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匣匠的棺材》 引子 题记:人生是一本书。有的写得精彩,有的写得平庸,有的写得厚道,有的写得轻薄,有的写得从容,有的写得急燥,有的写得平顺,有的写得曲折,有的留下光彩,有的。田九爷,一个在旧时代中挣扎的人,受到了命运的戏弄,他没有力量与旧时代抗争;一个在新时代生存的人,没有停止不前,感悟着人生的轮回和张扬着从生的价值,在平淡里品味自己简单的哲学,复印着众生相似但不相同的影像。 地点:山西省大同市阳高县九梁洼村 时间:跨度从1901年田九爷出生至2001年田九爷去世,以一个农村风匣匠的人生经历为线索。 九梁洼村位于雁北地区阳高县,村东有一片坐北朝南的荒地,那是田九爷祖上坟地,老人们说:是块风水宝地,有三百的多年的历史,曾经埋着田九爷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以及远祖共七代人。当时风水先生一眼就看准了这块地,认为:“这块地,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坟地前有潺潺的溪水流过,是绝好的、千年难得的坟地,当出一、二达官显贵之人。” 田九爷是十里八乡的名人,也是唯一的风匣匠(也就是古代用的风箱),上个世纪谁家有成家立户的、有娶媳聘女的,一定要请田九爷做上一个结实、美观、实用的风匣,自从他学会这门手艺七十多年以来,他不知道给乡亲们做了多少风匣,没有一个需要返工的,没有一个需要维修的,而是伴随着他们走完了人生。 人们还送了他一名句话“田九爷的风匣——一管二”,夸得是田九爷的风匣的好处,夸的区别与别人风匣的不同之处。每当听到这名话,总是笑得合不拢嘴,“风匣是件大家当,得用心做,才能用一辈子”。 后来,电线通了、吹风机进入进入农家,人们不再使用木制的风匣了,把旧时的风匣放进了仓房,甚至用斧子劈开当柴烧了。“造孽呀,这么好的家当就毁损了”,“风匣是有灵性的呀,它陪伴了那么长时间,就毁了!” 再后来,农村的经济发展了,乡亲们相继搬进新盖的大瓦房,吹风机、液化气、天然气全部进入厨房,风匣也慢慢地在农村绝迹了。 田九爷从此也不再唠叨了,只是他自己依然使用着那个伴随了他50年风匣——那个用红松做的风匣,侄男外女们给置办的液化气他也根本不用。有次,二侄子看到了他年近九十,又没有子女照顾,准备把他的风匣换成电吹风机,没等话出口,他脸一下憋成了紫色, “败家子,那是我的命啊!你还想不想让我活了!”,眼瞧着他举起了拐杖,侄子吓得一溜烟似的跑了。 话说回来,田九爷九十多岁了,身体却依然硬朗,还能挑动重100斤的两桶水,一日三餐顿顿必吃。每天,风匣一拉一推,火苗一明一暗,他享受的是拉风匣时乐趣。 在教育后辈年轻人时,他会围绕风匣讲出一套很深的很深的哲理。 “风匣一推一拉,就像是人生有付出才能回报,只有将拉杆拉回来才能将风匣装满空气,才能把火吹旺。” “拉风匣时必须闲心静气,急不得,就像做任何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不成胖子,一下教不出状元,功到自然成。” “风匣旧日谁家也离不了,现如今却成了古董,就像任何事情都是不是一成不变的,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发展的趋势谁也阻挡不了。” 闲时逗乐时,他会讲许多关于风匣的歇后语和成语来。有风匣板改锅盖——受了冷气受热气、风匣板做帽子——气上头了、风匣的嘴巴——光会吹、风匣里的老鼠——两头受气、风匣上做棺材——气死人、扛着风匣去串门——给别人添气受、铁匠拉风匣——柔能克刚(钢)、修锅匠拉风匣——有去有来。 就是这样,风匣在九爷的生活和生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风匣成了他说话的引子、常年的伴侣、心灵的寄托,也是他唯一的“亲人”。饭后,他会用干净的手巾一遍遍地擦拭风匣,从外擦到里,擦完手柄擦拉杆,“唉,只有你能陪我到老,到时咱们一起入土为安吧!” 99岁那年,九爷用一台别的风匣换下了那台跟随了五十多年风匣,以此为材料为自己做一个棺材,风匣做棺材——气死人,他要打破的是陈旧的世俗,挑战的是造假的风气,为自己找到了人生归宿。 第一章 伴着雷声诞生 田九爷出生在农历辛丑年四月十七日(牛年),也是清光绪二十七年,那年**的清政府与英国、美国、俄罗斯、德国、日本、奥地利、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荷兰和比利时签定《辛丑条约》,同意赔款四亿五千万两白银。他不知道这些国家大事,也不屑关心这些与做风匣、挣钱、娶婆姨没有关系的事情。只是听母亲讲,那年天气变化无常,四月十六天气晴朗、温度很高,男爷们都穿着上半袖的夹袄,可是转到十七那天,天气变了,狂风大作,雨加雪,不时还有雷声响起,雷声中村东头那棵槐树应声倒下了。用赵本山那句话讲:咔嚓一声炸雷响,范乡长诞生了。 “我也是伴着炸雷诞生的,也许是雷公的儿子”田九爷常常说。可是,村里老人讲:这个孩子命硬,长大后如果当武官,能官至一品;如果不当官,一辈子与木材打交道。 四月十七日,山西省阳高县九梁洼村,村东头那九间低矮的砖坯房是田家的祖宅,也是田九爷的父亲田牛娃的家,过门13个月婆娘马上就要临产了,屋外屋里满了人,有接生婆王翠姑、赤脚郎中枊书尕,有田家的男男女二十多人,大家共同期待着田家下一代的出生,期待着本村田氏的第十三代传人的出世。 “他翠婶,热水和毛巾准备好了,还需要的什么,你早言语”田九爷的女乃女乃说:“你们爷俩个就知道的抽烟,抽了那么多”。 “准备一把红糖,一壶开水,”屋里付出了王翠姑的声音。 “牛娃,快去准备红糖,红糖在厢房的白皮柜里”, “这鬼天气,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就又是风又雨,还这么冷” 墩在房檐下的田牛娃对着父亲说:“爹,外面冷,你进房里暖和暖和吧!” “这鬼天气,我不冷,让弟弟去看看地里的谷子,这兔崽子不知道跑那去了”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了,田牛娃和他父亲脚下的烟灰越来越多, “爹,再来一锅?” “不吃了,嘴里苦”,说完田牛娃的父亲开始在房檐下走来走去…… 田牛娃的母亲刚从媳妇的房间里出来,“甭绕了,绕得人眼花还乱呢” “怎样了,快生了没有”,田牛娃的父亲抢着问 “妈,怎么还不生得了” “快了,快了” 看到母亲匆匆忙忙进了屋里,田牛娃墩回了原处,他父亲依然依然走来走去…… “吱”一声大门开了,田牛娃的弟弟狗娃领着妹妹菜花回来了,“娘,咱家中午吃啥饭,春锁她们家已经吃了” “娘,我饿了”,菜花也嚷嚷着。“娘在那儿?”说着就准备往产房里跑。 “死丫头,疯疯疯,那儿也去,还不快回去”,菜花被告母亲揪了出来, “不知不觉眼看中午了,这吃啥子哩!”…… “他爹,今天咱家要添丁了,再说他翠婶在,弄点好吃了,把咱家的白面取出来,做点揪片子(山西北部特有的面食)。” “我去做,牛娃你在这等着” “他爹,别忘记了给媳妇点两个荷包蛋,要女敕一点的” 狗娃和菜花听说吃揪片子,“我要片子,片子好吃”,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后面走了 “都有,都有,每人另外加一个荷包蛋”,田牛娃的父亲答应完忙着进行厢房准备去了。 这时,时间已近午时,天气没有好转,反而更冷了,风雨中开始夹杂着雪粒慢慢地飘落下来。 房屋里传来了一声紧似一声叫声,田牛娃焦急在在外面一会站起来,一会儿墩下去,一会儿悄悄地在门缝瞅瞅,一会儿把手放在耳边听听。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他不时地自言自语,媳妇从早上开始觉得阵疼,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了。 “他翠婶,吃饭了,……牛娃快点给父媳妇端进去,多吃点有劲” 热腾腾的片子上卧着两颗荷包蛋。 “他翠婶,多吃点,吃完还有哩!”田牛娃的父亲说,“再来一个荷包蛋” “好的、好吃,这天气吃揪片子最好了…热乎乎的…驱寒的…”,接生婆王翠姑喝了一口汤, “汤好喝…还有香油,是河北阳原产的小磨香油吧!葱花花好…好,有葱花才叫地道的揪片子呀……” “我说,女人生孩子吃荷包蛋有说法,吃了荷包蛋会才劲,有劲才能好生,有劲孩子生出来才健康,吃荷包蛋能生儿子……哈哈哈哈!” “对,生儿子,生个儿子,生个儿子好传宗接代”,田牛娃的父亲笑得嘴也合不拢,忙着又给翠姑挟了一个荷包蛋。 “唉,这面片又白又劲道,这荷包蛋打得正宗,也只有你这种人家才能有恁好的饭,好东西吃了就是舒坦,这肚子里也舒服。走吧,赶紧帮着媳妇生个大胖小子” “翠婶,我媳妇她吃完片子,疼得更历害了,您老儿快去看看吧!” 翠姑揉着肚子,打着饱嗝进屋里去了。 “牛娃他娘,这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开水、草纸、香灰准备好了没有” “孩子,你用劲用劲,人说女人生孩子吃了鸡蛋就会有劲,再用点劲……” 刚午休完的街邻隔壁的婆娘们,陆续来到了院子里,打听生孩子的消息,其实这是农村人的习惯,也是农村人的劣根。 但是也有有利的一面,那年,邻村王家庄刘大海家的媳妇生孩子时,突然大出血,孩子和大人都有生命危险,院子里的邻居恰好有祖传的止血秘方,十多个妇女硬是一边止血、一边连爬带滚把产妇抬到县城,保住了两条生命。 可有一条规距,却是谁也不敢破坏,不敢超越,那就是:男爷们不能进产房!据说产房带凶兆,进去不吉利,会有血光之灾。 “这媳妇疼了一天了,还生不下来,我生二小子时,刚感觉到疼,低头一看,孩子已经出来了。哈哈哈哈” “这不算时间长,我妈家隔壁的媳妇疼了七七四十九天,人们都是说怀上妖怪了,可是第五十天却生下来一对龙凤胎,真好” 外面的雨加雪越来越大,雪花打在人的衣服上“噗噗”作响,娘们都是挤到屋檐下,还有人磕着瓜子“嘣嘣”响,好像与雨雪声合奏一样,可是听在牛娃的耳朵里,有些烦燥、有些牙痒。时间随着这些声响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 雪花下得更大了,猛然间天空响了一声炸雷“咔嚓嚓”一声音,伴随着雷声房屋里也传来了“哇哇”的啼哭声,门打开了,牛娃和他爹爹、邻居们一伙人围了上去。 “生了生了,恭喜田当家人的、恭喜牛娃大哥,你媳妇养了小子,九斤多,好彩头啊!好彩头啊” “我当爸爸啦!我—当—爸-爸—啦!”声音传出了田家小院,也传遍节七梁洼村的每个角落。 “满月时大家都是来我家喝喜酒啊!吃喜糕!大家都来!让男人们也来啊!”牛娃他爹面对即将散去的邻居们兴冲冲说。 一个月后,田家小院热闹非凡,彩棚高搭、宾朋满坐,送礼、贺吉的人络绎不绝,田家为九爷置办满月酒。大家送来的礼品各工各样,有长命锁、有大花馒、有小孩衣服、有表达心意的礼金,光花馒头就放了一桌子, “当家的,村南田增财一家子来了,县里的二姨妈的姑娘也来了,坐不下了,怎么办?” “加桌子,再加一张桌子”牛娃他爹忙得头东模不到头西。就是这样,从当初预备的三张桌子增加到了九张。 洒足饭饱,有人问起了孩子的名字,牛娃和他爹都是一脸茫然,“还没有起呢,随便就一个吧,好养活” “孩子养下来时,将近九斤,就叫‘九斤儿’吧!”接生婆王翠姑叭叽着嘴说。 “孩子得有官名,田家可是有身份的呀,别说咱们的老祖宗是春秋战国的齐国的大将军田忌啊!我看到叫‘治平’吧,——治国平天下”,九十多岁的族长田根喜提议。 就这样田九爷伴着雷声诞生了。 其实,到了后来,田九爷才知道自己与“少帅”张学良是同一天出生的。 第二章 童年快乐难忘 人的一生童年是最令人难忘的,充满回忆。 田治平,不,田九爷的童年更是充满了生活的乐趣和令人难忘的回忆。每一段都是能写成一本书。 田九爷作为田家的长孙,也是唯一的的孙子,受到了爷爷、女乃女乃和父辈们的呵护和疼爱,吃的、穿的是同伴里面最好的。当时,只有城里人才能穿美观时髦的洋布,乡下人大多穿的是粗糙结实的土布,而田九爷却从里到外都是从城里买回的洋布做成的衣服,既光亮又鲜艳。 每当玩的时候,小伙伴们都想用手模一下光滑的洋布,看看鲜亮的图案。有一次,村东头的四姑娘想穿着一下九爷刚做好褂子,而九爷没有让穿,四姑娘把眼睛都是哭红了、哭肿了。 童年时下河抓鱼、上山捕鸟、果园偷柿子、与小伙伴们捉迷藏都是成为了田九爷难忘的记忆。 下河捞鱼:邻村王家岭有一条小河——碎步河,碎步河河床平坦、河水不急,好像大家闺秀散步一般,既不匆忙、也不急促,慢慢地、缓缓的,风吹过来聚起一堆鱼鳞般的波纹,阳光扫下来映出一片金箔样的光芒,碎步河是三村五里的骄傲,养育了周边无数的百姓;是乡邻隔壁的仓库,谁家有客人去河里可捞到鲤鱼、小虾。 作为家里的独苗,田九爷的家人一直叮嘱:千万不能下河里钓鱼,也不能游泳,越是这样田九爷却越想去。每次下河钓鱼、捞鱼都是偷偷模模,根本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每当家里大人不在时,他就会哄女乃女乃出去撒尿,而与小伙伴跑到河边。几个年龄相当的孩子,找一个年龄较大的孩子,把有鱼的那个水沟的水从河上游别到另一个沟里,待有鱼的河沟里水干后,只剩下鱼在干涸里乱跳,我们拿着脸盆、水桶的开始捡鱼。 捡到一盆或者半盆的鱼后,用盐卤起来,用铁线串起来,挂起来烤着吃。待柴火烧旺后,把盐卤后的鱼放挂用火炭烧。大约五分钟后,鱼的外面变成了焦黄的样子,香喷喷的鱼味便溢得到处都是。这时,小伙伴们迫不急待地扒拉掉鱼身上的灰,把小鱼从中间一扒二半,用嘴吹几下灰,把鱼肉放入口中,那香女敕的鱼味在口中久久回荡。 有时吃不完的鱼,大家就会拿回家中,但是田九爷是决定不会的,他怕家人知道后骂他、打他。 有次,爷爷知道他下河捞鱼后,把他关在柴房里整整关了一整天。不论谁求情爷爷都不同意放他出来, “必须让他长记心,要不根本记不住,咱们田家就这一棵苗,要是出点事,该怎么办?我如何向老祖宗交待!” 最后,在村南田桂林——族长桂林爷的劝说下,他向爷做出了保证:再不敢下河捞鱼。爷爷才同意放他出来,并安顿女乃女乃做了四个他爱吃的热菜,东坡肘子、黄焖丸子、干煸豆角、鸡蛋炒黄花。爷爷边给他夹菜,边模着他的头。 从那以后,田九爷只是在18岁月结婚后,与同村的三五个伙伴又下河捞过几次鱼,而且也没有让爷爷知道。当然,爷爷已经病在炕头上两年了,别人听不懂他的话,他也听不见别人的话。 园里偷果子:九梁洼村地处雁北高寒地区,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短,土地贫瘠,没有什么经济作物,唯一就是村里有大面积的山苹果、胡什赖(阳高特有的一种)、笨梨,还有村长田清风家中的柿子树。 每当初秋时节,叶绿果红,微风吹过,一个个果实在风中飘摇,好像在招呼大家快来收获喜悦。这时,按捺不住性子往往是一群孩子们。 大人们都在午休,田九爷就会招呼伙伴们开始行动,大家如冲锋陷阵一般奔向果园。先扯一把树叶,每人编一个帽子戴尔上,实际上就像花环一样。 然后大家就开始摘果子,上面有人摘,下面有人接, “东边的那个大,摘东边的那个,不对,再往东一点!” “这棵树的果子不甜,快点下来,喜蛋摘得那棵甜!” “行了,够吃了!不要摘了,够吃了!不要摘了!” 不一会儿,地上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孩子们就会从树上跳下来, 把果子平均分成几堆,年龄大的多分一个,爬上树的多分几个。然后,大家一起躺在地上分享胜利的果实…… 如果吃不了的话,用树枝挖一个坑,把剩下果子埋掉,因为家人曾经嘱咐过:吃多少不怕,千万不能浪费。 柿子在秋天时分外惹人喜爱,邻家的柿子树成为年少的田九爷一直挂念对象,总想摘下来尝一尝。一天,趁邻家没人的时候,九爷从过墙头翻译了过去,急忙忙摘下两个青柿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涩涩的味道瞬间传遍了全身每一个细胞,舌头翻也翻译不过来。 春暖花开时,九爷他们拿上小铲子挎上小篮子上山挖野菜拉!大的带着小的,七八个十来个的孩子一路上笑着闹着。蔚蓝的天空飘着大朵的白云,暖暖的风夹着小草的清香,各色的野花开的漫山遍野!那种叫牛角的野菜长着甜甜的肥白的根,挖到拂净泥土就直接添进嘴巴;那种小野蒜蘸上豆酱是最好的下饭小菜;水荠菜和棒子面煮在一起美味的能叫你把肚皮吃涨。 直到后来,每年春天,九爷都会亲自带着铲子去挖野菜,洗干净后凉拌着吃,或者送给周围的邻居。“这才是真正的绿色蔬菜,这才是最天然的东西,野菜养人,吃野菜接地气啊!” 第三章 令人赞叹的阴阳婚 戊午年春,全中国到处燃烧着革命的火焰,到处传播革命的思想,但远处塞外高原的九梁洼村依然如故,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而田家却正在为田九爷的婚姻大事忙碌、忧愁,年已17岁他的懵懂无知,嚷嚷着不娶媳妇、不成家。本村当户有好多家的大人,托媒人上门提亲,田九爷不是嫌人家个子低,就是说脸上有麻子。 村西头有一个闺女是村长的侄女,叫英莲,和九爷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一起耍大的,模样俊俏,性格有点男孩子气。她母亲托村长来家里提亲。 田牛娃马上准备了四个热菜、两个凉菜,烫了一壶酒,“村长,咱们边喝边聊。”村长月兑了鞋子,盘腿上了炕。说实际,村长也早就想喝一壶打一打牙祭,村长家里不富裕,四个孩子、八口人需要他养活。 “我是为了治平的婚事来的,治平十七岁了,老大不小了,该结婚生子了,早点为田家续签香火。”村长喝了一口酒,巴匝了一嘴,“你看,我那个侄女英莲也十七了,和你家治平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是缘份,缘份难得……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孩子们的终生大事,我们家长没有意见。但关健在他们。咱们喝酒!” 在村长和父亲喝酒当口,九爷和英莲已经跑出去捉蚂蚱去了。酒过三巡,村长话也多了,九爷的父亲田牛娃脸也红了。 “这俩孩子多般配,性格也和得来!” “对,挺合适的,我们治平人实成,话也不多,孝敬。” “英莲也是个好孩子,过门后一定会孝顺你们的。” “蚂蚱点点头,我送妹妹杏花油,杏花油,抹上头,妹妹人才好风流;蚂蚱担担水,我送妹妹向日葵,向日葵,种下去,妹妹生活似糖稀”。 俩人边捉蚂蚱边追逐着玩,英莲前面跑,九爷后面追…… “治平,你看多大一个蜻蜓,颜色真好看,有红的、绿的!” “快抓,用褂子打,用褂子打。” 英莲全神贯注地正抓蜻蜓,却没有发现已经到了河边, “英莲,注意,河,小心到河边了!” “啊,啊,治平”说话间,英莲已经滑到了水中, 九爷紧赶上去,想用手抓住英莲,但够不着,可他又不识水性,怎么办? “救命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九爷边哭边喊。 眼看英连的头部已经没在水下,九爷连衣服也没有月兑掉,直接跳入水中,可是他根本不识水性…… 等他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身边围满了人。 “孩子,你可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你整整睡了大半天。” “英莲在那儿,英莲怎么样了”,九爷焦急的问。 “英莲,英莲,她去了,她没了”,九爷他娘说。 听到这个消息,在炕上躺着的九爷一下坐了起来, “什么,英莲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九爷打着炕,用手扯着头发,“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要捉蚂蚱,如果不是我要到河边玩,是我害了她” 不论任何人劝说,九爷都听不进去,不停地叨念着那几句话,不停地埋怨着自己。 “孩子,你吃点饭吧,我下了你最爱吃的柳叶面,不吃饭怎么能行,你已经四天没有吃饭了,吃点吧!” “吃点吧,人是饭店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治平,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 “治平,整天憋在家里不是事,你出去走走,我陪你。” 接连几天时间,九爷不吃不喝,不说不笑,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每天只是在炕上躺着。 任凭家里一班又一班的人来劝说,九爷始终无动于衷。 第七天,九爷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鼓匠吹打声,间或还有哭声,原来今天是英莲开鼓的日子, “我要去英莲家祭拜,我要去上香,我要和英莲成亲!”九爷一个咕噜从炕上翻了起来,张罗着穿衣服。 他这一叫可把他妈吓坏了,“孩子,你说什么,你是不是高烧了,是不是饿迷糊了?” “孩子他爹,你快来,治平他起来了,他要和英莲娶媳妇,末那娶英莲,这可怎么了得!” 田牛娃趿拉着鞋忙着从屋跑了出来,挡住了九爷的去路, “你说什么,要娶英莲,你中邪了,那可是阴阳相隔啊!人怎么能和鬼结婚呢!” “我做主,这根本不行,你死了这份心吧!”田牛娃蹲在地上,气得吧嗒吧嗒抽烟。 “你不答应,我也去死,饿死、跳河、上吊都行,你看吧!”九爷双躺到了炕上,一言不发。 “我的小祖宗呀,你这是怎么了。英莲的死和你有多大的干系,英莲和你又有什么干系,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为什么鬼迷心窍。”九爷的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的争吵声惊动了九爷的叔叔和婶婶们,大伙得知情况后,也纷纷劝说九爷,可是九爷依然是那句话, “我要娶英莲,你们不答应,我去跳河、上吊都行!”九爷坚决的态度弄得一家人没有办法。 田牛娃要打九爷,可是大家拉扯得不让,再说九爷连续六天没有吃饭,身体十分虚弱,甚至于连站在的力气都是没有。 万般无奈,不知谁把村长和族长田根喜请来了, “我听听这是怎么了,治平要娶英莲”,田根喜柱着拐杖颤颤歪歪走了进来,老爷子已经108岁了,九梁洼村谁家有了三长两短,有点家庭纠纷都去找族长,族长也决对能够安排得妥妥当当。 “族长,你坐下,快点坐下,你赶紧给拿个主意吧!治平可是鬼迷了心窍了”,九爷队娘急着说。 “我说这是怎么了,治平是咋想的,啦闼啦闼。” 九爷躺在炕头上,把头扭了过去,重复了一次那句话,“英莲是因为我死的,如果我不带她到河边就不会掉到水里淹死。我要娶英莲,他们不答应,我也去死,跳河、上吊都行!” 大家磨破了嘴,也说不响九爷。 “冤孽啊,冤孽啊,我活这么大,没有见过像治平这样有骨气、有感情的孩子,既然如此的,我看只能按治平的要求办了”,族长田根喜最后发言了,“我看你们就这样办吧!这阴阳两隔的婚礼可得讲究讲究” 村长受托到英莲家一讲,英莲的父母求之不得,连忙表示同意,按当地的风俗女儿是不能入祖坟的,正愁英莲下葬的地方。这样一来,英莲就能按九爷的媳妇入田家的祖坟。经过商议,结婚仪式与下葬仪式一天举行,也就是英莲去世的第九天举行,先在男家举行结婚,然后从女家出发为英莲下葬。 这样两家都是忙了起来,田家忙着准备下茶(雁北地区结婚的一种风俗)的东西:离娘肉、喜花馍、衣服手饰和拜堂的东西。英莲家却在准备出殡的东西:金银二斗、金银二山、摇钱树、聚宝盆、引路菩萨。两家却高兴不起来, 那天,九爷与英莲的像举行了三叩九拜仪式,正式结业夫妇。当主婚人喊“二拜高堂”,九爷抱着英莲的像向二老跪下拜时,田牛娃的嘴苦得好像吃了黄莲一样,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结婚仪式刚完,九爷一路小跑地去了英莲家,在英莲的灵堂前,幔帐高悬、挽联高挂,九爷为英莲上了三柱香,然后边烧纸边抽泣,“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你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冬穿棉夏穿单,你要多开心少烦忧,有事你托梦给我”。 九爷一直将英莲送到坟地,亲手为英莲圆了坟。这件事流传遍了阳高县的乡镇村落,九爷与英莲阴阳相隔的事让人们感叹了许久,九爷的重情重义让人们敬佩。 但大半年时间里九爷内心走不出这个阴影,也拒绝任何人人为他提亲。 第八章 为八路军做风匣 转眼已经1937年,也就是丁丑年、牛年,九爷这年三十七岁。国内风云变幻,国共两党实现第一次合作,7月7日,日军制造卢沟桥事变,不断向中原挺进,9月25日,平型关大战告捷,由国民政府第二战区司令官阎锡山所领导,历时一个月。当时侵华日军占领大同后,分兵两路向雁门关、平型关一线进攻,企图进逼太原。八路军第115师在师长**、副师长聂荣臻指挥下,奉命开抵平型关地区集结待机,伏击日军辎重队,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从而高涨了中华人民的反侵略志气,打击了日军的侵略气焰平型关大战告捷。 可是这些与平头老百姓关系不大,九爷也不知道太多的细节,只知道日本人是坏东西,烧杀抢掠夺无所不做。 农历八月初四,就是1937年9月8日,在家里在做风匣的九爷听到飞机轰隆、枪声不断。后来听说从城里返回的人讲: 那天,日本鬼子的飞机在县城轰炸扫射县城,有许多的群众伤亡。黑夜,鬼子包围了阳高城,守军阎锡山的部队胡乱扔了几颗手榴弹就逃走,溃不成军,当县官的也跑了。初五,鬼子进了城,端着刺刀把群众包围起来,逼着向城中走,沿路见人就抓。下午又把群众被驱赶的南关的瓮城里,用机关枪向人群扫射、用刀劈,杀了600多人。初八,鬼子“以男子无良民证的,格杀勿论”在阳高城挨门挨户搜查,又有400多人没有“良民证”被杀。让鬼子的妇女不计其数,还有的被用刺刀挑开了肚子。 接下来的几天,九爷那儿也没有敢出去,青山舅也告诉他们说: 老古人曾说过有红毛的鬼子专门吃人肉、喝人血,拿人头当皮球踢。千万不能让鬼子抓住。 九梁洼村离县城不远,二十里地。过了五六天,有胆子大的人,专门结伴去县城南关的瓮城去看。 那种惨状好多人听着听着就哭了,有的听到后便呕吐。从死尸来看,有的被刺刀穿死,有的被马刀劈死,有的脸朝上,有的脸朝下,有许多妇女被鬼子,衣冠不整,有的还被挑开了肚子。到处是死人压死人,死尸摞死尸,惨不忍睹。 那几天,晚上九爷都会听到狼叫的声音,闻到血的味道。 八月十三的晚上,九爷和师弟赵果等四个人正在院子里闲坐,青山舅得了哮喘和关节炎,基本上不出来,只在晌午扶着出来晒晒太阳。 大约戌时,听到村子里的狗汪汪地叫唤,声音一阵紧似一阵。 “师兄,咱们地窖里藏得的粮食,应该没事吧!”赵果紧张地问。 “我看没事,赵果你打开大门去看看。剩下的人和我搬木料。” 九爷赶忙带领其它三个师弟,匆匆地把木工房里的木料和两个做好的风匣藏到草垛中。 赵果刚刚把门关上。就听到有人敲门。 “老乡、老乡,这是木匠师傅牛青山家吗?。” 九爷从门缝往外面瞧了瞧,两个穿着灰色布军装的人站在在外面,帽子上镶青天白日徽章,胳膊上佩戴长方形臂章,蓝色底子上印有“八路”两个字。 “赵果,你看看,好像是八路军。” 赵果从门缝一瞧,叫道:是八路军、是八路军。 “老乡,我们是八路军115师的,我们找木匠牛青山师傅有事!”外面又喊道。 门打开后,两名八路军战士向着九爷打了一个军礼,又与他们他们一一握手。 “那位是牛青山师傅,我们是八路军,找他有事。” “师傅最近生病了,刚刚睡下,我们是他的徒弟,我叫田治平,跟我说行吗? “哦,行,行,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田九爷吧!” “是的,大名田治平。大伙儿都是说八路军咱们老百姓的兵,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八路军左右看了看,“您看,咱们屋里谈行吗? 九爷把两人让进了屋里,嘱咐赵果到门外面放风。 “我叫陈正湘,八路军115师343旅685团副团长,这位是股长石瑛同志,我们这次来是受师长**的委派来找牛青山师傅的。” 石瑛再次与九爷握了手,接起来说:“田治平同志,我在浑源与灵丘时就听说牛青山师傅和你,你们打的风匣特别有名,还能够‘一管二’,这很重要。尤其是对行军打仗,一个风匣能够供应两台灶,能减少运输、加快做饭的速度。”,他顿了顿,“我军最近将要有一场大的战斗,需要组织一批后勤物资,风匣200个、锅盖200个。你看能做吗.” “能,不知什么时候要货?”九爷问。 “八月十八,就是9月22日,行吗?”石瑛问。 “这么短,只有一天时间,选料、下料、开槽、定位、胶沾好多了步骤,根本不行。”赵果抢着答。 “只能推一天,但是也要保证八月十九(9月23日)中午交货。” 九爷想了想,咬了一下嘴唇,“行,八月十九、9月23日中午交货早上我们准时交货,但是有一点,从哪儿一下解决这么多木料?” “田治平同志,这点你放心,我们已经拉来了一部分木料,就在村外面。其余的我们会在八月十五,阳历9月19日晚上再运过来,顺便把做好的拉走。” “那么我就放心了,还有一件事,200多个风匣得好多的鸡毛,将近百什来只,我不能把全村的鸡都杀光!” “这个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心。”石瑛回答。 商量妥当后,石瑛把拉木料的车子领到了门前,招呼随行的八路军战士卸木料。见石瑛和陈团长都亲自卸木料,九爷他们也张罗着帮忙,不一会儿木料放了半个院子。 大家忙的时候,陈团长提醒大家夜深了,要轻拿轻放,不要发出大的响声。木料卸完了,青山舅老俩口仍然睡得十分香。 送走陈团长他们,九爷和师北也回到房间,可是他一晚上却没有闭一下眼。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射了进来,九爷一会想起了英莲、一会儿又想起了红梅,一会儿仿佛看到了打仗的场面、一会儿南关南瓮城的惨状浮在眼前。 天空刚泛起了鱼肚白,九爷洗刷完,便把其它三个师弟咕了起来, “快点、快点,咱们有那么多的任务!” 大家分工明确,其它两个师弟负责将木头锯成半寸厚的木板,赵果将木板刨光和制作拉杆,九爷将刨光的木板放好样、下好料…… 四个人连续两天从早上工作到凌晨,没有一个人喊累的,也没有一个人顾得上休息一阵。 八月十五晚上,石瑛拉来的木料,共做了80个风匣、40个锅盖。青山舅知道后,让九爷把他抬到院里,摆了一张供桌,放满了瓜桃梨果、月饼、蜡烛,还放了一面铜镜和一盆清水。 青山舅说:这几年太不平静了,战火不断、民不聊生,月光爷会看清人心、看清世道,也还给人们一个平静的天下。那天,青山舅还试了试九爷他们做得风匣。 人刚刚静下来,石瑛他们将剩下的木料又拉来了。 九爷告诉石瑛,让他们在十八的晚上来拉其余的风匣和锅盖。 又是三个通宵,又是一顿忙忙碌碌。 十八的晚上,石瑛问九爷工钱多少,并将一包银子塞给九爷。九爷坚决不收,道全当为八路军做点贡献。 一伙子人累坏了,整整两天两夜除了撒尿倒头就睡。 过了一个月,有一队八路军路过九梁洼村,专门找到了九爷,说陈团长和石股长让他们捎点东西,有十来个日本罐头、两桶凤凰牌卷烟、两支金表、四个不锈钢水壶、还有三十个袁大头银元。 接过东西,没等九爷推辞,战士们已经走了。 九爷要了一块金表,一直珍藏在身边,直到去世。 后来,他才知道,阴历八月二十一,阳历9月25日,115师师长**指挥115师主力在平型关东北数十公里处设伏,并分出两部阻援,共歼灭日军500余人,缴获100支完整的步枪、2挺轻机枪、2个掷弹筒,以及大衣、马匹、弹药、粮草等许多物资。而自己所做的风匣在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为8000多战士提供了伙食。 之后,每当谈及此事,他都感觉到十分的自豪,向人们津津乐道,也有人不想信,他便拿出那支金笔佐证。 第九章 张北遇到秦冰花 1945年春天,有人捎信让青山舅去张北县给打家俱,那里青山舅已经躺着在炕上不能动,自己也送不了屎尿,几个徒弟轮流伺候。只能让九爷独自前往。 塞北的春天总是有点害羞,草木被残雪掩盖,松挺拔着苍翠,白杨站立着灰白,在那些灰白细密的树梢上,偶现鸦巢。没有太多的绿色,也没有太多的花草,只有萌动在地下悄悄地进行。 张北县地处河北省西北部,阳高人俗称“坝上”,风俗与阳高差不多,但气候要比阳高冷,早晚温差大。 九爷临行的那天,准备了一件羊皮大衣和一双棉鞋。九梁洼周边的杏花已经陆续开始的绽放,粉的、白的,十分好看。 赵果笑他多此一举,给自己增加负担。 九爷知道,坝上天气是捉不住的,好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一路上,人们赶着马车往往地里送粪,也有心急的人开始耕地。头一天,他过了天镇、柴口堡,晚上在怀安县的常家房村借宿了一夜,那家人家听说他是木匠,让他给修了一下炕桌和板凳,顶了房钱。 第二天早上,怀安风和日丽,天气也正适合。走时人家叮嘱他如果天气有变化就往回返,或者就近住下,九爷应了一声,告别了那家人家继续上路了。 一路上,天上的太阳无私的照着大地,一丝风也没有,让感觉到已经是夏天了。 越走越热,九爷把外面的褂掉继续往前。中午时分,已经到了万全县地界,一打听,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到张北县大油蒌沟村。 他找了小饭店,从下来休息休息。要了一碗花花菜,半笼莜面。 掌柜的从倒水时,问九爷从那儿来,到那里去,是那儿的人。 九爷便把情况告诉了他。 “阳高的,我祖籍也是阳高的,爷爷的时候从阳高大安滩村迁到这儿,40多年了。咱们还是老乡呢。” “那可不是,我是九梁洼村的,离大安滩村三里地,我有个姑姑嫁到了大安滩村。” “是不是,越说越近了,你姑姑姓啥?”掌柜的干脆坐了下来。 “我姑姑姓田,叫田桂花。” “你看,这越说越近了,那是我二爷家的大媳妇,我叫大婶婶。咱们俩个还是平辈哩。” 掌柜赶忙扯开嗓子,让他老婆把饭和菜端了过来,又要了一壶烧酒。 九爷说自己不会喝酒,可是推辞不掉,将就着喝了二两。 掌柜的继续和九爷攀亲亲,让九爷叫他哥哥。“兄弟,咱们今天就是亲戚了,你不要走,晚上咱哥俩好好喝点。” “不行,我师傅还在家里病着了,我去坝上做完营生,还得回去照顾他老人家。你那天回阳高我好好招呼。” 当得知九爷要去张北县大油蒌沟村,掌柜的劝他住一晚上再走。 在九爷了的坚持下,掌柜的不再强留,给他准备一壶热水,告诉他还需要将近一天的路程,小心风砂。 趁着中午好天气,九爷上路了,天气很热,他把夹褂子担在肩膀上,后面背着工具袋子和羊皮大衣、棉鞋。 刚走了有三十多里地,发觉有一丝凉风吹过,北山后面隐约有白色云升起。九爷加快了他步伐,天气没有那么多热,背上东西也轻了许多,感觉没有刚才沉。 路上一位赶马车的人提醒他,兄弟,北山有盖帽儿云,估计要下雪了,离地头远就避一避吧。 九爷对赶车表示了感谢,心里想:这已经阴历五月下旬了,怎么可能下雪,简直是耍弄人。 九爷继续往北行进,又走了约模二十里地,路边的界碑上写着已经进入张北县。北山的云越聚越多,颜色越来越深,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九爷加快他脚步,想望能够找到一个村避一阵。可是风也一阵比一阵大,风中开始夹杂着雪花。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九爷想加紧走几步,赶快找一个村庄,可是天气越来越黑,风越来越急,雪越来越大。九爷把行李放下来,取出来了羊皮大衣和毡鞋,穿上低下头继续往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弄不清楚的方向,脚下的雪已经有五寸厚,羊皮大衣和毡鞋变得十分沉重,九爷有点带不动,身上汗已经出透,感觉到有些冷。 面前没有任何参照物,什么也看不到,九爷如一只没有头的苍蝇,四处乱撞,撞着…… 走着走着,好不容易发现前面有个小土包。九爷实在走不动了,他太累了,赶忙坐下来,休息休息。 感觉到眼睛有点睁不开,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听老人说在冰天雪地里一睡着就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他后悔没有听掌柜的,没有听赶马车的老人。 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终于睡着了…… 九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炕上躺着,身上盖着一床带花的棉被,地下的火炉正轰隆隆地燃烧着。枕头边放着自己的羊皮大衣。 他心想这是那儿,我不是在雪中?不是在一个小土包旁边? 这时,一位年近50岁的妇女端着姜汤进来了。 “醒来了,要不是我们家的大黄狗发现了你,你估计早就冻死了。” “大娘,这儿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蟆蝗沟,张北最南边的村庄。” “大娘,我睡了多长时间?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是巳时,你睡了十个时辰。”这位妇女说,“昨天晚上,我家的三只羊走丢了,雪停了在找羊的时候,大黄狗发现了。你什么地方不能睡,非要睡在我们村的坟地里。” “什么坟地,当时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把这姜汤喝了,歇一歇咱们吃午饭。” 听到招呼他吃饭的声音,九爷下地循声走过去,原来是这是一座三间上房的院落。 挑帘起去,发现炕上坐着两个姑娘,一个二十七八岁,穿着米黄色夹袄,另人一个二十刚出头,穿一件粉红夹袄。 见他进来,岁数大的那个赶忙招呼他上炕。那个年近50岁的妇女也让他月兑鞋上炕,九爷推辞了半天,只好把腿圈回来坐在了炕沿边。 饭菜端了上来,一笼子莜面,一笼子土豆片,一盘子咸菜拌绿豆芽。 一番拉哒后,九爷得知: 原来这家人只有母女三人,50岁的妇女叫金草苹,蒙古族人,年轻时嫁到张北县,丈夫叫秦志斌,三年前因病去世。大女儿秦冰花,28岁。二女儿秦玉花,19岁。母女三,相依为命,靠几亩薄田和三十多只羊生活,倒也不缺吃穿。 这个村叫茴菜梁村,是张北最南面的村庄。村里总共七户人家,34口人,18个男的、16个女的,她们家是女的最多的人家。村里主要靠种植莜麦、土豆、玉米,有的也纺织羊毛口袋或者擀毡。 这地方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短,天气说变就变。有的年份,进入阴历六月还会下雪,常常有人被困在雪中,或者因大雪迷路。 穿的粉红夹袄秦玉花看到九爷儿郎吞虎咽的样子,忍受不住偷偷地笑,姐姐秦冰花在桌子下使劲的用手掐她。“姐,你掐我干嘛1” 她妈妈金草苹赶紧责备二女儿,太没有礼貌。 九爷有点很不自在,赶紧放下了碗筷。 “你吃你的,我不笑了。”秦玉花说。 “我吃饱了。” “再吃点,这莜面是我们自己炒的,有炒香味。”秦冰花插了一句。 “不了,挺好好吃,我吃饱了。” “从行李上看你是个木匠,你是那儿的人?要到那儿去?”金草苹边收拾碗筷,边打听。 于是九爷把自己介绍了一番,又说明自己准备去张北县大油蒌沟村,给一家姓赵的人家打家俱。 “大油蒌沟村的,叫赵什么,是干什么的?” “好像叫赵什么芝,对当家的叫赵有芝,是个骡马商,听说资产可大了。” “是赵有芝,我的……”秦玉花有点吃惊,叫出了声音,她妈用眼瞥了她一下。 “从这么远的地方雇木匠,动的响气挺大。”金草苹说。 “那么说,田师傅你这木匠的手艺一定很棒。”秦冰花好奇地问。 “那有,我师傅的手艺在周边的县乡特别有名,我不行,他老人家的皮毛我还没有学会。”九爷往往后炕墙边靠了靠,回应道。 “田师傅,那赵家的儿子是我妹妹的未婚夫,两人已经对了生辰八字,赵家的聘礼也下了。你这次是给他们打结婚的家俱,听说还要更换门窗。” “什么,这么巧?玉花要嫁的人正是赵家。” 闲话完,已经快下午申时。九爷对母女三人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要留下一些钱。 金草苹坚持不要,说钱太俗气,再说九爷准备给玉花打结婚用的家俱,理我不能收钱。 推辞一番后,金草苹提出让九爷迟走上几天,帮忙修理家中的家俱和木器,九爷只要应了。 有的人急眉流眼,有的人球眉幸眼。根本不用吩咐,九爷自己拿起这个,放下那个,修理了椅子、重做了锅盖,看到羊圈的篱笆有些破损,他找了一些树枝重新耦合了一下。 看到九爷勤快的样子,金草苹喜在心上,感叹家里有男人的真好,感叹自己命苦。她变着法地做些好吃的,犒劳九爷。 她们母女三人越是殷勤,九爷越觉得不不好意思,越觉得亏欠人家的。 寡妇门前事非多。看到她们家的的大门有些破,九爷找来了一根木头,更换了几块板子,加了一道横梁,上了一道胶,把个大门全得好像新的一般。 在他要离开的前一晚上,吃罢饭,金草苹给他倒上水,问他:“你有媳妇没?” 九爷说:“娶过两个,现在都已经不在了。” 于是九爷便宜英莲和红梅的事一五一十的叨唠了一遍。 听完后,金草苹眼角有些湿,“田师傅,你和我们娘三个一样,都是苦命人啊!” 金草苹不停地给九爷倒水,还差点把水浇到九爷手上。看到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九爷问她有什么心思。 金草苹叹了气,又问:“你多大了?” 九爷说:“39岁。” “你看到了我们家的样子,母女三人,也没有个男人照顾,不是办法。……要不,你就留下来吧!” “不行,不行,我还有活,再说……。” “你想错了,我岁数大了,已经人老珠黄,我想把大女儿冰花许给你,冰花可是黄花闺女。至于时间,你可以干完营生就回这儿。” “不行,我已经结过两次婚,再说我家还在阳高。” “你是个有情有意的人,结过婚又怕什么。冰花是让我给耽误了。”金草苹说着说着,开始抽泣起来,“都是我把冰花给害了。” 于是她把前后经地述说了一次,冰花十六已经出落得特别喜人,在三里五村都算得上美人,有许多人家上门提亲,过怕了贫穷光景的金草苹,担心女儿重走她的旧路,坚持要找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 可是放眼周围的村庄,基本是的靠天吃饭,没有特别出色的人家,大多是维持温饱。 转眼冰花已经二十四岁,知道她家的条件,提亲的人越来越少,而同年上下的男的人都已经结婚。这可急坏了金草苹,又忙着托媒人给冰花说媒。 最后,有怀安县正北沟村的王家托人来提亲,可是这个小伙比冰花大六岁、是个聋子,但是小伙儿面目清秀、身材高大、能说会道。 起初金草苹两口子死活不同意,冰花告诉娘看对男的,不嫌岁数大、不嫌聋子。金草苹两口子商量来商量去,考虑到女儿已经耽误了好多年,错过这个恐怕更没有机会。开出高出普通人家许多的聘礼。 冬衣三身,夏衣三身,金镯子一幅,金耳环一幅,金戒指两个,猪肉三十斤,羊肉半扇,鸡六只,麻油三十斤,白面三十斤,糕面五十斤,红豆二十斤,大洋五块。 王家儿子岁数已大,加上得知冰花长得特别美,王家满口应承。并提出十月初九迎娶过门。 十月初八,王家安排儿子带人来送聘礼,路上有狼群闻到了肉的味道,从后面跟了上来。人们发现后,大呼小叫,撒开脚丫便跑,而王家的儿子因为听不到,依然向前走着。三只狼从后面年了上去,把他撕裂,吃得只剩下骨头架子和脑袋瓜子。 冰花的故事让九爷听得唏嘘不已,流下了眼泪。 “田师傅,田治平,我家三个女人,玉花出嫁后只剩下冰花和我,再过几年我走了,谁来照顾冰花?你能不能留下。”金草苹不停地用袖头抹着眼泪。 “冰花还是黄花闺女,我已经结了两次婚,有两个老婆,不合适,会害了冰花。我会慢慢寻模帮助冰花找一家。” 看到怎么劝也没有用,金草苹让九爷早点休息,回另一间屋去了。 九爷躺在炕上,心情十分复杂,也十分难过。世上尽然有这么多不幸的人,老天爷太不公平了。那屋的谈话声和哭泣声一直没有中断,好像还有争吵的声音,是冰花与她妈在争吵,但听不清楚谘什么。 迷迷糊糊九爷感觉身边有个人正解自己的衣服,他赶忙坐了起来,“谁,干什么?” 隐约看到冰花躺在自己的身边,月光不是很亮。 “是我,冰花。” “冰花,你干什么?你怎么跑到炕上来了?” “治平,你是个好人,你就要了我吧!”冰花开始抽泣起来。 “冰花,你好好的黄花闺女,这不是瞎闹吗,这成了什么事。” “我妈让我来的,我也不想。” 九爷把扣子扣好,穿鞋下地,走到了院子里。 听到声音,金草苹也跑出来,“这是我的主意,是我的主意,跟冰花没有关系,我真混蛋。你别生气。” 九爷一句话也没有说,用牙齿啃着衣服的角。…… 屋里,金草苹不停地埋怨自己出的馊主意,毁了冰花的名声。冰花则不停地哭,感叹自己命不好,母女三人谁也休息一下。 天亮了,金草苹准备做早饭。到院子里抓生火柴时,发现九爷孤工具和行李都不在了。 “田师傅,田治平,你那儿去了。”屋里屋外都没人答应,九爷已经走了。 中午时分,九爷赶到了大油蒌沟村,赵有芝让老婆蒸了山药鱼儿招待九爷,把营生交待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九爷默默的干活,不主动与任何人说一句话,干完活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赵家人以为慢待了九爷,想方设法地变换伙食,询问九爷有什么要求,告诉九爷有什么不周不备的地方多多担待。九爷准是说没有,其实九爷一直为冰花的事而哭恼。 两个月过去了,赵家安排的营生做了大部分,只剩下一些板凳和两个风匣。 第十章 和林木匠斗艺 这天,九爷正在下风匣的料。村里来了一个姓林的木匠自称师出名门,是口外木工第一高手,擅长做各种家俱。得知赵家准备给儿子结婚,专程上门承揽业务。 赵有芝向林木匠介绍九爷,说九爷降他师傅是在察哈尔、朔县及坝上最有名的木匠。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一山难容二虎。听到赵有芝夸九爷的手艺有多好,九爷是察哈尔、朔县及坝上最有名的木匠。林木匠有点不服气,提出免费为东家打一套家俱,分文不收。 赵有芝有些为难,忙着向林木匠解释,自己家的营生已经快做完了,再打家俱也没有放的地方。如果下次有营生一定找他。 可是,林木匠根本听不进去,非要将剩下的营生一分为二,他和九爷各做一份,比比高下。并且提出如果九爷胜他一筹,他将在赵家的基础上,再付一份的报酬给九爷。 看到这样的情况,九爷想起了青山舅的提醒:出门在外不要显摆,要防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九爷提出剩下的活由林木匠来做,自己拿一半工钱,现在走人。 可是,林木匠却搬了一把椅子,拦住出大门上的路,非要与九爷比试,“不比不知天高,不喝不晓酒好。田木匠,你是不是怕我了,你这察哈尔的第一难道是花钱买的。” “林师傅,你是内蒙的第一,我承认手艺比你差。” “没有比怎么,知道你差,你不是根本看不起我吧!” 他们的僵持惊动了邻居,林木匠的骄横的态度,让别人都是有些愤愤不平,大家纷纷都让九爷和他比一比。 最后,一看林木匠堵在门口,人越来越多。实在没有办法,九爷只好答应比试。 “林师傅,你看比试什么?” “随便,拣你拿手的。” “好,咱们比两个内容,第一比劈楔子,第二个比做风匣。” “好,一言为定。就这么着,你先来。” “林师傅还是你先来。” 听说,赵家有两个木匠要比试,村里的人来了一小半,站满了院子。 劈楔子是木匠的基本功,也是考验木匠手艺的重要手段同。木匠平时劈楔子,要先把一块木板或木条立起来,再用一个木板或木条在上面横着压住半块立木,留出与所需楔子大小适中的空间,然而擦着横木,猛力用斧子将立木一劈两半,一个楔子就成功了。对于劈楔子来说,压在立木上面的横木,实际上起着两种作用:一是对立木起固定平衡作用,二是当作下斧子的标尺。 林木匠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人群抱了抱拳,又绕着人群转了一圈。随便取了一块木块,立在地上,他没有用木板压立木,而是把左手两个指头当横木压在立木上,只见他用眼稍稍瞄一下,手起斧落,立木应声劈成两半,两个指头却毫发未伤。 林木匠此举,围观者看得目瞪口呆,全替他捏了一把汗——因为斧子一旦走偏,剁掉的就不是木头,而是两个手指头!看林木匠,却脸不变色心不跳,依旧用此法,连劈了几个楔子。 林木匠劈楔子的整个过程,九爷全看在眼里,始终不动声色。他知道林木匠是向自己挑战。 看完之后,九爷也找来了几个木块,放在地下,月兑掉鞋袜,取来一个锛,然后用脚拇趾踩住一个木块,就把锛抡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几个薄如煎饼的楔子劈好了。 趁着劲儿,九爷又让找来了核桃,依葫芦画瓢,把核桃踩瑈脚下 这时围观者的心全提到了嗓子眼。民间有句话,叫“走了锛,二寸深”。和用斧子劈东西相比,锛的力臂更长,要用双手抡起,因而用力更猛,摆动幅度更大,准确性当然也差多了。加上核桃质地相当坚硬,表面呈半圆型十分光滑,用力过小,容易从表面滑过伤人;用力大了,瞄得不准,锛落在脚面或腿上,一下子就能把脚或腿砍成两段。这样比手艺,也太恐怖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围观者反应过来,来得及劝阻他,九爷早已手起锛落,只听“啪”的一声,脚拇趾下的核桃已经分成两半,脚指头却安然无恙。围观者看了,不由齐声叫好。九爷又如法炮制,连劈了几个核桃。 这可让林木匠大吃一惊,没有想到九爷有这么深的功力。他琢磨着靠第二项来搬回一局,找回面子。 两人分头去准备材料,剧木板、刨木板、推拉杆,围观的人纷纷撤退到屋檐槽下或阴凉地儿等着看更加精彩,等待看谁胜谁负。 大家有的抽着旱烟,有的议论最后的结果,你一舌我一嘴。 半个时辰,两个的风匣都是已进入尾声,从外观上看不相上下。大家都是不知道如何一个比法。 林木匠提出比试风匣的风的大小,来作为本局的判断高下的标准。他要了十多张麻纸,裁成巴掌大的方块,放在风匣的出风嘴处,拉动风匣,麻纸被吹得越远、吹走越多者得胜。 林木匠把自己做的风匣搬了过来,纸放好,他迸住呼吸,先轻轻将风匣拉杆进去,然后又慢慢地拉出来,有五六张麻纸被吹走了,人们正在议论纷纷,他猛然间将使劲推了进去产,刹那间,麻纸全部被吹跑了,四处乱飞,飞出有一丈多远,好像着了魔一般。 “好风匣,风真大,不错,不错。” 听到人们的夸张,林木匠有些得意,催促九爷赶快上手。 可九爷没有着急,向村民们要了七八个铜钱,摞成一摞,放到了风匣的出风嘴处。看到奇怪的行为,人们都是猜不出九爷要干什么? 九爷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抚模了一下风匣,一俯一仰地拉动风匣,呼哒一拉,飞起一个,呼哒一推,又飞起一个,呼哒几下全飞跑啦。 铜钱可比麻纸要重多了,九爷的风匣能够吹起来,确实技高一筹。人们缓过劲后,纷纷竖起了大拇指,称赞九爷孤技艺高超、人品一流。 林木匠羞愧难奈,向九爷抱了抱拳,“田师傅,请尊师贵姓大名。” “我师傅叫牛青山,林师傅的手艺很不错,在凿卯、刨光方面比我强。” “惭愧,惭愧,和你比我还得再学十年。后会有期。”说完,林木匠穿出人群走了。 看到九爷的技艺非凡,尤其是风匣做得那是一个字绝。于是,村里请九爷做风匣的便排成了长队。为让九爷给自己做的好风匣经久耐用,大伙儿除按约付给工钱外,还尽量好吃好喝招待,九爷的活儿也做得格外尽心,并与村里许多人家交上了朋友。 其中只有一家,看木匠给谁做的风匣都一样,便耍了个小心眼,轮到他家做风匣时,给九爷吃的烫前天的搁锅面,而他家儿子吃的却是新包的饺子,叮嘱儿子说,“不要和那个木匠说你吃得的饺子,就说吃的烫搁锅面。”听到这些,九爷没有声张,照干不误,做出的风匣与别家毫无二致。 九爷临走的时候,从自己挣来的工钱中拿出五十块大洋,交给赵有芝,托他交给秦冰花,也就是自己未过门儿媳妇的姐姐。 看到赵有芝有些惊讶,琢磨自己与秦冰花家的关系。九爷编了一个故事,说与冰花的父亲秦志斌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弟兄,冰花应该叫他叔叔。本次偶然相认,得知母女三人生活挺苦,希望这些钱能够备他们不时之需。 赵有芝问九爷,为什么回时不路过茴菜梁村,亲自交给他们。 九爷说自己还有营生,准备取道兴和县、丰镇返回阳高。其实他是怕再见到母女三人,再路过那个让有点措手不及的村庄。 临行时,许多做过风匣的人前来道别。九爷对大家说:“我来这里来做风匣,全村人待我不薄。我做事讲良心,保证为大家做的风匣,永远都不开胶。哪一天风小了,换一换里面的鸡毛就行。只有一家,为人不厚道,他的风匣只能用三个月。”九爷伏赵有芝耳朵上嘀咕了几句。 耍小心眼的人听邻居说九爷临走留下了那句话,心里忐忑不安。拿新做的风匣与邻居进行比较,发现风匣没有什么两样,都很好用。一个月过去,风匣很好用;三个月过去,风匣仍很好用;半年过去,风匣依旧好用。他自己认为,九爷只是吓唬人罢了。谁知刚到一年头上,风匣突然没了风。打开风匣,发现四壁没有开胶,鸡毛没有磨光,进风道、出风口、风舌头也都看不出毛病,重新组装起来,就是一点儿风也吹不出来。 赵有芝告诉他,让他把风匣的前后门子重新更换一下。这样一试,果然不出所料,风大了许多。原来,九爷将风匣在 经过此事,他终于知道了艺人不可欺。 第十一章 牛科远走库伦 一路上,九爷这个村五天,那个村十天。回到阳高,已经将阴历十月,人们都在地里忙着收割庄稼。有人看到九爷回来,便宜和他打招呼, “田师傅,回来啦,这次走了多长时间?有三个月没有!” “治平啊,你师傅可想你啦,临死前还叨念你哩!” “治平啊,回去看吧!好多事还在等你处理。” “弟兄两个争财产,还动手哩!” “那个光完的老婆就不是东西,想霸占全部家当。不是好东西!” 什么?师傅去世了?九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师傅平时就有病,但是走得太突然,太有些不赶长期以来趟了,偏偏在自己外出的时候。 于是九爷,加快了脚步,恨不能插上翅膀。 小白登村就是在大道边,师傅的家就在村东,紧挨着官道。走到门口,九爷发现变了样,五间大瓦房从中间起了一堵墙,分成两个院落,东边三间,四边两间。原来是的大门被包进了东边的院子里,西边的院子南墙被打开一个口子。 九爷正在琢磨,这是怎么回事。从东边走出来一个人是师傅的大儿子——牛光,结婚后一直住在邻村大白登岳父家中,帮助岳父经营一家油坊。父亲生病多年来,在老婆的怂恿下,他始终没有露面, 也没有给父亲捎回过半点吃的。 所以九爷对他了不太熟悉,只是在三年前,按师傅的吩咐去大白登村送小米时见过一面。 “你是谁?”牛光上下打量着九爷。 “我,你爹的徒弟——田治平,我给你送过小米。你忘啦” “哦,听我弟弟科完儿(大名牛科)说,爹死的时候还要见你。” 牛光把九爷让进了东边的院子,向正在洗衣服的老婆介绍九爷了,而老婆动也没动,低着头说:“吆吆,田木匠,你师傅已经死了,你回来干嘛吗。这也没有你一针一线的。” 刚才听到众人的议论,九爷心里就有点不痛快,他强忍住气愤,“我来串个门。” “串门,行,我们家可是少烟没茶的” “烟不会抽,茶不爱喝。我只想看看” “那么欢迎,你可以尽情地看。” 牛光一言不发,懦怯的站在在一边。九爷看到他又是气又是恨,恨他的懦弱。 “牛光,你的弟弟呢?他的家呢!”九爷问 “他上山挖石膏去了,隔壁那两间就是他家。”牛光回答。 “咱家不是有三十亩地,他不去收割庄稼,挖什么石膏?”九爷问。 “吆吆,什么咱家,是—我—家!牛—家!那三十亩地是我们的,没有他的份,这可是老头子临死时的嘱咐。”牛光老婆急了。 “为什么都是你们的?” “我为他牛家生了儿子,给他牛家传宗接代。财产理应我们得大半,老头子也同意。” “是吗?师傅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我娘是七月十五那天去世,爹是初九月初一,估计是想我娘想的。” 九爷不再言语,默默地向西院走去。 一堵新打的院墙从中耸起,还能闻到泥土的味道。院子里刚铺了一层黄土,很整齐。 两间上房以前空着,基本着放置一些粮食或者杂物。门窗已陈旧,油漆掉落的斑斑驳驳,屋里只有一条火炕、一个灶台、一张炕桌、一个衣柜,别无他物。 “你兄弟就分到这些!”九爷回头问牛光。 “嗯,嗯,是这些。” “你们真恨毒,真过意得去,他可是你的弟弟,是一个刚满十九岁的孩子呀!” 听到九爷在这边叫喊,牛光他老婆跟着追了过来,“吆吆,吆吆,这是牛家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说长道短。弟弟怎么了,弟弟就不能让着哥哥点,我们可是一家四口,他一个人自己吃饱全家不饿。难道让我们一家喝西北风去?”说完她翘起二郎腿在旁边磕瓜子。 “牛青山是我的表舅,也是我有师傅,论辈份你得叫我一声哥哥,牛家的事就是我田治平的事,我还非要说一说。”九爷扭过头,激动地说。 这时,牛科接着一车石膏回来了,看到了九爷,赶快跑上前去,紧紧握住九爷的双手,眼泪流了下来,“治平哥,你可回来了,我爹可想你了,他临死时要见你。” 看到这种情景,九爷不由得眼泪汪汪,半年的时间牛科个子长高了,可是青山舅却走了,物是人非。 “你都是去哪儿了,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 “坝上,内蒙。他们就给分这些家当,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牛科回过头狠狠地睕了牛光和他老婆一眼,“治平哥,我爹想让我跟着你学木匠,可是我想去外蒙闯荡。家产送给村里无儿无女的老人马李氏,不留给他们——我的哥——哥。” “什么,你要去库伦!”九爷惊讶的问,牛光和他老婆也有些吃惊,有点出乎意料。 “听说,外蒙古的库伦的铜矿特别多,我想去那边挖铜矿。” “就你自己?,你已决定了。” “对决定,我一直是想等着见你一面,要不早就走了。治平哥,要不你留下来,住在这儿。我去跟马李氏说一下。” “不了,青山舅走了,这儿也没有我该留恋的了,我准备回到九梁洼村。” 九爷解开自己的行李,半年来所挣的工钱全在里面,三十多块银圆、二千多块法币。 取出三十多块银圆、一千多块法币,九爷递给了牛科,“兄弟,你要出远门,拿上这些钱,用得着。去了那儿置办些房产,娶上个媳妇,好好过” “我不要,我有一双手,什么也会有的。你留着的吧。” 牛科实在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返回屋里,背出来一卷行李。 “治平哥,我们走吧,你回九梁洼,我去库伦,咱们还能搭一会儿伴。” 牛光的老婆看到这些,使劲用手掐牛光…… 官道上,牛科把九爷走了这半年的事情说了一遍,师傅死后哥嫂为了争夺财产,多次与他争吵,逼走了其它几个徒弟。 路过九梁洼村时,九爷执意要再送牛科一段路程,就这样,过了八里台村、四里叉村、南关村、县城、韭菜巷村、西庙村、张小村、太师庄、二十六村,马上就进入内蒙的境界,牛科无论如何也不让九爷再送了。 只好就此作罢,九爷解下自己的羊皮大衣和毡鞋,“你拿上,口外的天气冷,用得上。去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有办法时瑞、捎个信回来。” 牛科忍受住眼泪,上前用力抱了一下九爷,“治平哥,放心吧!这里值得我挂念的也就剩下你,我会想你的。希望你有时间的时候,到我爹坟上替我烧些纸钱。” 说完,他扑通一声跪下了下来,朝着南方磕了三个响头,“爹、娘,我走了,希望你们二老在天堂保佑孩儿,希望你们原谅孩儿吧!” 然后,背起行李向着北方,遥远的北方走了,头也没有回。 目送牛科走远,九爷也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第十六章 阳高遭遇洪灾 刚刚获得解放思想的人民群众,在党的正确的领导和指引下,全力投入社会主义建设,各行各业的群众热情高涨,工业突飞猛进,阳市县以先后办起了工农化肥厂、东风机械厂等等工业企业,各乡镇也有了自己的杏脯厂、五金厂。农牧业连续三年获得了丰收,粮食产量不断提高,牲畜饲养头数逐年增加。 进入1954年,人民群众盼望着再迎来一个更在的丰收年。可是进入到6月下旬,阳高县自然灾害连绵不断,全县先后遭受严重洪、涝、雹灾、冻灾,打碎了人们的梦想,击退了人们的喜悦。 这年6月,由于头一年墒情较好,春季天气暖和,地的庄稼特别茂盛,玉米有一人多高,长得壮实、清秀,从远处看黑绿的一片。谷子和黍子疯狂地抽穗,都是弯了下了腰。高粱已经开始泛红,红色的果实好像涨红的脸。地里的土豆、豆子、油菜开着黄色、白色的小花,生机勃勃。 九爷除了给人们打家俱,剩下的时间就会到地里看看,顺便除除草,拔些豆角、挖些野菜,就可当一顿饭吃。 “今年又是一个好年景,乡亲们的粮食除了交公粮,一定足够一年吃了。”九爷他从心眼里高兴,为大家祈福。因为他自己怎么也好凑合,可别人家就不一样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6月下旬之后,老天爷好像是喝了谷子糊糊一样,有点尿不淋,想下就下。刚才还是红日当头,但马上就吹起了西南风,很快就乌云密布,大雨倾盆!或者是连续三五天沥沥啦啦下个不停,好像病人一样根本不起铺。 县里的几条河流全部水满为患,黄水河、黑水河、白登河、吾其河、桑干河都接近了警戒水位。 那阵子,正值党中央、**提出“干部也要参加劳动”的倡议,各县区正在积极组织公社、大队的两级干部大会,认真讨论学习。接到各条河流告急的报告,县里立即中止了会议,要求各级干部回到村里,紧急动员,打好抗洪防洪的战役。 九梁洼村东边就是白登河,平时河床只有三十多米宽,可是经过连续多天的大雨,一下子增加到60多米。加上,九梁洼村这一段河床较浅,堤坝不高。洪水漫过堤坝、冲毁村庄的可能性更大。 那一段时间,晚上能听到洪水渡过的声音,村里的人都是在担心,甚至于彻夜不眠,害怕晚上睡着后被洪水冲走。 为了确保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县政府决定加高这一段的堤坝。于是,乡里从各村召集了一批批民工筑堤。因为九梁洼村本来户数就少,最后在第三批时,九爷也主动要求参加到筑坝的队伍中去。 长达几里的老堤低矮狭窄,长期闲置不用,必须加宽、加高、加固。队伍拉到九梁洼村后,将近二百多人的队伍遍布长堤,他们以堤为家,在堤上吃、住、做。 起初,分成三个小组作业,一组负责从九梁洼村西的大安滩村挖土,一组负责用扁担和斗箕把土挑到堤上,另一组负责将圭夯实夯紧。 可是由于每天都在下雨,堤上新加的泥土,没有等夯实就被雨水冲刷走了。好不容易把堤加高一尺,可是洪水很快就淹到了堤边,似乎很快就要溢出来了,大家伙拼命地挑土加高长堤,但还是赶不上洪水上涨的速度!从平地筑起来的的土堤,走在上面就像踩着软索一样,松松软软,很不坚固,随时都有倒堤的危险。 最后,有人提出来用石头从里面再筑一道堤。可是,九梁洼村附近的石头较少,又多是沉积下来的圆石头,体积一般就足球那么多大,没法往高垒。到别处去采石,又遭遇连阴天,无法上山劳作。这怎么办? 这时九爷提议,由他制作一批木箱,把圆石头装进木箱,再在里面用沙子把缝隙填满,这样的木箱,又好操作又瓷实,把箱子一个挨一个地放下去,然后上面加上泥土。这上方法,得到得到了大家的赞同。 三百多个箱子制作好以后,大家按照九爷的办法把箱子下到水里面后,堤坝结实的多了,洪水的危机解决。 九梁洼村的危机解决了,可是阳高县其它河流仍然处于紧急状态下,有数百只牛羊淹死,20多间房屋倒塌,黄水河上每天都有羊从云门山后的内蒙古冲来,听说隔壁的阳原县还有人被冲走。 连续五十多天气阴雨天刚刚离去,人们满心以为晴天将要到来了。可是谁曾想“屋漏偏逢连阴雨”,一场又一场的冰雹光临了阳高北部的大部分村落。 8月9日,黄豆大的冰雹沿着长城乡、城关镇、狮子屯、古城镇足足下了20多分钟。12日,杏子大的冰雹又将古城以北的乡镇打了精光。15日,冰雹又扫荡了全县大部分地区。 “蛋(阳高人对冰雹)打一条线,庄稼倒一片。”经地过连续的阴雨、无情的冰雹,阳高县除桑干河南北两岸的庄稼所剩无几。 人口较多的家庭,大家本来以为,进入10月就有当年的粮食入库,接上去年打的粮食,不至于闹饥荒。可是无情的灾害,打破了人们的梦想,有人家的粮食渐渐接不住了。开始向富裕的人家借粮,或者打野菜吃。 九爷是光棍一个,粮食每年都有一些结余。村里的人家向九爷借粮食,九爷从不碰,今天张家借两碗玉米,明天李家借半盆糕点面,可是“酒樽小,挖塌缸底”,慢慢地有粮的人家越来越少了,地里的野菜也挖得差不多了。 “无粮不稳,无粮不富”、“家中有粮,心里不慌”,面对着日渐见米缸,不断减少的米袋子,慢慢地人们开始想办法。有的人开始投靠亲戚,远走呼和、包头、商都;有举目无亲的,听说五原、临河一带水土肥沃,便宜开始逃往这一带。 好出门不如赖在家。大部分人家宁愿在家里吃粮咽菜,也不愿外出。可是天不遂人愿,进入冬季后出奇的严冬让大家是饥饿与寒冷交加。 那年,天气是刺骨的冷,早早就上冻了,庄稼在地里就冻死,甚至颗粒无收。还罕见地在9月中旬下了第一场雪,人们拿出了家里全部的棉衣、皮衣。 寒冷可以用火来抵御,也可以减少外面的次数或者根本不外出。可是饥饿让更多的人无法忍受,有的人家只吃一顿饭或者基本靠野菜渡日。九梁洼村南的大泉山上野兔、山鸡、半鸡都被打完了,白登河里鱼连超不出二两重。 九爷听说,各村都有许多人前往大队开迁移证,到口外去逃荒,个别村走了一成的人。 “今年以来这年限可咋办呀,走哇不走都是是个饿死。” “听说,南边的高官屯村走了将200口人,大白登村走了有一成的人。” “唉,我看走不走也一样,这是老天在收人。我就不走!” “五原、临河那儿水土可肥啦,我看要去就去那儿,就是咱们两眼墨黑,去了也一样。” 每天人们议论纷纷,更加增加了恐惧感。 第十七章 福春投靠九爷 这天,有一个年轻后生约模十五、六岁的样子,来到村里找九爷。一见到九爷,马上双膝跪下倒,就吆喝大爷。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咋不认识你。”九爷有纳闷。 “大爷,我是牛光的儿子——牛福春,也是您师傅牛青山的孙子。” 听到牛光的名字,九爷心里就觉得堵得慌,那年兄弟分家产的事,让九爷对牛光很不感冒。 “大爷,我爸妈都死了,妹妹被人家拐走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来找您的”。 看到孩子仍然在地上,九爷赶忙把他扶了起来,毕竟孩子无罪,也与那些事情没有关系。 牛福春站起来后,就向九爷述说了事情的前前后后。 原来,牛光与牛科因为分家产而闹僵,弟弟牛科被逼远走科伦。从牛光本向不愿意强占大部分家产,但生性懦弱的他不敢言语,任由老婆胡来乱为,闹得兄弟翻脸、亲人决裂。 牛光心中十分郁闷,辛勤劳作、饮食不均加上心中难以解的疙瘩,而患上了疾病,不时感觉胸闷心痛。可他既怕花钱又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一个人憋着。 第二年,牛光他老婆生了一个女儿,叫褔玲,女儿国的到来,给牛光增加了更大的动力和压力,他更加是早出晚归、辛辛苦苦,多一个人多张嘴嘛! 同年,他的岳父家被划为地主成份,没收了所有田地和油坊,多次被拉出去批斗,老汉经不住事情的变故和批斗的打击,晚上在饭里悄悄放了“闹耗药”,老两口撒手而去。 女儿褔玲三岁那年,牛光他老婆领着孩子在大门口乘凉。他老婆有些内急,让孩子自己玩。等她解手后返回来一看,孩子不见啦!这可了不得了,于是她哭天喊地在村里找,找了大半个村也没有孩子的身影。后听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侉子(阳高对操外地话的人的称呼)抱着一个女孩朝阳高县城的方向走了。 牛光他老婆赶忙向阳高县城的方向追去。牛光听说后也从地里跑回来,一路向北。 沿路问遍了人,转遍了阳高的大街小巷,也没有女儿的踪影。回到家中已经半夜12多点钟,牛光他老婆哭了整整一夜,牛光只蹲在地上不停地抽自制的烟卷。 第二天,两口子继续撒开人马到处寻找,毫无结果。第三天,第四天…… 连续一个多月,根本没有女儿的消息,只知道后听说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侉子抱着一个女孩朝阳高县城的方向走了。最后,牛光决定放弃,可他老婆却听不进去,每天喊着女儿的名字褔玲到处乱跑,慢慢地头也不梳,脸上也不洗,有时三天、五天也不回一次家……人们说她疯了,她会反击一句“你才疯了”。 也有人说:这都是报应,是她欺负小叔子的后果。 老婆疯了之后,牛光既当爹又当妈,白天下地劳作,晚上回来还得为儿子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生活十分辛苦。他还得隔个十天半个月,把疯老婆找回来,给她换换衣服,吃一顿饱饭。 1948年冬天,牛光连续一个多月找不到自己的疯老婆,后来村里的放羊的说在大白登见过她。最后,终于在小白登村口白登桥的桥墩下找到了已经冻死的她,牛光给她换了新衣服,把她埋了。 连续经受打击的牛光,身体愈来愈差,有时在咳嗽时会伴有血丝。儿子福春劝他去看病,他总说不防事,养养就好了。1953年春天,牛光基本上已经卧床不起,隔壁的邻居看到他这样,帮助把地种了,可又遭遇罕见的洪水、冰雹灾害,基本上是颗粒无收。 8月底,牛光实在坚持不下去了,他告诉儿子自己要走了,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去找九梁洼村的田治平田大爷。然后让田大爷给远在库伦的二叔写封信,请求二叔收留他。 牛光走后,在邻居们的帮助下,福春把他葬入牛家的祖坟,守孝四十九天后。福春便按照父亲的遗嘱来找九爷。 听完这悲伤的故事,九爷良久没有言语。 “孩子,我记得,你应该十四了吧!你还没有吃饭吧!” “大爷,我不饿。今年十四半了。” 九爷从缸底挖了些玉茭面,抓了一把白面,在锅边炕了四个锅贴子(雁北地区的一种饼)。福春推辞了几下,便抓起锅贴就往嘴里放,不一会儿,四个锅贴全部进肚了。 “好吃吗!”九爷模模福春的头,问道。 “好吃,好吃着哩!我好多天没有见过玉茭面饼了。我们村有一半的都是逃荒去了。” “什么?一半的人都逃荒去了。” “是的,人们没有吃的,把野菜挖完了,只能逃荒。” “你爸爸让你找我?你要去库伦?” “是的,我爸爸死的时候告诉我,他一辈子没有做过什么决定,也没有干过什么大事,希望我能拿得起、放得下。他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二叔,可抓起灰比土热。他说只要您能给二叔写封信,二叔一定会收留我的。”福春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你才十四岁,去库伦路可远的啦!” “我爸爸说,二叔离开家去库伦时也才十七岁。我要去库伦干一番大事!” 看到这孩子坚定的信念、坚强的意志,九爷想起青山舅凡事做到最好的风格,想到了青山舅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他不忍心让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青山舅的孙子远走他乡。 于是九爷劝福春留在九梁洼村,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会有他的。 可是福春却表示自己主意已定,无论要前往。但九爷却坚持要他留下,“你年纪还小,去库伦路途遥远,加上你爷爷照顾我多年,我不能让你受罪。” 就这样,福春只好留下。 可是坏消息不时传来,各个村每天有人到外面逃荒,听说在阳高县与内蒙相邻的二十六村,人们牵儿带女、啼饥号寒,正如《走西口》那首民歌所唱一般。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实在难留, 手拉着哥哥的手, 送哥送到大门口。 哥哥你出村口, 小妹妹我有句话儿留, 走路走那大路的口, 人马多来解忧愁。 紧紧地拉着哥哥的袖, 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只恨妹妹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只盼哥哥你早回家门口。 哥哥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苦在心头, 这一走要去多少时候, 盼你也要白了头。 紧紧地拉住哥哥的袖, 汪汪的泪水肚里流, 虽有千言万语难叫你回头, 只盼哥哥你早回家门口。 不管走西口唱得有多么悲凉,也挡不住人住人们逃荒的步伐。不论口外的前景有多么凶险,也挡不住人们救生的愿望。人们不停地从二十六村前往口外,寻找一个能够解决温饱的地方。据统计从9月份至11月份,全家迁移口外有647户,部分人口迁移的有4132人,两项合计正式办迁移证出口外的达七千人左右,加上未开迁移证的约达一万多人。 第十八章 赴商都运输粮食 时间进入12月,人们的粮食越来越少,为了人民渡过灾荒,县里一方面组织人员前往各村,动员有粮人家捐出部分粮食,以帮助无粮户、人多户共渡难关;另一方面组织人员开源节流,上山、下河采摘、捕捉各种可以吃的东西,然后分发下去。 在有关方面的关注下,阳高县委、县政府与河北商都县达成协议,由该县支援阳高县粮食20吨、土豆干100吨,运输由阳高县自行组织。 消息传到县里,群情振奋。县里安排各乡镇认真统计现有粮食量,抽调大马车准备从事运粮工作,并要求抽调那些状况良好、拉运能力强的大车,要抽调那些膘肥体壮、行走疾速的马匹。 于是各乡村派出人员,挨门挨户地去动员。可是没有等到动员,人们主动报名要参加运粮的车辆和马匹已经有2000多个,经过认真筛选,最后确定了350匹马、300头骡、300辆大车。 因为车队等的行列比较好庞大,边起来前后大约有一里多地。管理费用较为困难,所以县委派出了50名同志负责此次运粮食事宜,15名留在本县负责登记发放拉回的粮食,15名在商都是县蹲点,负责协调与商都县有关部门的关系和集中看护,其余20名跟随车队。 又将车队划分为10组,每组30辆大车、35匹马、30头骡,由一名工作人员任组长,负责解决本队的事情。为了确保路线正确,又从各乡抽调了10名向导,要求向导必须是常年游走四方且有前往口外尤其是去过商都的各种工匠或者买卖人,恰好九爷条件符合,于是被乡里推荐。 从阳高前往商都县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从阳高县的二十六村,入丰镇、兴和、集宁,路过黄旗海,然后折向东走,就进入到商都县增内。第二条是从阳高出发,经天镇县、怀安县,然后折向西北方,取道兴和、尚义,就进入到商都县的地盘。 两条路的路程基本相近,空车两天半即可到达,但第一条路较为平坦且多大路。县委决定经丰镇走第一条路。 经过一番准备,车队于12月8日出发了,车队按组排列、按序行进,首尾相连、甚是壮观,九爷被分在了第四组。 出发那天,县里组织了隆重的誓师会,县领导鼓励大家克服困难,提高认识,团结一致,确保粮食能够安全地运回县城。 在队长的一声音号令下,铃声叮噹、马蹄嗒嗒、车队吱吱呀呀,伴随着吆喝声,给宁静的道路上增添了无限的韵味,也让这条阳高人走西口的道路有了生机、不再悲凉。 有的赶车人唱起了民歌《三天的路程我两天到》 不大大的那小青马马 我多喂上二升料 三天的路程亲亲我两天到 水流那个千里归呀么归大海 走西口的那个哥哥 我折呀么折回来 走西口的那个哥哥 我折呀么折回来 前面有人唱,后面有人和,一行队伍热热闹闹地向着商都县前进。中午时分,车队走到了丰镇县,在饮马河边队长招呼大家停下来休息,拿出了自己准备的干粮噎噎饥,晚上到集宁后统一安排。 听到号令后,将300多辆马车的队伍,停在了饮马河边,有人忙着吃饭,有人给牛马添了些草,有人卸了辕牵马去河边饮。 丰镇县地处内蒙古,与山西省的阳高、大同、兴和、集宁相邻,冬天的天气十分寒冷,大部分河水都会结冰。但是大家看到饮马河却水流潺潺,没有一处结冰的地方,都有点纳闷。有一个长年贩卖羊的给大家讲了一下饮马河的来历。 相传在北宋时,北宋杨家将与辽将萧天佐战斗,有一次六郎杨延昭战斗机失利,兵败后一路向南,跑到饮马河边已经是人困马乏,只见河水结冰,无处取水。这时,六郎杨延昭下马后仰天长啸:“难道老天要绝我杨家军队、要绝我大宋。如果河水不冻用来饮马该有多好啊!”说也奇怪,杨延昭刚说完,河中的冰就鼓了起来,开始慢慢融化。渐渐地,河水像开水一样往上滚。士兵们一喝这河水,又甜又热,喝完后个个精神百倍,浑身是劲儿。马饮了河水撒起欢来。杨延昭喝完之后,连赞三声:“好水!”。杨延昭看士兵喝完水后个个精神抖擞,马也能日行千里,便决定掉转马头,与辽南再决胜负,一举打了大胜仗。为纪念这条有功之河,杨延昭班师加朝后,奏主皇帝将这条河为命名为饮马河。 乘着中午天气暖和,车队浩浩荡荡地启程了。 沿路两边有许多农民正在地里搞家田基本建设,有的刨槎,有的挖渠,场面十分壮观。 九爷坐在马车上,边观赏两边的风景,边与赶马车的王老汉拉哒。 “王老哥,你看看这新社会就是不一样,冬天地里还这么热闹,县里组织人们搞基本建设,那些懒人吃不开啦。” “对,社会主义就是好,要是以前碰上灾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哩!” “是啊,打倒了地主、反动派,人们的日子好过多了,要不,你看人们的积极性有多高。” 刚刚过了土贵乌拉乡约十公里处,人们便远远看到了一处深蓝色的水面,东西南北四四方方,宽大约有约十公里。 有人便开始叫开了,“前面有个湖,前面有一大片湖。”前面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九爷他们也把车停到路边,王老汉留下来看马车,九爷步行往前走去。 这个湖叫“黄旗海”,有几个车倌要下湖里捞鱼,说这里的“官村鲫鱼”(官村即土贵乌拉的旧称)美味可口,享有盛名。把“鲫瓜”(即小鲫鱼)的鱼鳞一刮、肠肚一掏,放进油锅里炸到金黄色,那个酥脆、那个香,用来就酒或者拌米饭,可以说是一绝。 经不住众人的磨缠,队长终于同意休息20分钟。一声令下,有二、三十个胆大的、好动的跑去捉鱼去了。 原来黄旗海黄旗海蒙语为昂盖淖尔,因在察哈尔正黄旗二苏木境内,故汉名称黄旗海或二苏木海。黄旗海岸畔曾是平阔的草原,芦苇丛生,水草丰美,水鸟翔集,牛羊成群,是蒙古族世代繁衍生息的乐土,也是察哈尔蒙古族的主聚居地,史为正黄旗,列八旗之首。所以后此片湖泊也被称作“黄旗海”。 乘着人们休息的当口,县里派出的20名同志和10名向导组织召开了一个会,讨论了一下行走路线是否正确,讨论了晚上的食宿安排和明天的行程。 二十分钟后,捞鱼的人拎着两大袋子鱼回来了,队伍重新上路。 第十九章 夜宿集宁 接近认灯的时候,车队终于到达了集宁。 队长把人攒留到一块,告诉大家:因为我们的队伍太大,所以把食宿的地点分成五个,两个小组一个。晚上伙食统一标准、统一安排,炖羊肉、大馒头管饱。明天早上,七点钟由各组长带队出发,在集宁北面的赵家村集合。 分手时,队长把捞来的鲫鱼分成了五份,交给各小组。 九爷所的在四组和三组,被安排到了马桥街的一家车马大店里,这里是集宁最大的车马大店,可容纳上80多辆马车、140多人住宿。 经过与掌柜的攀谈,得知这是一家国营的车马大店,之前来的同志已经把伙食安排好了,说是炖羊肉、大馒头管饱吃。另外,还有油炸鲫鱼。 不一会儿,饭菜已经弄好,大家一涌而上,左手端着乘羊肉的碗,右手拿着馒头。有几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几瓶白酒,坐在桌子边,就着掌柜特意安排的油炸鲫鱼,品尝起来。 “王老哥,你说这老人们说得就是是对,鲫鱼翻一翻,香死一大片。” “赵背锅,快点过来喝一杯,你他们的尽顾得吃羊肉啦!” “牛四喜,你的倒得少,再倒点,别耍奸。” “酒樽不够,我看刘大头你就拿我这个缸子吧!” 不喝酒的人边吃边看那边的人,有的人在笑,笑那些人是“酒”。有的人露出鄙视眼光,说他们迟早要误事的。 有的人招呼九爷喝酒,九爷笑着推掉了。 喷香的羊肉让大家大饱口福,也让好好地享受了一顿。人们有的吃饱后回房间早早休息去了,有的在羊肉汤中加上开水正在慢慢的品尝。 几樽下肚后,赵背锅、牛四喜和另外几个开始的划拳,九爷从来没有间过划拳,所以也凑了过来。 “哥俩好呀,俩个好,三星高照,五魁首呀!八仙过海” “四喜来财,四方财呀,六六大顺,全来到呀,快喝酒呀” “背锅错了,喝酒喝酒。” “大灯笼呀,小灯笼呀,灯笼红呀。” “大崩楼呀,小崩楼呀,崩楼硬呀。” “背锅又错了,再喝酒,再喝。” 不知道的谁喊了一句,说这种划法不过瘾,要求换一种玩法,于是一桌子人围到了一块,每人代表一种颜色的萝卜,提到谁的颜色就开始蹲,模仿上一个所做的动作,并喊出一个人代表的颜色。 “白萝卜蹲,白萝卜蹲,白萝卜蹲完红萝卜蹲!”代表白萝卜的人做了一个鬼脸。 “红萝卜蹲,红萝卜蹲,红萝卜蹲完胡萝卜蹲!”代表红萝卜学着也伴了一个鬼脸,又学了两声猫叫。 “胡萝卜,红萝卜……”代表胡萝卜的人忘记了该如何说,被罚酒一樽。大家重新再来。 就在你呼我喊的划拳声中,三瓶白酒见面底了。因为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所以大家意犹未尽地回到了房间。 房间是那种南北的通铺,一进门,左右各有一条大炕,每条炕上从北到南可以容纳十二、三个人睡觉。 九爷他们回到房间时,有的是的已经睡着了。九爷打了盆洗脚水,烫了烫脚,那些喝酒的人,一挨枕头也睡着了。 洗脚回到房间,人们大都已经睡着,呼噜声此起彼伏。原本十二、三个人的炕都是安排了十六、七个人。九爷好不容易在挨墙连接找了一个缝隙慢慢地挤了进去。刚刚侧着身子躺进去,旁边的那个人把腿掸到九爷了的身体上,还在不停地磨牙。九爷刚想把他的腿挪开,那人却向北翻了个身,九爷的地方的一下子大了许多。 “你输了,快喝酒!”、“谁把我的馒头拿走了,嗬啊哈” 不知道谁在说梦话,一会儿又有人放了一个屁。屁味、脚汗味、酒味、旱烟味,在房间里混合,加上“咬牙放屁吧咂嘴,坐上翻身竖形腿”的各种声音、状况,让九爷了在半睡半醒之间渡过了一个夜晚。 六点多钟,掌柜的沿门招呼人们起床。大家伙吃完车马店准备的小米稀饭后,大家上路了。 从集宁出来,车队一路向北,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就到了赵家村,时间刚好八点。由队长带领的一组、二组已经在路旁了,于是队伍汇合到一起,等待着其它的小组的到来。 有的人个蹴在路边取出旱烟,开始抽起来。不抽烟的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拉家常。 等了一个多小时,住在解放大街第九、第十组仍然没有露面。队长很着急,于是派人骑了快马返回城里找他们。 十分钟后,派出去的人和第九、第十组的车队等的行列一起回来了。原来,第九、第十组的车队按安排入住到解放大街车马大店后,大伙拿出估饮马河所捞的鲫鱼,让店里帮助给炸一下。大家好忙活科吃饭、喝酒,酒足饭饱时还没有见鲫鱼。 车队的有个邢师傅就出声了,“哎,我说鲫鱼是不是跑你们伙计肚子里去啦,这么长时间。” 恰好这时,有个店员正好端着刚刚炸好的鲫鱼进门,听到这话后,心里有些不高兴,回敬了一句,“吆吆,自己手脚不干净、倒数落起别人啦!白给我们吃还不要,我屙出来的鲫鱼也比你的大。” 邢师傅是个火爆脾气,小白登村人,在阳高县俗话说:大白登村说不得话,小白登村打不得架。他听到这话,腾的一下子就站在了起来,“你说啥,你嘴放干净的,你再说一遍1” 而这个店员是个小伙子,年轻气盛,犹如针尖对麦芒。“我说就说了,你自己手脚不干净我屙出来的鲫鱼也比你吃的还大。” 这下了可红火了,邢师傅和小店员打了起来,盘子打了、鲫鱼撒了,桌子翻了,凳子倒了,声音惊动了店里掌柜和两个组长,其它的人纷纷围了过来,在大家的劝说我、拉扯下,终于把两分开。掌柜的把店员批评了一顿,组长把邢师傅批评了一番。双方各打五十大板,事情就此了结。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众人吃完饭后,准备收拾行李起程,可发现有20多辆马车被放了气,还有邢师傅等五个人棉鞋被刀片划破了。这下子不要紧,整个车马大店炸营了。 车队的人都猜测是谁干的这事,也有的人开始骂娘。“王八犊子,有话你讲到明处,心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算什么好汉,算人嘛!有本事你出来吱个声。” “他妈的,这不是麻了不叫麻子——坑人,你算什么行为,这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 “对,应该把这个家伙抓起来,送到公安局,判他个反革命罪。” 看到车队的人情绪比较激动,掌柜的赶紧出来求情,说这是管理上的失误,让大家高抬贵手,店里会妥善解决这件事情。可是正所闻头的人们根本听不进去,骂娘的声音越来越高。 邢师傅等几个人,点名道姓地说是昨天晚上那个小店员干嘛的,让掌柜把他揪出来当面锣地对质。掌柜的自知理亏,加上那个店员早已不知道躲到那儿去了,掌柜的不停地说好话。 最后第九组、第十组的组长为了防止事态扩大,告诉车队的人不要再闹了,要求店里赶紧气管给马车充气,并找来钉鞋匠把五双棉鞋补好。 掌柜的怕势态不好控制,提前给集宁车马工会的领导打了电话。在双方协商处理事情中,车马工会的领导来到了现场,对此事表示深切的歉意,恳请车队的人原谅店员的不理智行为,将会对店里的相关人员做出严肃的处理,欢迎车队在返回途中再次入住该店。 最后,车马工会的领导还将两坛子本地特产——孙家酱菜送给车队。 集宁的孙家酱菜特别有名,相传在集宁有一个名叫孙骨碌的人,做得一手好酱菜。后来他儿子高中状元,招了驸马,皇帝吃了他家的酱菜后赞不决口,要求每年上贡孙家酱菜五十坛,孙骨碌子成了集宁一带红人。他家的酱菜铺也红火起来,买酱菜的人排成长龙。曾有这样一段民谣: 从南京,到北京, 孙家酱菜脆生生。 吃了酱菜作状元, 领个公主返家中。 车队的人一看这样,人们理也赔了,礼也送了,不能得理不饶人了,第九组、第十组的组长也表示双方各有过错,事情到此为止。 事情处理完,时间已经是八点了,于是车队告别集宁车马工会的领导和店掌柜后来,匆匆地出发了。 队长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把两个组长和邢师傅狠狠批评了一顿。又把各小组长召集起来开了个会,要求加强管理,克服那个自由散漫的作风,杜绝此类事情的再次发生。 中午,车队到了城圐圛村,大家依旧以干粮充饥。队长告诉大家因为上午耽误了时间,下午要紧赶一些路程,到达商都县的时间要晚一些。 经过约七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到达了商都县城。 第二十四章 声势浩大的除四害运动 完成扫盲任务,九爷刚返回九梁洼村,县里又发出了《关于除四害讲卫生的指示》,传达了党中央、国务院的文件精神,要求无论是城市、不是农村都要想方设法地除“四害”。 “啥是‘四害’?为啥要除‘四害’” “‘四害’有多厉害?” 人们全都带着疑问,问村长,村长也说不知道,“我思谋跟地主、反革命一样,是压迫人民的家伙。” 直到县里的除“四害”工作小组来到村里,在会上讲了除“四害”的意义、安排部署,人们才明白了。 主席台上一个胖乎乎的、矮矮的女人是除“四害”工作小组的副组长,据说姓麻,代表工作组讲了话 “同志们,我姓麻,叫麻英,是这次除“四害”工作小组的副组长。大家也许不知道‘四害’是什么,‘四害’就是老鼠、苍蝇、蚊子、麻雀,当然我的姓是芝麻的麻,而不是麻雀的麻,我们要有政治觉悟,要与敌人划清界线。 同志们大家知道,老鼠、苍蝇、蚊子都是很讨厌的,老鼠偷吃粮食,啃咬衣服,苍蝇、蚊子每天嗡嗡、嗡嗡,还会传播疟疾。我们为什么要消灭麻雀呢,这是有科学依据的,据粮食部报告,估计全国每年被老鼠吃掉的粮食约三亿五千多万斤。据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室的试验,一只麻雀一年约吃谷子三升。全国被麻雀吃掉和损坏的粮食数量不比老鼠少。所以,老鼠、苍蝇、蚊子、麻雀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一定要响应**的号召,尽快消灭‘四害’! 同志们,有一句顺口溜是‘老鼠奸,麻雀坏,苍蝇蚊子像右派。吸人血,招病害,偷人粮食搞破坏’,讲得就是好。县里已经决定,要发动一切可发动的力量,采取一切可采取的措施。 到6月中旬,每人要交10根老鼠尾巴、100只苍蝇、100只蚊子和50只麻雀头,要交到县爱国卫生委员会。 同志们,我们要认真学习马列主义**思想,要全力以赴打赢这场战役!” 麻组长的讲话,让人们弄清了“四害”,也增加了许多的惆怅,愁得是到哪儿去抓这些老鼠尾巴、麻雀头。 “这叫什么,抓老鼠、麻雀还有任务。” “是该除,尤其是老鼠,‘四害’之首,最大的害人精。” 不管人们有多忙,也不管人们有多么不愿意,除“四害”的运动轰轰烈烈地在九梁洼村开始了。 苍蝇、蚊子好处理,处理方法也简单。找上一根木棍、一张废汽车轮胎,绑到一块或缝到一起,一个简易的蝇拍了就制成了,举手之劳就可以消灭苍蝇或者蚊子。 相比之下,蚊子又比较狡猾、比较灵活。人们又想出了用烟熏的办法,于是村长组织劳力去地里割艾草和臭蒿草。 一到晚上,村里在四处点燃一堆堆的艾草和臭蒿草,蚊子闻到这些味道,便会头重脚轻,或者被烟气熏死,第二天用扫帚一扫,便满是战利品。 甚至于有人提议养蜘蛛,通过大量的蜘蛛来消灭更多的苍蝇、蚊子,可是抓紧到的蜘蛛不是跑掉了,就是饿死了。最后这种办法只能不了了之。 相比之下,消灭老鼠和麻雀的任务就非常艰巨了。老鼠晚上才出来,又不知它们住在什么地方,人们在家里搬箱移柜,清查墙旮旯墙脚根,偶尔发现一个老鼠洞,用木棍去捅或者用水浇,可是狡猾的老鼠窜出来,飞快地逃跑,钻进堆满杂物的阴暗处,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村长见人们忙活半天,却收获甚微,便让九爷多做一些耗板夹,保证每家有三到四个耗板夹,不让一只耗子漏网。在九爷做耗板夹,村里的人们也在想办法,有的人自制了毒耗子的药,有的人水缸口上设制活动盖板,当晚上老鼠跳到缸盖上偷食,缸盖一翻转老鼠便跌进了水缸里。有一天下午,九爷给村长的哥哥家里,修理了一下锅盖,他熬的水胶剩下了许多,晚上有一只耗子不小心掉进去,被沾住逃不掉了。第二天,九爷了发现这一情况,立即向村长汇报,并建议寻找一种树胶来沾耗子,经过思来想去决定采用杏树流出来的胶水,来当捕耗子的工具。 阳高县从清朝时便盛产杏,历史悠久,主要产区在阳高县王官屯乡,而九梁洼村又紧挨王官屯乡,于是很容易取出了许多的杏树流出来的胶液。 得知九梁洼村利用胶液来沾耗子,效果明显。周围的村庄也去王官屯乡收集胶液,一下子行不通过了,王官屯乡各村也把胶液收集起来,在本村捕耗子,不仅收集杏树的胶液,还开始收集桃树、李树的胶液,一时间,大有“洛阳纸贵”的情形。 消灭麻雀的任务一直停滞不前,为此大家没少想办法。男女老少,一齐上阵,连明赶夜,用“轰、打、毒、掏”的综合战术,给麻雀以歼灭性的打击。 麻雀一般住在屋檐下、墙的孔洞里或者是没有人住的闲房里,运动开始后,村和工带着上人们挨家挨户地进行查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到处寻找麻雀的窝,只要找到便便搬了扶梯去掏麻雀窝,会一窝窝端掉,坚决的斩草除根,用泥土屋檐下、墙的孔洞堵住。 可是麻雀除了在春天孵化小宝宝或者小麻雀不会飞的时候,一般窝里很少有麻雀,只有麻雀衔来的食物和柴草,它们都飞到外面衔草啄食去了。有时麻雀虽然在窝里休息,但听到人们把扶梯往墙上靠的响动,便“扑仍仍”地飞走了。偶尔掏到一个麻雀窝,有刚刚孵出的还不会飞的幼雀或没有孵化的雀蛋,大家也会欣喜若狂。 轰的办法看上去动静很大,也有很趣,但效果却不大。村长将人们分成三个小组,让人们把村里的锣鼓、红旗全部收集起来,最后把家里的脸盆、水瓢也拿了出来,又从供销社买回了鞭炮。 三个小组,分别从东、西、北三面向麻雀发起了进攻,人们敲响了锣鼓、脸盆、水瓢,点燃了鞭炮,挥动着红旗,所有人大声呐喊,一时间,九梁洼的田地里热闹非凡,人声沸腾。 麻雀在声音的驱赶下,吓得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刚刚落下来,又被赶跑飞向另一方向。这时,村民兵便会用仅有的几支枪将麻雀打下来,可是因为子弹有限,枪法不中,总共也打不中几只麻雀。倒是,把这些小东西累得精疲力竭,实际上人们跑来跑去也累得不轻。 后来,大家又想了许多的办法来捕捉麻雀,如用筛子、盆、箩来扣麻雀。找一块麻雀经常来的地方,打扫干净,然后用根木棍将筛子、盆、箩支起来,棍子中间绑根细线牵到远处,筛子、盆、箩下面放一些米粒。人们手拉着线躲在远处观望,发现有麻雀在筛子、盆、箩下吃谷粒,便拉动细线,使筛子、盆、箩倒下来把麻雀扣住。 有时,一块空地上会并排摆上20多个,筛子或盆,场面蔚为壮观,好像是搞一个大型实验一样。 这种方法也收效甚微,但却是人们最欢迎的一种。麻雀抓到后,人们把麻雀头揪下来,用来向县除四害工作小组交差。然后把麻雀的羽毛去掉、把内脏掏干净,用水冲洗干净,找一根铁丝棍或者竹签,把麻雀串起来,放在火上一烤,那个香味可传到很远的地方。 “麻雀姓张,越嚼越香”。老古人说得不错,闻到烤麻雀的味道,人们会循味而来,分得一条麻雀腿或者半块胸脯肉,寻就是最好的美味啦。 人们边细嚼慢咽着麻雀肉,一边谈论着今年收成的好坏,或者家长里短。有了除四害、抓麻雀做掩护,队长看到也不说什么,半天时间就在谈笑中过去了。 有时,村长会抓一只的麻雀或者几条麻雀腿,边走边吃,“任务书很紧张,不能这样掉二锒铛了,赶紧抓,多抓麻雀,还能多吃肉哩!” 最有效一种方法是用投毒药毒杀。有几天时间,人们在与邻村大安滩相领的田地里不断的发现死掉的麻雀,数量不等,鸟嘴乌黑,好像吃了有毒的庄稼。 最后一打听,才知道的是大安滩村用大米、谷粒、剩饭拌了“六六六”粉或杀虫剂等农药,等麻雀来吃,可麻雀闻到农药味也不轻易下嘴,有的只在拌的食物面前叽叽喳喳叫一阵就飞走了;最后大安滩村双在里面加入玉米香精,这样才有大批的麻雀来啄食,但也不会立刻被毒死,而是飞一阵后死在了别处,所以九梁洼村的人们才能够捡到。 有一天,九爷又捡到了30多只麻雀,正准备返回时。突然从邻村跑来了一群手拿铁锹、棍棒的人。 “把麻雀儿放下!那是我们的。” “放下麻雀儿,你们已经偷了我们可多的麻雀啦!” “啥是你们的?写你们大安滩村的名字的啦,你是麻雀叫啥?“”谁偷你们的啦!这是在我们九梁洼的地里发现的。” “麻雀吃得是我们下了药的粮食,理应归我们。你们九梁洼村人真不要脸!” “什么不要脸,你再说一句。” “说就说了,不要脸 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箭,有人人操起了家伙,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阵势。九爷赶忙劝本村的人少说几句,劝大安滩村的人消消气,对方也有一个老者不停地劝本村的人。 最后,九梁洼村人同意将今天的麻雀全部归还大安滩村,而大安滩村也同意将方法告诉九梁洼村,一场地风波才算平息。 可是没有几天,县里下了紧急通知,说大安滩村的猪误吃了下了毒药的玉米,人们人又吃了死猪肉,导致6人上吐下泻。严禁各村再采用投毒的方式来抓捕麻雀。 于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除“四害”运动退去色彩,慢慢在平静中停止了。 第二十五章 马苹流落九梁洼地村 1958年5月,在全村人们兴致勃勃地大搞除“四害”时,发生了一件事,影响了九爷的人生和今后的生活。 一天,村里来了母女二人挨家挨户地讨饭吃,女人约模42岁、女孩6岁左右,女孩跟在她妈的身后,长得眉清目秀,两只大眼睛忽塔忽塔地眨动,不时地还扯扯自己的衣服角。 “大爷大娘,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大哥大姐,给点吃的吧,我这孩子饿了。” 恰好的那天,九爷他们正在用筛子、盆、箩扣麻雀,大家把洗干净退了毛的麻雀放到火上烤,大部分人在那儿闲坐。 小女孩看到烤麻雀,也许点好奇,也许是闻到了烤肉的香味,放慢了脚步,不停地扭头看。 因为,扣麻雀的地点选在了场面,离人家较远,在场的村长的老汉从裤兜里模出一把瓜子或十来颗大豆,交给女孩的手中。 “这孩子长得真俊了,真喜人。给这把瓜子。”女孩怯生生的接过来,慢慢地、一颗一颗地放进嘴里,然后把瓜子皮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谢谢,大姐。谢谢,大姐。”逃芒的女人连声道谢。 “孩子真可怜,你们从哪儿来。你领着个孩子多不方便。” 大家的问话勾起逃芒的女人的伤心事,开始抽泣起来…… 原来,她叫马苹,河南虞城县郑集乡杨坡庄村人氏,女孩叫耿凤花,是她的二女儿。她丈夫叫耿世宁,是同村的一名画匠,专门为人家油家俱、画墙围,是远近有名的能工巧匠,邻村上下的营生不断。 可是在1953年春天,耿世宁受邀到县里一户人家去画墙围,东家顺便让他给画一块油布,完工之后东家因为天气晚了,东家留他在家中吃饭、住宿,说明天一早再走,不知不觉耿世宁就喝醉了。半夜,他出去解手回来,头晕眼花倒头就睡。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耿世宁就被连踢带抓地喊了起来,东家说他和片刻怕女儿睡到了一个被褥窝里,人家的女儿还是黄花闺女,沾污了女儿的清白。耿世宁一看,不怎么回事,自己不在原来的被窝,而是睡到了人家女儿睡的地方。人越聚越多,听到耿世宁的行为,人们纷纷骂他禽兽不如,东家好酒好菜地招呼他却沾污了人家的女儿,激动的人群你一脚我一拳,有不解恨的还取出了木棍。 最后,耿世宁被告抓到公安局时,已经是伤痕累累,公安民警了解了情况,也对他这个犯咬牙切齿,恨不能扒掉他的皮,用警棍随便招呼了他几下,便仍进了看守所里。 五天后,马苹接到通知,让他去看守所去领尸,说犯的是犯罪,在公安局畏罪自杀,马苹有点不想信自己的眼睛,丈夫走的时候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再次见到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身体上伤痕累累。在那个一切以政治斗争为纲的年代,犯是一种令人唾弃、遭人白眼的罪行,甚至于会枪决,所以马苹在得到公安局那句——伤是他自己造成的后,只能哭泣着把丈夫拉回村边的野地里,停了三天,然后草草地埋葬了。 因为,村里的人听说耿世宁是犯,不同意加村里设灵堂、不允许放鞭炮、不允许进祖坟。 之后的日子里,马苹带着两个女儿耿凤枝和耿凤花,当时两个孩子一个5岁、一个1岁,相依为命,艰苦度日。下地劳动时,她把大女儿放在田边玩,身上背着二女儿。在家干活时,二女儿用裤带拴起来。孩子们睡着后,她再忙着缝衣服、纳鞋底,用卖掉鞋底赚来的钱补贴家用,倒是日子也过得去。 因为,丈夫被定为犯,所以村里的人也经常指指划划、嘀嘀咕咕,说什么耿家门风不好,说耿世宁从小就拈花惹草……马苹也从不争辩、不理论,装作没有听到就走了,可是村里人对耿家的认识越来越偏激,好像她们母女三人就是杨坡庄村的阶段敌人,就是需要斗争的对象。 为了增加收入,给孩子们隔三差五调剂生活,马苹养了五六只鸡。丈夫的突然去世使她一下没了女乃水,刚刚1岁的二女儿耿春花,全靠这几鸡下的蛋来贴补,有时还得给大女儿耿春枝改善生活。 1957年底,河南省虞城县响应国家号召,在全县推进“割资本主义尾巴”活动,对家禽实行限养,提出“鸡头、鸭头、不准超过人头”否则就是搞资本主义。耿家隔壁的大爷扎了几把笤帚到集市上卖,东西被没收,最后人还挨了揍。 有一天,马苹领着二女儿下地,只有大女儿在家。突然有一伙了人闯入了她家的院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吵嚷着说马苹养了好多的鸡,走得是资本主义道路,要坚决割掉。于是这伙子人便宜开始抓鸡。大女儿耿春枝那时已经9岁,死活不让他们抓,“这是我家的鸡,你们不能抓,这是我妹妹的粮食,不能拿走,求求你们啦!叔叔。” 可是那伙子人那里能听进来,有一个中年男子一把推倒了耿春枝,“小丫头片子,犯的女儿,吵什么吵,滚一边去!!” “我爸爸不是犯!!!”说着,耿春枝从地上爬起来,抱住那个人手狠狠地咬了一口,春枝平时最痛恨有人说她爸爸是犯。 “放开,放开。”那伙子人赶忙上去拉耿春枝,在众人的帮助下,被咬的人才将胳膊抽了出来,鲜血直流,扯掉了一块肉。 “让你咬我,你敢咬我。”那个抬起脚对着春枝就是一脚,然后擒着鸡扬长而去。 “放下我家的鸡,那是我家的鸡,你们这伙子强盗。”春枝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在后面追着,她跌倒爬起来,跌倒爬起来…… 跑着跑着,春枝没有看清前面的一个枯井,一下了掉下了进去…… 马苹从地里回来,发现春枝不在家,四处寻找也不见踪影,后来有人告诉她县里“割资本主义尾巴”工作组来过,抢走了她家的鸡,大女儿春枝一直在后面追,具体追到哪儿也不清楚。 找到大女儿,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春枝已经奄奄一息,全身沾满了土,胸部有一片大大的淤青,腿上到处是碰伤的痕迹,“妈,我胸口疼,我饿,他们抓走咱们家的鸡。” “好好,孩子,妈妈给你熬玉米糊糊,你等着!” 可是,没有等到马苹把糊糊端来,春枝已经走了。 马苹那个哭啊、哭啊,接连两个亲人的离去让她伤心欲决,让她手足无措,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生活。“春枝,你这是怎么了!你和他们争什么!鸡抢就抢走吧!你怎么就掉进了井里!你让我咋活呀!” 打发完春枝,马苹心情特别难受,河南省虞城县郑集乡这个让她伤感痛心的地方,给她苦痕折磨的地方,终于她决定离开虞城县郑集乡,那怕一辈子讨吃也行。 这里,没有她可以高兴的事情,没有她舍得留恋的亲人,于是,在一个别人仍在酣睡的清晨,她带着二女儿耿春花踏上了逃荒要饭的路。 一路上,她带着女儿露宿风餐,从河南进入河北,从河北又走到山西,经历了许多的风风雨雨,穿越了太行山、王屋山,恒山,跨过了黄河、桑干河。 马苹的经历让在场的人唏嘘不已,勾起了无限的伤感和赞叹,对她的坎坷的命运表示深切的同情。 眼看天气已黑,村长安排她到村里吴寡妇家借住一宿。 晚上,回到家村长的老婆一直对马苹的不幸的生世念念不忘,不信和他唠叨。 “当家的,你说今天来的这对母女可真够可怜的,咱们能不能帮帮她!” “是够可怜的,可咋帮呢?” “要不,要不,把她们母女留在咱村。” “你瞎扯,留言在谁家?瞎主意。” “你看,治平就光棍一个,光景也可以,能不能让她和治平一起过?这样就不东奔西走啦!”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我得问问田九爷。” 第二天一大早,村长便敲开了九爷的门。 “什么事,这么早。” “大事,有件大事和你商量一下。” “大事?” “大事,关系到你生活的大事。” 听完村长的主意,九爷表示不同意,说自己单身多年,已经习惯于啦。 “习惯啥哩!你眼看就60岁了,准得有人照顾你,你能照顾自己一辈子?红梅和英莲已经去世多年了,你也该从阴影中走出来了,也该考虑一下自己后半生的事啦!” 九爷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自己怕拖累马苹她们母女。 “她们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形,她们怕拖累吗?她们只能拖累你,你是不是为了图清闲、图利落?”九爷又说自己已经57岁了,再收留马苹她们母女怕人笑话。 “笑话啥!光棍想女人,寡妇想男人,都是名正言顺的,你打了30多年的光棍,难道还不草饥(就是厌烦的意思)!” 九爷又说自己是木匠东奔西走,一走就是十天半月,有了马苹母女好像不太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男人干男人的,女人做女人的,晚上回到家家就是一家人。” 九爷又说自己对种地是一窍不通,那十亩田地每年全是靠天吃饭,有了马苹母女,每年的的收成恐怕不够吃。 “十亩多地足够三个人生存,你不会,可以学习,再说马苹不一定不会。” 九爷找出来的各种理由都被村长一一否定,村长临走时,又撩下一句话:“你再想想,困难都能克服,但咱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第二十六章 九爷开始第三段婚姻 村长前脚儿刚刚出门,后脚儿村妇联主任、治保主任和村长的老婆就进门了。 “治平同志,你已经单身30多年了,我看也该考虑一下老来老去的事啦!”妇联主任还没有跨上炕沿,就说开了。 “治平呀,昨天晚上我家里那口子跟我说起你事,想让你把河南来的那娘俩个留下来,我思谋了一下这事能行,你五十六、七岁,她四十五六岁,岁数正合适,俗话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老来伴到老了才有用,才是最好的伴儿!”村长老婆往前探了探身子,用手模拉一下九爷家的炕台和席子,拍了拍手上的土。 “你看,这么多土,要是有个女人给拾夺拾夺,就不一样啦!还有那被褥垛好像牛粪片,有女儿一定会方方正正的!” 没有等村长老婆说完,村妇联主任又抢过了话题,“田治平同志,村长应该已经跟你说了,我们村委会认为是件好事,是发扬人道主义精神的好事,体现了我们阳高县、九梁洼村人民的热情好客、助人为乐的精神,我看你应该考虑考虑。” “是的,时间不等人,你应该早下决定,要不那母女二人就离开了。”冶保主任也不甘落后。“治平呀,你看马苹她们母女俩挺可怜的,受了那么多的罪,吃了那么多的苦,你们两个人又都是有“平”字,一个治平,一个马苹。实在是有缘、有缘啊!!” “两个人以后是平平安安、美美满满!” 这三个人如机关枪一样的劝说,让九爷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什么。 “治平,不要考虑啦!她给你带了女儿,挺好的!你是不是还有地什么时候顾虑?”村长老婆问道。 一直站在后地的九爷说,“没有、没有,不知道人家同意不同意,我这要啥没啥的。” “这不行子,你一点头就好办啦!马苹那儿,我们一会儿就去问问,保准同意,她们孤儿寡母的总得有个家。”村长老婆她们笑嘻嘻地走了。 她们三个人兴冲冲地向村里吴寡妇家里走去。吴寡妇去年老汉下世后,儿女让搬她到阳高县城里住,可是她说“好出门不如赖在家”自己七十多岁的人,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村里就挺好的。实际上老人身板特别硬朗,直到现在提30多斤的东西心不跳、气不喘。 刚走了一半路,迎面就看到了马苹母女二人。 “哎,马苹,正要去找你哩!”妇联主任赶紧迎了上去,拉住了马苹的手,自我介绍了一番。还让治保主任把马苹身上背的东西接了过去。 村长老婆把马苹的二女儿耿春花抱了起来,用手给春花理了理头发,“这闺女真俊,真喜人,长大一定是个好媳妇!” “你们是谁,您找我啥事?”马苹对这伙陌生人的热情有些疑惑,也有些吃受不住。 “我是村里的妇联主任,这是治保主任,那是我们村长的老婆。我们找你有点事谈谈。” “什么事?” “你们母女两个就这样到处找流浪不是个办法,我们想让父留下来,以后就在我们村——九梁洼地村定居下来。” “定居下来?” “对,在我们村住下来,以后那儿不走啦!” “我又不是这村的人,在这儿房无一间,地无半垄!怎么定居?” “你在九梁洼村成上个家,有了家就那儿也不用去了!” “成家?我一个逃荒的人,还拖我带女的。” “有女儿怕什么!逃荒又怕什么!” 听着妇联主任与马苹两个人一替一句地对答,村长老婆也有些忍不住,“我们村有个木匠叫田治平,光棍一人,人勤俭,重感情,光景也过得去,我们有意搓合你们两人。” 马苹沉默了一会儿,“能行吗?我看不行。” “行,行,我们已经问了田治平的意见,他怕你平同意。”妇联主任抢着说,“我看咱们不要在这儿说啦,咱们还去吴寡妇家拉呱拉呱。” 说完,妇联主任拉起马苹就往回走。一进吴寡妇的大门,她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吴大娘,我们来了。” 看到她们的一伙子人进门,尤其是看到了马苹,“孩子,我说让你再住上一一在再走,你非要走,这不又返回来啦!” 马苹笑了笑,把春花从村长老婆手中接过来,放在了地上,“下来,下地去玩,看把阿姨累的。” “吴大娘,是我们把马苹请回来的。” “回来就好,还有这个小精灵!”吴寡妇用手指刮刮了春花的鼻子,“这孩子真好!” “吴大娘,我们想让马苹和田治平成婚,这样她就不用带着孩子到处跑。再说田治平他一个人生活30多年,也该找个老伴儿啦!”村长老婆向吴寡妇解释道。 吴寡妇看了看马苹,“孩子,你是什么意见?这事关健在你,治平这孩子人倒是不错,懂得疼人,又重感情,还有一手好手艺,我这家俱都是他做的,这风匣用了20多年,就换过一次猫头,风还可大的了。” 马苹站在那儿,不停止地摆弄着手指头。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孩子想一想,春花都6岁了,吃住都是没有具固定地点,不太好吧!”妇联主任又说。 “孩子,大娘说就留下来吧!‘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现在这样子吃不饱、穿不暖的,要是和治平一块过,吃穿不用说,孩子也一定不会受罪。”吴寡妇也劝马苹留言下。 在众人的劝说下,马苹考虑自己一个女人,就这样东奔西走也不是个办法,春花跟着受罪,如果有个家,情况就会大大不同。再说,近一二年全国到处遭遇灾害,农业受到了很大的影响。逃荒要饭也讨不到多少东西。 面对这种情况,马苹咬了咬牙,决定留下来,可是田治平究竟是何许人也?真的像大家所说那样么?她却一概不知,只能乘命打彩。她想如果两人实在过不下去时,自己依然可以离开九梁洼村继续逃荒去。 “行,我同意!你们去张罗去吧!” “太好啦!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再说都是这么大岁数啦,今天就搬到田九爷家,你也没有什么东西。吴大娘你说。”妇联主任好像得了奖一样高兴。 “对,今天就行,今天是阴历四月二十六,是神仙里专管人间姻缘的‘月老’的生日,是个好日子。”吴寡妇搬着指头掐算了一通。 “啥,‘月老’的生日!太巧了,真是个好日子。马苹,要不咱们现在就走。”村长老婆有点迫不急待。妇联主任抱起春花准备就出门。 “不行,不行,就说举行典礼、不洞房花烛,也得讲究一下。你们去治平家,帮忙收拾收拾,买一根红裤带、一块红手帕、半斤糖块,让治平来这儿把马苹领回去。”吴寡妇拦住她们,“对了,准备点麻油、黄米面,中午炸上几个油糕,开开油锅,沾沾喜气!” 妇联主任她们听完后,乐呵呵地去通知九爷去了。 “孩子,这是好事、大事,你享福的日子的在后面哩!我还得向你道喜哩。”吴寡妇说。 “大娘,你不要取笑我了。我连这个人,连这个田治平见也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白的黑的、胖的瘦的、低的高的。”马苹央求吴寡妇。 于是吴寡妇把田九爷孤经历向马苹讲了一遍,尤其是讲了一下他与红梅、英莲的故事,称赞田九爷的为人处世、称赞九爷的重情重义、称赞九爷的艰苦朴素…… 村长老婆和妇联主任返回九爷家,就把刚才的情形讲了一遍,并把吴寡妇让买得的东西告诉九爷。 九爷一听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好按步就班了,于是四个人分式协作,九爷前往县供销社去买东西,妇联主任和村长老婆收拾家、擦玻璃,治保主任打扫院子。 十一点左右,九爷把东西买了回来,顺便捎回来三两猪头肉、一斤白酒。 “回来啦,时间已经不早啦!快点去吴大娘家接马苹吧!我们两个人做饭。”村长老婆一边剪喜字,一边催促着九爷,她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块红纸,剪了三、四个大喜字。 于是,治保主任陪着九爷去吴寡妇家接马苹。 马苹收下九爷送来的红裤带、红手帕和糖块后,跟着他回来了。一路上,九爷抱着春花,不停地逗着孩子们玩,马苹扶着吴寡妇跟在后面。 亲眼见到后,马苹发觉大伙所说得一点不假,九爷确实是个好人,具体那点好,她也讲不清楚,也不了解,但是九爷对待春花的样子,让她感到心底踏实。 中午,村长从地里收工回来,一听说事情已经办成,马苹带着女儿到了九爷家。也跑了过来,嚷嚷着要吃喜糖、喝喜酒。 那天,村长和九爷都喝多了。 那天,九爷感受到了家的味道,隐约明白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真实内涵,他感觉父亲给他取名时应该有“修”和“齐”字,或者应该叫“修齐”而不是“治平”,因为只有提高自身、和睦家庭,才能有国家的长治久安,才能兼顾天下!!而自己的名字目标定得太高了。 第二十七章 九梁洼地办起人民公社 简单地吃了一顿油糕,马苹就带着女儿进入了田九爷的家, 家里有了女人,小院里便大不一样,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有了一日三餐的晨烟夕火。接下来几天,马苹把九爷的被褥拆洗了一遍,又买了一些大白把房子粉刷了一次,村里的人们纷纷竖直了大拇指,赞叹马苹的勤快、贤惠,说九爷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是上天对他的痴情所感动,给他送来了马苹这样一个好女人,让他下半生能够享受家庭的乐趣和幸福。 马苹在九梁洼地村落下户口后,村长把她编入4小队。从此,马苹也成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阳高人,成为了一个有家有室的女人。 结婚后,九爷才知道马苹45岁,小他一轮,整12岁,也知道了更多的关于马苹的故事,知道了他的不幸福的人生。 平淡的生活,就在上工、收工、吃饭、睡觉中不断地轮回,九爷和马苹每天一起里劳动,一起回家,他们两人劳作时,春花就和别家的孩子一起在田埂上玩。 人们在休息时常常会和春花开玩笑,“春花,你说河南好还是我们山西好?” “不知道!”春花只顾玩,根本顾不上回答。 “这个人你叫啥?”有把春花拉过来,人们指着九爷问。 “大爷,不叫田九爷!”春花说完挣月兑那人的手跑了,人群哄堂大笑。马苹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指着春花呼骂道:“这个灰女,谁让你叫的,再叫田九爷小心打你!” 又有人起哄,“你啥不叫他爸爸?” “我有一个爸爸,再叫他爸爸,就有两个爸爸,可我就一个妈,不够用!” 人们再次笑得前仰后合,笑春花的童言无忌。可是春花的话却让马苹羞红了脸。 她也让春花喊九爷爸爸,可是孩子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孩子的心中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个爸爸,不能再出现一个爸爸。九爷也劝她顺其自然,让孩子慢慢适应,叫什么也行。 “你这个大爷跟你好,还是跟你妈好?” “跟我好,他给买好吃的,买糖,买伊拉克枣,还和一起玩游戏,他没有给妈妈买过糖。” “你妈每天和你一起睡,还是和这个田九爷睡觉?” “我们一起睡,妈妈睡中间,我睡这一边,大爷睡那一边。” …… 春花的话引得大伙爬都爬不起来,有的人都笑出了泪。九爷和马苹却羞得脸一阵红似一阵。 回到家中,马苹和九爷商量让春花改口的事。 “哎,我说得让春花改口,不能叫大爷啦!应该叫爸爸。” “叫啥不一样。” “不行,我们吃你的、喝你的,再说她爸爸已经死了,乘小的时候好改。” “缓缓不行吗?” “不行,对了我还想把她名字改过来,跟着你姓。” “啥?跟我姓,不行,那耿家不是没有后了,不行。” “行,吃谁向谁,有啥不行,就叫田春花。” “不行,春花是耿家的骨肉。” “那就叫田耿春花,两个姓都是用上,一个是你的田姓,对她有养育之恩的人,一个耿世宁的姓,她的亲生父亲。” “田—耿—春—花,这名字行吗?能上户口吗?孩子愿意不愿意!” “一定行,我拿着村里的介绍信,去县里上户,捎带把春花的名字改过来!” 晚上,马苹告诉春花,以后要叫田九爷爸爸,不能再叫大爷。你的亲生爸爸已经死了,现在只有一个收留她、供养她、疼爱她爸爸,也就是田九爷。 春花开始不同意,“我有爸爸,我有爸爸!” 马苹又把道理重复了一遍,许诺给孩子做一件共布衫,春花才答应了叫九爷爸爸。 说到改名字,春花听说以后叫田耿春花,高兴得不得了,“真好听,我以后就叫田耿春花啦!田—耿—春—花,我的名字有四个字,太好啦!” 第二天,九爷向村长请了半天的假,给马苹她们母女二人上户、给春花改名字,起初公安局的那个管户口的女同志死活不同意,“你们说是自己逃荒来的,怎么证明?孩子好好的中国名字不叫,非要起四个字的,我们没有上过四个字的,好像日本人一样。” “同志,我的户口和村里的介绍信全部都有,怎么就不能上户。这那是日本人的姓名,田是百家姓,耿也是百家姓。” “不行,我做不了主。你得找一下局长。” “局长在哪儿?”马苹问。 “西边第二间房。” 于是九爷和马苹两人便敲开了局长的门,“局长,我们想给女儿改一下名字,他们得您批准。” 正在批改文件的局长抬起了头,把马苹手里的表格接了过来,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你不是田治平吗!” 九爷听到局长说出他的名字,有点吃惊,疑惑地看着这位局长。 “我是赵大虎,咱们一起山东宁津县胡店镇端过敌人炮楼,你忘记啦!你们村长的三儿子牺牲在那儿。我是那个小个子,我们班长姓李。”赵局长激动地站在了起来。 听完赵局长的讲述,九爷一下子想了起来,他记得那时赵大虎还是一个大孩子,也就是二十多岁。现在却英姿飒爽,而且当上了局长。 “赵大虎,不赵局长,你啥时候来的阳高!”九爷上前紧紧握住了赵大虎的手。双人坐到沙发开始聊起来往事,一会儿说起在山东吃得煎饼卷大葱,一会儿聊起了那次炸敌人炮楼,天南海北,马苹站在在旁边不停地给两人加水。 “这位是嫂夫人,你看我忘了让嫂夫人坐啦!”赵大虎赶忙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让马苹坐。 马苹推辞了一番,坐了下来静静地他们两个回忆过去的事。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两人聊得太投机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有人通知他开会,赵大虎止住了话题。“本来应该留你们吃顿饭,今天真不巧,县有个会议,我得走了,改天我去你家吧!”临走时,赵大虎安排局里的人与河南省虞城县公安局联系,把马苹落户阳高的事沟通一下,然后把春花的名字改过来,说有如果事他顶着。 两人在回来的路上,顺便把结婚证领了。马苹与九爷开玩笑,“你这人还挺有名,也挺有面子的,局长都和你有关系!”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马苹庆兴自己遇到了村长这样的好人,来给她们牵线;遇到赵大虎局长顶住风险,一上午办完了落户的手续。如果不是这样,她不是被饿死,就是得返还那个让她伤心的虞城县。 这年,也就是1958年8月13日,人民日报报道,**在视察山东省历城县时说:“还是办人民公社好,它的好处是可以把工农商学兵合在一起,便于领导。”**的这一指示发表后,一个大办人民公社的热潮迅速在全国兴起。 进入10月初,阳高也办起了人民公社,县里提出要全面实行人民公社,建立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工、农、商、学、兵五位一体,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全面结合的一流的人民公社,要劳动生产与武装斗争相结合,全县组成了1个师、10个团、82个营、620个连、2455个排、24690个班。 而人民公社,是以户籍制度为基础的,凡是在本村、本乡、本县有户籍的人才能吃公共食堂,才能有饭吃。如果继续逃荒,因为个人手中没有的粮食,就有施舍的心也没有力量。 九梁洼村办的叫红星人民公社,村里成立大食堂、幼儿园、托儿所、社办中学,建成了粮食加工厂、缝纫组。春花进了村里的幼儿园,马苹被吸收到缝纫组里,九爷是半工半农,闲时帮村里整修农具,忙时参加田地劳作。 据乡里有关部门计算,九梁洼地村共有劳动力368人,其中妇女142人,有耕地680亩,通过办人民公社,妇女们摆月兑了家务劳动的束缚,投入了工农业生产。土地的集中作业优势得到了发挥,以前全村的土地锄一遍需要12天时间,现在有3天就足够了,公社的土地连成一片,拖拉机的作用也就可以充分发挥出来了。还有就是全村的人“真正是一家人了”,大家都是人民公社的社员,一律平等,共同劳动,共同消费,有福共享,有祸共当。九梁洼村群众欢天喜地,载歌载舞,认为真正的社会主义已经来到了。 人民公社成立之后,为了进一步宣扬人民公社的成绩,提高了人们的积极性,县里要求夏季作物样样丰产,要超出历史同期最好水平。于是各公社开始“放卫星”,虚报产量,出现了亩产4000斤的玉米,亩产3000的高粱。而县城关镇东风人民公社放的三颗巨星,更是震动人心:一号卫星田1.6亩,亩产玉米2万斤;二号卫星田1.5亩,亩产玉米1.9万斤;三号卫星田1.8亩,亩产玉米2.2万斤。 各社你追我赶的局面让人们激动,也有心里没底。村长来找九爷商量,别的公社都放了“卫星”,九梁洼地村该如何办,该报多少亩产。 九爷劝村长不要跟着胡闹,说这是吹气球,气球越来越大,但迟早要破灭。但是不报高产量又通不过县乡的审查,显得落后,两人经过商量,咬牙报了个亩产玉米2800斤,小小地放了“卫星”。 那段时间,九爷悄悄跟马苹说,人民公社时间长不了。 第三十二章 郑爽的恶作剧 时间一恍而过,初一后半学期,春花她们班里调来一名男同学叫人郑爽,他父亲从河南商丘调到阳高县任粮食局局长。这个郑爽头脑精明、思维灵活,但十分调皮。他不是不完成作业,就是上课搞小动作,还给老师、同学们随便起外号。 有时他会给女同学的书包里塞一只毛毛虫,吓得女同学四处乱跑;有时他会趁男同学正在走路时,突然把人家的裤子月兑下来;有时他会在老师的水杯里放几截粉笔头,弄得老师哭笑不得;有时上课中间,他会学猫狗发出怪叫。 有一次,语文课上了《藤野先生》一文。刚下课,郑爽便跳到了课桌上,“我宣布,咱们班也有一个日本人,那就是田—耿—春—花,她是日本人留下来的后代,打倒日本人!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哈哈…哈哈。”郑爽手中拿着一条红领巾不断地挥动着,有几个男生跟着在后面起哄。 “你才是日本人,郑爽你再说,我给你告老师去!”春花十分气愤。 “不是日本人,为什么叫4个字的名字,我们不是3个就是2个,日本就有个田埂太郎,应该和你是一家,你是他留下来的。”郑爽的话又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谁和他是一家人,田是我现在爸爸的姓,耿是我死去那个爸爸的姓,我根本不是日本人!你才是日本人的种”春花解释道。 “那你妈不要脸,两个男人,两个男人!” “你妈才不要脸!”春花气得哭泣了起来。郑爽看到把春花气哭了,他跳下桌子跑了…… 班主任老师得知后,把郑爽叫到了办公室,把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用教鞭棍打了他几下,告诉他明天通知家长来学校。 “老师,我错啦,我不敢啦,您就别叫家长了,要不您再打上我几下!” 老师让他弄得哭笑不得,但是由于他平时的表现也很差劲,老师坚持让他的家长来。 第二天,郑爽在母亲的陪同下,拐着一条腿来到了学校。原来,回到家后,他告诉父母老师让家长明天到校。 父亲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还是又没完成作业。 他吞吞吐吐,在父亲的逼问下,他交待了戏弄女同学、给人家起外号的事,交待了三天没有写作业的事,交待了趁男同学走路时月兑人家裤子的事。 听完后,父亲气得拿起一块木板就朝他打,……在母亲的劝阻下,父亲才罢手,但要求他明天必须在班里做检查,向老师和同学们道歉,父亲还亲自写了一份信给老师,请求老师原谅他因为工作忙而疏于管理、放任自流,导致郑爽成了现在这个这样,请求老师严加管教。 好了伤疤忘了痛。父亲的板子并没有让郑爽吸取教训,他依然如故,并且对班主任老师和春花有一股怨气,认为是她们使他挨了父亲的板子,让他在全班同学面前做检查。 按照课程安排,学校每星期有一节舞蹈课。为了报复春花,郑爽知道这一星期又要教芭蕾舞,所以他悄悄在跳舞鞋的脚尖处放了两根大头针,然后他幸灾乐祸地躲到旁边。 春花她们一伙女同学,按照编好的号换上跳舞鞋。朱老师给大家讲解芭蕾舞的知识。 “同学们,‘芭蕾’起源于意大利,兴盛于法国,其主要特点是女演员要穿上特制的足尖鞋立起脚尖起舞。作为一门综合性的舞台艺术,芭蕾17世纪在法国宫廷形成。1661年,法国国王路易十四下令在巴黎创办了世界第一所皇家舞蹈学校,确立了芭蕾的五个基本脚位和七个手位,使芭蕾有了一套完整的动作和体系。这五个基本脚位一直沿用至今。 五个基本脚位大家好要记住。第一位:两脚跟紧靠在一直线上,脚尖向外180度;第二位:两脚跟相距一足的长度,脚部向外扭开,两足在一直线上;第三位:两脚跟前后重叠放置,足尖向外张开;第四位:两脚前后保持一足的距离,两足趾踵相对成两直线,腿向外转;第五位:两脚前后重叠,两足趾踵互触,腿向外转。 还有七个手位也很重要,必须的牢记。第一位:双手在正面的月复前成自然圆;第二位:双手在旁侧伸,在视线范围内,手心向内;第三位:双手上举在头上方的视线内;第四位:双手垂下成自然圆,手指轻触在大腿旁的位置;第五位:双手在旁侧伸;第六位:一手在身体前手心向内,另一手在旁侧伸;第七位:一手在身体前与横隔膜保持相同的高度,然后同时上举在头的上方。前三个手位是苏联的瓦卡诺娃派,后四个手位是意大利的却革底派。 同学们,学习芭蕾舞是件很辛苦、很受罪的事,崴脚、肌肉拉伤、月兑臼是常有的事,需要忍受肌体的痛苦;但芭蕾舞也是一门艺术,是一种优美的、高雅的艺术,是舞蹈中的‘大熊猫’!希望同学们认真学习!” 初次接触芭蕾舞,同学们特别高兴,在朱老师的示范下,大家纷纷学着跳出每一个动作……突然间,春花的一声尖叫“啊,好痛!”,让朱老师和同学都是停了下来。 只见春花痛得跌倒在地上,双手捂住着脚,朱老师帮助把鞋子月兑下来后,发现两只脚都是被扎破了,还流着血。 “老师,鞋尖上有针!”有位同学把大头针拔下来给朱老师看。 “哪里来的针?” “我们的鞋子没有,为什么就春花的鞋子有针?” “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 “这家伙心太狠啦!” “不一定吧,谁也和春花没有仇!” 朱老师赶紧招呼同学们把春花抬到宿舍,医生看了后说针扎到了肉里,没有伤到筋骨,上点药休息三几天就没事啦! 这件事一下子在学校传开了,有人说是阶级敌人搞破坏,有人说反动派在制造事端,但宋校长坚持认为是有人正搞恶作剧,不必要上纲上线,最后学校决定组成工作组彻查此事。 没费太多的周折,郑爽所干的事人发现啦。经过工作组问询,郑爽承认了这件事是他干,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对春花有点恨,没有任何人指使,也没有受任何组织的委派。 事情在学校水落石出后,郑爽父亲所在粮食局可不平静了,有人以此大作文章,认为“有其子必有其父”,要求对郑爽的事情追根溯源,对郑爽的思想进行全面的剖析,对郑爽父亲进行一次全面梳理,其父亲是否也有这种报复性的倾向和行为。 在这种氛围下,粮食局的对郑爽父亲的批斗不断升级,最后闹得不可开交,县里决定将郑爽的父亲调至阳高县罗文皂供销社当主任,此事才算了结。 父亲调至阳高县罗文皂后,郑爽也跟着转至罗文皂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