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末世当女神》 回收站 审核 总序 陈欣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死于2031年6月12日,巫山保卫战第18天。 当日,前线突现千级变异兽王。精英武者尽数不敌,防线守军死战殉城,四川盆地门户失守,海量变异生物长驱直入,东亚最后一个人类据点轰然沦陷,七千万幸存者沦为鱼肉 可是…… 陈欣面无表情拿起手机看去,十八年来杀人放火一贯稳如磐石的手,颤了一颤。 ——2013年6月12日? 01、6月12日 13:56:34。 陈欣悄然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昏暗的室内。 四张架子床。上面是床铺,下面乃桌子、书架与衣柜。 既熟悉,又陌生——是大学宿舍。 陈欣迅速扫视四下,同时凝神聆听,没有发现异常的响动。陈欣一模枕边抓起钥匙,爬下床、开柜子拿出笔记本电脑启动——看日期。 2013年6月12日。 陈欣登入学校网关、接上互联网,飞快点开**、搜狐等一系列门户大站——看日期。 2013年6月12日。 2013年6月12日。 2013年6月12日…… …… 统统是2013年6月12日 陈欣深呼吸了一个,发了一会儿呆,走到窗前,“刷——”一下拉开窗帘。 这是二楼,正好对着行道木,法国梧桐。 大片大片的掌形绿叶,在阳光下轻轻迎风摇曳。 隔着一条宽阔的水泥马路,乃篮球场与足球场。有二十几个男生在打球踢球;还有一些看球的,男生女生都有。 明亮的日光耀眼得刺目。 陈欣眯起眼,回忆了半晌,终于想了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低烧了三四天,所以请假在宿舍休息。 当时没在意,只以为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太累,身体在发出抗议;后来才知道,那是变异反应的一种表现。 或者,确切而言——这是变异反应的一种表现。 - - 陈欣站在窗前望着操场上的校友们,久久不动,直到钥匙开门的响动打断了她的出神。 回来的是大学同班同学兼同宿舍舍友,钱玲玲。 “欣欣,起来啦,感觉怎么样,热度还有吗?”。钱玲玲卸下书包往自己椅子上一扔,转头见了陈欣的样子,一奇,笑了,“你这是在杀菌?紫外线消毒哈太阳厉害,小心晒伤。” 陈欣回了一个微笑,离开了窗前,月兑了睡衣、套上体恤与牛仔裤:“感觉好多了。”至于退烧,那个可没指望——什么药都无效“几号回家?” “车票托了高中同学,这会儿还没买到呢。反正期末一考完就尽快走,左右在那两天。哎呀,想死我妈妈做的菜了,食堂的饭简直就是猪食——”钱玲玲眉飞色舞说到这里,突然一卡,尴尬地看看陈欣,讪讪笑了笑,“你呢,还是留校?” 钱玲玲会尴尬,是因为陈欣父母离异。 上辈子大二时候的陈欣,很忌讳别人提及这个话题;可如今的陈欣,经过了上辈子那些年,对这个已经毫不在意了,当下轻松应了一声:“还是留校。” 钱玲玲眼珠子一转,赶紧说起了考试的事儿。 陈欣微微莞尔——父母离异的孩子早熟,以前那个陈欣,用功得很,成绩随之拔尖,年年拿奖学金。所以啊,钱玲玲刻意聊这个,彻头彻尾是在拍马屁。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姑娘固然时不时粗心一把,可也挺机灵的。 陈欣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应和着钱玲玲,一边在电脑上键入“超级大蜘蛛”、“超级大蚂蚁”等关键字,搜索消息。 “玲玲,你家里承包了近千亩地是吧?” “是哎。” “那吃的米是自己种的了?” “没错” “味道更好些不?” “嗐,都是白米饭,能有什么区别?就是自己家的么,吃着放心些对了,我妈说,今年地里出了好多双头穗,一半给我哥,一半给我。足足有一大捧”钱玲玲说到这里,已经忘了之前的尴尬,挤眉弄眼地打趣,“你要吗?开学了带一双给你——你一根,方炜一根嘛。” 双穗禾被视作吉祥的象征。 当然,民间会有这种看法,是古代政治家作秀的结果。 科学地说,之所以会出现双穗禾,有两种可能:一是植株体内生长状况异常,造成腋芽分发;二是某个相关基因突然异变,并且成功表现出来了。 现在的情况,毋庸置疑,绝大多数都属于后一种。 而随着大规模变异的加剧,随着黄金旧纪元的结束,谁也无法保证,她们还能有相会的一天。 所以陈欣没有接过话题,只是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来,玲玲,来看看这个。” “看什么?”钱玲玲刚翻开英语四级模拟卷,抓着就过来了,“好大的蚂蚁是山蚂蚁吗?”。 陈欣又一次没有应声,示意钱玲玲看,自己起身倒了一杯水喝,无声微叹了一记。 她虽然捡了一条命,却也重新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目前自保都难,庇佑不了谁,不敢也不愿留下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在身边。 既是怕自己捉襟见肘、顾及不周害钱玲玲吃亏丧命,也是怕钱玲玲适应太慢、能力不足连累自己。 还是让钱玲玲回家去吧。有父母有哥哥、有亲戚有乡邻,虽说还不足以确保万全无事,可也不是没有希望幸存。 这些目前尚不引人注意的小新闻,惠而不费,是唯一可以给的提醒了。 - - 等到钱玲玲看完新闻惊叹够了,陈欣带齐证件与银行卡出门下楼,花了三四分钟,顺利在车棚里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 而后陈欣在校园内与学校附近转悠了两个多小时。 熟悉附近地形,了解周边情况。 学校位于明江市的西北近郊。 明江市地处明江入海口,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二线城市;中心城区常住人口在二百万到三百万之间,全市常住人口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 这些,在新纪元前两年都是有利条件。 首先,有明江。 明江在,淡水在。在公共系统瘫痪之后,有没有充沛的淡水水源,是幸存者们团结还是内讧的决定性条件,是生与死的区别。 其次,气候好。 明江市的冬季最低温度为零下五到六度。这个温度,一方面,昆虫休眠、蛇类冬眠,威胁减少;另一方面,人类作为温血动物,只要有屋子、有棉被,还不须另外取暖。而不须取暖,既减轻了物资供应的负担,也减少了引来变异动物的可能。三者相加,幸存率就要高不少。 最后,人口数量合适。 人口太少,在损失大半之后,就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量——毕竟,一个基地里,从粮食生产到军工厂,从卫生医疗到防线巡查,哪一方面不需要人?而人口太多,又容易成为大型变异兽潮的目标。 至于两年之后,海洋中的变异生物大规模上岸,全球人类退守内陆,区区明江,又怎么可能例外? 不过那还早嘛。 不妨碍这会儿租房找落脚点。 13:56:34。 陈欣悄然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昏暗的室内。 四张架子床。上面是床铺,下面乃桌子、书架与衣柜。 既熟悉,又陌生——是大学宿舍。 陈欣迅速扫视四下,同时凝神聆听,没有发现异常的响动。陈欣一模枕边抓起钥匙,爬下床、开柜子拿出笔记本电脑启动——看日期。 2013年6月12日。 陈欣登入学校网关、接上互联网,飞快点开**、搜狐等一系列门户大站——看日期。 2013年6月12日。 2013年6月12日。 2013年6月12日…… …… 统统是2013年6月12日 陈欣深呼吸了一个,发了一会儿呆,走到窗前,“刷——”一下拉开窗帘。 这是二楼,正好对着行道木,法国梧桐。 大片大片的掌形绿叶,在阳光下轻轻迎风摇曳。 隔着一条宽阔的水泥马路,乃篮球场与足球场。有二十几个男生在打球踢球;还有一些看球的,男生女生都有。 明亮的日光耀眼得刺目。 陈欣眯起眼,回忆了半晌,终于想了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低烧了三四天,所以请假在宿舍休息。 当时没在意,只以为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太累,身体在发出抗议;后来才知道,那是变异反应的一种表现。 或者,确切而言——这是变异反应的一种表现。 - - 陈欣站在窗前望着操场上的校友们,久久不动,直到钥匙开门的响动打断了她的出神。 回来的是大学同班同学兼同宿舍舍友,钱玲玲。 “欣欣,起来啦,感觉怎么样,热度还有吗?”。钱玲玲卸下书包往自己椅子上一扔,转头见了陈欣的样子,一奇,笑了,“你这是在杀菌?紫外线消毒哈太阳厉害,小心晒伤。” 陈欣回了一个微笑,离开了窗前,月兑了睡衣、套上体恤与牛仔裤:“感觉好多了。”至于退烧,那个可没指望——什么药都无效“几号回家?” “车票托了高中同学,这会儿还没买到呢。反正期末一考完就尽快走,左右在那两天。哎呀,想死我妈妈做的菜了,食堂的饭简直就是猪食——”钱玲玲眉飞色舞说到这里,突然一卡,尴尬地看看陈欣,讪讪笑了笑,“你呢,还是留校?” 钱玲玲会尴尬,是因为陈欣父母离异。 上辈子大二时候的陈欣,很忌讳别人提及这个话题;可如今的陈欣,经过了上辈子那些年,对这个已经毫不在意了,当下轻松应了一声:“还是留校。” 钱玲玲眼珠子一转,赶紧说起了考试的事儿。 陈欣微微莞尔——父母离异的孩子早熟,以前那个陈欣,用功得很,成绩随之拔尖,年年拿奖学金。所以啊,钱玲玲刻意聊这个,彻头彻尾是在拍马屁。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姑娘固然时不时粗心一把,可也挺机灵的。 陈欣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应和着钱玲玲,一边在电脑上键入“超级大蜘蛛”、“超级大蚂蚁”等关键字,搜索消息。 “玲玲,你家里承包了近千亩地是吧?” “是哎。” “那吃的米是自己种的了?” “没错” “味道更好些不?” “嗐,都是白米饭,能有什么区别?就是自己家的么,吃着放心些对了,我妈说,今年地里出了好多双头穗,一半给我哥,一半给我。足足有一大捧”钱玲玲说到这里,已经忘了之前的尴尬,挤眉弄眼地打趣,“你要吗?开学了带一双给你——你一根,方炜一根嘛。” 双穗禾被视作吉祥的象征。 当然,民间会有这种看法,是古代政治家作秀的结果。 科学地说,之所以会出现双穗禾,有两种可能:一是植株体内生长状况异常,造成腋芽分发;二是某个相关基因突然异变,并且成功表现出来了。 现在的情况,毋庸置疑,绝大多数都属于后一种。 而随着大规模变异的加剧,随着黄金旧纪元的结束,谁也无法保证,她们还能有相会的一天。 所以陈欣没有接过话题,只是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来,玲玲,来看看这个。” “看什么?”钱玲玲刚翻开英语四级模拟卷,抓着就过来了,“好大的蚂蚁是山蚂蚁吗?”。 陈欣又一次没有应声,示意钱玲玲看,自己起身倒了一杯水喝,无声微叹了一记。 她虽然捡了一条命,却也重新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目前自保都难,庇佑不了谁,不敢也不愿留下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在身边。 既是怕自己捉襟见肘、顾及不周害钱玲玲吃亏丧命,也是怕钱玲玲适应太慢、能力不足连累自己。 还是让钱玲玲回家去吧。有父母有哥哥、有亲戚有乡邻,虽说还不足以确保万全无事,可也不是没有希望幸存。 这些目前尚不引人注意的小新闻,惠而不费,是唯一可以给的提醒了。 - - 等到钱玲玲看完新闻惊叹够了,陈欣带齐证件与银行卡出门下楼,花了三四分钟,顺利在车棚里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 而后陈欣在校园内与学校附近转悠了两个多小时。 熟悉附近地形,了解周边情况。 学校位于明江市的西北近郊。 明江市地处明江入海口,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二线城市;中心城区常住人口在二百万到三百万之间,全市常住人口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 这些,在新纪元前两年都是有利条件。 首先,有明江。 明江在,淡水在。在公共系统瘫痪之后,有没有充沛的淡水水源,是幸存者们团结还是内讧的决定性条件,是生与死的区别。 其次,气候好。 明江市的冬季最低温度为零下五到六度。这个温度,一方面,昆虫休眠、蛇类冬眠,威胁减少;另一方面,人类作为温血动物,只要有屋子、有棉被,还不须另外取暖。而不须取暖,既减轻了物资供应的负担,也减少了引来变异动物的可能。三者相加,幸存率就要高不少。 最后,人口数量合适。 人口太少,在损失大半之后,就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量——毕竟,一个基地里,从粮食生产到军工厂,从卫生医疗到防线巡查,哪一方面不需要人?而人口太多,又容易成为大型变异兽潮的目标。 至于两年之后,海洋中的变异生物大规模上岸,全球人类退守内陆,区区明江,又怎么可能例外? 不过那还早嘛。 不妨碍这会儿租房找落脚点。 01、端倪 13:56:34。 陈欣悄然坐起身,发现自己身处昏暗的室内。 四张架子床。上面是床铺,下面乃桌子、书架与衣柜。 既熟悉,又陌生——是大学宿舍。 陈欣迅速扫视四下,同时凝神聆听,没有发现异常的响动。陈欣一模枕边抓起钥匙,爬下床、开柜子拿出笔记本电脑启动——看日期。 2013年6月12日。 陈欣登入学校网关、接上互联网,飞快点开**、搜狐等一系列门户大站——看日期。 2013年6月12日。 2013年6月12日。 2013年6月12日…… …… 统统是2013年6月12日 陈欣深呼吸了一个,发了一会儿呆,走到窗前,“刷——”一下拉开窗帘。 这是二楼,正好对着行道木,法国梧桐。 大片大片的掌形绿叶,在阳光下轻轻迎风摇曳。 隔着一条宽阔的水泥马路,乃篮球场与足球场。有二十几个男生在打球踢球;还有一些看球的,男生女生都有。 明亮的日光耀眼得刺目。 陈欣眯起眼,回忆了半晌,终于想了起来——上辈子,这个时候,她低烧了三四天,所以请假在宿舍休息。 当时没在意,只以为一边读书一边打工太累,身体在发出抗议;后来才知道,那是变异反应的一种表现。 或者,确切而言——这是变异反应的一种表现。 - - 陈欣站在窗前望着操场上的校友们,久久不动,直到钥匙开门的响动打断了她的出神。 回来的是大学同班同学兼同宿舍舍友,钱玲玲。 “欣欣,起来啦,感觉怎么样,热度还有吗?”。钱玲玲卸下书包往自己椅子上一扔,转头见了陈欣的样子,一奇,笑了,“你这是在杀菌?紫外线消毒哈太阳厉害,小心晒伤。” 陈欣回了一个微笑,离开了窗前,月兑了睡衣、套上体恤与牛仔裤:“感觉好多了。”至于退烧,那个可没指望——什么药都无效“几号回家?” “车票托了高中同学,这会儿还没买到呢。反正期末一考完就尽快走,左右在那两天。哎呀,想死我妈妈做的菜了,食堂的饭简直就是猪食——”钱玲玲眉飞色舞说到这里,突然一卡,尴尬地看看陈欣,讪讪笑了笑,“你呢,还是留校?” 钱玲玲会尴尬,是因为陈欣父母离异。 上辈子大二时候的陈欣,很忌讳别人提及这个话题;可如今的陈欣,经过了上辈子那些年,对这个已经毫不在意了,当下轻松应了一声:“还是留校。” 钱玲玲眼珠子一转,赶紧说起了考试的事儿。 陈欣微微莞尔——父母离异的孩子早熟,以前那个陈欣,用功得很,成绩随之拔尖,年年拿奖学金。所以啊,钱玲玲刻意聊这个,彻头彻尾是在拍马屁。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这姑娘固然时不时粗心一把,可也挺机灵的。 陈欣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应和着钱玲玲,一边在电脑上键入“超级大蜘蛛”、“超级大蚂蚁”等关键字,搜索消息。 “玲玲,你家里承包了近千亩地是吧?” “是哎。” “那吃的米是自己种的了?” “没错” “味道更好些不?” “嗐,都是白米饭,能有什么区别?就是自己家的么,吃着放心些对了,我妈说,今年地里出了好多双头穗,一半给我哥,一半给我。足足有一大捧”钱玲玲说到这里,已经忘了之前的尴尬,挤眉弄眼地打趣,“你要吗?开学了带一双给你——你一根,方东一根嘛。” 双穗禾被视作吉祥的象征。与灵芝、四叶草类似。 当然,民间会有这种看法,是古代政治家作秀的结果。 科学地说,之所以会出现双穗禾,有两种可能:一是植株体内生长状况异常,造成腋芽分发;二是某个相关基因突然异变,并且成功表现出来了。 现在的情况,毋庸置疑,绝大多数都属于后一种。 而随着大规模变异的加剧,随着黄金旧纪元的结束,谁也无法保证,她们还能有相会的一天。 至于方东…… 上辈子,陈欣也是过了数年才知道,那小子暑假里就跟着他的上校父亲转移了,却什么都没跟陈欣说,连短信都没有一个。 所以陈欣没有接过话题,只是把电脑转了个方向:“来,玲玲,来瞧瞧这个。” “什么东西?”钱玲玲刚翻开英语四级模拟卷,抓着就过来了,“好大的蚂蚁是山蚂蚁吗?”。 陈欣又一次没有应声,示意钱玲玲自己看,起身倒了一杯水喝,无声微叹了一记。 她虽然捡了一条命,却也重新变得手无缚鸡之力。目前自保都难,庇佑不了谁,不敢也不愿留下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在身边。 既是怕自己捉襟见肘、顾及不周害钱玲玲吃亏丧命,也是怕钱玲玲适应太慢、能力不足连累自己。 还是让钱玲玲回家去吧。有父母有哥哥、有亲戚有乡邻,一起抱团求存,许多方面,均会比两个小姑娘强。虽说还不足以确保万全无事,可也不是没有希望。 这些目前尚不引人注意的小新闻,惠而不费,是唯一可以给的提醒了。 - - 等到钱玲玲看完新闻“真的假的”稀奇够了,陈欣带齐证件与银行卡出门下楼,花了三四分钟,顺利在车棚里找到了自己的自行车。 而后陈欣在校园内与学校附近转悠了两个多小时。 熟悉附近地形,了解周边情况。 陈欣就读的明江大学,位于明江市的西北近郊。 明江市地处明江入海口,是一个典型的南方二线城市;中心城区常住人口在二百万到三百万之间,全市行政辖区内常住人口在五百万到一千万之间。 这些,在新纪元前两年,均是有利条件。 首先,有明江。 明江在,淡水在。在公共系统瘫痪之后,有没有充沛的淡水水源,足以决定幸存者们会团结起来还是会内讧斗殴,这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其次,气候好。 明江市的冬季最低温度为零下五到六度。这个温度,一方面,到了秋冬季节,昆虫休眠、蛇类冬眠,威胁减少;另一方面,人类作为温血动物,只要有屋子、有棉被,还不须另外取暖。而不须取暖,既减轻了物资供应的负担,也减少了引来变异动物的可能。三者相加,幸存率就要高不少。 最后,人口数量合适。 人口太少,在遭受了严重的损失之后,就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量——毕竟,一个基地里,从粮食生产到军工厂,从卫生医疗到防线巡查,哪一方面不需要人? 而人口太多,又容易成为大型变异兽潮的攻击目标。因为对变异动物而言,人类就是食物。肉食。 至于两年之后,海洋中的变异生物大规模上岸,全球人类退守内陆,区区明江,又怎么可能例外? 不过那还早嘛。 不妨碍这会儿租房找落脚点。 02、价值观 毕业季、暑假,都是租房淡季。 时值六月中旬,应届毕业生还没领到证,不过绝大多数已经签约敲定了工作,其中有些便换租搬去了市区,回校只在宿舍落脚,这就空出了一些租房。 而陈欣要的房子,首重是地理位置、视野开阔;其次为门窗坚固、出入安全。 生活上,有水有电就行。空调、网络、冰箱、电视机之类,陈欣全不在乎。 数量,则以四套为宜。 其实落脚点、藏身窝,实在是多多益善。 不过陈欣的钱不多,还得留出一部分购买必要物资,所以能提前预留的地点有限。 幸而更多的落脚点、更全备的物资,等到事发之后再逐步准备,也来得及。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房租已经不用出了,开个锁就行;买东西也不用钱了,直接搬走便可。 至于屯积一屋子大米、火腿之类的措施,不仅不必,还很可能招来灾难。 因为动物的嗅觉比人类的灵敏得多。 更因为如此大规模地储存物资,难以避开邻居的眼睛——只要有一个人看到了、有了印象,等到末日一至,就很可能招来**烦。 - - 陈欣选定的第一个落脚点,在一楼。 是新建的小高层,酒店式单身公寓,地处明州大学东侧。 明州北部近郊,新开发了一个叫“万泰广场”的商业楼盘,这小高层就位于大学园区和万泰广场之间。 房东开的条件,租金是押一付三——押一个月的租金以备抵扣家具损坏等,付三个月。 陈欣谈条件,要求押一付一。 房东是个五十多的胖老头,眼角笑纹深深。他看过陈欣的学生证、身份证,又打量了一眼陈欣洗得发白的旧体恤衫、旧牛仔裤,也就答应了。 第二个落脚点在六楼,离学校更近。隔着一条马路,与学校的北门斜斜相望。 房东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头发染了烫着大*浪,家住市区东部,没私家车,嫌来回坐公交麻烦,腻烦了换租客,这就不同意陈欣提出的押一付一:因为这么付房租的,大多住不长。 陈欣微笑着说了一串好话,又承诺八月份打工的钱一拿到手,就转为押一付三,恳请先通融两个月,毕竟学生手头紧。 这大姐作为房东,手里拿有一个月的押金,其实并不怕陈欣出什么花招;搁开租金不提,倒也喜欢租给整洁干净的女大学生,因为比起男生,女生不大会糟蹋家电与装潢;又被软言相磨了一会儿,就没有一口拒绝;再问了陈欣几句打工的情况,心一软,到底松了口。 租完这两家,陈欣暂时收工,回学校食堂,找到小炒窗口,点菜吃饭。 小炒对陈欣而言太贵,往日里很少享受。 不过,现在不点,更待何时? - - 陈欣扫了一眼窗口里搁的菜盘,当即点了两个:“师傅,来一个京葱爆牛肉,多放些辣子;再一个栗子鸡丁;还有三两米饭——哎,栗子鸡丁要左边那个,那个肉多” 小炒师傅是个男人,三十不到,一听有些没好气,不过看看陈欣,还是给换了一盘,同时又辩解:“都一样的,份量过了电子秤。” “噢。”陈欣毫无愧色,满意点点头,模出饭卡打了钱——她这不刚刚知道嘛 食堂初到饭点,人还不多,两个小炒很快出锅。 陈欣搬了饭菜到窗边占了一个双人座,又打了一碗免费的榨菜蛋花汤,坐下来欣然开动、专心享用。 身体是最大本钱,吃饭是第一要务。趁着有得吃,赶紧吃 所以陈欣吭哧吭哧努力奋斗。 奋斗到一半,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了一个男生。 ——什么臭小子这么没眼色 陈欣愠然抬头,愕然发现方东拎着个超市袋子正用力瞪她。 - - 上辈子,陈欣刚知道方东不告而别时,还怨恨过;不过后来,随着实力的提升与阅历的丰厚,陈欣的怨恨渐渐淡去了——因为,作为一个大二学生,方东在末世来临时,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不用提保护她了;至于消息,通一个当然最好,可不通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方东未必有那条件与权利。 这样下来,真要论起来,方东这种情况,连背叛都称不上,充其量只能说“不够交情”。 故而,之前钱玲玲提起方东时,陈欣固然没有欣喜忐忑;可这会儿真见着了方东,陈欣也没有什么恼火怨尤。 只不过无言。 只不过时隔多年,已经压根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说。 方东踹了桌子腿一脚:“你去哪里了?不是生病请假么,到你宿舍你不在,打你电话你不接” 陈欣模出手机瞅了瞅,还真有四个未接来电,都在十来分钟前:“食堂声音嘈杂,没听见。” 方东又瞪了陈欣几秒钟,突然掌不住失笑,抬手去抹陈欣的唇角:“几岁啊,都吃到脸上去了。” 陈欣反射性一偏头,避开了。 方东笑容就一滞,手在半空顿了顿,改为捏陈欣的脸。 已经很多年没人有胆子干这种事了。陈欣不想让方东捏,于是不轻不重拍开了方东的手。 方东脸色就“唰”一下黑了 陈欣心知肚明,不过没在意也不曾觉得尴尬,只是找了个借口给方东一个台阶下,以免除麻烦:“洗手了没?多少细菌,脏死了。” 方东这才收回手去,却有些狐疑,坐在那儿瞅了陈欣一小会儿,突然起身探到陈欣耳边,吹着气轻声问:“嘴巴总不用洗了吧?” 人与人的交流中,百分之七十的信息通过肢体语言传递,百分之二十通过语音语调,最后百分之十才是通过语言。这条统计结果,在人与其它智慧生物之间也能套用,比如海豚。 陈欣身为新纪元武者,与无数变异动物打过交道,多年下来,深深了解这一点,知道方东起疑了。虽然只怕方东自己也说不清楚,但男女朋友之间的亲昵,的确令方东对原先的陈欣十分熟悉,也就令方东对如今的陈欣感到不安。为避免麻烦,这次陈欣没有躲,只是瞅了瞅方东——很好这小子足够帅。 帅哥献吻,陈欣不认为吃亏的是她。 而且上辈子的这会儿,方东还是个雏儿。 如果这一条现在也没改变的话…… 帅哥小处男献吻,陈欣更觉得自己赚大了——这要搁到几年后的武者会所里,少说也该打赏十个点 03、不巧 陈欣坐等方东献吻。 方东瞅瞅陈欣,动作却慢了下来,不过还是缓缓亲了陈欣一口;又犹豫了一瞬,瞥瞥左右学生,突然一挑眉伸头邀吻——陈欣脸薄,在食堂里这么要求,算得上是不小的为难了。 殊不知陈欣正嫌方东献吻献得太磨蹭,一见这要求,正中下怀,故意连嘴都不擦,直接嘟起唇“啪”一下印了过去。 很好,二十个点到手。 “你干吗毛病啊”方东又惊又恼又哭笑不得,连连抹脸,抹了一手的油;不过同时,方东也忘了他那点疑惑,一坐回了陈欣对面,“小混蛋……哎,给我餐巾纸。” 餐巾纸? 陈欣一模口袋:“没带。” 方东看看自己手上的油,因为不是水,到底不好随便往衣裤上抹,这就彻底无奈了:“不是每天都带着的吗?今天我好不容易要用一次,你偏偏给忘了”又道,“我还没吃饭。” 陈欣已经重新开动,刚往嘴里送了一大筷牛肉,正忙着嚼,“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方东不满陈欣的轻忽:“我说,我还没吃饭” 陈欣不解抬眼:“听见了。看我干嘛?自己去打饭啊。” 方东一窒,无言以对了两秒钟,眼看陈欣又把目光投向了盘子里的菜,只得气哼哼起身去了;走了没几步,又气哼哼回来了:“我是说,你今天怎么转性了,叫了两个小炒还有,不是嫌这里的肉做得太油了吗?要不要皮蛋拌豆腐、女圭女圭菜?我看你就是太累了,加强营养,休息休息,比什么感冒药都强” 皮蛋拌豆腐、女圭女圭菜,是陈欣喜欢的两道小菜。 可是,很不幸,末日一到,有土豆玉米吃就不错了。幸存者基地个个都是四面布防,土地金贵,豆类亩产量低,种得就少;豆腐还得加工,费时费力,这就更为难得一见。 而人的口粮都紧巴巴,又没放养的地儿,能有几只鸡鸭?鸟蛋倒是有,野外的,别人不好说,武者倒是不难弄到。不过模来了,也是直接磕了生吞的多,煎了炒了煮了的少,腌成咸蛋做成皮蛋的,稀罕。 至于女圭女圭菜这种精细蔬菜,提也不要提。土培水培都算上,种粮食种药材都不够呢。也就最后几年,她一手遮天的那个针尖大的小地方,地利奇巧、偏安一隅,日子渐渐宽裕了些,结果有人挖空心思拍马屁,居然用窗台上的花盆种了出来。 那可真是十足的高档食材,比旧纪元的鱼翅熊掌还难得。 所以此刻,陈欣微微怔了一怔,望着方东眨巴了一下眼,突然谄笑。 方东骇了一跳,转而大乐,模模陈欣的头,手背一贴陈欣额头:“完了,傻了不是烧坏了吧?不烫啊。下午量过没?” 为了尽快吃到皮蛋拌豆腐与女圭女圭菜,陈欣一点也不打算跟方东计较:“三十七度半。快去买菜。” 方东直摇头,就去打饭了,一边还回头叮嘱:“给我留点栗子鸡啊。” - - 学校食堂的皮蛋拌豆腐与女圭女圭菜,算不上顶尖手艺。不过食堂的师傅天天批量生产,熟能生巧,水准差不到哪里去;而且材料新鲜,分量也足。 陈欣扫荡完毕解了馋,十分满足,慢悠悠揉着胃等方东。 方东好笑得不行,吃了两口又去买了一份皮蛋拌豆腐,给陈欣带回去当夜宵——才两块钱,还有更好养活的女朋友吗? 陈欣因为安排落脚点,手头紧。所以,小炒固然要点,有人慷慨陈欣也乐得笑纳。 反正对方东而言,这压根不费什么。 两人吃完饭,方东送陈欣回宿舍。 陈欣原打算饭后去寻找安排第三个落脚点。不过,方东这么做,陈欣也没拒绝,只是调整了一下心下默定的事务安排,回到宿舍,就埋头学习,准备期末考试。 ——这会儿还不是离开学校的时候。 必须保持一切如常,以免身边的人起疑。 因为,一到末日,威胁不仅来自变异动物,还来自人。而后一种威胁,对独自一人的年轻女人而言,尤其严重。 可惜的是,陈欣实在算不上交游广阔,这就没有人可以信赖、可以结伴。 不过,话说回来,交游广阔也没用。一个人,能不能与之交托后背、共面生死,得真正经历过了才知道。旧纪元里关系再好,哪怕发小,甚至嫡亲的兄弟姐妹,一到新纪元,都无法保证什么。 联络前世的伙伴? 际遇一变,人的能力、品性,也就有可能随之改变。此时鲁莽地找上门去,没准就令一个未来的武者永远消失——人还是那个人,却又再也不是那个人了:还叫着同样的名字、长着同样一张脸,却不会锻炼出那样的能力与心性了。 更有可能,会被对方上报政府、换取安全,令自己陷入窘境乃至危险。 毕竟,现在一个电话打过去,那边接听的人,并不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武者,而是素未谋面的普通人。 发出疾呼,警示政府? 政府拥有那么多研究所,怎么可能对异状毫无察觉 只不过,一者,如今的情况,前所未有,而科学研究得一步一步前进,有一个艰难的过程,所以几个月甚至几年之内,研究人员并不能彻彻底底弄个清楚,只能模索出一小部分。 二者,官方机构,效能往往低下,一把手负责人都是行政官员、不是学者,为了自己的帽子着想,或者为了避免麻烦,不少人倾向于报喜不报忧。 这样一来,资料成果本就不多,再删删改改,递交到上面汇总,难免就成了冰山一角。 智囊也好,决策者也好,即使看的时候心中有数,打个折扣、留个问号,做出的判断也依然未免过于乐观,甚至选择了错误的战略。 这种时候,多一个大二女生振臂疾呼,能有什么效果? 为了维持民心稳定,八成还会抓进局子里关起来。 如此待遇,陈欣毫无兴趣。 而因为上辈子在新纪元头几年吃尽了苦头,陈欣对即将大祸临头的普通人、老百姓,也毫无愧疚。 以前,这些人不曾拉过她一把;那么现在,她又凭什么为了他们去冒险? 所以,唯一要做的,只有保持低调。 而低调则意味着,在一切爆发之前,陈欣必须像一个正常的学生那样学习、生活。不能突然离开,以免老师同学报警。 静静度过最后这段时光,等到末日降临,悄然消失、躲藏起来,默默累积实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唯一的选择。 这样下来,期末考试,陈欣还得照常参加;因为事隔多年,考试内容甚至需要辛苦突击。 好在要求并不高,别出现不及格就行。 - - 之后两天,周四、周五,陈欣一边跟方东玩闹,享受这最后的黄金时代,一边啃功课,一边还选定租下了第三个落脚点。 是一间平房,在学校与第二个落脚点的北边。 平房一门一窗向东,均开在院子里。院子呈长方形,南北长、东西短。朝南两间,东西各一,朝北也是一间。余下那一小半北墙,装了铁大门,足以供小卡出入。 这院子以前是厂房,做磨具加工的。随着城市扩展,厂子因为噪音太大,被勒令搬走了,房子就空了出来。 因为下半年这一片就要拆迁,本地租客大多消息灵通,嫌麻烦不爱租;结果早些租出去的三间房,住的都是外地人。 其中一间住的一对三十左右的夫妇,带着两个三五岁的孩子。另外两间住着大专院校的学生:一对情侣,为什么搬出来就不用说了;三个做网站的男生,因为学校宿舍都定点断电,没法开着电脑通宵干活,所以来了这里。 房租倒是平易,房东也爽快同意押一付一。 而陈欣看中这里,有三个缘故。 一是侃价时打听到的,房东现在的厂子、住处,都离得远,末日一到,没法儿拖家带口地过来;二是房子坚固,地基、墙体,用料都实在;三是屋顶铺的瓦片,而非水泥板。 比起水泥板,瓦片屋顶,出入更加方便…… 到了周六,陈欣又按约去看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落脚点。 房东还没到,通过电话,说是就五六分钟的路了,叫陈欣稍等。 陈欣耐性好得很,于是便等。 可是这一等,不仅等来了房东,还等来了高峰,方东一个宿舍的同班同学、好哥们。 - - ——麻烦 陈欣面无异色,心下却是已经放弃了这个落脚点。 房东跟陈欣解释:“他们看的上面那套,不是这一间。” 高峰是拉着一个披肩发、瓜子脸的女生一起来的;一见陈欣,惊讶了一下,暧昧地笑了,唱戏剧似地鞠了个躬:“哟,二嫂怎么不见老2?” 按着出生年月日,方东在宿舍里排行第二,所以有这么一个称呼,其中又以高峰叫得最欢、最怪。 陈欣一笑,岔开话题:“既然叫我二嫂,这位美女不给介绍一下?我还不认识呢。”最后一句,隐含威胁——之前你小子的女朋友,可不是这一个 高峰一激灵,忙忙跟陈欣打眼色,若无其事道:“周燕,也是我们学校的,英语系。”说完赶紧一搂周燕转身出去了,“那二嫂你先看着,我们去买个冰棍。” 08、备用 陈欣没有后退,而是侧让了一步躲避——蛇头一旦扑射出去,向前的速度就极快;不过与此同时,由于惯性的关系,转向会很困难。 眼镜蛇两个头几乎同时扑空。因为去势凶猛,加上身体畸形、重心靠前,扑空的这一瞬,眼镜蛇行动微微失控,连带蛇身向前滑了几寸。 而与此同时,陈欣轻轻松松往前一步,已经走到双头眼镜蛇后半身旁;眼见双头眼镜蛇旧力刚老、新力未发,前后不继,陈欣一弯腰,左手抓蛇尾、右手抓蛇后半身,就这么拎起了它。 旁人一片倒抽冷气与惊呼。民警高叫:“同学危险危险” 双头眼镜蛇蛇身一弹,勉力拧头咬来;同一瞬间,陈欣右腕一振、抖动蛇身。 眼镜蛇动作变形失效,蛇头力竭,垂落了回去。 ——谁叫它从头到脚,就一条软趴趴的脊椎骨呢? 绞缠猎物时固然好用;可若要想“站”起来,就不足以作为支撑了。 并且,不管什么动物,尾部或者两个后脚被捆住倒吊起来的时候,若试图用嘴巴与牙齿去攻击桎梏、去咬开绳索,从而月兑困,都非常不容易啊 而人类长了一双手,在这上面还是比蛇更有些优势的。 所以陈欣几乎是怜悯地看着手里的蛇。 毋庸置疑,这家伙会被抓回去,而后被研究人员折腾个够。运气好一点,还能住进笼子里;运气不好,那就直接解剖。 双头眼镜蛇蓄力数秒,又一次拧头咬来。 陈欣正等着呢,还是一抖蛇身。 眼镜蛇又一次瘫垂了下去。 这条蛇有两个头,一抖之下需要让两个蛇头都瘫软,发力时,就不如对待正常的一个头的蛇那么好掌握。 不过陈欣有上辈子的积累做底,这一点小小的难度,还远远称不上有挑战性。 - - 陈欣第三次抖动蛇身的时候,罗力山小跑赶到了,绕到陈欣左手边,小心翼翼往前凑了凑:“同学,要不要交给我啊?”罗力山撸好自己的两个黑塑胶手套,“还是——还是你再坚持一会儿?” 听话听音,问话的这位明显喜欢后一个答案。陈欣无所谓,好笑地看了罗力山一眼:“都行。” 罗力山望了一眼绿化带中心那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喘了两口气,跟陈欣道:“他们在拖笼子过来,马上就好了。”又打量了一下陈欣的架势,疑惑了片刻,因为怕出万一,到底没问“你能不能走过去”。 陈欣应了一声,第四次抖蛇化解了两个蛇头的攻击,状似无意地问:“这蛇哪里跑出来的?” 罗力山也不确定:“谁知道呢,反正那儿都是大排档,什么都有卖。哎,你这一手怎么来的?” 陈欣平常道:“以前学的。” “家里有人会抓蛇?”罗力山艳羡,“绝了教教我吧?” 陈欣又抖了一下蛇,看了看十字交叉的两条马路:“120还没到,没血清,你真的要试?” 罗力山一听,干巴巴打了个哈哈:“这条还是算了。”说着叹气,“唉,没办法,这个血清少,只有市二医才有,120从那儿过来,就慢了。”顿了顿,又道,“回头要是弄到了菜花蛇,没毒的,再找你学哈?” 陈欣抖了第六下蛇:“行。” 两人闲聊到这里,两个民警费力地抬着笼子到了跟前。 那笼子是装蛇、装牛蛙用的,主框架乃大拇指粗细的铁条,其上蒙了一层铁丝网,外面又罩了一层塑料网,重量不轻。看体积,足足能塞进一两百条这么大的蛇。 罗力山无奈对陈欣叹气:“这个是从大排档里借来的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小号笼子,没办法了。本来那店里还有个养蛇的专业户,正好送货,喊来帮忙。一看有毒,还是怪胎,人就不干了,跑了;可我们没办法,不能跑哇” 陈欣失笑,最后一抖双头眼镜蛇,趁着眼镜蛇瘫软,先头后尾、迅速将它放入了笼子里。 两个民警赶紧拉上笼门,牢牢锁住,大松了口气,忙跟陈欣道谢;不过回头看看那边挨了一口的同事,脸上还是没什么笑影。 那儿的中年民警已经给受伤的民警扎了止血带,又让他坐在树荫下休息,不要四下走动,以免血液循环加快。 其中锁笼子的民警更是愤愤:“下回再有这种事,叫特警来我们又不是超人,装备也没有搞不好出人命” 另外一个没说什么,不过连连点头,低声道:“小吴开年才结的婚吧?” “是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王科反应很快了。” 罗力山也跟着点头,同时摘下塑胶手套就模出了手机,忙着冲陈欣笑:“留个号码吧?说好了回头教我一手哈。” 这家伙到底是泡妞呢,还是真地为了工作? 只是,一个派出所,别的没有,装备室总是有一间的。到时候若有必要,能够各取所需,也是好的。 留着备用啊。 所以陈欣微笑应了,与罗力山交换了号码,而后便回去了。 - - 一进门,陈欣就去问方东:“真不回家啦?” 方东正在上学校的bbs,闻言回头瞅瞅陈欣,一指电脑屏幕:“车票有人要了。是师范学院一个大一的学弟。” 察言观色,方东的决定已经无可更改了。陈欣顿时无言。 上辈子的方东,命运若是像陈斌那样,那陈欣自然巴不得方东留下——可方东有个上校父亲方东是军属这个身份在末世刚刚降临时,非常有用;至于进入了新纪元之后,至少在前期也是很有保障的。 买票的学弟已经打电话过来商量好了价格与交接地点。方东存了号码,瞄了下陈欣,突然起身夺过了陈欣手里的酸辣汤料包,微恼道:“今天中午我做饭行了吧?不就是热了点,有那么可怕吗” 陈欣无奈目送方东进了厨房,只剩摇摇头。 这事…… 真要怪,还得怪她自己 是她没考虑周全,低估了蜜月对方东的吸引力。 在新纪元里,对武者们而言,头一晚一起畅饮纵歌、切磋交流,甚至抵死缠绵,第二天却各奔东西、从此无缘再见的事儿,太常见了。 可这会儿还不是新纪元。 这会儿是黄金时代。 最后的黄金时代。 好在就算方东不愿意,陈欣也能轻轻松松把他送回去。而且只需一瓶二锅头、半打啤酒、几颗安眠药、一张卧铺车票,就能立马搞定——灌醉方东,骗他吃点安眠药,趁着方东还没睡死,把人架上火车就是了。 最多再去拜托一下列车员,请其多看顾一些。 至于旁人问起,只需一句“散伙饭喝高了”,统统搞定。 既然如此,陈欣便没再跟方东再提回家的事,而是跟着进了厨房,去哄方东了。 于是接下来,这两人甜甜蜜蜜黏在一块儿做了饭,又甜甜蜜蜜黏在一块儿吃了饭,而后甜甜蜜蜜黏在一块儿睡午觉去了。 方东刚躺下时,没什么睡意,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翻过去。 陈欣倒是很快入眠了,可在半梦半醒之间,却被方东故意扰了。陈欣恼了,当即恨恨一脚踢过去 “喔哇” “活该。” “哼……” “睡了。” “哼” 陈欣就偎过去了些,还抬脚给方东揉揉小腿上被踢的地方:“睡了,啊?” 方东表示勉强满意,而后总算老实了。 - - 空调低微的嗡嗡声里,两人享受了一个宁静的午觉。 到了下午…多,他们睡醒了,躺在床上聊天。 聊天起先说的是学校里的事。同学、老师,往届成功人士、校内风光人物。 因为事隔十八年,陈欣已经不大记得了,大多只是听方东八卦。 结果方东说着说着,聊到了自己的家人。 陈欣趁机打听:“我知道你爸爸是上校,不过他到底在哪里呀?能说吗?”。 “有什么不能的?那是解放军,又不是恐怖组织咱们光明正大”方东又好气又好笑,“凡是我知道的,你也就能知道;至于我不知道的,编也编不出来——他是北海舰队的,在青岛。别的……别的等你成了他晚辈自己亲眼去看吧。” “别的要保密?” “也不是。他去年刚刚调职升衔,那之后我还没去过呢,连他的新单位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还是上小学那会儿去得多,每个暑假都去,那会儿还在葫芦岛上。” “好玩吗?”。 “好玩,呵……哎?现在想起来,倒是挺好玩的。那么大一海滩,全归我一个人” “对小孩而言好玩,对大人而言,很辛苦了。大半的时候分居两地。” “是啊,没办法。所以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去当兵” 方东严肃表明了决心,而后突然就蹦下了床。 陈欣有些走神,被方东微微吓了一跳:“干吗呢你,还要指天发誓?” “什么啊”方东一溜儿奔出了房间,“放水” 陈欣微微失笑,而后笑容渐渐消失了。 上辈子,新纪元二年,海洋生物如潮一般涌上岸,人类向内陆大撤退。那时候,昆虫与鸟类霸占了天空,飞机根本无法发挥运输功能,所以只能走公路。 当时,陆军的主要责任是护送战略资源、掩护群众,损失惨重;海军则担负了在主要河道中拦截作战、阻止海洋变异动物上岸的任务,更是几近全军覆没。 09、异象 北海舰队…… 只要上了前线,不管是军舰还是潜艇,就别指望回来 也就是说,若无奇迹,两年之后,方东便会失去父亲的庇佑。 而上辈子,在末世降临之后,第一次听到那一个方东的消息,是在哪一年来着? 那会儿已经入川,但盆地大防线还没成型,刚刚开建不久…… 而且是在冬季,过年之前…… 那就是2015年年底,到2016年2月份之间了。 那个时候,那一个方东,在一个卫城的民用后勤部门做事,负责市面上的物资检测。 检测工作要与各色人等打交道,辛苦,繁琐,报酬也很一般,没有多少业余时间,也没有什么发展空间;最大的优势是安全,此外也能收到点小额的“孝敬”,平时吃饱、过年吃好,没有问题。 在那之后,由于各自立场不同、责任与地位不同、所在基地不同,由于陈欣没再特地去打听,也就绝了音信。 不过,上辈子那个方东所在的那个卫城,在大防线成型后,被放弃了——卫城本身就是为了军事目的而建造起来的:大防线成型前,需要许多卫城组成一张点状网,来保护工程的顺利实施;大防线成型后,有必要留用的卫城自然骤减。 这样下来…… 陈欣轻轻蹙眉,难得犹豫了;片刻之后,陈欣眉头一展,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陈欣喜欢方东,所以陈欣愿意在自己的底线之内、在自己的能力之内,给方东最好的。 不是奉献、不是怜悯,只是由于自己喜欢、只是为了自己高兴。 而在新纪元里,什么都不可靠…… 除了自身实力 所以陈欣决定,不买二锅头安眠药送方东回家了,就让方东留在她身边吧。 这样,方东会得到最快的成长。 而陈欣自己,虽然将更辛苦,却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这么一个心地儿好的小帅哥,两情相悦,霸着多爽 要不是长远着想、安全考量,她怎么可能乐意赶人滚蛋? 现在长期利益与短期利益一致,这就再好没有啦。 - - 陈欣精神抖擞站在客厅里等方东。 方东胡乱冲冲手,哼着小调出了卫生间,结果被陈欣吓了一跳:“起了?我还想再躺会儿呢。” 陈欣应了一声,搂了方东额头抵上额头,一小会儿后放开:“你没发热?” “没。”方东模了模陈欣额头,“怎么了,你又有热度了?” “不是。最近很多人感冒发烧。” 方东怪叫:“所以你就希望我也感冒发烧?” “关心你别给我故意曲解。”陈欣打了方东一下,转去方东身后模他脊椎,“背疼吗?也有很多人背疼。” 方东乐了:“我知道。开个玩笑嘛。”说话间痒得扭了一下,“没发烧,没背疼,就是腿酸。说起来,我没熬夜啊?得补钙了” 陈欣失笑——果然全体变异嘛,谁也逃不过。区别只在于,变异速度不同,变异反应方式不同,变异反应强度不同。 后两者无关紧要,前者才有影响。 陈欣就拿了钥匙钱包招呼方东:“走吧,我去菜场,跟我一起去吧。” 方东正无聊,乐得出门走走:“好啊。买什么?” 陈欣换了鞋子:“糯米虾。” 方东茫然:“糯米虾?” “给你补钙啊。” “……我就是说说” “噢——”陈欣故意瞥了方东一眼,“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买糯米虾。” 这重音 “我没意见。”方东立马投降,又朝陈欣凑了凑,“哎,再去熟食摊,买个鸡爪,五香红烧的;然后炒个蒜蓉荷兰豆?我想吃。” 陈欣应得痛快:“好。” 方东大乐:“还有上次那个番茄汤” 陈欣心下正在盘算需要为方东准备一些什么物资,思路被打扰,就有些微微不耐,转头看方东。 方东立马谄笑,还冲陈欣眨巴了两下眼。 陈欣失笑,这一笑也就点头:“行,今天左右没什么事。” 方东顿时真笑了,快活地亲了陈欣一口,而后就高高兴兴出门了。 - - 与方东单纯嘴馋不同,陈欣买糯米虾,并不是无的放矢。 糯米虾就是毛虾,乃一种小小的白色虾,晒干之后,便成了众所周知的虾皮。因为颜色与体型的关系,被本地人叫成“糯米虾”。 现在市面上卖的新鲜糯米虾,大多是今年开春刚孵化的。并且糯米虾作为小型海洋节肢动物,以微型的浮游生物为食;而这些浮游生物,也是在今年春天刚刚大量繁殖。 它们都很“新鲜”——不仅离海上岸未久,而且出生才几个月。 非常“新鲜”。 “新鲜”得十之八九变异了…… 而这一点,是猪肉牛肉无法比拟的。 因为养猪养牛所用的饲料,都是去年收获的粮食,比如玉米。 而且生物变异的速度,总体而言,植物比动物快;而动物之中,昆虫比爬行动物快,爬行动物比哺乳动物快。 所以,人类在这场大变异中、在这场崭新的生存竞赛中,起跑最迟。 也所以,现在养殖场里的牛羊猪,还没出现大规模变异。 否则民间早已躁动了 至于双头眼镜蛇,听着固然惊悚,其实与连体婴产生机理类似,不算前所未有。故而老百姓围观完毕、看过热闹,再听一听、瞧一瞧新闻报纸上面的澄清与解释,惊讶议论虽然不少,可真往心里去的,却不会有几个人。 而上辈子的研究人员,虽然一直解释不清楚根本作用机制,但至少通过动物实验确定了一点——食用变异动物,可以加快自身变异。 对于这种手段,在一开始,人们将信将疑;不过到了后期,已经被普遍采用,以加快人类的进化速度。 大规模的普及证明,这么做没有什么副作用,除了增多变异反应方式、加剧变异反应强度——可这两点,说白了只不过是一些不适,重感冒没准还更难受些呢忍忍就过去了。 - - 这趟出门,陈欣不仅买了吃的,还去书店买了一本《人体解剖学》。 不是入门书,是专业书,全彩图片、实物拍摄,足足要八十九块。 方东很不解:“买这个做什么?” 陈欣连理由都不找:“就是想看。怎么啦?” 方东立马投降:“不怎么,我没意见,没任何意见。快回家吧,我饿了。” 当晚,四个年轻人美美饱餐了一顿——菜虽然不多,但量足嘛 高峰还拍起了陈欣的马屁。周燕一边啃鸡爪,一边颇有默契地应和。 末了,高峰试探着问:“要不,这菜钱咱们一半一半?不然老吃你们的多不好意思。亲兄弟明算账,收了钱,我才有脸放开了吃啊” 周燕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让我们沾点光嘛。”同样的东西,吃陈欣做的,味道更好,价钱更加便宜,而且还放心 方东瞅陈欣:“好吧?好吧好吧?” 他今晚与中午一样,也进了厨房。不过,主厨仍然是陈欣,所以方东不敢一口答应,怕把陈欣惹恼了,连他自己都没得吃,只是大敲边鼓。 …… 他们不说,陈欣也要提。 因为陈欣与高峰、周燕相处了这段时间,对他们的人品也大致有了个判断,知道这两人底子不坏,就是一般的小康家境的大学生;而比起同龄人有一个优势,在于有切实的打工经验,懂得赚钱不易,这就没那么浮躁。 这样一对恋人,如果不出特殊情况,可以作为助力——添了方东一个,不仅仅是一个,而是整个初期计划都要推翻重来。从独身藏匿,变成了小团队求存 所以此刻,陈欣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行。不过,你们中午又不在家吃,对半开不合适。要不这样,你们吃多少算多少,按着食堂菜价的七折来,怎么样?” 那就是个成本价。陈欣没准还贴了油盐糖醋葱蒜姜。 所以高峰、周燕一口答应。 方东摇摇头,觉得这算法太麻烦太精细了,不过他没多嘴,因为他想不出更好的了。 这一晚,高峰、周燕早早休息了。他们都忙了一天,累了。 陈欣与方东则在客厅看电视、吃零食,一对耳塞分了一人一个。 陈欣选的《动物星球》。方东看了一会儿,不大感兴趣,困了,可也不回房间,把耳塞递给陈欣,枕着陈欣腿、抱着靠枕、盖着毯子躺了下来。 就在方东刚刚睡着的时候,陈欣突然拍了他一下。 “干嘛?”方东被惊醒了。 陈欣低头跟方东坏笑了一记:“你说呢?” 方东朦朦胧胧揉着眼,困惑地望着陈欣小半天,而后终于想到了一个答案,顿时又恼火又好笑:“不是吧?报复我中午弄醒你?” “我可没那么无聊——顺带而已,不是特地的。”陈欣起身关了电视,走到窗前,把半开的窗帘彻底拉到一边,“看。” 客厅没开灯,顿时陷入了一片幽暗。 “还不是特地哼看什么?”方东扭头望向窗外,顿时失语。 夜空里有一大片浅黄浅绿的荧光。 荧光近到前面一幢楼,远到天边;低处几乎垂落到前面一幢楼楼顶,高处堆出了一座凌空的云山。 舒展涌动,如梦似幻。 方东哑然了半晌,梦呓一般喃喃了一声“真漂亮”;下一秒,方东猛然警醒:“那什么鬼东西?” 10、良心 陈欣没有回答,只是往旁边让了让,示意方东自己看。方东一骨碌起身,几步走到窗前向夜空中望去;望了半晌,不敢置信道:“虫子?”“嗯。”“蝗虫?”“不知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陈欣缓缓说着,“不过,夜里出来,自己发光,是萤火虫的可能性更大。”“噢。”方东茫然了片刻,回沙发找了手机,快速翻了翻新闻,而后不禁皱眉,“不止我们这里有。去电脑上看看。”网上消息已经出来了:都不是媒体的正式新闻;其中不少附有图片。图片一开始受到质疑,被一部分网友认为是合成的。作为回击,很快就有一批带着各地标志性建筑的图片上传。有些更干脆的,直接拍入了门牌号为证。数以万计的人通过网络,在深夜关心同一个问题:异象到底是什么?大多数人能看清那是昆虫。但没人看得清是什么虫。一些有条件的、胆大的网友动手开始研究:有望远镜的翻出了望远镜;有单反与镜头的架起了三脚架;住高层单身公寓的开窗抓虫;家在农村的上楼顶捕虫……结论很快出炉。虫群主要是萤火虫;而后因为萤火虫在夜里发光,又吸引了许多各种各样的蛾子。蛾子之中,一部分品种的翅膀会反光。网上开始讨论这些蛾子是否变异,进而扩展到最近各地的一些动植物变异事件。没一会儿,转基因成了大家一同抨击的对象。方东起先坐在桌前上网;后来被恶心多了,蜷起了腿,搂着膝盖看。陈欣一开始陪着瞧了几张图,因为无聊,坐去了床沿;坐了一会儿困了,倚去床头打盹。“他们那儿是山区。”“风吹的吧。今天难得西风。”春夏季节,多是东风。“我看看地图——唉,这里的西北跟西南也是山。”方东回帖跟着骂了两句转基因,一按回车扭头看陈欣:“睡了?”“嗯。”“我也睡了。不过——你不跟家里说吗?我想给老妈打个电话。”“我妈在农村,不可能没看到;我爸已经注意到了。”陈欣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刷牙洗脸,“你要是不急,明天打吧,这么晚了,那边八成睡了,会吵起来。”“我也担心这个,要不早打过去了。就是怕这事耽误不起。不过,没那么严重吧……”方东说到后面自己也不确定,想了想,还是发过去一条短信;而后又草草看了几个帖子,撑不住了,也洗洗睡了。--第二天早上,高峰与周燕早早起了。结果两人都没出门,接了、打了几个电话,去厨房下面吃。陈欣清晨就醒了,把客厅的响动听得一清二楚,却不急着起床,看看方东,模过口香糖倒了一颗嚼着,权当抽烟;再抓过《人体解剖学》慢慢翻看,享受珍贵的宁静。方东头一天睡得晚,直到八点多才有动静,九点多时终于算真醒了,躺在床上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用了足有十来分钟;而且说到后来,方东脸色越来越凝重。陈欣察觉到方东的呼吸变轻变浅,瞟了方东一眼,继续看解剖图。方东挂了电话:“记得sars吗?零三年的。我们还上小学那会儿。”“记得。”陈欣看看方东,合起了书,“怎么了?”“这次又有——已经很严重了,今天刚刚发了新闻头条。我妈叫我呆家里别出门。更不要回去,因为路上接触的人多,很可能感染,那就糟了。她让我买东西用网购,第一要买的就是消毒水、酒精、口罩、手套。”方东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之前一直没动静啊。”陈欣不禁失笑。方东恼火:“笑什么?这不是开玩笑”“我知道。不是笑这个。”陈欣只好解释,“我笑的是,封禁消息很正常,一向如此,没必要觉得奇怪。就拿零三年那一次来说,最先通报消息的,不是卫生部,不是人民日报,不是凤凰卫视,是《时代周刊》,海对岸的那家。当时是一位姓蒋的老医生揭露的。他向上级、向国内媒体都反映过了,没动静,被逼无奈,只好寻找外援。那蒋老先生已经退休了,而且他一向敢说话;这次或许没人有他那样的骨头,结果一直捂到今天,也不奇怪。”方东气哼哼跳下床:“他们怎么能这样太不负责任了草菅人命”这点小烦恼小不满,搁在新世纪武者的眼里什么都不是。陈欣更不在意,还觉得方东气得可爱,当下故意恶劣了一把:“我早叫你回家,你偏偏不回。”方东恨恨瞪了陈欣一眼,胡乱抓抓头,重重套上体恤跟短裤,冲出房间;刚出去没两秒钟,又折回来了:“我要是回去了,你怎么办?你就完蛋了要哭鼻子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良心被狗吃了”前面几句陈欣压根不痛不痒;最后一句一出,陈欣眉毛一动,蓦然抬眼看方东。两人视线一对,方东不由自主头一缩;缩完自己也一怔,张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转身奔浴室去了。陈欣“啪”一下合上书搁开,一边静静聆听捕捉着方东的脚步声,一边轻轻勾起了唇角。末世里留下良心多不容易。这家伙身为最大受益人,居然敢这么骂她……——哼骑驴看唱本,走着瞧--陈欣用完卫生间出到客厅,意外发现方东没在沙发里坐等;相反,方东正从厨房端出一盘三个荷包蛋来。餐桌上已经有两碗面了。方便面。方东瞧瞧陈欣,搁下盘子,又仔细瞧瞧陈欣,下巴一昂:“怎么,没见过帅哥做饭,看傻了啊?”高峰、周燕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周燕不停换台、拧着眉找新闻,注意力没在餐桌这边;高峰倚在沙发里,一听先笑了。陈欣才不计较这点挑衅,也随之一笑,坐下来时还真心诚意夸了一句:“手艺挺好啊。”“那是。”方东自觉早餐贿赂成功,之前的得罪已经抵消,放心开吃。各台的新闻大同小异。高峰听得心烦,推推周燕:“关了吧关了吧。”周燕揉揉脸倒进沙发里,一摁遥控器关了电视。“无聊啊”高峰长叹,“闷死了呆在家里能干什么?老2我们打一盘?”陈欣吃饱了,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嘴:“要不,锻炼身体吧。”高峰奇了:“哈?”陈欣向高峰微笑:“锻炼身体,增强抵抗力。”说着,看向方东,笑意更深了。方东半知半觉,缓缓从面碗里抬起头来,瞅陈欣。 11、虫灾 高峰起先认为陈欣的主意虽然听着奇怪,细嚼起来却很有道理;随后他很快发现,陈欣完全是在调戏方东。不过他们闷在家里又能干什么呢?外面到处是虫子,开玻璃窗、关纱窗之间短短片刻,都要小心再小心,出去就免了。高峰就旁观陈欣捉弄方东,还看得呵呵乐。方东一开始坚决不愿意来着可是陈欣说的有几分道理,他又没什么事要做,陈欣还笑眯眯的哄他,方东也就权当玩儿了。陈欣模模方东胸膛,点了一点:“这里是胸肌,下面有肋骨,刀子一戳没准卡在骨头上。”往下模模,还是一点,“这里是月复肌,下面没骨头,一戳就进去。”方东被弄得痒痒发笑,又听得有一丝凉飕飕的,人没躲,嘴上可不闲着:“有你这么当教练的吗这么喜欢解剖学,怎么不去医学院啊”陈欣叹气:“来不及了。”高峰在一旁点头:“大二是太晚了。”陈欣推推方东:“继续,俯卧撑,再十个。”方东不动,斜瞥陈欣:“凭什么啊?”陈欣就飞快亲了方东一下:“十个,快点听见没?”高峰就凑去周燕那里,鹦鹉学舌:“快点快点听见没?”周燕乐了,照着陈欣的样,飞快亲了高峰一下。而后两个做俯卧撑,两个旁边数数。这样玩了一会儿,方东开始出汗,就嫌累,爬着逃到沙发上去了。陈欣也没指望能在几天里能把方东炼成。从一开始起,陈欣的真正目的,就是在嬉玩间给方东讲清楚人体的弱点。所以方东耍赖,陈欣打了几下踢了一脚,也就算了。周燕闲得无聊,凑热闹做了些原地高抬腿踏步与仰卧起坐,权作减肥;而后她的家教学生之一来了个电话,请教了一个语法问题,周燕进卧室上网,用qq把问题给学生讲清楚了,再出来,就开了客厅的电视,调小声音放着本地新闻,搬出高中英文课本在餐桌上写教案。高峰则与方东商量着,买了些消毒液口罩等东西,找本地的淘宝店家,让他们送货上门。结果淘宝客服回答,他们的货源已经告罄;因为他们是小生意,消息知道得不够早,打电话向上游要货都困难,已经自己开车过去批发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另外,根据他们合作快递的情况看,由于快递的分递工作这一环,平时主要由人骑着电动车、电动自行车去完成,而这两种交通工具受虫灾影响很大,结果现在的状况是,买了也没法在一天内送到。高峰怪叫了一声,这才真正重视起来:“这么严重?”方东奇了:“你不知道吗?不是说你爸跟你说了吗。”“知道啊,我爸是说了啊。”高峰模模手机,“可是没这么严重啊。”陈欣插了一句:“你爸的消息怎么来的?他什么工作。”“听同事说的。他是税务啊,国税。”“不奇怪。”“啊?”陈欣有意识给高峰灌一些“营养”,于是耐心道:“超级流感这事,医院肯定知道,而后医院报给当地卫生局,卫生局再层层上报到卫生部。国税是中央直属,总局派遣到各地的,跟地方政府隔着一层,这种消息未必灵通。”“噢。”高峰不大信,“可是国税地税都在一起啊,一个大厅办手续。”陈欣一笑不再说了。倒是方东听得点头,此时就道:“要不是一个大厅办手续,你爸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高峰皱眉:“哎呀别提这些了,现在我们怎么办?”“凉拌。”“……”--这样到了中午,四个人也没法子出去买菜。好在大米有,水电也没停供,于是他们就着厨房里现有的存货,弄了一荤一素;再多取了几块乳腐、开了一包榨菜,凑出一餐。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午间新闻出了通告。方东、高峰、周燕都停了咀嚼、转头看新闻;唯独陈欣依旧吃饭,还趁机挟走了最后一块红烧肉。“‘砖家’说——”高峰怪声念,“是气候反常,加上农药打多了、萤火虫抗药性增强,结果今年突然爆发了。你们信吗?”。方东也没好气,跟着装腔作势:“‘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周燕盯着电视咬筷尖:“那超级流感又怎么说?”高峰耸起肩:“他们不是说两者无关么。”“谁知道呢。”方东瞅瞅陈欣碗里的一角红烧肉,无奈挟了块乳腐,“下午两点半飞机洒药,咱们两点钟记得把窗子关了。”“再储些水吧。”周燕连忙提醒,“明后几天别喝自来水了。”高峰赞同:“对啊,洗衣服没什么,饮用煮饭就不好了。”——孺子可教陈欣听得满意,欣然挟起最后一角红烧肉送进嘴里。--飞机洒药比通告来得晚。方东一直守在窗前椅子里。当他看到天空里飞机拖着白色的长尾经过时,已经是…多了。药是液体。药雾一下,栖在墙壁上、树上的虫子就扑簌簌往下掉。不过有些虫子吸入量不足,还不立即致死,就挣扎不休。一些落在窗台上的萤火虫与蛾子,挣扎起来撞得窗子啪啪响。响声不重,但因为当天外出的车子稀少,竟然还挺明显。周燕看了几眼,皱眉拉上了窗帘,进厨房淘米做饭。方东跟高峰也觉得恶心,两人打游戏去了。陈欣倒是平静。不过并没有特地去盯着看,因为没必要,更因为那么做太惹眼。这样到了晚上八点多,下起了雨。本地新闻对此进行了同步报道——不是天然降雨,是气象局发射了催雨弹。明江市地处沿海。海上水汽浓郁,特别是这个季节,温度高,会不断形成云层。风向一合适,吹了云层上岸,寻个合适的来催雨就不难,甚至还可以挑挑拣拣。不过事实上,明江很少催雨,几年都碰不上一次。因为一向降雨充沛。所以大家对此反而陌生。新闻就讲解得很详细。其中,相当一部分镜头取的是记者采访发射催雨弹的高炮班。“不止高炮班可以人工增雨,还有飞机作业?”“对这个人工增雨,它的作业方式有两种。一种地面,用高炮或者用火箭;一种天空,用飞机。这次云层比较低,他们没用上,我们用上了”高峰与周燕看得欣慰。方东陷在沙发里,听到这里坏坏笑了,指指电视上被采访者的那一位:“憋的吧,偶尔来一发,就兴奋成这样了。”陈欣莞尔;方东说完就备着陈欣打他,结果一看陈欣不动手,方东反而迷糊了。周燕与高峰看看这两个,也都乐了。雨下了一会儿,越来越大了。四个年轻人趁着外面行人少,冒雨去了一趟超市。华润作为大超市,仓储能力与增货能力比小卖家强,货架上的口罩、手套、消毒液、二锅头,乃至米醋白醋均有,只是口罩与消毒液限购。四个人就拿足了四份,还扫荡了吃喝,推着车子去排队。陈欣排队排到收银台前,嗖嗖嗖,三下抓了六包杜蕾斯丢车里。一时间后面的、旁边的都看了过来。陈欣一点压力都没有,看也不看旁人。方东推着购物车就跟在陈欣后面,倒是臊得脸红了,头一垂遮住脸。周燕骇笑。高峰琢磨了一秒钟,有样学样…………这一晚四个人既没熬夜,也没失眠。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方东被楼下嘈杂吵醒,揉着眼睛酸涩得睁不开。“怎么了?”陈欣闭着眼睛歇着,但其实已经醒了,也是被吵醒的:“一帮老头老太。”“他们在干什么,这么热闹?”方东下床去窗前看,这一看一下子瞪大了眼,“槽又来了?不是吧……” 16、演习 妙脆角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落向地面。 一道黑影倏然蹿出来,一跃一拐,眨眼已经疾奔回去了,消失在了黑暗的角落里——同时消失的,还有尚未落地的妙脆角。 角落里窸窸窣窣的骚动更盛。 高峰吓了一跳:“什么东西”“老鼠?”方东狐疑,“是老鼠吗?老鼠胆子怎么这么大了?” 陈欣没说话,只是捏着包装袋底朝前一扬,直接将余下的妙脆角统统抛撒了过去。 饱含淀粉与油脂的膨化食品砸了一地,砸出一片粗糙的香气,飘散在夜风里,勾引着一切杂食动物的原始本能。 黑暗的角落骤然一静,而后突然爆发——二三十只老鼠一涌而出,直扑地上的妙脆角 这些老鼠一只只发育良好、体格健壮:不算尾巴,身长近乎人的小臂;毛发旺盛,奔蹿灵敏;只不过眼下它们格外瘦削,脊背的线条都显出来了。 - - 高峰悚然倒退,强自镇定了一下,左右一看,扬手招呼超市门口的保安:“保安,这边这边”方东拉陈欣往后:“小心。” 保安听见声响望过来一眼,马上指指超市门内:“我去拿个扫把来赶”说着就小跑进去了,一边跟对讲机呼叫同事。 陈欣退了一步,略转了半个身,让自行车上的大米直接暴露在鼠群的视线下,而后就没有再动。 就在这短短片刻里,鼠群已经吃光了地上的妙脆角,连碎屑都扫荡得干干净净。但它们并没有回身退去,相反簇拥在一起朝三人与自行车“吱吱”乱叫。 方东盯着鼠群,皱紧了眉,又拉陈欣。陈欣轻轻挣开方东,平静地注视着老鼠,格外留意着最前面、最急躁的几只,同时不急不慢摘下了挂在自己臂弯上的长柄伞。 一只体格健壮的老鼠突然冲了出来,直扑高峰自行车后架上的米袋。 紧跟着又是第二只、第三只。 陈欣上前一步半,遽然抡伞抽了过去 - - ——砰啪 第一只老鼠像特大号棒球似的,狠狠撞飞了第二只,随即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摔出十几米远,四肢抽搐几下,再也没有了动静;第二只被撞得一头碰在水泥路墩的棱角上,滑落在地,也没了动静。 陈欣听得分明,硬物击中的“砰”然闷响之中,还隐藏着一声轻微的“喀”响。 那是老鼠的脊椎断裂了。 而方东怔怔目送了第一只老鼠两秒钟,回头看看陈欣,又傻了一秒钟,突然就咧嘴乐了。 陈欣没看被击飞的老鼠,而是退回原处、重新让出了鼠群与大米之间的空地。 第三只老鼠半空拧身,一落地就拧身一溜烟蹿向了角落,不一刻便消失在黑暗里。 它这一逃,鼠群中六七只老鼠也跟着溜了,大多数是个子略小一轮的;但还有二十只左右没有跑,只是面朝陈欣戒备退后,“吱吱”声响成一片,又惊又急。 高峰从惊讶中回神,骇笑着左右一看,一把抄起自行车的链条锁,试着甩了两下,但却不顺手,只得啧啧嘴,看看鼠群又看看自己赤脚穿的沙滩鞋凉鞋,犹豫了一下,没上前。 与此同时,方东跃跃欲试凑到陈欣身旁:“我来吧?” 陈欣莞尔一笑,当即把伞递给了方东。 方东接过伞,试着挥了两下,摆开架势。 鼠群又退了一点。 陈欣见状,探手从袋子里随意取出一包零食——是乐事薯片——撕了口子,朝鼠群洒了六七片,余下都倒在了米袋上面。 高峰奇了,不解叫道:“哎,你干嘛,那都要钱买的” 陈欣没理高峰。 鼠群争相吃光洒过去的一点薯片,躁动了片刻,一只老鼠突然转弯绕过方东朝米袋蹿去。后面几只有样学样。 方东赶紧冲上去打老鼠。 陈欣在后面,静静看着。 这场诱杀游戏,本来就是为了方东——如今社会秩序尚且完好,医疗资源充沛宽裕,这会儿不演习,什么时候演习? 高峰蹭课,陈欣欢迎;高峰不蹭课,陈欣也不会摁着高峰吃小灶。 - - 两个超市保安扛着一把大扫帚、一把拖把匆匆赶到时,鼠群已经朝薯片进攻了六次。 方东打空了五次,唯一一次命中也令方东很不满意——那只挨抽的老鼠只是哀叫一声飞摔出四五米远,而后它一骨碌儿翻身爬起来就跑了。 于是高峰乐了;方东郁闷了;陈欣并不意外,但看到方东那闷闷的表情,也忍不住微微失笑。 而后保安的大扫帚终于挥到了。 扫帚加拖把,鼠群轰然四散,一眨眼就消失在没有灯光的地方。 它们之中,有一只几乎从高峰的脚面上蹿过;但是却没有一只经过陈欣身周一米方圆之内。 高峰谢过保安,又打听:“怎么这么多老鼠啊?” 抗扫帚过来的保安这下可打开了话匣子:“我也不知道,一礼拜之前就开始闹老鼠了二十一号,还是二十二号?可能跟虫子一样吧。专家不是说,今年天气太好了,生得特别多么。” “没抓掉?” “哪能不抓啊,这个对超市害处很大,一发现就投了药。可是,一开始两天还有点用,之后就没用了——老鼠不吃头天晚上放的,第二天去看,一点都没动过” 拄着拖把的保安插话:“现在主要是下夹子,再就是鼠胶。鼠胶也不好用,那个有味道,现在很少粘得到了。” “是啊,都成精了” “那超市里的东西怎么办?” “超市关门的时候,用铁板拦住出入口。收银台是铁的,它们咬不动,也爬不上去。” “我们结帐的时候,收银台旁边那个货架,好像被咬过。” “一只两只的确是有。有些个特别能爬吧?谁知道呢。” - - 三人推着自行车、载着东西回去时,气氛有些沉闷。 高峰叹气:“事情好像没完了啊” 方东“嗯”应了一声。 接着是一小段沉默的路。 而后方东转头问陈欣:“哎,你那招跟谁学的?太帅了” 陈欣故意冲方东翘翘下巴:“这还用说嘛。你想学?叫‘师父’。” 高峰笑了。 方东也乐了,哼哼一声:“稀罕”过了没一会儿,又问陈欣,“为什么你能打那么远?” 17、倒计时(一) “为什么?”陈欣被这个问题勾起了记忆,目光一瞬间渺远了,随口道,“因为我从小学了一套武术棍法——” 她声音沉静,听起来很像真的。所以两个男生齐齐竖起耳朵、看向陈欣。 陈欣回神好笑:“名叫《降鼠十八棍》。是《降龙十八掌》的姐妹篇。” 高峰失笑,也有些失望,摇了摇头。方东又乐又翻白眼,继而清清嗓子收了笑,一本正经向陈欣道:“哎,把那个什么‘十八棍’教给我怎么样?咱们俩谁跟谁啊,是吧?” “唔——”陈欣装模作样思索,“我考虑考虑。” 都这么配合你了,还要拿乔? 方东就有点恼火:“还考虑?考虑什么?” 陈欣侧头望向方东,只觉得方东生机勃勃,当即乐道:“当然是你的资质好坏啦有没有潜力学。” 方东忿然,瞪陈欣;瞪了一会儿,终于想到怎么回击:“那你考虑完了没有?” 陈欣见风使舵,柔声道:“考虑好了。” 方东冲陈欣危险地眯起了眼:“答案呢?教不教?” 陈欣乐了,连忙含着笑乖巧道:“教的。” 方东哼声丢给陈欣一瞥,理理车把上挂的袋子。 高峰摇头好笑。陈欣则忙着诧异自己的好脾气——多少年没这样了?她刚刚居然哄了人 哄人啊 - - 三人到了楼下。 方东让陈欣守着,自己与高峰上上下下三趟,把东西都分批背了上去。 先是大米,而后零食与饮用水——大米最招老鼠;零食密封包装,气味散发不出来,要好得多。 他们卖力气的时候,楼前绿化里、更远的角落里,也传来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微响,与超市门口的一模一样。 陈欣这次并没有主动出击,只是拄着长柄伞闲闲站着,缓缓巡视那些角落,以静制动。 少了丢到面前的食物的直接刺激,那些老鼠最终不曾离开它们惯以栖身的黑暗,只是骚动了一会儿;等到方东与高峰下来、第三袋大米也搬了上去,骚动便渐渐平息、消失了。 最后一趟,方东拎起两桶农夫山泉,望了片刻楼前路灯外的幽幽夜色,轻声问陈欣:“哎,说正经的,要学会你那个‘打鼠十八棍’,得多久?” 陈欣意外,看方东。 “你那什么表情?”方东微微不满,又叹气,“老鼠繁殖很快。商场保安不是说它们还很精么……我看这事,一天两天解决不了。” 陈欣欣然一笑,捏捏方东胳膊:“你协调性挺好的,力量也有,加上实践的话,三四天吧。” 方东抬起了眉毛:“实践?” “小区里也有。”陈欣随手指了几个角落,“刚才,那儿、还有那儿,就有。” 方东诧异了一瞬,马上又释然:“也是,大家家里都有吃的。这么说我刚才眼角瞄见有东西跑过,不是眼花了。”又不放心,“真的?三四天,那么快。” “人的夜视力,眼角的余光比正面的好。”陈欣模模方东腰侧,坏笑着挑眼看方东,“反正我就花了三四天。至于你,你要偷懒,那就不好说啦。” 方东哼唧。陈欣笃定。 真正的关键,其实既不在协调性,也不在肌肉——而在于方东之前已经打中过一只。 当时陈欣在一旁观战,看得清楚,那击命中并非意外碰巧。 这意味着方东的神经反应,能够跟得上老鼠的速度。 因为现在这些老鼠的耐力与冲刺能力,都已经比前些年它们的祖宗好了不少——寻常人肉眼观察,自然难以分辨出来;但给老鼠弄一条简陋的小跑道,做几个试验,立刻就能测出来。 所以,当这些老鼠蹿来蹿去时,已经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清、跟得上、打得准了。 - - 高峰拎了东西就上去了。 两人开始爬楼梯,一边说话。 方东被陈欣的笃定挑起了好奇。 “你那一下子跟谁学的?那还真是一套棍法?” “没跟谁学。”陈欣不细说,但也不扯谎——不是有心理负担,只是怕以后忘了今天这个谎导致露马脚。“我自己打猎用的。可以算是一套吧,不过没有十八招。” 方东怪叫:“打猎?打什么?” 陈欣一笑:“看见什么打什么。” 方东哑然了片刻,又羡慕又好笑:“假小子你就仗着你家地方大,使劲祸害吧” 陈欣微微一怔:“你去过我家?” “这个怎么问我,该问你自己啊”方东无奈了,直摇头,“我怎么可能去你家?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农村风俗传统摆在那儿,女孩子家里不能招待男朋友,除非快结婚了’。哼可你不是有个小相册么,跟你那账本放一块儿的,里面好几张呢” 陈欣这才想起来,大二的自己的确有个账本,记录日常花销的,精确到一毛;也的确有个相册,里面有家庭照。 或者确切而言,她与陈斌的兄妹照——她与陈斌、陈瑞强三人一起的合照也有,但那样的合照总是让陈欣想起缺席的第四个,想起母亲李秀荷,令人难受,故而留在家里,没带在身边。 而那些照片大多是在陈欣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拍的。 农村的孩子考上大学还不算太难,考上好大学就很不容易。而陈欣考上的是一本学校、是最热门的经管。所以当时陈瑞强面上有光,格外高兴,不仅摆酒请要好的亲朋好友吃了一餐,还头一次让陈欣自己收着叔叔伯伯们的红包,另外自己也给了陈欣一万块钱,算作奖励,让陈欣去买东西。 陈欣与高中同学聚会吃喝掉一点,买衣服花掉一两成,出去旅游花掉两三成,余下大部分在陈斌的撺掇之下,换成了一台单反相机。 相机入手,兄妹俩回到家就给拍了许多照片。 农村有宅基地,建房子便宜。陈瑞强做生意赚钱不赖,早年跟村子里很多人家一样,建了一幢两间宽的二层小楼;等到陈欣读初中的时候,陈瑞强又跟隔壁进城定居的小年轻买了旧房子,扩了地皮,重新起了一幢三间宽的三层别墅。 别墅红瓦绿檐,花岗岩墙体,不锈钢铁艺大门。用料十足地道,华丽而闪闪发亮,院子宽敞得可以打篮球。墙边的花坛里,铁树跟月季、葡萄、酢浆草一样,直接种在泥地里,接了地气,长势旺盛得咄咄逼人。 方东打小在不足一百平米的“鸽子笼”里长大,种仙人球用的巴掌小盆,对那别墅就羡慕得不行,瞅着那花坛几乎流口水,若不是碍着风俗,大一暑假里方东早跑去了陈欣家里。 此外,当时问了陈欣别墅连建筑带装修的总造价之后,方东把房地产商诅咒了几百遍。 就算这会儿,距离第一回看到照片已经时隔一年多的这会儿,再提起这个话题,方东也妒愤未尽。 陈欣起先看着好笑;好笑了一会儿,陈欣终于生出了一点点不忍心,于是安抚方东:“好啦,以后会有机会去玩的。” 陈欣很少将感情用语言表述出来。故而方东一听这个,立马乐了,也不管两手拎满东西,回头伸长脖子硬是啃了陈欣一口。 - - 两人进门搁下东西,陈欣二话不说,拆下塑料扫帚的柄,递给方东。 方东接过扫帚柄,试着挥了两下:“不用伞?” “伞没这个好用。”陈欣回卧室拿了方东两双袜子,裹成一团,用纱线一圈一圈勒紧了,最后留出两三米长的回收绳。 高峰已经给周燕讲了老鼠的事。两人正忧虑,可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笑场。 方东也乐,伸伸胳膊伸伸腿,冲陈欣勾勾手指。 陈欣微微一笑,摇摇头:“急什么,还没好呢。”说着进了厨房。 18、倒计时(二) 两双短袜实在太轻了。 陈欣一清二楚,就算是用力砸过去,以她现在尚且有限的力量,袜子球的速度依然会比老鼠的慢上一大截。 这可不行 陈欣开了水龙头,转着袜子球淋了个透,而后甩一甩。 因为纱线勒得紧,袜子球结实得硬邦邦,湿透归湿透,并不会往下滴水。 当然,若是打到了身上,触感还是湿漉漉的。 可那不是正好么? 袜子是方东的,“享受”这待遇的也是方东。 陈欣掂了掂袜子球试了份量,满意一笑,转身去客厅。 方东还站在那儿疑惑呢,见陈欣出来便张嘴要问什么,陈欣已经抢先一步、将袜子球掷了过去。方东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挥棒打球,自然打了个空,而且下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 “哇,浇水了?”方东抗议,“别这么凶啊,你故意的是吧?朝我脸上招呼” 陈欣坏坏笑了:“少废话,接着来。”说话间第二记已经砸了过去。 方东又气又好笑,再一次来不及说话、赶紧抡起棍子,出手时间还是慢了一点,于是又挨了一记——这回在胸口上。 高峰与周燕在一旁看得乐坏了。高峰一边摇头,一边还抓过一个靠枕冲周燕一挡,当盾牌举在面前。接下来,陈欣砸给方东一个球,高峰就作怪一回,不是无声地张嘴瞪眼做惊恐状,就是飞快往靠枕后一缩头。周燕被逗得不行,笑得人都软了,倒在沙发里直揉腰。 前几次方东统统没有打中。这令方东一次比一次认真了起来。到第七个球的时候,方东全神贯注,出手时间已经跟上了,但还是没击中——因为单单出手足够及时并不足以击中袜子球,还需要另外两点:对球的预判准确;使棍子的动作到位。 陈欣也没想一味打击方东,那样方东陷入沮丧、没了动力,学东西就慢;故而陈欣见方东注意力终于高度集中,第八次便特地投了一个方向与高度最有利右撇子击打的球过去,速度也缓和了一点。 以兹奖励。 方东盯着来球、猛地一挥棍子,果然命中 “噢耶”方东大乐,转身直接扑进了沙发里,“累死我了,不打了不打了,休息” 陈欣没料到这个,盯着方东轻轻抿了抿唇,徐徐笑了:“行啊,你先‘好好’休息。” 之后再“好好”训练 方东看到了陈欣这个笑,瞅着陈欣眨巴了一下眼,突然侧身够过去用力一推高峰起身、还振振有词:“该你了那么多老鼠,就我跟欣欣怎么打得过来?你也学学” 高峰骇笑,回身冲方东比划中指:“尼玛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是吧?” 周燕刚缓了笑,又乐坏了。但陈欣听了高峰这句玩笑话,不免想起上辈子一些真人真事,心下就不舒服,眉头一压。 方东正拿眼角觑陈欣,瞧得清楚,怔了一怔,一骨碌就起身了,奔去了高峰与周燕的卧室、奔去了阳台;而后马上又抓着晾衣叉回来了,一递递给陈欣:“给,教练,拿这个做示范。” 陈欣忍俊不禁,接过了晾衣杆。 方东就得意了,一刮陈欣的脸:“这才对嘛。别难过啊,我又没说不学。” 陈欣慢吞吞收了笑,决定之后一定要“好好”地、“好好”地训练方东 尤其是,绝不能再轻易发放奖励 - - 这天晚上,陈欣试探清楚了高峰的反应速度。 结论是,高峰跟得上。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而周燕笑都笑得累了,加上极度厌恶老鼠,没想着去打它们,这就没有试,倒是上网查阅了一下消息。结果发现许多地方都闹老鼠,尤其家在农村的;但老鼠年年有,这事比起最近第一热门话题虫群,实在不起眼,所以关注的媒体与网友不多。 陈欣也没特地拉了周燕模底——再过几天,不用任何人催促,周燕自己就会想练。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依旧没有虫群。高峰给实习公司带他的业务员打了个电话,聊了几句谈得不错,而且得知那业务员今天有一笔单子要办,是去海关窗口过手续。 高峰闷得慌,考虑了片刻,想着海关办事窗口是本地单位,来往的也就几个办事的人,去一趟也就碰见一二十个人,不比汽车站火车站那样人多,于是收拾收拾戴上口罩出门,去当小跟班、生平第一次实地跑手续了。 周燕没去市区,不过家教依然做,通过网络语音与视频。课时费也全部一样,只是比当面教课略不方便了那么一点点。而因为费用照算,周燕不能随意,关了卧室门,专心讲课。 - - 陈欣看看周燕阖上的门,微一摇头。 周燕也就算了,毕竟不曾亲眼看到。但高峰见识过了那群老鼠的健壮、削瘦、大胆与迅捷,次日起来,还照常过日子,这就是在逃避、在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的不止高峰,多了去了。陈欣才不会挨个敦促他们,凭什么? 只除了—— 陈欣回了自己房间、跟方东道:“他们俩都在忙了,你不去找实习吗?”。 方东刚开了一瓶冰镇可乐,正在翻电脑里的游戏,闻言瞅陈欣:“不在这一天两天吧?我看你也别去了。超级流感可不是玩笑,身体要紧。” 陈欣在床边坐下来:“呆在家里干嘛?无聊。” 方东就挪挪椅子让出了一半写字台,模过遥控器开了空调:“来,你也注册个账号,我们一起玩啊。” 果然不出所料 陈欣假笑了一下,正色道:“早上我看了看楼下,凉亭那里足够宽敞,可以用来练。” 方东一听就抗议:“这么热的天,我才……” 陈欣打断方东:“要么上午练,要么下午练——下午更热。” 方东不满,直摇头;可是转眼见陈欣静静盯着他,方东就缓缓卡住了。 陈欣又加了一句:“半天训练,半天玩游戏。时间你自己定。” 方东足足卡了三秒钟,想到超市门口那些老鼠,心中对未来的不安到底压过了眼下的懒散,于是无奈投降:“先学你那个什么‘十八棍’。” - - 陈欣拿来教方东的棍法朴实无华,只有五个基础动作,分别用来应对从左前上方、左前下方、右前上方、右前下方,以及齐胸高的正前方袭来的袜子球的。 方东跟着陈欣挥棍子时大感轻松简单,但当陈欣示范完毕,开始给方东喂球时,方东愕然发现他压根打不中袜子球。 “你这球比老鼠还快啊” 陈欣摇头:“没有。” 方东一叉腰拖长了声:“有~” 陈欣迎着方东的视线,重复了一遍:“没有。” “好吧,没有就没有……”方东折腾了这小半天,满身大汗,一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你就不知道安慰安慰我?” 陈欣抛着球:“起来,继续。” 方东不满:“别急呀,没看我歇着吗。” 陈欣转头看了方东一眼:“老鼠可不会等你。” 方东打鼻子底里哼了一声不理,偏开脸。 陈欣也再说什么,只是停了抛球,倚在亭子石柱上,半阖了眼养神、静静等。 两人这样僵持了还没十秒钟,方东面朝亭子外边,闲看之间,无意中发现绣球花叶子下的茎杆上栖息着一只蛾子,顿时一肚子的赌气就泄光了,沉沉一叹,起身摆开架势,冲陈欣一点头。 这比陈欣预料的快得太多了——方东消个气,四五分钟还差不多。所以陈欣微微意外。 “你那什么表情不是你说要继续吗?”。方东瞅瞅陈欣,使劲一清嗓子,“来啊。” 陈欣无奈失笑。方东跟着乐了。陈欣见状,突然一个球就砸了过去。 “喂,不许打击报复“ - - 早上陈欣监督方东练打球,下午两人一起玩游戏,傍晚方东跟陈欣点菜,晚上陈欣拉着方东,拿薯片之类的零食在小区里四下巡逻,到处诱捕老鼠——可惜一只也没勾引出来。 高峰二十九号还跟着一起巡逻,因为没有收获,三十号这天晚上,高峰就没下楼了。 “哪去了?”方东打袜子球的命中率翻番,正跃跃欲试,“不见了吗?”。 陈欣没说话,手电筒一转,照向了花丛深处。 “那儿没东西。”方东仔细看了看,“没了也好。是好事,不是么?” 陈欣还是没有说话。 今晚的暗处,没什么骚动;然而,轻轻的夜风,吹来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 - 风里有血腥味这种事,嗅出来了,陈欣也没法跟方东提。 所以陈欣只能说一句“我看没这么简单”,又坚持查看了几处,一无所获,眼看时间不早,只得回家睡觉了。 陈欣入眠得快。 但方东却睡不着。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翻来覆去了大半个钟头,最后开始骚扰陈欣。 陈欣大没好气,踹方东。 方东起先理亏,老老实实挨了几下没还手;再后面就不甘心了,动手回敬陈欣。 两人在床上闹腾的结果,自不必说。 而后陈欣又一次见周公去了,方东也终于能睡着了——直到深夜,被一声凄厉的尖叫惊醒。 19、第二滴血 陈欣应声睁眼、骨碌滚下床,一按床沿 却没抄到熟悉的枪杆。 这一抓空,陈欣几不可察地怔了一下,手略一动又模索了一回,缓缓侧过头看去。 正好看到方东蹙着眉头、眼睛都没睁,动作迟缓地扒拉了几下,搂了空调被抱了,翻过半个身去横腿一压被子,然后就没动静了。 陈欣无言,徐徐站起身来。 窗外尖叫之后,过了一小会儿,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并且渐渐有人声嘈杂——是邻居惊起出来查看了。因为半夜三更,四下里一片寂静,说话的人自觉不自觉,又或者被旁人提醒,都不曾高声嚷嚷,人群的响动就比之前的尖叫小。加上卧室里开着空调、关了玻璃窗,所以这一切只是令方东蹭两下被子,而后再一次没动静了。 陈欣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并无好奇——无非是鼠灾呗 别人的事,有什么好掺合的? 又不是她的地盘、她的人、她的责任。 何况,真想要掺合,过几天多得包人满意,满意得腻烦。这最后的、无忧无虑的夜晚,还是用来睡觉的好。 让方东有机会断粮,当然重要;但让方东好好享受最后几个宁静的夜晚,也是很重要的。机会多的是,急什么。 所以陈欣没开窗也没出去。因为上辈子养成的习惯,陈欣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一时间也没睡意,便站在那儿,饶有兴致地瞧方东;眼看方东不动了,当即坏笑了一下,一个指头伸过去,在方东肩膀、脊背逡巡了一回,嫌肉少不好下手,最后毅然一戳戳在了方东上。 方东没醒。 陈欣自己跟自己欣然点点头——弹性不错呀于是又欢快地戳了几下。 方东小小“唔”了一声抗议,还是没醒。 陈欣手一缩,开始琢磨换个花样玩。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叩得砰砰响,又急又重。是高峰:“老2,老2,你听见了吗?前面左边那幢楼出事了,起来,我们下去看看” 陈欣撇了一撇嘴——先是自欺欺人,这会儿敲门又敲成这个德性,真烦人 可是上辈子末日降临那会儿,自己的恐惧与焦虑,陈欣还记得,所以陈欣只是不耐,柄没有生气。 “老2,起来方东,方东” 方东眉头大皱,往被子里拱了拱:“唔……” 陈欣瞥了门一眼,转回头来见了方东那样子,又一乐,抓住被子往外拉。 方东被扰着了,半梦半醒跟陈欣拔河;拔了小半分钟,终于真正醒过来了。 “被子让我抢了?”方东打着哈欠、揉着眼幸灾乐祸;乐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安,困惑地抓抓头,“我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瞅瞅陈欣站在床边,“还睡相不好,把你挤得掉下去了?” 把她挤下床去? 想得倒美可惜你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陈欣微微一笑,谑然看着方东。 方东感到不妙:“怎么啦?”笑脸飞快就冒出来了,讨好道,“别生气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不好解释,也不必解释。陈欣转开目光,无声轻嗤了一记;看看方东那想法写在脸上的模样,又不禁摇摇头失笑。 方东就跟着傻乐。 叩门声再次响起,高峰急叫:“老2,是你吗?醒了就快起来。” 方东“啧”了一声模床头灯:“出什么事了?” - - 三四分钟后。 四个年轻人下楼,往出事的地方走过去。 远远地,就看到人群稀稀拉拉围了一圈,中间空地里是个足有一米八十左右的健壮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北方来的好身板。然而她此刻瘫坐在花坛沿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怀里紧紧搂着一团襁褓。旁边坐着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虎头虎脑,右手捂着左手背,呆呆的。 这个女人,附近的人都认识。不仅因为她的体格容易给人留下印象,更因为这个女人一家四口刚搬来不久,在这里租了一间门朝路边开的储物间住,门楣上伸出来一段挡雨棚。大家出门、回家总要经过她的家门口,经常会看见她:不是在洗衣服,就是在做饭;一边做家务,一边往往还监督着大儿子写功课。 人群中的气氛罕见地压抑。 没人上去劝慰。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太太从家里拿来了纱布,给男孩简单包扎了一下,安慰了他两句,看看一旁的女人,却是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大家的神色里不仅有同情、庆幸,还有更多的惶恐。 旁边的楼道里,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一边系着沙滩裤裤带、一边打着哈欠走了下来。因为离得近,比陈欣他们早到了几步,见了这状况,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叫救护车了吗?”。 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就回答:“叫了。还有人叫了记者。”顿了顿,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孩被老鼠咬了。” 沙滩裤看看那边,嘀咕:“光哭有什么用,还扰民。”但没好意思真去责怪什么,问秃顶,“救护车还没到?叫了几分钟了?” 秃顶沉沉道:“到了也没用,唉……”没说下去,只是摇头。 沙滩裤听了大吃一惊,仔细打量那女人抱的襁褓。 周燕也听见了,抱臂迟疑着走近几步,很快就停下了,捂住嘴转身走开了。 陈欣两手戳在裤兜里,没去看,也没打听,只是一叹。 上辈子这会儿,她还住在学校宿舍里,不在居民密集的小区中。 不过小孩遭殃的事在末世里多了去了,眼前这桩还算好的。陈欣早已见惯,叹过就丢开了,悄然绕过人群,去查看现场。 - - 一楼的储物间均有个通气小窗,向着楼外开,也就六十厘米左右宽,高度更小些。房子建成交付时,给装了最简单的木框玻璃窗,不是铝合金门窗,更没有配纱窗——不过竖着三根铁条防盗。 铁条是工地上用剩的钢筋剪成的,外观不行,还生锈,但是十分结实,上下两端牢牢砌进了水泥墙里。 那些老鼠就是从这样的窗子里钻了进去。 铁条的间隔并不是非常均匀,最东边的一条较为靠近水泥窗台的侧壁,两者间的距离只有十二三厘米左右。 而在这根铁条上面,粘着几根蹭下来的毛。 鼠毛。 23、诱杀(一) 一行四人回到家后,早早做饭,吃完休息,以备夜战。 方东吃得饱,结果犯困了。陈欣习惯了大强度的行动,并不在乎小清扫之前的调整;不过,抓紧一切机会休息,是新纪元中任何人都有必要养成的好习惯,所以陈欣乐得方东身体力行、早早开始培养这一点,当即亲了几口鼓励方东睡着。 方东只觉好笑,一边打哈欠一边啃了陈欣两下;而后没一会儿,他就真的睡着了…… …… 当晚十一点,闹钟响,四人按计划起来,电饭煲里的小米粥已经十分黏稠了。 十二点不到,他们用完了夜宵,仔细穿好防护。陈欣最后一遍检查零散物品,而后方东拎上工具袋,各自拎起钢筋,悄然开门而出。 陈欣没有刻意退让低调,结果自然而言就第一个出门。 方东眼睛贼贼发亮,第二个出门,催着陈欣走、几乎贴到陈欣背上:“哪边?我们去哪边?” 周燕一路下楼梯一路蹙着眉头。 高峰斜抱着两根钢筋安慰周燕:“好了,觉得恶心你就旁边看着,啊?” 周燕眉眼间就有了些笑影,点点头。 高峰一笑:“说真的,我还真怕你老鼠没打着,打着了自己人。” 周燕气着了,一时间想不出怎么反驳,憋得直拧高峰。 方东回了两次头看热闹,呵呵乐。陈欣迈下最后几格台阶,静站了片刻、判断了一下风向,转身朝东:“去河边紫玉兰那儿。” “啊?为什么去那儿?刚才你在干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干?”方东不解又好奇;还没等陈欣回答又一指路边,“看,那些是刚撒的老鼠药吧?” 墙角下、绿化丛下,撒着一把把大米;旁边的墙壁上、树干上,贴着给人看的警告。a4纸打印了,用浆糊粘上去。 陈欣目光扫过这些诱饵,轻轻一哂。 “没用?”方东失望,还不大信,“超市的老鼠是吃过药了,可小区的老鼠不是还没吃过么。” 上海的老鼠受了教训,广州的不可能跟着聪明;但超市的老鼠上过的当,马路对面小区里的老鼠,肯定不会再上。 因为变异老鼠的叫声种类比它们的祖宗更多——这意味着老鼠之间交流的信息更多了。 但这个结论,要等专家来揭晓,陈欣自己实在不便提。 所以陈欣就没说什么,倒是给出了前面的问题答案:“现在刮的东风,我们去上风口。” - - 不到两分钟,四人抵达目的地。 没有花木遮蔽的水泥路,留给人;有花木遮蔽、靠近墙根的绿化丛,留给老鼠。 陈欣左右一看,第一眼便选中了河边的一个水泥栏杆墩;走过去顺风望了一眼,满意一点头。 方东已经把工具袋挂在了紫玉兰被修剪掉的半截树杈上,见状一把抓出可乐瓶——里面装了色拉油混芝麻油——拧开盖子,瞅着陈欣指了指那个水泥墩:“上饵啦?” 陈欣微微好笑。 方东就迫不及待往水泥墩上浇了半瓶子油。 家里最破的毛巾也带来了。陈欣用毛巾将混合油均匀涂抹开来,最后模出打火机点燃了毛巾,随手扔在水泥墩西侧一米开外。 热腾腾的焦味油香一下子就跟着火苗蹿了上来,又随着习习夜风徐徐飘向西边。 高峰往一旁走了几步,抽抽鼻子嗅了嗅,一怔:“好香怎么这么香。”一脸诚恳向周燕道,“我又饿了。” 周燕掌不住失笑,白了高峰一眼。陈欣了然不语——小半因为夜里的空气纯净,不像傍晚的那般混杂了各家各户的炒菜味;大半因为你的嗅觉变敏锐了。 方东已经拎出了装着两三斤大米的塑料袋,一边解开袋口,一边不解:“这个怎么用?直接撒地上?” 陈欣刚解开帆布外的绳子,闻言钢筋一转、尖头指指地上毛巾——火正烧得旺。 方东恍然,一握口子倒转塑料袋:“爆米花儿喽~” 大米“沙沙”浇在了火上,“噼里啪啦”爆响。 方东浇完大米,抖抖袋子,意犹未尽。正好有一些大米爆得四下跳开,方东弯腰一抄,还真叫他抄到了两颗。可是橡胶手套不算干净,上面的尘痕污迹,眼睛都能看得出来。方东这就给倒了胃口,瞅着手套掌心的两颗爆米花片刻,没吃,转头跟陈欣期待打商量:“等收了工回家,做爆米花吧?” 陈欣无语。方东就飞快祭出了谄笑。陈欣莞尔,一点头。方东乐了,这才放心扔了手里那两颗。 一小会儿之后,油烧光了,火苗渐渐小了,一切归于宁静。 高峰等不及了,四下张望:“老鼠呢,还没来?这个真能有用么。” 陈欣没说话,静静站在原地,缓缓转头聆听周围的动静——有动静。很熟悉的动静,轻巧而细碎。离得近,但数量很小。 方东本来也想说什么,无意间看到了陈欣的神色,一抿嘴不开口了。 在哪儿呢? 高峰还在犯嘀咕。陈欣没管他,依次扫视西边的水泥路、南北的绿化丛,最后是东边的…… ——水泥墩。 背后就是河岸。不是天然的,是用大块不规则石料与水泥砌起来的。最上面铺得平整,整个河岸粗糙,不过结实。 陈欣两三步走过去,运动鞋落地时无声无息,同时手中钢筋轻轻一翻,枪尖朝下;而后陈欣徐徐探头看去——果然,有四只老鼠觅香而来。最大最健壮的一只,刚刚爬上河岸,正在水泥墩脚下舌忝食流淌而下的饵油。 大老鼠惊蹿。 钢筋枪倏然刺去、穿胸而出 - - 一击命中,稍远三只老鼠跑了。 陈欣回枪一甩,将死老鼠抛在了地上。 高峰张圆了嘴,方东瞪大了眼睛。而后高峰两步蹿到方东身旁挤他,还拉起体恤下摆朝陈欣做狂热粉丝状,掐着嗓子小声怪叫:“签名,签名就签体恤上不,肚皮上好了” 方东正得意,听了这些又恼火,恶狠狠回挤高峰。 周燕激动得两手握紧了拳,到这时终于迸出一句:“帅呆了真是帅呆了” 高峰一听大为不甘:“你都没这么崇拜过我” 方东幸灾乐祸瞥了高峰一记,跟陈欣添油加醋:“欣欣,你把四嫂收了吧,我不介意跟四嫂共妻。真的” 高峰气着了:“去尼马的那到底是共妻还是啊?想得倒美滚给我滚” 方东自觉扳回一城,高兴了,不理高峰,跟周燕道:“四嫂你考虑考虑哈。”又狐疑问陈欣:“你是不是留了一手没教给我啊?”不等陈欣回答自己马上又荡漾了,“小坏蛋坏死了回去再跟你算账,哼” 陈欣看着方东居然就这么陶醉上了,哑然失笑,也便没管方东跟高峰闹的什么,只是一刺:正刺在鼠尾根部附近,将老鼠尾巴切了下来。 周燕也没管这两个好哥儿们,抄起了一旁她那根钢筋——高峰搁的——一边急急解帆布,一边好奇问陈欣:“不是顺风诱捕它们吗,怎么从西边河里上来了?” “风小,近距离上,哪个方向都闻得到。”陈欣说着,聆听片刻,目光一转,望向了西边绿化丛的深处,“老鼠会游泳。” 周燕、方东、高峰随之望去。 那儿的绿花丛下,黑漆漆一片。 原先叶层漏到根部的零碎月光、路灯灯光,全不见了。 陈欣枪尖一挑,挑起地上的死老鼠,直直砸了过去。 24、诱杀(二) 死老鼠“啪唧”一落地,当即就被蜂拥而上的鼠群淹没;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撕咬争抢之后,便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 方东看得呆了,不自觉横过手中钢筋、护到身前。周燕连连后退,退得后腰靠上了河边栏杆。高峰喉咙里“赫赫”两声,突然猛地抡起钢筋狠狠砸了过去,用力之大,都在水泥地上砸出了一道浅坑——可高峰同时还紧紧闭起了眼。 陈欣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中,又无奈又好笑。高峰这不是勇敢,是害怕。只不过表现方式与另两个的不一样罢了。 不过,新世纪的武者都是从慌乱生涩的“第一次”里过来的。身为老手,若对此抱有“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态,不仅是对后人的不善,更是对自己的桎梏。所以陈欣无奈好笑之外,并无轻视鄙夷,只是注意鼠群的动向。 鼠群分食完同类的尸体、扫荡了地上每一颗大米,又拥到水泥墩下搜寻舌忝舐了一回,而后它们终于意识到,这里并没有其它食物,只有四个成年人类。 鼠群敢咬婴幼儿并不意味着它们敢惹成年人类——野狗也叼落单的虎崽呢,它敢惹老虎么? 陈欣一边冷眼瞧着,一边往三人对面侧走几步,将鼠群围了起来。 鼠群不安躁动,彼此之间挤得更紧了,六七十只老鼠,倒有四五十只随着陈欣的行走而转向,保持着面朝陈欣、紧张得“吱吱”乱叫。 但再警惕也没用。陈欣一踏上鼠群的来路,直接钢筋前递、低低直刺 一刺两只 - - 鼠群惊慌后退,又急又怒、一阵乱叫;同时又被串在钢筋上的垂死同类吸引,蠢蠢欲动。只有五六只胆小,扭身一溜烟跑了。 陈欣蹬掉钢筋上的“串串”,转手就是一扎,正正扎穿一只最近的逃跑者——对猎人来说,猎物逃跑可不是好事杀一儆百,能让更多不知所措的猎物放弃这个念头。 鼠群骚乱。六七只最健壮的成年老鼠一边冲陈欣“吱吱”怒叫一边退。退到两米开外,其中一只突然转身朝方东与高峰之间的空隙冲了过去。十几只老鼠紧随而去。 方东下意识前刺。右下方嘛——他是右撇子,这个方向的袜子球很好打的。结果这一刺,透心凉倒是没有,但划伤了四五只慌不择路的老鼠。 方东悻悻。陈欣安慰方东道:“打伤跟打死一样——受了伤的,回去了也活不成。” 高峰已经睁开了眼睛,闻言接了一句“就是没钱拿”,说着瞅准老鼠最密集的地方、大力捅了过去。周燕看看手里钢筋,调手转了个方向、将尖的一头对准了鼠群,试着使了起来。 陈欣莞尔,不再管这三人,加快出手、尽可能地收割老鼠的小命;同时守着自己的位置、保持着简陋的包围圈,只在几步方圆内进退,遇到距离远了一截够不着的老鼠,也不紧赶着上,顺手往方东那边赶过去。 很快,鼠群抛下十几具尸体,冲出包围圈,奔散在夜色里。 “一、二、三……”高峰兴致勃勃收割老鼠尾巴。方东回味着刚才短暂的猎杀,朝五个方向虚刺了几下,自己对自己点点头,又摇摇头。 陈欣悠然看了看四下的夜色,瞧瞧方东专注的模样,微微一笑。 周燕凑到陈欣身旁,跟着看了看方东,一乐:“欣欣,二嫂,你是不是会武术啊?教教我吧” 陈欣刚点了头,高峰那边“哎呀”一声。 三人齐齐望去,正看到高峰吹着自己右手食指站了起来:“弄了道口子……不会有事吧?” 陈欣面色一冷:“说了别月兑防护” 高峰讪讪:“戴着手套割尾巴不好干活。” 陈欣有很多年鲜少遇到顶嘴了,何况是这种不占道理、不肯认错的顶嘴,闻言冷嗤:“鼠疫狂犬病寄生虫,你一月兑它们才是‘好干活’” 高峰又怕又悔,蔫了。周燕心疼得直蹙眉,看了眼陈欣没敢帮着分辩什么,快步走向高峰去看他伤口。方东瞅瞅陈欣,打岔道:“现在最好快点去医院。怎么办呢,半夜三更,出租车都没有,要不,我用自行车捎?” 不听忠告,不知认错,还连累她的人 陈欣更不待见高峰了:“超市那儿往北五六百米就是医院,你凑什么热闹?让他自己去” 方东没想到这次自己也被斥了,莫可奈何模模鼻子,想了一想,坏笑:“那我们回去睡觉?” 周燕“噗嗤”一声。高峰嘀咕着什么,一边收割了最后几只老鼠的尾巴,一边跟周燕哀怨:“你呢,你也不陪我去吗?”。 周燕连忙安抚高峰:“怎么会,我陪你去。我那自行车矮了点,要不骑你的吧?后座高,坐着舒服。” 高峰满意了:“还是老婆你最好了,不像某些人——”瞥了一眼方东,“重色轻友”但是并不敢说陈欣。 方东回敬给高峰一睨,转而瞅着陈欣呵呵乐。 陈欣无语,这才意识到,末日才刚刚迫近,一切残酷都还不曾出现——包括因为一时疏忽连累害死过命同伴的终身憾事。 - - 两人回家消毒、洗漱之后,还真睡觉了——躺下休息。老鼠尾巴换钱要等到白天居委会的人上班。 方东枕着手臂看了好一会儿天花板,侧身搂住陈欣,问得有些不安:“那些老鼠是怎么了,饿疯了?” 陈欣拍拍方东手臂:“是啊。生得快,加上变异,吃的不够了。饿极了什么事干不出来?怪不得我们两次巡逻没找到它们。它们那会儿在袭击同类里的老弱病残孕吧。这是老鼠群体关系里的重要变化,不会在野外进行,大多在老窝里完成——它们的野外,它们的老窝。野外比如超市,老窝比如下水道。” 方东脸摩挲着陈欣的:“说得好像你看见了似的。” 陈欣一笑。 上辈子,专家在报告里的用词是“鼠群社会结构变迁”。她这是拾人牙慧,让方东有个心理准备,何必计较方东怎么评价。 “哎,你小时候怎么打老鼠的?” “小时候啊,大人会往老鼠洞里灌水。” “是么?还有呢?” ……,…… 两人聊着聊着,听到客厅开门、浴室水响,是高峰与周燕看完急诊回来了;又聊着聊着,不知不觉见周公去了。 直到早上七点,被方东的手机来电铃声吵醒。 方东恼火,揉着眼模过枕头边的手机:“谁啊,连着打,就不能换个时间吗”睁眼一看,瞬间就消气了,胳膊肘捅捅陈欣,“哎,是我爸的?” 25、变化(一) 陈欣一听,立即有数,心中担忧,面上却没露出来,只是推推方东让他接电话,自己又阖上了眼养神。 那边显然叮嘱连连,因为方东一直听着,除了间或应一声“嗯”、“我知道了”、“记住了”之类,就是讪讪不满了一句“妈怎么都跟你说了啊”。 陈欣担忧的是方东的父亲叫方东回去。不管是回家还是赶去驻地,都不是好主意。 因为眼下已经是七月二号的早晨。方东若是现在出发,除非有专机直送,否则就有相当大的危险性。所以,倘若这个电话真是召唤方东北上的,陈欣就不得不使一点手段了。 这并不是因为陈欣不愿意改变计划——陈欣喜欢方东,陈欣也清楚新纪元的残酷。因此,在陈欣心中的天平上,比起把方东留在身边,确保方东安全更重要得多。 至于计划的改变……既然已经为方东改了一次计划,又何妨再改回去?虽然放跑吃到嘴的小帅哥有点遗憾,但事情有轻重缓急之分。 何况,来日方长嘛…… 陈欣在那儿默默盘算,方东沉沉说了一声“爸,你也小心”,而后微微一愕、发呆了片刻,叹口气摘下耳麦、掐了电话。 “怎么啦?” “打电话居然有限时……”方东瞪了眼手机,胡乱把它往枕边一抛,“我还没说‘拜拜’呢,就给掐了” 海军打电话限定时间不奇怪,出任务了呗。人在军舰上、军舰在海上,船尾巴后头又没拖着根电话线,通讯靠的卫星,不限时难道还收费啊?那费用可不便宜,当兵的消费不起;还难以计算,因为走的是军用卫星,流量有限、频道保密 不过这些不适合现在解释。陈欣轻描淡写安慰方东:“现在部队里肯定很忙,何况军官,要管的事更多。你还跟他计较这个?” “我有那么小气吗,还那么不懂事?”方东更不满了,斜睨陈欣。 “好啦,我说错了嘛。”陈欣连忙软下声来,还朝方东挨了挨——她压根不觉得认错有什么难,更不觉得她一杀人如麻的家伙跟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半的帅哥撒娇卖憨有什么不对……“电话里说了什么?叫你回去不?” 方东不斜睨了,瞅着陈欣皱起了眉头:“他叫我去民政局报到。这里的民政局。” 陈欣一喜,推推方东:“那还不快去”同时心下恍然——原来军属安排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上辈子的时候,陈欣一开始的确妒忌仇视过军属,因为他们受到许多照顾与保护;但后来,陈欣渐渐地不妒了、不恨了,因为陈欣亲眼看着一批又一批军人捐躯一线。 没有那些牺牲,人类早绝种了三五回了。所以这些军人的爹妈老婆孩子,是得照顾好了。高枕无忧、喝酒吃肉给不了,安全温饱总是要优先考虑的。那是人命换的,谁也没资格抹掉这个待遇。 何况,新纪元的战争,也即人类的生存之战,少说也会连绵几十年,惨烈非常。很多部队几年下来,牺牲人数是编制人数的百分之一百以上。在这样的局面下,不解决军人的后顾之忧,没有一个基地的防线能撑得下去。 除了…… 陈欣脑中隐隐有一念闪过,却被方东给挤跑了——方东紧紧搂住了陈欣:“我不要去。谁知道那边情形怎么样。老妈知道我暑假里没住校住外面,就问跟谁一块儿。所以她知道你。然后她居然告诉我爸了我爸说……说了好大一堆。反正,他的意思是,那个,关键问题在于,我是军属、你不是。” 不要去,但最后还是得去。不过,有这份“不要”,就足够了。陈欣不是要求男朋友为自己舍命的人——当然,她也没打算为方东舍命。 所以陈欣心里一乐,拍拍方东:“不是军属,那也没办法。你还是去吧。万一情况真不好了,你在那儿,想办法照顾我的机会也多点。呆会儿去把钱取出来,换成硬通货,然后赶紧去看看吧。” 方东有一小会儿没说话,只是死死抱着陈欣,而后方东决然道:“你跟我一起儿去。” “哈?” “我爸说了,那边会安排住的跟吃的,他给我打了钱,让我全取出来,去银行买金条,买五百、一千的机械表,再买十来只好的,另外也买几条烟……你跟我一块儿去单人床就算挤了点,总比留在外面的好。至于吃的,部队食堂一向份量足,一人份两人分,怎么也不至于饿死” 陈欣之前是没有想到这个主意,因为她独自在外也能自保;待到听方东解释完毕,陈欣不禁真正意外了。方东的脸皮虽然一向很厚,但还是远不如她上辈子见过的许多人——可这变厚的速度,却是超乎她的想象啊居然揩油揩到解放军头上去了 这么下去,赶英超美……不,赶敌超友指日可待 方东哪里知道陈欣心里嘀咕些什么,狠狠一口亲在陈欣额头上:“就这么定了——你那儿能跟家里要点钱不?留着也成废纸” 这是个好主意,陈欣乐意践行。不过,方东还有很大一道门槛要过。 “那高峰跟周燕呢?” 方东一怔,无措看陈欣。 陈欣虽然是故意问这个,也不禁微微不忍,连忙拥抱方东。 方东闭了眼,把陈欣一摁、颔下扣上陈欣头顶,就不动了。 这姿势,这身体语言是在保护她呢,还是心里害怕把她当安慰抱枕? 陈欣月复诽好笑;想起自己当年,又心酸感慨。不过这些陈欣都没说,只是缓缓道:“说真的,我认识周燕才几天,之前跟高峰也没怎么相处——”更因为见多了,加上隔了十八年,“所以比起你来,要好上不少。你要是觉得开不了口,我去说就是了。” 方东良久没吭声。 陈欣以为他默认了,就转了话题打岔:“起床吧,吃个早饭,银行差不多开门了。取钱买东西。” 方东突然道:“我去——是我要去报到、去享受待遇,又不是你。” 陈欣暗叹,既欣慰又心疼,拍拍方东,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