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的英雄与七个誓约》 第一卷 序 台版 转自 动漫之家论坛 图源:不息不止 录入:不息不止 校对:不息不止 异世界—— 那里是由五个大陆与三个国家所构成的世界。 伊姆内几亚,信仰创造人类的光之女神。 艾尔弗雷伊姆,信仰创造兽人与亚人的精灵之神。 阿贝艾尔姆,信仰创造魔物与魔族的黑暗之神。 因为自然丰饶,魔物与魔族虽然危险,但人类仍和平地生活在异世界里。 动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最初,是黑暗之神动了起来。 驱使魔族、命令魔物,开始袭击人类。 数量与体能都超越人类的种族,瞬间将恐惧根植于世界。 魔族的侵略无穷无尽。 以承继魔神血肉的眷属为首,蹂躏着伊姆内几亚与艾尔弗雷伊姆。 魔神开始动作的数年后—— 光之女神与精灵之神也有了动作。 祂们分出自身的魔力,对抗魔神眷属的使徒由此诞生。 但是,这样仍然不够。 魔物与魔族的体能及力量较人类优异。 同样受到神的恩惠,原本能力就高的那方肯定更强,是一目了然的道理。 从那以后,又过了十数年。 人类的数量不断减少,魔物与魔族的数量持续增加。 所以女神求助于并非这个世界、而是来自其他世界的人类。 被召唤而来的有十三人。 后来被称为英雄的十三人。 世界的救世主十二人,与弑神者一人。 受到人类、兽人、亚人们的祝福——十三人的旅程开始了。 第一卷 序章 醒来的时候,有些许怀念的感觉。空气中飘散着令人舒畅的微微酒香,使人想起自己置身何处,原来我在偏僻乡村的酒馆里喝醉了。我并非酒量差的人,但这次似乎有点喝过头了。 从木桌上抬起头,身体的各个关节都感到疼痛,大概是以奇怪的姿势入睡的缘故。我轻轻地伸了懒腰,舒展身体的筋骨,终于感觉好多了。然后我甩甩头,关节发出讨人厌的咯咯声,那声音让站在柜台里的年迈店主皱起了眉头。 「总算起来了啊。」 他一边擦拭着杯子一边说着,声音十分低沉。我有点羡慕他自若的神态,撑开昏昏欲睡的沉重眼皮,转过头去。 「嗯,因为这里的酒太好喝了,作了个美梦。」 但究竟是什么梦已想不起来了,仅剩让嘴角浮起微笑的温暖。 应该是梦到从前了吧,内心深处仍残留令人眷恋的微温。 不知道从前的同伴还好吗?一涌起这样的念头,我就再次摇了摇头,把这份想法甩出脑海。选择与他们分道扬镳的可是自己。那时的自己,被当作救世主召唤于此、被视为英雄而期待、以弑神者之名承载希望。 对曾经那些既艰辛又充实的日子——作为救世主时的种种、成为英雄后的凯旋,或作为众人仰慕的弑神者,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怀念之情以及些许的后悔。 同乡的伙伴是如何看待逃避重担的自己呢?遗憾的是,我没有勇气确认,我还想暂时过着安静且平稳的生活,真是一位可耻的大人。我一边苦笑,一边用指尖轻轻拨弄着空木杯。看来,沉溺在酒精里的时光似乎要结束了。 我从几乎空空如也的钱包中,取出三枚铜币,放在被微弱烛火照耀的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结账。钱我放在这里了。」 「快点回去吧,别醉倒在路边了。」 「哈哈,我会小心。」 想从木椅站起来的时候,我踉跄了一下,双脚因为醉意而无法灵活活动。看到我的模样,年迈的店主再度叹了一口气。时间似乎已经很晚了,明明是晚上,却已没有其他喝酒的客人。对着一直等待我清醒的老店主再度鞠躬致意,我踏出店门。 冷风吹过肌肤,令我感觉有些醒了,不过事实上只是感觉而已,步伐仍是凌乱的。 一想到这就是曾经的救世主、被当作英雄喝彩的人最后的结局,只能苦笑了。我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费了两年讨伐魔神。剩下的一年,与战友告别,并靠着讨伐魔神得到的报酬,隐居在乡下,过起悠闲自得的生活。 我只是非常单纯地觉得:我不是作为勇者或英雄的那块料。 异世界的救世主——从地球召唤而来的十三人。为了讨伐破坏这个世界的魔神,赋予被召唤的十二人外挂能力,然后还有——我。 我既不是世界最强魔法师联手仍无法匹敌的魔法使,也不是能把十公尺的魔像斩成两半的剑士,头脑不好、不以谋略见长、不擅长治愈术、也没有制作道具的才能。那些强大的伙伴们,现在不知道过得如何? 其他的十二人,背负着一切前进——包括异世界召唤、救世主、女神的加护、王族的信赖与国民的期待,真的非常厉害。 突然想起从前,不小心就露出苦笑。大家都还好吗? 「啊……好困。」 仰望天空,有一轮闪耀着淡红色的明月,那颜色提醒着我,这个世界是异世界。我原本居住的世界,月亮是白色的,虽然偶尔会突然变成红色。是什么样的原因会使月亮变红呢……我一边想着这件事情,一边吐出混杂睡意的叹息。 如果这样睡去,又会梦到往事了吧。这个世界没有电力,日落之后就会变得昏暗无比,若在王都或主要城市,能藉由魔力点燃的街灯得到一点光亮,但我现在居住的乡村可没有,只能靠着朦胧的月光,走向寄宿的屋子。 再度打了一个呵欠,一边用皮靴踢开小石子,一边想着明天该如何是好。 只能顺其自然了。先到冒险者公会找工作,赚取微薄的酬庸吃饭,剩下的钱拿来喝酒。 其他的伙伴,好像都善用了自身的才能生活着。有人在异世界推广地球的游戏,有人生活得更好,有人和我一样以讨伐魔物为生,也耳闻有人成为王城的骑士,可是一定没有人像我一样过着为钱发愁的生活吧。 这里没有网路也没有车。无法回到原本的世界,也无法与亲朋好友取得联系,像突然被单方面切断一切羁绊。即使如此,我仍旧无法讨厌这个世界。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唉…… 抬头看向天空,一轮淡红色的美丽明月俯视着我。 「得赚钱才行啊。」 住宿费已经事先付清,所以暂时没有问题,但钱包里没什么钱。身为一个从异世界被召唤来的救世主、受女神加护的英雄——话虽如此,却为明天的吃喝烦恼不已。 对于这样的事实,也只能苦笑了。 第一卷 第一章 没有干劲的英雄 他醒来。和身旁的搭档一起。 一如往常平凡无奇的早晨。 然后如同往日,祈求无事平稳的一天。 『懒鬼,快起床!』 声音从枕边传来。 像男声又像女声,中性的嗓音在脑袋里回响,我朝着声源睁开惺忪睡眼,在枕边的是这三年来见惯的、能放在手掌上的小徽章。 金色的轮廓,中间镶有翡翠,周围嵌着七颗颜色各异的石头。这个会说话的徽章,是三年前我被召唤来到异世界时女神给予我的。 这是给我(山田莲司)的武器,一个有灵魂、有意志、会说话的徽章。 「……早安。」 『你还是一样,早上都起不来。』 我在心中嘟嚷『少管我』,轻轻摇了摇宿醉未醒的头。 我撑起身体,炫目的阳光从窗帘间隙照进来,没吃早餐的胃向我控诉着饥饿。 「……睡过头了。」 睡迷糊的脑袋有点重,或者是昨晚的酒意残留得比想像中更浓厚。 虽然我称不上酒豪,但在自认爱酒的人士中还不算太弱,这样的宿醉也很快就会恢复。 『真是的,看起来昨晚独自享乐了。』 「只是喝酒而已。」 『谁知道呢。』 我离开床,拿起放置在床头的水瓶,将温水倒入杯中。 一饮而尽之后,感觉略微缓和了宿醉的头痛。 『去洗把脸再来,你脸色好糟。』 「你是我老妈吗?」 『我可不想要你这样的小孩。』 完全没错。如果我身为父母,也会想叫孩子更振作点好好生活吧。 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自由是自由,但到了这个年纪,却没有家也没有存款。 连今天的早餐吃什么,都要和钱包好好商量的男人——谁都不想要这种儿子吧。至少如果我是父母,会希望孩子能更有规划地生活……这么说好像事不关己,但指的其实就是我。 『你不想过更健康的生活吗?』 「正在积极地考虑噢。」 『你每次都这样说,不要再骗我了。』 「那真是遗憾。」 像平常一样互相拌嘴,我一边把水瓶的水移到房间的洗脸台上。 一洗完脸,睡意与宿醉都消除了。 「啊,想轻松地过日子。」 『……唉。』 我一边听着它深深地叹气,一边换好衣服。我在这个世界平时都穿着束腰外衣与草绿色的裤子,腰上系着皮革腰带,再披上下摆都脱线的旧斗篷,这样我就和异世界的普通人没有两样了。 如果腰上佩剑,就像一个合格的冒险者,但我当然没有那种东西。 这个世界有剑与魔法——也就是魔术。我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那样的魔术时,内心惊讶与极度兴奋的感觉。初次看到真正的剑与长枪时也一样,跟电视与书上看到的完全不同,是真实呈现眼前的真正武器,拿在手上出乎意料地沉重,一开始只是挥了几次就感到精疲力竭。 我一边回想起令人怀念的往事,一边呼了口气。 令人遗憾的是,由国王授与的那柄具有历史渊源的名剑,由于身无分文,被我典当了。听说卖给收藏家(狂热者)的话价格不菲,可惜我是卖给偏僻乡下的武器店,只换得一个礼拜的伙食费。 知道这个事实后,我被徽章持续怒斥了两天,现在想来也是段不错的回忆。 我秉持着往事已矣的生活原则,但也消沉了一阵子。事实上只要想起这件事,就有点失落——价格若能开高一点就好了。 「今天也要认真采药草。」 『弑神的英雄竟然充满干劲地采药草……真是可悲。』 「这种脚踏实地的工作是很重要的。」 『这种脚踏实地的工作应该让村民或初级冒险者做。而莲司应该做的是更危险的工作。』 「不要,好可怕。」 我也觉得自己很可悲。在讨伐魔神的旅程中,曾经和三公尺的巨狼、十公尺高的恶魔和食人植物战斗,也碰到奇幻电动或电影常出现的巨龙、魔像和像死神般的不死者。 只是无论历经几次战斗,我都无法完全消除面对魔物时的恐惧。即使习惯了战斗,恐惧仍然存在。就算拼了命地努力,受伤就会痛、会死就是会死。无论是接受女神加护的勇者、普通村民、超越人类的魔物……或者是魔神,只要被杀就会死——这点万物平等。 死亡很可怕。我抱着这样的想法,被说天真也无法反驳,终究幸存了下来。某种程度上,这或许才是最大的奇迹。 换完衣服后,我走出寄宿的房间,由于没有钥匙这种高级设备,贵重物品必须自己随身携带,这就是异世界。话虽如此,能够称之为贵重物品的,也只有一枚会说话的徽章搭档而已。在游戏里的话,锁不锁门都无所谓,不过在现实的奇幻世界里,就是这么不方便。 氺氺氺 人类所在的大陆——伊姆内几亚大陆上的村庄或城镇,虽然存在着规模差异,但无论哪里都有冒险者公会。公会接受住民的委托,而冒险者完成委托后就能得到报酬。 魔神被讨伐后,魔物减少,照理说这一年来冒险者的工作会随之缩减许多,不过冒险者一职仍没有消失,因为除了讨伐魔物,也有采集药草、收集特定素材等工作。 冒险者是这个世界上人数最多,同时也是最危险的职业。赌上性命进入秘境、收集各种素材;或者拼命抵达无人造访的未知圣域。财富、名声、称号、荣誉——即使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得偿所愿,但不论是谁都可以勇于追求,这就是冒险者。高风险、高报酬,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天秤上,并且得到相应报酬的一群人。 可是不要说魔神了,就连最低等的魔物,对普通冒险者而言都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冒险者就算体力、智力、魔力都很高,遇上在rpg中以低等级闻名的史莱姆,在现实中也是最难缠的对手。砍也砍不死、打也打不死,只能用火炬、魔法火焰焚烧,或冰冻它。 这什么怪物啊——我在第一次遇到时狠狠咒骂了一声。 自己大概算强——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完整地参与了魔神讨伐之旅,这件事让我稍微为自己感到自豪。 不过我也没有独自讨伐魔物的打算,不如说,单独行动的冒险者是很稀少的。 无论是哥布林还是半兽人,都是成群行动,只要稍有大意就会送命。 说到『异世界』,会想到剑与魔法,还有魔物,但来这里已经过了三年,看到魔物只觉得头痛。我没有足以匹敌魔物的巨大力量,还是孜孜不倦地收集药草,赚点日薪才适合我。我一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公会前。 公会是一栋单层建筑物,木造柱子、石造墙壁,空间可容纳十几个人,是西部片的电影或连戏剧中可以看到的建筑物,门也是西部片常看到的双开门。 『……你还是一脸嫌工作麻烦的表情啊。』 「我会好好工作的。」 这枚徽章把人当成什么了啊?我至少还会赚取活下去所需的基本资金。 还有,明明在口袋里,就不要对别人的表情挑三拣四。这张脸天生就长这样。 我偶尔也会怀疑,这家伙的视野究竟是什么模样。询问它,它说看得到我正在看的物体,也能大概了解周围环境。话虽如此,它却很常嫌弃我。如果把徽章放在其他人身上,只要离开我,似乎就不能跟我维持相同视角。 我一边在心中抱怨,一边穿过公会大门,里面有几位冒险者,大抵比我年轻,几乎都是二十几岁左右,只有一个彪形大汉看起来较为年长,跟熊没两样。 在伊姆内几亚,十岁以后就开始在公会工作的大有人在,不如说在异世界,即使是未满十岁的小孩,也可能已在公会赚钱。 顺带一提,这些孩子所做的,都是像专门采集药草等危险度较低的工作。所以不厌其烦地采集药草的我一出现,公会内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另外,因为徽章的声音只有我听得到,在别人面前回应它的『声音』时,就会被当作喃喃自语的神经病。就某方面而言,这是一枚受诅咒的徽章也说不定。 一开始我还不习惯,常出声回话,出糗了好几次……仅是回想就感到羞耻,真想把记忆消除。 其实也能好好地让别人听见它的声音,但太显眼也令人困扰。 我不是弑神的英雄,而是到处可见的普通村民,这是我给自己的定位。 「早安……?」 「已经中午了,反正你昨天又喝酒喝到深夜才睡吧?」 打招呼之后,坐在柜台里的十五岁少年高声回我。真的好严厉……我缩着肩膀走入公会。 我一一向里面的人问候着,同时前进,正在和柜台少年说话的女性转过头来看向我这里。 看起来不甚眼熟……更正确地说,是在这个村子里首次见到的生面孔。 「早安?」 「谢谢。」 少女歪着头,朝我露出美丽笑容,我也向她应声 。她之所以用疑问句,大概是现在分明已经中午了吧。 我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回应我道的『早安』,因此不知道要如何接话,竟然没头没尾地回了『谢谢』。跟柜台的少年一样,我也很想吐槽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自己。 我把目光移向这位初次见面的女性。一头蜂蜜色的秀发轻轻摇曳,身上传来男人绝对没有的好闻香气。至于长相,十个人里面有五个人会赞扬她是美人,剩下五人会说是美少女。一双蓝色的眼瞳,眼角微微下垂,鼻子很挺,嘴唇则十分小巧。身高以女性来说很高,大约到我的鼻尖。我有一百八十公分左右,这样她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吧。 只是,她的服装非常引人注目。这种用上好材质缝制的蓝色长袍,在乡下的村庄是看不到的。从长袍的缝隙中,可以看到白色的衬衫,以及与长袍同色的裙子与长靴,而且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品,不是乡下的冒险者用得起的东西。虽然从外袍看不太出来,但好像只配备了最基本的防具铠甲。因为身体动作的时候只发出些微金属音,应该不是重装备。 虽然像行家似地评价了一番,不过这位女性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冒险者,身上的装备像新品,没有常常使用的感觉;也不像老手存了钱更新的装备。只有挂在腰上剑鞘里的短剑,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货……这把剑恐怕是在村里的武器店买的。而且她的年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 「新人吗?」 「咦,看得出来吗?」 她露出仿佛自带闪亮音效的漂亮微笑,真是位美人。所谓如花般绽放笑容,大概就是指这样吧。 即使覆盖外袍也看得出的丰满胸部,自然而然吸引了视线……男人的天性还真是可悲啊。恐怕她没有自觉,但她确实是一位会让男人脸红的女性。我以对方不会察觉的程度看向她的胸部,再暗自移开视线。 「脸露出色色的笑容了。」 「小孩子别多嘴。」 『……真是可悲。』 乡下的冒险者公会充满了粗鲁的男性,完全没有女性气息,其他的冒险者一定也能理解我的心情吧。应该说,在我到达公会之前,想必已经有人找她攀谈过了吧。 我不着痕迹地留意四周,不过她似乎没有一起组队的同伴。孤身一人,在公会中特别地显眼。 即便是乡下,仍有魔物出没,所以就算是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也不会单独行动。尽管感到不可思议,但我还是让自己不要显得太过在意。毕竟那是她的问题,不是我的。我的个性散漫,不是见义勇为的人。虽说如果对象是这样的美女的话,就算扯上些麻烦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你来找工作吗?我想接些采集药草的工作……」 「啊,请。」 「今天又要采药草?」 「因为也不是特别缺钱,我只有一个人,想找安全的工作。」 「话虽如此……但如果是你,一个人也能做得不错吧?」 「少年,你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而已。」 『真是的……』 我一边偷偷观察看着我和少年互动的少女,心里一边浮出疑问。她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拘谨,与其说不习惯跟人互动,感觉更像是不知道如何接工作,是彻头彻尾的新人吗? 要成为冒险者,并不需要特殊的资格,即使是捏造身分的罪犯,也能成为冒险者。另外,由于几乎都是需要体力的工作,所以冒险者大多是对自己体力有自信的人,也就是男性。虽然也有女性的冒险者,却不常见,尤其还是这样年轻貌美的女性。 会想成为冒险者的女性,大多是为钱所困。还有一些则是像曾经的我们一样,有什么使命在身。当然,像我们一样从异世界被召唤过来,更为少见就是了。 最后还有一种是苦无工作,为了尽快赚到钱而当冒险者。这个职业虽然高风险,但也高报酬。尤其若有债务在身,更要成为冒险者,要是能完成危险的委托,短短几天内就能收获一大笔金额。 眼前的这位女性……至少看起来不缺钱,而且说她是贵族也没人会怀疑。她身上流露着我们这些粗鲁的冒险者所缺乏的气度。在眼前这名少女身上所感受到的氛围,就像我认识的贵族,或者王城的公主殿下一样。 「你也要采药草吗?」 「不,我要去讨伐魔物。」 「…………」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把视线从美女身上移向柜台的少年。 「不行不行,你还没有实绩,太危险了。」 「就是这样。」 「反而是你这家伙才不该采药草,去讨伐魔物啦!」 「不要,好可怕。」 「你看看。」我说着,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腰间,那里没有任何冒险者应该佩戴的东西。 我把剑典当了,换来的钱在昨天喝光了。今天若不靠公会的委托赚点钱,连晚餐都没得吃。我也二十八岁了,这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虽然我不愿思考这么多,但不想的话,又要被口袋中的搭档怒骂了。 先把这些事情放一旁吧。我没有短剑之类的轻便武器,空有一副身躯,是要我赤手空拳地跟魔物打架吗? 这更不行吧?不要说打碎大石了,我的拳头连树木的果实都不知道能不能劈开。 能用拳头击碎石头的怪物——虽然说我认识的人里面就有两位,可是他们有外挂啊。真是遗憾,我拥有的外挂技能没那么万能。 「懒惰鬼。」 「轻轻松松地赚钱,每天和平生活是我的梦想。」 『那种梦想丢了也好。』 不要对我的梦想泼冷水啊,愚蠢的徽章。和平可是很重要的,混蛋。 我已经对拼个你死我活感到厌烦了。我知道冒险者这个行业,危险注定如影随形,但我没有兴趣不断把性命放到天枰上。 ……我如此过了一个月的悠闲时光,下场就是钱包空空如也。对于这种没出息的样子,即使我不是口袋中的搭档,也觉得自己有些可耻。绝对不能让以前的同伴看到现在的我,不如说,实在不想让他们看到。 「真是美丽的梦想。不过,有工作是既轻松又能赚钱的吗?」 「梦想就是无法实现才叫梦想啊!」 为我梦想加油的少女,笑脸温暖了我的心。话说回来,她可能只是单纯地不知世事。我也想知道怎样才能轻松赚钱。 我对不像冒险者的美女如此回答,比我更有远见的柜台少年叹了一口气。 「毫无梦想是成不了像样的大人的,少年。」 「无论如何,至少不会成为像你这样的大人。」 好过分的讲法。 我耸耸肩膀,把手伸向写有委托事项的一叠委托书。 委托书共分成三类,采集药草与食材为一类,护卫马车或商人到下个村落为一类,讨伐魔物为一类。 我要拿的,是这里面最厚的采集类。最薄的是护卫类,第二薄的是魔物讨伐类。如果去王都的话,讨伐魔物类会是最厚的,护卫类次之,最后才是采集类。 不过这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去王都,也没必要去。 就在我想着这些事情时,刚才的少女把手伸向了讨伐魔物的委托书。 细长的美丽手指,不要说拿剑了,即使说那双手没拿过比小刀还重的物品也有人信。这位冒险者应该真的是新人。 「有我也可以讨伐的魔物委托吗?」 「应该没有吧。」 我马上回答。不可能会有。 她朝公会里像熊的冒险者看过去,结果对方连忙转移视线。可能在我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交谈过了。毕竟那位冒险者神情坚强,好像很值得依靠,邀请他一起组队也不奇怪。她刚才也跟只是交谈了两句的我搭话,似乎并不怕生。 因为她是位美人,被邀请组队也不坏,不过要讨伐魔物还是拜托别找上我。真的太危险了。 这个世界的人们,不可能像我一样拥有外挂。每个人都只有一个身体,利用磨练的剑技、学到的魔法与生活至今的经验,赌上性命决一死战。这不像游戏,死掉后损失一半金钱就能苏醒,或是购买什么道具就能复活。死了就是到此为止、结束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世界。 无论有什么理由,只要死了就到此为止。在死亡面前,无论谁都是平等的,就连神亦是如此。 所以我沉默地拿起那叠采集类的委托书递给她。 「因为很危险,不要去比较好。」 「我已经知道很危险了。」 像是在说『交给我吧』,她用左拳敲了胸口。 胸部摇了一下。透过外袍,可以看见明显的晃动。目光移向那里的我没有错,这是作为男人理所当然的反应。 『…………』 因为感受到无言压力下蕴含的杀意,我不着痕迹地以自然的动作看向未知的远方。 凝视女性胸部不是绅士该有的行为,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举动。 我轻咳了一声。 「我建议你别这样做。」 「尽管如此,我只剩下讨伐魔物这 条路了。」 她发自内心地说,听她的语气说不定快哭了。 虽然是真挚的言语……我把视线移到少女后方的柜台少年身上,对方摇了摇头。 果然是如此吧。 如果让没有实绩的新人讨伐魔物,就是公会的疏失。 先采集药草或接护卫委托,累积经验,然后才能讨伐魔物。而且,绝对不能一个人,通常都是两三个人组队。 像少女这样的新人,一开始几次通常都会搭配老手。在这之中,新人被教导魔物的生态与狩猎的方法,如果要在新的地区展开工作,则要向那个地区的冒险者前辈询问魔物的生态,事先做好功课。 无论准备得多么齐全、多么小心,都不嫌多。因为这世界的魔物就是如此强悍。即使对手是最下等的哥布林或半兽人,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也不会疏忽大意。 史莱姆则更是令人心有阴影。像我这种战士类型的冒险者,只能近距离挥舞剑或长枪作战,然而物理攻击对史莱姆起不了作用,它可说是战士的天敌。 遇到一群魔物时,为了让魔法师可以从远距离用大范围魔法攻击,战士可说是很好的诱饵。但对我这种只会物理攻击的男人而言,一对多就是一场噩梦。 「你似乎有什么理由啊。」 可是光只有理由也无可奈何,这是公会的决定。冒险者只能遵守规则,不遵守规则的话,就只是一个犯罪者罢了。 我取下一张挂在采集药草类的委托书,递给她。 「先接一些采集素材与护卫的委托比较好。快的话,一个月左右,就能得到足以讨伐魔物的实绩了。」 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了。 她避开我的视线,沉默地走出公会。她像是接受了收集药草的委托,手上顺势拿着我递给她的委托书。 我让她生气了吧,但是帮助她做不可能达成的事,也不是真的为她好。 「真遗憾,本来可以结识一名美女的。世间事就是这么不顺利吗?」 「莲司先生可配不上她。」 少年,别一脸开心地说这种话啊,我要哭啰。 目送少女离开,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一回头,像熊的大叔站在我身后。 「你没做错,我也说了同样的话。」 「这样啊。」 多少被安慰到了,熊大叔似乎意外是个温柔的人。 即使如此,她真的没问题吗?那孩子感觉会在这种情况下乱来,我目前为止的人生经验这么告诉我。若要举例,一起旅行的伙伴……其中那些年轻的孩子,跟今天的少女给人的感觉相同,做出一样的事也不奇怪。 如果周遭不帮忙就自己来。不过凭我们家年少组的力量办得到,而她没有那样的力量吧。 『那个少女,会乱来。』 这是口袋中的搭档传来的忠告,听到之后,我叹了一口气。 是啊,恐怕她去讨伐魔物了吧。她可能觉得只要展现实力,成功讨伐魔物,就能得到认可。 我从一叠的委托书中,取下一张采集药草的委托书,走出公会时,太阳刺目地闪耀着,我的内心却乌云密布。 啊啊,真是的。我讨厌麻烦的事,但这份心情也没有强烈到能弃人于不顾。明明说讨厌讨伐魔物,却自己一头栽进麻烦里。我讨厌这样弱小的自己。我没有一旦决定了就勇往直前、贯彻信念的坚强。笔直地行走于已经决定的道路,对我来说困难重重,很容易被眼前的事物左右,这样的我实在算不上强大。 我沮丧地把口袋中的徽章取出,用拇指弹了一下,徽章发出『叮』的撞击声,反射着阳光并且旋转。 我接住落下的徽章,把手打开。 是反面。期待落空。 「走啰,艾路曼希尔德。」 『我就猜你会这么说,莲司。』 不知是男是女的中性声音在脑袋里响起,显得特别愉悦。是因为我帮助别人让它很快乐吗?还是为我要去讨伐魔物而感到开心呢?我想以搭档的个性,应该是前者吧。我自己则是沮丧于涉入这么麻烦的事情。 毕竟相处很久了,我和艾路曼希尔德对彼此的性格都有|定程度的了解。我是真的不想做讨伐魔物那么危险的事,受伤会痛、又危险、还有可能挂掉。而且——不论再怎么安全的状况,都会发生无法预测的事情。万事没有『绝对』,特别是把魔物当成对手的时候,我不喜欢这么胡来。 用手指轻抚徽章,迈出步伐,想找的那位少女已经消失在视线中。因为起初不想和她有所牵扯,所以也没办法。她的目的是讨伐魔物,应该是去了村庄外。在找她的同时,如果也能顺便做完采集药草的委托就好了。虽然只要想起她说自己还是新人,我还有余裕想这些也很奇怪。 「啊,想轻松地赚钱。在乡下悠闲、和平、安全地生活。」 『……这样的话,有比采集药草更好的赚钱方法吧?』 「你太看得起我啦。」 我如此微不足道,只是一个冒险者。至少,我没有像其他同伴——像那些英雄般强大的实力。 顺道一提,我们的对话很小声,如果被不知情的第三者听到,只会觉得我是个危险的怪胎。虽然我很在意,但还是会出声回答。无视它的话它就会闹别扭,而且因为是一起旅行的搭档,我不想让它感到寂寞。 「那么,刚刚那个孩子往哪里去了呢?」 从村庄出去有东、西两个出口,单纯的二选一,我一边思考,一边用手指把正在把玩的徽章往上弹。 伴随清脆的声音,徽章在空中飞舞旋转,然后我抓住徽章。是正面。 「往西走吧。」 『根据是?』 「直觉。」 『…………』 出了村庄,走在简单铺设的街道上,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的少女,还是感到疑惑。就连小孩都知道,讨伐魔物是很危险的工作。虽然这个世界的人,生命的确很不值钱,为了微薄的金钱,赌上性命也是常有的事,然而刚刚那个少女不像为钱所困。 那么花钱雇人讨伐魔物不就好了?很多贵族都这样做。所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样的美女会赌上性命,亲手讨伐魔物。 罢了,与其说我被卷进来,倒不如说是自投罗网,因此才有点在意。 这种事先放一旁吧。接着说到魔物,就想到森林。 这是喜欢游戏的伙伴曾经的说法,不过关于这个世界有别于一般常识的知识,这就是其中之一。顺带一提,一开始来到异世界时,我也以为魔物是森林才有的东西。 遭遇魔物的机率若依序排列,比起街道,离村庄有段距离的草原更高;比起草原,幽暗的森林更高;在这些地区中,杳无人烟的洞窟机率最高——擅长玩游戏的|位伙伴如此说道。 实际上,并没有这种事。森林里确实也有魔物,但是草原上的魔物比森林里的还多,也更难以对付。由于草原一望无际,像冒险者这样的猎物很快就会被发现。以草原作为战场,因为遮蔽物很少,很容易被包围。在这个魔物远远多过人类的世界里,光是数量差距就能对人类造成莫大威胁。 特别是在公会遇见的蜂蜜色头发的少女,可能正在搜寻的目标——作为魔物代表的哥布林。哥布林绝对不会单独行动,一次最少三只,多的时候甚至是十几只一起行动。 在洞窟的话,只要不被包围就有可能可以应付,而且正因为黑暗,反而可以悄悄地靠近敌人给予突袭、杀死魔物。在洞窟战斗或许还比较轻松。 但在草原的话,就会被数只魔物包围袭击。无论多强的冒险者,背后都没有长眼睛,很容易就死了。每天都有人死去,死掉的人是街坊邻居也不罕见。 那位少女,知道这些事情吗? 『真是容易吃亏的个性。』 「别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也知道自己个性太天真……明明吃力不讨好。」 因为无法否定,我只能表示同意。这样白费力气究竟是第几次了?明明就缺钱,却尽做一些无法赚钱的事,真是悲哀。世界应该要再对我好一点吧,我好歹也是拯救过世界的人类之一啊。 如果说到是否为此受到周围的人信赖,还真不好说。因为无论如何,冒险者的主要工作还是讨伐魔物,愈是赌上性命的工作,就愈会获得相对应的信赖感;相反地,不参战的冒险者也难以获得信赖。虽然采集药草是重要的工作,但同时也只是一份谁都能做的工作。 尤其是我,只接采集药草这种低危险性的工作。在其他同伴眼中,或许会觉得我明明可以战斗却不愿出手吧。 不过我觉得这样就足以生活了。不做多余的事,每天认真生活,减少威胁生命的危险,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我不冒险,这是我幸存下来的秘诀,尤其我还是十三人当中最弱的一个。艾路曼希尔德常常说我弄错了比较的对象,但没有办法,我身边能够比较的对象也只有这些伙伴啊。再说,我深知魔物是多么危险的存在,所以真心地不想胡乱出手。 『呵呵,没错。』 一边听着幸灾乐祸的笑声,我一 边叹了一口气。 没有救援请求,也没有谁拜托我去,因此这次的行动没有任何报酬,是免费劳动。 虽然无法赚钱,不过乐观点思考吧!帮助人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吗?而且还是帮助那样的美女。就算只是和美女关系变好,也是十分足够的报酬了!……不过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要钱。要是能够帮到她,就跟她谈谈报酬的事好了。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君子。不能靠吃空气活下去,为了生活,我需要钱。吃饭需要钱、住宿需要钱、买装备也需要钱。 原来的世界也好,奇幻的异世界也好,活下去需要钱这点是不会改变的。助人的善意或许是为了他人,但也是为了自己。不过,赚不到钱的时候就很辛酸了。 真是可悲的现实。 『喂,莲司,脚边。』 当我边思考着边行走时,艾路曼希尔德扬声说道。我照着它说的看向脚边,那里有一枚铜币。 这个世界的币值依铜币、金币、银币的顺序递增。一般会以为金币与银币的价值是不是颠倒了,但这是有原因的,金币无法附加魔力效果,重量又很重。 银币虽然也很重,不过可以附加魔力,最重要的是能对幽灵与不死者发挥特殊效果。尤其是不死者中最高等级的吸血鬼与死神,如果不是银制装备或圣剑等特别的武器,根本难以伤之分毫。 为了让它们失去再生能力、化成灰烬,升天成佛,这个世界与普通的奇幻世界不一样,金与银的价值是相反的。 「干得好。」 『这样就可以买两个面包了。』 总之,看起来不必担心今天的晚餐了。我拾起铜币,也不忘称赞艾路曼希尔德。 一枚铜币,可以买两个小面包,或是一片肉干。若要在有点时髦的餐厅吃一顿好一点的午餐,则需要十枚铜币左右。 在乡下生活,一天的伙食费大约是八枚铜币。 我哼着歌,轻快地朝草原前进。 唉呀,果然要乐于助人啊,这也是世界给想做善事的我的奖赏。 『……啊,我有点想哭了。』 「你这个身体哭得出来吗?」 『啰唆……这样贫穷的生活,完全侵蚀体内的灵魂了。』 我沉浸在小小的幸福中,艾路曼希尔德却不知为何有点沮丧。不必要的高自尊,让它无法忍受捡到零钱就开心不已的事实吧。这家伙还是一样有趣呢。 反正它就是偶尔会心情低落,所以不用理它。即使现在再怎么消沉,只要再度看到掉在地上的零钱,它又会开心起来,也不用我安慰。我想这家伙已经被俗世沾染了,或许染缸就是我吧。 还有,比起我,艾路曼希尔德更常捡到钱,真拿它没办法。 我用拇指弹着捡到的铜币继续往前走,耳边传来细微的武器碰撞的声音,但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么,是哪里呢?」 我停下脚步,呼了一口气。我隐藏身形搜寻四周,不过没有发现在公会看到的少女身影。视线内只有离开村庄后会看到的一块显眼的三公尺高的巨石。 我把显眼的巨石当作目标前进,多半就在那里。那名少女可能就在巨石的另一面。为了不耽误时间,我小跑步至岩石附近,躲藏起来窥探情况。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刚刚在公会交谈的蜂蜜色秀发少女。总之确定她平安无事,我松了口气。 然后我看到了在她对面的茶褐色皮肤的魔物,身高只和小学低年级生差不多高,可说是魔物的代名词——哥布林。 哥布林手持从被杀害的冒险者那里抢夺过来的长剑、战斧与战锤,看起来与它们的身高毫不相称。 它们的鼻子特别宽、特别挺,耳朵也很大,两个耳朵加起来应该和脸差不多大吧? 与其说鼻子高挺的哥布林比较好看,不如说这种哥布林通常地位比较高。虽然这只是我跟它们交手无数次后的主观想法,可是有这种长相的哥布林,通常都有良好的装备,而且多居于指挥官的地位。 这些哥布林,单手挥舞着各自得来的武器,追杀着少女。 『看起来还没出事。』 「喔,心情变好了吗?」 『……吵死了。』 「好吧。」 我把徽章的声音当耳边风,观察着与哥布林交手的少女。 战斗恐怕才刚开始没多久,虽然这么说,少女因为大力喘气,肩膀不停上下耸动。她用两手拿着应该没那么重的短剑,剑锋朝下,无法对哥布林造成伤害。情况似乎让她难以维持剑势。 哥布林那方有五只,每一只都从容不迫地围住少女。它们似乎理解己方无论在数量或体力上都占有优势,已经胜券在握。虽然我无法解读表情,也听不到声音,但它们可能在笑也说不定。像那样被包围,就连逃跑都难如登天。 即使对手只是哥布林(最下级魔物),只要被包围,中级的冒险者也会栽跟头。如果是单独行动的话,更不可能取胜,所以冒险者几乎不会一个人行动。被包围时,背后有没有帮忙守护的同伴,会使得结局全然不同。 一般来说,凭着数量优势一口气进攻也能捉到猎物。不过魔物不会勉强进攻,它们会等到猎物虚弱无法动弹时才行动,这是魔物麻烦的地方。这也可以说是它们的本能,知道怎么做才能够以最低的风险打倒猎物。好像有谁说过这样的它们很像野兽。 『看起来不太妙啊。』 「我知道。」 眼前少女被逼入绝境。尽管短剑也能稍微攻击哥布林,但也只是这样,仅能让哥布林受到冲击而往后退。少女光是站着就已经是极限,不如说她还握着剑真是个奇迹。 看来哥布林想以玩弄少女取乐,所以暂时让她活着。猎物只有一个人,而且毫无战斗经验的话,会让它们的施虐欲望觉醒也说不定。 新人面对五只哥布林还能挡住它们,这已经有如奇迹了。 我把铜币收到口袋里,然后取出徽章。 「要上啰,艾路曼希尔德。」 『收到。』 到刚刚为止的悠闲气氛消失殆尽,战斗要认真集中。虽然对手相对低阶,但也不代表可以从容或大意。自以为是最不可取。我知道人类的生命,只要稍不经心,就会简单地消亡,我知道因为大意而丧失的生命有多少。我已看过许多生命死去。即使我生活在和平安稳的日本也深知此理,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必须要有这种程度的心理准备。 徽章(艾路曼希尔德)溢出的魔力,在左手形成闪耀的温暖光芒,然后幻化成武器。出现在手中的是一把刀与五把匕首,没有装饰,是普通、重视实用性的武器。近似银色的刀身反射阳光,闪耀着微弱的光辉。 确认了武器之后,我把徽章收到口袋。左手拿着刀子,匕首扣在裤子上,用腰带固定。 「有你在就不用买武器了。」 『你绝对搞错了我的使用方法。』 「知道啦。」 我是『弑神者』,而你是『弑神的武器』,这种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虽然现在应该是紧急状况,不过这样拌嘴可以保持适当的紧张感。 我一边回答艾路曼希尔德,一边从岩石阴影中跳出,把匕首投掷出去。不给对方时间看清楚,那把匕首就贯穿了其中一只哥布林的头部,令它当场毙命。与此同时,完成任务的匕首也变成一团翡翠色的魔力,消散在空中,留下从贯穿的伤口中喷出红色血液的哥布林尸体。 这是第一只。 然后我又执起第二把匕首投掷,向还没搞清楚发生什么事的哥布林投出不偏不倚的一击,然后匕首就像被吸进去一样,贯穿了哥布林的眉间。 这是第二只。此时它们终于惊觉有入侵者,全面戒备着。剩下的三只哥布林看向我。我又投出一把匕首,但被对方用长剑挡了下来。 本来以为可以用匕首全部解决的说……不过就是这么回事,活在世上不能太天真,不如说能击杀两只,运气已经很好了。 「啊!」 我无视少女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一对三,以数量来说,还是对我不利。即使对手是哥布林,我也心知自己的实力没有强到能够大意。 虽然对自己的技法有信心,可是一旦被包围,还是可能无法取胜。我改用右手拿刀,左手持匕首。 临时凑合的二刀流,真遗憾我是右撇子,没有两只手都能自如挥舞武器的才能。 在我重新改变持刀架势的同时,离我最近的哥布林挥舞着长剑朝我冲过来。我用匕首架开对方的攻击,反手一刀割破它的喉咙。艾路曼希尔德做出来的刀子手感非常惊人,完全感受不到任何阻碍,喷出来的血染红了我的斗篷,溅到我的脸颊。尚有热气的温度感觉非常恶心。 在解决一只的同时,剩下的两只分成左右两边,想看准时机从两面夹击。 而我则投出左手的匕首,牵制其中一只。如果左右一起攻过来,会非常麻烦。用不是惯用的左手所投出的匕首,稍微偏移了目标,并非朝对方的头部飞去,而是击向胸口。 匕首被对方用武器 挡下,不过哥布林的步伐有一瞬间停止,打乱了左右同时进攻的节奏。 在这一瞬间,我朝没有被匕首牵制的另一只冲了过去。 对方举起了战锤,我在它挥下战锤之前,用刀砍断战锤的握柄。哥布林摆好架势的双手因失去重心而摇晃,战锤已经无法作为武器使用了。 似乎没想到铁制的握柄会被砍断,哥布林因为过于混乱,在我眼前停下了动作。它的视线不在我身上,而是惊讶地凝视着被切断的握柄,整只僵住。 在这一瞬间,我割下它的脑袋,这次我没有忘记马上往后跳,不让血喷到身上。 还有一只——一回头,最后一只一溜烟地逃走了。 「呼……」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结束了。 用上衣的袖子擦了擦脸上沾到的血迹,独特的血腥味使我皱起了眉头。就算闻习惯了,恶心的东西还是恶心。 『技巧看起来没有生疏啊!』 「怎么可能,只是运气好罢了。」 我只能耸耸肩。不知为何,艾路曼希尔德总是误会我很强,它明明就知道我只是一直拼尽全力。 饶了我吧,我只是一个非常弱小的人类。如果是我那些真正强大的同伴,会对自己的强悍深具信心,并且正面迎战。 是因为它也认识那十二位英雄,所以把我想得跟我的同伴一样强了吧。 由于有一副因异世界补偿而被强化的身体,所以我确实比这世界原本的居民强了一点,但跟一流的战士或魔导士交手的话,我必败无疑。 就像这次跟哥布林交手,别的同伴一定会做得更好。他们不会用我这种麻烦的战术——出其不意地奇袭使对手混乱。他们会一攻即破,连反击的时间都不给对方,就把它们收拾掉。如果是魔法师的话,只要一发远距离攻击就非常足够了。 『英雄』指的是这样的同伴,一群真正强捍的人。 「我就不擅长作战啊。」 我小声地嘟嚷,走到少女旁边,她好像还处于混乱之中,仍坐在草地上,呆呆地抬头看着我。 这样的动作有点可爱。 『你又一脸色眯眯的了。』 「…………」 应该没有吧? 我用衣服的袖子擦了擦嘴边,轻咳了一声。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讨伐魔物,但乱来的话可是会轻易死掉的喔?」 少女听到死亡一词时肩膀抖动了一下。在公会交谈的时候,她一定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死吧。 少女能够存活真的是运气好。一般来说,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搭救,被哥布林虐杀就是她的结局。若是这样,她的人生就结束了。人生只有一次,谁都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没有了。 我看了因惊吓无法动弹的少女一眼,然后用刀子割下哥布林的牙齿。牙齿只有小指尖大小,如果把这个上交公会,就能得到讨伐魔物的报酬。不只是哥布林,但凡讨伐魔物,都会带它们身体的一部分回去。 通常会带回去的,是可以加工,或者不会腐坏的部分。如果是像龙那样的庞然大物,即使没有讨伐成功,只是一枚龙鳞都有相当的价值。 四只哥布林的酬劳大概是十枚铜币吧。而且因为没事先接受委托,所以可能会再少一点。 顺带一提,采集药草一天下来,大约可以得到五枚铜币。这样想的话,讨伐魔物比较好赚,不过赌上性命的工作实在对心脏不好。有些人不得不以命相搏夺取高报酬,尽管如此,我可没有讨伐魔物这种高危险性的嗜好。 「如果有得到教训的话,就在公会好好工作累积实力……吧。」 我一边收集哥布林的牙齿放进口袋,一边回头……看到她哭泣的脸。虽然没有泄出呜咽声,但眼泪和一些其他液体,不断从脸上流淌下来。 以正值青春的少女而言过度夸张的表情,令我慌张地赶紧背对她。我想都没想到会看到她这种模样。 毕竟差一点就死了,应该觉得很害怕,不过总比在战斗的时候哭出来,甚至直接腿软好多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可能在我来之前就被哥布林杀死了,我真的觉得她已经很努力了。 我粗鲁地搔了搔头,不知所措地眼神游移,我对女生的眼泪最没辙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如安慰安慰她?』 「饶了我吧。」 我小声地抱怨,轻敲了艾路曼希尔德所在的口袋。很遗憾,我没有安慰对方的勇气——我跟她几乎等同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就这样,我在她哭完之前,收集了哥布林的装备,并且寻找有没有其他战利品。如果是以前的同伴——那些孩子,摸了摸头就会停止哭泣吧,但这动作过分亲昵了。我可没有触摸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性的勇气,做这种事与变态没两样。 『……你简直就是强盗。』 我把装备从魔物身上剥下来,艾路曼希尔德事到如今才暗自吐槽。 如果对方不是魔物的话,我就真的是强盗了。不过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剥下来的装备可以卖钱,为了生存,最重要的就是钱。很可悲,但这个原则在哪个世界都不会改变。 「可以卖钱啊。」 『这景象真让人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英雄。』 长剑的刀刃毁坏得很严重,战锤的柄也断了,作为武器已没什么价值。即使如此,仍然能换一些钱,所以我打算带回去。如果回炉锻造的话,应该颇有价值。 战斧的状况良好,也许可以卖到不错的价格,捡了个好东西。 至于装备皮制胸甲……因为太臭了,所以很烦恼该如何处置,带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就此放置不管,尸体只会被野兽啃食,最后只剩下装备和骨头。装备会被其他的哥布林或半兽人等有智力的魔物夺走、再利用。这样一想,还是带回去比较好,但我恐怕没有余力,毕竟能够带回去的数量有限,回去的路途也有可能碰上别的魔物袭击。 正当我在烦恼的时候,感到背后有动静,一回头,看到刚才在哭的少女站了起来。 「冷静下来了吗?」 面对我的询问,她猛点头。她的举止比起外表还像个小孩,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呀? 虽然她对我的问话有所反应,却没有出声回应。不过我想这时候能够马上回复心情的人,精神才比较异常吧。 「那就回村吧,我送你。」 我肩膀上扛着战斧,空下来的手则拿着长剑与一分为二的战锤,防具终究还是留在原地。只有武器也能卖到不错的价钱,更何况,防具真的很臭。哥布林没有洗澡的习惯,体臭熏人。而我也不忍心让差点死掉、还在抽抽噎嘻的少女留下这种讨厌的回忆。 回收的武器与口袋中四只哥布林的牙齿,可以让我过上两天好日子,这个事实令我的步伐轻快了起来。 本来目的是为了保护少女,我也发现不知不觉中目的就变了,不过最后少女平安无事就好了吧。 『莲司果然很适合帮助人。』 「饶了我吧。」 「嗯?」 少女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言自语的我。我只好回答她:「没什么。」 不知不觉又出声回应了,这真的没办法啊,都是徽章不好,被搭话了就会回应,这是作为人类的正常反应吧。 看着提心吊胆地跟在我身后的少女,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让我嘴角稍稍缓和下来。 『好像在照顾小孩一样呢。』 「——嗯。」 艾路曼希尔德似乎也在想同样的事情,大约是两年前,像现在一样迈着步伐旅行着,我的身后跟着那些小孩——我想起了这个回忆。 只是,那时只有我能走在最前面,因为年纪最长、也因为我是大人。 然而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一个人也可以生活,那些孩子也不需要我的帮忙了。这样想的话,虽然有点寂寞,却也为他们感到高兴。不过大家不需要我了,终究令我有些悲伤,这是十分复杂的情感,大概就是为人父的感觉吧?明明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平安就好,而且你好像没受伤。」 「……给你添麻烦了……」 「别太在意啦,我也没放在心上。」 可以的话我想要报酬,可是对这种状态的少女提出要求好像很残忍。我也没打算成为那么不识相的人。 氺氺氺 我在村子里唯一的旅店的一楼,点了含糖饮料,与少女各坐定在桌子左右。 比起和哥布林作战时,她似乎平静了许多,但表情仍旧很沉重。毕竟刚才差点就死了,会这样也是当然的吧,希望不会造成心灵创伤。 因为没有展开交谈的良好气氛,我看着正前方,沉默地等着饮料送来。少女也一样,漫无目的地飘移着视线,用指尖卷弄着柔软的秀发,偶尔看向我这里,跟一只小动物没两样,我的内心也因此平静。 『你这家伙……真的只要是女的都好。』 失礼的搭档用非常傻眼的语调这么说。虽然只有我听得到,但还是 觉得受打击。它应该没有窥视我内心的能力啊。 「那个……真的非常谢谢。」 我一边想着时,坐在对面的少女向我道谢道。 她低下头,蜂蜜色的秀发垂落,隐去她的表情。她用手指拨了一下垂落的头发,以胆怯的表情看向这里。 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视线比我想像中更显恐惧,而且甚至未与我目光交会,虽然可以说是因为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难道,她在怕我吗? 一想到这里,马上晓得了理由。不用细想也知道,刚才的哥布林就是原因吧。 『即使是哥布林,竟然一个人就杀了四只。』 「啊啊,果然如此。」我暗想。虽说是突袭,可是好像努力过头了。我以少女不会发觉的目光看向窗外,觉得嘴角微微僵硬。 一对五,就算是突袭也有点过火。她应该没有想到在乡下的公会中,会有这么善战的冒险者存在吧,又不是游戏或童话故事的主角。 事实上,无论是笔直地掷出匕首、挡下哥布林的攻击、突击对手使对方混乱等等,都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 因为重重好运,才赢得漂亮,只是这样而已。 『对手只是哥布林,却这么粗鲁暴力,被新手害怕也是当然的。』 「吵死了。」 「?」 不小心反射性地回嘴,听不到艾路曼希尔德声音的少女困惑地歪头。 在旁人的眼中,我就是一个会突然自言自语的男性吧。少女却毫无戒心、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相对而言大胆得多。 我在心中发誓,下次救人的时候,我会用更温和的手段,例如不是战斗而是逃跑。不过我也很怀疑,自己能否能完成如此灵巧的行动。 这一年来我也好几次帮助过别人,有时也会失败,或者是尽管救到人了,对方却像这样充满恐惧。我和艾路曼希尔德是弑神的人类与弑神的武器——虽然只要这样说明就可以了,但我却踌躇不前。英雄的头衔,对我来说只是沉重的负担。 正当我思考时,旅店的女主人端了果汁过来,给我的则是牛奶,虽然我没有特别要求,不过她给了我最便宜的饮料。 女主人非常清楚我的荷包惨况,真是感谢她。我一边用眼神对她致谢,一边竖起了拇指。 『……好可悲。』 「牛奶对身体很好,所以我很喜欢。」 我这样说,坐在桌子对面的女性表情稍微柔和了。 『最喜欢的,则是对身体不好的酒。』 无法否认。我喜欢牛奶,但更喜欢酒。 我对艾路曼希尔德的吐槽无动于衷,因为今天赚到了钱,感觉心境都变得温和起来。 「那个……」 「就喝吧。累的时候,最好喝一杯含糖饮料。」 二十四枚铜币,这是今天赚钱的结果。如果一天生活费是八枚铜币,这样我可以轻松三天。 这点开支没有问题。我开始思考哲学问题:是否因为钱包有钱了,所以心灵也变得富足呢?尽管我不清楚这是否是哲学的正确理论。 「谢谢、你。」 她用两手拿着木制的杯子,慢慢地喝了起来。 或许她自己没有发现,但其实身体渴求糖分。她喝了一口后,接着很快地一口气喝光,可能是觉得这样很羞耻吧,她把头伏向桌子。我还想多看一点她的表情——像个糟老头一样想着时,少女的眼睛朝上看向我,目光一交会,她好像很高兴地微微一笑。 得到这个笑脸,请客的人也会变得很高兴。我一边因她的表情愉悦,一边喝着牛奶。 不像现代日本的牛奶经过处理与调整,这里的牛奶充满生乳的腥味,但我还是努力地喝下去。不能剩下,不然就浪费了。 ……很能理解小孩子不喜欢牛奶的理由了。 「那么……能先请问你的名字吗?」 牛奶的腥味让我有点反胃,而少女则因为摄取了糖分放松了下来,一脸笑意。 所以我试着询问,这名少女坚持讨伐魔物的理由。 尽管没有打算深入追问,但如果有什么理由,我也不会吝于给予帮助。而且比什么都重要的,她是位美女。为了认识女孩子,不需要什么理由。在一群无赖的冒险者中,女生真的很少,我想珍惜这次的相遇。 『长牛奶胡子啰。』 哎呀,我赶紧用衣服的袖子擦了擦嘴巴。 干得好,艾路曼希尔德。 『……唉。』 耳边立即传来一声郁闷的叹息。 「我叫做芙兰榭丝卡。芙兰榭丝卡·巴顿。」 她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低下头。蜂蜜色的秀发垂落在脸颊两旁,她用手指梳理头发的样子,非常地有魅力。 我出神地想,口袋中的艾路曼希尔德假咳了一声,唤回我的神智。真是无比机灵的搭档。 「巴顿……」 『什么,果然是贵族?』 她有姓氏。在这个世界里,一般的村民是不会有姓氏的。 虽然在名字后面加上姓氏这点和美国一样,不过在这个世界,只有骑士或贵族之家被允许拥有姓氏,当然还有王族。因此透过她的自我介绍,大概就能了解她是什么身分,由于不好详细询问,因此也只是约略知晓。 尽管如此,虽然之前从气质判断出这位少女可能是位贵族,但没想到她真的是贵族。大概是察觉到我的想法,她的表情变得欲言又止。可能她不喜欢贵族的头衔吧。 贵族很少成为冒险者,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一部分的贵族为了追求刺激而当冒险者,可是那通常是无法继承家业的次男或三男,而且大部分都会因为冒险过程过于严酷而放弃。 我也和贵族一起组过几次队,不过他们连露宿野外都十分抗拒。理由是虫太多、睡袋太硬、饭太难吃等等。还有的贵族会问厕所在哪里,回答他就在那里解决的话还会生气。 当时我不禁思考,他们究竟是为了追求什么才成为冒险者呢?事到如今,那也成为一段不错的回忆。 而大多数成为冒险者的次男或三男,最后会倚靠家族的资金开店谋生。基本上,只是无法继承家业,并不是为钱所困。再加上他们有知识,比起作为冒险者,他们从小学习的东西更倾向于如何安全地轻松赚钱,像是经营学或类似的东西。 所以成为冒险者的贵族十分罕见,特别是这么年轻貌美的女性。虽然对她有点抱歉,感觉她作为冒险者也难以成就大事。尽管人不可貌相,然而面对哥布林就差点死掉的实力,实在令我难以看好。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正直单纯,我比较担心因为她被骗而背负债务之类的,怎么说呢,她感觉就是个善良的人。 不过,贵族吗?这种场合应该要说『原来是巴顿家的小姐』……但从没听过这个姓氏。我好歹曾被视为英雄,也有出席贵族晚宴的经验,可是对巴顿这个姓氏毫无记忆。有可能是我忘了,不过有名的家族我还是有印象,她可能是下级贵族吧。 「我是莲司,成为冒险者三年了。」 这里自称名字为『莲司』是有意义的。莲司这个名字尽管少见,但并不是没有,尤其在边境的村庄里,奇怪的名字很多。 我的本名为山田莲司,在这个世界里就是莲司·山田,可是山田比莲司还少见,恐怕除了我以外,这个世界没有其他人姓山田吧。 所以为了不让她发觉到我是谁,我只以莲司自称。现在是冒险者第三年倒是没错,虽然前两年是讨伐魔神之旅。 「第三年……」 她可爱地歪头。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是当冒险者第三年,大概是中级程度,这种程度能够一人击杀多只哥布林实在很不可思议。 「那么,为什么贵族会想成为冒险者呢?」 「有一些情况……」 「嗯。」 我喝了一口牛奶,还是一样腥臭。 「所以那些情况,就是你讨伐魔物的理由?」 「是。」 贵族什么的,头衔对我来讲怎样都无所谓。比起这个,我很在意究竟什么情况需要她不惜舍弃性命。 她今天的行为,不是赌上性命,而是舍弃性命的行为了。对于这种事情,我有了点兴趣。只是问问又不用钱,而且还嗅到一点钱的味道。她是贵族,又是新人冒险者。如果助她一臂之力的话,搞不好会有报酬……即使都是些俗气的理由,但人是没有钱就会连饭都没得吃的生物,虽然在森林里吃蘑菇或野草也能过活,可是我不想过那种接近仙人的生活。那是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我又喝了一口牛奶,想促使话题进行。无论如何,就先问问看,如果看起来有危险……如果只有一点危险,也不是不能助她一臂之力。 「其实,学院有所谓的技能试验(考试)……」 「……嗯?」 「我无论如何都想通过技能试验(考试)。」 什么嘛,这理由比我想像的微不足道许多。 但为什么考试会跟冒险者——讨伐魔物有关系?我很想告诉她,如果是 考试的话,在书桌前用功读书就好。 「你有好好念书吗?」 这个世界的学校考试,竟然是讨伐魔物吗?好乱来的学校,真不愧是异世界、真不愧是奇幻世界。 因为对技能试验感到不安,所以找魔物练习,然后被袭击。如果因为这种理由死去,双亲会欲哭无泪吧。那个考试有重要成这样吗?罢了,每个人赌上性命的理由本就各有不同。 「虽然我很擅长笔记,但对实战没什么信心……」 『典型的书呆子。』 别说出来啊。 我沉默地敲了下口袋里的艾路曼希尔德。大腿有点痛,但我没表现在脸上。 「确实,你看起来不太擅长运动。」 「唔!」 大概很在意这点吧,她发出小小的呻吟并低下头。她的动作使胸前的丰满挤压长袍,令我一饱眼福。我可以理解她为何不擅长运动,毕竟胸前有如此伟大的障碍,运动时想必很麻烦吧,这点是男生不能体会的烦恼。 想像到芙兰榭丝卡不擅长运动的理由,就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如说这是长了大胸部的人自己不好,到底吃了什么才能长成这样? 这让我想到,以前的同伴里,有位跟我同龄的女性,她的胸部已经……如果说出来的话,她可能会追到这里把我做掉,所以我不会说的。 顺带一提,做掉就是杀掉的意思,那个人只要一生气就不会原谅对方,真的会被杀掉,光用想的就觉得害怕。 真想让芙兰榭丝卡告诉她平常该吃些什么,当然,前提是不要说是我说的。 「运动只是动动身体而已吧,讨伐魔物什么的还是放弃比较好。」 我说不出『你不适合』这种话,但实际上就是不适合。只是我跟她没这么熟,直接说破似乎不妥。 听到了所谓的情况,我还是不赞成让她讨伐魔物。死了就到此为止,不要说考试结束了,连人生也结束了。 即使如此仍然想去的话,我也只能口头劝说。 「那个……技能试验(考试)的内容,就是讨伐魔物。」 「…………」 『这女孩会落榜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说回来,让学生去讨伐魔物的学校是怎么回事?一般来说,很显然地会死人吧?这学校各方面都有问题不是吗? 「你说的学校在哪?」 「在魔法都市里。」 真是爱乱来的学校。 魔法都市如同其名,整个城市都盛行魔法研究,聚集了很多魔法师。居民并非全都是魔法师,但比起其他城市,魔法师的确特别多。 类似的地方还有战术都市、商学都市、锻造都市等。这是以伊姆内几亚大陆的王都为中心所组成的四大都市。 战术都市聚集了没有魔力的人们,在那里学习剑、长枪等武器的使用方法与战术。 出身于这个都市的人,会成为王都的骑士或士兵等。在城市里,道场比学校还多,学习的内容多数只是基本识字、最简单的算数或礼仪等。 商学都市,则是商业繁盛之都,可以说是人类之国『伊姆内几亚』中最大的都市,事实上,我觉得比王都还要热闹。在商学都市中有商业学校,虽然此处经济状况良好,但也有黑暗的一面,无法昧着良心说此地治安不错。 锻造都市,则是会从亚人与兽人之国『艾尔弗雷伊姆』中,招揽精灵或矮人,请他们制作有魔法效果的武器或秘银武器。在『伊姆内几亚』全域中,只有这个城市能够生产这两种武器。尽管不太有效率,不过这与国家政策与流通问题有关。 在稍大一点的村庄里也有学舍,但若真的想要正式学些什么,一般都会前往都市。 即使如此,去得起都市的,通常是有钱的贵族,不然就是备受都市人瞩目,有神童或天才之称的孩子,才会有人帮他们出学费吧。 乡下小孩会因为付不出学费,只能黯然返乡。由此可见,这位少女是真正的贵族,是有钱的千金小姐。 原来魔法师的学校有讨伐魔物的技能试验啊?在我的刻板印象中,发表研究报告之类的比较符合魔法师的印象。 「没有和同学一起组队吗?」 「其实本来预计和同学组队,可是我们的目标魔物不同。」 「什么鬼啊?」 『就是说啊。』 真是让人无言,让少女一个人面对讨伐魔物这么危险的考试,同学也好、老师也好,都在干嘛啊?至少也要有护卫吧。即使请不起骑士,用钱聘佣兵不行吗?不知道讨伐魔物的危险性(现实)吗?还是这个世界的考试都是这个样子? 虽然不知道少女的阶级,但假设她真是贵族的千金,出了什么问题,校方也会被追究责任吧。 「讨伐目标魔物之后-要怎么告知校方?」 「啊,讨伐完后向公会报告,公会会帮我记录讨伐的证明。」 她这样说着,从口袋拿出了一张纸给我看。那上面用这世界的文字写了一些有点艰涩难懂的东西。 「呼嗯。」 『虽然没去过学院,感觉是非常麻烦的地方。』 这个考试真特别。我没有将这种想法说出口,而是用手指摸了摸下巴。 这个不是砸钱就可以轻易解决的事情吗?因为谁也看不见,所以会有打这种坏主意的学生吧,这少女却没有这么做。该说她认真好呢,还是该说什么才好……我对她这样的个性颇有好感。 「我想拜托你——」 当我这样想着时,芙兰榭丝卡出声了。 她想说的我猜得到,问题是要不要顺着她的话加入。对我来说帮她一把也没什么不好,而且这个少女如果真的是贵族,酬劳方面应该可以期待。 教导贵族千金如何成为冒险者当然没有问题。再说能认识这么美丽的女性,我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我有非常想要的东西,真的非常想要。委托对象如果是贵族,报酬搞不好会是金币——不,可能是银币…… 「你可以教我作战的方法吗?」 「我知道了。」 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用真诚的目光望着我。 没错,就是向前倾。因为这样,被长袍与胸甲遮掩着也不减其丰满的胸部映入我的眼帘。 发现眼前美景的我,又再度点了点头。我没有错。 『你现在看着哪里回答?我不会生气的,老实说吧。』 「你的眼神不像是说谎,教你没问题……吧。」 我移开了视线。并不是因为有罪恶感,也不是因为口袋里的搭档(艾路曼希尔德)生气起来很可怕。作为男性就是如此无可奈何,谁都会看着那里吧,这不是我的错。 窗外是令人羡慕的大晴天,绝佳的冒险天气。 「总之,先去公会吧。」 「咦?」 我边讲边站了起来,芙兰榭丝卡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仰望着我。 「呃,你不是要讨伐魔物吗?我们先去公会确认有没有委托吧。」 「这、这么快吗?」 「择日不如撞日——这句话不就是用在这里吗?我喜欢马上行动。」 然而芙兰榭丝卡没有动,好像想传达什么似地仰视着我。 『她应该心有余悸吧?』 正当我困惑着芙兰榭丝卡的举动时,艾路曼希尔德出言解救了我。 「只是去确认有没有委托而已啦,没有要马上讨伐魔物。」 「……原来是这样。」 她安心地松了一口气,轻抚胸口,可以感觉到言语中的笑意。 「抱歉,我的说法让你误会了。」 「没这回事!?」 我也没有立即要去讨伐魔物的打算,只是好像不小心给了她压力,所以开口道歉。 「那么就出发吧。」 我把张单的钱放在桌上,走出旅店,芙兰榭丝卡急忙地跟了出来。 我们回到公会,熊一般的冒险者已经不在了,可能是去教新人狩猎的方法了吧。在这样的乡村里,年轻人是珍贵的战力。 将狩猎的基础到精髓都扎实地教给下一代,是这里的传统。 柜台的少年注意到归来的我们,露出吃惊的表情。 「吓我一跳……莲司先生竟然带着女孩子来。」 「哼——我想做也是做得到的。」 『虽然总是没去做。』 口袋里传来夹杂傻眼的吐槽。吵死了,我在心中咒骂。我不是不做,只是很麻烦啊……其实也是知道自己条件不好。 不过,感觉口袋里的声音有一点高兴,是因为我想开始认真工作了吗?而且还是有委托都都不愿意做的魔物讨伐。 希望这不会成为『更认真一点工作』等抱怨出现的契机。 「不过你原本在魔法都市啊,为了找到猎物,竟然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都市里的公会竞争激烈,要找到考试的目标魔物应该很难。首先,光是冒险者的数量就比乡下多得多,而且不只有冒险者,也有附属于都市的骑士或魔法师。虽然危险较少,但一 旦有猎物就是场争夺战。 跟骑士或冒险者一起找魔物不就好了?但可能不符合考试规定吧。总觉得到这种偏僻乡村,只会白白浪费许多金钱与时间。我好奇问了她,她说都市周围的公会委托中,都没有她要的目标魔物。 她可能以为没有委托,就表示周遭没有那种魔物存在,这是不习惯旅行的冒险者常有的想法。其实即使没有委托,魔物还是存在的,虽然是指像哥布林、半兽人这种低等魔物。 如果是学生狩猎,目标大概就是哥布林或半兽人这种程度的猎物,而且也要有专业的冒险者随行。 「那么你在找什么魔物呢?」 虽然她拜托我指导作战方法,但不清楚目标的话也无法进行指导。 在讨伐魔神的过程中,我跟不少魔物交手过,对它们的特性与生态都有一些了解。如果是在乡下的委托中会出现的魔物,我应该都能掌握。 「是半兽人。」 「那些猪吗?」 『好好干的话,可以得到一顿大餐吧。』 她口中说出的魔物名字,是半兽人。 实际上那不是猪,而是有像猪的鼻子和獠牙、用两只脚走路的魔物。这个世界没有猪,所以也没有猪这个名词。 芙兰榭丝卡听到我说『猪』时,困惑地歪头,我看到她的动作,神情就柔和了起来。 说到半兽人,约有两公尺高,需注意的是它的腕力与体力。因为身形庞大,所以异常顽强,但也很迟钝,不要大意的话应该没问题。而且动作和跑步速度都很慢,如果情况危急,还有从对战中逃走的机会。 我看着芙兰榭丝卡……她可能没有体力战斗到半兽人倒下为止吧。 「考试有设期限吗?」 「我已经用掉一个礼拜了,还有二十天左右。」 「那我们有非常充分的时间。」 我找了一下,不过没找到讨伐半兽人的委托,这时只好安慰自己也是会有这种不巧的时候。 哥布林多聚在森林及草原,半兽人则是森林或洞窟。有时也会为了找食物来到人类的村庄。基本上蔬菜、肉、人类,什么都吃。因此只要在村庄出没,很快就会出现讨伐委托。而且因为很容易捕获,可说是讨伐魔物的热门名单。 虽然强却很迟钝,而且它的肉可作为食品出售,有利可图。讨伐的报酬加上半兽人肉的价格,可以让我轻松地生活五天左右。 这附近应该没有洞窟,所以只能去森林深处,或是附近有洞窟的村庄。虽说找到魔兽直接讨伐比较简单,但如果可以,还是想要接受委托多赚一点。 我在这个村子落脚一个月了,不如趁此机会移动吧,和芙兰榭丝卡的相遇或许是个不错的契机。 「差不多该继续旅行了吧。」 「旅行吗?」 「首先,目标就是找到半兽人。」 『旅行的目的也太莫名了吧……』 就是说啊,不过这才像我们,我和搭档艾路曼希尔德小声地笑了起来。 本来就没有什么旅行目的。所以,即使是莫名其妙的目的,也足以构成旅行的理由了。 氺氺氺 旅行的必备物品是什么呢?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单纯以为旅行就是从这村走到那村,从这镇走到那镇。没办法,毕竟冒险的知识都是从书、电影和游戏看来的,以为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旅行,也是异世界的醍醐味。 ……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走路不但很累,而且也因为不习惯长时间步行,全身酸痛;马车的椅子非常硬,屁股马上疼痛不堪.,至于骑马,因为不知道诀窍,最惨还曾经摔下马,真的是非常痛苦的回忆。 旅行最重要的是食物,但易保存的肉干、干粮都不太好吃。因为肉干是腌渍的,直接吃不但太咸,而且非常硬,超级硬。听说能训练咬合力,不过嘴巴很酸。 干粮干巴巴、没有味道,虽然能填饱肚子,但也仅此而已;拌入浓汤吃勉强有点味道,但这次会变得软烂、毫无口感。我想现代发明调理包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神吧。 即使坐马车移动,吃的东西还是得自己准备。不像游戏里,太阳下山就会有人做吃的给我们。那时的我们连这一层都没有想到,只能说思考太过天真。 「那么,我们去买旅行的必需品吧。」 跟芙兰榭丝卡讲了我的经验谈之后,我们决定一起进行准备,不过我避开了异世界和原本世界的差异这部分。谈过之后,我发现似乎没人跟她说过旅行要准备什么。 不过也是,这本来就是公会前辈该教的,或者是自己从书还是什么地方学来。 作为新手冒险者的她没有什么前辈,而且魔法师读的书也就魔法书那一类。 再说现在的情况是我变成她的前辈了。我一边想着,一边搔了搔头。 「话虽如此……」 我的话,只需要准备数天份的换洗衣物、食物、水与锅子就好。如果要再仔细一点,因为不会使用魔法,打火石与油也不可或缺。 虽然也有卖类似帐篷的东西,但体积太大了,实在不是单独旅行的必需品。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到附近的岩石旁或树下休息,等待放晴。买帐篷不但花钱,而且紧急时刻行动不便,被魔物袭击时只会带来麻烦。但这次有女性同伴,看来是非买不可了。 再怎么说,让女孩子露宿在夜空下满不好意思的,她又是贵族。如果她以不敬的罪名砍了我的头可就笑不出来了。 「说到这个,魔法学院的学生能够使用魔法吗?」 「可以,虽然只有一点……」 芙兰榭丝卡说着,然后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 那表情结合她美丽的脸庞,显得非常可爱。 「那你可以升火吗?」 「没问题。」 那就不用打火石了。只要能够用魔法升火,然后在露营的地点找点枯木,就可以取暖了。 在旅行中,魔法师十分宝贵。野外休息时,他们能够轻松地升火,也能变出干净的水。在战斗中,跟我这种只能近身攻击的战士不同,他们能从远距离用高攻击力的魔法扫除魔物。强大魔法师的破坏力甚至能够在瞬间改变地貌。 这个世界的魔法,是在脑中想像景象之后发动的,基本上不需要像游戏一样咏唱魔咒。不过,出现火球与让火球飞出去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这真是想象困难的地方——异世界的大魔导士与离中二病只有一步之遥的魔法使都曾这样说。 如果只是召唤火球,想象手掌上有一团火球就好了,也只需消耗这点想象的魔力。 但是要让火球飞出去,除了想像火球外,还要想像抛射的轨迹。愈高级的魔法,要想像的内容就愈复杂、愈困难,而且所需的魔力也愈多。 所谓的魔法师,必须同时在脑内浮出好几种想像。 吟咏能够帮助想像。嘴里念着咒文(文字)能加深想像,让想像鲜明地浮显出来。只要愈专注、想像愈仔细,就能愈鲜明地、强大地、即时地发动魔法。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其实魔法的背后似乎还有复杂的算式,但使用者(我的同伴)可是英雄(开外挂),因此能无视复杂的算式,发动强力魔法。 「如果会使用魔法的话,只要累积点经验,即使对手是哥布林也能善加应战。」 「嗯……抱歉。」 「没啦,你不用道歉。」 魔法非常方便、攻击力又强。虽然她说她不擅长运动,但光是能够使用魔法,就够令人羡慕了。 魔法的威力也不是剑的一击所能媲美的。火球能够灼烧肌肤、冰刃可以轻易地贯穿皮革铠甲、风刃能以肉眼看不到的攻击割裂皮肤,但想像得不够完整,使出来的魔法威力就会变弱,甚至可能无法发动。这就是与魔法师战斗时,基本上要采取近身攻击的理由。为了不让对方集中精神发动魔法,先用奇袭、妙计让对手混乱,这是我与魔法师战斗的心得。 不过,如果是一流的魔法师,即使是近身战也能不断用魔法攻击对手,另外也有魔法师用辅助魔法加持武器,擅于近身战。 对于连和哥布林战斗都陷入苦战的她来说,要做到那种程度也太为难她了。 「然后也要准备武器。」 她有一把新的短剑,但我赤手空拳。 弑神武器艾路曼希尔德就在手边,但不能轻易让别人看到。明明是觉得英雄头衔太麻烦才独自旅行,拿它出来就等于昭告天下自己是英雄了。 我吐了一口气,该买什么才好呢?如果没有把从哥布林身上夺取的破烂长剑卖掉就好了。 我在芙兰榭丝卡挑选换洗衣物的时候,去看了武器。 『真是心痛的开支。』 就是说啊。与旅行所需的物品不同,我把目光投向摆在墙边的全新长剑与战斧。 无论哪个都很贵,每个平均几十枚铜币以上,更高价的则是以金币为单位。 最便宜的是铁制的小刀,只要八枚铜币。与其说是战斗用小刀,还不如说是家用小刀。 我一眼就决定买这把了。老 实说,我不需要店里面卖的武器。因为我愿意寄托性命的武器,只有我的搭档艾路曼希尔德。不过这种事我不会再说第二次,如果说出来,这个徽章(搭档)会马上得意忘形。以前说了几次这样的话,那时周围的气氛很微妙……伙伴们会朝奇怪的地方瞎想。 在与魔神决战前这样说的时候,曾被骂『不要乱立死亡旗帜』。我又没有那种打算,而且死亡旗帜这种东西,如果说立一支还有问题,但立太多旗就没办法折断了吧……无论是我也好、搭档也好,都被那群同伴影响了吧。 叹了一口气,拿起了小刀,这时忽然看到我来到这个村子时卖的那把剑。它被装饰于店内,剑身出鞘,非常美丽。这是人类之国『伊姆内几亚』的国王赐予的名剑。剑身是矮人打造的秘银,装饰则由精灵加工完成,是受大地与森林精灵加护的名剑。朝剑柄的紫水晶灌注魔力的话,会浮现『伊姆内几亚』的国徽,如此精致华美,世界上只有十三把。 这把名剑没标上价格。 这和乡下的村庄里会标上价格的东西不一样,恐怕在下次商队来的时候,会以合适的价格被卖出去。我把这种名剑卖给乡下店家,如果败露的话会因不敬之罪入狱吧。 「好棒的剑呀……光看就知道是很了不起的东西。」 「是啊。」 看了那把剑之后,芙兰榭丝卡对我说。 她可能买完我说的衣服和内衣了,胸前抱着前来时还没有的布包。 「是很珍贵的剑,如果是剑士的话应该都会想要吧。」 「用秘银加工做成的,应该是矮人的作品……却感觉得到魔力。」 我看向隔壁为我说明的少女。 她说自己很善于书面考试是真的吧。看一眼就做出判断,应该有不错的鉴赏能力。因为是贵族,看到宝剑的机会或许很多吧,还是说她的家族是从商的呢? 「精灵也能锻造秘银吗?我只听过矮人拥有这种加工技术。」 「我也没听过精灵有加工秘银的制造技术。」 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无论怎么说,这是以感情不好出了名的精灵与矮人共同制作的逸品,如果知道制作过程的话,确实无法标上价格。 只能对一边目光闪闪,一边说话的芙兰榭丝卡苦笑。还开启了秘银与其他种族的话题,她对自己的知识很有信心吧,也有可能是她很喜欢这方面的话题。 下次或许也可以提提这类的话题。我一边事不关己般地思考,一边把铁制的刀子放到柜台上。 「没有标上价格,是不想卖吗?」 「有可能吧。」 『怎么了,你还对那把剑依依不舍吗?』 怎么可能?我耸耸肩。以我现在的经济状况,连伸手摸它都嫌勉强。而且我也不需要这把剑。 「对我来说,铁制小刀与秘银名剑都没差别。」 因为能够让我安心地使用的武器,只有你(艾路曼希尔德)。 「我认为没有这种事情。虽然秘银不是银,但对恶灵和不死者还是有效果,怎么可以跟铁相提并论……」 芙兰榭丝卡回答了我对艾路曼希尔德说的话。 对于这鸡同鸭讲的对话,口袋中的艾路曼希尔德低声地笑了出来。 「没错,不能跟铁相提并论。」 然而,无论哪个都只是武器罢了,不可能成为搭档。这些东西都不是能够安心交付性命的武器。 我把铁制小刀、干粮与帐篷放在柜台上,付了二十枚铜币。 知道我手头状况的老店主,苦笑地奉送了我少许肉干。 『接受村民施舍的英雄,感觉如何?』 「谢谢。」 我选择无视口袋中仿佛看破什么的声音。难道不好吗?接受施舍的英雄,可以说是与邻里关系好啊。 没有再看那把秘银名剑,我原本就对它没什么留恋。我的视线紧紧盯着被店主收下的铜币,好像听到了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发出叹息,但我没理会它,人生在世,钱比武器更重要。 我把一大包行李夹在腋下,又叹了口气。如果能更认真筹钱的话就好了,我对店主道谢后走出店外,然后为了安置购买的物品,走向住宿的地方。 拿着帐篷这种旅行用品走路真的很麻烦,我在旅店的一楼稍作休息。 我没有点牛奶,而是请他们上免费的开水。如果再花钱的话,今晚会连吃晚餐都有问题。 虽然对芙兰榭丝卡有点抱歉,但我让她自己点自己的。 『……依旧毫无出息。』 别管我。我一边对那幸灾乐祸的声音感到不爽,一边喝水。 是常温的水。跟乡下的旅店要冰块是很怪的事,如果是王都或大一点的城镇,会有魔法师用魔法做出冰块,不过这种乡下的旅店也不会有专属的魔法师。 虽然眼前有一位魔法师,但她不是店员,拜托她也太失礼了。 「明天就离开村子吧。」 「好的。」 这是最后确认。其他说明在买东西前已经说过了。离开这个村庄,以步行方式前往邻村的邻村。为了训练体力与习惯旅行,不用马车移动。虽然讨伐完魔兽(半兽人)就会回归学生身分,不过现在她就是个冒险者。 这段期间就想成是作为冒险者的训练吧。另一方面,本人也同意多给我一些报酬。如此一来,最重要的是,多余的花费就减少了。 「给您添麻烦了。」 她这样说,甚至低头致意。 对我来说,用马车移动还比较令我困扰,所以该感谢的反而是我。而困扰主要自然是来自金钱方面。 会坐马车的人通常手头宽裕,不然就是想要有安全保障,例如商队。 常有人会在公会发出护卫的委托,所以我也做过几回护卫。收入颇丰,护卫时还供餐,个人认为非常不赖。 「别在意。你体力不够,这样正好锻炼。」 「唔……」 看到无言以对的少女,我苦笑了起来。本来对学生来说,旅行就是很稀奇的事,因为每天都坐在学校的座位上读书,也无法增强体力吧。 「这是酬劳的订金。」 「嗯,不好意思啦。」 一枚金币。我把这值一百枚铜币的金币收到手中,顺带一提,一百枚金币等于一枚银币,而我在这流浪的一年里,完全没有看过银币的印象,或许在往后的人生里,银币都是无缘的东西。平凡生活也不需要那样的巨款,就连金币都感觉很久没看到了。 尽管这样说已无济于事,但如果能在买东西前拿到这枚金币就好了。这样应该就能够有更完善的旅行准备吧,话虽如此,最后应该仍是肉干生活。 来到异世界后我一直反覆思量——我想改善饮食部分。不过我不会做饭,因此也无从改善起。我真的愈来愈想念调理包了,好想吃咖喱。 「明天开始就是徒步之旅了,今天好好休息吧。」 「好的,接下来也请您多多指教,莲司先生。」 她满脸微笑地拜托着我,我也感到很高兴。 这或许也是一种才能。 『没出息的表情。』 男人就是这样的生物,对美女的微笑没有抵抗力,没办法。 「住宿没问题吗?」 「老板娘已经租给我一个房间了。」 她这样说,满脸笑意地看向老板娘。作为我的雇主,住在同一间旅舍,各种事情都很方便。 「只是,我早上有点起不来。」 新雇主这样说,然后露出了害羞的微笑。 第一卷 第二章 起程 和新的同伴一起展开旅行。 胸口微微悸动,踩着轻快的步伐。 第三次旅程开始了。 山田莲司是弑神者,但并不是英雄,至少本人这么觉得。 受到女神的祝福,得到外挂(弑神武器),杀了神。是拯救世界的十三人之一。 其中被称呼为勇者的少年得到『绝对不败的能力』。只要本人的意志不屈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的情况都能逆转,不管是游戏、打架、战争还是厮杀。就算对手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世界也会站在勇者这边。 被称为大魔导士的少女,得到『与神匹敌的魔力』。那魔力可以使雷电降临、使大地隆起、使周围化成废墟。想像中的天崩地裂都能实现,有歼灭众多魔物之力,那魔力就连常人难以想像的龙或巨人都能卷入。正可说是『与神匹敌』。 也有少女求得与魔物订定契约的异能(外挂)。虽然限制是只能驱使三只,但天空中飞翔的巨龙、不死的骑士、喜欢恶作剧的妖精都服从于她的姿态,确实令她展露与英雄相称的威严。 其他还有只要活着,不管什么伤都能治愈的圣女。 左眼寄宿着能够预知未来的魔眼的自称魔法使(中二病预备军)。 连命运都能斩断的魔剑使等等,聚集了十分独特的同伴。 旅程很辛苦,但也很快乐;痛苦的回忆很多,但也不全是悲伤的回忆。虽然经受了很多痛苦,却正因为有这些痛苦,才能变得更加坚强。 山田莲司也冀望着外挂。为了打倒魔神、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为了活下去、为了用那份力量守护—— 他得到的是一个喋喋不休的徽章(弑神武器),以及被强化少许的体能。这种强度与其他十二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武器不需要意识,这不是当然的吗?如果武器拥有意识——一定会产生留恋。一起谈话、一起大笑、互相鼓励、互相支持,在旅途中苦乐与共,甚至被它帮助。 所以英雄(山田莲司)希望弑神武器(艾路曼希尔德)能找到作为武器以外的生存方法,他不小心这样想过,所以武器成了搭档,即使如此,弑神武器(艾路曼希尔德)仍希望自己是武器。 不知道在这其中,山田莲司有多少烦恼。也不清楚这个选择,是不是带给了艾路曼希尔德伤害与逼迫。 氺氺氺 『真稀奇,在我叫你前你就醒了。』 「第一句话不是该跟我说早安吗?」 一听到旁边惊讶的声音,我反射性地回答。我偶尔也是会自己起来的。 我想这样回嘴,但我忍住了。的确无法否认,一直以来都是艾路曼希尔德叫我起床。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也是。」 就像艾路曼希尔德理解我一样,我知道它其实不如它的话语那般冷漠,如果要说的话,大概是无奈的感觉吧。 我不是讲究礼数的人,对伟大的人或值得尊敬的人还是会自然流露敬意,但其余情况下就会变成这样了。其实我并不是嫌繁琐的礼节很麻烦。 「早安,艾路曼希尔德。」 我伸了懒腰,耳边传来叹息。一边伸懒腰,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那种独特的爽快感让人觉得很舒服。看到从窗帘缝隙中照进的阳光,知道今天也是好天气。真不错,适合旅行的日子。 「作了怀念的梦。」 『又是异世界的梦?』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向我的徽章诉说,艾路曼希尔德这样回答我。艾路曼希尔德所说的异世界——就是我原来所住的世界。在刚被召唤到这里时,梦到原来的世界的确是好梦,现在却有点难说。我没打算回去,事到如今,真的能回去地球反而令我困扰。 从梦里醒来,也无法改变我身在异世界的事实。来到这里过了半年左右,渐渐不会梦到原来的世界了。少年组的同伴似乎即使过了一年,还是会在梦里看见过去,有时还会哭泣。不过我是大人了,孩子在哭的时候,不可能跟着一起哭。安慰哭泣的孩子是大人的责任,一直以来,我连沮丧的时间都没有。 这些事就先别管了。 「是更怀念的回忆。」 不知为何,我没有说出我梦到艾路曼希尔德。一方面觉得有点羞耻,另一方面,我无法判断是否有说出口的意义。 『嗯?』 「仅此而已。」 『……这样啊。』 我听着艾路曼希尔德一如往常无奈的声音一边洗脸,再把胡子剃掉就完美了。虽然职业是冒险者,但今天也完美地彻底成为随处可见的村民。 「完美。」 『这里不是还有胡渣吗?』 「啊,抱歉。」 回应艾路曼希尔德的当场吐槽,这次终于把胡渣刮干净了。我真的很散漫。 套上穿旧的披风,腰带插上铁制小刀,背上昨日准备的行李……感觉比起冒险者,看起来更像商人,不过算了。 下次是否该买把便宜的剑或铠甲,只有铁制小刀和布衣,怎么看都不像一名冒险者。 整理完行装,走出房间,正好看到芙兰榭丝卡站在门口。是在等我起床吗?我一出房门,就跟她对上视线。 「嗯?」 「啊,早安!」 在我问她在做什么之前,她就低下头与我道了早安。 那副举止真的很像贵族家的千金,虽然可能是我任性的偏见,但粗鲁的冒险者不会这么有礼貌地低下头打招呼的。 「早安,你等很久了吗?」 「没有,是我有点太兴奋了……」 「所以就起太早了?」 「……哈哈,就是这样。」 你是要去远足的孩子吗?看到芙兰榭丝卡开心的表情,比起讶异我先浮现了微笑。 她的装备跟昨天一样,不过浑身散发的氛围不若昨天那样沉重。昨天差点被哥布林杀掉似乎让她很消沉,但睡了一觉后完全恢复精神了。 「你可以叫我起来的。」 「呵呵——等待也很快乐呀。」 「这样啊。」 完全就是约会碰面的男女讲的话。芙兰榭丝卡可能没有这个意思,可是身为男人,碰到美女这样讲就会胡思乱想。没办法,这就像是本能一样。 『……哦,感情很好嘛。』 我不认为情况有这么乐观,至少我并没有自大到觉得能跟这位少女长久来往。都这个年纪了,已经不会相信一见钟情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能早起真是太好了。」 「就是啊。」 『……是吗?』 我无视艾路曼希尔德的质疑。没有闹钟还起得来,我觉得已经很厉害了。 来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但还是无法离开文明利器,经常会想起那些方便的发明,然后为此地的不便感到叹息。我就是个彻底的现代人,同时我也会告诉自己,还是认清事实赶快放弃才好。 「总之,我们去一楼吃早餐吧?」 「好。」 要做什么事情,都要从早餐开始。肚子饿了就无法战斗,真是优秀的名言。我和芙兰榭丝卡一起走到一楼,除了我们食堂没有其他客人。 「要点什么?」 「嗯,我要——」 听着芙兰榭丝卡点餐,我想着要点什么好。 这里当然也没有菜单,而是把现有的餐点写在类似黑板的板子上。不像现代社会每天都能固定采买到同样的食材,所以每天的餐点都不一样。会天天重复的,大概只有面包跟浓汤吧,而浓汤里的料也经常不同。 「老板娘,我要老样子。」 我点完餐后,芙兰榭丝卡也点完了,老板娘留下爽朗的声音就朝厨房走去。 顺带一提,我的老样子就是比较便宜又足以果腹的面包和浓汤,再加上免费的白开水。老板娘今天也有耀眼的美丽笑容。 虽然觉得一早喝浓汤有点重口味,不过在这个世界是很普遍的。将种类众多的蔬菜和肉一起炖煮,营养价值高,而且一次可以做一大锅。好吃又有益身体,更重要的是很便宜。 听了我点的餐,芙兰榭丝卡似乎感到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这样够吗?」 「早上就这样吧。」 『真可悲。如果你多点干劲的话,就能赚比较多了。』 没这回事。芙兰榭丝卡给我的订金,已经能让我不必为吃喝烦恼了,我只是不确定将来何时会需要用钱,想先省下来而已。我一边在心中辩解,一边等待餐点上桌。顺带一提,芙兰榭丝卡点了跟我同样的餐点,还多了沙拉。一早就吃得不少啊,我在心中感叹。 「虽然现在才说这个有点太迟,但雇用我真的好吗?」 「嗯?」 「和路上巧遇的男子一起旅行,在女生眼里看来不会觉得很恐怖吗?」 没有想到特别的话题,所以就随口说了自己的想法,而后眼前的少女脸上堆满了笑意。 「可是莲司先生昨天不也是帮助了在路上巧遇的我吗?」 「那也有可能是我为了接近芙兰榭丝卡小姐啊?」 我一这样说,芙兰榭丝卡遮着嘴笑得肩膀直颤。好吧,我也觉得这是很不自然的借口。如果我想害芙兰榭丝卡的话,昨天把她从哥布林手中救出来后,就应该会做点什么。这样想的话,我的行为显得非常多余。 然而我总觉得这位少女一定会被谁骗。就没想过要更有戒心一点吗?明明在某种层面来讲,人类比魔物还可怕。 「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我有看人的眼光。」 「太过信任自己的眼光是很危险的,不管如何,有点戒心还是比较好。」 「————」 我这样忠告,她一瞬间有点惊奇,然后下一刻又憋着笑。 我在心中困惑,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但芙兰榭丝卡很快就止住笑容。 「你看。」 「嗯?」 「危险的人,不会对像我这种什么也不懂的人这么好喔?」 「——也罢,如果芙兰榭丝卡小姐都这样说,就这样吧。」 「呵呵。」 『你完全讲输了。真是的……』 我明明只是担心她。当然,既没有害她的心,接受她的委托的事实也不会改变,我打算好好努力。 只是偶尔会想,我是一个这么容易被看穿的人吗……虽然我很希望没这回事。 在我们交谈时,散发着好闻香气的早餐端上桌了。是没有使用化学调味料与农药的营养料理,而且食材都是新鲜现采。在这个世界中理所当然的料理,在我们以前的世界却相当费工夫。面包也刚烤好,拿着都能感受到热度。 「快趁热吃吧。」 「好的。」 『你从哥布林手中救了她,所以她对你很信任吧。』 虽然昨天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不过比起被恐惧,还是被信赖比较好。 芙兰榭丝卡对我展露笑颜,然后重新看向早餐。 「信赖也有信赖的困扰。」 我也不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人。我一边用木制的汤匙舀着汤,一边自言自语。 而坐在对面的芙兰榭丝卡双手交握,闭着眼睛,像是在对女神进行感谢祈祷——感谢赋予我们每日的粮食。对我和之前的同伴来说,因为知道了女神是什么样的神祇,所以感激之情减了一半。再怎么神圣的事物,只要熟悉了就很难有崇敬之心。 等着芙兰榭丝卡祈祷完,就开始用餐。 「哇……好好吃。」 吃了第一口,芙兰榭丝卡发出惊呼声。因为被哥布林袭击,昨晚没有心思好好品尝,所以都没发现餐点的美味。 「蔬菜和肉都放好多。」 「而且愈煮会愈入味。」 这的确不是贵族平常吃的豪华料理,但有乡村才有的道地美味。如果是料理节目的主持人,就会开始形容味道多浓郁、食材有多好之类的吧。 看着她即使兴奋,也用很优雅的动作吃着餐点,心情就感觉很好。在短短时间内,她把残留在木碗底部的浓汤用面包沾起来,吃掉最后一口,然后用手帕擦拭嘴巴,真像是一幅画。 旅店的老板娘也欣然看着芙兰榭丝卡。如果客人能吃得津津有味,做饭的人想必也会很高兴。芙兰榭丝卡就是这么讨人喜欢的少女。 氺氺氺 跟照顾我的老板娘和公会的人道别后,太阳已经高挂于天空了。 我感到有点雀跃,无论什么时候,冒险都是好事,即使是在危险重重的异世界。不,应该说正因为是异世界,冒险才让人感到兴奋。 虽然路程不算远,走路也要花上整整一天。对不习惯旅行的芙兰榭丝卡来说,不是轻松的距离。 这样想的话,我想我已经很习惯旅行了。在原来的世界里,也没有长距离步行的机会。在那里都是以汽车、电车或脚踏车移动,若非进行长距离比赛之类的,谁也不会自讨苦吃。这样想来,我也被这个世界训练得很彻底。 「没有忘记带什么吗?」 「是的,没有!」 面对我的问题,她用非常有朝气的声音回答。她拥有我所没有的年轻活力,真希望也分点给我。 看着满脸笑容背着行李的她,我也迈开步伐,从口袋拿出艾路曼希尔德,并用手指抚过徽章边缘。 『怎么了?』 「已经一个月没有出来旅行了,感觉好新鲜。」 『……确实如此,莲司太懒惰了。』 说得也是。艾路曼希尔德的抱怨好刺耳。自从和以前的同伴分开,我确实非常散漫。我想是因为讨伐魔神时太过认真造成的反作用吧,虽然这只是借口罢了。 我耸了耸肩,却被芙兰榭丝卡笑了。如果我回应艾路曼希尔德的时候,别人却有所反应,就会有种奇妙的感觉,到现在也是如此,但如果习惯了才是问题吧。 「莲司先生这样说,是因为以前一直都在旅行吗?」 「啊,可以这么说吧。」 因为不太想说,所以我含糊带过。踏在简单铺设的道路上前行,从皮革靴子传来坚硬土石的触感,背上背着沉重的行李。啊啊,更有旅行的实感了。 不知道我是否把这种心情表现在脸上,芙兰榭丝卡看着我的脸,笑容更深了。 「怎么了吗?」 「没有,只是你看起来很高兴。」 我露出了高兴的模样吗?我没有带镜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表情。 「真的吗?」 「是的。」 『你的表情很诚实呢。』 艾路曼希尔德窃笑般地诉说我脸上的变化。真是的,捉弄我一个大男人有意思吗? 「这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呢。」 作为大人,个性还是想更沉稳一点。 不知道芙兰榭丝卡如何解读我的心境,她又笑出了声音。不过至少能像这样博美人一笑,我的个性大概还不算糟吧。 「行李要帮你拿一点吗?」 「不用,没关系。」 我在她调整背包时顺便问了一句,她笑着拒绝了。比起我的,芙兰榭丝卡的行李很少,行李里面几乎都是衣服和食物。感觉昨天在买东西的时候,没有买伤药之类的。 这样想的话,那背包或许没什么重量也说不定,衣服也只有数天份而已。 「哈……这是我第一次徒步旅行。」 她有点兴奋地说,表情很愉快,在阳光下闪耀的蜂蜜色秀发随风飘动,真像一幅风景画。 芙兰榭丝卡脸庞上的微笑渐趋平缓,好像察觉到我正看着她,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那这次旅行会成为不错的经验。」 『不要成为累赘就好。』 真是尖酸刻薄。我一边听着艾路曼希尔德所说的话,一边伸懒腰。 用白石铺成的街道连接着各个村庄。虽然是非常普通的白石子,但无形中强调了这是条『人类通行的道路』,魔物不怎么会靠近街道。虽然不能说是绝对安全,但肯定比走在通道之外安全许多。 对魔物来说,人类是猎物;但对人类来说,魔物也是讨伐的对象。无论对哪边来说,一旦遇上都是一番你死我活的厮杀。在未被逼入绝境的情况下,如果不想让性命有危险,魔物就不会靠近『人类通行的道路』。 像在游戏里,靠近街道附近遭遇怪物的机率就会少很多,我想也是有其道理。虽然不能尽信,但也不能小瞧了游戏的知识。奇幻世界真是不可思议。 「沿着街道走的话,某种程度上很安全,可以放轻松点。」 『好!」 视线旁是蓬松飞扬的秀发,有些许好闻的香气。在这种乡下洗澡,应该没有洗发精、肥皂等香喷喷的东西,莫非这就是女性独有的香甜气味?我变态地想着。 我们走了一小段后,艾路曼希尔德变得完全不说话了,可能是因为芙兰榭丝卡在,我无法回应它……才不是,恐怕是因为我一直注意着芙兰榭丝卡,让它觉得很无聊。 我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微微地移开视线,抚摸着口袋里的艾路曼希尔德,希望能讨好它。 『……哼。』 看来我的讨好有点太露骨了。 我沉默地远离了芙兰榭丝卡一步,然后把注意力从美女(芙兰榭丝卡)身上移到街道的石头。我真的这么好懂吗?还是说艾路曼希尔德太懂我这个人了呢?我希望答案是后者。 终于在这时,艾路曼希尔德传来的无言压力缓和了些……对我来说,只要跟女孩子稍微保持良好关系就好了。 『莲司?』 「没什么。」 「?」 艾路曼希尔德像能读取我的内心想法,在它低声询问的时候,我用敬语回答,我们几乎同时出声。就像艾路曼希尔德对我的想法很敏锐,我也对它的行动很敏感。 芙兰榭丝卡像是对我突然出声感到奇怪,歪头看向我。确实,从旁人看来我就是一个危险的男子。在一片晴朗的阳光下,一边慢吞吞地走着,一边自言自语的男人,一定是个变态。那道看向我的单纯目光让我觉得芒刺在背。这次我完全把注意力放到了路边滚动的石子、美景或吹抚脸颊的风上。暂时不再思考 奇怪的事情。 边走边闲聊了一会儿后,当我发现时,芙兰榭丝卡的速度已经有点落后了。 我看向身旁,她气息有点紊乱,轻拭着汗,长长的秀发紧贴在额头上。 望向头顶,是灿烂的艳阳。这个世界同样四季分明,一年有三百六十日、九个月份、一个月有四十天。虽然和原本的世界有些不同,但也不算差异很大。 说法也是『一之月』、『三之月』之类的,非常好记。现在是『七之月』,正好是夏天,这个季节日落后会变得比较凉爽,但白天阳光还是很强。 「要稍微休息一下吗?」 「啊,不用……」 「我也有点累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稍微远离街道的草原上坐了下来。把行李放在旁边,发出『咚』的沉重声响。我拿的行李连自己都觉得很重,我扭转脖子,让关节发出咔咔声响,觉得舒服了点。 毕竟没有准备凳子之类的东西,只能坐在平坦的地面上稍作休息。芙兰榭丝卡看我这样,也在离我有些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或许『我累了想休息』真的很难说出口吧。 我看着芙兰榭丝卡,同时拿出在旅店中准备的水袋来喝。虽然不是冰水,但因为口很渴,觉得十分美味。 『前途堪虑。』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 『这么说也是。』 我用芙兰榭丝卡听不到的音量回答,把在口袋中咯咯笑的艾路曼希尔德取出。用指尖轻弹,会说话的徽章(弑神武器)折射着阳光,在空中转了数圈。 我这样玩了几次,芙兰榭丝卡也学我拿出水袋喝水。可能真的很渴,明明我们坐得有点距离,还是听得到她吞咽的细微声音。原因大概是不习惯旅行,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跟不熟悉的伙伴一起旅行而感到紧张也说不定。 短暂的沉默。芙兰榭丝卡调整了呼吸后,也为了休息而放松下来,蓝天白云,炫目的阳光与吹拂花草的凉风。不知名的黄色小花,与其以美丽形容,或许可爱更为恰当。我发呆望着黄色小花在风中摇曳的姿态。 「……抱歉。」 可能是为了自己体力不足而休息的事情道歉吧。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听到这句话时笑了一下。该说是谦虚还什么的,这位少女的个性就跟她的气质一样。 「别在意,像这样悠闲一点也不错。」 如果说和魔物战斗是冒险者的乐趣,那么我想疗愈身心的美景,就是旅行的乐趣吧。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应该不是很长的时间,芙兰榭丝卡看起来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因此我准备起身。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她,她和刚出村庄时的表情一样,笑容满面。 「我喜欢像这样停下来,享受美景。」 『虽然我觉得莲司悠闲过头了。』 有什么不好。过去都没办法这样享受着眼前的景色与大自然呢。在原来的世界里每天被工作追着跑,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也被讨伐魔神的使命追着跑。现在想来,虽然那些都是非做不可的事……但还是觉得浪费了。 「好棒的兴趣。」 『唔、』 「谢谢,芙兰榭丝卡小姐也喜欢眺望大自然吗?」 「嗯,我也很喜欢。不过童年之后,就没有机会像这样悠闲地眺望大自然了。」 「这样啊。」我说。她的回答令我感到高兴,我等着芙兰榭丝卡站起来,重新背起行李,然后再度迈开步伐。 「我也是,成为冒险者之后,难得像这样享受美景呢。」 「是这样啊?」 「嗯。」 汽车疾行、飞机划过、被水泥覆盖的世界。从懂事以来,就一直过着被时间追赶的生活。至今为止,都难以用悠闲不勉强的速度行走,所以我才会喜欢这种旅行吧。在大自然中会有真实活着的感觉,心情也会变得平静。没有大楼、水泥、汽机车,举目所见都是伟大的自然。这样不是很棒吗?这个世界有我们的世界所失去的东西——取代便利道具的自然风光。沉浸在自然里,是最奢侈的享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静静地吐气。这样一想,空气感觉更清新了。 「好了,要连休息的份一起努力才行,走吧。」 「好的。」 「如果累的话就说,我们再好好休息。」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这回事,和美女说说话也是很愉快的。」 芙兰榭丝卡咯咯笑之后低下头,脸颊染上红晕。一饱眼福。 『欺负人家很快乐吗?』 「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啦。」 我的搭档,说什么欺负人家啊,传出去多难听。 氺氺氺 『不觉得气氛太悠闲了吗?』 「可能吧。你……不为久违的旅行感到愉快吗,艾路曼希尔德?」 柴火劈啪作响,我一边在道路旁准备野营,一边用衣袖擦汗时,口袋里传来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 芙兰榭丝卡不在一旁,所以我直接叫了搭档的名字。它大概为此而感到高兴吧,脑袋里响起的声音有些高昂。顺带一提,因为芙兰榭丝卡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座湖,现在在那里洗澡。我并不是对这一带的地理十分熟悉,但仍发现了不错的露营地。有非常美丽的湖泊,周围也没有魔物或野兽的气息,我刚才先一步洗完了澡。 一般来说,在旅行途中要洗澡,必须消耗珍贵的水资源,为了避免浪费通常都会忍耐。而像这样用大自然的恩惠洗净身体,也只有在奇幻世界才做得到吧。在现代日本的话,可以洗澡的美丽湖泊实在不多。 可能因为靠近街道的缘故,附近没有魔物和野兽出没。虽然也不是可以因此松懈,但暂时让芙兰榭丝卡一个人洗澡应该没问题。反正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大叫也是听得到的。 『真是的……不过是洗个澡,不会跑太远吗?』 「觉得害羞吧,毕竟一起旅行的人是认识没两天的男人啊。」 湖的位置从我这里也看得到,是能以步行立刻抵达的距离。但我并没有看到芙兰榭丝卡的身影,难得美丽的湖泊在眼前,她可能想游个泳也说不定。 『可是时间也过了好一阵子不是吗?』 「不过没有魔物或野兽的气息,你应该也感觉得到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那个少女可是毫无战力。』 「您真善良。」 『……唔。』 尽管嘴巴这么说,其实我的确觉得它很善良。要是因为感觉不到魔物气息就太过大意,会发生问题,但也不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一起行动。至少要像现在,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否则不论是谁都会窒息的。 这点我也一样,而且有时间可以毫无顾忌地和艾路曼希尔德讲话,非常开心。 「话说回来,我一整个月都无所事事,体力倒退好多。」 我一边活动着肩膀一边说,一声叹息从口袋中传来。这大概就是终日悠闲,不讨伐魔物的代价,体力大幅下降。白天明明只是行走在道路上,就觉得双脚有点沉重。还好不至于想睡,守夜没有问题。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把收集来的枯枝放在地面上,然后坐在篝火旁一块合适的岩石上。 「那么,继续准备晚饭吧。」 篝火上有料理到一半的汤锅,噗哧噗哧地沸腾着。汤里面有刚刚在路上采来的野草与切碎的肉干。野草已经去除了涩味,应该不会尝到苦味,再用调味料加以调味就完成了。 晚餐只有面包和肉干实在太寂寥了。毕竟是难得的旅行,还是开心地吃饭比较好。不过,淡而无味的料理也是一种旅行的乐趣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停下搅拌铁锅的手,看向湖的方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芙兰榭丝卡走过来的身影。 『果然太久了吧?』 「确实。」 艾路曼希尔德指的是芙兰榭丝卡吧,这次我也有点在意了。 当晚餐做好的时候,人都还没有回来不免就感到担心。是否该前去确认呢?我感到有些迷惘。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很正常,可是我是男性,而芙兰榭丝卡是女性,在别人洗澡洗到一半前去确认,这样好吗?如果在这里被当作是变态防范,彼此都会很难堪吧。 嗯——我只烦恼了一瞬间,最后站了起来。 「姑且去确认一下吧。」 『……真的只是确认吗?』 「有什么好怀疑的?被搭档怀疑,真让人想哭。」 『你真敢说啊。真是……』 为搭档的话语感到悲伤,我用右手遮住了眼睛。当然是假哭。艾路曼希尔德也心知肚明,完全没安慰我,不仅如此,还叹了一口气,这种反应真的让人很寂寞。 我们一边争论,一边往芙兰榭丝卡洗澡的地方走去。为了不造成误会,我不忘边走边发出脚步声。我承认自己热爱女色,但我不想被认为是变态(偷窥狂)。唉,虽然有前科,但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不准偷看喔?』 「我到底是多没信用啊?」 我一边抚摸着 口袋中的艾路曼希尔德,一边仰望着夜空。熠熠生辉的群星与照亮黑夜世界的红月,散发着冰冷光晕。看向如今已见惯的夜空,嘴角也缓和下来。 在黑夜中,跟往常一样和对方拌嘴,不知为何感到很新鲜。之后艾路曼希尔德也很少见地沉默了,可能是和我一样沉浸在这夜色中吧。 寂静的世界。耳边只听得到虫声与我踩着草地的声音。 再走了一小段,映入眼帘的是月光照耀的湖面,如梦似幻。淡红色的月光落在草原、树丛以及湖面上,与我所知的银白色月光所照耀的景色完全不同,也能感觉到与白天截然不同的美感。我一边沉浸在这美景中一边往前走,很快就发现了芙兰榭丝卡。 「看起来很舒服。」 『真是无忧无虑啊。』 「有什么关系,附近又没有魔物,享受大自然也是旅行的乐趣之一。」 湖面反射着红色月光。目光所及之处,只见芙兰榭丝卡正静静漂浮在距湖岸不远的地方。反射月光的湖面上,不断向外发散着细小波纹,让我知道那里有一个人。 虽然只有短暂一瞬间,那让人移不开视线的美丽景象,依然让我看得入迷。我停下脚步,深深吐了一口气。不过,要强调一点,吸引我的是眼前那一片充满惑人魅力的自然风景。而属于景色的一部分的少女,裸着身体沉浮在闪耀月光的湖中。因为有点距离,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与肢体动作,不过似乎非常放松。如果能再靠近一点看的话,会是非常棒的美景吧。只是如果再靠近的话,口袋中的搭档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我一边觉得有点遗憾,一边也为芙兰榭丝卡平安的样子松了口气。即使只听得到细微拨水的声音,至少聊以自娱。 芙兰榭丝卡好像没注意到我的存在,没有看向这里。我们好歹也在等着……算了,怎样都好,嗯,真是漂亮,所谓夺人心神的美就是这样吧。这时艾路曼希尔德对我咳了一声。 『喂,变态。』 我感觉得到它所说的话明显带刺。 「还有段距离,看不清楚,没关系的。」 『……我不懂你没关系的标准。快点出声然后回去了。』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露出没出息表情的风情,我也不想理解。』 「这脸是天生的。」 可是我也没打算露出没出息的表情。我用两手揉着脸颊,然后更靠近芙兰榭丝卡所在的湖泊。她还在湖里面所以没关系吧,裸体的部分在水面下,也没看到替换的衣物。还有段距离,没问题没问题,不会看到裸体。尽管我对自己的视力有自信,但可没有看透水面的能力。从水面上,仅看得到一点丰满的胸部上围,黑夜真是最好的借口了。 「喂——」 「——!」 我一出声,芙兰榭丝卡吓了一跳,整个人躲到水里面,只露出嘴巴以上。我一贯主张与其偷偷摸摸地说话,不如堂堂正正地出声,这也是我的经验谈。反正无论如何都得出声,像变态一样鬼鬼祟祟地,只会落得被怀疑的下场。 「晚餐快准备好了,差不多该回来了。」 「好、好的。」 她结巴的声音有一点有趣。我或许有点坏心,嘴角微微弯起。对方大概看不到,不过艾路曼希尔德沉默着感觉很可怕。 简洁地传达来意后,我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回到营地。嗯,看了好东西,一饱眼福。 『色狼。』 「我从非常远的地方出声吧?」 『那种距离也能看得很清楚好吗?』 「这话太过分了。那种距离白天的话还看得到,不过晚上是看不清楚的。」 『所以看不清楚就可以看?』 我对它的话耸耸肩。我也是男人,犹豫于要怎么回应。可能是从我的反应中得到答案,艾路曼希尔德叹了口气。它的反应太有趣,使我憋笑。 『真是的……』 「希望你能稍微信任我一点。」 『还敢说。』 「是真心的。」 『这样更糟。』 它傻眼的声音非常好玩,让我微微一笑,艾路曼希尔德又叹了一口气。我一边戏弄着搭档,一边走回篝火旁坐下。 『你好女色这点也令人困扰。』 「怎么样,嫉妒吗?」 『谁会嫉妒啊……哼。』 「你这样说让我很寂寞啊。」 『……?』 互相讲了一会儿话,芙兰榭丝卡回来了。我在听得到她脚步声时,就停止了与艾路曼希尔德的对话。 蜂蜜色的头发可能没有充分擦拭,濡湿地贴在脸颊上,显得有些妩媚。她慌慌张张地在篝火对面坐好。 「……抱歉,让你久等了。」 「别在意,因为洗澡是很舒服的事。」 「唔。」 大概是为刚才的事情觉得很羞赧吧,她的睑颊上布满红晕,而那并非篝火映照的火光。这种天真的反应很可爱。可能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维持着双手抱膝的坐姿。 她现在穿的,不是白天用料高级的衣服,而是像洋装的上衣,布料有点薄,另外套着相同布料的裤子。白天被挤压的胸部现在则摆脱了胸甲,丰满的胸部撑起柔软的布料。虽然肌肤露出的部分比较少,但感觉魅力倍增。 我尽量让自己不在意她的服装,沉默地搅拌着汤锅。当锅里的汤加热到适宜的温度时,终于冷静下来的芙兰榭丝卡开始微微地有了动作。可能因为她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所以肌肉有点僵硬吧。 「还好吗?」 「还、还好。」 她可能是看着我在准备晚餐,想要帮点忙。不过她的动作看起来相当迟缓,大概是白天走太多路,现在有些乏力了。 「你放轻松些比较好,晚餐也快好了。」 「……好。」 她的声音有一点无精打采,或许是觉得什么也不做,光是等着吃饭不太好意思吧。 「晚餐就不用你帮忙了,趁现在按摩一下脚如何呢?现在不按摩的话,明天会很辛苦。」 「是这样吗?」 「这是我的经验之谈,有没有按摩差很多。」 我这样说完,她就在篝火对面伸出双脚,用两手搓揉。长裤的薄布料被卷起来,露出了细长白皙的美腿。她突然就在我眼前开始按摩,让我瞬间感到惊慌,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视线。 「唔……」 不知道是疲惫还是轻微的肌肉疼痛,她的双唇溢出细微呻吟。表情看起来有些抱歉,可能是认为拖到我的后腿吧。 因为不习惯旅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刚被召唤到异世界的时候,也是给周围的人添了很多麻烦。那时,与我们同行的骑士也是像我现在一样的心情吧。 同时,我也很担心这少女的贞操观念。向前弯着身子时,胸部更彰显著其丰满,让人不禁一直看向那里。虽然也是因为衣服的布料太薄,但更多是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圆润的胸部在眼前摇晃。我好歹也是个年纪不小的成年男人了。 对男人来说简直心痒难耐。因为揉脚的来回动作,胸部跟着摇晃、一直摇晃。老实说,我不认为这是有男性在的场合应该做的事。我希望她在搭帐篷以后,进去里面做。 ……虽然以我个人来说,应该感到非常高兴。先不论丰满的胸部,我也非常喜欢纤细但不干瘪的双脚,加上刚刚因洗澡濡湿的秀发,以及在篝火的照耀下隐约露出的神情,光是这些就一扫旅行的疲惫。 『喂,变态。』 这很明显不是该对搭档讲的话。语言暴力使我脸颊的肌肉抽搐着,我把视线从她的脚移向夜晚的森林。我对自己的失态有所自觉,但也毫无办法,男人就是这么一种生物。 所谓男人,就是如果美女在侧,一定会看向她。绝对、绝对不是只有我这样而已。 「明天就会到下一个村庄了。」 我一边往篝火中添加枯枝,一边说着。按照这种步调,明天傍晚左右应该能够抵达下一个村庄,虽然讨伐有期限,但我们还有时间,没有必要慌张。 「抱歉,都是因为我的速度太慢……」 「大家一开始都是这样,不需要放在心上。」 即使是我们,一开始旅行的时候,也是全身肌肉痛到快死的地步。这是新人冒险者的必经之路。 无论走多少路hp都不会减少,那是主角的特权。真羡慕故事里的主角,只要在旅店休息,就能完全回复。 「莲司先生一开始也是……?」 「全身肌肉痛到快死了。」 面对芙兰榭丝卡的问题,我一边搅拌着煮有蔬菜浓汤的铁锅,一边回答。芙兰榭丝卡听到我说『快死了』的时候,嘴角微微一笑。 不过在旅行途中,肌肉痛真的是非常危险的事。即使被魔物袭击,也无法全力战斗。虽然听闻过有人不顾性命,发疯似地攻击,但那是骗人的。现实的情况是全身动弹不得,在魔物手下四处逃窜。像游戏那样,在魔王面前搭帐篷回复hp是自杀行为,在魔物面前使用伤药更是荒谬。 真是没梦想也 没希望的现实。 「明天也要徒步,尽可能地休息吧。」 我在暗示她继续按摩。虽然我也可以帮她按摩,但如果做了,搭档(艾路曼希尔德)对我的好感度会发生什么变化,可想而知。芙兰榭丝卡对我的好感度亦是。 不过说起来,我有没有好感度这种高级的东西都值得存疑。 『你教她狩猎魔物的方法比较好吧。』 「如果运气好碰到的话。」 我小声地说着,拿了准备好的器皿再度坐下。接下来必须准备搭帐篷。我要负责守夜,因此只要帮她搭单人的小帐篷就可以了。露宿野外时有没有天花板,心境会差很多——虽然我已经完全不在意这些了,全然的粗神经。 不如说,刚到异世界时,即使搭了帐篷也睡不着。没办法,童年以后第一次露宿野外,连怎么搭帐蓬都不知道,也因为过去一个人的生活养成外食习惯,自然不可能有做饭技能。 好听一点的说法是各有所长,但事实上那时的我们若不互相依赖,根本连旅行都无法进行。当时我们在各方面都非常纤细脆弱,在旅行中才逐渐成长,嗯。 我把特制的浓汤舀到木碗里,和干粮一起递给芙兰榭丝卡。 「谢谢。」 「不用期待这会好吃。」 「没这回事,毕竟我连饭都不会做。」 『确实。看起来不像会做菜的样子。』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贵族的话,都有厨师帮忙做饭,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新娘课程之类的东西。 我把汤舀到自己的碗里,尝了一口。嗯,味道还可以,至少不会难以下咽。 「很好吃。」 「那就好。」 她一脸幸福地笑着说,我也感到很高兴。如果能看到这种表情,即使是让我做不擅长的料理也不算坏事。我交互吃着汤与干粮,嘴角自然地缓和下来。 耳边是吃饭的声音与柴火爆裂的声音。一个人旅行是寂寞的,但两个人旅行,即使只有这种声音也觉得很安心。 「……啊。」 我一边喝着汤,一边听到小小的声音。看过去,只见芙兰榭丝卡用有点困扰又有点害羞的表情,看向木碗与我。 「还要吗?」 「……拜托了。」 「白天都一直在活动,饿了吧。」 「…………」 芙兰榭丝卡默默地点头。只不过是肚子饿,明明不需要觉得羞耻。不过我也很喜欢她这种容易难为情的个性。 接过芙兰榭丝卡的碗,盛满汤递回去。 「看你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真好。」 「抱、抱歉……」 「没必要道歉,看你吃得这么开心,我也觉得很高兴。」 「嘿嘿,真的很好吃。」 芙兰榭丝卡笑着说,并直接就着木碗啜饮着汤。 『这一年里,莲司的厨艺也变得精湛了。』 「……我想没有那么好吃啦。」 被说好吃,做饭的人自然觉得高兴,但我做的料理根本称不上美味。这种料理只要是冒险者都会做,只要有野草的相关知识加上些许调味料就够了。我不觉得自己像艾路曼希尔德说的一样,厨艺变好了,要说的话,大概只是会做饭的程度而已。 「吃完之后要睡了吗?我来帮你搭帐篷。」 因为做了不少,明天早上也是吃这个汤和干粮。而且因为加入了肉干,很容易有饱足感。 「咦、啊!」 「哈哈,不用慌张没关系的。」 芙兰榭丝卡急着想吃完手上的晚餐,一边想起身。 再做一些工作吧。 搭起帐篷、确保休息场所的安全、收拾器皿。一边想着接下来的事情,一边背向篝火的光源迈出步伐。习惯了旅行之后,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工作,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 氺氺氺 抵达下一个村庄时,已是黄昏时分,花费的时间比预想的多。虽然今天原本就预计下午抵达,但现在已即将入夜。 走在旁边的芙兰榭丝卡抬头抱歉地看着我。她似乎非常过意不去,其实不需要放在心上。旅行总是会有延迟行程的时候,对我来说,只要能够平安抵达就足够了。 该说什么安慰她才好呢?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向村庄。村庄人口应该差不多五十人,可以看到大约十户的木造房子。 可能正好是农地工作结束的时候,村里的男人陆续回村,频频朝我们两个旅人的方向看。虽然冒险者可能很稀有,但还是觉得投来的视线不太友善。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总之,先找借住的地方吧。」 「啊,好。」 我在村庄入口停下脚步,令芙兰榭丝卡仰头奇怪地望向我。 听了我的话,她应声往前走。旅店就在村子的主要道路上,马上就能找到。 我们两个人走到旅店,然后登记了两间房间。我假装不在意被柜台问「两个房间真的好吗?」不过芙兰榭丝卡看起来完全没理解柜台的意思。真是让人担心的少女,是不是要告诉她男人都是狼比较好? 不过如果说了,接下来的旅程大概就不只是有点尴尬而已了。 『嗯?』 我一边思考这类愚蠢的事,一边用指尖抚摸从口袋拿出来的艾路曼希尔德。而且,如果我讲了这种事情,不知道会被搭档说什么呢。 「房间要两间,还有麻烦给她晚餐,明天早餐请准备两人份。」 而后我付给柜台一枚金币。在乡下的旅店,金币或许相当罕见吧,对方非常惊讶。若是平时,此刻正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但这次有芙兰榭丝卡在,我就没有跟对方讲价,只拿了找回的铜币。 「明天一整天都可以休息,好好休息吧。」 「……可以吗?」 和刚才不同,美人(芙兰榭丝卡)用高兴的神情抬头看着我,让我的神情也缓和下来。光是漂亮的女孩子对着我笑就能消除疲劳,尤其是往上看的无辜大眼。 我也知道露营无法完全消除疲劳。果然还是想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咳。』 我不知道艾路曼希尔德怎么看我,它巧妙地咳了一声,但我才没有打算做什么亏心事。 『你的表情色眯眯的。』 对于它冷淡的措辞,我只能苦笑,芙兰榭丝卡困惑地歪着头。 「嗯,不然这种脚力也会让步伐变慢的。」 「抱歉。」 「不,不用道歉。反而是你没有说想要回家,我觉得很厉害喔。」 旅店是两层楼建筑,一楼是食堂和经营旅店的夫妇的房间、二楼则是客房。没有钥匙之类的设备,客房里只有可以反锁的插销,所以贵重物品得自行保管。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少女似乎有许多昂贵的物品,只希望她能小心,这方面我也爱莫能助了。 听说如果是魔法师的话,光凭想像就可以让门上锁,非常便利。异世界独有的魔法,比我们原来的世界方便数倍,当然,要有魔力才能用。说到这个,眼前的少女好像就是魔法师。 她可能感觉到了我的视线,芙兰榭丝卡突然笑了一下,她每个动作都感觉很稚气,是因为我是大叔了吗? 「那个……」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想把行李搬到二楼的房间时,被她叫住了。 「今天也是,真的很谢谢您。」 「别放在心上,也别努力过头了。」 我这样说,她一瞬间露出惊奇的表情,然后就笑着点头。 没有魔物的威胁,悠闲眺望美景的旅行真的很愉快。我也感觉到艾路曼希尔德虽然口中叨念魔物,其实也很享受这趟旅程。思及此,我感到很愉快,嘴角浮出微笑,芙兰榭丝卡的笑意更深了。如果她也能同样享受到旅行的快乐就好了。 「半兽人那种魔物很好找。总之今天和明天都好好休息,消除疲劳后再去公会问问看。」 「好。」 『唔嗯。』 这次艾路曼希尔德出声了。虽然它出声只有我听得见。 『莲司只要有什么目的,就会有干劲。』 是这样吗?我在内心困惑着。我没有这种自觉,只是打算和平常一样地行动。这样的我,在艾路曼希尔德看来似乎非常认真,真是复杂的见解。 我从口袋中拿出徽章(艾路曼希尔德),用指尖轻弹,发出清脆的声音,徽章弹向空中旋转,然后我用右手握住它。 「就按照芙兰榭丝卡小姐的步调努力就好,我会配合的。」 「……好。」 可能是想到什么,她回答的声音有点沉重,不过若真的有什么事,她会跟我说吧。我这么想着,同时走向房间。 房间里的木造地板踏上去嘎嘎作响,感觉历史悠久,不过房子结构看起来还很坚固。我一边暗自观察房间的装潢,一边走进房里,把行李放在地板上。 装潢很朴素,有床和煤油灯,还有不能上锁的衣柜。靠近窗户,村庄的大道一览无遗。 我从窗子眺望了村庄一会儿,然后坐在床上。床单可能好 好地晒过了,像这样突然坐下来也没有尘埃飞舞。 「呼,好累。」 『因为你过度保护了,严厉一点比较好吧。』 「别这样说,板着脸孔旅行一点都不有趣吧。」 而且反正与她只是短暂的缘分,比起严肃以待,更想要开心一点。 『也罢,莲司觉得好的话就这样吧……没有我说话的余地。』 这样更像是抱怨了,然而我没有明说,只是脱掉披风放在床上。 我是真的很中意芙兰榭丝卡。当然一方面也是她长得漂亮,但更重要的是她不会抱怨,也不会擅自行动,会听我说的话,比起其他冒险者更好相处。如果累积与魔物战斗的经验,会成为很好的冒险者。不过她是魔法学院的学生,将来不会成为冒险者,而是学者吧。 这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了,是她的问题。我要做的只是帮助她达成目标(讨伐魔物)。 「怎么啦?你不喜欢芙兰榭丝卡小姐?」 『也不是……』 回答少见地迟疑了。到底在在意什么呢?难不成是因为有她在,所以彼此不太有时间相处而在闹别扭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它也满可爱的。我用手指轻抚手中的搭档,对方又『哼』了一声。 『你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无言地摸着它,脑袋中响起些许恼怒的声音。我一边听着熟悉的中性声音,一边停下手指的动作。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想奇怪的事情是指……?」 『我怎么知道。』 我最后再一次用手指安抚生气的金色徽章。指尖传来熟悉的触感,只是触摸它心情就会感到平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艾路曼希尔德在一起变成是理所当然的事呢?虽然我一瞬间思考起来,但总觉得想这个也无济于事,于是摇了摇头。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习惯了没有电视、网路、连收音机都没有的房间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芙兰榭丝卡,不知不觉就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在旅店里长眠般地躺着,因为这些小事回忆起原来的世界,心情有些低落。 被女神召唤、拯救异世界,这是好事吧。被感激、被羡慕、被尊敬,但也被要求展开杀戮,将魔物、魔族、魔神——一一斩杀。 昨晚因守夜的缘故,非常疲惫,脑袋无法运转。芙兰榭丝卡还好吗? 她应该已经吃完饭了吧,我的肚子也传来抗议了。抚摸艾路曼希尔德的同时,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肚子。 「去吃饭吧。」 『去吧。如果发生什么事情,肚子饿是无法动作的,会很悲惨。』 「在这种乡下的村庄不会有那种事啦。」 我把艾路曼希尔德收到口袋里,站起来。 这个村子里也有什么特产之类的吗?例如肉或者酒?想到这里肚子就更饿了。 总之,先去酒馆吧。我这样想着,从床上起身。 氺氺氺 村子里的酒馆,比起前几天我所在的那个村庄里的酒馆更小。毕竟是没什么旅人的村庄,有酒馆就不错了。我一边想着,一边走到柜台。 店里面已经有一些男人,应该是结束农事后来喝酒的。店主和他们一起看向我,男人们的视线因为酒醉而显得混浊。 然而那个视线除了有对从远方来的陌生人的好奇外,更有着别的感情。这么说来,在抵达村庄时,也曾被奇妙的视线打量过。我将三枚铜币放在柜台上,同时思考着这两件事是否有什么关联。 『我说啊,你最先来的竟然是酒馆……』 说话的艾路曼希尔德似乎没有感觉到那股视线,但它的个性本来就不太关心周遭,所以也无可奈何。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总之先装作什么也没注意到比较好吧。 「难道更情色的场所就比较好吗?」 『随你怎么说。』 我小声地回它,它用似乎有点生气的语气回嘴。说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情色场所。 「给我酒精浓度比较低的。」 我没有看菜单,随便向老板点单。基本上只要是酒,无论是红酒、啤酒、威士忌我都喝,所以来什么应该都可以喝……只是度数太高的话,明天会无法行动。 可以喝与很会喝还是不一样的。不过如果是价值铜币三枚的酒,应该不会喝醉。 虽然偶尔有店家找麻烦,会给非常烈的酒,但那也让我感到愉快,对我而言这也是所谓旅行的乐趣。 「你是冒险者吧?」 有些年纪的店主把盛满酒的木杯端过来,并跟我搭话。下酒菜是在村子里采的新鲜蔬菜与稍微烤过的肉,大概是半兽人或野兽的肉。 半兽人的肉作为食物可说是物美价廉,瘦肉不多而肥肉很多,跟我们世界的猪肉很类似。只差在半兽人用两只脚行走,而且比人类高大。 因为初级或中级冒险者都会狩猎它们,所以很容易得手。只要稍加调味,吃起来就很美味。虽然也有对魔物的肉敬谢不敏的人,但我不在意这些。以前曾经在意,不过美味的食物就是美味,这是真理……人是会成长的,挑食的话就不用旅行了。 「啊啊,今天才到的。如果问了公会没有工作的话,就会离开。」 我这样回答,并倾斜酒杯,闻着香味,好像是苹果酒。 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酸味与清香在口中散开。 「喔,你很擅长讨伐魔物吧?」 「我看起来像很擅长吗?」 我反问发出询问的中年店主。 店主的表情,一瞬间像是要试探什么似地变得锐利,接着又变得柔和,并且微笑。 「完全看不出来。」 「眼光不错。」 我耸耸肩,中年店主低声笑了出来。 我没有打算输给那些魔物,然而为了避开一些麻烦事,实力自己知道就好。帮助别人是美德,但为此而死没有任何意义。 『你给我否定啊……』 艾路曼希尔德好像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就是了。 的确,否定自己的实力,还接受讨伐魔物(半兽人)的委托,我也觉得很矛盾。我听着艾路曼希尔德悲伤的声音,再喝一口苹果酒润喉。 啊啊,酒真好喝。 「遇到了什么事吗?」 「是啊,村子后方有一座森林,最近有半兽人栖息。」 「…………喔?」 看来,这趟旅程会比想像的还早结束。只是在喝酒时试着探问,结果得到意料之外的情报,这样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呢? 我一边思考,一边喝光苹果酒。 「半兽人吗?我也刚好在找那些家伙。」 「这样吗?」 「嗯,正确来说,是我的伙伴在找。」 「原来如此。」 我感到这句话有某种安心的情绪。虽说我们是冒险者,但他所显露的情感明显告诉我事不单纯。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嗯,有几位村里的年轻人去了森林之后,就没有回来了。」 「……又是这种事,该怎么说才好……」 听到这种事情,无法轻易组织言语回话。没有回来,就意味着已经无法回来了。身为一个外人,我踌躇着是否要说『节哀顺变』。 店主对着烦恼于如何接话的我说道『没关系,不用在意』。 「前几日也有冒险者来讨伐魔物,但他们也狼狈地逃出来了。」 『冒险者逃了?』 「这是怎么回事?」 确实,对这种乡下的村庄而言,半兽人是难以对付的敌人。它们是有名的杂食怪,不分动植物,树根、杂草、蝙蝠、蜥蜴等等都吃,不过如果硬要说的话,主食还是植物吧。等到吃完周围的自然植物,它们就会朝向人类的村庄。田里有比野草营养价值更高的蔬菜,而且还有人类。如果遭遇抵抗,它们为了维生会移住别的森林,但这个村庄似乎没有可以与半兽人战斗的战士,只有旅人或流动商人有时顺道路过。 如果未能善加抵抗,这个村庄在半兽人的认知中,就成了很好的狩猎场。这样的话,村民要赶走半兽人便非常困难。尽管对冒险者来说只不过是低等魔物,然而对不知战斗方法的村民来讲,是纯粹的威胁。 只是如果让冒险者前往讨伐的话……冒险者可不是省油的灯。像刚才所说的,半兽人对冒险者来讲,是能让荷包大丰收的对手,可说是最有人气的魔物。可以说其生态、特征、狩猎方法,只要是冒险者都知道。 以半兽人为对手,冒险者却还狼狈地逃走,这件事情让我感到在意。更何况,还有几个村民牺牲了。 村民是突然遇到半兽人,惊慌失措吗?还是另外遇到什么不幸,所以没有逃出来呢?然而连冒险者也逃走了…… 「那些冒险者,很年轻吗?」 「不,我记得看起来像大哥一样。而且他们有四个人。」 「……有四个人,却还是逃走了?」 「嗯。至于半兽人…… 他们说有三只。」 「是不是那四个人非常弱呢?」 『还是说那些半兽人很强呢?』 我歪着头思考,却没有答案。如果是这么强的半兽人,一开始就应该不会躲在森林里,因为没有需要它躲起来的威胁存在。魔物对隐藏的危机是非常敏感的。 「其他还有说什么吗?」 「其他啊,虽然是那些冒险者说的,但三只里面似乎有一只是黑色的。」 「黑色?」 「嗯,他说被黑色半兽人摆了一道之类的……」 看来这部分记忆就比较模糊了。 即使这样,黑色半兽人是怎么一回事,皮肤竟然是黑的?虽然这让我想起原来世界里的黑毛猪,但应该不是那种可爱的对手。我苦笑起来。 确实有这种魔物存在,我想到的是被我们称为『指挥官(高级半兽人)』或『将军』的半兽人,但我不认为它会出现在这种乡下。它们存在于魔族所居住的阿贝艾尔姆大陆上,并没有栖息于伊姆内几亚。 而且如果有那种怪物存在的话,很轻易就能把这个村庄破坏殆尽。比半兽人更为好战的高级半兽人,会挑选更为丰饶的大型村落狩猎,将军的话,则会遵循本能使这一带覆灭。 「那些冒险者,没有拿报酬就跑走了吗?」 「嗯,他们说要去告诉城里的骑士团,但骑士团也没来。」 「所以村民就自行前往讨伐了?」 「嗯。」 而去讨伐的村人没有回来。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听到有关生死的话题,还是会感到消沉。 只要一直从事冒险者的工作,这种事或许明天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无法当作事不关己。也有对此笑着坦然接受的豪气冒险者,但对我而言仍有点困难。 先不谈这个。 「那些半兽人,没有从森林出来过吗?」 「普通的半兽人偶尔会来破坏田地,但黑色的家伙……村里的人谁也没看过。」 『也就是说,它是在森林深处命令那些半兽人吗?』 「谁知道,它脑袋有没有那么聪明也是问题吧。」 「嗯?」 「没什么。我是说如果那些冒险者有联络骑士团,不知道骑士团多久会动身。」 「这种乡下的村庄,没有可以支付骑士大人的钱喔。」 援助边境的村庄,也是驻扎在王都或魔法都市等都市的骑士团的工作。但基本上,等他们出动,通常至少要好几个月。 骑士团的成员不多,被魔物摧残的村庄也不只这一个,而且这里还一贫如洗,帮助更大、人口更多的村庄才能得到酬金。做什么都和钱有关,无论在地球或异世界都是不变的道理。 其中也有即使如此也想做点什么的骑士,这样的好人虽然会被市民拥戴,却会被上司讨厌。再怎么被市民所喜爱,只要无法升官,就没有发言权。 换句话说,离骑士团出动还非常遥远。 「嗯……」 『……不帮助他们吗?』 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不安地颤抖,好像是感觉到我对目前的状况没有很关心。 的确,在这里装作视而不见会受到良心的谴责,如果能做点什么我也想做。虽然我不打算拒绝,只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让我有些担心。 我并非无敌,受伤了就会流血、手被切了也不会再生、被杀的话就死了。只是这样弱小的人类。 「原来如此……其他还有讲什么吗?例如体格很好、头脑很好之类的?」 「没有,他们拖着受伤的伙伴就逃走了。」 是遇到更可怕的东西吗? 虽然可能是突然变异的个体,但也应该考虑到它有把四个冒险者打得落花流水的实力。再想到村里的人连逃都逃不出来,对方不是头脑很好、就是体质高于平均的半兽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要想成是指挥官等级的半兽人……虽然很不想这样想。这样的怪物我可解决不了。 「知道什么了吗?」 「只有这些情报的话,有点棘手。」 无论如何,只有这点情报什么也看不出来。现在的想像都只是推测,这样的情况下前去讨伐,也只是重蹈村民与冒险者的覆辙罢了。 『要拒绝吗?』 「不,接受吧。」 如果是不输给我的对手,到时交给骑士团就好了。那些冒险者虽然狼狈,但毕竟成功逃走了,如果好好事先调查的话,就能想出几个对策吧。 我的想法可能过于乐观,但暂且这样也无妨。一旦考虑得太多,就无法前进。调查其生态、特性并找出弱点,如果面临危险就逃走。仅此而已。 「——这样好吗?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好,但报酬或许无法让你满意。」 「别这样说,包揽麻烦事也是冒险者的工作之一。」 『…………』 艾路曼希尔德不知道为什么沉默了,是太感动了吗? 「而且,我对黑色半兽人很感兴趣。」 「不危险吗?」 「很危险啊。」 正因为危险,放着不管才是问题吧——我试着装腔作势,但其实我根本没任何对策,连对手长怎样都不知道,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一如往常,随便就答应了。我一边苦笑一边喝酒,结果酒杯已经空了。店主看到了,什么也没说,帮我加了苹果酒。 「我没有点吧?」 「请你的。」 因为他这样说,为了答谢他的盛情款待,我把苹果酒一饮而尽。 「还不知道讨伐会不会成功耶。」 「没什么,光是你答应讨伐就很足够了。」 「这样啊。」 我没有再问下去。这种偶尔路过村庄的冒险者,想必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吧。 「关于那个半兽人,还有其他知道详情的人吗?」 「我想其他人知道的事情都差不多,这几天猎人也不进森林了。」 「这样啊。」 这样的话只能亲自去确认了。我一边在脑中安排明天的行程,一边吃着半兽人肉。 「你是一个人去吗?」 「唔,还不知道。」 芙兰榭丝卡的脸庞浮现在脑海里,总之我先去看看情况吧。虽然对手是半兽人,可是还有很多疑问尚未明朗,有点危险。假如对手比我强很多,我无法一边保护她一边战斗。 「跟你一起来的小姐呢?」 「她呀……我会先去看看黑色半兽人,如果对手不强的话可能也会拜托她吧,她好歹也是一位魔法师呢。」 「那位少女是魔法师啊?」 店主的表情有点惊讶,魔法师似乎很稀有。 「因为是魔法都市的学生。」 「哇,那很厉害。」 他似乎对魔法都市也有所了解,听到是都市的……应该说听到是魔法学院的学生,非常直接地惊呼出声。不只魔法学院,想要在四大都市的学院上学,财力和能力都不可或缺。特别是魔法师,能使用魔力是最起码的条件,光是这样,就会被认为是极佳的战力了。 「总之,我会尽快潜伏到森林里看看。」 「……这样啊。」 『这时候不是应该说「我一定会打倒它的,请放心」吗?』 这就有点困难了。尽管有点遗憾,但我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有自知之明。我不认为自己具备强者才有的气场,我只不过是弑神者(异世界的住民)罢了。 「我会在不死掉的情况下努力的。」 以此作为总结。原本我就对明明存在这种半兽人,村庄却还安然无恙一事感到在意。如果这么强的话,不用破坏田地,只要袭击村庄,夺取想要的东西就好。真是奇妙的猪,总觉得跟我至今为止遇过的半兽人有所不同。 不过,这趟旅程的目的本来就是猪(半兽人),我想在这里狩猎它们,而且也不能保证下一个村庄一定会有半兽人。 再说要是能成功讨伐那个半兽人,也能从村庄得到报酬。再算上芙兰榭丝卡给的报酬,就是相当庞大的金额了。有了这笔钱,可以暂时不用烦恼旅费的事。钱再怎么样都不嫌多,不论身处哪个世界都是共通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如果再不认真点,艾路曼希尔德可能会发怒。拯救村庄于魔物的威胁之中,就是艾路曼希尔德所希望,符合『英雄』的行动吧。 虽然,我并不是什么英雄,只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真是的……算了。如果对手是很强的魔物,也需要用到我吧。』 艾路曼希尔德不理会我的想法,用高兴的语气说着。不过,我会使用铁制小刀,因为是和芙兰榭丝卡一起讨伐,没有打算使用显眼的艾路曼希尔德。即使山田莲司的样貌不为人所知,艾路曼希尔德——弑神武器可是赫赫有名,随意拿出手,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但是,对手是半兽人,却用铁制小刀……果然还是很勉强。算了,在森林里设置陷阱也是个方法,到森林探勘时再来决定吧。 「可是胜算很低的话我会逃走,到时不要怨 恨我啊。」 「到时我们这边也会觉得很抱歉……报酬是讨伐成功才有。」 「那我就放心了。」 也就是说,如果想要报酬,就只能前往讨伐。假如逃走了就什么也得不到,很简单,非常好。我笑了起来。 「那么,作为预祝,至少再来一杯吧。」 我这么说,店主一边苦笑一边帮我倒入新的苹果酒,真是个好人。 『你完全没变……明天连起不起得来都不知道。』 「明天是休息日,喝到最后一刻吧!」 看着新倒入的苹果酒,自然地扬起微笑,我想这也是旅行乐趣之一。 走遍各个村庄,吃遍其中的美食。我一边吃着半兽人肉沙拉,一边喝着苹果酒,多么奢侈的享受。 『……喂,饮食更节制一点吧——』 听着艾路曼希尔德一贯的牢骚,一面喝酒。真的很幸福。 第一卷 小剧场 芙兰榭丝卡·巴顿 芙兰榭丝卡·巴顿是位贵族。她有两位姐姐,因为能使用魔法,所以在魔法学院学习。双亲似乎希望她能走更安全的道路,即使她已是魔法学院最上级的学生,父母还是会在信中问她是否要试试看魔法师以外的道路。 确实,或许在其他地方,芙兰榭丝卡有机会一展长才吧。能够使用魔法与有作为魔法师的才华,是两回事。很遗憾,芙兰榭丝卡在成为优秀魔法师这方面并不算有天分,这件事情,她本人也清楚。 但她喜欢魔法。喜欢在现实里将想像具现化,喜欢那个瞬间,喜欢魔力的光辉,也喜欢使用魔法时的雀跃。芙兰榭丝卡·巴顿是一位喜欢魔法的魔法师。 尽管出身贵族之家,但因为是三女,无法继承家业。虽然在双亲的爱护下成长,可是总有一天要嫁给某个贵族,这是既定的事实。因此她才会干脆离家,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过生活,这让呵护她长大的双亲——特别是父亲非常地担心,或者说是极为反对,但也无可奈何。在她进入魔法学院的第一年,每个礼拜他们都在信中要求她回家。 即使如此,她还是依自己的想法行动了。芙兰榭丝卡·巴顿就是个行动派。 氺氺氺 阿尔巴纳魔法学院—— 魔法都市有许多魔法学院,但无论是谁,都会称赞阿尔巴纳是一流的魔法学院。 在这里求学的芙兰榭丝卡,其师对她的评价为『普普通通』。学科表现中上,实战成绩则在平均水准之下。虽然很努力认真,但没有其他值得赞美的突出之处,如果硬要举出什么优点,大概是跟谁都能相处愉快的社交才能吧。 这是师长对芙兰榭丝卡这名少女的评价。可是如果是同学来看,又会有点不同。 认真的优等生。有点不擅长实战,不过凡事全力以赴的样子让人抱有好感,更重要的是她的美貌。美丽的蜂蜜色秀发是她的招牌,犹如花朵盛开的笑颜,让她更加出众,性格也很开朗,面对谁都不太怕生。 比起同年龄的少女发育得更加良好的胴体,也频频吸引男同学的视线。有着大大的蓝色眼睛、与小巧肩膀不成比例的丰满胸部、纤细腰身、透过裙子展现的魅惑翘臀。她的身形高挑,因为从小就被用心栽培,举止也非常优雅。 学妹非常羡慕她,而同学或学姐则是羡慕加上一点嫉妒。老家拥有爵位的芙兰谢丝卡,对男学生来说也很特别。但比起羡慕或好感,更接近于把她当作奖品。如果她喜欢上自己,那么自己在魔法学院里也会出名;能有美少女在侧,作为男人也更有面子。虽然是无可救药的思考方式,但这个年纪的男生思考的事物大抵如此,没有办法。想要和美女关系变好——即使世界不同,男生的想法还是共通的。 虽然不至于每天不断,不过她经常听到类似告白的暗示,情书也收了不少。不可思议的是,她完全不曾心动,她所追求的并不是年龄相仿的恋人。 芙兰榭丝卡抱有梦想。等到有一天她从学院毕业,一定要回老家,然后接受一成不变的未来吧。所以想做什么事情,要在这之前。她进入学院的意义,就是想让身为魔法师的芙兰榭丝卡在某处留下痕迹,因此她埋头苦读。既然没有作为魔法师的才华,就用努力填平与才华的差距。 被男同学告白确实很高兴,然而对她来说,比起一个帅气的男朋友,把握现在勤学的时光更为重要。实际上,每位学生仍是注目着这位缺乏魔法才华的少女。 但这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阿尔巴纳魔法学院,转入了三位转学生。学院的入学式一向都是在『三之月』的月初举行,且不承认转学生。明明过去皆是如此,拥有光辉历史的阿尔巴纳魔法学院,第一次出现了转学生。 这件事不蔚为话题才奇怪,而且转入的三人因身为英雄而广为人知。芙兰榭丝卡很惊讶,他们就是吟游诗人在街角谱曲讴歌的『英雄谭』的人物。 人类、兽人、亚人都害怕魔神,而十三位英雄讨伐了魔神,其中的三位,和自己在同一间学院里。每个人都想一窥尊颜,所以朝他们上课的教室蜂拥而去,当然,人群里也有芙兰榭丝卡。 『勇者』宗一·天树。 『圣女』弥生·天树。 『大魔导士』阿弥·芙蓉。 他们是讨伐魔神、拯救世界的英雄,受女神祝福的神之使徒——圣剑的勇者、能治愈一切创伤的圣女、拥有与神匹敌魔力的大魔导士。 芙兰榭丝卡多少知道一些十二人的英雄事迹。说是知道,也仅止于名字与其所长。既然被称为英雄就一定有特别的能力,这也不是只有芙兰榭丝卡知道,而是众所皆知的事,甚至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吟游诗人吟唱着十二人的英雄谭,男女老少都琅琅上口。英雄谭歌咏着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永不屈服的勇者,必然取得最终胜利;大魔导士的魔法能使天崩地裂,连秘银都能粉碎等等。 没有人不知其存在。他们是人类的希望、救国的英雄、救世的弑神者。其中只有一个人,第十三人,在讨伐魔神后隐匿了行踪…… 只有他的情报极端地少,而理由众说纷纭,有一说他希望如此、亦有传说他现在仍与不为人所知的魔神大军战斗、更有人说他和女神一起活在永远的和平中。 先不管这第十三人,拯救世界的英雄中的三个人,这三人来到自己就读的学院。虽然学年不同,但在走廊擦身而过时,目光总会自然而然地追随他们的身影。他们有强烈的存在感,或者说是魅力。 氺氺氺 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帘缝隙间透进的光线,慌张地想起床,接着尖锐的疼痛就传遍全身。想忍住这种疼痛而缩起身体,费力地在床上挣扎。 我用混乱的脑袋思考发生什么事情,发现这间作为自己居处的房间真是简陋。才终于想起来现在是旅行途中。 「啊啊啊……」 作为未出嫁的女子,却发出了毫无形象的哀号,但自己已连『这是我发出的声音吗』的思考余裕都没有。暂时忍耐疼痛后,终于可以活动了。 我慢慢地起身,与冒险者身分不符的高级睡衣摩擦着肌肤,无论是触感多么好的睡衣,现在都只像是拷问刑具。 「……好痛。」 昨天早上虽然也苦于肌肉酸痛,但今天更痛了。 我后悔地低头,懊侮着平日没有多加锻炼身体。但无论多后悔,肌肉痛都不会消失。为了习惯疼痛而屈着身体,不过还是赶快换衣服吧,现在可没有消沉的时间。 脱掉绢丝睡衣的动作因为疼痛而显得笨拙。我脱去薄薄的连身式睡衣,丰满的胸部露了出来,仅仅这样的动作就消耗了不少体力,『呼』地吐了一口气。 自己过去从来不曾裸身坐在床上发呆,然而身体很痛,实在不是顾虑仪容的时候。接着花了平时数倍以上的时间-拿出行李里面的衣服与内衣。厚厚的上衣与裙子,是平常在魔法学院里穿的便服。最近胸部感觉愈来愈紧,我想着这趟旅程结束后该买新衣服,同时换好服装。 光是这样就用尽力气,趴到床上。蜂蜜色头发散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同行的人说今天是休息曰,但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而且肌肉太痛了,也完全不想动。尽管想着应该让身体继续歇息,不过身体是很诚实的,一有意识就感到饥饿。想要去吃早餐,身体却动不了,暂时赖在床上休息,脑中浮现半兽人的事。 「我真的能……」 成功地讨伐半兽人吗——只要想到这件事,我就感到消沉。只是从村庄走到另一个村庄便这么狼狈。一想到差点被哥布林杀死的自己,就感到非常不安——能成功讨伐半兽人吗?同行的冒险者似乎技巧高超,但我会变成累赘吧。 只不过是讨伐半兽人——先前竟然想得那么简单,如今我感到十分后悔。魔法的确是很强的力量,但魔法也不是无所不能。这次的旅行也是如此,该去哪里、该以什么为目标都不知道,就从魔法都市来到这里。 即使是我也可以战斗、我的话没问题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为何我会这样想呢?那个时候,若是莲司先生没前来搭救,我已经死了。现在想到这件事情手都还会发抖,也无法思考。这样的我,还能继续旅行吗? 这样想着,慢慢地从床上起来。身体的每个关节都觉得疼痛。 「饿了……」 一直以来都日出便起床,我不禁为第一次像这样睡过头而苦笑。旅行很辛苦,而且全部都是初次体验,无论是搭乘便宜的马车、与魔物战斗、还是差点死掉。 虽然不安又害怕,还是来到了这里,距离魔法都市非常遥远的乡村。既来之则安之,正面一点思考之后,胸口感觉轻松了一些。 好好地整理仪容,把裙子的下摆顺平,放松身体之后离开房间,下了楼梯,到一楼的食堂,然后看到和我一起旅行的男性冒险者。 名叫莲司的冒险者也似乎注意到我,我们的视线交会了。 我对莲司先生的评价,其实有点复杂。他帮助我准备旅行、还救了我,确实有值得信赖的要素,但同时,他也一直看向我的胸 部。我知道自己的样貌——尤其是胸部特别引人注目。魔法学院的男生和我说话时,也会不时盯着我的胸部。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我对他并没有抱持如同面对同龄男生的厌恶感。跟他聊天很愉快,他知道各式各样的知识,而且很关心我。 我想就是因为知道他对我的挂心,我才能努力地走到这个村庄吧。 「早安,莲司先生。」 「早安,不过已经中午了。」 「……哈哈,可以跟你坐在一起吗?」 我跟他打了招呼之后,坐到座位上。莲司先生像往常一样,用手指把玩着徽章,发出『叮』、『叮』的清脆声音。 明明是散漫地坐在座位上弹着徽章,但这个姿势却让人感觉很有架势。大概是因为总是在弹徽章的缘故吧,我已经看得习惯了。 只要注意这个人,就发现他总是用手指把玩着金色的徽章。非金币的徽章固然很稀有,但不仅如此,那一定是很重要的物品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觉得到那种氛围。 我把视线从莲司先生身上移开,看向四周。 客人只有我们与几位村里的男性。 「肌肉痛还好吧?」 「……很痛。」 「哈哈,那倒也是。」 好像我的回答很有趣似的,他大声地笑了。感觉像在笑我不习惯旅行一事,我羞愧地低下头。 「莲司先生刚刚在做什么呢?」 「我也才刚起床。」 他这样说,并伸了个懒腰。我闻到一点酒的味道。 我想莲司先生也很疲惫吧。野营的时候,我因为太累很快就睡着了,是谁在守夜不用想也知道。 他还帮我搭了帐篷、准备了晚餐,而我只是背着自己的行李,努力地往前走不让自己落后。这样一想,我到底给这个人添了多少麻烦啊?昨天才被说『按照自己的步调努力』,但正因为这样,更不能用别人的好意当作借口。 至少到讨伐半兽人结束为止,我希望自己至少成长到可以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基本上都睡到这个时候,总是起不来。」 「是这样啊?」 他的说法感觉像是找借口,让我不禁笑了一下。明明学识渊博,又比我年长,这种地方却很孩子气。 他身上有酒气。或许是因为野营时守夜太过疲惫,所以去喝酒放松了吧。他似乎不是会把辛劳挂在嘴上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旅行也很辛苦呢。」 「睡在柔软的床,怎么样都起不来。」 果然,这种说辞总有点像借口。他孩子气的发言很有趣,我笑得肩膀颤抖,莲司先生也小声地笑起来。 这样应该可以说是气氛很好吧。明明是在不知来历的男性面前,却能够毫不紧张地说话。 我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想来点早餐。此时莲司先生举起手,询问服务生这间店的推荐料理后便点了餐。在慌张之下,我也点了同样的餐点。 虽然说出来有点羞耻,但因为我总是坐在座位上等着餐点上桌,所以不太会自己点餐。 「对了,说起来附近的森林里有半兽人栖息。」 「咦?」 面对突如其来的话题,我有些失神地回答。讨伐半兽人也是这趟旅程的终点,好不容易作为冒险者开始旅行,却突然就要结束,我的思考有点跟不上。 是该感到高兴,还是觉得遗憾呢?我分不清自己内心的感情,觉得有些混乱。我茫然地看向莲司先生的脸,他却微微一笑,可能是觉得我的表情很有趣。 「因为有些麻烦,我明天一大早会先去探勘一番,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接受委托。」 「委托?」 我对这个词汇歪了歪头,他应该已经接受了我的订金呀。莲司先生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困扰,并抓了抓脸。 「昨天被酒馆的店主拜托的。」 「是那样吗?」 说到昨天一词时,他微微皱眉,看来是在我睡觉时接受了委托,短短两天的旅程就让我倒地不起,真佩服他的好体力。 「我知道了。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我一这样说,对方的神情有些惊讶。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只是探勘而已,我一个人去。」 「——这样吗?」 但他不接受我同行的要求。 被拒绝了,但也不是很沮丧。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如果有什么突发的事故,我一定会成为累赘的。在这里还是听这个人的话才是对的。 「不要太在意,讨伐时我们再同行,这是芙兰榭丝卡小姐的试验啊。」 可能我的表情看来十分介怀,他用开朗的声音对我说。好像从相遇开始,我就一直被关心着,实在太难为情了,我又低下了头。 「你看。」 他这样说,然后『叮』地弹起徽章。徽章在空中旋转着,而后莲司先生用右手抓住它。 摊开的手掌上,是中间镶有宝石翡翠,经过精细加工与装饰的徽章,周围则镶有无色的宝石,十分美丽,不仅如此,我觉得它也是非常神圣的物品……但因为莲司先生总是用手指弹它,似乎没那么珍贵。如果是高价的物品,应该要好好地保存吧。 只是这不像是男性会携带的饰品,是谁给的吗? 「是正面。没问题,我会马上回来。」 在莲司先生这么说的同时,我们点的餐点也送来了。香气传到了鼻间,刺激着还没吃早餐的肚子。 「今天是休息日,先治疗肌肉痛吧。」 「嗯……」 对这个话题感到羞耻,我又低下了头。送上来的是白面包与沙拉,还有冒着热气的浓汤,里头加入了满满的蔬菜。看起来非常美味。 「我开动了。」 莲司先生这样说,双手合十,然后吃了起来。满脸微笑大口吃东西的样子,实在不像年纪比我大的人,而且看他吃东西,感觉食物真的很好吃。我注意到自己一直观察莲司先生的表情,脸颊不禁发红。于是我轻轻地摇头,尽量不去在意这份感觉,再深呼吸,让表情沉稳下来。 然后我也看向美味的料理,双手在胸前交握,对女神爱丝特莉亚诉说感谢、献上祈祷。祷告结束,想开始吃东西时,突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那个动作……」 「嗯?」 莲司先生刚才吃饭前双手合十的动作,总觉得在哪里看过,令我有点在意。 在饭前以祷告感谢女神。特别是教会的神父或修女,会花上比我多许多的时间祈祷。这是伊姆内几亚大陆——每一个信仰女神的人都会做的事。 「…………」 然而莲司先生的动作有点独特……感觉在哪里见过。当我想着是在哪里看过时,莲司先生看向了我。 「食物冷了就浪费了喔?」 这声音把我唤醒。也是,难得美味的料理,冷了就浪费了。 我这样想着,正要喝汤时—— 咕。 饥饿难耐的空腹发出了声音。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和莲司先生的眼神交会,他快速地撇开目光,继续用餐。 我脸颊像是要着火似地,喝着汤,遗憾的是已经食不知味。 第一卷 第三章 冒险者与陷阱系魔法师 并非厌恶,也非憎恨。 只是战斗。互相抢夺、互相伤害、互相杀戮。 这就是人类与魔物的关系。 早晨,我让芙兰榭丝卡待在旅店,而我则独自前往村庄后方的森林。大概是因为村民常常往来,虽然未铺设道路,一路上却没有什么杂草。太阳被茂密的树丛遮挡,森林中有点昏暗。本来想让村里的猎人为我带路,但被拒绝了,似乎是之前提过的黑色半兽人太令人害怕。毕竟有同乡被杀害,这种心情我也能理解。 在这种森林里,不只有魔物,还有野兽和虫蛇,要一边注意它们一边前进,比想像的还累。没一会儿我就开始喘气,脸上汗水的触感很恶心。我已经习惯如此,但对芙兰榭丝卡来说会很辛苦吧,她能走这种路并成功讨伐半兽人吗? 『已经走到很深处了,但都没看见它们的踪影。』 「是啊。」 我用袖子擦去额头渗出的汗水。虽然体力没问题,但在森林中行动,比想像中还要疲惫,想要赶紧找到目标的猪(半兽人)。 ……即使这样抱怨,还是没有找到目标魔物,我叹了不知道第几回的气,停下脚步。 「黑色半兽人,你觉得是什么?」 『谁知道,指挥官(高级半兽人)或将军吧。可是无论哪个,都不该栖息于伊姆内几亚大陆。』 「没错。」 无论是指挥官(高级半兽人)或将军,都存在于阿贝艾路姆……也就是魔族居住的大陆上,所以这果然是新种——亚种或变异种吗?但我也很困惑,变异种会这么简单地诞生吗?我已经忘记从猿猴进化成人类,中间需要经过几个世代,不过肯定需要非常久的时间。如果这样想,人类与魔物的成长——化速度也差太多了。 这是沉重的话题。到人类能够和平地生活为止……到根绝魔物为止,还有多少苦难等待着呢?这是光想像就想哭的话题。说到底,人类有能够根绝魔物的力量吗?这也是个疑问。 或许这单纯是受魔神被讨伐所影响,导致魔物出现。这是比较有可能的推论。距离讨伐结束已经过一年了,这个世界因魔神不再存在而带来影响,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受讨伐魔神的影响,这个世界或许会出现什么变化。』 「……这样啊。」 我们似乎想到相同的事情,艾路曼希尔德也说了同样的推测。 魔神涅伊菲尔想要破坏世界,而我们为了回到原来的世界、为了拯救这个世界,与魔神战斗。 然而创立这个世界的是女神、精灵神与魔神——三柱之神。女神创造了光与人类,精灵神创造了野兽与大地,魔神创造了黑暗与魔物。 如果这是真的,我们杀了创造这个世界的三柱神之一。 因为弑神而影响了世界,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如果是游戏或小说,讨伐想破坏世界的魔神之后,故事就结束了,圆满结局。勇者和公主结婚,永远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或是回到原来世界,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然后就是跑出工作人员名单的时候。 但这是现实,而非游戏或童话。讨伐魔神之后世界依旧持续运转,人们也只能继续活下去。 讨伐魔神的影响会以什么形式呈现,谁也不晓得,如果是命我们讨伐魔神的女神或精灵神,可能会知道吧。 现在考虑这些也没有用,我从三年前就清楚地知道,烦恼不懂的事情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那么,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我叹口气,果然还是该离开林中小径,走到那些看不出是路的小路吗?只是一旦离开人类活动的范围,靠近魔物的栖息地,魔物就会马上露出撩牙。然后像前几天芙兰榭丝卡的遭遇一样,被袭击、被杀害。杀与被杀,这就是人与魔物的关系。 从口袋拿出徽章,弹起来,发出『叮』的轻脆声响。艾路曼希尔德在空中旋转,我用右手抓住它。在摊开的手掌上,是反面。 「到底要往哪里前进呢?」 『还没决定好吗……』 面对傻眼的艾路曼希尔德,我苦笑以对,然后朝向草木茂密的森林深处走去。如果魔物不出现在人类所经之路上的话,那么往连野兽踪迹都没有的地方走,也不失为一种手段吧。把艾路曼希尔德收到口袋里,沙沙地拨开草丛,沉默前行。 『莲司,脚边。』 走在路上的时候,艾路曼希尔德注意到地面上有东西。搭档一如往常地对掉落的物品很敏感,可是如果说出来,它会闹别扭吧,所以我没有开口。 我把脚边掉落的金属制品捡起来,眼前似曾相识的物品,是防具的锁扣。这是属于铠甲的一部分——不是村民会佩戴的东西,可能是从酒馆老板说过的冒险者身上掉落的。 「罢了,再前进一步吧。」 说是一步,可能跟蚂蚁的一步一样小也说不定。我一边这样想,一边看向四周。我花了十几秒端详这得之不易的线索周边有没有其他东西。我在锁扣掉落的附近半蹲下来,鼻子靠近周围的叶子。叶子上有一股独特的臭味,用手指触摸,还附着着黏液。 「好臭啊。」 『是半兽人的臭味吗?』 「嗯,但我们原来世界的猪可是很爱干净的。」 这个世界的半兽人不怎么爱干净,体臭也很特殊。而习惯了这种味道的自己,更是可悲。虽然,不习惯就无法成为冒险者——无论是哥布林的习性、地精的狩猎方法,还是半兽人的臭味。我在这个世界学到很多在现代社会不需要的技能,例如为了与魔物战斗,所必须知道的魔物知识与特征等。与魔物和魔族战斗、杀死魔神的经验,是无能的我少数的武器。 人类是不可思议的生物,无论遇到多么穷凶恶极的魔物,只要知道「有比这个更强的生物」存在的话,就能定下心来。对我来说,这个世界最凶恶的敌人就是——魔神(涅伊菲尔)。 『专心点。』 「我知道。」 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让我绷紧神经,人类的生命,在魔物的力量之下脆弱不堪。受伤会疼痛、失血过多便无法动弹。无论多强杆、或是拥有外挂,只要大意,威胁生命的危险就会悄然靠近。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死在这么偏僻的森林里。要死的话……至少也要死在旅店的床上。 『怎么,看起来又在想些什么无聊的事。』 「什么无聊,是在想我的人生规划……」 『……无聊。』 搭档干脆地打断我的话,真是过分。即使它只是嘴上不饶人,我还是常因为它的话受伤。 我们一边愚蠢地争论著,一边往更深处前进,结果看到大型怪物走过的痕迹,我的脚边就是它的脚印。我沉默地沿着跟人类的脚比起来极为巨大的足迹前进。艾路曼希尔德也沉默了,这个搭档在奇怪的情况下很会察言观色,我很喜欢它这一点。 『在那里。』 沿着脚印再往前走一点……虽然是在森林深处,视线前方却出现一个空旷的区域。半兽人们砍倒树木在这里搭建临时村落,光是看得到的半兽人就有十只。 「太多了吧……」 我不禁讲出这句话。 『真的。十只……要上吗?』 「不想上。」 『上吧。』 「……听一下别人说的话或意见啦,搭档。」 十只也只是大约的数字。不是说好包含黑色的家伙才三只吗? 在心中如此咒骂,但现实也不会改变。半兽人皮肤的颜色与原本世界的猪相同,不过用两只脚行走,像长裤的腰巾把阴部遮住,手上拿着各种武器,比如剑或斧头。 武器是袭击冒险者得到的吧,其中也有徒手、或者拿着形状不错的木棒的家伙。 虽然数量多,但与见惯的半兽人没有不同。不只颜色像我们世界里的猪,声音也是『哼哼』叫。肚子松弛、手臂松松软软,只是走路就发出『砰、砰』的声音,摇晃着肥胖的身躯。但也因为肥胖,皮肤很厚,很难用铁制小刀确实地砍伤它们。 可能是因为数量不少,即使距离它们很远,我也听得到『哼哼』的声音。用这种声音就可以沟通真是不可思议,不过人类的语言对魔物来说也是无法理解的吧。 它们身高大约两公尺,手臂有人类小孩的腰身那样粗,和上半身相比,下半身非常短,可说是身长腿短的家伙。然而它们以单手拿起人类需要用两手拿的战斧,从这点可以知道在松软的赘肉下有结实的肌肉。事实上单纯比腕力的话,即使是我这种成人也没有胜算。 肥大的身躯令它们很难缠。柔软的肥肉吸收冲击,太钝的刀刺不进肉里,会被皮肤挡下。虽然说双脚为了支撑体重而负担相当大是其弱点,但从正面进攻时,它一定会用非人的腕力攻击。不过即便这样,半兽人在这个世界里还是属于下等的魔物。如果有排行榜的话,哥布林之后大概就是这种魔物了。 奇幻世界是如此地可拍,因为比起那些多到要满出来的强悍魔物,半兽人不过是杂鱼而已。 「唉……」 『怎么叹气了?』 「没什么,在诅咒世界的不合理。」 『是喔。』 ……真是冷淡的家伙。明明如果对我说些体贴的话,我对搭档的好感度也会上升的说。 一边思考着愚蠢的事自我开解,一边潜伏到树丛里观察聚集的半兽人。它们好像靠着这附近的野草维生,地面上看不见草,只觑得到土石。 『真是不忍直视的景象。』 「真的,光是看了就变得没有干劲。」 『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干劲。』 「没这种事,我都很认真对待工作。」 『……哼。』 艾路曼希尔德不屑地哼出声。 我的目光离开半兽人集团,开始寻找黑色半兽人。虽然多达十只的半兽人聚在一起也是个威胁,不过我想先确认那只黑色半兽人。 可能有什么事情导致半兽人聚在一起,但没有袭击附近的村庄是非常奇怪的事,这和那只奇怪的半兽人有关联吗? 我沉默地寻找了数秒,在树丛的阴影下看到了黑色半兽人。它看起来通体黝黑,仅仅这样。然而明显有奇怪之处。明明十只半兽人都在工作,黑色半兽人却什么也没做。 它并不像是指挥官(高级半兽人)或将军。因为指挥官(高级半兽人)或将军的体型会比普通半兽人大个一、两倍,所以很容易辨别。眼前的黑色半兽人,虽然肤色不同,体型却与一般的半兽人没两样,只是身着的装备相比之下稍微精良了些。 「真奇怪。」 『怎么了,莲司?』 我右手手指抵在下巴,陷入沉思。这是怎么回事?总感觉似乎在哪里看过它,又像没有看过。 我思考着脑海中萦绕的念头,凝视着黑色半兽人。我并没有分辨半兽人长相的特技,却有什么牵动着思绪,偏偏又无法想起什么关键。 「是第一次见到的半兽人吧?」 『嗯,没错,至少我没有见过这只半兽人的记忆。』 「嗯,我也是。」 从口袋中取出艾路曼希尔德,我把视线从黑色半兽人身上移向我的搭档。答案仍然没有什么不同,它也没见过黑色半兽人。我思考着是否能够打赢它们,然后摇了摇头。如果只有黑色半兽人的话还好,但同时对上十只半兽人实在棘手。 『要在这里解决它们吗?』 「……怎么做才好呢?」 如果硬上,大概勉强可以解决它们吧。只是一定会受伤,或者说,只是受伤就能解决已经是万幸了。 解决掉那只黑色半兽人以后才是问题。那只黑色半兽人,在团体中很明显是指挥官类型,一看就知道它凝聚着这群半兽人。 要是击溃了它们的头头,其他半兽人会有什么行动呢? 如果是人类的话,可能会骚动然后撤退也说不定。首领被击溃就意外地脆弱,虽然也有可能在骚乱过后反击,但会这样做的人类很少。假如下命令的人不在了,群体人数愈多,所引发的效果就会愈大——会产生很强的恐惧感,集体心理是可怕的东西。 然而魔物会遵从本能猎食眼前的猎物。猎物可能是我,也可能是附近的村庄。要从十只半兽人手中逃跑并不困难,但这样的话村子会变得怎样呢……完全不必想就知道。 「先撤退吧。」 『……唔。』 艾路曼希尔德传来困惑的声音。它好像认为在这里交手,可以解决那只黑色半兽人。 「因为这次只是探勘。」 『这对那少女来说太危险了吧?』 「就算运气好击溃首领,剩下的十只同时作为对手会很麻烦。此外,我也想先听听雇主的意见。」 『我听到你的真心话了。』 「啊,你在说什么呢?」 讨伐半兽人是芙兰榭丝卡的工作。既然她说不亲自讨伐就不算完成委托,我现在贸然行动才是徒劳无益。 不过就算让她出手,面对这么多半兽人也很难讨伐成功吧。 看着十一只半兽人,叹了口气。知道了现状,就很难装作没看见。如果只是完成委托,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一周后村庄被半兽人歼灭,我的良心会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我在这时能有以自己性命为优先考量的强焊就好了,不过说到真正的『强焊』,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正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强,无论如何都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问题是,我们不知道黑色半兽人的实力。」 『看起来明显跟普通半兽人不同等级。』 「真的,看起来很强。」 『嗯。』 不是说句『嗯』就没事啊。如果可以另外追加酬劳的话还好,可是没有。无论对方多强,报酬都只有芙兰榭丝卡和村子给我的份而已,实在不划算,我再度叹气。 即使如此,一直待在这里事情也不会有所进展,当我维持蹲低姿势,向后撤退的时候—— 「————」 「…………」 我感觉到自己和那只黑色半兽人目光交会了。 因为我与它有段距离,或许只是错觉,然而我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顿时浑身僵硬。我突然深刻意识到自己太大意了,因为我认为对方不过是猪(半兽人),自己又隐匿身形,所以没有问题。 明明魔物就在身旁,我是多么愚蠢。 『怎么了?』 听到这声音,我因突然的紧张而僵硬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我立刻否定了『或许』是错觉的想法,因为那只半兽人确实注意到我了。在我这么想的瞬间,黑色半兽人的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不回去吗?』 「嗯,这就回去。」 像是为了掩饰我如雷的心跳声,我快速地说,然后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后退。移动到完全看不见半兽人的距离,我才终于松一口气站起来。 它注意到我,然后无视了我,它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我。我知道我们的目光交会了,我和那只黑色半兽人互相认知到对方的存在,而且我从它的眼瞳中感受到智慧……它不认为我是个威胁,所以放走了我。 「看来很棘手,艾路曼希尔德。」 『什么方面?』 「那家伙或许头脑很好。」 只是对上目光,但没有袭击也没有防御,而是无视了我。从它的行为,我稍微摸清了那只黑色半兽人。正因为如此,才感到棘手。我知道它很危险。 它无视我,就代表它看清我对它而言不构成威胁。事实上我是否被无视都无所谓,问题在于能够理解什么是威胁的魔物很麻烦,这样的魔物会为了抹杀威胁而行动,把半兽人集合在一起也是其中一个方法,以量致胜是展现强大的一种方式,集结多数,就可以挑战比自己还强的对手,那只黑色半兽人恐怕也知道这个道理。 这是我在讨伐魔神的两年中培养的直觉。头脑好的魔物,极其难缠。会设陷阱是理所当然的,还会俘虏人质、攻击弱点,为了赢什么都会做,就是那样的存在。 老实说,比起从正面攻击的强焊魔物,和头脑好的魔物战斗更辛苦,它就是这种类型。击退四位冒险者的,恐怕就是这家伙,是设了陷阱,还是很有实力?无论哪种,都是很麻烦的对手。 「回村开作战会议吧。」 『如果只是稍微有点智慧的话,没这么有威胁性吧?』 「它有同伴。」 很遗憾,对现在的我来说,即使只是少量魔物群聚,也觉得很危险。那种数量我一个人无法对付。 『说起来,那少女能不能成为战力也是未知数。』 「说得很对。最差的情况,就是请村子里的人给予协助吧。」 『普通的村民要以魔物为对手很困难吧。』 和艾路曼希尔德说的一样。虽然想要仰赖村中男子的力量,不过对普通的村民来说,要以半兽人为对手太难了。即使是受过训练的士兵,魔物也是威胁,如果小瞧魔物,甚至可能会死。对没受过训练、没有魔物知识的普通村民而言,半兽人自然更是强敌。 现在能成为战力的,仅有会使用魔法的芙兰榭丝卡,但这位魔法师大人(芙兰榭丝卡小姐),是几乎没有实战经验的新人。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讨厌讨伐魔物。」 『谁叫你被美色迷惑。』 没办法,那种胸部与无辜眼神简直犯规。在原来的世界里,我根本不可能认识这样的美女。以前的同伴里也有容貌出众的女性,但芙兰榭丝卡完全不逊于她们。来到异世界后,我的女人缘就不断变好。我在心中胡思乱想,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 「男人就是对女人没辙。只有这点无可奈何。」 『真是的,这没什么好得意的吧。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被女色诱惑而尝到惨痛的教训。』 「真是可怕。」 『……你到底哪部分是认真的?』 「全部都很认真喔,毕竟我就是著迷于酒和女人。」 我听着艾路曼希尔德的叹息,把徽章从口袋中取出。用手指抚摸徽章边缘,再度听到它叹了一口气。 若是普通半兽人的话,原本没 有任何问题,虽然十只有点麻烦,但利用这座森林分散它们就能各个击破。即使是我,在一对一的状况下,也没有击倒猪(半兽人)的自信。不然就设置陷阱,或从远处用弓箭攻击等等,能想出好几个方法。 问题是那只黑色半兽人。对付那只半兽人,设陷阱之类的办法行得通吗?为了各个击破,我想诱使半兽人出来,但有那个家伙在的话,感觉即使是普通半兽人也不会上当。 这样想着,不禁垂头丧气。真是麻烦的对手,头都痛了起来。 「单独把它引出来吧。」 『?』 「只能这样了,当它的对手似乎会有些费力。」 『它不是我和莲司的对手。』 「我真羡慕你的这份自信。」 回头看,没有半兽人追来。如果是它们无视了我,那真是感谢。 被发现的时候,一想到要跟十一只半兽人为敌,瞬间感到心惊胆颤。既然它放过我,我就会逃走。 「回村庄吧。」 『嗯。』 被猪(半兽人)放过是一种屈辱? 比起死亡来说好多了。临阵退缩确实很糟糕,但这次没有那么简单。艾路曼希尔德也深知此理,它虽然嘟囔着发牢騒,但也只是有点不满而已,跟平常抱怨我时没什么两样。 它的自尊心真的特别高。我把艾路曼希尔德放回口袋,用手指轻抚边缘,再度听到它的叹息。 『讨伐了魔神的我们,在面对半兽人时却转过身逃走……』 「总比死掉好吧。」 『……竟然被莲司说教,这最令我感到痛苦。』 你这家伙,我要哭啰。 能像这样闲聊,证明它不算特别沮丧,我稍微放下心来。因为种种原因,我讨厌这家伙情绪低落。 「不过如果是我们,总是会有办法的。」 『嗯?』 「它不是我和你的对手吧?」 『哼,这是当然的,真是。』 我笑着说,艾路曼希尔德尖声地回我。它感到傻眼的声音非常有趣,我笑了出来,它像是闹别扭般沉默下来。 那么,应该要怎么做才能减少半兽人的数量呢?总之,只靠我们似乎很困难。 「不想太勉强啊。」 『一如往常,怕麻烦的家伙。』 「这种程度刚刚好吧。受伤的话,能够治疗的圣女也不在。要慎重些。」 『唉……』 这个世界也有回复魔法——也就是奇迹。信仰女神的教会信徒、或者是为了讨伐魔神而旅行的我的同伴,都能够使用女神奇迹,但无论哪一方,现在都不在我身边。 尽管我也是女神召唤来的,却无法使用那种奇迹,不知该不该抱怨不公平。我有好几次想对女神说:稍微通融一下不是很好吗? 对冒险者来说,受伤不能马上治疗是最致命的。受了伤,就无法使出全力,甚至会死掉,因为这种理由死掉就笑不出来了。 「而且我不想死在这种偏僻的森林里。」 『我也有同感。』 「对吧?」 不能在这种地方死掉,我还想活着,继续旅行。虽然这种理由只是自我满足,甚至没有意义。 可是我想和艾路曼希尔德——和这个搭档一起看看世界,四处走走。 当然,我也不想弃村庄不顾,虽然不会勉强自己,但我打算尽力行事。像是冒险者能做的事——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讨伐魔物。 最要紧的,是讨伐被认为是元凶的黑色半兽人。没有比这个更麻烦的事了。 艾路曼希尔德单纯因为可以跟很强的魔物战斗而感到欣喜,还有,对将村子从强力魔物的手中救出——做出这种英雄行为的我感到欣喜。 「我真不是什么英雄的料。」 『……哼。』 「我也不会咏唱魔法,不适合当英雄。」 『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也不逃避的莲司,说起这种话毫无说服力。』 我从口袋上敲了敲听起来很高兴的艾路曼希尔德,但脑中还是听得到它不变的笑声。 艾路曼希尔德的笑声听起来似男似女,是我听惯了的中性笑声。听到它的声音,刚才的不安一扫而空,这样的我也很单纯吧。 抬头望向挂在天空中的太阳,确认大概的时间。 「离那里似乎很近啊。」 我一边回想森林的地形,一边喃喃自语。 『那你现在要去哪?』 「酒馆。」 『……又来了。』 虽然去跟村长报告或许比较好,但现阶段去的话,只会引起骚动而已。 村庄旁有半兽人集团,现在还增加到十一只。这样报告的话,只会引起一阵混乱吧。 「我没打算逃跑。」 『好吧。』 「嗯嗯。」 一直吐槽我的搭档,这次也接受了我的选择。 「话说回来,新人冒险者的委托一下子变成很棘手的事情。」 我从口袋取出艾路曼希尔德,右手指来回转动着它。一开始只是狩猎一只半兽人,如此简单的委托,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呢? 是想惩罚我收了芙兰榭丝卡的委托费,却还想要获得村庄报酬的轻率想法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惩罚也太重了,女神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呢? 那位女神一点也不严肃,特别是面对我时。我脑海中浮现出金发碧眼的女神大人『喔呵呵呵呵』笑着的样子。唉呀,祂其实不会这样大笑,要说的话比较接近『嘻嘻嘻嘻』的窃笑。 『你在想什么?』 「无聊的事。」 『一如往常啊。』 ……虽然没错,但这反应真的很过分。我连叹气都没有,只是抬头望天。天空真蓝。 真是一点紧张感也没有的对话,不过这就是我们的风格吧——我转念一想。 尽管棘手,却不是紧急的危机。我曾有过经验,从比这次危险数十倍的状况中存活下来。 如果在游戏中,这就是所谓的『经验值』。 这里并没有『等级』这种容易理解的概念,但我也曾与几百只、几千只——甚至是几万只魔物交手过。曾与魔王兵刃相接,也曾与魔神一对一厮杀。只要经历过这些事情,就算面对十一只半兽人——而且还有一只是新品种,或许会感到惊讶或棘手,却不会觉得恐惧或焦急。人类就是一种容易习惯的生物,不论好事坏事,就算遇上攸关性命的危险也一样,可以说是麻痹了。 『只是啊,在这种棘手的状况下,希望你改改只想到去酒馆的习惯。』 「酒可以帮助思考。」 『酒精会使思考变迟钝,虽然酒也可以让人感觉不到恐惧但这种程度的情况,莲司不会感到恐惧吧。』 「没这回事。我很胆小的喔,搭档。」 『谁知道。』 我用夸张的语气发言,结果艾路曼希尔德反应很冷淡,真悲伤。 「做完工作以后一定要喝一杯。」 『你这酒鬼……』 我们窸窸窣窣交谈的时候,感觉到村民的视线,于是我中断和艾路曼希尔德的谈话。如果被他人听到,我看起来就像是个大肆自言自语的怪人。即使是我也想避免这种状况。 推开酒馆的双开门,进入店内。里面没有其他客人,这时间村民都在田里工作吧。 我坐在窗边的座位,从窗户看向村庄的风景,这是个和平的村庄。森林里有半兽人的事已经传开了吧,即使如此,大家虽然担心着魔物,仍然笑着度过每一日。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真是个好地方。」 游戏或小说的话,这时候就是主角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事实上,我所知的英雄们(勇者或大魔导士),的确可以轻易地大显身手。但我跟他们相反,我只是一介冒险者,无法像游戏或小说的主角那样犯规,以魔物为对手还能大展神威,所以该怎么办呢…… 我向过来点餐的妇人点了苹果酒,闲着无聊,开始弹着艾路曼希尔德。 『这就是二选一的选择题,要守护这个村子还是弃之不顾。』 「我对你的体贴都要感动得哭了。」 『呵呵,这样啊。』 选项是没有意义的,接受了委托,就要想点办法。只能去做。 我思考着该如何做时,装着苹果酒的啤酒杯被放到桌上,发出『咚』的清脆声响。看过去,露出亲切微笑的妇人站在那里,还准备了我没有点的几道下酒菜。该说是很细心周到,还是说很会做生意呢? 我道谢后接过小菜,然后喝口酒。 「——呼……」 『你看起来真幸福啊。』 「为何劳动完喝的酒会这么美味呢……」 一边听着艾路曼希尔德傻眼的声音,我又喝了一口。妇人这次自然地笑着看我,然后离开。这么说来,晚上前来记得是中年男子在看店,这可能是夫妇一起经营的酒馆吧。 「啊,终于找到你了。」 我思考着这些事情时,雇主芙兰榭丝卡从酒馆入口 走进来。听到这与乡下酒馆并不相称的优美声音,我嘴角微微一笑。 「芙兰榭丝卡小姐,这里。」 我把手举起来,小小地吐了一口气。她会过来,恐怕是因为我探勘回来后迟迟没有联络她吧。 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喝一口苹果酒,嗯,真美味。 『真是的……只对女生好。』 「不要生气嘛。」 『哼。』 「?」 坐在正对面的芙兰榭丝卡,不可思议地看着自言自语的我。真是的,这一喝酒就变得多话的坏习惯。 我一边回应着艾路曼希尔德发怒的声音,一边摸着徽章。它是在嫉妒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很有趣。 「莲司先生,讨伐半兽人一事如何了呢?」 「啊啊,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啊?」 「什么果然……昨天我们才说了半兽人的事情吧?」 是这样没错。我们说话的时候,妇人朝我们走近,问芙兰榭丝卡要点什么。芙兰榭丝卡点了果汁,我这次点了白开水而不是苹果酒。明明在讨论工作,还一手拿着酒杯,是欠缺礼貌的行为。 「话说回来,芙兰榭丝卡小姐,你还会肌肉酸痛吗?」 「嗯……没问题。」 听到这个问题,她稍微顿了一下,然后直直地看过来。啊,还很痛吧,真是好懂的反应。 她的逞强令我觉得有趣,我咯咯笑了起来,她则低下了头。飘荡着清洁感的蜂蜜色秀发飞扬着,反射着阳光。 『戏弄年纪比你小的人很有趣吗?』 当然很有趣。戏弄年纪小的人,是年纪大的人的特权。我『叮』地弹起手中把玩着的徽章。 「事情变得有点棘手,我正在努力思考。」 「是无法接受的委托吗?」 徽章落在手中,是正面。 「我想是可以接受的。」 芙兰榭丝卡也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只是,很难正面攻击。」 「正面攻击?」 「嗯,就是正面交锋,用魔法焚烧或劈开敌人,这次难以采取这类战斗方法。」 我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喝水,然而我又无法轻易想到其他方法。总之,虽然有其他适合的场所会更好,但现在就先预想在森林中作战吧。 「对方有十一只,所以正面作战很危险。」 「……咦?」 我这样告知她,芙兰榭丝卡用像看到什么怪物似的眼神盯着我。透过她的表情,我看得出她仿佛在说『这个人在说什么呢?』 「你刚刚说……几只?」 「十一只。」 「————」 她目瞪口呆,嘴巴微张地愣住。如果有手机或相机的话,真想照下来,非常精彩的惊呆表情。 『真不错的反应。』 嗯,真的。 我一边在心中同意艾路曼希尔德,一边喝了口温水。芙兰榭丝卡终于再度有了反应,她的肩膀剧烈地颤动着,因为这个动作,没被胸甲遮住的胸部贴在衣服晃动,用眼睛就可以确认其丰满程度。 「……为何莲司先生可以这么冷静!?」 「怎么可能很冷静呢,我也很烦恼该如何做。」 『不如说已经习惯了比较正确。』 实际上正如艾路曼希尔德所说。 不过相反的,我觉得芙兰榭丝卡惊讶的态度才是正确的反应。三年前我还是个普通的社会人士,为何会变成这样呢?我以前也和芙兰榭丝卡一样,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就受到惊吓,例如和电玩最弱怪物的代名词史莱姆交手的时候。 「还好吗?」 「不、不……那个,冷静下来了。」 「就是这样,接下来就要讨伐魔物了,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就惊慌失措。」 「是、是这样吗?」 「就算慌张,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啊。」 芙兰榭丝卡对这样说的我,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有十一只……」 「多过头了。」 我呵呵地笑着,芙兰榭丝卡像是感到困扰一样,垂头丧气地凝视着我。 「还是有胜算,所以才接受委托。」 而且还有那只黑色半兽人,不管怎样都想解决它。那家伙给我的预感,和新品种、头脑很好没关系,总有种很讨厌的预感。 「……不过芙兰榭丝卡小姐要怎么做呢?」 「我吗?」 「嗯。和十一只半兽人交手很费力,我可能无法边保护你边战斗。」 我讲到这里时,她好像感觉到我要说什么,表情变得僵硬。 无法边保护你边战斗,所以,要自己保护自己——我在内心苦笑,这不该是要求新人做到的事。 这么危险的工作,即使是熟练的冒险者,也会集结众人之力,做好万全准备应战,这不是最弱的弑神者与新人冒险者能够接受的委托。这果然不适合我,我比较适合即使酬劳很少,但危险性也很低的工作。 不过这样会被艾路曼希尔德怒斥『既然如此为何要当冒险者』吧。 「我接受。」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时,她用充满坚定的声音与目光望向我。她碧蓝色的眼瞳清晰地映照出我的眼睛。 「虽然也是因为考试……但我现在是一位冒险者。而且帮助村人,是贵族的义务。」 「很伟大的情操,但可能会死喔?」 我一口气说完,凝视着我的眼睛有些动摇。死亡果然是很可怕的事,『因为是贵族』什么的,不过是好听的话。无论是谁都会恐惧死亡,即使是我也是如此,比我年轻的少女更不可能毫无畏惧。 这样想的话,即使害怕也想帮助人的少女,真的很厉害。如果只看心意,这位少女一定比我强大,而且我也有点羡慕她。 比起自己,他人更重要,这是很伟大的情操。 『真坏心。』 知晓了我的意图,艾路曼希尔德幸灾乐祸地说着。我一边为这评语苦笑,一边温柔地抚摸桌子上的徽章边缘。什么都不用说它就能理解我的意图,真让人感到高兴。 以乎从我的表情中察觉了什么,芙兰榭丝卡的表情变得有些生气,也或许是因为她明明认真地烦恼,我却露出恶心的奸笑表情。 她这样的表情也很可爱,我笑了起来。明明外表是非常成熟的淑女,这个地方却像小孩子般天真。我不知道芙兰榭丝卡的内心在想什么,不过可以知道的是,只要是美女,什么表情都很美吧。 「战斗时会尽量避免危险的。」 「咦?」 「不会让新人做过于困难的事。虽然我说出『我会保护你』之类的台词的话,会比较帅气也说不定。」 『不,说了也没关系吧。』 我耸耸肩,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这种角色,即使说了全身也会起鸡皮疙瘩。 这就饶了我吧。 「我打头阵,芙兰榭丝卡小姐在后面用魔法击倒半兽人,就这样吧。即使想出什么困难的作战方法,到时也可能会手忙脚乱。」 「手忙脚乱……?」 「就是在实战中混乱。被哥布林袭击时,不是会很恐惧吗?」 她听到这里,用木杯掩住嘴,重重地点了头。有点像只小动物。感觉到我的目光,芙兰榭丝卡害羞地看着桌子。 或许她也觉得自己的动作太孩子气了,虽然这样的反差更令人觉得可爱。这种事我是不会说出来的,一旦说出口,我的形象就会崩坏,虽然我也没有给别人什么正经的印象就是了。 艾路曼希尔德希望我能有英雄般的行为。换句话说,我看起来一直都不像是个英雄,这样很好。英雄什么的,给想当的人当就好了,我并不想当。 「这次情况更可怕。再怎么说,有十一只半兽人,比五只哥布林可怕多了。」 我用拇指『叮』地弹起徽章,徽章来回旋转,我在空中抓住它,摊开手,是正面。 「是正面,总会有什么办法的,应该吧。」 「请说是『绝对』会有办法嘛……」 「我的信条是不说绝对,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厉害的冒险者吗?」 我呵呵地笑着,然后就听到一声叹息。我看不出来是位厉害的冒险者吧。如果我有优秀的能力另当别论,但我完全没有那种东西,只有一个特别的搭档。 『绝对』—— 这个词汇是的特权,让我这种随处可见的平凡人类说出这个词,就太浪费了。 「指导作战技巧也是委托的一部分,之后我们来特训吧?」 「特训吗?」 「对,特训。我教你一个战斗技巧。」 「……好、好的。」 『她好像不是很高兴呀?』 与其说是不高兴,不如说感到困惑。虽然我讨厌战斗,但如果决定要战斗,就会认真以赴,可能芙兰榭丝卡还不清楚我是怎样的人吧。 「那枚徽章……」 我们之后又聊了一会儿讨伐半兽人的事情,此时芙兰榭丝卡小声地吐出一句话。她的目光看向我正用手指把玩 的艾路曼希尔德。 「嗯?」 「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嗯——……」 当被问到『重要吗』的时候,只能回答重要。我一边用手指旋转着徽章,一边想着该怎么回答。这种场合也可以敷衍了事,不过这样太无趣了,只是我也没有全盘托出的打算,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艾路曼希尔德,是女神爱丝特莉亚给我的外挂,拥有自我意识的武器,然后,也是我的搭档—— 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把这种事情跟眼前的女性说,会怎样呢?想到这里就极为羞耻。我连对艾路曼希尔德都说不出口。 『…………』 纵使如此,这仍是非常神奇的弑神武器(笨蛋)。它知道我内心有多烦恼吗?艾路曼希尔德这个笨蛋。 「是受诅咒的徽章。如果放开的话就会死掉。」 「……这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不放手就好了。」 我这样说,对方好像真的担心了起来。这一听就知道是谎话吧,还是说明知道是谎言,却依然顺着我的话说呢?但感觉她的语气非常认真。 『哼。』 我思考着芙兰榭丝卡的反应有何含意,而艾路曼希尔德又闹别扭了。 捉弄艾路曼希尔德很有趣。还是我本该按照你的希望,说出一个容易理解的答案呢? 很遗憾,我是个容易害羞的人。这种事情,还是在晚上的旅店中,只有两个人独处时再说吧。虽然另一个人是徽章,真是悲哀的现实。 「我们一直在一起,而且之后也会一直在一起——这家伙可说是搭档。」 「徽章是搭档吗?」 「这是一枚可以信赖的徽章。」 我这样说,用手指弹它。徽章落到手掌上,是正面。 「像这样,不知该怎么做时很方便。」 『……这个即使没有我,用木棒或石头也可以吧?』 还在闹别扭的艾路曼希尔德对我这样说,可是木棒或石头不会有反应呀,很无聊。 「莲司先生完全不紧张呢。」 「我拥有最多的也只有经验了,这种程度还不至于紧张。」 严谨思考虽然很重要,但轻松应对才符合我的风格。半兽人集团中有新品种的黑色半兽人,虽然问题堆积如山,然而就算悲观也什么都不会改变。要是连心情都无法放松,就无法前进了。 不知道芙兰榭丝卡是怎么想的,是尊敬还是什么?她用让我坐立难安的目光望向我。 「只是经验丰富而已,不要太期待喔?」 『你这家伙,马上就想逃避……』 艾路曼希尔德无奈的声音令我心情大好-芙兰榭丝卡也发出疲惫似的叹息。嗯,对我感到无言也是正常的反应。 氺氺氺 最近都没有下雨。虽然在徒步旅行时,天气好是值得高兴的事。 「那么就开始特训吧。」 待训场所是出了村庄,走一下子就会到的平原。离街道有一点距离,但在可见的范围内没有哥布林等魔物。再过一会儿可能会看到,那时就可以成为很好的练手对象。 「即使说是特训……我也只会放火球或冰箭等基本的魔法。」 她这样说,似乎很抱歉地低头。我虽然心想魔法学院的学生这样没问题吗,但现在先不管了。 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一般学生是何种程度,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虽然我认识与芙兰榭丝卡年龄相仿的大魔导士与魔法使,不过和那种人相比是错的吧。那些人是认真起来会风云变色的等级。 「没关系。我希望你能做更简单的想像。」 「简单……?」 「嗯。」 我一边这样说,一边指着地面。 「挖个洞吧。」 「…………」 她像看到可疑人物般地看着我。为何这世界的魔法只有直接攻击与帮忙家务这两种极端用途呢? 前者可以抛出火球、射出冰箭,是在游戏里经常会看到的魔法。更强的还能产生爆炸、发出落雷、用魔力将土块变成魔像,根据使用者不同,会产生天差地别的效果。 而后者则可以做出干净的水或刨冰,在昏暗的地方制造萤光般的光源。 但不知道为什么,移动物体、挖洞等魔法却没什么人使用,充其量就是让石砾飞起。以前和魔物战斗的时候,看到魔法师为了做出堑壕而使出魔法,真的吓了我一跳。效率也太差了吧,我认为做陷阱方便多了。 虽然这想法在伙伴之间获得好评,但这个世界的人并不常想到使用陷阱,甚至被说过『因为太朴素』。朴素也没关系吧,这样不是很方便吗? 我们家的『大魔导士』大人,一开始也说华丽的招式比较好,不过注意到陷阱的优点后,就会听我的话了。 使出魔法的过程大概是:确认敌人、做出火球、抛出去、击中目标,想像以上的行为。就算是使用基本的魔法,都需要经过这五个步骤。 陷阱的话,只要看着地面,想像洞穴,最快两个步骤就很够了。虽然调整大小与深度会稍微复杂一点,但比基本魔法发动时间还短是其强项。在战场上,威力固然很重要,不过更重要的是速度。无论多强力的魔法,如果发动需要耗费时间,在发动前就会被敌人击溃了。所以我也希望芙兰榭丝卡能做一样的事,能够用来保护自己也是挖陷阱的优点。 可以快速发动、发动时还能移动也很重要,特别是像这次对手是多数的情况。 「地洞陷阱。让半兽人掉进去,然后就结束了。虽然无法杀了它,但能限制它的能力。」 「……」 而且如果用魔法的话,只要在战斗中,于半兽人脚边想像一个地洞就好了。不需一一挖掘地洞再诱导它们,非常方便。 之后就活埋它们,或用魔法攻击,我方可以单方面进攻而不会被敌人攻击。 「真是了不起的想法耶。」 经过我的说明后,芙兰榭丝卡很敬佩地说。 在这个世界中,魔法师的定位像是大炮。由像我这种只能近身作战的家伙作为壁垒守护他们,然后他们再从后方发射强力、大范围的魔法,歼灭敌人。 我能理解这样的配置,只要是魔法师,谁都能使出华丽又强大的魔法,不过魔力的消耗量也很大。一般人又不像我们家的大魔导士大人,在战场上可以连续使用强力魔法,所以为何不创造耗费少量魔力却有巨大效果的魔法呢?当然啦,我也知道华丽的魔法,还包含了削弱对手的斗志这层用意。 希望这位少女,也能在多方面思考魔法的使用方式。 『……可能又要诞生一位奇怪的魔法师了。』 「讲得真难听。」 我『叮』地弹起徽章。什么奇怪嘛,哪里奇怪。 『善于挖陷阱的魔法师是奇怪的家伙吧。你的教育方法一定出了问题。』 我认为陷阱很方便。因为陷阱很单纯,如果习惯的话,甚至可以一边近身作战,一边想像魔法。像我们这种战士,要是挥剑时没有立足点的话,就无法作战。所以魔法师在远距离时,就用高攻击力的大范围魔法,近距离时就用地洞或植物拘束对手,无论远近都能作战的魔法师不就是万能的吗? 若是使用地洞或植物拘束敌人的话,就算是不擅长魔法的芙兰榭丝卡,应该也能在战斗中发动魔法。即使她只是在战斗中牵制敌人,也是十足的战力了。同时这种魔法也能作为警戒防御之用。 「那么我试试看。」 「去吧。」 我稍微远离芙兰榭丝卡一些,坐在附近的岩石上,拔出插在腰上的铁制小刀,在手中来回把玩。 『不进行训练吗?』 「先看一会儿吧。」 小刀不是我原本擅长的兵器,当然匕首也不是。我也希望自己没有所谓擅长与不擅长,但人生来就不是万能。虽然算是有被教过武器的使用方法,可是以技术来说,我不过就是一般程度。 视野前方,蜂蜜色头发被风吹起,在空中散开。空气产生能用肉眼看见的微小晃动,这是魔力的波动。和我所知的魔法师们相比,那晃动相当微小。她说只会使用基本的魔法,然而看起来连魔力量都比其他人少。 只要是魔法师就有所谓的魔力,为了发挥超常的力量,魔力是不可或缺的。不只是魔法师,这个世界的普通人,也都拥有少量的魔力。魔力的特性会以各种颜色显示。有像芙兰榭丝卡的无色魔力,也有红色、蓝色等,用魔力的颜色可以区分出擅长的属性。 无色就是没有特性,好听一点是能使用全属性的魔法,也可以说是没有擅长的属性。如果有强大的魔力,这正是万能的颜色。但是像芙兰榭丝卡这种没什么魔力的人,无论使出哪种属性的魔法,都无法彻底发挥。或许正因为如此,她才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真是可惜了。 然而这样讲的我,是一丁点魔力都没有。 我们家『大魔导士』的魔力是金色的,『魔法使』是深紫色——虽然本人说是暗色的魔力。我 试着思索哪位的能力比较厉害,却想不出结果,大概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吧。不过这两人都属于超级例外,不能算是有才能。 正当我这样思考时,我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五十公分的地洞。深度的话……大约三十公分。消失的土壤落在芙兰榭丝卡身旁,是想像着挖土所挖出的地洞吧。明明只制造了这样不大不小的洞,她却气喘吁吁。 『看起来好辛苦。』 「因为是一开始,习惯的话就会轻松点。」 如果魔力量少、能使用的次数少的话,只能勤加练习,用最小的魔力发挥最大的效果。她为了考试讨伐半兽人,如果不变强会很麻烦。 只能慢慢地习惯……如果行不通的话,再考虑别的办法。 『这地洞派得上用场吗?』 「如果派不上用场的话会很困扰的。」 我一个人对上十一只半兽人,实在有点辛苦。如果芙兰榭丝卡能成为战力的话,光是这样就很足够了。 「即便如此,这把刀子,看起来无法切开半兽人的皮肤。」 『这是当然的。因为英雄(山田莲司)的武器才不是这把钝刀,而是我。』 这自豪的声音,让我嘴角微微扬起。这无论何时都不变的说话方式,甚至能让我微笑。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 「没错,我的搭档只有你。」 『……你只会说这些吗。』 艾路曼希尔德是我的武器。我希望与艾路曼希尔德是搭档。无论多让人傻眼,只有这点我不会退让。三年前也是、一年前也是、现在也是。我的心情不会改变。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内心的想法,搭档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旁边很快又有一个地洞做好了。这次的宽度与深度也与刚才差不多。我看向芙兰榭丝卡,她像是在说『怎么样啊』般地挺着胸膛。真是养眼。 「太浅了。半兽人的身高比我还高一个头,还要更深更广,拜托你了。」 「好!」 我为她充满朝气的回答苦笑了起来,怎么我变得像训练所的教官一样,虽然明明就没做什么。 可是魔法真的好厉害。看到这个,又涌上想使用魔法的念头,但我没有魔力所以无法学会魔法。用原本世界没有的魔法大显身手,是无论哪个男人都会幻想的场景吧。 『怎么了?』 「没有。」 我一叹气,就听到艾路曼希尔德担心的声音。 不过也正因为我许愿希望有弑神之力,所以才能跟艾路曼希尔德像这样聊天。我的烦恼也太奢侈了。 「我在想,能跟你相遇真是太好了。」 『……那为何还叹气?』 我的真心话被质疑了,这是因为我素行不良吗? 氺氺氺 像这样特训芙兰榭丝卡数天,她已经非常习惯制造陷阱。现在只是把短剑当作法杖,指向地面,就能挖出地洞。 虽然是训练期间才发现的,但这个孩子好像很擅长有效率地使用少量魔力。和这个世界一般的魔法师不太一样,不过这或许也是一种才能。 她本人似乎也很满足于做出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简单又美丽的地洞。下次我想教她使用自然——树根或草丛做出束缚或禁闭的效果。 「感觉不错。」 『虽然不知道作为魔法师如何。』 「这样不好吗?即使只擅于做陷阱,如果是我们的大魔导士的话,就能做出让数百只魔物掉落的大陷阱呢。」 『只有那个人如此异常吧……』 嗯,艾路曼希尔德说得很正确,我也这样想。 我们一边说着蠢话,一边仰望着天空。 「莲司先生,这个洞如何呢?」 芙兰榭丝卡一边喘着气,一边对想着愚蠢事情的我开口。她的表情自信满满,笑容满面,头发贴在因汗水濡湿的额上,耀眼的笑容甚至令人感到眩目。 可能因为太热了,她脱掉了蓝色的斗篷,衬衫开到胸前。非常好。 即使如此,这个年纪的少女大声地说出『洞』这个词好吗?虽然以我来说,是非常欢迎而且美妙的事,但被她双亲知道了,我只会被杀掉吧。我一边事不关己地思考着,一边看向芙兰榭丝卡做出的陷阱。 「这不是挺好的吗?」 「太好了!」 宽约八十公分,深约三公尺,很壮观的地洞。半兽人如果掉下去就爬不上来,可说是以最少的魔力所能做出的绝佳尺寸,而且和第一天时相比,完成的时间也快了很多。 听了我的话,芙兰榭丝卡双手握拳,表示欢欣,意外地高兴。如果每天被要求做近百个地洞,应该哭了也不奇怪吧。完全是斯巴达教育,如果是我的话,希望能放过我。 「嗯,接下来就填平它吧。」 「…………」 「挖了洞就要填平。在街道的周围挖了一堆地洞,会被骂的。」 「……让我挖的分明就是莲司先生。」 「不要紧,我会帮忙的。」 我一边对有点不满的芙兰榭丝卡苦笑,一边把借来的铲子担在肩上。 『这么说来,阿弥做完陷阱后,也是这种感觉。』 真是怀念的回忆。该说是教育的结果吗?之后她成功地成为了一位陷阱系魔法师。 我一边怀念着昔日的回忆,一边用铲子挖着芙兰榭丝卡身旁堆积如山的土壤,铲进附近的地洞里。因为最近一直都很懈怠,这可以作为很好的运动。 「不过,莲司先生不会使用魔法对吧?」 「嗯?」 把洞穴填平后,芙兰榭丝卡感到不可思议般地问我。顺带一提,她是用魔法让土壤浮起,然后搬运,我再次认识到了魔法的便利。 明明第一天只是挖洞就累到无法动弹,现在在使用魔法挖洞后,还能收拾善后,这数日间,她的魔法能力提升很多。 「为何你会这么了解魔法呢?」 「没有特别了解吧……大概。」 「没这回事,其他人想不到陷阱魔法这种用途吧。」 是这样吗?如果是陷阱,不管是谁应该都会使用吧,毕竟单纯又简单。 「但曾被说是奇怪的想法。」 我对魔法的思考,好像比较像精灵、妖精……那些亚人们会使用的精灵魔法。 人类擅长直接攻击的魔法,相对地,亚人们则擅长束缚或施予异常状态——间接攻击的魔法。确实,陷阱或使用植物等魔法,比较接近亚人们所使用的精灵魔法。 人类与亚人的交流,是近年才开始的。因为有魔神这个共同敌人,所以交流渐深。在这之前,虽然不会互相争夺,但也彼此认定互不侵犯。 人类毁坏、焚烧大自然,扩张领土;而亚人与自然共生,感谢大地。在这层意义上,或许该感激魔神吧,因为魔神想毁灭世界,所以人类、亚人与兽人开始携手合作。为了打倒共同的敌人,并肩奋战,而且也以此为契机开始交流。 然而也只是刚开始交流,还没有亲近到互相学习魔法体系。精灵魔法的本质,还没有人类能够理解。如果不是像我们这种特殊情况,也不可能知道精灵魔法的情报吧。 『因为莲司是最奇怪的人。』 我的搭档为什么这么开心地说这句话?我纤细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叹了一口气。 「啊,抱歉……」 芙兰榭丝卡不知道有何想法,对我道了个歉。我对她笑了一下。不是她的问题,是艾路曼希尔德的错。 「没事,不要放在心上。因为陷阱很方便,以后也要多加利用。」 「好。」 这回应真令人开心,她的笑脸治愈了填平地洞这项工作的疲劳。可是工作还有超过一半的规模,连十分之一都还没填平。幸好这里没有冒险者或商人通过。不知道是不是警戒着地洞,也没有魔物靠近我们。 之后,我么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把地洞填平。 我们聊了我至今为止的旅行、成为冒险者前在做什么、为何成为冒险者等等。不知为何是在说我的事情,不过对她来说听冒险者经验谈似乎是很好的娱乐。 不可思议的是,完全没有聊到半兽人,可能是因为恐惧吧。 明天就要战斗了。今天就此休息,然后以万全的状态前往挑战。虽然我没有说出口,但芙兰榭丝卡似乎注意到我的用意,即使她开朗地笑着,表情却渐渐变得有些僵硬。 把地洞填完时,已经是日落时分。我一边甩动因填坑而疲劳的肩膀,吐出一口气。想快点回旅店休息,今天连去酒馆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么就回去吧?」 我拿着借来的铲子,走向村子。芙兰榭丝卡像是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沉默地跟在我的身后。 「担心吗?」 「咦?」 「如果害怕讨伐半兽人,也可以在村子里等喔?」 『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我一个人的话,以数量而言非常棘手。讨伐半兽人需要芙兰榭丝卡的魔法,再说这也是她的考试。 可 是以现在的状态,即使硬要她来,也只会碍手碍脚而已。就像我一开始说的,只能自己保护好自己。 芙兰榭丝卡没有察觉到我的想法,她看向我。在夕阳的天空下,因不安而动摇的双眼注视着我。如果不是这种状况的话,这简直是如画的瞬间。 「没事的。」 我用手指弹起徽章,它反射着夕阳,闪闪发亮,我用手抓住旋转的搭档。 「是正面。」 在打开握着徽章的手之前,我如此宣布。 芙兰榭丝卡困惑地歪着头,看向我紧握着的手。我张开手,果然如我说的是正面。 「你看,是正面。」 「啊。」 我又再一次用手指弹了徽章,然后再用手抓住。 「正面。」 再一次……我一共弹了五次,全部都是正面。 这没有什么诀窍或机关。要说有什么厉害的,只是我最大程度地利用了这三年在旅行时所锻炼出来的动态视觉,在正面朝上时握住徽章而已。不过只是这种能力。这可说是我莫名的特技。 「不断出现正面,你不觉得运气很好吗?」 「咦?」 「会很顺利的。我们会平安地完成委托。」 我这样宣布,她僵硬的表情似乎有点缓和。 『莲司还是一样。很会说话啊。』 对于有些挖苦的声音,我只能苦笑以对。大人是很肮脏的,艾路曼希尔德,能让对方安心就好。 我重新将铲子担在肩上,浮出笑容,她也对我微笑。如果能得到这种笑容,能言善道也不坏。 第一卷 第四章 弒神英雄与弒神武器 我曾有过约定。和许多人们交换的重要约定。 拯救世界、守护人们……杀戮神祇。 然后我杀了神。想拯救的人、想守护的人—— 隔天清晨,天色未明,在太阳升起之前,我们来到森林的入口。 活着就需要睡眠、也需要进食,即使是半兽人,也是晚上睡觉,白天觅食。这次的作战计画就是袭击刚睡醒或正在进食的半兽人。之所以不夜袭,是因为我们失去方向的可能性很高。虽然我习惯行走于森林,但再怎么说,这里都是未知的森林,不能勉强行事。 而且,如果是夜袭的话,就不能使用照明。先不说我,芙兰榭丝卡非常有可能迷路。比起勉强地冒着风险夜袭,不如将目标放在早上比较安全。 虽然是新手的想法,但说明过后,芙兰榭丝卡似乎也对夜晚进入森林感到不安,同意了我的观点。 「没问题吧?」 「谁知道呢。不过芙兰榭丝卡小姐若能顺利地帮到忙,就能成功吧。」 「……真是的。」 对于我的调侃,芙兰榭丝卡嘟起嘴巴。 『至少也要将一些帅气的话,让对方安心吧?』 「我的信条是无法做到的事情就不挂在嘴边。」 我对芙兰榭丝卡和艾路曼希尔德回以玩笑,然后开始盘点装备。我下半身穿草色的束裤,上半身则披上斗篷,腰间挂上小型的铁刀,还有一个装满伤药的小背包,这些是和平时没有两样的装束。 装备就这些。其实在战斗的时候,大背包只会成为累赘;也不太有空档使用伤药。伤药是在战斗结束后,若负伤可以使用。因为伤药不像游戏里经常出现的回复药,不能立即见效,因此战斗中不太能使用。 剩下的问题,则是半兽人的数量。一开始听说有三只,结果调查时增加到十一只。这样想的话,这次会增加到几只呢? 眼前覆盖着清晨特有的昏暗,感觉我们要进入的森林里,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芙兰榭丝卡也有一样的感觉,她的表情变得比刚才说话时更僵硬了。 「紧张吗?」 「……有点。」 我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踏进森林。微弱的阳光无法透进厚重的树丛,森林中十分阴暗,也因为昏暗,芙兰榭丝卡才走了几步,就绊了一跤。 听到『啊』的惊呼声,我回过头,看见她扶着身旁的大树,喘着气。 「没事吧?」 「呜……」 那声音似乎非常难过,甚至感觉要哭了出来。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羞耻,甚至有点可悲吧。明明才正要和试验的对手半兽人作战,但才走了几步就被绊倒了。 看到这样的芙兰榭丝卡,我轻轻一笑,她端庄的脸庞因羞耻而变得通红,脸部变化即使是在昏暗的森林中也清晰可见。 「还没有看到半兽人,冷静一点比较好。」 「……是。」 我只是这样讲,然后再度迈出步伐。 本想说些什么的芙兰榭丝卡,最后什么也没说,从后方跟上我。我没有回头,是从她的脚步声确认此事。 耳边只有我们的呼吸声与虫鸣,以及偶尔群鸟振翅与树丛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森林中走着,走在后面的芙兰榭丝卡速度渐渐变慢。我不着痕迹地暗地放缓步伐。 「对了……」 沉默会助长紧张感——我突然想到这句话,于是对芙兰榭丝卡搭话。 我也有经历这种情况的经验。虽然并不是因为考试,但在不能输的战斗、不想输的战斗前,我也会像芙兰榭丝卡一样紧张。这时候如果沉默的话,就会一直想起讨厌的事情。 例如失败、例如无法保护他人、例如失去——一想到这种状况,就会变得更神经质。 「和半兽人对战时,不要勉强。」 「咦?」 「情况变得危急的话,逃走也没关系。」 「嗯?」 「你看,像这次的半兽人数量也很多。」 实际上,即使被半兽人袭击,逃走的话生还的可能性很高。从这角度看,哥布林还比半兽人麻烦。虽然哥布林的力量不及半兽人,不过速度很快。 我们一边这样闲聊,一边进入森林。 「可是……我的考试是讨伐半兽人……」 「逃走之后,再挑战一次就好了。如果死了就什么都结束了。逃走或许很不堪,也很难为情,但只要活着就可以一直挑战,这样想比较有建设性吧。」 我这样说之后,后方传来叹息。她是觉得傻眼吗?还是混杂了别的感情呢? 『我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了,你就是不说句「由我保护你」?』 因为芙兰榭丝卡在身旁,所以我无法回答艾路曼希尔德,只好以耸肩作为回应。 如果我有能力说出那么帅气的台词,我也会很有自信,抬头挺胸做个英雄。我一边这样想,一边自嘲。 无论如何,现在的问题是芙兰榭丝卡。半兽人的栖息处还在前方,如果现在就如此紧张,到时候真的遇见了会吓得无法动弹吧。假如能用聊天缓解一些紧张感就好了。 「莲司先生好厉害啊。」 不知道走了多久,步行在森林中会丧失时间感。虽然能用太阳的位置推断出时间,但在森林深处看不太到太阳。大概已经走了三十分钟左右吧? 中途我们停下来,让芙兰榭丝卡制造地洞,然后我在上面覆盖树枝与落叶。这是简单的地洞陷阱。不知道有没有必要,不过先准备也没关系,即使没用到,之后填平就是了。 「哪方面?」 我一边准备陷阱,一边询问。她的声音比起在森林外时更加低落,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可能是因为森林里只有两个人,所以能更敏感地察觉到情感的些微变化。 「明明必须和十一只半兽人为敌,你却和往常没有差别。」 是这样吗? 虽然我想着平常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却想不出来。不就是说些蠢话,或是看着不习惯走在森林或小路的芙兰榭丝卡『呼呼』喘着,然后就很快乐。 这样一想,说不定我也有点紧张了。 「我觉得很害怕,手都在抖。」 「这样啊。」 我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我无法告诉她『我也一样。』我手既没有抖,也不心慌意乱。不过我只是单纯习惯了。 无论是面对杀戮还是看到别人死去,都已经习惯了。不过即使如此,心中确实仍感到不安。只是习惯而已,并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是,如果现在连我都感到不安的话,这位少女又该依赖谁呢——我会这样想。 在森林或昏暗之处是不能沉默的,不然只会一直往坏的方向想。我为连自己都知道是负面的思考苦笑,然后试着想些更快乐的事情。例如以前一起旅行的伙伴,对自己的知识怀抱自信,却吃到毒菇而拉肚子;或是在森林里走了好几天,偶然发现泉水,然后赌上性命偷窥。 那时完全笑不出来的事情,现在也变成了有趣的回忆。苦乐交杂的旅行记忆,能让心情平静下来。和那段旅程相比,现在不过是讨伐半兽人,真是太轻松了。 「没事的,你不会死的。」 我这样说,然后再度前进。这种话语没什么意义,该死的时候就会死,无论在什么状况下,会活下来的家伙就是会活下来。 然而即使知道,我还是说了『不会死』。 「嗯。」 不过,如果这句话能让她安心也好。就如同我所展现的态度与实力,我既不强,也不是高尚的人。 我从女神那里得到的外挂弱得可怜。在限定的状况下,仍要满足好几个条件才能使用。我无法决定外挂的强弱,想用的时候不能控制在最佳的状态。无论是与弱小魔物对战,还是和魔王等级的对手对战,都有起不了作用的时候。所以我是最弱的,和其他十二人不同。 『怎么了?』 我无意识抚摸在口袋的艾路曼希尔德。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让不安消散。像这样抚摸艾路曼希尔德就能消解不安,是从以前就有的习惯。 我不知道这样有多少意义,但我只要变得不安,就会想触摸艾路曼希尔德。 可能是察觉到我的心情,总是唠叨、抱怨、说些讨人厌的话的声音,此刻竟然也让人感到温柔。 『呵呵,明明是个胆小鬼却这么帅气。』 艾路曼希尔德对我说。可能是因为我对芙兰榭丝卡说了温柔的话,所以它也对我温柔吧……如果是这样,真希望它平常不要老叫我与魔物战斗。还是说这是两码子事? 我轻敲着口袋中的徽章,它发出快乐的窃笑声。我是胆小鬼,我自己也非常清楚。 只是……即使想哭、觉得可怕、浑身发抖,也不能示弱。因为我是大人,更是冒险者前辈。我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如果我也害怕、颤抖、示弱,那谁来保护芙兰榭丝卡? 『莲司不会死。因为有我在。』 我苦笑着,再一次抚摸口袋中的徽章,我因为搭档温柔的话语而感到温暖,嘴角 以谁都无法注意到的程度微微上扬。 在这期间我们抵达了目的地,然后潜伏在草丛中窥视四周。半兽人聚落,数量是……十五只。面对这个事实,我的肩膀垮下来,叹息出声。 「又增加了。」 我不禁在心中嘟嚷着『超级麻烦』。 「……它们在睡觉吗?」 视线前方,砍掉树木所形成的广场上,半兽人们正躺着睡觉。 有的以树桩、有的以兵器、有的以同伴当枕头,就像是一群喝醉的家伙。面对这些魔物像糟老头的行为,与其说感到恐怖,不如说是令人诧异。之后要战斗的对手正在睡觉,这件事情也让芙兰榭丝卡的紧张感缓和了一些。 「即使是魔物也需要睡眠。」 「好像是耶。」 「这种事情,学校没有教吗?」 「……唔。」 她为之语塞,我也能理解。看来学院似乎没有教授魔物生态,还是芙兰榭丝卡没认真读书?我一边想着,一边稍微向她解说半兽人这种魔物的生态。我小声地说明,她很专注地听,表情非常认真,在说到重点时不断点头的样子很可爱。明明半兽人就在身旁,却毫无紧张感;明明接下来就要和魔物战斗,表情却很放松。 「作战的第一步看起来是成功的吧。」 「是呀。」 如果这里的半兽人都是清醒的,我就只能化身成诱饵,将它们各个击破,或用突袭进行消耗战,或是为了重新布置暂且先回村庄。但是若它们正在睡觉,就可以使用奇袭,甚至能够一口气解决它们。 我有些放心下来,目光搜寻着问题最大的黑色半兽人。在睡觉的都是看惯的普通半兽人,没看到前几天和我目光交会的黑色半兽人。我带着芙兰榭丝卡移动了一下,只是仍然没有找到,好像不在聚落里。 虽然也可以继续搜索,但不知道这些半兽人何时会醒。比起有问题的黑色半兽人,先解决我们眼前毫无防备地沉睡的半兽人是比较安全的做法。太阳也快要高高升起,距离半兽人起床已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一边摸着口袋里的艾路曼希尔德,一边思考接下来的行动。黑色半兽人不在是预料之外的情况。如果黑色半兽人在,就得先击倒它。虽然不知道它是不是首领,不过先解决最麻烦的对手是战斗的基本原则。因为我也和芙兰榭丝卡说过黑色半兽人的事情,所以她用眼神向我询问接下来的行动。 「黑色半兽人看起来不在,趁现在先解决小喽啰。」 「它不在这里,莫非是逃走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很高兴,麻烦事变少了。」 『虽然我不这么想就是了。』 没错——我一边在内心同意艾路曼希尔德,一边观察着半兽人。一张猪脸,身体半裸,该说是恶心还是倒胃口呢,至少不是看了心情会好的东西。 和看得傻眼的我不同,旁边的芙兰榭丝卡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呼吸也转为急促,感觉得到她很紧张。在某个意义上,这是她初次上阵吧。这样一想,就能理解芙兰榭丝卡的反应。 我在紧张的芙兰榭丝卡身旁深呼吸、吐气,让紧张的她能够听到我发出的声音,她模仿我的动作。我看向身旁,她的肩膀似乎放松下来,也感觉到僵硬的表情变得柔和。 她明明是这种状态,当初却敢独自面对哥布林。是那时不知恐惧为何物,还是因为哥布林才知道了魔物的可怕?即便是会使用魔法的魔法师,面对可怕的事物还是会觉得很可怕吧,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学生。 「会赢吗?」 「会。」 我马上回答。她的目光看向我,似乎很意外地睁大眼睛。可能是因为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她也知道我讲话一向不太直接。 「你认为自己会成为累赘吗?」 「……」 「我认为如果熟能生巧,芙兰榭丝卡小姐会变得比我还强。」 「没有这种事情……我经常被说只是能用魔法,但没有才能。」 「光是会使用魔法,已经是十足的才能了。」 『……即使会使用魔法,只是个人类的事情也不会改变。』 艾路曼希尔德有点赌气地说。好像对我夸奖魔法师感到不太高兴。 我的手离开口袋,指尖触摸腰间挂着的铁制刀柄,想到这把不值得信任的刀子就想叹气,但在战斗前叹气,会让芙兰榭丝卡感到不安,我只好忍耐。 「还有,黑色半兽人可能会在战斗中或战斗结束后出现,不要大意。」 「是。那只可能是新品种的半兽人嘛。」 「嗯,看到就知道了。不用勉强,我来当它的对手。」 我这样说,她大力地点头。我想引那家伙也掉进陷阱里。 「黑色的……这里有这么多半兽人聚集,你认为是因为那只半兽人的缘故吗?」 「谁知道,我不是学者无法判断。」 半兽人聚集的理由,让头脑好的人去思考就好。我只做我能做的事情。 「啊,还有……」 我想到了一件事,突然出声。 芙兰榭丝卡瞪圆了眼看向我。尽管只相处几天的时间,但那双眼睛所浮现的感觉,和旅行中是一样的。 看来她的紧张感适当地缓解了。 「这次是认真的。虽然刚刚也说过了,不过如果情况变得危急,就丢下我快跑。」 「————」 「听到了吗?」 「这……」 「因为我在前面,要是有危险无法马上逃跑吧?到时候,芙兰榭丝卡小姐要先逃跑。」 我对说不出话的芙兰榭丝卡笑了笑。 「芙兰榭丝卡小姐不逃走的话,我也无法逃走。」 「……咦?」 「因为那样很逊吧,把女孩子丢着自己先逃走什么的……」 然后就听到一声叹息。 是认真听我说话的芙兰榭丝卡发出的。 「真是的。」 「这很重要吧?」 听到她傻眼的声音,我笑了。 「这只是以防万一的做法。如果真的有危险,芙兰榭丝卡小姐先一个人逃走。」 「莲司先生。」 「如果到时候,你被半兽人追赶,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会追过去救你。」 我故意露出灿笑。 没有任何不安、自信满满的笑容。虽然我很不擅长摆出这种表情,不过为了让芙兰榭丝卡接受我的说法,只能这样。我反而担心自己能不能真的笑得坦然。 『但这是以能从半兽人手中逃出来为前提吧。』 「…………」 对于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我无言以对,把背在身上的行囊放在地上。 战斗时背着行囊移动是很辛苦的。 『危险的时候使用我。』 「我知道啦——」 我深呼吸一口气,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斗志高昂,感觉心跳比平时还快。 一边将小刀从刀鞘中拔出,一边深呼吸了好几次。无论是吐气的热度、手握刀子的触感、甚至是身旁芙兰榭丝卡的细微动作,我都能鲜明地感受到。视野前方睡着的半兽人,胸膛起伏的样子,也缓慢地映入眼帘。握着刀子的手心干燥,没有出汗。 芙兰榭丝卡也拔出短剑,然而剑尖却微微震动,果然还是害怕恐怖的对手吧。我斜眼看着芙兰榭丝卡的姿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魔物战斗的时候。 真是怀念,从那时起已经过了三年了。是『已经』三年了,还是『不过』三年呢?那时让我恐惧不已的魔物,现在却已司空见惯。 对我来说,这是熟悉——甚至是让人愉快的紧张感。临近战斗之时。眼前是敌人就在身边,却仍躺卧的笨拙的猪(半兽人)。 「没问题。」 我再说一次。 「无论是我还是芙兰榭丝卡小姐,都会活下来。」 为了让对方安心,我组织着轻松的话语。没问题,这种程度——跟几百、几千、几万的敌人比起来,没必要觉得恐惧。 这么和芙兰榭丝卡说的同时,我从隐匿的草丛中跳出。发出了微小的沙沙声,但半兽人没有醒,似乎睡得颇沉。 我一口气靠近身边沉睡的半兽人,跨过它的头,像骑马般坐在它身上。半兽人受到惊吓般地睁开眼,但我在它抵抗之前,用双手举起了刀子。 第一只。我在心中默数,并将刀子插进它的眉间。它剧烈抵抗,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身体反射,被刺穿头部的半兽人发出绝望的喊叫,其后四肢剧烈地痉挛,这已不是抵抗,而是肉体的自然反应。 它打到地面和草丛发出声响,听到声音的其他半兽人接连惊醒,慌张地动作,可是太迟了。我把刀子从断气的半兽人头上拔出,马上接近旁边的半兽人,用刀子刺穿它的左眼。我从手中传来的触感,确认刺到了它的头盖骨。为了保险起见,我又搅动了一下才把刀子拔出来。 这样就两只了。这时剩下的十三只才终于站起来,开始伸手拿起各自的武器。 「芙兰榭丝卡小姐!」 「 是,没问题!」 声音落下的同时,不远处的两只邻近半兽人从视线中消失,掉进用魔法做成的洞里。这样还剩十一只。 「从离自己近的家伙开始!」 我这样说,没有等芙兰榭丝卡回应,又飞奔出去,顺势朝还没摆好架势的半兽人腹部用力往前踢,透过靴子传来的触感就像踢到装满水的气球。 触感不太好,不过伴随着刺耳的呻吟,半兽人往后退,在下一秒钟,它就掉进黑暗的地洞里。 还剩十只。我这样想的同时,有另一只脚下的地面也突然消失,落到洞里。 我没有确认它的状况,而是把掉落在脚边的长剑捡起来,那是第一只被杀死的半兽人的剑。 剑刃有多处缺口,一看就知道这把剑未被善待,不过没有生锈就很好了。我改用左手持刀,右手拿着长剑。 「来吧。」 它们不明白我的语言吧,但即使如此,也能够知道我在表达什么。有几只半兽人终于拿起武器锁定我。 我直直瞪视着它们杀气腾腾的眼神。 「哈,被这样盯着看,有点害羞。」 『真是的……都这种时候了,还在说什么啊。』 「什么,这不是非说不可,或称为经典台词的东西吗?」 我挥舞了一下长剑,嘴角扬起,对准眼前站着的几只半兽人。 可能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两只半兽人挥起各自的武器,朝着我跑来。我右手边的半兽人手中拿着像是樵夫会拿的斧头,左手边的则手持看起来很硬的木棒。比人类大上许多的身体,加上挥舞着武器的动作,如果是村民就会感受到可怕的压力吧,以前的我也是这样……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我面向拿着斧头的半兽人,对方劈开空气般地挥下斧头,而我用长剑格挡斧头的侧面,避开攻击。 斧头砍向地面,我移动到其右侧,把拿着斧头的半兽人当作防御另一只半兽人的肉盾,调整站立的位置,然后往其毫无防备的腰侧刺进长剑。 「噗叽!?」 像是鼻子有东西塞住般,它发出猪的悲鸣。长剑有一半刺进半默人的体内。 「啧!」 我咂舌一声,跳离半兽人,只隔一瞬,斧头横扫过来。明明身体还插着长剑,它却仍来回挥舞着斧头。血从插着剑的伤口中不断滴落,狂暴的姿态只能以凄惨来形容。 『要砍掉它的头吗?』 「没这个必要吧。」 它只是凭着臂力挥舞斧头,没有规则也没目标,盲目地攻击,力道也愈来愈弱。无论半兽人有多强悍,毕竟腰侧还插着一把剑,无法撑太久。 我在它每次攻击的间隔中从容地闪避,并从它身后靠近拿着木棒的半兽人。手持木棒的半兽人似乎并不在意同伴的状况,眼中只有身为敌人的我。 可是它的速度很慢,在此时,我瞥向芙兰榭丝卡所在的方向。她用魔法做出冰柱,从周围木丛的摇晃程度,可以知道她似乎也用肉眼看不见的风刃牵制敌人。 她没有做地洞,是因为距离敌人太近,发动陷阱会使自己活动的范围变窄吧。虽然陷阱的确能让对手失去攻击能力,但同时立足的位置……能够避开攻击的范围也会变得更狭窄。她明明很紧张,却还是能一边思考一边战斗。 不使用任何人都很擅长的火球这种基本魔法,也是同样的理由吧。在森林中使用火系魔法,无异于自杀。即使威力与效果都无可挑剔,然而后果可想而知。森林烧起来,光灭火就是大工程。如果技术不好,甚至可能烧死自己。 我一边观察芙兰榭丝卡与跟她对峙的两只半兽人动向,一边捡拾脚边大小适中的石头,掷向其中一只,虽然没有丢中头,不过击中背部,成功让它分神。 下一秒,风刃就割去了对手的头。 「完成委托。」 『真是从容。』 「并没有。」 被长剑刺中的半兽人体力似乎快到极限了,已经没有挥舞斧头的力气,取而代之的是其他三只半兽人朝向这里攻过来。 首先,离我最近的是拿着木棒的半兽人。它想用手中的木棒敲向我,我大动作回避。教我战斗方法的人曾说过,如果是一对一,就要尽可能用最小的动作躲开,但一对多时,就要保留行动的空间。 它们瞄准我,三只里面的两只用武器掷向我,丢过来的是长剑和长枪。 投掷方法像是新手,不是用刀刃瞄准,而是让武器在空中旋转飞舞。我避开长剑,一把夺下长枪,并用投掷标枪的技巧反丢回去。 我没有确认枪尖的状态,但似乎十分锋利,掷回去的长枪贯穿了半兽人的胸膛,刺穿心脏。它呆呆地看向自己的胸膛后,往前倒在地上。 不过,在我行动的空档,拿木棒的半兽人调整了架势,再度挥舞起木棒。 它的攻击近在眼前,我用手臂架住了它的手腕,而非木棒。 可能因为限制住了我的行动,半兽人看起来很高兴,表情扭曲。我无言地向前踢向它的身体。半兽人的皮肤远比人类坚硬,但内脏之类的却跟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我踹向它的心窝,它痛苦不已,停下动作。 「哼!」 我用铁刀刺向它的右眼。如果我手中的武器无法穿透皮肤,那瞄准外露的部分就好了。 刺穿眼球,贯穿深处的眼窝,刀子贯穿更深处的大脑。为求保险,我最后还转动了刀子,半兽人的身体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还剩下四只。』 艾路曼希尔德告诉我战况。我甩着小刀,将刀刃上沾黏的血甩掉。可是即使如此,也无法完全甩去沾附的液体,刀刃泛着血色的光,这把刀已经快要报销了吧。我一边在心中想着这种事,一边快速地看向四周。 剩下的是艾路曼希尔德所说的四只半兽人,我和芙兰榭丝卡分别面对两只。 「该怎么办呢?」 我用舌头舔舐嘴唇,是汗水的味道。 『真从容。』 「哪有。我可是拼死拼活。」 『……这样的话,使用我吧。』 「我不想跟你撒娇。」 和艾路曼希尔德说话时,朝向我的两只半兽人挥舞着武器逼近。 我举起沾着血的小刀,注意着半兽人。 『哼。』 我一边避开两只半兽人接连而来的攻击,一边思考。手中只有一把铁刀,而且还沾了血,刀子变得愈来愈钝,令我有点无计可施。 同时以两只为对手,果然很难找到可以出手的破绽。虽然它们的动作零零落落,也无法称为联手攻击,但即使如此,被打到也可能造成致命伤,所以无论如何只能寻找较大的空隙。 我一边躲过攻击,一边看向芙兰榭丝卡,她似乎也没有支援我的余裕,不如说,我似乎得支援她了。 尽管只有一瞬间,但我还是对想得到帮助的自己感到难为情。 「艾路曼希尔德。」 『啊啊。』 在我呼唤的同时,完全明白我意图的搭档变出一把白色的短剑。 和左手拿着的铁刀不同,短剑剑身细长,造型朴素,剑身浮现勉强可说是装饰的翡翠花纹。 我大动作地避开了瞄准我的两只半兽人的攻击,举起短剑,然后朝向攻击芙兰榭丝卡的其中一只背后掷去。我瞄准的是正要对芙兰榭丝卡挥下武器的半兽人。以芙兰榭丝卡的距离,原本应该能够躲过对方的攻击,但在攻击途中她被别只分散了注意力,停下了动作。 半兽人的背影可说是毫无防备。我瞄准背的中心,投出去的短剑不偏不倚地刺进半兽人的背,切断了它的脊椎。 虽然不是立即致命的伤口,但脊椎被斩断的半兽人,身体无法自由活动,倒了下来。 『哼。』 「虽然我不太想依赖你。」 『我希望你更依赖我一点。』 「——让人害臊的家伙。」 『什么?』 一只半兽人找到空挡,持剑挥下。 我用铁刀挡下攻击,向后一跳拉开一大段距离。对我穷追不舍的半兽人不断逼近,但我利用已做好的地洞牵制它们的行动。 我可以轻易跳过地洞,以半兽人的体型来说却很难办到,所以我们隔着地洞对峙。 『往后跳!』 突然,艾路曼希尔德厉声大叫。 我连对那急迫的声音浮出疑问的时间都没有,就按照它说的向后跳。然后刚才所站的地点,出现了巨大的尖石。 从地表向上突出的尖石,过了一会儿就化为碎片,变成黑色的光芒消散。是我熟悉的景象。 「魔法!?」 『右边!』 我照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往右看,看见黑色半兽人手持法杖对着我。不知道它之前在哪里,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我无法马上接近它。 我一边咂嘴,一边绕到两只半兽人的其中一只后面,让它隔在我与黑色半兽人中间。 可能是知道了我的意图,黑色半兽人无视我,改朝向芙兰榭丝卡。我越过两只半兽人看到它的模样,再度啧了一声 。它的目标不是我,只是牵制我的行动而已。 在我一瞬间陷入犹豫之时,黑色半兽人朝芙兰榭丝卡攻过去。 「芙兰榭丝卡小姐!」 「好!」 黑色半兽人脚下形成了地洞。但是它早在地洞形成之前就跳往后方,闪了开来。它能够躲避地洞,是因为看得到魔力的波动吧。 果然是很麻烦的对手。我在内心咒骂,一边躲避两只半兽人的攻击。 「芙兰榭丝卡小姐!冷静——」 『闪开,莲司!』 当我想对芙兰榭丝卡说话时,突然大吃一惊。黑色半兽人的头上浮现出岩块,大小和成年男性差不多。 而且黑色的魔力从它的身体涌出,那魔力甚至使周遭的景色产生扭曲。 我咬紧牙关。那个颜色,那种魔力——让我想起来的没一件好事。 想起那件事情…… 「——别开玩笑了!!」 连同对黑色半兽人所溢出的魔力的厌恶感,让我大声地咒骂。 同一时间,黑色半兽人头上浮现的岩块朝我砸来。我向后疾退,接着前一秒站立的地点被跟人类一样大的岩石击中,地面凹陷,碎岩飞散。 我无法避开飞散的碎岩,只能用两只手护住脸部,岩石的碎片打中左肩。我因为疼痛皱起眉头,看向左肩。没有出血,不知道只是被碎片击中而已,还是暗中造较了损伤。我轻轻晃着握住小刀的左手,所幸没感到特别疼痛。 我判断这只是暂时性的痛楚,于是看向眼前站立的两只半兽人,受岩块波及的不只有我。对面的两只半兽人,它们的身体也各自负了伤,但仍斗志高昂,这是对黑色半兽人的忠诚使然,还是只是因为恐惧呢? 现在无论是要帮助芙兰榭丝卡,还是要向黑色半兽人攻过去,这两只半兽人像一堵高墙伫立在那里,非常碍事。我为此感到焦躁。 半兽人会使用魔法,威力也相当惊人……更重要的是,黑色的魔力非常讨厌。黑色魔物、黑色魔力,从这个颜色能联想到某个存在。我叹了口气,像是要吐出心中的怒火。 站在眼前的半兽人手持长剑向下挥,虽然这把长剑刀刃破损,难以发挥剑的功用,但还是能轻易地砍下人头。所以尽管心中焦急,我仍用手中的小刀挡住挥下的长剑,然后砍向对方的手腕。 可是沾满血而变钝的刀无法切开半兽人的皮肤,只有滑过肉的触感,刀被反弹回来。 『快动啊,会死的!』 「!?」 是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了吗?芙兰榭丝卡的肩膀大大地抖了一下。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现况有多危急,重新紧握住短剑。 「帮了大忙。」我对搭档道谢。 『快点杀掉眼前的半兽人!』 「我知道!」 不过黑色半兽人比我的动作还快,我瞥见以黑色半兽人为中心,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同时黑色半兽人的身影像热浪一样晃动,光看就不舒服的黑色魔力聚集在指向芙兰榭丝卡的法杖尖端。 在阳光零星洒落的森林中,昏暗的四周显得更加黑暗。那种黑暗像是要把周围的光全部吞噬,给人非常冰冷的印象。 无论如何,黑色都让我联想到非常不好的记忆。 令人作呕的嫌恶感让我的表情扭曲,我避开半兽人的攻击。 啧,真是的——我骂着自己。我现在不是一个人。 「芙兰榭丝卡小姐!」 像是对我的声音起了反应,她惊醒过来,本来彷徨的眼神变得坚定,同时她用手中短剑指向黑色半兽人,在它脚边做出地洞。 可能是魔法只发动一半,这次的地洞……实在太浅了,只是让对手的右脚陷入地面至膝盖左右。不过似乎阻止了对手发动魔法,黑色半兽人集中魔力的奔流如雾气般散开。 然而即使芙兰榭丝卡化解这一波攻击,两只半兽人对我的攻势仍没有减缓。虽然我用左手的小刀避开攻击,却因为左肩的尖锐疼痛而皱起眉头。 「可恶!」 我啧了一声,同时将小刀从左手换到右手。 『没事吧?』 「肩膀很痛。」 『忍耐点。』 真严厉。不过正因为有如此果决的搭档在,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我才能轻笑出声。 即使如此,我真的想都没想过有半兽人会使用魔法。原来如此,如果是这种半兽人的话,我也能理解为何普通的冒险者会逃走。 我避开眼前半兽人的攻击,用右手的刀子砍对方手腕,半兽人的皮肤稍稍裂开,从皮肤渗出了血。 可惜伤口还是太浅了,远远不及致命或是失去战斗能力的重伤。不过仍让对手感到疼痛,使半兽人退后,其中仍有一只想攻过来,无论是它或黑色半兽人,都很麻烦。持斧的半兽人胡乱挥舞着武器,而黑色半兽人则用魔法让我毫无喘息空间。 黑色半兽人使用的魔法种类并不多,目前看见三种魔法,有地面的小型爆破、尖石,还有碎岩……比碎岩大得多,应该说是飞动的大岩。 能使用的魔法种类虽少,但敌方有后卫(魔法师)这点仍让战况变得非常棘手。芙兰榭丝卡也可能疲劳了,魔法的效果愈来愈薄弱。拜托她施展的地洞,也因为深度不足而无法让半兽人跌落。 她在练习时能挖几十个地洞,但实战时,集中力、精神力的疲劳程度与练习时完全不同。 我方缺乏进攻的人。在我这样想的瞬间,黑色半兽人再度向我举起法杖。 「啧!」 我避开眼前半兽人的攻击,黑色半兽人准备魔法攻击的姿势,和目前为止看到的三种魔法都不同。 虽然法杖前端聚集的黑色魔力是一样的,但接下来……既不是出现岩石,也不是尖石从地面突出。魔力集中变成火炎漩涡,像黑蟒一样缠绕在法杖上。 那火炎,黑色的火炎—— 一瞬间,不愿回想起的事情从脑海中掠过,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莲司,不要停下来!』 因为艾路曼希尔德的斥责,我终于找回身体的掌控权,但这一瞬间造成的空隙太大了。 黑炎蟒朝我飞了过来,我马上掷出刀子,不过反应仍旧太迟了。黑炎蟒避开伫立的半兽人,以不规则的轨迹行动,即使我的视线可以捕捉火炎,但距离已经过于接近。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向后跳,想减缓冲击,可是黑炎的速度比我还快,爆破将我炸飞。那股冲击力道没有丝毫减缓,令我狠狠撞上背后的树木,而后倒卧在树下,我瞬间喘不过气,只能咳嗽,耳朵则因极近距离的爆破暂时失去功能。身体剧痛加上严重耳鸣,使脑子变得混乱。 『没事吧!?』 这种时候,艾路曼希尔德在脑中响起的声音就很方便。 即使耳朵听不见,也能清楚地感知它的声音。 「啊啊,勉勉强强。」 虽然头很痛,但我无视疼痛大声地回应。我想要站起来,眼睛却无法对焦。眼前的地面摇摇晃晃,身体也没有力量,只能趴在地上不断激烈咳嗽。 身体的疼痛是还活着的证明,这样想着,身体找回了力量。 『先离开这里,我们也会马上过去!』 又是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 这不是对我,而是对芙兰榭丝卡说的。虽然我不清楚状况,但是以我现在的状态,无法一边关注芙兰榭丝卡一边战斗。 一开始就说过,她逃走了我才能安心。 这样想的时候,眼前忽然暗了下来。不用想就知道有人站在我面前。 而且在这种状况下,很简单就能知道站在前面的是谁。 「艾路曼希尔德!」 『上吧,莲司!』 我握住现形在右手心的东西,朝黑影的方向刺过去。 那是一把长枪,几乎没有任何装饰,从刀刃到枪柄都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长枪,刺穿了毫无抵抗的半兽人。 这不同于刚才使用的铁制小刀。弑神(艾路曼希尔德)的枪轻易地刺穿了半兽人的皮肤,并贯穿到后背。 『莲司,能动吗?』 「芙兰榭丝卡小姐呢!?」 『现在还平安无事,但是被黑色半兽人和剩下的两只半兽人追击。』 总之暂时离开战场了吧。我按着还感到晕眩的头,蹒跚地站了起来。好痛——把压着头的手移到眼前,皮革手套上沾满鲜血。 我一边咂舌,一边把长枪从半兽人身上拔出。失去支撑的半兽人成跪姿倒地,然后掉进旁边的地洞里。看见它的样子,我吐了一口气,同时右手握着的长枪幻化成翡翠色的魔力,消散在空中。 我最先看到的,是在前方不远处的小坑洞。那是黑炎爆炸而形成的洞。大小约直径一公尺,如果当时我位在爆炸的中心点,可能已经缺手断脚了吧。 当然,眼前没看到芙兰榭丝卡,也没看见黑色半兽人。 「他们往哪一边去了?」 『比起这个,至少处理一下伤口吧,很严重的伤喔。』 「只是擦伤而已。比起这个,芙兰榭 丝卡小姐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莲司的左手边,村子的反方向去了。』 「这样啊。」 因为它知道我不会让步吧,所以告诉我芙兰榭丝卡的行踪,但是它的声音比平时还要低沉。 「不用担心。这种程度的伤,不会马上死掉的。」 『……你的头在流血。』 「哈,正好,我看到那个黑炎就愤怒地脑充血。」 『…………』 我这样说,艾路曼希尔德沉默了。虽然很高兴它担心我,可是没有时间了。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好几次,视线终于恢复正常。 『别乱来。』 「你在担心我吗?好开心。」 『别开玩笑了,笨蛋。』 我看向艾路曼希尔德所说的、芙兰榭丝卡逃走的方向,树丛有些凌乱,我往那方向冲过去。 「啊——……身体真的好痛。」 『所以叫你治疗啊。』 搭档冷漠的声音刺痛伤口。因为半兽人的速度很慢,尽快追上会比较好。拜凌乱的树丛与折断的树枝之赐,让我可以全力地沿着芙兰榭丝卡与半兽人们通过的地方追去。 『那个,怎么办?』 「你指的是什么?」 『那个黑色的魔力与火炎。』 「哼,杀了它……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真稀奇,从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中感觉得到愤怒,而我也用与之无异的语气回应。 现在我的胸中充满愤怒,也可以说是杀意。 那只黑色半兽人,那魔力的颜色——以及那黑色火炎。我知道那黑炎,也看过好几次。好几次目睹那火炎夺走许多条性命。有人类、矮人或精灵等亚人,有兽人……然后,也有魔族与魔物。那黑炎,真的夺走很多生命。 我的身体每个关节都叫嚣着疼痛,血从头上流下来,却还在奔跑,因为我不想看到那黑炎再烧死任何人了。 据说被黑炎烧死是非常痛苦的。不仅是活活被烧死,只要一呼吸,喉咙就会被焚烧,从里到外都被烧个精光。我无法想像那是何等痛苦。但是,我知道那绝对不是现在感觉到的身体疼痛可以比拟的。 而且那黑炎燃尽了肉体之后,还会束缚住被焚烧者的灵魂。被束缚的灵魂无法轮回,只能变成亡灵,嫉妒所有活着的一切,燃烧一切,只为了让还活着的人体验自己经历的痛苦、恐惧与觉悟。 我这辈子一定都忘不了斩杀这种亡灵时的触感与感受,只要看见黑炎一次,就会想起来一次。 那只发动黑炎的半兽人,我一定会杀了它。 氺氺氺 『先离开这里,我们也会马上过去!』 这声音在脑中响起的同时,我朝黑色半兽人的反方向拔足狂奔。 虽然我很熟悉利用魔法传递『声音』,但我没听说莲司先生会使用魔法。我不清楚是他瞒着我,还是有什么理由,不过现在没有时间想这个。 我拼命地拨开草丛与树枝奔跑,回头看向后面传来脚步声的地方。追上来的是黑色半兽人和两只半兽人,共三只。虽然和莲司先生说的一样,它们速度很慢,但因为我一边拨开草丛一边跑,所以无法拉开距离。 「呼——呼——!」 即使气喘吁吁,我也没有停下步伐,因为我想到之前莲司先生说的话。 ——在和半兽人战斗之前,莲司先生说,情况变得危急的时候,我先跑。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也无法逃走。 莲司先生没事吧——我问自己。 在黑色半兽人出现前,一切都很顺利。如果仅是以十几只半兽人为对手,我认为能够在作战中占上风。 可是那只黑色半兽人会用魔法,实在太让我震惊了,而且下个瞬间莲司先生就被炸飞。只要想起那个景象,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像是想甩开脆弱的自己,我全力地奔跑。追过来的半兽人依然是三只,但在下一秒钟,正前方的树木被尖石刺穿。 「…………!」 我吞下差点溢出的悲鸣。 因为疲劳与恐惧,心跳声有如雷鸣,双脚也像要打结一样。不过就算身体快不行了,我仍然拼命地往前跑,不能停下来。可能是被树枝打到,脸颊传来刺痛,我边跑边用手压着,指尖沾了点血。 旁边的树木又被尖石刺穿。比刚才还近。一定是黑色半兽人开始熟悉了,能边跑边使用魔法。 我一边跑,一边深呼吸。如果被尖石刺到,我会轻易地丧命。 死。 这是几天前和哥布林战斗时也有过的感受。 那个时候,莲司先生帮助了我,然而这次莲司先生也受伤了。虽然他用魔法传『声音』告诉我快跑,不过我不知道他的状况如何。 我吸着鼻涕。 我想着至少要让村庄的人没事,所以跑往村庄的反方向,但这有多少意义?我双脚沉重,大声喘气,最重要的是,我几乎丧失意志。 「呜呜……呜……」 我仍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跑,双脚却不小心交错。我还来不及支撑,就这样重重地摔倒在地,眼前瞬间一片黑暗。 「呜……呜呜……」 想要赶忙起身,但左膝传来剧痛。 看过去,长袜已经破了,从那里渗出血来。我想用爬的逃走,可是光撑起手来,足部就传来尖锐的疼痛。 此时,后面传来踩过树枝的咔嚓声。 心脏比逃的时候跳得更大声,喉咙像要痉挛一般不断收缩。我想要往前爬,双手却失去力气,手几乎握不住短剑。 「呼、呼……呼!」 我的后领被抓住,整个人被往上提。虽然视野开阔了,可是因为脖子被衣服勒住,所以不能呼吸。即使左膝的伤很痛,我仍然努力地想挣脱束缚。然而半兽人的腕力惊人,文风不动。我用力抓住提着我的半兽人的手,殴打它的腹部。 我甚至更粗暴地——用短剑刺向那只手。半兽人发出悲鸣,我一瞬间飞起来,然后落到地面上,左膝更痛了。眼角瞥到半兽人的手指。 那是我用短剑切下来的。在我认知到这件事情的同时,就被击飞了。 我在地面上转了几圈,滚到稍微开阔一点的场所。在滚动中看见的,是半兽人踢向我的姿势,透过背部的疼痛,我确认自己被踢一脚,同时剧烈咳嗽。 在被踢飞的时候,我的手松开了短剑,抵抗的手段已经——没有了。 「呜、呜……」 即使如此,我仍想爬行移动。 ——如果你被半兽人追赶,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会追过去救你。 这种口头约定,有多少意义呢?再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要往村子的反方向逃呢? 穷途末路的时候,会想起好多好多事情。然后最先想到的,是自己为何要逃往村子的反方向。 莲司先生如果思考我往哪个方向跑的话,一般应该都会认为我是逃往村子的方向吧。 「哈、哈哈……」 真是笨得可以。 只想着不要让这些半兽人接近村子,自己却要死了……到底在做什么? 「不害怕,一点都……不害怕。」 我朝着落在眼前的短剑爬行移动。 半兽人发出『咯咯』的声音,这声音或许是在笑即使爬行也想要移动的我吧。 就笑吧。 即使如此,我——至少,到最后……直到最后的那一刻,都不放弃。 「呜、呜……」 我擦去流下来的眼泪。 然后将短剑拿在手里。 一转头,看见俯瞰我的三只半兽人。一只是将莲司先生炸飞,使用魔法的黑色半兽人,它的两旁各站着一只半兽人。 黑色半兽人身侧的其中一只半兽人朝着我走过来,举起手中的剑,同时,我也拿着短剑对着它。 剑尖颤动着。 好可怕。 ……我不想死。 当我受不了恐惧想闭上眼睛时——那只半兽人的胸膛上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戴着沾满鲜血的手甲。 『真会跑。』 脑海中又响起声音。 和刚才听到的一样,似男似女,中性的声音。 「呜哇哇哇!」 然后,体型比我大上许多的半兽人飞到空中去,戴着手甲的人,只凭臂力就把它掷了出去。 被扔出去的半兽人压倒黑色半兽人,终于反应过来的另一只半兽人……被翡翠色的长剑斩首,下一秒,没有头的尸体跪倒在地上。 「呼……呼,速度、真快……可恶……真的……很辛苦……」 『所以就说你太懒惰了。』 「呼、呼……咳……呼!」 『……比起那位差点死掉的少女,你看起来更像要死了,莲司。』 「吵死啦。」 那人站在我前面,我仰头看着他宽大的背。 随风晃动的旧斗篷、黑色的头发、总是有点没干劲的……温柔的声音。 只是他看起来非常疼痛,是刚才爆炸的影响吧,服装上都是污泥,头上也一直流 血。 明明受了重伤却追过来,非常剧烈地喘着气。 「莲司先生。」 因恐惧而颤抖地握着短剑的手失去了力气。 只是喊着他的名字,眼泪就落下来。 「还在哭呀,芙兰榭丝卡小姐?」 混杂着调侃的声音传来。听着那温柔的声音,我擦去眼泪。 「我说过了吧,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会来救你。」 然后,他持剑的的右手挥了一下。 光是那样,就拂净了被半兽人的血弄脏的剑身。 显露在眼前的,是像宝石那般美丽的长剑。翡翠的剑身通体晶莹,剑柄的部分是黄金。就连握把的尾端,也镶有小小的翡翠。 这把剑看起来毫不实用,像是仪式用剑,然而从剑身感觉到的魔力——极为浓厚,浓烈到我甚至不觉得人可以持有此物。 莲司先生身上溢出的魔力岂止肉眼可见,连周围的空间都被魔力扭曲了。 「还有,逃走的话,何不往村子的方向逃?这样好不容易做好的陷阱不就浪费了吗?」 他一边用翡翠色的剑牵制黑色半兽人,一边这样说。 和往常一样的轻松口吻。明明还喘着气,面对新品种半兽人却没有半点恐惧。 「而且,走回去也很辛苦。」 他一定在笑吧。 我很轻易就能想像,背对着我的莲司先生是什么表情。 「等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左手的手甲消失化成翡翠色的魔力,然后那魔力往右手的翡翠剑集中,感觉剑身的颜色变得更浓郁了。 我曾听说过那把剑的故事。 那是一个传说。 ——直到最近,仍被吟游诗人所讴歌,传说的英雄谭。 「我们上吧!艾路曼希尔德。」 『没问题。开打吧,莲司。』 拯救世界的十三位救世主。 其中一位『英雄』莲司·山田与他的武器……由女神爱丝特莉亚赐予的弑神武器(艾路曼希尔德)。 那位英雄,现在站在我的眼前。 氺氺氺 女神说着。 授与你们拯救世界的力量。 女神祈愿。 希望你们能拯救世界。 女神笑着。 拯救了世界的话。 女神询问。 你们想要什么? 勇者说了。 想要不败的力量。 想要不输给任何人、无论何时都不会落败的强大。 大魔导士说了。 想要与神匹敌的魔力。 想要连奇迹都能创造的魔力。 魔法使说了。 想要预见未来的能力。 想要无论多不合理的未来都能改变的双眼。 贤者说了。 想要使用这个世界的一切魔法。 想成为能驾驭所有魔法的存在。 魔物使说了。 想要朋友。 想要不会背叛自己、永远相信自己的朋友。 魔剑使说了。 想要剑。 想要能劈开任何东西、任何人、甚至是命运的剑。 武器之王说了。 想要战斗的力量。 想要无论何等逆境都不为之屈服的强大力量。 圣女说了。 想要能够拯救众生的力量。 想要能治愈任何伤口的温柔力量。 道具使说了。 想要知识和技术。 想要能做出众多便利的道具、做出这个世界没有的魔法道具的知识和技术。 厨师说了。 想要做出每个人吃了都会开心的料理。 想要做出能够拯救人心的料理,而非战斗力量。 骑士说了。 想要守护同伴的力量。 想要成为连世界都能守护、最有力的盾牌。 复仇者说了。 想要力量。 只是想要纯粹的、打倒敌人的力量。 氺氺氺 我的愿望非常单纯,而且不像勇者等人拥有纯粹又强烈的信念。非回到原来的世界不可的意志十分薄弱,但拯救世界这种事就像是梦话般,缺乏真实感。所以我许下最单纯、能够简单地达成目标的愿望。 我希望有弑神之力、有弑神的武器。 但其实我的愿望——是非常复杂、残酷且不可能达成的。 因为,不是这样吗——人类是杀不了神的。两者的境界不同,无论是力量还是存在本身,一切都相差太多了。 如果人类可以弑神,就必须牺牲许多重要的事物。这是制约,同时也是誓约。 所以我被授与了最强的武器、最好的搭档——我得到了七个誓约(艾路曼希尔德)。 「得到这种力量就得意忘形了吗,死猪?」 手甲消失了,不过左手还残留着贯穿半兽人心脏的触感。反而是左肩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因为解放了几项艾路曼希尔德的制约,所以痛觉也麻痹了吧。 溢出的翡翠色魔力光像暴风一样汹涌,周围的草木激烈地摇晃。承受这股压力的黑色半兽人本能地感到恐惧,退后一步。 它的动作像是想伺机潜逃。不过它逃走的话,我也会从背后斩杀它,可能是我的意图太明显,黑色半兽人露出惊恐的表情。 它可能已经明白了吧。这是本能,或者是继承黑色魔力时,有一部分的记忆也传承了下来。 ——我是它的天敌。我能杀死与魔神拥有相同魔力的它。 我握着艾路曼希尔德的手,不断溢出翡翠色的魔力。 有七项制约束缚着我的『弑神之力(外挂)』,也就是说,发动条件有七项。为了实现我(山田莲司)向女神许的愿望,所以被附加了非常扭曲的、看起来不可能挣脱的枷锁。 这能力不是为了成为英雄,是为了弑神而存在的特化力量。换言之,除了弑神以外,这力量没有任何用处。所以和魔物战斗时,我有的只是还算锋利的坚固武器而已。 明明有能够杀死魔神的力量,但如果不解放(达成)几个条件,即便是下级魔族,我也无法斩杀。 『解放的制约有三项。』 「足够了。」 唯有以『神』为对手时,我不比其他同伴差。不——即使只有我一人,也能弑神。 被解放的三个制约是『保护某人的意志』、『本人战斗的意志』以及『与神战斗』,我解放了这几个条件。对手只是会使用魔法的半兽人,这样非常足够了。 我没有虚张声势,只是自然地站在那里。黑色半兽人将法杖指向我。 刚才看过的黑色魔力集中在法杖尖端。光看就反胃——这魔力的光芒和我杀死的魔神涅伊菲尔一样。 然后黑炎出现了。那黑炎像是有自我意志一般蜿蜒,并以黑色半兽人为中心,出现像是要贯穿天空的风暴。 但是—— 「太弱了,死猪(半兽人)。」 和真正的黑炎差得远了。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拉近距离。 因为艾路曼希尔德的制约被解放,我的身体能力大幅提升,我以把地面踩出坑洞的气势奔向黑色半兽人。 不过黑炎化成无数的黑蟒,从空中向我袭来。 我靠着观察魔力流动与直觉避开,无法避开的就用翡翠神剑斩断,没有丝毫停顿地继续拉近距离。 然后顺着加速力,一口气斩断拿着法杖的右手腕,再一个转身刺进腹部,最后踢向它的身体,黑色半兽人的巨大身躯以可笑的姿势被踢飞。 这个瞬间,地面突然刺出尖石,但我不慌不忙地将之斩断,其他未能一次斩去的碍事尖石,我则用左拳破坏,下一秒它用剩下的左手指向我。 这回它放出来的不是黑炎而是碎石砾,魔法袭击我的脸,然而我仅是扭头就避开了。 「垂死挣扎只会痛苦而已。」 我这样说,同时退后几步。像是要确认手中神剑的触感,加重了右手紧握的力道。 魔神的眷属—— 被魔神涅伊菲尔赐予魔力与血肉。比一般的魔物强大,即使是区区半兽人,也能拥有惊人的力量。 它的右手明明被斩落了,喷涌出大量鲜血,但它的战意没有任何消退,反而因为疼痛增加了仇恨,它喘着粗气瞪视着我。 虽然曾有几次和魔神眷属战斗的经验,不过这种战意与体力,还是让与它对峙的我吃了一惊。 ……虽然这种状况都是我不争气的结果。 在艾路曼希尔德看来,一开始使用弑神的武器(自己)就没事了。完全是这样没错,无法反驳。 只是——我果然还是惧怕使用艾路曼希尔德。 差点就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回到眼前的战况中。 『上吗?』 「嗯。」 狂暴的魔力以我和艾路曼希尔德为中心聚拢。 那暴力般的强大魔力集中于一点,神剑发出淡淡光辉,与铁制小刀不同,握起来的感觉像是吸在手掌上一样。 神剑 剑身是翡翠色的,材质不明,是会根据制约解放状况改变强度的谜之剑。 剑柄是黄金,尾端镶有裴翠,和镶在徽章中央的翡翠一样大小。裴翠周围镶有七个小型宝石,七个宝石中有三个发出微光。如果受魔神影响,这把神剑能轻易地斩断秘银魔像,甚至斩断在这个世界被视为最高级生命体的龙的麟片。 我挥舞这把神剑,光是这样,森林就为之震动,像是被暴风袭击,草木沙沙作响,远方的鸟群也振翅飞起。 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眼前的魔神眷属。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果对手使用魔神之力,即使是我也能战斗。」 为何是半兽人? 为何在伊姆内几亚大陆? 为何出现在这种乡下? 有什么变异正在发生吗? 和讨伐魔神一事有关联吗? 魔神死了,是我杀死的。它的眷属,应该存在于阿贝艾路姆——魔族所住的大陆上,如今甚至该消失了才对。然而眼前却有一只拥有魔神之力的眷属。 疑问很多,但对方不会回答我任何话语。 我也很难理解半兽人的语言,那么,就没有让它活下去的理由。 黑色半兽人所使用的魔力之光……那股黑色让我感到怒不可遏。 而且——我承诺过了。拯救世界、守护世界——杀死魔神与其眷属。 我在胸中起誓,然后握紧神剑。 「去死吧。」 我不认为语言能通。 只是向它展现我的态度。 ——黑色半兽人,我要杀了你。 它用仅剩的左手指向我,那只手颤抖着,我感受到的力量十分微弱。虽然出现了黑炎,但完全不及魔神之力,简直就只是篝火一般。 黑色半兽人踏出一步,我看见它的样子,将神剑往右一横。 「受死吧,这就是杀死你们神祇的一部分力量。」 我向前踏步,斩杀。毫无感情地从无法动弹的半兽人身侧,挥下没有一丝瑕疵的剑身。 无论是黑炎、黑色半兽人的身体、旁边的大树,都被切成两半。 下一秒,大树沿着切口倒下,黑色半兽人的上半身与两只手臂掉到地面上,最后……剩下的下半身跪倒在地。 『……真不过瘾。』 「已经够了,麻烦。」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从刚才到现在的激情吐出。向上拨的刘海上黏着血液,真是恶心。虽然我早知道头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但这么多血实在让我有些担心。 我不会死吧?因为已经没有了痛觉,我希望没有问题。 『怎么了?』 「不,没什么。」 之后只要和村民一起处理掉进地洞里的半兽人,一切就结束了。那种数量不可能只由两个人运回村庄。而且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累,完全不想动。 我『呼』地吐气,然后神剑变成翡翠色的魔力,消散在空气中。剩下的只有半兽人的尸体,还有……呆呆地仰望着我的芙兰榭丝卡。 「好累,感觉做了半年份的工作。」 『你一开始就认真做的话,就不会这么累了。』 艾路曼希尔德傻眼般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果然还是不战斗比较适合我。 像是察觉到我的想法般,艾路曼希尔德无言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 先不管掉在地洞里的那些,倒在这里的猪(半兽人)该怎么处置呢?我一边抓着头一边思考时,听见芙兰榭丝卡出声。 她左膝的伤口流着血,是跌倒时受的伤吗?看起来有些凄惨。 「没事吧?」 「啊,没事。」 她心不在焉的回答让人有点担心,我跪下来察看她的伤势。 虽然不能确定是否大量出血,但看起来还没有严重到需要立即治疗。 「很痛?」 「……嗯。」 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被近距离看到肌肤,感觉她很难为情,回答得十分艰难。 不过会痛就表示还没问题。我曾听说过真的受重伤的话,是感觉不到痛的,因为大脑把痛觉的回路切断了。 可是这样的伤势很难走路吧。芙兰榭丝卡可能也心知肚明,所以表情有点消沉。 「唔嗯……」 虽然想帮忙处理,却没有道具,伤药也放在跟半兽人混战的地点。 『背着她走比较快吧。』 「我最喜欢一如往常不会看场合说话的你了。」 『……不要讲些恶心的话。』 「……我要哭啰,可恶。」 我确实没有想被称赞的意思,但被说成这样我也是会受伤的。 「现在的声音是……?还有那个,刚才的剑……」 芙兰榭丝卡对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有了反应。 这么说来,我还没有向她说明。 「这个嘛,刚才的剑是类似变魔术的东西。」 『可以不要把我比喻成变魔术吗?』 会对我的玩笑一一回应的搭档,真的很值得调戏。 然而芙兰榭丝卡看着我的眼神很认真,我耸了耸肩,像是要避开她的视线。 「唔,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刚才的剑与现在听到的声音是艾路曼希尔德,是我搭档的名字。」 「果然——」 『是武器。』 芙兰榭丝卡被声音吓到,颤抖了一下。我从口袋上方像是轻抚般敲了敲声音的主人。 「可是也太早被发现了吧,都是因为你讲话的缘故。」 『分明是因为莲司对战半兽人却陷入苦战的关系吧……还有,我也想说话啊。』 这家伙,后面那句绝对是真心话吧。不过这理由太可爱了,这次罕见地换我傻眼,然后叹了口气。 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无论我有多厉害都没办法回嘴了。 「那个……你们感情很好呢。」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我和艾路曼希尔德说出同样的话,但语气天差地远。我是纯粹的疑问,艾路曼希尔德则是尖声大叫,大概是这种差别。 『…………』 然后下一秒钟,像是说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一样,艾路曼希尔德沉默了下来。 「那个……没事吗?」 芙兰榭丝卡担心着艾路曼希尔德,小声地问道。 我真想跟它说,明明平常一直要我像英雄一样,那自己这样就没问题吗? 『啊啊,常有的事。』 「明明是常有的事,你却还没习惯。」 『哼。』 芙兰榭丝卡对我们的交流方式露出困惑的表情。 应该说一定会很困惑吧。看到眼前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困惑。 「芙兰榭丝卡小姐也听得到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吧?」 「咦?啊,是的。」 「很好听的声音吧?我非常喜欢。」 『是吗?』 确认艾路曼希尔德的心情变好了之后,我转身背向芙兰榭丝卡。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回到村庄时正好是中午吧。午餐要吃什么好呢?今天做了半年份的工作,或许可以吃豪华一点。 「上来吧,要回去了。」 「那个……」 「如果你说要用那双脚走回去的话,就算是我也会把你放在这里然后回去的。」 虽然芙兰榭丝卡脚上的伤口不深,但要从这里走回村庄有点太勉强了。 更何况,她逃的时候是往村子的反方向跑,现在距离村庄有好一段距离。 「……」 「……」 『……快一点。』 一阵沉默。 最先忍耐不下去的果然是艾路曼希尔德。 「可、可是……」 「快一点,我想回去睡觉。」 『虽然要快一点,但这理由很奇怪吧。』 这确实只是玩笑。 我也受伤了,想快点回村里治疗。 所以我像是催促芙兰榭丝卡一样,轻轻地摇了摇对着她的背。虽然左肩会痛,不过我没说,感觉说出来只会更麻烦。 「我刚才也说过类似的事情吧?」 「咦?」 「芙兰榭丝卡小姐不快点的话,我也无法回去。」 「唔!」 我这样一讲,对方再也无法出言反驳。 其实我也不太想说这种话,有点卑鄙。芙兰榭丝卡是少女,被男人背着确实有点羞耻。 但是勉强公主抱的话,芙兰榭丝卡可能会掉下去,而且在掉下去之前,我很有可能被当成变态。 「那、那是……」 「快点。」 芙兰榭丝卡又在内心挣扎了一番,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两手环住我的脖子。 好像闻到好闻的味道,我想有这样的感触是很正常的。 「那个,莲司大人……」 「…………」 和刚才的艾路曼希尔德一样,我也沉默了。莲司大人……啊啊,不适合 我啊。像是察觉到我的心情,应该沉默的艾路曼希尔德『咯咯』地笑了出来。 「我不重吗?」 「没问题,很轻很轻。比起这个,不要叫我『大人』。」 「这、这……」 『乱动的话会掉下去喔。』 「————!」 她的脸一定红了吧? 我一边想像着她的表情,一边走在森林里。耳畔感觉到芙兰榭丝卡的呼吸声,让我有点心痒。 可是很遗憾,因为有衣服和胸甲,所以无法感觉到她丰满的胸部。真的好遗憾。 『真是太好了。』 「嗯?」 『你的愿望成真了。』 我因为受伤的疼痛而皱起眉头,却又一边想着愚蠢的事,艾路曼希尔德用憋笑的声音对我说,这是对一直使坏的我的报复吧。 我想用弑神武器守护某人。 名为山田莲司的人类,向爱丝特莉亚如此许愿。那是非常扭曲、残酷、不可能达成的愿望,像矛与盾一样,蕴含着『不合理』的愿望。 战斗的力量、杀戮的力量,明明是以神为标靶的武器,我却想用这力量来守护某人。 ……为何我会许下这种愿望呢?如果能够回到过去,真想把自己打飞。 也不对。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当时周围的同伴都很年轻吧。现在的我会想要的是,能轻松地活下去的能力、绝对的幸运,或是充分活用现代知识的异能等。 我叹了口气。当时轻易说出口的话,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意义,等我注意到这个事实时已经无法挽回了。弑神武器只是弑神武器,既不能守护谁,也无法拯救谁。 讨伐魔神之旅,那段旅程,以让我感到厌恶的程度,教会了我这件事情。 「……那个……」 我一边回想以前的事情,一边走在森林里,芙兰榭丝卡有些怯生生地开口。 「怎么了?」 她的声音似乎还很消沉。 虽然看不到脸,但一定又—— 「你好像快哭了啊。」 「…………」 「怎么了,芙兰榭丝卡小姐……是觉得害怕吗?」 感觉到她大力地点了下头。 「抱歉啊。如果我能更厉害点……」 「不,你明明就受重伤了,还追过来。」 环在脖子的双手,更紧了些。 我想起她被哥布林袭击的时候。明明如此恐惧魔物,如今却和半兽人战斗,还被追逼至死地。 「那要谢谢艾路曼希尔德。因为如果没有这家伙,我一定会往村子的方向跑。」 「果然是这样呢。」 芙兰榭丝卡有点害羞地呵呵笑。 本来就是这样。在那种情况下,一般人不会比自己更优先考虑到村子的安危吧。 一想到如果艾路曼希尔德没有告诉我她逃走的方向,背脊就一阵发凉。 「不过跟那种数量的敌人战斗,我们两个却都活下来了,太好了。」 『没错,而且对手还是魔神的眷属。一般人是活不下来的。』 「是吧。」 芙兰榭丝卡似乎也知道魔神眷属的事,沉默了下来。 伊姆内几亚大陆大约到两年之前都饱受魔神的眷属肆虐之苦,它们是被赋予魔神威猛的血肉与魔力的强大敌人。魔神眷属和我们——受人类所信仰的女神爱丝特莉亚的加护,以及神官——由兽人和亚人信仰的精灵神翠尼利亚所祝福,是同等的存在。 说到有名的魔神眷属,有以王都东边平原为主要根据地,像山一样巨大的家伙,也有突然出现、引发灾害的家伙。 这些魔神眷属,直到现在都还是住在这个世界的人所忌讳的存在。芙兰榭丝卡环着我脖子的手在颤抖着。 「魔神的眷属……」 『即使如此,实在很弱。』 「你是说它很弱吗!?」 芙兰榭丝卡很惊讶,但说到底那只是会使用魔法的半兽人而已。 ……虽然是这样说,不过差点被这种对手杀死的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嗯,大概吧。」 『运气不错。』 「哈、哈……」 我一边听着芙兰榭丝卡复杂的笑声,一边思考。 为什么伊姆内几亚大陆会有魔神的眷属呢?我们确实在两年前左右——讨伐了所有存在于这个大陆的眷属才对。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放心地前往兽人和亚人居住的艾路弗雷伊姆大陆,在那里投身魔神之战。 所以我才感到不可思议。讨伐魔神至今,魔神的眷属应该都不可能诞生了。魔神的眷属和受女神加护的我们,都是没有神就不会诞生的存在。 魔神如果还活着,就可以使用召唤魔法阵来到伊姆内几亚大陆。但魔神已经不存在了,魔神眷属也仅剩现存的数量而已,不会诞生新的品种。而且再怎么说,就算是眷属,半兽人这种杂鱼不可能生存下来,魔族社会没那么好混。 我摇了摇头,现在怎么想都无济于事,既不会有答案,又浪费时间。思考这些是头脑好的人的工作。 『怎么了,莲司?』 「咦?」 对于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芙兰榭丝卡发出困惑的声音。 「没什么,想说麻烦事真是讨厌。」 『嗯……看起来会变成麻烦的事呢。』 「不要一脸高兴地这样说。」 『如果莲司能认真工作,即使遇上麻烦的事我也很高兴。』 「你是我妈吗?」 这枚徽章竟然用看透一切的语气说这些话。还有我一直都很认真工作,只是如果每天都能轻松地生活就更好了。 还有,我再也不想以魔神那样的存在为对手了。不是因为很累或者很费力……就是纯粹地厌恶——那种对手。 「那个……莲司大人?」 「不要加『大人』,饶了我吧。背都痒了起来。」 「哪有这种事!我有听过传言,莲司·山田大人是杀了魔神的英雄。」 『没错。』 「你闭嘴,话变得很多。」 徽章很开心地说。是因为我被当成英雄,还是因为看到我困扰于被叫做『大人』而感到高兴呢? 芙兰榭丝卡一定正困惑地看着这么说的我。 被当成英雄,只会让我肩膀僵硬。 『嘻嘻。莲司大人吗……嘻嘻……』 「是啊、是啊,真有趣,真可笑,好不适合喔,可恶。」 艾路曼希尔德的笑声使我沮丧,背上的芙兰榭丝卡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是因为我跟周遭的人所想像的英雄形象不同吧。 『唔……你在气我笑你吗?』 「我肚量才没那么小。只是在想说都没有变啊。」 『嗯?』 我像是在说『没什么』地摇了摇头。 「不过,那没问题吗?」 「什么?」 「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有魔神的眷属。」 会感到不安是理所当然的。 在我们看来,因为有和眷属战斗的经验,所以那种强度可说只是最下级的眷属而已。即使如此,眷属又远比一般的魔物强悍、棘手。 芙兰榭丝卡是想问,这种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乡下的森林里吧。 「谁知道。思考困难的事物,是头脑好的学者或是伟大的女神大人的工作。」 『不过你也多少应该思考一下吧。』 「如果思考后会有答案的话,我就会思考,但不巧的是,情报太少了。」 我很不擅长思考这种麻烦事。虽然只是预测的话很简单,但预测错误会惨不忍睹。特别是和魔神有关的事情,一旦判断错误,很有可能演变成无法解决的事态。 那么,思考这种麻烦事就交给擅长的人吧。 「思考这种事,是主角(勇者他们)的特权,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说什么沉重,你明明也是其中一人。』 「虽然是这样说没错啦。」 终于走回和半兽人战斗的地点-我找到了放在地面上、装了伤药的背包。 「总之,我打算先回村庄……伤口没事吧?」 「我没事,但莲司大人呢?」 「我……」 无法说没事。头上的伤口愈合了,血也凝固了,但痛感完全没有缓和。不如说感觉随着时间流逝,更加疼痛了。 即使已经习惯疼痛了,不过还是姑且治疗一下比较好,而且也应该要再好好地看一下芙兰榭丝卡膝盖的伤口。 「休息一下吧。」 「好。」 『休息一下,伤口很严重。』 我慢慢地把芙兰榭丝卡放下,靠在一旁的树干上。 背包中有伤药和干净的布,以及一点水。我把它们取出,和背包并排在地上。 「会有点痛喔。」 「啊,我自己来……」 「你有治疗过伤口吗?」 「……」 我抬头看着她,她露出有点尴尬的笑容。 毕竟是贵族嘛,而且还是没有旅行经验的魔法 师,所以可以预料芙兰榭丝卡没有治疗的经验。 我一边苦笑,一边扯开长袜的破洞,血已经开始凝固的伤口露了出来。 「啊、呜!」 我把水淋在伤口上,她小声地叫出声。 「忍耐一下。」 「好……」 我用水把血和受伤时附着的泥沙洗去,然后用干净的布轻轻擦拭。这时又传来小声但痛苦的闷声,修长的腿微微颤抖。因为她穿着裙子,好像会看到很多不该看的。我假装没有注意到,擦拭伤口,然后涂上一些伤药,用另一条布紧密地包扎伤口。 我看了看,觉得这应该不是需要缝合的严重创伤。 虽然可能会留下疤痕……但我也没办法。在乡下的村子里,没有能使出回复奇迹的神官,至少我没有见到过。 「这样至少做了紧急处理。」 「……抱歉。」 芙兰榭丝卡靠在树干上,气息有些凌乱。不知道和半兽人作战时的勇敢去了哪里,光是接受治疗就很疲惫的样子。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将剩余的少量布料用水浸湿,然后拧干擦脸,只擦了一次,布就被浸染成红色。 虽然是自己的血,不过看到血红色的布仍然感觉很恶心。 「真严重。」 『这是你自己的伤口吧。』 「是这样没错,但我没想过这么严重。」 我又用同一条布擦了好几次脸,最后又用别的布擦了一遍。总之把血擦干净了吧……我猜。 「如何?」 「啊,变干净了。」 「那就好。」 然后我拿着伤药,用手指确认伤口的位置。 这时候如果有镜子就很方便,但没有人会带镜子到这种地方。镜子非常贵,而且很容易破。如果不是注重外表的人,是不会带着镜子到处旅行的吧。 「我来涂吧?」 「嗯,能麻烦你吗?」 「好!」 不知道刚才疲惫的表情去了哪里,芙兰榭丝卡看起来很高兴似地点头。 我一边看着那笑容,一边将伤药递过去。她纤细的指尖沾了点不透明的伤药,然后伸向我的头部。 被手指触碰的感觉,以及些微的疼痛传来。 涂药的芙兰榭丝卡应该没注意到自己微微向前的姿势,可是我的眼前就是她丰满的胸部。因为被胸甲挤压着,害我的感动减半了,不过微微的香气似乎是她的体味。 「不痛吗?」 「没事,感觉很好。」 「?」 在芙兰榭丝卡又动了一下的时候,我再度看向眼前被胸甲挤压的胸部。大饱眼福。 『所以……』 「嗯嗯。」 『你在看哪里?』 「……风景?」 总之,我试着用疑问句回答。 氺氺氺 我一边眺望村子中央燃烧的篝火,一边喝着木杯里的啤酒。真棒,没有比免费的酒更美味的东西了。讨伐半兽人也有了回报。 虽然有点在意头上包着的、代替绷带的布,但这是让自己受伤的我不好。 「哇哈——」 『喝酒的时候,你看起来最幸福……唉。』 现在有什么好叹气的吗?我一边困惑于艾路曼希尔德的反应,一边坐在村民为我准备的座位上,在口边倾斜酒杯。因为除去了半兽人的威胁,村民为我们准备了感谢的宴会。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不知道半兽人大量聚集一事,但即使如此,临时举办的宴会仍气氛高涨。这是个娱乐很少的世界,所以即使只是住在附近的人聚在一起喝酒,也觉得很快乐。看他们的样子,我的情绪也跟着高扬,感觉酒比平时还美味。 顺带一提,我的四周,没有半个人。孤独一人。但也不是特别寂寞,安静地喝着酒是最棒的享受了。 被村民包围的芙兰榭丝卡,她的表情似乎是困扰的苦笑,并不时地看向我寻求帮忙。可是我也没办法,因为她是这次讨伐半兽人的英雄。 我做的事情,只有讨伐几只半兽人而已,是她让剩下的半兽人掉进陷阱里。比起我,她比较像个英雄。而且从村民看来,比起我这种平凡男人,美丽的女性更容易亲近。『加油!』我用眼神无言地向她传递我的支持,但有没有正确传达讯息我就不知道了。 『真坏心。』 「真的。」 我咯咯地笑,把被当作下酒菜的半兽人烟熏肉配着蔬菜一起吃,非常美味。我交替把啤酒和烟熏肉送进口中,大饱口福。 『接下来怎么办?』 「谁知道,该怎么办哩……」 『…………』 我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喃喃自语,徽章传来傻眼般的叹息。实际上就是傻眼吧。 不过—— 「我想要在不被其他人发现的状况下去找他们。」 比如宗一或阿弥,以前一起旅行的伙伴们。 我不知道大家都在哪里,但稍微调查一下就会马上知道了吧,毕竟都是名人。 如果不是像我一样过着隐居生活,前往大都市或村庄马上就能查到。而且我知道有几位定居在伊姆内几亚大陆——中央的王都里。 从边境村庄到王都的路途很长,如果能在中途某处遇见某个人就再好不过了。 『……是因为魔神的事吗?』 「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为何魔神的眷属会出现在这样的乡村? 可能性之一是魔神复活了……但这样的话,为何爱丝特莉亚什么都没有说? 而且我的确杀死了魔神。我破坏了可说是祂心脏的核心器官,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彻底消灭了祂。如果祂可以在那种状态下复活的话,那还有可能真的杀死祂吗?只能放弃了吧。 「那个……」 我想着这些时,一脸疲惫的芙兰榭丝卡回来了。不知道是被村长或村里的男子们劝酒,还是因为沉醉在现场的气氛中,她的脸颊有些发红。 她因为膝盖受伤,所以拄着拐杖,不过明天就能正常行走了吧。绑在膝盖上的布,再过两三天应该也能拿掉。 我看向芙兰榭丝卡身后,夫妇、恋人与家族,众人围着篝火聚在一起享受宴会。因为都是眷属同乐,身为外来客的芙兰榭丝卡显得不太自在。 所以才会来找同样是外来客的我吧。 「嗯,辛苦啦。」 「没这回事……比起那个,莲司大人才是——」 「那不适合我喔。」 我耸耸肩。我知道她想讲什么,但还是否认了。 「而且比起肮脏的大叔,美女比较适合。」 「…………没有这种事。打倒黑色半兽人的,是莲司大人。」 她撇开视线,不过露出几不可见的微笑这样说。 可能是因为我说她是美女吧,真是天真烂漫,加上她因酒精而红通通的脸颊,显得非常艳丽动人,一边看着她的表情一边喝的酒,特别美味。 她被篝火照亮的表情、因汗水而贴在脸颊旁的秀发、脱掉胸甲而突出的胸部,都吸引着人的视线。 事先询问之后,她在我旁边坐了下来,看来她也没有那么嫌弃我嘛。 『说实话,我觉得你最差劲了。』 「你讲话还是一样刻薄。」 知道我在想什么的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非常冷漠。 我想要吐槽它是不是有读心术,不,只是因为我比较好懂吧。 我这样回它,然后继续喝酒。现在芙兰榭丝卡听不到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困惑地歪着头。虽然她知道艾路曼希尔德说话了,却不知道内容吧。 总之,她似乎知道我不是在对她讲话,啜饮着手中的饮料。 「咳,比起那个,莲司大人……」 「可以不要再叫我『莲司大人』了吗?」 「这种事情……实在惶恐。」 「被贵族这样称呼,反而是我才该觉得惶恐吧?」 不知道已经重复同样的对话几次,芙兰榭丝卡的回答仍没有改变,明明我就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平民。看着惶恐的芙兰榭丝卡,我一边想着该怎么办,一边以杯就口。讨伐半兽人之后,她一直是这样子,尽管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介冒险者罢了。这样的冒险者被英雄芙兰榭丝卡敬畏着,从村民来看是一幅奇怪的光景吧。 我只想被当作一位冒险者,这是我的真心话。被奉承只会令我感到疲惫。从作为弑神者被召唤到这世界开始,我就习惯了这种事情。虽然不想习惯,然而周围的人都会对我低头致敬,这种生活如果持续两年,即使讨厌也会习惯。 然而看到四十岁以上的骑士团长向当时才十五岁的男孩敬礼,我看了只觉得感觉很不好。男孩也无法判断该如何是好而坐立难安。如果我是当事人,一定也是同样的反应吧。 「这样我和芙兰榭丝卡小姐的契约就结束了,祝福你考试能合格。」 多亏了芙兰榭丝卡与这次讨伐半兽人的报酬,终于有点钱了。我思考着这次要去哪里。 宇多野小姐和九季在王都吧,还有藤堂也是。 能将所有魔法运用自如,头脑很好的『贤者』宇多野优子小姐与我同年,是大家的调停者。虽然今年才二十八岁,却像位母亲一样。 然后,是隶属于骑士团的九季雄太,那家伙今年应该二十三岁了。 还有似乎在王都开店的厨师藤堂柊,他比我小两岁,二十六岁。 若要传达魔神的事,就找藤堂吧。去他的店里,可以一边久违地吃那家伙做的料理一边谈,感觉或许不坏。 「…………」 当我正在想这些事情时,芙兰榭丝卡的表情似乎很困扰。 「怎么了吗?」 明明有这样的美女在身旁,我却一个人陷入沉思,真的很失礼。 她手中拿的似乎是水果酒,嗅起来和啤酒香气不同。原来她会喝酒啊。 「接下来,您有什么计画吗?」 「嗯?」 正当我在后悔至少要邀她去一次酒馆的时候,就听到她这样问。接下来……指的是和芙兰榭丝卡分别后吧。虽然有点醉醺醺的,不过这句问话还能听懂。 「我想往王都方向走,然后……然后接受随便一处村子的委托吧。」 我有想做的事情,但还没有决定目的地。总之,想在近期去吃藤堂的料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您可以护卫我到魔法都市吗?」 「不,坐马车比较安全吧?虽然我不搭马车,因为太贵了。」 「……原来如此。」 『她好像有点傻眼。』 吵死了。就算我有了点钱,也不能随便铺张浪费。这次得到的报酬是芙兰榭丝卡的尾款,一枚金币,加上讨伐半兽人的报酬四枚金币。四枚金币由我和芙兰榭丝卡对分,所以实际拿到的总共是三枚金币。 讨伐那样的怪物,却只得到三枚金币。把性命放到天秤上与之衡量,非常不划算,不过事不从人愿本来就是世间常态。 「只是这里看起来没有马车。」 这座村子似乎不常跟其他村庄交流。不一定是地处偏远之故,而是因为没什么名产吧。 如果靠海的话就会有鱼,以前住的村庄则是有药草和酒。这个村庄虽然也有酒,可是产量却无法作为特产来卖。商人不太会经过这种村子,因为赚不到钱。没有可以卖出去的东西,就意味着这个村子没什么积蓄。 这次虽然有大量的半兽人肉,但也仅限这一次。只能祈祷那些半兽人能卖得不错的价钱。 「嗯,而且也无法知道下次商人来的日期……」 「这又是一大困扰啊。」 即使打倒了半兽人,不过让芙兰榭丝卡一个人旅行仍让我感到不安。虽说契约结束了,但她已经不是陌生人,如果在旅行途中突然死了,我会受良心谴责的。 更重要的是,虽然我有艾路曼希尔德这个可以说话的搭档在,不过和芙兰榭丝卡这种美女一起旅行,气氛会更快乐。 「从这里走到魔法都市,要一个礼拜左右。」 我看向隔壁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表情感觉很高兴,我移开视线。那种直直看过来的目光,让我有些害躁。 年轻的孩子真有活力。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也忘却了烦恼。 她的脚受了伤,恐怕要赶上考试期限十分勉强。至于我的伤……只是旅行的话还不成问题。 伤口也没那么严重,在旅行途中就会好吧,而且可能是受从异世界召唤来的影响,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一点。虽然真的只有一点。 「你会付我钱吧?」 「当然!」 『这种时候就很精明。』 「这是当然的。」 我弹起徽章,芙兰榭丝卡捂住嘴偷偷笑了起来。可能真的喝醉了,她轻轻地笑出了声音。 「你们感情真好。」 「并没有。」 『…………』 只是因为这句话,它又开始闹别扭。这一点也很可爱,甚至让我不知不觉就一直想戏弄它。 「真羡慕。」 她很高兴地这样说,不过被这样说的我感到羞耻了起来。 我一边沉浸在芙兰榭丝卡的笑容中,一边思考着到魔法都市的路程。芙兰榭丝卡不习惯旅行,所以到魔法都市算个十天好了。一开始就有说过考试的日程,即使花上十天,时间应该还算充裕。我记得时间还有两周左右,如果途中能搭马车的话,就可以更快抵达。 这样的话我的工作就结束了。难得去趟都市,多赚一点也好,我在脑中计算着,口中含着啤酒。 「虽然我希望它少发一点牢骚。」 『如果你能更规律地生活,我就什么都不会说。』 是这样吗?我以耸肩回应艾路曼希尔德。 如果我过起规律的生活,下次它就会要求我像个英雄一样地生活了吧,我想再喝一口啤酒……却发现木杯已经空了,于是叹了一口气。 「莲司大人的……生活方式是怎样呢?」 『就是全无规律。』 看来她现在能听到艾路曼希尔德的声音。 我在这里叫它住嘴的话,会很不解风情吧,艾路曼希尔德感觉也很高兴,也罢,算了。 「我上学的地方,也有英雄在那里就读。」 「…………」 『这不是很好吗?不用到王都,就达成目标了。』 不不,可能没那么好。我正想着要拿空的酒杯怎么办时,芙兰榭丝卡就帮我添满了,真是机灵的孩子。 「谢谢……是这样啊?」 「对,宗一大人和弥生大人,还有阿弥大人,共三位大人。」 『那对兄妹,还有你的弟子。』 「弟子?」 「没这么夸张。而且比起我,她要强得多了,不能说是弟子吧……」 要说弟子,论实力,我是弟子还差不多。 虽然是不会使用魔法的没用弟子。 『是这样吗?我还记得她以前一直边喊你的名字,边追在你后面。』 「那是以前。」 可是现在不同了,如果相遇,她反而很可能对我投以冷漠的目光,然后问『至今为止把我们丢下,都做了什么』。光是想像就有点害怕,明明像是弟弟妹妹一样,却被这样说的话……我也无法承受吧。光是用想的就觉得消沉。 不过那友好的三人组,原来现在在魔法学院啊。虽说这好像也是当然的,他们今年应该已经十八岁了。还是在上学的年纪,却在异世界旅行,讨伐魔物、与魔王战斗、杀死魔神。那时的他们应该才十四、十五岁。 「没有走上歧路啊。」 『真的。』 我们两人……是一个人和一枚徽章,相互附和地回忆起往昔。 我和艾路曼希尔德聊起以前的事情,芙兰榭丝卡可爱地打了个呵欠。听他人聊往事很无聊吧。 「差不多该睡了。」 「唔。」 「你看起来很想睡。」 「……抱歉。」 不用道歉,对我来说,能够一边和美女说话一边喝酒,就已经很幸福了。 「不用在意,我也因为做了半年份的工作而感到疲惫。」 『又这样说,给我勤劳点。』 等我心血来潮的时候再说——我在心中嘟囔。 「芙兰榭丝卡小姐也是,累的话就早点睡吧。」 「好的。我再跟大家讲一会儿话就去睡。」 「这样啊,那不要喝太多了。」 「呵呵,谢谢关心。」 芙兰榭丝卡对我微笑点头,我向她挥挥手,迈出步伐。抬起颓,看见一轮淡红色的弦月。村民热闹的声音也慢慢远去。 「宗一他们原来在魔法都市……」 感觉好沉重……他们会怎么看待一年前任性消失的我呢?想到就有点害怕。 『你不想去魔法都市吗?』 「也不是,只是有点忧郁。」 『那不要管她就好了。』 『她』是指芙兰榭丝卡吧。只要不管她,就不会去魔法都市,也不会见到宗一他们。我思考着该怎么回应轻易说出此言的搭档,结果什么都没有说,这就是我的软弱吧。 一年前,比起同伴,我选择了艾路曼希尔德。 为了达成约定,我们开始旅行。 结果卷入如此麻烦的事情,最后还是要回到同伴身边。该说是我的意志薄弱,或者我内心也想看看孩子们都成长得如何了。 除了怀有对见面的恐惧,还有想看这一年来他们的成长的心情。两种想法都萦绕在脑海,所以最后还是没有答案,只能叹息。 「唉……你也说得太简单了。」 『因为我多少理解莲司是什么样的人。』 拜托别这样说,有点害羞。 我『叮』地弹起徽章。 「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到魔法都市。如果中途发生什么事的话,我会愧疚的。」 反面。 我又叹了一口气。 『明明就讨厌麻烦,却无法弃他人不顾,所以我觉得莲司是英雄。』 虽然我没有这种打算。 那语调不是一直以来的调侃或无奈,说出这句话的搭档,声音十分温暖,『咚』地落在胸口,不断地往下坠、往下坠、往下坠…… 「我不是英雄,所以想在乡下悠闲生活。」 如果有人遭遇危险,就能战斗。 如果牺牲重要的人,就能战斗。 只要一想到我和艾路曼希尔德——弑神者和其武器被施加的制约,我只想不断叹气。 芙兰榭丝卡遇到危险,我才终于得到能与最下级的魔神眷属一战之力。可是,就只是这样而已。 如果要跟更强的眷属战斗,就需要更多的制约——变得必须牺牲更多的人。 有这种英雄吗? 氺氺氺 讨伐黑色半兽人的四天后,我和芙兰榭丝卡的伤也好了。接受了几次村子的委托,打倒哥布林等魔物,赚了旅费后,我们离开村子前往魔法都市。 太阳已经高挂天空——是快要正午的时候,走在后面的芙兰榭丝卡步伐突然开始变慢。我回头看她,她因为步行的疲惫和沉重的行李,摇摇晃晃地以奇怪的方式行走。 因为笑出来实在太坏了,所以我装作没注意到似地放慢脚步。 尽管讨伐过了魔物,但体力无法这么简单就得以提升。如果是在游戏,只要等级上升就可以提升数值,在现实中却不是这样,这正是辛苦的地方。这个世界没有经验值这种东西,也不能轻松地提升体力或魔力。平日锻炼身体的次数,决定了体力的多寡。 「真怀念。」 『嗯?』 即使放慢脚步,芙兰榭丝卡也还是跟不上,所以我不断走走停停。她明天又会开始肌肉痛吧? 「以前这样等我们的,是奥布莱恩先生啊。」 奥布莱恩先生——教我们战斗方法,以及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方法的人,可说是这个国家的最强骑士。我们为了讨伐魔神而刚开始旅行时,一起陪我们战斗的人。 那时不习惯旅行生活的我们,就像现在的芙兰榭丝卡一样,拖拖拉拉、走走停停,然后他不曾为此发怒,总是守护着我们,等待我们追上他的脚步。 真的好怀念。现在那个人在做什么呢?我想应该还在岗位上努力奋斗吧。 「我也是那样成长起来的。」 『经你这么一说也是。』 没错。不,恐怕我们所经历的,还比芙兰榭丝卡的更加残酷吧。 不考虑体力的分配,不停地走,真的没力了就坐下。没有袜子这种东西,靴子里也没有止滑的软垫。脚掌的负担相当大,所以老是起水泡,戳破水泡,伤口就会化脓。即使让被称为『圣女』的少女治疗伤口,明天又会长出水泡。虽然『圣女』的治愈术非常厉害,但只是把伤回复原状而已。听说人类如果受了伤,下次会为了不再受同样的伤,曾经受伤过的部分会变得稍微坚韧一点。很多人不知道,不过『圣女』的治愈术,是让伤口直接消失,所以一直使用治愈术的话,脚掌会一直像原本一般脆弱。 为了变强,只好忍受伤痕与疼痛,真是让人想哭的回忆。如果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居民,就不用这样训练了。毕竟每天种田、在森林里行走、在草原奔跑,肉体自然而然就会强化。 但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在我们的世界,脚上有方便的皮鞋保护着,道路用水泥铺设,移动时搭的是比马的晃动幅度还小的车子或飞机。这时才了解到我们被多少文明所保护着,同时也了解到异世界是何等残酷。想起这些事情,现在还是会笑出来,我们真的好天真。 「没事吧?」 「没、没事!」 『真有活力,那种活力也分一半给我们吧?』 「那真不错。」 我附和艾路曼希尔德的调侃,芙兰榭丝卡感到有点困扰地苦笑。脚应该很痛吧,但她没有说出口,拼命地跟在我身后的姿态,让我想起以前的同伴——那群孩子。突然被召唤到异世界,尽管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认识,却仍对很多事一片茫然,也曾泄气、止步、消沉,即使如此还是站了起来,看着前方迈出步伐。 需要有人牵引他们,需要有走在最前头的人。想起这些事情,我的嘴角勾起微笑。啊,真的好怀念。 「莲司大人?」 「…………」 我为她的用词叹息。她像是有点困惑地歪头。她的举动很可爱,我无法进一步继续接话。我能怪谁呢? 『多叫一点,我觉得跟你满配的啊,莲司大人。』 「哪里配啊,你只是觉得很有趣吧。」 『害羞了吗?』 「是这样吗?」 「谁知道。」 不过艾路曼希尔德的话让我想起了从前。以前这家伙也会对我用敬语。艾路曼希尔德叫我莲司大人时,我就无法避免地想起那段回忆。虽然等我注意到时,它不仅不再对我用敬语,而且之后更开始会责备般地对我说教。 是成长了吗、还是因为信任我、或是对我打开了心扉——我无法判断。 「还有,不要太常让人听到你回话的声音。因为到时丢脸的会是芙兰榭丝卡小姐。」 「咦?」 「你可以试试看在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只会被当作奇怪的人。」 「啊,这么说……也是呢。」 『放心吧,在人前我会节制的。』 「你这家伙,对我的话,即使是在人前也很自然地说话吧?」 『莲司不是跟我在一起很久了吗?给我习惯啊。』 这么理直气壮是怎么一回事?不管怎么说,你应该要对我再温柔一点吧。 要让芙兰榭丝卡听到声音,我也不会再说什么。如果艾路曼希尔德想说话的话,就尊重它的意志,而且只和我说话很寂寞吧。至少到魔法都市为止,就这样三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旅行也不坏……不,是两人加上一枚徽章。 「那个,莲司大人,想请问您一件事情。」 「不用这么小心地说话吧。是什么事情,芙兰榭丝卡小姐?」 看来改变不了了,我耸耸肩。外表是美人,但看来她的个性是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虽然可以观察到的线索不多,可是我明白如果不是这种性格使然,新人不会一个人去做讨伐魔物这么危险的事。 「您和艾路曼希尔德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什么?』 我把手指放在下巴,艾路曼希尔德不知为何沉默了。我的回答不会是它冀望的答案吧,明明已经一起旅行一年了,搭档却还是学不会教训,我才想对它说请习惯我呢。不过这正是它可爱的地方,所以我才喜欢戏弄它。 「你们似乎非常亲昵。」 我从口袋取出徽章,用手指弹它。艾路曼希尔德——女神授与的弑神武器。仔细想想,由神授与弑神武器,这件事情本身也很奇怪,虽然当时没有细想。 「是搭档喔,可以托付性命的。」 『………………』 「原来是这样啊。」 果然,只要回答跟它希望的不一样,艾路曼希尔德就会陷入沉默。如果它有表情的话,一定一脸不爽吧。看不见那个表情真是遗憾不已。 对我来说,这是充分考虑了有关艾路曼希尔德种种的答案,虽然对它而言,它可能会希望我回答『艾路曼希尔德是可以信赖的武器。』但我不打算这么说。 我不把它当成武器,而是搭档,我只把它当成一个有自我意志的生命。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从今以后也会如此——直到永远。 然后,问奇怪问题的芙兰榭丝卡也自行解读了我的回答。她是在用聊天解闷吗?感觉她的步伐变得轻快了些,恐怕她是没怎么思考就问出口了吧。或许因为疲劳,所以没办法想太多。 「虽然使用的场合有限制。」 「这样啊?」 「如果可以轻易地使用,我一开始就不会让芙兰榭丝卡小姐冒险了。」 这样一讲连我自己都感到悲哀,不过实际上就是这样。真的是很不方便的外挂。别的同伴的外挂,几乎都能无条件地使用。即使外挂有制约,但也没有像我一样,连补强身体能力都有限制的英雄吧。我是特别的。 弑神——会许下这么扭曲且异常的愿望的我,真的很异常吧。 人类弑神,这种事简直到了愚蠢可笑的地步。即使是受女神所托也一样。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在想难用的搭档的事。」 『……我也不是自愿那么难用……』 「唉——别闹别扭了。」 我并不是嫌弃你——像是安慰它似地轻抚徽章边缘,我怀着这种心情,但当然没说出口。 『我没有闹别扭。因为我还是分辨得出来你是不是在捉弄我喔。』 「好厉害喔。」 我又再度弹起徽章。 这次出现正面。 「不要对英雄抱有过多的幻想。」 「咦?」 「英雄也是人,受伤会痛,被杀掉会死。」 好几次差点须命、好几次感到绝望、好几次意志消沉。即使如此,还是 第一卷 终章 阿尔巴纳魔法学院—— 位于魔法都市奥方,是最古老,并且拥有深厚历史的魔法学院。但这是表面上的样子。 这个学院的确很有历史,实际上也是魔法都市中最古老的学院没错,收的学生不是家族有崇高的地位,就是才华洋溢的孩子。 然而在这里上学的孩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正直的精神。因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即使能够判断是非对错,也会敌不过好奇心,看见危险的事物就想靠近。讨厌无聊、寻求刺激,即使知道是不好的、危险的事情,也会去做,这点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氺氺氺 「所以?」 「很辛苦耶?因为被封印在魔导书院的魔导书中的魔族很强。」 「喔。」 明明说着很辛苦,表情却很从容,更重要的是,感觉她是不满意对方的强度,所以才来跟我抱怨,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因为经过长期相处,所以只要看表情,大概就知道眼前的少女在想什么……我认为如此。 她身穿白色的衬衫,外面披着蓝色的长袍。金色刺绣的长袍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品,布料看起来质感也很好。虽然我不太清楚,可是好像是用广受少女喜爱的布料做成的。一开始来到学院时,阿弥和弥生都为此高兴,膝上裙和长袍同样颜色,下面是黑色的裤袜。这是阿尔巴纳魔法学院的制服。 学院似乎有规定少女的肌肤不能裸露,这里和我在原本世界就读的中学,或附近的高中生不同,没有人乱穿制服。夏天制服只是材质变得比较薄,但仍是同一套制服,所以相反地,看起来很热。 穿着制服的是我的青梅竹马——芙蓉阿弥,她挺着平胸,骄傲地和我报告上礼拜魔导书院发生的事情。如果说出『平胸』的话我会被殴打,所以我不会说。我也成长了,我认为祸从口出是很棒的句子。 「辛苦了,没有受伤太好了。」 「……你就像事不关己一样。」 「因为是被魔导书封印的魔族嘛。那种东西不是阿弥的对手。」 被封印的魔族有两种,一种是因为太强了,另一种是因为太蠢了。就算这里的图书馆也有魔法书,但在学生可以碰到的范围里,是不会有封印强力魔族的魔法书的。那种都放在被封印的地下书库里,若没有学院长同意就无法进入。 而且魔族若被封印在魔法书里,魔力几乎都会被封印在书里。如果只是解除封印,魔力几乎尚未回复,这种程度的魔族,阿弥不可能会输。 可能是我的反应不有趣吧,她的唇有点嘟起来。漂亮的黑发在左侧绑成小马尾,柔顺地晃着。大大的猫眼,眼尾上扬,瞳孔也是黑色的。这种模样在异世界有点稀奇,却是典型的日本人容貌。 我以及小我一岁的妹妹弥生,也都是一样的发色与瞳色。 「朋友潜入图书馆,对封印的魔导书出手,嗯,我很羡慕你一如往常充满刺激的生活喔。」 我一边这样说,一边看向桌子上展开的笔记,我只担心下堂课的考试。 因为在这个世界都是过着冒险者的生活,所以我对实战有信心,却很不擅长读书。可是作为『勇者』被关注的我,不能给别人看到笨拙的模样。如果看到我可耻的一面,其他的同伴也会被看扁吧。 虽然我没有打算引人注目,但周围的人却不会放过我,实在令我抬不起头。以前旅行的时候,一直和伟大的人讲话的莲司哥或是优子小姐,也是这种心情吧。 被关注真的很辛苦,在这一年里,我充分理解了这件事情,甚至到有些厌恶的程度。 例如贵族会接近我,在我表达自己的好恶以前,就会有人劝我和没有碰过面的女人结婚,而且对象从小学生到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都有。尽管可能会被说任君挑选,我却笑不出来,和不认识的人结婚这种事,我完全无法想像。 其他时候,不管做什么都会被注意,就不说在休息时间读书了,去吃饭或去上课,甚至是去厕所,或是跟阿弥还是朋友说话,都会被偷听。 我真的什么都不必考虑就展开了旅行,一直被莲司哥他们保护着。以前旅行的时候,人们的视线全部都朝着莲司哥他们。 从前的我很羡慕,现在只觉得感激。 「话说回来,你摊着笔记要做什么?」 「我在复习啦。下一堂是我不擅长的课。」 所以让我读书吧——我这样看着她。 「宗一完全没变,很不擅长念书呢。」 「我想只是阿弥的头脑太好了。」 「是吗?」 「嗯。」 阿弥不在意我的眼神,还像是看到稀奇的东西般看着我的笔记,然后皱起了脸。可能是觉得我的字很丑吧。 我光是要习惯这个世界的文字就很辛苦,但眼前的青梅竹马不要说读书了,连困难的魔导书都能读懂。这就是凡人和天才的差别,我无数次这样想着。 无论勇者拥有什么,被如何喝彩,内在仍然是普通的人类,有很多不擅长的事情也很正常吧。说是勇者,也不过是普通的人而已,实在有点悲惨。 周围的人,都要求我行事要像个勇者。明明我也有做得到与做不到的事。我一边听阿弥说话,脑中一边想着这些事情,目光看着眼前的笔记。 虽然魔神讨伐之旅很辛苦,不过学生生活也很辛苦,真想叹气。 「是这样吗?」 「因为阿弥也能读懂像蚯蚓般文字的魔法书,是谁教你读魔法书的呢?」 「大家一起旅行的时候,优子小姐教我的。」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优子小姐现在在王都,帮我们安排上学的事宜,是一位眼神很可怕,但内心很温柔的人。 优子小姐也非常厉害,被召唤到这世界来,马上就看懂文字。大家因为被召唤之际所施予的术式,得以沟通无碍,但无法读书或写字,非常不方便。然后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优子小姐不论阅读或书写都能完美消化,莲司哥也大致都会了。 在我们兴奋于现实没有的剑与魔法的时候,他们一直为大家努力。托他们的福,旅行途中一直承蒙照顾。 听了这番话,我不禁觉得如果旅行时自己也能好好用功就好了。不只是练剑,好好读书的话,现在在学院就不会活得这么辛苦了,虽然这都是马后炮。 「真厉害。」 「我头脑可不像宗一那样。」 「是、是。」 可能是因为我的回答很无趣,阿弥眯起眼睛。 眼前的儿时玩伴对上课内容游刃有余,真羡慕。 虽然我一直忍耐,但还是出声叹息了。看见这样的我,阿弥好像真的很高兴地咯咯笑了。头脑好真是无忧无虑啊,而且阿弥一笑,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到她身上。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据说大家都觉得阿弥很可爱,在男同学里很有人气。我偶尔会看到有人约她吃饭,或者对她告白,地点是校舍后方或者平常不会使用的教室,真是青春。每次对方告白都会失败。我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对告白的男同学很不好意思,但阿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对本人这么说的话,她会为了掩饰害羞而打我。那反应虽然很可爱,不过因为魔法强化了体能,即使只是开玩笑,被打也会有生命危险。 顺带一提,小我一个年级的妹妹弥生,也一样有许多人跟她告白。但对弥生告白的人,都被她开了非赢过我不可的条件。弥生每次被告白时都这样说,不知不觉间我也被牵连了。 ……我明明没有这样说,为何我的形象会变成一个过度保护妹妹的哥哥?真的是谜。 「所以不是说过了吗,住旅店之类的地方时,在睡前念点书。」 「您说得对。」 我垂头丧气地这样说。她睡前不只是读一般的书,还读魔法书之类的专门读物,这样一想,阿弥的头脑果然很好,教阿弥读魔法书的优子小姐也是。 在睡前的短暂时间里,就可以看懂这个世界里只有知名魔法师能够读懂的魔法书,真的很厉害。 我这样想的时候,阿弥像是想起什么,从制服的口袋中拿出折得很仔细的漂亮便笺。 「对了对了,你听说了吗?」 「嗯?什么?」 「昨天我收到优子小姐寄给我的信。」 上面用日文写着『芙蓉阿弥小姐收』。这个世界读得懂日文的只有我们而已,所以很方便。不想给别人看到的信,只要用日文写就好了。 教室的男同学好像很在意阿弥的信,一直瞄向这里,但因为没有什么奇怪的气氛,希望他们不要一直看着这里,阿弥根本不可能给我情书。 「信里说,莲司哥现在似乎在魔法都市附近。」 「咦……我没有收到信。」 「因为你都不回信啊。优子小姐的信中有写说,偶尔也要写信告诉她一些近况喔?」 突然被告知这惊人的情报,我惊呼出声,同学们对我投以和看向阿弥时不同的视线。我轻咳一声,让自己冷静下来。 莲司哥—— 在魔神讨 伐之旅中和我们一起旅行的人,和优子小姐同年……是我们之中最年长的,一直都很温柔的人。 莲司哥非常强,他把最重要的事情都一肩揽下,虽然有时很邋遢,但也是我憧憬的目标。无论是多么艰辛的时刻,他都走在最前面;悲伤的时候,也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人。 …………虽然偶尔会迷路。 痛苦的时候、旅行疲劳的时候、失去好朋友的时候,都会被他安慰,他一直在大家身旁。 …………虽然为了鼓舞我,也教了我奇怪的事情。 像是温泉偷窥,或是介绍夜晚的城市娱乐。我对偷窥没什么兴趣,不过大家一起做蠢事真的很快乐。即使是现在……虽然不太好,却是愉快的回忆。 之后被优子小姐和阿弥她们怒气冲天地斥责的样子,至今历历在目。明明就是偷偷去的,为何还是会被她们发现呢?直到现在我都百思不解,总之我还记得隔天主嫌莲司哥一脸疲惫。 「这样啊,在附近。」 「好像是喔。」 一听到莲司哥的名字,就怀念起魔神讨伐之旅。虽然很辛苦,却也很快乐,旅行的记忆鲜明地在脑海中复苏。 阿弥也是如此吧,语调比平时还高昂。青梅竹马的反应如此易懂,我要忍住笑实在很辛苦。 「莲司哥好吗?」 「嗯,很好的样子。」 阿弥高兴又自豪地笑着。她的表情充满喜悦,让看的人也微笑起来。 只是为何阿弥要一脸得意洋洋呢?尽管我这么想着,但还是保持沉默为妙。我知道如果开口的话,好不容易开心笑着的阿弥,马上就会对我举起拳头。暴力的青梅竹马是很可怕的,虽然说是暴力,我被揍也不会痛就是了。 「之前,他不是才在南方消灭了巨魔吗?」 「那是三个月前左右。这次好像是讨伐了半兽人集团,有十六只。」 大概是反覆读了好几次信吧,连讨伐的半兽人数量都能立刻说出来。 话说回来,十六只半兽人对我们来说是不成问题的数量,可是对莲司哥而言,不是很危险的吗? 「哇,莲司哥完全没变啊。」 「哼哼!」 我感到很惊讶,阿弥又再度挺起平胸。厉害的明明就不是阿弥。 我一边抬头看着她只用鼻音回答然后满脸笑容的样子,一边苦笑。对阿弥来说,莲司哥是特别的人。因为是青梅竹马,我跟她最没有距离,所以非常清楚。因此一年前……最伤心的应该是阿弥吧。她被莲司哥丢下了。 莲司哥在最后战役的中途开始,样子就有些奇怪。战斗结束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就和艾路两个人展开旅行了。 时至今日我仍不知道他离开的理由。即便想问,关键的当事人也已经独自去旅行了。如果他在附近,我要见他,然后问他离开我们的原因。 「然后,他还把秘银剑用极便宜的价格卖给贫穷的村庄了。好像在王城造成了话题。」 「完全没变,都做一些……」 又是出乎我们意料的事。阿弥说的剑,大概就是我们所拥有的、世界上只有十三把的剑。这是关系恶劣的精灵和矮人为了我们共同打造的剑,由国王直接赐予,是正宗名剑。因为也能成为身分证明,所以很方便。 先不论这个,虽然那把剑的确比不上艾路,但也不是什么可以贱卖之物。那一把剑的价值,应该可以买下附有庭院的房子吧。把那样的剑卖给贫穷的村庄……我不禁叹了口气,国王如果生气我也能理解,优子小姐也一定会生气的。 不过我的秘银名剑,其实也放在房间里积灰尘,但毕竟我有受精灵神翠尼利亚加护的圣剑。一次带两、三把剑,只会成为旅行的负担。战斗的时候拿超过一把剑只会碍事。特别是眼前有毫无缺点、永不折断的圣剑,任何人都会选它。 「他似乎在那个村子待了一个月左右。」 「之后跑去消灭了十六只半兽人?」 「嗯。」 一如往常地自由啊,该说是很像莲司哥的作风吗? 「莲司哥没事真是太好了。」 「不要讲不吉利的话,笨蛋!」 被骂了。连思考『为什么』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打了头。力道不重所以不会痛,但我吓了一跳,然后班上的同学都看向我们,真是丢脸。 「莲司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真是的,不吉利……」 她还在嘟囔着。我也不认为莲司哥会轻易死掉。 可是从三个月前就不知晓他的行踪,所以有点担心。现在知道他很好就感到安心了。阿弥也是一样吧,表情比平时柔和。因为她最近总是叹气,现在她开心,我也觉得很开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要道歉!」 又被敲了一下,这一次真的没道理,我看向她,她瞪着我,然后我移开了视线。 我无论如何都赢不过阿弥。从童年起一直如此。我为这样的自己叹了一口气,然后—— 「不要像个女孩子一样!」 又被骂了,结果还是没有准备考试。 氺氺氺 课堂结束后,我走出教室,成绩马马虎虎。不过对我来说做得不错了。 明明是午休,但走廊上几乎没有学生。因为学院的午休时间很长,大家都不会急着吃午饭。阿弥跟要好的朋友在一起吧,不同年级的妹妹弥生应该也是。 我今天不知为何想一个人吃饭。 「吃饭、吃饭……」 我一边朝着学院的公共食堂走去,一边发现自己在微笑,因为从阿弥那里听到有关莲司哥的消息,觉得很高兴。 虽然一直相信他会没事,但还是亲耳听到才能安心。阿弥也是这样吧。看来她暂时心情都会不错,我思及此,也感到高兴。 莲司哥是我们之中最执着于『弑神』的人。当我们向女神大人祈求外挂时,都希望有战斗的力量或方便的能力。 只有莲司哥,向女神祈求讨伐魔神的能力。 『弑神武器』艾路曼希尔德——也就是艾路。 除了面对神明以外,就只是一把普通武器,一开始的时候优子小姐和柊先生为此非常难过。不过其实艾路是会讲话、很快乐的人。虽然与其说是人,应该说是徽章。 实际上莲司哥在与魔神或魔神的眷属战斗以外,只比普通人强上一点而已。这点大家都知道。即使知道,我们仍然依赖着莲司哥。 战斗时,我很强。我可以打倒很多魔物,可是打倒魔王的是莲司哥,给魔神致命一击的也是莲司哥。 我们被追杀的时候,站在最前面的是莲司哥;希望得到帮助的时候,赶来的也总是莲司哥。 我非常尊敬这位兄长,景仰他,但我无法成为莲司哥。我非常明白,对阿弥而言也是。就像刚才休息时间一样,我没有办法让阿弥打从心底笑出来,能做到的只有莲司哥。 「莲司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虽然称为他为哥哥,不过他其实比较像父亲也说不定。我也搞不清楚,但我就是想一直和他在一起,想要他在身边。 尽管和阿弥和优子小姐的理由不同,但我想见莲司哥,只是莲司哥游走在乡下的村子,为解决麻烦的事来回奔走。我想像着他单手拿着艾路,讨伐普通冒险者无法对付的巨魔或众多哥布林的身影。 我觉得那情景非常适合他。不是拿着我那把守护世界的圣剑,而是拿着以杀死魔神为目标的武器。如同美丽宝石的武器,不是为了守护谁,而是为了弑神的武器。想用那个武器拯救大家、保护大家的人,而我一直追逐着他的身影。不断追逐,今天才在这里。 所以—— 「他会来看王都的武斗大会吗?」 两个月后将在王都举行的武斗大会,是一年一度的盛大庆典。为了参加武斗大会而举行的考试,也快要结束了,我当然也会参加,或者说是被人希望参加。 ——莲司哥会出现吗? 我这样想,却马上觉得『不可能吧』,接着苦笑。莲司哥最讨厌引人注意了。但是我仍然有一点期待。 学院会派出五人,有我、阿弥,还剩下三人尚未决定。 参加选拔的学生还没有全部回来——虽然只剩一位。这位因为回来得太迟而成为话题的学姐——芙兰榭丝卡·巴顿学姐,我曾看过她一次,是非常美丽的人。 她会回来吗?如果超过考试时间,选拔就结束了。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两天。 第一卷 番外篇 山田莲司的剑 「你说想要学习剑术,对吧?」 吃完早餐,我反覆回味这句话后,叹了一口气。 芙兰榭丝卡说不只是想会魔法,也想会使剑。虽然我不是厉害的剑士,但被她说服了……毕竟被闪闪发光的眼睛由下往上凝视着,苦苦拜托,实在无法拒绝。 结果就是作为饭后运动,我们在开阔的草原中央,互相拿着剑朝向对方。 『……真可悲。』 艾路曼希尔德对我感到傻眼。 「来吧。」 「唔!」 比起摆出架势,我更像单纯拿着剑站在那里。相对于我,芙兰榭丝卡不太知道该怎么做,她用两手拿着短剑,一边摇晃着剑尖,一边感到困惑。 虽然我学习过剑术,可是教人还是第一次。总之,我一边想着学习时的事情,一边试着重现。 不过那时的斯巴达教育,对贵族的千金来说太严苛了,所以随意一点好了。我这样想着,以右手拿着用艾路曼希尔德的魔力做出来的短剑,灵活地来回转动。 如果要指导的话,还是拿一样大小的剑比较好。 『攻过来-首先是从那里。』 「好、好的!」 艾路曼希尔德这样说,芙兰榭丝卡终于朝这边攻过来。 本人很有干劲,但在我看来,无力的声音与同时挥下来的剑,就像很担心打到我一样。我随手用短剑往上砍,就把她的剑弹飞了。 果然,说是挥剑,不如说她甚至没有握住剑,芙兰榭丝卡的握力和一般女性几乎没有分别,甚至更弱。我目送着轻易就被弹飞的剑,之前的猜测成真了。 芙兰榭丝卡抱着因为疼痛而麻痹的双手蹲了下来。 「把剑捡回来,再一次。」 我冷漠地这么说。我不是很擅长教学,但教学时如果冷淡一点,对方就会绷紧神经而能够专心吧。 因为这不像是我平常的语气,所以芙兰榭丝卡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小跑步地跑去捡被弹飞的剑。 「再一次,来吧。」 而后我确认她捡起了剑,再说了一次。 这次她用不再彷徨的声音大声回答,并且攻过来,她挥下剑,我从侧边击向剑腹,避开攻击,然后芙兰榭丝卡果然握力不足,所以无法承受冲击,剑从手中脱手。 短剑在地面滚动。 「捡起来,再一次。」 芙兰榭丝卡把剑捡起来,然后架起姿势。这次我先攻过去,当然,适度放水了。 虽然不到缓慢的程度,但我以芙兰榭丝卡可以反应过来的速度,挥下右手的剑。芙兰榭丝卡用大动作躲开了攻击,然后我伸长手臂再度横扫,这次也被避开了。 再一次,我用和刚才一样的速度,不过比刚才更靠近她一步,挥下剑。 可爱的尖叫声响起,这次芙兰榭丝卡无法闪避,她用两手拿着剑挡下了我的攻击。 我等待她调整好姿势,然后这一次又比刚才更近一步地用剑横砍出去,她仍是无法避开,用剑格挡住,但芙兰榭丝卡这次无法承受,短剑落在地上。 「好了,你知道你的攻击与我的攻击哪里不一样吗?」 「……是力量和技术吗?」 「不对。」 我这样说,捡起落下的短剑,投给芙兰榭丝卡。她一边慌张地用两手接住,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是接近的程度。芙兰榭丝卡小姐因为害怕,完全没有靠近我,所以剑会被轻易地弹飞,攻击也会被档下。」 力量也是原因之一,可是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个。靠近敌人、借腰部的力量挥剑,跟用腕力挥的剑有明确的差异。 体力和腕力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但如果能意识到施力点,即使是芙兰榭丝卡的纤细手臂也能斩杀魔物吧……我想。 「如果手臂缺乏力量,比起直劈,横砍比较好,剑相对不易被弹飞。」 如果是直劈的剑,只要击向侧面就很容易弹开,不过横砍的剑就只能接下。当然要是对手有卓越的技术与体力,无论怎样都能弹开,但如果是那种对手,芙兰榭丝卡也没有任何胜算吧。 「虽然最好还是找到敌人空隙,不被攻击而打倒对方……但那还太难了吧。」 我旋转着右手拿的剑。 「再来一次。」 我摆出自然的姿势,催促着芙兰榭丝卡『来吧』。 「是!」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比刚才稍微近了一点挥剑,不过只是多了近乎半步的距离,差异非常微小。 靠近敌人,其实也表示自己毫无防备。我不知道芙兰榭丝卡有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不过等到她习惯挥剑了,再来考虑这件事,让她以为要打到我了,然后来个大逆转也不坏。 她一定会吓一跳吧,这样思考起来,我或许是个s也说不定。 『你好像很高兴。』 「并没有。」 我一边和芙兰榭丝卡练剑,一边回答艾路曼希尔德的调侃。 像是要实践刚才的话,这次她完全都用横砍——一开始学习都是这样的。 我以前又是如何呢?回想起来,一定比芙兰榭丝卡更惨吧。 直到现在还记得,那时没有人教出剑的架势或挥剑的姿势,都是一边自己思考,然后摸索地挥舞着剑。在不知不觉间,被人说『这样不错』,才一点一滴地学会用『剑』这种东西。 我的剑不能称为剑术。因为我只学了最基本的技巧,其他都是用身体记忆,跟魔族、魔物厮杀后才磨练出来的。这是为了在最佳的状态、最好的力量下挥舞搭档艾路曼希尔德。 「喝。」 我一边这样想,然后把愈来愈轻的横砍攻击,像从下面掬起来一样往上挑,将剑弹飞出去。 「如果没有用腰部使力挥剑的话,剑会轻易被弹飞的。」 「唔!」 我呼地深深吐了一口气,调整稍微凌乱的呼吸。 『果然应该练身体啊。』 「无法反驳。」 不需要艾路曼希尔德说也能明白,我的体力真的大幅滑落。 这就像游戏的续作。我明白了为何前作的主角登场时,又要从等级一开始练起了。一定是游戏的主角们在拯救世界后,太过放松的缘故,然后就会像我一样体力下滑。 ……即使这样胡思乱想,也只有一件事情需要思考。那就是不能再过堕落、没干劲的生活了。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 「已经……结束了吗?」 「你一边喘气还一边这样说?」 我这样说之后,她因为运动喘气以及别的理由,白瓷般的脸颊上染上一抹红晕。 同时,我手中拿着的剑变成翡翠色的魔力消散。 见状,芙兰榭丝卡也把剑收回剑鞘中。 「虽然我可以教你使剑,但成果还是端看芙兰榭丝卡小姐。」 「咦?」 「不论什么事情,不持之以恒就毫无意义。只在和我一起旅行的时候持续练习,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想说的是——之后也要一直努力,不过我没说出口。这样的训练是否只到今天为止,继续与否全凭芙兰榭丝卡自己。 『学贵有恒』,真的是这样。 在过去的两年间每天挥剑;如今因散漫而体力衰退,是这句话的最好诠释。 『莲司看起来还有不少体力吧?』 「算是吧。」 芙兰榭丝卡已经很努力了,行李就由我来提吧。 氺氺氺 顺带一提,过了中午之后,芙兰榭丝卡全身开始肌肉痛,夜晚连木制器皿都拿不稳。 没有挥过剑的人突然开始努力,就会像这样吧。 当然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而且在那种状态下也没人对我手下留情。 我明天早上一样会好好教肌肉痛的芙兰榭丝卡使剑的方法。 在艾路曼希尔德傻眼的责备之中。 第一卷 后记 感谢将本书——《弑神英雄与七大誓约》拿在手上的各位。 我是作者ウメ种。 这次的作品,是投稿在「成为小说家吧」的网站上,没想到真的能够出版成书,一想到这本书能被陈列在书店里,我就高兴不已。 我恐怕还会去书店里确认我的书是否放在书架上,如果有一位男人看着这本书并奸笑着,那就是我。 这件事先放一边吧。这次本书能够出版,多亏了各位读者,以及出版社的大家,还有帮我画超棒插图的柴乃老师,对大家的感激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老实说,我既没好好学习,也没专注力,所以常常有错别字。多亏了读者的协助,不时书写感想的各位也分给了我干劲,给了我很大的鼓励。而且应该说,错漏字仍是现在进行式,我也持续地受到大家帮忙。 出版社和校正这部作品的各位,真的帮了我很多忙。 至于帮这部作品画超棒插画的柴乃棹人老师,我对此感到不胜惶恐,因为老师是我从以前就非常尊敬的一位插画家。所以这次看到插画是柴乃老师的名字,和被告知要出版成书时一样兴奋。 ……不。我那时兴奋到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可怕程度。 我认为《弑神英雄与七大誓约》是有大家支持才得以生成的作品,真的非常感谢,从今以后也请多指教。 因为受到大家的帮助,《弑神英雄与七大誓约》第一集才能出版。 在书店看到这本小说而购入的朋友,若能和网路上的作品比对的话,或许也会得到一些乐趣,主要是找错误方面。 之后,也请一起享受悠闲懒散的主角与同伴们的旅行。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这本书能成为大家书柜中珍藏的一本书。 那么再见了。第二集也会努力地让阅读的各位感到满足。 平成二十七年七月某日 ウ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