淡淡的说着,“你们现在活受罪,都应该怪在我的头上。” 白云摸了摸鼻子,他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明明跟他没有半点关系的,他笑了笑,“为什么要怪你?”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很有趣,有趣的女人,说不出的话大多都很有趣的。 “其实我带你们过来,本就是一个圈套。” 白云笑不出了,愣了愣,“什么圈套?” “你们有没有见到唐门唐正?”童颜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久久又说,“其实唐正现在遇难了。” 白云非但笑不出,更吃惊了,“他遇难了?” “是的。”童颜凝视着白云,又说,“我说出来,你会不会恨我?” 白云眨了眨眼,“也许会,你说的慢了,我一定会。” 童颜苦笑,她没有想到白云说话也很有趣,“我带你们过来,其实想让你帮我干掉几个唐门高手。” “你为什么要干掉几个唐门高手?”白云又在摸鼻子,他觉得她更有趣了。 “因为我是唐正的朋友,所以我要帮他的忙。” 白云苦笑,“这是别人的家事,并不适合我们出手的。” 童颜又笑了,“你错了,自从你们过来,就不是单单唐正的家事了。” “哦?” “你们进来,就介入了他们家事。”童颜解释着,“因为我们已安排好了,让你们介入他们之间了。” “什么安排。”白云的鼻子已要摸破,“你再说的清楚些。” 童颜苦笑,“我与唐正约定,引入绝代双剑消耗唐门七大高手的势力。” 她喝口茶,又接着说,“唐虚已死,是被其他六大高手杀死的。” 白云愣住,“因为他对唐正的忠心?” “是的。”童颜叹息,眼眸里飘出怜惜、同情之色,“他死的很可惜,他也许是七大高手里唯一对唐门忠心的人。” 白云吐出口气,又说,“你们用的法子的确很不错,至少唐舟被杀了。” “唐邪阴险、狡猾、好势;唐雨用剑专家,好名好赌,唐悦暗器也是最好的,好色如命;唐猛一身金刚不坏功夫,更是没人靠得了他的身,但却好勇无谋,最后一个是小唐,神踪小唐闲游四海,遨游八方,今天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在别的地方。” 白云目光发冷,嘴角肌肉不由抽紧,“这是剩下的五大高手?” “是的,目前他们好像都在这里。” 白云倒抽一口凉气,“看起来唐舟伸手是里面最差的一个。” 童颜凝视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她看到自己的神情已凝重,“唐舟胆小,心机最重,精于算计,喜好布局,将别人玩弄与股掌之间。” 白云眨了眨眼,“你对他们这么了解?” “必须要了解的很彻底。”童颜笑了笑,又接着说,“他们可是我的对手,我来这里本是要干掉他们的。” 白云苦笑,他觉得一个大夫说出这句话,实在是一个奇迹。 他认为一名大夫嘴里最多的是救死扶伤,而不是将某个人干掉,这种话应该是市井好汉嘴里说出来的。 “可你也是想想而已,真正动手的还是我们。”白云笑的些许酸楚,“你在边上只能看看别人有没有死翘翘,然后提着药箱去把把脉,开开药方。” 童颜板起脸,脸上笑意却露出的更多,“我这次过来,诚心杀人,并非号脉。” “可你是神医,神医都会救人的。”白云笑了笑,“可是你看到死不死活不活的人,都会忍不住去救一下的。” “这次我不会救人。”童颜的脸板更硬,但是笑意却更浓。 “这是神医的毛病,就像我们这些剑客一样,都有自己的毛病。”白云嘿嘿的笑着,“只不过我们毛病却很相反,我们是杀人,而你是救人。” 童颜再也忍不住了,忽然笑了出来,“不是的,这次我一定会杀人的。” 白云笑着摇摇头,“你不会的,因为你是神医。” “一定会的。”童颜大笑,“佛主也有狮子吼的,何况我这样的人。” “你一定不会的。”白云眼角已有笑纹,“你不会杀人的,因为杀人这种事,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出手。” 他喝口茶又说,“而且别人也根本不会去杀你。” “为什么?” “因为你是神医。”白云笑了笑,笑的很贼,“无论江湖中什么样的人,都有死不死活不活的时候,所以每个人都有需要你的时候,到时候他们都得看你的脸色。” “不是的。”童颜笑的泪水已落下,“我事先会告诉他们的,我是来杀他们的。” “你一定下不了手的。”白云又说,“你说给他们听,他们会笑掉大牙的,绝不会相信的。” 童颜已喘息,眨了眨眼,忽然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那我先杀几个给他看看,来证明自己杀人的诚意。” 白云笑着想要说话,桥面上已有人过来。 是个男人,提着篮子。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特意敲了敲门,“唐门唐悦拜上,白先生可方便否?” 白云苦笑,“大白天有什么方不方便?难道我白天还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在下进来了。” “嗯。” 唐悦进来第一件事就是盯着童颜,喉结不停起伏,连目光都已不停闪烁,似已迸出火花,“见过神医童颜。” 他声音仿佛是兴奋过度的驴子怪叫,童颜激灵灵抖了抖。 无论什么样的少女被这样超级大色狼盯着,都不会舒服的,心里都会莫名的发冷,她也不例外。 白云慢慢靠了过去,笑了笑,“阁下就是唐悦?” 唐悦目光缩回,盯着白云,“正是在下,白先生有何指教?” 白云瞧着他将篮子里的小菜一碟一碟的端出来,“据说你的暗器是七大高手里最强的?” “是的。” 白云点点头,笑了笑,“那你现在就发出暗器瞧瞧,我想看看。” 他顿了顿又说,“想看看你能不能杀了我。” 唐悦的脸色变了。 他现在的样子仿佛是被人用鞋底重重掴了几下,说不出的难看不已。 他忽然笑了笑,“我是来送饭的,并不负责杀人,何况我的暗器并没有江湖中说的......。” 白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唐门唐悦,暗器首屈一指,名列前茅,就不要谦虚了,我们都是知道的。” 唐悦已在擦汗,“那实在是过谦了,在下实在很一般很一般。” 他说着话的时候,人已往外退,退的很慢。 “你来了就不要走了。”白云冷笑。 “为什么?”唐悦已喘息,但他的手已伸进裤兜里。 白云笑了,瞧着他的手伸进裤兜里,笑的更加愉快了,“对了,就应该这样子,暗器专家就得像个暗器专家的样子。” 唐悦脸颊上的肌肉已轻颤,他知道绝代双剑的字号并不是吹出来的,是无数江湖人的鲜血染出来的。 对付这样的一个人,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得手的机会绝不会大,不等到正确的机会出手,几乎是死路一条。 “你既已知道,何必去冒险?”唐悦勉强笑了笑,又说,“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有好处,而且很大。”白云也笑了,讥笑,“至少我知道唐门唐悦是不是暗器首屈一指、名列前茅的那种人。” “你想知道?” “非常想知道。”白云掌中忽然多出一口剑,剑在闪光,人在冷笑,“我已等不急了。” 唐悦咬牙,“你真的要试一试?” “是的。”白云笑意不变,又说,“你最好快点,我真的等不急了。” 唐悦不语,身子慢慢往后退,后面就是门口,他一只脚已踏入外面。 “你最好不要动。”白云没有动,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他忽然又说,“只要你往后面走一步,我就将你宰了喂狗。” 唐悦咬牙不动。 “对了,就是这样。”白云讥笑,又说,“可知道你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唐悦摇头,“不知道。” “因为你很听话,所以还活着。” 唐悦点点头,他已觉得手心直冒冷汗,“如果想活的久点,是不是一直听话?” “是的。”白云点头,“你很聪明,你现在靠近桌子。” 唐悦又点点头,他点头的同时额角冷汗已滚落,此刻的紧张与恐惧,也许只有他自己能了解到的。 “如果我不过去的话......。” 白云冷笑,“我会宰了你,然后拉去喂狗。” 唐悦咬牙,冷冷嘶叫,“你欺人太甚,你......。” 白云忽然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没错,我是欺人太甚,你们唐门岂非一样?将我关在这里,等叶孤云上钩。” 唐悦顿了顿,“等叶孤云上钩?” “你们难道不想得到灾星剑跟归西剑谱?困住我们,难道只是寻寻开心?”白云讥笑,瞧着唐悦的身子,久久又说,“难道我不该找个人陪陪我们?” 唐悦咬牙,眼眸里露出难以言表的懊悔之色。 他的确懊悔的很,肠子似已悔断了,无论谁给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喂食,都是一件冒险的事,无论谁都有可能被老虎吃掉,他也不例外。 瞧着这样的表情,白云暗暗发笑,“你在后悔?” 唐悦点头。 “你后悔不该来这里,但你急需在唐门里树立威望,又咬咬牙硬着头皮过来。”白云笑了,笑得讥诮而冷酷,“可惜你冒险冒错了。” “哦?”唐悦额角冷汗又已滴落,但他没有去擦拭。 “绝代双剑无论是哪一口剑被封在这里,都会不高兴的,所以无论什么人送饭过来,都会倒霉的,你也不例外。” 唐悦点头同意,“那你看我应该怎么倒霉法?” 白云笑着让出一个道,淡淡的说了一句话,“请。” 唐门屋宇很大,也很奇怪,有的地方像内宅,有的地方却像是庙观,有的却像是学堂,有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摆着兵器,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一个庄院,里面居然没有人住,而且矗立很多株光秃秃的树,树并不高,也不矮,修剪的极为整齐而利落,每一株树几乎是一样的,只有杈,没有多余的分枝,树杈上挂的仿佛是绳子,又仿佛是钢丝。 一片乌云掠过,大地顿时变得昏暗,树干上悬挂的东西在秋风下摇曳,就仿佛是幽灵、野鬼在作舞,说不出的阴森、诡异而邪恶不已。 叶孤云从这个地方经过,正是天色昏暗,没有阳光的时刻,他只瞧了一眼,浑身就激灵灵抖了抖。 树干上那东西他看不清楚,也没有人能看清楚,秋风更猛,叶孤云只觉得像是地狱里厉鬼在痛苦挣扎。 也许越是危险刺激,越是会激起剑客的好奇心理,也是一种冒险情欲。 他轻飘飘的落了下来,纵目一顾,竟是绳子! 院子的布置与机构,显得极为陈旧而古朴,但也带着几分威严阴森之色。 叶孤云只看了一眼脚下石板,不由暗暗吃惊。 脚下石板竟是血红的,天地间血腥味也很重,叶孤云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刑堂!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我既已来了,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迎接我?” 破旧的窗户吱吱作响,白纸已凌乱不堪,一个人慢慢的站直,瞧着叶孤云,他瞧着叶孤云,就像刑台上的大刀瞧着即将死翘翘的犯人。 这人的眼珠子竟是暗黑色的,就像是这天气,萧索、暗淡,无论什么人看上一眼,都会发疯、崩溃,忍不住想作呕、想吐。 他说,“我叫唐刑。” 唐刑走出来,就瞪着叶孤云,仔细瞧着,被这双眼睛盯着,就仿佛是被纸人盯着一样。 他显得很平静,但叶孤云却无法做到,他的心竟已不稳,无论什么人被这样眼角盯着,都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叶孤云勉强控制住自己,勉强自己说,“我听说过你。” 唐刑点头慢慢的走出来,他的手里握住一根拐杖,头发散乱,随意的披挂在肩上,衣衫却是极为干净的,不是那种一般的干净,是那种极端过度的干净。 无论什么人瞧了他一眼衣着,都会忍不住大吃一惊,因为他的衣着跟人格格不入,像他这样的人,绝不该穿这么干净的衣服。 唐刑握住拐杖慢慢的走到叶孤云不远处忽然停下,沉声说,“你是谁?” 这人拐杖竟是死人的大腿骨做成的,上面插着个骷髅头,他的手死死按住天灵盖,就这样瞪着叶孤云。 叶孤云背脊顿时已被冷汗湿透,他久久才说,“叶孤云。” 唐刑摸了摸胡子,因为已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出那是胡子还是发丝,也不知道摸了多久,唐刑才点点头,昏暗而令人作呕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他说,“我也听说过你。” “哦?” “嗯。”唐刑抚摸着骷髅头的天灵盖,久久又说,“绝代双剑名垂江湖已有十五年之久,我又岂能不知?” 叶孤云点头,目光凝视着那双在天灵盖上来来回回滑动的手,不由生出一股敬仰之意,他忽然说,“近两百年里用毒的好手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据说你是五毒教里的东床快婿?” 唐刑点头,狞笑。 他笑的时候,树杈上悬挂的绳子轻颤更加剧烈。 他久久才说,“没错,我就是五毒教里的东床快婿,可是我也是唐门的执法堂的唐刑。”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章 亮剑 天地间凉意更加凝重,令人厌恶、反感。 唐悦坐在桌畔,瞧着桌上几碟小菜,痴痴的发怔,心里却在暗暗发苦。 他的手已从裤兜里摸了出来,所以白云的剑已消失不见。 白云瞧着桌上的菜,淡淡的笑了笑,“拿起筷子,去尝尝好不好吃。” 唐悦点头。 他说拿起筷子,唐悦就拿起筷子,瞧着桌上的菜,却不知吃哪一盘菜,因为白云没有说出。 白云指了指其中一盘,唐悦就点点头,吃一口。 他吃一口就停下,等着白云继续说,白云将几道菜都指了一遍,又指了两坛酒,都已尝遍,酒也喝了两大碗。 “好了。” 唐悦放下筷子,然后站起来,矗立在一侧,呆呆的看着他们吃菜喝酒。 他勉强挤出笑意,“我能不能离开了?” 白云没有看他一眼,继续吃喝,只是慢慢的摇摇头。 童颜眨了眨眼,“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出去?” “我喜欢被别人瞧着吃饭,特别是这么厉害的角色瞧着,吃起饭来才觉得很香。” “哦?”童颜已有笑意。 白云看了看唐悦板起的脸颊,笑了笑,“你好像很不高兴?” 唐悦点头,面无表情。 “你可以让自己笑一笑的,因为我也喜欢笑。”白云依然在笑,笑的很愉快,却也很恶毒。 唐悦笑了。 他笑的样子实在没有一丝笑意,但他还得必须得笑。 一个人想要活着,有时不得不去做一些不该干也不想干的事,特别是江湖中活着的江湖客。 童颜也笑了,“你为什么不让他笑的开心点?” 白云喝口酒忽然瞪着唐悦,这人脸颊上笑意是假的,恨却是真的,“你还是不要笑了。” “好的。”唐悦又板起脸来。 “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唐悦摇摇头。 外面有人敲门,是个女人,衣服穿的很少,笑意却很多。 她只瞧了两下,就走了进来,这女人瞧着白云,仿佛是瞧着自己心目中最敬仰最佩服的男人,也将白云当做是一生的伴侣,被这双眼睛瞧着,都会忍不住想掏钱。 白云很明白这样的女人,因为他也算是风月专家。 童颜已要坐不住了,她看了看那女人,“她好像是找你的。” “你怎知她来找我的?” “找我的大都都是病人,但她好像一点病也没有。”童颜笑了笑,又说,“她好像很喜欢你。” 这女人笑的更柔,柔柔贴了过去,“我岂止是喜欢,简直喜欢的要命。” 白云将一杯酒喝光,又笑了笑,“那么你一定喜欢的想要了我的命,是不是?” “是的。” 话语声中,女人掌中忽然多出一口剑,剑光惊鸿般刺了出去,刺向白云的咽喉。 剑尖明明刺中咽喉的,可是就在那瞬间,白云的咽喉忽然不见。 这女人大惊失色,剑势无法收回,竟刺向墙壁,整个身子都已射了出去。 她射出就惨叫一声。 白云叹息。 他已听到另一口剑刺进她的胸膛,甚至能听到鲜血飞溅落下,河里的鱼在争食。 童颜脸颊上笑意已僵硬,她手里的筷子已松软,她勉强自己说,“她竟是剑客?” 白云放下筷子,柔声说,“她不是剑客,她最多是剑客后面的奴隶。” 唐悦额角冷汗滴滴滑落,久久勉强自己说出一句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外面站着一个剑客,那才是真正的剑客。”白云的手一挥,两只筷子骤然透过墙壁,射了出去,接着外面发出叮叮叮......,然后又是一阵破空声骤响,七八截筷子夺夺夺......定入门板上。 唐悦笑了。 他这次真的是笑了出来,因为唐雨来了,唐门七大高手之一的唐雨,只要唐雨过来,他才有机会出去。 白云脸色变了变,“是唐雨。” “是的。”唐雨在外面冷冷逼视着屋子,冷冷的又接着说,“我们都是用剑的?” “是的。” 白云看不见他的人,却感觉到他的杀机杀意,这人也许比春宵更可怕,也许没有春宵快,也没有春宵准,可他一定比春宵可怕,因为他够神秘、诡异。 白云凝视着唐悦愉快的神情,忽然说,“你好像很愉快?” 唐悦点头。 他居然已承认自己很愉快,好像也不担心白云出手伤了他。 白云叹息,拉着童颜走了出去。 唐悦是在前面走出去的,他看起来很兴奋,很得意,可是见到唐雨冷峻孤傲的脸颊,他的心已寒了下来。 他并不是先看到唐雨的人,而是先看到了他的剑,他的剑忽然抬起来,冷冷的说,“你退回去。” 这人说的很肯定,也很坚决。 无论什么人都可以看得出这人说出来的话一定很难改变,也许根本不能改变。 桥面很窄,他经过白云边上时,白云并未阻止他回去。 白云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唐悦是他们七大高手之一,没有理由让他回去。 唐悦一点也不高兴,他斜倚在门板上,瞧着白云的背脊,他的手慢慢伸进裤兜。 “唐悦。”唐雨冷冷的又说,“你想不想活下去?” 唐悦点头。 唐雨的眼睛冰冷锐利如刀锋,盯着白云,却跟唐悦说,“那就好,最好在我跟绝代双剑决斗的时候,你安分点。” 唐悦咬牙,脸色虽然不愉快,但是也只好忍着,因为这人是唐雨。 白云松开童颜的手,柔声说,“我们都是真正的剑客,所以都有个爱好。” “你们的爱好就是比剑,将对方刺死在剑下?”童颜的声音已轻颤,她勉强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勉强自己的恐惧,“所以你们没有分出个高下,没有一口剑倒下,另一口剑绝不会罢手的?” “是的。”白云声音渐渐变得冰冷,他的人也变得冰冷,他忽然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唐雨点头同意,“狭路相逢勇者胜,没错,像我们这样的剑客遇到一起,若是不斗上一斗,岂非很痛苦?” 白云目光落到唐雨枯瘦无肉的脸颊上,又从脸颊上滑到那口剑上,剑光冰冷,人更冷。 “岂止是一种痛苦,简直是一种折磨。”白云冷冷笑了笑,“可是你为什么将唐悦赶回来?” 唐雨讥笑,他忽然解释着,“我好赌如命,我要跟你赌一把。” “怎么个赌法?” “如果我死在你的剑下,那唐悦的命是你的。”唐雨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死了,那神医童颜就是我的。” 这句话说出,童颜几乎要吓死。 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白云已感觉到她内心的恐惧、惊慌有多么剧烈。 他柔声说,“你不用怕,我不会有事的。” 童颜点头,等到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她才颤声说,“你有把握?” “我没有把握。”白云柔柔的又说,“我每次跟别人决斗,都没有把握,但我还活着。” 他拿开她的手,又说,“就算我死了,他也活不成的。” 童颜点头。 他后面不远处的唐悦笑了,笑的淫狠而猥琐不已,他的目光也落到童颜躯体上,他看着看着竟已流出了口水。 白云的目光忽然盯着唐悦,忽然冷冷的说,“无论我们两人决斗谁死了,你都活不了。” 这句话简直比鞋底掴的还用力,唐悦的脸已抽动。 绝代双剑出手,江湖中好像还没有人能逃得过去,他更不能。 “你放心,我绝不会死翘翘的。”白云面对童颜的时候,又笑的温柔而动人。 童颜慢慢的松开手,退到一侧,她始终与唐悦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人的样子实在令人厌恶。 “请。” “请。” 剑刺出! 剑光雨点般落下,河面上顿时起伏不定,秋风中已有冷意。 白云身子掠起,剑光飞舞,将躯体死死护住,他并未出剑,没有最好的机会出手,他情愿自己死去,也不愿辱没了自己的剑。 剑雨渐急,人影晃动更快。 脚下的桥面已碎裂,他们身子掠起,落到屋脊上拼命。 唐雨冷冷笑着,“你为什么不出剑?” 他说着话的同时,已刺出十几剑,每一剑都像是苍穹飘零的雨水,说不出的紧密而迅疾。 白云的剑在舞动,就像是雨伞,死死将雨水挡住、挡死。 他说,“你想要我出手?” “是的。”唐雨冷冷笑了笑,他笑的时候,手上并未停下,已刺出三十几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急。 他刺出的剑虽然很快,却并不是很稳,所以刺出不到三百招他的剑气已衰,杀气已弱。 白云笑了。 见到白云笑意,唐雨咬牙,剑光刺出跟快,剑光贴着白云躯体滑过,白云隐隐感觉到剑锋上丝丝寒意、丝丝刺激。 “好剑法。” “哦?” 白云身子掠起斜飞四丈,剑光飞舞间,已挡住四十余剑的光芒。 他掠起并未停留一刻,忽然又落下,剑光再次将他围住,剑剑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白云笑了,讥笑,“可惜剑气已衰,杀心已弱,你杀不死我了。” 唐雨冷笑,“真的?” 白云不语,他已在等待,他知道这人必定会发出致命的一击,也许是他平生最可怕的一击。 他想的没错。 唐雨停下,剑停下,天地间剑气顿无,杀气顿消,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掌中剑忽然刺出。 刺出了一剑,也只有一剑。 白云吃惊,他的剑势竟已有了变化,把刚刚的剑势比喻成雨水般密集,那么现在的剑势已是闪电一击了。 他本来有很多机会杀了唐雨的,杀他也杀的很舒服,可是他觉得这样杀了不过瘾,也有点舍不得,因为遇到这么个对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发现自己已错了,大错特错。 这一剑刺出,白云只瞧了一眼,身子忽然掠起箭一般向后退去。 剑锋明明在两丈外的,可是顷刻间已到了白云咽喉处。 唐雨大笑,“怎么样?你是不是已后悔了?” 白云不语。 他的确已后悔了,剑势未变之前,他的确有机会杀了唐雨。 就在他咽喉刺痛更加剧烈的那一刻,也是死亡逼近的那一刻,唐雨的神情忽然惨变。 他的神情有了变化,掌中剑刺出的方向立刻有了变化。 白云着实没有想到,剑锋骤然从他的咽喉处移开,剑锋刺向另一个方向。 他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人惨呼着倒在地上,一条胳膊已被削断,那只手里满握毒蒺藜。 唐悦! 唐悦咬牙,嘴角不停抽动,脸颊上肌肉已因过度痛苦而剧烈轻颤不已,嘶声说,“你为什么对我出手?” “因为你是头猪,一头快笨死的猪。” 唐悦不语,嘴角因用力而沁出了鲜血。 “我要杀一个人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出手,否则你就得死。”唐雨忽然一把握住他的衣襟,用力抖了抖,又说,“你记清楚了没有?” 唐悦点头,再也不说话了。 他已彻底了解唐雨的心意,这个疯子简直有毛病,时刻都会有可能将人杀死。 他淡淡的说着,“我明白了,你可以去了。” 唐雨点头,这才松开衣襟。 “我绝不会出手的。”唐悦笑了,他居然已笑了,他说,“我不会妨碍你跟他决斗了。” 唐雨笑了,“不错。” 他笑着转过身,剑刺出。 白云没有动,他的手已握住童颜的手,掌中已没有剑,他只是静静的瞧着唐雨刺过来,然后倒下。 倒下的时候,正好看到唐悦在讥笑。 他仿佛笑的很得意更疯狂,他说,“他死有余辜,连我都要杀,他还有什么人性?” 白云不语,深深哀伤。 唐雨竟已被唐悦杀死!! 唐悦忽然从怀里取出断刀,反手握刀,刀光一闪,闪向胸膛。 他竟已不想活了! 刀光顿消,握刀的手松弛,刀锋刺向胸膛的同一瞬间,刀锋上骤然多出一只手。 唐悦抬起头,就看到了白云,看到那双充满怜惜、同情的眼睛,他忽然嘶声,“我......。” “你错了。”白云慢慢将刀拔出,刀锋也许并未刺进他的心脏,所以他还活着,“你杀了他,我也不会杀了你的。” 唐悦吃惊,“我打扰了你跟唐雨决斗,你能放过我?” “是的。”白云深深叹息,“唐雨已死,我杀了你又有何用?这么好的对手,实在太难找了。” “你可以宰了我杀杀气,难道你一点也不生气?”唐悦不懂,他没有理由不杀了自己。 白云冷冷笑了笑,忽然一把提起他,又说,“你如果想死,我也不会拦着你,这里的死人也够多,绝不少你一个。” 唐悦咬牙。 白云忽然一脚将他踢飞,重重将落到河岸上。 童颜这个时候,才勉强自己说话,“你为什么放了他,他可是唐门七大高手之一。” “是的。”冷冷笑了笑,又说,“可他也不是人了。” 他知道童颜不明白的,所以他又解释着,“一头没有牙齿的老虎,还有什么可怕的?他的下半生也许在被追杀中度过了。” 童颜点头承认。 “唐悦得罪过的人,一定比多的很,出去一定死的很难看。”她暗暗叹息。 她垂下头沉思,久久才说,“我有一个问题想不通。” “你说,我回答。”白云脸颊上已有柔意,他忽然对这个陌生而可爱女人生出了奇异的情感。 “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可是你怎么放了他?” 她说的是事实,因为白云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杀戮无常,绝不该发起善心的。 白云叹息,“我只杀人,不杀一个不是人的人。” 童颜点头。 她又在沉思,这次沉思的时间更长,手指不停的在发丝上绕圈圈,她似已遇到极为困难的事了。 白云嘿嘿笑着,“你的心思好像很重。” 童颜点头,想笑却始终也笑不出了,“唐虚死了,唐舟、唐雨被你杀死了,而唐悦已废了,剩下的三大高手好像都快找你了。” “是的。”白云叹息,久久又说,“所以我们接下来遇到的人,也许会更厉害。” 阳光渐渐撕开云层,天地间依然没有一丝热力,令人厌恶、厌烦。 桥已断,门口尸骨已冷透。 白云身子掠起,落到小屋里,屋里有酒有菜。 童颜已没有胃口吃下。 河水里已滑过来两只船,三两个人走过来并没有看一眼白云,也未看一眼童颜,将尸骨抬走,然后将这里打扫干净,接着离去。 白云纵目四顾,岸边的人没有一丝见少,又在暗暗忧虑。 一个人被困住,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特别是绝代双剑这样的剑客,更无法忍受。 童颜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叶孤云现在若是过来,你们的压力也许要小很多很多了。” 白云点头。 她说的是实话,现在唐门七大高手已剩下唐邪、唐猛、小唐,唐悦不足为虑。 童颜微笑,“我们应该等叶孤云过来,也许以你们绝代双剑,也许可以杀出去,然后......。” 她的话并未说完,忽然又停下,似已有自己难已言表的话可说。 “你想说的是什么?”白云脸色变了变,垂下头,久久又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与唐门唐正是朋友?” “是的。” “你将我跟叶孤云引来,是为了消弱唐门七大高手的势力?”白云从桌上摸起酒杯,瞧了瞧杯中酒,忽然一饮而尽。 童颜将酒满上,她知道他还想喝,他本就是个酒色之徒,一般的酒一般的女人都不容易令他满足的。 这一点,她始终没有忘记。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一章 唐猛 云散风轻,天地间依然没有一丝热力,令人厌恶、厌烦。 叶孤云瞧着唐刑的手,这人的手始终没有变化,依然在抚摸着骷髅头,脸颊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不知道自己今天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无论谁遇到暗器高手同时又是用毒的专家,都没有一丝把握能活着离去。 两旁树杈上绳子扭动、起伏着,他的心也许比绳子起伏的更加剧烈。 唐刑笑了,冷笑,笑的令人牙龈发酸发冷,“你居然怕我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你没有把握杀了我?更没有把握从这里逃出去。”他依然在笑,天底下有这样的笑声,也许只有他一个。 你若是见过一个骷髅头笑的样子,就会很容易想到他此刻样子。 “我没有把握杀了你,但是你呢?”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你岂非也一样?” 唐刑点头同意,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为什么不跟唐仙逃出去?” “我为什么跟唐仙逃出去?” “你有理由的。”唐刑沉思一会又说,“你至少不该过来送死,唐门七大高手每一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也许没有一个有把握杀得了。” “是的。” “那你也过来,岂非是送死?”唐刑斜眼瞧了瞧高墙,忽然脸色变了,变得像是一只野兽。 叶孤云点头。 他点头的同时也看向了高墙,上面一条人影伏在上面,漆黑的衣服,苍白的脸。 唐刑只是淡淡的说,“你下来。” 这人没有下来,他摇摇头,又在瞧着里面。 “你听不懂人话?”唐刑竟已愤怒了,他对着那人忽然咬牙,又说,“我说下来,你就得下来,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这人愤怒的样子居然像是骷髅头。 可惜伏在高墙上的人好像没有看到,这人好像很惧怕他,却偏偏不愿离去。 叶孤云知道唐刑已愤怒到了极点,必定会有所行动,只要他一出手,他必定是致命的一击,也是极为快速的一击。 唐刑果然有了行动! 他先看了一眼伏在高墙上的人,然后忽然就将那人拉了下来,又将他挂在树杈上,最后用拐杖在这人躯体上捅了几下,鲜血飞溅间,他已到了叶孤云不远处。 叶孤云怔住了,这人的动作实在快的可怕。 他的动作实在极为简单极为粗暴极为快速极为有效,每一个动作几乎都很纯熟很老练,杀人能杀的这么老练的,并不多。 一片往生钱从远方飘来,忽然又死死落下。 这人居然没有一丝逃走闪避的机会,鲜血在滴落,叶孤云的手心已沁出了冷汗。 他的确没有把握杀了这人! 唐刑静静欣赏着这人在绳子上慢慢的死亡,慢慢的挣扎,他仿佛很愉快,很得意。 “你看他怎么样?” “死的很不错。” “怎么说?”唐刑笑了,他似已些许吃惊,想不到叶孤云会说出这样的话。 叶孤云淡淡的说,“因为这样死过一次,到地狱里就一定会习惯了。” 唐刑笑了,忽然说,“你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人是什么人?” “那人是唐门的眼线。”唐刑咬牙,似已又愤怒了,他说,“他们居然来监视我,你看我是不是应该将他杀了?” “不应该。”叶孤云又说,“因为你对唐门唐正已不忠,所以他们才来看你的。” 唐刑大笑,“你错了。” “哦?”叶孤云愣了愣。 唐刑笑了笑,“我从未对唐门忠心过。” “你不忠于唐门,又怎是唐门的执法堂堂主?”叶孤云吃惊。 唐刑解释,“因为我只忠于法,我眼里没有人,只有法,无论什么人犯了唐门的门规,就得死,没有人能例外。” 叶孤云点头,“唐门唐正被门人打伤,你会去帮谁,帮门人还是帮唐正?你怎么选择?” “我谁都不愿。”唐刑又说,“无论那个有罪都会过来的,只要他们过来,我一定会杀了他的。” 叶孤云的目光落到那个绳子上的人,忽然说,“眼线难道犯罪了?” “是的。”唐刑又解释着,“因为执法堂也是禁地,没有我的允许,没有人能进来。”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连唐正也不能?” “是的。”唐刑又说,“天王老子也不行,只要来了,就得死翘翘。” 叶孤云叹息,又说,“我已来了,是不是就出不去了,就得在这里死翘翘?” 唐刑忽然瞪着叶孤云久久才说,“不是的。” 叶孤云又吃惊,“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唐门的人,所以我不会杀你。”唐刑了笑,又说,“所以你可以走了。” “我若是不走?” “那你真的要死翘翘了。”唐刑冷笑,“而且死的很难看,我可以提前跟你保证。” 叶孤云吐出口气,“幸好我会出去的,不会呆在这里太久。” “所以你现在就该走了。”唐刑又说,“我绝不会杀你的。” 叶孤云顿了顿,又说,“若是有人触犯门规,是不是该死在你手里?” “是的。”唐刑又补充,“而且必须死在我的手里。” 叶孤云沉思久久才瞧着唐刑,“有人杀门主唐正,算不算触犯门规?” “算。”唐刑回答的很简单而快速。 “现在唐正就在被人逼杀,而且已逼出唐门,你打算怎么做?” 唐刑大笑,“我已经做了。” 叶孤云不明白,所以他问,“我看不到你到底做了什么?” 唐刑盯着树杈上的人,忽然说,“那个人想跟踪你,然后从你身上得到好处。” “哦?” “你以为我不知道外面局势是什么样的?”唐刑居然笑了笑,“我知道的也许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你说说看?” “你来救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唐刑眨了眨眼,又说,“我还知道你一定找不到他在哪里。” 他忽然笑了很冷酷而神秘,“只要眼线看不到你去了哪里,七大高手就相当于被蒙上了眼睛,我就算帮到了门主。” 他忽然又沉声说,“如果七大高手当上了门主,我就会杀唐正。” 叶孤云笑了,“你肯告诉白云在哪里?” “我若不想告诉你在哪里,又何必留你到现在。”唐刑依然在笑,笑的可爱,却也很可怕。 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那现在白云何处?” “河边那座小屋里。”唐刑忽然不笑了,他在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严肃起来,他说,“四处环水,只有条曲折小桥能通过进入小屋。” 叶孤云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地点的确不是很好进入,而且四面一定布满了机关暗器,唐门高手必定云集于此。 “你现在好像去不了。” 叶孤云点头。 “你应该去别的地方,例如......。”唐刑笑着抚摸骷髅头的天灵盖,摸的眼睛似已发亮。 叶孤云有点急了,“例如什么地方?” “例如去找唐猛,在猛虎堂,山坳外的小院子里。”唐刑脸色忽然变得比他掌中骷髅头还要苍白,声音都已变得低沉沙哑,“你听说过唐门唐猛这人没有?” “唐猛一身铁布衫横练功夫,没人靠得了他的身,但却好勇无谋。” “你错了。”唐刑冷笑,“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我却看的很清楚。” “哦?” “没错。”唐刑淡淡的说,“这人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你若是把他想成是楞头,就要倒霉了。” “那是怎么样的人?” “他至少比唐邪阴险、狡猾,也比唐舟更会工于心计精于布局。”唐刑恶狠狠的笑着,“你要想救出白云,至少先杀了这个人。” 叶孤云点头,“我这就去。” 他说完就往外走,这里的大门虽然开着,但是却没有人愿意进来,甚至连门口都没人愿意站着。 “你等一下。” 叶孤云停下,“贵干?” “我还有话想对你说说。”唐刑叹息,握着拐杖慢慢靠了过去,又说,“你对唐门七大高手了解多少?” “你还愿意说说?”叶孤云霍然转身,凝视着唐刑,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之色。 “只要你愿意,我很乐意说说。”唐刑叹息,沉思久久才说,“唐邪阴险、狡猾、好势;唐雨用剑专家,好名好赌,唐悦暗器也是最好的,好色如命;唐猛一身金刚不坏功夫,更是没人靠得了他的身,好勇无谋,但都是装给别人看的,最后一个是小唐,神踪小唐闲游四海,遨游八方,今天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在别的地方。” “小唐此刻在唐门?”叶孤云忽然想知道这人,神踪小唐给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也许在,也许不在。”唐刑又说,“这人的样子我已忘了,因为他实在太快了,过来几乎都是风一样来了,然后风一样的走了。” “你见他两次是两种不同的人?” “是的。”唐刑叹息,“你见到他的时候,说不定是个女人。” “那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唐刑沉思久久才说,“他的脚步很快。” 叶孤云点头沉思,笑了笑,“就此别过。” 唐刑点头微笑慢慢转过身,走了回去,绳子在秋风下摇曳,他走进屋里又席卷在那堆稻草上睡下了。 叶孤云纵身掠起,孤云般往唐猛的地方飘去。 他此时想的并不是可怕的唐猛,而是那个阴森、诡异的唐刑,这个人也许比唐猛更可怕,特别是准确、快速、熟练的杀人法子,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他为什么说出很多唐门秘密给自己?是出于同情?还是对唐门的一种忠心?希望唐正早点执掌唐门? 叶孤云不再想那么多,他已到了唐猛的住处。 山坳外风景秀丽,繁花似锦,好不令人迷恋,叶孤云站在这里,他几乎认为这是道士修身的养生苑。 一个女人正在里面摘凋谢的菊花,瞧见叶孤云过去,忽然说,“高姓大名?有何贵干?” 山坳里已起雾,院子在雾色里显得更加朦胧而神秘。 叶孤云笑了笑,“叶孤云,拜见唐门唐猛,希望姑娘不吝告知一二。” 这女人痴痴的笑着,指了指那座庄院。 叶孤云就静静凝视着这个女人,他觉得这女人很奇怪,但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我在采花,你对路边的野花也感兴趣吗?” 叶孤云苦笑。 “你替我拿着篮子好不好?”这女人笑了笑,又说,“我知道你对路边野花也感兴趣的,所以我在这里等你了。” “你知道我是老几?”叶孤云依然在笑,却笑的很愉快。 接过篮子,就跟在她后面走着,等着她采花,她转过身说,“你叫叶孤云,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绝代双剑之一。” 叶孤云眨了眨眼,笑不出了。 这女人笑着将几朵菊花丢进篮子里,又说,“你可知道我是老几呢?” 叶孤云摇摇头,“在下见识浅薄,不知姑娘......。” 这女人痴痴的笑了笑,笑的脸颊上都已有了羞红,她说,“我是采花女,郭采花。” “郭采花?”叶孤云笑了有点不信了。 郭采花点头微笑。 采花女的名字在江湖中并不陌生,名字也很响亮的,虽然没有绝代双剑那么响。 她的武器就是花篮,据说里面有七八种不同可怕的兵器,她能同时用七八种兵器去杀人,而且杀的很快。 叶孤云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会是郭采花,更没有想到郭采花将自己的兵器交给他。 郭采花笑着指了指那座庄院,“唐猛就在里面等你。” 叶孤云点头微笑。 郭采花又抿起嘴笑着,“他在里面等你,你可以进去找他了?” 叶孤云更吃惊。 他没有想到唐猛已知道自己的行踪,更没有想到郭采花在这里迎接自己。 郭采花抚摸着菊花,淡淡的笑了笑,“你为什么不进去?” 叶孤云点头,将篮子递给郭采花,才说,“好。” 郭采花痴痴的笑着接过篮子,又蹲下采花。 叶孤云进去就大吃一惊,他见过高大威猛的人,但没见过这么高大威猛的人,唐猛见到他进来就拉开一张椅子,让他坐下,陪他一起喝酒,没有碗,只有酒坛。 酒坛并不是很大,但是每一个都有头颅那么大,墙角已空了七八个,这人酒量大的实在可怕。 更令叶孤云吃惊的是唐猛下面的一句话。 “我等你好久了。” 他居然等叶孤云等了很久,他等了多久?什么时候知道叶孤云过来的? 叶孤云想都没有想,“你等我?” “是的。”唐猛举起酒坛又说,“我知道你要来杀我?” 他虽然说的很平淡,但叶孤云已要炸了,只见唐猛从地上摸起把大刀,刀身很大,也很沉,他笑着将大刀递给叶孤云。 “你来杀我,我早就在等你杀我。”他的话依然说的很平淡。 叶孤云吃惊,接过刀锋,瞧了瞧,又瞧了瞧,这把刀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很重很大很锋利,刑场上杀人,再好不过了。 唐猛大口喝口酒,就说,“你可以杀我了。” 他慢慢将叶孤云扶起来,然后就闭上眼等待着,等叶孤云杀他。 叶孤云怔了怔,“你要我杀你?” “是的。”唐猛睁开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竟希望叶孤云将刀锋劈向他的头颅,他笑的和蔼可亲,但叶孤云已傻眼了。 莫非这人已疯了? 叶孤云没有出手,那把刀还在他手里,他说,“要我杀了你?” 唐猛似已急了,他忽然站起来,用头去撞那把刀,刀锋顿时断裂。 他竟将那把刀撞碎了! 叶孤云手里竟握住把断刀,他吃惊盯着唐猛的头,他拍了拍他的头,似已觉得很不满足,目光又落到叶孤云掌中剑。 “这把刀已断了,但你的剑还在。”他盯着叶孤云的剑锋,就仿佛是久已在相思、寂寞中度过的浪子,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梦中情人,他说,“你用你的剑来杀我。” 叶孤云摇摇头。 他本来是来杀唐猛的,现在却有点想逃了。 唐猛眼睛瞟着剑锋,嘴里却说,“那我可以摸了下吗?就一下。” 叶孤云摇摇头,“不行,我的剑用来杀人的,不是给别人摸的。” “那你来杀我,我正好就可以摸到了。” 叶孤云愣了愣,忽然说,“我现在不杀你,因为我还不知道怎么杀你。” 唐猛点头,坐下,又请叶孤云坐下,“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也想去救白云。” 叶孤云点头承认。 “但你也有个法子不用杀了我,也可以将白云救出。” “什么法子?”叶孤云已有点心动,但他也知道这必定是个圈套。 郭采花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小菜。 唐猛瞧见郭采花进来,他的眼睛竟变得说不出的柔和起来,“这是在下的内人。” 叶孤云苦笑。 桌上的菜并不算丰富,却极为地道,口味也很纯正,配上这种景色,实在是别有一番风味。 “怎么样?” 叶孤云点点头,“好吃。” 郭采花笑着离开,又加了几道小菜,就在边上瞧着他们。 唐猛笑了笑向她点点头,她才顺从的离去。 叶孤云见到他放下酒坛,自己也跟着放下,他知道唐猛必定有很多话要说,而且一定是极为严重的话。 “你想杀我,其实并非不可能的事,只不过你需要冒险,而且冒了险以后,说不定没有效果。”唐猛又在给叶孤云分析,他说,“你若是认为杀了我以后,唐邪、小唐这两个人会罢手,放出你的朋友,就错了。” “至少他们少了你这样的伙伴,势力消耗了很多。”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二章 困局 叶孤云凝视着唐猛,心里却在好奇。 这人看起来好像比鬼还要精,又怎是江湖中传出的那种好勇无谋,那种愣头青。 唐门其他六大高手加起来,也许都算计不过他这样的人,出主意逼走唐正的人,也许不是别人,正是这个人。 就在他想的极为纠结极为痛苦时刻,唐猛笑了。 叶孤云瞧着那张充满坏笑,恨不得去扇两把掌,“你好像很开心?” “我是很开心。”唐猛又在解释着,“现在七大高手算作是高手的,已剩下三个。” 叶孤云吃惊住了,“剩哪三个?” 唐猛笑了笑,又说,“我唐猛是其中一个,唐邪是其中一个,最后一个就是神踪小唐了。” 叶孤云怔住,“那其他的人呢?” “其他的人死的死,废的废,不足为虑。”唐猛笑了笑,又说,“唐虚早死了,唐舟被你杀了,唐雨与白云决斗的时候,明明不会死的,却被唐悦宰了,而唐悦......。” 他说到唐悦的时候,他竟已不停咯咯笑着。 叶孤云震惊,盯着满嘴恶狗般的黄板牙,恨不得将他宰了喂狗,可他还得忍受着,他说,“唐悦怎么了?” “唐悦废了,这是他咎由自取,活该的很。”唐猛笑了笑,接着说,“因为好色的有点过头了。” “哦?” “他若是不好色过头,就不会在白云跟唐雨决斗的时刻向白云出手。” 叶孤云呼吸都已急促,“那他为什么又废了?” “唐雨有一剑几乎杀了白云,见到唐悦在后面出手,剑锋转向唐悦削断了他的一只胳膊,所以他被废了。”唐猛叹息,又说,“所以白云还活着,所以唐悦才活该。” 听到白云还活着,叶孤云起伏的心才得到平息,“所以唐雨跟白云决斗的时候,被唐悦宰了?” “是的。”唐猛又露出笑意。 他们死不死活不活的事,仿佛总是能令他得到愉快。 “所以你才这么高兴?”叶孤云瞧着他愉快的神色,心里莫名飘起一抹哀伤。 他们同时唐门七大高手,理应情同手足,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为唐门现出自己最伟大的力量与智慧,令唐门在江湖中得到更高威望,可是他们呢? 这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 唐猛笑完了,才淡淡的说,“他们早点死光了,我就舒服点了。” “为什么?”叶孤云吃惊、不信,他不信这么残忍、冷酷的话都说的出。 “你好像对我的人品很不满意?”唐猛又在喝酒,此时喝的已少了,菜吃的却多了。 叶孤云从他对菜的尊敬与崇拜,就很容易看出他对郭采花的情感有多深。 唐猛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唐虚为什么会死?” 这句话是废话,唐虚当然是被六大高手逼死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叶孤云没有回答这句话,而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也相信他必定有话要说。 唐猛将筷子放下,就凝视着叶孤云,“你听到的一定是唐虚被唐猛六大高手逼死了?是不是?” “是的。”叶孤云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你错了。”唐猛喝口酒,笑了笑,“那都是外人知道的,真实的是什么样子?那也许是绝大多数人所不知道的事。” “那真实的是什么样子?”叶孤云忽然对他们背后的秘密有了好奇。 “真实很简单,唐邪、唐舟、唐雨、唐悦四人窜通好逼死唐正,可惜没做到,唐正却逃了,而且还活着。” 叶孤云讥笑,“那你呢?岂非也是一样?逼死唐正的高手之一?” “我不是,而且也劝过唐虚顺从他们一下,活下去再说。”唐猛黯然,久久又说,“还有神踪小唐,他根本就不在这里,也许他已死了,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个人。” 叶孤云不信,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唐仙?” “我不能找,也不想找。”唐猛凝视着桌上的菜,久久又说,“也许你不会明白的,因为没有过这么一桌菜,这么一个温暖的家。” 叶孤云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那盘家常豆腐,白白净净的豆腐上撒着几粒小葱。 他忽然又在沉思,难道自己想错了?唐猛不是他们一伙的?他说的也许一点也没错,无论谁有了郭采花这样的女人,都是一件极为愉快极为幸福的事,也许都不愿出去打拼了。 唐猛静静的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其实你要对付的人只有唐邪,只有他才是你要对付的人。” 叶孤云久久才点头,“你不打算去找唐正?” 唐猛笑了,“我对现在已很满意,该有的都有了,妻子有了,孩子很快也会有了,实在不愿去跟他们一起斗的死不死活不活了。” 他顿了顿,又说,“一个人想要活的舒服点,最好不要去想那些权势,最好看得淡一些,而且越淡越好。” 这句话叶孤云承认,无论谁心里的野心太多,活的一定会很累。 唐猛将叶孤云送出去,就指了指林子尽头,又说,“林子尽头就是你该去的地方,那里不但有唐邪,也有他精心准备的二十四魔手。” “二十四魔手?” “那才是厉害的角色。”唐猛又解释着,“那是唐邪特别训练出来猎杀唐正的杀手。” “可惜唐正并没有死了?” “是的。”唐猛又说,“可惜他回来的机会已不多了。” “哦?” “因为唐正现在唐门内的势力几乎没有了。”唐猛又说,“绝代双剑若是能将他们杀了,唐正才有回来的机会。” 叶孤云怔了怔,又说,“唐正执掌唐门已有多年,其间的势力,也许不是你所能想到的。” “也许是的。”唐猛暗暗笑了笑,又说,“他们死不死活不活,我一点也不想关心。” 叶孤云叹息。 他对这人已升起一抹敬意,因为这人对权力对金钱已看得很淡,这么聪明的人本不该看的这么淡的,因为显得很堕落。 林叶飘动,秋风中萧索、寂寞之色更浓。 小径上安静而无声,走在上面极为舒适,唐猛就矗立在林叶间为他践行。 他说,“无论唐邪杀了唐正,还是唐正杀了唐邪,我都不想参与其中。” “为什么?” “因为唐门流的血已够多了,实在不该继续流下去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叶孤云不愿跟这种人多说话,因为多说也没有用,这种安于现状的人,绝不会出手帮唐正,更不会帮唐邪。 林叶飘动更急,他的思路却更加混乱。 他想到的是唐邪,唐邪必定在那里布下了二十四魔手,等着自己过去,然后逼自己拿出归西剑谱跟灾星剑。 唐正呢? 他现在是不是已伏在暗处,等自己对唐邪出手,然后他等到最正确的机会对唐邪出手?将唐邪击杀! 这的确是好计划好计谋。 想到了这里,叶孤云忽然恨唐正,因为唐正利用绝代双剑去跟唐邪及高手决斗,然后自己去利用其间的搏斗,取得自己想要的势力。 小径很昏暗,夜色渐渐已降临。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天地间寂寞之色更浓。 风已停,连风都仿佛被这种寂寞所淹没、淹死。 河面上水波渐渐消失,四处一片死寂,死寂的令人作呕、崩溃。 江湖中漂泊的无根浪子,遇到这样的夜色,都会难以入眠,在夜色痴痴发怔发疯。 白云就在发怔。 童颜凝视着岸边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又说,“你看这夜色是不是很不错?” “这个天气适合喝酒,适合发疯。”他说出这句话,自己是不是也承受不了这其间的寂寞? “你错了。”童颜解释着,“这个天色也适合杀人,特别适合杀唐邪。” “哦?” “唐邪的势力虽然很可怕,但是他们一直守着你,就会紧张。”童颜又解释着,“无论什么人一直紧张,一直紧张下去,都会疲倦的,甚至厌恶厌烦。” 白云点头承认这一点。 一个人若是不停的紧张,时刻得不到放松,非但令人厌恶,甚至会发疯、奔溃。 他暗暗叹息,但是他们无论怎么发疯,就算真的已是疯子,出手都极为可怕的。 弯曲而破碎的桥面,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妖魔的舌头,说不出的诡秘不已。 没有灯光。 “他们为什么不点燃灯?” “因为灯光有利别人,不利自己。”童颜笑了笑,又解释着,“他们看不见别人,但别人却能看到他们,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白云点头承认。 叶孤云在夜色里慢慢靠近的时候,发现这里面居然有很多机关,他绕过机关踩着林叶,才到了河边伏在一棵树后。 河面的桥已破碎,叶孤云知道这一定是白云跟唐雨拼命时留下的。 那间小屋里亮起了灯火,虽然并不是很明亮,却依稀可以看到白云跟童颜。 叶孤云笑了,见到白云在里面,他的心在此刻已得到了平息。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碰到了什么铁器。 一个悬挂在林叶间的铁器,只是轻轻的动了一下而已,周围顿时有了反应,林叶间骤然变得发亮如白昼。 这竟是机关! 叶孤云身子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掠起,翻身一纵,四五道破空声爆射而出,不偏不移定入他脚下的大地上。 好惊险的暗器!好歹毒的陷阱! 他的身子飘动间,已有十几个人骤然飘了起来,叶孤云挥剑,剑光飘动间,叮叮叮......,一连串作响,四周人影飘动更多,叶孤云几乎要无法抵挡住了,实在太快实在太多了,同时也实在太急了。 他感觉自己即将要死翘翘了。 没有人能抵挡着这么多暗器高手的攻击,江湖中能抵挡住这么凶猛、迅疾的暗器的人也许还未生出来,叶孤云也不能。 就在他意识到死亡也准备死亡的那一刻,忽然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抓活的。” 这人极为愉快极为得意,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阴邪而淫狠之色。 “唐邪!”叶孤云记得这种声音,他对朋友的声音也许记得不清楚,但对仇敌却记得很清楚。 这也是剑客的习惯,没有这种习惯的剑客,通常都死的很快。 声音顿起,暗器顿消,人影并未离去,每一个人掌中顿时多出一口剑,出鞘剑! 叶孤云飞身掠起,孤云般掠到河面上,落到一块浮木上。 一阵衣诀飘动,他脚下刚站稳,身边顿时矗立十几条人影,他们脚下并没有浮木,竟踩在水面上。 剑尖斜指叶孤云的躯体,每个人的眼睛都已发亮,最亮的还是岸上的那人。 唐邪! 他邪邪的笑了笑,忽然说,“久候叶先生多时了。” “哦?” 小楼里一人一剑掠起,白云般骤然射了过来,落到叶孤云边上。 “白云!” 白云笑了,“正是。” 他笑了笑,又说,“你再不来,我就要将唐门高手杀光了。” 叶孤云苦笑,“也许只剩下他一个了。” “哦?”白云不明白,等叶孤云解释着。 叶孤云吐出口气,久久又说,“唐猛不会出手,神踪小唐也许并不在这里。” “为什么?你见过他们了?” 叶孤云点头,又解释着,“唐猛不好权势,更不好女色,他现在只想跟自己的媳妇太太平平过日子。” “那神踪小唐不在这里?” “他绝不在这里,因为神游不定,居无定所,死在哪里都不会有人知道。”叶孤云叹息,久久又说,“神踪小唐并未参与唐门高手造反。” 白云笑了笑,“原来你的消息来得并不慢。” 叶孤云也笑了。 他们都笑而不语,握剑背靠背矗立着,已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他们对彼此此刻又有了更多的了解与尊敬,因为他们已彻底心灵相通。 白云忽然不笑了,他沉下脸,忽然说,“这些人并不是容易对付的,也许我们绝代双剑也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是的。”叶孤云也沉下了脸,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脸色变了,他说,“没有人能从唐邪训练出的二十四魔手下逃过。” “二十四魔手?”白云吃惊。 他吃惊的是江湖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字号,更没有出现过这群人。 “这本是对付唐门门主唐正的杀招,现在去用来对付我们了。”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说,“这件事也许连唐邪自己都没有想到。” 唐邪冷笑,“没错,这的确是用来对付唐正的,用来对付你们,实在是可惜了。” 白云目光死死盯了一下唐邪,又忽然冷笑一声,“唐正就在二十四魔手下重伤逃走的?” “没错,他的确逃得很快。”唐邪脸颊上现出惋惜之色,他说,“可惜他逃的很快。” “不是他逃的很快,而是你们根本就想不到他会逃得掉。”叶孤云又说,“他逃走了以后,你一定找不到的。” 唐邪目光闪动,忽然说,“为什么?” “因为唐正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知道自己需要一个退路。”叶孤云冷笑,久久又接着说,“这也许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唐邪咬牙,嘴角根根肌肉剧烈清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说,“我想到了这一点。” “哦?”叶孤云讥笑,“那你还想到了什么?” “我想到他一定早就在提防别人,而且很早就开始注意我们了。”唐邪眼中已有懊悔之色,他说,“我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他当时脚下有机关,而且一下去,就立刻消失不见了,所以......。”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看打开下面的通道,唐正早已消失不见了,是不是?” “是的。”唐邪脸颊上已有怨恨之色,他恨的也许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整个计划彻底陷入僵局,他喘息着又咬牙嘶叫,“只恨我为什么要抓活口?否则他早就死翘翘了。” 等到他恨意渐渐平息,叶孤云才说,“你后悔的也许已太迟了,是不是?” “还不迟。”唐邪忽然出奇的稳定,脸色又变得阴邪而淫狠,久久他又说,“他的基业已在我手中,他不在唐门,这里我就是天,只要我高兴的话......。” “你高兴的话会怎么样?” 唐邪邪邪大笑着,又说,“我高兴的话,明天叫这里汤门,也没有人能反对的。” 叶孤云居然也大笑了。 他笑了唐邪就忽然笑不出了,唐邪的笑意仿佛被他活活笑死了,唐邪脸颊上竟已没有一丝笑意。 “被我手下二十四魔手困住的人,还没有第二个全身而退的。”他咬牙冷冷又说,“你没有理由笑的。” 叶孤云笑意渐渐平息,“可我笑了,我也觉得很有趣。” “你为什么要笑?”唐邪的手忽然握紧,“你信不信我能立刻将你们宰了?” “我不信。”叶孤云冷笑,“因为你还不够笨,知道自己的势力该用在什么地方?” 他不让唐邪说话,又继续说,“这就好比是小媳妇过日子,钱得花在刀刃上,你绝不会将势力浪费在我们身上。” “哦?”唐邪的手已沁出冷汗。 他说着话的时候,脸颊上的恨意却更深,他恨的也许不是叶孤云,更不是自己,而是恨那句话,他说的话的确没错,这股实力的确不能用在他们身上。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三章 落败 夜色更深,没有风,天地间凉意极为凝重。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你绝不会使用这股力量对付我们的,我相信你还没笨到家。” “为什么?”唐邪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你没看到唐正一天,你就得准备着他卷土重来,是不是?”叶孤云依然在讥笑,笑的唐邪脸颊上肌肉都已轻颤。 这句话无疑已击中了唐邪的要害,也许并不能令他奔溃,却已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唐邪喘息,他四处看了看,目中竟飘起一抹恐惧之色。 不远处一盏灯笼忽然跌落,在小径上燃着,周围没有人,也没有鬼。 叶孤云笑的更加愉快更加讥诮,他知道这个时候笑一下,唐邪一定更惊慌,惊慌而恐惧,他只是笑,并不说话。 这个时候说出的话,无疑没有对方想的更有效果了。 “你笑什么?”唐邪神情已不稳定,在夜色里看来,仿佛像被野鬼惊吓到。 叶孤云久久才说,“我在想一件事情,觉得有趣极了,你想不想听听?” 唐邪点头,立刻沉声说,“你说,我听着。” “我觉得现在的唐门六大高手对唐正威胁,是不是已很小?”叶孤云笑意不变,又说,“其实我还有些秘密想告诉你的。” 唐邪额角已有冷汗,他并没有擦,因为他没有心情去擦,一个人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时刻,绝不会有心思想去擦汗的。 他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叶孤云继续说下去。 叶孤云没有说话,只是在冷笑,笑的令人的心都发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唐邪实在忍受不了,他忽然说,“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你想听听?” 唐邪不语。 绝代双剑说出来的话,仿佛总是有道理的,而且听的人绝不会少,特别是现在的唐邪,他想听的已想的发疯,想的崩溃。 叶孤云点头,接着说,“现在唐门里对唐正造成威胁的还有谁?” 唐邪眨了眨眼,忽然说,“也许只有我了。” “你错了。”叶孤云笑了笑,解释着,“你对他还没有一点威胁,只有围住绝代双剑的二十四魔手才能威胁到唐正。” “他逃走时,身边没有人。”唐邪的声音已打颤,又说,“里面的势力已被我清除,这里已在我的执掌之中。” 叶孤云又笑了,忽然淡淡的说,“你又错了。” “我哪里错了?”唐邪不信,眼睛却闪烁更急。 “一个执掌唐门多年的唐门门主,如果没有一点势力,没有一点反制你们的法子,岂非也说不过去?” 这个时候,不远处灯笼又掉了一个,在地上燃着了。 唐邪瞧着燃烧的灯笼,“你很了解他?” “我并不认识他,也没见过他,但我却了解他,你相不相信?”叶孤云不笑了,他不笑的时候,眼眸里竟已露出哀伤之色。 “我相信你。”唐邪吐出口气,“你知道他现在做点什么?” “我只知道他现在绝不会闲着,见到你用二十四魔手用来对付我们,他一定高兴的要命。”叶孤云眨了眨眼,忽然又说,“他说不定已准备好来对付你了。” “你看到他了?”唐邪目光到处搜索着。 四处没有别的人,也没有别的鬼,一盏灯笼又无声无息的落下,仿佛是被看不见的野鬼摘下来的。 叶孤云苦笑,“你不用看了。” “哦?” 唐邪虽然在看着他,心却不知飘到何处了。 叶孤云忽然说,“其实我还有个秘密告诉你的,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你说,我想听。”唐邪又说,“最好将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我很乐意听听。” 叶孤云点头,又笑了,他知道自己笑的特别多,也知道唐邪一定小不出了,他凝视着唐邪复杂而慌乱的神情,暗暗发笑。 他知道今天活着离开的机会并不大,几乎没有,除非有奇迹发生。 绝代双剑背靠背的站着,他们同时都已感觉到对方背脊湿透,感觉到彼此都在忍受着巨大压力。 也许他们是江湖中独一无二的绝代双剑,才没有奔溃、发疯。 叶孤云淡淡的说着,“我跟白云过来,其实是唐正精心设计的一个局,你信不信?” 唐邪不信,摇摇头忽然说,“你有什么依据?” 叶孤云没有说话,只是瞧了瞧小屋里的童颜神医,她的神情很紧张很惧怕,正掌灯远眺着,一双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他们。 “他是童颜神医,来吊祭唐虚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一定看不出来,是不是?”叶孤云笑了笑,又说,“你一定认为她跟唐虚有交情,才来的。” “难道不是?” 叶孤云摇摇头,“你错了。” 唐邪愣了愣,“那你知道他来做什么的?” “她其实是唐正的朋友,也是这个局里面最重要的人。”叶孤云又解释着,“就是她与唐虚合作,将我们带过来的。” 唐邪的神情已扭曲。 这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耳光,掴的他似已要奔溃。 他在这个时候,似已看清了很多事情,也猜到了唐正的用心。 只要绝代双剑进入唐门,必会跟唐门高手交手,而且一定杀不死绝代双剑,江湖中能将绝代双剑杀死的人,也许还未出生。 唐邪忽然懊悔的要命,他不该贪心那归西剑谱跟灾星剑的,因为这两样东西非但能令唐门受到重创,也必定给了唐正一个翻身的最好机会。 唐门七大高手已不会在帮他,唐猛绝不会帮他,因为唐猛情愿去摸媳妇的屁股,也不愿来拼命的,神踪小唐更不会帮的,因为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死没死都没有人知道。 他静静的想着,不知不觉间,他背脊竟被冷汗湿透。 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势力已全部用在对付绝代双剑,那唐正是不是该出现将他击溃? 四处依然没有人,也没有鬼,但是悬挂着的灯笼忽然滑落,落到地上忽然燃烧起来。 唐邪忽然说,“我的确不该对灾星剑跟归西剑谱有年头的。” “是的。”叶孤云深深吐出口气,又接着说,“只要你对我们有了邪念,必会消弱自己的势力,那唐正的机会就来了。” 他笑了笑,又说,“你后悔好像也没有用了,因为此刻他小必已有所行动了。” 唐邪纵目四顾,依然没有人,他看不见人,心里却慌的更加剧烈。 悬挂着的灯笼忽然掉了七八盏,落到地上燃着,天地间渐渐极为昏暗而阴森不已。 “你看到了他?”唐邪忽然问了一句,他的心已不稳。 叶孤云摇头,忽然说,“我绝不会看到的,况且他出手绝不会让我们看到的。” 他笑了笑,又说,“对付你这样的人,也许非但不能让你看到,而且很快。” “有多快?”唐邪的眼角已跳动。 他记得小时候跳过一次,那一次几乎被林木里的狼群吃掉,逃出来时他几乎已是死人。 这一次比上一次跳动的更快。 叶孤云瞧着他的眼睛,慢慢的说,“快到你看不见,如果你看到了,那你就完蛋了。” 唐邪点头。 这个时候灯笼滑落的更多,他边上已剩下两盏灯笼。 二十四魔手紧紧围着绝代双剑,丝毫没有放松,他们看起来比绝代双剑紧张很多。 天地间极为冰冷极为沉闷,叶孤云瞧了瞧远方那片林叶,仿佛在起伏,又仿佛没有起伏。 他忽然说,“你想想唐正现在该做点什么?” 唐邪摇头,他的脑子一片混乱,刚开始去想一件事的时候,就忽然被中断,“我不知道他该做点什么。” “那你想不想知道他现在该做点什么?” 唐邪眨了眨眼,忽然说,“有何高见?” “他现在已快过来了,现在一定将唐门里你的势力全部清除掉,然后过来找你。”叶孤云叹息,久久又接着说,“你一定不会相信的。” 唐邪沉默。 他现在沉默而恐惧,叶孤云说的没错,他自己在这里,那么其他的地方必定空虚,别的地方一定很容易被击溃。 灯笼又已落下,天地间已剩下一盏灯笼,也是靠他最近的一盏。 他的脸在灯光下看来,苍白的像是涂了一层面粉,白得像是恶鬼。 叶孤云淡淡的说,“他们应该快过来收拾你了。” 唐邪冷冷笑了笑,忽然说,“我不信。” 叶孤云叹息,“我没有必要骗你,你们的确快完蛋了。” 他笑了笑又说,“从我们过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会失败,这也许就是你的结局。” 他看了看远方林木中,又接着说,“我若是唐正,也会在这么做的。” “怎么做?” “当然先将唐门里你的势力先干掉,然后过来找你,现在应该来了。”他笑着,也在等着。 他并不知道唐正会不会过来,他只希望唐邪带着二十四魔手离开自己,这才是他想要的,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有活着的机会。 像唐邪这样的人会上当吗?他会不会做出令自己想象不到的事来?会不会让二十四魔手出手? 叶孤云勉强自己镇定。 白云却在暗暗发笑,他没有想到叶孤云竟已用了心机。 唐邪冷笑,忽然说,“我知道了你的心意。” “哦?”叶孤云眨了眨眼,似已不明白他想说的话。 “你想令我分心,想让我们放了你们?是不是?” 叶孤云沉默。 这人果然没有上当,竟已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这人绝不会撤走二十四魔手的。 “我绝不会上你的当。”唐邪神情渐渐变得柔和,又说,“这种主意的确不错,但是我就懒得上当了。” “你不上当,一定会后悔的。”叶孤云叹息,久久又解释着,“因为我已感觉到他来了,也许你还是不会相信。” “那只是你的感觉而已。”唐邪的目光到处看了看,又说,“我会相信你的话,因为我从不相信感觉,只相信眼睛,只要看到才是真实的,看不到的那就是假的。” 叶孤云沉默不语,只是淡淡的笑着。 唐邪冷冷逼视着叶孤云,“我现在只想知道灾星剑跟归西剑谱。” “没有。”叶孤云说的直接而快速。 唐邪冷笑,不在说话。 叶孤云也不在说话。 他的手忽然握紧,白云的手也忽然握紧,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握紧的,因为他们都已嗅到了杀机。 “杀了他们。” 这是唐邪的话,二十四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掌中剑骤然刺出。 也就在同一瞬间,他们忽然下沉,沉入河里。 剑光顿无,剑气顿无。 叶孤云笑了。 白云吐出口气。 童颜慢慢靠了过来,笑了笑,“你们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坏?” 他们没有被吓坏,但是唐邪仿佛已被吓坏,他忽然转身往一个方向奔去。 这个时候河岸上这才有了人影,河面上也有了船。 船上女人美丽的像是仙子,微笑着凝视叶孤云,船上还有一桌小菜,两坛女儿红。 “唐仙!” 唐仙点头,“请。” 叶孤云纵身掠上船上,白云也跟了上去。 小船在河面上无风自动,轻轻的飘动着,童颜并没有喝酒,他只是默默凝视着白云。 她心里是不是也有着别人无法叙说的言语。 “有劳两位前来相助,小仙先干为敬。”唐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着瞧了瞧叶孤云,又瞧了瞧白云。 白云将杯中酒喝掉,但叶孤云却没有,他端起酒杯痴痴的瞧着。 “你在想什么?”唐仙将白云的酒杯满上,就静静的瞧着叶孤云。 “我在想麻烦。” “你有什么麻烦?”唐仙不明白了,他明明已胜利,明明没有死翘翘,为什么会有麻烦。 叶孤云忽然笑了笑,“这下子我们两人都暂时离不开了,想走都走不掉了。” 白云点头同意,“没错,无论谁遇到了杀人如鬼美如仙的唐门唐仙,都会忍不住多留几日的。” 唐仙的脸红了红,“难道你们不愿意?” “也许他们想不愿意都不行。”童颜苦笑,又接着说,“无论谁拒绝唐仙的邀请,都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 白云点头同意。 岸边不知何时已亮起了灯,一个高大而消瘦的人矗立在灯笼畔,四四方方的脸颊上些许倦意,更多的却是欢喜。 他正瞧着叶孤云,叶孤云也在瞧着他。 童颜笑了笑,“那就是唐正,唐门的门主。” 叶孤云点头,久久才露出笑意。 童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说,“你一定想到了唐正会在那个时候出手,将唐邪势力击溃?” 叶孤云叹息,“我只知道在那个时候唐正出手,才是最正确的机会。” 童颜点头。 “那个时候唐虚全部势力都已在这附近,其它地方必会空虚。”说话的是白云,他吃了几口小菜,脸色变得开朗了很多,“此刻唐门里唐邪的势力,必定已不在了。” “小必是的。” “唐邪会不会逃走?会不会逃到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然后等待机会出手?” 童颜沉思久久,又说,“他应该会落到唐刑手里?因为实在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唐仙只是摇摇头,笑而不语。 提到唐刑,叶孤云的心隐隐轻颤。 想到了那种令人发疯崩溃的眼色,想到了他杀人的动作,那种极为简单极为粗暴极为快速极为有效杀人法子,那么纯熟那么老练,实在是平生未见的。 叶孤云重重吐出口气。 唐仙似已看出了他的心事,“你见过唐刑?” 叶孤云久久才点点头,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握紧。 这个人仿佛带着种魔力,唐仙脸上的笑意已僵硬,“他没有跟你拼命?” 叶孤云摇摇头,又说,“他从不离开唐门执法堂?” “是的。”唐仙又解释着,“他是里面的堂主,终年没有人靠近,他也不愿别人靠近。” “靠近就会被他杀了?” 唐仙点头,脸色变得很难看,“你绝不会想到他杀人的样子,有多可怕。” “我看到了。” 唐仙吃惊,“你进去看到他杀人了?” 叶孤云点头,“他杀的是唐门眼线,他杀的好快。” 唐仙怔住,“他没有跟你拼命?” “是的。”叶孤云顿了顿,又说,“他不杀我,也不想杀我这样的人。” “为什么?”唐仙忍不住激灵灵抖了抖。 “他杀的人都是唐门的人,不是唐门的人,他绝不杀的。”叶孤云叹息,“所以他也不杀我。” 唐仙吐出口气。 叶孤云瞧着她那满是恐惧的眼神,柔声说,“你对他好像很惧怕?” “是的。”唐仙将杯中轻颤的酒一饮而尽,才说,“我看到他杀过人,也就看到一次。” “你说说,他是怎么杀人的?” 唐仙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她勉强自己渐渐稳定下来,才说,“三年前我拿着掌门令牌压着十几个叛贼给他杀,只看到他杀过一次。” “他杀人是不是很特别?” 唐仙沉思久久才说,“他杀人好像不把别人当作是人?当作是宣泄的工具,他杀人只是为了宣泄内心的苦闷、寂寞。” “他也许并没有将自己当作是人。”叶孤云叹息又说,“所以他也没有必要将别人当作是人。” 唐仙点头,躯体不由轻颤。 她见到叶孤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并没有满上酒,而是忽然握住他的手。 叶孤云已感觉她内心的恐惧是多么猛烈。 “你有心思?”叶孤云声音更柔,“你说出来听听。”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四章 另一个可怕的人 唐仙沉思了会,才说,“唐门还有一个跟唐刑几乎一样可怕的人。” 叶孤云瞳孔收缩,“是谁?” “唐尸!” 她说到“唐尸”这两个字的时候,脸颊上的肌肉都已在轻颤。 叶孤云点头,忽然说,“他跟唐刑是什么关系?” “他是唐刑的死敌,却是唐邪的知己。”唐仙嘴角已抽动,“唐尸也许会出来找你们的。” 唐仙不让别人说话,自己又解释着,“这次唐邪吃了大亏,是不是绝代双剑造成的?” “是的。” “若不是你们俩,我老头子会不会有机会出手,一举拿下唐门?” 叶孤云沉默。 白云却已笑了,冷笑,“这全是你老子的圈套,将我们算计进来,跟唐邪拼命,消弱对手的势力。” “你说错了。”唐仙笑了,讥笑,“我们是这么想的,但是唐尸却绝不会这么去想。” “他会怎么去想?” “他会将全部的伤害统统怪在你们头上。”唐仙又补充着,“特别他看到唐邪的落魄样子,一定会恨不得将你们撕开来一块一块吃掉。” 白云沉思,久久才说,“唐尸在什么地方?” “葬尸堂。” 白云又在冷笑,“你爹这次利用我们,好像利用的很彻底?” 唐仙苦笑,“因为他老人家还有一份厚礼给你们。” 白云不明白,“什么厚礼?” “是什么厚礼,现在言之太早,总之你们一定会见到的。”唐仙笑了笑,又说,“现在你们也许只有联手对付唐尸了。” 白云点头,“葬尸堂是做什么的?” “死人停放的地方。”唐仙又说,“唐虚就停靠在那里,没有他允许,没有人能将尸骨埋葬。” “连你爹也不能?” “是的。”唐仙又解释着,“执法堂与葬尸堂这两个地方,都是唐门禁地,没有唐门令牌,谁都不能进去,否则的话......。” 白云沉声说,“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就连我爹也救不了的。” 白云讥笑,“你爹这个门主当的好像也不是很舒服。” 唐仙点头,苦笑。 船已靠岸,东方已有曙色,大地渐渐有了生气。 岸上人已离去,河面上残留的血迹已变淡,岸边停着一辆宽大马车,他们在车厢里坐了大约半炷香才停下。 下车时,也是东方红晕最诱人最可爱的时刻。 白云下车就看到了两个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虽然历经多年岁月,但其间的锋芒却没有一丝消退。 脚下的青石崎岖不平,这里的建筑古朴而陈旧,却不失一丝威严、壮丽。 厅堂上只有简单的几张桌椅,摆着一壶茶,边上围着六只茶杯。 唐仙说这是她老子的习惯,不喜欢太奢侈、华丽,他喜欢实用、有效,憎恨多余、浪费。 茶水没有放茶叶,里面只有白开水。 童颜苦笑,“你们家也太抠门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唐仙陪笑着,“下次出去,一定陪各位好好大吃一顿,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令白云吃惊的是这里居然没有守卫,连一个都没有,以暗器冠绝天下的唐门,禁卫竟如此松懈,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唐门门主住的地方?是唐门的总坛? 叶孤云轻轻喝口水,眼中的倦意已消退了很多,他们都已极为疲倦。 童颜喝口水就斜倚在墙壁上睡着了,白云苦笑,心里暗暗怜惜,他将自己衣衫披在她身上,又将她抱起,跟着唐仙七转八转走进一间小屋里,屋里也并不华丽,也不奢侈,却极为简单、实用,床铺很舒适。 唐仙见到白云将童颜放到床铺上,她悄悄的走出去,就将门忽然关上。 白云嘿嘿笑着,“你想做什么?” “我答应过童颜神医一件事。”唐仙痴痴的笑着,又说,“现在终于做到了。” “你答应她什么?” “替她找个好郎君,我现在可是找了个如意郎君给她。”唐仙笑意不变,又说,“现在她做梦也该笑醒了。” 白云苦笑。 唐仙笑声渐渐已远去,白云并未从窗户出去,他也很疲倦,他情愿呆在这里好好休息。 不知不觉间,他倒在床铺边也睡着了,一夜的倦意,令他无心它作。 叶孤云依然在厅堂端端庄庄的坐着,凝视着东方的曙色,似已彻底呆住,等到唐仙过去,他才回过神来,他说,“他们都休息了?” 唐仙握住他的手,笑了笑,“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叶孤云的话刚说出,就被他拉了出去。 他只奇怪唐仙为什么不困,难道她是铁打的,不知到什么叫疲倦? 他们经过的地方赫然是叶孤云走过的地方,唐仙将叶孤云拉到一扇门前,瞧着门庭前那三个漆黑而沉闷的大字。 葬尸堂! 叶孤云重重吐出口气。 “你居然敢来这里?” 唐仙点头,目光凝视着里面的棺材,久久才说,“你想不想进去?” “我为什么要进去?” 唐仙顿了顿,又说,“你不想找唐尸决斗?” 叶孤云摇头,“就算要找他决斗,我也不会现在去。” “为什么?” “因为我实在很疲倦,想的只有睡觉。”叶孤云苦笑,“你难道想过去?” “是的。”唐仙眨了眨眼,又说,“我实在很想看看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跟唐门葬尸堂的堂主唐尸,谁更厉害?” 叶孤云沉默。 这个时候里面已有声音,邪里邪气的叹息声音,“我是走投无路了,只要出去,必死无疑。” 叶孤云听到这声音,身子骤然斜飞一丈,掠进茂密、隐蔽的林叶里,瞧着里面的人。 “是唐邪?” 唐仙笑了,“没错,这里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有难了,当然想到朋友了。” “没错。”唐仙点头承认,又说,“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她顿了顿,又说,“是里面的那个唐尸。” 叶孤云没有说话,目光落到唐尸躯体上,无论谁看到这人的样子,都会大吃一惊。 这人活脱脱的像个尸骨,一个没有血肉的尸骨。 叶孤云面无表情,久久才说,“江湖中所说不假,果然是僵尸。” 唐仙点头承认,“没错,可这只僵尸也许是江湖中最厉害的一只。” “好像是的。” 这个时候,里面又传来了声音,唐尸冷冷看了看唐邪,忽然恶狠狠的说,“那就死吧。” 他忽然一把将唐邪抓起,往棺木里一丢,就盖上盖子,摸起钉子就封住棺木。 唐邪在里面玩命挣扎玩命嘶叫,他还没活够,还不想死的这么快。 唐尸将棺木往院子里一丢,就从棺木堆里摸出个道士超渡亡魂才用的铃铛,围着棺木不停的转圈圈,不停的叫着,“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意令,快点投胎做人,莫要作孽,......。” 他念着咒语的时候,又从墙角摸出个木桶,里面有柳枝,他将柳枝粘着水在棺木上洒着水,然后就说,“普降甘霖,安心去吧,安心去吧......。” 唐邪尖叫,“你在做什么?” 他在里面似已崩溃,似已发疯。 唐仙苦笑,“你看这人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如果他再见不到活人,也许就要疯死了。”叶孤云叹息,淡淡的又说,“他现在看到活人跟看到死人好像没有什么区别了。” 唐仙承认。 “你看他对付唐邪,跟对付死人岂非一样?” 唐仙点头,“他可怕,还是唐刑可怕?” “两个都可怕,而且很发疯。”叶孤云讥笑,他讥笑的是唐仙,唐仙带他过来无非是想杀了唐尸。 唐门里高手如云,可惜却管制不当,所以变成这个局面,七大高手丧失,各大势力无法得到彻底统一。 唐尸将木桶放到一侧,就恶狠狠的笑着,“你刚刚说什么?” 这句话问的似乎迟了点,唐邪在里面已要发疯,听到这句话,他又疯又气,却不得不去忍着,他说,“我在问你做什么?” “当然是送你上西天。”唐尸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他又说,“你等一下就可以归西了,不要着急。” 唐邪咬牙嘶叫,“我......。” 唐尸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安慰着,“不要急,马上就将你往坑里埋一下,我保证你可以死翘翘。” 他越说越激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再怎么急,也得等我将坑挖好,是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就在挖坑,他挖的极为快速而迅疾,他又说,“就快了,所以不要着急,很快就好了。” 他说着说着竟已笑了,他笑的很愉快,将挖坑的铁锹丢到一侧,忽然又说,“恭喜你,你的坑已挖好了,你即将死翘翘了。” 唐邪用头用力撞着棺木,他已要绝望了。 他觉得来这里躲难,实在实在是一件错误,早知自己落到如此田地,倒不如被唐正抓住的好,落个痛快的死法。 唐尸坐在棺木上喘息,不停快速的挖坑,也会疲倦的。 他竟已累了! 他拍了拍棺木,又说,“你不用担心这棺木结不结实,这是我精心打造的,所以就算十个唐邪在里面,也绝对打不开的。” 唐邪已绝望。 这句话仿佛是毒咒,他似已不行了。 唐尸笑了笑,“所以你不必感谢我,等到你投胎长大,记得找我,然后我可以再给你送进棺木。” 唐邪轻轻敲了敲棺木,“我能不能说句话?” “没人拦住你,你为什么不说?”唐尸骑在棺木上,晃了晃,又打了打前面又打了打后面,他那姿势实在像是骑马,他说,“你是不是变傻了?傻得连说话都不会了?” 唐邪苦笑,“那我现在可以说话了?” “是的。”唐尸又说,“你难道是呆子,呆得连说话都要别人教?” 唐邪摸了摸胸口,他的心似已绞痛不已。 他久久才说,“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唐尸点头,忽然一下子掀开棺木,将唐邪一把抓了出来,往屋里一扔,“里面有吃的,你多吃点,别客气。” 唐邪暗暗苦笑,他瞧着桌上那几块发霉、腐臭的馒头,久久忽然倒在墙角呕吐,恨不得将三天所吃的食物统统吐出。 他还未吐完,外面又传来了恶狠狠的声音,“你好了没?” 唐邪挣扎着站起走了过去,他说,“我好了。” 唐尸指了指棺木,“进去吧?” 唐邪茫然凝视棺木,喘息着,“我为什么去棺木里,那里是死人该去的地方。” 他说的是事实,唐尸沉思了会又说,“没错,是死人该去的地方。” 唐邪点头承认。 唐尸忽然掉过头看着唐邪,忽然问了,“那你为什么进去,躺在里面是不是很有趣?” 唐邪苦笑,“绝对很有趣。” 他在苦笑,心里却在刺痛,跟这人在一起发疯好像是迟早的事,他希望那一天来的不要那么快。 唐尸一把竟他提起,恶狠狠的瞧着唐邪,忽然说,“原来你寻我开心,老子非得教训你一下,将你活埋一下。” 唐邪吓得尖叫起来,“我是活人,不能进棺材的。” 唐尸怒意忽然消失,点头同意,“是的,你的确是活人,所以我不能将你活埋,那我怎么教训你?” 唐邪沉默,沉默而惧怕。 阳光绚丽而柔和,连林叶上都染上了柔意。 唐仙勉强控制住自己,她有几次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音,她淡淡的说,“你看这人是不是很有趣?” 叶孤云摇摇头,又说,“他很可怕。” “为什么?” “因为他脑子不正常,活人、死人好像已分不清了,绝不会有趣。” 唐仙眨了眨眼,又说,“你看他怎么对付唐邪?” “我猜不到。”叶孤云叹息,又解释着,“我的脑子很正常,所以无法猜到不正常的脑子想什么。” 唐仙笑了笑,又说,“我到能猜一猜,也许......。”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沉声说,“你千万不要去猜他的想法,因为你绝对无法猜到的。” “为什么?”唐仙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心里却很不服气。 这也许是女人的天性,越是被说做不到,越是会不服气的去作一作,就算做不到自己也会做一做的。 “因为脑子正常的人在他眼里,就跟猪一样,也许连猪都不如。” 唐仙笑不出了,“你好像很了解他?” 叶孤云摇头,淡淡的说,“就因为我不了解他,才知道这一点。” “我跟你打赌,你敢不敢?”唐仙竟已板起脸来,她似乎不是很高兴。 叶孤云瞧了瞧唐仙的脸颊,久久才点头,“你要怎么赌?” “我猜到他想做什么,你就......。”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已在往上翻,她还没有想到自己想得到什么。 “我就怎么样?”叶孤云已讥笑。 他知道自己无法猜到唐尸的想法,唐仙更没法子猜到的,那种不正常人的思想,也许只有不正常的人才能猜到。 “你就随便我怎么样。”唐仙笑的很得意。 叶孤云点点头,又说,“那你猜不到就怎样?” “那就随便你怎么样。”唐仙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 叶孤云点头,脸颊上讥诮之色更浓,“你猜吧。” 唐仙点头,沉思久久才说,“我想唐尸一定将唐邪吊起来打屁股。” 她似已很有把握,对此已充满了信心。 叶孤云叹息,不再说话了,他的目光又落到院子里。 棺材边上的坑已挖好,棺材就在边上,人并未死翘翘,不是死人绝不该埋掉,唐尸思索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笑了。 他笑的样子绝不会好看,唐邪的脸已扭曲,他说,“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是的。”唐尸得意的笑着,目光不停在唐邪躯体上晃动着。 唐邪的心似已落入冰冷彻骨的寒潭里,他很明白这种人,却绝不会明白这种人想做什么,天底下也许没有人能摸清他的思想。 他知道唐尸无论要做什么,都是一种痛苦折磨,也许比躺在棺材里等着活埋更痛苦。 只见唐尸恶狠狠的笑了笑,又指了指棺材,淡淡的说,“你先跪下在说。” 唐邪果然跪下。 他不愿更不敢跟头脑不正常的人反抗,所以乖乖很听话的跪在棺木前,就像面对他老子的墓碑,竟已充满了敬仰之色。 “很好。”唐尸又说,“那你可以说了。” 唐邪顿了顿,又说,“说什么?” “当然是叫爹爹。”唐尸忽然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又说,“快叫,叫慢了,你就倒霉了。” 唐邪想都没想,直接叫了起来。 在江湖中活着,也许真的很不容易,有时也会做很多自己不愿做也不想做的事,可是却不得不做。 唐尸忽然又踹了一脚,又说,“该换了。” 唐邪忽然改口叫了娘亲,他叫的仿佛更痛苦伤心,他看起来很伤心,但肚子里的心却事怨恨、怨毒的,其实他恨不得将唐尸活活咬死,咬死一百次。 唐仙吃惊住了。 她的确没有猜到,没有人能猜到的,这种疯子脑子里的想法,也许只有疯子才能了解到,正常的人非但无法了解,更无法猜测。 叶孤云笑了,冷笑。 唐仙久久叹息,慢慢的说着,“我输了。” 叶孤云点头,又说,“你说随便怎么样都行的?” “是的。”唐仙咬牙,脸颊上竟已飘起一抹羞红。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另一个坑 叶孤云瞧着唐仙脸颊上的羞红,胃部不停抽动,久久他忽然说,“我随便你都行?” 唐仙点点头,然后就沉默。 一个女人若是想抓住男人的心,就一定要学会沉默,有效的沉默,往往比巧妙语言更有效,特别是沉默时眼波释放出期待、寂寞的神色,男人见到就算不去犯罪也会想着如何去犯罪,抵制住这种魅力的男人还不多。 所以懂得如何沉默的女人,还不怕找不到婆家。 叶孤云笑了,他笑着指了指唐尸,又说,“你去瞧瞧他屋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唐仙像是被人踹了一脚,脸色竟已惨变。 “你说过随便我怎么样都行的?” 唐仙点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一个女人受到别人欺负的时刻,脸色绝不会好看的,她也不例外。 叶孤云叹息,“我们该回去了。” 唐仙咬牙,忽然用力一推,叶孤云的身子失去控制,重重摔在葬尸堂里,在江湖中行走的女人,力气好像都不坏。 唐邪见到叶孤云,仿佛是见了鬼一样。 身子掠起,身形闪动间,十几道寒光骤然爆射而出,疾打叶孤云躯体。 叶孤云没有动,似已懒得去动,因为他已看到唐尸已出手。 突听夺夺夺......一连串巨响,十几道寒光定入棺木上,而唐邪的人竟已活活被唐尸抓住了。 唐尸抓住唐邪,就像抓住一个玩具,说不出的疼惜而孽爱,生怕弄坏了似的。 叶孤云吃惊的瞧着唐尸,肚子里的心暗暗发苦。 唐尸跟唐刑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唐刑脑子是正常过度那种人,而唐尸脑子却是不正常过度的那种人。 这两人几乎是同样可怕也同样危险的。 叶孤云挣扎着起来,并未看一眼唐仙那片林叶,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瞧着唐尸在玩弄着唐邪,他玩弄的愉快而满足。 无论谁见到他玩弄唐邪,都会联想到宝宝玩弄狗狗。 他竟不将唐邪当作是人! 这实在是一件可笑却又偏偏极为可怕的一件事。 他看得出唐邪此刻一定忍受着种无法形容的痛苦折磨,这种事并不用去体会也可以想得明白。 叶孤云暗暗叹息,一代几乎将唐门占为己有的枭雄,竟已变成脑子不正常人的玩物!这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 唐尸没有瞧一眼叶孤云,忽然说,“我现在很高兴,你快点走。” 叶孤云点头。 他点头就往外面走去,突听唐邪大叫停下。 叶孤云停下,他转过身瞧着唐邪,淡淡的说,“贵干?” 唐邪的脸竟已被唐尸坐在屁股下,疼的他整个身子都已在剧烈轻颤。 他挣扎着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不怕他将你宰了?” “我为什么要怕?”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他对我并没有兴趣,他对你却感兴趣,所以怕的人应该是你。” 唐邪笑了,笑的眼泪从脸颊流出,他淡淡的说,“你难道是来看我笑话的?” “不是。”叶孤云暗暗叹息,又说,“我来这里,不是来干什么的。” 唐邪不明白,所以问着,“你难道有别的用意?” 叶孤云点头,久久才说,“我来的用意只有一个。” 他不让唐邪说话,自己立刻就说,“我来看看你倒霉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爱?” 唐邪忽然睁大眼睛,直愣愣盯着叶孤云看了看,然后就不动了。 他的身子竟已停止挣扎,停止抖动。 一代枭雄竟已被活活气的晕眩过去! 叶孤云暗暗叹息,转过身外面走,就在他靠近大门的时刻,后面忽然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叫声。 “你竟已死了!” 叶孤云没有转过身,继续往前面走,他不愿跟一个神经病呆在一起,更不愿杀死这个不正常的人。 唐刑在别人看来,也许是疯子,但在别人看来,依然算作是人,但是唐尸呢? 这人也许连人都不算是,没有人该有的那种思想,没有人该有的行为。 叶孤云心里不由暗暗庆幸,这人并不是自己的对手,自己也不用去杀他,虽然唐仙很想他杀了唐尸。 就在他暗暗庆幸的那一刻,后面忽然传来凄凉而悲伤的痛叫声,“你站住。” 叶孤云站住,额角冷汗已滑落。 “你转过身来看看。” 唐尸说转过身,叶孤云就转过身,然后他吃惊住了。 唐邪竟已被他抱在怀里,就站在他不远处,他说,“他死了。” “我看出来了。” 唐尸目光露出怨恨、怨毒之色,“他被你害死的?” “是的。”叶孤云笑了笑,“那你打算做点什么?是不是要将我宰了?” “是的。”唐尸慢慢将唐邪放下,然后就盯着叶孤云,忽然说,“你想怎么个死法?” “我可以选择?” “我有三十六种死法。”唐尸恶狠狠的笑了笑,又说,“其中慢死有十七种,快死有十九种。” 叶孤云点头,讥笑,“有人说你是猪头,不知你知不知道?” 唐尸顿了顿,忽然说,“谁?” 叶孤云不在说话,目光落到唐邪身上。 “是他?”唐尸的手指了指唐邪,目光又变得怨恨不已。 叶孤云依然不语,只是轻轻点点头而已。 “死人绝不会说话的,他更不会,分明是你......。”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淡淡的说,“唐邪还没死,他只是在骗你,他心里却在说你是猪头、浑蛋、恶棍、流氓、......。” 他说到最后的时候,连他自己都已笑了。 唐尸却已要气爆了,他虽然脑子不正常,但是却有自尊,这是叶孤云想不到的。 他瞧了一眼,就一脚飞出,唐邪骤然撞向墙壁,软软从墙壁滑落,烂泥般落在地上,叶孤云已看出唐邪在拼命忍受着剧痛,忍受剧痛也是一种学问,没有学过的人,是绝不会了解里面的酸楚与折磨。 “他是个死人,你骗我?”唐尸不在看唐邪一眼,目光又落到叶孤云身子上。 “我没骗你。”叶孤云讥笑,“他的确是个活人,只是他将你当成傻瓜来骗,而你却不知道而已。” “哦?” “你不信?”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忽然说,“我可以让他动一下给你看看。” 唐尸点头同意,“那你来试一试。” 叶孤云不在说话,走到唐邪跟前,用铁锹在他脚底板上轻轻滑动了下。 唐邪的身子不由激灵灵抖了抖,他忽然坐了起来。 叶孤云不在看他一眼,这种人的嘴脸还是不要看的好,看的越少越好,因为看多了也会令人呕吐的。 唐尸的目光落到唐邪身子上,忽然大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没死,那就好极了。” 就在他握住唐邪,把玩着唐邪的时候,叶孤云悄悄的走开了。 他走出去后,就面向阳光,重重的伸了个懒腰,直到此时,他才感觉到自己已有疲倦之色,实在想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了。 唐仙吃惊的盯着叶孤云,盯着他掌中剑。 剑未滴血! 叶孤云没有跟唐尸拼命,所以他还站在这里。 唐仙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叶孤云落下的时候,她的身子也跟着落下,躲到外面那株古树后面。 她绝不会将自己隐藏位置暴露给别的人。 唐仙走过去握住叶孤云的手,笑了笑才说,“想不到你居然那么难对付,连唐尸也对付不了你。” 叶孤云苦笑,“不是我难对付,而是我运气好。” “运气好的人,身手大多都不错,而且脑子都很聪明。”唐仙笑了,却笑的些许羡慕,她又说,“而且这类的人胆子好像比大多数人都要大点。” “哦?” “当然是的。”唐仙柔柔拉住叶孤云往前面走,瞧见有人经过吃惊的看着她,她非但不介意,反而显得很愉快、得意。 叶孤云打了个呵欠。 唐仙轻轻敲了她一下,嬉笑着,“想不到不居然这么困,大白天的这么困也许并不是好事。” “为什么?”叶孤云顿了顿,又说,“这大白天的,是不是也会发生奇奇怪怪的事?” 唐仙显得很苦恼,久久才说,“也许会的。” “哦?”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比如说......。” “比如说有人在你睡的正香时,忽然出手要杀你。”唐仙忽然盯着叶孤云脸颊上神色,对此好像很满意,她又说,“所以你绝不会舒服的。” 叶孤云不明白,也懒得明白。 他只知道自己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现在好像又落到另一个坑里,这个坑似乎比前一个坑更凶险。 他忽然凝视着唐仙,想看清楚这女人眼眸里是不是住着个妖魔,杀人不眨眼的妖魔,因为她的行为,实在令人心碎,令人不得不怀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悄悄吐出口气,这女人眼里只有楚楚可怜的痛苦、悲伤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 “你在怀疑我?”唐仙眼中竟已露出悲伤之色,她说,“我知道你一定怀疑我的,所以我一定要解释一下。” “我等着你解释。” “我将你带来看唐尸,又将你推下去,是希望你能杀了他。”唐仙又说,“只要唐尸不死,我们唐门就不能杀了唐邪。” 叶孤云不明白,“唐门为什么不能杀唐尸?” 他忽然直接问出为什么不能杀唐尸,并不是问杀唐邪,因为他明白一点,想杀唐邪必要杀唐尸。 唐仙顿了顿,又说,“因为唐门有过免死令,一个是唐刑,一个是唐尸,这两人是唐门所不能杀的。” 叶孤云点头。 他已明白了唐仙的苦心,他希望绝代双剑介入唐门将这两人杀了。 唐仙又说,“其实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你绝不会明白的。”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又接着说,“唐邪势力虽然被消除,但是唐门内部还有他的余党,那些人才是他的根基。” 叶孤云沉默。 他忽然想带着白云赶快离开这个坑,因为这里已不是绝代双剑所能呆得地方了,他已感觉这里渐渐变的很凶险,这里的人随时都会出手对付他们,当然会利用他们去杀别的人。 这是唐门内部的家事,绝代双剑绝不应该卷入其中的。 叶孤云淡淡的说,“所以唐邪才没有逃的远,他还想东山再起?” “是的。”唐仙笑了,“而且很容易成功拿下唐门,我爹爹绝对无法对付看不见的余党。” 叶孤云眼中已有厌恶、厌倦之色。 唐仙脸色变了变,又说,“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帮我们的,但是你们非得出手不可。” “为什么?” 唐仙淡淡的说,“记得上次提到媚娘尸骨的事?” 这句话仿佛是根尖锐而冰冷的钉子,疼得叶孤云躯体都已不停抽动,他转过身瞳孔收缩,忽然说,“又发生什么事了?” 这人顷刻间忽然有了变化,变得像是只吃人的野兽。 “你等我给你解释。”唐仙松开他的手,激灵灵往后面退了两步,又说,“唐虚落入唐邪手里,我们就知道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她喘息着,她说话的声音竟已轻颤,“他们不是人,竟将媚娘的尸骨带走了。” 叶孤云沉默,沉默而愤怒。 唐邪慢慢靠向他,又接着说,“所以你想不出手,也不行了。” 她说的没错,他决没有逃避的机会,他们又一次成功的卷入另一个坑里。 唐仙脸色变得哀伤起来,又说,“白云的宝贝儿子跟那个小苹果好像也落入他们的手中。” 叶孤云愣住。 他的手忽然握紧,指甲渐渐刺进肉里,鲜血从手缝间流出。 唐仙暗暗怜惜,又说,“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是......。”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但是我们还得去替你杀唐邪?是不是?” “是的。”唐仙目光正视着叶孤云的眼睛,又说,“只要将唐尸杀了,就一定可以将唐邪杀了,只要唐邪死了,那么他下面看不见的势力必会瓦解。” “到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将尸骨还回去?” “是的。”唐仙笑了笑,“看来我们又要做好拼命的准备了。” 叶孤云不语。 他忽然转过身往回走,他的记性并不坏,很快就到了那里,唐仙将他引进一间打扫的很干净很舒适的屋子,床铺已铺好。 唐仙将门关上,将门栓插好,就静静的坐在床铺畔。 她的样子仿佛是娇弱而寂寞的小媳妇,等着丈夫给于人生最大快乐最大幸福。 叶孤云并不是呆子,他当然明白她的用心,更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一个女人在寂寞、空虚的时候,所想出的事,也许并不是和蔼可亲的,也许是饿狼般凶狠、可怕的。 她现在静静坐在那里,但是在叶孤云眼里,简直比十只饿狼还要凶猛、残酷。 他并不怕这样的女人,换作是平时,他非但不会惧怕,而且也不会客气,面对这种女人的诱惑,简直是一种羞辱。 叶孤云静静的坐在桌畔喝茶,不停的喝,他仿佛想将心里的苦闷与酸楚统统冲掉。 唐仙转过身,静静的瞧着叶孤云,久久才说,“你难道不需要休息?只需要喝茶?” 叶孤云沉默。 唐仙笑了,她笑的天仙般美丽而动人,当然也很勾魂的。 她笑着慢慢贴向叶孤云,柔声说,“我是女人,并不是母老虎,你不必担心的。” 叶孤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忽然将唐仙抱起往床铺走去。 唐仙笑了,笑的得意、兴奋而又刺激不语,连呼吸都已不稳,她已彻底放松,彻底等待着。 甚至她的躯体都变得说不出的柔软而轻颤。 叶孤云几乎要吐出。 他赶紧将她往床铺上一丢,自己转身箭一般射了出去,箭垛就是那片柔软的草地上,他伏在上面不停呕吐。 目光若是能杀人,叶孤云至少已死上十次! 唐仙转过身瞧着他从窗户射出,躯体忽然变得僵硬、发冷,情欲已死,她的心忽然变得刺痛而悲哀。 一个女人被男人拒绝,是不是一件极为残酷而恶毒的事?这女人受到这样的打击,是不是会变得残酷而恶毒? 阳光热力渐渐剧烈,她的身子依然冰冷、僵硬不已,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有了反应。 这似已被这种打击打得无法动弹。 她悄悄的坐到桌畔,大口的喝着茶,然后将茶壶高高举起,往发丝倒着,滚烫的茶水顺着发丝往下流淌,她并未闭上眼睛。 她丝毫没有感到痛苦,反而有种莫名的刺激。 一个人的心若在忍受着痛苦折磨,几近崩溃的时候,是不是很需要折磨自己的躯体,因为折磨躯体的同时,心里的痛苦才会减轻些许。 茶壶已空,唐仙轻轻将窗户打开的更大些,让阳光照进来更多些。 她就躺在那片被阳光照射到的墙角。 白云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就看到童颜静静凝视着他,她眼中竟也带着那种久经寂寞、空虚折磨的火焰,甚至连鼻尖都已沁出了汗水。 她见到白云醒来,就勉强自己恢复镇定,她说,“你醒了?” 白云轻轻咳了咳,苦笑着,“我也没想到居然......。” “看你睡得那么香,我都羡慕了。” “哦?” “你睡的香,也很有趣。”童颜笑了笑,又接着说,“我还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人呢。” 白云苦笑不已。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六章 易容术 桌上的茶水已凉,但她们的心却是热的,所以就算是凉的,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童颜拉着白云的手往外面走去。 他们俩心情好的像是秋阳下的小鸟,说不出的欢愉、雀跃。 童颜就这样在前面走着,白云就在后面跟着,他们此刻还处在幸福与美满之中,还不知道痛苦即将要到来。 一个垂袖童女从远方慢慢走来,轻轻一礼,“公子小姐,我们家小姐有请。” “是哪位小姐?” “是唐仙。” 唐仙还在熟睡中,阳光早已从她躯体上掠过,她缩在冰冷、昏暗的角落不停哆嗦,看上去极为落魄极为潦倒。 唐门门主的女儿本不该如此落魄潦倒的,看到这一幕的人,简直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童颜柔柔将她抱住,柔声说,“宝贝,你怎么了?” 唐仙挣扎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白云,她垂下头,她不愿被白云看到自己落魄潦倒的样子。 她说,“我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白云长长叹息,他是男人,他对这种事并不陌生,地上的茶壶,破碎的窗户,床铺的乱迹,白云已明白了叶孤云做了什么事。 他竟已拒绝了她的情感,拒绝这么美丽的女人,实在是一种罪恶。 白云慢慢将茶壶捡起来,就凝视着窗外的那边草地上。 他纵身掠了出去,此时的叶孤云在做什么?在休息?在奔溃中......,想到这里,白云的心隐隐刺痛。 草地在秋阳下发着柔光,一个人伏在古树下躯体慢慢起伏着,似已无力,他的力气似已被抽空,连声音都变得极为无力极为柔弱。 边上到处都是呕吐过的痕迹,他身上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白云目中露出哀伤之色,他慢慢走过去,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我们立刻离开这里。” 叶孤云抬起头,就看到了白云的手,绝代双剑的手都很稳定很冷静。 “是你?” “是我。”白云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叶孤云喘息着起来,目中露出感激之色,他说,“想不到你来的真快。” 白云苦笑,“我不该来这么早的,应该迟点在来找你。” “既然要来,迟早都一样。”叶孤云垂下头沉思,久久才慢慢的问了一句,“你看怎么样?” “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们该离开唐门了。”白云又说,“这毕竟是唐门的家事。” “是的。” “我们现在就走,怎么样?”白云凝视着草地那片狼藉,他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离开叶孤云的伤心地。 叶孤云声音里竟带着说不出的哀伤、凄凉之色,他说,“我们走不了了。” 白云怔住,“为什么?” 叶孤云苦笑,“我们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就掉入另一个坑里了。” “我听不明白。”白云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 “我们都离不开这里,我不能离开,你更不能离开。”叶孤云解释着,“小苹果、白小叶,还有媚娘的......。” 他没有说下去,喉头似已被塞住了。 白云脸色惨变,“你怎知道的?” “是唐仙说出的。”叶孤云又说,“她还说这些人在唐邪那里,只要他一死,什么都会好的。” “否则会怎么样?”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叶孤云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而怨毒,他又说,“所以我们还不能离开这里。” 白云点头,他的手忽然握紧,久久才说,“我们现在就去找唐邪,宰了他。” “杀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叶孤云解释着,“唐邪在葬尸堂,里面的唐尸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白云眼角不由跳动,忽然说,“是僵尸?” “是的。”叶孤云冷冷笑了笑,“是活着的僵尸,唐门这只也许是最厉害的一个。” 白云点头承认。 他也听过有关唐门僵尸的故事,这么诡异的人居然即将于自己要拼命,想到这里,白云呼吸竟已变粗。 “我见过他了。”叶孤云又解释着,“他脑子不正常,杀人却很可怕。” “你见过他杀人?” “我没见过,但是可以想得到。”叶孤云吐出口气,“唐邪的暗器,在他眼里简直是玩具,唐邪也是他的玩具。” 白云吃惊、不信。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玩唐邪,而且唐邪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叶孤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白云的手忽然握紧,嘶声着,“要杀唐邪必先杀唐尸?” “没错。”叶孤云点点头,又慢慢接着说,“杀了唐邪,我们也没有把握能将事情解决好。” “为什么?” “因为我们并未见着想见到的,所以我们......。” “我们先去瞧瞧?” “我有个法子。”叶孤云垂下头,沉思半晌才说,他显然已考虑了很久,“我们一人将唐尸引开,一人对付唐邪。” 白云点头,想都没想,直接就说,“我要引开唐尸,你对付唐邪。” “不行,你对唐尸还不了解,我来引开他,你去对付唐邪。”叶孤云声音忽然变得发冷,他又说,“这个人我也很想去杀一杀。” “好,我们现在就去?” “是的,现在就去杀唐尸,逼出唐邪,找到我们想要的。”叶孤云擦了擦脸颊上的尘土,脸颊上的倦意更重。 白云也在凝视着他,心里却暗暗怜惜、同情。 他斜望天边,久久又说,“现在我们该去另一个地方。” “哪里?” 白云没有说话,转身掠了出去,他们去的地方正是白云休息的屋子。 走进这屋子,叶孤云才知道自己的倦意有多强烈。 “你在这个地方休息,我保证绝不会受到打扰的。”白云笑了笑又说,“无论是人,还是鬼,都休想打扰到你。” 叶孤云苦笑。 门已被白云带上,关上窗户,叶孤云喝口茶,倒在床上不知不觉间已睡下了。 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别的事,特别是唐仙,他实在无法面对,如果想多,他一定会发疯。 他很快已熟睡。 白云斜倚在屋脊上,仰望苍穹等着天色慢慢暗下来。 他的心神也飞到那个小屋里,是唐仙的那个小屋,叶孤云为什么可以拒绝她,这个女人并不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劲,笑起来也不难看,身材也许比大多数女人都要美好。 这么一个女人居然被人拒绝,也许真的极为残忍了。 白云叹息,换作是自己,一定无法拒绝掉,也许会主动去勾引她,不将她彻底占有,也许绝不会放弃。 下面已有人想他打招呼,是唐仙。 白云暗暗吐出口气,人果真是经不起惦记,这边还没惦记玩,人已到了跟前。 他笑着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 她笑着纵身一掠,就到了白云跟前,她也躺下,就躺在白云边上,她说,“你为什么不进去?” 白云没有看她,淡淡的说,“叶孤云在里面休息,男人其实真的不容易,无论做什么,都需要精力。” 他似笑非笑瞟着苍穹,“我看他真的很需要休息了,他如果再不休息,恐怕被哪个女人吃了,自己还都不知道。” 唐仙眨了眨眼,脸色变了变,“你觉得我是不是个吃人的女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白云吐出口气就闭上眼,阳光轻抚着他的躯体,那种热力实在是一种享受,他嘴角已现出愉快之色。 “你睡的这么香,难道就不怕我吃了你?” 白云忽然睁开眼,瞧了瞧唐仙,拉了拉衣襟,才说,“我真的有点怕你。” “你怕我的话,就应该跟我说说话。”唐仙笑了笑,又说,“说不定......。” 白云眨了眨眼,也笑了,“难道我说不定会将你吃掉?” 唐仙痴痴的笑着不语。 白云暗暗苦笑。 他忽然感觉自己对女人很不了解,明明一个极为落魄潦倒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精神充沛、活力四射? 是什么力量令她有了改变?是情感?还是权势? 唐仙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握住白云的手,“你难道现在已想要吃我了?” 白云忽然将手缩回,顿了顿,“你难道过来只是为了勾引我的?” “难道我不能勾引你?”唐仙笑了笑,又接着说,“难道我非得去勾引叶孤云,害得我伤心难过,他却无动于衷,没有一点反应。” 白云苦笑,“你若是能勾引到叶孤云这样的男人,那说明你真的很不简单了。” “你有什么法子令我勾引到他?” “我没有法子。”白云苦笑,“但我可以保证的说一句,他绝不喜欢送上门的那种。” 唐仙的脸忽然变了,像是被人活活掴了一巴掌,她勉强自己笑了笑,“原来你们都有这毛病?” “是的。”白云指了指自己脑袋,又笑着说,“我喜欢女人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等我去勾引,只有这样,我才有感觉。” 唐仙满脸厌恶之色,深深叹息了声,“你们都不是好人。” 她说别人不是好人,自己岂非更不是?她主动去勾引男人,岂非更不是好人? 白云苦笑,将衣襟拉开了点,让阳光照射的更多点,他舒服的已要笑出声音,“你来这里找我,难道只是单单陪我晒太阳?” 唐仙垂下头沉思半晌,才笑了笑,“当然不是,我还没有那么好的功夫。” “那一定是杀人了。” “杀人是次要的,主要是勾引你。”唐仙笑了笑,又说,“勾引你替我杀人。” 白云笑不出了,眨了眨眼,忽然说,“杀谁?” “当然是杀你了。” 这句话说完,她狞笑着刺出一剑,剑光一闪,已到了白云手里,接着“叮”的一声,剑已破碎。 人已到了两丈外。 她恶狠狠的笑着,笑的非但不是仙子,简直是魔鬼。 白云忽然掠起,十几道寒光夺夺夺......,忽然定入他躺着的地方。 惊险的一击,意外的一击,可惜却不是致命的。 这个时候,下面忽然出现两条人影,白云看了一眼,就傻住了,下面的两人赫然一个是童颜,另一个是唐仙。 白云的手忽然沁出了冷汗。 他跟这女人说了这么多的话,原来这女人竟不是唐仙! 童颜轻唤着,“那个是个冒牌的,快杀了她。” 白云微笑点头。 他的身子忽然掠起,白云般飘了过去,掌中忽然多出一口剑。 那女人忽然大笑,声音竟变得低沉而沙哑,这竟是男人的声音,他说,“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笑声中,人已在屋脊上起伏了三两下,忽然不见了。 剑消失,白云矗立在屋脊上,暗暗叹息, “好一个易容术,真的太像了。” 童颜握起一块砖头,重重的砸向白云,白云转身抄住砖头,身子下沉忽然落到她们跟前。 “你为什么用砖头砸我?”白云嘿嘿笑着,他又说,“你想把我脑袋砸出个洞?” 童颜也笑了,“我若不砸一下,又怎知你是白云?” “若被你砸死了......。”白云苦笑,将砖头丢掉。 “那你就不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童颜依然咯咯笑着,高兴的仿佛是下完蛋的小母鸡。 白云笑意更苦。 如果自己被砸死了,那就是死人,死人绝不会是白云。 童颜嬉笑着瞧向那间小屋,只往前走了两步就被白云拉住了,他说,“里面有人休息。” “是不是偷了哪家的小姑娘?” 白云苦笑,“不是。” “那就是那家小媳妇了。”童颜笑骂着,“原来你真的很不要脸,我实在看错你了。” 白云沉默。 童颜说着说着,脸颊上竟已有了责备之色,“你最好快点将小媳妇还给人家,她相公一定着急在找,......。” 她越说越起劲,又说,“你真是个臭流氓,连这种缺德事都干的出......。” 她越说越兴奋,“你到底藏了几个小媳妇?有没有七八个?还是十几个?” 白云头垂得更低。 唐仙吐出口气,忽然静静的离去了。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童颜才咯咯笑着吐出口气,不在说话了。 白云苦笑,“你怎么不说话了?” “因为她走了,所以我不必再说了。”童颜又解释着,“我带她过来是因为怕你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白云摸了摸鼻子,笑了笑,“看起来你倒还挺贴心的?” 童颜点头,她的手还被白云握住,她直到此时,脸颊上才泛起一抹羞红。 她痴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似乎害羞的说不出一句话了。 白云苦笑。 他柔柔握住她的手,又指了指那间小屋,“我今天找了好多的小媳妇在里面,好像没空陪你了。” 童颜的羞红渐渐更重,她板起脸,“其实我知道里面没有小媳妇,连一个都没有。” 她笑了笑,又说,“我知道里面是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 白云这才将她的手放开,吐出口气,“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真快将我吓死了。” 童颜贼贼笑着,她说,“如果我进去了,你会怎么办?” 白云想都没想,直接就说,“那我会将门关起来,然后在外面晒太阳。” 她这句话刚说出,童颜就跟着她后面拍打着,她说,“你真的好坏,简直坏透了,......。” 他们两人就在街道上一个逃,一个追。 时间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过去,他们欢笑着倚在古树瞧着对方,笑的像是个小孩。 “你真像个小孩。” 白云笑了,“是不是很可爱的那种?” 童颜苦笑,“不是可爱的那种,是最顽皮的那种。” “有多顽皮?”白云忽然忍不住问了出来。 “当然是到处掏鸟蛋的那种,顽皮的令人讨厌。”童颜抿起嘴笑着,“我也讨厌。” “真的?”白云眨了眨眼,又说,“但我看起来,你好像不是那么讨厌我,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童颜笑的已有点神秘,是那种坏坏的神秘。 “有点喜欢我......。” 他的话刚说出,就撒腿就跑,童颜在后面跟着打,打得很快却一点也不重。 “你真的好臭美,真的好无赖......。” 她还在痴痴的笑着,笑的脸颊上红晕更加剧烈了。 她追累了就伏倒在那块青石上喘息,“我跑不动了,不行了。” 白云嬉笑着在一旁瞧着,他瞧着童颜,令他想起了归红,归西人的女人,归红。 他忽然好想找到她,令她不那么孤独、寂寞。 秋风中已有凉意,残阳将沉未沉。 天地间萧索寂寞之色更浓,林叶飘动间,几片落叶徐徐而下。 童颜伸手去捉,却没有捉到,脸色羞红竟已化作哀伤、惋惜,她摇了摇头,又静静的斜倚在白云躯体上。 白云笑了。 他伸出手一捏,那片叶子竟已到了他手里,他递给童颜,“送给你。” 童颜痴痴的笑着,“哪有男人送叶子给女士的,你应该送花给我。” 白云四处看了看暗暗苦笑。 这附近好像没有花,而且连路边都没有一朵野花。 他笑了笑,“也许你运气不好,这里好像没有花,至少我直到现在还未见过。” 童颜轻咬嘴唇,柔笑着,“我知道一个地方有鲜花,而且很鲜艳,很美丽。” 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握得很紧,“我保证那里的花好像忘记凋谢了,正开的好美丽。” “在哪里?” 童颜拉起白云的手,“你愿意跟我去?” 白云叹息凝视着苍穹久久,才说,“可惜我不能去了。” 童颜脸颊上的笑意凝结成冰,声音竟已轻颤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很快要去拼命了。”白云脸颊上已有哀伤之色,又说,“我若是活着,一定陪你。” 他慢慢的松开手,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七章 唐尸的杀招 残阳下沉。 天地间渐渐变得昏暗,越来越暗。 拼命的时刻即将到来! 童颜静静凝视着白云,心里莫名涌出一抹酸楚,“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白云的目光落到西方那道光线,久久叹息,他忽然说,“你是神医,我是剑客,所以我们......。” 童颜的手握得更紧,“所以我们的路不同,总有分离的一刻。” 白云沉默。 沉默就是承认,这也是一种言语,是男人通常使用的言语。 童颜笑了,她的笑意在晚风中看来,仿佛是寂寞而孤苦的小媳妇,说不出的哀伤而凄凉。 白云不愿多看一眼,他生怕多看一眼自己的心就会被融化,就会去关心她、爱护她。 他是剑客,却也是有血肉的男人,在夜色里经常也会寂寞、空虚,经常难以入眠,想着心中向往的女神,对女人的需要也许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烈、凶猛。 他此刻就很想去,想的要命,想的发疯,可是他不行,他要控制住自己,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点什么。 后面的一扇门已打开,一条孤孤单单的影子矗立着,孤独而萧索。 叶孤云竟已出来了! 他并未靠的很近,只是静静的瞧着他们,他也不喜欢打扰到别人的隐私。 白云忽然将她的手放开,又淡淡的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我还活着,我们还会见面。” 他明白她的用心,她带他去采花,其实想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童颜垂下头,“其实你可以离开这里的,不该也没有理由卷入这里的危及。” “我有理由,更应该卷入这里。”他不让童颜说话,忽然转过身走向叶孤云。 叶孤云正等着他过来,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你准备好了。” “是的。” 叶孤云没有说话,目光落到童颜身上。 白云叹息,忽然说,“她是她,我是我。” 叶孤云点头,忽然转过身,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那个方向正是葬尸堂。 白云在后面跟着。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因为他生怕童颜跟着过来,她是神医,不是杀人如麻的剑客,也许她至今还没杀死过人,也许她还不知道杀人后在噩梦里是什么滋味。 杀人后在夜色里流着冷汗的恐惧,她也许想都没有想过。 往生钱在天地间飘动,越飘越多,死的人已很多,飘动的往生钱是谁的? 是唐虚?是唐舟?是唐雨?还是他们自己? 叶孤云矗立在葬尸堂里,瞧着唐尸静静的撒着往生钱,他撒的很伤心而悲绝。 “你为什么要撒往生钱?”叶孤云孤孤单单的眸子里涌出了杀气。 唐尸仿佛没有感觉到,他今天穿着一件雪白衣衫,帽子也是雪白的,他说,“我在替我自己撒往生钱。” 绝代双剑同时吃惊住,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快死了? 叶孤云瞧着他面前那口豪华棺木,那口棺木是准备给自己的?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自己快死的?” “有人跟我说的。”唐尸恶狠狠笑了笑,又说,“是谁告诉你的?” “天机神算。” 绝代双剑同时又吃惊住。 天机神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来杀人?还是救人? 叶孤云不在看唐尸一眼,目光不停四处搜索着,他虽然吃惊,却并未忘记自己来干什么的。 他们过来目的是找唐邪,只要找到唐邪,才可以找到他们想见到的人。 里面没有人,只有棺木,旧的、新的棺木,胡乱摆放着,就像是唐尸自己的样子,乱而恶臭不已。 白云忽然握住唐尸的衣襟,他比叶孤云冲动,“里面还有别的人呢?” “没有别的人,只有我一个。”唐尸伤心的已落泪。 “他去哪里了?”白云的手握得更紧,声音也更大,“你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唐尸恶狠狠大笑。 忽然伸手反握白云的手,用力一甩,白云躯体竟已飞了出去,自己也跟了出去,因为白云的手并未分开。 唐尸用力撕咬着白云,他对付人的法子,也许跟对付鬼的法子一样,同样凶猛而恶毒。 白云冷笑,躯体一震,双手努力挡着,他已感觉手臂上多出道道伤口。 “我凭什么告诉你?” 他说着话的时候,用力去掴白云的脸颊,却掴了个空,白云身子一缩,那巴掌不偏不移打在一颗老树上,老树晃了晃,忽然倒了下去。 这一击之威就算打在鬼身上,也许要死翘翘。 白云冷笑,一脚踹了出去,唐尸一个飞身躲过,同时挥拳痛击白云的脖梗。 拳头并未击打到脖梗,却重重撞上另一个拳头,两拳相撞,“砰”的一声,两人同时被弹开一丈。 唐尸抱着拳头,泪水、鼻涕、冷汗一起滑落,哀伤痛叫,“你出手很重。” 白云脸色忽然苍白如纸,一只手缩在背后,再也不肯拿出。 他慢慢走了过去,冷冷盯着唐尸,“我只想知道唐邪在哪里?” “唐邪不是我的儿子,我又怎会知道?”唐尸已在吹着拳头,这一拳疼的令他几乎晕眩过去。 “你是不是将他宰了?” 唐尸不语,冷冷瞧着白云,忽然野兽般扑了过去,用的招式同样是野兽般残忍的。 白云身子闪动,发觉一截衣衫已被他撕破。 他感觉一阵刺痛,摸了摸破碎的地方,肌肉竟被他撕开了一块。 唐尸握住那截肌肉,恶狠狠笑着,“我要一片一片撕开你,然后去喂狗。” 他说着说着,忽然扑了过去,野兽般撕咬着。 白云身子刚掠起,就被他一只手忽然拉住,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疼的他几近使不出一丝力气。 现在他才明白唐尸有多么可怕! 身子倒下,他就明白自己要倒霉了,不死也许要去掉半条命的。 唐尸恶狠狠的瞧着他,“怎么样?” “我还死不了,你可以继续。”白云冷笑着,掌中忽然多出一口剑,他也在等待着。 只要唐尸靠得更近些,掌中剑就有把握杀了他。 唐尸点头,他并没有看到白云掌中剑,仿佛不知道那口剑是可以杀人的,他恶笑着扑了过去,双手伸出,抓的地方正是白云肩膀上两根肌肉。 他喜欢这样子将别人撕开,他已撕开过很多人。 白云就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刺出了一剑。 剑光一闪,没入唐尸躯体,鲜血骤然飞出,这人没有闪避,他的心神似已集中在对方身上。 自己死不死活不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有没有被撕裂! 白云咬牙,疼的几乎要晕眩过去。 他已听到自己肌肉撕裂的声音,那种声音实在很可怕,这人果然不是人,中了一剑,居然没有一丝反应。 他就在这种声音中,目光渐渐暗淡,看到的东西渐渐模糊,他只看到一道光芒闪过,接着就是一声惨呼声发出。 是唐尸的惨呼声?还是别的人? 衣诀在风中飘动,鲜血从剑尖滴滴飘零。 孤孤单单的目光冷冷盯着唐尸在地上挣扎、抽动、尖叫,剑光又是一闪,唐尸两条腿骤然从躯体上脱落。 叶孤云冷冷笑着,他并没有杀这人,抱住白云立刻往回飞奔。 秋风阵阵,星光下矗立着一个女人,在屋子外来来回回的走着,似已在焦急。 “童颜。” 童颜转过身,就看到了叶孤云,他脸颊上刚露出笑意,忽然又已冻结。 叶孤云不等他说话,忽然一脚踢飞门板走了进去。 他将白云柔柔放下,就点燃灯在一侧瞧着,他说,“怎么样?” 童颜没有说话,神情变得很难看,从怀里摸出个包袱,打开包袱,就从里面摸出各式各样的工具,这都是她贴身的行医法宝。 叶孤云在一侧瞧着,心里暗暗懊悔。 在唐尸与白云出去的那一刻,他实在应该也跟着出去,不在四处寻找唐邪,如果早一点赶到那里,白云也许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赶到的时候,白云几乎已不行,一口剑从唐尸前胸刺进,后胸穿出。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那一剑竟没有将他刺死,唐尸双手沾满了鲜血,正撕着白云躯体。 叶孤云就在那一刻挥出一剑,将唐尸的双手削断,唐尸惨呼着倒下,那双手依然死死定在他躯体里,仿佛不将白云撕开就绝不放手。 ......。 他并没有杀了唐尸,他此时想来忽然好想杀了这人,最好杀上十次。 也不知过来过久,童颜脸颊上的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疲倦的似已虚脱、崩溃。 “他怎么样了?” 童颜脸上露出喜色,她笑了,她笑的竟也很疲倦,“没事,他需要休息一阵子。” 叶孤云这才放下心来,也笑了。 他慢慢的退了出去,将门带上,却听到童颜轻唤,“请留步。” 叶孤云停下,微笑、等着。 外面已露出曙色,没有雾,飘柔风。 童颜笑着说,“你为什么不多陪陪他,他说不定很快就会醒来。” 叶孤云眼中发出了光,久久又叹息,“还是你去陪他,也许他会更愉快点。” “哦?” 童颜点头目中露出感激之色,“但是你不担心他?如果你离开,若是有人过来......。” 叶孤云指了指屋顶,“我就在上面,没有人敢过来找麻烦。” 童颜嘻嘻笑着,“绝代双剑真的很讲义气。” “哦?” “他在你危难时刻,他选择在边上守着你,现在他受伤了,你选择在外面守着。”童颜抿起嘴笑,“这还不是义气?” 叶孤云笑而不语。 他虽然在笑着,但他心里却在发苦,因为绝代双剑是剑客,他对白云生出同情给于帮助,也许单单为了想与他决斗,这么厉害的剑客死了,实在是一种可惜。 那白云对他生出情感,岂非同样如此? 叶孤云到外面买了很多食物,放在里面,有风鸡,有酱鸭,有包子......,还有两坛女儿红。 他对童颜说,“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就胡乱买了一通,” 童颜苦笑,“我不挑食,什么都吃得习惯。” 她瞧着桌上的食物,心里不由一阵激动,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接受男人的东西。 她从里面摸出云片糕递给叶孤云,叶孤云拒绝,他说不用了。 叶孤云笑着将门带上,飞身掠上屋脊,静静躺着,也在思索着发生的事。 他先想到的是唐仙,唐仙告诉他这么多秘密,是不是想着利用他将唐邪杀了,将唐尸也杀了?令唐门里没有忧患?那唐邪呢? 唐邪为什么没有跟唐尸在一起?他是不是被唐尸杀了?或者是被唐尸活活埋掉了? 像唐尸那种人,也许活埋一个人,也许跟活埋一只蚂蚁没多大区别,脑子不正常做出的事绝不会那么轻易揣摩得透的。 叶孤云暗暗叹息,这种人活着也许只有痛苦,他的人生中也许还不知道什么叫快乐,什么叫幸福。 他又想到了童颜,只要想到神医童颜,他的心就有一股热意上涌,她对白云的那种缠绵入骨却又柔情似水的情感,实在令人羡慕不已,当然只有羡慕,并没有嫉妒。 他笑着凝视天边白云慢慢飘来,又慢慢飘走。 就在他想的最愉快时刻,下面忽然出现一个女人美得像是仙子,腰际斜跨个篮子,虽然她现在显得很消瘦而憔悴,也没有一丝少女该有的那种活力,但已足够吸引男士的目光,足够能撩起江湖中大多数寂寞浪子的情欲。 叶孤云只瞧了一眼,喉头似已被东西塞住。 这人赫然是被他抛弃的唐仙! 唐仙瞧了他一眼,还哼了一声,又笑着走了进去。 叶孤云暗暗苦笑。 这女人竟已将那种羞辱忘却了,忘记那种羞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能从那种打击中挣脱出来,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暗暗替唐仙高兴,她还年轻,她有权力去享受幸福,不该为了他变得落魄、潦倒。 看到她脸颊上甜甜的笑意,叶孤云心里的歉疚感忽然消退了很多。 下面已有人呼唤,“你下来,我有好玩的给你。” 是童颜,她痴痴的笑着,笑的像是偷吃糖还未被大人发现的顽童,她又说,“很好玩的。” 叶孤云吐出口气,然后就笑着摇摇头。 童颜抿起嘴发笑,笑的连脸颊上的倦意都消退了少许,“你下来,真的有事要找你。” 叶孤云身子落下。 瞧着童颜的坏笑,叶孤云只觉得自己好像落入她们俩布置的坑里。 童颜笑了笑,笑的很坏,她拉着叶孤云走了进去,桌上多出另一个篮子,篮子里也是食物,也有酒。 他们都想的很周到,都很细致。 童颜高兴的合不拢嘴,她说,“你看看,我有这么多吃的,是不是很好?” 叶孤云微笑点头。 唐仙痴痴盯着叶孤云提回来的篮子,也很吃惊,她没有抬头看叶孤云,眼睛中好像也带着歉疚之色。 童颜从篮子里摸出块云片糕递给叶孤云,叶孤云就接着,却并没有吃。 “你为什么不吃?” “我并不饿。”叶孤云笑了笑,“不饿吃东西,就是浪费。” “那我好像浪费了很多东西。”童颜吃了吃云片糕,又捏了一块风鸡吃吃,她居然还喝了口酒,她说,“我岂非罪大恶极了?” 唐仙笑着拍了她一下,“简直恶透了。” 童颜眨了眨眼,拉了拉叶孤云的手,又瞟了一眼唐仙,“你看这女人是不是很好玩。” 她依然在笑着,笑的依然很坏。 叶孤云吐出口气,瞧了瞧屋顶,“我还是上去晒晒太阳。” 他笑着就往外走,童颜让出个道,轻轻一礼,低低的说,“请。” 唐仙慢慢的跟了出去,一把握住叶孤云的手,笑的很愉快而满足,脸颊上那种歉疚之色,竟已消失了很多。 她终于勉强自己说话,她甜甜笑了笑,“你就那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唐仙笑意不变,拉着叶孤云往街道的另一头走去,她说,“既然你不讨厌我,那我就找你去玩。” “去哪里?” 叶孤云脸色变了变,目光落到屋里,他不愿出去,因为这里并不是个安全地方。童颜摆手示意他去玩,见到这动作,他也暗暗苦笑。 顺着叶孤云的目光,唐仙看到了屋里的童颜。 童颜笑着喝酒,不在看他们一眼,忙了一夜的神医,居然没有一丝倦意,还有精神去喝酒吃菜。 这精神好的实在令人吃惊。 唐仙似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她轻轻拍了拍手,四面忽然一阵人影闪动,十几条人影忽然闪出,纵身一掠,都已掠上了屋顶,不停四处张望着。 叶孤云吃惊。 这些人是唐仙的手下?她在唐门的地位好像并不坏。 唐仙笑着解释,“他们是我爹爹贴身太保,所以你现在可以放心的跟我去玩一玩了。” “去哪里?” “当然是去你想去的地方。”唐仙拉着叶孤云掠起,在屋顶上穿梭,她激动的仿佛忘却了所有烦恼。 秋风掠过,片片林叶在秋阳下柔柔起伏,好不美哉。 他们去的方向正是葬尸堂,却并未进去,掠过几株林木,唐仙身子下沉落下,她说,“到了,就是这里了。” 叶孤云吃惊住了。 这里是白云跟唐尸拼命的地方,地上的血迹还在,唐尸已不见了。 他没有理由不见的,因为叶孤云亲手削断了他两只手,也削断了他两条腿,这样的人只有等死,没有别的选择。 唐仙不笑了,她不笑的时候,脸上忽然严肃起来,她说,“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叶孤云沉默。 他知道唐仙还有话要说,无论说的是什么话,都一定很有趣的。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八章 借剑杀人 唐仙并未急着说话,她俯下身子,触摸了下血迹,又看了看周围的血迹,然后就顿住。 “你想到了什么?”叶孤云并没有发表意见,他喜欢先听听别人的。 唐仙并未保留自己的意见,直接就说了出来,“被人带走了。” 她不让叶孤云说话,自己又接着说,“你不该让他活着,因为他活着其实也是一种痛苦。” “你都知道?”叶孤云吃惊住。 “是的。”唐仙笑了笑,“我是唐门门主的女儿,执掌唐门大多数势力,唐门鹰组的高手正好在我执掌范围之内,所以这点小事,我还是知道的,唐门内谁死了谁还活着,我知道的也许比谁都清楚。” “哦?” “那你爹呢?你也比他清楚?”叶孤云瞧着唐仙,脸上的神情很奇怪,似笑非笑,仿佛很愤怒又仿佛很平静。 唐仙脸色变了变,忽然又说,“唐门所有的角落,我都可以查得到,只有两个地方我是不能查的。” 叶孤云不语。 他知道唐仙必定还有别的话要说,说出来的话必定更令自己吃惊。 唐仙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就瞧着凌乱的枝叶,顺着林叶往前面走着。 “你去找唐尸?” “是的。”唐仙吐出口气,淡淡的说,“只有找到唐尸,才可以找到唐邪,只有找到唐邪,才可以找到你想找的人。” 缕缕阳光透过林叶照在她的脸颊上,她似已比昨日更憔悴了。 叶孤云叹息。 “我只想帮帮你的。”唐仙又说,“只要能帮到你,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她转过身凝视叶孤云,笑了笑,“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地上飘落的叶子。 唐仙捡起一片叶子,吹了吹,又在手里把玩着,“我收到眼线的消息,我就过来找你了。” “你找我?” “是的。”唐仙吐出口气,“而且我已将唐门内能搜索的地方都搜了一遍,结果没找到唐尸,也没找到唐邪。” “哦?” 唐仙柔柔握住那片叶子,轻轻抚摸着,“唐门里只有两个地方是我所搜不到的。” “哪两个地方?” “一个是葬尸堂,另一个是执法堂。”唐仙指了指林乱的叶子,冷冷笑了笑,“你信不信我们可以跟到执法堂里?” 叶孤云沉默。 唐仙顺着凌乱的叶子,往前走着,不一会真的走到了执法堂。 她笑了笑,“我说的是不是没错?” 叶孤云觉得自己的心好乱,好慌,他忽然感觉自己要与唐刑拼命,这只是感觉而已,但却极为猛烈。 “你好紧张?”唐仙不知何时已握住叶孤云的手,握得的很柔,她说,“如果唐邪在里面?你会不会跟唐刑拼命?” 叶孤云拒绝回答。 他们停在执法堂的外面,就静静凝视着里面一株株奇特而可怕的树,树杈上绳子终年都在飘动。 他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唐刑杀了多少人了?” “我不记得了。”唐刑沉思,久久接着说,“自我记事的时候,就知道她在里面杀人,而且从未出去过。” 她说完就盯着叶孤云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 叶孤云又问,“他杀了那么多人,晚上难道一点也不怕?” 唐仙更不明白了,她索性摇摇头。 叶孤云叹息,他知道无论是什么人杀了人后,多多少少都有点不舒服的,特别是在杀人的地方,留在那里过夜,简直是一种痛苦,他想不通这人怎么会习惯这种日子。 绳子上挂着一个人,跟别的不一样的是这人居然没有双腿,也没有双手。 叶孤云走了进去,唐仙没有进去,她说这里是唐门禁地,没有门主令牌,她是不可以进去的。 他慢慢走了过去,瞧清了这人的背脊。 叶孤云呼吸几乎停止,浑身血液都已冷透! 这人竟是唐尸! 唐尸为什么死在这里?是谁将他送到这里受刑的?叶孤云心里又在起伏,是唐邪?还是唐刑自己出去找的?或者是唐仙故意丢进去的? 一个像唐刑这样终年寂寞空虚的人,遇到人进去,如果不杀杀,那才是怪事。 他尽量将事情想的合理些,他希望送唐尸来的人是唐邪,因为唐邪有理由送的,唐尸若是不死,他的秘密一定会被说出去,就在被唐尸控制的时候,唐邪一定将很多秘密告诉了唐尸,无论什么样的秘密,都是极为重要的。 叶孤云思索的更深,他想到了唐邪将唐尸交给唐刑,唐刑一定很愉快,因为唐刑跟唐尸一样,都是唐门免死的人,无论谁都不能杀了谁,光是想着就足以令唐刑心神飞跃,杀起来一定很不错,所以唐刑并不会杀唐邪。 唐邪一定躲在破旧的屋子里,等着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里才是唐门最安全的地方,只要他还活着,外面的势力就会跟他联系的,他在这里可以筹备反击的计划,只要时机成熟他必会出去,重掌唐门大权。 这是叶孤云此时所想出来的。 他慢慢走过去瞧了一眼唐尸的正面,忽然彻底顿住。 这个人赫然是唐邪!并不是唐尸! 他与唐尸的的身高相同,去掉四肢,所以看起来很相似,从后面看上去才会看错。 他脑子忽然觉得一片晕眩,忽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推断,实在愚不可及,实在可笑滑稽。 现在已看清这人是谁,那唐尸呢? 唐尸去了哪里?难道被唐刑吃了?他越想越混乱,因为思路越来越窄,想的越来越没道理。 他实在没法想下去了。 然后他直接走进屋里,门并未关上,破旧的窗户在秋风下吱吱作响,显得无力而又生硬,唐刑并未在里面。 一个死人横躺在稻草堆上,四肢都已被削断,胸膛上还插着一口剑。 白云的剑! 他认识白云的剑,因为那口剑跟他共过患难,所以他极为熟悉。 将那口剑拔出,叶孤云又在沉思,他沉思而恐惧不已。 他努力想着唐邪将唐尸带来,为什么会被杀死?原因也许只有一个,那就是唐尸跟唐刑的关系很不错。 想到这一点,叶孤云浑身的血液都已冻结、冻死。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接着想到一个可怕的事! 唐刑一定去找白云了! 叶孤云身子箭一样射了出去,他希望自己判断是错误的,是滑稽可笑的。 他脑子里浮起一种现象,那就是唐刑见到唐邪将唐尸带来,唐邪一定很愉快,一定认为自己找到了靠山,殊不知找到的却是霉运,唐刑见到唐尸死翘翘,一定迁怒于唐邪,将唐邪四肢活活扯断,然后挂在绳子上,也许唐邪折磨唐邪的同时,也问出了很多秘密,至少将杀死唐尸的人问了出来,然后唐刑一定去了白云哪里。 白云现在还活着吗? 叶孤云玩命往回飞奔,他希望自己判断是狗屁,狗屁也不是。 他经过门口的时候,看到唐仙伏在树后面瞪着苍穹痴痴的发呆,他没有说话,更没有打一个招呼,直接掠了过去。 两旁的林叶箭一般往后面射去,他飞向的速度快的连自己都吃惊不已。 进过葬尸堂的时候,他发现里面又几个人进进出出,仿佛找寻着什么,很忙碌,也很慌张。 他无心停下看热闹,身子没有一丝放松,一口气射到了那间小屋。 他身子下沉,吃惊的盯着破碎小屋,地上横躺着十几个尸骨,躯体上的伤口都一样,密密麻麻的多出很多血洞。 这是唐刑独门兵器,叶孤云看到过的,就在上次见到的时候,他杀眼线时候被叶孤云看到的。 那种出手的速度实在很可怕实在野蛮实在不是人,他也许本就不是人,所以也不会将别的人当作是人。 叶孤云走进小屋里,希望看到白云,却不愿看到死去的白云,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少了,他实在不愿失去这样一个剑道对手。 他深深吐出口气,他没有见到白云,见到的是童颜,童颜倒在他们中间,躯体上没有血洞。 叶孤云将童颜扶起来,发现她忽然惊醒。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浑身剧烈轻颤,嘴里不停嘶叫着,但叶孤云根本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 等到她喝下一杯水,才勉强镇定下来。 她指了指一面破碎的墙壁,忽然说,“他们从这个地方出去了,快去找白云。” 叶孤云没有说话,想去安慰她两句,却发现童颜用力推开自己,“快去,去晚了,就......。” 这句话她还未说出,泪水忽然涌了出来。 她只是不停的推叶孤云,叶孤云点头,转身箭一般射了出去,从那面破碎的墙壁射了出去。 山坳外秋风飘动,芦苇摇晃的仿佛随时都会断裂、倒下。 林叶飘动间,叶孤云忽然伸手抄住一片林叶,竟发现这叶子已枯萎、破碎。 令他们有这种变化是什么?也许只有一样。 杀气! 叶孤云矗立在林叶间搜索着,没有线索,只有无形的杀气。 他只能试想着如果自己是白云,会到选择哪个地方决斗?是山坳里那片芦苇地?还是远山之巅?还是不远处的渔村? 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林叶飘动更急。 叶孤云不在想下去,身子掠起射向林木之中,他希望自己的预感没有出错。 他的预感没有错,顺着这个林木间的小径搜寻,就很快找到了白云。 白云伏在一块青石上喘息,躯体上伤口很多,掌中剑已剩下剑柄,但他依然冷冷盯着另一口青石上的人。 这个人赫然是唐刑。 他并没有受伤,却很疲倦、劳累,同样也极为愤怒,他说,“怎么样?是不是快死翘翘了?” 白云瞧了瞧剑柄,冷冷笑了笑,“也许快死了,也许你也快死了。” “为什么?”唐刑冷笑,瞧着白云掌中没有剑锋的剑柄,笑的又冷又讥诮,他又说,“你拿什么跟我拼命?难道想拿着剑柄杀我?” 他笑的很愉快而得意。 “你好像很高兴?”白云也在笑,笑的已很无力,他似已虚脱。 叶孤云咬牙,他的手忽然握紧。 他纵身掠起,将白云的剑用力飞出,剑光一闪,定入白云身边的那块青石上。 唐刑的神色忽然扭曲,他忽然站起,四处看着,没有人,也没有声音。 他嘶声大喝,“这口剑......。” 白云握剑冷笑,剑身骤然轻颤,青石骤然破裂。 他笑了笑,“这才是我的剑,他又回来了。” 他不让唐刑说话,又说,“你一定还不相信这口剑居然能找到自己的主人?” 唐刑咬牙。 他记得这口剑插在唐尸躯体上,他并未拔出,难道真有能找寻主人的能力,这种事也许只有神话中才会出现的,现实中的剑客绝不会有这样的剑,所以他死也不信。 他纵目四顾,他相信周围一定还有人。 难道是唐门的唐正?还是唐仙?他忽然也想的很乱,他脑子一乱,心里就会更慌。 两个人在决斗拼命的时候,心里若是一乱,胜负之数已输了三分,这实在是一件可怕而凶残的事。 白云冷笑,“你现在还有心情看别的地方?” “难道我不能多看看?”唐刑忽然站起,冷冷瞧着白云,“难道你现在有机会杀了我?” 他说着话的时候,目光依然不停搜索着,他绝不相信这口剑会自己过来。 白云讥笑,“原来你已分心了?” “哦?” “你现在不该分心的,对付别的剑客也许可以,但对付我这样的剑客,你最好不能分心。”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因为只要找到机会,我一定会出手,将你刺死在剑下。” “你觉得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唐刑的目光剑锋般逼视着白云,忽然又说,“你跟我交手前已是重伤,现在是伤上加伤,你现在杀我的机会能有多少?” “也许只有一分机会,但对于我这样的剑客来说,却已足够。”白云凝视着剑锋,轻轻叹息,又说,“你也许不会相信的。” 唐刑的确不相信,一个身受这么重的伤,又怎会杀的了人? 白云慢慢的走了几步,几乎要倒下,但他还是站着,“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出手了?” “我出手的话,你活着的机会有多少?” “也许没有,也许有很多。”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也许你出手,就会倒下。” “哦?” 唐刑冷笑,忽然出手了。 掌中骷髅头呜呜作响,刺向白云,白云身子一扭,骨杖贴着他的躯体穿过,竟死死定入那块青石。 “好大的力道!” 一个人忽然从林叶间落下,孤孤单单的站着,孤孤单单的眼眸冷冷盯着唐刑,冷冷的说着,“我们又见面了。” 唐刑身子一阵轻颤,脸上的笑意忽然冻结冻死,“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就出来了。” “你看不下去什么?” “我看不下去你杀白云?”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又解释着,“我看不惯你杀这样的白云。” 唐刑不明白,额角冷汗已滚落。 “你是唐门高手中的高手,居然杀一个受了伤的白云,岂非很可惜了?”叶孤云知道他还是不会明白的,所以又解释着,“杀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一定要在他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去交手,那样才能享受到决斗的乐趣、快意。” 叶孤云没让他说话,自己又接着说,“你那个时候去杀,才知道什么叫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白云苦笑。 他慢慢倚在青石上喘息,淡淡的说着,“唐刑也许已老了,胆子也变小了,所以只能找受伤的白云决斗,他是绝不会找没受伤的白云决斗的。” 唐刑身子慢慢后退,嘴角已不停抽动。 无论谁都没有把握从绝代双剑剑下活着离开,他自己也不能,所以他绝不会出手,等着机会离开,没有机会就得找机会。 他还不愿死在绝代双剑的剑下。 “你想走了?”叶孤云脸上讥讽之色更浓,“你最好不要走?” 唐刑咬牙冷笑,两只脚忽然定在大地上,竟一步也迈不出了。 “既然到这里了,你就不要回去了?”叶孤云又说,“既然你不想杀白云了,现在也可以来杀杀我了。” “你要我去杀你?” “是的。”叶孤云冷笑一声,“如果你不想杀我,也可以将我跟我聊聊。” 唐刑愣了愣,忽然笑了,大笑,“我现在明白你的用意了。” “你明白?” “我当然明白的很。”唐刑笑着又说,“你是不是想知道唐邪临死之前说了什么话?” 叶孤云点头,吃惊,“你肯告诉我?” “你相信我?” 叶孤云微笑,“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你本就是个有身份的人,说出来的话别人没有理由不信的。” 唐刑冷笑,“你居然还敢相信我这样的人。” “我为什么不敢相信你的话?”叶孤云叹息,“只要你说出来,我就会相信。” “好。”唐刑沉思久久才说,“那你相不相信我们在这里拼命,是着了唐正的道?” 叶孤云眨了眨眼,吃惊住了,他已有点不明白了。 唐刑冷冷笑了笑,“唐正先后将我们都放倒了,他才能安安稳稳坐他的门主,只要有我们在,他的门主位子是做不安稳的。” 叶孤云沉思,“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还有唐尸,唐邪。”他笑的已很哀伤,也很凄切,“唐尸他杀不了,借助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出手,我这人他们当然更杀不了,所以也要借助绝代双剑。”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一十九章 联手 唐刑瞧着白云也瞧着叶孤云,脸颊上渐渐有了讥笑。 他笑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现在没有笑别人的心情,自己已够可笑了,所以他绝不会去笑别人的。 叶孤云没有笑,盯着他在讥笑,心里不免些许怜惜、同情。 白云没有一丝怜悯之色,他笑的也许比唐刑更讥讽,笑了笑就说,“你想到了唐正想借剑杀人,为什么还要离开执法堂?” 唐刑依然在讥笑,却笑的很痛苦很悲哀,“因为我的脑子被驴子踢了,被门板夹了。” 他说的很快速很直接,没有一丝考虑,脸上的笑意也更浓。 白云冷笑不语。 他吃惊唐刑居然忽然变得这么愤怒而不可理喻,说出来的话,居然没有经过大脑,直接就发了出来。 唐刑依然在讥笑,“你们是不是还不肯相信我说的是真话。” 白云点头,讥笑,“我们没有理由相信这些话,因为你没有一丝根据。” “唐正此刻一定有所动作,一定做了你们想不到的事。” 白云冷笑,又说,“你说说看,唐正此刻说了什么?” 唐刑沉思,沉思也是愤怒的。 他现在居然除了愤怒也许只有怨毒、不甘、悔恨,他恨自己此刻掉入别人精心布置的圈套里,却无法自救。 叶孤云跟白云绝不会放过自己的,唐正利用了绝代双剑介入唐门,利用的实在很彻底,实在很高明。 唐刑笑了,笑的极为悲绝极为凄惨,他说,“你们信不信唐正一定去了葬尸堂、执法堂去找免死令,他们一定将免死令收回销毁,然后在过来杀我,当然你们也......。” 叶孤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就在他经过葬尸堂的时刻,里面有很多进进出出的人好像在搜索着什么。 难道他们在搜索免死令? 想到了这一点,叶孤云不免暗暗心酸,替唐尸心酸,也替唐刑心酸。 “当然我们怎么了?” “当然你们也跟着死翘翘,也许没有我死的惨,但是始终是死的。”唐刑冷笑,他现在终于笑上别人,“我知道你还是不会相信的。” “你继续说。”叶孤云目光不停闪动,忽然又说,“我还想听听你的见解。” 唐刑笑了,“原来你渐渐相信我了,也许你已感觉到什么了。” 白云吃惊的盯着叶孤云。 叶孤云却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听下去。 一个人如果想要在死亡边缘活下去,多听听别人的话,也许是一种方法,至少比自己一个人去想有效的多。 叶孤云也明白一点,一个人在掉入陷阱里,快死未死那一刻说出的话,一定也是真实而有效的,因为那个时候的人通常都不愿多思考,只想多宣泄杀气,特别是掉入自己亲人、朋友布置的局里面,那种受到的伤害,也许没有人能形容里面的痛苦有多强烈多凄惨。 所以叶孤云安慰着,“我明白你的处境,但是你已没路可走了。” 他不让唐刑说话,自己又接着说,“我看到有人在葬尸堂里找东西,相信执法堂里的东西一定也被收走了。” 唐刑点头。 “所以你现在好像没有不死的理由。”叶孤云又说,“何况你跟白云拼命这么长的时间,体力一定无法短时间恢复,所以你就算是逃,也绝对逃不出唐门。” 唐刑点头。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现在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有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唐刑依然点头,他仿佛已不能摇头。 叶孤云叹息,“现在我们好像不应该有秘密可言了。” 唐刑点头,忽然出奇的稳定下来,他瞧着叶孤云,忽然说,“没错,我们的确不该有秘密可言了。”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你想知道什么秘密,我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叶孤云笑了。 他笑着将青石上休息的白云扶起来,久久才说,“我们现在去个地方,好好聊聊。” “什么地方?” “一个没有人想得到的地方。”叶孤云笑了笑,又说,“执法堂。” 唐刑点头承认。 他们从执法堂收走免死令以后,一定立刻离开,没有理由在留下去的。 叶孤云递给白云一瓶金创药,白云却笑了笑,又递给唐刑。 唐刑吃惊的瞧着金创药,忽然说,“你一点也不记恨我?” 白云咬牙,努力忍住痛苦折磨,淡淡的笑了笑,“我理解你,无论谁看到自己朋友被别人宰了,都会心血来潮无法控制自己,做出的事也许都不会考虑的。” 他的笑声消失,又变得无比哀伤,“何况你本就没错,杀我是应该的。” 唐刑更吃惊,“为什么?” “我杀了唐尸,你来杀我,是应该的,我没有理由不能理解。” 唐刑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目中不由生出感激之色。 白云不在看唐刑,凝视着叶孤云,他此刻的心忽然变得无比温暖而柔和,他们两人仿佛同时感觉到了这种情感。 “你没有想到我会跟过来?” 白云目光落到飘零的林叶,神色竟已萧索、暗淡,他说,“我更没有想到醒来发现边上有很多不认识的人。” “他们是唐仙的部属,她是势力好像并不坏。” “那你一定跟唐仙走了?”白云目光渐渐发亮,久久才点点头,“我明白她的用心了。” 叶孤云沉默。 白云也沉默,他们两人都已明白彼此的心意,都已不必用言语去沟通。 他们在风和日丽的阳光下走着,他们并不着急赶路,因为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该来的始终也会来的。 唐刑跟在他们后面走着,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敬仰之色。 他们走进执法堂并没有一丝吃惊,面对这里面所变化的一切仿佛都觉得是应该的,虽然一株株树已消失仅剩一株,空地上摆着两口棺木,一口是盖上的,一口并未盖上,两口棺木的面料做工都是上品,无论什么人死在里面都不会辱没了生前的名誉。 白云打开,就看到了唐尸。 他静静凝视着唐尸,久久才说,“另一口是你的?”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唐刑已到了边上,“是的,这的确是好棺木,而且一定是我的。” 唐刑笑了笑,“这口棺木决没有别人跟我们争抢的,你们也不能。” 白云没有争辩,将棺木盖上,就看了一眼叶孤云,叶孤云似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孤云淡淡的说,“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坦诚相对了?” “是的。”唐刑点头同意,又说,“无论你问我什么,我都会一一告诉你的。” 他长长叹息,如果不想要死在这口棺木里,就得跟他们合作,这是活着的最好机会,也必然是最后的机会。 “唐邪带着唐尸的尸骨来找你,希望从你这能逃过唐门的追杀?” 唐刑笑了,大笑,“你错了。” 绝代双剑吃惊,都没有说话,等着唐刑继续说下去,他们知道唐刑说出的话,一定会令他们吃惊震撼。 “唐尸不是唐邪送过来的。”唐刑又解释着,“因为唐尸跟唐邪都一样,都已断了四肢,唯一不同的是,唐尸已死了,而唐邪还没死。” “所以你将他吊死?” 唐刑冷笑,笑的讥讽不已,他说,“唐邪居然要挟我,他要我保护一下。” 他笑了笑,笑的极为滑稽而恶劣不已。 他又说,“我问他是谁杀了唐尸,他居然不理我,所以我就将他吊起来,跟他谈条件。” “你跟他谈什么条件?” “我跟他谈条件之前,先在他身上捅了三个窟窿,先放放他的血。”唐刑恶笑着,又说,“他果然说实话了,而且句句是真话。” 叶孤云倒抽一口凉气。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人能不说真话,光想想都一件极为凶残而可怕的事。 “你现在应该知道我得到消息又多容易了吧?”唐刑嘴角露出得意之色,淡淡的又说,“只要说的慢了,我就捅一下,说的不清楚,我也捅一下,说的快了,我也捅一下。” 白云已喘息,“所以你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我了?” “没错,我没有理由不找你,更没有理由不杀你。”他看了看叶孤云,又说,“杀了你以后,我一定会去找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承认,“你的确应该去找我,但是你也许还不知道就在你追杀白云的那一刻,我已知道你去找白云了。” 唐刑吃惊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非但他很吃惊,连白云也跟着吃惊住了。 叶孤云慢慢解释着,“也许你还没看到唐尸的尸骨,我就被唐仙带去玩。” “唐仙带你去玩?”唐刑吃惊的瞧着叶孤云,久久才说,“她没有杀你?” 叶孤云目光忽然变得阴沉而怨毒,他说,“唐仙不是想杀我,而是想让你先杀了白云,然后让我去找你拼命。” 白云怔住,“可是你居然发现了?” “是的,幸好我发现的很快,而且及时找到了你们,否则......。”他没有说下去,嘴角渐渐露出死死怨恨怨毒之色。 白云指尖渐渐发冷。 好一招借剑杀人,绝代双剑其中一口剑被杀,另一口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将唐刑刺杀于八百里外。 好阴毒的计谋!好阴毒的人!! 叶孤云笑了笑,“也许她并未想到我见到唐尸会快速折回去。” 唐刑点头承认,“她的确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找我们,她的计划也许要泡汤了。” 这个计谋实在很精妙,唐刑的手忽然握紧,他几乎死在这计谋里面。 他笑了笑,“也许我命不该绝,所以才......。” 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但是你也别太得意,你现在没有免死令,体力一定消耗了很多,也许几乎丧尽,对付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唐刑点头,久久才说,“我要去跟他们拼了。” 叶孤云冷笑忽然将他拉住,淡淡的说,“你不用着急,他们一定会过来的。” “不错。”说话的是白云,他的目光忽然凝视着外面那条冰冷、崎岖而坚硬的街道上,忽然又说,“也许不用半炷香的时间就会找来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一条人影出现在街道上,提着篮子慢慢朝这边走来。 苹果般脸颊说不出的娇艳、新鲜而动人,她很年轻,所以无论做什么事都绝不会令人讨厌,更不会令人反感,虽然略带一丝伤感一丝苦楚,但丝毫不影响到她的诱人之处,反而平添了几分煽动力。 白云几乎忍不住叫出声音。 “小苹果!” 小苹果见到白云忽然扑了过来,江湖中走动的女人,身手大多都不会很差劲。 她扑向白云的怀里,她说,“我快想死你了。” 这么肉麻的话在此刻听来,竟变得说不出的亲切而温柔,她又说,“可惜我不能带他过来。” “他”是什么人? 白云的脸颊忽然凝结,他握住小苹果的手,“是谁?” 小苹果的脸色变了,变得很难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不见了,我们分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白云一动不动的瞧着小苹果脸颊,神情忽然抽紧。 小苹果已感觉到他的手在抽动,她忽然说,“我醒来就到这里了,然后唐仙让我带这个给你,说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白云垂下头沉思。 每个人都已沉思,他们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唐仙为什么不过来,为什么让小苹果送东西给他们? 既然小苹果在她手里,那么白小叶必定在她手里,那么媚娘的......。 白云想到这里,一股怒火背脊直冲上来,他忽然恨不得将这女人活活掐死,掐死十次。 她忽然转过身,瞧着叶孤云,“我也许应该去找一个人。” “谁?” “童颜。”说到童颜的时候,他的心都已在轻轻颤动,她忽然握住小苹果的手,“你呆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快的多。” 小苹果点头,“童颜是什么人?” 白云没有解释。 叶孤云忽然拉住了白云的手,“你最好不要去,那里说不定已有了布置,何况你的伤势......。” 他说到伤势的时候,忽然无法在说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白云的眼睛,他的眼睛坚决而无惧,无论谁看到这双眼睛都不难看出里面所蕴含的决心有多重多深。 往生钱依然在飘动,这里的往生钱仿佛比林叶更多。 这是谁的往生钱,叶孤云凝视久久,忽然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想法是......。” 白云慢慢的松开手,淡淡的说,“我明白你的想法,所以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想法。” 叶孤云点头。 白云离开的时候,正是西风更急,往生钱飘动更加剧烈的时刻。 叶孤云暗暗忧伤。 他现在很怕童颜遭遇不测,更怕童颜与唐仙是一道的,想着将白云拿下然后让其受尽折磨,想到这一点,叶孤云的心变得又酸又痛。 唐刑出奇的盯着这两人,慢慢的说,“你们真的是绝代双剑?” 叶孤云点头。 唐刑眼眸已有疑惑,似已不信这是真的,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感觉,他竟也是喜欢将心事隐藏的那种人。 “你有什么好奇的?” 唐刑点头,却并未言表。 “你不相信我们的关系会这么亲切?”叶孤云淡淡的笑了笑,又说,“其实很多人都无法相信的,并不止你一个。” “哦?”唐刑笑了,他对这件事竟已有了兴趣。 叶孤云眼眸里已飘起哀伤之色,又说,“我们关系的确很不寻常,我们既是剑道知己,也是情场死敌,更是杀亲仇人,却偏偏是朋友。” 他说到朋友的时候,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怜惜、怜悯。 他垂下头凝视着掌中剑,久久又说,“我们决斗过,杀过对方,也被对方杀过,也救过对方,......。” 这句话没有说完,他似已无力说完。 唐刑点头,深深叹息,“我听说过你们的故事,一直不肯相信的,我现在终于相信了。” 他没有想到两个人的情感,居然能这么奇特,这么神秘,这么伟大。 他忽然说,“我好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 “你问就是了。” “我只奇怪你为何没有杀了白云?你的妻子被他占有了,你难道一点也不生气?” 叶孤云目中忽然露出了敬意,他说,“白云并未占有我的妻子,而是关心她爱护她而已,最后她也回到了我的身边,也了却自己的心愿。” 唐刑不懂。 他不愿在问下去了,因为他知道这种痛苦的事若是问多了,一定令人更加伤感。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叶孤云竟已自己说了。 “媚娘并未付了我,也未付了他,她死也有了自己的价值,对情对义都有了最好的交代。”叶孤云眼眸已湿润,他又说,“所以我们都不怨她,我们都很敬仰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叶孤云忽然闭上眼,他的心几乎被这句话撕裂,疼的无法跳动。 唐刑轻抚着棺木,那口没有人睡的空棺木,暗暗惋惜,“看来你们真的是绝代双剑,非但剑道无二人,所经历的离奇故事也没有人所能比得上了。” 小苹果取出一个苹果,她咬了一口吃下,才递给叶孤云,她说,“这个你可以吃的。” 叶孤云并没有问唐刑有关白小叶的消息,因为这已无需在问,从见得小苹果的那一刻开就得到了答案。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章 以假乱真 叶孤云勉强自己挤出笑意,接过苹果,“你为什么先吃一口在给我?” 小苹果垂下头,久久才说,“我现在只能做这种事了。” 她痴痴的笑了笑,又说,“我吃过没中毒,那你们就跟着吃,这样你们就不会有事。” 唐刑吃惊住了。 他也笑了笑,面对这么新鲜而美丽的少女,他本就没有理由不笑的,他说,“如果你中毒了,难道不怕吗?” 小苹果脸上的笑意凝结,又说,“我当然很怕,但我更怕你们中毒。” 唐刑说不出话了。 心里莫名的涌出酸楚,他没有想到人格竟有这么善良、高贵的一面,他绝不相信却又偏偏不得不信。 叶孤云黯然,他从腰际摸出银针,将全部食物都检查了一次,才淡淡的笑了笑,“这下我们都可以吃了。” 晌午的阳光并不强烈,秋风中冷意更重。 白云掠上小屋后面的那片林叶,并未进去,因为这里已有了变化。 周围的尸骨已不见,破碎的门窗吱吱作响,尘土飘动间更显萧索不已,这里谁来过了? 是唐仙?童颜会不会出事? 白云身子下沉,轻飘飘落了下去,他慢慢的走了进去。 他本以为里面不会有人的,可是他想错了,里面有人而且正在喝茶。 童颜除了喝茶就在凝视着那面破碎的墙壁,也是白云离去的墙壁,白云暗暗心酸,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我回来了。” 她茫然凝视着白云,“你是谁?” 白云愣住了,“你不认识我了?” 童颜用力摇了摇头,目中才发出了光,泪水顷刻间涌出,“你居然没事?” 白云点头,“难道你希望我有事?” 她忽然扑向白云的肩膀,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话统统说出。 白云听得眼角都已轻颤,虽然还是耳语,但她已很满足,向情人诉说其实也是种享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分开。 他的目光已落到桌上,童颜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茶壶,她柔柔的到了杯茶递给白云。 白云笑着喝口茶,“你老是抱着我干什么?” “听说抱抱,就可以将男人的心勾走。” 白云忽然笑了,喝进去的茶忽然吐了出来,她说出来的笑话竟如此滑稽可笑。 童颜拉着他的手,嘻嘻的笑着,“你不信?” “我绝对不信。” 童颜不语,拉着白云往外面走着,她在嘻嘻的笑着,他也一样笑着。 她说,“我说的是不是没错?是不是已将你的心勾走了?” 白云苦笑,“你勾人的法子果然很地道很......。” 他说着说着忽然倒下了。 童颜瞧着他倒下去时,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忽然柔柔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个猪头,被人卖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时街道上走出一个女人鼓掌,一个美丽如仙子的女人。 唐仙! 她笑起来的时候,竟像是地狱里的妖魔,她说,“想不到堂堂一代童颜神医,勾引男人的本事果然很地道很高妙。” 她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损失一个男人,我回头给你找一百个。” 童颜垂下头不语。 她此刻脸上的表情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愧疚感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强烈。 唐仙招了招手,后面忽然走出两个人将白云架起,纵身一掠,忽然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童颜忽然抬头,却发现白云消失。 她的心忽然有种莫名刺痛莫名酸楚,她忽然凝视着唐仙,“我以前受过你们唐家的恩惠?” “那不算什么,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唐仙淡淡的说着,眼角瞟着破碎的墙面,丝毫没有看一眼童颜。 童颜在这个局里已没有了价值,她最大的价值就是将白云锁住,她的价值已达到,现在已没有一丝用途。 没有用途的东西非但不值得自己尊敬,更不值得自己多看一眼。 “很好。”童颜忽然又说,“现在已还请了,是不是?” “你又何必太认真?”唐仙摸了摸手指,瞧了瞧地上的茶水,又接着说,“那只是无意中发现个一颗野山参而已,又无意中送给了有缘人。” 童颜冷冷瞧着唐仙,就好像盯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我们以前是朋友?” “是的。”唐仙依然在笑,“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以后也是一样。” 童颜忽然又出奇的冷静,说话也同样的冷静,“很好,我们以后不是了。” 她说完就转过身,走向街道,在也不看唐仙一眼。 直到她走远,屋子里才走出一个男人,高大而消瘦,四四方方的脸颊上略带丝些许倦意,些许孤傲。 他走出来就瞧着童颜离去的背影,才淡淡的说,“你为什么不留下她?” 唐仙叹息,“我们并不是同类人,所以我们不应该做朋友。” “那你应该杀了她。” “我没有理由杀了她,何况她帮我们很多的忙,我们......。” 这人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冷冷说,“你错了,这种人不能留着。” 唐仙垂下头不语。 能打断唐仙的话不多,在唐门也许只有一个。 这人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为什么下不了手?难道有妇人之仁了?” 唐仙不敢抬起头。 他有权训斥她,更有权杀了她,因为这人既是她的门主,也是她的父亲。 这人赫然是唐正。 唐正阴恻恻的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她?” 唐仙点头。 “你对她下得了手?” 唐仙点头。 “你现在一定杀不了她了。”她不让唐仙说话,又接着说,“她已走远了。” “我可以去追。” “你不必去追,因为你追不上了。”唐正厉声低喝,“你去了也是白去。” 唐仙又垂下头。 她不敢反驳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唐正柔柔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的笑了笑,“我们该回去吃饭了。” 唐仙点头。 桌上的菜很简朴,样式也不多。 换成是别的人家,一定会不习惯的,但是对于相爱中的人却已足够。 郭采花将馒头递给唐猛,瞧着唐猛吃饭的样子。 她此刻心里又不由升起一抹幸福之色,她说,“我烧的并不多,花样也很少,你一直吃,会不会不习惯?” 唐猛眨了眨眼,又笑了笑,“我烧什么,我就吃什么。” 他并没有回答习不习惯,因为他不必回答,她心里明白他早已习惯,也已渐渐上瘾了。 郭采花痴痴的笑了,“你记不记得这几天是什么日子?” “当然记得。”唐猛想都没想忽然就说了出来,“这几天是你放我出去玩的日子。” 他贼贼的笑了笑,忽然又说,“但我不会出去的。” 郭采花笑意更浓,“难道你一点也不想出去逛逛?” “我有你就已足够。”唐猛忽然柔柔将她拥在怀里,脸颊上的笑意不变,“我记得你答应我一件事。” 郭采花忽然现出羞红,她痴痴笑着,“你真的好不正经。” 唐猛抱得更柔,“难道你忍心抵赖?” 郭采花脸颊上的羞红更深,“我......我......。” 她竟已害羞的说不出了,她忽然笑着伏在他肩膀上不停敲打着,敲的很柔,打的唐猛躯体不由轻颤了起来。 无论谁有这么美丽的妻子都应该是一种福气了。 唐猛这个时候忽然长长叹息。 郭采花眨了眨眼,“你有心事?” 唐猛点头,握住她的手轻轻抚摸,久久没有说话,但眼睛已落到山下广宽的庄院里。 她在享受着,每次他在抚摸她的时候,她都不由兴奋、刺激不已,她说,“我其实知道你的心思。” 唐猛笑了,“哦?” “你不想下山,但你却不得不下山,是不是?”郭采花嘴角竟已因过度兴奋而丝丝轻颤,她的呼吸竟已不稳。 唐猛笑意渐渐消失,显得极为苦恼极为无奈。 “你想去就去,我不会责怪你的,只是你......。” “只是什么?” “只是记得我在这里等你就行了。”郭采花说出这句话,眼眸里竟已露出伤感。 “你知道我出去做什么?” 郭采花点头。 “那你愿意让我出去?”唐猛凝视着桌上的小菜,又淡淡的说,“我一定回来就是了。” “可是天机神算说过,这几天你只要出去,定有灾祸。”郭采花脸色忽然抽紧,她的手忽然握紧,“我也出去。” 唐猛苦笑,“你好像已忘记怎么杀人了。” 郭采花瞟了他一眼,又说,“我才没有,信不信杀一个给你看看。” “哦?” 郭采花忽然伏在他手上柔柔咬了一口,又痴痴的笑了。 “你答应我了。” “我不答应你,又能怎么样?”郭采花忽然将馒头堵在他嘴里,就静静凝视着屋外。 唐猛苦笑,他说,“唐门内斗,我不会插手的,最多是陪衬一下,做做样子就离开了,但是外面有人插手,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这是你的祖训?” “不是。”唐猛叹息,“这是我老头子的交代,我不能违背的。” “可是下面......。”郭采花脸色忧虑更深。 “唐门现在的形式很复杂,绝代双剑,归西人的宝贝女儿,天机神算,还有西藏的大喇叭,还有个神不知鬼不觉的高易容。” 郭采花垂下头不语。 她知道自己是女人,也明白女人该做点什么,她喜欢顺从男人给于快乐,不喜欢阻止男人平添烦恼。 她并不是个笨女人,所以她一直记得这一点。 唐猛暗暗叹息,“我出去,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等你就是了。” 唐猛笑了。 他不愿自己独断独行,那样很容易令另一半伤心,所以他总是先得到她的同意,而且她一定不会拒绝的。 她吃完饭就从屋里取出个包袱,她说,“全部准备好了,你早点回来就好了。” 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就垂下头静静凝视自己的脚,她的脚也跟肚子里的心一样在渐渐收缩。 唐猛柔柔笑了笑,“你回去,别担心我了,说不定我很快就会回来。” 瞧见郭采花转过身离去,他眼眸里笑意才消失。 他知道这次出去,非但很凶险,而且活着的机会也很少。 阳光渐渐西移,秋风更冷。 叶孤云静静凝视着门口那条街道,他的心不由抽紧。 找一个人为什么要这么久?白云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童颜会不会向叶孤云出手?如果童颜出手,那么白云必定无法逃脱,一定中了埋伏。 唐刑已睡了一觉,走出来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然后就吃惊盯着叶孤云,“他还没有回来?” 叶孤云点头。 “你担心他会回不了?”唐刑又喝了口酒,这里没有茶水,因为他非但很懒,简直懒得出奇。 叶孤云摇头。 他想的更多的却是假冒唐仙的人,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唐邪的帮手?还是唐正的属下?他思索着很久,得出的结论是唐门里没有这样对手,这个人一定是外面的。 “我想起一个人。”叶孤云对唐刑没有隐瞒。 “谁?” “一个易容很厉害的人。”叶孤云又沉思半晌,又说,“他是个男人。” 唐刑眨了眨眼,“唐门里没有易容高手,江湖中有两个。” “女人的是妙花,据说连身高都难不了她,易容之高妙,当今天下只怕只有一个人能跟她一比了。” “谁?” “当然是高易容了。”唐刑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他仿佛带着敬重,又仿佛带着厌恶,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小,他显然不喜欢这人。 “高易容?”叶孤云动容,他忽然又说,“是不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高易容?” “就是他。”唐刑吐出口气,久久又说,“江湖中除了他还有谁愿意叫高易容?” 叶孤云苦笑。 他已看出唐刑对高易容有很大的意见,虽然看不出是何故,但他能肯定。 唐刑皱了皱眉,忽然又问,“你见过高易容?” “我只是猜测到他是高易容。”叶孤云又解释着,“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用易容瞒过我的。” 唐刑吃惊,“你见到他易容成什么样子?” “唐仙。” 唐刑的手忽然握紧,他又在沉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我在想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想想。” 叶孤云吃惊,连连点头同意。 一个令唐刑这种人都想不通的问题,一定是很深奥而复杂的事。 “你想的是什么?” “你为何看不出易容的唐仙是冒牌的?”唐刑皱了皱眉,又接着说,“想要在你跟前不露出破绽,是很困难的。” 叶孤云点头承认,“你有什么高见?” “想要骗过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那必定要下很大的功夫去准备,否则根本就没有用。”唐刑又说,“所以我的结论只有一点,高易容是唐仙收买的杀手。” 叶孤云沉默。 唐门远比他想象中还要乱,高易容是唐仙收买的杀手,叶孤云想的却不是。 这是他的感觉而已。 唐刑又说,“只有长期跟唐仙在一起,才能模仿她的言行举止,才有机会以假乱真。” 叶孤云点头。 唐刑笑了笑,“你好像有别的推断?” 叶孤云点头,“那只是我的一种感觉而已,没有一点有效证据。” 唐刑叹息,他的目光已落到外面的街道上。 一人白衣如雪,慢慢的走了进来,唐刑吃惊住,“是白云。” 叶孤云只觉得白云好像变了个人,无论什么地方都不对,却偏偏说不出哪里不对,那也是种感觉,一种绝代双剑独有的那种感觉,这个白云居然没有那种感觉。 他瞧着叶孤云久久才说,“我没找到童颜。” 叶孤云冷冷盯着他,“你去找童颜了?” “是的。” “你答应过我去找唐仙的,并不是找童颜的。”叶孤云剑尖慢慢对准了他的咽喉,又说,“你难道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白云慢慢后退。 叶孤云慢慢逼近,忽然说,“那你为何没有将唐仙带来?反而说没有找到童颜?” “因为我找不到唐仙,所以我去找童颜了。”白云眼中竟有了慌乱之色,又解释着,“只要找到童颜,就一定可以找到唐仙。” 叶孤云笑了,冷笑,“你说过杀了唐正,带他女儿远走高飞。” 白云沉默,沉默而畏惧。 “你说过要跟唐仙生一大堆小孩,然后让唐仙天天洗尿布。”叶孤云又说,“难道你忘了?” “我没有忘。”白云勉强自己笑了笑,“这种事我若是忘了,那真的就该死了。” “你的确该死了。”叶孤云冷冷逼视着白云的眼眸,冷冷的又说,“因为你是高易容,不是白云。”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笑得高易容脸颊上肌肉不停抽动、收缩,他又说,“你的胆子真的够大,居然连白云都敢去易容。” 高易容背脊顷刻间被冷汗湿透,颤声说,“你怎么看出我是高易容的?” “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是无法以假乱真的,无论你学的怎么样,都无法模仿的好。”叶孤云讥笑。 “为什么?” “因为他是绝代双剑,不是别的人。”叶孤云知道他还是不明白的,所以又解释着,“他身上独有的剑客杀气,你没有。” 这句话仿佛是根鞭子,疼的高易容脸色剧烈抽动。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一章 杀人的喇嘛 高易容感觉喉结渐渐僵硬、冰冷而又刺痛,他咬牙轻嘶,“你又把握杀了我?” 叶孤云没有说话。 说话有时非但无用,反而令人厌恶、厌烦,所以他只是淡淡的盯着高易容,他盯着高易容,就像恶猫盯着爪下的老鼠。 高易容脸颊上根根肌肉渐渐绷紧,几乎要崩断,他说,“你为什么不出手杀了我?” 叶孤云沉默。 沉默也是种武器,一种令人发疯的武器,一种血液冻结精神奔溃思想绝望的法子。 高易容呼吸急促,嘴角剧烈颤动,“难道你想要我发疯,活活疯死过去。” 叶孤云忽然笑了,讥笑、冷笑。 他瞧着高易容的变化,仿佛在瞧着一个有趣而奇妙的玩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说,“江湖中的高易容果然很疯,居然连这种疯事都干得出,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高易容咬牙,袖子里忽然露出一口长剑,勉强自己说着话,他发觉说话已有些吃力,喉管已发麻而生硬,“何况我未必不是你的对手。” 叶孤云又笑了,他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这次杀我,唐邪一定给你不少好处。” “是的。”高易容瞳孔收缩,他忽然发觉回答这句话无疑犯了愚蠢的错误,他现在无疑暴露了唐邪的身份,他忽然笑了。 他想要笑容掩饰内心的感觉,也许是错误的。 叶孤云并不是那么好骗的,否则他就不是绝代双剑了,是死人了。 “你果然是唐邪的势力,唐邪想借剑杀人。”叶孤云笑了,又说,“你假冒唐仙来杀我,是想借白云的剑去杀唐正?” 高易容不语。 叶孤云又说,“唐邪躲起来,找来的替身,是你易容的。” “不错。”高易容不愿隐瞒下去,又说,“你怎么知道是唐邪下的手?” “因为很简单。”叶孤云又在讥笑,笑的像是野鬼,他又接着说,“唐正想利用绝代双剑去杀唐邪,当然唐邪也会利用绝代双剑去杀唐正,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如果想的多了,就会复杂了。” “哦?”高易容也笑了,笑的狡黠而拙劣不已,“那你怎么看出唐邪尸骨是假的?” “这个根本就不用去看。”叶孤云又解释着,“一个能执掌唐门的人,又岂能那么容易死翘翘?何况连执掌唐门三十多年的唐正都在栽在他手里,这样的人实力岂是泛泛之辈?唐门党羽跟势力,地下的势力也许远比别人想象中要深的多。” 高易容的脸仿佛被人活活掴了一鞋底,变得难看而难受,无论什么人被别人说中了要害,都不会舒服的,他也不例外。 “想不到你居然那么聪明,一名剑客本不该这么聪明的。” 叶孤云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又说,“唐正与唐邪之间的恶斗所以还有继续下去,之前唐正在暗处,现在到明处了而已,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冷冷瞧着高易容的表情,接着说,“你就是唐邪地下的党羽,你依然想借助我们的手去杀唐正?是不是?” “你又猜中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次过来,并不是想杀我的,而是想杀唐刑。”叶孤云又解释着,“因为唐刑跟唐正、唐邪的关系都不好,他活着始终是个祸害,是不是?” “是的。”高易容大笑,“你还猜到了什么?” “我还猜到你想告诉我白云在哪里,让我们去跟唐正拼命?是不是?” 高易容叹息,眼眸里的恐惧渐渐消失。 他现在已知道叶孤云绝不会杀自己的,因为叶孤云还想知道白云在哪里,如果此刻出手,那么这消息就没有了。 “我知道你还想找到白小叶,这个消息我也知道。” “那太好了,你可以一并交给我。” 唐刑在边上并没有说话,一直勉强自己忍受着,他此时也无法忍受了,人都有无法忍受的时候。 叶孤云忽然握住他的手,希望他不要冲动。 高易容瞧着唐刑愤怒的脸颊,不由暗暗发笑,他说,“我也想杀了你,但现在不是交手的时候。” “我现在就带你去个地方。” 他说着话身子已掠起,在林叶间起起伏伏,这条道路他很熟悉,没有多大时间便赶到了。 小屋外的街道上站着十几条人影,木桩般矗立着,掌中有剑,已出鞘,他们显然准备着时刻杀人,他们静静的瞪着四周。 墙壁已破碎,并没有什么变化。 叶孤云吃惊住,这里赫然是叶孤云来过的地方。 从林叶间透过破碎的墙壁,可以清楚的看到床铺上躺着一个人,雪白的长衫,雪白的双手。 见到这人,叶孤云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 “是白云。” “没错。”高易容又说,“我对你是不是够好了?” 他又在继续说,“像我这样肯帮你的对手,是不是已很少了?” 小苹果远远的站着,她躲在古树下不停轻颤,像是一只时刻都会被吓坏的小鸟,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叶孤云柔声安慰着,“你不用害怕,我们一直在边上。” 她连连点头,嘴里丝丝作响,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但叶孤云已从她眼眸里看出了想说的话,她想说的是,“不用担心我,你们要小心点。” 高易容又在笑了,笑的令人反胃、作呕,他轻轻的说着,“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了,说不定他需要一口棺木。”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这一点不用你来提醒我,我自然明白的很。” 高易容点头,微笑着不在说话。 叶孤云转过身凝视着唐刑,唐刑也在凝视着他。 他们眼里仿佛只有彼此,必然已了解彼此心里所想,叶孤云先说话的,他说,“你留下来,我去拼命。” “我也去。” “你不能去,因为你还有别的事可做。”他的目光落到小苹果身上。 唐刑黯然点头,“那你......。” “这几个人我还没放在眼里,所以你不必担心的。”叶孤云勉强自己挤出笑意,不再说话,身子忽然掠了出去。 他的身子掠出以后,在半空中忽然有了变化,一种奇特而诡异的变化。 下面十几个人只看到半空中飘动着一个人,却并未看出为什么忽然消失不见的,等他们看到叶孤云出现的时刻,已到了他们身边。 剑刺出。 剑光闪动间,一人忽然惨呼着倒下,鲜血从躯体半截出骤然射出。 叶孤云的身子还未站稳,发觉背脊有种尖针般刺痛,又痛又冷,身子忽然扑倒,三口剑紧紧贴着他的衣衫滑过。 好惊险的一刺,好快速的一刺。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叶孤云,并不是别的剑客,叶孤云对危险的感觉,简直比处女的第一次快乐来的还要强烈、凶猛。 他们落下时,正是叶孤云剑缩回的时候。 三个人忽然惨呼着倒下,叶孤云身子已到了门口,他的动作快的令人无法想象无法相信。 外面的人还未准备出手,掌中剑忽然刺出了一剑,里面五个人忽然倒下三个。 剩下的两个人出剑,剑光一闪,刺进叶孤云躯体。 叶孤云咬牙,一脚踢出,这两人掌中剑已脱手,躯体重重的撞向外面那片空地,落下时,已变得像是一滩烂泥。 外面三人吃惊的盯着撞过来的人,似已死也不信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剑。 剑在滴血,人已不停抽动、痉挛。 这两口剑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忽然倒下,咬牙在地上不停翻滚着,外面的人见到忽然冷笑着刺出一剑。 只有一剑,另外两人忽然并未出剑。 剑光一闪,刺向叶孤云的咽喉,一剑毙命,无需第二剑。 就在剑尖刺进叶孤云咽喉的同时,这人忽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叶孤云的脖子忽然消失不见了,从剑尖前面骤然没了。 他霍然抬头,只觉得咽喉一阵冰冷,接着忽然倒下。 好快的一剑! 外面两人闪身掠了进来,却并未靠近叶孤云,他们看到叶孤云出剑的厉害,所以还不想死的那么快。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人忽然问,这人显然还不知道这是叶孤云。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叶孤云。” “你是叶孤云?” 两人的脸色骤然惨变,叶孤云这三个字,仿佛有种魔力,令人崩溃、绝望的魔力。 两人同时奔了出去,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飞奔逃走。 叶孤云叹息。 他忽然一阵晕眩,忽然倒下,他在地上努力活着,努力喘息,努力挣扎,挣扎着站起,凝视着床铺上的白云。 深深吐出口气。 见到白云的那一刻,他已觉得刚刚所经历的凶险处境实在是值得的。 就在他慢慢靠近的那一刻,忽然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没有过多思索,身子忽然往边上一滑,忽然贴向墙壁壁虎般想上滑行。 床铺上的白云骤然弹起,大笑着一挥衣袖,十几粒乌光骤然射出。 扑扑扑......,定入叶孤云脚下墙上。 叶孤云纵目一顾,那赫然是佛珠! 这人大笑将衣衫撕破,又将假发丢掉,这人赫然是个光头! “叶孤云?” 叶孤云身子轻轻落下,紧贴着墙壁不停喘息,他笑了笑,“居然是你?”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笑的出来,遇到这么厉害的角色,本没有理由笑的。 “你认识我?”和尚笑的跟弥勒佛似的,一脸慈悲之色,令人心里不由生出丝丝佛意。 “西藏大喇嘛?”叶孤云苦笑,“本以为今生无缘佛面,没想到还是见到你了。” “你这是想见我,还是不想见我?”大喇嘛摸了摸肚子,又说,“像你们江湖中人,心里想的跟嘴里说的,从来都不一致。” “大师岂非也一样?” “哦?” 叶孤云擦了擦嘴角鲜血,“大师岂非想杀人,嘴里却没一个杀字,岂非也很不一致?” 大喇嘛单掌忽然握紧,又缓缓松开,脸颊上又露出笑意,“出家人不打诳语,不能带那个字,佛主听到,那就不得了了。” “那你杀人难道就不怕佛主听到?”叶孤云又说,“难道你不怕佛主听到?” 叶孤云笑了笑,又接着说,“难道你不怕佛主听了会不高兴?” “不怕。”大喇嘛笑意不变,“佛主听到只会高兴,他绝不会生气,说不定会夸奖我的。” “哦?”叶孤云苦笑。 和尚杀生受到夸奖,实在是一件稀奇的事。 大喇嘛解释着,“佛主一定支持小僧除妖伏魔的,佛眼之下,小僧不敢有一丝懈怠,只好任劳任怨。” 他说着说着,手掌摊开,里面忽然多出十几粒佛珠,杀人的佛珠。 叶孤云重重吐出口气,“那是降妖伏魔的佛珠?” “是的。”大喇嘛凝视着佛珠,脸上慈悲之色更深,他又说,“这是佛主赐予弟子的法宝,阁下莫要挑剔了。” “我没有挑剔,只是不理解。”叶孤云苦笑,“我只听过伏魔袈裟,没听说过佛珠也可以伏魔的。” 大喇嘛看了看苍穹,脸色变了变,“阁下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和尚性子很急,有什么遗言最好快点说。”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我会帮你实现。” 叶孤云摇摇头,“大师的心里,我心领了,还请大师早点找到自己的衣钵传人为好。” “哦?” “因为我刺出的一剑,至今无人有把握躲过去。” 大喇嘛脸色变了变,“阁下难道这般姿势还能动手出剑?难道想自取其辱?” “我没有想自取其辱,你不信可以来试试。”叶孤云又笑了,他说,“这口剑杀人无数,杀和尚还是第一次。” 大喇嘛讥笑,“看来阁下的嘴好生了得,看来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还没有人有把握杀了我,大喇叭也不例外。”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 大喇嘛不在说话,目光忽然射出刀锋般光芒,他的手忽然握紧,手背上根根青筋高耸如毒蛇。 叶孤云笑不出了。 这人必定已要出手,所以叶孤云的剑也已准备好,只要佛珠射出,他的剑必定会刺出,刺的方向正是咽喉。 只要他出剑,至今无人能有把握逃的过去。 大喇嘛没有出手,弥勒佛般的笑意已消失,他的脸色很奇怪,叶孤云瞧的有点想笑。 这和尚脸色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蹲茅坑的样子,绷紧而难看不已。 “你为什么不出手?”叶孤云苦笑,“难道和尚不想普度众生降妖除魔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和尚才叹息,吐出口气,他现在样子仿佛是蹲在茅坑上没得到收获似的,脸上些许呆滞些许苦恼,“和尚是来降魔伏妖,并不是来坐化的,所以要小心一点。” 他舔了舔舌头,他又说,“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出手一剑,在下并不敢小视。” 叶孤云暗暗发笑,他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这次大师出手,有没有一千两白银?” 大喇嘛笑了,讥笑,“想要一千两银子让我出手,简直痴人说梦。”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又说,“我这次出手整整五十万两银子,而且已被我花了一大半了。” 叶孤云张口结舌。 他没有想到这大和尚收起钱来,一点也不比江湖杀手差。 大喇嘛忽然说,“阁下是不是还有什么要问的?否则小僧要出手了,一旦归西就没机会出手了。” 叶孤云眨了眨眼,忽然问,“在下实在很想听听高僧如何花掉这么多钱的?” 大喇嘛笑了,笑着很苦恼也很无奈,他仿佛遇到了笨蛋问题,所以显得很厌恶,他说,“和尚也是人,所以也要吃饭。” “吃饭花不了那么多钱。” “阁下见识浅薄了,小僧吃的也许比宫廷御厨烧出来的还要高级。”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目中竟已发出了光。 叶孤云眨了眨眼,“比如说......。” “比如说保养身子的人参、鹿茸、熊掌、......。” 叶孤云震惊,“和尚也吃肉?” 大喇嘛讥笑,“和尚也是人,所以不但吃肉,也要找女人,而且找很多漂亮女人。” 他说着说着,竟已激动起来,“很多漂亮女人,漂亮的简直令人发疯发狂,这才是一种享受。” 他说到“享受”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光芒竟已更亮。 叶孤云吐出口气,“佛主听到难道会放过你?你不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大喇嘛笑声更浓,“阿弥托佛,善哉善哉,阁下言过了,小僧在外修行就得入乡随俗,适应江湖的习俗,小僧并无什么过错。” 他笑意不变,又接着说,“何况那么多的银子,不去花掉,岂非很浪费?浪费是可耻的,难道阁下不明白这一点。” 叶孤云倒抽一口凉气,久久才说,“高僧高妙,在下实在佩服的很。” 大喇嘛点头,不笑了,他不笑了就握紧拳头,双眼又瞪着叶孤云,恨不得想将叶孤云瞪得坐化掉。 他现在的样子仿佛又恢复了三急姿势。 “大师为什么不出手宰了我?” 大喇嘛眨了眨眼,“杀别的人也许不用等机会,但是杀你却不同,非但要好好的等,而且一定要选最正确的机会方能出手。” “那大师为何不找个地方坐着,那样子等岂非更舒服点?”叶孤云笑了笑,又说,“在下看着你,也会舒服点。”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二章 坐山观虎 大喇嘛笑了,“我为何让你看得舒服点?难道会给我杀你的机会?” 叶孤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你不杀我,那我就要走了。” “你可以走,但是在你走的时候,我会在你后面出手。”大喇嘛笑的更愉快了,“那个时候你死的也许很惨。” “哦?”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你不杀我,我也不会杀你,那我们不如出去走走,怎么样?” “我为什么要出去?” “外面风景不错,说不定能遇到你喜欢的东西。”叶孤云笑了,笑的很奇怪,“说不定能遇到很漂亮的小媳妇,说不定正好是你喜欢的那种。” 大喇嘛满脸厌恶之色,但他嘴角却偏偏流出了口水。 叶孤云暗暗发笑。 这个和尚六根岂止不清净,简直太不清净了。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出去,他的躯体被秋风吹的隐隐刺痛,他说,“外面是不是很不错?” 大喇嘛点头,他的脸依然绷得很紧,仿佛谁欠了他钱不还似的,“实在很不错,比那间小屋,实在好上很多恨多。” “是的。”叶孤云吐出口气,又说,“死在这里,岂非比死在小屋里要舒服的多?” “没错。”大喇嘛居然也极为赞同这说法,他点点头,脸色渐渐变得和缓了些许,他说,“只是少了点什么,如果有点酒,有点肉,就会更好了。” 叶孤云捂住伤口,忍不住笑了。 他笑的时候,躯体上鲜血流出的更快,他的生命也慢慢的跟着流尽。 大喇嘛好像没有看到,似笑非笑的瞧着前面块青石,又说,“如果哪里有几个美女,又有几坛女儿红,那就太好了。” “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像你这么好色的,是怎么做的了和尚?难道你受得了寺院的清规?”叶孤云坐在那块青石着休息。 他此刻的心里却在想着小苹果、唐刑、高易容,他们三人怎么样了?是不是走了?或者遭遇了不测? 秋风中这时飘来了酒香,也有女人嬉笑声、打闹声,听到这声音,大喇嘛精神忽然出奇的振奋不已,他说,“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叶孤云顺着嬉笑的方向,就看到了一群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有的提着篮子,有的抱着酒坛,泥封已拍掉,酒香随风飘散,纵使是神仙也无法压抑内心的需要。 有个大姑娘直接喝了起来,瞧见叶孤云跟大喇嘛在青石上坐着,只瞟了一眼,忽然都笑不出了,都板起脸慢慢从他们边上走过去,似已连一眼都懒得看。 大喇嘛眼睛几乎要掉出,他说,“这些女人是什么来头?为什么故意诱惑小僧?” 叶孤云伏在青石上不停抽动,那两道伤口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勉强挤出笑意,“你这么喜欢她们,为什么不去跟着她们?” 大喇嘛点头承认,“可我并不认识她们,又怎么随随便便跟着她们。” 他咬牙激灵灵笑了笑,“她们见到我过去,岂非要说我不要脸?臭流氓?” 叶孤云努力喘息,脸颊上的肌肉不停跳动,他似已因过度失血而快不行了,他笑了笑,又说,“她们一定会这样骂你的,一定骂的很凶,说不定会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统统骂了个遍,所以......。” “所以什么?”大喇嘛将嘴角口水擦净,又说,“她们难道喜欢骂人?” “所以你一定要过去给她们骂,因为大多数女人嘴里骂的越凶,心里喜欢的也许会越强烈。”叶孤云不愿再看他一眼,他生怕多看一眼,就会呕吐。 他希望大喇嘛快点离开这里,他实在支撑不了了,如果倒下,必定会死在他的佛珠下。 大喇嘛又在追问,“你怎么知道她们有这样的心里?” 叶孤云抬起头,凝视着他久久才说,“不是我一个人知道这样的心里,而是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而已。” 他指了指大姑娘离去的方向,淡淡笑了笑,“你再不去,也许就追不到了。” 大喇嘛点头,眼睛中露出狡黠的笑意,“我去追,那你会不会离开?” “我也许要死在这里了。”叶孤云瞧了一群欢笑着的大姑娘,暗暗发笑,他又说,“你难道怕我走开?” “没错,就算你离开,也逃不脱唐邪的跟踪。” “唐邪?”叶孤云吃惊住了。 他的心忽然抽紧,剧烈刺痛,大喇嘛竟不是唐仙的杀手!那么唐刑此刻必定已受到同样的凶险? 他的情况也许比自己更可怕。 大喇嘛恶笑着扑了上去,像是条饿狼扑向了一群小母鸡。 叶孤云垂下头沉思,沉思而剧痛不已。 那些大姑娘又是何许人也?真是过来闲逛的?还是有别的用意?杀人的?还是特意勾引大喇嘛的? 躯体上痛苦渐渐更加强烈,他忍受着剧痛,挣扎站起走向她们。 他忽然有了好奇心,顺着好奇心他走到了她们不远处,瞧见大喇嘛在她们之间被骂的狗血淋头,要有多凶,就有多凶。 叶孤云暗暗发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们骂声竟已慢慢消失,笑着给大喇嘛喝酒,大喇嘛酒量并不坏,喝完酒后的男人,大多变得会失去理智,大都也会寂寞,大喇嘛更寂寞而发疯。 几个大姑娘柔柔贴了过去,大喇嘛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他在享受,没有痛苦。 叶孤云以为自己眼睛有毛病,以为自己看花了,正想靠的更近点看看,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可怕的现象。 他浑身血液几乎已冻结冻僵! 几个大姑娘离开大喇嘛时,大喇嘛忽然烂泥般滑倒,然后一动不动了。 他竟已死了! 好色的人果然没有什么好下场,叶孤云激灵灵抖了抖,伏在林木后面,细细瞧着这群美若天仙。 她们此时掌中,忽然没有了篮子,也没有了酒坛,每个人的手里竟都多出一口剑。 她们忽然向叶孤云本来躺着的那块青石扑了过去,叶孤云暗暗吃惊,他觉得这里越来越有趣了,虽然有点可怕。 “他走了?”其中一个人吃惊住。 另一人忽然厉声低喝,“快追,否则实在不堪设想。” “是的,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这人追到手不可。”最后这人说话很快,她的话还未说完,身子掠了出去,接着几个人都掠了出去。 她们是什么人?叶孤云的心暗暗发苦,她们为什么要急着找自己,想杀了自己?还是有别的事? 思考也会令人疲倦,有时远比体力消耗更容易疲倦。 叶孤云软软贴着树干滑下,伏在大地上喘息,鲜血在流淌,他的心跳动的也渐渐微弱,死亡已渐渐逼近! 林叶垂落至他的脸颊上,他似已无力拿开。 也不知过了过久,他感觉被人翻了个身,然后就看到一双大大的眼睛盯着他。 叶孤云笑了,“是你?” “是我。”童颜将他衣服撕开,包扎一下伤口,就扶起他往林里走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童颜又说,“你受的伤很重。” 叶孤云点头沉默,他心里忽然不知道该如何问她,特别是问白云。 童颜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你心里是不是有疑问?” 叶孤云并不否认,他说,“我是有很多疑问要问。” 童颜微笑点头。 他们走到小河边,就看到了一间搭建的很简陋,却很漂亮的长轩,虽然并不大,但却够美丽了。 “这是你住的地方?” “是的。”童颜将他扶在床铺上,然后就出去忙了。 屋子里充满了木叶的清香,躺在床铺上不知不觉的竟已熟睡,他醒来时边上有张桌子,上面摆着几道小菜,还有坛酒。 酒虽然不多,但已足够。 叶孤云笑了笑,“你若不是神医,说不定是神厨。” 童颜抿起嘴苦笑,“饭菜简陋了点,还请你多见谅。” 叶孤云吃的并不多,他吃完就捂住伤口站在门口瞧着那条河流,一个人有心思时,通常都喜欢一个人静静面对一样东西发呆。 流水没有烦恼,更没有那种不知疲倦不知厌恶的姿态,令叶孤云向往不已, 他忽然想扑进去,与流水融为一体,去享受那种无忧无虑生动美妙的活力,就在他想去做的时候,童颜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她淡淡的笑了笑,“你的心思好重,伤也很重。” “哦?” “是的。”童颜的声音里竟带着怜悯之意,她又说,“你现在很需要休息,不需要别的。” “我需要找到他们。” 童颜叹息。 她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人,有白云,小苹果,白小叶,也有唐刑。 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特别是白云,他想的也许更加剧烈。 “你想去找白云?” “是的。”叶孤云慢慢转过身,凝视着童颜,“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童颜垂下头。 她不愿将真相说出来,更不愿看到他伤心悲哀的样子。 叶孤云柔视着童颜,“你一定知道白云发生了什么事?他本是去找你的。” 童颜的头垂得更低。 “你没有理由不知道他的去向。” 童颜不语。 她慢慢的蹲下,抱着膝盖凝视着河流。 秋意已更深,林叶飘落更多。 童颜脸颊上渐渐飘起哀伤之色,久久才说,“其实......。” “其实什么?”叶孤云的眼睛亮了亮,“他现在是不是躲在哪个女人床上睡大觉了?” 他说出这句话连自己都想笑,他希望童颜也应该笑上一笑,这么漂亮的女人如果不去笑上一笑,岂非很可惜? 童颜没有笑,她说,“他被唐仙带走了。” 叶孤云脸色变了变,忽然说,“他为什么会被唐仙带走?” 他又在沉思,沉思而又恐惧,唐门里面好像还没有人有把握将他放倒,难道他遇到了陷阱? 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心隐隐发疼,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是你出手将白云放倒,让唐仙带走的?” 童颜点头。 叶孤云忽然将她的手臂紧紧握住,嘶声说,“你为何这么做?” 童颜疼的躯体只打颤,却死死咬牙忍受着。 直到叶孤云的手轻轻放开,她才慢慢的说,“因为我欠唐门的人情,所以我......。” 叶孤云忽然冷冷瞧着童颜,就仿佛盯着个陌生人,他说,“唐仙将白云带走所谓何事?是想迫使我去杀唐刑?” “是的。”童颜回答的很干脆而直接,她淡淡的又接着说,“可是你现在不必去了。” “为什么?” 童颜沉思,久久才说,“现在我们都已置身事外,我们应该等着他们拼个死去活来,来个坐山观虎斗,再去动手。” 叶孤云不明白。 所以他等着童颜说话,童颜没有说话,静静的凝视着河水的一头。 “是的。” 河面上一个人一扁舟慢慢靠了过来,这人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有颗红点。 “天机神算!” 神算子慢慢的从扁舟上来,瞧着叶孤云,忽然说,“你错怪她了。” “哦?” “是的。”神算子慢慢将童颜扶起,又淡淡笑了笑,“你受委屈了。” 童颜不语。 她眼眶里的泪水忽然夺眶而出,泪水还未流出,她忽然转过身,往长轩里飞奔了过去。 叶孤云想去追,却被天机神算拉住,他笑了笑,“由她去好了,她是女人,静静哭一哭,会舒服点。” 他长长叹息,又说,“一别多日,可安好?” 叶孤云苦笑,他久久才说,“每次遇到你,好像就没好过,一次也没有,不知这一次......。”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当然也会倒霉的。”他笑了笑,又说,“你现在不必担心白云。” “可是白云......。” 神算子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你可以放心,他绝不会有事的,他们抓白云目的你要知道。” “要挟我替她杀人。” “那就是了。”神算子笑了,“所以你不必担心,白云绝不会有事的,唐正一定会将白云照顾的很好,他并不是傻瓜。” 他顿了顿又说,“他们照顾白云,一定会像照顾孕妇一样,小心翼翼的照料着,生怕出一点差错。” “如果出一点差错......。” “那他们就要倒大霉了。”神算子又解释着,“唐门内部恶斗越发激烈,所以唐正非但不愿多你这个敌人,而且很怕多这个敌人。” 叶孤云也笑了。 他说的很有道理,唐正此刻跟唐邪恶斗,如果多上叶孤云这样的敌人,无疑是雪上加霜。 神算子长长叹息,又接着说,“只要唐正没发现你在哪里,那你麻烦便不会有。” 他伸手掐了掐,又笑了。 “你算到了什么?是不是很有趣?”叶孤云也笑了。 一个时刻都在窥透天机的人,为何没有受到天理循环的责罚?叶孤云始终想不通这是为何。 “你想听听?”神算子笑的更愉快了。 叶孤云点头,等着。 “现在唐门内部恶斗,越来越猛烈了,依你之见谁会更胜一筹?” “当然是唐正。”叶孤云又解释着,“唐正执掌唐门已有多年,其党羽势力本就唐邪高上很多很多。” “是的。”神算子同意,又说,“可是你忘了,唐邪却从外面收买了很多高手,居然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 他不让叶孤云说话,自己又说,“里面至少有几个你已见过。” 叶孤云点头承认。 高易容、大喇嘛这两人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叶孤云又想到了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大姑娘们,她们又是什么人? 神算子笑了笑,“你为何不问问想知道的事?例如唐刑现在何处?小苹果又在何处?高易容是不是已走了?还有高易容为什么要杀你?......。” 他瞟了叶孤云一眼,又说,“这些都是你想知道的,你为什么不问问我?” “你肯说?”叶孤云笑了。 他笑的像个开心的孩子,围着大人后面听故事的那种孩子。 神算子点点头,“但是规矩不能破了,我需要你付钱。” 叶孤云苦笑,从腰际取出一叠银票,看都没看全给了神算子,然后就静静等着他说。 神算子没有说。 他转过身往长轩走去,长轩外的小径上落叶已更多,踩在上面说不出的舒适不已。 桌上的小菜已热了一次,并没有添酒,依然是原来的那坛酒。 神算子直接就坐了下去,并未跟他们客气,筷子是叶孤云用过的,他也不介意,直接拿过来就用,“我的肚子快要造反了,所以就顺河而下,找到这里了。” 叶孤云苦笑不语。 童颜从外面又端了坛酒过来,瞧见神算子喝得那么香,又去厨房多烧了几道。 神算子瞧见童颜脸颊上的笑意,心里不由暗暗羡慕,他说,“跟你在一起,不出一个月,我就变成胖子了。”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吃,又不喜欢动。”神算子笑了笑,又说,“我这种人是不是很糟糕?” “没有。”童颜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又说,“我看挺好的,胖一点比较有福气,而且很多女人都喜欢胖子。” “为什么?胖子还有什么好处?”神算子大笑。 “因为冬天时候抱着暖和。”童颜痴痴的笑着。 叶孤云笑不出了。 因为他发觉童颜跟神算子本就认识,而且很熟悉。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执掌唐门 秋风掠过,一片往生钱飘来,还未进门忽然死死落下,着落大地上不再动弹。 叶孤云暗暗吃惊。 神算子轻轻抚了抚手而已,并没有别的奇异动作,可是在叶孤云看来,这动作岂止奇异,简直很可怕。 这人居然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神算子还在微笑,酒已下了半坛,笑意却没有一丝消退,他说,“那你想不想让白云也变成个大胖子?” 童颜的脸忽然涨得通红,红的难以言语,她慢慢的垂下头。 叶孤云苦笑,“白云还真的有福气,有童颜这样一个红颜知己。” 神算子放下酒坛,对着童颜笑了笑,又点点头。 童颜也点点头,神算子才转过身去了外面,秋风中往生钱飘动更多。 他拈起一张,静静的瞧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淡淡的说,“这里时刻应该有往生钱飘动的。” 他脸上已有哀伤之色,又接着说,“这里死去的人已够多,而且还会有更多人会死。” 叶孤云点头。 童颜并未跟过来,在里面默默的清理,并未瞧外面一眼。 她的心神跟思想似已都集中在长轩里。 叶孤云凝视着流动的河水,他的心他的魂似已跟流水融为一体,变得无忧无虑而又充满无限活力,对生活永远都保持着活力。 “你在等我说话?” 叶孤云点头。 他的目光没有移开,但他的嘴角已露出笑意。 神算子点头,“我是神算子,又受了你的钱,你现在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了。” 叶孤云淡淡的说,“我的事,你好像都知道一点?” “不是一点点,而是全部。”神算子眨了眨眼,笑了笑又说,“也许你还不信,我只能说这是机缘,我们俩有这种机缘。” “那好,我想知道唐邪为什么要杀我?” 神算子沉思半晌才说,“唐邪不止是想杀你,而且想利用白云去杀唐正。” “哦?”叶孤云神色变了变。 这其间的复杂也许只有天机神算能解释得清,也只有他能说出正确的故事。 “唐邪并不是笨蛋,给高易容的任务有两个。” 叶孤云忽然问,“哪两个?” “一个是让高易容杀唐邪,然后逃走。”他又解释着,“唐邪不喜欢唐刑,因为唐刑迟早跟他翻脸,不如早点杀了。” “那另一个是什么?”叶孤云神情已紧张,这跟他想的一致,没有丝毫偏差。 “另一个就是杀你。”神算子叹息,“高易容无论在执法堂杀了你,还是利用大喇嘛杀你,都可以令白云去报复唐正,唐邪有了白云的帮手,唐正一定会倒霉的。” 叶孤云点头沉思,又说,“那杀死大喇嘛的那些女人是什么人?” 神算子吐出口凉气,“他们是西江十三妹。” “西江十三妹?”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这个名字他并不生疏,在江湖中的名头也很响,她们平生有三大爱,一爱打扮,二爱银子,三爱乱逛。 只要是女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特别是不太难看的女人,这三样简直不会少的,而十三妹只是过分了一点,她们为了这三样,简直爱的要命爱是发疯,为了三样东西,她们也许不惜去杀人,特别是为了银子,她们更会去杀。 神算子从腰际摸出个酒壶,这个酒壶并不大,里面的酒却是满的。 “这十三个女人很不简单,杀起男人一点也不手软,就算是她们的亲爹,她们也许都会下的了手。”神算子又说,“她们简直没有人性。” “那她们为什么要杀大喇嘛?”叶孤云想不明白,这些杀手并不是唐门里的人,那么必定是唐邪收买的高手。 “那是唐邪的主意。” 叶孤云更不明白了,“唐邪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大喇嘛很倒霉,他不该婆婆妈妈做事,若是早点出手杀你,他也不会落个这样的下场。”神算子又解释着,“他被唐邪杀了,无论谁有大喇嘛这样的伙伴,都会生气,而且说不定会被活活气死。” 叶孤云也暗暗吐出口气,他也认为这人死的好像很应该。 神算子瞧了瞧叶孤云脸色,忽然又说,“唐刑就在你出去的那一刻......。” 叶孤云的心忽然剧烈抽动,“唐刑怎么呢?” “死翘翘了。”神算子又解释着,“就在去小木屋跟大喇嘛拼命的时刻,高易容忽然出手将他宰了。” 叶孤云的觉得背脊忽然发冷,指尖都已沁出了冷汗,久久才说,“那小苹果呢?” “小苹果一定被他带走了。”神算子笑了笑,又说,“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白云在哪里?” “他在哪里?” “在唐仙的床上,你想不想去找?” 叶孤云点头,他的确很想。 “你只能在远处瞧着他,不能靠得很近。”神算子又解释着,“否则你必定被唐正利用,而且一定可以利用得到。” “他这么有把握?” 神算子笑而不语。 他走上轻舟,握起竹筏,笑了笑,“你愿不愿意跟我去看看?” 叶孤云点头,但目光却落到后面长轩中,童颜早就伏在门边瞧着他们,似已出了神。 她见到神算子走上轻舟,见到叶孤云转过身,她才笑着摆摆手,“你跟他去就是了。” 叶孤云点头,目光露出歉意。 轻舟在河水里穿梭,经过几处峡谷挤出林荫,在山坳畔停下。 两侧的风景虽然没有春天里那般生机勃勃,却也充满了秋日里独有的那种凄凉、萧索之色,这也是一副美丽的景色。 如果你懂得领略里面的意境,就会发现其中的美感,也是一种享受。 叶孤云没有瞧两侧的景色,也没有心情去享受。 “到了。” 山坳外已起雾,山坳在雾色里看来,宛如仙境,美得那么神秘、奇异。 “这是什么地方?”叶孤云声音说的很轻,他不愿惊扰到别的人。 神算子笑而不语。 跟着他往山坳里小径上走着,叶孤云觉得自己像往天堂走去,又仿佛像往地狱里走去,他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雾色之中,山腰之处现出三两间屋宇,极为华丽极为奢侈,这令叶孤云联想到古代帝王的幽居。 里面三两个侍妾,别无他人。 叶孤云深深叹息,白云在这里面?他几乎不相信白云会被关在这里面。 秋风卷起雾色起伏,隐隐现出屋宇的真容,一人静静凝视着苍穹,满脸倦意,目光呆滞而没有一丝活力。 一身白衣如雪长身玉立,边上一桌子,一茶壶,一书卷。 看到这些,叶孤云呼吸都已急促。 “是白云。” “是的。”神算子微笑,“我收你那点钱,是不是不过分?” 叶孤云苦笑,“我现在若是有钱,一定还会给你的。” 神算子摆摆手,“不必了,这种钱收多了,我也会倒霉的。” “为什么?” 神算子没有去解释,这个时候屋宇里走出一个女人,她走出来就笑着,她手里端着的是什么,叶孤云看不出来。 他只看了这女人一眼,肚子里的心几乎要飞出。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叶孤云没有发疯,更没有疯死过去,但却吓住了,他差点被吓死过去。 这人并不是唐仙,也不是小苹果,更不是别的女人,这女人赫然是归西人的女儿。 归红! “怎么会是她?”叶孤云做梦也想不到见到这女人。 神算子笑了,“还有很多事,你都想不到的,你不必着急。” 叶孤云沉默。 他的心隐隐刺痛,归红为何不直接过来杀了他自己,而用阴谋诡计? 他的思想又在起伏。 既然白云在这里,唐正为什么不在这里?白云岂非是唐正利用童颜抓来的?然后逼迫叶孤云去杀唐邪,他不在这里,唐仙也应该在的。 唐仙为什么不在这里? 也许江湖中的人都经不起惦记,不远处的一人一骑,箭一般射了过来,马上人纵身一掠,掠了过去。 叶孤云再看向白云,边上的归红竟已不见了,边上竟已矗立着一个男人,方方正正的脸颊,看上去极为威严、阴沉。 这人赫然是几天前在夜色里遇到的唐正。 唐仙走过去笑着垂下头,她在她老子跟前竟如此害羞。 她伸出手交给唐正一封信函,就静静的矗立在边上,垂下头凝视着大地,谁知唐正只是向她摆了摆手,唐仙点头就离开了。 唐仙走远,那个唐正忽然摇身一变,又变成了归红。 神算子笑了笑,“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出白云很安全,绝不会有事的。”他说的很肯定,因为他很清楚归红对白云的情感有多深。 “是的。”神算子点头,“你一定想知道唐正去了哪里?更想知道这里的唐正为什么会是归红?” 叶孤云点头。 他知道归红想杀他自己,想的发疯想的要命,但他却始终想不明白唐正为什么会是归红的? 神算子笑而不语。 他慢慢转过身离去,叶孤云也只好跟着他离去。 神算子没有回答这句话,轻舟又顺着过来的道路折了回去,他说,“你一定想着小苹果?” “是的。” 他很想知道小苹果此时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童颜再向他们招手微笑,见到童颜的样子,他心里的忧愁忽然消失了很多。 长轩里干净、整洁,她将茶壶放在桌上,就痴痴的笑着凝视叶孤云,眼眸里都充满了喜悦之色。 她说,“你见到白云了?” “是的。”叶孤云苦笑,笑的很无奈,他说,“可是我......。” 童颜笑着将他的话打断,“你能理解就好了,我绝不是害朋友的那种人。” 叶孤云点头微笑,“我相信你。” “你也相信我说出的话?”童颜睁大眼睛看着叶孤云,眼睛瞪的又大又圆。 “你要对我说说心里话?” 童颜点头,她看了看神算子,等到神算子微笑点头,她才说,“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唐门唐正是归红所扮,所以我才放心将白云交出去。” 叶孤云点头,“神算子早就跟你有了联系?” “是的。” “那你一定知道白小叶在哪里了?”叶孤云眨了眨眼,又说,“那小苹果现在是不是有了危险?” “白小叶在归红手里,而小苹果在唐邪手里。”童颜暗暗怜惜,又说,“但是此刻的小苹果应该回到白小叶那里了。” 叶孤云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白小叶身上的毒还未消散,需要小苹果去照顾。”童颜顿了顿,又说,“所以归红绝不会让小苹果在唐邪手里多呆一刻的,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白云在乎的是什么。” 叶孤云点头。 归红绝不会做出一点令白云痛苦的事。 这一点白云也很了解,他只是不愿呆在屋里,虽然不用担心,但是那种思恋却也同样令人难以忍受。 林叶在秋风下起伏,小径上落叶比昨日多了少许。 归红将茶杯递给白云,就柔柔笑着,“你还在想白小叶?” “是的。” 归红柔视着叶孤云,无论谁都看得出她对白云的那份情感,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她久久才说,“白小叶身中奇毒,近日来会有好转。” 白云沉默。 他接着茶杯,并未去喝,只是呆呆凝视满山萧索而寂寞的秋色,他的心也许更萧索更寂寞。 归红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我知道这件事做的并不好,但是我实在没有法子。” 白云点头,脸色没有一丝表情。 秋阳照在他的脸颊上,显得说不出的苍白而无力,连呼吸都变得说不出的酸楚不已。 他说,“你将唐门彻底控制,是为了什么?” 归红垂下头,声音中都变得发冷,她说,“我只想杀叶孤云,别的事我不想做。” 她又说,“媚娘的尸骨被唐仙带过来,可我又送了回去。” “那白小叶呢?” “白小叶不能离开唐门,否则我的身份会被唐仙揭露,那样的话......。”归红身子不由一阵轻颤,她仿佛也在惧怕着一件极为恐怖的事,“那样的话,我死的很惨,就连你也会跟着倒霉的。” 她不让白云说话,自己又接着说,“我冒着生命危险过来,为的就是找你跟叶孤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心?” 白云了解。 他是太了解,所以才隐隐刺痛,他说,“可是叶孤云......。” 也许女人天生就是戏子,刚刚惊恐的脸颊忽然又变得说不出的怨毒,她忽然冷冷的说,“我的爹爹因他而死,身为人女,我别无选择,你能体谅我的。” 白云叹息沉默。 天底下还有什么能令两个相爱的人变成仇人?也许只有仇恨。 归红淡淡的吐出口气,就依偎在身上,她的呼吸竟已不由的急促,她说,“我也想将白小叶送回去的,可是又担心白欢,他如果做出......,我岂非更没法子向你交代了?” 她闭上眼睛,躯体不由轻颤了起来,只要她一沾上白云,她就不由的生出兴奋、刺激。 她说,“只要你好好忍几天,等这里的事解决了,我们就离开这里,随便你怎么样都行。” 白云萧索的目光忽然变得冷漠,他说,“你现在几乎将唐门控制了,是不是?” 归红久久才点点头。 “你只是单单只为了杀叶孤云?”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锥子,死死锥进归红的背脊,她浑身颤了颤,颤声说,“你怀疑我?” “我不想怀疑你的,只是你......。” 归红脸色变了,“只是什么?” “只是唐正被你杀了,你冒充唐正,难道不是为了执掌唐门?” 归红转过身,握住白云的手,“我必须要杀了唐正,才能介入唐门里面,否则你已死在唐邪的二十四魔手里了。” 她舔了舔嘴唇,她觉得嘴里发麻发干,她又说,“若不是我下令,你一定死的很难看。” 白云说不出话了。 她说的也有道理,如果归红没有执掌唐门,那么他与叶孤云必定已死在唐邪手里,即使没死,两人的下场必定很悲惨。 想到围住他们的二十四魔手,白云的手心又不由暗暗发冷。 见到白云额角沁出的汗水,归红目光又露出怜惜、同情之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白云笑了笑,目光依然落在秋色里。 归红忽然从怀里摸出个折叠很整齐的信函,她忽然递给叶孤云,“你瞧瞧这是什么?” 白云怔了怔,他打开信函,心里不由一阵激动。 信函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一行字: 小苹果已带回,高易容逃走。 下面没有署名,只有幸不辱命四个小字。 归红将白云手里冷掉的茶水端走,又说,“现在唐门里还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们可以放心的呆下去。” “接下来你怎么做?” 归红慢慢将他的手放在脸颊上,久久又说,“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将唐邪击垮,不拿下唐门,我们绝不会安安稳稳离开唐门的。” 白云脸色变了,“你想拿下唐门?” 归红点点头,她说,“非但要拿下唐门,也要将唐门内部的势力彻底换掉。” 白云的脸变得很难看,他隐隐感觉归红已在秘密的布置着惊人的计划,她是不是从外面拉来很大的势力?来填补唐门内部势力的空隙?这些势力又是些什么人呢?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秘机关 晌午的阳光并不剧烈,却够柔和。 就算是冰冷无情的杀手,被这样的阳光照上一照,心里都会不由生出丝丝暖意,杀人的心也会不由染上爱意,对生命对理想的那种爱意。 唐邪瞧着明媚的阳光,目光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怨恨怨毒。 他的目光落到古树的影子,忽然不由一阵轻笑,笑的轻蔑而又讥讽不已。 他笑的是自己,不是别人。 因为他发觉自己连那株古树都不如,古树的影子漆黑而明显,而他的影子却是昏暗而模糊的。 里面没有光,更没有风从里面掠过,四处都是石壁,墙壁上垂着几根面条般金丝绳子,还有一扇比巴掌还小的窗户,没有门,所以这里极为昏暗、阴森,却也极为潮湿不已。 墙角躺着一个女人,边上的酒坛已空,她熟睡的姿态很不好看,躯体上的衣衫跟她发丝情况差不多,都是乱糟糟的,乱而令人倒胃口。 他只瞧了一眼,就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然后丢出去喂狗。 女人睁开眼睛就不停四处打量着,躯体不由轻颤,“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她说着话的时候,眼睛瞟着唐邪,手却在到处摸索着衣服,将衣襟拉得很紧。 唐邪阴恻恻的笑着,心里又莫名涌出一股热意,他说,“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主人。” 女人的嘴角露出惊慌恐惧之色,苹果般脸颊此刻看来仿佛是枯萎的茄子,没有一丝生气更没有一丝活力,少女独有的那种清纯竟已不见了,她不再说话,只是不停的摇头。 她实在害怕极了! 他没有去安慰她,因为他不必,也懒得去做这种无聊的事,他淡淡的说,“你是什么名字?” “小苹果?”她声音抖的像是绷紧中的弓玄,仿佛时刻都会崩断。 唐邪脸颊上的笑意更浓,“多大了?” “十六。”小苹果的血液渐渐已冷透,因为发现了一件可怕而残忍的事,昨夜喝了很多酒,酒后做了什么事,她完全忘了。 她垂下头沉思,她首先记起来的人是叶孤云。 叶孤云掠出去的时候,她就看到高易容忽然冷笑,出剑,唐刑骤然在剑光下倒下,目中露出了惊慌、恐惧、不信。 高易容瞧着痛苦挣扎的唐刑冷笑,等到他躯体停止动弹,停止呼吸,才得意的抱起她飞奔而去,小苹果已感觉这人是疯子,是野兽。 不知不觉间,小苹果被带到一间充满了各种恶臭味的屋子,恶臭的令人难以忍受。 他安慰着,“你可以睁开眼睛,不用害怕了。” 小苹果睁开眼睛就看到桌上有很多酒,很多食物,她吃不下,但高易容却逼着她吃。 他说,“不吃一点,你死的会很难看。” 她没有吃,只是在呕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明白一个道理,想要逃离这种痛苦现实,只有去梦里,那里也许才是美丽的。 她忽然抱起酒坛,大口的喝酒,他没有阻止,反而在称赞着她很不错。 她隐隐约约还听到大侠女,大仙女,女中豪杰,女中巾帼......,她就在这样的称赞声中熟睡了。 现在梦已醒,酒已空,痛苦的现实已来了。 “你是什么人?”小苹果勉强自己说出句话,她自己都不相信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我是唐邪。” 小苹果不敢在说话了,她知道唐邪是什么人。 在这种人跟前多说话并没有好处,无论说什么话,都容易激怒对方,都容易死的很难看。 所以想要活着,只有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难道是木头?”唐邪狞笑着,恶狠狠的又说,“我不喜欢木头,所以你最好想法子变成女人,否则的话......。” 小苹果咬牙,轻嘶,“否则会怎么样?” “当然会死的很难看。” 小苹果笑了,她自己都感觉脸颊上的笑意一定很难看,她说,“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因为是高易容带来的。” “他为何带我来这里?”小苹果咬着嘴唇,又淡淡的说,“他现在又去了哪里?” “很好。”唐邪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露出赞许之色,他说,“高易容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的主意,我想从里嘴里知道唐仙的消息。” “你想知道点什么?” “比如说她有什么计划,或者是去向?” 小苹果顿了顿,沉思了会才说,“唐仙是绝不会让我知道她的计划的,更不会让我知道她的去向。” 她不让唐刑说话,自己又说,“你也许要失望了。” 唐邪没有一丝失望,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没有失望,因为只要你还活着,我就可以利用到。” 小苹果吃惊,“你利用我做什么?” “我利用你去钓鱼。”唐邪不愿多磨牙,自己又解释着,“你跟绝代双剑的关系很不错,我至少可以利用叶孤云替我杀人。” 小苹果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说的没错,只要将自己被抓的消息告诉叶孤云,叶孤云必定会被利用,而且叶孤云绝不会反抗的。 绝代双剑虽然是冰冷无情的剑客,却是热血守信的男人。 想到了这一点,小苹果的心隐隐轻颤,她忽 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她现在也许只有说不着边话来缓解自己的压力,她说,“现在高易容去了哪里?” 唐邪讥笑,“你好像很关心他?” 小苹果点头。 “你没有理由关心他,你是被他抓到手,又用酒灌醉后送给我的。”他说的很清淡,但双手忽然握紧,甚至连眼睛里都有了愤怒痛苦之色。 “我有理由关心他的。”小苹果没有沉思,立刻接着说,“因为他至少还肯给我酒喝,我喝醉了,什么都不怕了。” 唐邪的手忽然握得更紧,他冷冷说,“高易容受伤了。” “为什么?”小苹果吃惊。 她记得高易容的身手并不是泛泛之辈,又怎会轻易受伤,想到了这里,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是你打伤了他。” 唐邪的目光本来瞪着外面的,现在忽然转过身瞪着小苹果,“你错了,不是我打伤的。” “那是谁?”小苹果瞧着唐邪,她相信高易容的伤必定是唐邪打伤的。 “你想错了。”唐邪又接着说,“高易容过来时,有人已盯上了他,是扶桑人。” 他说到扶桑人的时候,脸上怒容已很深,他又说,“高易容就在他们伏击下,重伤逃走了,而你却被扶桑人带走了。” 小苹果震惊。 “你好像还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苹果点头。 她的确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没有看到,只要没有看到,就很难令她相信。 “你一定更不相信自己又被带了回来?”唐邪恶狠狠的笑了笑,又说,“这两个扶桑人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因为他们带你走的时候,有人已跟着他们了。” “是什么人?” “当然是杀人的人。”唐邪又解释着,“是西江十三妹,她们虽然是女人,但是杀人一点也不比男人差。” 他笑了笑,又说,“当然你绝不会认识的。” “是的。”小苹果点头笑了,笑的不信,“我的确不认识这些女人,可她们能从唐仙的手里将我带出来?” “她们非但将你从唐仙手里救出来,而且你睡的依然很香。”唐邪又笑了,“那两个扶桑人......。” 小苹果忍不住问了出来,“那两个扶桑人怎么了?” “当然死翘翘了,他们死的样子实在很难看。” 小苹果吐出口气,“我服你了。” “你现在还想知道点什么?” “你居然这么好,肯跟我说说话?”小苹果满脸笑意。 唐邪没有说话,神色凝重,瞧见他紧张的神色,小苹果忽然闭上了嘴。 这个时候,墙壁上已有铁器敲击声音,敲击的声音很奇异,小苹果知道这是接头用的暗号。 但唐邪却依然听了好久,才决定去拉墙壁上绳子。 绳子拉动,墙壁慢慢有了变化,墙壁上忽然多了扇门。 门打开,外面慢慢涌进来一群女人,正正好好十三个,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个包袱,小苹果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她已看到每个包袱下面都在滴血。 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忽然闭上眼睛,缩在墙角不停哆嗦着。 她已看出这些人是西江十三妹。 唐邪吐出口气,忽然问,“你们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人。”其中一个女人冷冷笑了笑,又说,“是高易容。” 唐邪忽然瞪着这女人,额角青筋忽然暴露,久久才说,“这是高易容?” “是的。” 这女人将包袱打开,将两只脚丢在他跟前,“这是他的脚。” 她只是说了一句话,然后就站在边上,后面每个女人都将包袱打开,将包袱里的东西丢到他跟前,然后就静静瞧着唐邪脸颊上的变化。 唐邪冷冷笑了笑,“你们很好。” 她们没有说话,脸上依然在讥笑,瞧着唐邪,就好像盯着个呆子。 小苹果勉强自己睁开眼,只瞧了一眼,一股寒意忽然从背脊飘了起来。 其中一人冷冷笑了笑,瞧了瞧小苹果,又说,“你问出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问出。”唐邪顿了顿又说,“但并不是没有收获的。” “你会有收获?”这女人已讥笑。 “是的。”唐邪眨了眨眼,又解释着,“至少我们知道唐仙跟她很少有接触,而且很少跟她说秘密的话。” “就这些?”这女人笑的牙齿似已酸痛。 “当然还有别的。”唐邪叹息,又说,“至少她本来就有点利用价值,虽然不大,但对我们的用途已足够。” “你说说看?” 唐邪瞧着高易容的尸骨,心里莫名生出一抹怜惜。 “你同情他?” “他是我请来做事的,虽然受了伤,伤势总有好的时刻,他出手本就不错。”唐邪又说,“何况我们现在需要这样的高手。” 他虽然在责备她们,但说的很婉转,并没有一丝责备的意思。 他还不愿跟西江十三妹闹翻。 这女人笑了,“你这是责怪我们了,是不是?” 边上的女人也跟着起哄,“他何止是责怪,简直是训斥我们姐妹们。” “你果然很没良心,看来我们真的要教训你一下了。”这女人说着话的时候, 掌中忽然多出口剑。 剑光闪动间,唐邪的手已拉住一根绳子。 绳子拉动,一个箱子忽然从地上冒了出来,就仿佛是从水面上飘起来似的。 唐邪打开箱子,然后就静静瞧着这群不像女人的女人。 剑光顿消。 她脸颊上露出春风般的笑意,她们每个人都露出春风般的笑意。 唐邪阴恻恻的笑了笑,“我看你们也都累了,手里有了钱以后,一定都要去逛逛,我再打扰你们,我实在就不是人了。” 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唐邪才松口气。 他又将拉动了一下绳子,忽然出现一口棺木,他将尸骨一块一块摆放在里面,盖上棺木,就静静的伏在棺木上发呆,他那样子仿佛是街道边的乞丐,呆滞而没有一丝活力。 小苹果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怕她们?” 他很好奇,因为他也是不可一世的枭雄,执掌唐门的门主,如今却甘愿委屈于人前。 “你很好奇?” “是的。”小苹果没有隐藏内心的想法。 唐邪长长叹息,“击伤高易容的是扶桑人,并不是唐门中人。” 小苹果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唐邪点头,他解释着,“唐正在唐门内部的势力,已够庞大了,但是加上一股扶桑浪人的势力,我根本没有把握对付他。” 他拉了拉绳子,棺木忽然飘起消失,门忽然消失。 小苹果眨了眨眼,又说,“也许他找来的浪人,只有两个,所以你不必担心的。” “你若是这样子去想,你就错了。”唐邪解释着,“唐正绝不会无聊找一两个扶桑人过来的,这不是他一贯作风。” 小苹果沉思,又说,“也许这正是他故意让你这样认为的,其实他势力远没你想象中要大,所以你不必去担心这些。” 唐邪不在说话。 他似已很厌恶这种话题,他又凝视着外面。 小苹果笑了笑,她说,“你这样躲在这里,难道就不打算出去?” “暂时还不能出去。”唐邪又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还是最好忍耐一点的好。” 小苹果叹息。 她忽然对这人涌出尊敬之色,虽然他不是沙场上决战两阵之间军师,但心思之缜密,布局之详细,也足以令人心感畏惧了。 “那你现在打算做点什么?” “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唐邪又解释着,“无论我现在做什么,都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小苹果发现自己是个笨蛋,什么都不明白了。 唐邪叹息,久久才说,“还摸清他的底细之前就出手,我们往往会损失惨重,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似已被看不见的恐惧淹没。 小苹果暗暗叹息,她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她淡淡的说,“如果你一直看不出他的底细,那你就一直呆在这个地方?” “是的。”唐邪回答的干脆而直接。 小苹果说不出话了。 她的目光到处搜索着,肚子里的心却空空荡荡的,只要唐邪没有出手的机会,她就得在这里呆住,唐邪在这里呆一天,她就得呆上一天,如果唐邪呆上一年,她也得跟着呆上一年,当然唐邪要呆了一辈子,那她也必须要跟着呆上一辈子。 唐邪恶狠狠的笑了笑,“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保证你出去,一定变得白白胖胖的。” 小苹果暗暗苦笑。 她不答应难道还有什么法子?这里并没有出路,看到的只有墙壁上根根绳子。 她的目光不由落到绳子上,唐邪笑了笑,指了指一根根绳子,忽然说,“这些都是机关,天下间只有我一个人能控制住,别人如果碰一下,立刻会死的很难看。” 他忽然握住小苹果的手,又说,“你不信就去拉一下,我保证对面的墙壁上会立刻发出毒箭、毒水、毒烟,你就算身怀绝世武功,也会死的很难看。” 她说完就在恶狠狠的笑着,瞧着小苹果脸上的表情,他仿佛很得意很愉快。 小苹果的脸忽然惨白如纸,她喘口气,才说,“那我们吃饭怎么办?” 唐邪笑了笑,“你饿了?” “是的。” 唐邪拉了拉其中一根绳子,上面忽然飘下一张桌子,桌子上非但有酒,也有很多的小菜,菜很精致,酒坛上泥封并未打开,香味已扑鼻。 “好酒!” 唐邪吃了一口,就淡淡的笑了笑,“菜也不错,就算是皇宫大内里,也未必有我这里厨子的手艺好。” 小苹果苦笑承认这一点。 “你是不是觉得很满意了?”唐邪又在笑了。 “当然还不满意。”小苹果也笑了,她又说,“如果这样就满意了,我就不是女人了。” 唐邪点头沉思,似已在研究这句话的真谛所在,提炼里面高深智慧之处。 小苹果苦笑,“你好像变得呆了。” 唐邪眨了眨眼,似已真的呆住了,他慢慢的喝口酒,又说,“那你是不是还需要点别的东西。” 小苹果将筷子放下,才说,“当然需要,而且很多。” 唐邪的脸色变了变,又说,“比如说......。”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五章 喜怒无常 酒后的女人胆子也许都特别大些,小苹果似已忘却了恐惧。 她笑了笑,又说,“吃完了当然需要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才算是过瘾,最好......。” 这句话没有说完,她似已害羞的难以启齿。 唐邪点点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那你现在吃完了?” 小苹果微笑,淡淡的点点头,“已足够饱了。” 唐邪不在问他,他忽然拉了拉墙壁上的绳子,桌子忽然消失,从上面有冒出来两个大大的风吕,里面的水温正好,几片花瓣在上面轻轻摇曳。 “这下是不是满意了?” 小苹果的脸红了红,“可是......。” “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所以你先洗。”唐邪已喘息,他恶狠狠的盯着小苹果,目光似已火一样燃烧着,他仿佛在忍受着某种要命的折磨,“我在边上看着就行了。” 小苹果身子慢慢往后缩,她并不是笨蛋,已看出唐邪的心里所想。 “我先洗不合适,还是你先洗为好。”小苹果身子僵硬的像是木头,她又解释着,“因为你是唐邪,执掌唐门的门主。” 唐邪阴恻恻的笑了,“那你看着我洗?” 小苹果忽然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你为什么转过身去,你不洗澡难道连看都不敢?”唐邪恶忽然跳了进去,舒服的连连喘息,他又说,“你不看我,那你说说话总该可以做到吧?” 小苹果点头,又嗯了一声。 她沉思了久久才说,“我想起一件可怕的事,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唐邪又笑了,他觉得这女人真的很有趣,“你说来听听。” “这里是不是绝对隐蔽,唐仙是绝对找不到这里的?” “是的。”唐邪点头,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 小苹果笑了,忽然笑的很神秘,“西江十三妹是不是你的心腹?” “她们不是我的心腹。”唐邪嘴角现出厌恶之色,他淡淡的又接着说,“她们是钱的心腹,只要给她们钱,要她们跟我睡觉都可以。” 小苹果眨了眨眼,忽然说,“如果有人给她们钱,让她们说出你躲藏的地方,她们会不会干?” 唐邪激灵灵抖了抖,倒抽一口凉气,“她们很有可能干得出。” “那你现在岂非很危险?”小苹果忍不住暗暗发笑。 “你错了。”唐邪叹息,久久才说,“我很了解她们是什么人,她们绝不会被唐仙找到的。” “你很有把握?” “那群女人有了钱,就变得不像是女人。”唐邪脸上厌恶之色更深,他又说,“她们有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江湖中忽然消失。” “为什么?” “因为她们急着去花光,什么样的方法都会去用。”唐邪吐出口气,又接着说,“她们花光了很快就会过来找我。” “然后接着替你去拼命?” “是的。”唐邪又淡淡的说,“否则她们没钱花了,那种日子岂非很难过?” 小苹果点头。 风吕里的水渐渐已凉了,这时墙壁又有了敲击声音,很刺耳而又高亢。 唐邪立刻从水里跳出,披上衣衫,拉着小苹果的手,“快走,外面有情况。” 话语声中,他忽然拉动绳子,身子跟着骤然掠起,沿着墙壁两个起落,已有了落脚地方。 小苹果肚子里的心几乎要跳出去。 上面更漆黑,唐邪指了指下面矗立在风吕边的人,轻声说,“你看到他们没有。” 小苹果并不是瞎子,她点点头,又说,“他们是扶桑人?” “是的。”唐邪不在看他们一眼,淡淡的叹息了声,“可惜他们都要去阎罗殿报道了,他们注定要死在异乡,回不了家的。” 小苹果刚想问为什么,唐邪忽然按下了漆黑的圆石。 圆石启动,下面有了变化,墙壁上骤然咻咻咻......射出无数冷箭,夺夺夺......定入大地,下面顿时变得像地狱,也许比地狱里更凶残更可怕,羽箭从下面射出,透过腿骨定入大地,十几个人竟已活活盯死在大地上,他们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无法动弹。 唐邪笑了,笑的很得意而愉快。 “你看他们怎么样?” 小苹果背脊直冒冷汗,她说,“看起来好残忍?” “这还叫残忍?”唐邪瞧着下面他们痛苦哀嚎嘶叫,心里莫名的兴奋、刺激,久久他才说,“如果我被他们抓到,也许死的更难看。” 小苹果呼吸已急促,她说,“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唐邪冷冷笑了笑,“因为我是唐邪。” 这种回答并不算是回答,却比任何的回答都实在。 他忽然咬牙,牙齿已在咯咯作响,他竟已忽然愤怒,久久才说,“我要让他们尝尽天下间最痛苦的折磨,然后慢慢的死翘翘,这样才对得起唐邪名字。” 小苹果眼睛已在打晃,这的确太残忍太冷血了。 她说,“你还想怎么对付他们?” “我对付的法子很多,你要慢慢的欣赏了。”唐邪恶狠狠的笑着,笑的像是夜色里吃人不吐骨头而又变态的那种妖魔。 小苹果不在说话,静静瞧着下面痛苦挣扎的人。 “你猜猜我下一步怎么去折磨他们?”唐邪咬牙,冷冷的又说,“我想你一定猜不到的。” 小苹果的确猜不到,她并不是天机神算。 她摇摇头,吐出口气,“我猜不到,你......。” 唐邪点点头,又在墙壁上按了一下,下面墙壁骤然涌出毒水,涌出的很快,顷刻间将他们下半身淹没。 小苹果并不知道那是毒水。 “那是毒水。”唐邪淡淡的说了出来,他笑了笑又说,“怎么样,瞧见那些扶桑人的下场没有?” 她点点头,然后就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了。 唐邪叹息,“你还是太心软了,也许你多看几次就会明白江湖就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 “江湖就是杀戮,就是流血。”唐邪深深吐出口气,又说,“他们都应该受到这样的下场,换成是我落到他们手里,也许比他们更惨。” “可是.......。” 唐邪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我与唐正都一样,都想杀死对方,可我们都知道一点,我们都不可能那么轻易杀死对方的。” “所以你们都想到了借助外力去杀死彼此?” “是的。”唐邪笑了,笑的些许哀伤些许凄凉,他又说,“可惜我们始终无法轻易将对方除去。” 小苹果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那你们活得难道不累?” “我们的确很累,但是我们都没法子放手了。”他眼孔里掠过一丝痛苦,“你看我们是不是时刻都恨着对方?” “是的。”小苹果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你错了。”唐邪暗暗苦笑,他又解释着,“其实我们彼此在同情着对方,我很同情他,他也在同情我的。” “为什么?”小苹果吃惊住了。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生出同情?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唐邪依然在笑,但笑声却已很微弱,他静静凝视着下面,下面嘶叫的声音已消失,他们已彻底死亡。 十几个人早已死翘翘,但根根毒蛇犹在不停撕咬着躯体,唐邪掉过头,拉着小苹果离开这里,“这里还真的被他们发现了。” “这就说明一点。” “那一点?” 小苹果笑了笑,“这就叫没有不透风的墙。” “你说的很有道理。”唐邪拉着小苹果往前面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弯路,这里实在极为神秘极为诡异。 小苹果走的双脚都已发麻,又麻又痛又冷。 唐邪阴恻恻的笑了笑,“需不需我要抱你往前面走?” “不用了,我根本就不累。”小苹果笑了笑,嘴里说着这句话,但心里已暗暗叫苦,他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冷?” “这里就叫冷宫。” “冷宫?”小苹果愣了愣,又说,“这里为什么要冷宫?” 唐邪暗暗哀伤,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这里是先辈埋葬尸骨的地方,所以叫冷宫。” 小苹果激灵灵抖了抖,他吃惊盯着唐邪那双忧伤的眼睛,“你居然将自己藏在这里?” “是的。”唐邪苦笑,“你也未想到我会躲在这里?” “是的。”小苹果暗暗吃惊。 一代枭雄居然住在先人埋葬尸骨的地方,又有多少人能体会到其间的哀伤与酸苦。 唐邪停下的时候,小苹果的脚几乎已冻僵,就连呼吸都已很困难。 她说,“我们是不是到了出口?” “是的。”唐邪在墙壁上摸索着,也不知摸了多久,才摸到机关,他用力旋转,一扇门霍然打开。 小苹果激动的几乎要笑出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说着话的时候,纵目四顾,已是夜色,四下无声,一座座小土堆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宛如是奇特而诡异的阵法。 “这里是唐门的后山,也是墓地所在。” “你现在打算做点什么?”小苹果忽然又说,“你现在躲的地方已没有了,难道还有别的出路?” 唐邪没有说话,凝视着远出的那片漆黑,嘴角似已又有苦水吐出。 也许女人天生都有母性的一面,她非但忘却了恐惧,反而柔柔握住唐邪的手,“你可以选一个更好的地方隐藏起来,一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唐邪没有说话,目光极其呆滞极其无力。 她拉着小苹果的手往前面走着,守墓的屋宇并不大,却很干净,一个男人坐在里面喝着酒。 几块油布纸里有切牛肉、花生米,还有一整只风鸡,这人见到唐邪进来,笑了笑,就俯下身子爬过去,去吻了吻他的脚,又吻了吻小苹果的脚,这种风俗实在可笑、滑稽。 在小苹果眼中看来,却很可怕而恐惧的。 这人去做一件事的时候,通常都很认真、仔细,所以看上去非但看不出可笑,更无法看出滑稽。 “这是什么人?”小苹果身子已被他吻的僵硬,就连说话都已不停哆嗦。 唐邪没有回答这句话,淡淡的说,“你很好。” 这人点头,慢慢的挺直腰板,但是头却依然垂的很低。 “你都准备好了?” 这人点点头,又慢慢的说着,“时刻都在准备着。” 唐邪不在看他一眼,淡淡的说,“去将南风找过来。” 这人点头,慢慢转过身,然后就不见了。 小苹果吃了一惊。 刚刚那慵懒、落魄、无力的人,顷刻间变成了另一种人,也许是另一种可怕而凶猛的野兽,动作直接、简单而有效。 不是有效的动作,这人绝不会做,也懒得去做。 唐邪等的时间并不长,一个人风一样飘了进来,进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着唐邪笑,然后就说了一句客套的话。 “我活的很好,什么都很好。” 这人阳光满面,笑意里充满了一种营养过度充实的特异气质。 唐邪点头,脸上似已露出钦佩之色,他说,“你现在的确很不错,但是以后的日子也许就要错了。” 南风点头,笑意不变,“我明白,我有这种心理准备。” “很好。”唐邪又说,“你都知道了什么消息,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南风点头,脸上的笑意忽然消失,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唐正并未出来,他受的伤很重很重,也许撑不到过年。” 唐邪点点头,眼角不停跳动。 小苹果已感觉他的手心沁出了冷汗,渐渐发冷,渐渐僵硬。 南风又说,“唐正的心腹也许都被干掉了,也许唐仙并未察觉,也许......。” 唐邪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也许?” 南风不再说话,头垂得更低。 唐邪一巴掌掴在他脸颊上,南风身子骤然飞起,撞向外面的石碑,惨呼着慢慢从石碑上滑落大地,滑下来时已没有一丝动作。 这人竟已被一巴掌活活掴死了! 唐邪笑了,笑的阴森而诡异不已,他笑着静静瞧着东风。 “你将他打死了?”小苹果觉得自己的手已发冷,唐邪的手渐渐已热了。 渐渐恢复镇定恢复冷静。 “是的,因为他该死。”唐邪眼睛忽然瞪得很大,眼中似已有一股怒火涌出,厉声说,“我恨不得让他死上十次。” 小苹果怔住。 唐邪不在跟他说话,忽然厉声说,“影子。” 一个人影子般矗立在不远处,垂下头瞧着唐邪的脚,他仿佛时刻都可以心甘情愿的去吻唐邪的脚,时刻都在等着这个机会。 这正是刚刚消失的人,现在又忽然站了出来。 小苹果心在发苦,嘴里发干,她几乎被这人活活吓死。 唐邪忽然说,“去叫西风过来。” 影子忽然不见了,这一次过来的人很快,等的时间很短。 只见落叶飘动间,一条人影落了下来,就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西风静静等着他说话,默默垂下头似已在沉思。 唐邪笑了笑,指了指外面的南风,淡淡的说,“他被我一巴掌掴死了。” “嗯。” 西风只是嗯了一下,就忽然闭上嘴,闭得很紧,想要活着,就要学会闭上嘴,学会忍耐,老天永远都会怜惜这一类人的,总是给予他们祝福。 他并未忘记这条法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邪忽然说,“你想好了没有?” “我没有想,在等。”西风又解释着,“等你问我,只要我知道的,都会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唐邪点头,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他看了看小苹果,小苹果暗暗松口气,替西风高兴了一下。 她替西风松口气的时候,她的心已不停起伏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唐邪的势力所在?还是联络势力的地方? 这个时候,影子提过来一只茶壶,在桌子上到了杯茶,就静静的影子般矗立着,在夜色看来,这人仿佛是吃人的野兽。 唐邪喝口茶,才说,“唐正是不是还活着?” “是的。”西风回答的很干脆而直接,他甚至连想都没有去想。 “他活的怎么样?” “他活的并不好。”西风又解释着,“他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那种日子好像并不是很舒服。” 唐邪恶狠狠的盯着西风,忽然又问,“那现在执掌唐门的唐正不是真正的唐正?” “绝不是。”他说完忽然闭上了嘴,不愿说一个字。 “那他是什么人?”唐邪又说,“是哪里的一股势力?” “我不知道。”西风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就闭上眼,身子忽然飘起,重重撞向石碑。 他死的样子比南风死的好看多了,至少他没有睁开眼。 小苹果呼吸几乎停顿。 她发觉唐邪实在很邪,这名字并没有起错,喜怒无常,时刻都会杀人,连自己的心腹都杀。 影子没有动,仿佛没有看到。 这人此时心里又在想着什么,是替南风西风哀伤?还是替他们的死不值,又或者是讥讽他们? 小苹果只瞧了他一眼,就立刻掉过头,不敢再看一眼。 就在小苹果的手抖动更加剧烈时候,唐邪忽然说,“你好像很害怕?” 小苹果勉强自己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唐邪笑了,他说,“你尽管说点话,一个人说说话,就会变得不那么害怕。” 小苹果勉强自己挤出笑意,“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他们岂非都是你的下属?” 唐邪喘息,脸上竟已露出愤怒之色,他说,“因为他们该死,实在该死上十次。” “他们为什么该死?” 唐邪吐出口气,心里的愤怒似已消退了少许,他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他们名字后面为什么有个风?” 小苹果摇摇头。 这是唐邪的机密,别人又怎会知道?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好戏前夕 唐邪没有回答,目光落到漆黑的夜色里。 外面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小苹果看不出哪里有了变化。 就在她看不出的时候,这时有了变化,夜色里飘着的本来是西风,可是现在竟已变成是北风。 北风冰冷而刺骨。 北边已有声音,声音仿佛是从冻僵、冻结的喉管发出来的,“他们都死了?” 唐邪点头。 “所以你一定会找上我的?是不是?” “是的。”唐邪没有否认,直接又说,“但是我没有找你,你可以多休息一下的,不必这么早过来。” “四风已被你杀了两个,你还要我休息?” 唐邪闭上嘴,不在说话。 “他是北风?”小苹果瞧着北方忽然出现个人,慢慢的走了过来。 唐邪点头。 北风慢慢的走过来,接着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刀,短刀。 刀光一闪。 他忽然倒下,就倒在西风南风的边上,他死的时刻,脸颊上还带着笑意。 人死去,风顿停。 唐邪索性闭上了眼,他似已在哀伤?又仿佛在悔恨着什么。 影子慢慢的走了过来,“人已死了。” 唐邪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影子点头,他慢慢走进夜色里,等他出现的时刻,后面跟着三口棺木,三个人被装进棺木,又被慢慢的抬走了。 天地间顿时变得死寂,死寂如墓穴。 小苹果勉强自己喘息着,她说,“他们都死了?” “是的,他们都该死。”唐邪不在解释什么。 “你故意让北风死的?”小苹果咬牙,似已想翘起唐邪的嘴角。 唐邪没有说话。 影子慢慢靠了过来,几口棺木已料理好,他脸颊上似已又些许辛劳,些许疲倦,他说,“因为老大想逼出东风。” “东风?”小苹果不明白。 “东风是这里消息最灵通的一个,无论什么事都休想隐瞒得了他。” 小苹果闭上嘴。 他不敢在问下去了,这里面的事情一定很机密,一个人在江湖中活着,就不该知道的太多,知道的秘密多了,也许凶险会更多。 夜已深,寂寞之色更浓。 墙壁上的油灯一动不动,桌上的茶水已凉了。 归红将茶水换了再换,白云没有喝一口,他只是静静的思索着。 她将茶水递给白云,静静的瞧着白云,柔声说,“你说过什么话,是不是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白云又说,“我答应过你,陪你的,不让你孤单。” 归红笑了笑,“可是你现在......。” “我现在怎么呢?”白云吐出口气,似已憋了很久。 “你现在并不是很高兴。”归红握住他的手,又说,“你现在虽然发不出一丝力气,但是没有人能靠近你,更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白云笑了,大笑,“你对我并不坏,我应该好好感谢你,应该好好高兴一下。” 归红的脸忽然变了,变得像是被人重重掴了一巴掌。 久久她才说,“原来你还是恨我,是不是?” 白云闭上嘴。 “你应该恨我一下的。”归红忽然将滚烫的开水一下子倒进嘴里,她疼的泪水都已留下,她又说,“你如是恨我,就来杀了我好了。” 她说着话的时候,手里忽然多出一把短刀,递给白云,又笑了笑,“你杀了我算了,我每天见得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活不下去了。” 白云接过短刀,慢慢的坐下,静静的凝视着茶杯,久久才说,“你不必这么对我好的。” 归红摸了摸茶杯,此刻又笑了,她摸了摸茶杯,“你睡不着,我陪你,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白云终于笑了。 他这次是真心的笑了出来,他知道她说别的话也许是假的,但是这一句绝不会有假。 归红见到他笑的那么开心,她也跟着笑,“我们现在只需要忍不忍,很快便会离开这里。” “你来这里只想杀叶孤云?” 归红点头承认。 “你想杀叶孤云,其实不必那么大费周章,只要能找到叶孤云,就可以杀到他了。”白云又说,“你根本不必担心杀不到他。” 归红慢慢挑了挑灯芯,并未跟着白云说下去,而是说,“唐门进来容易,出去却很难。” 白云不明白,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归红沉思了会,才说,“唐邪势力远比我想象中要可怕,也远比我想象中要神秘。” “哦?” “你还记得小苹果这个小姑娘吗?” “当然记得。”白云目光闪动,忽然又说,“她难道出了什么事?” “她又被抓回去了。”归红目光已有了丝丝慌张,她又说,“我本来认为唐邪的势力并不大,但是......。” 白云忽然盯着归红,不由紧张起来,“你跟他交过手了?” 归红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接近恐慌,“他比我想象中要强的多,也许比唐正还要强上很多。” “哦?” “当初拿下唐正,我耗费了很大的势力,才彻底抽掉他们的势力,控制住唐门,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发现控制唐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归红又解释着,“我已知道唐邪正秘密的计划着要反扑我们,而且准备的很充分。” “那你为什么不撒手?快点收手,早点离开这里?” “我现在还不能撒手,至少等到你彻底恢复以后才能离开。”归红又说,“现在唐邪必定已知道控制唐门的人不是唐正,而是另有其人。” “你怎么知道,你连唐仙都瞒得过去,为什么......。” 归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唐仙并不是唐邪,唐邪来消息的速度也许比唐仙要快很多很多。” 白云沉思。 “昨日去跟踪唐邪的十几个扶桑高手,只回来一个。”归红又说,“而且他已神志不清,现在已变成是白痴。” “你要不要去看看?” 白云点头。 山坳外林叶飘动,带路的是唐仙,她似已比昨日消瘦了很多,而且也沉闷了少许。 归红此时已换上唐正的一身劲装,方方正正脸颊上总是带着阴沉而威严的霸气,他说,“还有多远?” “就到了。”唐仙转过身,又指了指前面那片漆黑而幽静的屋宇,“就在前面。” 白云走进去的时候,唐仙才点燃灯。 他只看了一眼,手心就不由冒出了冷汗,受伤的人茫然盯着前面,仿佛受到很大的打击,令这人脑子不正常了。 “你看他怎么样?”说话的是唐仙,唐仙又指了指他腿上受伤的伤口,“这种毒只有五毒教才有,别的地方不可能有人用。” 白云笑了笑,“毒是死的,人是活的。” 唐仙不在说话,跟唐正点点头,慢慢的离开了。 这人腿骨上还定着一根很特别的羽箭,皮肤已腐烂,下面的肌肉已彻底烂掉,他还没死,也许是因为他已疯了。 “他逃出那个洞穴,就被带了回来。”归红又解释着,“我习惯后面留一批跟着,所以他们死翘翘,这批人一定会将消息带回来。” 她让白云说话,又说,“唐邪已逃走了,从洞穴上面离开的。” “那是机关陷阱?” “是的。”归红又解释着,“你也许想不到洞穴上面通往哪里的。” “是通往唐门外面?” “是通往墓穴。”归红眼睛露出狡黠的笑意,她顿了顿又说,“我做梦也想不到唐邪会去了那里。” “你要去跟他拼命?”白云的手忽然握紧。 “是的。”归红听到拼命的时刻,她的眼睛竟已发出灼热的光芒,她笑了笑,又说,“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去找他拼命的。” 白云忽然出奇的盯着归红,淡淡的问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归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瞧着他。 外面一辆马车骤然停住,赶车是个邋遢落魄的老人,发丝已斑白,脸颊却漆黑,这一黑一白看起来,实在令人心里发冷。 归红拉着白云走进马车,痴痴的笑着。 白云躯体不由发冷,他已意识到一件极为可怕的事,他忽然说,“你难道已跟他拼上了?” “是的。”归红冷笑,“高手相斗,机会稍纵即逝,我又怎么放过这机会?” “你是不是太冒险了?” “是的。”归红又说,“十次苦战,没有一次奇袭的效果好。” 白云不在说话。 马车停下,赶车的老人等到归红下车,拉上帘子,准备离开,却被归红拉住。 他说,“我的事已做完。” “你看他怎么样?”归红虽然拉住这老人的手,但是却跟白云说话的。 白云看不出这老人怎么样,这本就是很普通的老人,从上到下都极为平凡,“我看不出来。” 归红痴痴的笑了笑,“这个人就是东风。” “东风?”白云怔住。 江湖中消息很灵通的人无疑是东风,传说在三十年前忽然消失不见,很多江湖豪客为了得到一些消息,都不惜花上很大代价去买。 他没有想到此时会见到这个人。 归红松开东风的手,又淡淡的说,“据说江湖中想得到他消息的人很多,但是真正得到的也许只有十人而已。” 东风点头承认,“有了东风,万事俱备。” 话语声中,这老人的身子渐渐挺直,身上那种邋遢落魄的神色竟彻底从他躯体上褪去。 这就是东风? 归红笑了笑,“据说想得到你重要消息的人,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东风点头。 “可是我好像没有付出,而且你也没跟我提到过。”归红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脸色也变得冰冷。 东风点头承认,“我的确没有向你提到过,所以你不必在意,我不会要的。” 归红冷笑,掌中忽然多出一口剑,剑光一闪,骤然落到东风的脖子上,“所以我很好奇,想知道为什么?” 剑锋靠在东风脖子上,冰冷的剑锋只要往前一点点,东风的小命必定已报销。 可是东风出奇的冷静,他说,“你想知道点什么?” “你绝不肯白干活的,你为何对我很特殊?”归红眼睛冷冷逼视着他的咽喉。 她仿佛时刻都会出手,将他的咽喉刺个窟窿。 东风冷冷笑了笑,忽然说,“因为我很高兴,所以就将消息给了你,就这么简单。” 归红讥笑,“这个主意很不错,但是还不够,你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没有了。”东风咬牙,闭上嘴似已不愿多说任何的话。 剑光一闪。 剑顿时消失不见,归红脸上露出了怜惜之色,她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二。” “哦?” “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你一定为了复仇,你的朋友被唐邪宰了?是不是?” 东风不语 。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还有三个好朋友,好像都是跟唐邪做事的。”归红笑了笑,又说,“他们难道死在唐邪手里了?” “是的。”东风似已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吐出口气,又说,“你去跟他拼命,最好将他宰了。” 他说完就在不停喘息着,他心中愤怒与怨恨似已得到有效的释放。 归红从腰际摸出一叠银票,递给东风,淡淡的笑了笑,“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白云吃惊的看着归红,他从未想到这个女人做事竟如此细致,行事竟如此缜密。 东风忽然跳上马车,打马狂奔,顷刻间已消失不见。 归红拉着白云在小径上飞奔,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白云感觉周围阴森而幽静才停下。 “这是什么地方?” 归红没有回答,而是笑了笑,沿着石壁往上掠去,一个起落,已到了山顶。 她笑了笑,“你瞧着下面,马上会有好戏的。” “什么好戏。” 归红指了指下面那片一座座小土堆,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白云可以想到那是墓地。 她说,“那是墓地,也就是唐邪呆的地方。” “唐邪现在在那里?”白云吃惊。 他非但吃惊而且也怀疑,因为他实在不相信那个东风的话。 归红点头,淡淡的笑了笑,“你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白云点头。 他等的时间并不长,下面慢慢的有了光亮,是天灯! 下面骤然亮如白昼,块块墓碑都被照的发亮,白云已能清晰看到块块墓碑上的文字。 归红已笑了,脸颊上竟带着种刺激、兴奋之色。 见到她笑的这么愉快,就很容易想到唐邪等会哭成什么样子了,白云暗暗叹息。 他只希望唐邪哭得不要那么凶。 唐邪没有哭,至少现在还没有哭。 他见到墓地上起伏着无数盏天灯,并不觉得意外,仿佛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小苹果已吓成一团,无论谁在夜色里见到墓地飘出无数天灯,都会忍不住心生恐惧的,她也不例外。 她说,“那些是不是野鬼?是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是的。”唐邪笑了笑,又接着说,“他们目前还不是野鬼,等一下就会变成是野鬼。” 小苹果眨了眨眼,她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唐邪恶狠狠的笑了笑,又说,“你当然不会明白的。” 他忽然轻唤,“影子。” 影子一下子到了他边上,淡淡的说,“在。” “你跟我多久了?”唐邪凝视着天灯,脸上飘出些许得意之色。 “二十一年七月零三天。”影子想都没有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很好。”唐邪又笑了笑,“那你现在一定知道我为何高兴?” “是的。” “那你说说看,我为何高兴的?”唐邪眯起眼,似已在享受,久久才睁开眼睛。 等到他眼睛彻底睁开的时候,影子才说,“外面有了一批不知死活的人,想要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他们很快就要......。” “就要怎么样?” “就要死翘翘。”影子已叹息,他又说,“可怜他们死的很难看,特别是唐仙那细皮嫩肉的小丫头,想想都有点替他难过。” 唐仙阴邪邪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违背良心的话了?” 影子垂下头。 他不愿多说一句话了,他深知唐邪的可怕与凶残,唐邪可怕的不是暗器,更不是那种心细致密滴水不漏的布局,而是他对付人的法子,特别是对付自己的对手,那简直不将对手当作是人,简直当作是野兽,也许连野兽都不如。 影子眼睁睁的看见唐邪对付一个对手,他痛恨那个对手,所以杀了三天三夜,那个对手最后连咬舌了断的能力都没有了。 直到此时,影子一想到唐邪杀那个人,就不由的浑身发冷。 唐邪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我令我高兴的并不是这些,你并不是笨蛋。” 影子点头。 他垂下头沉思,久久才说,“是杀了南风、西风、北风这三个人,成功将东风逼出来了。” 小苹果愣了愣。 唐邪笑了笑,又说,“看来你想不通里面的玄妙之处。” 小苹果当然想不通,她摇摇头。 唐邪的目光落到影子身上,影子点点头。 他说,“东风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们的行踪告诉唐仙,而且不收一点好处。” 唐邪笑了,他似已很得意,他说,“据说江湖中想得到他消息的人很多,但是真正得到的也许只有十人而已。” 他深深叹息了声,又说,“这十人无一不是江湖中有名有身份的人,不是哪个派的掌门,就是哪个帮的帮主,反正有了他的消息,无疑爬的很高,也很成功。” 小苹果傻了,“你岂非要倒霉了,如果将你的地方暴露给唐仙,那后果实在......。” 唐邪咯咯笑着不语。 等到他的笑声渐渐消退,彻底没有,影子才解释着,他说,“这正是我们想要他做的。” 他现在又指了指外面的天灯,脸颊上不由生出恶毒的笑意。 小苹果怔住。 她忽然明白过来了,唐仙此时必定已准备出手,而唐邪早已做好了准备。 唐邪会做什么准备? 想到这里,小苹果的心不由冷冰冰的,因为他忽然想起了在机关里死翘翘的扶桑人。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杀人的人 唐邪阴恻恻的笑了笑,“我们是不是做好准备了?” 影子点点头,“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他们出来送死。” 一盏天灯慢慢飘了过来,依然没有人出现,唐邪并不急,他喝口茶,就走了出去,他出去,小苹果也只好跟出去。 若是在别的地方,必定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可是现在却不同,小苹果非但看不出一丝美丽之处,更感觉阴森、诡异、邪恶,仿佛是恶鬼出来咬人之前,生出的排场,令人胆寒、心寒。 唐邪笑着指了指飘动的天灯,忽然说,“你瞧见没有,多美丽?” 小苹果点头勉强挤出笑意,“这是很美丽,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天灯。” 他说的没错,换作在别的地方,实在是一道极为美丽的风景,无论哪个小伙子跟在她后面,都会不由生出情感,只要给他们机会,他们必定在这种风景下走向相爱到相守。 可惜这里并不是别的地方,这里是墓地,令人奔溃、绝望的墓地。 唐邪拍了拍衣衫,又将手伸出。 他的手刚伸出,掌中立刻多出一个茶杯,影子并不是笨蛋,就算他依然是笨蛋,跟在唐邪后面二十多年,也会变得不笨。 唐邪喝口茶就静静欣赏着天灯下飘动的人影,甚至有隐隐剑光闪出。 他并未觉得有危险、恐惧,反而觉得很刺激、兴奋。 “人呢?是不是该出来了?” 影子点头,“他们的确快出来了,跟我们拼命了。” “跟我们拼命?”唐邪眉头皱了皱,又说,“他们过来是为了跟我们拼命的?” 影子眨了眨眼,他知道自己那句话显然说的很不像话,所以又说,“他们过来看起来像是跟我们拼命,实际上是来送死的,而且死的很惨。” 唐邪满意的点点头,才说,“有多惨?” “当然是要有多惨就有多惨。”影子顿了顿,又说,“简直惨不忍睹,惨的连阎罗殿都不愿收留的。” “哦?”唐邪又笑了,“有这么惨?” 影子玩命点头。 白云在摇头,他笑了笑,又说,“唐邪好像很开心,这个动作并未吓到他们?” “是的。”归红也在笑,她笑的比唐邪更开心,她说,“你瞧出来没有,他很快要倒霉了。” “我瞧不出来。”白云苦笑,久久又说,“我看他好像走运了,并不像是倒霉。” 归红叹息,久久才说,“看来你真的不知道里面玄妙之处。” 白云眨了眨眼,他忽然说,“他现在看起来像是吃了糖似的,哪里像是快要倒霉?” “他吃的不是糖,他吃的是毒药。”归红又笑了,笑的些许恶毒些许淫狠,她又淡淡的说,“好吃的毒药外面岂非也很甜?” 白云叹息,不在说话,因为下面已有了变化。 漂浮的天灯慢慢都飘向了唐邪,唐邪好像没有看到,得意的瞧着,仿佛没有看到天灯后面的人影纵纵刀光闪闪。 就在天灯不动的时候,一条人影忽然掠出。 美丽如仙子,动作矫健而迅速,无论谁都看不住这女人的动作会这么快。 唐邪看的出,他笑了笑,“唐仙?” 唐仙没有笑,一盏盏灯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她美的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野鬼。 “唐长老。” 唐邪不笑了,顿了顿才说,“我怎么是长老了?” 唐仙现在却笑了,甜甜的笑着,“我爹爹在二十年就给了你这个职务,难道唐长老忘了?” “我当然没有忘,我绝不会忘记的。”唐邪的目光忽然露出怨毒之色,久久他才说,“的确没错,但是你爹在那天几乎要了我的命。” “哦?”唐仙冷冷笑了笑,又说,“那为什么要杀你?” “那得去问你那该死的老头子了。”唐邪阴邪邪的笑了笑,“也许他已死翘翘了。” 唐仙脸上的笑意忽然凝结成冰,厉声说,“你说什么?” “你老子也许已死翘翘了。”唐邪阴恻恻的笑了笑,又说,“也许你不信,但这是事实。” 唐仙脸色渐渐阴沉,厉声大喝,“出手。” 后面十几条人影骤然窜出,向唐正扑了过去,剑光闪动间,直逼唐邪的咽喉,出手极为迅速极为准确。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们是杀人的好手。 唐邪没有动,连指尖都没有动,脸上的笑容反而更开朗了。 小苹果闭上眼睛,似已被吓住了。 就在他闭上眼的时候,忽然听到一连串破空声,接下来就听到十几条人影惨呼着倒下。 她睁开眼看了一眼,忽然怔住了。 唐仙斜眼看了看没有动,她身后的一人忽然说,“我们中埋伏了,出不住了。” 她点点头,掌中忽然多出十几道毒蒺藜。 唐邪笑了,依然没有动,仿佛在欢迎唐仙出手,唐仙已出手。 从她手里突然暴射出十余点寒星,比流星更迅急的寒星。 她的右手已抽出一柄短剑,身子与剑似已化为一体。 剑光如飞虹,在寒星中飞出,比寒星更急。 寒星与飞虹己将唐邪所有的去路封死。 他的退路也许只有大地!没有别的地方! 这一击之威,简直没人相信能抵抗,更没人相信能够闪避。 白云不信。 归红也不信。 她在一刻,几乎认为自己的布置有了误差,直到此时她还不信唐仙的身手这么厉害! 就在这一刻,唐邪的脸色不竟动容! “好快的一剑。” 寒星跟飞虹出现的同时,唐邪身子骤然下沉,接着忽然消失了。 他消失,小苹果也跟着消失。 十几道寒星夺夺夺......定入大地,直直没入泥土里。 剑刺空,刺在大地上,叮叮叮......变得粉碎,身子忽然软软落下,落下时才发现下半身定满了暗器。 后面几十条人影骤然惨呼着倒下。 她没有尖叫,这里的惨叫声已够多。 她索性闭上了眼睛,就在躯体上发出剧烈疼痛的时刻,闭上了眼睛。 “好快的剑。”白云不由暗暗惋惜。 归红也暗暗叹息,“可惜她已废了,不能再杀人了。” 白云长长吐出口气,又说,“也许唐邪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想控制住她。” “哦?”归红笑了笑,“你有什么高见?” “无论做到唐门门主的位置,都知道什么人活着比死掉有用。”白云又解释着,“他想要令唐正别的部属诚服与自己?” “是的。”归红吐出口气,又说,“只有这样,唐邪的势力才得已稳固。” 白云眨了眨了,“现在你的戏好像已唱完了?” 归红笑了,笑意又变得淫狠而猥琐,她说,“没有,现在还没到唱的时候。” “还没到?” 归红不在说话,指了指下面。 白云的目光又落到唐仙身上,他甚至感觉到她此刻正忍受着剧烈疼痛带来的折磨。 漂浮的天灯犹在,唐仙带来的人已彻底死翘翘,而她本人也伏在大地上喘息,喘息而痛苦。 泪水顺着脸颊流向嘴角,竟是那么的苦咸! “怎么样?”唐邪慢慢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并不是很好看。 他实在没有想到唐仙的身手居然这么极速这么准确这么凶猛,他几乎死在那致命一击下,他甚至后悔去冒险。 唐仙慢慢睁开眼,“你没有杀人?” “你活着比死去有用。”唐邪的目光落到唐仙下半截,又暗暗怜惜,她说,“你以后再也不能杀人了,此刻有什么感想?” 唐仙不语,嘴角因过度用力而沁出了鲜血。 “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唐邪恶狠狠的笑了笑,又说,“我只不过略施小计而已,竟钓到你这只大鱼,恐怕你老子也绝对想不到。” “也许。”唐仙将嘴里的鲜血吐出,又说,“也许你已快要倒霉了。” “我现在能有什么倒霉的?”唐邪淡淡的笑了笑,“也许我走运的时刻该来了。” 唐仙眨了眨眼,忍住剧痛,慢慢的说,“也许你不相信,但这的确是事实。” “什么事实?”唐邪将唐仙抱起,影子忽然搬了张椅子过来。 这人行事仿佛跟鬼似的,快的令人无法想象。 将唐仙放下,唐邪才伸出手。 他的手伸出,掌中立刻多出一酒杯,酒已满上,他此很需要这个东西。 一个人在获得成功,有了进步的时候,都需要用酒来刺激一下,他也不例外。 唐仙等到他将杯中酒饮尽,才淡淡的说,“我听过天机神算说过我们唐门。” 唐邪脸色变了变,“神算子来过这里?” “是的。”唐仙又说,“我也是偶尔遇到的,所以我们聊到了唐门。” “他说了什么?” “唐门很快不在有争斗了,而且主人也有了变化。”唐仙又说,“我也不信的,但是我不得不信这的的确确是真的。” “没错,这里的主人不是你老子的,那一定是我的了。” “你错了。”唐仙又笑了,笑的讥诮不已,“这里的主人既不是我老子,也不是你唐邪。” “那是你?”唐邪顿了顿,又说,“难道你还有做门主的机会?” 唐仙摇头,又说,“他并未说出是什么人,但绝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老子。” 他不让唐邪说话,自己又说,“但他说出了我的遭遇,还有你的遭遇。” “你的遭遇是什么?我的遭遇又是什么?” 唐仙瞧了瞧自己的双腿,笑着摇摇头,又说,“我的遭遇就不用多说了,但是你的遭遇很悲惨。” 唐邪大笑,“真的笑死人,我怎么会有悲惨的命运?” 唐仙不在说话。 她似已不愿跟这人多说任何话,多说任何的话都绝不会有一丝好处。 白云没有笑,目光落到唐邪的脸颊上,所以才笑不出,他说,“你看他还在笑,笑的好像还很开心。” “他很快就要笑不出了。”归红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一个死人绝不会笑的。” 白云顿了顿,“你看得出他会死翘翘?” “不是我看的出。”归红又解释着,“因为这本就是我的计划,是我要他死翘翘的。” “可是他那里......。” 归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快看看他。” 白云目光落到了下面。 这个时候,唐邪招了招手,隐藏在墓碑后 的人忽然现了出来,人数也许并不多,但每个人都很精神,很矫健,很快速。 他们忽然矗立在不远处,影子慢慢的靠向他们。 “你们辛苦了。” 他的样子仿佛是首领慰问下面累死累活的部属,眼里又涌出尊敬之色。 没有人说话,他们仿佛是哑巴,只会出手杀人。 唐邪又笑了,“你若是能让他们说话,那就是怪事了。” 影子不在说话,忽然影子般矗立在一侧,他似已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唐邪瞧着唐仙,久久才说,“你看他们怎么样?” 唐仙瞧了一眼,就说,“他们出手很不错,能躲过他们攻击的人,江湖中并不多见。” 她眨了眨眼,又说,“也许比二十四魔手更厉害。” 唐邪笑了,“你果然有眼光,他们是组织里的新鲜血液,也是以后唐门各分堂的堂主。” 唐仙冷笑。 因为她看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虽然看着可怕,心里却在暗暗期待早点到来。 墓地里还有人没有出来,这些人又是什么人?难道不是唐邪的人? 白云已看了出来。 归红柔柔握住他的手,又说,“你看到他们了?” “是的。”白云的声音竟已在轻颤,他说,“他们是你的部属?在那里等机会出手?” “是的,他们出手才是致命一击,唐邪恐怕哭的很难看了。” 她没有解释,也不用解释了,脸上竟已飘起了笑意,一种刺激、兴奋的那种奇特笑意。 这些人已出手! 一群人骤然从墓地中箭一样射出,跃出时刀光已在飘动。 刀光飘动间,唐邪身子半转,神色惨变。 他显然也没有想到后面还有人等着出手,这是他的失误,致命的失误。 外面的人还没来得急出手,就忽然倒下了七八个,倒下没有发出杀猪般嘶叫、哀嚎,这种鬼叫对自己没有好处,他们只有淡淡的喘息声音,比秋风掠过大地那种声音还要轻上很多。 轻的仿佛是死人咽下的最后那口气,鲜血从他们躯体半截处骤然射出,伤口也是很大。 小苹果只看了一眼,就忽然晕眩了过去。 那伤口很容易令人联想到菜板上切断的萝卜,萝卜的伤口处平整而简洁,他们的伤口虽然平整,却不是简洁的,这令人很容易联想到菜场杀鱼一幕......。 小苹果就在那一幕下晕眩过去。 她晕眩过去的时候,还有个人睁大眼睛瞪着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没人知道他找的是什么。 他的手到处摸索着,却发现下半截忽然没有了,那种恐惧又有谁能忍受得了。 出来的只有八个人,八把长刀。 宽袍大袖,刀身长而弯曲,刀柄也很长却并不弯,每个人的眼中没有仇恨,更没有激情。 他们杀人仿佛是吃饭、睡觉、走路,那么自然那么纯熟,仿佛已是他们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唐邪从未见过这些人,更没想到这些人出手竟如此迅速如此歹毒如此直接,他说,“你们是什么人?” 他说着话的时候,声音已在轻颤。 他已惧怕! “我们才是杀人的人。” 说话的人还在天灯上起伏着,他落下来的时候,刀尖在滴血,人在恶笑,笑的比厉鬼更可怕,因为他像是吃厉鬼的那种恶煞。 这时候天灯落下几盏,一起落下还有削断的尸骨。 没有风,依然没有风。 天地间沉闷的像是地狱,也许比地狱更令人难以忍受难以面对,因为地狱里至少还有风,这里却没有。 虽然有光,这种光更令人发疯、奔溃、绝望。 唐邪目光盯着说话的这人,并未看别的地方,因为已不必,他相信其他的人必定已死翘翘。 这人脑袋上捆着一根布条,印堂上有粒圆形红色记号。 唐邪看得出这人无疑是这里面的首脑,无论身份还是地位,都比别的人高上一头,别的人都肃立于他身后,掌中刀还在滴血,他们仿佛还未杀过瘾,又仿佛没有杀得兴奋。 首领忽然说,“你的人被我们干掉了,你看见了没有?” 这人说完就在咯咯笑着,笑的唐邪脸颊上的肌肉都已剧烈颤动、抽搐,他仿佛时刻都会奔溃、吓死。 唐邪点头,又说,“我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那就好说了。”这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慢慢的说,“我就是宫本七次郎。” 唐邪点头,弱弱的说,“贵干?” 他想知道这人为什么来出手,也许还有一丝机会活下去,他不愿逃了,因为这法子实在很迂腐而无用。 “当然是杀人。”宫本七次郎又淡淡的说,“我们专门过来杀你的。” 唐邪勉强挤出邪邪的笑意,肚子里的心似已彻底冻结、冻僵,他知道活着的机会没有了,他又问,“你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我们接了一票杀你的买卖?所以我们就来杀你了。” 他说杀却并未动手,这令唐邪暗暗发苦深深恐惧,因为等待死亡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有过这种经验的人,都知道那种等待也许比死更令人难以忍受。 唐邪没有说话,因为说话已无用,他此刻能做的,也许只有等死。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八章 切腹 宫本七次郎面无表情,静静的瞧着唐邪,静的令人发疯。 唐邪没有发疯,却已喘息。 他们已没有话要说,已到了话的尽头,话的尽头岂非是唐邪生命的尽头? 这个时候唐仙已在大笑,她笑的疯狂而拙劣不已。 唐邪瞧着她,等她笑完了,才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唐仙又说,“你现在真的很好笑,好笑极了。” “哦?”说话的是宫本七次郎,他又说,“他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他得了天花?” “他没有得天花。”唐仙瞧着唐邪,就像唐邪之前瞧他一样,“得了天花,他也许会好受点。” “为什么?”宫本七次郎嘴角现出讥讽之色。 “因为你一定会杀了他的。”唐仙又笑了,“而且你没有不杀他的理由。” “哦?”宫本七次郎不在看她,又瞧着唐邪,“我没有杀你,是因为要留下活口问话。” 唐邪点头,“我在等着。” “那我问你什么,你就得答什么?” 唐邪点头。 宫本七次郎这一次说出的话,简直将唐邪吓了一跳,他说,“你是不是唐邪?” “我不是唐邪。”唐邪嘴里发干,肚子里的心却已刺痛。 他希望自己能瞒过这人,也许这样,才有机会活着。 唐仙笑了,大笑。 宫本七次郎瞧着唐仙,眼角露出厌恶之色,他说,“你又笑什么?” “我笑的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唐邪打断,他说,“她是疯子,是我花钱找来的窑女。” 他喘息着又说,“所以她说什么话,都是狗屁,连狗屁都不如。” 宫本七次郎等他说完,才慢慢的说,“她是你花钱找来的窑女?” “是的。”唐邪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那你花了多少钱?”宫本七次郎嘴角厌恶之色更浓,脸颊上却生出淡淡的情欲。 “五十两银子。”唐邪忽然说了出来,他没有让宫本七次郎等待。 让有些人等待,也许会令自己倒霉,所以唐邪不愿让宫本七次郎等待。 宫本七次郎瞧了瞧唐仙满是暗器的双腿,又说,“你为什么打伤她?难道你有毛病?” “是的。”唐邪顿了顿,又说,“我瞧见她想逃走,所以就......。” 宫本七次郎冷冷笑了笑,“所以就什么?” “所以就将她打伤了。”唐邪的手已发冷,心更冷。 他觉得这样的回答并不高明,出现很多破绽。 宫本七次郎不笑了,他不笑的时候,脸颊上的肌肉高耸如钢铁,无论谁见到这根根肌肉,都很容易想到这人出手一定可怕的要命。 “我不信。”宫本七次郎又说,“我相信你就是唐邪,边上的女人一定是唐仙。” 唐邪的手忽然握紧,又缓缓松开,指尖不由沁出冷汗,他说,“你说笑了,我并不是唐邪,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唐门的一个管家,唐病。” “你是唐病?”宫本七次郎讥笑,“我不信,因为你没有生病,而且很健康。” 唐邪勉强擦了擦汗,又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否则你就杀错人了。” “我杀错的人并不多你一个,而且杀了你以后,可以再去杀。”宫本七次郎的目光又落到唐仙身上,“你是唐仙?” 唐仙点头,微笑。 她心里对这人并没有好感,但却不得不去跟他沟通。 “唐正是你的老子?” 唐仙点头,笑意不变。 宫本七次郎忽然讥笑,淡淡的说,“可惜他生病了,快死翘翘了。” 唐仙脸上的笑意冻僵冻死,“你......。” 她竟已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句话仿佛是一把刀,她疼的几乎要晕眩过去。 “我知道你一定还不会相信的,所以你还得见一个人。” 唐仙呼吸都已急促,“是什么人?” “是我。” 说话的是归红,她走过来将脸颊上的精致面具取下,淡淡的笑着。 唐仙眼珠子几乎掉出,她恨不得要活活瞪死这女人,“你是什么人?” 归红没有回答,而是盯着唐邪,她淡淡的说,“你为什么不哭上一哭,你有理由哭的。” “什么理由?” “至少人死的时候,都应该有人哭的,而你没有。”归红又解释着,“所以你自己好好替自己哭一次。” 唐邪没有哭,她的手忽然握紧,“我如果不哭会怎么样?” 归红不再说话,凝视着宫本七次郎。 宫本七次郎点头。 他点头的同时也忽然出手,八把刀同时出手,刀光闪动。 分别从八个不同的方向刺了出去,唐邪手里骤然射出无数寒星,前面两人忽然变成是马蜂窝,软软倒下。 其他六把刀顷刻间刺进他的躯体,六把刀拔出来时,唐邪软软倒下。 躯体上多出六个窟窿,鲜血从里面飞溅而出,他的鲜血也跟别的人一样,也是红的。 白云就在边上瞧着,心里也不免生出一丝冷意。 死去的两人眼角直愣愣瞪着前面,竟露出喜悦之色,白云只瞧了一眼,就不忍看下去了。 唐邪的暗器打在他们身上,就仿佛打在死人的身上,他们仿佛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他们死翘翘,脸颊上竟没有一丝恐惧。 他们竟不怕死! 白云松开手,去抱起小苹果。 这里唯一的一个不该受到伤害的人,也许只有她。 她还在熟睡中,白云抱起她,忽然倒了下去,归红眼眸里露出怜惜、同情,她说,“这个女人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小苹果忽然惊醒,见到白云,身子一阵轻颤,久久才恢复镇定。 她紧紧握住白云的手,“想不到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白云点头,脸上现出喜色。 等到她发现地上的尸骨时,苹果般的脸颊忽然又扭曲、抽动,“他们都......。” “没错,他们都死翘翘了。”白云叹息又说,“他们都该死,所以就死了。” 归红脸色变了。 她见到他们两人的手,心里就莫名的愤怒,愤怒而怨恨不已。 这个时候唐仙又笑了,笑的疯狂、拙劣不已。 “你居然吃醋了。”唐仙冷冷笑了笑,又说,“你就是归西人的女儿?” “是的。”归红回过头忽然打了她一巴掌,打得唐仙躯体不由剧烈颤动,这一巴掌打得并不轻,归红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 唐仙咬牙,泪水泉水般涌出,她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要出手。 归红笑的像是一根锥子,恨不得将这人锥死在大地上,“你利用童颜给白云下毒?” “是的。”唐仙又说,“但那也是......。” 她的话还未说出,忽然又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更响,归红讥笑,“那也是想早点想利用叶孤云去杀唐邪?” 唐仙牙咬得更紧,不语。 归红笑了,她摆了摆手。 夜色里忽然出现两条人影,两个人抬起唐仙的椅子,纵身一掠两个起落,忽然消失在夜色里。 白云挣扎着起来,他紧紧握住小苹果的手,又说,“现在此间已是你的天下了,你还有什么想做的?” 归红笑了笑,“我只想得到你,还有杀了叶孤云。” “你现在找不到叶孤云在哪里?” “是的。”归红点头,目光又落到墓地里,到处搜寻着,她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奇异的事。 宫本七次郎慢慢靠了过去,“是我们的人,不用担心。” 归红冷笑,“好像没那么简单。” “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人?”宫本七次郎笑了笑,又说,“可是我们先前已将这里......。” 归红点头,又说,“唐邪岂非也一样跟在唐仙的后面?到头来还不是死的很难看?” “可是我们是......。” “你们是扶桑武士?”归红又笑了,大笑,“你最好不要再说这句话,因为我听了会想吐。” 宫本七次郎脸色变了变,又说,“我们并未发觉什么?” 归红又笑了,“唐邪岂非也没有发现什么?还不照样被你摆平?” 宫本七次郎点头,不再说话。 他发现跟女人说话,有时真的很费劲,而且很无趣,特别是跟喜欢钻牛角尖的女人,简直是一种痛苦。 归红又说,“你好像不信我的话?”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宫本七次郎又解释着,“唐门里的势力只有唐邪跟唐正,唐正早已在我们执掌之中,唐邪已死,就连唐仙也没有逃掉。”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我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人跟我们作对。” 归红讥笑,“你为什么不去看看?” 他并没有去看,后面两个人纵身已掠了出去。 他们刚掠出,忽然死死落下,两个人的咽喉处多出个血洞。 “你现在是不是相信我了?”归红似笑非笑,瞧着夜色里的人,忽然吐出口气,“只可惜我也看不出是哪里的高手。” 宫本七次郎冷笑,“无论他们是什么人,只要现身,就必死无疑。” “你很有信心?” “我来杀人的,并不是来被杀的。”这种回答并不算是回答,但是这句话却比回答有效的多。 归红点头,似已承认,又仿佛懒得不承认。 “那你能杀了那个人?”归红的目光落到夜色里那条影子上,孤孤单单的影子,孤孤单单的杀气。 江湖中有这种杀气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 白云见到那道影子,不由暗暗欢喜。 小苹果眨了眨眼,“你认识里面的那个人?” “是的。”白云忽然瞧着宫本七次郎,淡淡的说,“你想不想杀叶孤云?” “叶孤云”这三个字仿佛充满了一种魔力,宫本七次郎的脸已轻颤,他说,“那是叶孤云?” “只要你去了,你会明白了。”白云淡淡的笑了笑。 宫本七次郎慢慢的走了过去,那条影子已消失,没有人,四下没有声音。 那个人神秘般的来了,又神秘般的消失。 宫本七次郎冷冷笑了笑,“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 没有声音,没有人回应。 “你难道是胆小鬼?难道只能躲着不愿见人?”宫本七次郎说着话的时候,目光到处搜索着,甚至连耳朵都已用上,四处只要发出一丝声音,都休想逃过他的捕捉。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忽然传出了声音,冷冷冰冰的声音,孤孤单单的杀气。 “听说你想杀我?” 声音并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摄魂的魔力,令人精神奔溃、绝望的那种魔力,宫本七次郎霍然转身,就看到了叶孤云。 叶孤云冷冷的逼视着他,恨不得将他 逼死在墓地里。 周围都是墓碑,宫本七次郎身子不由一阵轻颤,久久才说,“没错。” 他瞧了瞧叶孤云掌中剑,又说,“据说你的剑是中原绝代双剑?” “是的。”叶孤云回答的干脆而直接。 “那另一口剑是谁?” “是白云。”叶孤云讥笑,因为他知道这人一定不会认识白云的,所以又解释着,“归红边上站着的那个男人,正是白云。” 宫本七次郎吃惊,他死也不信令江湖群雄丧胆心寒的可怕剑客竟是一个风流潇洒放荡不羁的小白脸。 叶孤云讥笑,“你不信?” “我的确不信。”宫本七次郎吐出口气,又说,“就连你我也不信。” “你不信我什么?”叶孤云嘴角讥笑更浓。 “我不信你配得上绝代双剑这个字号。”宫本七次郎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们说不定是不入流的剑客,跟我刀一比,就......。” “就怎么样?”叶孤云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冷的仿佛是冰山之巅的冰峰,冷的令人奔溃。 “什么都不是了,也许连狗屁都......。” 这句话死死顿住,人骤然飞起,重重撞向一块青石,宫本七次郎挣扎着站起身,就发现叶孤云又在不远处,瞧着自己。 宫本七次郎的手忽然握紧,冷冷盯着叶孤云。 那一巴掌简直比闪电还要快,快的令人无法闪避,更无法相信。 叶孤云忽然说,“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有点错了?” 宫本七次郎咬牙不语。 “你现在有没有信心杀我了?” 宫本七次郎不语,目光落到天灯下,似已想找同伴帮忙。 叶孤云冷笑,“你想去找他们帮忙?” 他居然已看出宫本七次郎的心思,已知道他胆怯了。 “我现在要杀你,简直太容易了。”叶孤云笑意不变,又说,“据说扶桑有一个切腹的说法,不知你会不会?” 宫本七次郎嘴角肌肉绷紧,“我当然会。” “听说那很神圣,很伟大。” “不错。”宫本七次郎呼吸都已急促,因为他不明白这人为何问出这句话。 叶孤云忽然又笑了,笑的样子忽然很奇怪,仿佛带着同情,又仿佛带着怜惜,就这样的盯着宫本七次郎久久才说,“据说武士决斗输了,都要切腹?” 宫本七次郎点头,没有否认这一点,因为他也是。 叶孤云目光落到他腰际那把短刀上,又问,“据说武士都有两把刀,一长一短,短的那把是用来切腹的?” 宫本七次郎点头。 “很好。”叶孤云竟已不在问了。 “很好是什么意思?”宫本七次郎不懂,这是何意? 叶孤云依然在笑,“你现在可以切腹了,因为你没有一丝把握赢了我。” “你......。”他竟已愤怒的说不出话了。 “我说的是事实。”叶孤云又在讥笑,讥笑而嘲弄。 小苹果笑了,她指了指叶孤云远去的方向,激动而兴奋不已,“那真的是叶孤云。” 白云点头,又说,“那正是叶孤云,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 她眼眸里发出了光,也许天底下的少女大概都很迷恋这样的侠客这样的故事,她也不例外,虽然已见过叶孤云,那种神秘少了点,却一丝也不影响对他的迷恋。 “他会不会受伤?”这句话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因为叶孤云是绝代双剑,跟别人决斗又怎能轻易受伤?这句话并不该问的,可是白云已回答。 “他本来就有伤,而且很多很多。” 白云瞧了归红一眼,又说,“那个武士绝对不是叶孤云的对手,也许不到一个回合,就会死翘翘。” “哦?”归红笑了笑,“你对他很有信心?” “我对他只有信心,没有别的。”白云又解释着,“那个人想跟叶孤云决斗,也许还不配。” 归红不在说话。 边上三个人似已要爆炸了,他们显然不服气,想跟白云拼命了。 白云笑了,“你们最好去看看,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是怎么杀人的?” 这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却始终没有动,没有归红的指令,谁都不愿轻易动手。 刀锋上的鲜血已滴尽,寒意已更浓。 “这个人的用途还有很多,还不到杀他的时候。”归红已看出他们的心思。 其中一人忽然冷冷笑了。 这人皮肤很黑,眼角很斜,他看别人仿佛都喜欢斜着眼瞧别人。 归红凝视着这人,慢慢的说,“黑口君,你笑什么?” 这人的名字跟他这人好像很相称,都是黑的,显得更贴切。 黑口君笑声忽然消失,忽然说,“我笑的是你。” 他不让归红说话,自己又说,“你看上这个小白脸,想跟他远走高飞?” 归红冷笑,“他非但不是小白脸,而且也是很厉害的角色,只怕你......。” 黑口君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只怕我还不是他的对手,是不是?” “没错。”归红忽然不笑了,她不笑的时候,其他四个人都看了过来。 只要归红一声令下,黑口君必将死于他们的刀下,这其间没有一丝值得怀疑。 归红没有杀他,只是淡淡的说着,“这人也是绝代双剑,也许比叶孤云更可怕。” “他是白云!”黑口君脸已扭曲。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二十九章 莫逆之交 黑口君脸色惨变,其他两个人的脸色跟着惨变。 归红笑了笑,又说,“你们不用害怕,现在的白云就算给他口剑,也杀不死你们的。” 几个人不由多看几眼白云。 归红又解释着,“他此时非但杀不死你们,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口君吐出口气。 归红指了指墓地的前方,又说,“你们现在去看看宫本七次郎,他也许真的架不住了。” 三个人立刻应声点头,转身掠出,夜色里又跟出两把刀。 “见到叶孤云格杀勿论。” 这是归红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决心不让叶孤云活着,白云静静凝视着夜色,他的心似已飞了过去。 鲜血从剑尖滴滴滑落,叶孤云转身就看到了五个人,五把刀。 他们只瞧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宫本七次郎,就忽然出手。 刀光闪动间,叶孤云身子掠起。 一把刀疾削他的咽喉,这把刀冲在最前面,一把刀疾削他的下盘,一把刀冲天而起,以高击下,后面还跟着两把刀并未出手,这两把刀在等着机会出手,无论叶孤云露出什么样的破绽,他们都会牢牢把握。 前面三把刀已经够可怕了,但是跟后面那两把刀一比,却差的远些。 这一点并不能瞒过叶孤云的眼睛。 无论什么样的杀手,想要骗过时刻都在生命边缘挣扎的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叶孤云一步就到了后面那两个人边上。 冲在前面的三把刀落下时,已不在动弹,后面的那两人忽然站住,没有再往前面走一步。 他们死也不信会有出手这么快的人,更不信叶孤云一下子了结那三个人的小命,他们不信却看的很清楚。 就在三把刀劈向叶孤云的时候,叶孤云身子刺出一剑,就在那把刀几乎割到叶孤云咽喉的瞬间,他自己的咽喉忽然冒出个血洞,鲜血飞溅间,叶孤云的身子轻轻一掠,剑光撩起,下面那把刀忽然扑倒在大地上,上面那把刀凌空下劈,身子还未落下,发现叶孤云已不见了。 这把刀落在大地上,叶孤云已窜到后面两把刀前面。 “好快的剑!”这人感觉自己呼吸都已发冷。 “哦?” “你对得起绝代双剑这个字号,我们服了。”这人说的很慢,心里也许凉的很快。 “你们为什么不杀我了?” 这两人似已变成是呆子,相互看了看,忽然出手。 刀光一闪。 两个刀同时刺进对方的胸膛,鲜血飞溅而出,他们忽然大笑着抱在一起,两把刀骤然没入他们躯体,连根没入。 他们倒下的时候,脸颊上依然带着笑意。 叶孤云暗暗叹息。 这两人竟已自杀了!他并不想杀他们的,只要他们学会逃走,叶孤云一定不会去追的。 叶孤云转过身,往天灯下走去,往白云走去。 他希望将白云带出去,他不愿呆下去,白云也许更不愿意呆。 就在他转过身没走几步的时候,他忽然顿住,那里赫然有了变化。 天灯忽然摇摆不定,一个人忽然从夜色里走了出来,一个极为高大威猛的人,高大威猛的简直是天神。 白云暗暗吃惊。 唐门里这样的人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白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人来。 “唐猛?” 唐猛微笑点头,忽然扑向归红,归红还未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到了他的腰际。 他向白云笑了笑,忽然说,“我也不想出手的,可是情急所致,不得不出手里了。” 白云笑了笑,“你出手也不必对他出手。” “我一定要对她出手。”唐猛又解释着,“因为这里唐猛的势力几近没有,扶桑武士很多,想要控制住这群人,不得不将这个女人带走。” “你错了。” “哦?”唐猛目光已落到夜色,盯着墓地里那片阴影,暗暗不由叹息。 他似已看到叶孤云了。 白云又说,“你抓了归红,也许会令这里扶桑势力挑选另一个首领,到那个时候,局面控制起来也许就很难了。” 唐猛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还得带她走,因为我没有理由不带。” 他脸色渐渐生出哀伤之色,慢慢的接着说,“唐门两大势力都已栽在她一人手里,我们唐门损失实在太严重了。” “可是那也不关......。” 唐猛冷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这还不关他的事?” 白云沉默,不愿再多说话。 这个时候叶孤云慢慢走了出来,孤孤单单的站着,孤孤单单的瞧着唐猛。 唐猛也在瞧着他,“我们还是见面了。” “是的。”叶孤云又说,“你真的要带走她?” “是的。”唐猛回答的很坚决,无论谁听到他的回答,都会知道很难更无可能改变他的主意。 唐猛又说,“想不到你居然也关心起她,你难道不怕她宰了你?” 归红咬牙,不语。 躯体竟已被他点了十几处大穴,现在完全动不了了,但她还能说话,唐猛并未让她当个哑巴。 叶孤云笑了笑,“我这条小命早就不想要了,能死在她手里,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唐猛讥笑,“看来你的胆子真的长毛了,连仇人的女儿 都想救。” 叶孤云点头,也不在说话了。 他也知道无论说多少话,都很难打动唐猛这种人的,因为她并不爱钱,也不爱别的女人,当然也不会去享受权势,对名声也许看的也很淡薄,打动这样的人,实在很困难。 所以叶孤云不愿多说,说了并没有一丝好处。 唐猛忽然吹了一下口哨,夜色里忽然多出几条人影,几个光头,头在夜色里很亮,眼睛同样很明亮。 叶孤云吃惊。 他着实没有想到一直不喜过问唐门事务的唐猛居然也有不为人知的一股势力。 这几个光头又是何许人也?是哪个寺庙的得道高僧?还是占山为王的土大王?叶孤云暗暗发笑。 唐猛眨了眨眼,他拱手一礼,又笑着给绝代双剑介绍,“这五个人是我早年莫逆之交,一起苦练金刚不坏之身,一丝去杀人放火打架,一起烧杀抢掠,一起过好日子。” 叶孤云吃惊,暗暗苦笑。 白云深深吐出口气,似已极为吃惊。 小苹果索性缩在白云后面,不敢多看一眼,那几个和尚摸着发亮的光头,眼睛却在瞟着小苹果,眼里似已冒出了火焰。 唐猛笑了笑,又说,“我告诉你们这些,可知道我的用意?” 叶孤云知道他的用意。 绝代双剑就算是同时出手,也未必能伤到丝毫。 白云暗暗苦笑,这几人的确足够对付绝代双剑了,因为用剑根本伤不到他们,但他们却能伤到绝代双剑。 他看了看叶孤云,叶孤云也看了他,然后他们两人同时都笑了。 唐猛笑不出了,他瞧了瞧边上的朋友,久久才说,“你看出他们为什么要笑?” “我瞧不出。”这个和尚头顶的香斑只有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别人头顶着全部香斑加起来也没有他的大。 叶孤云可以肯定一点,没有哪家寺庙里和尚的香斑是他们这般。 这和尚的香斑简直是奇怪而诡异的胎记,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莫名的想去问一问,这是为何? 唐猛笑了笑,又说,“我们要走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作伴?我们并不厌客。” “当然去了。” 白云想得没想忽然说了出来,他实在不愿看到这么娇滴滴的少女被几个打家劫舍、烧杀抢掠人带走。 他甚至拉着小苹果走了过去,小苹果虽然不愿意,但是也只有认了。 叶孤云并没有跟过去。 这人仿佛像是这无边的夜色,也只能与寂寞、空虚为伍。 小苹果跟着他们离去,目光却落到叶孤云孤孤单单的影子上,她说,“你为何不将叶孤云也带上?” 白云苦笑,“这种人我还是不要带的好。” “为什么?” “他杀人太厉害了,哪天杀心忽然兴奋起来,说不定会将你杀掉。”白云笑了笑,又说,“你怕不怕这种人?” 小苹果连连点头,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果然很害怕。 白云暗暗苦笑,“所以我绝不会带他一起走的。” 小苹果眨了眨眼,又说,“可是他可以跟着我们的,他却并未选择跟着。” “也许他有很多爱好要去做,例如赌钱,还有吃喝,还有......。”白云已不愿说下去了。 小苹果苦笑,“难道他也有找女人的习惯?” “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此刻说不定已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享受。”白云又笑了,笑的贼贼的。 小苹果瞧着他的笑意,不由暗暗苦笑,“我看不出他会有这等爱好。” “你看不出的事情还有很多,也许有些是你自己想的不敢想的。”白云叹息,又说,“例如他在夜色里怎么杀扶桑武士,那种杀人的法子,也许你十辈子也想不出的。” 小苹果眨了眨眼,又说,“那他现在不跟我们走,自己去哪里?” “当然是去杀人。”白云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他笑着凝视唐猛腰际的归红,眼中又露出暗暗怜惜。 归红已瞧了他很久,此刻却情愿闭上眼睛。 她难道不愿白云看到自己的落魄、潦倒的样子?还是在故意隐藏内心的秘密? 沿着山道往前面行走,就看到了一个庄院,院子里女人在孤灯下静静发呆,脸颊上满是忧虑、哀伤之色,白云只看了一眼,不由暗暗怜惜,无论哪个男人有幸成为她的丈夫,都会是一件极为荣幸极为愉快的事。 郭采花听到脚步声忽然愉快的笑了起来,她慢慢的走过来,瞧着丈夫,眼眸里露出说不出的敬仰、钦佩之色,“你回来了?” “嗯。”唐猛笑了笑,他看了看白云,又看了看郭采花,“这是内子,郭采花。” 白云微笑点头,暗暗吃惊。 郭采花的名字在江湖中并不比唐猛弱什么。 唐猛又说,“这位是......。” 郭采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说了,我认识他。” “哦?” “这位一定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功夫了得,对酒跟女人都是专家。”郭采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颊都不由悄悄发红。 白云苦笑。 唐猛大笑,“你看我是不是有福气?” 白云点头承认。 他的确很有福气,这不得不说唐猛实在比大多数男人都幸运很多,无论谁都看的出一点,无论那个男人跟郭采花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愉快的事一定多于苦闷。 “我现在将归红放在这里,你会不会介意?”唐猛笑了笑,又说,“等会我们要去拼命,带上她多有不便。” “我不介意。”白云也笑了笑。 他非但不介意,也不能有介意,他没有一丝选择的余地。 郭采花瞧着小苹果,痴痴的笑着,她一把将小苹果拉了过去,她说,“好清秀的少女,真的让人羡慕。” 小苹果的脸都被吓得发白。 白云却示意她留下,因为跟着他们,的确不适合。 唐猛又笑了笑,“你也放心让她留下来?” 白云不语,他的眼睛一直瞧着小苹果,他不知道她心里是什么感受,是痛苦?是哀伤?还是别的? “你们为什么不说说话?”说话的是小苹果,她似已看穿了白云的心里所想,“其实我呆哪里都一样,如果带上我会影响你们,我情愿呆在这里等你回来。” “真的?”白云露出喜色。 “真的。”小苹果连连点头,又说,“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去,我一定会等你会来的。” 唐猛暗暗怜惜,又说,“你为何不问问他去哪里?” 小苹果苦笑,垂下头,久久才说,“我不会问的。” “为什么?”唐猛暗暗吃惊,心情变得更开朗而愉快,他笑了笑,又说,“你就不怕我带他出去鬼混?” “不怕。”小苹果的脸红了红,久久又说,“他本来就是鬼混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他的魅力才显得与众不同。” 白云苦笑。 唐猛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五个和尚,白云跟在和尚的后面。 夜色里萧索之色更浓。 没有风,依然没有风,在这种夜色里,是不是有很多很多孤孤单单的人难以入眠? 白云心里莫名的酸楚。 他离开的时候,瞧了一眼归红,她的眼睛里也像这夜色一样,竟充满了令人绝望、奔溃的寂寞。 也许她本来就是寂寞的,一个随时都会死翘翘的女人,本就不该有爱情,更不配有爱情,那小苹果呢? 她是不是也不配有爱情? 这里也许只有她是无辜的,她那么善良那么可爱,却无法逃过四处颠簸的痛苦折磨,也许唯一令她愉快的事,那就是见到白云。 夜也更深,寂寞之色更浓。 无星无月无光,这种夜色实在令人厌恶厌烦,特别是江湖中漂泊的无根浪子,更厌恶更厌烦。 这种夜色简直能令他们崩溃、绝望。 唐猛在河岸边搭起个火堆,上面烤着几只野兔,几只山鸡。 他又找来了一坛酒。 白云真的佩服他,因为他找东西的本事实在很不错,这些东西仿佛时刻都是为了他而存在的,所以找起来特别的容易。 没有碗,所以每个人轮流着喝,转圈圈轮着来。 白云暗暗发笑,这样子喝酒还是头一次。 唐猛也笑了,“我只奇怪一件事。” “你说。” “我只奇怪你为什么没有被那些女人拴在床上?然后不让你下床?”唐猛没有笑,似已在研究着白云? “哦?”白云苦笑,他喝口酒,又将酒坛递给边上的和尚。 这个和尚等酒传过来,等的简直要发疯,他还没喝,口水就从嘴角流了下来,这样的和尚活着倒也很有趣。 至少他们找到活着的乐趣与快意,知道什么叫享受。 唐猛没有追问那句话,又说,“据说你被下毒了?” 白云苦笑,“你的消息很灵通。” “据说被两个女人一起下了毒?一个是童颜,一个是唐仙。”唐猛已在叹息,仿佛在替白云暗暗哀伤。 “你说对了。” “但你现在看起来并不像是被下了毒的样子。”唐猛笑了笑,又说,“看起来也很精神?” “也许他们并未给我吃毒药,而是吃一种令人兴奋的药。”他笑了笑,又说,“所以我现在特别精神。” 唐猛沉思久久又说,“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别的事其实并不关心。” “什么事?” “你现在到底能不能杀人?”唐猛说完这句话就在盯着白云的脸色。 白云已被他盯得发笑,他说,“能不能杀人,并不是嘴上说的,而是用剑去杀的。” 他往周围看了看,又说,“这里好像没有需要我去杀的人。” 唐猛吐出口气,“可是我们随时都会遇到要杀的人,扶桑高手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特别是这次进来的高手,简直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白云点头,久久又笑了笑,“等他们过来,我在杀杀看。” 唐猛说不出话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找了一个不能杀人的人作伙伴,如果动起手来,那实在是一种灾难。 白云并不能给他们带去好处,也许只有无尽的麻烦。 唐猛将酒坛递给白云,“这坛酒喝完,你是不是会变成醉猫?打雷下雨都吵不醒你?” 他希望白云变成个醉猫,然后随便往边上一丢,他的目光已落到树梢上,那个地方也许更不错,等到他们办完事以后在来找他。 这个法子虽然不是很仁义,虽然有点缺德,但这也只好如此了。 他在瞧着树梢,五个和尚也在瞧着,他们之间仿佛有种神秘而奇特的沟通能力。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章 造化 酒已尽,食物已凉,天地间寒意更加凝重。 这么深的夜色里会去什么地方杀人? 白云沉思着,他沉思而忧虑,夜色里杀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无论是杀什么人都一样,对方一定会将势力隐藏的更深,像归红那样的人,绝不会将自己的势力隐藏在别人伸手摸到的地方,如果你看到也能摸到,那一定是陷阱,等着杀人的陷阱。 他们已到了长街。 一块块崎岖、不平的青石,在夜色中看来宛如地狱里妖魔的肌肉,起伏不定而又光滑不已,根根线条说不出的邪异而又可怕。 两旁的店铺门窗紧锁,没有声音,极为沉闷、死寂。 白云终于吐出口气,忍不住问出,“我们去哪里杀人?” “去后巷。” “后巷是什么地方?” “后巷是杀人的地方,我们去那里杀人。”唐猛的拳头忽然握紧,咬牙嘶声又说,“我一定要多杀几个,杀他们个鸡飞狗跳。” “他们都是什么人?”白云忍不住问了出来。 唐猛忽然停下脚步,瞧着白云,白云已被他瞧的苦笑,白云眨了眨眼,“你为何这么盯着我瞧?” 唐猛沉思久久,立刻说,“去杀人之前,我要将你带到一个地方。” 白云吃惊住了,“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杀人?” 唐猛没有回答,他们从街道上转向窄巷里,窄巷里更阴森、诡异,白云走进去,身体都已不由抽动。 他们就停在一间高墙大院前,门上的铜环已陈旧,所以撞击门板的声音极为生硬而古怪。 开门的是个老态龙钟半死不活的老人,身形佝偻如虾米,白云看不见这人的脸颊,只能听到这人笑声,她说,“贵干?” “找干娘帮忙。”唐猛声音中竟带着尊敬与崇拜。 这人竟是他的长辈! 干娘点头,然后就在不停咳嗽,声音很大,也很痛苦,唐猛没有去安慰,他只是肃立于一侧,似已变成了个木头。 白云忍不住去扶了一下,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 干娘忽然吼叫着将白云推开,“谁要你扶的?难道我真的很老了?不中用了?” 唐猛立刻陪笑着,“决没有,干娘身子依然硬朗的简直不像是人。” “不像人那像什么?”干娘忽然睁大眼睛瞪着他,恨不得将唐猛活活瞪死。 “像是九天仙女,那么柔美那么脱俗那么......。”他说着说着自己都已笑了。 白云暗暗苦笑。 这人拍马屁的功夫,实在很不错,如果换作是小姑娘,一定已被他骗的死去活来了,甚至会情愿为他生下一堆孩子。 幸好干娘将他的话打断,她说,“你这个死不要脸的,没有事绝不会过来的,有事第一个就想到了我。” 唐猛苦笑,垂下头。 他每次都要接受一顿训斥,甚至是辱骂,但他情愿忍受着,他说,“如果干娘觉得不解气,就来打我好了。” 干娘没有打她,咯咯笑着,她说,“又是什么麻烦事?” 唐猛目光落到白云身上。 干娘捏了捏白云的脸颊,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伙子,一表人才,就是太好色了点。” 白云苦笑。 唐猛笑了出来,他说,“晚辈想起干娘在这里无人作陪,所以找了个伴。” 干娘点头,他笑着摆摆手,唐猛躬身行礼转身鬼一样消失了。 他仿佛很惧怕这干娘,白云从未听说过唐门里有这么一个人,他不愿沉思,跟着她走进院子里。 里面三两间屋宇,墙边的枯草已萎缩。 屋子里很简陋也很邋遢,油灯下能看到的地方,白云都不愿多瞧一眼,他似已无法忍受这个地方,这里的恶臭味令人作呕。 也许老人的屋子,大多是这个样子的。 干娘眯起眼笑着,“不错不错,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白云大吃一惊,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的字号?这老人也许并不老,也许远比大多数人都精明。 “也许你还不知道像我这样的老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江湖消息的。” 白云点头。 她笑了笑,又说,“其实并不难,只要跟一个人交上朋友,就不愁这些消息了。” “谁?” “我?”外面慢慢走来个老人,两人的情况几乎差不多,一样的邋遢落魄。 这老人发丝已斑白,脸颊却漆黑,这一黑一白看起来,实在令人心里发冷。 白云只瞧了一眼,忽然说,“东风。” 这人赫然是东风。 东风走进来就瞧着白云,淡淡笑了笑,“你应该想到是我的。” “是的。”白云承认,他又说,“还有谁的消息有你灵通?” 东风并不否认,他又说,“所以我很好奇你这个人。” “你说说看。” “我好奇你为什么不跟着唐猛,去跟浪人拼命?”东风又说,“你是个年轻的剑客,并不应该讨厌杀人的。” “哦?” 东风眨了眨眼,又说,“据说你身受剧毒,行动不便,杀不了人了?” 白云微笑,并未说话。 “可惜那消息并不确切。”东风叹息,又说,“其实你非但没有中毒,而且很精神。” “哦?”白云还想笑一笑的,却始终也笑 不出了。 “唐猛带你过来,并不希望你跟着去拼命,收到伤害。”东风沉思了会,又接着说,“而你却想乘机折回去,将归红带走,然后离开唐门,是不是?” 白云苦笑,点头承认。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实在不愿呆在唐门了,这里的事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想去见,更不想去做。 “你也许错了。” “错在哪里?”白云顿了顿,又说,“难道我应该替唐门去拼命?” “你本来不应该的,可是现在却很应该。”东风笑了笑,又说,“唐正将绝代双剑引进唐门,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归红引进扶桑高手,却更不是一件好事。” 白云吃惊,“可是归红已被控制住,那些浪人自然就会离去。” “你又错了。”东风又解释着,“这批浪人并不会离去的,他们还有别的野心。” “什么野心?” “他们想将唐门占为己有,当作是自己的地盘。”东风淡淡的笑了笑,又说,“这件事如果传到外面,江湖会变成是什么样子?” 白云的心忽然抽紧、刺痛。 这后果实在很严重很恐怖,江湖中人必定群起而攻之,将唐门彻底消灭,绝不会放走一个扶桑人。 “这后果是不是很严重?” “是的。”白云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可是唐门的势力并未消失殆尽,他们也许......。” 东风又在叹息,他说,“没错,这里的确还有势力,但没有唐正唐邪这两个人在,这股势力永远都不能团结在一起的。” 白云沉思,久久又说,“那唐猛还在,他一定可以提领唐门。” 东风又在摇头,他说,“唐猛不喜权势、美女、金钱,他并不会接受的。” 白云沉默。 东风笑了笑,“你不应该去找归红,带着她们离开唐门。” “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把握从郭采花手里带走归红。”东风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说,“其实你应该去找唐猛,端掉扶桑高手的势力之地。” 白云沉默。 “扶桑高手势力就在后巷。”东风指了指外面的窄巷,又说,“我带你过去,你也许不会反对我的主意。” 白云久久才点头。 他们走出去,屋里的灯已被吹灭。 白云并未去问里面的老人为什么将灯吹灭,这样岂非更令人难以忍受? 街道上靠着一辆马车,他们打马往街道的另一头前行。 东风驾驭马车的本事老练而地道,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行驶,并没有多少起伏。 街道的尽头就是一片平地,马车停下,东风就立刻撩起帘子,“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 “后巷。”东风的目光锐利如鹰,瞧着远方隐隐闪动的灯火,又说,“就在那个灯火处。” 白云纵身掠下,“你不去了?” “我是个老人,可惜不能跟你们一样,去拼命了。”他笑了,但嘴角的苦色却更深。 白云不在问下去了。 身形展开,纵身掠去,白云般飘了过去。 他的轻功也许并不是江湖中最好的,但是比他好的,却也寥寥无几了。 他只奇怪一件事,东风是怎么知道自己没有中毒,难道他见过童颜,是童颜说出了他们之间的秘密? 这令他想起了童颜。 他见到童颜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约定好,喝下桌上的茶水,然后童颜说个笑话,接着白云乘机吐掉。 也许只有这个法子,才能骗到唐仙。 他直到此时,心里都不由抽动。 可他又想不明白一点,东风是如何知道这消息的?难道他真有知道别人消息的能力?那岂非跟天机神算一样? 他此时的心越来越乱,因为他又想到了叶孤云。 叶孤云本不该卷进来的,因为他没有理由,更不应该,他与归西人决斗,赢了归西人,但是灾星剑跟归西剑谱并不在他手里,而归红也不该跟他拼命的,白云始终认为归西人并非死在叶孤云手里,而是死在自己的手里,归西人不愿活下去。 这一幕他并未看到,却能感受得到,因为他也是剑客,一名真正的剑客就算是死,也会死在值得尊敬的另一名剑客的剑下。 他忽然好想跟叶孤云一起出去,不愿呆在这里。 火光闪动,火堆很大,边上围着一群人在欢笑着,笑的那么快心、愉快,酒坛里的酒很快已空,但是边上还有,他们并不着急。 三两个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大姑娘在里面来回走动着,她们仿佛还没找到今夜的宿头,在人群中找寻着,她们找寻的是钱袋,无论谁的钱袋里银子多些就跟他睡觉,她们是女人,是很爱钱的那种女人。 无论在哪个年代,都少不了这种卑贱、下流而又凄凉的女人。 白云身子落下,有两个人忽然窜了过来,一个眼睛明亮如寒星,掌中握住的是锁镰,一手握住镰刀,一手握住个铁胆,沉声说,“你是什么人?” 另一人的双手忽然多出满把三角飞镖,眼睛眯起了一条线。 他们竟已准备动手了! 白云轻轻咳了咳,又到处看了看,瞧见火光之侧的木架上,捆着个女人,美丽如仙子的女人,虽然此时憔悴、落魄了少许,但是依然夺不走那种诱人的魅力。 这人赫然是唐仙。 她还活着?自己应不应该去救她呢? 白云只瞧了一眼这些人,不由生出厌恶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锁链刷刷刷......的飘了过来,镰刀骤然割向白云的头颅。 这人出手极为老练极为稳健极为极速,无论谁都不难看出死在这把刀下的人一定不会少于三五百人,三五百个高手的小命。 可惜他今天遇到的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白云并不是高手,他是高手中的高手。 就在刀锋割到白云咽喉的那一刻,突然闪出一道剑光。 剑光骤然闪入咽喉,鲜血飞溅,人忽然倒下。 这人倒下去时脸颊上的肌肉还在不停跳动,双眼凸出,流露无法形容的惊慌、恐惧、不信。 “你是白云?” 未出手的一人忽然呆住,满把三角飞镖从掌中叮叮叮落地,这人竟已奔溃! 白云击出的一剑,简直比闪电还要快还要极。 地上挣扎的人已没有动作,他已彻底死透死绝。 鲜血从剑尖滑落,他目光落到剩下的一人身上,“是的,看来你认识我?” 这人点头,苦水已从嘴角涌出,躯体似已僵住,无法动弹。 那一剑似已惊飞了他的魂,吓破了他的胆。 “那我们不必矫情,不必拐弯抹角的说话了。”白云又说,“你是什么人?” “山口秀清。” 白云笑了笑,“好名字,如果你一直保持这样子说话,运气一定也不错的。” 剑尖的鲜血已滴尽,剑光一闪,忽然消失不见。 “嗯。”山口秀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已用尽躯体里所有的潜力。 白云又笑了,他指了指山口秀清掌中的三角飞镖,“那个东西丢掉,那个东西会害了你的。” 山口秀清点头。 他的手似已僵硬,无法动弹,始终无法放手。 白云不笑了,又瞧了一眼木架上的唐仙,“那个女人是谁?” “唐门唐仙。” 白云点头,对这句话觉得很满意,他说,“那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她?杀了?还是煮了?” 他虽然在问着,但目光却在到处搜索着,他不愿自己不明不白的倒霉,扶桑不乏也有高手,他听过很多,有的高手会隐身,杀人的时候,别人非但看不见,更无法想到什么时候会死翘翘;有的高手会遁形,你明明看到的是块木头,可是那块木头会忽然刺出一剑,将你宰了;关于扶桑高手还有很多很多,他知道的并不全面,但已足够令他惧怕了。 “我们......我们......我们......。” 白云暗暗苦笑,这人难道被吓住了?吓得说不出话了?他笑着瞧了一眼下面。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刺出了一剑。 剑光一闪,从这人的咽喉处刺出,这人的脸色骤然扭曲变形,死肉般软软倒下。 “好毒的剑!” 说话的是他后面的一人,这人抱住咽喉,似已死也不信自己会死在别人的手下,死在那口剑下。 就在他倒下去的时候,他的手忽然飞出十几点寒星。 剑光飞动间,叮叮叮......着地,白云身子忽然软软倒下,这银针实在太快了,也太斜了。 火堆畔的人忽然消失不见,只有火在夜风下摇曳着。 白云挣扎着起来,将那几根银针拔掉,发现那里赫然发黑! 好歹毒的飞针! 更歹毒的也许不是飞针,也是只有人,人性歹毒,无论用什么暗器,都是歹毒的,而且一定有毒。 白云纵目四顾,慢慢走向火堆。 因为火堆畔的木架上人还没走,唐仙还在上面,没有人过问,她下半截竟已模糊! 阵阵冷风掠过,发丝胡乱摇摆,火光印在她的脸颊上,此刻看来宛如受尽折磨的厉鬼,世间若是有厉鬼,她无疑就是其中一只。 白云暗暗怜惜。 他轻唤着,“你是不是还活着?” 一阵凉风掠过,将她的发丝吹开,露出了那双充满痛苦充满怨恨的眼睛,她咬牙挣扎着说,“我没死。” “那你等一下,我放你下来。”他说的是真话,这么标致漂亮的女人死了,实在是一件可惜的事。 他走过去,去解绳索,他只看了一眼,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绳结一道又一道的,打的很紧,也很多。 剑光一闪,他索性割掉绳索,唐仙落下,白云伸手去接,却发现体力不支,被唐仙压在下面。 白云喘息着。 他发现自己的力气似已慢慢消弱,这种毒发作的远比她想象中要快。 唐仙挣扎着翻了个身,不停喘息着,仰视苍穹。 苍穹一片漆黑,令人奔溃、绝望的漆黑,她凝视久久,泪水忽然滚落,她说,“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害过你,你没有理由救我的。” “我有理由。”白云又说,“因为你是女人,而且也不难看,这样死翘翘岂非很可惜?” 她眼眸里的泪水还未流尽,却又痴痴的笑了出来,“原来你也很下流?” “我根本就不入流。”白云眨了眨眼,眼眸里现出悲伤之色,他说,“我现在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能死能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唐仙笑意不变,“我死了,也是应该的,但是你死了岂非很可惜?”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一章 善事 白云笑了笑,摸了一下伤口,发现自己的手竟已发黑。 他暗暗叹息,他说,“有时我想不死也不行了,就像现在。” 唐仙只瞧了一眼,彻底吃惊住,咬牙轻嘶,“你的手......。” “中毒了。”白云嘴角露出苦色,又说,“人要死的时候,做点善事,死后投胎也许可以投个好人家。” 他说的虽然很平淡,可是在夜色里听来,实在令人心碎。 唐仙这才明白这里为何没有人了,因为他们已不必动手,白云始终会死的。 她笑了笑,又说,“你既然快死了,还有什么想做的?” 白云闭上眼,握住唐仙的手,忽然说,“我现在将内力传给你,你或许还有一丝活路。” 唐仙吃惊。 她的记性并不坏,还记得白云浑身无力,白云此刻绝不该有内力的,可是她想错了。 白云的内力已从掌心传了过去! 唐仙忽然甩开手掌,努力翻了个身,瞧着白云那处伤口,流出的鲜血竟已发黑,又黑又亮。 她将伤口撕开的大些,然后就静静的瞧着白云。 白云吃惊,“你要做什么?难道你疯了?” 唐仙点头不语。 她忽然俯下头去吸那处伤口,白云咬牙轻嘶,他疼的几乎要叫出声音,瞧着她一口一口吐出漆黑的毒水,他的心暗暗发苦。 他说,“你果然疯了。” 唐仙没有说话,泪水飘零更多,也不知过了多久,吐出的已有红色,她才忽然倒在边上不停的呼吸,她说,“现在你死不了了,死的人应该是我。” 白云眨了眨眼,又说,“你本来有机会活着,可是现在却......。” 他没说完就在叹息,唐仙淡淡的笑了笑。 她说,“我现在忽然也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一个人要死的时候,一定要多做做善事,就算投不了胎,也应该积点阴德。”她又笑了笑,“就算是做鬼也会做个舒服点的鬼。” 这是她生命之中最后一句话。 白云叹息。 他挣扎着起来,就说,“你为什么不出手?” 他并未看见人影,却知道一定有人,这是他的直觉,一名真正剑客对危险的感觉也许比处女第一次的感觉要强烈十倍。 他感觉没有出错。 “我想看看。” 白云的目光落到不远处那块青石上,青石上并没有人,可白云感觉那里一定有个人,他说,“你想看什么?” “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活下去?” “哦?”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我现在还活着。” “但你活不了多久的。”不远处已有人发出怒气。 白云慢慢靠了过去,盯着那块青石,久久又说,“我靠过来了,你如果想我死翘翘,那就过来出手。” 没有声音,这人竟已沉默。 “你为何不出手?难道没有把握杀一个快死的人?”白云已讥笑,他已厌烦。 这时已传来长长叹息声,“我的确没有把握杀了你,但我可以等。” “哦?”白云似已不明白。 “虽然唐仙将你躯体上的毒拔除,但你的伤势还是很重,只要我能等,一定可以等到杀你的机会。” 白云承认这一点。 他暗暗叹息,这人说的没错,只要他能等,自己的确没有把握杀了他。 这人又说,“就算我现在出手,也一定可以杀了你,最多是陪你一起死。” 白云讥笑,“你是忍者,你应该不怕死的。” “你错了。”这人忽然冷冷笑了笑。 就在他笑的最强烈也是声音最大的那一刻,白云的剑忽然刺出。 剑刺出,剑光一闪而过。 一条人影忽然现出,身子绷直、抽紧如油锅里的鱼,剧烈抽动了几下,就忽然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一动不动了。 白云忽然倒下,倒在地上不停喘息,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那株古树。 因为他发觉这株古树在大地上仿佛在移动! “你最好不要动了,否则我就起来宰了你。”白云挣扎着起来,冷冷盯着那株树。 那株树没有动,树本就不会动的,他发觉自己也许是眼花了。 就在他不以为然转过身的瞬间,一条人影骤然从里面窜出,身子飘动间,已刺出了一剑。 剑光一闪,刺进白云的躯体。 白云倒下,身子在半空中旋转撩起一剑,这人忽然变成两截,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白云,似已死也不信杀不了白云,更不信白云还能出手杀人。 这人落到地上彻底不动时,那双眼睛几乎将近吐出。 如果眼睛能杀人,白云已死了十次。 白云吐出口气,就在地上不停喘息,努力活着。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唐仙尸骨上,晚风卷起她的秀发轻轻飘动,她眼睛也是睁开的,显得说不出的寂寞而哀伤。 白云用力爬过去。 他躯体上几近没有力气,就算是跟死人呆在一块,他也绝不喜欢跟扶桑浪人呆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云躯体上才有了丝丝力气。 他找了最近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这里有溪水,也有青山,唐 仙的尸骨就埋在这个地方。 他赶回去时已是破晓,火堆的火焰旁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老人依靠在上面休息。 一个邋遢落魄的老人,发丝已斑白,脸颊却漆黑,这一黑一白看起来,实在令人心里发冷,白云不由暗暗叹息。 这人赫然是东风! 白云过去时,东风才睁开眼睛,他说,“你果然还活着。” 白云冷笑,“你以为我已死翘翘了?” “是的。”东风撩起帘子,指了指里面那口棺木,又说,“我本是来收你的尸骨。” 白云脸色变了,他沉思久久,忽然说,“这里并不是后巷。” “是的。”东风点头承认,脸颊上竟已露出歉意,他说,“真的很抱歉,我差点害死了你。” 白云走过去,挥出一拳,棺木飞起骤然射出两丈,撞倒几株古树,落下时已粉碎。 “好大的力道。” 东风长长吐出口气,又说,“你虽然很生气,但不该将怨气泄在棺木上的。” “我没有怨气。” 东风眨了眨眼,忽然又笑了,“那你这是为何?” 白云纵身掠了上去,他忽然说,“因为我绝不喜欢跟棺木呆一个车厢。” 东风点头,久久忽然又说,“你认为我是来带你走的?” “你一定会带我走的,而且去另一个地方去杀扶桑高手。”白云又说,“你过来我就看出来了。” 东风冷笑,“你还看出了什么地方?” “我还看出唐猛一定已回去了。”白云又说,“所以你最好快点带我回去。” 他不让东风说话,又接着说,“一夜的奔波已令他们有了倦意,他们几个人一定在休息,那个时候偷袭他们,实在很容易得手。” 东风的脸色变了,“你怎么知道扶桑高手会去找唐猛?” “扶桑高手并不是笨蛋,一夜下去,他们势力一定损失惨重,一定疯子般到处找唐猛。”白云又说,“只要唐猛睡的很舒服,他们必定死的很惨。” 东风喉结已在轻颤,连声音都已不稳,他说,“你怎么看得出来的?” 白云叹息,又说,“其实我不单单看出了一点,还看出了你们很多秘密。” “比如说......。” “比如说唐猛跟你约定,兵分两路,一路后巷,一路就是这里。”白云眼睛忽然露出凶光,“这两个地方一定都是扶桑高手放松自己的地方,虽不是他们的老巢,却也能找到很多高手。” 东风点头,嘴角竟已轻颤,他又说,“你看的很准,而且丝毫不差。” 白云冷笑,“这一夜我杀了好几个高手,就连会隐形的忍者都被我杀了一个,可见唐猛收获一定不会小的。” “你继续说。” “如果我猜的不错,唐猛的家里已遭到攻击。”白云冷笑,“就算是铁布衫横练功夫,也绝对逃不过他们的势力疯狂搜索。” “你有把握?”东风脸色已扭曲。 “我不需要有把握。”白云忽然打马,两匹马狂撕,嘶叫着飞奔,尘土飘动间已到了远方,他又接着说哦,“我现在可以肯定。” 马车已在飞奔,白云一把将帘子扯掉,瞧着马车在各式各样的地方飞奔,有小径,有山坡,有林叶下,甚至在田地里,马车始终没有丝毫颠簸,这令白云算是大开眼界了。 东风在赶车时,自己的心自己的魂似已与马车,还有拉车的马融为一体。 两面的青山箭一样往后面射去,东风走的是近路,所以马车在河水里奔跑,白云非但想不通,更想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 过了河,沿着山道往上面爬行。 白云已急了,他忽然拉住东风,纵身一掠,白云般飘动,箭一般射向院子里。 东风的身子落到地上时,他已受不了了,忽然坐在大地上喘息。 白云不在看他,慢慢的走了进去。 里面很安静,林叶在柔阳下轻轻颤动,经过一夜的寂寞,似已没有了一丝活力。 桌上的茶碗犹在,早饭也很丰盛,有贤妻的男人,都会长胖的,而且想不胖都很难,白云只瞧了一眼,肚子里的心不由抽紧。 里面竟已没有人! 他们到哪去了?是被带走了?还是被杀了? 筷子靠在碟子上,很整齐,没有一丝乱迹,里面的摆设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为什么没有人? 归红、小苹果、郭采花,还有别的人,他们都去了哪里? 扶桑高手是不是已来过了? 白云的心越想越乱,他索性闭上眼去想,他将有可能发生的事统统想一遍。 唐猛将他们带走了?归红的救星在井水里下了迷药,让他们统统没了力气? 想到了这里,他不由在井口瞧了瞧,又打上来一桶水,从腰际摸出的银针,去试一试。 然后他忽然怔住。 银针赫然是漆黑的!这水里有毒! 他忽然纵身一掠,掠到里面看了看里面的食物有没有毒,他的心忽然发冷发寒。 东风慢慢走了进来,刚去触摸筷子,忽然被白云拉住,“有毒。” 他忽然拉着东风掠了出去,又说,“你难道不想活了?” “当然想。”东风说着话的时候,身子都已不稳,他瞧了瞧里面,又说,“好奇怪,为何没有人 ?” “因为没有人。”白云又陷入在沉思。 桌上的饭菜已动过,每双筷子上都已有了油腻,这些都说明了一点。 他们昏倒然后被人带走了,混乱的现场一定已被整理过,所以看起来没有一丝乱迹。 “你看出了什么?”白云忽然问了一句,他很想听听别人的意见,他不愿有任何失误的地方。 “你认为他们被下毒,然后带走了?” “是的。” “那为何不索性杀了唐猛,还要大费周章的带走,难道他们闲的没事做?”东风又说,“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你看出了什么?” 东风垂下头沉思,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白云叹息,心里满是失望。 就在他失望透顶的时候,忽然看到外面有几条人影闪动,白云的眼睛亮了。 他忽然端起一碗米粥,递给东风,东风接过米粥,忽然说,“你是不是......。” 白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忙了一夜,现在最该做的,也许就是喝点米粥,然后找个女人好好睡上一觉。” 东风眼睛睁得很大,他瞧着白云,仿佛是瞧着个陌生人,“你......。” 白云大笑着将碗往嘴边靠了一下,又说,“真的很不错,喝上几口,才知道自己真的很想睡觉。” “哦?”东风笑了笑,目光从外面缩回来,又说,“那我也试试看,我不信自己也跟你一样累。” “哦?”白云笑了,“原来你也想多喝两口?” 东风点头,又说,“难道你不愿给我?” 白云苦笑,他将碗递给东风。 他知道东风此刻一定已了解自己心里所想,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大声的笑了笑。 他们就在笑声中忽然倒了下去。 外面几条人影忽然从外面抬进来两口滚木,棺木打开,将白云跟东风丢了进去,然后就盖上往外面走。 白云暗暗发笑。 外面一人说,“将这里面清理一下,然后就在边上等着别人上当。” 另一人说,“好的。” 棺木在移动,白云的心七上八下的,就像现在的棺木一样。 他们是去哪里?为什么要将他装在棺木里带走?为什么不索性杀了?白云想不通了。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声音,两个抬棺木的人说着话,这一点白云很肯定,因为一个声音在前面,另一个声音却在后面。 “这一招真的很管用,抓了一个又一个,这次我们又可以大赚一笔了。” “是的。”这人笑了笑,又说,“没想到这小小把戏居然能令他们变成是傻瓜。” “他们本来就是傻瓜。”这人居然讥笑,“他们实在是个笨蛋,为什么连这个陷阱都会上?” “不知道,也许这个陷阱很新鲜,他们还没尝试过,所以没有一丝防备。” “是的。”这人居然已承认,又说,“我们抓了多少人?” “先前那三个女人不算,已有八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白云的心隐隐轻颤,他想的没错,如果要拿下铁布衫横练功夫的唐猛,必然不能硬拼,因为拼了也没有用,所以只有用毒药。 这个法子十分有效,扶桑高手并不是笨蛋。 那唐猛岂非也落入他们的团套?他们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假装中毒,然后想法子混进去,去将郭采花她们一一救出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很有可能,因为像唐猛这样种人精明的跟猴一样,又怎会上别人的当?这种当也许并不会上的。 这个时候外面又传来了声音,“你看我们首领最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归西人的女儿,如果看起来对劲,那就真的不对劲了。”这人笑了笑,又说,“你最好不要惦记这种女人,否则你不是疯死,那就是被她杀死。” 听到这里,白云肚子里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 归红显然已被带了回去,她又重新恢复了地位,下面很多的扶桑高手替她拼命,想到这里,白云暗暗叹息。 一个女人为了替父复仇,大动干戈,带来这么多的人,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带他们过去的主意也许是她出的,她这样子做,有什么用意? 白云摸了摸鼻子,有点想不明白她的用意了,想到见她的时候,该说点什么?还是直接将人带走? 扶桑高手那么多,自己又受了伤,也许并没有一丝把握。 如果唐猛没有中毒就好了,他此时希望唐猛跟其他五个秃头没有喝过那米粥,唯有如此,他们才有脱身的机会。 棺木慢慢的放下,白云几乎忍不住要跃出去,跟他们拼命。 就在他想出去的那一刻,棺木又抬起来往前面走了,棺木一直很平,没有或上或下,所以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山路,也不是水路。 外面的人又在嘀咕着,“真不知道首领为什么要这个小白脸抬到另一地方,而且是船上面。” 另一个抱怨的似乎比他更严重,他说,“鬼才知道她的心思,归西人的女儿心思,我们还是不要去猜的好?” “为什么?”这人已在苦笑。 “因为猜多了,说不定会倒霉。”这人忽然讥笑一声,又说,“我还想多活两年。”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折回山谷 白云听他们说话,忍不住想笑出。 归西人的女儿难道真的有这么令他们讨厌?他们貌似也很畏惧。 棺木已在轻轻起伏,就像是在水面上。 只听“砰”的一声,白云感觉棺木已放下,他肯定外面两人必定已消失不见,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有人烟的河水上?还是华丽高贵的巨船上?或者是在别的地方? 白云不愿再想下去了。 这个时候,棺木已打开,这两个女人见到白云睁开眼瞧着她们,她们忽然抽身后退,一个起落忽然消失不见。 这两个女人又是什么人?为何见到自己立刻离去? 外面已有人呼唤,“棺木里难道比外面舒服?” “至少比外面的好处多些?”白云笑了,他已听出外面那人是谁了。 “有什么好处?” “至少有一个。”白云又解释着,“至少我死了,就不用换地方了。” “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将你丢到河里去喂鱼。”这人已在轻笑。 白云苦笑,“那我还是出来的好。” 他出来就彻底怔住。 这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白云没有发疯,但他知道晚上一定会因为她而睡不着觉的。 这人赫然是归红! 桌上一坛酒,泥封已开,几碟精致小菜,菜很香。 河水上飘着朵朵花瓣,阳光很柔秋风也很柔,最柔的还是她的眼眸。 她端起酒杯,淡淡的微笑着,“你为什么不过来?” 白云笑着走了过去,他接过酒杯将杯中酒忽然一饮而尽,才说,“我过来了,你打算把我怎么样?” 归红笑了,笑的甜又媚,但是脸色却很憔悴,“我想找你分享这里的酒菜,还有......。” 经过很多痛苦折磨,是不是只会令女人憔悴,并不会令她们成熟? “还有什么?”白云目光四下搜索着,这里并没有别的人。 这个地方仿佛单单为了热恋中的情人而存在的,只有柔情蜜意,鸟语花香,里面还有一张床。 就算再会挑剔的人,恐怕也找不出一丝不好的地方。 归红又笑了笑,她并未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另一奇怪的话,“你看我多大了?” “十八岁?”白云吃了口菜,又说,“也许还不到十八岁。” 归红微笑,笑意里竟露出寂寞之色,寂寞是可怕的,对于二十岁左右的少女来说,更可怕,“我是不是配得上你?” 白云点点头。 她的确配得上,白云的年纪大她十几岁,就算是做她的叔叔也并不为过。 归红又说,“那你愿不愿意娶我?我好想......。” 她没有说完,脸颊上已沁出羞红,白云暗暗苦笑,他说,“我说过,我一定会陪你的,而且直到永远。” 这句话已足够,还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令少女动心的? “你是真的愿意?”她的脸更红。 白云暗暗叹息,又说,“可是现在......。” 归红的笑意忽然凝结,羞红渐渐消退,颤声说,“现在怎么了?” “现在你难道只是单单让我喝酒?陪你聊天?”白云眼眸里已有酸楚之色。 “当然不是的。”归红垂下头沉思,又说,“我想让你避开他们,不要跟他们一起受苦。” “他们是什么人?” 归红忽然站起,厉声说,“当然是唐门的人。” “我并不想过问唐门的事,但是......。”白云忽然也不笑了,瞧着归红那张冷漠的脸颊。 “但是你还关心那个小苹果?”归红脸色变得更冷,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柔柔靠在自己的脸颊上,又说,“你是我的,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走你,谁也不行。” 她说完就静静瞧着白云,白云轻轻叹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两人同时笑了。 “你居然蛮狠无理?” “我还很缺德,我有时做出的事,连自己都很讨厌。”归红笑了笑,又说,“所以你最好听我的,否则......。” “否则怎么样?”白云已在苦笑,但心里却在暗暗忧虑。 “否则那个小苹果立刻变成是烂苹果,或者不是苹果,直接就是个壳子。”她说完自己又不免笑了出来。 白云吐出口气,久久又说,“我实在是服你了。” 他慢慢的将归红拥在怀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像个女人,女人该有的那种温柔、蜜意彻底露出,甚至躯体都已不由轻轻颤动,她已需要白云给于她满足。 听到她呼吸急促的样子,白云暗暗怜惜。 她忽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紧紧贴着白云,似已一刻都不愿分开,她已闭上眼。 她在享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抬起头凝视着白云,忽然说,“你讨厌我?” 白云抱得更柔,又说,“我没有,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可是......。” 柔软的躯体忽然僵硬,声音也变得僵硬,她忽然说,“ 你还惦记那个小苹果?难道你真不清楚我的心?” “我十分清楚你的心意,但是那个女人无辜的,你并不该去伤害她。” 归红冷笑,“我不该伤害的人很多,现在都被我一一伤害了。” 白云沉默。 他相信这句话,因为她的确会做出惨无人道的事来,虽然很年轻,但是这种天赋并不缺乏。 “我现在就去伤害一下小苹果,好不好?”归红脸颊上竟已露出诡异的笑容。 白云觉得手心发冷,垂下头沉思,久久他才说,“也许你想去伤害也伤害不了了。” “哦?”归红怔了怔,又说,“为什么?难道煮熟的鸭子也能飞走?” 她不让白云说话,自己又说,“唐门此时已彻底被我控制,难道有人能救得了那的小丫头?” 白云笑了,“也许你应该去看一看的,他们也许已离开了。” 归红脸色变了,“我不信,也不会去看的,带你过去始终对我不利。” “我知道你绝不会相信的。”白云又说,“你更不会相信唐猛此时一定成功将郭采花带走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看得出来。”他笑了笑,又说,“你的势力找到你,将郭采花、小苹果带走,又留下一批人将里面布置了一下,等唐猛上当?” 他不让归红说话,又说,“可你绝不会想到唐猛这人也是厉害的角色,又怎会上了你的当?” “可是他已经被带过来了,而且也......。” 她的话没有说完,身子忽然掠了出去,白云也跟了出去。 她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唐猛说不定是装睡的,目的就是找到郭采花。 林叶飘动,她的身子几个起伏,已觉得无力,她的体力并未彻底恢复,就在她落到地上时,白云一把将她抱住,他的动作更快而有力。 他说,“现在赶过去,也许已迟了,你的那股势力,也许被灭掉了。” “你胡说。”归红眼睛瞪得很大,嘴里已发苦。 白云带着她掠过几道山峰,几处林子,身子慢慢落下,他俯下身子喘息,他似已无力。 他凝视着阳光下那片山谷间,又说,“难道是里面?” “是的。”归红身子掠起,但是又软软落下,她真的没有力气了。 白云扶住她,淡淡的笑了笑,“也许我们不该过去,也不能过去。” “为什么?”归红忽然推开白云,往山谷里奔去。 白云叹息。 山谷间云吞雾绕,他只看了一眼,心里掠过一道阴影,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说不出,但却感觉得到。 他飞奔跟了过去,脑子已在沉思。 他第一想到的是归红能在唐猛的住处设伏,唐猛为什么不能在归红的地方设伏?那样等着归红出现,岂非更省事?抓归红岂非更容易,而且杀别的扶桑高手,也必然更快更多。 云雾更浓,她的脚步没有一丝放慢,反而更快了。 白云几乎跟不上她了,她伏倒在一株枯树下,就静静瞧着前面的一切,脸上满是惊慌、恐惧之色。 “你说的没错,他们的确已逃走了。”归红重重吐出口气,又说,“想要抓住这批人,看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云看了看四周,忽然厉声大喝,“快点离开这里。” 话语之中,他忽然拉着归红的手纵身掠出,就在这个时候,十几道花枝夺夺夺......定入大地。 “郭采花!” 白云点头承认,“这人的确是郭采花。” 菊花在秋风下起伏,没有人出来,云雾缭绕之中,忽然现出一人声音,说不出的冰冷、妖娆。 “我要杀的人是归红,并不是你白云。” 白云紧紧抱住归红,四处打量着,他看不到人,四处只有云雾。 归红咬牙,依然瞧着前面十几具尸骨,还有几口棺木,她忽然后悔了,她忽然明白过来,有些人是抓不得的,特别是唐猛这样的人,只能杀,决不能抓的。 “你后悔没有杀他们?” “是的。”归红咬牙,又说,“我不该发起善心的,因为这样子却害了我自己。” “我不会让他们杀你的。”白云又说,“我答应过你,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你不必担心。” 归红忽然转过身,凝视着白云,泪水忽然流出,“你真的肯为了我这么做?” “是的。”白云微笑,“我为什么不肯,你这么漂亮,我高兴还来不及。” 云雾之中,一条人影慢慢的走了过来,苹果般脸颊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她提着篮子,里面却是空的。 “小苹果!” 小苹果点点头,将篮子放在他们跟前,她说,“这个篮子送给你的。” “我要篮子做什么?” 小苹果指了指归红的头颅,又说,“是用来装头用的。” 归红冷冷笑了笑,“你滚,我不需要篮子。” 她忽然一脚踢飞篮子,又重重打了小苹果一巴掌,小苹果没有闪避,眼睛呆呆的瞧着白云,仿佛在瞧着自己心目中向往的神祇。 小苹果挣扎着起来,脸颊上没有表情,忽然说,“你还可以再打我,我不会避开的。” 她说着说着又将脸颊贴了过去。 归 红没有打,身子紧紧缩在白云怀里。 小苹果将篮子又捡了回来,她瞧了白云一眼,笑了笑又离开了。 白云瞧着她慢慢离去,不由吐出口气,他说,“我们往后面走,慢一点。” 归红点头。 他们慢慢往后面走,走的很慢也很小心,没有人阻止,也没有人说话,郭采花似已消失不见了,云雾更浓,归红能找到出去的路。 这里并不陌生,她来这里不下于上百次,这里本就是他一股势力所在。 退出山谷,归红就伏在山石上呕吐,她说,“我们真的要倒霉了。” 她四处看了看又说,“这次真的要被你害死了。” 白云怔了怔,“为什么?” “扶桑高手忽然死了那么多,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归红脸颊上恐惧之色更浓。 白云柔柔将他抱住,柔声说,“他是什么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他是小魔头,扶桑一代剑道名家宫本信一。”归红又说,“这次过来我们有过约定。”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已轻颤,她仿佛时刻都会奔溃。 白云暗暗怜惜,“你们有过什么约定?” “我帮他得到唐门,他的势力帮我杀叶孤云。”归红擦了擦嘴角的苦水,又说,“现在他的势力损失惨重,又没有得到唐门,他绝不会放过我的。” 白云微笑。 这个时候也许只有微笑才能令她安定下来,没有别的。 归红伏在青石上喘息,目光竟已变得呆滞、无力,白云暗暗怜惜,“他是扶桑剑道名家?” “是的,而且是很厉害的一个。” “有多厉害?”白云不由好奇了起来。 归红眼中忽然掠去一道阴影,脸色惨变,颤声说,“难道你想跟他决斗?” “是的。”白云忽然笑了。 决斗的确能令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生出兴趣,而且兴趣很大。 “你疯了。”归红却已受不了了,她咬牙忽然嘶声说,“不行,这个绝对不行的。” “为什么?”白云笑了笑,又说,“我难道杀不死他?” “他纵剑多年,从未遇到一个真正的对手。”归红眼眸里的恐惧之色更浓,她又说,“也许只有我爹爹能令他有所顾忌,没有别的人。” 白云大笑,“这个人我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有疯病?”归红的手都已轻颤,她又说,“我绝不会让你见到他的,他实在太可怕了。” 她说到“可怕”这两个字的时候,一张脸都已变得惨白。 白云眨了眨眼,对这人的好感此刻竟已更浓了,“他出剑杀人,是不是很快?” “非但很快,而且也很毒很准很稳。”归红不再说话,她努力控制住自己,久久又拉了拉衣襟,面向阳光走去。 她找到一个极为柔软极为温暖的草地,静静躺在上面,她说,“你现在最好不要跟着我的好。” “为什么?” “因为我随时都会被他们杀死,对你没有一丝好处。”归红忽然又笑了笑,“你难道不怕?” “我懒得去怕。”白云也笑了,“如果真的有令你害怕的剑客,我还真的想去见识一下。” 归红转过身,闭上眼,静静享受灼热的阳光带来丝丝刺激,她舒服的渐渐已喘息。 白云笑意不变,“你难道就不怕唐门的人?” “唐门的人虽然恨我,但真正对我有威胁的人并不多,也许只有那唐猛跟郭采花了。”归红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但他们偏偏又是你的朋友,所以他们绝不会动手杀我的。” “你很有把握?” 归红柔柔握住白云的手,又说,“如果他们想杀了我,在山谷里他们对我已动手了。” 她笑了笑,又说,“小苹果将篮子送给你,也许就是暗示你,不会出手的。” “那郭采花为什么要暗示?” 归红沉思半晌,才说,“也许唐猛不忍出手,让小苹果给你个暗示。” 白云苦笑。 他又在沉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叶孤云,这人给他最大的印象,就是孤孤单单的身影,孤孤单单的杀气,他为什么没有出现?他是不是等着什么事发生?还是在某个地方独自饮酒? 白云暗暗叹息,他只希望这人一定要好好活着,否则自己活着,实在很无趣。 童颜呢?她此刻又在做什么? 自从上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难道离开唐门了? 归红转了个身,静静凝视白云,久久才说,“你在想什么事情?” 白云点头承认。 在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前,他从不喜欢隐瞒自己的思想。 “你在想叶孤云?”归红冷冷瞧着白云,刚刚那种柔情似已彻底消失。 白云愣了愣,慢慢点点头。 “现在你不用担心我会杀他了,是不是?”归红闭上眼睛,嘴角肌肉却已绷紧。 她此刻忍受着多大的痛苦,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 白云叹息,又说,“你真的想杀叶孤云?” 归红点头,咬牙嘶叫,“我一定要杀了他,否则我活着没一点意思。” 白云叹息,柔声说,“你杀叶孤云,不必去借助别的势力去杀。”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三章 雾忍 白云说的是事实,归红并不该找别的势力来杀叶孤云,也不需要,因为叶孤云并不是个怕死的人,他虽然是个剑客,但是恩怨却很分明,爱恨也很分明,这种人身上带着大多数人没有的那种伟大与高尚,对剑的那种真诚、情感,也许只有白云能理解他看透他,这种人活着也许就是为了死的,时刻都会死在别的剑客剑锋下,这种人难道会拒绝归红的复仇? 也许他非但不愿拒绝归红的复仇,也会乐意接受死亡。 只可惜越是聪明的人,越是看不透这么简单的事,归红看不透,也许很多人都看不透。 白云握住归红的手,往山谷间走去。 这里正是刚刚来的地方,他希望能见到唐猛,见到郭采花,他决心让唐门与归红之间的恩怨有个了解,因为唐猛并不是个爱杀人的那种人,归红更不想,归红想杀的人是叶孤云,所以他们没有理由也不应该继续斗下去了。 归红现在已没有势力,身边也许时刻都充满了危机,充满无数的凶险,她此刻需要的是朋友,不需要增加仇敌。 “你居然带我来这里?你想找刺激?”归红的脸变得羞红,又红又滑。 无论哪个正常而健康的男人遇到这样的娇羞少女,也许都会把持不住的,叶孤云非但是正常、健康的男人,而且也很强壮,他需要女人也许比大多数男人都强烈,特别是夜深人静的时刻,那个时候那种寂寞,简直是一种恶魔下的毒咒,令他无法忍受无法面对。 他的手此刻都已滚烫,肚子里的心也似已有一种火焰在燃烧,烧得他几乎无法控制住。 归红这句话说出,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 这种神秘的地方,用来偷吃禁果,实在是一种享受,也许很多男人都会想着奇奇怪怪的刺激,这个地方也许正是他们梦里的桃园圣地。 可是他不能,也不愿。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他不想做这件事,所以在自己脑子还清醒的时刻,忽然在脸颊上掴了一巴掌。 嘴角已流出鲜血,情欲渐渐已消失。 归红忽然顿住,“你做什么?” 白云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我的脸很痒,所以就打了一下。” 她脸颊上现出怜惜,她的手轻抚那嘴角的血迹,她说,“你这样子,我会心疼的。” 也许再心狠的女人,都有柔软的时刻,这个时刻正是归红心软的时刻,她柔柔笑了笑,又贴向了白云的胸膛,她又说,“我什么都肯为你做,我可以帮你捞痒痒,你下次痒得时候,告诉我一下。” 白云点头,又往里面走。 云雾更深,伸手看不见五指,这里像是佛教里的极乐净土,又仿佛是地狱里妖魔折磨厉鬼的地方? 白云呼吸竟已不稳,见过半炷香的时间,已到了刚刚那个位置。 然后他彻底怔住。 归红的脸忽然惨白,惨白如纸,她说,“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白云的心神已掠到周围,周围的一切都休想逃过他的洞察,一丝也不能。 这本是一名剑客的本能,就像是野兽对猎人对陷阱的感觉一样,已是他们活着的一种本能,与生俱来的本能。 归红的目光已不停闪烁,她的心似已惧怕到了极点,白云已感觉到她的手已在轻轻颤动,他并未安慰,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安慰决没有效果,只会令她更慌张。 她说,“这里的尸骨已不见了。” 她说的没错,外面被唐猛杀死的人,已不见了,难道被野狗叼走了?还是被饿狼当场吃掉了? 白云首先将这两种例子排除,因为无论是野狗还是饿狼,就算是在凶猛点的野兽,也绝不会不留一丝痕迹。 他笑了笑,“是的,而且一具尸骨也没有留下。” “这件事并不像是唐猛的行为,因为他没有那个必要。”归红已喘息,她本来并没有那么惧怕,但是将这句话说出,就变得惧怕起来,她又说,“这一定是宫本信一的势力来过了。” “是的。”白云又说,“而且他们一定还没有走开。” “你怎么看出来的?”归红的声音已轻颤。 白云淡淡的说,“因为血腥未散,而且他们绝不会走的那么快的。” “为什么?” 白云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直接走了过去,地上的血迹还在,并未干透,在云吞雾绕之中,显得更神秘动人。 归红又说,“你想到了什么?” 白云的手忽然握紧,勉强控制住自己,走进这搭建的极为简陋极为破旧的院子,冷风刺骨。 山谷间已有风。 就在白云躯体冷的激灵灵抖动的瞬间,他的剑忽然刺出,剑光一闪。 鲜血从一个人的咽喉处飞溅而出,射向苍穹,足足射出一丈高,连惨白的雾色都已被染红了。 直到他的鲜血停止飞溅,他的嘴里还在不停蠕动,仿佛在叙说着什么,又仿佛在诅咒着什么,冷风将血雾吹散,也将这人的灵魂吹走。 白云拉着归红跨过这尸骨,又说,“他并不是宫本信一?” “是的。”归红不禁长长吐出口气,又说,“他连跟班的都不配,他只不过是来送死的。” 白云冷笑,“也许他是来求经的?” “求经?”归红不明白。 白云笑意 不变,目光做到里面几根长木上,又说,“他想求取真经,所以我就送他归西了。” 归红又惧怕又好笑,久久才说,“想不到你居然还会说点风凉话。” 白云点头,又说,“你掉过来的人之中,有没有会遁形的?” “有,而且很多。”归红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已感觉到一种杀气,无形的杀气,也许远比恐惧更强烈。 她忽然激灵灵一抖,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根长木上,这是用来做围栏用的,现在怎么到了靠在墙壁? “你已看到了遁形之人?” 白云点头,又说,“而且还不是一个。” 他冷笑着大步走近那一根长木,停于七尺处,冷冷的逼视着,只是静静的站着,并未做别的事。 这已足够,那种无形的压力几乎能令人发疯、奔溃。 无论什么人,在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压迫下,都会忍不住发疯,也许会疯死过去。 他们也不例外。 归红并未靠过去,因为她不敢,那个人出手也许很厉害,出手也许一下子就会将别人杀死,白云也不例外。 她沉思着,沉思与恐惧,她已发觉背脊已被冷汗湿透。 此时她想的正是一件事,白云为什么不杀了他们,只是瞧着他们?难道他喜欢瞧着他们? 这几根木头难道很好看?令他着迷?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简直滑稽、好笑,如果白云真的是那么想的,那么白云一定已死了很多次,一定会活活被别人笑死了,那么他绝不会是绝代双剑了,更不是白云了。 冷风更急,从山谷间飘出的冷风急得仿佛是冰冷的刀锋,又冷又痛。 归红努力拉了拉衣襟,就看到了靠在墙壁上的其中一根木头忽然倒下,倒在冰冷、坚硬的大地上,顿时有了反应。 反应很快,也很可怕。 最可怕的还是白云的剑,剑尖上的鲜血还未滴尽,又已刺出。 光芒闪动,这人掠起的身子忽然惨呼着倒下,嘴里还在咯咯作响,眼珠子根根红丝骤然高耸,恨不得将对方活活瞪死,瞪死十次。 血雾未散,剑已落下。 鲜血飘零更多,雪白的长衫在冷风中飘动。 可怕的白云!夺命的一剑!! 直到此时,归红才知道白云的剑有多可怕多凶险! 血雾飘动间,几根长木骤然化作人影,几道人影箭一样射出,漆黑的人影箭一样射向天际,快的令人无法想象无法相信,比他们更快的还是他们掌中飞出的寒星。 寒星顿时将白云所有退路封死,每个角落都已封死。 迅疾的寒星!诡异的身法! 归红忍不住尖叫着闭上眼睛,她吓得不敢在面对这事实,这实在是一件可怕而残忍的事实。 她相信白云绝无机会逃的掉,没有人能逃掉,她亲眼看到很多人死在这一招下,死的样子仿佛是刺猬,浑身都长满了刺。 那样样子实在很可怕很残忍,特别是死的时候那种嘶叫声,更令人无法面对无法忍受。 她以为今生在也不会见到这种可怕而残忍的事,可是她错了,为了杀人,他们绝不会放弃动用这种可怕的杀招。 她的确错了。 就在这三条人影飞走的那一刻,一道剑光骤然飞出。 无数寒星顿消,那三个人顿时落下,三个人几乎同时落下,落下就在惨叫,并未站起,因为他们的躯体已被活活削成两截。 从中间断开的,所以他们无法站起来。 天地间惨白的雾色骤然又被染红,红的很美丽,同时也很可怕。 三个人死的时候,眼睛还在瞪着归红,紧紧咬牙,仿佛对归红充满了很多恨意,恨得嘴角都已沁出了鲜血,他们仿佛恨不得将归红活活咬死。 人间若是有野鬼,他们必定算得上是野鬼中的野鬼。 归红绝不相信天下间还有人能逃过那一招,她死也不信,现在却已相信了。 因为她睁开眼睛,就看到白云的背脊,白云依然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动作,地上的尸骨渐渐冷透、僵硬,鲜血流淌的更缓慢。 血雾又已消散。 冷风吹散了血雾,却吹不走天地间的血腥,令人发疯、奔溃、绝望的那种血腥。 她挣扎着站起,努力控制住自己,慢慢靠向白云。 她知道白云的剑法很可怕,但却没想到她的剑法居然这么可怕。 她又多错了。 几只三角乌星定入他的躯体,鲜血从几处伤口慢慢流着,流得很慢很慢,比剑尖的鲜血流得更慢。 他忽然倒下,就倒在冰冷、无情的风中。 他倒下就咬牙,努力将躯体上几处三角乌星拔掉,然后就闭上了眼。 归红扑过去,颤声说,“你怎么样?” “我死不了,我还活着。”白云不停喘息,不停动弹,他也不想死,所以他要努力动弹。 天地间冷意更加凝重。 冰冷的风吹在几处伤口上,就像是用刀在刮,疼的令人精神奔溃思想绝望。 归红用力将白云扶起来,“你绝不会有事的,因为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白云点头,又说,“可我也是人,是人都有死 的一天。” “可是现在你还没到那一刻,是不是?”归红目光闪烁不停,肚子里的心也跟着起伏,她瞧着几处伤口,额角冷汗竟已被吓的流出。 靠在冰冷而结实的枯木上,白云呼吸渐渐加重,他说,“你知道我为何来这里?” “我不知道。”归红柔柔笑着。 她不想板起脸面对白云,因为那样子会令人难受,她只想给白云带去快乐,不想带去伤感。 冷风更急,白云轻抚着自己的柔发,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后面的木头,身体忽然抽紧,他的心同时也抽紧。 他立刻用力推开归红,一道剑光忽然刺进他的躯体,就从归红原来站立的地方。 归红吃惊,怔住。 那一剑本不是杀白云的,本是杀归红的,白云推开归红,所以那一剑正正好好刺进他的躯体。 握剑的人显然也很吃惊,不信自己刺中的人是白云,他算准能杀得了归红,没有杀不到的理由,可是现在已有了理由。 这人冷冷瞧着白云,“你都快死了,想不到还能救一个女人。” “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白云脸上已有讥笑,他又说,“你一定想不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这人咬牙,发觉有点不对劲了,握剑想往前面刺的更多些,却发现剑无法动弹,剑定入躯体仿佛是定入石缝里。 竟已动不了了! “你......。” 白云在瞧着他,脸颊上讥诮更浓。 这人拔剑,却发现无法拔出,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就在他想松开手抽身离去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一道剑光。 剑光闪过。 这人身子忽然变成两截,这人发觉自己的身子变成两截,发觉矮了半截,这个时候,他的人忽然尖叫起来,尖叫着往血雾里爬去。 归红见过杀人,也被追杀过,见过杀人的事比大多数人都多的多,此刻的心也不免发冷发寒。 这人顷刻间竟已疯了,他的精神竟已彻底奔溃。 如果见到一只快死、未死的野兽挣扎嘶叫,就很容易联想到这人此刻的情况。 血雾渐渐消散,那人的声音已消散。 但是他那种疯狂的声音跟样子,仿佛依然停留在归红的眼前。 “他死翘翘了,你不必担心了。”白云咬牙将剑拔出的时候,瞳孔收缩,额角冷汗骤然落下。 这种痛苦也许只有自己能体会到,他倒下去时将嘴角的苦水擦净,就在不停喘息,他不得不喘息,因为他还想活下去。 他的目光已落到屋子里。 是最外面的那间,里面的那间他看不到,因为云雾越来越浓,浓如乳汁。 躺在山谷间,仿佛是躺着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狱,又仿佛是躺在神秘、妖娆的梦里。 梦是可爱的,白云咬牙轻嘶,他不愿做梦,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睡着,就很难再醒来,必定会死在梦里面。 他捂住伤口挣扎着起来,伤口很多,他找到了剑伤,因为那里流出的鲜血最多也最凶猛。 归红忽然握住他的手,“你想做什么?我们现在应该快点离开,你的伤......。” 白云没有说话,目光落到屋里,不停喘息。 “你想找谁?”归红的心忽然隐隐刺痛,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令白云不得不在乎的人。 白小叶! 白云瞪着前面,忽然说,“你为什么不出手?” 归红吃惊愣住。 这里分明没有人,他在跟什么人说话?是跟鬼说话?归红相信有鬼,如果人间真的有鬼,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也许就是这里了。 “我并不急。”云雾之中忽然飘出这句话,雾一样的人影,雾一样的话。 归红咬牙,嘶声大喝,“你是雾忍?” “是的。”这人已在叹息。 这种声音明明在不远处,却看不见人影,归红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为什么不出来,我也学剑,你为什么不跟我拼上一拼?” 这人仿佛与雾色融为一体,雾色就是他,他也是雾色。 白云看不到人影,但并没有一丝惧怕,更懒得惊慌,他现在能做的,也许只有握住剑柄。 他相信自己只要握住剑,无论任何人都不敢出手的。 这个人也不例外。 剑锋上的血迹已飘尽,轻轻颤动着。 这口剑仿佛也很想杀人,想的要命想的发疯,白云静静凝视着剑锋,久久才说,“我并不想杀不像人的人,所以你离开,还来得急。” 云雾之中已传出大笑,讥笑。 笑的云雾都在隐隐轻颤,这人仿佛没遇到比这句话更好笑的事。 “你以为还能杀得了我?”这人又在讥笑,“也许不出半个时辰,你的小命就会消失。” “也许是的。”白云脸上也露出笑意,他说,“也许在半个时辰之中,你也会死翘翘的。” 白云不让这人说话,又接着说,“也许死的人是你,而且死的很难看。” 他吐出一口鲜血,目光又落到地上,他又说,“就像他们一样,死的很难看。” 雾色里没有了笑声,这人仿佛也感觉到死亡的威胁。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四章 被捉 白云瞧着雾色,忽然又说,“我知道你的本事。” “你知道?” “是的。”白云又笑了,“你只不过是个窝囊废,不敢出来见人的可怜虫而已。” 雾色里已有喘息声,久久没有声音发出。 白云又在冷笑,笑的像是恶鬼,他自己知道现在若不像是恶鬼,那就真的很容易变成鬼了。 他慢慢靠了过去,他又说,“我已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你还没死,我就没有机会杀了你。”雾色里声音忽然变得愤怒不已,“但是只要有一丝杀你的机会,我绝不会放过的。” “现在杀我的机会还不够好?” “还不够好。” 这人发出了笑声,白云清晰的听到这种声音,换作是平时,这人此刻必将死在他的剑锋下,可是现在......。 “那怎么才算是好机会?”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那你就一直等下去?” “是的。”这人讥笑,又说,“所以等死的那种滋味,你可以继续享受,我绝不会打扰你的。” “那我若是去打扰你呢?” “你绝对找不到我的。” 白云不在说话,挣扎着走了过去,他松开归红的手,往前面这走了两步,忽然倒了下去。 正在归红想去扶他的时候,一口剑刺入白云的躯体,刺得很深,雾色里现出一个人,正狞笑着盯着白云,就像恶狗盯着一块肥肉。 “你终于现身了。”归红咬牙,忽然瞪着这人,“你杀了他又能怎么样?” 这人恶笑着,“我杀了他以后,才能杀了你。” “你为什么不来杀我?”归红瞧着那口剑在躯体上左右摇晃着,忽然又说,“他现在死不死活不活,留下他的性命,对你能有什么损失。” 这人眨了眨眼,又说,“关键是我杀了他以后,也没有什么坏处。” “你错了。”归红讥笑,“你是有坏处的,而且很大很大。” “什么坏处?”这人恶笑化作吃惊。 归红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当然是白云,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说到“绝代双剑”这四个字的时候,这人目光露出尊敬之色。 “还好,算你有眼光。”归红吐出口气,又说,“你杀了白云,那叶孤云一定会来找你拼命的,那个时候你就算想逃,也逃不掉的。” “是的。”这人点头,又说,“可惜叶孤云不知道白云死在我的剑下,可惜他绝不会找我的。” 他的话刚说出,瞳孔忽然收缩,脸色惨变。 剑锋下的白云竟已不见了! 这人想不通,明明一个快死的人,为什么忽然会不见了?剑锋刺入大地上,他的手已不稳。 “绝代双剑果然是绝代双剑,果然不是吹出来的。”这人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了白云,白云停于他七尺处,冷冷瞧着这人。 “我并不出手,一直等你。”白云淡淡的说着话,喘息却更重。 “你一直等我?” 白云点头承认,他似已不愿再多说什么,又仿佛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 这人静静的瞧着白云,久久才说,“你为何没有从后面出手杀我?” “因为我是白云,我不是窝囊废,更不是可怜虫。”白云讥笑,瞧着这人的脸颊,慢慢的笑着。 “可是你现在伤得很重,没有机会杀了我?”这人吃惊的盯着白云躯体上那道剑伤,慢慢流血,他又说,“你始终还是会死在我的手里。” “不一定,也许死的人是你,并不是我。”白云目光落到这人的咽喉,又在笑着。 这人不再说话,冷笑着刺出一剑。 鲜血飞溅,剑锋刺进白云躯体,仿佛是鱼滑入水,说不出的平滑而顺利。 这人恶笑着,“你始终死在我的手上,注定你逃不脱......。” 话语声中,突见剑光一闪,只是一闪而已。 他忽然倒下,咽喉处忽然多出一个血洞,鲜血从血洞疯狂射出,足足射出有一丈远。 雾色顷刻间又被染红! 白云忽然倒下,这次他倒下,就闭上眼睛,似已不愿睁开。 “你不会有事的。”归红柔柔握住他的手,久久又摇了摇白云的躯体,她嘶声说,“你还有事没做完,白小叶还没救出,你不能就这样死翘翘。” 这句话仿佛是一种神药,神奇而有效,白云忽然睁开眼睛,瞧着归红,眼睛里现出光芒。 无论谁从这道光芒中都可以看出,他对白小叶的关怀有多强烈。 “你现在还不能闭上眼睛。”归红微笑着指了指前面那扇门,她说,“前面就是关白小叶的屋子,他现在已能走路,我亲眼看到他走路了,而且要不了多久,他的伤势一定可以痊愈。” 白云目光露出喜色,“真的?” 归红笑的更愉快了,“是真的,我绝不会骗你的。” 屋子里很暗,也阴冷,干净而整齐的床铺上并没有人,白云长长吐出口气。 他知道自己运气没有那么好的,绝不会轻易找到白小叶的。 “也许白小叶根本就没来过这里。”他说出这句话就瞧着归红。 归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垂下头。 外面已有声音,冰冷的声音,冰冷的人,一人一剑矗立在外面,血红的衣衫,苍白的手,他手里的花也是苍白的,苍白而憔悴不已。 “你还没死?” 白云怔了怔,忽然说,“没错,我是没死。” “你为什么还不死?”这人的声音更冷,眼睛始终没有瞧白云一眼。 这人的目光一直瞧着手里那朵苍白的花,他目光似已在怜惜、同情,像这样的人做一个诗人也许很不错,若是做杀手,也许就要欠缺了点。 这是给白云的第一印象。 白云将额角冷汗擦净,又说,“我快死翘翘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死而已。” 这人轻轻吻了吻掌中鲜花,又说,“你杀了扶桑很多高手?” “不错,你想替他们复仇?”白云瞧着这人的手中那只残花,久久又说,“你现在可以来杀我,我绝不会阻止你的。” “很好。”这人点点头,忽然又说,“你出来。” 白云眨了眨眼,又说,“我为什么要出去?” 这人冷冷笑了笑,忽然说,“因为我想杀你,所以你应该出来让我去杀你。” “哦?”白云冷笑,“我若是不出去,你会怎么样?” 这人没有说话,只是忽然冷冷瞧着白云,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掌中的花忽然消失不见,腰际上那把刀已到了掌中。 刀光一闪。 屋子顿时倒塌,白云纵身掠出,重重落到外面大地上。 这人并未靠近,掌中刀忽然到了腰际,而他手里忽然又握住一朵残花。 归红挣扎着站起,又将白云扶起,她说,“这人并不是宫本信一。” 白云点头,“看起来这人有两下子,好像能将我宰了。” “你看出这一点?”归红目光已露出惊慌之色。 “是的。”白云点点头,眼眸里已有倦意,他似已无力活着。 “他是山口秀花。”归红吐出口气,又说,“他也是扶桑高手,用刀的人也许没有多少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白云笑了,遇到厉害的角色,仿佛都能令他生出兴趣,他说,“我记住他了,如果我不死,明年的今天,我一定给他上香。” 山口秀花冷笑,“好狂妄的绝代双剑,可惜你遇到的人是我,不是别的人。” “那有怎样?” 山口秀花忽然凝视着归红,忽然说,“放开女人,我们来决斗。” 白云笑了笑,慢慢的松开手,“你去边上瞧着,看着这人是如何死的。” 归红的眼睛几乎发直,“你......。” “你不用担心,应该担心的是这个小兔崽子。”白云笑了笑,又说,“我看见他拿花的样子,就很讨厌他。” 山口秀花大笑,“你有把握杀了我?” “我不是要杀了你,而是要你死。”白云依然在笑,笑的恶毒而残忍不已。 山口秀花愣了愣,又说,“这有什么区别?” 白云笑意不变,又说,“我没有把握杀了你,却有把握要你死。” 冷风更急,雾色没有似已消散,反而更浓。 地上的尸骨渐渐已僵硬,没有人看他们一眼,死人不值得别人去看,更不值得他们去看。 归红远远的瞧着,心里不由深深忧虑。 这个时候的白云,也许没有一丝机会能活着,那他为什么要去跟山口秀花决斗?难道他不想活了? 白云的确不想活了。 他忽然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这人,扑向这人,山口秀花在等着,脸上满是讥讽轻蔑之色。 两人没有过多的动作,白云扑了过去,然后两人忽然全都倒了下去。 那朵残花被冷风忽然卷走,带着血腥卷走的。 归红看得痴了,这两人并没有激烈的拼命,其间的动作很少,也很直接,两人的动作几乎都很快速,也很致命。 别的人也许看不出来,但是她看得却很清楚。 山口秀花瞧见白云过去,就挥出刀锋,刀锋刺进白云躯体的同时,白云的剑锋也刺进了他的胸膛。 然后两人同时倒下,同时停止所有的动作。 归红只觉得肚子里的心发冷发寒,她不得不承认白云这个人很可怕,很危险,生命到如此地步,竟能杀了山口秀花。 山口秀花眼睛是睁开的。 归红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冷风掠过,将干净、整齐的发丝吹开,露出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竟流出说不出的惊讶、不信、痛苦。 “你还活着吗?”归红已不敢去触摸白云,心里还抱有一丝秘密的幻想,她希望白云还活着。 “他死了。” 后面一个人一口棺木,宽袍大袖,腰际插着把长刀,刀身很长很弯,刀柄很长却很直,上面缠绕着一道道碎布条。 他将山口秀花往棺木里一放,就静静的瞧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盖上棺木,雾色里出现几条人影,过来将棺木慢慢抬走了。 直到这个时候这人才深深叹了口气,从腰际摸出一把断刀,丢到归红身前,忽然说,“你自己了断吧,我不想杀你。” 归红静静瞧着地上的断刀,忽然说,“我为什么要了断?” “因为你该死,我又不想杀一个女流。”这人冷冷的又说,“我的刀只想杀男人,并不想杀像你这样的女人。” “难道我不配死在你的刀下?”归红的脸已扭曲,她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人对手,却又无法逃避。 她蹲下握住白云的手,握得很紧,“你现在还活着吗?” “他若 是活着,我就让你活着。”这人冷冷笑着,就在他笑声最剧烈最疯狂的时候,归红身子忽然窜出,掌中一口剑骤然刺出,刺的方向正是这人的咽喉。 一剑毙命! 出奇的一剑,远比苦战更有效。 她本以为这一剑能杀了这人的,可惜她想错了,就在他的剑刺出那一刻,对方的笑声顿停,身子骤然迎了上去,一脚飞出,重重踢在归红的小腹上,归红重重跌在白云的边上,躯体因剧烈疼痛而痉挛、抽动。 那一脚力道实在大的惊人! 这人慢慢的将地上短刀捡起,递给归红的手里,淡淡的叹息,“你还是切腹吧,你应该受到这样的惩罚。” 归红拔出短刀,刀锋雪亮银如秋水,在冷风中嗡嗡作响。 “好刀。” 这人叹息,“这是我用来切腹的,我尊敬你的父亲,所以我不忍下手。” 他又解释着,“切腹是我们武者最高尚最神圣的死法,并未辱没了你。” 归红点头承认。 她接过这人递过来的手布,慢慢的擦拭着,痴痴的瞧着抹布。 手布是雪白的,声音却是冰冷的。 “你失信于宫本信一,失信于我们武者,我本不该让你死的这么舒服的。” “是的。” “只因你太小看中原人,令我们的势力损失太重了,我实在无法原谅你。”这人慢慢从腰畔拔出刀,又说,“我做你的介错人。” 归红点头。 她的目光落到白云躯体上,暗暗哀伤,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看他了。 这人目中露出哀伤之色,他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我一定会帮你做到。” “没有。” 迎着冷风依稀看到云雾之中有几条人影慢慢走过来,像是幽灵,又仿佛是索命的厉鬼。 这人叹息,“那你还想说点什么?” 归红没有说,她柔柔将白云的手靠在脸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慢的放下。 这人叹息声更重,“想不到你也是个痴情的女人。” “是的。” 听到这声音归红高兴的跳了起来,边上这人抽身往后一滑,已到了二十步外。 他知道绝代双剑的厉害,还不愿不明不白的死翘翘。 归红丢掉短刀,扶起白云,“原来你真的没死。” “我不敢死。”白云又说,“我现在若是死了,你岂非也要跟着死?” 归红苦笑。 这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还能说出风凉话,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人影渐渐靠得很近,是五个人,五口剑、和服、木屐,他们靠过来就木桩般矗立于一侧。 白云笑了笑,他笑的也很痛苦,他瞧着介错人,忽然说,“高姓大名?” “宫本信凶。” “幸会幸会。” 宫本信凶点头,掌中刀慢慢入鞘,淡淡的说,“久仰久仰。” 白云又笑了,他知道一个人就算快死了,也应该笑上一笑的,他说,“我记得阁下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只要我活着,就让她活着,不知你作不作数?” “当然作数。”宫本信凶笑了笑,又说,“可是我并未说过放过她,更未说过放过你。” “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要带她回去。”宫本信凶又说,“她违背了武者的信仰,我不得不带他回去受刑。”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我们不会杀她了。” 白云点头,“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没有理由不同意的。”宫本信一讥笑,“我们人多,就算你杀了我们其中一个,还是免不了一死,到时候你依然保不了归红。” 白云点头承认。 “现在你只好跟我们走,去一个归红应该去的地方。” 白云没有走,归红也没有走。 那五个人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找了个滑竿,归红跟白云坐在滑竿上离开的。 白云捂住伤口,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肉体的疼痛又有多少人能了解到,归红握住白云的手,她说,“只要你愿意活下去,就没有人能杀了你。” 这个滑竿大了一点,两个人同时坐一个。 边上的宫本信凶冷冷笑了笑,“你现在最好诚心祈祷上帝,莫要夺走白云的性命,否则你的小命也会跟着消失。” 归红冷笑,“如果他死了,我一定也不想活了,用不着你提醒我。” 宫本信凶点头,又说,“那白小叶呢?你想不想见?” 他说的话语声虽然很平淡,但是白云的躯体却已剧烈轻颤,他说,“白小叶在你手上?” 宫本信凶点头微笑,“但是我绝不会拿白小叶要挟你的,因为我是武者,我也有尊严,就算是跟你决斗,我也会选择公平的决斗。” “哦?”白云喘息着,伤口上的鲜血流动更多,但是他丝毫也不在意。 归红暗暗怜惜,她深知这人虽然是冷血、无情的剑客,却也是多情、善良的男人,对朋友对亲人,都有着一颗爱心。 也许他正因为有这样东西,所以才令归红迷恋不已。 白云勉强挤出笑意,忽然又说,“你愿意放了白小叶?” 宫本信凶摇头,“我虽然是武者,但我不是傻瓜。” 他笑了笑,又说,“白小叶在我们手上还有价值,而且很大。”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五章 疯病 宫本信凶微笑。 他说的并没有错,他可以利用白小叶令白云去杀唐猛,杀唐门里任何人,甚至杀他们想杀的任何人,他们非但可以利用白云,也可以利用叶孤云。 “你放心,我犯不着跟你拼命。”他笑了笑,又说,“我还没笨到家。” 白云眨了眨眼,“你犯不着跟我拼命?” 宫本信凶点头,笑意不变。 白云不明白了,他说,“那你同伴为什么来杀我,他们好像都是厉害的角色。” “他们都是窝囊废,都是猪头,他们死有余辜,就算再死上十次,也是应该的。”宫本信凶眼中露出厌恶之色,他长长吐出口气,又说,“他们杀你,也许只想看看你是不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他淡淡笑了笑,又说,“如果你活着,就是白云。” “那我若是死了?” “那就不是白云了。”宫本信凶笑的更愉快。 白云苦笑。 这人说的没错,死人绝不是白云,更不是绝代双剑。 他说,“你看我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对你们会有什么好处?” 宫本信凶瞧着白云,眼睛中已发出了光,他又说,“你的好处很多,比如说你伤势好了以后,会成为我们的朋友。” 白云吐出口气,“我不会成为你们的朋友。” “不是朋友也没关系,我们至少不是敌人。”宫本信凶又笑了,“只要我们不是敌人,对我们的就是好处。” “哦?” “因为你现在受伤了,我们会替你医治好,你就算不想跟我们交朋友,也绝不应该找我们的麻烦的。” 白云眨了眨眼,又说,“你们就不怕我伤势好了,将你们宰了?” 宫本信凶笑了,“你不会,我们了解绝代双剑,绝代双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哦?” “何况你的宝贝儿子还在我们手里。”宫本信凶笑着瞧了一眼归红,又淡淡的说,“这还多亏了她的帮忙,所以我有了这样的局面。” 白云不再说话。 屋子里摆设齐全,也很整洁,但却并不大。 他们进来,门就被锁了起来,铁门很厚,窗户上的铁栏很粗,白云知道想从这里面逃出去,一定比登天还要难。 白云斜倚在床铺上,他一沾上床铺,倦意就不由的生出,令他无力思考。 归红倒了杯茶水给他,他摇摇头,不愿喝水,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可是他也知道,只要自己一睡着就很难再醒来。 “他们对我们总算还不错,我以为他们......。” “你以为什么?” 归红不再说下去了,目光落到窗户外面,落叶萧萧,秋意已更深。 白云慢慢的闭上眼睛,似已无法控制躯体上的倦意。 他心里却在想着白小叶,此时的白小叶过得怎么样?是不是正在忍受着痛苦折磨? 白小叶从睡梦中冻醒,地板上冰冷、坚硬而黝黑。 窗户上那线阳光只能照在墙壁上,所以里面极为阴冷不已,他感觉骨头里都充满了寒意,在这里已呆了多久?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挣扎着站起来,往那扇门走去,他并未走两步,忽然倒了下去,疼的躯体一身剧烈刺痛。 这个时候门已打开,一人就将白小叶抱起,外面走去。 白小叶只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一次,一时记不起来,他思索着这个人。 孤孤单单的影子,孤孤单单的杀气。 外面阳光漫天,说不出柔和而舒爽不已,这人走出去就忽然停下,白小叶无法睁开眼,却能感觉到有几个人在前面拦住去路。 这时只听抱住他的人忽然冷冷说,“滚开。” 不远处三个人在冷笑,其中一人说,“你是什么人?胆子是不是长毛了?连这个地方都敢来?” 抱住白小叶的人没有说话,身子忽然扑了过去,剑光闪动。 剑光从几人的身前飘走,几个人惨呼着倒下,白小叶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 叶孤云。 他努力睁开眼,瞧着叶孤云的脸颊,忽然说,“居然是你?” 叶孤云点头微笑,“正是。” 他纵身掠起,三四个起落,已到了远方,他们在河水旁停下,“你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救我?”白小叶咬牙轻嘶,忽然又说,“我那样对你,你还救我?” “是的。”白云凝视别的地方时,目光显得孤独而萧索不已,但是面对白小叶时,却变得说不出的柔和、疼惜。 白小叶愣了愣,“你差点将你杀了,你居然救我?” “没错。” “为什么?”白小叶想不明白。 叶孤云笑了笑,“因为你是白小叶,你是一代剑客。” 白小叶苦笑,“仅此而已?” 叶孤云沉默。 他们走上扁舟,将白小叶放在上面,划动扁舟往河流的另一头走去,扁舟走的很快,两旁的风景如画,虽然没有春天里那么生机盎然,却也充满了秋天那种独特魅力。 “我们去什么地方?” “去一个很好的地方。”叶孤云苦笑,因为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并不够好,所以他又说,“我们去找神医童颜。” “童颜是什么人?”白小叶睁大眼睛,露出顽童般的笑意,久久又说,“童颜是不是老头?” 叶孤云又在苦笑,“她不是老头子。” “那一定是老太婆了?”白小叶咯咯笑着,瞧着他笑的那么快心,叶孤云也觉得很愉 快。 “她也不是老太婆。” “那这人难不成是漂亮小姑娘?”白小叶又说,“这样的小姑娘如果让我看到,我一定会......。” 叶孤云眼角里已充满了笑意,他说,“你一定要做什么?” “我会引荐给我爹爹。”他笑的更愉快了,但那种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 扁舟靠岸,叶孤云抱起白小叶走了上去,就看到了一个大姑娘,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酒窝,大大咧咧的站在秋风之中。 连秋意仿佛都已染上了她的美丽与芬芳。 三两间长轩上落叶已更多,秋风卷起落叶轻轻起伏,这个人笑着走了出来,瞧着白小叶,上上下下的瞧着。 白小叶也在瞧着她,嘻嘻的笑着,他说,“你是童颜?” 童颜点头将白小叶抱在怀里,往里面走去,她说,“我就是神医童颜。” “可是......。”白小叶躺在软塌上,眼睛却在上上下下瞧着童颜,似已不信童颜能替人治病。 “可是我太漂亮?是不是?” 白小叶点点头,又眨了眨眼,才说,“岂止太漂亮,你若见到我爹爹,我爹爹一定会得相思病。” 童颜大笑,笑的开心极了。 无论哪个女人听到这么样的赞美,都会不由高兴的心花怒放。 她瞧了瞧叶孤云,又痴痴的笑了起来。 叶孤云没有笑,他递过来一张纸,一支笔,“我去抓药。” 童颜点头,替白小叶号脉,又翻开眼皮瞧了瞧,又翻开嘴里看了看,最后才握起笔写着。 白小叶吃惊住了,“你真的会看病?”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她笑了笑,顿了顿又说,“你中了五毒教里的软骨散,换成别的大夫,一定要花上三四个月的功夫,才能治好。” “那你呢?” 童颜笑了,笑的愉快极了,她真的很愉快,能将白云的儿子治好,自己的歉疚也许会消退很多。 她说,“只需三四天?” 白小叶吃惊的瞧着童颜,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她放下笔,就向叶孤云点点头。 叶孤云叹息,“你有什么要带的?比如说吃的?” 童颜笑着摇摇头。 叶孤云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童颜又笑了起来,笑的却有些许酸楚。 她说,“我见过你老子。” 白小叶眨了眨眼,“我老子是不是英俊潇洒?很会勾引小姑娘?” 童颜苦笑,眨了眨眼,又说,“我见到他时,我的心已被他勾走了。” 白小叶目光闪动,忽然说,“那你岂非很难过?他并不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他不在这里?” 白小叶笑了笑,又瞧了瞧四周,才说,“我老子见到我过来,一定会出来见我的,绝不会不出来的。” 童颜点头,“他并未在这里。” 白小叶叹息,久久又说,“我忽然好想见到他。” 童颜握住他的手,柔声说,“你爹爹知道你来我这里,一定会来找你。” 白小叶点头,目光又变得呆滞而没有一丝活力。 自己的老子会来这里吗?他是不是有了很大的麻烦?叶孤云为什么会救出自己?而不是自己的老子?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童颜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白小叶越想越乱,最后索性闭上眼睛,不愿再想了。 他不想就在默默祈祷,希望自己的老子幸福安康、吉祥如意。 白云睁开眼睛,就看到酒跟小菜。 归红将他扶起,笑了笑,“我们这样子下去,一定会变成肥猪,想不胖也不行。” “是的。”白云笑了笑。 归红也笑了,“你怕不怕变胖?” “很怕。”白云挣扎着笑了笑,又说,“我情愿变成是猴子,也不做肥猪。” 归红倒满酒,自己先一饮而尽,然后就沉默着。 白云握住归红的手,忽然说,“你为什么不给我倒满酒?难道你忍心让我饿着?” 归红没有说话,久久又吃了几道小菜。 她吃下小菜,脸色变得渐渐难看,她忽然将桌子推翻,嘶声说,“这里面有毒。” 白云大吃一惊。 门已打开,一个人笑着走进来,瞧着归红在地上痛苦挣扎、起伏,目中露出狡黠的笑意,忽然说,“这滋味怎么样?” 冷汗顷刻间将她背脊湿透,她咬牙忽然嘶声大叫,“好卑鄙的人!” “是的。”门打开的更开,阳光照在这人的冰冷、残忍的脸颊上,这人给别人第一印象就是恶鬼。 无论这人做什么,都会令人联想到恶鬼。 白云挣扎着起来,忽然从床铺上重重的落下,真好落到归红的边上,他正好看到归红的眼睛,那双眼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懊悔、痛苦。 她懊悔自己不该动用宫本信一的势力去杀叶孤云,更不该动用势力去抓住白小叶要挟白云去杀叶孤云,此时只恨已晚了。 “这是什么人?” “小次郎。” 小次郎冷笑,“阁下就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白云点头,挣扎着起来,也将归红扶起,归红犹在不停的抽动、颤抖,她似已奔溃、不行。 “久仰久仰。” “幸会幸会。” 小次郎瞧着归红痛苦挣扎的表情,脸上露出残酷的快意,他说,“宫本信一答应不杀你,但是我小次郎没有答应。” 他说着话的时候 ,刀出鞘。 白云的手里忽然多出一口剑,冷冷瞧着小次郎,“你可以来试一试,我不会拒绝的。” “你没法子拒绝,你现在好像只能等死,并不能杀人。”小次郎笑的更得意,得意如野鬼。 “真的?”白云嘴角已露出一抹讥诮之色,久久又说,“如果你觉得自己有把握杀了我,就来试一试。” 小次郎点头。 刀光闪动。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另一道光芒闪出,也许比闪电还快的光芒,忽然一闪而过。 刀“叮”的跌落,人一动不动的矗立着。 他的目光也跟别的人一样,充满了惊慌、恐惧、不信,他死也不信自己会死在这人的手里,这人已半死不活,为什么可以发出致命的一击。 直到他倒下,后面才出来一个人。 双手插在袖子里,慢慢走了进来,将桌子扶起,瞧了瞧小次郎,忽然笑了,笑的轻蔑、不削。 后面两个人提进来一个篮子,一坛酒。 宫本信凶瞧了瞧小次郎的尸骨,又伸手从他怀里取出一叠银票,淡淡的说,“你死的实在很可惜,我说过白云不能杀,而且也没有把握杀的了。” “他不信?” “是的。”宫本信凶讥笑,又说,“而且也不信。” “那你呢?是不是也不信?” 宫本信凶没有回答这句话,瞧了瞧边上的两人,这两人点点头,将小菜取出,将酒放下,才将尸骨抬走。 他们离开,宫本信凶才说,“我若是相信,就不会跟他打赌了。” “打什么赌?” “赌他杀不了你。”宫本信凶笑了笑,又说,“他死在你的剑下,我取走他的银票;他若将你杀了,我身上银票就是他的了。” 白云没有笑,他觉得这人实在很残忍,这种赌法都想得出来。 “你不信我的话?” 白云不语。 宫本信凶吐出口气,从怀里摸出两叠银票,他说,“这里有两份,一份是他的,一份是我的。” 白云依然不语。 宫本信凶吃了口菜,又伸手一礼,“我没那么无聊去下毒,你随意。” 白云还是不语。 宫本信凶将每一道菜吃一边,又喝了口酒,才说,“我对你没有恶意,所以你绝不该提防我的。” 他又将筷子递给白云,“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那样子我们见面的机会才多些。” 白云仿佛已不能说话。 宫本信凶笑了笑,又说,“我忘了你那红颜知己的处境了。” “她中了什么毒?”白云冷冷的又说,“你有解药的?” “是的。”宫本信凶并未否认,他又说,“她很快就会好了,所以你现在应该好好吃一点。” 白云凝视着菜,久久并未吃。 “就算是铁打的英雄,也经不住挨饿的。”宫本信凶又在微笑。 白云没有吃,但是怀里的归红却喘息着转过身,吃了起来,每一道菜都吃一口,最后又喝一口酒。 久久她才说,“这些菜你可以吃的。” 她又将筷子递给白云,“你要多吃点,我们才有机会出去。” 白云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这个时候才明白她的苦心,她先吃,想试试里面有没有毒,如果自己中毒,她就绝不会让白云去吃。 “看起来我们已是朋友了。”宫本信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静静的瞧着白云大口吃菜,大口喝酒。 归红瞧的已落泪。 宫本信凶凝视着归红,淡淡的说,“从现在开始,你每隔四个时辰,会发一次疯。” “我发什么疯?”归红冷笑,泪水却更多。 “就像刚刚的那样。”宫本信凶取出个小瓶子放在桌上,又说,“这里有三粒解药,我明日还会过来找你。” 归红忽然握住瓶子,“砰”的一声,瓶子已碎裂,碎片刺进肉里,鲜血忽然流出。 三粒丹药滚在桌上,她丝毫没有看一眼。 宫本信凶冷笑,“你难道不想要?” 归红没有说话,一巴掌掴在宫本信凶脸颊上,忽然说,“你滚,现在就滚。” 宫本信凶脸色变了变,忽然又笑了起来,“打得好,打的真够劲。” 他笑着转过身,正准备着离去,忽然被一句话叫住。 “你站住。” 宫本信凶站住,这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冷的像是冰峰之间的冰锥,恨不得将他躯体活活穿透。 “你转过身来。” 宫本信凶转过身,就看到了白云紧紧将归红抱住,他说,“我转过身了。” 白云点头,忽然冷冷的说,“我要你转过身来,只想告诉你几件事。” “你说,我听着。” “你将我带过来,是想利用我杀人。” “是的。”宫本信凶又说,“你的价值只是杀人,没有别的。” “我替你杀了小次郎。” “是的。”宫本信凶笑了,“他只是其中一个,他跟我赌钱,输的很惨,我还会找别的人赌钱。” 白云久久才点点头,又瞧了瞧桌上的菜,才说,“所以我并不欠你的。” “你本来就不欠我的。”宫本信凶笑意更浓。 “所以我身体恢复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宰了你。”白云目光冷冷的逼视着他。 宫本信凶在这种目光下慢慢的走了出去,走出去时,背脊已被冷汗湿透。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又一个归西人 残阳下沉,暮色很快笼罩大地。 这已是第二次发疯,归红没有吃丹药,身上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几乎无法忍受,她在床上不停的嘶叫,“快点杀了我,我受不了了。” 白云没有杀她,他只是默默无言的抱住她在床上陪着痛苦。 她眼眸里泪水飘零更多,声音也高亢不已,“求求你了,我实在受不了了。” 桌上的丹药还在,她连看都没看,她说,“我情愿死,也不吃那种丹药。” 白云暗暗叹息。 他并未发出一丝声音,但是嘴角的鲜血跟苦水,已流了下来。 门打开,两个人匆匆将桌上地下打扫了一下,又匆匆离去,桌上又是什么?里面有没有毒? 白云忽然恨自己,恨自己躯体上的伤。 躯体渐渐平息,痛苦已远离,归红喘息着,“我还没死?” “是的。”白云又说,“你现在的确没死,因为你很勇敢。” 归红点头,慢慢的走下床,点燃灯。 微弱的灯光照在床铺上,归红的心似已被撕裂,雪白的衣衫几乎被染红。 她忽然握住白云的手,柔声说,“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许活不了了。” 白云用力控制住痛苦,嘴角肌肉仿佛时刻都会崩断,他咬牙挣扎住站起,他又说,“我现在想法子打开这扇门,你现在快点走,走的越远越好。” “那你呢?”归红目光不停闪烁,久久又说,“你要离开我?” 白云摇摇头,忽然又说,“是你离开我,并不是我离开你。” “我不会离开你。” “你错了。”白云挣扎着走向那道铁门,摸了摸门板,又笑了,“这铁门也许我能打开。” 归红忽然说,“我来试试。” “你不要试,因为机会只有一次。”白云手里忽然多出一口剑,凝视着那道门久久忽然刺出了一剑。 “砰”的一声。 门已破碎,归红拉着白云往外面走去,白云无力反抗。 夜已深。 秋风更紧,归红走出去还不足五十步,前面已出现十几个人。 白云暗暗叹息。 只见里面一人慢慢走出,轻轻一笑,“还是回去,我们不会出手的。” 归红冷冷笑了笑,“如果不回去的......。” 这人忽然将他的话打断,又说,“那你们一定死的很难看。” 他的手一挥,天地间忽然亮起十几盏灯,十几个人怒瞪着归红,掌中都已举起弓弩。 箭已上玄,力已引满。 只要他们的手一松,十几支羽箭必将他们射杀于当下。 白云冷冷笑了笑,“你准备的很充分。” “是的。”这人冷冷笑了笑,又说,“对付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我们绝不敢掉以轻心。” “你们为什么不出手杀了我?” “我们并不想杀了你。”这人又说,“我们只能让你回去,我并没有杀心。” 这人顿了顿,目光落到破碎的门板上,又说,“看来你们还真的不能回去了,那扇门已被你们摧毁,就算是进去,睡觉一定不会舒服。” 他拉了拉衣襟,躬身一礼,“请这边走。” 白云没有动。 归红已垂下头,她说,“你要我们去哪里?” “当然比这里更大的地方。” 白云掌中忽然多出一口剑,他此时本不该也不可能有剑的,因为快死的人掌中剑没有什么用途。 可是偏偏能令人畏惧、胆寒。 这人身子往后一纵,忽然到了五十步外,他冷冷的瞧着白云,忽然说,“你死拼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没错。”白云咬牙,握住归红的手,忽然又说,“我已是快死的人了,所以能杀几个算几个。” “人多活一刻是一刻,活着总是好的,你又何必自寻死路。”这人恐惧的眼眸里已现出叹息之色。 “我不想活了。” 话语声中,见光闪动。 白云已出剑!剑光飞动间,十几支羽箭骤然射出。 只见“叮叮叮......”羽箭着落大地,那人慢慢走了过来,细细清点着地上的羽箭,久久忽然笑了笑,“十三支。” “追不追?” “不必追了。” 这人喃喃自语,“他已中了三箭,外面还有人等着他们,所以我们不必去追了。” 白云停下来,就伏倒在山石上喘息,他似已虚脱。 归红激动的笑了出来,“我们出来了。” “是的。” 归红摸了摸他的手,脸颊上的笑意忽然冻僵、冻死。 白云躯体上赫然多出三支羽箭。 归红的手柔柔握住羽箭,“你忍住了。” 白云点头。 三支羽箭拔出,他忽然晕眩了过去,远方已有笑声。 归红已听出这是谁的声音,“是宫本信凶?” “是的。” 归红目光四纵,久久看不出人,只有声音,“你为什么不现身?” “我不必现身。” “直到现在,你还怕白云的夺命一剑?” 宫本信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似已不愿回答对自己不利的话,“你们还是回去的好,我并不想杀了你的。” 归红目光四处搜索,最后落到林木间那株古树下,一个人静静负手矗立在那里笑着。 林叶间有四五条人影闪动,闪了过来。 归红扶起白云纵 身掠起,往山顶掠去,因为下面的路已被封死,宫本信凶绝不会给别人的退路。 她瞧了瞧白云,又暗暗怜惜。 这人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奇迹,换作是别的人,也许早已死翘翘了。 已到了山峰,前面就是绝壁。 块块山石从崖口滑下,碰撞的声音尖锐而沉闷,久久听不到着地的声音。 冷风更急,天地间阴冷肃杀之色更重。 白云从睡梦中惊醒。 他梦到自己站在死亡边缘徘徊,时刻都会死翘翘,之所以没有死翘翘,是因为有双手紧紧拉住他的手。 他醒来就看到了这只手。 归红的手,归红的心已发慌,瞧见白云醒来,她又笑了笑,“我们的路走到尽头了。” 白云转身瞧了一眼,点点头,“没错。” 十几个人箭一样射了过来,射在叶孤云十三步外,掌中刀已出鞘。 宫本信凶走出来,就微笑瞧着他们,“别来无恙,可安好?” 白云笑了,他忽然轻轻的说,“你想不想回去?” “我不回去。”归红咬牙,又说,“我死也不想在回去了。” 白云点头,微笑,“我们死在一起,你怕不怕?” 归红笑着摇摇头。 “我现在想拉个垫背的。”白云的眼睛已落到宫本信凶身上,忽然大声说,“你过来。” “我为什么要过去?” “因为我想宰了你。”白云冷冷笑了笑,又说,“但是我又不想过去。” 宫本信凶慢慢的走了过来,掌中刀慢慢出鞘。 “我留下你的命好处很大,但是杀了你,也不少。” “哦?” “留下你,我可以跟他们打赌,可以赢很多的钱。”宫本信凶又说,“杀了你,我可以嫁祸于唐门,让叶孤云去跟唐门拼命。” “叶孤云会相信?” “你死后,在你身上插上很多毒蒺藜,然后送给叶孤云瞧瞧。” 白云眼中已有怒意,“一箭双雕,好毒的法子。” “虽然杀你很冒险,但已值了。”宫本信凶又说,“以你现在的体力来看,杀我的机会实在太小了。” “你很有信心?” “我当然有信心。”宫本信凶又笑了,笑的得意、愉快,“你呢?” “你可以出手了。” 宫本信凶点头,一礼,“请出手。” “你不配!” 宫本信凶激灵灵抖了抖,他忽然转过身,就看到个提灯的女人。 她本来还在一丈远的,见到宫本信凶瞧他,忽然一步走了过来,动作快的令人吃惊。 孤孤单单的身影,孤孤单单的目光。 白云吃惊的看着这人,若非是女人,他几乎将这人误认为是叶孤云。 她掌中是没有剑的,可是她的手已刺出了一剑。 剑光一闪。 十个人忽然惨呼着倒下,不在动弹,十几个顿时已剩下三个。 这女人手中依然没有剑。 归红脸色惨变,失声惊呼,“归西剑谱。” 这女人点头,“正是你爹爹的武功秘籍,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她没有看归红一眼,瞧着那三个人的脸色,她只是静静的瞧着,静静的笑着。 三个人之中有两人忽然冲天而起,这两人反应极为敏捷动作极为快速,可惜他们刚飞出就忽然落下,烂泥般软软落下,最后一个忽然倒下不停呕吐,口水、泪水、鼻涕、小便......顷刻间忽然涌了出去。 这女人淡淡的笑了笑,忽然说,“都是窝囊废、饭桶、没用......。” 她一连串说了十几个骂人的话,仿佛还觉得不是很满意,又瞧着宫本信凶,冷冷说,“你是宫本信凶?” 宫本信凶点头。 “你要跟白云拼命?” “是的。” 这女人大笑,忽然一脚踢出,踢向宫本信凶的小腹。 她们本来还有一段距离,宫本信凶本应该逃得过去,可是偏偏没有逃过去。 宫本信凶被一脚踢飞,重重撞倒两颗大树,然后落到地上,不停喘息,似已不行。 “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白云点头。 “我来找你试剑。”这女人笑了笑又说,“我不会介意你是否受伤。” “好,请出剑。”白云松开归红的手。 剑刺出。 剑光一闪,刺进白云躯体,白云的剑并未刺出。 白云慢了,所以他只有死。 一名真正的剑客掌中剑若是慢了,那就是死,没有别的选择。 女人大笑着将白云推下山崖,就瞧着归红,“你看到我出剑没有?” “我看到了。” “是不是很快?”这女人大笑着,久久又说,“有没有你的老子快?” 归红拒绝回答。 她老子跟她本就是一种剑法,一种剑路。 “我的剑法一定比他更快。”这女人笑的像个吃了糖的孩子,说不出的甜蜜不已。 “你怎么知道的?” “习练归西剑谱之人,都很容易有个毛病。”这女人笑了笑,又说,“每个月都有几天怪怪的,是不是?” “是的。”归红的手握得很紧,他非但紧张,也很愤怒。 她发觉自己错怪叶孤云了。 叶孤云连归西剑谱都不想要,又怎会轻易的去杀她老子?难道这一切都错了? 这女人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我没有 这毛病,所以我必他强,你爹爹现在若还活着,一定不是我的对手。” 归红点头,忽然说,“你得到了归西剑谱秘诀?” 这句话本是废话,她不必问的,可是她却想听听这女人的回答。 “是的。”这女人笑意不变,又说,“既然得到归西剑谱,我也同样看到了你老子是怎么死的。” 归红瞳孔忽然收缩,“我爹爹是怎么死的?” “你老子是被叶剑杀死的。”这女人眼中已现出怜惜之色,久久叹息了声,又说,“只可惜你老子并非死在叶孤云手里,他并未如愿。” “我听不明白。”归红嘴角已因过度痛苦而沁出了鲜血。 “你老子跟叶孤云拼命到最关键时刻,叶孤云的老子叶剑忽然出现,将你老子刺伤了。” 归红嘴角忽然抽动,她死也不信这是真的,“可是叶孤云的老子叶剑......。” “他并未被七口剑杀死,这只是一个假象。”这女人又说,“可是叶剑却被青云杀了。” “叶剑也死了?” “是的。”这女人忽然又说,“你老子为了就叶孤云,过度损耗内力才死的。” 这女人又解释着,“青云那一剑不仅仅想将叶剑杀了,也要将叶孤云杀了,所以你老子耗尽真气抵住那一剑。” 归红彻底怔住,脸已扭曲、变形。 她没想到他老子跟叶孤云决斗发生的事竟如此曲直离奇,那叶孤云为何不说出来?他说出来岂非要好些?至少她自己不会想方设法去杀他。 也许她还是女人,并不了解一名真正的剑客。 她绝不会了解叶孤云情愿死,也不愿说出他与归西人当时决斗是什么样的情况。 归红忽然冷冷说,“你是青云?” 这女人摇头,“我不是。” 她笑了笑,又说,“你想不想听听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后面也很精彩的。” “你说,我听。” 这女人脸色变了,竟已飘起一抹敬仰之色,他说,“青云乘机将归西剑谱、灾星剑带走了。” “灾星剑?” “是的。”这女人又笑了笑,又接着说,“得灾星者,号令魔教,得江湖半边势力,可与江湖三帮、六大门派、四大世家分庭抗礼,独占半壁江湖。” 归红更吃惊。 这种诱惑力实在太强烈,只要是江湖中人,做梦都想得到这两样东西。 “归西剑谱的好处更不必说了。” 归红点头。 这女人又说,“可惜你猜不到青云得到这两样东西,会怎么办?” 归红摇头,“他怎么打算的?” “他出去以后,发觉里面的人是叶孤云,所以又回来了。”这女人笑的讥讽不已,她又说,“这人竟将灾星剑、归西剑谱还了回来。” “还了回来?”归红更吃惊。 “是的。”这女人笑的竟又变得吃惊,他说,“所以我才有了机会。” “什么机会?”归红已好奇起来。 这女人眨了眨眼,又笑的狡黠、奸诈不已,她说,“我取走灾星剑、归西剑谱的机会。” “灾星剑也在你的手里?”归红似已不信,又问了一句。 “那当然了,只不过用的少了点。”这女人又说,“我学会了归西剑谱,就不用剑了。” “万物化剑?” “是的。”这女人笑的得意极了。 归红沉思,久久又说,“那你是怎么从叶孤云手里取走灾星剑、归西剑谱的?” 她想不明白,还有谁能从叶孤云手里取走这两个东西,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去取。 这人笑的弯下了腰,她说,“我一想起拿那两样宝贝,就忍不住想笑,快笑死我了,真的快笑死我了。” “你笑什么?”归红没觉得有什么好笑,只觉得好怕。 这女人笑了又说,“青云将这两样东西放在地上,就离开了,叶孤云却在边上瞧着,像个傻瓜。” 归红呼吸竟已急促,“他没拿?” “没拿,连碰都没碰。”这女人暗暗叹息,又说,“所以我就拿走了。” 她眨了眨眼,又说,“我先在里面将棺木击碎,将媚娘尸骨带了出去。” “还有呢?” 这女人没有说话,目光忽然看了看后面那株古树,宫本信凶睁大眼睛听着,他仿佛也很兴奋。 他见到这女人忽然瞧着自己,他身子激灵灵抖了抖,纵身掠起,然后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这女人开心的笑着,她抓着宫本信凶,仿佛是抓着一把荠菜,她说,“你都听到了?” 宫本信凶点头。 这女人笑了笑,又说,“那你也知道我有灾星剑、归西剑谱了?” 宫本信凶点头。 这女人笑得有点邪恶了,她说,“那你应该知道我已会归西剑谱了?” 宫本信凶点头,额角冷汗豆大般滚落。 这女人咯咯笑着,笑的像是下了两个鸡蛋的小母鸡,她又说,“那你知道的事,好像已够多了。” 宫本信凶不语。 “那你想不想继续听听?” 宫本信凶沉思,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这女人指了指悬崖,又说,“你想不想下去?” 宫本信凶摇头,头摇得像花榜似的。 这女人点头,久久又说,“那你想不想听听?” 宫本信凶想都没想直接摇摇头。 这女人笑了,神情显得极为厌恶不已,她一把将宫本信凶丢下了悬崖。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七章 杀人的毛病 没有月色。 归红却依然能看到这女人脸颊上的笑意,笑的像是吃了糖的孩子,说不出的甜蜜不已。 杀过人以后能笑的这么快心,实在是少见。 这女人拍了拍手,又说,“这个愣头青,实在该死。” “那你呢?” 这女人笑意不变,又说,“我这人很好的,你不必替他难过,因为对你们岂非也很有利。” 她不让归红解释,又接着说,“你别忘了,那个愣头青之前可是想逼死你们的。” “我没有忘记。”归红呼吸已急促,因为她看到这女人慢慢靠了过来,她又说,“可是你也......。” 这女人忽然冷冷笑了笑,冷的比野鬼更可怕,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又说,“我替你们将这个愣头青给宰了,你应该感谢我的。” 归红闭上嘴不语。 这女人忽然叹息,又淡淡的说,“可是这愣头青一定会死不瞑目,对不对?因为他觉得很不公平。” “所以你也会将我们宰了?”归红咬牙轻嘶着。 她忽然明白这女人也有杀人的毛病,而且很重很奇怪。 这女人点头微笑,久久又说,“这样子的话,我才对得起你们,我也对得起愣头青。” “你倒是很会做人?” “我要你明白一件事。”这女人指了指自己的脑瓜盖,表情忽然严肃起来,她又说,“我也是人,也要讲道理,没有道理的事,我绝不会做的。” 归红忽然大笑。 她觉得自己面对了一个比疯子还疯的人,偏偏很聪明又很邪异,她讲理居然讲不过这女人。 这女人忽然笑了笑,“我说的是不是很有理?” 归红没有反驳,她笑着懒得去反驳,她说,“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宰了我?” 这女人在沉思,久久才说,“我将棺木击碎,将媚娘带了出去,你知道叶孤云有了什么反应?” 归红顿住,傻了,懵了。 她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女人在说杀宫本信凶之前的话。 这女人忽然拍了拍归红的脸,又眨了眨眼,“你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痴呆了?” 归红确信自己没有疯,也没有痴呆,她说,“我没有忘记,当然记得你说过把棺木击碎,将媚娘尸骨带走。” “那我就放心了。”这女人又笑了,她说,“那我可以接着说了。” 归红面无表情,她眨了眨眼,又说,“我在听着。” 她虽然没有一丝表情,但心里却充满了愤怒,她恨不得将这女人活活撕成十七八块,然后丢出去喂狗。 这女人瞧了瞧归红的脸颊,笑了笑,她似已看穿了归红的心思,却一丝也不在意,她说,“我带着媚娘尸骨出去的时候,也正是叶孤云进来的时候,所以我又随便将灾星剑、归西剑谱也带走了。” 归红暗暗吃惊。 她绝不相信有人能从叶孤云的眼皮底下取走灾星剑、归西剑谱的,可是现在却不得不信。 只见这女人笑了笑,又说,“你想不到天下间居然有人能从叶孤云眼皮底下取走东西?” “是的。”归红并不否认,她沉思半晌又说,“你带走灾星剑、归西剑谱,又带走媚娘的尸骨,那你打算怎么做的。” 这女人又陷入沉思,她脑子仿佛并不是很好,这次归红等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才听到她说,“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给了七大剑派之一武当派。”她眨了眨眼,似乎想的很痛快,又说,“我交给了长须道人,这人听我说了里面的好处,你知道他怎么做的?” “我不知道。” “这人立刻给了我两万两银子,说让我舒服舒服一阵子。”这女人眼中掠出一丝怨恨,又说,“可惜我刚走出门的时候,这家伙就给了我一剑,说要送我归西。” 这女人脸色忽然又变得说不出的冰冷不已,她说,“如果不是我走的快,我一定死的很惨,名门正派的人做出不要脸的事,有时比邪派的人还凶狠、无情。” 归红点头,暗暗叹息。 这长须道人改变主意简直比放屁还要快。 这女人迎着冰冷的秋风,将衣襟拉开的更大些,长长吐出口气,又说,“我逃走以后,然后就将这消息告诉给其它六大门派。” 她这个时候又笑了,笑的淫狠而猥琐不已。 归红怔住。 这女人居然也没闲着,跟别的门派一说,那么长须道人绝不会舒服的。 她说,“无论怎么说,你还是够毒的。” “哦?”这女人又笑了,她说,“那一剑几乎将我宰了,我替他找点乐子,难道也不对?” “你替长须道人再多找点这样的乐子,也不为过,但是你......。”归红忽然冷冷说,“可是你不该这样让他们找叶孤云。” 说到“叶孤云”这三个字的时候,这女人的脸上的笑意忽然冻僵、冻死。 归红没有想到叶孤云这名字能令她有这么大的反应,她与叶孤云之间难道有着什么秘密的关系? 这女人忽然冷冷逼视着归红,淡淡的说,“你还有什么事要做的?” “没有。” “那你现在该做点什么?”她说着话的时候,目光落到悬崖,忽然又说,“死其实并不可怕。” “你觉得我会怕死?” 这女人闭上嘴不语。 归红目光落到崖口,泪水忽然不由落下,“自从白云跌下去,我也不想活了。” 这女人冷冷的笑着,也在等着。 她并未等多久,就忽然怔住,她看到了归红真的跳了下去。 这女人静静的瞧着崖口,忽然长长叹息,“我并不是想让你死翘翘,只是想吓吓你而已。” 夜色更深,屋子里灯已熄灭。 白小叶从睡梦中惊醒,擦了擦汗,纵身掠了出去。 夜黑如墨,这已是第四天了,他的身子几乎彻底恢复,但是此刻的心却很刺痛,因为他做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梦见自己的老子被别人打入山崖! 冷风更急,在顺着河边往唐门最高的地方掠去。 也不知掠了多久,他身子渐渐已有些许无力,就在自己想停下来喘口气时,忽然撞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孤孤单单的影子,孤孤单单的杀气。 “叶孤云!”白小叶吃惊的瞧着这个人。 叶孤云微笑着伸出手,“是我。” “你为什么在这里?”白小叶也笑了笑,又说,“你难道就不睡觉?不休息?” “我现在幸亏没有睡觉,否则就找不到你了。”叶孤云拉着白小叶的手往回走,长轩里已燃灯,桌上摆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浇头很香。 白小叶走进来就看到童颜,这女人正在瞧着油灯痴痴的发怔。 灯光很朦胧,她的脸看来说不出的寂寞、空虚。 她瞧见白小叶进来,忽然笑了,她说,“瞧见你出去,我就......。” 白小叶忽然扑进她怀里,他说,“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童颜轻抚着他的脸颊,淡淡的说,“我明日就要离开这里,该回去了。” “你要走?”白小叶出奇的盯着童颜。 “她的确该走了,何况她已很久没有回去。”说话的是叶孤云,叶孤云长长吐出口气,又说,“所以你尽量跟童颜神医说说话。” 白小叶点头微笑。 叶孤云又说,“童颜神医跟你老子有很深的情感,可以从她那里听到你老子很多消息。” “真的?”白小叶的眼睛都已亮了。 叶孤云慢慢的退了出去。 这人仿佛早已习惯跟夜色融为一体,早已习惯独自孤独、寂寞。 曙色已临。 一个人从河边走上来,叶孤云迎了上去。 “别来无恙?” 神算子点头,“托你的福,尚好尚好。” 他并没有进去,他似也不愿打扰她们之间的聊天,瞧着白小叶愉快的神色,神算子不由一阵激动。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是白云的孩子,名字叫白小叶。” “他也会用剑?” “是的,而且也是高手。”叶孤云苦笑,他又说,“我去吊丧时,领教过他的厉害。” “我看的出,他以后的修为,不一定比你们绝代双剑差。” 叶孤云又在苦笑,他点点头,又说,“你也要离开唐门?” 神算子点头,叹息,“这里我也呆了很久,不能再呆下去了。” “为何不能呆下去?”叶孤云垂下头,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忧虑着什么。 “这是天意。”神算子瞧了瞧东方曙色,又说,“我忽然有个问题想问你。” 叶孤云苦笑,神算子也有问别人的时候,他说,“你问?” 神算子眨了眨眼,“你带白小叶一直呆这里?” “是的,直到找到白云为止。”叶孤云叹息,久久又说,“白小叶应该找到自己的老子,白云更应该出去享受生活。” 他眸子里已有哀伤之色,久久又说,“这里死的人已够多,我们绝不应该再呆下去了。” “你绝不会很快找到白云的。” 叶孤云目光闪动,忽然说,“神算子有何暗示?” “你们不该找白云了,应该早点离开这里。”神算子又说,“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这也是我离开的原因。” “什么原因?”叶孤云不明白。 神算子不在说话。 这个时候童颜神医走了出来,白小叶笑的很开心。 童颜握住白小叶的手,久久才说,“你想不想跟我回去,那里有很多药材,也有很多的病人,你每天都不会觉得孤独的。” 白小叶摇摇头,目中露出痛苦之色,“我要找到我老子。” 神算子转身往扁舟走去,童颜也跟了过去。 扁舟已远离,白小叶却一直盯着远去的方向,他说,“她是我爹爹的什么人?仅仅是我爹爹的朋友?” 叶孤云苦笑,“是的。” “她对我爹爹了解的好多,如果是我爹的情人该多好。” 叶孤云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你喜欢这个娘亲?” “只要我爹爹喜欢,我就喜欢了。”白小叶又说,“可惜我找不到爹爹。” 他们在河边慢慢往前面走着。 白小叶并未问去哪里,他知道叶孤云要去的地方,一定是找他爹爹的地方。 曙色更浓,大地上渐渐有了热力。 小苹果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一个人在外面瞧着他,被这人瞧着仿佛是被一只饥饿的野兽瞧着,绝不会很舒服的。 “你是谁?”小苹果激灵灵抖了抖。 “我是宫本信一。”这人笑了,忽然又说,“你不开门让我进去?” “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开门让你进来?”小苹果说的是假话,她至少听说过,也默默惧怕着这个人的名字。 宫本信一冷冷笑了笑。 他推开门慢慢走了进去,四处瞧了瞧,又说,“我不喜欢欺负女人,你跟我走就是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因为你想见白云。”宫本信一又说,“我不喜欢欺负女人,但也不喜欢去哄女人。” 小苹果咬牙,忽然说,“他在哪里?我去见他。” 宫本信一微笑,转过身走了出去,身子忽然往前一滑,到了前面一丈远。 三个和尚忽然挡住了小苹果的去路。 小苹果忽然说,“他知道白云的下落,我们应该......。” 其中一个和尚对小苹果笑了笑,又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不要过去。” 宫本信一点头承认,“我的确不是好东西,所以我可以过去。” 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并未靠得肯近,又说,“这里已剩下你们三个人?” 和尚冷笑,“对付你已足够,何必要更多?” “你错了。”宫本信一笑了笑,又说,“我既然敢来,就一定有对付你们的法子,对付三个人已足够。” 和尚不在说话,恶虎般扑了过去,手掌忽然化作拳头,重重打向宫本信一的胸膛。 这一拳力道够猛够快,这本是孤注一掷的打法。 他们目的是打人,并不在乎别人去打他,只要打到别人,就是胜利了,没有人受得了他们那一拳。 至今还没有! 宫本信一没有打他们,身子忽然扭曲一滑,到了他们后面,袖子一挥,发出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香得令人晕晕欲睡,他们闻到那香味,脸颊上的愤怒忽然已扭曲、变形。 三个和尚忽然倒下,烂泥般倒下。 宫本信一点头微笑,“你瞧他们怎么样?” 小苹果吃惊住,这动作实在很奇异很快速,也很邪异,她瞧得呼吸已不稳,她久久恢复镇定,才说,“你用了什么毒药?” 他没有说话,远方已过来三个棺木,盖子打开,三个和尚立刻被装了进去。 “活埋。” 三口棺木忽然被带走,顷刻间被带走。 简洁的指令!快速的动作!! “他们是什么人?”小苹果声音已轻颤,她实在惧怕极了。 宫本信一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指了指那座山峰,也是这里最高的山峰,他说,“白云在那里,你去不去看?” “我去,但是......。”小苹果脸上又有了犹豫之色。 宫本信一凝视着小苹果,忽然说,“你不用担心,因为唐猛并不在。”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他离开,我才来的。”宫本信一又说,“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来带你走,也是十分有把握。” 小苹果点点头,凝视着林叶飘动,久久又说,“你带我只是单单的让我见白云?” 宫本信一摇头,“我想告诉你白云在哪里死了,我不喜欢说谎。” “白云死了?”苹果般的脸颊已忽然扭曲。 “是的,是我亲眼所见。”宫本信一吐出口气,又说,“所以我带你去瞧瞧。” 小苹果沉思,久久又说,“除此之外,你还利用我做什么?” “当然有,难道你想知道一点?”宫本信一笑了。 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好像并未笨到家,忽然对她有点兴趣了。 小苹果点头。 她当然想知道,因为实在不想被人利用起来去杀人,特别是利用白云,或作是叶孤云。 宫本信一笑了笑,“当然是利用你,难道还有比利用你得到的好处更多?” “你要利用我什么?” “当然是让叶孤云去杀唐猛。” 说到“唐猛”这两个字时,宫本信一的眼中已现出了凶光,小苹果已从眼色中看出这人又多恨唐猛这个人。 她的心不由轻颤,她说,“叶孤云会上你的当?” “绝代双剑虽然都是冷血无情的剑客,但他们的心却不够冷。”宫本信一又解释着,“也许他们在比剑时,才会无情。” 小苹果点头,又说,“可我跟他并不熟悉,你认为他会帮你杀唐猛?” “一定会的。” 宫本信一不在说话,往林子里走去,林叶在柔阳下起伏。 小苹果的心却剧烈颤动不已。 河边这个时候有人在招手,这人在微笑,笑意阴冷、邪恶。 宫本信一转过身,就看到了一个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也有颗红点。 他边上站着个大眼睛姑娘,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双眼睛无疑已说了很多的话。 宫本信一脸色变了。 想要在中原活着,就得必须知道几个人,天机神算无疑是其中一个。 他说,“神算子?” 神算子点头,“你很识相,看出我了。” “久仰久仰。” 神算子笑了笑,又说,“幸会幸会。” 宫本信一眨了眨眼,“贵干?”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八章 归西一剑 宫本信一笑意不变。 他脸上故作镇定,但心里却已捏着把冷汗,通常见到这种人的情况下,绝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这是他第一感觉,他感觉这人一定为了某种可怕的事而来。 童颜向小苹果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苹果只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她听到后面低咳声,这是宫本信一的声音。 这种人出手,实在很惧怕,只要一想起他杀那几个和尚动作,躯体就不由抽动、冰冷。 神算子又在招手。 他这次招手很可怕,他只是招了招手而已,小苹果就忽然到了他跟前,童颜却笑着握住她的手,安慰着,“你不必担心什么,他也是个高手,那个扶桑笨蛋也许还不敢跟他拼命。” 她说的没错,宫本信凶的确没有跟神算子拼命,脸上的笑意忽然凝结,双手握得很紧,却始终没有动手。 他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这是何意?” “当然是捣蛋。”神算子又解释着,“你们都是有身份很有名的人,你是,唐猛也是。” 宫本信一不太明白,所以没有回答,等着他继续说话。 神算子微笑,又说,“你们现在都没有了可利用的人,对你对他,在此时都很公平,但是你们也快要......。” 宫本信一目光轻轻跳动,又说,“但是我们怎么了?” “你们也快要倒霉了,也许会很惨。”神算子不愿看他们一眼,转过身往扁舟走去。 宫本信一愣在那里,瞧着他们离去,竟没有阻止,更没有说一句话,他似已变成是呆子、木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凉风掠过,他才有了反应。 七八条人影从林叶间窜出,箭一样射在他边上,忽然躬身行礼立刻说,“已活埋了。” “很好。” 这人不再说话,肃立于一侧。 “我们的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没有看别的人,慢慢的往林子里走去,林叶飘动间,一条人影慢慢跟了上来。 “我们下一步计划是找几口棺木。”这人声音轻的像是落叶,也许比落叶还要轻,他又说,“至少要找三口棺木。” 宫本信一笑了,“三口棺木?” 他眉头皱了皱,因为剩下的人应该是四个人,唐猛、郭采花夫妇,还有两个秃驴。 一个人慢慢的跟了过去,靠在他的边上,水绿色衣袍上散落着几朵邪异的鲜花,很新鲜也很红润,就像是鲜血。 织田左花笑了,又解释着,“两个和尚一口棺木,唐猛跟郭采花两口棺木。” 宫本信一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未醒酒?连棺木的数目都点不清?” 织田左花笑意不变,慢慢的解释着,“两个秃驴一口棺木,唐猛跟郭采花两口棺木,这绝对没有错。” 宫本信一笑了,“你还真的很缺德。” 他明白了织田左花的用心,这人实在是缺德,夫妻不能同在一起,两个光棍却硬是拉在了一起。 “尚好尚好。”织田左花摆了摆手,后面七八个人身子掠起,消失不见,他又说,“他们活着时,对我们已十分不好,我们在他们死后又何必去好?” “是的。”宫本信一点头同意,久久又说,“可是他们还没死。” 织田左花目中已有光,他说,“就在他们去找我们的时候,我已布置好了埋伏。” “什么埋伏?”宫本信一又说,“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织田左花点头同意,长长叹息,“可他们都是人,是人都有疏忽的时候,无论他们有多小的疏忽,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宫本信一笑了。 他相信这个人,这个人别的本事也许没有,算计人的法子却很不错,越是凶险、可怕的人,遇到织田左花越是倒霉。 他说,“什么都准备好了?” 织田左花点头,笑了笑,又说,“只欠东风。” 宫本信一的脸色变了,“什么意思?” “我们还需杀东风,只要杀了这人,我们一定有把握宰了他们。”织田左花又解释着,“东风的老情人跟唐猛关系很好,所以东风一定会帮唐猛,这个老家伙如果不死,我们都不好过。” 宫本信一沉思,“所以你想出了什么主意?” 织田左花先从怀里取出一张白纸,白纸上只写了三个人的名字。 中岛麻子,福田高顶,波多野。 宫本信一点头,忽然一巴掌掴在他头上,“我现在想去看看了,他们在哪里?” “他们在院子里。” “院子里?”宫本信一已笑了,他知道织田左花必定已将这件事做的很好。 织田左花躬身一礼,微笑着说,“尊敬的老大,这边请。” 宫本信一眨了眨眼,又说,“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宰了唐猛?” 织田左花身子没有起来,慢慢又解释着,“因为我们只要将东风杀了,唐猛的消息就不会那么灵通,自然会失去阵脚,就算他身边有再强的势力,也无法与我们抗衡的。” “那么好像只好去看看......。” “东风。” 东风在院子里渡着步子,一片乌云将阳光遮住,他就在静静的瞧着那片乌云,眼角已在轻颤。 “你在 想什么?”唐猛的干娘端着茶递给他。 东风接着茶杯浅浅喝了口茶,就说,“你看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 干娘沉思,索性躺了下去,地上的草并未枯萎,却够柔软了,“也许他们早就将那小兔崽子宰了,在外面喝酒。” 她笑了笑,又说,“他本就是个酒鬼,在几个和尚怂恿下,郭采花也不好意思去阻止。” “也许是的。”东风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久久又说,“也许有别的原因。” 听到这句话,干娘不由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东风点头,却没有说话,他垂下头沉思。 “你说说,他们现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干娘忽然握住东风的手,这只手她已握了三十年,每一次都极为有力极为稳定,但是此时已变了。 她的心沉了下去,她忽然转过身,往大门走去,却被东风拉住,她说,“我去看看他们,他们此时说不定......。” 东风目光已落到高墙上,上面已有光芒闪动。 他的袖子一挥,叮叮叮......声音响起,十几枚三角乌星落在地上。 干娘脸色变了,“他们居然找上我们了?” “是的。”东风又说,“他们的确应该找我们,而且越快越好。” 干娘说,“为什么?” “因为只要杀了我这个人,唐猛就得不到有效的杀人消息。”东风又解释着,“唐猛过去也许并未遇到宫本信一,遇到的也许只是个空架子,看起来有很多人,实际上是个空壳子而已。” “那么为什么不回来?”干娘的脸色已有慌张。 “唐猛绝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东风又解释着,“他深知得来的消息来之不易,所以必定会珍惜的。” 他说完就在瞧着高墙,久久没有再说话。 干娘笑了,“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杀了你以后,唐猛出手必然会受到限制,即使他的势力有多,也许绝不会对宫本信一构成威胁。” 大门忽然开了。 三个人忽然箭一般射了进来,一人满把三角乌星骤然打出。 乌光闪动间,这人的身子已跟了过去,掌中短剑已刺出,另外两个人没有出手,因为这已足够。 很少有人能从波多野这一招下活下的。 逃过夺命乌星已很难,何况乌星之后还有后手,后手才是真正可怕的杀招。 也就在这个时候,干娘身上又油又亮的衣衫忽然飘起,不停旋转起来,叮叮叮......一连串声音响起,乌光消失到时候,竟已现出了剑锋。 剑锋一闪,直直刺向东风的躯体。 好快的暗器,好险的冷剑。 东风身子半转,伸手忽然抄住了刺出的一剑,握剑的人虽然很吃惊,却一点也不慌,一脚踢出,重重踢在东风肚子上,东风重重跌在地上,又翻了十几个跟头,停下时却发现干娘已在屋子里痛苦嘶叫。 这人出手的确很快,快的令人无法想象。 东风抬起头,冷冷笑了笑,“好快的身手。” 波多野拍了拍手,慢慢的走了过去,咯咯笑着,将东风扶坐在椅子上,又说,“我们如果不快点,难道等唐猛回来跟我们拼命?” “那未岂非要死定了?” 波多野眨了眨眼,又说,“听说你的消息很不错。”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 波多野又说,“那依你看来,你自己的小命能不能活着?” “我死不了。”东风又说,“这一点我还记得。” “你肯定?”波多野冷笑,笑的令人的心发冷。 “我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你错了。”波多野掌中剑忽然一挥,剑光一闪。 东风的脸已扭曲,一条腿忽然断了,他疼的几乎要晕眩过去。 “你现在再看看,自己能不能活着?” 东风咬牙,脖梗那根大血管隐隐轻颤,她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一定能活下去。” 波多野笑了,冷笑,“你的消息简直狗屁,狗屁不通。” “我的消息至今还是很管用的,你不信也没法子。”东风额角冷汗滚落更多,嘴角已露出讥诮,“你不信杀我试一试。” 波多野冷笑,他瞧了瞧没有出手的中岛麻子、福田高顶,脸上的笑意忽然冻僵、冻死。 “这是怎么回事?”他指尖不由沁出了冷汗。 中岛麻子、福田高顶这两人赫然已变成一滩烂泥,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波多野四处瞧着,没有别的人。 福田高顶的脸颊上还带着笑意,似已丝毫未感觉到死亡的痛苦跟凶险,中岛麻子的手还贴在身上,一直保持着挠痒痒的姿态。 这是什么人出的手?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快的剑?波多野不信,他摸了摸中岛麻子的脸颊,才渐渐相信这是真的。 中岛麻子的脸颊渐渐已冷透,比他此时的手更冷。 波多野感觉手心渐渐已有冷汗,他厉声大喝,“你看见是什么人出手的,是不是?” “是的。”东风脸颊上的笑意更浓,他又说,“我看的很清楚,而且还知道很快就轮到你了。” 波多野身子往后一转,就看到一个女人,美丽的女人。 换作是别的时间别的地方,波多野一定会把 持不住,一定会将这个女人带到床上,带到各式各样的床上去寻找欢乐,有时他不会去床铺,而是去河边,而是去河里,甚至去树上。 而在此时此地,他却没有那个心情,更没有那个兴趣,他只是淡淡的说,“你是老几?” 这女人笑了,笑的像是偷吃了糖没有被大人看到的顽童,笑的说不出的欢愉、喜悦,她说,“我是你老子。” 这句话并不好听,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听到这句话都会忍不住愤怒、冲动起来,波多野也不例外。 他说,“你活的不耐烦了。” 话语声中,他的手里骤然射出十几点寒星,光芒闪动间,他的另一只手已刺出一剑。 寒星够快,剑光够毒。 这个自称是别人老子的女人忽然笑了,笑的弯下了腰,她仿佛要被笑死。 寒光之中,只见这女人慢慢拭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又挺直腰肢,忽然刺出了一剑。 她只是单单的一刺而已,仿佛没有什么神奇的招式,更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可是此时已有了可怕的变化。 寒光顿消,剑光顿死,人软软倒在地上,软软的抽动、痉挛。 这人竟已崩溃、绝望! 东风脸颊上的肌肉彻底僵硬、硬死,干娘将他扶坐在椅子上,他忽然颤声说,“归西剑谱?” 这女人笑着点点头,“没错。” “你是什么人?” 这女人笑着陷入沉思。 她的脑子似已坏了,连自己的名字都已忘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说,“我好像姓叶,你可以叫我叶小姐。” 东风的眼眸不由跳了跳,在这个江湖中,姓叶的好像都很可怕。 叶孤云就是其中一个,他的老子叶剑更是可怕,所以他听到这女人说姓叶,他不由暗暗畏惧。 他说,“小姐芳名可否告知?” 叶小姐淡淡的笑了笑,笑的仿佛也很苦恼,她说,“我也想说,可惜我忘记了。” 东风吃惊住了。 叶小姐慢慢的走了过去,又说,“你是东风?” “是的。” 叶小姐又说,“你就是江湖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那个东风?” 东风点头。 叶小姐微笑,“那好极了。” 东风不明白,她好在哪里?为什么要说好? 他不由一阵冰冷,他觉得这女人很奇怪,当然也很可怕。 叶小姐笑意消失,忽然说,“我找唐猛。” “你找唐猛做什么?”东风眨了眨眼,又说,“你认识这个人?” “我不认识,但是我要找他试剑。” 东风吃惊住了,“试剑?” 叶小姐将掌中的一截枯枝丢掉,淡淡的说,“是的,我杀了很多的剑客,想尝试一下铁布衫横练功夫能不能杀?” “我不知道。”东风想都没想直接就说了出来。 叶小姐笑了,冷笑,“我并不是好人,你最好不要让我生气。” 东风不语。 叶小姐笑意不变,她的手微微一抬,一道剑光闪出,东风另一条腿骤然滑落。 她将手里的枯枝丢掉,又说,“现在是不是想说了?” 东风紧紧咬牙,脸颊上肌肉剧烈抽动,脖梗那根青筋几乎崩断,边上的干娘面如死灰,紧紧握住东风的手,他的手冰冷,但她自己的手却更冷。 叶小姐又说,“我的耐心并不好,所以你最好快点说。” 干娘实在忍不住了,忽然说,“你实在太毒了。” 她说的是事实,能一下将别人的腿削断,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人并不多。 叶小姐忽然冷笑,又说,“这还不够毒。” 话语声中,她忽然出手将东风的一只手臂拧了下来,东风身子不停动了动,忽然晕眩了过去。 干娘慢慢后退,脸色苍白的像是糊了层纸。 “我记得他是你的老情人,你现在却想逃走?”叶小姐冷冷笑着,又说,“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并不是很好。” “你以为我想逃走?”干娘忽然出奇的笑了笑。 “难道你不是?”叶小姐笑不出了,久久又说,“你逃走,我绝不会追的。” 干娘大笑着忽然掠起,躯体半转间,无数道寒星骤然爆射而出,将叶小姐的退路彻底封死。 三十年来她头一次用这种绝技,可她也知道得手的机会并不大。 她说的没错,就在她射出暗器的同时,叶小姐的手里也刺出了一剑,她的手里本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可是骤然已刺了出来。 光芒闪动间,无数寒星骤然顿消,干娘的身子重重撞在墙壁上,落下去时,几乎已成一滩烂泥。 白小姐笑了笑,又说,“我说过不杀你的,所以我绝不会杀你。” 干娘挣扎着起来,“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东风,杀了我?” “我是来找人的,并不是来杀人的。”叶小姐长长叹息,慢慢走了出去。 屋脊上猫一样伏着两个人,似已变成了死猫。 一人瞧着叶小姐慢慢的离去、走远,才重重吐出口气,“这就是你的计划?” 织田左花并没有回答宫本信一的话,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显然还没有从恐惧中挣扎出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三十九章 落网 秋风掠过,大地上落叶更多。 叶小姐已走了很久,宫本信一背脊依然在轻颤,他慢慢吐出口气,“你的计划泡汤了。” “没有。”织田左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为什么?” 织田左花悄悄擦干嘴角的苦水,又说,“因为东风没有腿了,他以后就不是东风了。” “怎么说?” “没有了腿,他的消息还怎么有?”织田左花笑了笑,又说,“他此刻只是个废人而已。” 宫本信一点头承认。 “所以我们下一步的计划绝不会有问题。”织田左花又说,“现在我们回去,在外面那片林子里已埋下了很多的轰天雷,我们此时过去,就可以好好瞧着唐猛怎么死翘翘的。” 宫本信一点头,慢慢的竖起了大拇指。 他的目光落到中岛麻子、福田高顶、波多野的尸骨上,眼眸里竟没有一丝同情、怜惜之色,他此时只有愤怒。 织田左花瞧了瞧宫本信一,眨了眨眼,却安慰着,“人总有死的一天,每个人都不例外,他们只不过提前了一点点而已。” 宫本信一面无表情,心里暗暗发笑。 庙宇里极为安静,没有人进出,枝头飞来几只乌鸦,捏着嗓门尖叫着。 它们仿佛已嗅到了不祥的预感。 郭采花出奇的瞧着几只乌鸦,久久眼角不由跳了跳,她说,“我们等了多久了?” 后面的和尚看了看手里的香,又说,“大半个时辰了。” “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唐猛眉宇皱得很紧,他仿佛也在沉思着什么。 “我说不上来。”郭采花握住篮子,目光四顾,久久又说,“我在想一个问题。” “你说。” “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 “安静不奇怪,太吵闹就奇怪了。”唐猛瞧了瞧后面十几个唐门的人,他们有的是唐邪势力,有的是唐正势力,现在已紧紧团结在了一起,他们知道现在唐门的状况,如果他们再不团结在一起,唐门也许就要从江湖中除名了。 瞧见他们默契的合作,四处观察,唐猛暗暗怜惜,忽然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保护他们,令他们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郭采花又说,“这里既然是宫本信一呆得地方,为何没有人进出?” 唐猛点头,久久才说,“这才显得很安全。” 郭采花说不出话了,心里纵使有很多的疑点,到了唐猛跟前,一定也会变得没有一点。 “你为什么没有说那几只乌鸦?”唐猛眨了眨眼,又说,“我看那几只乌鸦很可疑,笑的那么难受其中必有蹊跷。” 郭采花苦笑。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唐猛的目光落到林子里,又暗暗忧虑起来。 他沉思了会又说,“我从林子里经过,你们从山坳里穿过。” 郭采花点头,后面十几个人同时点点头。 “出去不要在老地方结合,去葬尸堂结合。”唐猛又说,“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决不能跟扶桑浪人冲突,我们现在需要保存实力。” 他笑了笑,又说,“等到机会成熟,我们一并拔出他们的势力。” 郭采花瞧了瞧林子里,脸上已有忧虑之色。 唐猛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柔声着,“你不必担心,我们这次行动,只有东风一人知道,所以绝不会有人设伏。” 郭采花点头,眨了眨眼,又说,“你为什么从林子里进过,而我们却从山坳里进过?”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唐猛又说,“你有疑问回去在跟我说。” 郭采花点头。 唐猛暗暗叹息,喃喃自语,“如果小唐在就好了。” 他看了看郭采花,身子忽然掠起,往林子的方向窜去,别的人从山坳的方向窜去。 林叶飘动,唐猛忽然在林叶间落下,冷冷笑了笑,忽然说,“为什么不出来迎客?” “你看出了这里的埋伏?” “当然。”唐猛身子忽然闪到一株树前,拳头击出,一人惨呼着从树里面爬出,胡乱的跳了跳,忽然倒下不动了。 “好霸道的拳。”一人忽然从林叶中落下,个子很高,躯体上只穿着一条裤衩,肌肉很发达,掌中无兵器,“不愧为唐猛,并未辱没了唐门七大高手之一的称号。” “当然。”唐猛瞧着这个人,忽然又说,“阁下怎么称呼?” “大力丸。”这人讥笑,“我听说你的力气很不错,又是铁布衫横练,不知是否属实?” “没错。”唐猛慢慢靠了过去。 他的个子已够高,但是跟这人一比,却足足矮了两个头。 “我很想跟你较量一下。”大力丸眼中竟已生出兴奋之色。 “我随时奉陪。” 大力丸大笑着扑了过去,挥出两拳。 这两拳连恶虎都被他活活打死过,没有人受得了他的拳头,他不信有人能受得了,更不信唐猛能受得了。 现在相信了,拳头打在他躯体上,仿佛是打在冰冷、坚硬的钢铁上。 钢铁会变形,他却没有变形。 大力丸大笑,“果然有两下子。” 唐猛身子已不稳,竟已被这两拳活活逼退十几步。 他暗暗钦佩,他自出道以来,还第一次遇到 有这么大力气的人,如果此人不是扶桑高手,他倒很想跟这人交朋友。 “大力丸岂非也一样?” 大力丸笑着扑过去,拳头再次挥出。 唐猛没有避让,拳头也跟着击出,因为他也不信自己斗不过这人。 两拳相碰,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弹开,重重飞到一丈外。 只有一拳,没有出第二拳。 两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忽然仰天大笑。 唐猛咬牙,额角冷汗不由滑落,他的手虽然握得很紧,却已在发麻。 他平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他瞧见两旁古树已在轻轻颤动,冷冷的说,“躲在里面办不了事的,想杀我,快点出来。” 七个人忽然走了出来,他们的脸色并不好看,无论谁即将与唐门七大高手之一的唐猛拼命,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两把刀,两根锁镰,两个满把暗器,一个超级大斧。 斧头距离最近,这人的眼睛竟已发直,掌中斧头都已轻颤,他明显已不行。 唐猛闪身一把握住这人的手臂,这人想挣脱,却发觉没有一丝法子,唐猛大喝一声,这人的手臂竟已活活拉了下来,这人身子轻轻抖了抖,竟已活活晕眩了过去。 唐猛大笑着一脚将这人踢飞,冷冷说,“好没用。” 大力丸远远的站着,此时竖起一根大拇指,表示自己的敬意。 六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忽然已出手。 他们六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手的,两个暗器高手凌空翻身,掌声暗器暴雨办射出,唐猛大笑,他可以确信一点,他每一个角落都在暗器的覆盖之内,换作是别的人,也许早已被吓的魂飞魄散,只可惜遇到的是唐猛。 唐猛没有动暗器打在他身上,仿佛是打在钢铁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把刀一左一右忽然射了过来,刀光一闪,“叮”的一声,刀断裂,人已到了两丈外,一个撞在古树上,落下来时,抖了抖忽然死翘翘了,另一人脸颊上又个拳头印,很深,他尖叫着扑向远方,声音大得像是割破喉管的野兽。 最后两个是锁镰,远远的就已出手,镰刀一下子勾住唐猛的脖子,锁链饶了好几圈,所以镰刀勾住很紧,并没有脱离。 唐猛咬牙轻嘶,他没有想到锁链竟如此结实。 这两人脸色虽然很难看,此时已勉强挤出笑意,“看起来你要死的很难看了。” “哦?” “难道你能逃得掉?” “我为什么要逃?”唐猛大笑着纵身掠了过去,咬牙伸手一抓,只听咯的一声,就笑着松开手。 这人忽然惨呼着倒下,他的脸竟已变成是烂柿子。 另一个人的眼睛看得发直,身子不由轻颤了,所以动作慢了一点,只是慢了一点而已,可是这已足够,足够死的很难看。 唐猛将脖子上的镰刀刚取下,忽然握住了这人的手。 他并没有用力,只是静静的瞧着这人,淡淡的笑着,这人竟已忽然倒下,眼里、鼻涕、口水、大小便顷刻间涌出。 这人竟已崩溃! 两个打暗器的人相互对看了一眼,忽然冲天而起,这个人实在太可怕太残忍了,他们一刻都不想呆了。 他们两人竟要逃走! 两道锁链骤然飞出,两人惨叫着倒下,两个镰刀死死定入背脊。 两人倒下时,嘴角还在流着苦水。 “好厉害的身手。”大力丸笑着拍了拍手,又说,“万夫不敌之勇,你若是上阵杀敌,那才真的很厉害了。” “哦?”唐猛拍了拍手,又说,“你岂非也一样?” 大力丸笑着凝视林叶间的两个人,忽然说,“这个人我抓定了,所以请你放心的看便是了。” 林叶里忽然传出笑意,“我对你很放心。” 大力丸点头微笑,“你不要急,我还没玩够,所以我......。” 林叶里的人笑了笑,又说,“我并不急,我等你便是了。” “那好极了。”大力丸躬身一礼,久久又说,“请。” 唐猛微笑,“请。” 林叶里传出了笑声,笑的得意而疯狂不已。 宫本信一笑着说,“你看他们两人谁厉害?” 织田左花沉思很久,才说,“我想是唐猛。” “为什么?” “因为唐猛会铁布衫横练,而大力丸却不会。”织田左花顿了顿又说,“所以我还是做好准备的好,杀唐猛这样的人,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宫本信一点头承认,他说,“你有什么主意。” “我没有主意。”织田左花又解释着,“我现在只有等机会,只要等到合适的机会,我就要出手。” “什么样的机会?” 织田左花没有说话,目光落到下面。 时间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过去,没有人愿意逃走,更没有人稍深一筹。 两侧的古树已被他击倒六七株,道路已破碎。 大力丸一拳击打唐猛的胃部,唐猛疼的眼泪流出,他的手同时重重击打在大力丸的小腹,大力丸抽身滑一步,一脚踢出,唐猛的身子撞倒两株古树落下时,身子似已软瘫。 他咬牙,轻嘶,“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哦?”大力丸抱着小腹在地上不停打滚,他又说,“你现在还能不能打了?” 唐猛没有说话,挣扎着站起。 “你过来。”大力丸咬牙瞧着这人。 唐猛没有过去,他在喘息。 “你不敢跟我拼命了?”大力丸讥笑,又说,“你不行了?” 唐猛仿佛真的不行了,但是他却说,“你为什么不起来,难道你不行了?” 大力丸挣扎着起来,却又倒下了,他喘息着,久久才起来。 “很好。”唐猛慢慢的靠了过去,他不能快,因为他如果快一点,也会倒下,一旦倒下就很难再爬起来。 两人终于又靠在了一起。 可是他们的力气似已没有了,唐猛虽然是铁布衫横练功夫,但大力丸挥出每一拳所蕴含的内力几乎将他心脏震碎,疼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大力丸更好不到哪去,他感觉躯体上没断的骨节,也许不超过三根。 “我还能拼命,你呢?”大力丸忽然笑了笑,“如果不能,就跪下来给我磕头。” 唐猛没有回答。 他此时已挥不出拳头了,几近没有力气了,他身子忽然扑向大力丸,两人忽然倒下,两人没有动手,但他们还有嘴。 他们竟已像野兽一样撕咬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面巨网将他们网住,六个人将他们彻底网死。 唐猛笑了,大笑,“想不到我们竟被一面巨网网住了,我们谁都没有赢了谁。” 大力丸冷冷笑了笑,忽然说,“为什么困住我?” 宫本信一没有说话,他正细细瞧着唐猛。 “因为我们还想多活几年。”织田左花淡淡的又解释着,“因为我们实在不想被你活活气死。” 大力丸不明白。 他跟唐猛拼命,仿佛是为了拼命而拼命,并不是杀人而拼命。 宫本信一要的是杀人,并不是玩耍,他想杀唐猛想的几乎要发疯,这一点大力丸绝不会明白的。 大力丸瞧着宫本信一,久久又说,“你为什么不让我宰了他?” “因为你杀了他。”他笑了笑,又说,“但是他也杀不了你,我不愿在等了,所以我出手了。” 织田左花微笑着,忽然又说,“我们还不愿活活被你气死。” 大力丸闭上了嘴,鼻子却在喘息着。 唐猛笑了。 这个时候他还能笑的出来,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无论谁面对死亡威胁时,都很难笑的出来。 “你真的很怕我?” 宫本信一点头承认,他说,“我想杀你,想的都快疯了。” 他说的很坦白,不愿隐藏自己的心思,因为已不必。 唐猛笑了。 宫本信一等到他笑完了,才说,“唐门里没有了你,没有了东风,这里就是我的天下了。” 唐猛慢慢喘息着,躯体疼的比他想象中要剧烈,久久他才说,“你错了。” “那你说说看,唐门现在还有谁能阻止我?” “至少还有一个。”唐猛没有让他等待,又说,“至少还有小唐。” 宫本信一怔了怔,又说,“神踪小唐?可是他并没有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回来?”唐猛又说,“江湖中能追得上神踪小唐的,也许连一个都没有。” “你见过他?”宫本信一脸色变了变,又说,“他也许是个酒鬼,躲在哪里喝酒,不记得回家的浪子。” 唐猛的心已在隐隐刺痛,因为宫本信一说的没错,小唐的确是这样的人,印象中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个时候神踪小唐的功夫已是唐门七大高手之一,如果现在来排位,神踪小唐无疑是唐门七大高手里最厉害的一个。 唐猛忽然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宫本信一的话,无疑已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击碎,神踪小唐的确是个酒鬼,的确是个浪子,浪子又怎会记得回家的路? 织田左花笑了笑,“所以你放心的死翘翘,不用担心别的事。” “那你担不担心?” 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平静,织田左花的脸却已扭曲、变形,宫本信一的脸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也许就是这个人了。 叶小姐笑了,她笑的样子,仿佛是偷吃了糖还未被大人发现的顽童。 “看来我的还是晚了点。” 唐猛吃惊的盯着这个女人,他吃惊的并不是她的美丽,而是为何令宫本信一畏惧?令织田左花畏惧? 他忽然忍不住说,“你好像并不是唐门的人?” 叶小姐眨了眨眼,又说,“我不是唐门的人。” “那你一定是扶桑人了?” 叶小姐笑着摇摇头。 “那你不该来这里。”唐猛瞧着地上的影子,久久又说,“这里的坏蛋很多,说不定会将你活活害死,你应该......。” 叶小姐忽然将他话打断,“我也是坏蛋,我比他们更坏。” 唐猛吃惊住了。 叶小姐不在看他,瞧着宫本信一,忽然说,“原来你用刀。” 宫本信一点头。 “那你的刀能不能杀人?”叶小姐又说,“能不能杀我?” 宫本信一喉结不由轻颤,久久才说,“我的刀能杀人,却不能杀你。” 叶小姐笑了,“为什么?” 宫本信一微笑,“因为你不是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四十章 草堂旧梦 无论哪个女人听到这句话都会不由的生气,叶小姐也不例外。 可是就在她的怒气刚生出,宫本信一又说,“你是天宫里的仙姑,我的刀又怎能杀的了你。” 叶小姐淡淡的笑了笑,“可我还是想杀你。” 宫本信一摆了摆手,又躬身一礼,边上的人已彻底离开,他并不喜欢牺牲自己的势力,遇到这样的高手,走才是上策。 他自己也在一步步后退,织田左花已不知到哪去了。 这人的算计忽然变得像是狗屁,什么算计,什么轰天雷,什么都是狗屁,这人也许只是个狗屁而已。 叶小姐并没有杀了逃走的人。 她盯着网子里的两人,忽然说,“谁是唐猛?” 唐猛看了看大力丸,大力丸笑了,他笑的很不服气,他不服气的时候总想搓搓别人的锐气,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知道这人一定是个高手,但他却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步,如果他这人高到什么地步,那种不服气也许就会消失。 大力丸忽然说,“我就是唐猛,你想怎么样?” 这句话说出,非但令唐猛大吃一惊,也令宫本信一吃惊。 宫本信一微笑,“那个不是唐猛,他是扶桑人。” “我不信。”叶小姐笑了笑,又说,“如果他不是唐猛,又为何说出自己的名字,难道在寻我的开心?” 大力丸忽然大笑,他说,“你说中了,我的确是在寻你的开心。” 他喘息着挥出一拳,重重打在这女人的小腹上,他脸上都已现出愉快的神色。 宫本信一脸色变了,他知道只要大力丸出手,必会受到很大的重创。 唐猛也不由暗暗忧虑,他也看得出这女人并未寻常之辈。 “咯”的一声。 叶小姐没有动,大力丸冷汗如雨滚落,脸已扭曲、变形,他抱住拳头后退了两步,忽然倒下。 他竟已晕眩了过去。 宫本信一面如死灰。 他见过被打的人,却没见过这么被打的,他说,“你杀了他。” “你看到我杀了他?”叶小姐冷冷的笑了笑。 宫本信一闭上了嘴,他觉得这句话说的很不高明。 叶小姐不再看这人一眼,瞧着唐猛,“你就是唐猛?” “是的。”唐猛点头,又说,“贵干?” “杀你。”叶小姐淡淡的说着。 唐猛的呼吸几乎已停止,他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试剑。” 唐猛勉强自己又说,“我并不认识你,你何必唑唑逼人?” 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女人的对手,就算自己的体力在巅峰状态,也绝不是这人的对手,至少他做不到将大力丸击出的那一拳力道震散,又将大力丸的拳头震碎。 天底下也许没有人能做到,宫本信一说的没错,这个人并不是人。 宫本信一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慢慢的后腿然后想逃走,唐猛当然也知道了这一点,但他又有什么法子能阻止这人逃走? 叶小姐忽然说,“我并不介意杀一个受了伤的唐猛。” 这女人的确不介意杀一个受伤的高手,她杀白云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唐猛没有说话。 “你可以说说遗言。”叶小姐又说,“你有什么遗言,我一定帮你完成。” 唐猛目光落到宫本信一躯体上,久久才说,“杀了这人。” 叶小姐点头。 剑光一闪,唐猛骤然石像般倒了下去,躯体上没有伤痕,嘴角鲜血吐出的更多。 “好一个铁布衫横练,果然不错。”叶小姐笑着转过身凝视宫本信一。 宫本信一纵身掠起,忽然看到对面站着两个人,一个大人一个孩子,孩子握剑刺出,剑锋骤然刺进他的躯体。 这孩子距离至少有两丈远的,可是剑光顷刻间已刺了过来。 宫本信一的脸色忽然变形,倒下去时,目光中露出难以形容的惊讶、不信之色。 白小叶将剑锋拔出,就出奇的瞧着叶小姐。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来,瞧着这女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始终看不出来。 叶小姐瞧着叶孤云,“阁下怎么称呼?” “叶孤云。” 叶小姐的脸不由轻颤,这名字本身仿佛就带着逼人的杀气。 “贵干?”叶孤云淡淡的说着,眼睛却已上上下下瞧了几次。 “找人试剑。” “很好。”叶孤云又说,“我也许就是最好的试剑人了。” 叶小姐慢慢后退,刚刚那种逼人的杀气似已消失,她说,“我可以找天底下所有的剑客决斗,但我绝不会找你决斗。” “为什么?”叶孤云不明白,他看得出这女人并非寻常之辈,所以必定有自己的理由。 叶小姐并未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另外一句可怕的话,她说,“我可以找白云决斗,也可以杀了他,但是我绝不会跟你决斗。” 白小叶吃惊,忽然追问着,“你跟他决斗过?” “当然决斗过。”叶小姐又说,“而且我已将这人杀了。” 白小叶的手忽然握紧,骨头都在不由咯咯作响,久久才说,“你杀了白云?” “是的。” 叶小姐点头。 白小叶咬牙,忽然说,“白云就是我的老子,所以你 死在我的剑下,并不冤枉。” 话语声中,掌中剑骤然刺出。 剑光一闪,到了叶小姐的手里,叶小姐躯体不由轻颤。 “好快的剑!” 叶孤云吃惊住,能一把将白小叶刺出的剑接住,这样的人并不多,江湖中也许不到十个。 “但是还不够快。”白小叶的手忽然一抖,剑锋缩了回来。 久久他咬牙忽然说,“我杀不了你。” “也许我可以杀了他。”叶孤云已到了他边上,冷冷瞧着叶小姐。 叶小姐身子后滑,到了两丈远,凌空一翻,已消失不见。 白小叶吃惊的瞧着剑锋,似已不信有人能将自己的剑封住,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么高深的内力。 就在这女人捏住白小叶掌中剑时,他的手臂几乎已在发麻、刺痛。 “这个人有点奇怪。” “是的。”叶孤云又补充说,“这人也很可怕,你看出来没有?” 白小叶点头承认,他的一生中除了见到自己爹爹将掌中剑封住,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慌,久久才说,“他真的杀了我爹爹?” “没有。”叶孤云立刻又解释着,“据我所知,江湖中有把握能杀了白云的人,也许只有一个,可惜这个人已死了。” “谁?” “归西人。”他说出这个人的名字时,竟也露出歉疚之色。 他始终无法弥补归红的痛处,这也许是她最大的痛处,他想到归红,心里不免一阵刺痛,他想到了自己身受重伤差点死翘翘的时候,是被她一手救活的,为了他自己,归红几乎被鬼大夫霸占。 想到这件事,叶孤云不由一阵刺痛。 这个时候白小叶静静瞧着叶孤云,忽然说,“叶先生在想归红?” 叶孤云点头微笑。 他面对孩子的时候,从不喜欢吝啬自己的笑意。 白小叶垂下头,久久才说,“我们一路找寻我爹爹,并没有一丝收获,可是刚刚那人......。” “我们应该去问一问扶桑浪人,也许他们知道你老子的去处。” 他们说找就去找, 街道上安安静静的,来来去去的人并不多,家家店铺生意仿佛并不是很好。 几个浪人伏在酒楼里喝酒,瞧见他们的架势,仿佛可以喝到天荒地老。 他们喝的很开心,一点都不知道死亡即将要降临。 两个人从外面慢慢走进来,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孩子虽然还很小,但掌中剑却握得很紧,仿佛时刻都可能要杀人。 一名真正的剑客,身上绝不会没有剑的,一名随时都会杀人的剑客,掌中剑绝不会入鞘的。 白小叶慢慢的走了过去,他脸颊上还带着笑意,但掌中剑已刺出,剑锋刺进一个人的咽喉,另一人还未反应过来,想拔剑但是那只握剑的手已被削断了,另外两个人握住筷子,瞪着白小叶,但是额角冷汗已滑了下来。 他见过小孩玩剑,玩的都很可爱,没有玩得这么可怕的。 白小叶没有说废话,他说,“我要问你们点事情。” 断手臂的那人咬牙,忍住剧痛,忽然冷冷说,“你来问点事情,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我是白小叶。”这种解释实在不能算是解释,只能算是让别人记住自己的字号而已,他又说,“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问了?” 断臂的那人低喝,“你想知道点什么?” “据说白云被你们关了起来?”白小叶冷冷瞧着他们脸颊上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他笑的样子竟带着种残忍的快意。 “是的。” “关在哪里?”白小叶的剑骤然又已刺出,那个断手臂的人惨呼着倒下,他知道见不到白云的,因为他已听到白云逃到山峰,被一个叫叶小姐的女人杀了,但是他还抱有一分幻想。 已剩下两人,两人的脸难看如死人,一人说,“他逃了,我们追上去的人全死光了。” 另一人却说,“据说可靠的情报,白云已死翘翘了,被一个叶小姐的女人杀了。” 白小叶厉声问着,“叶小姐是什么人?” 他脑子忽然跳出一个女人,那个捏住他剑锋的女人,难道是她? 这人没有回答,他张开嘴的时候,咽喉处骤然冒出了一个血洞,另一个人纵身掠起,上半截惨呼着飞了出去,下半截软软落了下来。 酒楼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见到这种事,他们当然走的很快。 “那个叶小姐真的是他?” 叶孤云不语,往外面走去,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唐门最高的山峰,也是白小叶重伤初愈要去的地方。 山道上有几处打斗过的痕迹,叶孤云看的很细致,这里落叶比别的地方多了很多。 沿着山道往前面走,依稀见到血迹。 白小叶的心渐渐发冷,冷的像是掉入寒潭里,他隐隐感觉这些血迹一定也有自己老子的。 叶孤云指了指前面那片山峰,忽然说,“那里才是拼命的最好地方。” 白小叶点头,身子忽然窜了过去,大大的青石上血迹已干透。 又是血迹,虽然尸骨已抬走,但是却始终也抬不走天地间的血腥。 虽然是白天,秋风并不强烈,但是吹在躯体上的却显得极为冰冷、刺骨。 也许冷的不是躯体,而是人心,一个人的心若是冰冷 ,就算在温暖的风吹在躯体上,都是冷的。 白小叶将剑刺在大地上,静静的凝视着悬崖,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心里莫名有一股冲动,想跳下去找自己的老头子。 就算他又这样的想法时,叶孤云忽然掠了过去,一把将他的手握住,死死握住。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说,“你居然想下去?” “我为什么不能下去?”白小叶勉强控制住剧烈刺痛,却控制不住脸颊上的泪水,他又说,“我难道不可以死?” “你不能死。”叶孤云又解释着,“只要一天没见到白云的尸骨,我们决不能认定这人已死了。” 白小叶垂下头,泪水飘零更多。 残阳。 风更柔,大地上萧索、寂寞之色更浓。 林子里的落叶又在飘动,山道上忽然冲出一个人来,箭一样射了过来,他经过白小叶身边时,白小叶发现了一件极为奇怪极为可怕的事。 这人竟是闭上眼睛的! 叶孤云抱住白小叶身子一掠到了边上,这人竟往悬崖奔了过去。 瞧着他往悬崖奔去,叶孤云脑子里忽然跳出一个人的名字。 神踪小唐! 白小叶沉思久久,忽然说,“他并不像扶桑人。” “是的。” “既然不是扶桑人,那就是神踪小唐了。” 叶孤云眨了眨眼,似已不信这种事竟被白小叶看透。 白小叶又说,“唐门里高手之中,也许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 叶孤云点头。 “他如果还不回来,那么唐门就真的完了。”白小叶暗暗叹息。 这几日跟叶孤云在一起,听了很多很多有关唐门的故事,心里不免暗暗哀伤,这令人想到了自己的家。 白府。 此时是否也正遭受着这样的一场浩劫?白欢是不是还活着?他虽然做过很多对不起白云的地方,但他们始终是手足,白云一次次放过了他。 叶孤云下山的时候,暮色已降临。 两旁的野花在秋风中摇曳,似已比白天更憔悴,憔悴而拙劣不已,令人心生厌恶。 他们并未走原来那条山道,这条道比较窄,也比较崎岖。 白小叶走路是瞧着下面的,所以前面什么时候有了亮光,他自己都不知道。 窄道畔一座草堂,一个女人。 炊烟犹在,饭香正浓,几盘小炒在油灯下散放着阵阵热力。 白小叶的心不由抽紧,他记得这几道菜。 桌上几道菜正是他跟自己老子喜欢吃的,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小菜?白小叶泪水不由涌出。 没有高墙,仅仅用了木料简简单单的围了起来,这就算是个院子了。 后面还有一条溪水,从天而降。 院子里打扫的很干净,叶孤云走进来就紧紧站在那口破碎棺木前发怔,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这正是无生院里被自己击碎的那口! 叶孤云特意摸了摸木料,才长长吐出口气,心里暗暗忧伤。 白小叶已冲了进去。 他进去忽然愣在那里,掌中剑“叮”的落地,呆呆的瞧着正在烧菜的女人。 虽然在简陋、破旧的草堂里,她的美丽并未有一丝减退,她的美丽时刻都在,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天下第一美人果然是美人,时刻都散发着美丽而诱人的风采,连生气的样子都是美的,世间很少有这么美的人,她并没有辱没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这女人赫然是媚娘! “娘亲!”白小叶久久才看到媚娘的脸颊,他忽然扑了过去。 媚娘神色略显憔悴了点,但是那种憔悴的美感,却更能令男人无法把持住,特别在夜色里忍受寂寞、孤独的浪子,更无法回避。 媚娘呆呆的瞧着白小叶,忽然说,“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白小叶愣住。 这句话仿佛是一根鞭子,他的脸已扭曲变形。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进来,他看到媚娘的时候,他的呼吸几乎要停顿。 一个人的外貌很容易模仿,但是一个人的神色无法模仿的。 他吃惊的瞧着媚娘,媚娘也居然吃惊的瞧着他自己,她笑了笑,“你是叶孤云?” 叶孤云的心几乎跳出嗓门,他说,“我是叶孤云,你是媚娘。” 媚娘点头。 白小叶傻了,他为什么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记得叶孤云? 他忽然握住媚娘的手,“娘亲难道不记得我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泪水不由涌出,他索性伏在她身上,媚娘并没有拒绝,她说,“快去吃饭,桌上有几道小菜。” 她笑了笑,又说,“那是我最爱烧的,不知你喜不喜欢。” 白小叶点点头,又“嗯”了一声,默默的走了过去,小葱拌豆腐上散落着几粒小葱,......。 他吃的很慢,却很仔细,他已有很久没有吃这些菜。 在白府的时候,他们父子吃的菜大多是媚娘自己烧的,别的厨子很难能令他们满意,他还记得自己老子遇到这样的菜,总是喝些酒来缓解自己的满足,他只是闻了闻都被父亲责罚。 现在呢? 父亲已不再,娘亲已不认识自己。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夜香 夜已渐深,寂寞之色更浓。 叶孤云吃的并不多,媚娘也是,他们两人的精力仿佛都用在对方身上了。 媚娘静静的坐下那里,安静的像是河里的洛神,也许没有洛神那么冷落,却比洛神更妩媚,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样子。 哪有神仙能笑的那么美丽? 她现在就在笑着,她从碗柜里摸出一壶酒,递给叶孤云,“有菜没有酒,你一定不习惯的。” 叶孤云心神已飞到无法追忆的远方,他第一次喝酒就在媚娘呆得那间草堂里,他见到媚娘第一眼就莫名的走了进去,就像现在一样。 他走进去,也是这几道菜,酒也是女儿红,也是后拿出来,那时她说出的话也是这句话。 他垂下头,心隐隐刺痛。 这种刺痛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别人非但无法理解,更无法估计。 菜已凉,油灯更亮了。 媚娘又热了一遍,她说,“不吃完,就会浪费。” 白小叶已吃了几碗,但他仿佛还能吃几碗,他瞧了瞧叶孤云,忽然说,“我只奇怪一件事。” “你奇怪什么?”叶孤云吃的仿佛也不少。 “我娘亲为什么记得你,却不记得我?”白小叶暗暗苦笑。 叶孤云笑着不语。 回答的是媚娘,她说,“因为我真的不认识你,但你愿意唤我娘亲,我也不会拒绝的。” 她柔柔的摸了摸白小叶的脸颊,又说,“我也很喜欢你的。” 白小叶苦笑,“你真的不记得我?” 他仿佛还想追问,但是叶孤云却说,“也许过两天就会记得你了。” 白小叶点头,微笑。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娘亲早点认识自己,那样子实在太幸福了。 叶孤云又说,“你问完了?” 白小叶点头,又垂下头吃饭,慢慢享受着每一道食物带给自己的快乐、喜悦。 媚娘笑了笑,“你想问我什么?” “我想问你什么时候住在这里的?”叶孤云目光落到外面。 “我一直都住在这里。”媚娘又说,“你好像来过这里,我记得你吃过我烧得菜,而且说过要带我走。” 叶孤云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却去过她的记忆力。 她竟已失忆了! 他勉强控制住心里的酸楚,又说,“你还记得什么?” 媚娘沉思,她沉思而痛苦,瞧见他痛苦的样子,叶孤云心里酸楚更深,他久久又说,“想不起来,你就不要想了,也许过几天就会好了。” 媚娘摇头,忽然又说,“我一定要想想,因为那个很重要。” 叶孤云苦笑。 他此时暗暗庆幸媚娘没有记起来,因为这个被白小叶听到以后,一定会大吃一惊,说不定会替白云吃醋。 没有哪个儿子愿意听到自己娘亲说出跟情人的点滴故事,那种动人而美丽的故事,在情人间听来是细弱如春风,但是被晚辈听来却是伤风败俗的。 就在他暗暗庆幸的时候,突听媚娘说,“我想起来了。” 叶孤云吓了一跳,立刻看了看白小叶。 白小叶正睁大眼睛瞧着叶孤云,似已很愤怒,他并不是平凡的孩子,所以他知道的事情也许比大多数孩子都要多的多。 媚娘瞧了瞧白小叶,脸颊上竟已露出了羞红,她说,“你真是个小孩子。” 白小叶瞧着媚娘的时候,目中愤怒化作顽皮,但嘴巴却是嘟起的。 “我出去散散步,你去不去?”媚娘虽然在说着话,但目光却落到那张床铺上。 白小叶点头。 他知道媚娘的想法,她的想法是希望自己早点休息。 他点点头,顺从的看了看床铺,又说,“我当然是休息了。” 媚娘瞧了一眼叶孤云,痴痴的笑了。 她说,“小顽皮为什么不去看看床上的宝贝。” 白小叶眼睛都亮了,“床上有宝贝?” 媚娘点头。 白小叶笑着扑向床铺,从棉被下面摸出一把木剑,他痴痴的瞧着那把木剑,眼睛更亮了。 他知道娘亲至少记得给自己小木剑。 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却很失落,因为叶孤云跟娘亲都已不见了。 他并没有埋怨娘亲,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抱着木剑,他的心似已变得很充实,很满足,他的心似已飞到白府,因为在每当抱着木剑睡熟时,总有一个人慢慢的抱着自己,动作很轻很柔。 他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自己的娘亲,他就这样睡下了。 无星无月无光。 媚娘拉着叶孤云在窄道上飞奔,来到小溪畔,就静静的站着,“你为什么不说说话?” 叶孤云的心几乎跳出嗓门,他勉强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喉结却在上下滚动着,久久才能说出话来。 他对媚娘的思恋居然没有一丝改变,居然还是那么强烈、凶猛,他说,“我是不是做梦?” “你没有做梦。”媚娘的手握得更紧,她笑着坐在青石上,她说,“我也没有做梦。” 她说着话的时候,呼吸竟已急促,久久喘口气,又说,“我们都没有做梦,是不是?” “是的。”叶孤云呼吸已彻底平静下来,能保持这样的平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又说,“如果是做梦的话,我情愿死在梦里。” 媚娘痴痴的笑着,“我忽然想问你一件事?” 叶孤云愣了愣,“你要问什么?” “你答应过我的,娶我过门的,可是你......。”她说着说着,眼中竟已飘满了哀伤。 叶孤云的心顿时隐隐刺痛,“可是我什么?” 他说着话的时候却已垂下头,他不是故意来刺激她,令她更加痛苦的,他只想知道她还记得多少事情。 媚娘泪水竟已落下,瞧着的这样的女人落泪,他觉得实在是一件残忍、冷酷的事,叶孤云几乎忍不住想要将这女人拥入怀里。 可是他不能,因为她已是白云的妻子,白小叶的娘亲。 他们之间最多能做的,也许只有握住手,仅此而已。 媚娘久久才说,“你离开这里就再也没回来,我每天都在等你回来。” “等我回来?” 媚娘点头,泪水涌出更多,叶孤云将她脸颊上的泪水擦尽,她才说,“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这里,生怕你回来见不到我,会到处去找。” 叶孤云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泪水竟已落下,他是男人,他本以为自己永远只会流血,不会流泪的。 现在他错了,他现在才知道泪水要来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阻止住的。 媚娘眼中泪水涌出的更多,又说,“我每天都做那几道小菜,怕你回来......。” 叶孤云点头。 这几道菜都是他爱吃的,他已吃了好多年,每次从外面回来,他一定会吃上这几道菜,还有一壶女儿红。 等到自己喝到七分醉意,就躺在外面椅子上晒太阳,媚娘总是在后面给他揉捏着肩膀,问候着一路的辛劳与酸楚。 叶孤云忽然在脸上打了一巴掌,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思虑,他说,“我现在回来了,你以后不必孤单了。” 媚娘点头,脸颊上的笑意又渐渐消失,她说,“那个孩子是你的?” 叶孤云怔住,他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忽然发觉媚娘活了过来,居然忘记了很多的事,也许什么都忘却了,却只能记得自己。 媚娘脸上竟已露出哀伤之色。 没有回答,也许就是最好的回答,她竟已认定这个孩子是叶孤云的,是叶孤云跟别的女人的宝贝。 叶孤云叹息,他忽然说,“你还记得什么人?” “我要记得谁?”媚娘似已不愿说话,天下的女人吃起醋时,好像都一样,都很不讲理,而且很悲伤,她也不例外。 “你记不记得白云这个名字?” 媚娘眨了眨眼,又说,“我不记得。” 她似已在沉思叶孤云为什么会问这句话,这句话对她仿佛很突然。 叶孤云又怔住,又说,“那你记不记得白小叶?” “我不记得。”媚娘已摇头,她说,“我在这里为什么要记得他们?我并没未接触过他们。” 叶孤云傻了,令他吃惊的是媚娘居然也在吃惊。 她说,“你难道不记得我了?” 叶孤云点头,又说,“我当然记得你,但是......。” “但是什么?”媚娘摸了摸叶孤云的脑袋,又说,“难道你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将我们的事忘了?” 叶孤云吐出口气。 一个连自己相公、儿子都忘却,单单却记得自己,这种事说出去别人非但不信,简直很荒妙。 林叶间冷风更紧,媚娘冷的缩着身子,又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别的女人,所以就......。” 这句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此时几乎伤心的快要虚脱了。 叶孤云柔柔将她抱住。 无论哪个男人在这种寂寞而冰冷的夜色里遇到这样女人,都不应该让她感到孤独、哀伤,因为这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 媚娘抬起头,脸颊上已有红晕,躯体竟已轻轻颤动,眼眸里变得说不出的柔和不已。 叶孤云是男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冰冷而寂寞的夜色,想女人也许比大多数浪子更强烈,也比大多数浪子更有权利去享受,可是他不能,他不愿在犯错。 他抛弃媚娘去复仇,这已是他的一大错误,现在如果欺负她岂非对不起白云对不起白小叶。 媚娘的身子颤动更加剧烈,甚至连呼吸都已加重,她说,“难道你看不上我了?我在这里已等了你......。” 叶孤云握住她的手,忽然说,“你不要说了,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可是这件事。” “这件事怎么了?”媚娘脸上的羞红顿时消失,变得惨白,她又说,“你的心是不是变了,你的心里是不是装了别的女人?” 泪水从惨白的脸颊上涌出,这实在是一件极为残忍极为冷酷的事。 无论谁在这个时候,都会忍不住去疼惜她,叶孤云也不例外,他说,“我没有别的女人,我心里只有你。” 他说的是假话,可是他知道唯有这假话才令她欢愉、喜悦。 叶孤云拉着她往回走,冷风更冷了,窄道上矗立着一个人, 个子并不高,眼中的痛苦却很深。 “白小叶。” 媚娘忽然抱住白小叶,她说,“你怎么出来了?你难道不怕冷?” 她说话的声音里虽然带着责备之色,更多的却是慈祥,一个做过母亲的女人,怜惜孩子又怎会少得了慈爱? 白小叶将手里长长的外套递给媚娘,他说,“孩儿有事要走了,娘亲多保重,隔日回来看娘亲的。” 媚娘的身子一颤,她着实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要在夜色里选择离开,而她也明白他离去是因为什么。 他想成全他们! 草堂并不大,里面设施也很简陋,床铺也很窄,白小叶醒来没有看到自己的娘亲,就立刻带着外套窜了出去,迎着冷风在窄道上飞奔,他着急而惧怕,他生怕自己的娘亲忽然消失,再也见不到了。 直到他见到跟叶孤云在一起,看到她主动去握叶孤云的手,主动诉说自己心里的寂寞、空虚,他才明白自己在这里根本就是多余的。 所以他决心将外套送到媚娘手里,就离开这里,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想打扰到娘亲,只要自己的娘亲幸福、快乐,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将外套送到媚娘手里,身子往后面一滑,掠起凌空两个翻身,消失不见。 媚娘紧紧握住外套,却忘了披在身上,她说,“你为什么不去追他,他可是个孩子。” 媚娘吃惊的瞧着叶孤云。 叶孤云却在瞧着白小叶离去的方向,目光露出了尊敬之色,他说,“你不能去追。” “为什么?”媚娘愣了愣,又说,“他可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关心他?” 她瞧了瞧四周漆黑而寂寞的夜色,又说,“他一个人会去哪里?” 叶孤云闭上嘴。 他不愿在说,将外套披在他身上,令她躯体渐渐没那么轻颤。 他久久才说,“他不是个孩子,更不需要我去关心。” 媚娘目光闪动,似已不信叶孤云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她说,“我不信你说的话,你心里一定还是关心他的。” 叶孤云叹息,“我真的不用关心他,因为他是个男人,也是江湖中很出名的剑客。” 媚娘直到此时才想起跟孩子见面的第一眼时,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口剑,也就在那个时候,剑跌落到地上。 她忽然说,“他杀过人?” 叶孤云点头,“他杀的人大都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剑客,非但很出名,而且都死的很快。”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眸里竟已露出羡慕之色。 他羡慕的是白云,白云居然有这么出色的儿子,白小叶几乎继承了他老子可怕杀人招式,想到这里,叶孤云的心不免暗暗畏惧。 可怕的白云! 夺命的一剑!! 至今还没有人能从白云剑下逃过,也许只有他自己是唯一的例外,白小叶以后会不会跟他爹爹一样,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剑客,杀不到人,是不是会变得发疯? 叶孤云不愿再想下去了,他拉着媚娘的手,就像是多年前一样,在夜色里逗留的累了,就往家里走,他们两人的家并不是叶府,而是叶府外面那座小草堂,跟他现在住的几乎一致。 他们在外面停下。 呆呆的瞧着那堆火上,烤着两只山鸡,山鸡已够香,但是还没有下面的酒香。 媚娘吃惊的瞧着这里的一切,她似已不信所看到的一切。 叶孤云取下烤好的野味,递给媚娘,他长长叹息,久久才说,“你现在是不是相信那个孩子已不需要别人照顾了?也相信他是个男人了?” “是的。”媚娘喝了口酒,又说,“可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他是怎么做到的?” 叶孤云摇头,又说,“我不知道,也许他是白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所以才这么顽强。” 媚娘怔住,“我的孩子?” 她用里甩了甩头发,又说,“我一直等着你回来,没有跟别的男人,我没有跟白云......。” 她越说越激动,她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不停的轻颤,她说,“我绝不可能做那种事,......。” 叶孤云目光中露出怜惜之色,他柔柔笑了笑,又说,“是的,白小叶不是你的孩子,你一直在等我回来。” 他实在不愿再刺激媚娘,她现在如果再受到刺激,也许就要奔溃、绝望。 一个贞洁的女人,对自己的贞操看待,也许比生命更重要,特别是多情而专一的女人,世上几乎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与之相提并论。 媚娘伏在叶孤云肩膀上,慢慢的说着,“你相信我的心意了?” 叶孤云当然相信她的心意,无论那个男人都不愿怀疑她的心意。 吃的并不多,叶孤云足足喝了一坛,白小叶带来的酒很烈,所以他此时已有醉意,媚娘只喝了一口,脸颊上都已被酒色染得通红。 她笑着将叶孤云扶进屋里,她说,“现在是不是舒服很多?” “是的。”喝了那坛酒,他的躯体充满火一样的热力,肚子里的心此刻已被烧的滚烫。 她笑着卷起袖子,在叶孤云背脊上来来回回的揉捏着,他已舒服的几乎要晕眩过去,这种快乐也许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四十二章 十三鹰 秋已残。 风更冷,四下没有别的声音。 白小叶依靠着古树,躯体上每一根肌肉都已冻得僵硬,他索性闭上眼睛,又将衣襟拉开的更大些。 他轻轻叹息了声,对自己躯体仿佛很不满意,居然也很怕冷。 这时落叶的声音忽然有了种变化,这种声音只有在生死边缘拼搏的人才能嗅得出,白小叶忽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条漆黑的影子往前面射去,比夜色更漆黑。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神踪小唐! 白小叶想都没想,直接跟了上去,他忽然有了种好奇心,想知道这人的秘密。 他看不到小唐的脸,勉强跟上已是不易,想看他的脸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人依然是睡着的,因为他的头并不正,而且两边摇晃着。 一个人睡着的时候都可以飞行,可见他的身手有多可怕。 神踪小唐这名字并不是虚的,江湖中人并未夸大其词,连一个睡着的小唐飞行速度都如此可怕,那他醒来又是什么样子? 白小叶发觉自己渐渐已无力,他决定不去追了,因为这人实在很可怕。 就在这时,突见小唐竟撞翻两三株古树,自己也翻了,他软软躺在大地上喘息,他仿佛受到了重创,无法飞行。 这人躯体简直是铁打的,这实在不可思议,若非亲眼见到,简直无法令人相信。 冷风将他躯体上几片落叶卷走。 白小叶看得更清楚了,虽然在夜色里,但是那张苍白而冷漠的脸颊却显得极为鲜明,特别是根根肌肉,像是雕刻出来的。 他躺着只是静静喘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又纵身飞了出去。 白小叶愣了愣,又悄悄走了过去。 就在小唐喘息时,从怀里滑下一枚银白色的东西,虽然在夜色里,但是那种色泽却没有一丝消退。 这是什么?白小叶慢慢走了过去,捡起细细看了一眼,不免有点失望,这竟是变形的银锭。 瞧着小唐离去的方向,白小叶心里一阵发冷,无论谁有了这样的对手,恐怕都睡的不安稳了,他长长吐出口气,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的对手。 他把玩着那块银锭,眼睛中竟已露出了顽童般的笑意。 一想到小唐去酒楼吃完饭,摸不着银锭,那种情况,一定很有趣。 冷风更疯。 他实在无法忍受天地间的寒意,就在这里生起一堆火,他迎着火光细细瞧着银锭,因为他没有别的事可做,媚娘送给他的木剑并未带来,他虽然很喜欢很激动,可他是剑客,所以掌中只能有杀人的剑。 银锭的形状很奇特,白小叶感觉里面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这只是他一个小小猜测而已。 因为他握在手里的重量不一样。 他将烤熟的山鸡吃完,又喝了口酒,就静静的对着银锭发怔。 有些人无论在什么地方,仿佛都有找到酒的法子,白小叶就是其中之一。 酒很烈,头已发胀,眼睛看东西渐渐朦胧,山鸡吃了几口,就被他丢到一旁,他的心神已不在吃的上面,他摸出银锭又在瞧着。 瞧着瞧着,他忽然用力一捏。 他觉得里面一定有个东西,小唐身上绝不会带这么奇怪的东西。 银锭裂开,白小叶顿时清醒了很多。 里面竟是一块令牌,金黄色的令牌上一面只有一个字,“令”,另一面上有两个字,“唐门。” 掌门令牌! 白小叶吐出口气。 他没有想到一个不起眼的银锭里面,居然藏着唐门的掌门令牌。 天地间往生钱更多,风更急。 院子里的人很多,却也很乱,没有首领的唐门,绝不会不乱的,灵堂里来来回回的人并未看一眼郭采花。 郭采花在他们眼里,仿佛是个扫把星,时刻都会给别人带去厄运。 所以他们上完香就站在外面,这里有唐正的势力,也有唐邪的势力,现在他们仿佛都已忘却了恩怨,凶险已将他们紧紧团结在一起,谁也不肯单独面对浪人。 扶桑高手时刻都会过来,一个没有首领的浪人营,本就什么事都可以干得出的。 郭采花一直没有抬起头,静静的跪在这里,她已跪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的跪了两天两夜。 灵堂的一侧肃立着一个态度沉稳、冷漠的中年人,这人手里握住个算盘。 江湖中已算盘未武器的人并不多,唐门却只有一个。 唐算。 他在账房里做事,所以他一直默默无名,他也不愿意出名,一个人出了名以后,多多少少都有点麻烦,运气不好的时候,说不定会被麻烦活活麻烦死去。 这是他活着的唯一理由。 他亲眼看到很多在外面做事的人倒下,有的倒在敌人的剑锋下,有的死在自己人的手里,有的却死在梦里,他们死的大多很可悲就像是唐猛。 他们发现唐猛的时候,尸骨已彻底冷透。 唐算轻轻靠了过去,轻声着,“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郭采花点头,却没有说话。 “那请郭侠女移驾吃一点。”唐算已在叹息。 郭采花摇头,慢慢的说,“我要等他们过来,他们没有理由不过来的。” 唐算知道她嘴里的他们是扶桑高手,因为唐门耳目见到唐猛的时候,也见到了宫本信一,宫本信一的尸骨当然也被带了回来,却并未装进棺木,而是放在外面的院子里。 尸骨边围着很多人,看起来却很乱。 郭采花忽然站起 来,她刚走了几步,就感觉躯体不稳,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看着唐算,“这里是相公的灵堂,也是我跟扶桑高手死战的地方,所以请你们离开。” 她忽然又垂下头,“不送了。” 唐算点头,久久又说,“我去跟他们说。” 郭采花点头。 唐算过去转了一圈,走了一些人,这些人本就想走的,听到这句话以后,他们更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们也是人,是人大多数都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他们也不例外。 “你为什么不离开?”郭采花本来手里是没有篮子的,现在手里已有了篮子。 篮子里的花已很多,却并不新鲜、娇艳,事实上里面的花跟她的人情况差不多,似已憔悴、枯萎。 唐算瞧着篮子里的花,心里却飘起一抹畏惧之色。 江湖中的采花女侠,并不是浪得虚名,她出手杀人的速度,也许比唐门暗器还要可怕。 郭采花勉强自己挤出笑意,她说,“可是下面还有人,他们不该留在这里。” 她长长叹息了声,又说,“我不愿将唐门仅有的势力葬送掉,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你的决心。”唐算嘴里虽然说着明白,但是心里却是不明白的。 他不明白郭采花怎么跟扶桑高手决斗,一个女人又怎么能跟他们一群人恶斗?这岂非很不智? 郭采花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她说,“你对我没有把握?你怕我会死在他们手里?” 唐算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你担心过虑了。”郭采花凝视着篮子的残花,久久才说,“你也在江湖中走动过,难道没听过仙女散花这种绝学?” 唐算脸色变了,他听说过这种可怕的杀人功夫,据说被这种暗器杀死的人脸上都带着爱与陶醉。 江湖中很多人为了死在这一招下,不惜到处寻访名花名山,只希望有缘死在那一招下,难道死在那一招下真的是种享受?唐算暗暗怀疑。 郭采花冷漠表情里露出讥诮之色,身子掠起,伸手一挥。 无数花朵骤然在风中飘动,美的令人忘却烦劳,忘却忧伤,美的令人想死在那朵朵鲜花下。 令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对这仙女散花一招的描述并不夸张。 无数残花不偏不移的插在宫本信一的躯体上,边上的人已彻底惊住,仿佛死也不信天下竟有这么美妙的事,他们忽然对宫本信一生出羡慕之色,死在那么美丽的群花下,的确是一种享受。 “你现在是不是相信我了?”郭采花虽然在说着话,但是躯体已不稳,已靠着冰冷、僵硬的墙壁,慢慢的呕吐。 她竟已要虚脱、崩溃! 唐算久久才说,“仙女散花的确很可怕,就连我都想死在那一招下。” “那你们是不是该走了?” 唐算点头,他不在说话,慢慢的走了出去,他走出去,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出去。 郭采花叹息。 唐门此时的势力原来都是唐算的,她暗暗吃惊,不过也替唐门庆幸,因为唐门至少还有个首领,虽然他默默无名,却有威严。 见到他们慢慢离去,就盘腿坐在宫本信一的边上,闭上眼慢慢等着。 她并不怕拼掉自己的性命,她本就不想活了。 篮子里的花已在摇曳,她慢慢睁开眼睛,一群人肃立在宫本信一尸骨旁,头上都捆着白抹布,眼里都带着杀气。 一个人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走出来的这人杀气虽然少了点,却给人一种阴寒之色。 他瞧了瞧四周,又看了看灵堂,才说,“这里为什么只有一个女流?” 几人抬起宫本信一尸骨往外走,却被郭采花叫住,她冷冷说,“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织田左花没有说话,眼睛却落到高墙上,这个时候高墙上掠进来几个人,动作敏捷、麻利,进来就说,“外面没有埋伏,也没有人。” 郭采花冷冷笑了笑,“你们的胆子未免小了点?” “哦?”织田左花也笑了,他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不得不小心一点。” “你就不怕有诈?”郭采花瞧了瞧那群人,又在讥笑。 “绝不会有诈,我做事一向很细致。”织田左花笑了笑,又说,“否则我至少死了几十次了。” “可是这次你没那么幸运了。”郭采花依然在讥笑。 “为什么?”织田左花摆了摆手,后面抬宫本信一尸骨的人,忽然往外面走去。 他们刚走到门口忽然倒-+了下去。 每个人的身上都布满了残花,死的样子居然都带着幸福、喜悦之色。 这种死法在江湖中并不多,用这样杀人招数的人更不多,织田左花脸色变了,他并不孤陋寡闻,他忽然说,“是仙女散花?” “没错。”郭采花忽然又接着说,“你知道的好像还不少。” 织田左花没有说话。 他身后十几个人也没有动,可是郭采花已感觉有人靠了过来,她呼吸已不稳。 掌中篮子随时都会发出致命的一击。 这个时候他背脊忽然有种尖针般刺痛,她忽然掠起,一个人鬼一样射了过来,剑锋贴着她的背脊滑过,一缕鲜血飞出,她的人已落到高墙上。 那个人落下的时候身子满是残花,脸颊上也带着笑意。 “好一个忍者。” 织田左花冷笑,“可惜杀不了你。” 郭采花没有说话,她的身子忽然不稳,跌了下去。 那一剑刺进的位置并不致命,却令她疼的提不起力气。 地面上已有了变化,篮子里骤然射出十几道残花,夺夺夺......定入大地。 一口剑刚伸出来,忽然现出惨叫。 织田左花冷笑,“杀了她。” 宫本信一不在这里,他就是这里的首领,他的话也是命令。 后面十几个人骤然扑向郭采花,郭采花咬牙,高高撩起篮子,篮子里的残花骤然飘出。 就在同时一道漆黑的影子扑向篮子,惨呼一声,这人倒下,篮子也落下,篮子里的鲜花赫然已刺入这人躯体。 郭采花吃惊住。 这人赫然将仙女散花封住了! 织田左花倒抽一口凉气,他笑了笑,“那个东西实在危险的很,处理的不好,我们这群人都要跟着死翘翘。” 他说的是事实,至今仙女散花下还没有人活着。 郭采花咬牙,索性闭上眼睛,“你要杀就杀吧。” 织田左花张开嘴,却忽然顿住,因为他这个时候看到个令牌。 唐门的令牌。 见令牌者,如见掌门。 每个帮派几乎都有这样的规矩,唐门也不例外,织田左花笑了,拿令牌的人是个孩子。 孩子的手里也有剑。 白小叶笑着走了过来,忽然刺出一剑,一个人惨呼着倒下。 这人倒下时,眼睛中带着惊讶、不信、恐惧,他死也不信会死在这个小孩手里。 也许不是他一个人不信,这里每个人都不信。 郭采花吃惊住。 她见过白小叶,那个时候小叶的伤势还很重,照顾他的是小苹果,郭采花着实没有想到这人身手竟如此厉害。 鲜血从剑尖滑落。 白小叶冷冷的说,“其实我不想杀你们的,但是你们实在很可恶。” 织田左花眨了眨眼,他现在不敢小看白小叶了,能将隐形忍者杀死的,都不能去小看,否则自己就要倒霉了。 “可恶?” “是的。”白小叶忽然冷冷的接着说,“你们不该将白云逼向绝路,令他走投无路。” “但我并不杀他。”织田左花声音又变得婉转了很多,他说,“逼走白云的是宫本信凶,利用白云杀人的也是他。” 白小叶走过去将郭采花扶起,淡淡的说,“可你们都是一伙的。” 织田左花不再说话,他往后面看了看,目中露出了凶光。 后面十几个人忽然有了动作,十几把刀骤然劈向白小叶,动作都很快速都很直接。 白小叶躯体往后一滑,十几把刀贴着他的躯体不停闪动着,他冷冷笑了笑,“你们果然很性急。” 郭采花笑不出了。 在这个时候还能笑的出,若不是真正的剑道高手,那就一定是个傻子。 白小叶显然不是个傻子,他躯体一纵,到了他们后面,忽然说,“我不想跟你们玩了。” 织田左花躯体闪动,飞踢一脚,白小叶身子扭动躲过,“好快的飞脚,如是遇到神踪小唐,你就倒霉了。” 织田左花笑意凝结,“神踪小唐?” 他显然知道神踪小唐的字号,虽然不知道有多可怕,但是已足够令他畏惧。 白小叶忽然高举唐门令牌,“这就是神踪小唐的,信不信只要我下令杀你们,你们一定会死的很难看的。” “我不信。” “杀了他们。”白小叶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架住郭采花斜飞两丈,落到屋脊上,静静的瞧着。 郭采花彻底怔住,心里不免发寒。 下面顷刻间已变成是地狱,十几个人骤然倒下,有的人少了条胳膊,腿上却定满了毒蒺藜,有的人浑身都已发烂,有的站在那里跳了两下,忽然倒下,没有人看到他怎么了,只知道他此时已死翘翘了,有的人头颅被鲜血骤然冲出二十步外,但躯体还在不停舞动着,......。 白小叶笑了笑,“你看他们怎么样?” 郭采花脸色依然很难看,这些人她从未听过,更未见过。 她四处瞧了瞧,忽然说,“少了几个人。” 白小叶点头,“是的,至少逃了七八个。” 下面矗立着十三个人,十三种兵器,十三个杀人的人,这些人冷冷瞧着地上的浪子,只要有人还能喘气,他们就来一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是唐门十三鹰。”白小叶又说,“这些人不听掌门的命令,只听唐门令牌的命令。” 郭采花又吃惊住了。 “你不信?” 郭采花点头,她的确不信这是真的。 “我也不信的,可是不得不信。”白小叶又解释着,“因为这个令牌是神踪小唐的。” 郭采花怔住,“你见过神踪小唐?” “是的。”白小叶苦笑,“可惜我只见过两次。” “他回来了?” “是的。”白小叶顿了顿,又说,“他也许还在睡觉。” “睡觉?”郭采花不明白,傻住了。 白小叶解释着,“神踪小唐睡着觉从我身边进过的。” 郭采花又傻住了,“他睡着觉从你身边经过?” “是的。”白小叶苦笑,他知道郭采花一定还是不明白,所以他叹息了声,又解释着,“他有个毛病,睡着觉的时候,到处乱飞。” 郭采花更不明白了。 白小叶不再解释,他忽然高举令牌,展颜微笑,“见到扶桑浪人,杀无赦。” 十三个人同时点头,展身掠走,顷刻间消失于无形。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四十三章 路遇瘟神 十三个人已离去,白小叶的眼睛却露出同情之色,也许越是可怕的人,越是有自己可怜的一面。 白小叶长长叹息了声,“你的仇敌,已被我杀了。” 郭采花点头,目光露出感激,久久才说,“你现在已相当于执掌了唐门,只要你伸手一呼,唐门五千子弟必将为你请命,甘愿为你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白小叶听的眼睛发直,他说,“我不是唐门门主,也不想当什么门主。” 郭采花安慰着,“可你有唐门令牌,唐门子弟见你如见门主。” 白小叶苦笑,他将令牌递到郭采花手里,笑了笑又说,“这个门主位置还是给你来当,我并不爱好这个。” “哦?”郭采花吃惊的瞧着白小叶。 她不信有人真的不爱权势,不信将权势拱手让人的,此时却不得不信,白小叶也许是唯一的例外。 “你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你有当门主的天赋,而且心地善良。”白小叶又说,“况且你一个人呆在唐门,若是没有一点势力保护自己,那必定会受到别人欺负。” 郭采花苦笑,“我一个寡妇,谁会欺负我?” “那就不一定了。”白小叶笑了笑,又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你还是去多多欺负人,不要让别人来欺负自己。” 郭采花暗暗发笑。 这人虽然还小了一点,但是那种风趣、幽默的魅力,就算是三十几岁的老江湖,也未必比得上。 “那你现在去哪里?” “我去寻找我老头子。”说到这里,白小叶的目光又变得暗淡,他沉思了会又说,“我该走了,你多珍重。” “可是白云已......。”郭采花没有说出来,因为这种现实太痛苦了,她久久又说,“我也会去找的。” 她瞧着白小叶离去,自己喃喃自语,“白小叶呀白小叶,你究竟是愚笨?还是聪明?” 初晨的阳光新鲜而美丽,像是刚摘下来的桃子。 媚娘打开门就看到了白小叶。 白小叶扑进媚娘怀里,他说,“孩儿好想娘亲,这几日娘亲过的可安好?” 媚娘苦笑,“我很好,若是经常遇到你,我一定会变得更好。” “真的?” 媚娘笑着轻抚白小叶的脸颊,她说,“当然是真的,只要见到你,我就不会有烦心事了。” 白小叶展颜大笑,忽然又暗淡了下去,“可是......。” “可是我始终不记得你?是不是?” 白小叶沉默。 媚娘笑了笑,“你有心事?” “没有。”白小叶久久终于说,“我是来辞行的。” 媚娘脸上的笑意凝结,久久又说,“你要去哪里?” 白小叶目中露出痛苦之色,去哪里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目的却是知道,他要去找到自己老子,无论有多艰辛多凶险,他都一定要找回来。 媚娘笑了笑,瞧着那张满是惆怅、哀伤的脸颊,久久又说,“是不是很远?” 白小叶点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白小叶无法回答,这种事他无法估计什么时候能知道自己老子。 就在他离开的时候,叶孤云才从里面走出来,他似已不愿让白小叶看到自己在这里,“他走了?” “是的。”媚娘脸上已有哀伤之色。 “你现在还是不信他是你的孩子?”叶孤云从里面摸出个外套披在媚娘身上。 外面冷风中已有寒意,夜色里的寒意并未有一丝消退。 媚娘靠在他身上,柔柔说着,“可我根本就不记得他,而且不记得白云这个人,我现在只认识你一个人,你难道......。” 叶孤云点头。 他不愿在勉强媚娘,他深知勉强别人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叶孤云柔柔将她抱住,“是我错了,你是媚娘,你不是白小叶的娘亲。” 媚娘笑了。 她指了指前方林子里那条山道,她说,“我们去走走,怎么样?” “嗯。”叶孤云嗯了一下,就拉着媚娘往山道上走去。 冰冷的山风从林子里吹出来,仿佛恨不得要将一切吹散吹落,林木中飘下的叶子已枯黄,踩在上面极为清脆极为舒适。 “你不冷?”叶孤云瞧着媚娘柔美的笑意,心里不免升起一股暖意。 媚娘柔笑着,“有你陪着,我绝不会冷的。” 白小叶远远的瞧着,心里也涌出一股暖意,他虽然在恨着叶孤云,却也在感谢着他,因为娘亲跟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 见到娘亲欢愉的神色,也许就是白小叶此时最大的欢乐了。 他沿着另一条山道下山。 两旁的落叶也更多,也更枯黄,树上枯枝在冷风下猎猎作响。 街道上安安静静的,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 一道漆黑的影子从屋脊上箭一样射向远方,白小叶纵身掠了过去,他现在对江湖中任何的事情都充满了兴趣。 他知道那个人必定是神踪小唐,这次他又去什么地方? 这次白小叶跟的时间并不长,就看到他停了下来,白小叶暗暗发笑。 小唐撞倒了几株大树,一面高墙,才停下来,这个时候一个女人慢慢从酒楼里走了出来,瞧了一眼小唐,脸上立刻有了怒意。 白小叶见到这 女人走过去,忍不住激灵灵抖了抖。 这女人赫然是叶小姐! 叶小姐慢慢靠了过去,瞧见叶小姐的样子,白小叶几乎笑出声音,她此时的样子,就像是抓老鼠的猫,小心的简直不能在小心了。 他此时躲的很远,不愿也不敢靠的很近。 这女人出手,简直比闪电还要快。 这一点白小叶还未忘记,所以他还是乖乖的呆着,最好不去靠近的好。 就在这个时候,叶小姐掌中剑往前面一刺,剑光一闪。 小唐竟已不见了! 白小叶几乎认为这人死定了,想从叶小姐剑锋下逃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叶小姐跟平时一样,将掌中的枯枝丢掉,就冷冷的瞧着天际,冷冷的说,“小唐,你迟早会死在我手里的。” 声音大得连大地都在轻颤。 这个人实在很可怕,很疯狂,换作是一般的江湖客,此时必定已死在她手里了,之所以能逃过叶小姐的一剑,也许他是神踪小唐。 叶小姐气呼呼的又走了回去。 白小叶暗暗发笑,身子掠起,从上面掠了过去,并未停留一刻。 下山的路道直到晌午才有了行人,路边用麻布拉起来的布账,里面的生意并不坏,外面小媳妇累的弓下身子不停喘息,里面还有两桌子的人还没上菜。 里面的人已在催她快点,也许急着赶路的人脾气都不是很好,所以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火药味。 小媳妇皱了皱眉,掉过头大骂着,“急什么急,你急着投胎呀。” 里面那人火药味更重,“你说什么?” 小媳妇的声音又变得柔和起来,她说,“我说你身体很壮,腰里的银子很多,走哪风光到哪。” 里面那人冷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白小叶慢慢的走了进去,他走进去时,对那小媳妇说,“我不急,所以你慢一点也没事。” 小媳妇脸上堆满了笑意,“感谢这位小客官能体谅我这个娇弱小娘子。” 听到这声音,白小叶躯体不由一阵轻颤,赶紧走了进去,靠近拐角桌上坐着个女人,她此时已跟白小叶打招呼。 这女人笑的像是偷吃了糖没有被大人看到的顽童,笑的说不出的欢愉、喜悦。 白小叶的脸顿时惨白。 这人赫然是叶小姐!她竟已到了白小叶的前面,而且已先吃了起来。 “你过来,我这里还有个空坐。”叶小姐又说,“而且我要的菜比别的地方要好很多,上的也很快。” 白小叶四处看了看,她说的没错,的确只有她那里是空着的。 小媳妇端着盆大闸蟹赶紧送到叶小姐桌上,陪笑着,“请慢用。” 叶小姐只是点点头。 小媳妇高兴的就合不拢嘴,她欢快的向外面走去,不远处那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大汉一把将她拉住,狠狠瞪着她,“我的菜什么时候上?” “你急什么?”小媳妇蜜桃般的眼睛眨了眨,又说,“板凳还没捂热,急什么。” 大汉眼睛怒瞪着她,但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小媳妇扭动着腰肢往外面走去,嘴里还哼着小曲,仿佛很得意。 边上的人已笑了,叶小姐也在笑。 她说,“你看这门神是不是呆子?” 白小叶眨了眨眼,又说,“实在呆极了,如果他继续呆下去,说不定会呆死。” “是的。” 大汉怒瞪着叶小姐,忽然说,“什么意思?” 叶小姐笑了笑,掌中筷子骤然刺进这人的咽喉,鲜血飞溅,里面的人已走了一半。 白小叶已坐不住了。 这女人杀人简直跟吃菜一样,没有什么规律可遵循。 没走的人里面有两口剑,三把刀,一把离别钩,他们仿佛已见惯了这种场面,没有一丝惧怕。 “你为什么不吃一点?”叶小姐筷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又继续用着,她并不介意带着血腥。 “我饱了。”白小叶慢慢起来,往外面走去。 叶小姐将那盆大闸蟹端起,慢慢的跟在白小叶后面,痴痴的笑着。 听到这笑声,白小叶的心不竟暗暗发麻,他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叶小姐苦笑,她说,“我没有人跟了,所以就跟你了。” 白小叶忽然说不出话了。 无论谁听到这种无理的话,都会闭上嘴的,这其间的坏处,也许只有被女人深深伤害过的人才能理解。 叶小姐又说,“你为什么不说说话?” 白小叶沉思,他在想一件奇怪的事,这女人身手并不比叶孤云差,说不定比叶孤云更可怕,但是他为什么要逃走? 他说,“你认识叶孤云?” 叶小姐脸色变了变,又说,“我不认识他,但是我绝不会跟他比剑的。” 白小叶点头,又说,“你为什么不能跟他拼命?” 叶小姐沉思,久久才说,“我不记得了。” 古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顷刻间到了跟前,骤然顿住,赶车的人身体是个矮小精干的中年人,此刻已吓得缩成一团。 无论谁遇到一下子将马车拦住的人,都会不由惧怕,他也不例外。 叶小姐忽然说,“这辆马车我要了,你走你的。” 这人毫不犹豫,立刻跳下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奔去。 帘子掀开,十几道 乌光射出。 白小叶吃惊住,叶小姐仿佛并不吃惊,反而令她兴奋、刺激,就连他目光中都带着些许快意。 她的手忽然伸出挥了挥,十几道乌光顿消,里面的人被丢出去之前,已被吓死过去。 他做梦也许都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身手。 马车在古道上疾驰,两旁的残花箭一样射向后面。 帘子已放下,叶小姐斜靠在角落里,似已呆滞住了,她说,“你打算去哪里?” 白小叶沉思。 这人看起来好像脑子不是很好用,但是并不是笨蛋,所以要骗过这人,一定要思索再三方可行得通。 他说,“当然是出去乱逛,乱玩。” 他出去目的是为了寻找白云,只要找到白云,就一定要想法子离开这人。 叶小姐笑了,“正好我也是,而且我也是乱玩。” 白小叶的手忽然握紧,眼里露出厌恶之色,他知道想要离开这人也许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所以他又在沉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说,“那我们还真的很巧,算是知己了。” 叶小姐点头同意。 “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去玩的好。”白小叶眼睛瞟着叶小姐,额角的冷汗已滑落。 他此时想起了一句老话,伴君如伴虎,他不知道是谁说的,却知道这句话一定不对,因为他此时面对的女人,也许比老虎更可怕。 叶小姐眨了眨眼,又说,“为什么?” “因为听过一句至理名言。”白小叶吐出口气,稍微放松了点。 说话也是一种学问,将对方装进圈套里更是一种学问。 叶小姐笑了笑,“什么名言?” 她笑的那么开心,竟全然不知自己已掉进别人的圈套里。 白小叶陪笑着,“士为知己者死。” “那又怎样?”叶小姐好像并不明白,笑意没有一丝改变。 “这是个不祥的预兆。”白小叶又解释着,“知己都容易为知己而死翘翘,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呆在一起。” 叶小姐笑意忽然消失,她眨了眨眼,竟说不出话了。 白小叶笑了,笑得像是只斗胜的公鸡。 马车已停。 他们走下车就看到了这家酒楼,白小叶的肚子已在咕咕直叫,他显然已饿得不行了。 “你饿了?” “有一点点而已。”白小叶情愿饿死也不愿跟这女人待一起。 “你想到处瞧瞧?”叶小姐目光已落到二楼靠近窗户的桌子,那里的阳光很充实,如果在那里吃着菜,喝点小酒,那岂非是一种享受? 她不信这个小屁孩能拒绝这种诱惑。 白小叶转过身忽然说,“我正想到处瞧瞧。” “我也是。”叶小姐眨了眨眼,又说,“我正好一点也不饿,所以不去逛逛,实在很可惜。” 白小叶吐出口气,又说,“去瞧瞧之前,我还是先进去吃点。” 好酒,好菜。 白小叶只喝了一口酒,就大发脾气,他说,“这是什么酒?是醋吗?” 掌柜的愣了愣,因为这酒是这镇上最出名的酒,很多客人为了这酒而来的,并不是为了菜而来的。 他说,“小兄弟,这酒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要好酒,要够烈的那种。”白小叶忽然站了起来,就站在凳子上,他又说,“往嘴里一倒,一团火烧从舌头烧到胃里面,那种酒有没有?” 掌柜的吐出口气,久久才说,“请稍等。” 她们没有等太长时间,一个伙计抱着两坛酒很快就走了过来,掌柜的陪笑着,“这两坛酒是送的,希望两位喝的尽兴。” 掌柜的抱拳一礼,走了出去。 没多久,他很快又回来了,因为白小叶又叫了,他说,“这酒太难喝了,我喝不下去。” 其实这酒并不是难喝,而是很烧人,他只是故意找茬,想与叶小姐分开。 掌柜的陪笑着,“小客官说笑了,这两坛酒都是十八年陈酿,都是我亲手埋下去的,都是我亲手取出来的。” 白小叶沉思。 这人说的没错,酒的确是好酒,说不出毛病,可是他想从里面找出毛病,因为只要有毛病,他就有机会逃走。 掌柜的笑意不变,又说,“这桌酒菜,就算效劳两位了,希望下次还来光临。” 他说完又抱拳一礼,慢慢的走了出去。 白小叶愣住了,他不得不说这个人做起生意实在有一套。 叶小姐苦笑,她说,“你想故意找茬,然后故意溜走?” 她笑着喝口酒,吃着小菜,久久又说,“不要钱的酒菜,为什么不多吃一点?” 白小叶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就在不停吃着。 他似已想明白了,如果想逃走,力气也是必须要有的,所以菜一定要多吃点。 叶小姐笑了,“你现在的样子,实在很乖巧。” 白小叶笑了。 肚子里却在发苦,又苦又痛,难道自己真的无法逃离她的魔掌?难道去找自己老头子难道真的很难? 他们走下楼的时刻,马车已靠了过来。 白小叶进了车厢就靠在拐角熟睡,叶小姐却将衣衫取下,披在他的身上。 久久白小叶才睁开眼睛瞧着叶小姐,似已吃惊住了。 他着实没有想到这个瘟神会关心起自己来。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卷 归西剑谱 第二百四十四章 江湖后两剑 好酒。 叶小姐只是打开壶盖,香味已够诱人了,她喝一口酒,看一眼白小叶;看一眼白小叶,就喝一口酒。 她觉得这样仿佛很过瘾很有趣。 但这种过瘾、有趣在别人眼里,却是可怕的。 车厢里没有酒的,白小叶看不出她从哪里摸出的酒,他说,“有酒无菜,岂非很清淡?” 叶小姐笑了,“我喝的是酒,并不是菜。” 她说的很简单,但里面的意境却一点也不简单,白小叶沉思了会才点点头,目中露出钦佩之色。 他垂下头,想起了在车厢里发暗器的人,这个人也许没有死,也许已变成是个白痴,他忽然想知道这人为什么要杀叶小姐,跟叶小姐是不是有着什么奇异恩怨? 他只希望这种人多来点为好,越多越好,他想着想着竟不由得笑了起来。 叶小姐忽然拍了白小叶的头,“你在想什么?” 白小叶脸色变了变,又摇摇头。 “你在骂我?”叶小姐目光细细的打量着白小叶,仿佛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我怎么会骂你。”白小叶笑了笑,又解释着,“我们是知己。” 叶小姐没有说话,眼睛两侧看了看,忽然一脚踢破车厢,然后就纵身一掠,到了外面。 也就在同一时间,马车竟已射向林子里。 古道上站着一个人,眼睛锐利如鹰,苍白而冷漠的脸颊没有一丝情感,根根肌肉仿佛是刀刻出的。 看到这人,白小叶几乎忍不住叫出声音。 “神踪小唐!” “是的。”小唐瞧着白小叶,久久忽然伸出手,淡淡的说,“拿来。” 白小叶眨了眨眼,“什么东西?” 小唐忽然又说,“我要什么东西,你一定知道的很,所以我们不必拐弯。” 白小叶拉了拉叶小姐的手,苦笑,“这人脑子好像坏掉了,向我要东西。” “你错了。”叶小姐又说,“那人的脑子一直就没好过,此时也一样。” 小唐没有说话。 冷笑着踢出一脚,叶小姐将白小叶一把推开,自己却被踢中。 白小叶本就在等着这个机会,就在白小叶被推开的那一刻,他的脚还使劲一蹬,身子骤然射向远方。 他远远的还听到小唐跟叶小姐拼命恶斗声,那种声音简直比野兽更令人难以面对。 白小叶身子刚落下,又已飘起,纵身往远方掠去。 这两人实在很可怕,无论谁跟自己动手,他都没有把握活着,特别是叶小姐,这人的归西一剑,天底下也许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躲过。 他一口气掠过几条河流,穿过两座高山,越过两条人烟稀少的街道,才到了这个镇上。 他停下来就靠在墙上不停喘息。 这种逃亡,实在很要命,却偏偏很刺激,有些人天生就喜欢那种要命的冒险,特别是死亡边缘的刺激、快意,实在是他们平生最大的享受。 白小叶虽然还未感觉到这里面的好处,此时却找到了些许快感。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白小叶慢慢的往前面走着,既不知往哪里去,也不知在哪里停下,此时对他而言,只要能躲过这两人,就谢天谢地了。 阳光并不强烈,白小叶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躯体上,不免丝丝发冷。 远远的传来喊叫声,“少爷游访,文贯四海,德御八方,威武霸气,群雄侧目,万民敬仰,天理昭昭,人间福趾。” 这是哪家的少爷?竟有如此排场?白小叶飞身掠到屋脊上,瞧着一顶大大的轿子慢慢走了过来。 前面的一人是个波斯巨奴,提着超级巨锣,锣声已够大,震得路人耳朵隐隐刺痛,巨奴的声音却更响,宛如地狱里厉鬼受刑时发出的尖叫。 听到这声音,白小叶身子不由轻颤。 纵目细琢,轿子里盘腿坐着一个孩子,跟他年纪差不多大,闭眼调息,边上一侍女一口剑,剑未出鞘,但其间的寒意,就连白小叶不免暗暗佩服。 这是什么人?他从未听说过一个如此厉害的少年? 白小叶越看越觉得有趣。 他不由在屋脊上跟了过去,跟着跟着这少年竟已睁开了眼睛,瞪着白小叶。 白小叶吃了一惊。 这时孩子忽然伸手一挥,一道金光射出。 白小叶看都没看,掌中剑刺了出去,剑光闪动间,突听“叮”的一声。 剑尖竟刺中一锭黄金。 白小叶看到这锭黄金,手心竟已沁出了冷汗。 换作是一般的人,必定已被这锭黄金活活砸死了,黄金在剑尖轻颤。 轿中孩子居然也在吃惊,似已不信白小叶能抵挡住自己的杀人一击。 轿子在往前走着,白小叶没有跟过去,轿中孩子也没有再看他,闭上眼睛仿佛等待着什么。 茶楼里的人并不多,说唱的先生却没有闲着。 白小叶找了一张靠近窗户桌子坐了下来,要了一包花生,一包瓜子,一壶茶。 说书先生边上大多有个帮腔的,他也不例外,这个帮腔的喝口茶,笑了笑,才说,“宋老这段书已说完,各位现在想不想再听听?” 这是废话,却也不是废话。 帮腔的问这句话是废话,是因为下面喝茶的,都是来找乐子的,没有吹拉弹唱,没有风花雪月,岂非很要命? 也可以说这不是废话,因为说书的也是人,也要活着,所以也需要钱,他的意思如果想听,就需要打赏。 说书的已闭上眼睛,浅浅喝口茶,就静静的等待着。 下面一个阔少从腰际摸出一锭十两银子,用力一掷,银锭死死定入柱子上,银锭距离说书先生的耳朵不足三寸。 这位阔少面白如玉,笑的样子斯斯文文,特别是露出的尊敬之色,实在令人忍不住想去亲近,白小叶暗暗叹息,对这人不免也有些许佩服之意,他佩服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他的老子,他老子的那种家风、修养一定很不错,否则这阔少怎会有如此修养。 说书先生好像没看见,但是边上帮腔的却快要炸了,他拉了拉说书先生的袖子。 久久说书先生喝口茶,竟又闭上了眼睛,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定在柱子上的银锭。 阔少脸色变了变,他的手再次飞出,三锭银子“夺夺夺......”定入柱子上,这次银锭是五十两的,用力也更大,柱子上已有轻颤,上面缕缕尘土已落了下来。 帮腔的喉结已上下滚动,他说,“该出手了。” 他说的声音很小,说书先生似已没听到,又仿佛懒得听到。 阔少吐出口气,痴痴的在发笑,自己仿佛已变成是呆子,别人仿佛也将他当作是呆子。 这个时候很多人都已不服气,替阔少不值。 下面已有五六个脸色变了,他们看起来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些人绝不会做出什么好事。 他们站起来突见一道金光射出,夺的一声,一锭黄金骤然定入石柱,上面没有落下尘土,柱子上竟有了道道裂缝。 帮腔的看得眼睛已发直。 说书先生仿佛被人掴了一巴掌,伸手取出那锭黄金,细细瞧了一阵,额角冷汗豆大般滚落。 他将那锭黄金递给帮腔的,又向白小叶看了看。 每个人都已看得傻了,他们死也不信会有人用黄金,更不信有人的指力比这阔少强。 这时帮腔的立刻站起,走向白小叶,将黄金递给白小叶,轻声的说,“小客官需要听点什么?” “当然是江湖中有趣的故事。”白小叶又说,“越有趣越好。” 帮腔的点头,又说,“比如说......。” 白小叶略加思索,又说,“比如说外面那顶很拉风的轿子。” 帮腔的点头,慢慢的退了回去。 他并未取走那锭黄金,白小叶递给他却被他拒绝了。 说书先生在说书的时候,眼睛也许大多都很亮很圆,他说书的时候很投入,说到轿子里的人时,目光亮得仿佛是夜色里永恒不灭的寒星。 白小叶笑了。 他喝一口茶,吃一粒花生,又嗑一粒瓜子,最后就笑着点头。 他听到的已精神飞跃,此时他才知道轿中孩子是江湖中这一代跟自己齐名的另一名剑客,也是后双剑。 白小叶暗暗发笑,这孩子叫叶小云。 听到叶小云这名字的时候,白小叶神情忽然紧张起来,因为这孩子姓叶,也许听到姓叶,第一反应就是令他想到了叶孤云,也想到了叶小姐。 只听说书先生又说,“你们可知这位跟桃山七怪决斗的叶小云是何许人也?” 帮腔的说,“是何许人也?难不成是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儿子不成?” 白小叶此刻听的心速加快,一粒瓜子竟忘了嗑就咽进肚里了,喝口茶就静静等着这位说书先生继续说下去。 说书先生没有说,只是在细细瞧着周围的人,看到白小叶的时候,目光中仿佛带着奇怪的表情。 这人好像也有个毛病,他竟喜欢去钓听书的胃口。 幸好白小叶是个有耐心的人,他喝着茶慢慢等着,他的耐心也许比大多人都要好很多。 帮腔的替给说书先生一杯酒,等到说书先生喝下酒以后,才有了反应,他说,“叶小云是杭天凤的儿子。” 白小叶吐出口气,可是心里又不明白了。 叶小云即是杭天凤的儿子,那为什么姓叶?为什么不姓杭?难道杭天凤是女人?是叶孤云的女人? 想到这里白小叶的心又不由轻颤起来。 如果叶小云是叶孤云的儿子,那么叶小云一定会追到唐门那座高山的另一条窄道,必定会找到自己的老子,那么一定会对娘亲......。 他想着想着,他的胃部忽然抽动、收缩。 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喝口茶,又仔细听着,这说书的懂得东西实在很多。 下面的人已有人问了,正是那个阔少,他笑意不变,他说,“杭天凤据说是天香楼的千金,那他的孩子又姓叶,难不成叶小云真的是叶孤云的儿子?” 每个人都在等着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却在喝酒,喝口酒,吃下几粒花生米。 帮腔的眨了眨眼,又说,“叶小云难道真是叶孤云的儿子?” 说书先生吐出口气,才说,“他的的确确是叶孤云的儿子,可是他却从未见过叶孤云的面。” “为什么?”帮腔的立刻又问,“难道叶孤云不认他这个儿子?” 说书先生摇摇头,叹息着,“叶孤云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 一个儿子。” 帮腔的故作吃惊,睁大眼睛瞧了瞧周围的人,目光落到白小叶身上时,目光好像有意无意的多看了几眼,他说,“叶孤云为什么不知道?” “因为杭天凤跟他洞房后,就将叶孤云送走了。”说书先生叹息更浓,他不让帮腔的说话,自己又接着说,“叶孤云身负血海深仇,找七口剑讨回血债。” 他说完就在喝酒,叶孤云的伤心事似已触动了他的痛处。 也许都是江湖人,所以才令他们由然而生,他久久又说,“自此以后,叶孤云从未去过天香楼。” 帮腔的还没来得急说话,那个阔少忽然抢先说,“那杭天凤难道没有去找?” 说书先生点头,又说,“她非但没有去找,也不让叶小云去找。” 每个人都吃惊住了,白小叶也吃惊住了。 帮腔的喝口茶,又问,“那叶小云就一直呆在天香楼,也不去找自己老子?” “他想去,但是杭天凤却不让他去。”说书先生又说,“他们母子之间其实有个约定。” “什么约定?” 说书先生吐出口凉气,又说,“叶小云挑战江湖各大高手,打赢七十六位顶尖高手,就可以去找叶孤云。” 白小叶吃惊住了。 他想起了叶小云用那锭金子去杀自己,那一击的力道实在大的可怕。 他现在忽然秘密的想着,如果去找他决斗,是否还有把握能活着?白小叶暗暗叹息,他希望自己不要遇到那种对手。 他不希望自己遇到叶小云,但叶小云呢? 是不是也不希望遇到白小叶? 轿子已停下。 敲锣的波斯巨奴肃立于一侧,山林间顿时变得极为沉闷,沉闷的令人喘不过气。 七个人后面就是七口棺木,棺木是新的。 他们的确是有备而来,如果自己死翘翘,那后面七口棺木正好用得着。 叶小云后面也有口棺木。 他随时都带着这口棺木去决斗,已斗了六十九次,杀了六十九个江湖中的顶尖高手。 他睁开眼就瞧见带着笑意的镜花。 镜花将剑递给他,又说,“小少爷你已杀了六十九个江湖高手,现在加上这七个人就是七十六个,......。” 叶小云没有在听下去,握剑一步走了下去。 他是个急性子,也许比他老头子还要急,他说,“我就是叶小云。” 他说出叶小云的同时,也说明了决斗即将要开始。 桃山六怪其中一人忽然说,“我是桃山......。” 叶小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笑了笑,又说,“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但你们却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 “为什么?”这个人眼睛很黑,皮肤却很白,是七个人里面皮肤最好的一个,如果不去仔细看,一定认为这是女人。 叶小云忽然不笑了,他说,“因为死的人一定是你们,所以我并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名字。” 里面有人在冷笑,“你的口气好大。” “是的。”叶小云慢慢将剑拔出。 他招了招手,自己的那口棺木立刻抬了过去,棺木打开,七个人的脸色变了,惨变。 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有剑,有刀,有枪,有飞镖,......,有很多,一眼看不过来,其实里面只有六十九件,也是六十九个江湖顶尖高手。 叶小云并没有将兵器乱丢,而是一件件放在棺木里,他每次瞧着这些兵器,都会不由的幻想自己死翘翘,然后跟这些兵器埋在一起,是不是很棒很刺激。 假女人勉强自己挤出笑意,“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我杀死的人,一共六十九件兵器。”叶小云冷冷逼视着他们的兵器,又说,“加上你们的兵器,正好七十六件。” 里面一人摸了摸胡子,“七十六件?” 叶小云点头,又说,“我杀光你们,我就自由了。” 胡子冷笑,忽然说,“据说你只要杀够七十六个江湖顶尖高手,你就可以闯荡江湖了?” 叶小云目中已有亮光,一种喜悦、欢愉的光芒,他点点头,又说,“是的。” “你有把握杀了我们七个人?” 叶小云忽然点头,他的手忽然握紧,“是的。” 这令他想起了自己老子,一步杀七人已成绝响,江湖一时无二人。 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心忽然有了种神秘而奇异的想法。 叶小云微笑,“请。” 七个人骤然出手,离他最近的一人拿得是离别钩。 离别钩已出手! 钩的方向正是叶小云的脖子,后面两把钢刀一左一右,劈得方向正是下盘跟握剑的手,还有一杆银枪身子已跃起,枪尖直跳叶小云的脑门,最快的还是后面扑来的两口剑,他们比先出手的快很多。 剑光顷刻间到了叶小云的咽喉跟胸膛,这两个地方都是致命的地方,只要得手一个,别的地方就不必担心了。 七个人之中没有出手的人就是发暗器的段飞。 此刻他的手已多出一把飞刀,没有别的东西,因为已足够。 两口剑刺到叶小云咽喉跟胸膛的瞬间,剑光顿死,剑“叮”的落地,这两人只看到一道影子骤然飞走,比剑光还要快。 他们并没有看到剑光,他们看到的只有死亡。 叶小云的剑骤然抵住了段飞的咽喉,并未刺进去,因为段飞自己的飞刀已刺进自己的胸膛,所以叶小云的剑并未刺进去。 段飞还在冷笑,“我知道的。” 叶小云没有看他一眼,轿子里的镜花笑着走了过去,她笑的样子,仿佛是镜子里的鲜花,朦胧、神秘而诱人。 她过去做的事只有一样,将叶孤云躯体上的衣衫换掉,又将叶小云的靴子换掉。 叶小云有洁癖,看不得血腥,事实上他看不得一丝脏乱的地方。 换好了她就静静的站在边上,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看到他胜利后的欢愉之色,欣赏到他的快乐也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快乐,因为只有看到叶小云快乐,她才更快乐。 叶小云没有看她一眼,目光中竟没有一丝胜利的那种愉快之色。 “你知道我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段飞咬牙已在轻嘶,他的生命即将消逝。 “比如说......。” “比如说......你杀够了七十六个江湖顶尖高手,就可以去找你老子......叶孤云。” 叶小云的手忽然握紧,“还有呢?” 段飞笑了笑,然后就倒了下去,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我不会让你如愿的,我情愿自杀,也不让你如愿。” 叶小云沉默,冷冷盯着这个人在大地上挣扎徘徊。 山林中跃出一个人,一个跟叶小云几乎同样大小同样可怕的人,江湖中有这样的人也许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 白小叶。 白小叶的手忽然一挥,掌中那锭金子,化作一道金光光射向叶小云。 叶小云掌中剑骤然刺出,金光顿消,剑势未慢,反而更快,那锭金子已破碎,剑尖向白小叶的咽喉刺了过去。 他见过这个人,隐隐的已猜到了这个人必定是后两剑之一的白小叶,所以杀了白小叶,也算是圆了七十六条江湖顶尖高手的性命。 白小叶身子骤然极速往后退,剑光舞动,护住刺来的那一剑。 叶小云的那一剑实在很可怕,这么年轻的剑客能有这么大的剑道修为,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别人的不信。 也是白小叶的不幸。 白小叶咬牙身子扭曲一掠,贴着地面到了五十步外。 他没有说话,背脊衣衫已被冷汗湿透,那一剑几乎刺到自己的心脏,他的心隐隐刺痛,甚至能感觉到剑气带来的冲击。 叶小云的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 他说,“后两剑之一的白小叶?” 白小叶点头,微笑,又说,“后两剑之一的叶小云?” 叶小云点头不语。 两个人就这样的站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的目光相互凝视,两个人似已从彼此的目光中得到最大的了解。 “你不该出手的。”说话的事白小叶,白小叶的剑并没有剑鞘,就像叶孤云一样,不必也懒得用剑鞘。 “哦?”叶小云的剑缓缓入鞘,剑尖上的血迹已滴尽。 白小叶又说,“因为你的剑现在杀我,杀我的机会并不大。” “为什么?”叶小云将剑递给镜花,镜花笑了笑,她面对叶小云的时候,总是带着甜甜的笑意。 “因为你的剑盛气已衰,剑气受损,杀人之心就算在强,杀人的机会必定变小。”白小叶的剑忽然斜背后面,瞧着那口入鞘的剑柄,暗暗叹息,久久又说,“好剑。” “杀人的剑就是好剑,它此刻杀人的机会已变小,所以此刻的剑只不过是二流剑罢了。”叶小云凝视着白小叶背脊的那口剑,虽然看到的并不是全部,却已足够令他兴奋、刺激。 叶小云慢慢的走向轿子,不再看一眼白小叶。 镜花柔柔跟在后面,抱着剑嘻嘻的笑着,她很想回过头看一眼白小叶的,可是她不敢。 轿子已慢慢抬起,叶小云慢慢闭上眼睛。 地上的尸骨已被放进棺木,掌中的兵器已摆在那口棺木里,段飞并未放进棺木,他的兵器也未放入棺木。 他就像野狗一样,死在荒凉无人的僻野中。 他们已走了很久,白小叶肚子里的心却一直没有平息下来。 那一剑几乎要了他的命! 如果叶小云没有杀过人,那一剑是不是可以杀了自己?想到这里,白小叶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剑气已衰,杀人之心没有一丝减弱。 白小叶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叶小云一定还会在找自己了,因为他少杀一个人,他要杀足七十六个江湖顶尖高手,现在少了一个顶尖高手。 他想的没错。 古道上一人一骑,箭一样射了过来,箭一样射在白小叶边上。 没有说话,递给白小叶一张帖子。 战帖! 黄昏,十里坡城隍庙外。 带好你的剑来。 下面的署名是叶小云! 白小叶接过帖子,马上人打马狂撕,顷刻间到了远方。 他长长吸口气,又重重吐了出去,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这也许就是命运。 街道上人影渐多,白小叶垂下头,凝 视着大地,漫无边际的走着。 阳光渐渐已西移,热力渐渐消退。 边上叫卖的声音很大,特别是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声音大的令人耳朵刺痛,他恨不得将这人的冰糖葫芦丢到猪圈喂猪。 一个小女孩静静的在阳光下,静静的瞧着串串冰糖葫芦,眼中已发出了光。 白小叶不小心撞了上去,女孩转过身吃惊的看着白小叶。 “白小叶?”这女孩忽然笑了出来。 白小叶抬起头,也笑了,他说,“居然是你?” 他买了两串冰糖葫芦,递给镜花,镜花脸颊上露出满足之色,她说,“我叫镜花。” “镜花?”白小叶笑了,无论谁遇到这么舒服的女孩,都会忍不住愉快的笑上一笑的。 镜花给别人的感觉并不冷漠,也不热情,是恰到好处的那种,正好令人舒服令人愉快的那种,这种很难令人忘怀,白小叶承认一点,就算多年以后,他一定可以认出这个女孩的。 有这种特异气质的人并不多。 “你真的要跟叶小云决斗?”镜花目光中露出忧虑之色。 白小叶暗暗叹息,他看出这女孩在替叶小云忧虑,无论什么样的男人,被这样的女孩忧虑着,实在是一种享受。 他久久才说,“是的,因为我们是江湖后两剑。” 他说的很简单而直白,没有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 镜花沉思久久又说,“据说你是绝代双剑之一白云的儿子?” 白小叶点头承认。 镜花忧虑之色更深,“那你的剑法是不是很不错?” “很差劲。”白小叶苦笑,久久又说,“我这几天经常被人追着杀,到处躲藏,躲的不好,我一定会倒霉的。” “你也有被追杀的时候?”镜花吃惊住了,在他眼里,江湖中的后两剑都是厉害的角色,绝不会有被别人追杀的时候。 白小叶叹息,摇摇头,又将手里那只还没吃的冰糖葫芦递给镜花,镜花笑着摇头。 她竟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孩! 白小叶暗暗叹息,又说,“我也是人,怎会没有人追杀我?” 镜花又笑了,“可你躲开我家少爷那一剑的身法好快,是不是很特别?” 白小叶沉思久久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这女人竟想来窥窃自己剑法里的奥秘,瞧瞧有没有破绽。 他暗暗叹息,无论谁有了这么一个伙伴,都是一种幸运。 这女人知道后两剑的之一的任何一剑,剑法都不容小视,在江湖中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无论谁都没有把握胜得了他们。 镜花微笑等待,她还希望得到些许破绽,哪怕一丝也是好的。 白小叶笑意不变,又说,“我的身法是跟他老子学的,也跟我老子学了一些。” 他说的并没有错,瞧见叶孤云进白府,那种孤云般飘动的身法,他就默默的研究了很多次,甚至独自一人在暗处默默用了一千多种法子试练,所以想不像点也很困难。 镜花吃惊住了,她甚至呼吸都已急促,她说,“你见过叶先生?” 白小叶点点头。 镜花眨了眨眼,又说,“他这人怎么样?” “挺好色的。”白小叶又沉思了会,又说,“比我老子还好色,我本以为我老子已够好色了,想不到他比我老子更好色。”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已有厌恶之色,因为他想起了娘亲跟他在一起的样子,想到这里,他竟已不由愤怒起来。 镜花沉思,久久忽然明白了过来。 她也算得上是江湖儿女,对江湖中的事也并不陌生,绝代双剑跟媚娘之间的情感也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也许比大多数人都了解一点,因为她就算了解的不多,进过脑子一一想想,都会变得合理,也更贴近他们的故事。 她不由痴痴的笑了起来。 瞧见她笑的那么神秘、可爱,白小叶忽然问她,“你看起来好像很愉快?” “我没有。”她脸上的笑意略微收了些许又说,“只是很激动而已。” “你激动什么?”白小叶瞧着她那张脸颊,不由的想去亲她一下,就在他慢慢靠近的时候,镜花的身子忽然到了五十步外。 一个人冷冷的瞧着白小叶,态度稳定而高贵,一口剑并未出鞘,寒意却从眼眸里丝丝露出。 镜花见到这人,反而笑的更愉快,脸颊上的羞红都已不由轻颤。 她笑着说,“小少爷。” 她说着“小少爷”这个名字,她的目光细细瞧着叶小云。 叶小云已在喘息,淡淡的说着,“你此刻的雅兴不错?” 白小叶眨了眨眼,又说,“送上门的,不好好珍惜,我岂非是呆子?” 他的目光又落到镜花笑脸上细细瞧着,他虽然并不好色,但却很想看看叶小云对镜花有多在乎。 叶小云喘息的更加剧烈,他显然在乎的很剧烈。 无论谁有这样的伙伴,都不愿被别人夺走的,叶小云抱的更紧,他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时刻都很珍惜。 直到镜花痴痴笑着从怀里滑出,他的手却没有一丝放开。 她痴痴的笑着。 她这次笑,是真的很愉快,因为毕竟知道了自己已被叶小云珍惜,知道叶小云很在乎她,很怕失去她。 想到这一点,她脸上的羞红就更红了。 两人的目光又聚到了一起,久久叶小云才说,“看起来你也很得意?” 白小叶点头,又说,“难道我不该得意一下。” 他说到得意的时候,目光变得更怪也更坏,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镜花,此时看得更细致。 他在瞧镜花的时候,余光却在盯着叶小云,他忽然有种坏坏的想法,叶小云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不是更容易死在自己手里。 两个剑客比剑决斗,并不单单是比剑,其间的斗智斗勇,也许比大多数人都要激烈。 他错了! 而且错的很可怕,很危险。 就在叶小云松开镜花的手,忽然刺出一剑的时刻,他就知道自己错的有多可怕。 剑法没有一丝不稳,更没有一丝乱迹,却多了一股狠劲,一股凶残。 两剑相击,“叮”的一声,白小叶竟已被那股力量弹出两丈,身子在半空中勉强控制住,落下时却发现叶小云站在那里没有动。 他没想到仅仅是因为自己多看了两眼镜花而已,却没有想到令叶小云使出这么可怕的一剑。 久久白小叶躯体才恢复镇定,那种隐隐刺痛感才消退。 叶小云冷冷的笑了笑,忽然转身离去。 镜花在后面跟着,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笑意,却无法压抑住内心那种神秘的冲动。 他们走了很久,她才将叶小云的剑取下,她说,“我们该回去了。” 这个时候叶小云才察觉这条路并不是回去的路,他眨了眨眼,心里莫名的伤感起来,他垂下头沉思。 他在沉思的时候,镜花是不会去打扰的,她并不是个笨蛋,知道什么时候令叶小云愉快,什么时候能令他失落,她对他的了解,也许比对自己了解的更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小云忽然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躯体竟已不稳。 镜花脸上的笑意忽然凝结成冰,颤声说,“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不要紧。”叶小云喘息着,又说,“我死不了,老伤,不碍事。” 镜花的心抽紧,目光中仿佛时刻都会飘零泪水,她说,“你真的没事?” 叶小云捏了捏她的脸颊,挣扎着站起,慢慢的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镜花将他嘴角的鲜血擦净,就静静的瞧着叶小云,心里的那种佩服与尊敬渐渐变得更加剧烈。 叶小云早已习惯镜花这种眼神,所以他并未阻止,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们该回去了。” 镜花垂下头,只是“嗯”一声,就拉住叶小云在前面走着。 阳光没有一丝热力,令人厌恶、厌烦不已。 冷风中飘零的叶子比昨日更枯黄,踩在上面不免生出萧索、酸楚之意。 镜花凝视着落叶,眼眸里渐渐生出怜惜、同情,她怜惜、同情的并不是落叶,而是叶小云,她心里不想叶小云的时候并不多,虽然她的手已握住叶小云的手,可是她却依然无法阻止住自己不想。 她想的很多,首先想到的是叶小云为了出去寻找自己老子,不惜跟江湖顶尖高手决斗,他决斗就会受伤,虽然近年来外伤少了,但是内伤却更重,特别是这一次跟白小叶拼命的那一剑。 那一剑在外人看来,处于弱势的是白小叶,但是镜花却明白的很,只要白小叶在那个时候击出一剑,叶小云很可能会死在白小叶的剑下。 那一剑几乎将躯体里所有潜能都逼了出来,全部用在了剑尖上,所以他还站着,所以他才立于不败之势。 叶小云忽然说,“你垂下头能找到回去的路?” 镜花转过身痴痴的笑了,“我当然能。” 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叶小云还有个毛病,出了家门在外面兜一圈,他就会找不着回去的路。 这人竟是个路痴! 叶小云走进院子,并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了自己的那间雅轩。 他进去就忽然伏倒在蒲团上喘息,额角已有冷汗,他的躯体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他的娘亲看不到,外面所有人看不到,门已关上,里面只有镜花一个人。 镜花将调养内伤的丹药柔柔放进他嘴里,然后将他扶坐在蒲团上。 镜花柔声说,“你怎么样了?” 叶小云没有说话,盘腿坐着,嘴角已沁出了鲜血,内伤并不是那么容易治的,非但要有耐心,而且方法一定要正确,丹药只是辅助作用,并不能帮助到多少。 她去擦拭他嘴角的鲜血,却被叶小云阻止,他说,“你放心,我没事,死不了的。” 他凝视着窗外的阳光,淡淡的说着,“距离黄昏还有多少时间?” “不到一个时辰。”镜花目中露出紧张、痛苦之色,久久又说,“可是你......。” 叶小云握住她的手,笑了笑,“你应该替我高兴才是,这是最后一个高手,只要杀了白小叶,我就可以出去找爹爹了。” 镜花果然笑了,泪水却已飘零,她的声音因过度激动、兴奋而轻轻抽搐,她又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打败白小叶的。” 叶小云闭上眼,脸颊上已有笑意。 他的心神似已飞到那个地方十里坡城隍庙外,那里的冷风也许比这里更冷,落叶着地时,也许已被剑气割断。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四十五章 十三年后 十三年后! 云白从睡梦中醒来,眼眸里泪水并未干透。 屋子里别的地方很简陋,也很脏乱,只有这里才是最干净最整齐的,墓碑上散落着两个碗大的字。 归红! 云白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擦拭墓碑,清理着周围的乱迹。 屋子里最乱的地方躺着一具枯骨,云白并未看一眼那个地方。 她已在这里呆了十三年! 每一天几乎做着同样的一件事,除了打扫这座墓碑,便是静静坐在那块青石上发怔,外面的雾色很深,阳光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有多么强烈,都休想将雾色撕破,一丝也不能。 小径的尽头是什么地方,就连云白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她没去过。 她此时已坐在青石上,因为墓碑已打扫过,云雾已变得很浓,这里的云雾从未散过,她来这里十三年从未见过云雾消散过。 云雾在起伏,阳光显得朦胧而无力。 她闭上眼睛,开始静坐,她的心神已飞到痛苦、悲伤的记忆里。 十三年前从山峰落下时,自己已是个快死的人,只能等死,不能做别的,她那时的名字并不是叫云白,而是白云,也是江湖中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那一天从山峰落下的并不止她一个,还有归红、宫本信凶,这两人落下来时,也都没有死去,他们受到的伤都很重,最重的当然是白云自己,归红将她扶到这里,足足花了三天才搭建起这间小屋,这里有了烧饭的地方,也有休息的床铺。 归红以后的日子除了烧饭给白云吃,就是给于安慰与鼓舞,希望白云早些起来,白云做不到,因为自己感觉不到一丝内力,这件事并未隐瞒住归红,并未令她嫌弃,反而令她对白云的情感更深。 她说总算再也不用担心江湖中的事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白云渐渐已有了知觉,已能勉强能走路,他正想着如何出去,离开这个终年飘着云雾的鬼地方的时候,外面忽然出现一个人。 那个人见到归红跟白云,也都吃了一惊,似已不敢相信白云跟归红还着,归红与白云也吃惊的瞧着他们。 他们也不信宫本信凶也活着。 宫本信凶看穿白云伤势并未痊愈,所以借机施暴于归红,归红不从,两人在屋里那个最乱的地方野兽般撕咬着,白云过去却被宫本信凶一脚踢开,他说想活命就得老实点。 白云不想活命,从另一头爬过去时,归红挣扎着从他身上滑下,嘴角还带着血迹。 她说,“这个扶桑高手被我一口咬死了。” 白云点头,却也看到了一把刀死死插入了她的躯体,那的地方正是心脏位置。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归红笑着挣扎着起来,又将白云扶到床铺上,她又说,“我要将归西剑谱传过你。” “归西剑谱?” “是的。”她说着话的时候,将那把刀拔出,她那时疼的几乎死去。 她从躯体上削下一张皮,她自己的皮,她说,“这就是归西剑谱,世上只有两本,其中一本在我爹爹手里丢了,另一本就在我这里。” 白云吃惊的瞧着令群雄群侠闻风丧胆的宝物,久久白云忽然伏倒在地上呕吐。 为了这样的宝物,江湖中流了多少人的鲜血。 归红却捂住伤口,悄悄的走了出去。 他爬出去追,却发现归红已到了远方,虽然她走的很慢,白云却无法追到,所以只能嘶叫。 就这样过了三年,白云将归西剑谱的绝学彻底融会贯通,然而自己却变成了一个女人。 一个美的令自己都心动的女人。 她那日将归红尸骨寻回时,就立下誓言,“我会为你守孝十年。” 十年中没有一日不是喝的烂醉如泥,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也许比地狱更令人难以承受,令人难以面对。 有几次她几乎认为自己已死翘翘了,几乎认为自己已是厉鬼,云吞雾绕漫无边际的雾色,他几乎认为是地狱。 ......。 现在十年已到。 好漫长的十年,这其间的痛苦折磨、辛酸煎熬,也许只有她自己才能了解到有多么强烈、凶猛,特别是思念归红的时刻,肚子里的心几乎已撕碎。 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就从那条小径一直往前面走着。 她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将该杀的人全部杀死,他要杀宫本信一,杀唐门里所有的扶桑高手,一个都不放过,慢慢的杀。 十年的时间,外面的江湖时刻都在变化,她还不知道宫本信一早已死去。 残秋。 夕阳在河水上泛起金黄色的光芒,边上没有人钓鱼,却有人散步。 宽袍大袖、脚踏木屐、长而弯的刀,是浪人! 这浪人的眼睛还带着倦意,也许在夜色里忍受寂寞、空虚的男人,都很难睡的充实,很难休息的很好。 云白没有看他,这人却已靠了过去。 这人笑了,笑的说不出的淫狠而猥琐不已,他说,“一个人散步?” 云白点头,讥笑。 这人并未放弃追求,他瞧见云白脸颊上的笑意,他竟已看得痴了。 他仿佛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高姓大名?” 浪人笑的露出一嘴恶狗般的黄板牙,他说,“宫崎骏。” “好名字。”云白又说,“你爹爹的学问一定很不错。” 宫崎骏眨了眨眼,又说,“我还有很多好的地方。” 云白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比如说......。” “我带你去个地方,你到了就知道我有哪些好的地方了。”宫崎骏的笑意已轻颤,他到处看了看,目光落到林子里,他指了指那里面,又说,“我会给你天底下最大的快乐。” 云白点头,冷笑,又说,“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为何没有被的人?” 宫崎骏眨了眨眼,他发现有点不对,但是却说不出哪里不对,他说,“你想见见世面?” “是的。”云白忽然又接着说,“听说他们的身手很不错。” “哦?”宫崎骏愣了愣,他瞧了瞧云白,发觉实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除了漂亮之外,没有别的特殊地方。 “我想去领教一下。”她虽然在说着话,她的手忽然已将宫崎骏的手臂拧了下来。 鲜血飞溅间,宫崎骏脸颊上的肌肉彻底扭曲、变形,冷汗顷刻间湿透衣衫,他咬牙嘶叫,“你是什么人?” “我是杀人的人。” 云白一脚踢在宫崎骏的躯体上,宫崎骏身子立刻飞起,重重撞倒两株古树,落下时已软瘫成一堆烂泥。 她一把将他抓起,又抖了抖,“死了没有?” 宫崎骏咬牙怒瞪着云白,忽然说,“我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我们认不认识并不重要。”云白目光中露出说不出的怨毒、怨恨之色,她冷冷笑了笑,又说,“重要的是你现在要死翘翘了。” 她说到死翘翘的时候,伸手化拳为掌,疾削他的下盘,宫崎骏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从未想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居然这么可怕。 下盘忽然与躯体分离,躯体已被一脚踢飞到岸边,岸边的芦苇已枯黄,几条不知名的毒舌在上面晒着太阳,享受着冬眠前最后的时光。 云白一脚将这人踢了过去,就静静的瞧着,直到宫崎骏彻底死绝死透,她才慢慢的离去。 她离去时,眼眸里的怨恨、怨毒并未少一分。 黄昏将尽,夜色未近将近。 她沿着山道往上面前行,隐隐还记得自己跟归红逃亡时的情况,一路扶桑高手的追杀,令他们无处躲藏,只能往前面逃着。 虽然扶桑高手并未落到什么好处,也同时落了个惨痛的代价。 她这个时候,忽然想到了那个将自己打下悬崖的女人。 她也是学会了归西剑谱吗? 她是不是还在唐门,还在山顶上?云白肚子里怒火不由的又已生出。 山顶没有任何的变化,时间并未将这里改变。 她静静矗立着,俯视下方一眼看不到边的峭壁,块块山石滚动的声音,令人的心底都不由发寒。 这个时候,另一条山道上现出一条人影,提着篮子往上面走着。 云白看了一眼,肚子里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 她的美丽并未因岁月而有一丝减退,她的美丽时刻都在,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天下第一美人果然是美人,时刻都散发着美丽而诱人的风采,连淡淡走路的样子都是美的,世间很少有这么美的人,她并没有辱没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 这女人赫然是媚娘! 云白的声音已梗咽,她勉强自己打了招呼,“你过的还好吗?” 这句话本是多年好友遇到一起才会说出,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此时显得说不出的凄凉、萧索。 媚娘走到她跟前,柔柔笑着,凝视着云白很久才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云白点头微笑,她笑的样子虽然没有媚娘美丽,却已足够吸引朋友的目光,无论是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都一样可以吸引到。 她沉思很久很久,但说出来的话却并未说完整,“我们......我们......。” 媚娘笑意不变,她说,“我们以前是朋友,对不?” 云白点头,泪水都已滑落,久久她才能控制住自己,才能稳定下来,她说,“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 媚娘笑着握住云白的手,忽然说,“多年前也有很多人这么说的,可惜......。” 云白的躯体都已被她握得轻颤,这只手曾经牵着自己度过很多寂寞、空虚的夜色,只有被这只手握住,她的寂寞、空虚就会彻底消失,她的心每一次都会得到愉快、满足,可是现在呢? 她深深叹息,也许只能深深叹息,她说,“可惜什么?” “可惜我大多都不记得。”媚娘苦笑,又说,“甚至有个人叫我娘亲。”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她的心不由涌出一阵热意,她知道那个人必定是白小叶,可她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是谁?” “白小叶。”媚娘又说,“她每年都过来一次,而且每次都带很多东西给我。” 云白勉强控制着泪水涌出,又说,“白小叶为什么不多留几日陪陪你?” “他说要找自己的老子,也就是我的丈夫。”媚娘又在苦笑,“可是根本就不认识他,更不记得自己哪来的丈夫。” 云白吃惊住了,沉思久久又说,“你不记得白云?” “我不记得白云。”媚娘又说,“我只记得叶孤云,他是我的......。” 这句话还未说出,她的脸已露出了羞红。 云白沉默,她的心隐隐刺痛不已。 媚娘竟将自己跟儿子都已忘却,却没有忘却自己的情人,这难道是报应?云白仰天轻轻的笑着,笑的是那么痛苦那么伤感。 媚娘提着篮子,篮子是空的,她看了看天色,又笑了笑,“你愿意跟我去买菜吗?” 云白当然愿意,她连连点头。 他们从菜场走出来,夜色已漆黑,媚娘凝视着苍穹,目光露出忧虑之色。 篮子在云白手里,她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壶酒,她忽然想跟媚娘喝点小酒,那种感觉是不是很不错?她的心神又已飞到多年前,记得那时他们去享受欢乐享受刺激之前,他们都要喝点小酒的。 云白想着想着,泪水竟又飘零。 媚娘摇摇头,轻轻安慰着,“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媚娘没有说话,又将云白拉进一家衣服店,替云白买了一身水红色衣袍,显得说不出的亮丽、动人。 “这里是不是个好地方?” “嗯。”云白第一次穿上这么美丽的女人衣服,可她的心也跟着发冷。 山道上崎岖不平,媚娘凝视夜色,目中又现出忧虑之色。 云白看不出她忧虑的是什么,无论她忧虑的是什么,云白都愿意去分担,她说,“你有什么心事?” 晚风卷起落叶在山道上起伏不定,仿佛是看不见的野鬼在磨牙,听的令人嘴里发酸。 媚娘眨了眨眼,又说,“最近这里有很多山贼出没,我很害怕。” 云白苦笑,“什么山贼?是不是很凶?” “岂止很凶,简直很可怕。”媚娘目光闪烁,久久又说,“这批山贼是最近出来的,据说他们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联手的,他们将扶桑浪人压住以后,就霸占了唐门这个位置。” 云白愣住了,她说,“唐门里难道没有势力?” “唐门近年来人才凋零,十几年前经过一次恶斗之后,便一蹶不起了。”媚娘边走着,边到处看着,她的脸色很难看,仿佛惧怕到了极点。 云白暗暗叹息。 她说的没错,十几年前经过绝代双剑介入,的确将他们势力消弱殆尽,唐门七大高手、执法堂、葬尸堂、还有很多优秀的暗器高手,大多在那次事件中报销了,现在的唐门几乎是空架子。 她这时想起了叶孤云。 这个人此时是否依然一人孤孤零零的活着?在某个地方忍受着寂寞折磨?这人没有家庭、女人、孩子、金钱、没有权势,......,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唯一的未过门媳妇,却被别人抢走了。 她忽然对这人生出了怜惜、同情。 夜色里落叶起伏不定,几条人影忽然矗立在前面,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媚娘目中露出恐惧之色,她说,“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好人。”说话的人已在邪邪笑着,边上几人忽然也笑,笑的媚娘躯体发颤。 云白已感觉到媚娘手心冒出了冷汗,媚娘久久才能说话,她说话的时候喉管都在不停抽动,她实在惧怕到了极点,她说,“你们想怎么样?” 云白的心隐隐刺痛,她忽然有种冲动,忽然想将这些人剁了喂狗。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说我们找你们想做什么?”这人的眼睛很亮,如果目光能做事,云白一定已吐了出来。 几个人的笑声渐渐更大,比冷风更冷,媚娘忽然握紧云白的手,哀求着,“求你们放过我的朋友,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不行,两个都带走。”这人说着话的时候,手已搭上了媚娘的肩膀。 媚娘吓得闭上了眼,可是她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睁开眼时,这人已在冰冷、僵硬的山道上剧烈抽动、痉挛,他的同伴们脸色都变了,他们都是江湖中的高手,能在顷刻间被放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剩下的四个人身形闪动,两把刀直取云白的天灵盖跟脖子,一杆长枪刺向云白的背脊,剩下的那口剑闪电般刺向云白的胸膛。 云白冷笑,他的手一挥,剑气顿消,握剑的人烂泥般软软倒下。 她的身子白云般飘动,骤然落到五十步外。 媚娘睁开眼惊慌出声,“你受伤了?” 云白点头不语,额角冷汗都已流出,躯体上赫然多出两处刀伤。 鲜血飞溅,她的目光却依然瞧着那几个人。 那几人并未过来,长枪瞧了瞧肚子,忽然尖叫着往林叶里奔去,就像是被猎人追逐的野兽。 另外两人惨呼着掠起,却发现下半截忽然与躯体分离,这实在太可怕,上半截落下的时候眼睛几近掉出,死死瞪着苍穹。 媚娘彻底怔住,颤声说,“他们都被你杀了?” 云白没有说话,身子忽然软软倒下,似已无力,她说,“我已尽力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她说的是假话,那两把刀是可以躲过的,可是没有那么做,因为她实在不愿离开媚娘,她只是找了个理由而已。 媚娘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变得更颤,“你怎么样?” 云白微笑,她勉强自己擦了擦额角冷汗,又说,“我现在没事,如果呆在外面再久点,说不定就会有事了。” 媚娘点头,扶住云白往草堂走去。 云白笑了笑,“为什么住在这里?” 媚娘苦笑,“我一直都住在这里,从未去过别的地方。” 云白怔住。 草堂里变化很多,院子变大,里面还有鸡圈,外面还有菜园子,里面也宽敞了很多,就连锅灶也比原来大了很多。 “这就是你的家?” “是的。”媚娘笑了笑,将云白扶到床铺上,就在替云白包扎伤口。 云白疼的背脊都被冷汗湿透,却依然在轻轻笑着,“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是的。”媚娘将伤口包扎好就去烧菜了。 她烧了四个小炒,云白瞧见这四个小菜,她也跟白小叶一样,肚子里的心也在莫名刺痛。 云白喝口酒,笑了,笑的鼻子都在酸楚。 瞧见云白笑的样子,媚娘又问着,“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云白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问了一句很特别的话,他指着小葱豆腐,缓缓说,“这道菜,是不是白小叶最爱吃的?” “是的。”媚娘出奇的盯着云白,微笑又说,“其实你......。” “其实什么?” “其实你们都认错人了。”媚娘又说,“我一直住在这里,并未离开过,更未见过白云,更不会有白小叶这个孩子,也根本就不认识白府这个地方。”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中都带着无比歉疚之色。 “嗯。”云白面无表情,却在品尝着翡翠虾仁那道精致小菜。 她慢慢的吃着,也在悄悄的落泪,也不知过了多久,这道菜竟已吃尽,而云白自己却没有发现。 媚娘笑着又从锅子里装一碟出来,她说,“多吃点。” 云白拭去泪水,又在吃着,她对这道菜仿佛永远都不会生出厌倦。 瞧着她吃菜喝酒的样子,媚娘痴痴的笑着,她说,“瞧见你吃菜,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云白立刻问着。 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心里已想到了白小叶,多年前媚娘经常说他们父子二人吃饭的样子实在很像。 “白小叶。”媚娘微笑瞧着云白吃惊的样子,这令她又想起了白小叶,白小叶跟这人像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所以她又忍不住说,“他说他老子最爱吃的是翡翠虾仁。”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肚子里的心几乎已被这句话击碎,她勉强自己笑了笑,才说,“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了如果谁喜欢吃这道菜,一定要告诉他。”媚娘的心也在隐隐刺痛,她似已被白小叶这句话深深刺痛。 最痛的也许还是云白,云白将一口菜吃下,忽然站起往外面走去。 躯体上的伤口丝毫不能影响到他的决心。 “你要出去?”媚娘的身子忽然紧张,嘴角都在轻颤。 云白没有说话,他已在往外面走着。 媚娘忽然握住云白的手,又说,“你真的忍心走?” 云白依然不语。 她的心痛的几乎要裂开,已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我还有话要说。”媚娘的声音已在哀求,她又接着说,“至少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云白的声音在喉管出奇的起伏着,却始终发不出来,她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她又往前面走着。 夜色很漆黑,窄道上更黑,黑而僵硬不已。 冰冷的风吹在躯体上那两道伤口,疼的她隐隐轻颤。 媚娘忽然跟了过去,一把将他的手紧紧握住,她说,“你不能就这样走。” “为什么?” “我知道你一定是白小叶的家人,一定是他想找的人。”媚娘眼中已有泪光,她说,“你怎么忍心去伤害一个孩子。” 云白沉默不语。 她不语,是因为她要将躯体上的力气集中起来,用来控制住心中的那种刺痛。 媚娘忽然将云白柔柔抱住,她又说,“白小叶找了你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 “她已找了你十三年。”媚娘的声音已在低诉,躯体已在轻颤,她似已痛苦到了极点,似已随时都会倒下。 云白身子又是一阵刺痛、轻颤,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为了寻找自己,并未停止过。 她喘息着,久久才说,“我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媚娘的手没有放开,抓的更紧,“白小叶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云白躯体上那两道伤口已悄悄崩裂,鲜血流出,她并不在乎,她连死都不在乎,岂会在乎这鲜血? “他说无论找寻到什么时候,都绝不会放弃。” 云白咬牙,深深吸口气,就看到不远处一条影子飘了过来,孤云般矗立在那里。 孤孤单单的身子,孤孤单单的杀气。 江湖中有这种特异气质的人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 叶孤云。 云白身子一滑,从媚娘柔情蜜意中滑开,又白云般飘动,骤然消失于无形,天地间能追上他的人并不多,也许没有人。 叶孤云静静的矗立在那里,脸色苍白的像是纸糊成的。 媚娘转过身,就看到了叶孤云,她快速将泪水擦净,又说,“你来了。” 叶孤云点头,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依然盯着云白离去的方向。 “那个人是......。” 叶孤云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又说,“我知道他是谁。” 他的确看得出这人,夜色里虽然看不到这人的脸,但是他却可以肯定这是白云,有些人身上那种特意气质,是别人永远都学不会的,特别是那种飞行的潇洒、快乐的姿态,更是江湖中一大奇点。 “她是什么人?”媚娘的声音已轻颤。 “他就是白云。”叶孤云又说,“我看得出这一点。” 媚娘怔住,她想不到这人竟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可她是个女人。” “女人?”叶孤云怔住。 白云绝不会是女人,天下间难道有跟他如此相似的人? 媚娘又解释着,“而且很美丽。” “而且很美丽?”叶孤云又怔住。 “是的。”媚娘又接着说,“也许是你一生中遇到的最漂亮女人。” 叶孤云彻底怔住。 他瞧着媚娘,似已死也不信媚娘说出的这个人是女人,更不信会如此漂亮。 媚娘轻轻贴上他的躯体,她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换了个话题,“你多久没来看我了?” 叶孤云叹息,他笑了笑,又说,“大概有三个月了。” 媚娘忽然甩了甩他的手,仿佛很生气,又仿佛在抱怨,她说,“是三个月零三天六个时辰。” 叶孤云没有说话,深深吐出口气。 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暖意,被人关心的感觉,实在很舒服。 媚娘已在他身上搜索,她媚笑着,“这次你带什么给我了?” “你猜猜?” 媚娘没有猜拉着叶孤云往回走,边走鼻子边靠过去嗅着,叶孤云只有苦笑。 “你想要点什么?” 媚娘嗅着嗅着,身子忽然紧紧贴了上去,她嘻嘻笑着,笑的像个孩子,“我就想要你。” 叶孤云嘿嘿笑着,吓得在草堂里四处躲避,他发现自己在这时竟也像个孩子。 他们在草堂里躲躲闪闪,嬉笑打闹着,仿佛都已回到了童年。 夜色里悄悄的已起雾,说不出的朦胧、神秘不已,没有风,外面那株梧桐已在轻颤,也在滴着血。 树不会轻颤,也不会滴血。 水红色衣衫已变成血红,雾水沿着脸颊滴滴滑落,她看起来些许疲倦些许狼狈,但那双眼睛确实明亮的,明亮而痛苦不已。 就在叶孤云被媚娘抓住两个人相拥在一起的时候。 明亮的眼睛里悄悄落下了泪水,她依然在笑,笑着纵身掠起,往街道的方向掠去。 她需要发泄! 街道上唯一一家有灯光的地方,就是赌坊,外面的牌子很大,灯笼也很白。 云白走进去,就看到了几个想杀的人。 宽袍大袖、穿着木屐、腰上佩刀很弯很长,中间一个瞧着云白走进来,嘴里顿时流出口水。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他说,“请里面坐。” 云白没有要他请,忽然走了进去,她说,“你赌钱?” “是的。”这人嘴巴少了半边,耳朵也少了一个,在夜色里看来,宛如野兽,在云白看来,这人根本连禽兽都不如。 这人手里抓着骰子,但是却忘了掷,看得越久,他的眼睛越亮,嘴里的口水更多。 他瞧着瞧着,忽然说了句,“大半夜的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缘分。” 云白点头承认。 这人瞧见云白身上的血迹,顿了顿,却丝毫没有在意,像这种人看到美色时,别的事情是很难令他们分心的,他说,“贵姓?” “免贵姓云。”云白没有说话走到最里面,将缩在墙角的那个女人扶起来,她说,“他们抓你来的?” 这女人点头,眼眸里那种恐惧没有一丝减退。 “他们为什么抓你?” 这女人目光瞧了瞧十几个浪人,嘴角不停抽动,却始终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你可以慢慢的说,他们都是王八蛋,挨千刀的,所以不必担心他们。” 骰子叮叮叮......在碗里响个不停,停下时正好是三个六,他笑着说,“好兆头,三个六。” 这人已笑了,笑的说不出的狰狞、恶毒,如果见过一个从地狱里出来的野鬼,就很容易联想到他此时的样子。 他叫野风,自从唐门没落一蹶不起,宫本信一剩下的人在这里逍遥自在,活的像个土皇帝,他就是里面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除了织田左花,没有别的人。 野风笑了笑,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忽然说,“我叫野风。” “名字不错。”云白冷笑,躯体上两道伤口崩开的更大了,她似已懒得在乎,“但是你的命却错了。” 野风笑意消失,拳头忽然握紧,后面的几个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没有人敢跟野风这么说话,多年来这还是第一次,几人已在冷笑,野风瞧了瞧云白的衣衫,忽然说,“我也看得出你非比寻常,不妨说出来听听,是哪条道上的。”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感觉这个女人有点不简单,却不知道有多不简单,如果他知道有多厉害,他就不会这么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了。 “你说说,是不是他们这些人将你抓来的?”云白笑意更浓。 这女人似已被吓傻了,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双手都已冻僵冻结,她只是勉强自己点点头。 云白叹息,“你不用担心,我带你出去。” 她转过身,就往外面走去,野风一步跨在她们前面,野风已在恶笑,“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花了十几个地方找到的,你将她带走,我怎么睡觉。” 这女人身子又缩成一团,云白暗暗怜惜,她说,“你想找死?” 野风不再说话,忽然拳头握起往云白的小腹上击出。 云白没有闪避,更没有去招架。 突听“咯”的一声。 几个人的脸色又变了,野风将拳头缩回来时,已是一张面饼,他瞧了瞧忽然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死寂。 屋子里死寂如墓穴,这女人忽然挣脱云白的手,在野风身上使劲踢着,打着。 后面的几人已离开,他们并不是笨蛋,也都想多活几年。 云白暗暗怜惜。 她知道一个人心里有了怨气怒气,都想去发泄一下,这女人也不例外,所以云白只是在边上静静等着。 这女人忽然扑倒在她躯体上嚎啕大哭,直到这个时候,她心中的痛苦、悲伤,才得到彻底释放。 云白轻抚这女人的柔发,又说,“你的家在哪里?” “就在附近。”她又说,“我是慧心。” 云白点头微笑,安慰着,“现在安全了,他们都走了,你不用怕了。” 慧心点头,凝视着夜色,目光又已现出惧怕之色。 云白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说,“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慧心这才点头,露出甜甜的笑意。 漆黑的夜色,无星无月无光。 没有风,风似已被寂寞活活扼死。 街道上崎岖、不平,走在上面,心里莫名的感觉一阵寂寞。 慧心握得更紧,她说,“我好怕。” 云白笑了,“你不用怕,我会打她们的。” 走过几条陋巷,就看到了几间很破旧的屋宇,慧心拉着她走进其中一间。 外面门板已被击破,里面的东西也很破旧。 云白走进去,就看到一张稻草凉席垫着的床铺。 “这就是我的家。” “你家还有别的人吗?”云白忽然发现自己这句话说的很不好,正想说着什么,却发现慧心已哭了。 对面那间屋子里,忽然传出了声音,声音很苍老而温馨。 里面没有燃灯,那间屋子里比这间更小,虽然看不见里面,但是云白可以感觉到里面设施一定更破旧,云白忍不住忽然说,“你们的日子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个老人步履蹒跚走了出来,一根竹杖轻轻点地,点得地方是正前方。 她竟是个瞎子! 老人听到有人的声音,竟已激动的笑了起来,“家里来客人了?” 慧心赶紧迎了上去,又将她扶了进去,她说,“是的,这是我新交的好朋友。” 老人笑了,“那好好招呼人家。” 慧心点头又笑着“嗯”一声,她将门关上,就捂住嘴往屋里奔去,伏倒在床铺上又嚎啕大哭,她哭的时候,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她不愿让老人知道,更不想让老人担心。 云白叹息,她忽然看穿了很多事情,轻抚着她轻颤的背脊,柔声说,“你被他们抓走,是你自己愿意的?” 慧心点头。 “他们答应会给你钱?” 慧心点头。 云白叹息声更重,人活着的确很不容易,特别是有了这样的负担跟责任,活的简直没有活着的一丝乐趣。 “你是不是很需要钱?”这句话是废话,这对母女俩需要的可怕。 慧心点头,又说,“我白天去帮大户人家打杂,晚上回来照顾她,可是就在今天......。” 她没有说话,又伏倒在床铺嚎啕大哭。 云白已明白她的痛苦,沉思了会又说,“你现在想不想要银子?” 慧心愣了愣,又点点头。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银子,你去不去?”云白目光已落到漆黑的夜色。 慧心摇头。 她的目光落到云白的那两处伤口上,久久才说,“我去给你烧水。” 云白叹息,这女人一定看到自己的伤口,所以想着烧水让她好好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过觉。 水缸很答,慧心花了很大功夫才将水加满。 云白在什么地方都洗过澡,在这么大的水缸里洗澡还是第一次,慧心的动作很温柔,替她擦背包扎伤口的时候,很小心的避开了。 她们从厨房里出来,东方曙色渐渐变得更浓。 慧心并没有休息,床铺留给云白休息了,她将早饭做好,就悄悄上工去了。 她说去大户人家做事,并不能迟到,人家会不高兴的。 云白苦笑,没有阻止她。 第二百四十六章 梦里梦外 屋子里虽然很简陋,却丝毫不影响到她的睡意。 她在梦里见到的是自己,以前的自己。 英俊、潇洒、放荡不羁的样子,躺在只有女人跟酒的屋子里,屋子里只有最好的酒,还有最好看的女人,没有别的。 她居然也在这些女人之中,她瞧着以前的自己,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 以前的自己说,“我给你三千两银子,你快来亲我的脚。” 她呆呆的瞧着以前的自己,瞧着他将自己搂在怀里,然后不停的大笑着。 她说,“你为什么要笑?” “我笑的是我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么倒霉。” “你倒霉什么?” “我怎么没有钱了。” 她不语,她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边上一群女人忽然落荒而走,没有钱的男人对她们而言,简直不是人,简直不如狗屁。 屋子里忽然顿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以前的自己对她说,“现在终于可以跟你安安静静的在一起了。” 云白眨了眨眼,“你为什么将她们赶走?她们难道还不够漂亮?” “她们够漂亮。” “那你为什么赶走她们?”云白心里已在愤怒。 “因为她们都是杀手。”以前的自己又说,“她们知道我身上没有钱,就懒得杀我了。” “杀手?”云白不明白。 “是的。”他又解释着,“你信不信她们就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而且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她们听得都很清楚。” “我不信。”云白不信。 以前的自己摸出十两银子的银票,放在她手里,又说,“你举起这张银票,摇晃一下,就说自己有钱了,看看她们会不会将你咬死。” “哦?”云白举起这张银票,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而已。 边上的门忽然打开,窗户也已打开,一群女人水一样忽然涌了出来,将云白围了起来,冷冷盯着云白,却并未出手。 以前的自己冷笑,笑的淫狠、猥琐而拙劣不已。 就在他笑到最愉快,也是最剧烈的时刻,一群女人骤然想他扑过去,在他身上骤然捅了十几刀。 他顷刻间倒下!死翘翘!! 云白顿住。 一群女人从他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一人一张一万两银票,每个女人都在痴痴的瞧着她,瞧着她手里的十两银票。 这个时候她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然后就看到一张银票,十两的银票。 她的躯体已被铁链彻底捆住,捆死,在她眼前是个高大粗壮的男人,这人粗壮的简直不像是男人,简直像是野兽,饥渴已久找不到食物的野兽。 这人甩了甩手里的银票,“我给你十两银子,你跪下来亲我的脚。” “你在做梦?” 这人脸色变了,将银票忽然丢到地上,忽然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白讥笑,她摇了摇脑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久久才说,“高姓大名?” “狮子。” 狮子果然像是个狮子,无论是长得样子,还是笑意,都像是一头凶猛四射的野兽,他又说,“我会吃人的,难道你不怕?” “我是怕,不过我却懒得去怕。”云白忽然一下子扯掉了铁链,伸手一抓,将那张银票抓在手里,冷冷笑着。 狮子倒退两步,后面十几个人顿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们在这里混了已有不少年,遇到什么人该做什么事,心里都有个分寸,知道什么人靠的近点什么样的人靠的远点。 云白冷冷笑着,忽然说,“你想不到我有两下子?” 狮子点点头,眼角肌肉已在不停跳动,忽然说,“我的确没有想到你的身手居然这么好。” 云白冷笑,淡淡的说,“你快点张开嘴,吃掉这十两银子。” 她忽然大叫说,“最好快点。” 狮子大吃一惊,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他只看这女人忽然有了动作,竟出手将自己的嘴扳开,将那张银票硬塞进嘴里,狮子怒吼,边上的人慢慢后退,她们却发现这女人比野兽更残忍,竟将铁链往狮子嘴里塞进去。 狮子怒吼渐渐变得哀鸣,哀鸣又渐渐消失不见。 这么凶狠勇猛的男人竟被她活活折磨死了! 每个人都不信,却又不得不信,几个人忽然转身狂奔着离去,生怕这女人会对自己不利。 云白拍了拍手,一脚将狮子踢飞。 尸骨忽然落到外面一辆马车上,这时马轻嘶,马车顿时狂奔,顷刻间消失不见。 云白用井水将血迹冲净,就去瞧了瞧老人,老人在屋子里熟睡。 晌午的时候,老人出去一次,去厨房吃点食物又摸到墙角塞太阳,阳光西移的时候,她就会到屋里。 云白躺在屋脊上睡了一天的觉,被阳光暴晒了一天,正面暴晒过,就反过来晒,她觉得好舒服,伤口依然很疼,但是却并不剧烈。 她觉得很享受。 直至残阳西垂,风中已凉意的时候,慧心才回来。 见到慧心云白就不由激动起来,这是她在唐门里第一个好友,她说,“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哪里?” 慧心没有说话跟里面的老人打了招呼,又将带回来的食物递给她。 穿过巷子走进街道,才发现这里晚上出来的人也不少,所以边上做生意的人也很多。 “你想去什么地方?” 云白笑了,若是换作以前,她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地方一定有好酒又有漂亮女人的地方。 现在她却要沉思,她忽然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慧心笑了笑,她笑的很神秘,她说,“我今天偷偷跑回来的,所以要玩个够本。” 云白苦笑。 她又在沉思,忽然说,“这里消息最灵通的人是什么人?” “是唐观。” 云白顿了顿,这人居然姓唐,难道这人是唐门中人?“他是什么人?” “据说他是这里最会做生意的人,无论是山贼,还是扶桑高手,都给他几分薄面。”慧心眼巴巴的瞧着冰糖葫芦,暗暗苦笑。 因为她手里并没有钱。 “我想见见这人。”云白又说,“说不定我能弄很多银子给你。” “哦?”听到银子,慧心的眼角都已发直,银子对一个贫苦中活着的人来说,诱惑力实在不小。 “唐观在哪里?” 慧心沉思,久久才说,“据说这人是酒楼的老板,后来不知怎地又成了小二。” 街道上生意比十年前好很多,这里的人也比十年前多很多。 酒楼外面一个大大的招牌,写着唐门酒楼。 云白吃了一惊,这里居然还有这样的招牌,唐门已没落多年,这招牌经历多年风雨,居然屹立不倒,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慧心指了指这酒楼,“但我没有......。” 云白苦笑,“你手头是不是很紧?” 慧心笑着不语,她此时除了笑以外,仿佛并不能做点别的事情。 云白拉着慧心闲逛着,最终她们还是停靠在赌坊里,也是昨日去的地方,现在的生意正是好的时候。 野风跟狮子肃立在外面,头都不敢抬一下。 织田左花并未睁开眼,一只蚊子忽然落到手臂上,秋尽时的蚊子比炎夏时更大更强壮。 刀光一闪。 没有人倒下,没有滴血,这一刀竟已落空!? 边上的人脸色变了变,野风几乎要被吓死。 蚊子吸饱忽然垂落,蚊子竟没有飞起,这是他伸手一把抄住蚊子,用力一捏,鲜血飞溅。 好镇定的人!好快速的刀!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忽然睁开眼睛,静静瞧着飞溅的鲜血,这是自己的鲜血,久久忽然说,“什么名字?” 野风的头垂的更低,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姓云。 织田左花忽然将刀丢到他跟前,野风竟被吓得晕了过去。 织田左花笑了,忽然说,“他最近是不是过的太安逸了?忘记怎么去杀人了?” 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敢说话,后面屏风慢慢走出一个人,这个人长的极为纤弱,极为秀气,脸色却极为红润,这人走到织田左花边上,才躬身轻声说着,“人叫云白。” 织田左花点点头,又说,“云白是不是很白?” “她很白。” 织田左花不语,闭上眼等着这人说下去。 这人摆了摆手,边上十几个人忽然出去,野风也被扶了出去。 直到这个时候,这人才躬身低语,“据说赌场其他的人描述,这人非但皮肤很白,而且也是绝色美人。” “美人?”织田左花忽然怒瞪着他,恨不得将这人活活吓死。 等到织田左花闭上眼睛,这人才接着说,“只要是正常而健康的男人看上这女人一眼,都会得相思病的。” “相思病?”织田左花忽然又睁开眼睛瞪着他,恨不得要将这人瞪得死十次。 等到织田左花再次闭上眼睛,这人才吐出口气,又说,“据说这人受过很重的伤,是刀伤,在两侧。” 他顿了顿又说,“并不是我们人干的。” 织田左花忽然一把握住他的衣襟,冷冷的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人没有说话,闭上眼似已在忍受着织田左花的折磨,他似已习惯了织田左花的痛苦折磨。 他已在喘息,却没有求饶,更没有打扰,他不敢,也不配。 织田左花叫他去死,他就去死,他是织田左花的奴隶,也是工具,所以他绝不会反抗更不会有一丝厌烦,织田左花折磨他的时候,他却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来表示对他的爱与尊敬。 他此时已伏倒在地上喘息,久久他才能令自己平静下来,织田左花早已闭上眼睛。 这人又说,“这是把快刀。” 织田左花点头,“说下去。” “我们可以买下这把快刀,替您效命,这对我们大大的有利。” 织田左花换了个坐姿,“快刀都很危险。” 这人微笑,弓下身子又轻声说,“没有买不了的刀,只有不愿出的钱。” 织田左花笑了。 这人等到他笑完了,又说,“告退。” “不怕快刀杀了你?” 这人弓下身,又说,“未您而死,是我毕生最大的荣幸。” “滚。” 井上飞鸟俯下身子,在地上慢慢的滚了出去。 织田左花微笑着瞧着这人滚出去,然后脸颊上的肌肉立刻绷紧,变得说不出的恶毒而凶残不已。 夜色笼罩大地。 野风在屋里喝酒,边上的女人只是摸了下他的伤口,所以就靠在墙角缩成一团直打哆 嗦,她这一生也未被人打的这么重。 酒是好酒,倒酒女人美的像是花,在朦胧的灯光下看来,实在美的娇艳、娇弱,美的能令大多数男人忘却烦恼,每次野风不顺时,他总是来这个地方好好放松自己。 这也是一种法子,一个男人心里积压愁闷越多,越是应该到这个地方去释放的。 倒酒的女人笑着说,“我是胭脂。” 胭脂并不等他问,自己就说了出来,而且她已从野风的眼中看出想说什么话了,做她这一行如果看不透客人的心思,就别混了,因为迟早会被活活累死的。 她笑的那么甜那么媚,久久又替野风倒满了酒,就静静的瞧着他享受的模样。 她觉得对付这些大男人,就像对付小孩,让他们开心快乐起来,银子就会自然而然的出来了。 野风从怀里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笑了笑,“你并不是这里的人。” “是的。” “那你是哪里的人?”野风轻轻瞟着她的躯体,她的身材很不错,该大的地方实在很大,而且大的出奇,这是她引以为傲的一点。 来这里的男人找她,大多是冲着那一点去的,野风也不例外。 胭脂笑了笑,“我是扶桑人。” 她细细的笑着,又接着说,“我本是越后之龙,上杉谦信的小妾。”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竟已露出了得意之色,因为在扶桑也许还没有多少人不知道越后之龙的厉害。 野风脸色变了,他居然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是扶桑人,更没有想到这人居然是扶桑军神的小妾。 他面无表情,淡淡的又说,“你为何不跟在他后面享福,溜到这里受罪?” “我喜欢刺激,我喜欢冒险。”胭脂笑了,嘴角已露出淫狠而饥渴的那种独有快意,她喘口气,又说,“我来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来到这里才感觉到......。” 她喘息的更厉害,这个时候野风将酒递给她,让她喝口酒喘口气才说。 他并不急,一夜的时光还很长,他并不在乎这一点时间。 胭脂将酒一饮而尽,大胆的高谈阔论起来,她笑着说,“我来到中原才知道什么叫活着,那种活着的快乐,在扶桑从未享受过......。” 野风也在喘息。 他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很痛苦,又仿佛很愤怒,又仿佛很苦恼。 胭脂仿佛没有看到,笑意不变,又说,“我在这里,仿佛感觉到......。”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被野风一巴掌掴倒在地上,野风忽然扑了上去,使劲的打着,玩命的撕咬着,......。 野风恨的并非她是扶桑上杉谦信的小妾,也不是她的放荡毛病,而是她这几句话令自己没有了兴致,对酒跟女人都没有了兴致,这对他而言实在是种痛苦折磨,所以他要去打她。 尖叫已平息,她已在轻轻低诉着,她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野风从她身子上滑下,他似已虚脱,她仿佛已彻底崩溃。 门外已有人敲门。 缩在屋角的女人立刻去开门,她开门就立刻缩在不远处小心翼翼的活着,她现在才明白过来,有时候说话也会将自己活活说死的。 上杉谦信的小妾就是个例子。 野风睁开眼就立刻站了起来,见到这人仿佛见到了鬼一样。 这个人长的极为纤弱,极为秀气,脸色却极为红润,看起来仿佛是被包养起来的小白脸,时刻都离不开别人照顾,喜欢他的女人一定不会少,这种男人并不缺少女人的陪伴。 这人赫然是井上飞鸟! 井上飞鸟瞧着野风,静静的笑着,他笑的样子很柔和也很和善,但在野风眼里,却感到有种无声无息的阴寒。 等到井上飞鸟笑完了,野风才说,“有何贵干?” 井上飞鸟瞧着野风的拳头,久久才慢慢的说,“安慰你一下。” 野风不明白,“你安慰我什么?” “因为你的拳头彻底废了。”井上飞鸟将他拉到桌畔,“让我看看。” 野风愣了愣,他说,“回春堂的大夫说这几日......。” “回春堂在放屁,你别信他。”井上飞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他们也就骗骗你这个愣头青。” 他慢慢的将布条取下,那只手的骨节竟已彻底碎裂,井上飞鸟瞧着瞧着,忽然取出一截,看了看久久才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递给野风,“你拿着这笔钱回扶桑,买个女人买头牛好好耕地,好好过日子。” 他说完就走了出去,将门悄悄的带上。 他知道这人一定受不了那种打击,所以一定会大哭起来,然后大口喝酒,玩命喝酒。 井上飞鸟走去出就去了衣服点,找了身汉服穿着,到这里做很多事,也要看身份的,扶桑人的身份并不是十分正确的。 他来这里看野风,只是确定了一件事。 那把刀到底快不快?有多快? 赌坊里的人很多,这个时候正是兜里有钱的赌鬼不安分时间。 骰子声很响亮,里面的人都很兴奋,都很刺激,每个人的脸上都在流着汗,笑的很开心很愉快,一个个道貌岸然的男人一遇到赌跟女人,就变的像是一群猪,猪都不如的怪物。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青色脸颊、青木发钗的人从里面垂着头走出来,看都没看前面,跟慧心撞了一下。 这人头都没抬一下,又往前面走去。 慧心想阻止,却被云白阻止住了。 撩起厚厚的布帘子,走进去就闻到一股令人窒息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墙壁上嵌着十几粒油灯,窗户很高,紧贴屋檐,而且并不大。 屋里子沉闷的令人联想到打翻的垃圾桶。 慧心想不通这些人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能笑的那么开心那么愉快。 掷骰子的人站的最高,态度很恭敬很冷静。 这个人长的极为纤弱,极为秀气,脸色却极为红润,看起来仿佛是被包养起来的小白脸,时刻都离不开别人照顾,喜欢他的女人一定不会少,这种男人并不缺少女人的陪伴。 像这样小白脸本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现,他们应该被那些所谓的富婆收养起来,活在被窝里。 下面的人都在等着他开盖子,他的目光却落到刚进来的两个女人身上,他说,“里面请。” 云白拉着慧心往里面走,慧心吓得手都已在轻颤。 人群中已让出了个道,道很窄,他们的目光却很紧,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只要看上一眼这女人都会不能自己。 掷骰子的人轻轻咳了咳,这时人群让出的道才大一些。 小白脸微笑,“我是新来的,请多指教。” “赌多大?” “多大都一样,大小是客人定的。”小白脸陪笑着,他的笑意里已充满了爱与尊敬,“只要客人高兴,我们才有活路。” 他说的是实在话,只要是生意人,都应该好好了解这里面的意境,客人对做生意的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云白头上摸出一根发钗,“就赌这么大。” 发钗的质料只不过是青木。 小白脸微笑,开始掷骰子。 骰子在瓷碗里晃啷啷的响着,上面的盖子也是瓷的。 云白将发钗压在三个六上,慧心只觉得云白疯了,她忽然觉得这女人好像并不是来找钱的,而是来输钱的。 小白脸笑意不变,他脸上的那种笑意仿佛永恒不变。 盖子打开。 赫然是三个六! 小白脸招了招手,后面现出一人,两只手捧着个木盒,木盒没有盖子,仅盖了张红绫。 红绫下银锭若隐若现。 慧心见到这木盒,眼已看的发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小白脸拉开红绫,躬身微笑,“这是你们的彩头。” 云白取了一锭银子,就往外面走,却被慧心拉住,她已急了,“我们就这样走了?” “是的。” 每个人仿佛并没有觉得有一丝惊讶,仿佛都觉得这是应该的。 小白脸眨了眨眼,又说,“难道客官只赌一把,就不赌了?” “是的。”云白并未回头看一眼。 “那为什么不将这里的彩头带走?” 云白并未说话,拉着慧心走了出去,慧心已嘟起嘴,心情仿佛很不愉快。 那个青衫人依靠在墙角,手里正握住钱袋仰天痴痴发怔,仿佛得了中风,动不了了。 见到这钱袋,慧心彻底吃惊住了。 那钱袋赫然是自己的。 云白将那锭银子、青木发钗丢到他跟前,就静静瞧着这人的脸色。 这人脸色变了。 慢慢将钱袋递给云白,眼睛中竟带着惧怕之色。 这人忽然说,“这是给我的?” “是的。”云白又解释着,“这是你应得的。” 这人摸起银锭跟青木发钗,头也不回的走了,脸上仿佛并没有一丝愉快之色,仿佛还带着忧虑不安。 云白将钱袋递给慧心,忽然说,“这是你的。” 慧心吃惊住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云白轻轻笑着。 云白没有看一眼赌坊,直接往酒楼里走了过去。 慧心连连点头,“我看不懂。” “你看不懂什么?”云白轻轻捏了她一下脸颊,淡淡的说着,“你尽管去问就是了。” “你手里哪来的青木发钗?我的钱袋为什么到了那个人手里?还有在里面赢来的钱为何不要?”慧心有很多的疑问,每一个疑问她都无法想通。 云白笑了。 他走进酒楼找了靠窗户的地方坐下,他喜欢坐这个位置。 点的菜并不多,翡翠虾仁却是必不可少的。 她喝了口酒,才说,“我也是个赌鬼,只不过很久没赌而已。” 她又叹了口气,多久没赌,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慧心苦笑。 云白笑了笑,又接着说,“我手里青木发钗是偷你钱袋的人手里的。” 她解释着,“他摸你钱袋的时候,我就顺手将他发钗取了下来。” 慧心点头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他撞我一下,是想偷我的钱?” 云白吃着翡翠虾仁,脸色变得酸楚不已,久久又说,“不是的。” 慧心怔住。 这人明明是偷钱袋的,现在又怎么不是偷钱袋的。 云白又解释着,“你还记得我用发钗去下注?” 慧心当然记得,发钗下注,赢来的钱足足有一万两,这种事她简直不敢相信。 “那枚发钗的价值并不高,可是却赢那么多的彩头,你不觉得可疑?” 慧心点头同意,“是的,这的确很可疑。” 云白替她满上一杯酒,淡淡的笑了,笑的很神秘,“还有更 可疑的。” “什么地方可疑?” “那个小白脸掷骰子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别的人下注?” “是的。”慧心沉思半晌,“你认为他们是故意输钱给你?” “是的。”云白点头,笑了笑,“那个小白脸碗里的骰子点数,本来是一二三,并不是三个六。” 慧心又吃惊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云白并没有解释,她以前的风流韵事说起来,也许三天三夜也说不清。 “那你为何不取走那么多的银子?”想到那么多的银子,她的眼睛都已发亮,她叹息了声,又说,“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云白淡淡的笑了笑,“我不喜欢拿别人的。” “那你为何取走一锭银子,又为何将银子给偷钱袋的人?”慧心好奇的吃不下饭了。 云白苦笑,她又解释着,“我取走那锭银子送给小偷,是替小白脸打赏他的。” 慧心傻住了,“他们是一伙的?” “是的。”云白又说,“我将银锭给小偷,是想告诉他们一件事。” “什么事?” 云白又在轻轻吃着翡翠虾仁,她吃的很慢,也很享受。 慧心却在等着他解释。 街道的花灯正红,少男少女围着花灯嬉闹着转圈圈。 青木没有看一眼,将青木发钗又插回发丝。 厚厚的布帘子掀起,青木走了进去,将手里的银子递给井上飞鸟,一个字都没有说。 井上飞鸟苦笑,“她将银子给你,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是想告诉我们不要对她下手了。”青木目光落到银子上,久久又说,“这把刀真的很锋利?” 井上飞鸟想都没想,直接就说,“是的,而且是我见过最锋利的一把。” “你跟她交过手?” 井上飞鸟苦笑,“没有,否则我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青木冷笑,“我看你太小心了,她只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并没有.........。” 井上飞鸟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我看你是喝多了,居然连那么厉害的角色都看不出来。” 青木脸颊上的笑意凝结成冰,手忽然握的很紧,久久没有说话。 “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她,否则我们以后的合作就没有了。”井上飞鸟瞧着那盒银锭,痴痴的发怔,似已呆住了。 “我不信她有什么本事。” 井上飞鸟不语,脸上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我跟你打个赌。” 井上飞鸟眨了眨眼,目光落到青木身上,忽然说,“你想怎么赌?” “我如果将那女人宰了,你给她的银子就归我。”青木目光并未从银锭上移开。 他不服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得到银子。 井上飞鸟捏着衣服上的纽扣,沉思久久终于点点头,“只要你能宰了那个女人,我就将这银子给你。” 他笑着凝视青木慢慢离去,后面一个女人慢慢走出来,冷冷的说,“你怎么将这交易给了他?那我们岂非空来了?” 她身后忽然现出五个人,五个冷冰冰的人,五把刀,五双木屐。 井上飞鸟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我算准他吃不了这交易。” “何以见得?”这女人说话很快,也很冷,最冷的也许还是她的目光,冷的令人作呕、发寒。 井上飞鸟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女人忽然说,“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冷夜绝不会放过你的。” 她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井上飞鸟笑着立刻拉住她的手,柔柔亲了一下,才说,“不送了。” 她走出去,后面五个人也忽然走出了去。 知道他们离去,井上飞鸟脸颊上的笑意才忽然消失,他慢慢从后门走了出去。 走到漆黑的死胡同,轻唤着,“唐观。” 一条人影忽然跃了出来,沉声说,“我在。” “你准备好了?” “钱呢?”唐观说出这句话,直接将手伸了出来。 井上飞鸟苦笑,“你这么急着要钱?” “当然急着要。”唐观冷笑一声,“难道我跟他们一样,送死之前连银子都没摸一下。” 井上飞鸟眨了眨眼,“你好像看穿了很多东西?” 唐观笑意不变,接过很多银子,又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主意?” “我什么主意?” “你让他们去杀云白,其实想看看云白什么路数,适不适合自己用?自己能不能利用得了。”唐观又说,“他们只不过是去送死的。” 井上飞鸟鼓掌,目光中竟已露出了爱与尊敬,“姜还是老的辣,始终瞒不过你的。” 唐观冷笑不语。 “那你不怕我害了你?”井上飞鸟瞧着唐观的表情,又淡淡的说,“你会不会拿着钱逍遥快活一下,就溜之大吉。” “我不会。”唐观又说,“我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无论黑白两道都一样。” “哦?” 唐观讥笑,又将银票递给他,“你可以找别的人去做,这件事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井上飞鸟陪笑着,“我相信你,因为你是唐观。” 唐观慢慢在夜色里消失,井上飞鸟已在微笑,只要一想到唐观出手,他就不由的得意一下。 这时两盏灯光往这边靠了过来,灯笼后面站着十几条人影,十几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影。 他跟着这些人来到了一个很破旧的院子,一间木板已破碎,对面一间屋子里有老人的喘息身。 井上飞鸟笑了。 夜也更黑,街道上没有冷漠之色,那边的少男少女犹在戏耍着,对青春仿佛时刻充满了幻想。 慧心伏在窗户上,瞧着那灯笼,眼中已有爱慕之色。 “你想要看花灯?” 慧心笑着摇摇头,她并未忘记过来做什么,她向伙计招了招手,“唐观为什么不在这里?” 伙计没有说话,眼睛中已露出畏惧之色。 慧心不明白,难道唐观会对他不利? 伙计索性伏倒在地上,他似已不行了,就在这个时候,窗户外已有人影飘动。 云白一把握住慧心衣襟,往后一移,已到了五十步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寒星夺夺夺......定入桌上定入椅子上。 慧心吓得连呼吸都忘了。 一条人影从窗户上跃下,青色的长衫青色的脸颊青色的发钗,这人吃惊的瞧着失手的暗器,他的脸忽然变得难看如死人。 “你是云白?” 云白点头,“贵干?” “杀你。”说到杀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掠起,身形半转间数道寒星骤然爆射而出,击打云白的躯体。 云白冷笑,他的手忽然刺出。 一道剑光惊鸿般飞出! 剑光现出,寒光顿消,人影顿死。 青木倒下大地上,眼睛却死死瞧着云白,咬牙挣扎说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 云白没有跟他说话,一脚将这人踢飞。 “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慧心的手已不停打颤。 “因为钱。”云白淡淡的笑了笑,又接着说,“他只认钱不认人的杀手。” 慧心轻轻叹息了声,以为现在已安全了,可是她错了。 就在喘息的时候,瓦片被掀开几块,几只手忽然伸了进来,忽然响起无数破空声响起。 慧心睁开眼的时候,已到了屋顶。 六个人已到了三个,一条长鞭将云白的手紧紧缠住,长鞭的另一条在一个冷冷冰冰女人手里。 她后面两人已惊呆,似已不知道该怎么出手。 冷夜厉声大喝,“快动手,快动手。” 边上两人骤然出手,两把刀骤然劈向云白的躯体,距离云白躯体不足三尺处时,突现一道剑光飘过,刀光顿消,两个人骤然死肉般从屋脊上滚落大地,两个人胸膛上俱都被定入一瓦片。 他们竟被瓦片杀了! 云白冷冷瞧着冷夜,忽然说,“高姓大名?” 冷夜没有说话,冷冷盯着那只手,也是被长鞭勒紧的那只手,那只手里赫然握住一根牙筷,牙筷上的鲜血并不滴尽。 她本来死也不信能用一根牙筷杀人,可是现在相信了。 云白笑了,“你不说话,是不是还想替指示你的人保密?” “难道我不该?” “你的确不该。”云白的手轻轻一抬,长鞭顿时断成十七八段。 冷夜顿时一惊,另一手忽然摸出一把解腕尖刀,刀光一闪,刺进自己胸膛,她忽然仰天大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云白叹息。 野风忽然倒下,顺着瓦片滚落大地。 下面已有人鼓掌,“好厉害的身手,好漂亮的美人。” 云白拉着慧心轻轻落下时,才看到一人含笑而立,一手杯,一手壶,看起来好不自在,好不潇洒。 云白将牙筷丢掉,就瞧着满脸横肉腰肢肥粗的人,这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太胖了,属于营养过度充分的那种。 换作是平时,慧心一定会笑上一笑,可是现在却不同,她现在见到任何一个人,都会令她惧怕不已。 云白已感觉她的手已在轻颤。 这人笑了笑,忽然说,“在下唐观,可否赏脸一聚?” 云白点头。 唐观并没有进酒楼,而是去了另一个院子里,里面的女人很多,酒也很香。 慧心已感觉不对了,她说要离去,云白却说要镇定。 一大群女人群花般涌了上来,她们对唐观显然很熟悉,可是见到他后面跟着两个女人时,都知趣的离开了。 没有生意可做是绝对吸引不了她们的。 一人躬身行礼,柔声说,“都准备好了。” 唐观只是笑了笑,“带我过去。” 跟着这人走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将门打开,一片花香扑鼻而来。 慧心怔住。 这是什么地方?为何这么香?难道是天堂? 这并不是天堂,却绝对是男人的天堂,雅间里散落着十几个美的令人窒息令人犯罪的女人,她们衣服当然穿的并不多,见到唐观进来,却并不迎上去,只是在静静的微笑,静的像是大地上悄悄绽放的鲜花。 唐观进去就忽然搂住两个坐在蒲团上,这个蒲团很大,仿佛是专门为他在的。 他伸手一礼,“请。” 云白拉着慧心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十几个妙龄少女痴痴的瞧着云白,似已都不信自己的眼睛。 她们仿佛不信世上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美得简直不像是女人,而云白的的确确是女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四十七章 约战 少女们娇笑着置酒,白生生的手臂蛇一样缠住了唐观脖子。 云白也在喝酒,瞧着唐观此刻的样子,她的心隐隐刺痛,因为这令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慧心示意云白离去。 云白递给她一杯酒,笑着说,“我还有话要问他。” 慧心垂下头,不再说话。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唐观笑了笑,又说,“这里消息最灵通的人,就是我了。” “哦?” “无论你想知道江湖中什么事,我都会一一告诉你的。” “你知道唐门是怎么没落的?”云白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只想瞧瞧这人是不是真材实料,是不是自吹自擂的那种人。 他并不是自吹自擂的那种人。 唐观非但将绝代双剑介入唐门的事讲的一清二楚,而且对唐门七大高手、唐门门主、门主女儿、葬尸堂、执法堂等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都被他说的一清二楚,说到绝代双剑之一白云,他也没有说错,被叶小姐打落悬崖生死不明, 他见云白听的很有兴致,他又将绝代双剑介入唐门之后的故事一一叙说了出来,没有一丝偏差。 云白暗暗叹息,她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叶孤云与媚娘在一起已有多年了,因为媚娘少不了他。 当他说到江湖中近十年中的后两剑时,云白忍不住吃惊。 后两剑其中一口居然是叶孤云的儿子叶小云,另一口剑赫然是自己的儿子白小叶。 白小叶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是不是也像自己以前的样子? 想到这里,云白不由发笑。 “你笑什么?”唐观也笑了,他说,“近二十年来的江湖消息,没有一个能逃过我的耳目。” 云白沉思半晌,又问,“归西人被什么人杀死的?” “被叶剑,也就是叶孤云的老子。” “归西人本来的名字叫什么?”云白的嘴已乱了,她已发觉自己已在胡言乱语,其实她心里却在想着怎么去问。 “归西人源于扶桑人士,剑豪将军足利义辉的义弟,足利义一。”唐观笑了笑,又说,“据说他一生痴情于剑术,最后将自己身体也练成女人。” 他笑了笑,又说,“你可知道归西剑谱出自于哪里?” 云白忽然摇摇头,又问,“出自于哪里?” “出自于大内禁宫。”他笑了笑,又说,“这种剑术整个江湖本来只有一个人会。” 云白嘴里已发干,“谁。” “叶小姐。”唐观又说,“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云白的身子一阵轻颤,她想笑却笑不出了。 唐观细细瞧着云白,又说,“你那一招万物化剑,天下间除了你,就是叶小姐会了。” 云白忽然想起了将自己打入崖的女人。 她忽然很想找这女人比试一下,看看自己的剑厉害,还是他的剑厉害。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你可知道宫本信一在哪?” “这人早就死了。”唐观又解释着,“这人死于白小叶的剑下,据说当然叶小姐也在场。” 云白点头,久久忽然叹息,又说,“现在的唐门有哪两个帮派?” “一个是扶桑浪人,一个是山贼。”唐观又解释着,“扶桑浪人的首领是织田左花,是宫本信一的智囊。” “那山贼呢?” “山贼的组织很神秘,他们的首领是乌鸦。”唐观神色渐渐变得暗淡,又说,“这个人很神秘,没有人知道这人真正的身份。” 云白点头沉思。 唐观边上十几个妙龄少女虽然在听着,有的却已睡着,他的酒杯久久没有人倒酒,只好自己倒了。 他拍了拍手,十几个少女慢慢的走了出去,门关上,里面只有他们三个人。 唐观走了过去,仔细瞧着云白的脸颊,又痴痴的笑着。 “我很好笑?” 唐观笑着点点头,又说,“你看他们长的怎么样?” 云白顿了顿,想不明白这人为什么问这句话,“难道你不喜欢她们?” “我是很怕她们。” 云白吃惊住了,“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杀手。”唐观说的很轻,又说,“你信不信她们还在外面?” 云白忽然觉得手在发冷,她的心也发冷。 她忽然想起了梦境。 云白勉强自己笑了笑,又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唐观笑了,“你找我除了打听消息之外,是不是还想知道点别的事?” “是的。”云白并没有隐瞒,她发觉面对这人居然不想去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 “你还想找什么人?” “找织田左花。”云白眼中忽然露出凶光,她又说,“我要宰了这个人。” 唐观点头,“很好。” 他沉思半晌,又说,“这些女人就是扶桑杀手,这一代比较厉害的杀人者。” “你想找我联手,将这些人宰了?” “是的。”唐观又说,“我没有把握将这些人宰了。” 外面已有人敲门,敲了两下,那些少女竟都走了进来,她们仿佛都没有什么变化,群花般围了上去。 唐观身子弹起,箭一样射向云白,掌中忽然多出一把毒蒺藜,身子半转,大喝一声,“就现在。” 话语声中,十几个少女掌中忽然多出一把长刀,长而弯的刀,刀柄也很长,身子骤然闪了过来,刀光闪动间,无数道寒星骤然倒在她们身上。 十几个少女顿时打下七八个,剩下的人眼中已有怨毒之色,其中一个忽然说,“你居然对我们下毒手?” 唐观身子还未站稳,四把刀分别从不同的地方劈下。 刀光闪动间,一道剑光射出。 四五个少女顿时倒下,上半截跟下半截彻底分离。 剩下还有三个少女,顿在不远处,目光冷冷瞧着云白,瞧着云白掌中那根牙筷。 牙筷在滴血,人在冷笑。 其中一个少女忽然颤声说,“万物化剑,一件归西?” 唐观笑了,但他手心却沁出了冷汗,他那一剑实在很可怕很恐怖,“你眼光不错,说对了。” 少女咬牙,轻嘶,“可是你也不该......。” “你错了。”唐观又冷冷笑了笑,“我的脑子并不糊涂,又怎会跟这一剑归西这样的人拼命?” “你太卑鄙了。” “你又错了。”唐观又解释着,“卑鄙的是井上飞鸟,并不是我。” 少女咬牙,冷笑不语。 “井上飞鸟利用我们跟云白交手,想看看她是何许人也。”唐观又说,“我们死翘翘了,井上飞鸟却看得一清二楚,到时候是利用云白,还是杀云白,都有了很多准备。” 少女冷笑,笑声中身形展开,撩起一刀,从下面往上面撩起,出手很诡异,动作很快,得手的机会也很多,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一丝机会。 她们掌中刀刚撩起,屋脊上的瓦片已因杀气而轻颤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无数道寒光骤然射出,三个少女惨呼倒下,其中一个少女咬牙嘶叫着扑过来时,却已烂泥般软软滑下。 唐观叹息,淡淡的说,“她们还年轻,可是......。” “可是她们已死翘翘了。”云白紧紧握住慧心的手,却发现这女人并不惧怕,而是出奇的冷静。 云白暗暗吃惊,感觉这女人也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观笑了笑,“你现在是不是想去见织田左花?” “是的。” “我现在就带你去,可是......。”他的目光落到慧心身上。 慧心垂下头,“我回去便是了,你们去做你们的,但是不要忘记回来找我。” 唐观点头,“我不会将你的朋友弄没了。” “你最好要小心点。”慧心苦笑。 “我保证一定小心翼翼的,绝不会让你担心。”唐观已变得卑躬屈膝,态度已令人发笑。 云白苦笑。 他发觉这两人必定是多年的好朋友,否则又怎会如此说话。 慧心居然瞪了他一眼,柔柔放开云白的手,慢慢走了出去,她走出去还看了一眼云白,目光中带着说不出的关切。 唐观瞧着她走出去,轻轻吐出口气。 云白忽然说,“你收了什么人的钱来杀我?” “井上飞鸟。”唐观又解释着,“这人是织田左花的智囊,他很早就跟在织田左花身边,相当于是织田左花的干儿子。” “哦?” 唐观又说,“其实他并不是他干儿子。” “那是什么?”云白已有点苦笑。 “是他的奴隶。”唐观又解释着,“织田左花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种人活着其实并不好受。”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我要杀了织田左花,也想杀这里所有的扶桑浪人。” 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目光已露出杀气。 唐观吐出口气,又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就是了,我会让你杀个够。” 他并不担心云白杀扶桑高手,仿佛很愿意见到云白杀他们。 唐观推开窗户,身子老鹰般窜了出去,这令云白又吃了一惊,这人的样子肥胖如猪,动起来却快的惊人。 他在屋脊上奔跑跳跃着,细细瞧着下面的街道。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下面有没有别人跟踪我们。”唐观又说,“如果有人跟踪,我就顺便宰了。” 云白苦笑,“那你看到了没有?” “我没看到。”唐观目光落到下面几个穿着时尚扭着屁股走路的女人,眼睛竟发直了。 “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可疑的地方?”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又说,“这几个好像是男人。” 云白又笑了。 庄院很大,四处时刻都有走动的人,这里显然是很重要的地方。 “这里就是织田左花所在的地方?” “据说是的。”唐观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又说,“可是此时感觉有点怪怪的。” “你奇怪什么?” “我看不出来。”唐观摸了摸脑袋,就静静的瞧着院子里走动的人影,他们仿佛很匆忙。 云白眨了眨眼,“这里是织田左花的府邸?” “绝不会有错。”唐观叹息,又说,“我来过这里,所以我绝不会弄错的。” 他笑了笑,又说,“所以下去绝不会杀错人的。” 云白点头身子下沉,落到院子里,唐观也落下,他 说,“我也可以帮你杀两个。” 他的话刚说出,一把毒蒺藜撒出,扑过来的人忽然惨呼着倒下,这个时候地上忽然冒出十几道刀光,刀光闪动间跃出十几个人,紧紧将云白、唐观围住,刀光迅疾劈向他们的头颅、脖子、手臂......。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一人说,“放肆。” 声音很娇弱,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肃杀之色。 这十几个人忽然消失,刀光顿消。 这个人长的极为纤弱,极为秀气,脸色却极为红润,看起来仿佛是被包养起来的小白脸,时刻都离不开别人照顾,喜欢他的女人一定不会少,这种男人并不缺少女人的陪伴。 云白吃惊住了,这人赫然是在赌坊里见到的。 井上飞鸟深深一躬,微笑着,“云小姐别来无恙,最近可安好否?” “还死不了。”云白冷笑,“至少想找这些人来杀我,恐怕还不行。” 井上飞鸟笑意不变,笑意里竟又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表的爱与尊敬,他眨了眨眼又说,“中原有句古话,将我们关系描述的贴切。” “什么古话?” “叫不打不相识。”井上飞鸟又说,“我们可以做一做朋友的,我很喜欢交朋友,特别是像你这样的朋友。” 他看了看唐观,眼眸里竟已露出讥讽之色,他似已很讨厌这人。 唐观已在冷笑,“我并未白拿你的钱。” “可你并未做该做的事。” “是的。”唐观又说,“至少你该感谢我一点。” “我感谢你什么?”井上飞鸟眨了眨眼,眼中竟已露出厌恶之色。 “我至少将这人带回来了,死的比活的有用。”唐观笑了笑又说,“至少你用不着去到处找她了。” 井上飞鸟点头承认,却又冷冷笑了笑,“可你并未跟我说带她回来。” “我想给你个惊喜。” 井上飞鸟鼻子似已在喘气,久久却说不出一句话。 云白瞧着这人久久忽然说,“你想买下我这把快刀?” “是的。”井上飞鸟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 “可我想杀织田左花,你也让我杀?”云白又说,“这个人现在是不是在里面?” 井上飞鸟愣了愣,又摇摇头,“他现在绝不会在这里,但是我可以帮你约他。” “哦?” “你不用怀疑我的,因为我真的想跟你交朋友。”井上飞鸟又接着说,“就算你想杀我,我都不会皱一皱眉头,何况你杀的人是他并不是我。” 云白冷笑。 她眼里只有怒火,此时想到自己跟归红在夜色里沿着山道往上面逃离,最后双双跌入悬崖,她的心此时不由一阵狂热。 “时间、地点。” “明日晌午,唐门酒楼。”井上飞鸟躬身一礼,淡淡的说,“不送。” 瞧着他们慢慢走出去,井上飞鸟咯咯笑着,可是他转过身时,脸上的笑容忽然冻结、冻死。 令他有这样表情的人并不多,也许只有一个。 织田左花一巴掌掴在他脸上,身子还没飞起两条血柱从鼻子里骤然射出,身子落到一丈外时,他竟已疼的无法动弹。 几个人将他扶起,慢慢的架着走过来,如果没有人架着,他绝不会能站着。 他凝视着织田左花的时候,眼中竟依然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爱与尊敬。 织田左花在他心里,依然是神一样的存在,从未改变过,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织田左花冷笑,“你什么时候学会替我做主了?” 等到织田左花笑完了,他才轻轻的说,“我没有替您做主,只是替您做一个圈套。” “哦?” “我已想好了圈套,绝对很有效。” “你说说看。” 他没有说话,挣扎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纸上只有三个名字,三个令织田左花满意的名字。 佐佐木、黑岛、荒田。 织田左花露出笑意,“好样的,你果然有点准备。” 井上飞鸟微笑,轻轻的又说,“他们此时正在休息,小必明日一定会大展身手,替您效命。”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织田左花笑了,笑的些许吃惊。 这几人在扶桑恶名远扬,无论是杀人、放火、抢劫,他们无一不精,织田左花笑了,他拍了拍井上飞鸟的手臂又说,“原来我错怪你了。” 井上飞鸟头垂得更低。 “将他扶进去,要好好照料。” 井上飞鸟的确被好好照料,里面的床铺很大也很软,十几个腰肢很细、眼睛很亮、动作很柔的少女笑着围了上来,她们都很年轻,都不知道出卖身子出卖灵魂有多可怕,她们还笑的那么开心。 等到里面的灯光熄灭,声音变得粗暴,织田左花才说,“出来。” 一条漆黑影子立刻站在他边上,手握得很紧,嘴也闭得很紧,这人在不该说话的时候,他是绝不会说一个字的。 “你说说话。” “是的。”这人顿了顿才说,“井上飞鸟这一点没有骗你,他找的三个人在吉祥坊休息。” 这人说话简单而扼要,没有一丝拖泥带水,铜狮面对任何人都喜欢用简短、简洁的话来沟通,就算是跟自己初念情人也一样,从未改变过。 织田左花沉思,沉思而愤怒,因为他并不是笨蛋,跟在宫本信一后面他已是智囊,所以他想笨也笨不到哪去。 他磨了磨牙,目光却并未离开被蚊子咬的地方,久久他才说,“那他骗我的是什么?” 铜狮立刻说,“他骗你的是这三人根本杀不了云白。” 织田左花冷笑,“原来他想灭了我?” “是的。”铜狮并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所以他的话也是心里最原始的话,他又说,“他想把你干掉,然后坐上你的位子。” “何以见得?” “因为他在约佐佐木、黑岛、荒田之前,已动用过青木、冷夜、十三香,还有唐门方圆百里内杀人从不失手的唐观。”他说到唐观的时候,他的手忽然握得很紧,就连嘴角那根肌肉都绷紧。 “动用他们做什么?”织田左花似已变成是呆子,连目光都仿佛有了呆滞之色。 如果遇到这样的人,一定要躲得远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种人活着,害人的时候,一定多于关心人。 “动用他们来杀云白。”铜狮咬牙,又说,“这些人没有一个比佐佐木、黑岛、荒田好的,用他们去杀云白,简直是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织田左花瞳孔收缩,骤然转过身瞧着窗户里摇晃的身影,那个摇晃最剧烈的是小细腰,甚至连声音都带着隐隐刺痛、快意、甜蜜,是他最宠爱的女人之一,如今此时仿佛看起来很开心......。 铜狮又说,“我去做了他。” 织田左花久久才说,“现在不行。” 铜狮闭上嘴,他此刻似已真的变成是一尊铜狮。 织田左花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看他直到此时,有没有一丝行差踏错?” “没有过,可是这一次......。” “这一次也没有做错,因为他也许并不知道佐佐木、黑岛、荒田这三人的厉害,更不知道云白可以杀了他们。”织田左花闭上眼往外面走去,院子里的剧烈嘶叫剧烈喘息犹在继续。 “可是他已收买了那么多人并没有通知你。” 织田左花摇头,淡淡的说着,“这次是我让他着手的。” 铜狮怔住,又闭上了嘴。 他有个好处,无论什么事,他都不喜欢多问,自己该知道的事,一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该知道更不能知道,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太多,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瞧见这人闭上嘴的样子,织田左花笑了,他又说,“他来这里做事已有十几年了,库房里的开支只有三两银子,那三两银子是十几年前给他买衣服花的。” 铜狮又是怔住。 织田左花又说,“这十几年间,我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未违背过我的命令,每一次都完成的很出色,就连上次跟山贼拼命,也是他出的主意,令我们的损伤减少到最低。” 铜狮垂下头,继续听着。 “我若是宰了这样的人,别人多有不服。” 铜狮点头。 织田左花坐上轿子,轿子抬起,铜狮跟着他到了后山另一院子,这个院子里只有几个人在打扫落叶,院子里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在夜色里看来有点阴森、萧索。 铜狮并未来过这里,走入这里面他的心竟忽然抽紧。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一口剑,剑已出鞘,外面的落叶着落大地时,已撕成两片。 剑气! 这个女人居然也很美,几乎跟云白一样甚至还要美。 院子里打扫的都是男人,一个比一个强壮,一个比一个呆滞无力,瞧见他们的样子,似已被野鬼吸干了元气,已剩下空壳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木头。 织田左花笑着轻轻敲了敲门,门并未关,“进来。” 这女人对面只有一张蒲团,织田左花就坐在上面,铜狮却一直在外面等着,而且站的很远。 织田左花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这女人倒了杯茶,恭恭敬敬的递给她。 这女人笑了,笑的像是偷吃了糖没有被大人看到的顽童,笑的说不出的欢愉、喜悦,她说,“有屁就放,没事滚蛋。” 这句话说出,不但令织田左花脸色变了变,也令铜狮暗暗吃惊不已。 这个女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胆敢如此说话?难道他真的不怕死? 织田左花陪笑着,“我发现另一个归西剑谱。” “在哪?”这女人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将他抓起,厉声说,“带我去宰了这人。” 织田左花闭上眼睛,直到那只手放松,他才说,“我会带你去的,现在还不行。” “那什么时候?” “明日晌午,唐门酒楼。”织田左花又说,“外面一顶轿子,会带你过去。” 这女人又笑了,笑的样子竟变得说不出的兴奋、得意。 “就此别过。” “不送。” 织田左花出去的时候,见到铜狮远远狮子般矗立着,他绝不是听别人隐私的那种人。 外面已起风,很冷。 他拉了拉衣襟,就说,“我们回去。” 铜狮就跟在他后面走着,他既不问是什么人,也不问去哪个地方。 织田左花转过身瞧着铜狮,忽然说,“你有没有看清这女人?” 铜狮摇摇头。 “你有没 有听到我们说话?” 铜狮依然摇摇头。 “那你一定不知道这女人是什么人了?”织田左花已在讥笑,在夜色里看来,仿佛是一只野兽。 铜狮忽然说,“她是个美人。” 织田左花不再问他,笑着走向前方。 瞧见他们离去,一条人影提着篮子悄悄的从林叶中沉下,走进这院子。 虽然在夜色里,却依然看得出这人长的极为纤弱,极为秀气,脸色却极为红润,看起来仿佛是被包养起来的小白脸,时刻都离不开别人照顾,喜欢他的女人一定不会少,这种男人并不缺少女人的陪伴。 这人赫然是井上飞鸟! 他为什么来了这里?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见这人笑着走了进去,跟打扫卫生的壮汉们打了招呼,就笑眯眯的走了进去。 他走进去就将篮子里的瓜果取出,还有几小碟小菜取出,还有一坛女儿红,泥封已打开,他满上一碗酒,瞧着这女人喝下去,才笑着离开。 晨。 风吹在躯体上,依然极为冰冷,夜色的寒意没有一丝消退。 唐观瞧着云白,瞧的很累,因为云白坐在屋脊上,她在瞧着东方的曙色,曙色渐渐红润,她脸颊上也显得柔和。 一片落叶飘动,云白一把抄住,伸手一挥,唐观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掌中酒坛赫然已定入一片叶子。 酒顺着叶子滴滴滑落,很香,云白已闻到这股扑鼻的香味,她说,“是女儿红?” 唐观长长吐出口气,久久才回答,“是的,我特意买给你的。” 他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就这一手,足以令自己死上一次,而且他绝不会逃过的,他学过暗器,也懂得用暗器杀人,可是跟她一比,自己就显得实在不行。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 唐观瞧了瞧云白,又说,“你能接住?” “嗯。”云白目光并未看他一眼,依然瞧着东方的曙色。 唐观苦笑,他纵身一掠,已到了上面,可是脚下一滑,他的身子不稳,掌中酒忽然滑下,他也跟着滑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酒坛忽然飘了上去,而他自己却重重跌在地上。 唐观眨了眨眼,忽然说,“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算是。”云白又说,“你出事了,我一定会出手救你的。” “那你为何不出手拉我一下?”唐观挣扎着起来。 云白身子忽然下沉,落到他边上,左瞧瞧,右看看,忽然说,“你落下时,绝不会有事,但是这酒坛落下,一定会有事的。” 唐观苦笑。 云白一把拍开泥封,大口喝了口酒又说,“你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我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我找到个地方给你休息。”唐观又说,“距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笑了笑,又说,“只要你好好休息一下,唐门好像还没有人能伤到你。” 云白大口喝酒,笑着点点头。 客栈里极为安静,这里并没有别的客人,掌柜的也姓唐,单名一个烦。 唐烦人如其名,令人厌烦,他见到云白进来,就不停唠唠叨叨的没玩,就像是乡下的小媳妇,没有别的好处,无论什么人跟这种人在一起,绝不会有空寂寞。 云白进门就立刻将门带上,生怕这人会进来啰嗦。 唐烦已拉着唐观到外面,这人一下不停的啰嗦着,他恨不得将自己的一生不幸都统统告诉给唐观,一句接着一句。 云白瞧见唐观已在瞧着苍穹,鼻子都已在喘息,他似已时刻都会被麻烦死去。 她悄悄的将窗户关上,静静一个人躺在床上,用棉被将自己死死捂住,似已一刻也不想听到这人的声音。 这个时候,唐烦将唐观拉进里面,外面已有三个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目光很邪,宽袍大袖,穿着木屐,发丝乱如稻草。 道路上有了他们经过,边上行人远远避让开,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唐门酒楼,唐门酒楼还没开门。 他们并不着急,因为他们并没有等,一脚将门板踹飞,慢慢走了进去,伙计见到这凶神恶煞般的人走进来,吓得往后面逃窜,可是他刚跑两步,身子忽然被提了起来。 “你是老几?” “唐楼。”这人的目光却落到后面那片空地上。 后院里一个小媳妇正在洗脸,刚起来的女人也许都不是很漂亮,没有化妆的女人更不会漂亮。 她并未注意到这边。 “那是什么人?”佐佐木的眼睛已亮了。 唐楼没有睁开眼睛,似已被吓的不轻,他缩着脖子不停哆嗦,嘴里说着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这......那......我......。” 佐佐木目光已有愤怒之色,一把将他丢到边上,大步飞奔过去,女人见到这人恶狠狠的过来身子一缩,往外面尖叫着逃走,佐佐木一把将她抱住,纵身一掠,一个翻身,已回来了。 黑岛嘴角已流出口水,他忽然大叫着,“那是我的,你不要碰她。”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子忽然闪动,腰间骤然爆射十几点寒星,射向佐佐木,佐佐木也不差,身子在地上连爬打滚了两下,忽然从地上弹起,半空中身子扭动,骤然挥出一刀,刀光一闪。 劈得方向正是黑岛的脖子,一刀下去,立刻毙命。 女人缩在墙角不停打哆嗦,口中不停支支吾吾不知说的是什么。 黑岛就在刀锋靠近脖子的瞬间,伸手忽然抄住了刀锋,另一只手一拳重重打在佐佐木的小腹上,佐佐木嘶叫着倒下,疼的连掌中刀都握不住,可是他也没有让黑岛舒服。 就在黑岛跟白白嫩嫩的女人使眼色时,忽然听到“咯”的一声,满把暗器“叮叮叮......”落地,他垂目一看,足踝竟已被佐佐木捏碎。 两个人骤然都倒在地上,两人嘶叫着野狗般撕咬着对方,两人顷刻间竟都已变成是野狗。 “花姑娘是我的。” “花姑娘不是你的,是我先看见的。” 就在这个时候墙角女人发出尖叫一声,这女人竟被荒田搂腰抱住,他高兴的连鼻涕都已流出,大笑着斜飞一丈,两个起落,忽然不见了。 他纵身掠起的时候,一道刀光数点寒星也跟了出去。 佐佐木身子连爬带翻,三两下已到了外面,他到的时候,黑岛伏在地上喘息,他的动作也不慢。 他们目光狠狠盯着荒田离去的方向。 黑岛说,“追不追?” “当然要追,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这人追到。” 这三人竟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将自己人打的半死,现在又为了这女人去追杀自己的同伴! 穿过几条陋巷,他们一无所获,但他们并没有放弃,浪人们的毅力一点也不差,他们又沿着巷子猫一样的捕捉着踪迹。 晌午已逼近,阳光渐渐有了热力。 他们在小桥前停下,佐佐木忽然顿住,黑岛也顿住。 这两人的嗅觉简直比狗鼻子还要厉害,他们同时都看向了小桥下,小桥下一人大叫着离去,正是唐门酒楼的小媳妇。 细皮嫩肉的,他们只瞧了一眼,激动的身子就已飞起,纵身追了过去。 荒田倒在河边,痴痴瞧着河水里的鱼。 眼睛完全吐出,舌头也已伸出,嘴角还在不停流着口水,掌中铁链已完全碎裂。 一条人影落下只瞧了一眼,红润的脸颊竟已变得苍白而没有一丝血色。 晌午将近未近。 酒楼里已彻底打扫干净,连拐角都没有放弃打理一下,因为这里的大人物要过来了。 唐楼吩咐过,只要能看到的地方,都得要亮起来,如果不亮,就要将他擦亮。 七八个伙计垂下头忙着,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擦拭着,唐楼自己却在喝着茶,指指点点着这里那里,偶尔自己还会将茶水吐在脏的地方,做个记号告诉别人这里不行。 伙计嘴里虽然没有抱怨,但心里却在咒骂这个老板,咒骂他娶个母猪当媳妇,咒骂他媳妇爬树,好在结束的时候,唐楼一人给了两百两银子,要他们下山玩个七八天在回来。 唐楼不愿解释为什么,江湖中的事,他从不愿意跟下面伙计们讲。 晌午! 织田左花坐在椅子上,阳光照在他的躯体上,暖和的令他打哈欠。 这样的天气,情侣们都不愿闲着,多情的少女都会拉着情人去寻找比较柔软比较偏僻的草地上打滚,那种刺激,那种快意,实在不是在床上所能比的,也实在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铜狮垂下头,躬身轻轻的说,“来了。” “谁来了?”织田左花懒得去看,眼睛眯起,嘴角已露出猥琐之色,也许没有人知道他此时想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从叶小姐院子里出来时,他忽然有种秘密的冲动,想将叶小姐按在床上,瞧瞧她那方面是不是很美好?是不是一种享受? 铜狮立刻应声说,“是井上飞鸟。” 他顿了顿又说,“还有名单上的佐佐木、黑岛。” “还有一个荒田呢?他为什么不来?”织田左花已睁开眼睛,瞧着井上飞鸟,“你过来?” 井上飞鸟就走了过去,他走过去时就垂下头,凝视着织田左花的脚,他似已随时都可以跪下来去吻他的脚。 织田左花没有看他,目光落到佐佐木跟黑岛身上,他忽然说,“你们怎么少了一个人。” 佐佐木眉毛轻轻颤动,他说,“没有他,我们一样可以杀人。” “可你们已受了伤?”织田左花已在讥笑。 “我们受了伤照样可以杀人。”说话的是黑岛,黑岛将嘴角血迹擦净,又说,“人呢?我们现在就要杀。” 织田左花又在冷笑,久久才说,“你们很急?” “是的。”佐佐木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他说的是实话,他们等着这笔钱去享受,他们的享受就是好酒,好女人,还有大赌一把。 如果没有这三样,他们也许绝对活不过三天,也许一天也熬不下去。 黑岛到处看了看,掌中忽然多出十几把三角飞镖,正是他成名的绝技,手里剑。 “是谁?”他仿佛比佐佐木更急,刚刚细皮嫩肉的小媳妇没弄到手,他仿佛很不愉快。 织田左花闭上眼,他的脸已被阳光晒的发红,他觉得很过瘾,他此时又想到了叶小姐,那种风姿实在令人不能自拔,他打算这次将事情做完,一定要好好去了解一下。 他又打了个哈欠。 有些人说话并不需要嘴,也会令人了解,井上飞鸟缓缓抬起头,瞧着外面的街道。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决雌雄 街道上几个人抬顶轿子,慢慢走来。 几个身形高大,目光却很呆滞的人,他们看着一样东西,仿佛是看着一块木头,其实他们自己也像是木头。 轿子放下,帘子掀起,他们面对这个女人的时候,目光才现出一丝光亮。 这个女人虽然没有了少女独有的娇嫩风姿,那种成熟、妩媚的美感却更重,其实这种女人更会受到男人的欢迎。 她走进来就在笑着,谁都以为这女人一定走错地方了,这里并没有床,也没有想女人想的发疯的男人,至少现在还不会有,杀人的时候,他们都不会对女人感兴趣。 佐佐木更不会,黑岛也不会。 他们瞧着这个女人的笑意,久久忽然说,“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没有。”女人笑意不变,笑的像是偷吃了糖没有被大人看到的顽童,笑的说不出的欢愉、喜悦。 佐佐木沉下脸,“你来这里难道能赚更多的钱?” “我不是来赚钱的。” 黑岛脸上肌肉已不停跳动,因为他刚上岸就听到一道消息,有个会归西一剑的女人就是爱笑,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顽童那么快心。 黑白两道的朋友都说过,“只要遇到像这样的女人,都应该赶快溜之大吉。” 黑岛没有溜之大吉,在他生命中,钱有时真的比性命重要,人活着,如果没有钱用,还不如死掉的好。 他忽然指着织田左花的鼻子,大叫着,“你要杀的就是这个女人?” 织田左花点头,他见到这个女人时,脸色好像并不好看。 井上飞鸟却已笑了。 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他给叶小姐喝的女儿红中,放的药也许并不多,却一定很有效,所以只要她出手,必定会死的很难看。 叶小姐死翘翘了,那么织田左花的位子才彻底动摇。 云白并未到。 井上飞鸟目光落到外面,街道上有行人来来回回走着,始终没有云白的踪迹。 他已在暗暗忧虑,云白难道有了别的变故,来不了了? 这时织田左花钉子般盯着他,“这就是你找来保护我的人?” 井上飞鸟点头,垂下头。 “你看他们跟青木、冷夜、十三香相比,跟唐门方圆百里内杀人从不失手的唐观相比,身手怎么样?”织田左花已在讥笑。 井上飞鸟的头垂得更低。 这人说的没错,就在黑岛出手时,井上飞鸟忽然跪下去,因为他的计划中,竟已有了疏忽。 就在他给叶小姐喝的女儿红中,他下的药量少了。 也许只有这一点疏忽,没有别的,可是却能令他失败,他失败就是死亡。 织田左花绝不会给他活着的机会,因为他没有给敌人一丝尚存的习惯,这也是他自己的习惯。 黑岛掌中多出一把三角飞镖的瞬间,忽然倒了下去,鲜血从胸膛爆射而出,仿佛比他手里的飞镖还要快,先出手的是佐佐木,可是他并未将拔刀,因为他腰际的刀鞘已不见了。 刀光刚闪出,忽然有消失,人倒下,他倒下去时才发现刺进心脏的是自己刀鞘。 “你是叶小......。” 他还想努力将最后那个字说出,可是他的头颅却已飞了出去。 织田左花忽然丢出一把刀在井上飞鸟跟前,厉声说,“我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在身边。” 他又说,“你自己动手吧。” 铜狮瞧着井上飞鸟,目光中竟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讥讽、嘲笑。 该死的始终要死的,逃避已无用,井上飞鸟捡起短刀,闭上眼刀光一闪。 就在这个时候,一颗头颅忽然到了刀尖,刀竟已刺进头骨。 黑岛的头骨! 井上飞鸟忽然站起,脸上露出了喜色。 一个人慢慢的走了进来,一身白衣如雪,掌中虽无剑,剑气已在飘动。 这个人本身仿佛就是一口剑。 织田左花脸上的肌肉忽然绷紧,颤声说,“你就是云白?” “是的。” 几个时辰的休息并未令她精神些许,却显得更疲倦。 织田左花讥笑,忽然说,“你为什么要救他?” “因为他暂时还不能死。”云白瞧见叶小姐的时候,目光忽然变得冰冷如剑锋,也许比剑锋更冷更寒,两个人都很冷,两个人几乎都像是出了鞘的剑。 冰冷!发亮!刺骨! “我记得你。”说话的是叶小姐,她重重吐出口气,又接着说,“你居然还没死?你的命实在大的可怕。” 云白讥笑,“也许令你失望了。” 她冷笑,心里却已暗暗吃惊,因为这人居然认出了自己。 叶小姐忽然说,“想不到你因祸得福,居然学会了归西剑谱。” “是的。”云白讥笑更浓,她又说,“这也许令你更失望了。” “没有失望。”她淡淡的笑了笑,又说,“我非但没有失望,反而令我想不通。” “你想不通什么?” “我对那小白脸是很感兴趣的,想不到你居然也很感兴趣。”叶小姐笑的猥琐、淫狠不已。 云白不语。 她不语是因为生怕张开嘴说话会吐出,她受不了这句话的意境。 这女人居然对男人很需要,而且很有研究。 叶小姐瞧着织田左花,冷笑着,“你也许还想不到,这个小白脸已被我睡过很多次了。” 织田左花不语,脸色变了变,目光落到井上飞鸟身上时,却露出说不出的怨毒、怨恨之色。 叶小姐又说,“你是男人,为什么不说说话?” 井上飞鸟抬头满脸疑惑,他说,“你要我说什么?” “我要你说说跟这个女人在哪里约会,你是不是很舒服?”叶小姐眼角根根皱纹里已有笑意,笑的说不出的放荡不已。 井上飞鸟像是被人活活掴了一巴掌,脸色变得煞白,他说,“他不让我死翘翘,是因为手里有个人。” “谁?”叶小姐笑意忽然凝结成冰,又接着说,“是什么人令她护住你的?” “是个老人。”井上飞鸟笑了笑,又说,“这个老人是她朋友的娘亲,所以她必须要救出的。” 他又说,“我好容易找到个能对付你的人,又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你要她对付我?”叶小姐嘴角不由抽动。 “是的。”井上飞鸟又解释着,“只有宰了你,这个老家伙的位子就不稳了。” 叶小姐冷冷逼视着井上飞鸟,冷冷的说,“如果她不杀我,那你的计划岂非要报销了?” “不会的。”井上飞鸟淡淡的笑了笑,他发现自己此时出奇的稳定,没有一丝惧怕,也许他本就不该害怕的,无论谁有了云白这样的靠山,都不该去惧怕。 “你很有把握?” “是的,我没有把握,就不会下这出棋了。”井上飞鸟又说,“只要你们两人到一起,必定有一个人会倒下。” “哦?” “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井上飞鸟笑的接近恶毒,他接着说,“我送给你喝的酒中,下了很多的药,只要你出手,必定会死的很难看。” 他还在笑着。 叶小姐的脸已扭曲、变形,“我不信。” 她忽然出手,掌中忽然多出一截枯枝,枯枝骤然化作一道剑光,剑光飞虹般刺出。 她的身子与飞虹化为一体,射向云白的胸膛。 枯枝距离云白胸膛不及三寸时,云白的剑才刺出,剑光顿消,人顿落,鲜血飞溅,人未死。 叶小姐用力捂住胸膛,忽然大笑,身子忽然箭一样射向织田左花,织田左花还未反应过来,一截枯枝已刺进他的胸膛,他忽然从椅子上倒下,身子抖了两下,忽然归于平静。 这人竟已死了! 井上飞鸟咯咯笑着,他说,“我算到你会死,却没算到会死在假女人手里。” 后面忽然现出十几个人,十几把刀,刀已出鞘,眼睛很亮很冷。 “你们下去。” 十几把刀顿时相互瞧了瞧,一个都没有离开。 叶小姐冷笑,忽然说,“就算我已经不行,已经快死,还轮不到你们来欺负我。” 她看了一眼井上飞鸟,又说,“更用不着你帮我。” 她大笑着刺出一剑,一条银白腰带骤然化作一道寒光,从十几个人胸膛穿过,十几个人忽然惨呼着倒下。 “好快的剑,好大的力道。”云白不由暗暗心惊。 里面又有一群人窜出,漫天刀光飞舞,叶小姐冷笑,如果被这群人劈到,一定会变成烂泥。 她咬牙身子往后一滑,到了云白边上,伸手一把将云白的手握住,往自己躯体一插,她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着用力抱住云白,云白叹息,身形一展,斜飞两丈,落到高墙上时,满天刀光顿消。 下面顿时化作地狱,也许比地狱更可怕。 院子里每个人身上都插着残花,这里顿时变成是一片花海。 这种景色虽然很美丽,却又美得那么可怕那么凄惨。 叶小姐转过身,瞧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她说,“这都是报应,这都是因果报应。” 云白不语。 叶小姐咬牙轻嘶,“我死在你的手里的,并不是死在这群窝囊废手里的。” 云白点头。 叶小姐缓缓闭上眼睛,静静的没有一丝生气。 一代令群雄群豪丧胆的归西一剑,竟已死了! 云白瞧着满院子的花色,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篮子。 仙女散花!郭采花!! 外面已有人在鼓掌,是唐观,唐观的边上还站着唐烦,还有唐楼,她不认识唐楼,但却可以确定的是这人一定也很不简单。 令云白吃惊的是慧心居然也在里面。 但这些人并未鼓掌,鼓掌的人在微笑,她说,“我就是郭采花。” 云白怔住,这人果然是郭采花,篮子跨在腰际,里面已没有一枝花了。 郭采花忽然笑了笑,“你为什么不下来?” 云白点点头,抱住叶小姐身子落下。 郭采花见到叶小姐尸骨,终于吐出口气,她久久才说,“叶小姐果然死翘翘了。” 云白点点头,“见到她死翘翘,你好像很开心?” “是的。”郭采花点头,她指了指满院子的尸骨,眼中掠过一丝哀伤之色,她说,“这里是唐门,并不是扶桑浪人该来的地方,更不是山贼该来的地方。” “你本就等机会出手?一举收获唐门?” “是的。”她又说,“自从十三年前的唐门动乱,唐门里的势力的确消弱很多,几乎消弱殆尽,可是并不是一丝没有。” 她瞧了瞧后面几人,又说,“你看他们是不是很平凡?” “是的。”云白承认,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平凡,别人非但看不出他们是高手,甚至能将他们看成是路上逛街的闲人,他们也许很明白尽量让自己变得平凡些许才能隐藏自己的身份?隐藏唐门仅有的势力。 慧心是唐门中人?她不由看看向了慧心? 慧心在笑,她柔柔握住云白的手,“你见到我是不是很高兴?” “是的。”云白目光又变得酸楚,“可是我一件事要说给你听,可是就怕你......。” “怕我接受不了现实?”慧心嘻嘻笑了笑,又说,“我什么都知道的,你是不是在替我的娘亲担心?” 云白怔住。 她没有想到慧心居然知道这一点,这里面是不是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云白忽然很想知道一些。 只见慧心咯咯笑着,“还记得我说过去大户人家做工的事?” “当然记得。”云白也笑了,“难道这大户人家就是郭采花的住处?” “你真聪明,实在聪明的连我都有点佩服了。” “那屋子里的娘亲难道是......。” “没错,那老人是唐残所扮。”慧心又解释着,“唐残是杀人专家,所以你不必担心他,却应该去担心一下乌鸦。” 云白又已怔住,“山贼的首领?” “是的。”慧心笑了笑,又接着说,“井上飞鸟其实就是山贼的头领,他背着织田左花干这次戏,只是想霸占唐门而已。” “那你们为何不去找唐残?” “因为有人已过去了,而且都很厉害。”慧心已扳着手指,“唐雄、唐柳、唐叶、唐杰、唐鹤、唐喜、唐攸......。” 云白怔住,“唐门十三鹰?” 慧心也怔住了,她似已不信云白知道唐门十三鹰的存在。 云白沉思久久才说,“此间小必又回到唐门自己人手里了?” “是的。”唐观笑着走了过来,眨了眨眼,“这是我们的东西,我们必须要夺回来,他们都是败类,都应该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云白沉思,“难道还有十三鹰联手杀不了的人?” “是的,有一个。”唐观苦笑,“叶小姐。” 云白点头承认。 想到叶小姐,她的手隐隐已有冷汗沁出,这令他想起了杀人的一剑,那一剑几乎将自己杀死。 她久久才说,“的确很可怕,若不是中了毒,我也许不是他的对手。” 唐观瞧了瞧云白,沉思了会又说,“云小姐此行还有别的打算?” “没有了。”她说的是事实,她出来就像想将唐门里扶桑浪子的首领杀了,只可惜宫本信一已死了。 唐观又笑了,“这个时候唐门急需人才,你可有兴趣来这里做个堂主。” 云白苦笑着摇摇头。 唐观又看了看唐楼,看了看唐烦,最后目光落到郭采花身上,郭采花笑着点点头。 这女人点头,唐观才说,“如果不嫌弃的话,唐门门主位子就是你的了。”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唐门十三鹰誓死追随阁下,万死不辞、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云白被吓的倒退了两步,却被郭采花拉住,她叹息了声,“我们都看得出你不愿留下的,可你方便告知一下要去的地方?” 云白苦笑,她还真的不知道到哪去。 江湖之大,难道真的没自己可去的地方?去白府?那里的人还记得自己?那里还存在吗? 她想着想着心里不由酸楚。 郭采花递给她一个帖子,她说,“若非唐门有很多事要做,我一定会去的。” “什么地方?” “是江南。”郭采花长长叹息,她的心神似已飞了过去。 “苏州枫桥,九月初九日,后两剑一决雌雄,盼君前来一观。”这是请帖上的内容。 云白吃了一惊。 这竟是叶小云跟白小叶决斗的日子! 郭采花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不由发笑,“我知道你一定很愿意过去的。” “难道有别的事需要我搭把手?”云白发觉自己好像快要落到别人挖好的坑里了。 “是有一件事。”郭采花脸上已有歉疚之色,她说,“却不知......。” “是什么事?” 郭采花不再推脱,将令牌交给云白,“将这个令牌交给白小叶,告诉他江南也有唐门的分舵,有了麻烦可直接找上唐门。” 云白苦笑。 她们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大吃一惊,也许说不定会有别的举动。 云白答应收下。 她现在该去的地方也许只有媚娘那,那个地方也许是最不该去的,却也是自己最想去的。 夜色已临。 山道两侧已有雾,朦胧而神秘不已。 迎着山道上的冷风前行,躯体上的骨节都已冻得咯咯作响,云白拉了拉衣襟,走向那间草堂。 草已枯黄,比上次更黄,她这时才感觉到秋逝冬已逼近。 一个女人正躺在上面闭目晒着太阳,神色安逸自然而脱俗。 见到这女人,云白几乎忍不住要跑过去将她拥抱住,诉说自己心里的寂寞、空虚。 她刚走进去,边上的铃铛已想了起来。 媚娘笑了,“原来是你。” “是的。”云白激动的声音几乎已梗咽。 “快进来。”她说快进来自己却迎了上去,她拉着云白的手轻笑着,“你那日为什么不辞而别?我好担心你。” 云白沉默。 媚娘从里面移出来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她笑着又从里面端出个簸箕,里面都是瓜子,云白苦笑,她没有想到媚娘已很会享受生活,就算一个人再寂寞再孤独,对她而已,也许一个人都可以面对。 她将茶满上,脸上已堆满了笑意,“这瓜子是白小叶买的。” 云白怔了怔,她几乎想问一问白小叶此刻去了哪里,是不是正赶往江南的路上?是不是正在马车上休息? 媚娘瞧着杯中的菊花茶,眼中已有黯然之色,“这也是小叶买的,他说秋冬容易上火,多喝点对自己有好处。” 云白不语,淡淡的喝口茶就垂下头不再说话。 “你想不想知道他还说了些什么?”媚娘瞧着云白脸颊似已痴了。 云白点头。 “他还说如果见到你,就将瓜子端出来,多让你陪陪我。” 云白觉得心里一股热意上涌,泪水几乎忍不住夺眶而出,久久才嗫嚅低声说,“他什么时候走了?” “走了已有一天了。” “他为什么不多陪陪你?”他为什么不多陪陪媚娘?难道不想? 媚娘苦笑,“每次他都走的很冲忙,其实我知道他忙的是什么?” “是什么?” “跟一个剑客决斗。”媚娘眼中露出伤感,她喝口茶,又接着说,“剑客与剑客之间,是不是必须要分个高下?” “是的。”云白目光忽然变得发冷,他也是剑客,也很爱决斗,面对真正的对手,也许比死去的老子还要尊敬。 无论自己将对方杀死,还是自己被对方杀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刺激,一种享受,那种血脉喷张的快意,也许很少有人能了解到,世上很少有人能了解里面的快乐。 云白不远提及这件事,所以又说,“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媚娘没有说话,脸上竟已露出寂寞之色。 对于一个寂寞、空虚的女人来说,能有什么比有人陪着令他们更觉得愉快。 有人陪着,实在是一种幸福的事,云白忽然想到了叶孤云,也许他才可以令媚娘愉快,因为媚娘真的很喜欢他,对他的情感也许对大多数人都要重。 这人为什么不在?难道他也在跟别人决斗? 她忍不住问媚娘,“叶孤云为什么不在这里陪你?” 媚娘垂下头,连茶水都不愿再喝了,久久她才说,“自从上次你来后,他就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冷漠了很多,来了也......。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她此时恨不得将叶孤云的脖子拧断,想问问他为什么如此冷酷无情?薄情寡义? 阳光渐渐已西移,大地上热力渐渐消散。 媚娘提着篮子,笑了说,“你愿意跟我下去买菜?” 云白当然愿意,她提着篮子跟着媚娘往山道下走去。 冷冽的山风吹在林木间,仿佛是怨妇的哭诉,听来实在是令人心酸不已。 “你是不是也快要离开这里?”她并不是笨蛋,似已看出了云白心里的秘密。 云白点头,她没有否认,她说,“但我会多陪陪你的,只要你高兴,我甚至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媚娘笑了,“你真的愿意带我离开这里?” “是的。”云白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出来,她握住媚娘的手,往下面飞奔,就像以前的日子,她们飞奔的时候,后面的白小叶还在假装哭鼻子。 想到这一点,云白不由笑出声来,山下已有惨呼声。 十几个浪人切腹倒在血泊中,没有介错人,所以他们死的样子很痛苦很难看,脸颊上肌肉彻底扭曲、变形,像是正忍受着毒刑的野鬼。 一个人在边上站着,脸色阴沉的像是这天色,昏暗而阴沉。 媚娘激灵灵抖了抖,缩在云白后面。 “你不用怕他。”云白柔柔笑了笑,又说,“有些人看似凶神恶煞,其实他们心里并不坏。” 媚娘目光不停闪动,勉强自己又说,“你认识这人?” “是的。”云白解释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杀人如麻的唐残。” 她忽然盯着唐残冷漠而没有一丝表情的脸颊,淡淡的说,“唐残杀人,一向残忍而冷酷。” “哦?”唐残掉过头瞧着云白,被这人瞧着,仿佛是被一把锋利而雪亮的刀瞧着,令人心里不由暗暗发冷。 “唐门这般瞧着别人切腹,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也许只有你一人。” 唐残沉默半晌,霍然挥手。 一群人将这些尸骨移开走,他才淡淡的说,“你是归西一剑,云白?” 云白点头。 这人眼角轻颤了一下,忽然又说,“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难道门主位子还不能留下你?” 云白点头,又解释着,“我并不喜欢这个位子,我喜欢的是自由。” 她忽然拉着媚娘往前面奔跑着,不再看唐残一眼。 他们从菜场里走出来,夜色又是漆黑,阴冷的山风在山道上穿梭,令人听而生畏。 云白提了很多东西,女人买起东西来,疯狂起来有时比男人想象中要猛烈。 山道前停靠着一顶轿子,四个壮汉肃立在轿子前,见到云白过来躬身行礼说,“请。” 媚娘没有进去,她似已不愿接受别人的好处。 “你怕什么?”云白拉着她进去,她勉强鼓起勇气进去。 媚娘轻声说,“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知道。”云白解释着,“他们是唐门的弟子,他们以后也许都是唐门内部重要势力之一。” 媚娘吃惊住了,“唐门势力?” “是的。”云白沉思半晌又说,“唐门从今日起,再也没有另外两个势力了。” 媚娘更吃惊,“可是唐门已没落多年......。” “他们的确没落多年,可是他们也隐藏了多年。”云白叹息,目光露出敬佩之意,她又说,“也许你还不知道他们已暗自训练出一批新血,这批人势力也许比以前势力更可怕。” 媚娘沉思,久久又说,“可是他们为什么对我们......。” “因为我帮了他们的大忙,他们略表心意而已。”云白叹息,久久又说,“可他们也帮了我很多忙。” 轿子已停下,就停在草堂外面。 郭采花笑着凝视云白,“别来无恙,云小姐。” 云白微笑,“尚好尚好。” 郭采花又笑着面对媚娘,“略备薄礼,聊表心意。” 草堂的门并未打开,一群人置菜置酒在外面矗立着,媚娘吃惊住了,“你们是什么人?” 郭采花点头说,“我们是你们的朋友,为云白践行。” “践行?”媚娘不明白。 云白解释着,“是的,我的确该走了。” 门打开,院子里的酒菜已放置桌上,郭采花笑着拜别。 屋子里安静而无声,冷风卷起落叶呼啸而过,仿佛向世人述说着自己的寂寞与空虚。 酒满上,云白久久没有喝酒。 桌上的菜将凉未凉,筷子始终没有抬起,油灯轻轻摇曳,媚娘的脸颊被照的红润而诱人,云白不敢躲看她一眼,她生怕多瞧几眼就会难以压制心里的冲动。 “你为什么不吃?”媚娘的声音已哽咽,她勉强自己又说,“我要好好陪你喝喝酒。” “好的。”云白举杯微笑,杯中酒一饮而尽。 媚娘喝的并不多,吃的更少,她只是不停的替云白倒酒,云白当然也喝的很快,喝的快而且开心的人,也许都容易醉倒,她也不例外。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是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媚娘将她扶到床上,就紧紧抱着她,她一夜并未合眼,因为白小叶还说了一句话。 “如果这人睡着还能柔柔握住你的手,那这人一定是你最亲近的人,对你的情也是最重一个。” 她没有忘记,所以试了几次,无论怎么放,自己的手都会被她柔柔握住。 媚娘死也不信自己会遇到这种事,可是却不得不信,冷风轻轻拍打着窗户,她想去关,却不愿离开这人一刻。 所以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下的。 “你醒了?” 媚娘睁开眼就看到云白在静静的瞧着自己,眼眸里露出了说不出的关切、疼惜之色。 “是的。”媚娘已有些许不好意思,她说,“想不到我居然睡的那么沉。” 云白沉默,她不愿放弃一丝看媚娘的机会,她对媚娘的情感,也许只有她自己清楚,没有人知道有多强烈,更没有人能替代。 “你居然没有走?我以为你......。” 云白拉起媚娘柔柔抱着,她说,“你想不想去江湖走走?” “我不想,我还要等一个人。”媚娘的头垂的很低。 云白脸颊上的笑意凝结,久久又说,“你要等叶孤云?是不是只有他才能令你快乐?” 媚娘沉默。 沉默就是承认,她已承认自己对叶孤云的爱有多深。 “我明白了。”云白居然笑了,她连自己都不知道用多大力量才能笑的出,久久她又说,“我去把他找来,无论他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会带回来。” “真的?”媚娘目光闪动。 云白忍住刺痛,勉强自己挤出笑意,“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媚娘吃惊,她的手握得更紧,她又接着说,“你不能多陪陪我?” 云白闭上眼,轻轻的摇摇头,“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我去找给你。” 媚娘更吃惊,静静瞧着云白的目光,“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因为......因为......。”云白没有说出,她的话似已卡在喉管,她不愿多说下去,更不愿多待下去。 她转身飞身掠起,白云般飘起,白云般消失。 屋子里忽然变得死寂,令人呕吐、崩溃的死寂,媚娘忽然抱紧膝盖,痴痴凝视着门外草地,心里却在静静沉思着。 她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又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而且义无反顾的对自己好?也许比叶孤云的好更强烈更凶猛。 山脚下有一辆空马车,赶马的人依靠着车厢熟睡。 这么大好的景色,用来睡觉实在是可惜,如果带着恋人带着情人或者是朋友去游玩,那样岂非很美好,不负好春光。 云白还未走过去,这人忽然已被惊醒。 他掀起帘子,躬身行礼,微笑着,“请。” 云白却在喘息着,一口气飞到这里,她竟也快承受不住了,她说,“你知道我去什么地方?” 这人点头,又说,“去江南,苏州枫桥。” 云白微笑着走了进去。 马车在林子里飞奔,云白从角落摸出的酒壶大口喝酒,她不愿自己太清醒,一个人活着,遇到挫折遇到无法忍受的时候,绝不会想着清醒,而是想着去沉睡。 这个车夫姓马,赶车的时间绝对比陪老婆的时间长,他说自己外出的时候,老婆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自暴自弃,堕落下去,反而变得更加豁达,并未被这种痛苦击垮。 去江南的路途很遥远,还好这个车夫并不是木头,否则云白就要疯掉了。 越是靠近江南,街道上越是热闹,黄昏的时候穿过菜场,简直比线穿入针孔还要困难。 “这是什么地方?”云白被一阵叫卖声吵醒,用力摸着脑袋,也许大多数醉鬼都有这个毛病,头痛的简直要裂开。 “这是小西湖。”小马递进来一盒臭豆腐,他说,“用这个下酒,绝对错不了。” 云白苦笑,这实在错的厉害。 他只闻了一下,就丢掉了,她喝酒的时候最喜欢吃花生米,那才能有喝酒的感觉。 小马苦笑,又到边上买了十几只煎包子递进去,云白只是摇摇头,“你吃就是了,我很怕这些东西。” 小马想不通,“为什么怕这些东西?” 他左看看右看看,包子没有特别的地方,他心里在想,“难道这包子她也不喜欢吃?” 云白却说,“我怕长胖。” 小马苦笑不已,于是就买了一包花生一包炸豆腐。 十几天时间很快就已过去,在酒鬼眼中过的更快,云白睁开眼就看到了八仙楼招牌,就不由兴奋起来,这已到了苏州? 马车停下,帘子掀开,他恭恭敬敬的说,“姑奶奶,苏州已到了。” 云白苦笑,她忽然有种莫名的歉疚,她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小马却抢先说,“这是我的责任,将你带过来的路费,已有人付过了。” “谁?”这才令云白吃了一惊。 难道还是唐门出的钱?云白暗暗苦笑。 小马将车上的酒都搬了下来,足足还有十几坛,都是陈年女儿红。 他又将一袋银子递给云白,他笑着说,“这里并不是个好玩的地方,所以我要开溜了。” 云白微笑目送他离去,并未问他去什么地方,因为她知道这么样的男人该去什么地方。 酒坛在街道边上,她就坐在酒坛上喝着酒。 路上的行人很多,有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已在痴痴的发笑,她也在痴痴的笑,这并没有令她难为情。 酒喝光了,她就将空的酒坛子丢到后面的河水里,苏州也是一座水城,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很容易看到流水,那种永恒不变的生机与活力,实在能令大多数游客流连忘返,醉倒在河畔。 她没有醉倒,十几坛酒喝光就纵身掠起,找到个最高的地方躺着,这个地方正是得月楼,比八仙楼还要高上不少,里面的生意也比得月楼少很多,因为这里很贵,除了有钱的阔佬在这里带着小妾得月,恐怕也没有别的人来这种地方。 这里也是观前街最高的地方,她将衣襟拉开的更大些,冷风吹在她躯体上,她忽然有种神秘的刺激。 一轮明月当空,周围散落着点点繁星,“好不美哉!” 她喝下最后一滴酒,就将那酒坛胡乱的丢了出去,正巧落到下面花丛中。 现在虽然花已凋谢,但余韵犹在,云白暗暗后悔没有多瞧一眼,喝着酒多瞧一眼,说不定会喝的更尽兴些。 正当自己暗暗后悔的时候,从花丛中骤然射出十几条人影两个起落,已掠出高墙。 云白暗暗苦笑。 她这一个动作竟影响了别人的好事,下面已有人在喊叫有杀手。 这个人也许很喜欢马后炮,等十几个凶手彻底逃走了,才玩命的叫着,恨不得将嗓门吼破。 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忽然掠了出来,神色冷静,目光四顾,伸手一挥,“快去追,无论是什么人想在得月楼杀七老太爷,都是自掘坟墓,死路一条。” 十几条人影忽然鬼一样的射了出去,云白暗暗吃惊,这些人身手居然都不差。 中年人的目光落到花丛中时,特意看了看,伸手一抓,一个空的酒坛忽然到了他手里。 他凝视着酒坛久久忽然掉过头仰望那轮明月,脸色变了变,忽然说,“阁下丢下酒坛,有何意?” 这人竟是个老学究,讲起话来一股书卷味,云白苦笑,却没有说一句话。 “阁下可否下来,容在下以表谢意?”中年人仪表堂堂,不笑时显得面容冷峻威严,笑起来却显得八面玲珑、和蔼可亲,令人忍不住想去亲近他一下。 他此刻就在笑,笑的样子只不过有点奇怪,如果见过一个人牙疼的样子,就很容易想到他。 他见到云白没有动作,又说,“阁下难道......。” 就在这时,突见一条人影白云般飘动,箭一样射在他的不远处,他人不由后退了两步,怔住惊呼,“绝代双剑!?” 云白没有说话,静静的站着。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一剑抱日月 冷风掠过,中年人身子激灵灵抖了抖,他的身子似乎也很虚弱。 云白瞧着那张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忽然说,“苏州七星之一小玉佛?” 小玉佛吃惊的盯着云白,他并未看出这人的来历,这人却已看出自己的来历,“敢问阁下是......。” “云白。” 小玉佛目光已扭曲,“归西一剑!” 他的消息也不差,居然连远隔万水的蜀中消息他都了解一二,这不竟令云白些许吃惊。 小玉佛伸手一礼,“这边请。” 云白点头,跟着走了几步,突听上面一人大叫着,“不好了,七老太爷他被人......。” 这人的话还未说出,头颅已滚了下来。 一条人影孤云般飘动,骤然间消失于无形,小玉佛飞身掠起,冲天而上,瞬间也不见了。 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出手! 云白叹息,一个人想舒舒服服躺着,有时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特别是江湖中漂泊的无根浪子,更不是! 他身子掠起,脚下连踩两下墙壁,已到了上面。 七老太爷安安静静的坐在太师椅上,安安静静的瞧着门外,花白的胡须已被染红,鲜血从咽喉射出的,所以他正前方的松鼠桂鱼一被染得通红。 两个丫环缩在墙角不停哆嗦,嘴里说什么也许连她们自己都听不明白。 云白慢慢的走了过去,提起酒壶就往自己嘴里倒,外面一人忽然射了进来。 “好雅致的朋友。”说话的声音雄浑、有力,显见这人的内力很深厚。 云白瞧了瞧这人,又笑了。 这人一身青布衣衫,衣襟很开,没有兵器,双手粗糙,躯体上的肌肉很大很结实,这人冷冷瞧着云白忽然说,“是你杀的?” “不是。”云白又说,“我是来喝酒的,别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她说着话的时候,又已在喝酒,这人双拳骤然击出,虎虎生威,击向想云白的身躯,这两拳还未到,云白的酒坛已碎裂,她吃了一惊,身子扭曲一滑,已到了十几步外。 “好厉害的打虎拳,你一定是苏州七星之一的青衫了?”云白脸色变了变。 青衫吃惊。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动七老太爷?”青衫咬牙,冷冷接着说,“难道你找死不成?” “我不想死,也不想要你死。”云白讥笑,“可你找死,我也不会拦住的。” “你......。” 这个时候窗外射进来一个人,一把拉住青衫,“她不是杀手,她只是酒鬼。” “酒鬼?”青衫眼睛不停跳动,目光落到七老太爷尸骨上时,双手忽然握的很紧。 “她真的是酒鬼,况且以我们两人力量杀这个人,好像还不够。”小玉佛笑了笑,“这位是名震唐门的云白,唯一一口归西一剑。” 青衫脸色顿时变了。 他仿佛也被名字吓住,归西一剑名动江湖,令群雄群豪丧胆的人,竟然是个漂亮女人。 小玉佛叹息,“你是不是很难相信?” 青衫点头承认。 小玉佛苦笑,“不止你难以相信,就连我也差点不信。” 云白讥笑,“苏州七星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为什么要替一个老头卖命?” “那个老头不是一般的老头。”小玉佛已有点急了,他又说,“这人刚正不阿,是对就是对,是错就是错,......。” 云白更听不懂了,忽然打断了他的话,“简单点,说多了我听不懂。” “他是九月九日......后双剑决斗的中间人。”小玉佛几乎要哭了。 这才令云白大吃一惊。 “距离九月九日还有三天,白小叶跟叶小云决斗没有中间人,他们很难决斗的。” 云白苦笑,“他们决斗他们的,你们关心什么?” 她说的是事实,后两剑决斗跟他们又有什么联系,难道后两剑谁死谁活,对他们难道很重要? “没有七老太爷坐镇,会有很多人乱套的,他们都不是......。” 云白鼻子已在喘息,他又打断了小玉佛的话,将酒壶都丢掉了,忽然说,“说的简单点,说重点。” 小玉佛点头,“盘口昨日全部关闭,没有人在能下注,很多人都会倒霉,他们说不定因为......。” “你想好在说。” 云白似已厌烦这人,她忽然一脚将七老太爷踢飞,又将那片松鼠桂鱼丢掉,靠过去静静吃着,又将那酒壶捡起来喝着。 小玉佛急得已在两边晃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衫才走了过来,他说,“是这样子的,后两剑决斗,江湖中成立了个神秘赌口,盘口是一比一,势均力敌,谁都看不出哪个会赢,哪个会输,所以找了个中间人来评断。” 云白叹息,“原来你们是在赌钱?” “我们没有赌钱。”青衫又说,“我只是保护中间人而已,赌钱的是别人,这些人请我们来保护七老太爷的安全。” 云白彻底明白了。 这群人看着后两剑决斗,跟着赌钱。 “你们没有把七老太爷看好,是不是有很大的麻烦?”这句话好像是废话,见到小玉佛脸上表情就知道这其间的麻烦有多大了。 “我们麻烦的确很大。” “那你们跟我说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云白有点厌烦了。 “希望你能替我们澄清一件事,这人被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杀了。”小玉佛面如死灰,又说,“你可以对他们说这都是......。” “你错了。”云白冷笑,又解释着,“现在盘口已关,压进去的钱收不回来了,是不是?” “是的。” “现在中间人被杀了,控制赌局的神秘人绝不会将钱吐出去,是不是?” “是的。”小玉佛点头微笑,他的眼睛已亮了,似已想通了一点。 “所以七老太爷死翘翘,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是谁?”云白索性直接解释着,“所以你们要找的还是赌局控制者。” 小玉佛点头。 云白不愿跟他们磨牙,迎着冷风往外面走去,她忽然有种预感,这次出去说不定会遇到很多奇怪的人找上门。 顺着孤孤单单的影子逃离的方向前行,就走进一个林子。 林子里一块块石头宛如狮子,云白的心沉了下去,这里竟是狮子林! 里面没有狮子,却有吃人的野兽,云白看不见,现在已感觉到了,月光下冷风在狮子间穿梭,林木上的叶子已几近凋谢,所以躲在上面绝不是个好主意。 “你是什么人?” “云白。”云白直接说了出来,她听到这人的声音,却找不到这人在哪,她又说,“是你杀了七老太爷?” “何以见得?”这人讥笑,又说,“说不定是你杀的,归西一剑出手,还有谁能逃过去?” 云白讥笑,“其间没有别的人,你又何必做作,岂非太矫情了?” “是有怎么样?”声音在狮子间飘动,仿佛是从一只只狮子嘴里发出的,这人又说,“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我对你有点兴趣而已。” “哦?”这人笑了,久久又说,“你最好不要感兴趣,否则你会被这种事麻烦住。” 云白没有问什么,而是问了别的事,“你杀了七老太爷,赌局里的钱就归你了?” “只有一成。”这人又在笑,到了这里,仿佛就是他的天下,他没有必要害怕,他说,“一成已够我花上几辈子了。” 云白点头,沉思久久又说,“那你为什么栽赃给叶孤云?”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我本就是叶孤云?”这人的声音忽然变得发冷,比冷风还要冷。 “只有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才能吸引天下群侠群豪,我的日子才会舒服点。” “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并非是叶孤云,而是另有其人。”云白又在冷笑,“你们找别的人当替死鬼,我绝不会跟你计较,可是找叶孤云,你们就错了。” “难道你能杀了我?” 云白不再说话,目光四顾,似已找到了这人的踪迹,又仿佛没有找到。 她没有说话,那个人也没有说话。 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冷风吹在躯体上,仿佛是用刀在刮,又冷又痛。 十几道寒光骤然从一只狮子口子爆射而出,同时里面跳出一个人,从腰际拔出一口短剑,剑刺出。 寒光将云白所有去路封死,剑光比寒光更急,刺的方向正是云白的咽喉。 一剑致命! “好快的杀人招数。”一道剑光顿时刺出,无数道寒星顿时闪动着跌落大地,人也跌落大地,剑尖断成十七八截,那人的脸上已因惊慌、恐惧而彻底扭曲、变形。 他似已不信自己会死在这女人的手里。 云白在这人身上摸索着,久久忽然摸出一只令牌,迎着月色看上去,宛如一枝发亮的花。 桃花! 云白提着尸骨往回赶,她希望青衫、小玉佛还在,因为这对他们很有用,还有那个桃花令牌,他们知道的比自己更清楚。 得月楼里更安静,里面的尸骨已不见,桌上只有一个人静静坐着,似已在发呆,又仿佛在沉思。 灯光照在这人的脸颊上,这人的脸发白如死人。 云白顿住。 这人赫然是青衫,他竟已死了! 不远处一个人躺在地上,鼻子已被打歪,嘴角已被打的浮肿,眼睛深陷,见到这人的时候,云白几乎认不出这人是小玉佛。 是什么人将他打成这个样子?苏州还有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 难道是别的七星联手将他们干掉?云白又想不通了,可是为何没有动手杀了这人? 云白将小玉佛扶起来,正想个法子将他弄醒,没想到这人却疯笑着扑向外面,然后十几道寒光射在他的躯体上,接着倒下。 他竟已死了。 外面已有火光,也有人影,很多也很冷。 “无论你是什么人,都应该快点出来,躲在里面是没有用的。”外面那人冷笑着又说,“躲着是办不了事的。” 云白纵身掠了出去。 他掠出的时候,掌中忽然多出一块木条,木条化作长剑,剑光飞动间,数道寒星顿时跌落大地。 落下时,一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其中一人脸色冷峻一身正气,看起来不是某某掌门,也是某某帮主,他摸着胡须,细细瞧着云白,眼眸好像没有一丝畏惧之色,其实他的脸已变得惨白。 无论谁都 看得出那一剑的威力,更知道那是什么名堂。 万物化剑,一剑归西。 云白对着小胡子,淡淡的说,“贵干?” 这人摸了摸胡子,冷冷的说,“当然是杀你,为江湖除害了。” “那请动手。”云白冷笑瞧向这群人。 小胡子没有动手,却已动嘴,他说,“你犯了这么大的过错,看在我们都是江湖人的份上,你自己了结吧。” 他说着话的时候,身子已往后退了一步。 云白大笑,“想要我命的,为何不出手?” “我们不耻与你动手。”小胡子摸了摸胡子又说,“你罪恶滔天,难道还需要别人动手杀你?” “我怎么罪恶滔天了?”云白忽然想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自己这一点的。 “你杀了七老太爷,又杀了青衫,你还......。”小胡子目中露出凶光。 云白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可你们也杀了小玉佛。” 小胡子讥笑,“我们是在替天行道,替江湖除一大害。” 云白又笑了,她笑的有些许不明白了,“你们杀人就是替天行道,替江湖除一大害,那我杀了你呢?” 小胡子不语,脸颊似已红了红。 “你们被我杀了,是不是死不瞑目,含冤莫白,含恨而终?”云白笑了,讥笑更浓。 小胡子忽然指了指屋里,又说,“难道是我们眼瞎了,看不出来你的居心?” “我什么居心?”云白傻了,她竟丝毫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居心。 小胡子指了指自己的头颅,又说,“我就是一口断真假,天下没有第二家的胡金言。” 胡金言又笑了笑,“难道我还会冤枉你不成?” “你还没有冤枉我?”云白苦笑,可他并不在乎,一个人活着,难免会被人误会、冤枉,甚至遇到很多不甘不平的事。 她长长叹息,久久又说,“你来杀我吧,我站在这里让你杀。” 胡金言目光落到云白掌中那截木条上,脸颊上肌肉竟已不由跳动,却始终没有动手。 他又指了指后面的一群人,才说,“这些人是斧头帮王二爷、巨龙帮龙大爷、白虎帮林少公子、三鲜堂路教头、......。” 云白已听得晕眩了,她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她生怕一个一个的说,说不定会说到天亮,她说,“你不要一一介绍了,只需说出他们来干什么就行了。” 胡金言竟已喘息,一口断真假的金言说多了,也会劳累的,只见他喘了几口气才回过劲来,“我们当然是来替江湖同道除害,替江湖同道造福。” 云白苦笑,“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都到了份上了,你还有隐瞒的必要?”胡金言冷冷笑了笑,又说,“有我胡金言在的一天,你绝对隐瞒不了的。” 云开嘴角苦涩更浓,她说,“那你说说看,我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们江湖同道在赌局里下了注,赌后两剑输赢,可你却将中间人七老太爷杀了,你的居心实在很恶毒。”他说着说着竟已伸出手去指云白的胸口。 云白笑意不变,竟没有一丝愤怒之意,“我的居心怎么恶毒了?” “你想吞掉那笔下注的钱财?”这句话他竟已咬牙,捏着嗓门大叫着说出的。 云白吓了一跳。 这才令他吓了一跳,这笔钱在哪里是多少,她都未知晓,又怎么会吞掉? 她淡淡的说,“你有没有断错?这可不是一点点钱?差不多是大半个江湖的钱财了。” “我胡金言又怎么会断错?”胡金言冷笑,又说,“你还是说出银两在哪里,然后自行了断,我们绝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 云白冷笑,他实在不得不笑。 江湖有时真的很奇怪,错的有时就是对的,而对的却偏偏是错的,她忽然悟出了一个道理。 对与错之间的辨别,并非由本身来决定的,而是由别人来说的,别人说你是对的,那才是对的,想不对都不行;反之别人说你是错的,那一定是错的,想不错都很困难。 现在胡金言认定她是吐掉那笔巨款,别的人也就跟着认定她吞掉那笔巨款,所以她自己想不认定,也不行了。 云白苦笑,“现在我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你现在已是万夫所指,还想狡辩下去?”胡金言又说,“你觉得我们谁还会相信你的话?” 云白点头,这人说的没错,好像真的不会有人相信她说出的话了。 每个人的眼睛冷冷瞧着云白,如果目光能杀人,云白也许已死上十次了。 胡金言又说,“我们不想跟你磨牙了,你还是快点利索点,我们也许还会原谅你大奸大恶的一面。” 云白点头,心里更苦了。 “实在受不了了。”屋脊上忽然下沉一条人影。 一身白衣如雪,长身玉立,掌中随随便便的握住一口剑,剑并未入鞘,因为剑本无鞘。 一口随时都要杀人的剑,是绝不该有鞘的。 云白很明白这一点。 这人落下时,还在抱着肚子在笑,他又说,“我真的忍不住了,像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胡金言没有笑,他没觉得有一点好笑,“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捣乱?不怕群雄拿你?” 这人抬起头,努力咳了咳,仿佛想控制住自己的笑意。 胡金言脸色变了变,直到此时,他才看清这人的脸颊,“是你?” “是我。”这人虽然十八九岁,那种成熟而潇洒的样子,却令大多数在寂寞、孤独中的少女心醉。 他的衣着虽然很干净很整洁,但是穿在他的身上,却始终很不相称,正是那种穿做龙袍不像太子的类型。 那种放荡不羁潇洒不羁的气质,就连云白见了,也不免暗暗喜欢,因为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也许比他更疯狂。 云白瞧了瞧少年一眼,笑了笑,“这里的人怎么令你笑了。” “我在笑他们不要脸,真的很不要脸。”少年轻轻咳了咳,故作镇定,他此刻正在学胡金言那种一面大义凛然、侠义震震的模样,虽然很不像,却令人想发笑。 胡金言脸色变了变,似已红了一下。 “哦?”云白眨了眨眼,又说,“可这里并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我看你还是......。” “这里正是开玩笑的地方。”这人勉强控制住笑意,又说,“他们见到你什么都没说,就将这顶大帽子扣在头上,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胡金言沉声说,“什么大帽子?” “你这死不要脸的,应该好好感谢人家仗义相助才是。” “为什么?” “人家在上面喝酒,用酒坛子吓跑杀七老太爷的杀手,又手刃一个杀手,带了回来。”少年脸上没有笑意了,他没有笑意就像是教书先生指责着学生,那种样子,仿佛很严厉很生气,他又说,“杀手的尸骨就在里面,你们为什么不去瞧瞧?” 胡金言眼皮都没眨一下,忽然说,“我不必看了。” “为什么?” “我相信里面的尸骨是杀手,但他也是杀手。”胡金言讥笑,又说,“因为杀了同伴,那种罪恶滔天、违背江湖道义的丑事就可以掩盖住。” 这个时候,少年大吃一惊,他似已也不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云白苦笑,“你觉得他们是不是很有趣?” “是的。”少年叹息,他说,“是的,实在有趣极了。” 云白勉强挤出笑意,又说,“换作是平时,我一定陪你喝喝酒,可是现在......。” “现在照样可以。”少年拉着云白的手就往后走,他冷冷笑了笑,“我倒想看看谁能阻止跟你喝酒。” 就在这时,胡金言大喝一声,“放肆。” 后面忽然掠出三条人影,三口剑,三口雪亮的剑锋,三个鬼魅般的人影。 云白正想着出手,这少年却已出手,白云般自然而潇洒的刺出了一剑,剑光从三道身影身子前飘过,三个人顿时惨呼着倒下。 剑在滴血,少年眼睛已发亮。 他仿佛有个毛病杀过人后,眼睛居然发亮居然发冷。 云白怔住。 这种剑法这种身法,正是他独门绝技,天下间绝不会有别的人懂,只有一个人懂。 白小叶。 白小叶大笑,数点寒星从人影中射出,比闪电还快的寒星,胡金言后面那个一直不吱声的人,竟已出手!这人居然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白小叶刺出一剑,剑光飘动间一连串叮叮叮......作响,暗器顿消,剑势并未减弱,剑尖骤然刺进那人的胸膛,那人刚掠起,骤然落了下来,他还是慢了。 出手慢的人,大多数都应该死翘翘,他也不例外。 剑尖在滴血,慢慢缩了回来。 胡金言脸色惨白,忽然大叫着说,“一起上,宰了白小叶。” 话语声中,漫天剑光闪动,杀气腾腾,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都不喜欢隐忍自己,他们里面有很多人早就想动手,碍于面子都不愿出手,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现在胡金言说动手,他们也就不必碍于面子了。 白小叶的剑势刚伸出,身子已斜飞四丈,白云般落到屋顶上,下面漫天飞舞间,一条人影顿时飞了上来,却并未靠的很近,长剑长衫长腿,这人的样子很奇怪,所以无论谁见到这人一眼,都很难忘记这人。 白小叶吃惊住,他知道边上的女人并非凡人,却不知道出手竟如此可怕。 不远处长剑长衫长腿的人犹在瞧着他,忽然说,“你还想逃到哪去?” 听到这人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他说,“我没有逃,只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长腿一步到了他边上,剑刺出,剑光从白小叶躯体滑过,他甚至能感觉那根大血管隐隐刺痛。 “好剑法。”他身子一滑,已到了长腿身后,云白也到了身后。 长腿冷笑,“想不到后两剑能躲过我这杀人一招。” 云白也笑了,她淡淡的说,“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了。” 白小叶眨了眨眼,轻轻的说,“这个是苏州七星之一的长腿,跟青衫、小玉佛齐名。” “我知道。”云白笑了笑,笑的已有讥讽、戏弄,她又说,“你刚刚为什么没有出手宰了他。” 白小叶怔了怔,似已不明白这女人说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用一剑抱日月,将这人宰了?”云白的声音已有些许严厉,就像对待白小叶小时候那样,有些带着批评责备了。 白小叶再次怔 住,竟已说不出话了。 云白手里忽然多出一口剑,剑光一闪,剑柄已到了小叶手里。 白小叶彻底怔住。 这口剑本是他老子的剑。 云白冷笑,“就用那招一剑抱日月来杀他。” 长腿吃惊住了。 一剑能将日月抱住?天下间能有这样的剑法?是绝代双剑之一白云所创? 他想不明白,这剑招名字已令人太吃惊了。 剑刺出。 剑光骤然将长腿死死缠住,长腿想挣扎,却已迟了,就在剑光缠住自己的瞬间,他就知道什么都晚了。 “好剑法。”掌中剑“叮”的跌落,断成七八段,人也化作七八段。 好可怕的剑招,好可怕的人。 若非见到,胡金言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事,但他依然大义凛然、威风震震,“你们逃不掉的,还是下来受死。” 白小叶笑了笑,“今天小爷玩够了,下次一定奉陪。” 说完身子忽然掠起,两个起落,已看不到人影,云白也看不到影子。 云白跟着他在林子里穿梭,他忽然心里有种冲动,想将孩子抱住怀里。 林叶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他们停在一间小木屋前,下面的小径上飘满了枯叶。 这间屋子竟在树上! 走进屋子,白小叶就痴痴的瞧着这口剑,激动的连话都说不清了,他说,“这口剑你是怎么得到的?” 云白顿了顿,忽然说,“当然是从你老子白云手里拿来的。” 白小叶欢喜的全身都已轻颤,多年的寻找,终于有了消息,“他现在过的怎么样?” “他很好,而且也很想念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云白从腰际又取出个令牌,唐门的令牌,“这是郭采花交给你的。” 白小叶又吃惊住了,这正是唐门至高无上的令牌,见令牌如见门主,这其间没有一丝质疑之处,“她为什么给我这个?” 云白沉思,“应该是感谢你的。” 这一点她很确定,唐门绝不会忘记感恩,任何一个对唐门出手相助的人,都绝不会忘记。 郭采花对自己一样,当然对别的人一定也是。 只不过直到此时,她还不知道白小叶对唐门相助了哪些,但她相信白小叶对唐门的恩情,一定很重的。 白小叶将令牌放好,就瞧着云白,左瞧瞧右瞧瞧,他说,“前辈怎么称呼?” “云白。” 白小叶脸色变了变,他显然也知道这件事,万物化剑,一剑归西。 他垂下头沉思,因为他想不通的事很多,首先自己老子现在何处?活的怎么样?其次这女人这么漂亮是自己老子什么人?难道是情人?还有这女人手上为什么会有自己老子的兵器。 一名剑客对剑的珍惜,其间的情感也许绝不亚于对情人。 云白喝口茶,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厉声说,“不准乱想。” 白小叶怔了怔,忽然说,“你知道我想什么?” “当然知道。”云白沉思半晌又说,“你爹爹现在在闭关修炼一种功夫,听说很厉害。” 他知道白小叶想听的正是这句话,更想知道在什么地方。 所以云白又说,“他此刻不愿被别人打扰到。” “那他在什么地方?” 云白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另一句话,“你爹爹将这口剑传给你,是希望你不要辱没他的名声。” 白小叶点头,目光又落到那口剑上,“他还说了什么?” 云白沉思,久久没有说话。 杯中茶水已凉,白小叶又换了一杯,他说,“他过的是不是很好?有没有伤痛?” “他什么都很好,他希望你经常去看看你的娘亲。”云白已不愿说话,一提到媚娘,他的心就会不由轻颤。 “我会经常去的。”他说完就在瞧着云白的眼睛,柔声说,“你也看过我的娘亲?” “是的。”云白叹息,久久才说,“她是个好女人,却偏偏没有人照顾。” 白小叶黯然,他说,“我过些天就去看她,我......。” 云白笑了,“我知道你的孝心,可是你为什么不多陪陪她?她一个人在唐门岂非很孤独?” 说到孤独时,她忽然想起了叶孤云,只要想到叶孤云,她的心就隐隐刺痛,对这人的情感也许连她自己都无法去形容。 她很敬重这人,也很恨他,同时却也很想他去照顾媚娘。 因为只有他才能令媚娘得到幸福、愉快。 “前辈在想什么?”白小叶又替云白倒了杯茶水。 云白顿了顿,又说,“听说你要跟叶孤云的儿子叶小云决斗?是不是真的?” “不是。”白小叶脸色变了变,沉思会又说,“我也是听到这件事,才出来看看的。” “你不知道自己跟叶小云要决斗?”云白怔了怔,“你见过叶小云?” “我非但见过,而且也交过手。”白小叶心神似已飞到远方,那个远的令人无法追忆的地方,久久才说,“我们已恶斗了十三年,始终不分胜负,谁也没有胜出一剑。” 云白吃惊住了,这两人居然也跟绝代双剑一样,都为了掌中剑不惜有跟对方拼命的习惯。 她垂下头,似已疲倦,她的确也很疲倦,漫无目的的游走,非但令人疲倦,也会令人厌倦。 她目光已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无论谁有这样的表情,必定有着无数痛苦折磨的经历,有着别人没有过的那种深入骨髓深入灵魂的寂寞经历。 白小叶脸上已有怜惜之色。 他笑了笑,“我跟叶小云上个月决斗刚结束,所以下个月才能再次决斗。” “决斗?”云白嘴角已有酸水,她仿佛很厌倦这个字眼,“他也很想跟你决斗?” 白小叶摇头,又解释着,“他不决斗,就会发疯,跟我不同,我不决斗只会喝酒。” 云白吃惊住了。 后两剑居然也有剑客独有的气质跟毛病,他们比绝代双剑的毛病更深。 “那你们这件轰动江湖的事,难道是他引起的?”云白的目光已落到外面一个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一直在外面瞧着里面,安静的像是泥土。 她在笑着,笑的像是镜子里鲜花,朦胧、神秘而诱人。 白小叶只瞧了一眼,就赶紧闭上眼睛,似已很惧怕这女人,云白暗暗苦笑,这女人并不难看,如果换作是多年前,他一定不会难为情,更不会客气。 这种女人正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她不知道白小叶为什么如此惧怕这女人,她忽然一把将白小叶丢了下去。 她咯咯笑着说,“这小丫头很不错,去把她弄到手。” 白小叶惊慌掠起,这女人纵身一掠,跟了上去,她的轻功居然也不错。 镜花笑着伸手一挥,数点寒光爆射而出,夺夺夺......,定入白小叶脚下的那株枯树上,若非脚下稍快些许,他此时的双腿只怕已废了。 他说,“你跟着我做什么?我也没欠你钱,像个癞皮狗。” 他笑了笑,又说,“我好讨厌。” “等你学会不骂我的时候,我也许就不会缠住你了。”镜花咯咯笑着,他们在充满秋色的阳光下追逐着,像是快乐的两只小鸟,自由的飞行。 见到他们这般的玩耍,云白不竟暗暗羡慕他们。 她心里甚至想着一件神秘而刺激的事,希望白小叶在林叶中将这少女按倒在躯体下,让她知道什么叫男人,什么叫快乐。 她将杯中茶喝尽,就静静的躺在床铺上休息,她觉得自己实在很疲倦,疲倦的只要一靠上床铺,就会睁不开眼睛。 林子落叶飘动更紧,镜花手里的暗器没有停下,白小叶却已要受不了了。 他说,“我的姑奶奶,你每次出现能不能稍微像个女人,哪怕一点点也行。” 镜花的手里忽然滑出一条软鞭,鞭子软软挥出,骤然蛇一样的缠住了白小叶,躯体骤然从飞行的半空中跌落,疼得白小叶“哇”的一声。 “你真是个凶婆娘,你难道不怕找不到婆家?” “我找不到婆家,也用不着你担心。”镜花一巴掌打向白小叶脸颊上,却被白小叶一把握住,白小叶已在坏笑。 他的身子明明被鞭子捆猪般捆住的,可是顷刻间已能动弹。 镜花急了,另一手立刻击打他的小腹,谁知打了个空,白小叶身子气球般骤然浮起,恶笑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正当她害羞的那一刻间,白小叶已到了五十步外。 白小叶微笑着舞动剑光,林叶轻轻飘落,他说,“你难道想杀了我不成?” “是的。”镜花身子忽然掠起,手再次一挥,数道寒星骤然急射而出,这正是他成名的绝技,追魂针,她忽然冷冷的又说,“我要杀死你十次。” 白小叶笑意忽然凝结成冰,“你还真的动手?” 话语声中,剑光挥动,极速抽身后滑,只见叮叮叮......响声中,白小叶身子忽然落下。 他竟未躲过这疯狂的一击。 镜花吃惊的瞧着白小叶,似已也不信这是真的,她脸颊上的恨意已少了些许,“你死了没有?” “他没有。”不远处一株树上赫然矗立个女人,这女人虽然已不再年轻,可是那种成熟的风姿却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是谁?” 就在她说话的瞬间,白小叶身子骤然弹起,八爪鱼般一下子贴了过去,紧紧贴在镜花身上,两人顷刻间倒在大地上。 镜花慌了,“你这个不要脸的。” “对了,我本来就不要脸。”白小叶没有放手,特别是镜花发暗器的手,更压得死死的。 镜花已喘息,“不怕我起来宰了你?” “你已宰了我十几年了,可是我依然......。”白小叶又笑了,笑的恶毒而拙劣不已,他又说,“可我依然还活着。” “我发誓,我下次一定要.....。” 她的话还未说完,忽然就被白小叶的手捂住,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你最好不要说下去了。” 他将手拿开,她忽然大叫着,“非礼,有人耍流氓了,......。” 声音大得令人吃惊,白小叶被吓的身子一颤,手也是跟着一松,就在这个时候,镜花身子一滑,鱼一样离开了,她忽然用力踢出一脚。 白小叶身子重重撞倒一株古树,落在地上不停抖索,这一脚实在大的可怕。 他勉强站起,勉强说出一个“你”字,忽然倒在大地上。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五十章 最后一星 云白摇头叹息。 他没有想到白小叶对女人的法子,实在很不聪明。 镜花瞧见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又将他扶起,脸上竟露出歉疚之色,她说,“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教训你一下。” “你这还叫教训我?”白小叶疼的几乎无法站稳。 “我以为你......。” 镜花将手放开,白小叶忽然倒在地上,这次疼的更厉害,所以他叫得更大声。 江湖后双剑之一的白小叶只是被女人踢了一下,居然疼的跟鬼叫似的,这种事传出去也许连鬼都不会信的。 他索性癞皮狗般紧紧贴着镜花身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说,“我不行了,你还不快点好好扶住我。” 镜花居然真的将他扶起来,“你真的不行了?” “那还有假?”白小叶见到云白矗立在树梢上,使了使眼色,然后就露出很舒服的表情。 云白竖起大拇指表示钦佩。 她见到他们这么愉快的活着,自己却不免暗暗寂寞,她回到小屋里,就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静静想着。 赌局后面的人是谁?桃花令牌怎么在他身上?这人为何利用白小叶跟叶小云决斗来行骗江湖群雄?这人除了想得到钱以外,是不是还想得到别的东西? 她想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睡着了。 阳光热力渐渐剧烈,躺在草地上,无论一个人的心在冷,被阳光照上一照,都不会不由生出爱心,如果喜欢一个女人,那你最好拉着她去晒晒太阳,她的心变得柔和起来,那样子效果会更好。 镜花躺在草地上,她闭上眼睛嘴里却在轻唤着叶小云,这令白小叶暗暗怜惜。 他说,“像这么个冰块,你居然会喜欢?” 镜花点头,微笑,“我就是喜欢那种,无论到什么时候,我对他都不会变心。” 她说着说着脸颊上竟已露出羞红。 白小叶吐出口气,又摇摇头,淡淡的说,“叶小云那种人如果丢到外面,不会有女人愿意多看一眼。” “为什么?”镜花已有不服气了。 “你好像并不识货,像那样的冰块,也许只有你把他当作宝贝。”白小叶笑了笑,又说,“他让你来找我,难道就想要被你戏弄?” “当然不是。”镜花目光转了转,又说,“你居然喜欢上女人了?” 白小叶苦笑,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去解释的。 镜花笑了笑,淡淡的说,“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有喜欢一个女人。” 白小叶喘息着将脸对着大地,他似已无法忍受这些问题了。 镜花痴痴的笑着,她已看出白小叶已厌烦这种问题,所以她不在说这种话,而是说他喜欢说的事。 “我过来找你,只想问问你到底有没有发请帖?邀请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来看决斗?” “我没有,我也想知道这件事。”白小叶翻了个身,喘息着,“是什么人发的贴,而且连我们决斗的时间、地点,都已说的很清楚。” “不是你干的?”镜花这才吃了一惊。 “我比较懒,这种事我是绝不会做的。”白小叶又说,“何况我不喜欢钱,每个月稍微从赌场里弄点出来,够我花的,我就懒得动了。” 镜花凝视着他久久,终于点点头,她也看出白小叶绝不是勤奋的男人,所以这种神秘缜密的计划,又怎会出自他手里? 她忽然说,“这里最近出现很多高手,你遇到没有?” “当然遇到了,而且也干上一架了。”他似已很厌烦那种事。 “你跟他们干上一架了?”镜花又吃惊住了。 “我差点死在群雄的手中。”白小叶又解释着,“这些人的确很厉害,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看来他们下的注一定很大。” 镜花沉思,“盘口开多大?” “是一比一。”白小叶暗暗苦笑,“中间人都找好了,是七老太爷,可是也死翘翘了。” “死翘翘了?”镜花怔住。 “是的,而且在群雄眼皮子底下杀掉的。”白小叶又说,“所以我跟叶小云决斗,对他们而言已不重要了。” “为什么?” “因为中间人一死,就无法评断我们谁胜谁负,所以谁该赢钱谁该输钱,都分不清了。” 白小叶不愿在说下去了。 迎着阳光慢慢走着,光着脚丫踩在小径上,柔软的令人心神安定。 他现在掌中也无剑,剑在腰带中,他没事还有个习惯,不由的摸着腰带,他说,“赌局的计划中,明天后两剑在枫桥决斗。” “你想去看看?”镜花更吃惊,吃惊而惧怕。 “是的。” 这明显是个陷阱,白小叶过去岂非是不想活了?难道他还有别的计划? 镜花将白小叶扶起往回走,其实白小叶没有受到一点点伤,只是不愿被她戏弄,被她追着到处跑而已。 他放开手,又说,“你快回去?他在等你,他一定很着急。” 镜花点头。 她知道白小叶嘴里说的“他”是谁,他是个路痴,出了家门晃两下,他也许就找不到家了。 花在柔阳下轻颤,比昨日更憔悴更无力。 叶小云矗立在高墙上,院子里很安静,因为终年没有别的人过来,只有镜花过来,她非但是叶小云的眼睛,也是他的智囊,更是奶妈。 没有镜花,他也许很快会闷死、饿死。 见到镜花回来,他的心才稍微平静下来,他就直接说,“有什么情况?” 镜花走过去,依偎在他怀里,柔声说,“白小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他明日会过去。” 她又将白小叶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次。 叶小云点头。 两个丫环停在门口,手里捧着甜果跟糕点。 镜花笑了,“你娘亲真的好关心我们?” 叶小云没有说话,垂下头在沉思,瓜果跟糕点已放在桌上,桌子已在外面,镜花正愉快的招手,“快下来,真的很好吃。” 他下去并没有吃,犹在沉思。 “你想到了什么?”镜花眼中已有关切之色。 “白小叶会过去,我为什么不去?”叶小云又说,“我也很想见识一下群雄群豪的威风。” 他笑了笑,又接着说,“还有这其间必有蹊跷,我也要看看是谁在后面做这件事。” “好的。”无论叶小云说什么,她都顺从的点点头。 叶小云已微笑。 白小叶没有笑,甚至连动都懒得动,一个人静静躺在草地上,欣赏着灿烂夺目的残阳悄悄下沉,晚风中已有凉意,他才拉了拉衣襟,往街上掠去,他买了十几只天津狗不理包子,风鸡,切牛肉,还有两坛女儿红。 他希望自己老子的朋友能笑一笑。 云白的确在笑,在睡梦里就在笑,门悄悄推开,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白小叶。 并未燃灯,黄昏犹在,大地一片寂静。 “你睡的可好?” “很好。”云白笑的愉快急了,可她的心也变得些许发冷。 夜色已降临,她也该出去见一个人,一个自吹自擂满带正气的胡子。 她吃的并不多,喝的酒也不多,瞧着白小叶替自己买的食物,她的心不由生出一股热意,她忽然想将他拥在怀里。 “你要出去?”白小叶似已看出了她的心思。 “是的。”云白解释着,“有几个不想见,却又不得不见的人。” 白小叶点头,将杯中酒喝尽,又说,“需要我过去不?” “不需要。”云白又说,“你还有别的事可做,而且很重要。” “什么事?” “你需要好好休息,明天也许要应付很可怕的人。”云白笑了笑,又说,“所以你多吃点,吃的多些,睡的才舒服。” 云白慢慢走了出去,又将门关上。 白小叶一个人静静的吃着,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寂寞,忽然也想找个女人来释放自己积压许久的苦闷与冲动。 并未燃灯,他喝完最后一滴酒,就缩在床铺上熟睡着。 风更紧,落叶萧萧。 胡金言激灵灵抖了抖,喝口酒就打开窗户瞧着外面的月色,边上散落着点点繁星,却显得更寂寞更孤独,难道不圆的月色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寂寞? 他也寂寞,他也跟其他四五十岁的男人一样,在夜色空虚到无法忍受的时候,也会找找乐子。 对面就有一群女人向他招手,晚上笑着向你招手的女人,大多都很大方,只要你愿意付出一点点银子,你可以从她们身上得到一切,而且很彻底,她们绝不会令你失望。 胡金言打开门就叫进来两个最顺眼的女人,她们都已不再年轻,脸颊上涂抹的脂粉,也许比墙粉还要厚实。 她们瞧着胡金言,就像瞧着自己一生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红。”小红的眼睛很犀利,也很发亮。 小翠的却不同,她的眼睛却很朦胧,朦胧如春梦,她说,“我是小翠。” 胡金言鼻子已在上下剧烈喘息。 小红痴痴的笑了,她说,“是不是想的已发疯了?” 胡金言不停点头,他的手触摸到小红的手时,心中的情欲几乎要爆炸,他几乎无法控制住。 门并未关上,窗户更没关,外面那轮月色仿佛在讥笑,讥笑世人的庸俗与贪婪。 小红痴痴的笑着指了指那扇门,又指了指那扇窗户,她是女人,也许对那种事总喜欢神秘一点好,至少关上门。 胡金言点头,他又说,“关好了,我有重赏。” 小红痴痴笑着去将门关上,然后又将窗户关上,外面的风吹在躯体,冷的她不由轻颤,她拉了拉衣襟,甜甜的笑了笑,她们衣服穿的本来就不多,做这种生意的女人也许都不会穿的多。 因为她们并不想替自己找麻烦,也不想替花钱的上帝增添麻烦。 她笑着转过身,就忽然尖叫起来。 一个女人直愣愣站在屋里,冰冷的脸颊,冰冷的眸子,最冷的还是她的声音。 “我见过你们。”云白忽然想起了得月楼,想起了缩在墙角的两个女人,正是她们,虽然 当时看起来很害怕,但也正是这种害怕的神色,令云白想起来了。 “你是什么人?”小红忽然瘫软在墙角,软得像是一滩烂泥。 小翠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缩在胡金言怀里不停哆嗦,嘴里说着什么话,也许连她自己都听不出了。 胡金言将这女人推开,忽然冷笑,“原来是你!?” “是的。”云白又说,“我来害你的,所以你一定不会好受的。” “害我?” “你难道是聋子?听不懂我说的话?”云白一脚踢向小翠,小翠身子一扭,凌空一翻,箭一样射向外面,窗户被一下子射飞,十几道寒星夺夺夺......齐根定入柱子上。 云白身子一闪,到了一侧,若非快了一步,她此时已是暗器下的亡魂。 她笑着凝视柱子上的寒星,昏暗的月色洒进来,根根银子亮的仿佛是少女的眼眸,亮而惊艳不已。 会这种银针的人并不多,发得快的更少,江湖中也许不超过三个。 云白忽然想起了一个女人的名字。 苏州七星之一的销魂针羞红。 云白笑了,冷冷的说,“她即是苏州七星之一的销魂针羞红,那你一定就是苏州七星之一的夺命香,野味了?” 胡金言身子不由倒退了两步,身子不由抽动。 他已看出这个女人必定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杀人也许比刚刚那个女人还要可怕。 “野味善用迷香,羞红善用银针。”云白慢慢的逼近,又说,“我想起了一件事。” “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了昨日夜里从得月楼杀人走掉的人,一定是苏州七星之一的快手,小寒了。”云白冷冷瞧着野味的脸颊,久久又说,“小寒的轻功最好,所以你们决定让他先走,你们缩在墙角哭鼻子。” “没错。”野味竟已不愿在隐瞒下去了,她的手忽然握紧,紧紧握住一枚铁管,细而精致的铁管,一头镶嵌着紫色盖子。 只要她打开盖子,烟雾立刻会飘散开来,此间必定是她的天下。 可是她没有做,云白眸子剑光般盯着她的手。 “只要你的手动一下,你的小命就要报销了。” 这句话云白并未说出,因为她不必说出,她的眼睛已说的够清楚了。 “我只奇怪一点。” “你奇怪什么?”野味似已不信像云白这样的人,也有奇怪的时候。 “我只奇怪你们为何将长衫杀了,也将小玉佛打成白痴?”云白叹息,久久又说,“你们都是七星,没有理由伤害彼此的。” 野味笑了,“我说出的话,你也许不会相信的。” “哦?”云白等着她说下去,这人说不定真的有自己难以言表的事。 “我若是没有害他们,你一定不会相信的,是不是?”野味笑了,笑的讥讽不已,她讥讽的也许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是的,我的确没有理由相信的,因为你们在的时候,她们三人的确已倒霉了。”云白冷笑,“七老太爷,青衫,小玉佛,她们出手的时候,你们正好在场,所以你们没有理由不是凶手。” 野味冷笑,“你说我是,我就是了。” “你好像心不甘情不愿?难道我错怪了你们?” “没有。”野味又说,“我只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云白顿了顿,她发觉这个时候野味的表情有了变化,一种胜利而有的那种变化,也是一种愉快、解脱的快意。 这女人此时绝不该有这样的变化,可是却已有了。 云白忽然出手,骤然扣住她肩井穴,不愿她出手,因为她出手无论是杀自己,还是杀别人,都不是一件好事,云白还有很多话还要问问,至少知道谁在后面指示他们这么做的? 她还是慢了一步,也许只慢了一点点而已。 鲜血从咽喉射出,那枚细而精致的铁管一头赫然插了进去,紫色盖子已被染成了血红。 云白暗暗叹息,将尸骨抱到床铺上,淡淡的说,“现在已是你的了。” 胡金言身子一阵哆嗦,连连摇头,嘴中想说什么,却发现无法说出。 油灯已点亮。 云白从腰畔摸出个酒壶,“你现在想不想躺在床上睡觉了?” 胡金言摇头。 平日里道貌岸然正义凛然的样子已不见,此时仿佛像是见了鬼似的。 “你不上床睡觉,那就过来跟我聊聊。”云白指了指前面的那张椅子,真是他自己之前坐的那张。 胡金言点头,慢慢的坐了过去,灯光照在他脸颊上,云白并未多看这人一眼,生怕自己多看一眼,自己会吐出来。 她说,“我回来的时候,正好是你带人过来的,是不是?” “是的。”胡金言勉强自己说出这句话,似已花了不少的劲。 “你们来的那么巧,是不是早就在等着我?”云白目光忽然逼视着胡金言,忽然又说,“你最好说真话,否则你一定看不到日出了。” 胡金言呼吸已不稳。 “这跟你本就没有关系的,你何必来多管闲事?”他眨了眨眼,又说,“你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这对你并没有好处。” 云白仿佛没有听到这句话,“你一定知道赌局后面的人是谁?” 胡金言闭上嘴不语。 “你最好说出来的好。”云白淡淡的笑了笑又说,“苏州七星已死了五个,他们都不是泛泛之辈,在江湖中都有点地位有点成就。” 胡金言依然闭上嘴,额角已有冷汗留下。 他似已意识到可怕的一面,他甚至已想到青衫、小玉佛的死样,特别是小玉佛的死,他记得更清楚,那人从得月楼里窜出的时候,别人几乎认不出他真实的身份。 “今天是九月初八,明日就是赌局开始的时间。”云白又说,“所以你已没有利用价值,留着只是个祸害。” 云白又在笑,笑的已有怜悯、同情,久久将桌上的茶水倒掉,就倒在桌上。 桌子顿时有了可怕的变化。 她本来想喝的,说话本就令人渴,她又习惯摸杯子的习惯。 此刻她竟已怔住,胡金言也怔住,他显然也未想到有这样的下场,他长长叹息,苍白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像你这般在江湖中有地位有威望的人活着,此时只会令别人有麻烦了。”云白笑意不变。 见到桌子的变化,已令胡金言嘴里隐隐发苦,此时听到这句话,仿佛更严重了。 这句话无疑很有效,云白静静瞧着这人脸颊上的变化,久久没有说话,她说的已够多,就等他开窍了。 如果他明白里面的厉害关系,那么也许能活的长久些,否则也许就真要死的很难看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狂风将屋里的油灯吹灭,门板啪啪作响,破裂的窗户忽然跌落大地,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寒光无声无息的射了进来,定入胡金言的胸膛,齐根没入。 胡金言身子弓起,根根肌肉不停抽动、绷紧、收缩,嘶声说,“不要追了。” 云白掠出去的身子又白云般飘了回来,笑了笑,“你想通了?” “已死去的一星。”胡金言说出后,连嘴巴都没有闭上,云白暗暗叹息,他那句话显然已将躯体里所有的潜力都逼了出来。 她将胡金言的嘴巴闭上,也将他的眼睛合上,那双眼睛充满了说不出的痛苦、惊讶、怨恨,那种怨恨只有被最亲近的朋友出卖才出现,所以显得极为痛苦。 云白闭上眼睛,慢慢沉思着,她脑子里忽然闪出了一道光。 令牌! 她将令牌摸出来,不由笑了出来,喃喃自语,“还好我没有忘记还有你。” 桃花令牌,在江湖中小有名气,就算在江湖最乱最黑暗的时刻,它的那种神秘、可怕,也没有一丝变化过。 桃花坞街道其实并不长,两旁的林木间只有三两株桃花,花瓣几近凋谢,里面最神秘的当然是桃花居士吕尚人了。 有关他的传说很多,众说纷纭各有不同,有人说他是野鬼,晚上专门出来吃人,而且连骨头都不吐的,也有人说他是雅仕,纯洁、高尚、善良,走到这里,云白不免暗暗苦笑,这里的屋子大多已陈旧,有的已破碎不堪。 几片落叶被冷风卷起,在巷子里飘着。 云白目光落到高墙下的老鼠洞,久久没有一丝反应,她暗暗叹息。 这里连老鼠竟都不愿意呆! 连老鼠都没有的地方,会有人住吗?云白往街道上走去,月色极为昏暗,令天地间极为阴森而诡异不已。 不远处已有箫声! 云白呼吸都已急促,两旁屋宇都已在轻颤。 一人一箫,衣着看不清楚,云白能感觉到这人的内力极为深厚,因为箫极大也极长,这也许是云白见过最大的一只箫。 可是她立刻又露出笑意,箫声在昏暗、阴森的月色下听来,更显惆怅、凄凉,仿佛是等死的怨妇,一生中得不到男人的爱与快乐,正默默坐在夜色下忍受着寂寞带来的痛苦折磨。 箫声停止,吹箫人冷冷瞧着云白,目光若是能杀人,那云白已死了十次了。 “别来无恙?” “托你的福,还没死。”这人赫然是羞红,羞红抱箫而立,冷风从她躯体上掠过,躯体上根根肌肉已在轻轻颤动。 她深吸一口气,又说,“你想怎么样?” 云白苦笑,“我并不想杀你,但你若逼我动手的话......。” 她的话还未说完,箫声骤然响起,箫管里骤然爆射无数道寒星,同时一道剑光飘出,无数寒星叮叮叮......着地。 云白掌中藤条软软垂下,她又在笑。 羞红的脸已扭曲、变形,嘶声说,“你......。” “你的银针被我破了,伤不到我。”云白将藤条丢掉,又淡淡的说,“苏州七星已剩下死了六个。” 她瞧着羞红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久久有说,“长腿、青衫、小玉佛、野味、小寒,还有你羞红。” “可是我还活着,并没死去。”羞红咬牙将长箫丢掉,双手霍然多出无数根发亮的银针。 云白摆摆手,又笑,笑的轻蔑、不削,她说,“你最好不要出手。” “你 难道怕我的绝招?”羞红脸颊上已有讥讽之色,她伸出手掌并未动,无数根银针在水一样旋转起来,“你看我的这一手,是不是很难躲过?” “你最好听我的。”云白冷笑,又解释着,“胡金言没有听我的,所以死的很难看,若是你再不听我的......。” “他是他,我是我。”羞红又在讥笑,“何况他的小命是我杀掉的,这种没有义气的人死翘翘,也是活该。” “那你呢?” “我怎么呢?”羞红怔了怔,看了看昏暗的夜色,又接着说,“我走的正,行的直,他绝不会杀我的。” “你错了。”云白又解释着,“你已没有利用价值,对他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不会的。”羞红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掌中银针起伏的已很混乱,她的心明显已乱了。 杀人的心若是乱了,必定杀不死别人,必定会死在别人的剑锋下。 “我知道你了。”羞红忽然大笑,“你没有把握杀我,所以用这种龌龊的法子令我心乱。” 她大笑着挥出无数道寒星,寒星刚挥出,忽然跌落,人也跟着跌落。 云白叹息。 一道无声无息的小刀斜斜插在她的咽喉,神秘的像是从咽喉长出来的,她努力想说什么,嘴里却只能丝丝作响,她手里还握住一根银针,目光四顾,她似已想替自己报仇,却始终没有发出那根银针。 云白目光四纵,一道影子忽然窜了出去,云白并未去追,因为他已看出这个人的来历。 苏州七星之一的小刀,萧魂。 纵使一死也销魂,此刻这人一定去了该去的地方,那个地方必定是水香街。 她记得那里的女人不但很漂亮,也很懂人,漂亮很容易,但是懂人却很难了,风月老手对这样的女人评价,简直比自己家中非妻妾还要高上很多。 风掠过,羞红脸颊上的发丝剧烈起伏,她脸上的神情显得说不出的怨毒、怨恨、怨恶。 只有被朋友出卖的人,脸上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云白将她抱起,她尸骨葬在虎丘的石林中,这个地方很安静,她绝不会感到孤独、寂寞,石林中墓穴并不少。 走出虎丘,她又折回桃花坞。 她总认为那地方还有个人需要见一见,走在没有人影的街道上,四处搜索着,一路走来,居然寻不到人,云白觉得有点惋惜。 就在一人独坐在枯井边缘时,下面忽然有了轻微喘息声,这种声音很轻,本不该被人发觉的。 云白激灵灵抖了抖,转过身瞧着漆黑而空洞的井底。 下面是什么地方?这声音她可以肯定绝不是野兽发出的,难道有人在里面? 云白瞧了瞧四周竟没有砖块,也没有可砸的东西,她索性摸出那块桃花令牌丢了进去。 里面的喘息声音忽然消失,一条人影箭一样射了出来,矗立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站着,身着淡紫色的衣袍,虽然破旧了些许,但却不失一丝威严、尊贵。 那种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已与他躯体彻底融为一体。 这人手持令牌,微笑着,“是你将我砸醒的?” 云白点头承认,暗暗苦笑,这行为的确并不礼貌,她说,“一人独自熟睡岂非很无趣?为何不去找人作陪喝喝酒,那样岂非更有趣?” 这人点头,久久又说,“我在等人,并不能离开这里。” “你等到了?”云白正在想个法子弥补自己错误,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人摸出了那块桃花令牌。 迎着冰冷而昏暗的月色看上去,说不出的金银剔透,好生神秘好生诡异。 他说,“这是你手里的?” “是的。”云白并不否认,脸上已有歉疚之色,“打扰之处,还望......。” 这人笑着摆摆手,将她的话打断了,他说,“不必,我醒的正是时候。” 云白怔了怔,又笑了,在夜色里看到这么漂亮的女人微笑,都会忍不住愉快的,特别是一个人寂寞难耐的时候,那实在是一件享受。 她不明白他说出的话,却也明白这人一定还有话要说。 “我等的就是你。”这人也笑了,面对云白的笑意,天下间也许很少有人吝啬笑意,他也不例外。 他解释着,“我是桃花居士,吕尚人。” 云白吃惊住了。 吕尚人笑意不变,又说,“你怎会有这样的令牌?” “从苏州七星之一小刀销魂那里得到的。”云白又解释着,“我将他杀了,从他手里找到这个令牌,所以找到这里了。” “你将他杀了?”吕尚人吃惊住了。 “是的。”云白苦笑,又解释着,“他碰巧要杀我,而我又碰巧将他杀了,所以你的桃花令牌自然到了我手里。” 她解释的很扼要而简洁,并未说明是什么原因而杀了他,也不必说出,她知道这人并不喜欢听其中的缘由,那种磨牙也许只能令他厌恶,她自己也会跟着厌恶。 吕尚人点头微笑,“很好。” “至少这令牌到了你手里了,是不是?”云白眨了眨眼,又说,“据说无论谁得到你的令牌,都可以要求你做一件事?” “是的。”吕尚人脸上露出惋惜之色。 “得到你令牌的人,拒绝你做一件事,是不是会死翘翘?” “是的。”吕尚人点头,又说,“我从不喜欢欠别人的,也不喜欢赊账。” 云白凝视着他掌中的令牌,久久又说,“现如今令牌已到你手里,是不是?” “是的。”吕尚人愣了愣,似已不明白这是何意。 云白又说,“在令牌没有交给你之前,我可以要求你做任何事,可令牌现已到了你手里,所以我绝不应该再找你做事了。” “哦?”吕尚人吃惊,他吃惊的是这人居然拒绝这种好事?江湖中很多人想得到这种令牌的人很多,有人做梦都想,想的发疯。 事实上无论是什么人得到这样的令牌,都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 例如想得到很多美女,得到很多金钱,得到很可怕一门绝学,又或者是得到至高无上权势......,很多恨多,只要你提出来,吕尚人都会让你实现,而且令你满意为止。 吕尚人并不认识云白,更不明白这人为何拒绝,而且拒绝的很有道理。 他没有反驳,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想不想得到很多钱?我可以帮你实现。” “我不想。”云白又说,“我现在绝不会找你做任何的事,因为我也不想欠别人的。” 吕尚人沉默。 他渐渐觉得这人很有趣,他又说,“你为何变个法子拒绝?” “我说的是事实。”云白显得很失落,因为这人绝不会知道赌局幕后人是谁。 她不愿多说话,转过身离去,却被吕尚人拦住,“你真的不需要这个机会?” 云白点头。 她不再说话,纵身掠起,白云般飘了出去。 吕尚人吃惊的瞧着他离去的方向,仿佛死也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冰冷的月色,冰冷的大地,人却并不是冷的,她们随时都要保持着诱人、勾魂的魅力,否则自己就得在这条街上活活饿死。 街道边上便是河流,水城的河流条条相连,看起来新鲜、活泼而富有生命力,河流上散落着三两只船,后面的会更多。 云白明白这一点。 有些男人做这种事,并不习惯走前面,只能偷偷从后面进去,而且很方便。 她纵身掠起,两个起落已到了假山上,从这个地方找人要方便很多,她在找人的时候,心里想着另一个人,也就是赌局幕后人。 这个人至今还未出来,此时是不是该出来了? 这是她的预感而已,一辆马车从古道上疾驰而来,快速转入街道上,撞翻两个女人,速度却没有一丝减缓,一直撞进一家生意很不错的牡丹坊。 十几个女人缩着脖子,依靠在墙角似已不愿接待这个男人。 马车里跃出一人一刀。 笑的样子极为淫狠而猥琐,显见这人一定憋的很久,这个时候,外面已冲出七八个壮汉,正是从撞到的女人边上扑过来的。 这人刀挥动,刀光从六七个躯体上划过,六七个人躯体骤然断开,从中间断成两截。 后面追来的两人拳头忽然松开,他们彻底被吓住,他们也算是这里老江湖了,什么样的场面都遇到过,甚至见过很多在刀口上舔血的江湖客,这么都不足以令他们两人惧怕,更不会令他们皱一下眉头,可是现在......。 握刀的人将刀锋上鲜血吹尽,刀锋在夜色里嗡嗡作响,响的令人隐隐刺痛。 “贵干?” 这两人咬牙,转身狂奔着离去,生怕自己多留一刻就会死的很难看。 刀光又是一闪而过。 这两人跑到门口的时候,上半截身子忽然落了下来,下半截还在不停往街道上飞奔着。 牡丹坊里的头牌小仙女柔情款款的走了出来,走向这个握刀的中年人,带着笑意带着一种令大多数男人看了一眼就把持不住的魅力走了过去,她说,“好俊的身手,我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么神气的男人了。” 她说着话一只手已搭上了这人的手臂,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轻轻抚摸这人的脸颊。 中年人笑了,嘴角都已露出了笑意,他说,“你不怕我?” “女人都怕男人,特别是有本事的男人,更怕的要命。”她说着说着呼吸都已急促,她顿了顿又说,“可是女人也很爱这种男人。” 中年人笑意更浓,他觉得有这样的女人陪着仿佛很满足,他淡淡的说,“真的?” “岂止是真的?简直能让我们女人容易上瘾。”小仙女笑了笑,笑的柔美而得意不已。 她心里却并不是这么想的,她真实的想法是快将这男人摆平,否则这个牡丹坊生意也许做不下去了。 她拉着中年人往里面走,拉得力气并不大,因为她不需要用力,世上很少有男人能拒绝她,拒绝这么美丽的女人,实在是一种罪恶、不幸。 穿过曲直的小桥,到了一间远离牡丹坊的雅间。 里面美的像是仙境,也许比仙境还要美丽,到了这里的男人如果不想着去占有漂亮女人,那一定是个不行的男人。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五十一章 被困 有这么漂亮这么懂人的女人陪着,连夜色里的冷风都会变得柔和起来。 “你难道一点也不怕我?”中年人将刀缓缓收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小仙女娇笑着,“像你这么强壮的男人,我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了。” 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脸颊上竟已露出羞红。 她将杯子递给这中年人,杯中有酒,是那种很烈的酒,酒从咽喉滑向肚子,他的脸颊已发红。 雅间外面走来两个丫环,送来两个篮子,里面装满了水果跟甜点,可是她们却始终也不愿进来,这里仿佛是地狱,是她们永远都不敢冒犯的地方。 床铺很柔软,小仙女席卷在上面,用一根手指勾着他,“你过来。” 中年人过去。 小仙女淡淡的说,“现在你若还不知道做点什么,那就是呆子了。” “我不是呆子。”这人的确不是呆子,他已扑了上去。 就在他扑上去的瞬间,小仙女的手忽然握住了他的咽喉,一双大而灵活的眼睛骤然变的没有一丝笑意,之前的那种柔和、蜜意,竟已彻底消失不见。 中年人咬牙轻嘶,“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苏州七星之一的萧魂,做鬼也要销魂的萧魂。”小仙女冷冷笑着,脸颊上的肌肉渐渐绷紧,她的手渐渐陷入脖梗上。 萧魂的眼睛骤然突出,双手软软松软无力,刀“叮”的落地。 这人竟已被小仙女活活掐死了! 小仙女静静瞧着假山上的那双眼睛,眼眸里露出了讥笑之色。 云白也在瞧着她,掌中不由沁出了冷汗。 小仙女笑着向她招招手,似已希望她过来,冷风从假山上掠过,她可以清晰的见到一个女人在静静瞧着自己。 她不怕别人瞧着自己,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一样,她又在招手了。 云白叹息,纵身一掠,白云般飘了进去。 小仙女指了指地上一动不动的萧魂,淡淡的说,“这人已死翘翘了。” 云白点头。 小仙女举杯痛饮,久久又说,“你想要她的命,我现在已送给你了。” 云白点头。 “你不问我为何要杀他?” 云白笑了,“我有理由要问一下?” “你有理由的,至少有一个。”小仙女解释着,“你来这里岂非正是找他的?” “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头?”云白眨了眨眼。 “我当然知道的很,否则又怎会千方百计的将他杀了?”小仙女笑了,她又说,“想要一个人永远都闭上嘴,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死翘翘。” 云白怔住。 她忽然明白这女人必定知道赌局后面的人是谁,知道的也许比她想象中还要多。 “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小仙女冷冷笑了笑,“重要的是你该走了,带着这个人离开,你好歹跟了他这么久,带回去也许有用处。” 云白一脚踢飞了萧魂。 她慢慢的走了出去,觉得有点失望,一路跟下来的线现在竟已断了!她知道继续等下去,绝不会有好处的,那个女人比鬼还要精,绝不会说出任何秘密的。 所以她只好走了出去,往何山走去,那个地方距离枫桥最近,她希望那个地方有个暖和的地方,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山洞,也是好的,冷风吹在躯体上,冷的令人无法忍受。 这里比别的地方好不到哪去,也许还要糟透了。 街道上冷冷冰冰的没有一条人影,连一个打更的都没有,两旁店面有的亮着灯,里面的声音听来却令人厌恶。 夜已更深。 媚娘从睡梦中惊醒,她看到了很多人在追着云白。 点燃灯,她就看到窗外孤孤单单的矗立着一个人,这人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显得孤独的,孤独而寂寞。 “叶孤云?!” 叶孤云应声,“是我。” 媚娘笑着扑向冰冷的夜色里,她说,“你为什么不进来?你一点也不冷?” 叶孤云沉默。 近年来他沉默的更多,也比以前忧郁了很多。 媚娘端杯茶递给他,柔声说,“快喝了它,身子会舒服点。” 叶孤云点头,脸上才露出笑意,可是很快又消失了,他说,“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媚娘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愣了愣又说,“你愿意带我出去走走?” “嗯。”叶孤云握住茶杯,静静凝视油灯,神情凝重的像是垂着一个铅球。 媚娘瞧得心已快要碎了,是什么事令他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她勉强挤出笑意,又说,“我们去什么地方?” “苏州。” “苏州水城?”媚娘露出笑意,她喜欢那个地方,他做梦经常到的地方。 岸边的杨柳在柔风下摇曳,扁舟在河水上随波而动,边上的荷叶虽已凋谢,但那种春天里独有的那种活力并未消退......,媚娘想着想着,肚子里的心已要醉了。 她愉快的竟已忘却了问叶孤云,为何去苏州?为何不去别的地方?去那里是不是有别的用意? 叶孤云笑了笑,“你愿意出去走走?” “是的。”媚娘点头又说,“我当然愿意。” 叶孤云沉默。 他柔柔握住媚娘的手,靠在桌上竟已睡着了,他竟也疲倦的没有一丝力气。 媚娘苦笑,悄悄取出手,将床铺上棉被披在他躯体上,自己也钻了进去,她的心此刻也变得甜蜜而满足。 夜已将残,东方曙色将至未至。 云白从冰冷的梦里惊醒,外面也是冰冷的,也许比梦里更冷,古道上已有一行人在赶路。 纵目一看,云白吃了一惊。 一行人之中,有顶轿子,轿子帘子掀起一角,露出了一张仙女般娇艳、动人的脸颊,对着阴沉、昏暗的苍穹笑了笑。 云白几乎忍不住惊呼出声,“小仙女?” 这女人赫然是水乡街的小仙女!她们去的方向正是枫桥。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她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提前过去布置一下?例如陷阱,岂非需要更早一点布置? 云白小心的跟在他们后面,想瞧瞧他们做什么事。 她并不能靠的很近,只要她再往前靠一点点,必将被人发现。 桥面上十几个人肃立于一侧,小仙女在他们中间,目光却落到下面,桥下停靠着几只扁舟,船上也有人,每个人都显得极为精神,显然他们在准备着极为秘密的任务,而且准备的很充分。 她的目光并未落到林叶间,云白却看的很清楚。 林叶间的人也许更多,至少比扁舟上的人更多,也必定更凶险。、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他们在这个地方做什么?是杀白小叶?还是杀叶小云?还是有别的计划? 这时只见一条人影轻轻飘到桥面上,锦衣华服,虽然带着面具,但从目光中隐隐能看出这人生性阴沉、冷酷,这人只是淡淡的说,“都死了?” “是的。”小仙女笑着贴了过去,笑的像是吃了糖果的孩子,她说,“没有走漏一丝风声。” “很好。”这人笑了笑,又说,“你做得很好。” 小仙女伸出手,淡淡的说着,“拿来。” 这人从怀里取出一叠银票,交到她手里,又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事成之后,我会将全部给你的。” 小仙女点头。 云白只觉得这人有点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这人不在说话,飞身掠起,冲天而上,瞬间也不见了。 好快的身法,出手一定也不会慢的。 小仙女笑了笑,淡淡的说着,“此君也是风度翩翩、潇洒之辈,若非有要事在身,我还真想......。” 她说着说着竟已笑了。 她笑完了才淡淡的说,“按计划行事,千万不要有任何差错。” 她说完身子忽然飘到一叶扁舟上,纵舟而去,云白瞧着她慢慢离去,喃喃自语,“有男人受得了她,那就怪事了。” 曙色更浓。 古道上出现一辆马车,从远方疾驰而来,停靠在枫桥畔,上面下来一个中年胖子,从他红润脸颊上不难看出这人平时一定很注重保养,营养也一定很丰富,对女人对赌都很有研究。 迎着落叶看上去,这人像是等待约会的花花公子,说不出的期待、愉快。 “看来鄙人还是来早了。”这人笑了笑,就凝视着东方的曙色,似已被东方的曙色迷住。 云白暗暗苦笑,这人似乎还没察觉此地的险境。 就在这个时候,几道破空声骤然而出,这人身子也骤然掠起,这种暗器并不能伤害到他,他身子轻轻落到扁舟上。 正在笑的最得意时候,扁舟上忽然伸出两只手,这人纵身掠起,却忽然落到水里,浮上来时,这人竟已死了。 这个时候又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靠在边上,下来个和尚,头顶有香斑,掌中捏住一串佛珠,这无疑是和尚了,他笑着走上那座枫桥,跟上一个人一样,凝视着东方的曙色,眼眸里已发着光。 “阿弥托佛,阿弥托佛。”他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心里仿佛在说自己居然也来找了,这人当然也不会知道自己处于凶险之中。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他只希望这和尚知道点,最好立刻抽身离去。 他没有离去,桥面上忽然伸出十几口剑,将他的躯体死死定入桥面上,他死的时候,嘴里还说着一句“阿弥托佛。” 可怜的和尚,夺命的杀招。 这十几个人仿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尸骨往下面一翻,下面本就有人等着,所以躯体跌落的同时,上面十几口剑骤然飞身掠向林木,桥面上的血迹已被彻底打扫干净,就在尸骨往下翻的瞬间,地面上已被彻底打扫。 这十几个人动作极为敏捷极为有效,没有浪费一丝力气的地方。 云白不免看的暗自心惊,这样杀人手法,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又陷入沉思,这个和尚又是什么人?小仙女为何要将他杀死了,杀这两个人目的是什么?是嫁祸给别人?还是有别的打算? 正当她想 不明白的时候,林叶间有人示意下面做点什么,桥下四五个人鱼一样滑了上来,将两具尸骨胡乱的一放,又在地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六个大字。 杀人者,叶孤云。 见到这六个字,云白的心几乎停止跳动。 赫然是陷害叶孤云! 叶孤云难道已来了?他是不是也在这附近?她忽然好想见见这个多年对手,自从上次在夜色里见到以后,她再也没见过。 枫桥上安安静静的,连枫叶落到上面都听的很清晰。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白小叶与叶小云决斗根本就是个幌子,真正目的是利用群雄来杀叶孤云。 也许并不用多久,这里很快就会有很多人过来,他们当然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人物,也许跟胡金言一样,都能搬弄是非、混淆黑白,令每个人的剑锋都对准叶孤云。 他们前前后后的布局只不过是杀叶孤云而已。 想到这里,云白的心不由抽紧。 跟他想的一样,下面果然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大都是江湖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不是某某地方的掌门,就是某某地方的帮主,令云白吃惊的是这里面居然有小仙女。 她似已在惋惜着这种遭遇,她身后跟着一个发丝已斑白,眼睛却很亮的男人,这男人已不再年轻,本该显得很冷静很沉着的,可是在小仙女的后面,竟显得说不出的躁动不安,这跟他的年龄十分不符。 这个男人又是什么人? 只见这男人站在那里,目光中露出极为痛苦极为悲伤,仿佛是死了爹娘的孝子,他没有说话,说话的是小仙女,她说,“这人就是胡金言的弟弟,胡玉言。” 每个人都吃惊的瞧着胡玉言,似已在同情这人。 云白几乎忍不住想去将他的头打爆,问问他为何如此不要脸,为何如此混淆黑白的乱说? 这个时候胡玉言咬牙,脸上的痛恨仿佛更深,“我兄弟知道他有个秘密,所以被他杀了。” “什么秘密?” “他的秘密只有一个,他本就是赌局幕后人。”胡玉言笑的仿佛很悲切很凄凉,但是云白看的出这人神色却显得很疲倦、无力,她用脚趾想也可想出一件事,这男人跟小仙女一定有过很多快乐而满足的事。 后面的话云白越听越激动了。 其中一人嘶声大喝,“这人太无耻了,我们要将这人宰了。” 后面不同意的人不多,他们显然都经过很周密很缜密的计划,这其间的布置也许并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也许已经过几月甚至经过几年。 里面一人这个时候忽然沉声说,“我在街道上见过他。” “哪条街道?”问话的是小仙女,她想都不想直接问了出来,仿佛早已算准了他想做什么事一样。 “观前街。” “我们现在就去杀了他,以证江湖道义。”说话的是胡玉言,他说这种话仿佛早就进过思考。 他们竟已走了,后面当然也有不愿走的,那几人之中其中一个便是泰山派掌门人越天麟,他还在犹豫,可是小仙女却说,“越掌门难道不愿过去?” “这里是白小叶跟叶小云决斗的地方,决斗即将开始,我们现在离去岂非很浪费?” “你错了。”小仙女笑了笑,又说,“赌局里的钱已不见了,看了也是白看,难道你不想将压在里面的两万两银子追回来?” 她忽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你现在不去,在群雄跟前可说不出去。” “为什么?” “现在无论是谁跟叶孤云有交情的人,都会倒霉的。”小仙女用眼角瞟着他,久久又说,“我看你还是不要做这种不明智的选择,否则被别人误认为是叶孤云的朋友,你岂非要......。” 越掌门想都没想,直接走了过去,“我跟你们过去。” 他不得不去,无论哪个帮派都无法跟整个江湖同道为敌,他不能,别的人也不能。 所以白小叶跟叶小云的决斗,绝不会有人看的,他们此时关心的是将赌局里的钱找到,然后杀了叶孤云。 可是又有谁知道白小叶跟叶小云的决斗本就不存在?这只不过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幌子,就连白小叶跟叶小云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其中的事情。 云白的心往下沉。 叶孤云在观前街,那媚娘会不会也在那里?如果遇这么多高手攻击,叶孤云有机会逃过吗?带着媚娘难道也有机会? 他伸出手瞧了瞧,发现手心的冷汗竟已更多。 媚娘从车厢里下来,几乎没有一丝力气,她几乎要摔倒,幸好叶孤云很细心,早在边上扶着。 多日的奔波已令她变得乏力,她此刻想的只是睡觉,只要能找到一张床铺,她相信自己能睡上三天。 叶孤云柔声说,“你一定很劳累,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嗯。”媚娘笑意里都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厌倦。 平安客栈的确是平安客栈,里面掌柜的说,这里已好久没有动乱了,这间客栈在二十年前好像有过一次,后来就没有了。 二十年没有过杀人事件,这其间的数字多少人知道有多么的不容易。 叶孤云长长叹息,付了双倍的钱要了一间上等房,里面摆设的很整齐,床铺上的棉被都是新晒过的,只要一沾上那种床铺,媚娘就觉得浑身无力,恨不得马上睡下去,享受一翻疲倦后的美梦是什么滋味。 晌午的阳光不惧冷风,热力犹在,墙角斜倚着几个晒太阳的壮汉,一个比一个懒,其中一人刀从鞘里滑出似乎都不知道,被阳光晒一晒,是不是很容易变得无力?软弱? 叶孤云冷冷瞧着那几个人。 几人在他眼里,仿佛并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那个握刀的人看似浑身都松软无力,但是叶孤云却看得出那只手却握得很紧,另外一个人虽然在打呼噜,但他的手里必定握住的是满把暗器,因为叶孤云从口袋外面已看到根根青筋已高耸起来。 虽然未看另外几个人用的是什么兵器,但叶孤云可以肯定他们都是高手。 这个时候,街道上大步走来已大群人,这群人大都很有气势很有威严,走的方向正是叶孤云这家客栈。 叶孤云见到他们过来,他的手忽然握紧。 墙边晒太阳的几人忽然消失了,他们仿佛已感觉到不祥。 掌柜的走出去,陪笑着打了个招呼,想弄明白是什么原因,小仙女痴痴的笑了笑,然后一巴掌将他打飞,掌柜的惨叫着飞起,他后面的打手们没有一个敢动手,每个人眼睁睁的瞧着掌柜的挂在叶孤云那扇窗户上,叶孤云慢慢将他抱起放下,外面的伙计将这人抬了出去。 小仙女笑着指了指叶孤云,忽然说,“你的好日子到了。” 这是她见到叶孤云所说出的第一句话,她喜欢直接而简单一点。 “为什么?”叶孤云又说,“你们难不成想杀我?” “你就别装蒜了,爽快点将赌局里的赌注拿出来。”说话的是胡玉言,他的口风跟胡金言差不多,可是他却更直接点,“当作我们群雄的面,以证义气。” “赌注?义气?”叶孤云讥笑。 媚娘从睡梦中惊醒,瞧见外面那么多人,吓得不由轻颤,“下面是什么人?” 叶孤云握住她的手,一起沉了下去。 剑光一闪,两人忽然惨呼着倒下,其中一人在地上跳了两下才倒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胡玉言冷笑,忽然出剑。 剑刺出,剑光闪动间,躯体忽然倒下,咽喉忽然冒出一个血洞,鲜血从血洞里爆射而出,足足射出一丈高。 小仙女身影已不见了。 她就在胡玉言出手的瞬间,她身子忽然往边上一滑,到了茶楼的柱子,接着壁虎般爬了上去,茶楼上一个人在等着她。 这人带着面具,将茶杯递给她,又笑了笑,“很不错,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女人。” 这人正是在枫桥上跟她分离的神秘人,也是云白看来很熟悉的人。 小仙女接着茶杯,瞧着这人喝下,自己才慢慢的喝下。 在江湖中走动的人,活着有时不得不小心,否则自己也许会不明不白的死翘翘。 这男人笑着将银票递到她手里,又从怀里取出一粒丹药吃下,淡淡的说着,“跟你合作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彼此彼此。”小仙女微笑,瞧见他吃下的丹药时,脸色变了变,她轻声的问着,“你难道身体很虚?需要那种丹药来提提精神?” 这男人笑了,笑的很愉快很得意。 小仙女笑的更愉快,她将银票往怀里一塞,又说,“其实你不必这样做的。” “哦?” 小仙女笑的甜又媚,久久又解释着,“你若是遇到正确的女人,也不必吃那种丹药的。” 她说到“正确”这两个字的时候,脸色忽然变了。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男人吃下去的并非提精神的丹药,而是解药,他们喝下的茶里赫然是有毒的,她忽然发觉自己身子不停使唤,眼前变得很朦胧,她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了一个字,“你......。” 这男人笑着从她身上摸出那叠银票,飞身掠起,冲天而上,瞬间已不见了。 好快的身法。 云白没有去追,而是走到小仙女的身边,将这女人扶起来,因为她感觉这女人并未死,而是装死而已。 小仙女见到云白显然吃了一惊,“居然是你?” “是的。”云白微笑,她的手掌贴向小仙女背脊,内力源源不断渗入她的躯体,她又说,“你感觉怎么样?” “我活不长了。”小仙女咬牙,声音已急促,她显然已快要不行了,她又说,“你想知道点什么?” “戴面具男人是谁?”云白不愿多磨牙,因为她生怕多浪费一滴时间,会等不着小仙女说话。 小仙女咬牙努力挤出一句话,“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帮我宰了这个男人。”她的嘴角因用力而沁出了鲜血。 云白点头。 小仙女这个时候忽然笑了,脸上肌肉忽然剧烈抽搐,眼睛忽然变得暗淡没有一丝光泽。 她竟已死了! 云白暗暗叹息,也深深失望,这女人至死也没有说出那个男人 是谁。 正当云白离开的时候,发现她的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手里赫然握住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云白吃惊住了,她想不明白有什么东西能令这女人抓得那么紧,至死也不放手? 云白用力扳开那只手,她的手里赫然握住一枚小玉佛。 小玉佛! 难道那个男人是小玉佛?云白的心不由抽紧、发冷。 这时外面已传来了媚娘的呼叫声,媚娘的声音妩媚、娇弱如西下的残阳,说不出的柔和而懂人,令人心生萧索、凄凉。 云白身子箭一般射了出去,只见下面一群人死死将叶孤云围住,十几口剑分别从不同的角度盯着刺向叶孤云躯体,纵使是江湖一流高手也无法躲过这样的攻击,云白当然也不能。 媚娘躯体上中了一剑,叶孤云身上的剑伤当然更多,躯体上的鲜血飞溅,他紧紧抱住媚娘,始终并未忘却保护她。 云白的手忽然伸出一抓,一株古树拔地而起,古树化作一道剑光,惊鸿般刺了出去。 十几名剑客惨呼着到了古树枝上,他们就仿佛是枝头上的果实,在秋风下摇曳不止。 叶孤云迅疾将媚娘丢了出去,他认识云白这个人,在漆黑的夜色里,他们见过一次,所以叶孤云记得,他说,“带走她。” 云白将媚娘一把抱住,嘶声说,“那你......。” 她说着话的时候,身子已落到一丈外,叶孤云没有回答这句话,恶狠狠的刺出了一剑。 剑锋从三个人的胸膛滑过,这三个人还以为被冷风吹了一下,三人惨呼着倒下。 叶孤云一剑能杀了七人,三个人难道还杀不死? 他大叫着,“快走,带他去见白小叶。” 漫天剑光闪起,叶孤云大笑着迎了上去,一名真正的剑客知道自己生命即将死于万丈剑光下,非但不会感觉到惧怕的,反而会生出一种快意、刺激。 哪怕死在剑锋下,他们也不会有一丝遗憾,更不会有痛苦,因为他们在那个时候,已得到了满足,对剑的那份痴情、忠贞,已得到了最大的释放,也得到了最大的享受。 媚娘在痛苦中晕眩了过去,看到叶孤云在漫天剑光下拼命的瞬间,她忽然无法控制自己,倒了下去。 云白没有多看一眼,躯体白云般飘走,去的方向正是枫桥。 秋风瑟瑟,落叶萧萧。 两个人两口剑矗立在桥面上,两个有名的人,两口有名的剑。 剑已出鞘,剑锋在秋阳下发着寒光。 落叶片片着地,竟已化作两截,不远处镜花已不由暗暗忧虑,她每次在这个时候,都极为忧虑极有担心的。 她生怕叶小云受伤,他不止受过一次伤,刺伤叶小云只有一个人,白小叶。 白小叶凝视着叶小云的剑锋,久久忽然说,“我要跟你打个赌。” 孤孤单单的眸子里发出了光,他说,“你要赌什么?” 白小叶冷冷说,“我赢了,镜花是我的,你赢了,我就将......。” 叶小云讥笑,脸颊上已有厌恶之色。 “我就将怀里的三两银子给你。”他说完就瞧着叶小云的脸颊,仿佛很过瘾。 一个人看到被自己气的半死的人,难道也会很舒服?久久叶小云的目光落到白小叶那口剑上,脸色变得惊奇,“那是你老子的剑?” “你很识货。” “很好。”叶小云久久点头,又说,“总算令我见识到了。” “你很期待与这口剑的主人决斗?”白小叶瞳孔忽然收缩,又说,“你想死在这口剑下?” “是的。” 他说的是事实,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兵器,绝不会是一口凡铁,必定已有了灵性,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杀人的时候,也许给剑客另一种感觉,白小叶就想感觉一下那种冲击。 镜花颤声着,“你要死了,我就跟你一块死。” 他说着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竟已红润,仿佛随时都会滑落泪水。 叶小云已喘息,他显然不喜欢被女人打扰到决斗,特别是被这种话打扰到。 他忽然说,“请出手!” “好。”白小叶轻轻的一刺,剑光骤然有了变化,柔和而神秘不已,这一招正是用来杀苏州七星之一长腿剑招,他很想瞧瞧叶小云怎么应付。 剑光神秘的骤然将叶小云死死捆住,只要白小叶一拉,叶小云的躯体顿时会化作七八段,剑也会化作七八段。 他还记得长腿的死样,那种样子并不好看,却能激起剑客最原始的情欲。 叶小云吃惊,脸色变了,厉声说,“好剑法,好一招一剑抱日月。” 白小叶冷笑,他的手忽然用力一拉,剑光竟已断了,化作道道寒光飞散,剑气激起落叶飘散不已。 他后退了两步,他着实未想到这人居然能在瞬间将那种剑光割断。 叶小云冷笑,冷冷的说,“你的绝招我已领教过了,现在轮到我了。” 剑刺出,剑光顿死,剑气顿消,眼睛忽然瞧着林叶间射过来一条人影,抱着个晕眩的女人。 云白箭一样射在大地上,忽然说,“够了,你们现在都没有空决斗了。” 叶小云吃惊住。 白小叶更吃惊,“是你?” 他的目光落到云白怀里时,他的心顿时像掉入冰冷而彻骨的寒潭里,冷的他呼吸几乎喘不过气来。 云白将媚娘交与白小叶,就瞧着叶小云,忽然说,“你也有事要做了。” 叶小云顿了顿才说,“什么事?” “你的老子叶孤云在平安客栈里被群雄困住,你现在过去快些,也许还能替他收尸。”云白冷冷笑着。 叶小云怔住,脸颊上肌肉不停抽动、轻颤,“我老子?” “你跟我来。”云白身子忽然白云般飘了起来,飘向远方。 “我去了。”叶小云对镜花只说了一句,身子竟已展开,孤云般跟了过去。 云白身子略慢了些许,因为她生怕叶小云赶不上,这一点她想错了,叶小云已跟了上来,而且催她快点走。 林叶在脚下箭一样射向后面。 他们的速度比平时快上几倍,叶小云的心几乎要跳出嗓门,他日日夜夜想见的人居然已过来了。 也许在十三年前就应该去找自己老子的,可是他没有,因为没有击败白小叶,七十六个高手一直没有补上,他跟白小叶一直斗了十三年,十三年无法出去,每当想到这一点,他的心疼的几乎要裂开,几乎无法控制住。 此时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老子,他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直接叫老头子?还是直接叫爹爹? 客栈的门已破碎,门板上斜靠着一个死人,正茫然盯着苍穹,下半截不知到哪去了,一条腿枯枝般在窗户下左右摇晃着,没有别的地方,鲜血从鞋尖慢慢滚落大地。 地上的尸骨已够多,叶小云茫然凝视着,他没见过自己的老子,所以他绝不会找到自己老子的尸骨。 云白似已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着,“他没死,还活着,你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嗯。”叶小云勉强控制自己,纵身掠上屋脊,目光四顾,只见不远处剑光冲天,虽然远远瞧着,却依然可以感觉到那种逼人的寒意。 他忽然厉声说,“找到了,就在那里。” “在哪?” 叶小云身子掠起,往剑光冲天的地方射去。 云白苦笑,这两人真的太像了,一样的身法,一样的杀气,就连给人的感觉,也是一样孤孤单单的。 叶孤云刺出一剑,就斜倚在冰冷、僵硬的墙壁上喘息。 剑在滴血,握剑的手没有一丝变化,依然极为稳定极为冷静,他说,“我已不行了,你们可以来杀我了?” “我看不出你还可以杀人。”说话的是飞鱼帮的舵主,徐上,他这个舵主很扎实,没有掺水,身手跟地位也极为相称, “哦?”叶孤云瞧着这人的脸颊,冷冷笑了笑,“据说你刺出的剑比飞鱼帮帮主还要快?不知是不是真的?” “不是的。”徐上眨了眨眼,又喘口气,他身上虽然没有剑伤,但被叶孤云踢中的一脚,几乎疼的他要奔溃,他又解释着,“我的剑一直是三流的,以我的身手跟帮主一比,实在不叫什么了。” 他笑了笑,又说,“但我掌中剑一向很稳定,没有等到最正确的机会,我绝不会出手的。” “那样子岂非很难受?一直控制住杀人的那种冲动,是不是很痛苦?”叶孤云冷冷笑着,久久又说,“我现在的确没有力气杀人了,你为什么不出手宰了我?” 他又解释着,“我情愿死在你的剑下,也不愿死在他们手里。” 叶孤云的目光忽然落到不远处几个人身上,目光露出讥讽、戏弄之色,“他们都不是人,都是畜生。” “为什么?” “他们都在等着你出手,接着在后面补上一剑,太卑鄙了。”叶孤云又解释着,“这样子你们功劳岂非就一样了?” “你错了。”徐上摇摇头,又解释着,“我也不能杀了你,就算有机会杀你,但是我还是不会出手。” “为什么?”叶孤云顿了顿,吃惊住了。 “因为我们还要得到赌局的赌注,这个不是一笔小钱。”徐上眨了眨眼,又说,“大半个江湖的钱都在你这里,我们能随随便便的杀你吗?” 叶孤云苦笑,“我现在若是说没有银子,你们一定不会相信的,是不是?” 徐上点头承认。 后面几人也在点头承认,他们的目光已落到叶孤云躯体上,叶孤云身上实在不像有这么多银子 叶孤云冷冷笑了笑,“我现在若是不给你们银子,你们岂非要等着我慢慢死翘翘?” 徐上摇头,他指了指不远处提着药箱的大夫,又说,“看病的人我们已找好了,所以你绝不会死翘翘的。” 大夫已在向他们招手,满脸和善可亲的笑意,他想问问多久才能用到自己,可自己也知道问了也没用,这些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叶孤云叹息,久久又说,“你们真的有耐心如此等下去?” “为了钱,我们不得不等。”徐上微笑,又说,“没有钱,我们回去见到了老婆,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叶孤云笑意更苦。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二百五十二章 又见神医 叶孤云目光落到飘来的两条人影上,忽然笑了,“我的救兵来了,你们看来要倒霉了。” 徐上脸色变了变,久久才说,“那也得看是什么人了,若是一般的救兵,来了也是白来的,说不定......。” 他的话忽然顿住。 后面的那三人忽然仰面惨呼着倒下,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矗立在叶孤云不远处,冷冷的说,“像我这样的救兵有没有白来?” 徐上喉结不由滚动,周围的人顿时围了上来,冷冷盯着叶小云,却没有一个愿意动手,谁都看的出这少年并不是那么到对付的,这里死伤已够多,剩下的人大多是知进退的人。 “居然是你?”说话的是徐上,他对这少年的畏惧最深,因为他知道的很。 “是我。”叶小云冷冷瞧着这人,又说,“你好像很吃惊?” 徐上点头。 云白将叶孤云扶起,淡淡的笑着,“你看他像不像一个人?” 叶孤云吃惊住。 这少年的确很像一个人,叶孤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看这少年,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的影子。 云白笑了笑,“据说他是你跟杭天凤的儿子。” “杭天凤”这三个字仿佛是一种神奇的魔力,叶孤云的脸颊已扭曲,彻底怔住,他忽然将那一次洞房忘却,几乎忘却这个女人。 “你有这么一个儿子实在令人羡慕。”云白苦笑,“我已有点羡慕你了。” 叶孤云挣扎着握住云白的手,目光闪动,久久无法平息下来,他说,“这是真的?” “没错,这的确是真的。”云白凝视叶小云的身影,暗暗惋惜,这少年的故事已令她暗暗酸楚。 叶孤云瞧了瞧周围的剑道高手,最后目光落到白小叶身上,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时候屋顶上飘来三条人影,徐上神色更加凝重,他明显知道这三人是谁。 媚娘,后双剑之一的白小叶,还有一个以暗器已成名的镜花,这女人也是后双剑之一叶小云的情人,无论那些人遇到那么多高手中的高手,都不会有把握活着。 媚娘已醒,眼眸里布满了关切、同情之色,匆匆迎了上去,“你......你......。” 她这句话竟已说不清楚了。 “我没事。”叶孤云挣扎着笑了笑,笑的已有些许苦涩,柔柔握住媚娘的手,久久才说,“本想带你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 白小叶已忍不住转过身去,不忍再看一眼,他生怕多瞧一眼,泪水会夺眶而出。 只听媚娘又说,“你没事就好,只要我们还活着,什么都会变得更好。” 叶孤云勉强挤出笑意,“是的。” 白小叶已不愿听下去了,纵身一掠到了叶小云边上,他忽然握住叶小云的手,他们的手居然都是极为冷静极为稳定的,他淡淡的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徐上久久才点点头,后面一个握剑的人也点点头。 他们都很明白一点,如果再这样纠缠下去,对自己绝不会有好处的,非但得到赌注,说不定会赔上自己的性命。 性命永远都比任何东西宝贵,当然也比金钱宝贵 “不送。”说话的是老态龙钟的和善老人,这个人已将剑插在大地上,他已不愿拼下去了。 他将剑插在大地上,人群中已让出一条道,这老人又说,“我们还有见面的一天,赌局的事,并不会这么了结的。” 后面一人咬牙,嘶声说,“可是我们......。” 这老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说,“我们是来讨回赌注,并不是来找死的。” 后面那人立刻闭上了嘴,不愿再问了,无论谁跟武当派的掌门师兄纯阳真人说话都要小心一点,因为他火气很大,只要他火气上来,很少有人能从他剑锋下活着,这次跟叶孤云拼命到此时,他还没有受到一丝剑伤,可见他对两仪太极剑的造诣又多深是可想而知的。 跟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拼命,无论是人多的时候,还是人少的时候,没有受伤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正是这不可能的人数之一。 叶小云是第一个走的,镜花还没反应过来,已到了十丈外,她吃惊盯着叶小云,“你为什么没有跟你老子相认?” “我理由相认?”叶小云咬牙,身子落到河边那边青石上。 冷风带着几片落叶飘过,却没留下一片叶子,叶小云垂下头,只能瞧见自己修长而扭曲的影子。 影子跟他的心几乎是同样扭曲,他疼的无法忍受住,他说,“我不能相认。”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已涌出苦水,他想擦拭,却被镜花擦掉了,她一直在瞧着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镜花永远都在他边上,她脸颊上的笑意也许没有花那么灿烂、辉煌,可是却比会伟大,那种永恒不变的爱难道还不够伟大? 她说,“我知道你的。” 她说的没错,他们从小就在一起,分开的时候并不多,也许从未有过,叶小云被他娘亲责罚的时候,是她抱着他在冰冷的被窝里度过,他跟别人决斗之后,身上受伤,特别是跟白小叶决斗,有几次几乎活不了,也是她抱着他在床铺上等着他醒来,他的生命中见到最多的人,只有她。 天下间难道还有别人比她更了解叶小云? 叶小云笑了,他也跟他老子一样,脸上的笑意也不会时常流露,他说,“你了解什么?” “你在替你自己的娘亲难过,是不是?”她生怕叶小云无法控制住自己。 那种痛苦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住的,无论谁看到自己老子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冷落自己的娘亲,都会无法忍受住的。 他也不能,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 残阳已下沉,冷风瑟瑟,桥下的河水在呜咽,一切都变得安静而萧索,萧索的令人心酸。、 镜花紧紧握住叶小云的躯体,也许只有她才知道此刻叶小云忍受的痛苦又多大,她几乎想将肚子里的心逃出来去温暖他,去爱他。 她说,“不要想别的事,说说我们之间的事,好不好?” 她已发觉叶小云躯体渐渐发冷,他的心也许更冷。 “好的,你想说点什么?” 镜花拉着他在充满柔意的草地上躺下,上面还带着白天的热力,这种热力能很多少男少女的情愿激起,令他们之间更加相爱。 她从他躯体上滑下,脸上已有疲倦之色,她说,“我们是不是该有个孩子?” “孩子?”叶小云的心渐渐平息下来,目光却依然是痛苦的。 镜花笑了笑,又说,“我忽然好像要一个我们的孩子,听说有了家的男人特别迷人。” 她笑着凝视叶小云,心里莫名的又升起一股热力,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遇到这样的热力,都不会拒绝的,更无力拒绝。 叶小云一把竟她拥在怀里。 外面的尸骨已 客栈里的门已破碎,平安客栈也有不平安的时候,掌柜的尸骨还在厅堂里白白布盖着。 边上十几个人脑袋上都捆着白麻布,不是下绝学做一件事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打扮,不是有深仇大恨的人,也不会有这样的打扮。 云白坐在椅子上,静静面对杯中茶水发怔,她似乎也有无法解决的事。 媚娘在床铺上已熟睡,叶孤云矗立在窗户边,冷冷逼视着苍穹,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是想着杭天凤?还是想着叶小云?或者是江湖中那些人的追杀? 白小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脑袋上捆着白麻布的一群人说,“你们打算怎么做?” 其中一人忽然站了出来,这人额骨高耸,嘴巴裂开的很大,无论是横着看,还是竖着看,这人无疑是里面的首领。 他冷冷的说,“我就是这里的管家,现在我们打算去拼命。” “跟什么人拼命?”白小叶忍不住说了出来,他忽然对这些人有了关切之意。 “我们现在就去找叶小钗。” 他说到“叶小钗”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竟已露出了凶光,他又说,“也许你还不知道,这里大多数高手都是他一手找来的。” 云白吃惊住。 白小叶见到云白这样的表情,顿了顿,他又说,“叶小钗是何许人也?” 这人咬牙说,“她不是好人,唯恐江湖不乱的灾心。” “灾心?” “没错。”管家冷冷的又接着说,“我们并不能跟整个江湖为敌,但是我们却能找到祸根。” 他忽然咬牙,勉强将杯中酒喝尽,又说,“赌局的阴谋很大,背后的人也许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神秘,但我可以确定一点,叶小钗必是背后的大佬之一。” “你肯定?”说话的是叶孤云,叶孤云已到了下面。 他更吃惊,叶小钗是他多年前的好友,怎会突然到了这里?他的心里忽然很疑惑。 “是的,我很肯定。”管家又说,“就在昨日我回来的时候,听到伙计们说了这件事,我就去问了一个人。” “谁?” “神算子。”管家又解释着,“他跟我说了很多秘密,有关赌局的事,我倒也知道一二。” 叶孤云脸上的肌肉忽然绷紧,又说,“神算子在什么地方?” 他十分清楚神算子是个到处漂泊的人,不可能这么随意到哪个地方等一个人,说一件事的。 “神算子就在我们客栈里投宿,见到我们要去跟江湖群侠拼命,及时阻止住了。”管家目光落到冰冷、漆黑的夜色。 无星无月无光,冷风阵阵,大地上落叶更多。 枯枝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听到宛如冷酷而残忍的野鬼在敲打,令人生出惧意。 媚娘从睡梦中惊醒,然后就静静的面对黑暗,漆黑而寂寞的黑暗。 她挣扎着想下床,一只手揉揉握住了她的手,“你醒了?” “是的。”媚娘很快辨认出这是云白,她笑了笑,“是你?” 云白也笑了,她忽然柔柔将媚娘抱住,她已有很多年未拥抱过媚娘,此时她不由暗暗酸楚,她说,“是我,你不用担心,天下间还没有人能伤到你。” 媚娘勉强忍住恐惧,呼吸却久久得不到稳定。 她也在抱紧云白,抱得也许比云白更紧,一个女人在过度恐惧过度惊慌的时刻,大多数都会紧紧抱住边上的人,无论那是什么人都一样。 云白叹息,轻抚着媚娘背脊,柔声说,“你躺下,我就在边上陪你,所以你不必害怕。” “你不走?” “你不会走的。”云白笑了笑,又说,“特别在这种夜色里,我更不会离开你的。” 媚娘点头,泪水飘零更多。 云白倒了杯茶水,递给媚娘又说,“你喝下就好好休息,我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 媚娘喝口水,目光却落到外面,她似已在寻找着别的人。 云白的心隐隐绞痛不已。 她知道媚娘想找的人是叶孤云,也许只有叶孤云才是她生命中唯一欢乐。 床铺上很柔软,云白躺在上面,搂住熟睡中的媚娘,她忽然很恨现在的自己,因为她很想给与媚娘欢乐,却不能给,因为她现在已不是男人。 她此时纵使得到了天下间独一无二的绝学,却也失去了唯一能给媚娘快乐的力量。 云白尝尝叹息。 这是自己的幸运还是自己的不幸? 冷风吹在躯体上道道伤口上,疼的像是刀在割,叶孤云忍住剧痛,从观前街走出去,跟着那群拼命的人走,他忽然想知道叶小钗到底是不是赌局里的人? 他又在自问,如果是,他又该怎么做?给叶小钗拼命?还是阻止住管家去拼命? 他此时忽然有种莫名的刺痛,因为他生怕自己会跟这个多年前朋友拼命。 管家去什么地方?他是不是早已有了准备?只要他们一出手,叶小钗必定会死在他们的手里。 管家忽然停下,就停在虎丘塔下。 叶孤云也停下,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叶小钗会在这里? 虎丘塔下池水在冷风中涟漪纵纵,下面的阖闾会伸出头来吗? 古老的建筑在晚风中显得极为阴森、诡异不已,片片林叶从后面石林飘来,叶孤云伸手勉强抄住一片叶子。 叶孤云暗暗叹息。 那片叶子竟已枯黄,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管家慢慢转过身,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你来送行的话,这里已是止步的地方。” “我若是跟你们去拼命呢?” “你不能跟我们去拼命。”管家目光中已有怜惜之色,他说,“你身上的伤很重,我们不能找你跟我拼命了。” “我还没死,只要我没死,就能跟你们去拼命。”叶孤云又说,“赌局里的人,我也想去斗上一斗,我也许能帮上很大的忙。” 管家笑了,笑意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感激。 他忽然握住叶孤云的手,久久才能勉强自己说话,他说,“你愿意跟我们去拼命?也不怕献出生命?” 叶孤云苦笑,他说,“我早已不当自己还活着,早就该死了。” 他说的没错,就在十几年前,他就不想活了,见到媚娘在阴冷寂寞的山林间,他才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他的理由就是等到白云回来,将媚娘完完整整的交给他。 管家笑意更浓。 就在自己笑到最愉快的时候,忽然在叶孤云身上急点十几处大穴,然后叶孤云竟已动不了了。 “你......。”叶孤云额角已流下冷汗。 管家笑意不变,他说,“实在不愿看到你跟我们过去拼命,我们并不想欠别人的。” 叶孤云的心渐渐下沉。 管家转过身慢慢走了进去,林叶飘动间一条人影忽然落下,白云般落下。 “是白云?” “不是。”白小叶勉强挤出笑意,他肚子里的悲痛似乎不必别人轻松,他说,“叶先生,是我。” 他将叶孤云穴道解开,就静静的垂下头,久久不语。 “你跟着我?” “是的。”白小叶头垂的更低,他说,“你跟着管家,其实你并不想去拼命?” “哦?”叶孤云吃惊住。 “你去找叶小钗并非去拼命的,而是想救出来,是不是?”白小叶的头并未抬起来,凝视着那双脚,漆黑的布鞋上满是血迹。 “你怎么知道的?”叶孤云更吃惊了。 白小叶抬起头凝视叶孤云久久又说,“我去将叶小钗救出来,回头我们就去后面石林相见,怎么样?” 叶孤云不语,他吃惊的盯着白小叶,心里的刺痛却更深。 他欠白云已够多,现在却要欠他的儿子白小叶,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还清他们。 白小叶微笑,忽然说,“只要你好好活着,我就很满意了。” 叶孤云点头沉思。 他忽然明白了白小叶的心思,白小叶希望他活着,也许只希望自己他对媚娘好一点,只要他对媚娘好一点,这才是他最大的欢乐。 白小叶慢慢的纵身掠了进去,他并不是从下面走进去的。 叶孤云挣扎着走向后面那片石林,那些墓碑是什么人跟什么人?现在会不会出来向世人索命? 管家身子纵身掠向一处有灯光的地方,那里矗立着一个女人,他看到这女人第一个地方就是一只发丝上的发钗,发钗在油灯下发光? “你是什么人?”叶小钗将杯中茶喝尽,身子忽然掠起,两个起落,已到了外面。 她知道这人一定已跟了出来。 “我是杀你的人。”管家显然不是喜欢磨牙的人,他的手里忽然多出一口剑,剑光飘动间,已刺出了十几剑。 叶小钗冷笑,身子不停跳动,不停变幻间,已轻松躲过十几剑凶猛的攻击。 “好伸手。”她自己躲过杀人的剑锋,心里却不免暗暗佩服。 管家忽然不动了,只是冷冷的笑着。 叶小钗忽然笑了,“你为何不来杀我了?” “我不用杀你了。”管家笑着凝视她边上的一群人,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 他说的没错,他的确不必出手了,叶小钗边上忽然多出十几把刀,他带过来的人都是好手,每一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叶小钗忽然眨了眨眼,又笑了笑,“我们好像有些误会,你可以说出来听听。” 管家没有说,他的手忽然一挥,十几把刀忽然劈了下去。 刀光顿时将叶小钗包围住,叶小钗傻眼了,她身子忽然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才能突破这种致命的一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骤然箭一样射了进来,拉住她的手,又忽然掠了出去。 身子白云般飘动,两个起落,已到了十丈处,叶小钗暗暗吃惊。 “你身手不错。”叶小钗用眼角漂着他,久久又说,“难不成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 她深深吐出口气,又说,“那样的话,我岂非实在很荣幸?” “我不是。”白小叶目光落到不远处的石林。 叶小钗沉思,久久又说,“那你难道是后双剑之一的白小叶?” 她说的很肯定,江湖中有这样的身法,除了有白云,那只有白小叶了。 白小叶点头。 他指了指那片石林,久久又说,“有个人要见你。” 白小叶并未跟过去,目送叶小钗走进石林里,才回去找云白,他忽然有很多事需要她给予解释。 林叶在冷风中飘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矗立在那里,目光中带着寂寞、空虚之色。 “你是什么人?” 叶孤云微笑,挣扎着靠了过去,想看清楚些这个好友,小时候经常被他欺负的哭鼻子女人,现在是不是已变的漂亮了? 叶小钗吃惊的瞧着他,久久才能说出话来,她说,“你是叶孤云?” “是的。”叶孤云又笑了笑,“是叶小钗?” “我是叶小钗。”叶小钗也笑了,“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很难得。” 叶孤云沉默。 他虽然在强迫自己露出笑意,但他的心却也变的沉重,沉重而痛苦。 叶小钗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发现他身上所受的伤,不由暗暗吃惊,“你受伤了?” “是的。”叶孤云点头,握住叶小钗的手,他此刻却不愿提及伤势,更不愿提及自己如何受伤的,他只是静静的说,“姑姑现在活的可安好?” 姑姑就是叶小钗的母亲,很小的时候她就带着小钗去了叶府。 此刻却令他忽然想了起来,特别是那双温柔的手轻抚着自己脸颊,那种感觉实在令人好怀恋。 “她老人家不会有不好了。”叶小钗的脸上已露出哀伤,久久她忽然扑向他的胸膛,又说,“你还记得她?” “我当然记得她老人家。”叶孤云柔柔抱住叶小钗,又闭上了眼睛,一个人在死的时候还能遇到多年的好友,实在是一件愉快的事。 叶小钗躯体不由一阵清颤,“你怎么样了?” 叶孤云不语。 叶小钗慌了,她忽然将叶孤云架住,身子掠起,在夜色里不停飞奔着,他后面一条人影也在飞奔着。 “是什么人?” “是我。”白小叶的目光更吃惊,“叶先生怎么样了?” 叶小钗目光闪动,久久才说,“伤势很重,也许......。” 白小叶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快去玄妙观。” “玄妙观?”叶小钗吃惊了下,又反应过来,“去找玄妙大夫?” “不是。”白小叶不愿解释,他也架起叶孤云往观前街奔去,脚下的林叶箭一样往后面射向后面。 叶小钗的轻功并不差,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 一道钟声在夜色里飘起,就仿佛是诸神在叹息,对世人的无知愚钝生出叹息。 经过平安客栈的时候,白小叶顿了顿,他的心不由涌出一阵热意,他的娘亲就在里面休息,虽然她的伤势也很重,虽然看起来显得很憔悴,但是他很放心,因为里面还有一个女人,整个江湖中也许没有人能给他威胁,也许一个也没有。 叶小钗笑了笑,“你在看什么?” “我在我的娘亲,她是个美丽的女人。”他说着话的时候,眼中已有一股热意上涌,那种神奇的情感,也许是大多数在外漂泊的浪子所喜欢所渴望的。 “你的娘亲?”叶小钗笑了笑,又说,“天下第一美人?媚娘?” 她这句话说出,自己也觉得很不高明。 但是白小叶却没有一丝厌恶之色,他笑着说,“是的,他是天下间最美 丽的女人,实在是我的幸运,也是我老子的幸运。” 他说到自己老子时,眼眸里已现出暗暗忧伤、悲切之色,嘴角都已有了酸楚,甚至连那双柔和的眼睛都已暗淡无光,显得凄凉不已。 “她的确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实在是你的幸运,也是你老子的幸运。”说话的是叶孤云,叶孤云眼中酸楚更深,他咬牙已在轻嘶,伤口已令他躯体失去控制。 他几乎已无法控制自己。 叶小钗的泪水几乎落下,她勉强自己说着,“你现在怎么样?好点没有?” “我不该离开那座石林,我好像真的不行了。”叶孤云闭上眼,又说,“你们不必将我带离那里的。” 他咬牙又淡淡的说,“那个地方实在很错。” 叶小钗闭上嘴,不愿也不知道说点什么。 十三年前的叶府发生的故事,她并非不知道的,叶孤云、白云、媚娘之间的情感,也许只有他们之间才能明白,可是一个男人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那种痛苦的抉择并不是每一个人所能做到的,那种痛苦也并非每个男人所能忍受住的。 叶孤云忍受的痛苦折磨,也许只有他自己所能忍受住,也许他是叶孤云,所以才能在那种打击中活下去。 那白云呢? 他的媚娘心里有着别的男人,而且是他的杀父仇人,那种情感折磨是不是也很难忍受住? 人轻轻落下,这家医馆好像很喜欢在夜色里开着门。 玄妙观正是其中一家。 里面一个老人在油灯下慢慢的打理着草药,他们还未进去,就已闻到了药草香,叶孤云见到这老人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 神医童颜! 他暗暗苦笑,“你们居然将我带到这里了。” “这里的医馆很多,但说到名气,最响的却只有这一家。”白小叶又说,“所以我就将你带来了。” 老人迎着灯光看着叶孤云,久久才说,“老朽见过叶先生一次,还是十几年前......。” 他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已在往上翻起,似呼在想着那一天发生的事情,但又好像什么都记不起来。 “我也记得你,我们的确记过一次。”叶孤云苦笑。 老人微笑,他眼角的根根皱纹里都已充满了笑意,“叶先生如果迟来十年,老朽也许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见到你了。” 叶孤云笑而不语。 白小叶吃惊住了,“你来过这里?” “我没来过这里,却见过这里的大夫。”叶孤云目光落到里面的屋子,一道厚厚的布帘子掀开,一个女人慢慢的走了出来,眼睛很大,鞭子很长很黑,脸上堆满了笑意。 她说,“你还是遇到我了。” 叶孤云苦笑,“我知道遇到你以后,我一定就死不了了。” “是的。”童颜笑了,她已好久没有这么开心的笑了。 见到这女人笑了,老人躬身一礼,“徒弟这就要回去了。” 白小叶吃惊住了,他以为这个老人是这里的主人,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位老人在治病,过往的病人都称这里是神地,医术之高明实在很罕见。 可这老人面对这女人居然恭恭敬敬称自己为徒弟,这实在令人无法相信,却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童颜点头,“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温习修行,否则你的修行必定达不到巅峰。” 老人点头。 童颜又说,“一定要持之以恒,不知疲倦的去学习。” 老人点头,又说,“徒弟谨记教诲。” 童颜点头微笑,“你去吧,明日早点过来,不要偷懒哦。” 老人点头,慢慢的转过身离去。 叶小钗已看得有点痴了,她的表情跟白小叶是一样的,都充满了惊讶、不信。 童颜将他引到里面的木板床上,又说,“就放在这里。” 她将窗户关上,又将墙壁上十几盏油灯点燃,才摸出她久已未用的医包。 医包很陈旧,却依然保护的很好。 白小叶眨了眨眼,淡淡的说,“是你来医治?” 童颜笑了笑,忽然说,“你难道有疑问?难道行不过我这个大夫?”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 童颜又笑了,笑的仿佛很不痛快,她说,“我行医治病的时候,你也许还没出生。” 白小叶垂下头凝视着叶孤云,叶孤云苦笑,他说,“她说的没错,她行医治病的时候,你的确没出生。” 白小叶怔住。 叶孤云又解释着,“因为她是神医童颜,江湖中只有一个神医,就是她了。” 白小叶彻底怔住。 叶小钗苦笑,拉着白小叶走了出去。 叶孤云瞧着他们离去,才说,“你将白云的儿子吓住了。” “我记得他,那个时候他还很小。”童颜将叶孤云的伤口上衣衫撕破,慢慢的清理着,她又说,“一眨眼十几年过去了,他现在已有男人的味道了。” “他也是江湖后两剑。”叶孤云心里已涌出一股敬佩之意。 童颜笑了,眨了眨眼,“据说后两剑的风头比绝代双剑还要威风很多。” “哦?”叶孤云苦笑。 童颜又说,“据说后两剑之一的叶小云是儿子?” 叶孤云闭上眼睛,脸上已露出痛苦之色。 童颜不再说话,她已明白他此刻必定在忍受着剧痛,虽然还不知道他心里痛苦的是什么,但她很肯定他一定是为了叶小云这个人而伤心着。 夜色更深,寂寞之色更浓。 屋里没有燃灯,云白从床上悄悄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媚娘柔柔握住,只要她离开一步,她必定会惊醒的。 云白笑着摇摇头,喃喃自语,“你真的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黏人,我真的好......。” “好什么?”媚娘居然已醒了,她勉强挤出笑意,“我有什么好的,再好也不过是个女人。” 云白将她拉起来,柔柔抱住,在夜色里抱住她,实在是一种幸福,她说,“你记得最远的事是什么?” “我记得是从一口棺木里出来的。”媚娘目光在夜色里看来很明亮却也很萧索,她久久又说,“然后就到了那个草堂里,一直在那里。” “你不记得自己儿子白小叶?也不记得相公白云?”云白又说,“你难道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媚娘在抱着头,忽然说,“我记得在叶孤云,躺在棺木里之前,他答应过我,回来找我的。” 云白笑了,心里笑的却很刺痛而酸楚,她柔柔呼吸了一下,她的秀发还是那么芬芳、诱人。 “我们以前是不是好姐妹?”媚娘柔柔轻抚着云白的脸颊,又说,“你真是个勾魂的女人,我都有点喜欢你了。” 云白苦笑。 她搂住媚娘走向窗户,打开窗户,冷风吹进来,疼得媚娘丝丝哀叫,躯体都已轻轻颤动,媚娘说,“你喜欢欣赏着夜色?” 云白点头,将长衫披在媚娘身上,久久又说,“我只是习惯这种感觉而已。” 她又说,“你习不习惯夜色里的感觉?” “我不习惯,更不喜欢。”媚娘垂下头,凝视着窗边破朽的横木,久久又说,“我从棺木里出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云白吃惊住了,她沉思久久又说,“棺木是什么人打开的,你记得吗?” “我只看到一个女人,很模糊。”媚娘沉思更久,又说,“我第一眼看到她的地方,就是她发丝上的钗。” “钗?”云白沉思久久,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女人。 叶小钗! 这女人会是叶小钗?据说这人是丁一的情人,虽然他们在江湖中很少出现,但有关他们故事却众说纷纭,有人说丁一是江湖中唯一没学归西剑谱,而有机会击败叶孤云的人。 这女人重出江湖,丁一会不会也会出现? 云白凝视夜色久久,却不知怀里的媚娘在瞧着她的脸颊,仿佛瞧得很细心而愉快,就仿佛是品鉴师在瞧着一件年代悠久的宝物。 她瞧着瞧着竟已痴痴的笑了,她说,“你若是男人,一定很吸引女人。” 云白笑了,苦笑,“哦?” “说不定我会被你迷住。”媚娘轻轻抚摸云白的脸颊,又说,“上天真的不公平。” 她自己又解释着,“像你这样的人若是男人,一定会受到很多女人欢迎。” 云白笑的更苦。 夜色里已有两盏孤灯慢慢飘来,后面跟着一顶骄子,轿子很轻,停靠在客栈前面。 掌灯笼的人白衣白发白脸,连掌中剑鞘都是白色的,这人敲了敲门板,没有人敲门,门板顿时碎了,这人的身手好像也并不坏。 媚娘吃了一惊,也许女人遇到这种事都容易吃惊,都会变得畏惧不已。 “不用怕。”云白安慰着,自己的心却提了起来,这几人慢慢走了进去,轿子也抬了进去。 云白想看看这是什么人,却发现这人并为下轿。 前面引路掌灯的人已够奇特了,后面的抬轿子的四人更奇特,那四人正好相反,黑衣黑发黑脸,连腰畔剑鞘居然也是漆黑的。 下面顿时灯火辉煌,下面已有酒菜香,在夜色里闻到那种香味,实在令人振奋不已。 媚娘没有睁开眼,肚子却在响了,她暗暗苦笑。 云白已在笑了,“你想来点宵夜?” “是的。”媚娘笑了笑,笑的居然很神秘,她又说,“最好有点酒,那样子我们睡的也许会更香。” 云白眨了眨眼,她此时还真的不知道到哪去找吃点。 前面的采芝斋早已关门了,不远处那家王麻子干货店也关了灯,女儿红的招牌在冷风中飘动,店里的人却在打呼噜,那里的酒很香,睡的也许是最早的。 云白暗暗苦笑,“你真的有兴致吃点夜宵,还想喝点酒。” 媚娘点头,她居然又在笑,笑的更神秘更奇怪,“我非但想喝酒,而且想的心痒痒了。” “你居然也很......。”云白说着说着居然也在笑了。 “我们出去找点吃的。”媚娘眨了眨眼,又说,“据说这附近有个碧凤坊,里面专门在夜里出来卖吃的,而且很香很好吃。” 说道好吃的时候,眼睛中竟已露出了兴奋之色。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两百五十三章 香消玉损 “碧凤坊。” 媚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已升起一股兴致,她笑了笑,又说,“你带我去吃两口怎么样?就两口就行了。” 云白苦笑。 这女人想去吃那两口小吃,居然想的连躯体上伤口都已忘却。 “就吃两口,我就容易满足了。”媚娘又是一阵娇笑,她说,“我知道你身手很不错,只要你带我过去,江湖中也许没有人敢欺负我。” 她还是说错了,并没有是没有人敢欺负,而是没有人欺负得了。 云白身子忽然下沉,落到大地上,她的动作已够快,但是下面已有人忽然靠了过来,远远的矗立着。 这些正是抬轿子的四人。 黑衣黑发黑脸,连腰畔剑鞘居然也是漆黑的,面无表情,神色跟死人一样,甚至连眼睛里都带着死灰色。 那种崩溃、绝望的死灰色! 云白忽然说,“贵干?” “杀人。”一人忽然应声,这句话仿佛根本没有从脑子里转一下就出来了。 “高姓大名?是何缘由?所行目的?”云白说出的话已令媚娘吃惊,这些黑脸人已令她更吃惊了,但更令媚娘吃的还是云白,这人的神经仿佛是铁打的,丝毫没有一丝轻颤。 “天香楼四大高手,天鹰。”天鹰闭上嘴,不再说话。 另外三个人也都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天痕,天赋天虎,天香楼里的高手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许比江湖中大多数高数还要实在,因为他们进了天香楼以后还得深造,成为真正的高手。 他们进天香楼之前本来就是高手,而且已成名,杀大多数人都像厨子切菜一样,那么轻松容易,也许也是一种享受,并不陌生,可是到了天香楼以后就不同了。 他们到了里面最多是个很幼稚的孩子,里面的人会教他们如何去杀人,如何杀的快?杀的准?杀的稳?永远都没有爽,这个杀人的感觉在里面是彻底禁止的,进去的人很多,但是真正学会的人却很少,所以活下去的也不多,有些人会在学习中出奇的死亡,也有莫名其妙的发疯,这些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大多已是活下去的人剑下亡魂。 无论那个帮派那个组织里有这样一批杀人高手,都是一种幸运,因为敌人绝不会多,无论谁都不愿有这么一个敌人。 天鹰面无表情,又说,“我们是来杀天下第一美人,目的是令叶孤云回到天香楼里。” 这人回答的很干脆很简单,他们本就不喜欢磨牙的人,绝不会喜欢磨牙,更不会知道磨牙里面还有别的乐趣。 云白点头。 她将媚娘抱得更紧,久久才说,“你们若是杀不了,会怎么办?” “他们不会杀不了的。”说话的人轻轻放下筷子,慢慢起来,后面两个白衣白发白脸的人轻轻披上披风。 披风在夜色里飘动,她的神色也在飘动,她的样子仿佛是高贵而骄傲的凤凰,翱翔在人间,应该受到世人的尊敬与爱戴。 云白思想中忽然掠出一个人的名字。 “杭天凤!” 杭天凤点头,她说,“正是。” 她冷冷的逼视着云白,忽然说,“我来这里的缘由已告诉你了,云小姐也该将这女人让出来了。” “哦?” 杭天凤的眼睛冰冷锐利如刀锋,如果眼睛可以杀人,媚娘无疑已被割了无数道口子,她说,“你已霸占了我丈夫十几年了,也该知足了,纵使你以前是叶孤云未过门的媳妇,我也弥补了你们之间所受到的损失。” 媚娘吃惊住了。 她截然不知这人竟是叶孤云的结发妻子,当然她也不会知道自己是叶孤云未过门的媳妇。 她沉思,沉思而痛苦。 云白暗暗怜惜,久久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杭天凤说的没错,在情在理都是正确的,媚娘的确不该在跟叶孤云在一起了,但是却绝不该被杀。 媚娘眼睛睁得很大,凝视着云白,虽然没有说话,目中的疑问却已展露无遗。 “我要杀她,是不是很过分?” “是的。”云白久久又说,“你杀她的确很过分。” 她不给杭天凤说话,自己又接着说,“她现在已想不起以前的事,她若知道你跟叶孤云有了关系,她一定不会想着跟叶孤云在一起的。” “哦?”杭天凤嘴角又露出讥笑,又说,“原来你失忆了?” “是的。”云白又说,“你现在最好立刻离开这里,去找你的郎君,还有你的孩子叶小云,那才是你该找的人。” 她说的是事实,她不希望跟杭天凤动手,更不希望跟这人有任何的纠缠,无论是杀了这女人,还是被四大高手追杀,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所以她希望杭天凤跟天香楼的几个高手离开这里。 只不过她还不知道杭天凤会不会离开这里,她还没有把握,这时媚娘伤口已崩裂,鲜血从伤口滴滴滑落,云白已有些急了。 媚娘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我没事,你小心他们便是。” 云白暗暗忧伤。 她也跟那个时候一样,一样的喜欢替别人着想,自己的安慰永远都不在第一。 “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听说过你在唐门的故事。”杭天凤笑了笑,又说,“所以我绝不会掉以轻心的,早已有了准备。” 她忽然又瞧了瞧边上的人,“这些人都是为了特地准备的,所以你不用替我担心了,应该替媚娘担心一下了。” “你还是不肯放过媚娘?”云白瞳孔收缩,忽然又说,“只要你出来,叶孤云绝无不见你的理由,何况你还有一个儿子,叶小云。” 说到叶小云,杭天凤脸色变了变,久久又说,“我不是担心叶孤云不会见我,而是买个保险而已。” “哦?” “只有媚娘死了,她才能彻底回到我身边。”杭天凤鼻子已在喘息,仿佛正忍受着某种奇异的痛苦,“我相信你能将媚娘带走,带的远远的,我也相信媚娘不会去找叶孤云,可是......。” 她的目光落到媚娘身上时,竟已露出了难以描述的无奈跟恐惧。 这女人惧怕的是什么?难道她也很怕失去叶孤云这个男人,很怕叶孤云继续跟着媚娘离开? 一个年华即将逝去的女人,没有丈夫陪着,没有得到丈夫的宠爱与冲击,那种痛苦又有多少人能理解?有多少能忍受得了,等到年华已逝去激情活力已消失殆尽的时刻,那种悔恨岂非是一种毒酒?能令这样的女人无法活下去,就像是快要凋谢的鲜花,还未收到世人的尊敬与赞美,那种遗憾又有多少人能理解? 云白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她并不恨杭天凤反而在可怜。 媚娘久久又说,“你真的是叶孤云的妻子?” “我是的。”杭天凤冷冷瞧着媚娘,久久又说,“我已有了他的孩子,她的名字是叶小云,他很强壮,很懂事,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 “你不要说下去了。”媚娘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不停喘息着,躯体上的痛苦更深,但是心里面的痛苦呢,那种痛苦才是最大的痛苦。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抬起头静静凝视着杭天凤,瞧的很平静,突然有这种平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特别是在受到很大的打击下,在受到很大刺激下而生出的平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她只是静静的问杭天凤,“你真的很在乎叶孤云?” “是的。”杭天凤本就在等着,她似也不愿出手,因为他也没有把握杀了云白,就算杀了云白,自己也不会有一丝好处的,所以她在等机会,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她是绝不会出手杀云白。 跟这个江湖中唯一会归西剑谱的人拼命,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围住云白四人掌中剑已出鞘,剑光竟也是黑的,黑而发亮,在夜色里看来,说不出的诡异、诡秘不已。 媚娘咬牙,勉强控制着自己伤口带来的刺痛,她忽又出奇的笑了,笑的很温柔,又说,“你一直没有找叶孤云,是因为知道他在我边上?所以不想打扰他?” “是的。”杭天凤鼻子抽气,呼吸已变得不稳,“我已忍了十三年,十三年的日子,换作是你会怎么办?” 媚娘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说了另外的一句话,她说,“你现在已无法忍受了?” “是的。”杭天凤忽然又说,“我也是女人,我不愿意在等下去了,因为我很怕到了老的时候,见到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我要带走他,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合理?” “是很合理的。” 杭天凤已笑了,这句话也是一个圈套,竟将媚娘死死套住,令她无法动弹,她笑了笑,又说,“可是只要你活着,叶孤云必定会去找你,我们的日子一定不会舒服的。” 媚娘没有想,也没得动,又是一阵出奇的冷静,久久忽然凝视着刀锋,杭天凤手里的刀锋,“你的刀递给我看看。” “好。”杭天凤将刀轻轻递给媚娘,又说,“你要刀做什么?” 媚娘依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笑着说哦,“你能一直对叶孤云好?” 这句话问的令云白吃惊,她忽然发觉这女人有些不对了,无论是怎么看都不对。 媚娘只是细细瞧着冰冷的刀锋,并未做别的事,如果遇到这样的人,千万不要小视,因为随时都会做出令人吃惊令人意外的事来。 她未做出意外的事来,也许是因为杭天凤在说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当然能。”杭天凤想都没想,忽然又说,“我们本是夫妻,我没有理由对他不好,初次之外他还会得到天香楼势力,还有自己孩子叶小云......。” 这个时候语声顿停,刀光一闪。 媚娘咬牙席卷在云白的怀里,一把刀插入躯体,竟露出一截刀柄,她咬牙轻嘶,“你最好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鲜血从胸膛飞溅而出,箭一样射在天鹰身上,天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杭天凤吃惊住了。 云白也吃惊,吃惊而愤怒,她柔柔抱住媚娘,抱住媚娘的同时,天鹰已躺在墙角呕吐,他是个高手,杀人的时候多余被杀,出手绝不会慢的,可是现在已慢。 就在他看到云白脸颊上的凶光,自己的身子忽然有了警惕,只是警惕是不够的,因为他面对的是云白,所以绝不会够的。 面对云白这样的高手,如果躯体有 了警惕,就必定好出手,否则一定已迟了。 天鹰的确已迟了,迟了的代价就是失败,但他并未死去。 云白已落到屋脊上,冷冷逼视着杭天凤,冷冷的说,“我可以杀了你的。” 杭天凤点头承认,“你的确可以杀了我的,你可以现在就来杀我,而且我一定不会阻止你的。” 她笑了笑,又说,“何况我也阻止不了你。” 媚娘挣扎着将胸膛上的小刀拔出,丢给杭天凤,嘶声说,“这是你的刀,你拿走,你的男人也拿走,我什么都不要了。” 云白的手忽然一抓,刀骤然到了她的手里。 刀锋上鲜血滴落更多,她握住的是刀锋,此刻滑落的已分不清那是自己的鲜血还会媚娘的鲜血,也许他们的鲜血已融为一体,就像他们此刻,紧紧贴在一起了。 媚娘目光渐渐暗淡,她的声音也渐渐消沉,消沉而无力,她说,“我们离开这里,好不......。” “好的。”云白垂下头,凝视着媚娘,“现在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带你过去,只要你高兴。” 媚娘微笑点头,她点头似已很无力,笑意却更无力,她说,“我们去碧凤坊去找吃的。” 云白点头,身子忽然下沉,落到大地上。 杭天凤的脸已扭曲、变形,云白并没有动,可是给她的压力却是无法想象的。 天鹰并未站起,天痕、天赋、天虎却已动了不过是动了一下而已,突见刀光一闪,一把刀骤然定入天虎的脑袋,齐根定入,天虎惨跳嘶叫着跳起,足足跳起又一丈高,忽然无声无息的落下,落下时躯体上竟已没有了什么一丝活力,死肉般一动不动! 天虎本是天香楼里极为出色的杀手,无论是杀人,还是被杀,都不会皱皱眉头,他的躯体上别的东西不多,只有伤口多,他受的伤也许大多数活着的人多,江湖中很少有人比他伤很多,从未皱眉头,更未发出一丝痛苦的声音,在杭天凤心里,这人本是个铁打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休想让他发出痛苦的嘶叫,可是现在已叫了。 他的叫声,仿佛是痛苦挣扎中的野兽,不仅仅是一种痛苦、悲哀,简直是一种凄绝、凄惨。 杭天凤只瞧了一眼,就激灵灵抖了抖。 他死也不信会有这样的现象,现在却不得不信。 天鹰、天赋、天痕这三个人不再动弹,他们的身子似已定入大地上,边上两个白衣白发白脸的手忽然握紧,连手臂上的青筋都已毒蛇般高耸着,但是久久没有出手。 他们本就不怕死的,可是现在仿佛已怕了。 也许他们怕的不是死,死并不能令他们畏惧,一丝也不能,令他们畏惧的也许是那种杀人的杀法,死人的死法,那种情况实在令人无法忍受,无法面对。 好可怕的杀法!好可怕的死法! 杭天凤咬牙,身子却已在轻轻抽动,她来这目的已达到,最好就是媚娘自己出手杀死自己,那样子自己才免于陷入险境。 无论什么人面对云白这样的对手,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所以她绝不会轻易跟云白动手。 云白并未离开,冷冷瞧着杭天凤的脸,“那把刀我已还给你了。” “我看到了。”杭天凤已在咬牙,额角青筋已在跳动。 她显然努力控制住自己,现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被那种压力压的崩溃。 媚娘柔声说,“我们该走了,如果去晚了,说不定就吃不到了。” 她又在笑着,笑的更用力也更吃力了。 云白点头,转过身慢慢的走去,“你想吃什么?” 碧凤坊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繁华、热闹,小吃的也并不多,也许天气冰冷,也许外面的乐子已少了,也许是别的原因,外面的做生意的人并不多。 烤红薯的妇人拉了拉衣襟,看到云白抱着个半死的女人过来,鲜血还在不停往下滴,吓得赶紧推着小车往巷子里逃走,卖糖炒栗子的小丫头见到他们,眼睛都已发直,想离开却被云白死死拦住。 “你们想做什么?”她说出这句话的声音都在轻颤,她显然已恐惧到了极点。 媚娘哭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将别人吓到,更没有想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繁华、美丽,那种热闹的街道上飘着盏盏花灯,她心里想象中的街道是飘着无数盏花灯,然后还有很多少男少女在边上追逐、玩耍,纵使自己没有跟他们一样,看到了也是一种享受。 她努力想睁开眼,却发觉没有一丝力气。 她只听到耳畔柔声变得更多,她只能用力听才能听到几句,云白的声音比情人的耳语更柔,也更动听。 “你现在这么样了?不要睡着,前面就是花灯,......。” 媚娘泪水更多,眼睛却始终没有睁开,脸颊上却带着笑意。 “前面就是花灯,只要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花灯,还有很多少男少女在玩耍,......。” 媚娘没有睁开眼睛,努力挤出一句话,她说,“快抱紧我,我好冷。” 河畔架起火堆,四周都是火堆,白云抱住媚娘在中间,柔声说,“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不冷了?” 媚娘没有说话,也没有了动作,事实上她早已死去,就在她说出很冷的时候,她已死了。 直到此时,她的泪水才落下。 她静静的抱着媚娘坐在大地上,冷风掠过,一丝冷意也过不来,片片枯叶飘进来时,已化作灰烬。 夜色里冷风更冷,枯枝击打着窗户,就仿佛是鬼手在拍打,说不出的邪异而诡秘。 叶小钗目光一直瞧着夜色,没有一丝倦意。 她回过头来,就看到白小叶忽然从椅子上飞起,射向夜色里,“我去找一个人。” “你找谁?” 白小叶没有回答,身子飘动更急,他的身法跟白云同出一脉,快的像是一朵白云,快的神秘而奇异。 他停下就忽然顿住! 地上的血迹并未干透,门板已破碎,里面的灯光依然灿烂、辉煌,桌上还摆着十几道小菜,筷子只有一双,没有人,连一个都没有。 这里显然经过很激烈的恶斗,自己的娘亲是不是还在上面? 白小叶纵身掠了上去,窗户已破碎,里面没有人,自己的娘亲不在,云白也不在。 他已要疯了。 沿着外面打斗的痕迹一路搜索,就找到了一座府邸。 “天香楼!” 天香楼是叶小云呆的地方,白小叶纵身飞行掠了进去,他知道叶小云呆的地方,正是那间空空荡荡的院子,里面而且绝不会有第三个人,里面只有镜花陪着他。 叶小云绝不会让第三个人踏入里面! 院子里只有剑,一名真正剑客住的地方无疑要求很高,叶小云要求的更高。 白小叶落到里面就感觉到背脊被冷汗湿透,其间的剑气有多凶猛可想而知了,他说,“叶小云?” “在!”不远处本来没有人的,只有剑,一口剑齐根插入大地,但是此刻忽然有了人,一个人紧紧握住剑柄,长剑已破土而出,人的眼眸冷如明星。 白小叶没有说话,静静瞧着他的手,瞧着他的衣着,长长吐出口气,久久才说,“打扰了。” 叶小云愣了愣。 边上的镜花也吃惊住了。 两个剑客见面难道只有这一句打扰了?这显然不是很有道理。 白小叶纵身掠出,往灯光很亮的地方飘去。 叶小云沉思。 他遇到事情的时候首先去思考,这是他的习惯,他知道做一项判断跟抉择之前,必定少不了细心的思考。 镜花瞧见白小叶离开,离开说,“我们快跟上。” 叶小云握住镜花的手身子飞出四丈,才说,“为什么要跟上他?” “他过来并未为了跟你决斗。”镜花目光闪动,只见白小叶往厅堂的方向奔去。 白小叶四处搜索着,门丁跟侍卫绝不会察觉到他的,他绝不会给别人一次发现的机会。 他就猫一样伏在瓦片上,似已与瓦片融为一体。 一道剑光飘过,叶小云身子还未落下剑已刺出,片片瓦片凋落,无数道人影骤然从菊花丛中射了出来。 叶小云身子凌空一翻,两个起落,已到了堂上。 只见一个女人冷冷瞧着他。 披风在灯光下飘动,她的神色也在飘动,她的样子仿佛是高贵而骄傲的凤凰,翱翔在人间,应该受到世人的尊敬与爱戴。 白小叶脑中中忽然掠出一个人的名字。 “杭天凤!?” 杭天凤没有说话,她的脸色仿佛还未从惊吓中镇定下来。 叶小云双手扶剑,轻轻一礼,“孩儿给娘亲请安。” 杭天凤点点头,“这是你朋友?” “不是。”叶小云解释着,“这是孩儿的剑道对手,一个十三年的对手。” “十三年?”杭天凤的眼睛已皱了皱。 “是的。” “你杀不了他?”杭天凤眼中已露出严厉之色,久久叹息,目光忽然又逼视着白小叶,“有这般能耐,也许你是白小叶?” 白小叶点头。 他的目光却落到杭天凤鞋面上,金黄色的绸缎上竟带着血迹? “你刚出去过?” 杭天凤不语,脸色变得很难看,她知道白小叶是媚娘的儿子,也知道这人过来,必定会跟自己拼命。 白小叶已急了,“你是不是去过平安客栈?而且在那里杀过人?” 杭天凤忽然冷笑点头,“你的娘亲已被我杀了,你为何还呆在那里不出手。” 她本以为白小叶身手绝不会好到哪去,因为他们都是后辈,后辈的身手再好,也是有限的。 可是她想错了,就在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已发觉错了。 一道剑光骤然刺出,快的出奇,快的出乎意外,她身子想躲开已发现迟了,剑光刺进躯体的瞬间,另一道剑光骤然飘出。 叶小云的剑。 两道剑光立刻紧紧缠在一起,就像久未见面的一对情侣,忽然缠在了一起。 白小叶抽剑抽身,快的令人无法想象,剑光却没有一丝乱迹。 任何人刺出那一剑又匆忙的抽回,必定会有所慌乱,特别是受到叶小云的那一剑压迫下 ,更难保持稳定。 叶小云的刺出的每一剑,几乎都是致命的一击,几乎都是将别人刺死于剑下的剑招! 也许正因为他是白小叶,所以还活着。 杭天凤挣扎着站起,躯体上还在流血,伤口距离心脏不足一寸,白小叶刺出的一剑明明刺中她的心脏,却偏偏没有刺中,就在另一道剑光刺出的瞬间,那口剑有了偏移,也许只有一点偏移而已,但是已足够,足够令她活着。 剑光纵纵,剑气飘动间,两口剑已到了远方。 镜花咬牙,轻轻一礼,“就此别过。” 她忽然掠了过去,她的轻功本就不错,无论谁跟着叶小云后面,轻功想错都很难错的。 杭天凤静静凝视着远去的剑影发怔,这个时候后面几条人影忽然贴了过来。 “追不追?” “当然要追,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这人杀了。”杭天凤眼中还带着畏惧之色,忽然软软坐在座椅上。 边上十几条人影箭一般射了出去。 十几个江湖中高手中的高手,无论是什么人面对这么样的人追杀,都很难几乎没有可能逃过。 剑光飘动间,叶小云忽然又刺出了十几剑。 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猛,非但没有一丝乱迹,力气更没有一丝消弱之处。 “好快的剑,真不愧与我起名后双剑之一的叶小云。”白小叶身子扭曲,变化了十几个姿势,才刺出了一剑,可是却落了空,想要刺中叶小云,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叶小云没有笑,脸上一丝表情,“我只想问你一句。” “你问。”白小叶身子忽然落到河面上湖面上,是西湖。 他们不知不觉间已到了太湖上,太湖上停靠着几艘画舫,里面灯火辉煌,歌舞纵纵,外面的寒意飘飘,里面的人似乎并未感觉到。 镜花跟到这里,已累了个半死。 不远处十几条人影似乎也好不到哪去,停在河岸上的林木丛中,静静瞧着后双剑拼命。 叶小云喘口气,掌中剑骤然刺出,水面顿时起伏不定,涟漪纵纵间,白小叶已落到画舫上,不停喘息着。 剑刺空!又刺空!! 叶小云冷冷笑了笑,“你看到我娘亲去杀你娘亲没有?” “没有。”白小叶顿了顿,忽然又说,“可是你......。” 叶小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又说,“你看到自己娘亲的尸骨没有?” “没有。”白小叶忽然怔住,他忽然发现自己实在很莽撞,只看到脚上的血迹便下了定论,岂非很不正确? 叶小云慢慢逼近画舫,忽然又倒下,倒在湖面上喘息着,久久才站起,他又说,“你什么都没见到,就去杀我的娘亲,你是不是太武断了?” 白小叶点头,却说,“可是她说......。” 叶小云又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就算是别人亲口说出来的话,有时候也有假象,甚至是截然相反。” 他垂下头淡淡的笑了笑,又说,“你单单只是看了鞋上的血迹,就下了定论,岂非太儿戏了?” 白小叶点头承认。 叶小云顿了顿,又说,“我们已比拼了多久?” 白小叶沉思了会,并未说多久,而是淡淡的说出句,“至少有两千招了。” 叶孤云点头,“你还想跟我决斗吗?” 白小叶摇头,他身上虽然没有伤口,但是内伤却极为严重,非但自己很严重,他也看出叶小云的内伤也不会轻到哪去。 他一口鲜血吐出,就伏在画舫上喘息,似已不愿多看一眼叶小云。 镜花身子一纵,到了叶小云边上,将他轻轻扶起,柔声说,“我们该回去养伤了。” “是的。”叶小云回到岸上时,忽然伏倒在大地上,不停喘息着。 镜花声音更柔,“你怎么样了?” “老毛病,过度消耗内力便会如此。”叶小云瞧了瞧白小叶,久久又说,“若是内伤得到好转,白小叶也许早就死了。” 他说的是事实,他每刺出一剑所付出的内力,也许比别人想象中要困难的多。 叶小云又说,“我虽然杀不了他,但他也无法杀了我。” 镜花点头,扶起他往林子里走去,他们此时已不愿再多呆一刻。 林子里一处火光冲天,纵目一顾里面竟有两个女人,叶小云走过去看了一眼,忽然顿住。 里面赫然是自己见过的云白跟媚娘。 云白泪水已滴尽,抱着媚娘挣扎着走出来,瞧了瞧叶小云,忽然说,“你是叶小云?” 叶小云点头。 镜花已有点急了,她知道这个人厉害,整个江湖中至今也许没有人能威胁到她,也许连半个都没有。 她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哦?”云白笑意不变,笑的虽然很沉痛,却也很哀伤。 “你是江湖中唯一会归西剑谱的人,云白?”镜花又说,“你若是想跟我们拼命,我们绝不会反抗的。” “为什么?”云白怔了怔。 “因为叶小云刚刚受了很重的内伤。”镜花握住叶小云的手,握得很紧。 “跟谁动手了?” “当然是白小叶。”镜花又指了指前面的西湖,接着说,“你现在快点赶过去,也许会见到白小叶。” 云白动容,“他遇到什么人呢?” “遇到了天香楼里十几个高手。”镜花又解释着,“因为他跟叶小云的娘亲拼命,此时后双剑内力几乎都已耗尽,你说白小叶的小命是不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到云白忽然展开身形,白云般飘动,顷刻间消失不见。 “好可怕的身法,好可怕的动作。” 叶小云叹息,久久才说,“的确是的。” 镜花勉强挤出笑意,轻抚着叶小云的脸颊,“你希望白小叶死?还是希望他活着?” 叶小云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他垂下头沉默,脸上已露出痛苦之色。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镜花暗暗怜惜,她已看出了他的心思,叶小云并不希望白小叶死翘翘,因为一名真正的剑客在乎的东西并不多,对手是其中一样。 他希望白小叶活下去,可他却无力阻止住,那群人绝不会放过白小叶的,自己更无法阻止杭天凤的命令。 瞧着他脸颊上忧虑的神色,镜花又笑了笑,她说,“吉人自有天相,白小叶也许不会有事的。” 叶小云点头,又说,“你不希望白小叶出事?” 镜花点头,“我希望他出事,最好死翘翘,但是你......。” 叶小云忽然笑了,他忽然将镜花拥在怀里,久久没有放松。 镜花又说,“我若是不知你的心思,我又何必将这消息告诉云白这人。” 冷风飘飘,林叶间杀气更浓。 云白赶到的时候,白小叶正贴着一株古树,十几个人已剩下七八个,此时正紧紧将他围住。 白小叶握剑冷笑,“你们是天香楼里的高手,可是遇到了我,好像都变得不怎么样了。” “哦?” 白小叶又说,“你们好像没有把握杀了我,只要你们出手,必定也会受到很大的牺牲。” “我们并不惧怕牺牲。” “但是你们就算牺牲了,也没有把握宰了我。”白小叶又笑了笑,“那才是你们所怕的,是不是?” 没有人在说话。 距离他最近的那人脸色惨白如纸,这句话显然已击中了他的要害。 “他们本来是有机会杀你的,可是现在......。”说话的人声音犹在远方,身影已到了跟前,伸手一抓,白小叶后面的那株古树竟已绝地而起,化作一道剑光,刺向这七八个人。 一人惊呼,“快走,有危险。” 他说出这句话,三条人影忽然掠了出去,停靠在一丈外。 白小叶只瞧了一眼云白怀里的女人,忽然晕眩了过去,他似已无法抵挡住那种打击。 云白叹息,掌中古树忽然丢出,丢到一丈外的空地上,“这是你们的朋友?” “是的。”这三人脸色惨白如纸。 “你们可以将他们带走。”云白冷冷笑了笑,又说,“趁我还未改变主意之前,最好动作快点。” 三人没有说话,将尸骨抱走。 瞧着他们在船上离去,云白忽然忍不住想将他们一个个剁了喂狗。 曙色已临,天地间已有亮光。 林木间飘起一缕缕飘动的雾色,谁也不知道飘到时候,飘到那个地方,飘到消失为止,人生岂非也跟这雾色一样? “你醒了?” 白小叶醒来看到墓碑上的文字,又晕眩了过去。 云白心痛的更加剧烈,咬牙喃喃自语,“看来你内伤真的不轻。” 白小叶的内伤的确不轻,他已醒来了三次,三次都已晕眩了过去,晌午的时候,镜花找到这里,交给云白一盒大还丹。 她说,“这是叶小云的一点心意。” 她不愿说的太多,四处瞧了瞧,又默默的离去。 云白痴痴的发怔。 她送来这个大还丹做什么?是看白小叶的笑话?还是希望他早日康复?让后再跟叶小云决斗? 云白将丹药放入白小叶嘴里,他并不担心这丹药有毒,因为他也年轻过,剑客与剑客之间的那种尊敬与关切,也许比亲人还有强烈。 就在很多年前,她跟叶孤云岂非正是如此? 白小叶醒来的时候,就忽然扑向云白,嘶叫着,“这是什么人做的?” 等到他彻底平息下来,云白才说,“这是自己动的手,没有人强迫她。” 白小叶沉思,“是不是杭天凤?” “不是。”云白叹息,“这是媚娘自己的选择,我发现已迟了。” “也许我不该让媚娘活一次的。”说话的是叶小钗,叶小钗不知何时已到了边上。 云白怔住。 白小叶怔住。 她轻抚着白小叶的躯体,又安慰着,“如果我没有救活她,你们大家也许绝不会有很多麻烦。” 云白不懂,“是你救活了她?” 白小叶瞳孔收缩,似已不信这是真的。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第两百五十四章 天劫 晌午阳光的热力很强烈很柔和,令人无心劳作。 白小叶挣扎着起来,用力扑向叶小钗,他仿佛想跟这女人拼命,云白闭上了眼睛,她似已不愿看到自己儿子忍受折磨痛苦的样子。 叶小钗柔柔将他扶住,因为她若是不去扶一下,白小叶就会倒下。 他实在虚弱到了极点。 “你可以慢慢的说,我并不急。”叶小钗微笑,又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白小叶咬牙,额角冷汗已滑落,他勉强自己笑了笑,又说,“你十三年前将他救活了?” “是的。” “你为什么要救活她?”白小叶的声音已轻颤,他似已时刻都会倒下。 “因为我是叶小钗。”叶小钗又解释着,“我是叶孤云的朋友,我每次见到他在夜色里的样子,我就想去帮他。” 她笑了笑,又说,“我非但救了她的命,也救了很多有理由活下去的命。” 云白顿住。 白小叶顿住。 救人性命一直是大夫所能做的,而且只能救快死的人,但她又怎么做到的? 叶小钗将白小叶扶坐在草地上,自己又解释着,“这种救人的法子用多了,也会有很多麻烦的。” “什么麻烦?” 叶小钗沉思久久又说,“违反天命,必会遭到天劫。” 云白怔住,“天劫?” “是的。”叶小钗又说,“我救活的十几个人现在已剩下媚娘一个,我本想看看她怎么样了,可惜她也离开了。” 叶小钗又说,“她本来有机会活下去的,也许可以活的很久,只可惜的是......。” 话语声中竟带着无法描述的伤悲。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你来看看媚娘,是不是还有别的用意?” “是的。”叶小钗并不否认,又解释着,“她活的久一些,我的小命也会活的久些,我的劫数就快来了。” 云白沉默,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 叶小钗又说,“不过也有个法子让我躲过天劫。” “什么法子?”云白忽然又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去帮你的。” “我需要一件衣服。”叶小钗微笑又说,“一个是找人顶替,一个是寻找那件衣服,我才能躲过天劫。” “什么衣服?” “天衣。”叶小钗暗暗苦笑,“只可惜现在还有一个人会找来的。” “谁?” “天机神算。”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解释着,“他多年来窥窃天机,早就该死了,甚至该不得好死。” “也许他有自己的法子活着。” “是的。”叶小钗又说,“就像我一样,都有自己的法子活下去。” 她语声又变得悲哀,又说,“可是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有遭受天劫的一天。” 她说的很肯定而简洁。 她顿了顿瞧了瞧天色,又说,“也许就是今天,神算子也在今天。” “神算子也许有很多法子躲过天劫。” “我们只有一个。”叶小钗摇头已在叹息。 “你们用什么法子?” “用江湖中杀戮最重的剑客,替自己受罚,也许只有这个法子才能躲过天劫。”叶小钗扶起白小叶,慢慢的离开这里,往街道上走去。 去的地方正是观前街。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叶小钗解释着,“江湖中杀戮最重的剑客除了叶孤云,就是白云了。” 云白眨了眨眼,又说,“那我呢?算不算是一个。” “你也许算是,但是杀戮还不够。”叶小钗又说,“这种杀戮并非一两日间就能够拥有的,整个江湖中也许寥寥几人而已。” “绝代双剑正是其中?” “是的。”叶小钗声音又有哀伤,“所以我们一定要在神算子找到叶孤云之前找到,否则叶孤云必定会倒霉的。” 她笑了笑,又说,“实在很后悔一件事。” “你后悔什么?” “我后悔将媚娘救活。”她自己又解释着,“因为将媚娘救活非但害了自己遭受天劫,也害了叶孤云在唐门苦守了十三年的时间。” 白小叶吃惊住。 云白更吃惊,她说,“你在唐门一直守了十三年?” 她似已不信叶孤云牺牲这么大,他守了十三年为了什么?只是为了每天能看到媚娘?是不是看到媚娘开心的活着,他的心也会得到欢乐?得到满足? 想到这里,云白的心不由涌出一股酸楚。 叶小钗暗暗苦笑,又说,“你一定不会知道叶孤云为何守着媚娘不肯走?” 云白摇头,“他为什么没有离开唐门?” “因为他在等一个人。”叶小钗笑,笑意里痛苦更深,又解释着,“他在等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只有白云回来,他才能安心的离去。” 云白垂下头,手忽然握紧。 他没有想到叶孤云十三年的日子是这样活着,这种活法岂非更孤单更寂寞? 那种眼看着情人在前面却不能去拥有,是不是一种折磨? 叶小钗目光中已有酸楚,她又说,“所以我不该将媚娘救活的。” 街道上挤满了人,看他们的衣着,显然不像是逛街的人,更不像是卖东西的人,他们脸上都带着傲人不可一世的神色,云白一看就明白了一点,他们是来找叶孤云的。 他们是来讨回那笔赌局里的赌注! 云白一把将他们拉到一侧,低声说,“我现在过去,你们不要靠近他们。” “为什么?”叶小钗愣了愣。 “因为那里已被彻底包围住,普天之下此刻能进玄妙观中,唯有云白能进去了。”说话的是镜花,镜花竟已在不远处瞧着他们,她脸色苍白,似已憔悴了很多,她又说,“后双剑若是没有受伤,也许还可以一拼,可惜他们......。” 白小叶咬牙,冷笑,“我还可以。” 云白柔柔笑了笑,“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去已足够了。” 镜花点头,她笑着忽然在白小叶躯体上急点十几处大穴,她说,“我要带他离开这里,你会不会反对?” 她虽然面对着叶小钗,却是跟云白说的,她知道云白很关心白小叶,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比别人想象中还要亲切。 “不会反对,因为我知道那一定是叶小云的主意。” “哦?”镜花目光闪动,她似已不信云白居然也已看透了叶小云的剑客之心。 云白将白小叶的手放在镜花手里,又说,“我以前也是剑客,知道一名真正的剑客对另一名剑客的那种情感。” 镜花沉默。 “我相信叶小云绝不会害他的。” “你真的相信我跟叶小云?”镜花已在微笑,一种感激的笑。 云白点头。 瞧着镜花带着白小叶离去,久久叶小钗才说,“你这么相信她?”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她。”云白又解释着,“因为我也是剑客,所以很了解后双剑的情感。” 他说到后双剑的时候,心神似已飞到远方,十三年前的那个夜色里,自己在白府牢房里的故事,叶孤云夜闯白府救她的情形,那实在令人振奋不已。 现在却正好相反,正好是自己去救他,她暗暗苦笑,这也许就是命运。 云白拉着白小叶的手,贴着墙壁壁虎般射向街道中间,也是玄妙观的后门,那里的人也许会少点。 她想错了,后面十几个人握剑肃立,目光冰冷而残忍,似已想咬死一堆人似的。 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说,“我们从上面过去,也许会好点。” 她的声音并不大,十几个肃立的人忽然同时看向这边,同时刺出了一剑。 剑光闪动,云白身子掠起,已到了前面。 十几个人并未去追,好像前面不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里面的人并不多,云白却看得出这里每一个几乎都是极为厉害的角色。 叶孤云握剑矗立在里面,二十步内还没有人靠近。 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绝不会被人所轻视,就算是重伤也一样,依然给人一种无法逼近的压力。 童颜捂住伤口,靠在他怀里,她身上的剑伤已很多,就在这些人过来的时候,叶孤云还未醒来,她就抵挡了一阵,也许只有一阵而已,所以她还活着。 叶孤云一手握剑,一手握住她的手,柔柔的说,“你怎么样?” “只要你还能站着,我就不会有事。”她笑了笑,又说,“可惜我们不能出去了。” “是的。”叶孤云叹息,手臂上青筋忽然凸起,他忽然恨自己又拖累了一个人,他说,“她只不过是个大夫,跟我并没有关系。” “有关系的。”说话的是徐上,徐上距离叶孤云最近,也是二十步外的第一个人。 没有人敢靠近叶孤云二十步内,没有人能躲过叶孤云的致命一剑,徐上没有把握,纯阳子也不能。 他鼻子上有个血泡,他的火气似乎更严重了。 徐上笑了笑,笑的很得意,又说,“据说他在唐门救过你,也救过白云。” 他的消息似乎并不坏。 叶孤云笑了,“原来你的消息也很不错。” “当然。”徐上又说,“想在江湖中活的长久些,这些消息就不得不知道点。” “哦?”叶孤云又说,“你还知道什么?” “当然还知道你跟媚娘的事,也知道近年没落的唐门又已崛起。”徐上又说,“据说是云白使出了归西一剑......。” 他的话硬生生顿住,一条人影白云般飘了进来,十几个人忽然惨呼着倒下。 “归西一剑!” 人影骤然落下,掌中竟有一截枯枝,鲜血在飞溅,她的笑意渐渐变得冰冷。 “云白?!” “正是。”云白冷冷笑了笑,又说,“算你识货,还认出我来,否则的话......。” 徐上闭上眼睛,不在说话,他的嘴似已吃了一口锁嘴的柿子,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如果不识货点,也许就要死翘翘了。”说话的是纯阳子,他摸了摸鼻子上那块血泡,眼眉又皱了皱,“可你还是来了,也有什么用?难道你想拼个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又有何不可?”云白瞧了一眼叶孤云,久久终于笑了笑,两人的目光都在瞧着彼此,他们仿佛在此刻已彻底了解到彼此。 叶孤云记得这种眼神,他几乎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女人的眼神居然带着白云的影子,难道她是白云?难道他学会了归西剑谱变成了女人? 叶小钗并没有进去,她知道自己的能力,非但帮不上忙,反而给他们添乱,这个时候后面十几个人有了惨呼声,十几个人在地上抽动了几下,骤然归于平静。 躯体上满是暗器,有毒砂,有毒蒺藜,还有毒针,......。 能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暗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普天之下能一下子发出这么多暗器的人,也许只有唐门。 十几条身影壁虎般从高墙上掠了过来,一身漆黑,他们的话似已也带着黑色的味道,“你是叶小钗?” 叶小钗点头吃惊住了,因为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来路?是敌人?是朋友? “那就好。”这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竹筒,轻轻的说,“这是唐门的暗器,你拿着防身。” 叶小钗接过暗器,“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给我这个?” 从街道上骤然射出十几道影子,无数道寒光顿时跟着闪出,十几个人顿时惨呼着从屋脊滚落下去。 这人揭开面纱,只露出一下而已,叶小钗吃惊的说不出话了。 这人赫然是镜花! 镜花是唐门中人?叶小钗不在说什么了, 甚至连自己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唐门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何突然出现这么多势力? 镜花解释着,“我并非唐门中人,只是带他们过来而已。” 见到叶小钗还是疑惑,所以她又解释着,“唐门本欠云白的情,那一次若非云白击败了另一个归西一剑的叶小姐,只怕唐门至今还不能出来露脸。” 后面一人笑了,“没错,我们的确欠她的,所以我们要来还恩。” “哦?”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说,“你是唐门的长老?” “我不是唐门里的长老,唐门也许不会有长老,只有鹰。”这人又笑了笑,笑意里已有了感激之色。 叶小钗惊呼出声,“是十三鹰?” “是的。”他掀开一片瓦片,瞧了瞧下面,才叹息了声,“我就是唐驹。” 叶小钗笑了。 唐驹看了看后面十几个人,十几个人立刻点头,轻轻掀起一片瓦片,每一个人都掀起一片。 屋宇里立刻变得更亮。 云白的手忽然握紧,他知道上面有人马上要出手了,他们的生命也许很快就要报销了。 “我很幸运跟你死在一起。”叶孤云勉强挤出笑意,他知道此时若不再笑上一笑,也许就没有机会笑了。 “我也是。”云白笑意里露出尊敬之色,掌中枯枝上鲜血已滴尽。 叶孤云垂下头,凝视着剑锋,忽然说,“我欠你实在太多了,我实在不愿再欠下去了。” 云白愣了愣,“你知道我?” 叶孤云点头,眼眸里竟已露出了痛苦之色,久久才说,“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 云白苦笑,“你岂非也一样?你在唐门里陪着媚娘,辛苦的是你。” 说到媚娘的时候,云白的眼睛竟已发红,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久久她才能镇定下来,她瞧了瞧上面十几块空隙,咬牙冷声说,“我们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一直活下去。” “是的。”说话的是童颜,她似已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她并不惧怕,她说,“他们杀你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没错。”上面已传来了声音。 无数道寒光骤然射了进去,夺夺夺......定入大地,整整齐齐的摆成个“唐”字。 里面的人脸色已扭曲,“是唐门?!” “是的。”唐驹冷冷笑了笑,“这些人我们要带走了,你们是不是很有意见?” 他们的确很有意见,看他们脸上的神色就看得出,“你们唐门要跟整个江湖为敌?” 说话的是英气逼人的冷漠剑客,这人并未站在前面,可是从上面看下去,第一眼却只能看到这人,可见此人也并非凡人,掌中剑并未出鞘,剑气却从眼眸里露了出来。 躯体上衣衫虽然跟纯阳子一样,但是那种神色却不同,这人仿佛时刻都带着威严带着傲色。 江湖中时刻都有这样气质的人并不多,武当派大弟子秋凉正是其中一个。 秋凉身子一纵,鬼一样射了过去,冷冷逼视着唐驹,唐驹仿佛没有看到,唐驹只是瞧着靠近云白最近的十几个人,无论是谁想要靠得更近点,都要付出死的代价。 谁也不例外。 秋凉没有靠得很近,他说,“你们只有十几个人,发出的暗器也很有限,但是我们呢?” 唐驹点头承认,“没错,你们的确有很多人,但是为什么不靠近一点点?” 他笑了,冷笑又说,“因为你们不敢。” 秋凉眨了眨眼,又说,“可是你们却无法离开这里,时间对我有利,对你们却很不好。” 他说的没错,外面已有了动静,叶小钗已见到街道上出现很多弓弩手,还有很多暗器高手掠上了十几株古树。 他们已在想法子除去唐门势力。 唐驹看了看云白,似乎已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云白笑了笑,忽然看向纯阳子,淡淡的说,“你们找叶孤云,无非想得到赌局里的赌注。” “是的。”纯阳子冷笑,又说,“得不到也没关系,有绝代双剑之一的叶孤云跟归西一剑的云白抵命,我看也值了。” 他笑着瞧了瞧徐上,徐上点头承认,边上十几个人也跟着点头。 “你们糊涂了。”云白笑意不变,嘴角已有讥讽之色。 “哦?” “你们跟我们拼命得不到半点好处,更不会得到赌局里的赌注。”云白又说,“其实你们还有机会得到的,只不过你们想不通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纯阳子瞧了瞧徐上,徐上点点头,他说,“你用好听话来打动我们,并不是简单的事。” “我要说的是大实话。”云白又说,“想要用动听的话去打动你们,实在很不明智,我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你说说看。” “我们的确没有赌局里的赌注,我知道你们绝不会相信的。” 纯阳子点头。 “但是我们现在去拿那笔赌注,你们却一定要相信。” 纯阳子目光闪动,每个人的目光都已闪动,他说,“你会去什么地方取?”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我们去什么地方去赌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让我们出去。” “可是你们......。” “整个江湖都在你们的势力范围之下,我们还能逃得掉?”云白又说,“你们想抓我们的话,好像随时都可以找到在哪里。” 纯阳子点头沉思。 他的目光落到十几个人身上,最后他们统一点点头,云白见到他们点头,才长长叹了口气。 对付这群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周围慢慢让出了一个道,纯阳子笑了笑,“但是你们应该将神医童颜留下来。” 他咳了咳,又接着说,“她一来已受伤,不能出去跟你们冒险,二来你们对我们也有个保证。” 他忽然冷冷笑了笑,又说,“你们若是走了,我就将他宰了。” 童颜微笑,“我留下便是了。” 她推了推叶孤云,笑了笑轻声说,“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叶孤云勉强挤出笑意,“你相信我们?” 童颜点头微笑。 苍穹低垂,乌云下压,天地间阴冷肃杀之意更浓。 街道上人更多,他们走出去离开这里,云白才发现自己手已沁出了冷汗,叶孤云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我们现在去什么地方?”叶孤云垂下头沉思。 “去天平山。”说话的是叶小钗,她解释说,“因为那里是渡劫的好地方。” 叶孤云怔了怔。 云白正跟唐门唐驹道别,云白没有想到这人会是替自己赶车的车夫小马,她说,“可惜不是平时,换作是平时,我们一定......。” “一定好好大喝一杯?”唐驹笑了,笑的很愉快。 云白点头同意。 “我们还有很多机会的,例如我们陪你去找神算子,然后一起去喝酒。” 云白摇头,又说,“我绝不会让你们再去险境,唐门里现在正需要人才,十三只鹰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不能让唐门损失任何一只。” 唐驹点头,暗暗叹息,“你真的不愿我们跟着?” “是的。”云白笑了,她说,“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所以你们......。” 唐驹叹息,久久才说,“多珍重。” 云白点头目送他们离去,却发现留下一个并未离开。 这人将头巾取下,就在笑着,笑的样子仿佛是镜子里的鲜花,朦胧、神秘而诱人。 “镜花?!” 镜花点头,她说,“你是不是没有想到?” 云白的确没有想到,她说,“你不该出来的,应该在照顾后双剑。” “你错了。”镜花笑了笑,忽然问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还记得交给白小叶的唐门令牌?” 云白当然记得。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附近的唐门高手一定被唐门令牌调了过来,若非那令牌,此刻他们也许还在里面出不来。 镜花又说,“白小叶将令牌交给我,就立刻昏睡过去了。” “你拿着令牌去找了唐门高手?” “我没有找。”镜花凝视着掌中令牌,久久才说,“我只不过是在外面走了一圈而已,唐驹立刻就到了。” 云白苦笑。 镜花笑着道别,她说,“我希望你们能斗过神算子,这人据说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七个人之一。” “哦?” 镜花走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叶小钗,她说,“叶小钗也是之一。” 叶小钗苦笑,“我们该动身了,天劫随时都会降下,我跟神算子随时都会死翘翘。” 云白吐出口气,“没错,如果他死了,我们真的就要倒霉了。” 他说的没错,无论谁都没有勇气跟整个江湖为敌,云白不能,叶孤云也不能。 山脚下林叶飘动更急,山路两侧布满了形式奇特的符文,上面的图案本来是没有变化的,他们走上山道就有了变化。 本来是没有字的,现在有了,有的却不知是什么,仿佛是美人,仿佛是野鬼,仿佛是妖魔,仿佛是高山,仿佛是胎儿,仿佛什么也不是,......。 “这是什么?”叶孤云瞳孔收缩,他似已感觉到了什么。 “这是引路符。”叶小钗又解释着,“只要我们顺着这条路走,就能找到神算子。” “没错。” 说话的声音仿佛在左边,又好像在右边,仿佛在上面,又好像在下面,也很像是从符上发出的。 这声音竟带着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此时竟已笑了,笑声想起,引路符所指引的路竟已有了变化,变得曲直离奇,高低不平。 云白停下脚步,叶孤云也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看到前方竟是火坑,符在火焰中摇摆,仿佛是美丽、勾魂的妖女等着吸取男人的元气。 “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通往天劫受刑的地方。”叶小钗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她又说,“这就是神算子做出的幻境。” 云白倒抽一口凉气,“幻境?” “是的。”叶小钗又解释着,“到了幻境里的人,想出去唯一的法子,就是杀了神算子。” “看来我们好像没有机会杀了神算子。” 叶小钗没有回答这句话,慢慢的走进火坑,然后就停在火坑中向他们招手,她说,“过来,很快就可以见到神算子了。” 云白跟着叶孤云走去,这里果然是个邪异的地方。 就这样经过了很多奇异的地方,或刀山,或油锅,或云雾,......,甚至在牙齿上。 叶孤云苦笑,“看来我们真的死翘翘了。” 云白点头同意,她居然也笑了笑,“神算子向来算无遗策,对我们也许早已有了计划,所以我们想不死在他的幻境中,也是不可能的事。” “是的。”符上仿佛又发出声音,“可是你们好像笑的很开心?” “那道我们应该哭一哭?”云白又说,“我有些事想问你,不知你能不能......。” “当然能,而且一定是实话实说。”神算子又说,“我绝不喜欢说谎言的。” 说话的声音又在耳畔,可是却不见踪迹。 这简直不敢令人相信,无法想象有多么奇妙多么奇特。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江湖后双剑决斗是你发出的请帖?” “没错。” “那么吸引江湖群雄下注的人也是你了?”云白的手忽然握紧,他仿佛正忍受着某种冲动。 “当然是我。”天地间又传来了笑声,久久才传出话音,“若非是我的布局,又怎会请得到你们两位。” “那赌局里的赌注也一定在你手里了?” “没有。” 云白怔住。 叶孤云也怔住。 他们难道来错了地方,这里为什么没有赌注?他们同时看向了叶小钗,叶小钗眨了眨眼,又说,“的确没有在他手里。” 她冷冷笑了笑,又说,“他想要的是你们过来,并不是赌注,所以一定已被送回去了。” “你真的很聪明,不愧为叶小钗。” 叶小钗点头,冷笑,“我们既已到了这里,你何必还遮遮掩掩不露面?” “这是我的杰作,还想让你们多看看。”这个时候笑声忽然又变得阴邪不已,“难道你们看够了?” “我们来这里,是想见你,并不是想见这破阵法。”叶小钗冷冷笑了笑,又说,“你难道不出来请天劫了?” “你们还来真的很心急。” 这时天地间忽然变得极为阴冷极为昏暗,风吹在躯体上疼的像是刀在割。 叶小钗脸色变了变,忽然沉声说,“出来了。” 话语声中,忽然现出已神坛,几人突然停下,这神坛竟然很模糊,后面飘着一个人,一个不像是人的人。 这人灰头土脸,眼睛暗淡而无光,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仿佛随时都会死去,这人印堂上居然也有颗红点,红的像血。 “神算子。” 神算子点头,微笑,他此时显得很激动很兴奋。 他凝视着叶孤云跟云白,就仿佛在凝视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见到你们实在很高兴。” 片片落叶从他身上飘过,竟为粘上,也没有阻止。 云白怔住。 没有林木,又何来落叶,这个地方实在奇异不已。 叶孤云慢慢的逼近神算子,摸了摸神坛,却发现自己摸不着,这竟是透明的。 神算子笑了,“你不用杀我,因为你根本就杀不了我。” 叶孤云点头沉默。 叶小钗冷笑,“杀你的法子至少有七种,你以为我不知道?” “不错。”神算子点头承认,久久又说,“可是现在连一种都行不通,你就省省力气落个好死,否则死的难看,岂非很划不来?” “你到很关心人?” “我一向很关心别人。”神算子又凝视着叶孤云,忽然说,“我帮过你很多事情,难道我是白帮你的。” 叶孤云的手忽然握紧,“你故意帮我,不让我死的那么早?然后替你挡住天劫?” “是的。”神算子又说,“否则我又何必到处去关心你?何必到处跟着你。” 叶孤云沉默,不再说话。 神算子又说,“若非我在后面跟着你,你也许已死了十几次了。” 他笑了笑,又说,“你的小命本该早就归西了,一直以来是我在后面帮助你躲过难关,看着你一步步杀人,一直走到今天。” 他深深叹息,又说,“所以我取走你的性命,并没有过错,因为你本是我种下的种子,现在只不过到了收获的时候。” 叶孤云依然沉默。 神算子又看向云白,久久笑了笑,“你的秘密可以隐瞒天底下任何人,却隐瞒不了我。” 云白点头,“哦?” “因为我同样对你很关心,就像对叶孤云一样。”神算子叹息更重。 “你说说看?” “你的名字并不是叫云白,而是叫白云,是绝代双剑之一的白云,你在白府牢房里,你几乎死翘翘,是我帮你逆命,所以你才活着。”神算子笑了笑,又说,“你坠下悬崖,也是我在帮你逆命,令你活下去,而且还多活了那么多年。” 云白怔住,彻底怔住。 她死也不信别人会知道自己的秘密,现在却不得不信。 这个时候枯叶飘动更急,天色更加阴沉,阴沉的令人呕吐。 道道闪电现出,在他们边上滚动着,仿佛时刻都会将他们击中。 神算子瞧了瞧天色,又说,“你现在可以说说话了,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们。” “我们还没死,也不想死。”叶孤云忽然瞪着神算子。 神算子笑了,冷笑,“你最好说出来的好,否则实在浪费了。” 云白沉思,久久又说,“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你。” “你问。”神算子冷冷的笑着,笑意里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快意。 “会归西剑谱的那个叶小姐是何许人也?”云白忽然想知道这人以前是男人还是女人,一个人知道必死的时候,难道也会突然对以前的事生出兴趣? “叶小姐是叶孤行,是叶孤云的堂弟。”神算子瞧着叶孤云吃惊的神色,又说,“你想不想听听有关他的故事?” “你说说看?” 神算子微笑点头,他说,“你还记得跟归西人决斗的事?” 叶孤云当然记得,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那实在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那一剑刺出他几乎无法躲避无法抵挡。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将媚娘尸骨带走又将归西剑谱、灾星剑带走的人,那个人会是叶孤行?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由暗暗发冷。 他又想起了这叶小姐说过不杀叶孤云,见到自己立刻离开的事。 神算子笑了,“你现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我说的是不是很正确?” 叶孤云点头承认,久久又说,“我还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你既然要躲过天劫,为何不早点牺牲我们?”叶孤云的目光落到神坛上那三根香上,身子不由变得更冷。 神坛上的那三支香飘起的烟赫然是血红色,就仿佛是流出的鲜血,从香上慢慢流了出去。 “我的劫数还未到,另一个原因是你们的杀戮还不够深,所以我还需要等。”神算子眼中竟已有了倦意,他又说,“其实我也在找别的方法度过劫数。” 他笑了笑,又说,“如果找到那个方法,我也就不必用你们性命了。” “什么法子?”云白冷冷瞧着神算子,久久又说,“你还有比用我们挡住劫数更好的法子?” “有一种。”神算子久久又说,“只有得到天衣,我便能躲过天劫。” “天衣?” “是的。”神算子目光落到叶小钗身上,笑了笑,“你岂非也在找天衣?然后躲天劫?” “是的。”叶小钗冷冷的说,“但我从不用人的性命来躲劫。” “你错了。”神算子又解释着,“绝代双剑的性命本就是我的,所以我取走他们性命本就很应该,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也错了。”叶小钗冷冷笑了笑,“人的生命很可贵,你延续他们性命是对的,可要取走他们性命却是一种残忍的事。” 她又说,“人活着,本就是一种伟大的事,你不能为了做残忍的事而去做伟大的事,那样子的话你就显得没有人味。” “哦?”神算子又笑了,笑的却很戏弄,“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叶小钗沉默,似已不愿再说下去了。 神坛上香已将燃尽,神算子手里忽然又多出三支香,诚心叩拜久久才慢慢松开手,香徐徐而动,轻轻插在了香炉里。 这三支香更粗更长,流出的血红色烟雾更浓更快。 他淡淡的又说着,“祭天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俩还有什么要说的。” 叶孤云沉默,也不愿说一句话。 他已知道自己无法活着,又何必作无谓的挣扎,说那么多无用的话? 云白却在沉思,久久才说,“你是天机神算,天下间的事好像没有一件能逃过你的眼睛。” “是的。”神算子又在叩拜,这次叩拜的时候,一道道符竟已飘了过去,将他紧紧贴上,顷刻间神算子身上已挂满了符。 云白瞧了瞧苍穹,又说,“你为什么不去找天衣,天衣岂非也逃不过你的眼睛?” “天衣是唯一的例外。”神算子不再解释,双手合十,目视苍穹,嘴里低低而动,谁也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只见叶孤云身子忽然轻轻飘起,云白的身子也轻轻飘起,想动弹却已无法做到。 叶小钗冷冷笑了笑,“我说过有法子杀你的,是不是?” “是的。”神算子笑了笑,又说,“我在等着你来杀,也许你一点机会都没有。” 叶小钗身子忽然箭一样射出,箭垛就是神算子,箭并未射进箭垛,反而软软倒下,她出拳打在神算子身上,仿佛有十倍的力量反弹回来。 她疼的几乎晕眩过去。 “怎么样?你还想杀我吗?”神算子已在讥笑。 “是的,你果然无法杀,但是我不会放弃了。”叶小钗伸手去抓符纸,身子弹开的更远,躯体受到的伤害仿佛更重。 “你还想试一试吗?”神算子讥笑,“我不会反对的,我现在还有时间陪你。” “那好极了,我也很想多试一试。”叶小钗挣扎着站起,往神算子走去,走出不到两步忽然倒下,她疼的似已无法站起。 “我在等你。” 叶小钗挣扎着站起,又倒下,她已实在没有力气站起。 神算子微笑等着,“你想放弃了?” 叶小钗没有放弃,慢慢爬了过去,“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试一试的。” 神算子不语,死灰色的眼珠子渐渐已发亮,他仿佛在瞧着一件令自己愉快令自己得意的事。 叶小钗笑了,她笑着爬过去,只能瞧见神算子的鞋子,她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你真是个蠢女人,实在蠢得可爱。”神算子笑了,他忽然笑的很愉快很剧烈。 就在他笑到最剧烈的时候,叶小钗拔出发丝上的钗,一下子插进他躯体上,也只是轻轻一插而已,仿佛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动作,但是神算子已有了变化。 神算子忽然尖叫着掠起,身上符纸骤然消失,道道闪电骤然击中他的躯体,击中叶小钗的躯体。 电光闪动间,叶孤云跟云白忽然落下。 天色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冷风已不见,阴沉的天色也已不见,令他们吃惊的是叶小钗跟神算子居然也不见了。 云白挣扎着起来,发现这里正是山脚下,原来自己始终没有离开过这里。 叶孤云长长叹息,“神算子始终没有逃过天劫,人算始终比不过天算。” “是的。”云白倒抽了口凉气,她似乎还未从恐惧中走出来。 “我们该回去了。” “是的。”云白扶住叶孤云往古道走去。 一个女人正在向他们微笑,她虽然受了伤,虽然看起来很憔悴很无力,但是眼睛依然很圆很亮,对生活对一切仿佛都充满了信心充满了自信。 这女人赫然是童颜。 童颜笑了,“你们终于出来了。” “你看到了什么?”云白轻轻捏了她的脸颊。 “我什么都看不到。”童颜又说,“就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才觉得可怕。” 云白笑了。 童颜又说,“他们都走了,没有为难我。” 云白点头笑意更浓。 叶孤云却已垂下头,似已觉得很痛苦,他的一生中快乐仿佛并不多。 古道上一辆马车从远方箭一样射了过去,顷刻间已到了脚下,赶马的人身子一翻到了下面,立刻躬身行礼,“我家主人有请。” “谁?” “杭天凤。”这人身子依然没有抬起,仿佛不等到叶孤云点头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好。”叶孤云上车,马车在古道上立刻尘土飘动间消失。 童颜忽然笑了,“你为什么不过去?” “我没有理由过去。”云白又笑了,笑着将童颜拥在怀里,童颜笑的更开心了。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