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使的羽翼》 公告+作者碎碎念 公告: 第二卷《前尘篇》正在筹划中! 历经一年多时间的《浮生篇》到此已经告一段落。第一卷分三十章,共计十万零一千一百三十八字,点击量已两千有余。 《浮生篇》中,作者的文笔还略显几分青涩与幼稚,情节也比较简单与平缓,有些人物设定并不十分出色相反还显得前后矛盾。但是,还能得到大家们的支持,在这里,作者阿玹要对米娜桑道声谢谢。 在第一卷《浮生篇》中,相信大家都发现作者阿玹埋下了不少还未解释的疑点。例如,屠沧和卢崎之间的契约;子榠第一次下山被骗的经历;沙利叶和路西法之间的承诺;天使丽姬的离奇死亡……包括引发种种事件的血昏之战,这些扑朔迷离的故事呢,都会在第二卷《前尘篇》中被揭晓。 由于构思(相对而说)比较庞大,所以第二篇文的更新时间可能会比第一卷还要龟速些,请小可爱们耐心等待哦⊙?⊙! 相信作者阿玹,第二卷绝对要比第一卷更加精彩,情节也会更加跌宕起伏。作者阿玹更会为为期……额,应该不远的完结篇设置一个不错的结局。 如果假使要是(重点是前几个字)大家会比较看好书中哪几对“两口子”的话,那么请备好纸巾,最好是换个金属制的喉咙,准备迎接《前尘篇》这碗令人肝肠寸断的玻璃渣吧。因为在第二卷,剧情会朝极度虐心的方向走去。作者阿玹不奢求大家给我好评,只想请小可爱们……不要给阿玹我寄刀片就行。 好的,下面,就请大家敬请期待吧。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楔子 肃然立身于寻魂山顶,放眼望去,广阔无垠的莫维斯大陆苍茫一片,烟雨笼罩。 这是个奇幻的大陆。 这里与祥福之云簇拥的天堂相通,与红莲之火燃烧的地狱相邻。这块大陆的居民不仅有大量的常鳞凡介,还有隐藏在人群中因心邪而被驱逐出天堂的堕落天使,保护众生不受恶魔侵害的圣洁天使,被称为“邪恶的象征”的恶魔。 这是个复杂的大陆。 这里风光旖旎,分外妖娆。有恶魔的栖息地,有堕天使的巢穴,有天使的世外桃源。天堂与地狱的战争不断。在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许存在一双来自地狱的殷红如血的双眼,也许存在一对堕入凡尘被邪恶浸染变黑的翅膀,也许存在一颗接受天堂圣洁之光洗礼的如水晶般剔透的充满善良的心。 这是个危险的大陆。 这里气象多变,且地势复杂。天使拒人于千里之外,以高贵的姿态面对众生。恶魔带来厄运和恐惧,以其力量欺骗、操纵或蹂躏人类。堕天使以自己魅惑的眼睛和惊艳的美貌诱惑漂亮的女人,从而吸食她们的灵魂永葆青春。 正直的天使和邪恶的恶魔是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而堕天使却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中立者。他们既不帮天使扶持正义,也不为恶魔助纣为虐。堕天使仇视天堂,鄙夷地狱。 在你眼中,堕天使是怎样的存在? 是嗜血成性,是痴于屠杀,或者是冷酷无情? 或许,堕天使在潜意识中,本就是高高在上的。 施展黑暗的魔法,勾走漂亮女子的魂魄,看着脚下的人眼底深深的恐惧与绝望,没有丝毫怜悯与同情。 当堕天使来到你身边时,不要惊慌,不要害怕—— 他是踏着黑暗与鲜血从天堂堕落的亡者, 他是带领冤魂和恶鬼向地狱解脱的使者, 他是世间智慧兼力量凝集于一身的情者。 如果你可以用你的真情与真心,打动他那颗结满冰霜堪比寒铁的心;如果你可以用你的善意与爱意,温暖他那颗伤痕累累戾气围绕的心。那么你将会是世间最幸运之人,也是最幸福之人。 因为,他会用尽他全部之爱,倾尽所有灵与力,为你守护一生光明,为你铲除一世黑暗。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章 三界划分神秘地域 据说一千年前,上帝座前六翼天使路西法拒绝向耶稣臣服,并煽动三分之一的天使于天界北境举起反旗。历经三天的天界大战,路西法的叛军最终被天使长米迦勒击溃,在混沌中坠落九个晨昏而落入地狱。 就这样,昔日天堂最为耀眼最有权柄的六翼天使,其光辉和勇气为其他天使无法与之比拟的炽天使,堕落化为地狱的恶魔撒旦。 堕化的天使有一部分跟随路西法来到地狱,化为恶魔。而另一部分的堕落天使则流落人间,靠吸食美貌女子的灵魂来永葆青春。 而这莫维斯大陆,则是恶魔、堕天使、天使和人类共同生存的神秘地域。 故事开始在一个叛逆的堕天使身上—— “嘿!墨,你要去哪儿?” 黑发少年张开刚长出来的还略有些稚嫩的双翼,扑扇几下翅膀,扬起的风卷起几片雪花,似乎可以进行段长期的旅行。他满意地勾起唇角,殷红如血的眸中溢满年少轻狂的得意。 他纵身从栖身的山洞跳进满是积雪的山坡上,呼啸的寒风刮在身上是刀割般的痛,他略显孱弱的身体晃了晃,扭头看向洞穴里的堕天使——他从小的玩伴子榠,扬起的嘴角充满了对外界的渴望与成长的欣喜。 “莫维斯大陆,”猛烈的风将他的声音变得极小,黑发少年只好张大嘴高声喊着,言语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兴奋,“我在这常年冰封的寻魂山上实在呆腻了,我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我等你回来!”子榠朝他挥挥手,眉眼中充满了稚嫩与澄澈,兴奋地向他祝贺着,“祝你好运!” 黑发少年扑扇几下翅膀,乘着呼啸的狂风向山下飞去。不一会儿,他的身影消失在白雪皑皑的山脊线。 他叫唐桉墨,年龄三百岁,根据人类的年龄推算相当于十五岁左右。堕天使拥有永久的生命,显然在家族中他还是个少年。此次是他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虽然他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但他心里还是有一种没来由的对新事物的渴求与好奇和独立成长的兴奋与激动。 他刚刚长大成人,当然想试试族人永葆青春的方法——吸食美貌女子的灵魂。 稚嫩的他与这个无情的世界接触极少,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险恶与可怕。隐藏在人群中的天使和恶魔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这个刚学习黑魔法且自卫能力弱的堕天使。 他停止滑翔,轻轻落在山巅,张开长满如乌墨般光滑蓬松羽毛的巨大双翼,极目向远方眺望—— 看到的是众山间的大陆莫维斯,看到的是许多复古式的房屋,看到的是一座拔地而起的豪华宫殿,看到的是大片大片繁花似锦的桃林,看到的是他的远方……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章 懵懂初长游嬉青楼 唐桉墨悄无声息地挥动双翼,落在一片人迹罕至的竹林深处。他收起翅膀,变换瞳色,如释负重地勾起唇角,沿着条铺满光滑的鹅卵石的小路来到集市。 很碰巧,莫维斯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桃花盛宴。未有婚约女子皆在鬓角处插上朵娇艳欲滴的桃花,使她们的容貌看起来更加靓丽如画。男子皆将几朵桃花用线串起来,悬于腰带上,走动起来,携带着几缕桃花专有的甜香。街上叫卖着各种由桃花花瓣制作的食物和饮品,人潮涌动。 在唐桉墨的眼中,这块陌生的大陆每一处都充满了新奇。他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着,看到朵普通的野花都要驻足观赏。他天真的模样倒惹得满街的女子盯着他捂住嘴意味深长地笑。当觉察到自己如此引人注目时,他顿觉不好意思,瞬间脸颊绯红,急忙快步离开集市中心。 这时,唐桉墨看到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奔到他脚边,不停地蹭着他的鞋子。他瞬间善心大发,蹲下来犹豫地伸出手轻触那个小家伙的脑袋。当感觉到温暖的温度时,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轻轻揉着那个毛茸茸小家伙背脊上柔软的毛发。虽然这个小家伙发出的嘹亮的“汪汪”声着实让他吃惊,但是他仍然好奇地抱起它逗弄着。 满街的人的目光皆聚焦在唐桉墨身上,路旁的女子窃笑着,他急忙避开众人的目光,抱起那团毛茸茸的小家伙走到一片广望无垠的桃林里。 ——这下就不怕被人围观了。 他坐在树桩上,将毛茸茸的小家伙放在腿上玩耍着。完全没有精力和闲暇去注意周围的事物,玩得不亦乐乎。 倏忽,桃花树后闪出一个身影。那是个大约二十岁的男子,披散长发,仅用根碧色的玉簪绾起几缕秀发,身着碧色缀满花纹的汉服,眉眼妖娆地摄人心魄,唇角上扬的弧度充满了玩味。他见眼前的少年煞是懵懂,仔细地打量起来—— 只见那少年三千青丝散于身后,几片娇艳的花瓣落在如乌墨般的墨发上,更显妩媚。幽蓝星眸如寒潭秋水,光滑肌肤如凝脂雪玉,粉嫩唇瓣如梢间梅花。纤纤玉指光洁如玉,拇指间佩戴着墨色的玉质指环。颦笑间竟有着种倾国倾城的绝美气质,真可谓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身着修身得体的玄色袍服,羽纹云袖有着银色镂空蔷薇花镶边。腰系玉带,悬挂着雪色的冰玉玉佩,华贵无比。此人站在男人堆里如出尘仙子,站在女人堆里如朝霞绽裂。 男子别有深意地移步至唐桉墨身旁,扬起唇角,轻启唇瓣道,“公子生的好生俊俏,可否赏个脸,来我黛月楼一坐?” 唐桉墨这时才发现身边立着一个人,他抬起头凝视着男子的眼睛,沉思片刻,微微笑道,“好啊。” 他放下那个毛茸茸的小家伙,跟着男子走出桃花林。 黛月楼是莫维斯有名的青楼,而那个男子正是黛月楼的老板——上官青。 然而唐桉墨没有想到,他正走向龙潭虎穴。 看着站在黛月楼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站街女和坐台男,唐桉墨并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存在,甚至还天真地认为这是个玩耍的好地界。 “请吧。”上官青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得逞的笑意,带着唐桉墨走进黛月楼豪华的大门。 唐桉墨见黛月楼内装潢华丽而又金碧辉煌,又见许多男子和女子在此寻欢作乐,便放松了警惕。上官青带他来到间豪华的厢房,厢房内倒是素雅些,没有大堂那般富丽堂皇。但唐桉墨反而更喜欢这里。 上官青招呼唐桉墨坐在铺着白色桌布的圆桌前,端起盛满琼浆玉液的碧色酒壶倒两杯酒,递给唐桉墨一杯,微笑着举起手中小巧玲珑的酒杯,眼角微挑,“干杯。” 唐桉墨虽然不知道那带着馨香气味的透明液体是何物,但碍于情面,还是接过酒杯,端详片刻递近唇边轻抿一口,顿觉口中一片火辣辣,但是微微能品味出些许醇香的味道。因此他仰起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只感觉从口腔到喉咙都传来阵阵灼烧感。他还没有来得及评价,便顿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虚软无力,倒在桌子上,抬了抬头后意识便渐渐模糊,不省人事。 上官青放下慢慢的酒杯,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扬起嘴角,得意地笑起来。 ——这次,黛月楼又该掀起热潮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章 坐台头牌皇亲赎身 “……听说黛月楼来了个头牌,每天都有好些人去捧场。” “没想到只靠坐台竟然有这么大名气。” “听闻那头牌确实长得倾国倾城美如天仙,有人出五十两黄金只为见他一面……” 黑发少女本在简陋的屋子里打扫,听到那几个腰缠万贯的富商又在高声议论,顿觉火冒三丈。 ——这简直是噪音污染。 那少女墨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恰到好处的垂在腰部,一支碧色玉簪更衬素雅大方,面容姣好。清丽秀雅,容貌极美。面似凝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仿秋水,柔美细腻。素白霓裳,玉带雪披。煞是清秀,旖旎如画。 黑发少女厌恶地轻皱起眉头,不予理会。 黛月楼。 唐桉墨懵逼地坐在二楼的厢房里,看着大堂人潮涌动,心底一阵困惑不解。自己微丝未动,为何有如此多的人不停地凝视着他,着实让他好生费解。 上官青微笑着边收客人的茶水钱,边向唐桉墨使眼色,示意让他做些其他的事情。 “这头牌果然名不虚传……” “啧啧啧~” “这长相真称得上是国色天香了……” 大堂的王公贵族皆仰起头端详着唐桉墨,议论纷纷,眼中闪烁着或羡艳或欣赏的光芒。 “上官公子,这头牌的赎身费是多少?”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一位身着华丽的翩翩公子身上。 那人约莫二九年华,五官精致,面容俊俏,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皮肤白皙,身材颀长。身着靛青华服,袖口修满繁复的流云花纹,衣角缀着几颗流光溢彩的小夜明珠。手持昂贵白玉折扇,冰蚕丝质丝带束发,腰带间束黄金腰牌。外表非富即贵,应该是皇亲国戚或是家产富可敌国的贵族公子。 “这人谁啊?” “口气倒是挺狂妄的!” “还想买下黛月楼的头牌,怕是他连一半都付不起!” …… 上官青连忙移步至那人身旁,毕恭毕敬地微微俯身,墨色的眸中闪烁着璀璨如星的光芒,扬起嘴角道,“莫不是明王看上我黛月楼的头牌了?实乃荣幸啊。” 王爷?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仍旧充满怀疑和猜测。 那人摘下耀眼的黄金腰牌,只见上面雕刻着精致奇特的四爪金龙花纹,腰牌中央赫然刻着“莫维斯明王”五字。众人大惊,急遽跪地,高呼千岁。上官青面不改色地躬身行礼,众人呼喊的声音响彻云霄。 唐桉墨仍旧疑惑不解地看着大堂这浩大的阵势,王爷是何物?位高权重吗? 明王摆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 “那是自然,上官公子直说价格便可。”明王扭头望向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容的上官青,不知为何勾起唇角,神色有些复杂。 上官青抿起嘴唇,并未吱声。只是默默伸出五个指头,深邃的眸底泛起丝丝狡黠。 “成交。” 明王冷若冰霜的脸上更显冷峻,上官青慢悠悠地上楼来到厢房,对唐桉墨耳语片刻,唐桉墨便顺从地跟着他走下楼梯,唯唯诺诺地站在上官青身旁。 明王攥着唐桉墨的手腕将他一把拉到自己身边,与上官青对视一阵继而拉着唐桉墨走出黛月楼繁华的大门。 上官青默不作声地目送两人离开,嘴角不由笑意更深。 ——没想到那小家伙还挺讨人喜欢的,竟然被鼎鼎大名的明王不惜重金买走了。 ——那么,我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将你拱手让人呢? “你走吧。”明**把唐桉墨带到集市中心,便松开束缚他的手,毅然决然地下了逐客令。 “哎?!”唐桉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惑不解地看着眼前表情慎重的人,有点懵。 “以后别再去黛月楼那种地方了,那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明王面色有些沉重,猛然瞥见唐桉墨令人可笑的表情,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怎么,你不是被拐进去的吗?为何面露留恋之色?” “我……我为何要走?”唐桉墨挠挠后脑勺,感到有些尴尬,脸颊微红,“上官公子说,让你带我去玩。” “……”明王霎时感到自己花钱竟然买了个傻子,无可奈何地扶额低声叹息着。接着,他从衣袋中掏出一块质地上乘的墨色玉佩递给唐桉墨,“拿着它,有困难时来明王府找我。” 唐桉墨接过来,凝视着明王波光粼粼的祖母绿的眸子问道,“好。你叫什么名字?” “亦枫,苏氏亦枫。”明王嘴角荡起一抹温文尔雅的笑意,拍拍唐桉墨略显孱弱的肩膀,转身离开,“就此告别吧。” 唐桉墨目送苏亦枫离去,笑出声来。 ——人类真是特别啊。 ——就此告别。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章 马惊车疾一笑倾心 唐桉墨漫步在喧闹的集市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店铺上新奇的玩意。 ——人类生活的地界比想象中无聊的多啊。 “嘶嘶~”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马叫声,唐桉墨急忙侧身躲避。只见一驾马车以利箭离弦的速度疯狂地在人群中冲撞着,车主惊慌失措地高喊着,“快躲开!” 唐桉墨从没有见过眼前这新鲜的一幕,加快脚步跟紧马车,想察看个究竟。 黑发少女正蹲在原地的地摊上逗耍只漂亮的白兔,倏而听见阵阵喧闹,回头竟瞥见一驾马车向自己冲撞而来。她顿时慌了神,大脑一片空白,脚竟难以挪动半分。 刹那间,一道黑色的矫健身影闪过,瞬间将黑发少女带出危险的地域。当黑发少女愣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被一个约莫十五岁的少年横抱着,顿时恼上心头。唐桉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种举动,还没等他站定,黑发少女便在他怀中剧烈挣扎起来。唐桉墨连忙将黑发少女放在地上,黑发少女不由分说一掌甩在唐桉墨左颊处。 唐桉墨只感到左颊一阵酥酥麻麻的疼,心中既疑惑又恼怒,凝视着面前的黑发少女,煞是不解地问道,“我救你性命,你为何打我?” “这一掌,打你轻薄无礼。”黑发少女抬起眸子,金色的双眸流光溢彩,闪烁着银河般璀璨的光芒。她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尘,轻启唇瓣,“救命之恩,我自会报答。” 唐桉墨心里一阵好笑,没想到竟有这般奇怪的女子。 “怎么报答?以身相许吗?”唐桉墨凑近黑发少女的耳畔,轻佻地勾起唇角,幽蓝的双眸中蓄满笑意。 “你……无赖!”黑发少女顿时脸颊绯红,羞恼地跺跺脚,转身欲走,却被唐桉墨一把拉住。 “你不是说要报答我吗?怎能言而无信?”唐桉墨紧紧拽住黑发少女的衣袖,深邃的眸子里灌满灿烂的霞光。 “我向来一诺千金,又何来的言而无信?说吧,你想让我如何报答?”黑发少女甩开唐桉墨的手,微微蹙着眉头问道。 “报答……那你先请我吃饭吧。”唐桉墨眨眨眼,揉揉腹中空空的肚子,嘴角荡起一抹笑意。在外面奔波了一日,仍未果腹,顿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饥饿感。 “先?”黑发少女顿觉眼前的俊俏少年如此难缠,着恼地撅起嘴,心中的火焰在看到少年的脸庞时却又顿时烟消云散,默默地叹口气,“走吧。” 唐桉墨看到黑发少女满脸郁闷的表情时,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移步紧紧跟在黑发少女身后,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姑娘名何?芳龄几许?家居何处?……” 黑发少女倏然停步,气嘟嘟地瞪他几眼。 唐桉墨知趣地闭上嘴,默不作声地跟着她继续走。 “哈哈……”当黑发少女瞥见唐桉墨紧紧抿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的模样,情不自禁地“扑哧”一声笑出来。等她终于止住笑后,黑发少女扬起嘴角露出温柔的笑容,“我叫凉浅雪。” 唐桉墨呆呆地看着凉浅雪笑得灿烂,模样可怜兮兮的,“我们能否别在集市上笑?很丢脸哎。” 凉浅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唐桉墨逃离人来人往的集市。 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凉浅雪终于停下脚步。 “这就是我家。”凉浅雪轻轻说道,金色的双眸中洋溢着温柔如水的波浪,秀丽的脸上写满恬静的情愫,扬起的唇角含着不易察觉的依恋。 唐桉墨回过神,也向面前的宅院看去—— 这是座古老的宅院,低矮的围墙上爬满翠绿的爬山虎,深褐色的大门上镶嵌着已沾染铜锈的铺首,大门上方的牌匾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漆金大字——“凉府”。 ——看来曾经凉浅雪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也不知这凉府为何家道中落,衰败如此。 ——也许,她也有过不堪回首的往事吧。 ——那从此就由我来守护你。 ——我的,公主。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章 硝烟四起圣光迸现 “轰!” 巨大的爆炸声使整个凉府都微微震动起来。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十分刺耳,凉浅雪从睡梦中猛然惊醒,当觉察到这极其反常的诡秘气氛时,赶忙起身披上外衣冲出门去。 院中的景象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映入眼帘的,是凉府上方笼罩着屏蔽所有声响的淡金色结界,是破碎为粉末状的大门,是手持长剑慢慢踱步的陌生少女,是早已站在院中一脸冷峻的唐桉墨。 “喂,你是谁?”凉浅雪心底的怒火不断燃烧窜动,杏目圆睁,无比心痛地看着粉碎的大门,“怎么能擅闯民宅,还把我凉府大门弄成这样!” “凉浅雪,别说话!”唐桉墨精致的面庞上难得浮现出冷峻紧张的表情,如果不是这时的气氛实在是诡异凄静,凉浅雪定会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玷污这神之世界的不洁之物,由我来消除。”那身着一袭白衣的银发少女轻启唇瓣喃喃自语道,眉宇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圣洁与严肃。 唐桉墨心中暗叫不妙。 凉浅雪则是满面困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两人的动静。 “不洁的!”银发少女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起,举起手中长剑朝唐桉墨劈来一道凌厉的剑气。 唐桉墨眸子一紧,急忙闪身躲避,那道剑气将院中的石桌一分为二。 “消除!” 犀利的剑气直逼唐桉墨面门,银发少女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置他于死地。可奇怪的是,唐桉墨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只是一味地躲避退让。 “唐桉墨,你傻啦?还手啊!”凉浅雪在一旁焦急地直跺脚,将双手拢至嘴边大喊道。 唐桉墨也是被纠缠得心烦意乱,但是他不想过早暴露身份,先不说他是否能打得过天使,即使侥幸胜出,也不免会身负重伤。更何况最大的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他不想趟这摊浑水,也不想挑起两方事端。 他只想这样耗着,最好能让对方先失去耐心后撤退。 正胡思乱想着,不经意间银发少女竟然已经逼至自己身后不远处,他一时心急,免不了露出破绽。 银发少女一剑狠狠砍在他左臂,锋利的剑锋瞬间划破他的衣物,撕裂他细嫩的皮肉,顿时割开条两寸长的豁口,鲜血淋漓。 他急忙闪躲,左臂传来阵阵火烧火燎的疼痛,殷红的鲜血落在地面,像绽开朵朵如血的罂粟。 “不洁……”银发少女看看剑锋上刺目的鲜血,眸间溢满厌恶的情愫,继续疯狂地挥舞着长剑,向唐桉墨逼来。 ——看来不回击是不行了。 “快回屋去!”唐桉墨朝凉浅雪低吼一声,紧蹙的眉头间蓄满焦急与仓皇,玄色衣袍的袖子已被黏稠的鲜血浸透,不断地向下滴落。 凉浅雪愣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转身关紧屋门。 唐桉墨见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内,终于抑制不住眸底浓重的煞气,站直身子,高傲地扬起头,逼视着眼前一脸平静的银发少女。 “我向来与贵方毫无冲突,你又何必如此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唐桉墨如寒冰般冷冽彻骨的目光直直射向银发少女,抿紧了有些泛白的嘴唇。 “不洁之物,必须清除。免得玷污这世间众物,碍眼之极。”银发少女语调平稳,丝毫没有起伏,使唐桉墨听来有着难以言表的怪异。 “不洁?”唐桉墨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狠戾,唇角扬起的弧度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他微眯起眼睛,不屑一顾地讥讽道,“这副自以为圣洁的嘴脸,也只会是天使吧。” “清除,玷污天使圣洁之名的污物,必须清除。”银发少女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来一道气势磅礴的剑气。 唐桉墨轻而易举地转身躲过,霎时全身上下渐渐渗出带着浓重血色的煞气。高傲地眯起深邃如海的血眸,勾起的唇角溢满不言而喻的残忍,煞是邪魅。 “……堕天使。”银发少女轻蹙眉头,靓丽如画的面庞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弃,浅紫色的双眸却勾出丝丝大战在即的兴奋,“真的是啊……” “是又怎样?”唐桉墨的眸色再次冷冽几分,周身的煞气如鱼得水般涌动着,其气势之强大狠戾,只是凝视片刻便令人不寒而栗,“你有足够的把握战胜我吗?还是……” “你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会逞口舌之快,而身无一用。”唐桉墨冷笑着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充满了鄙夷与挑衅意味的话语,殷红如血的眸底是无边无际的不屑一顾。 “不洁之物,必须清除。即使我灰飞烟灭,也要为这洁净之界荡除魔邪。”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章 恶战胶着冷箭难防 银发少女挥动手中轻快的长剑,七星龙渊在明净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寒光,不觉凄寒。剑面清晰地倒映出银发少女冷若冰霜的面容,更显冰冷彻骨。 唐桉墨面露冷漠,缓缓抬起右手,瞬间一把长剑着于其手。只见一团熠熠生辉的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芙蓉般清冽而凄神寒骨,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般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剑身与月光浑然一体如清水般空明澄澈,剑刃锋芒逼人,刃如秋霜。 “……哼,纯钧。”银发少女微微愣神,心中一惊,神经顿时紧绷起来,再不敢有丝毫轻敌,看似****地口中轻哼一声,“极其不洁的……刺杀之剑。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七星龙渊不也在你手中吗?又何必有过多疑问。”唐桉墨轻扬唇角,微微歪头,双眼含笑道,“看你的兵刃如此非凡,阶位应该是座天使吧。” “……与你无关。”银发少女冷哼一声,脸上显出极其厌恶的表情,“叛徒,受死吧。” 唐桉墨忽而目光凌厉如剑,移步疾如流星,悄无声息。瞬将手腕反转,手中纯钧锐利无比的剑锋直直刺向银发少女眉心。 倏忽,银发少女极速侧身使剑挑开唐桉墨疾如闪电刺来的剑锋,转身挥剑扫向唐桉墨腰间。 唐桉墨施展后空翻顺利躲过银发少女犀利的攻击,顺势挑剑自下而上划向银发少女。对方怎肯示弱?银发少女持剑挡在唐桉墨的纯钧上,逞泰山之势压迫下去。 唐桉墨支撑片刻,却是唇角微扬笑起来,倏而趁势将剑向银发少女脖间刺去。银发少女心中一惊,急忙向后退却以避开唐桉墨毫不留情的攻势。 忽而耳边一道劲风扫过,唐桉墨身子一歪,如失重般带着往后倒去,紧接着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险险地顺着唐桉墨的鼻尖削了下去。 看着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白衣青年,唐桉墨暗暗叫苦。一个已经够难对付了,怎么又出现一个? 一时间,场面有些僵持不下。 唐桉墨眸中含着冷冽的碎光,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了狠戾,手中的纯钧愈加锋利地刺向银发少女的手腕。银发少女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仓皇失措间破绽百出。唐桉墨瞅准时机,反身狠狠将剑劈向银发少女的额间。银发少女急忙持剑阻挡,不料被唐桉墨一记飞踢踹在胸前,被他深厚的灵力震出几米远。重重摔在地上,吐出口殷红的鲜血。 那白衣青年又挥剑横扫过来,唐桉墨只觉自己的体力急剧下降,脚下的步伐开始有些虚浮,手中的纯钧勉强能抵挡白衣青年毫不间歇的进攻。 受伤的银发少女并非不为所动,她掏出几根银针,用尽最后几丝气力甩向正在激烈鏖战的唐桉墨。一阵刺痛传来,唐桉墨正中暗器。唐桉墨顿时脚下一软,只是停顿了片刻。白衣青年的长剑已从面前逼近,他已来不及躲闪,冰冷的长剑硬生生刺穿他温热的身体。 一口嫣红的鲜血从口腔喷出,唐桉墨咬紧牙关,猛地一剑劈过去。白衣青年的左臂绽开一朵血花,长剑从腹部退出。鲜红的血液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唐桉墨的唇色瞬间泛白,紧攥的长剑冒着森然的寒气。 他支撑片刻,终于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只能用纯钧支持住全身的重量。殷红的鲜血从嘴角接连不断地窜涌而出,顺着他的下颚滴落地面,仿佛绽开几朵妖艳的罂粟,而原先本就苍白的脸庞更显毫无血色。 白衣青年连退几步,捂住汩汩流血的伤口,俯身拉起躺在地上的银发少女,冷冷瞥了眼油尽灯枯的唐桉墨,紧蹙眉头还是张开洁白的双翼携着银发少女飞向天际,消失在唐桉墨的视线里。 唐桉墨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倒在地上。纯钧晕出一团银白色的刺目光芒,而后慢慢转化为淡淡的红色,剑身逐渐消失,收回到唐桉墨的元神中。 腹部的伤口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感受到鲜血缓慢地涌出,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鲜血的腥甜味道。他只觉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渐渐模糊,之后便两眼一黑失去意识。 昏迷之前,他好像听见凉浅雪的轻唤。好似来自远方的呼喊,细不可闻。 ——我这是,要死了吗? ——没想到,竟是栽在了天使手里。 ——子榠,对不起。你说过会等我回来,可我怕是要失约了吧。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章 碧血丹心倾力相救 “咳咳……” 胸口仿佛被千斤重石压迫着,沉闷得喘不过气。轻咳几声,干燥的喉咙快要冒烟,每咳一声肺部就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刺痛。 凉浅雪看看唐桉墨毫无血色的面庞,轻轻咬唇,拿起木盆中的毛巾浸入水中,拧干擦拭着他因疼痛而起了一层薄汗的额头。 那晚不速之客来到凉府,唐桉墨让她回避。没想到再等她出去,映入眼帘的便是空荡荡的院子和躺在地上身负重伤的唐桉墨。她没有办法,只好吃力地搀起唐桉墨送到屋里,出门叫来大夫为他诊治。 凉浅雪暗暗叹口气,瞥了眼坐在椅子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的陌生少年,困惑地轻蹙眉头端起木盆走出去。 ——这个自称是唐桉墨朋友的人到底是谁? 突然,双目紧闭的唐桉墨的右手食指微微颤动。陌生少年紧蹙的眉头倏而舒展开来,流光溢彩的眸中尽是不言而喻的喜悦。见躺在床上的少年睫毛微颤,呼吸逐渐平稳,顿时心中一喜。 他起身上前轻轻抚上唐桉墨略显孱弱的肩膀,轻声唤道,“墨……墨,你醒了吗?” 唐桉墨艰难地睁开双眼,见眼前影影绰绰的有个身影在晃荡,许久那双涣散而无焦距的眸才逐渐炯炯有神起来。苍白无色的唇角勾出轻微的弧度,唇瓣微启。可能是身体虚弱的缘由,他的声音很是细不可闻。 陌生少年拿起桌上的瓷碗,用勺子舀起半勺清水喂唐桉墨喝下,盯着唐桉墨眸中闪烁着的惊喜的神色,嘴角微扬,愈发魅得好看。 “……子榠。”唐桉墨勉强撑起身子,在陌生少年的搀扶下慢慢靠在床头,煞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感觉怎么样?”子榠关切地问道,温柔似水的幽蓝眸子仿佛是一潭沼泽,让人不由自主地彻底沦陷,与他脸上那戏谑的笑容看起来毫不相符。 “好多了,还死不了。”唐桉墨长舒一口气,唇角微扬,嗓音有些喑哑低沉。柔和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俊俏的脸庞上,不由使人心神荡漾。 “死不了?我才几天没在你身边,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子榠撇撇嘴,那双荡漾着暖洋洋的春日阳光的桃花眼中波光粼粼,唇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嘲笑般道,“那我再出去几天,等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该给你收尸了?” “滚。”唐桉墨忍不住笑出声来,却不小心扯住了伤口,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每咳嗽一声都牵动着子榠的心弦。 “你呀,还是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修养几天吧。”子榠帮他掖好被角,使坏地拍拍唐桉墨的肩膀,挑眉道,“就你这弱不禁风的身子,别再残了,我可担不起这责任。要是长老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活活抽筋剥皮啊?” “就你这混世魔王的样子,长老早就应该把你千刀万剐了。”唐桉墨扬起嘴角,露出那颗雪白的虎牙,看上去很是清秀可爱,仍旧有些苍白的脸庞上此时却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啧,好歹我也是你兄弟啊,且不说别的,口头上就不能让我赢你一回啊?怎么处处都要压着我,真烦人。”虽是满腹牢骚,子榠却是丝毫没有厌烦的神情,反而拿起桌上的苹果似是泄愤地狠狠啃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品尝口腔内苹果特有的清香。 “……说真的,子榠。”气氛突然就冷凝下来,唐桉墨垂下眸子,抿紧了泛白的唇,嗓音低沉得令人感到说不出的压抑,“那一刻,真的感觉快死了。最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子榠伸出右臂圈上唐桉墨的肩膀,头靠在他的左肩,一改往常玩世不恭的吊儿郎当的样子,轻闭上双眼,似是放下了千万斤重的负重,轻启唇瓣,“……没事就好。” 唐桉墨忽地只觉体内气血翻腾,紧接着转来的就是阵阵难以忍受的撕裂般的巨痛,带着浓烈的甜腥味的猩红色液体猛地冲上咽喉,再难抑制。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涌出,落在洁白的被面上,如罂粟花般诡秘与魅惑。 “墨!”子榠心中一阵兵荒马乱,手足无措地随手抓起桌子上的湿毛巾擦掉唐桉墨嘴边刺目的红。连忙从腰间的药瓶中倒出几粒药丸正欲塞进唐桉墨口中,不想刚塞进去的药丸竟被鲜血携带着直接给吐了出来。 唐桉墨痛苦地眉峰紧锁,用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鲜血不断地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滴落。 子榠急忙运用周身的灵力将唐桉墨的心脉悉数护住,总算抑制住了唐桉墨的异常症状。唐桉墨眼前一黑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子榠连忙上前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他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划开了掌心,鲜血争先恐后地窜出来。子榠捏住唐桉墨的下颚,将自己的鲜血都送进了他口中。 不多久,唐桉墨的脸色渐渐好看了许多。子榠也不顾自己的掌心此时正鲜血直流,将唐桉墨扶起使他重新躺好,才甩甩手,看着一道透蓝的光芒顺着刀口游走了一番,伤口便逐渐痊愈了,光洁如初,看不出半点受过伤的痕迹。 灵气仍旧如鱼得水般笼着唐桉墨全身,而子榠却是有几分疲乏的样子,索性便卧在床边的椅子上打起瞌睡来。 清晨窗外的清风仍轻抚着树梢间鲜嫩的绿叶,透过窗纸送来阵阵如栀子花般清淡的香味。空气携带着朝阳初升的温暖,围绕着屋内的人,宛如出尘仙子般纯洁美好。 谁都没与注意到,凉家大院的墙头上,肃身站立着与这片洋溢着淡淡温柔的浅蓝色天空毫不相符的身影,那从身体深处渗透出来的杀气,遮盖了那片本该晴朗的天。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章 天佑深泽身份难掩 正屋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感觉有什么冰凉的硬物贴上了自己的脸庞,唐桉墨抑制住如潮般向自己涌来的困意,勉强睁开双眼,却被眼前的人惊得蓝眸一阵剧烈的战栗。 “哟哟哟,唐桉墨,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嘛。”骑在唐桉墨腰部的少年手持闪着寒光的匕首,刀锋正缓缓摩挲着唐桉墨的左颊,亚麻色的碎发微微飘扬,使得眼前满面讥讽的少年看起来如同被炫目的阳光笼罩着。 “是你。”唐桉墨稍稍平静了些,面容冷峻地凝视着他祖母绿的双眸,甚至还露出了几分微微的笑意。 “嗯哼,怎么,看到我你很惊讶吗?”少年扬起唇角,抬起匕首用它轻轻拍拍唐桉墨的脸,俯下身子逼近唐桉墨,两人的面庞几乎贴在了一起。少年扫视了唐桉墨的整个身子,嘴角荡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呵,怎么狼狈成这个样子,是被天使袭击了么?你果然就像卢崎长老说的那样,还是那么少不更事。” “子榠……呢?”唐桉墨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发现本该趴在床边休息的人却不见了踪影,不禁当下心底就有些慌乱,情绪也徒然激动起来,“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小子果然还是小子,对自己情绪的掌控还是没有丝毫进步。”少年将匕首的锋芒逼在身下人的脖间,稍稍用力,刀尖便陷进皮肉中,差点就要渗出血丝了,“那个笨蛋啊,在那儿呢。” 唐桉墨微微侧过头看去。 子榠坐卧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双脚被粗糙的尼龙绳绑得结结实实,就连双眼都被他用布条覆住了。外围那层难以看清的淡色结界笼罩着他,好似使他丝毫无法有所动作。 “子榠……”唐桉墨心底一紧,清秀的眉峰轻蹙起来,刀刃迫使他不得不转过头来,直视着身上人的眸,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竟然敢……” “别担心,只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少年眯起双眼,愈发好看了,斜着眼睛瞅了瞅昏睡的子榠,嗤笑道,“可真是个傻瓜,昨天刚用灵力帮你治伤,今天还敢和我动手,真是没有自知之明。不得不说,你们可真弱啊。” “哐当”传来刺耳的铜盆落地的声音和隐隐水声,两人闻声看去,凉浅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你……你们……” 一瞬间,唐桉墨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的人便如影般迅捷地蹿向凉浅雪,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到了墙上。 凉浅雪只觉得脖子一阵剧痛,便被少年制服,动弹不得。 “你,放开她!”起身下床,伤口被牵扯住,疼得撕心裂肺。唐桉墨脸色瞬间苍白,只好一手撑床支柱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格外虚软无力。 “哟哟哟,真鲜美的魂魄哦。”少年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如寒星般闪烁的祖母绿色眸子逐渐染上淡淡的血红,恐怖而又魅惑。残忍地渐渐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看着凉浅雪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勾起唇角,“你在莫维斯停留这么长时间,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女孩的魂魄吧。” “不过,好像真的挺美味的。” “佑泽……”一旁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的子榠突然叫了一声,他偏偏头,努力靠着听觉来辨识眼前的情况。 “哟,子榠,你终于醒了。”少年扭过头,觉察到凉浅雪快要呼吸不过来了,稍稍松了些力,看着丝毫无法挣扎的子榠,调笑道,“你朋友的品味不错,这个女孩,我很喜欢。” “……混蛋,你真是令人讨厌。”子榠微微抬起头,似乎想要弄掉遮挡住自己视线的布条,低低地喘着气,双手开始不安分地解着绳索。 “喔,被子榠讨厌了啊。”佑泽松开手,看着凉浅雪蹲下身子难受地剧烈咳嗽着,装作无辜地耸耸肩,荡起一抹微笑,“既然子榠不喜欢我这么做,那么我就不做了。” “佑泽?你是,磷城家族的?”唐桉墨皱着眉头,被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凉浅雪搀扶着坐在床边,低声问道。他见过这人一面,但却不知道他的底细,不过,磷城佑泽的大名他可是早有耳闻。 “是啊,唐桉墨,没想到你竟然不认识我,真是让我伤心啊。”佑泽故意摆出副伤心欲绝的表情,随即眸光一闪,复杂的目光直直射向被五花大绑的子榠,竟然夹杂着几分不知名的情愫,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不过,只要子榠认识我就足够了。” 佑泽微微抬抬手,外面那层结界便消失不见了。子榠轻松至极地挣开绳子,站起来勉强压制住心底蓬勃的怒火,狠狠地瞪着他。 “哦,子榠,你竟然用那种眼神看我,真是让人不爽啊。”佑泽轻蹙眉峰,扫视一周,却又不知为何笑弯了眼眉,“不过你的样子总是那么可爱啊,让人忍不住地想逗弄你。果然只有你能让我做到‘宽恕’,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个能力和机遇了……” 说完,佑泽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凉浅雪。 “混蛋,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扒了你的皮!”子榠冲到佑泽面前欲举拳砸向他的脸,却被佑泽往后退几步躲开了,拳头自然挥了个空。 “呐呐呐,子榠,别这么鲁莽。你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佑泽笑得险些直不起来身子,双眸如无底的海洋般深邃,“身为堕天使的你,实力还是太弱了。跟我动手……呵,还是先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吧。” 听到这里,凉浅雪脑袋一嗡,眼前所有的景物刹那间是那样不真实。她僵硬地抬起头,看向身边的唐桉墨,松开了原本紧握着他衣角的手,张了张嘴,声音带着莫名的轻颤。 “堕天使……”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章 情断义绝回忆滴血 “你是……堕天使?”凉浅雪原本清透的嗓音不知为何变得很低沉,还带着丝丝颤音。 “哟,原来你不知道啊?难怪,否则你也不会就这么乖乖的跟着他。”佑泽戏谑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调笑。 唐桉墨心底暗暗不妙,只要是个正常的人类,看到堕天使,都会害怕的吧。 脑海中记忆的碎片渐渐拼凑完整—— 是夜。滚滚乌云将整片明朗的天空覆盖,村落间火光冲天,哭喊声不绝于耳。 “小雪,躲在柜子里,千万不要出来。”记忆中的**慌乱地将衣柜拉开,将她塞进衣柜,轻轻的吻落在她的额角。一连串透明的液体从**的眼眶中滴落,脸颊感到一片冷湿。 “轰隆!”屋顶被一道透蓝的光芒炸得四分五裂,大部分的碎片呈粉末状飘飘扬扬洒下来,将地面都染上了霜似的颜色。只有少许的砖瓦还保持着原样,掉落将桌上的陶瓷器皿砸得粉碎。 衣柜门被**瞬间关上,从缝隙可以勉强看到屋里的情景。从天上缓缓落下个青年,脊背上那双四翼墨羽翅膀散发出幽蓝的光。 青年深邃的眸中突然爆出团殷红如血的色彩,手中渐幻化出一把长剑,似在鲜血中浸泡过般血红,一道刺眼的血影划过,直直逼向**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惊恐的表情与青年蔑视的目光深深烙印在她的脑中,深刻入骨,挥之不去。 **胸膛爆出股如注的鲜血,几乎可说是喷涌而出。 天空似乎都被染红了。 青年展开双翼,飞向其他的宅子,继续开始他疯狂的厮杀。 只身站在那滩殷红的液体中,与她的那身干净格格不入。看着倒在地上的那具苍白的尸体,她哽了哽,并没有哭出来。只是狠狠地瞪着那双湿红的眼眸,目光直直射向屋外屠戮的人。 不,那不是人。 是堕天使吗?夺走了她最爱的**。 而此刻,她此生最为憎恶的堕天使就在面前,自己竟然,还和他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想想,可真是可笑至极啊。 “浅……”唐桉墨还未说出口,只觉得一阵风掠过左颊,紧接着瞬间痛到麻木,口腔内被牙齿划出了道不短的血口,淡淡的血腥味即刻在口中蔓延开来。 “你一直在骗我。”凉浅雪的表情冷到了极点,眸中闪烁的寒光刺得唐桉墨心底一阵寒意与抽痛,“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也好,让我可以,看清现实。 ——也可以看清你。 “告诉你,你会怎么做?如果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还会,收留我吗?”唐桉墨异常平静地舔掉唇角溢出来的血沫,嗫嚅道。 “……”凉浅雪顿了顿,没有说话。 “那个人,是你的家族吧。”凉浅雪长舒一口气,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蓝色的。” “是策魂吧。”佑泽领会了她的意思,思索片刻启唇道,目光直直射向子榠,似乎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却又平静得无一丝波澜,“子榠?” “是。”子榠神色淡然,脸色看不出喜怒。 许久许久,子榠都感觉有些窒息了,佑泽也翘起二郎腿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自认为有趣的好戏。 “你滚吧。”凉浅雪缓缓启唇,轻柔的语气却像一记重拳打在唐桉墨心上,传来阵阵苦涩与刺痛。 肩膀处还未痊愈的伤口似乎因剧烈的动作而又开裂了。漫流而出的温热的鲜血浸透了墨色的衣袖,顺着左臂淌下来,滴落在地板上,绽开朵朵赤如罂粟的血花。 凄美,而又悲凉。 唐桉墨没有立即做出反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的眸。 凉浅雪却像是被唐桉墨的沉默不语而震住了。她可以直观地看出唐桉墨深邃的双眸中复杂的情愫,惊愕、迷茫、愤怒、悲伤……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痛苦,虽然只是一丝,仅是瞬间划过,却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凉浅雪,说话不用这么绝吧。”子榠看着唐桉墨满面哀伤的落寞样子,终于不忍心再袖手旁观。 “那我还要怎么说,欢迎吗?”凉浅雪冷笑道。 “你说的是……”“真的。” 唐桉墨顿了顿,眼底的落寞不言而喻。他微微闭了闭眼,荡起一抹令人心碎的笑容。凉浅雪看见他的双唇动了动,却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子榠却是愣住了,呆若木鸡地凝视着他。 佑泽唇角笑意渐深。 “子榠,”唐桉墨轻声唤道,言语中夹杂着无尽的哀痛和失落,“……咱们走吧。” “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子榠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脸上的神色全数换上了震惊。 ——他坚持了这么长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缥缈虚无而又荒唐可笑的情感吗?亦或者只是一种对未知外界的新鲜感?才让他恋恋不舍万般留恋地围绕在这个少女身边。 唐桉墨垂下眼睑轻轻摇摇头,却又不知为何笑弯了眼眉,愈笑愈孤寒,“……我只知道,我可能是厌倦了。” ——这究竟是厌倦了吗? ——亦或是自己原本就从未喜欢。 “我们就当做,从来都没有相识过。”凉浅雪微微阖上双眼,背过身去,唯留下一抹似乎是很坚决的背影,可是微微颤抖的肩膀,却暴露了她此刻的脆弱不堪。 许久,屋子里的空气又流动起来。朝阳倾泻而出的金光,只笼出了一道孤单的影子,好似从头到尾,只有这一个存在过。 是什么酿就了悲惨的结局。 或许,这就是段本不应该开始的孽缘。 两个人并肩而走,只不过是,方向相反。一个走向繁盛的深渊,一个走向荒芜的天堂。 糖吃多了,就不觉得甜了;伤受够了,就不觉得痛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章 宸湮星密魔气漫天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任纷纷细雨打湿自己的衣衫。伫立在街角,仿佛是一座唯美而又冰冷的雕像。 天是灰蒙蒙的,被乌云覆盖了整片天空。就好像某个人的眼眸,常常笼罩着如纱般的大雾,令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和情愫。 她知道自己此时披头散发的样子可怜极了,就像那日他离去后,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自己。在**过世后好不容易重塑起来的她自以为结实无比的坚强,都在他的面前,瞬间破灭,土崩瓦解,破碎不堪。 她不知道,就在此刻,寻魂山巅那棵高耸入云的劲松上正卧着她最思念的人,可是,却无法相见。 “墨……”子榠眸光一闪,几丝复杂莫名的情愫顷刻而逝,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又悄悄攥紧,就这样循环往复着,好似那人间轮回,没有尽头,没有期限。 飒飒的寒风席卷着寻魂山终年不化的雪尘拍在身上,调皮地钻进领口,在皮肤的温度下渐渐化作水珠,也许还会直接汽化消失,也就像曾经两人的感情。 这一切都不是不可能的。 清明的眼眸远眺着那片神秘而又令他痛苦的陆地,却因为被不知名的透明液体盈满眼眶而什么也看不清,唯一能够辨识的,仅是一片模糊的犹如山水画般的世界。 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也算是应情应景。听着重山回荡着那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听得他的眼睛有点干涩。 他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痛哭,只明白自己的心里此时如同碾过千军万马,有着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怅惘。 他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选择遗忘,或许是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低着头走路,却不小心碰到了前面的人。凉浅雪抬起头,用早已嘶哑的声音不停地低声道歉,却发现眼前的人正笑得灿烂,犹如那日那个少年,如初见般笑容美好。 苏亦枫。像他一样美好的名字,充斥着如森林般清新的气息。 “凉小姐满面愁容,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苏亦枫看着眼前泪眼婆娑的人,心下生怜。 “抱歉,并没有。”口是心非地回绝,却又不知为何在听到他的关心时,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有时候人总是这样奇怪,受了天大的委屈都不会吭声,但听到安慰的话就会泣不成声。 “不如凉小姐来小王府上做客吧,正好,小王也有重要的事情想找凉小姐商议。”苏亦枫微微欠身,依旧笑容满面,犹如天使般温润美好。 “……嗯。”凉浅雪也没有多想,含含糊糊地就答应了。 明王府。 正堂,苏亦枫坐在主座细细地品茶,而凉浅雪正襟危坐地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不敢乱动。 “凉小姐,我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苏亦枫放下青花瓷茶盏,抬眸望向凉浅雪,唇瓣微启,“其实,我已经喜欢凉小姐很长时间了。今天将凉小姐请到府上,也是想商议下提亲之事。” 凉浅雪愣住了,她根本没有想过她可以得到王爷的青睐,更何况,还是莫维斯最文武双全一表人才的明王苏亦枫。 可那一瞬间的感觉不是惊喜,而是一种没来由的……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 “凉小姐,你可以答应我吗?我会将你风风光光地娶进王府,自那以后,你就会是莫维斯无比尊贵的明王妃。”苏亦枫的眼神中夹杂着恳诚和期待,还有丝丝缕缕的深情。 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和那个人纠缠下去。或许,那个人也不想再和自己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要忘记一段不堪回首的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 想到这里,凉浅雪缓缓点头。 苏亦枫却是如获新生般笑弯了眼角,眸子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狂喜。 这真不知是喜剧还是悲剧。凉浅雪伤感地想。 三日后,明王即将纳凉家小姐为妃的消息在莫维斯大陆轰动一时。莫维斯每条街都挂上了红色的绸带和花球,为明王送去衷心的祝福。 来来往往的丫鬟不停地送来各式各样的首饰和喜服想让凉浅雪挑选,凉浅雪却没有感到丝毫喜悦。 望着铜镜中自己冷若冰霜的脸庞,凉浅雪一阵好笑。 听说出嫁的女子在上轿前都要向父母哭诉一番自己对家人的思念和不舍,可是自己根本没有父母让自己去哭诉。 心底一阵绞痛,眼前浮现出那人熟悉的脸庞。 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嫁人了,会是什么反应?是伤心,是高兴,还是会默默送上祝福?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第一次穿这样正红色的衣服啊。 没想到还是挺好看的。 迎亲的队伍锣鼓喧天地经过莫维斯的繁华街市,引来无数人羡艳的目光。八抬大轿,看来苏亦枫是真的很在乎这个闪速定下亲事的王妃。 盖上缀着鎏金花边的红盖头,身着喜服的凉浅雪在丫鬟的搀扶下屈身走进花轿,半透明的红纱盖头可以让她模模糊糊地看见外面的景象。 苏亦枫骑着高头大马,绛红色的袍子衬得他更加俊朗帅气。 刚刚起轿,忽而传来一曲令人肝肠寸断的悲戚箫声,盖住了喜庆的锣鼓声。凉浅雪连忙撩起盖头掀起轿帘,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微微战栗起来。 墨发少年肃身立在凉家大院的墙头上,一袭黑衣与这片如潮的火红格格不入。 苏亦枫不易察觉地轻皱起眉头,暗自示意似的握起拳头。 ——这不是那个被拐进青楼的小子吗? 从人群中冲出几个人直直奔向唐桉墨,手中持剑。 刀光剑舞,斩不断从竹箫中流泻的箫声。唐桉墨不动声色地左躲右闪,轻而易举地躲过长剑的锋芒。一曲毕,毫发无伤。 “你要嫁人了。”唐桉墨不知何时已经闪至凉浅雪面前,嗓音没来由的沙哑低沉,“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就当是我对你的祝福吧。” “那真是谢谢了。”凉浅雪已经掀开了火红的盖头,妆容精致的脸庞惹得人移不开视线,刺得唐桉墨的心一阵难以自控的疼痛。 “他是个好人,你们会幸福的吧。”唐桉墨缓缓低下头,眼神淡漠得让凉浅雪看了心底暗暗难受。 ——看来,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 ——也是,一个堕天使,怎么会在乎一个渺小的人类?要知道,人类只是他们果腹和泄愤的工具啊。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傻得可笑。 “谢谢。”凉浅雪睫毛微颤,强迫自己缓缓转身,不再去看那张令人不由自主地心脏悸动的妖孽脸庞,声音冷漠而又冰冷,“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也是,毕竟自己伤他那么深。 那天的话,那么过分。 泪水慢慢溢满眼眶,缓缓滑落而下。凉浅雪从唐桉墨的影子可以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他在哭吗? 凉浅雪悄悄抹掉脸上的泪珠,弯腰走进花轿。 “亦枫,起轿吧。” 迎亲队伍依旧热热闹闹地往前走,只留下唐桉墨孤独的身影。在涌动的人群中静止不动,仿佛根本不属于这里。 是啊,他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唐桉墨抬起手触到眼角的那颗透明的水珠,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啊? ——是泪吗? 凉浅雪坐在花轿里极力忍住呜咽,哭得泣不成声。还是头一次哭得这么撕心裂肺和狼狈不堪。 从未有过的感觉。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他微微眯了眯眼,原本柔和的阳光此时却有些刺眼。浑身如同被抽丝剥茧般卸了全身所剩无几的力量,四肢毫无气力。身形一晃,身体不受控制身不由己地向后倒去。他本以为会摔到坚硬的地面上,可却在感受到疼痛前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睁开干涩的眼睛,看到的是仿佛沐浴着神光的子榠。 “墨。”子榠眉眼淡漠,却又蓄满脉脉温柔,“……回去吧。” ——是啊,是该回去了。 红帘深帐,婚房里一片洋溢着喜气的朱红,分外灼目。烛火不住地跳动着,似乎在与流动的空气窃窃私语。一缕熏香透过轻纱,氤氲萦绕中消失不见。 凉浅雪静静坐在床上,屋子里如死般寂静得可怕。 “浅雪。”传来苏亦枫沉稳的声音,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木门开启的细小声响。 凉浅雪没有回应。 盖头被人动作轻柔地掀起,她看见了苏亦枫俊美的脸庞。苏亦枫眸里含着淡淡的温情,嘴角微微上扬 ,显得棱角分明的五官又多了些柔和。 苏亦枫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凉浅雪神色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而温柔的吻并没有落下,却是传来一阵突如其来难以忍受的刺痛。凉浅雪惊恐地睁开眼,心中瞬间猛地涌出如潮的恐惧。 苏亦枫,咬住了她的脖子。 “啊呀,真的很美味。”苏亦枫用指腹擦擦唇上的鲜血,伸出舌头舔了舔,笑得分外残忍。原本浅灰色的瞳孔慢慢换上了发黑的血红,嘴边露出的獠牙让她恐惧不已。 凉浅雪捂住正在汩汩冒血的伤口,单手支床往后退了几步,惊恐万状地瞪大双眼,一时大脑一片空白,竟无法思考,跟别说是想办法逃离这个危险的人了。 苏亦枫歪歪头,笑得邪魅至极,抬手伸向恐惧万分的凉浅雪,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看着她挣扎着想要逃跑的样子,轻蔑而又不屑一顾地笑了。 “凉浅雪,往你夫君这里看啊,别这么冷漠,我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哦。”苏亦枫笑得温柔,可在凉浅雪眼中却像一个有生命的地狱般让人害怕至极,“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么,让我咬一口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嗯?” “那么,就算是吃了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你放开我!”凉浅雪拼命地剧烈挣扎着,无助地拽住一角床沿避免自己被拖走,“滚开!” “你就这样对你的夫君讲话吗?”苏亦枫露出那对令人恐惧的尖利的闪耀着寒光的长獠牙,如深渊般漆黑的瞳孔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色,看起来分外骇人。周身散发出混沌的翻滚涌动的煞气,一对如蝙蝠般四翼黑色的羽翼缓缓张开,遮住了明亮的烛光。 凉浅雪的眸子因极度的恐惧而开始猛烈地颤抖起来。 “恶魔……”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一章 月光斜照血光遍地 周身都被苏亦枫的煞气所包围,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光芒。煞气逐渐压迫过来,使她渐渐有了种窒息的感觉,头眩晕得厉害。再这样下去,她就是要死了吧。 不能……不能就这样结束。 仍留有几分残存的意识,就在这时,手够到了桌上的花瓶。使出自己此刻最大的力气砸向苏亦枫,花瓶直接粉碎成末。虽然没有伤到苏亦枫半分,却使他被迫收回了从身体里渗出的汹涌煞气。 “可恶……明明只是个渺小的人类,竟然能逼退我的煞气。难怪堕天使会如此关注你,原来你的体质如此特殊。”苏亦枫若有所思道,伸手抓住半伏在地上喘息未定的凉浅雪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提起来,“那么,你的血肉一定非常美味。” 气管被强大的力量压迫,逐渐无法呼吸。突然,苏亦枫狠狠将她砸在地上,脊背撞到坚硬的地面,疼得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了。嘴角漫流出殷红的血丝,喉咙都蔓延着浓浓的鲜血的腥甜。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好不甘心。 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墙壁被一团淡红色的光芒击碎,露出一个大洞。在那灰尘漂浮的地方,显出一个人的身影。墨色的碎发在风中微扬,深邃的眸子里充盈着的血红色令人胆战,身后微微扇动的黑色羽翼就像是被揉碎的乌云,弥漫整片天空,遮盖了她的视线。 “你父母没教过你,要对女孩温柔点儿吗?”一束银白色的光芒从手中迸现,逐渐形成长剑的形状,在柔和的月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泽。唐桉墨眸色狠戾,言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敢动我的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痛。” “堕天使……有意思。”苏亦枫饶有兴趣地勾起唇角,松开施虐的手,不再理会气息奄奄的凉浅雪,“我倒想看看,没有天使般纯洁、恶魔般邪恶的力量,到底有怎样的杀伤力。” “如果你不怕被砍成碎片的话,就来试试啊。”唐桉墨眸中爆出一团刺目的血红。 墨黑的气息慢慢晕开,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蝙蝠,绕着苏亦枫转了几圈后竟组成了一把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长枪。枪尖上还能看出被血液浸泡过的痕迹,看起来不觉令人胆战心惊。 “穹苍?你不是苏亦枫。”唐桉墨脸色瞬间苍白,眸中泛起一层极度惊讶的神色,不由自主地蹙紧了清秀的眉峰,“你是……” “没错,我就是地狱七君王之一,愤怒萨麦尔。”苏亦枫歪头一笑,毫不掩饰眸中的火光,英俊的脸庞在跳动的烛火的照映下愈发邪魅与摄人心魄,语气高傲而又充满调笑。 “我倒想知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怎么有勇气胆敢与我对抗?” 唐桉墨感觉心底有点虚,可就是强撑着好使自己的气势丝毫不输于眼前力量强大的恶魔。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眸底深埋的恐惧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虚弱无力。 “普通的堕天使,对我来说只像人类般脆弱。没有能力堕化为魔,也无法再回到天堂,只能终年游荡在人界,实在软弱得紧。”萨麦尔口中喃喃道,似乎在和唐桉墨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看你的灵力,应该至少是小一辈中的翘楚吧。” “废话真多。”唐桉墨不满地撇撇嘴,手中愈发使力握紧了纯钧,极力掩饰着内心的慌乱,“我知道自己决敌不过你,但是为了她,我愿意试试。” “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萨麦尔轻蔑地嗤笑起来,眸中闪烁着大战在即的兴奋,“你可知道你这尝试的后果?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识相的话就放手,赶紧走开,还能保住你的小命。” “放手?我已经试过一次了。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唐桉墨瞥了眼伏在地上虚软至极的凉浅雪,坚定地说道,每字每句都是那么铿锵有力,“她,是我的。” “真是有趣,这次来莫维斯,竟然遇到这么多好玩的事情!”萨麦尔只身一跃,落在桌子上半蹲着歪着头看着唐桉墨,扬起唇笑得很高兴,是那种几近疯狂的兴奋,“那就让我来试试你的纯钧吧,小堕天使。” 唐桉墨犹豫了片刻,还是持剑冲了上去。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向蹲在桌子上的萨麦尔扫去,气势倒是不弱。 萨麦尔身形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去。跳到房梁上扑扇几下黑羽四翼,眯着眼睛笑得愈发邪魅,“哟,就这点本事吗?连我的身都近不了,还谈什么要我好看……你是哪儿来的自信啊?小朋友。” “可恶!”唐桉墨愤然道,背部漆黑的双翼猛地使力扇动几下,便也落在了房梁上,抬起剑剑尖直指萨麦尔,“萨麦尔,快出招啊!” “呐,我想再和你玩玩,太快结束可是一点乐趣和快感都没有哦!”萨麦尔微微歪头,盘膝而坐,四翼静静地扇动着,看着唐桉墨勾起唇角,“小朋友,快使出你的真本事让我看看啊!” “要知道,如果你死的太快的话,下一个,就是她哦!” “不许对我的人,出手!”唐桉墨纵翼冲向双目含笑的萨麦尔,高举起纯钧直直往他头顶向下劈去,纯钧周身散发而出的银白色光华在月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极其刺眼的光芒。 “这样才好玩!” 唐桉墨看见,萨麦尔笑了。 然后,眼前一黑。被重物击飞的剧痛在全身各处都感知到,身体不由自主地飞出去,重重穿过好几层墙壁,疼得几近昏厥。只身躺在墙体的残桓断壁中,动弹不得。 ——原来,恶魔这么强吗? 吃力地睁开眼睛,几缕尘灰因这巨大的撞击力而荡起来,看见萨麦尔拽着已经无力反抗的凉浅雪飞上天际而后落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诶呦,小堕天使,你好弱哦!”萨麦尔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唐桉墨,嘴角扬起残忍的弧度,“这么容易就倒下了。” 勉强支起身子,伸手够到离自己不远的纯钧,翻了个身向萨麦尔砍去,却在剑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力击飞。 重重砸到一棵足有十余丈宽的大树的躯干上,树身竟然凹进去了几寸,唐桉墨顺着树干滑下来,靠着树就那样侧卧着,气若游丝。张张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是我高估你了哟,小家伙,看看你的样子,真是狼狈啊。”萨麦尔扇动四翼落在树梢,蹲下身子笑看着唐桉墨。轻轻一跃跳到地上,迈着高傲的步伐走近他,伸出手沾了些唐桉墨脸上的鲜血,递至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而后玩味地笑着,“你的味道,似乎还不错哦。” “……混、蛋。”唐桉墨微微挣扎几下,撑起身子发现纯钧已经被他打回了体内,手中聚力趁着萨麦尔不注意狠狠向他心窝打去。 萨麦尔只觉心口传来一阵刺痛,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低头看向紧蹙眉头咬牙坚持的唐桉墨,微微有些愠怒,“呀呀,真是不乖啊,还有力气偷袭我……” “那么接下来你可要注意,别不小心死过去。” 被攥住脖子拎起来,狠狠按在树干上,双脚离地,却没有感觉到呼吸受阻。萨麦尔左手抵住唐桉墨,右手稍微握了握又展开来,覆上了他的胸口,邪笑道,“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哦。” 唐桉墨紧张得连呼吸都急促起来,胸口急剧起伏,却没有一丝气力反抗。 “放轻松,很快的。”萨麦尔右手指尖微微泛起浓重的血色,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覆着黑色的指甲,看上去很可怕。口中轻喃,温柔的语气却使唐桉墨一阵剧烈地颤抖,“你不是召不出纯钧吗?我来帮你取出来。” 尖利的指甲轻轻使力,渐渐深入。皮肉被撕裂的疼痛如潮般向大脑涌来,唐桉墨忍不住挣扎起来。指尖逐渐陷入,殷红的血丝顺着萨麦尔的手肘缓缓淌下,红得鲜艳,红得灼目。 “啊……”又是阵阵筋骨被磨断的难以忍受的巨痛充斥神经,唐桉墨终于痛呼出声,血红的双眸溢满痛苦的情愫。狠狠攥紧拳头,指甲都刺进了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萨麦尔半个手已经进入唐桉墨的胸膛,沾满血污。不仅如此,他还坏笑着故意在伤口中搅动手指,使得唐桉墨不得不承受着更加剧烈的痛楚。 终于感知到那团藏在身体深处涌动着的灵力,萨麦尔握住其中那微微泛着银光的一部分,残忍地往外面拉。 唐桉墨嘴角溢出猩红的血,微张唇瓣,半眯着眼睛,气若游丝。 纯钧渐渐从唐桉墨胸膛抽出,表面涂满唐桉墨的鲜血,一串串血珠顺着剑把滴落在地,仿佛盛开了朵朵硕大而又妖艳的罂粟。 松开攥住唐桉墨脖颈的手,萨麦尔手持纯钧,原本银白色的剑身已经被唐桉墨的鲜血染上了刺眼的殷红。萨麦尔看着侧卧在地上微微蜷缩着身子的唐桉墨,咧开嘴笑出声来,“小家伙,没想到你还没死啊?” 唐桉墨睫毛颤动,手指轻轻抖了几下,算是对萨麦尔的回应。 “ 好吧,那我就用你的纯钧来了结你的生命吧。”萨麦尔跨在唐桉墨身上,单手执剑邪笑着,缓缓启唇,“最后再告诉你一个真理,面对比你强大的人,千万不要骂他,因为,他的脾气可能不太好哦!” 唐桉墨半虚着眼睛,意识模糊。 手中的剑对准心脏狠狠落下……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二章 悲笛长鸣噬灵化龙 “哐!” 一声巨响传来,唐桉墨勉强恢复了些意识,睁开眼睛,萨麦尔却退到了离自己十余丈的距离,手中的纯钧也不见了踪影。感觉身旁有一股强大的灵力存在,微微偏过头,觉得眼前一阵不真实。 “……又是几个小鬼。”萨麦尔看着将唐桉墨护在身后的红衣少年,右手被那股强大的灵力震得发麻,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有……赫格尼之剑!” “哟,萨麦尔,好久不见。”身着火红色衣袍的少年手持一把血红色的长剑,眉眼精致。他低头深深看了眼浑身是血的唐桉墨,眉宇间溢满蓬勃怒气,“……竟然把他伤成这个样子,不可饶恕。” “……子、榠。”唐桉墨微微启唇,用尽全身气力伸出手,嗓音嘶哑,“凉浅雪她……” “你放心,她没事。”子榠看着一个堕天使将凉浅雪护起来,宽慰道,“墨,长鸿长老看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让我带几个策魂的人来找你。看来长鸿长老真是神机妙算,早知道你会出事。” “不过放心,墨。胆敢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十倍百倍地奉还!” “口气真大啊,小鬼!”萨麦尔站直身子,黑色四翼狂傲地张开,看上去十分令人可怖。体内的煞气散布开来,整个天空仿佛都被蒙上了黑布,星光也暗淡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让我怎么奉还?” “那你就睁大眼睛看好了。”子榠挽了个剑花,打个响指,和另两个堕天使从三个方向同时冲向萨麦尔。 萨麦尔手中渐化出那把长枪穹苍,周身的煞气更为浓重。 子榠张开双翼,瞬间闪至萨麦尔面前,手中赫格尼之剑直直逼向萨麦尔面门。萨麦尔四翼猛地鼓力一跃而起躲过三面夹击,自天而降长枪直刺三人咽喉。 子榠连忙躲闪又是一记鹞子翻身闪至萨麦尔身后聚力于剑上,剑锋狠狠砍在萨麦尔后翼上,血光四溅。萨麦尔闪电般转身一掌拍向子榠胸膛,子榠急忙用剑去挡,被那巨大的力量震出数丈远。 另外两个堕天使均受了轻伤。 一股黑色的煞气自萨麦尔脚下发出,贴着地面向四周飞速扩散,转眼间就已经逼近三人。 “小心!”子榠注意到了,连忙提醒道,说着双翼一张飞到空中。一个堕天使也闻声飞起来,而另一个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仅仅是半秒的犹豫,瞬间被击飞几米远,像只大鸟般重重落在地上,当场七窍流血,昏迷不醒。 “混蛋!”子榠凌空一跃躲过萨麦尔的一记煞气,以近乎光速的速度手持赫格尼之剑朝萨麦尔的羽翼根部砍下去,虽没有直接将他的羽翼砍掉,但伤口却也看见了灰白的骨头。 “啊!”萨麦尔向天长啸一声,掷出穹苍竟然穿着那个堕天使的胸口将他钉在了树上,与此同时他已经飞到子榠的面前攥住他的脖子将他蹭着地面迅速飞翔。 子榠感觉到气管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呼吸困难。背部的羽翼被粗糙的地面摩擦着,疼得撕心裂肺。 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死。 子榠咬紧牙关,玩了个空中翻滚,也不顾光滑的脖子被萨麦尔抓出了几道血痕,但所幸已经脱离了被他蹭在地面拖死的结局。 但他没想到萨麦尔比他更高出一筹。萨麦尔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在他脱离自己手掌的瞬间直接用四翼环住子榠的身体,借着惯性往前飞了些距离,用手攥住子榠双翼的根骨扶摇直上至高空,而后手间使力将他狠狠摔向地面。 如流星般陨落,重重砸在地面,将坚硬的地面击出了直径十余米的凹坑,尘土飞扬。 子榠侧躺在凹坑中间,全身血流如注,身下垫着一丛灌木。他很聪明,落地前拽过灌木为自己做了些俯冲,可是效果也是微乎其微。 “小鬼,看你这回还不死。”萨麦尔落地,四翼根部的伤口涌出粘稠的鲜血,他虽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但也被子榠纠缠得心烦意乱。 “子榠!”唐桉墨看着躺在凹坑里纹丝不动的人,惊恐地瞪大了眸,心中早已是天崩地陷。 “……好、疼、啊。”子榠呻吟出声,咬紧牙关翻个身在萨麦尔震惊的目光中还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低着头喃喃道,“混蛋……” “小鬼,你可真是难缠啊。”萨麦尔眯了眯血色的眸,甩甩手又召回穹苍,活动了下颈椎,言语中充满不可掩饰的怒气,“虽然你现在还是强撑着气势,不过,显然你已经油尽灯枯了吧?” 子榠身子晃了晃,勉强稳住。 “子榠……”唐桉墨咬着牙迫使自己站起来,却还是没用的跌回原地,只能束手无策地在心中暗暗着急和担心。 “墨……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欺负你。”子榠坚定地抬起眸,眸底不可一世的王者霸气和汹涌磅礴的杀气一览无余,唇瓣微启,言语是没来由的狂妄,“……没有。” “臭小鬼,受死吧!”萨麦尔展开四翼极速向子榠冲来,凝聚全身的煞气于掌心,重重打在子榠胸口。疯狂的笑声响彻云霄,残忍的笑容也烙印在唐桉墨脑海中。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定格了。 瞬间,子榠喷出一口殷红的血雾,而后被这股足以撼动大地的力量震出几米远,重重落在地上翻滚几下,侧卧在地上浑然不动了。 “子榠!”唐桉墨像发疯了一样悲愤交加,死盯着萨麦尔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子榠!!” 瘫在地上的子榠突然抖了抖,而后竟然又抬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眼睛半眯半睁,似乎已经没有意识了。可当他看到躺在自己不远处的奄奄一息身负重伤的堕天使,双眸又迸现出熠熠的光芒。 子榠爬到那个堕天使身边,一只手覆上他的肩膀。那个堕天使嘴动了动,但没有说出话来。子榠似乎是理解了他的意思,双手合十片刻,神色虔诚地低下头。 接下来的一幕,是唐桉墨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画面。说不出是恐惧,还是震惊。 子榠眸光一闪,深邃的眸迸发出灼目的血红,鲜艳得刺得唐桉墨的眼睛发酸发痛。只见他抬起双手放在那个堕天使的胸口,用力向两边撕扯,直接将那处破开个碗大的血口,顿时血如井喷。 那个堕天使身体猛地痉挛了一阵,随后僵直不动,呼吸停止,去了不归路。 子榠的身上被溅上不少鲜血,惨败的俊脸上也如变魔术般换上了一派狂热的神态,与刚刚行将就木的样子简直是截然相反判若两人。 一团莹蓝色的光芒从那个可怖的血口缓缓溢出,说不出的悲凉和惊悚。子榠用手捧住那团涌动的灵力,闭上眼睛艰难地启唇将它尽数吞下,就像是完成一项极其艰难的任务,每一次使力都是那么僵硬和困难。 唐桉墨看到,子榠眨眼的那一瞬间,眼角有滴泪珠滑落。 唐桉墨突然就想这样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不再管什么拼杀,不再管什么报仇,只要有可以容下自己的一方小小土地,有可以包容接受自己所有委屈的人,就行了。 而子榠,就是那个人。 这个傻小子,从小就知道欺负他,捉弄他。每次自己出糗时,那个笑得最开心的人总是他。可是,每当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时,那个第一时间帮他摆平的人,也是他。每次自己无意间受了重伤时,那个最焦急最担心的人,还是他。 这次,为了保护他唐桉墨而不惜违背自己的良心,残忍吃掉同类灵力的人,还是他,子榠。 为了自己,竟然不惜噬灵。 唐桉墨就算是现在立刻去死,也不想让子榠背负这同类相残的千古骂名。 一束蓝光乍现,冲天而起。 子榠缓缓起身,全身骇人的煞气席卷着整个硝烟弥漫的战场。碎发微扬,身后的翅膀忽地展开,巨大的令唐桉墨恐惧。四翼的黑羽如同被鲜血浸透般泛着暗红的光泽,赫格尼之剑上的鲜血还在缓慢地流淌着,如同饱饮屠戮的罗刹,携带着滚滚的杀气袭来。 “呐,什么鬼?这就是噬灵吗?看起来好像还挺厉害的。”萨麦尔拍拍手,笑得春花带露,“小鬼,看来你很有入魔道的天赋哦!竟然敢打破戒规用噬灵来增强自己的灵力,我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子榠似乎已经没有了清醒的意识,身体晃了晃迈开沉重的步伐向萨麦尔走来。 “我好像已经对你产生兴趣了哦。” “呵呵……”子榠突然笑出声来,勾起唇角笑得很温和,抬起头双目如深渊般令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眸中的神色却足够使人肝胆俱裂,“……我劝你最好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安危吧……” “萨麦尔。” 手中长剑的锋芒直刺萨麦尔的眉心,萨麦尔侧身躲过。子榠顺势向他转身的方向扫去,萨麦尔一个鹞子翻身,侧掌顺着子榠的鼻尖就过去了。子榠惊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到庆幸。要是那一掌拍在自己脸上,估计现在自己的脑袋 就碎了。 萨麦尔邪笑着后退几步,纵身飞向不远处的唐桉墨,眼看着那双魔爪就要揪住唐桉墨的肩膀了,子榠连忙闪身赶过来硬是伸手将这招凌厉的攻击挡住了,而后丝毫不顾自己的胳膊被抓出了几道血痕,狠狠一剑暂时逼退了萨麦尔。 没想到他萨麦尔就是那么阴险,明知如果他去攻击唐桉墨,子榠一定会不惜代价去保护,他还偏偏往人死穴上打。结果没一会儿,子榠全身就已经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了。 子榠累得要死,体能被耗得急剧下降,喘得像拉风机似的,就连紧紧握着剑把的手都有些颤抖了。 拼了! 子榠狠狠咬牙,运作全身的灵力将其化为一条浑身冰蓝的长龙。长龙围着子榠周身游走,大有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气势。 由于灵力几近耗尽,油尽灯枯的子榠全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并且开始七窍流血。 “你不要命了吗,小鬼?”萨麦尔有些惊愕,自个儿只不过想逗逗他,没想到他还动真格了,还是副拼命地架子,似乎是誓死也要把他萨麦尔给灭了。 萨麦尔当然知道堕天使化龙绝技的厉害,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就连他也不敢和这化龙的堕天使硬对硬地正面对抗,更何况这不要命的小子刚刚还通过噬灵提升了自己将近一倍的灵力。 他萨麦尔还要命好不好! “诶,兄弟,你别激动啊!”萨麦尔连忙嬉皮笑脸地摆摆手,收起拼杀的架势,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先服个软总是没有什么吃亏的,“你赢了行吧?我不动他了行吧?先给你这龙收起来行不?在这么下去你会死的!” 子榠紧抿着的苍白唇角不断地涌出浓稠的红线,漂亮的眉峰蹙得愈发紧起来,他全身血流成河,如同一个血人。谁都能看出来,他绝对撑不过三十秒。半分钟后,他就会瘫在地上昏迷不醒。到那时候,等待他的就是死亡了。 “子榠!你这家伙,赶紧收手啊!”唐桉墨拖着已经无法动弹的身体慢慢往这儿爬过来,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每一滴都灼热得烫人。 突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子榠身后,一根泛着蓝光的银针准确地刺进后颈的那个穴道,子榠瞬间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气力,身子一软倒在那人怀里。 “卢崎长老……”子榠微微睁开眼,随即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四翼和蓝龙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衬得那搂着子榠的高大的人的脸庞愈发英气逼人。 虽被叫着长老,卢崎却一点都不年老。恰恰相反,还是个模样刚毅俊俏的青年。他一把横抱起昏迷的子榠,指挥着另几个堕天使带着唐桉墨和凉浅雪飞向远处的寻魂山。 “哟,卢崎,后会有期。”萨麦尔看清来人,坏笑几声振翼飞向天际,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卢崎站在原地对着萨麦尔离去的方向凝视了好一会儿,紧紧抿了抿嘴角,才心情复杂地扑扇着四翼抱着子榠离开。 几人曾站立的地方,落下片片枯黄的残叶。这里没有风,也没有枯老的树,很奇怪。 浓密的树叶中,一个身影正蹲在树梢上,眯着眼睛视线紧盯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 萨麦尔轻轻地笑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三章 沉睡难醒梦魇障目 凌冽的寒风一如既往地刮削着拔地而起的险峰,粉尘状的冰粒如砂轮般将山打磨成各种样子。常年冰雪覆盖乌云封天的寻魂山,在这看起来天愈发阴沉的可怕。 无痕洞。 子榠静静躺在石床上,双目紧闭气丝微弱,脸色惨白。 卢崎坐在床边愁眉未展,已经快五天了,按照堕天使自身伤口愈合的正常速度,早就应该醒了。卢崎也为他输送过灵力,明明是完好的身体,可子榠就是无法苏醒。 卢崎就算是再急也是无果。 凉浅雪顶着狂风暴雪艰难地走到那棵劲松下,搓搓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树冠。看着坐在树梢垂着眸子一动不动的人,心脏像是被谁狠揪了一把似的刺痛。 他已经在这儿不吃不喝坐了三天了。 唐桉墨眸色淡漠,低着头死盯着自己手心紧握的那根玉箫,紧抿着唇角勉强压制着心底波涛汹涌的情愫。风刮在身上,没有感觉;雪落在身上,没有温度。全身上下唯一有感知的地方,心脏,此时正承受着莫大的痛楚和煎熬。 惶惶然,他痛得无法呼吸。 “墨!” 一声来自远方的呼唤,使魂不守舍的唐桉墨回过神来。唐桉墨缓慢地转过头,看着树下气喘吁吁的人,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卢崎长老说有急事让你现在就去无痕洞,说是有办法让子榠醒过来了!”那人兴奋得脸都红了,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你快去啊!” 唐桉墨愣了愣,突然脑袋开窍了。也不顾自己离地面有多高,直接从树梢一跃而下,差点摔个嘴啃泥,还不顾自己没有站稳,撒开腿就往无痕洞跑。 “卢崎长老!”唐桉墨跌跌撞撞地跑进无痕洞,毕竟重伤初愈,身体还很虚弱,竟然有绊住了块石头,狼狈不堪地摔了个跟头,却还是奔到石床前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扑到卢崎身上,双手搭上卢崎的膝盖,嗓音竟然有些哽咽,“……子榠他,他怎么样才能……” “我要是不这么说,你是不是就打算挂死在那棵树上了?”卢崎唇角紧抿,冷冽的目光直直打在唐桉墨眼底,使他不寒而栗。 “你是在,骗我吗?”唐桉墨愣住了,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纹丝不动毫无反应的子榠,呆滞的表情长时间的没有半点变化。许久,才站起身子狠狠推了卢崎一把,眸子一瞬间布满血丝,“为什么他醒不过来!为什么你不救他!为什么?!” “墨,你冷静下,太难看了。”突然冲进来一个身影,从后面抱住了唐桉墨的腰,企图让他平复下激动的情绪,椤渊钳制住唐桉墨的双手,神色有些焦虑,“卢崎长老,您没事吧?” 卢崎稳住身子,脸色阴沉地摇摇头。 唐桉墨挣开椤渊的束缚,扑通一声双腿一屈跪倒在地,趴在床边握住子榠冰凉的手,埋下头泪水不断地从红红的眼眶里涌出来,喉咙里发出一顿一顿的呜咽。 卢崎垂下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子榠那张苍白而又俊俏的脸。 椤渊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哪儿? 子榠茫然无措地慢慢踱步,周围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漆黑,深邃的颜色让他感到没来由的害怕。他在原地席地而坐,伸手摸了摸黑色的地面,是瓷砖。从指尖感受到的冰凉输送到全身,仿佛置身于冰窟,竟然比寻魂山的风雪还要刺骨。 子榠有些冷得发抖,只好蜷缩起身子抱着双膝。紧紧抿起嘴角,感觉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来,脑袋传来阵阵眩晕,全身也困乏得紧,控制不住地想就这样睡一会儿。 ——好冷啊。 他侧卧在地上愈发搂紧了双胛,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眨眼时睁眼的速度越来越慢,瞌睡得要死。 ——这是要死了吗? ——那这里,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话,那我这堕落的灵魂,应该是下地狱了吧。 子榠勾起唇角,露出了笑容。笑得很辛酸,很勉强。 【子榠。】 “你是谁?”子榠轻蹙起眉头,眸底能够看出他此刻的困惑和不安。他从没有听过这个声音。 【子榠,我就是你啊。】 蓦然一刻,眼前一片黑暗,仿佛置身在无底深渊般几乎窒息,身后猛然惊现一个身影。从裸露出的手可以看出,他的皮肤极其苍白。他身着神秘的黑色长袍,宽大的连衣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他的面容,肩膀处绣着繁复的恶兽图案,脖间那串银色十字架熠熠生辉,分外显眼。 他双手被铁链束缚在墙壁上,坐在墙角。自己离他只有几步远,却感觉像是相隔一个世界。 【终于感受到我的存在了啊。】 子榠听见他嗤笑道。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被锁在我的身体里?”子榠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是如此沉重,重到无法移动丝毫的距离,他觉得此刻坐在墙角的那个身影是如此可怜。 【子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是一千年前的你。】 那个身影低低地笑着,身体轻轻地颤抖着,使得那粗大而又长满铁锈的铁链也发出刺耳的声音。帽檐下若隐若现的薄唇没有半点血色,嘴角还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开什么玩笑?我才三百岁,你怎么可能是一千年前的我?”子榠皱着漂亮的眉峰,眸中困惑更深,狠厉的目光狠狠刺向蜷在角落的人,“你撒谎也要打个草稿吧?这个说法怎么能让我相信。” 【真的吗?你真的才三百岁吗?你有过去三百年的记忆吗?你记得你父母和你的点点滴滴吗?你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吗?】那个身影嘲讽地扬起唇角,言语犀利而又冰冷,他的问题子榠根本无从回答。 “我……”子榠顿了顿,不知该从何回答,“我,是个孤儿,不知道自己记忆的出发点在哪里。卢崎长老说过,我在小时候不慎从高处坠落,然后失去了记忆。所以,我也不记得小时候所有的事情。” 【这就是了。】那个身影笑笑,复杂的目光直直射在子榠的内心深处。子榠感觉自己在这人的面前,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和秘密可言,似乎他能够一眼看穿自己的所有谎言和虚伪。 【子榠,你不是你,我才是你。我知道你的身世,我知道你的一切。你若想恢复从前的记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 【如果你想要成为从前的自己,必须舍弃现在的一切。而我,可以让你成为更完整的你。】 “我不想知道我的过去。” 听到这句话,那个身影明显地一愣,似乎是被震惊了。 “我不需要成为过去的自己,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子榠低着头抱着双膝,小小的身影看上去很孱弱很单薄,似乎有些弱不禁风,“如果我舍弃现在的一切,那么这些美好的记忆和美好的人,都会在我的世界里渐行渐远。” “我拥有墨,有卢崎长老,有那么多朋友……我不需要过去,因为现在的我很幸福。” 【……很好。】那个身影抬起头,宽松的帽子下赫然露出一张和子榠一模一样的脸庞,不过比他更加苍白与消瘦,深邃的眸子里满是不甘和狠戾。 【子榠,我告诉你,你永远无法拥有真正的朋友和亲人。当他们知道在你的身体里有我的存在,你就会被当作异类和罪恶。到那时,没有人会再关心你。到那时,你才会知道,什么叫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一阵眩晕袭来,子榠眼前的那个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子榠愣在原地,肩膀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生不如死……吗?” 无痕洞的光线很黑暗,当凉浅雪走进来的时候,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等视线适应了昏暗的环境,进入眼帘的便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的卢崎、站在一旁端着茶壶的椤渊和跪在床边如雕塑般纹丝不动的唐桉墨。 卢崎斜着眼瞥了眼神情落寞的凉浅雪,什么也没说。唐桉墨回来后在昏迷中一直在念叨着这个女孩的名字,于是他便很有心地把她留了下来。幸好卢崎在堕天使的部落里属于很有些权利地位的,否则像她这种人类早就被瓜分了。 “女娃娃,你来这儿干什么?”卢崎放下茶盏,抬眸看着愣神的凉浅雪,开口问道。 “我……我想来看看他们。”凉浅雪不由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他一袭青衣,眉眼如画,眉宇中透出股特殊的英气,和他堕天使的身份有些不搭。 “子榠很好,不用你担心。”卢崎也懒得装样子来骗凉浅雪,说出来的谎言简直是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他淡淡地瞥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唐桉墨,缓缓启唇,“你还是把那家伙带回去吧,他跪了一晚上了,再跪腿就得废了。” 凉浅雪点点头,走上前轻轻拍拍唐桉墨的肩膀,发现他原来是趴在床边睡着了。可能 是因为熬了一整夜,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不知道为什么,凉浅雪感觉他现在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反倒像个孩子一样需要有人去呵护去关心。 “唐桉墨……”凉浅雪轻轻摇晃着他的肩膀,俯下身子凑近他耳边轻声唤道,“你醒醒。” 唐桉墨睫毛微颤,抬起头对上凉浅雪的眸子。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他的眼底还带着几分慵懒和倦怠,但当他看清眼前的人时,眸间便瞬间恢复了沉静和清明。 “有……什么事吗?” 应该是错觉吧,凉浅雪感觉他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的沙哑,似乎还有着刚刚哭过的哭腔,但只是她的揣测罢了。 “你先起来吧,有卢崎在这儿,他不会有事的。”凉浅雪看看依旧在昏迷中的子榠,垂下眼睑抿抿唇角“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但是你已经跪了一个晚上了。如果他知道的话,也是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吧。毕竟他这么关心你,你还是不要伤害自己了,这不是让他心疼吗?” 唐桉墨这才感觉到膝盖像是要断裂般巨痛,整个小腿都没有知觉了,而唯一能够感知到的,就是腿部的麻木和酸困。 “你不知道,子榠对我来说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不仅仅很重要,他比我的生命还要……”唐桉墨眨眨眼将眸底泛起的泪花逼回去,深邃的眸子水波荡漾,看起来非常漂亮,“他,他就我这么一个好朋友……我还这么混蛋,竟然把他害成这样……” 卢崎叹了一口气,吸吸鼻子似乎也有些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凉浅雪点点头,眼中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从眼眶中溢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我真的很混蛋……要不是我不自量力去跟萨麦尔打,子榠也不会因为要保护我去噬灵,也不会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更不会拼着命去化龙……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弱了……”唐桉墨低下头哽咽道,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化作滴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子榠的手心里。 “子榠,子榠……你赶紧醒过来吧,只要你能醒过来,无论你怎么捉弄我,怎么讨我开心我都不会和你生气了。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可以做……” 只要你醒过来。 【子榠。】 蜷缩在冰冷而又潮湿的角落里的人开口呼唤着躺在地上的子榠。 【子榠,听到没有,那个孩子在叫你呢。】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子榠坐起身子,仔细地聆听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冲着笑得玩味的人吼道,“你快点告诉我,我怎么样才能醒过来?!” 【这里是你的内心啊,子榠。】那人笑了笑,将原本孱弱瘦削的身子缩得更小,伸手把帽檐压得更低,只能看见他的下巴,【想要醒过来,只要你有足够坚强的意志可以战胜我求生的欲望,你就可以夺回身体的主动权。】 “那好办。”子榠站直身子,拍拍身上沾染的尘土,眼神犀利而又杀气逼人,“我的身体,只有我能够掌控。他人,没有资格去染指。” 那人微微眯起眼睛,笑得开心。 凭空出现的赫格尼之剑在黑暗的空间里闪烁着耀眼的红光,子榠伸手攥住剑把,一股恶寒顺着手臂传来,不由得使他打了一个寒噤。 【别害怕,子榠。】那人眯起眼睛盯着子榠直笑,【你大可以杀了我,那样,你就可以从梦魇中回到现实。但是,不要忘了,如果我从这里彻底消失,那么你就永远无法知晓一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子榠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在内心的矛盾和极度煎熬中苦苦挣扎和轮回。 终于,手中的剑狠狠落下。 “子榠……”唐桉墨趴在子榠的身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捧着他的右手细细摩挲,轻轻闭上了眼睛,神情哀伤而又异常平静,“子榠,你快点醒过来啊。” 子榠的手指微微一颤,双眸缓缓睁开,眼神沉静而又充满笑意,猛地翻了个身将呆若木鸡的唐桉墨搂进怀里牢牢抱住,凑近他耳畔低声笑道。 “墨,我回来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四章 雷霆炸裂心魔重现 【子榠……子榠。】 幽远的呼唤声传来,子榠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他揉揉眼睛,却还是看不见光明。 嗵!门被猛地踹开了。卢崎警觉地翻身起来,看着一帮人鱼贯而入,手中枪剑直对着床上的子榠。 “你们干什么?”唐桉墨倏地站起来,却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栽倒在地,幸好有凉浅雪扶了他一把。 “聚众私闯长老住所,你们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卢崎蹙起眉头,冷冽的目光直直刺向那伙人,逼视得他们不敢抬头,“你们想要干什么?” “策魂部子榠在战斗中触犯戒规最严厉的一条‘同类噬灵’,理应按照规矩接受惩罚。长鸿长老让我们前来抓捕,还说,无论是任何人,只要胆敢阻拦抓捕行动,一律就地处死。”领头的堕天使手持长枪,言语中带满了凛然正气。 子榠盘坐在床上,面容平静。 “长鸿……”卢崎暗暗咬紧了牙关,正准备开口为子榠求情,却被一声怒喝打断了。 “我看你们谁敢动他!”唐桉墨不知何时已经召出了纯钧,杀气腾腾地站在床前将子榠挡在身后。熬了一夜的双眸布满血丝蓄满狂怒,看上去如同从地狱中闯出的罗刹,狠戾到了极点。 ——从前,都是你将我护在身后;现在,就让我挡在你面前。 子榠勾起唇角,眼底却泛起一层晶莹的波浪。唐桉墨心底的想法他一清二楚,他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结局。 虽然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将来,可他还是没来由的害怕。 他承认自己很懦弱。 “墨,你让开。”子榠伸手搭上唐桉墨的手腕,暗示性地捏了捏。感觉到唐桉墨因愤怒地颤抖时,不由得轻蹙起眉峰来。他顿了顿,轻轻启唇,嗓音低沉,“就让他们把我带走吧。” “子榠……”唐桉墨转过身来,眸中蓄满无边无际的忧伤和悲痛,声音小得几乎细不可闻,哽咽道,“他们会……让你跟他们走,绝对不可以……” “唐桉墨,就让子榠跟他们走吧。”卢崎的神色却是异常地平静。他摆摆手,示意让那帮人带着子榠离开,声音沙哑,“你再怎么闹,结局也不会因为你而改变。与其白白浪费气力,不如就顺其自然吧。” “你要知道,有种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天命。” “天命……”唐桉墨放下长剑,纯钧化作一团银光融入体内,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好一个天命……那又是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他改变这所谓的天命!” “墨……”子榠温柔地擦去唐桉墨脸上的泪珠,探身紧紧抱住了他,额头埋在他的颈窝,扬起唇角笑了,“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你明知道啊,这一切都不是仅靠你我之力就能够逆转的……放手吧。” “子榠,我不能让你跟他们走……你会死在他们手里的。”唐桉墨咬住下唇,深邃的眸中蒙起一层朦胧的雾气,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哭腔,“我……怎么可以……” “墨,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我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惩罚,不是吗?再说,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啊。”子榠拍拍他的肩膀,抬头对上他的眸,释然地笑着,“我只想对你说……”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无法且不能改变的,一个是天命,一个就是自己的心。” “所以……”子榠松开环着唐桉墨的手,起身走向那群人,走向无法预知的未来。走出无痕洞的那一瞬间,向着唐桉墨回过头笑得愈发灿烂美好,“墨,无论遭遇了什么,也千万不要迷失了自己的心。” “子榠……”唐桉墨眸色一闪,口中轻喃,“我明白了。”而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沐浴在炫目的阳光中,消失不见。 再也没有气力用来支撑身体了,唐桉墨的身体不由己控地顺着床沿滑落,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腺早已干涸得没有半滴液体涌出,阖上双眼,大脑已经疲惫得无法分清虚实了。 ——天命?到底是天命真的无法逆转,还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次,可能真的是永别了。 “唐桉墨……”凉浅雪有些不忍心,上前一步本想扶他起来,可被卢崎用眼神阻止了。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卢崎悄声道,领着凉浅雪正欲走出无痕洞,却在洞口处驻了足,瞥了眼失魂落魄的唐桉墨,终究还是开口了,“……明日戌时,是各部落处决子榠的时辰,地点就在那棵百年松附近。如果你想去看他最后一面那样最好,但如果你不想去,就让他一个人面对死亡吧。” 唐桉墨依旧没有动静。 卢崎轻轻叹口气,和凉浅雪一并离开了。 【子榠,你醒醒。】 只身卧在散发着潮湿和腐烂气息的陈年稻草里,与那一身光鲜格格不入。子榠侧躺在地牢里,发丝有些凌乱,纤细白皙的手腕被冰凉厚重的铁铐牢牢钳住,丝毫无力挣脱。 也好,他本就没想要挣脱。 【子榠,快醒醒。】 睁开眼,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感知到的是凄神彻骨的寒冷。那个盘坐在角落里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的落寞而又孤单。 “你是……原来如此。”子榠叹口气,起身跪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低着头只是笑,“没想到我竟然也要死了,你会不会害怕?毕竟我一死,你也会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你,会死吗?】那人抬起头,脸庞比前些日子更加苍白无色,但还是溢满了阴郁冷漠的情愫,似乎永远都无法拥有正面的感情,【为什么我总是感觉,这事情终会有转机呢?】 “你怕吗?”子榠淡淡开口。 【我,不想消失。】那人垂下眸子,微微眯起眼睛,愈发魅得好看了,【我经历了千载春秋,不想就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被一群肮脏的堕天使夺去性命。】 【我,真的不甘心。】 “那也没有什么办法,这是债,总是要偿还的。我没有其他的东西,只能用命来抵。”子榠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坚定不移的异常耀眼的光芒,“直面生死,是我子榠这一生中最后的尊严。” 【……尊严,听起来不错。】那人勾起唇角,百无聊赖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具有一种魔性的吸引力,【小子,你还是太嫩了。你是想继续活下去,还是想再死一次?】 “再死一次?你什么意思?”子榠轻蹙眉头,似乎是没有理解他话语中深藏的涵义。 【子榠啊,在我这残存的魂魄开始在你的身体里苟且偷生时,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人嘿嘿一笑,唇角扬起的弧度是如此的诡秘,【我就是死前的你,而你,就是死后的我。我们是同一个人,存在于同一具身体。只不过,你是我的新生。而我,是你的旧世,仅此而已。】 子榠眸色黯淡了几分。 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踱步走向百年松前方的空地上,夜晚此刻天空乌云密布,阴沉的黑云携带着浓重的肃杀气氛和大量的水汽滚滚而来,弥漫整个天际,看上去分外骇人。 子榠站在空地中央,抬起头仰望苍穹,凛冽的狂风不停地卷起他火红的衣袂,带着几分凄美和悲壮。双手腕部那对泛着冷凝光泽的铁铐使得子榠有些难受,不知是什么原因将他雪白的肌肤磨出了殷红的血痕,身体也沉重得几乎无法动弹,每走一步都如同深陷泥沼。 他看见簇拥在百年松下的人们正对着他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眼神中丝毫没有半点或同情或不忍的情愫,恰恰相反,深蕴其中的憎恶、痛恨、不屑、兴奋和幸灾乐祸无不一在刺痛他的心。 ——算了,就这样死吧。 ——索性这就这样在人们眼中十恶不赦地带着无尽的罪恶死去吧。 “荒古雷刑,立即执行。”长鸿身着黑色长袍,站在人群领头的地方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言语间没有半点对他的不舍,甚至连那极其廉价的怜悯也没有。 荒古雷刑啊。 子榠惨淡一笑。 荒古雷刑是戒规中最为严厉的刑罚,没有之一。它由长老等人作法召唤上古雷霆降下天罚。这种雷刑十分狠辣,不劈到九九八十一道雷火乌云绝不散去。自古以来,凡是遭受荒古雷刑的堕天使,没有一个能够生还。 长鸿竟然用这个来惩罚他。 谁都能看出来,这个刑罚太重了,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子榠的承受能力。可以这么说,这荒古雷刑,就是送子榠去往地狱的桥梁。他肯定会被劈得元神俱灭,魂魄俱散,而后,永远消失。 唐桉墨坐在无痕洞里暗自神伤,他能够听见外面人群的高声叫骂,也能听见子榠豪爽的笑声。但这一切声响,都被那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所淹没。 行刑的时间快到了。 长鸿不紧不慢地运用灵 力使得漫天的乌云更为厚重,子榠感觉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有些喘不上气。 “子榠。”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子榠回过头,看到了一脸哀伤的卢崎。他揉了揉眼睛,眼前还只是他一个人,缓缓启唇,声音有些颤抖,“……他,没来。” 卢崎低下头,没有言语。 “这样也好。”子榠点点头,嘴角荡起一抹释怀的笑容,看上去却带着几分悲凉,扬起头朝着漆黑的天空感叹,“想我一生潇洒,没想到最后竟然葬身在族人手中。罢了罢了,也算是落叶归根吧。” “他没来,也算是件好事。我可不想让他看见我灰飞烟灭的样子。只不过,像他这么温柔的人,没有了我一定会被人欺负吧。这样,怎么能让我放心的下?” “卢崎,请你一定要保护好他。就算是为了我,请务必不要让他再受到任何伤害。”子榠眉宇间充斥着淡淡的忧伤,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股绝望,卢崎隐隐感觉眼前的少年仿佛一瞬间变得成熟了,“拜托了。” “我会的,放心吧。”卢崎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他孱弱的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嗓音低沉,“保重……一路好走。” 隆隆雷声越来越大,突然一道碗口粗的闪电落下,子榠驱动全身灵力形成一层坚实无比的防护罩。雷霆狠狠击在防护罩上,防护罩晃了几下,竟然顶住了这第一道闪电。 长鸿不由得蹙紧了眉头,这小子实在是太强了。这层防护罩就算是他,至少也要花半个时辰才能打开。没想到这新一辈里竟然有这么优秀的苗子,若不是因为触犯了戒规,他长鸿真想把他收于门下。 “子榠!”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子榠惊喜地回过头,看到了满面泪水的唐桉墨,哽了哽,一时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霎时,又是四道耀眼的霹雳落下,毫不留情地击碎他本就脆弱的防护罩。没有半分阻挡的东西,子榠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重重乌云下。 唐桉墨正想冲过去,却被卢崎紧紧抓住了,无法挪动半步。 “墨,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子榠勾起唇角笑了,可心里却想哭,“我说过,千万不要在我死的时候掉眼泪。我会走的不安心。” “子榠,听好了!”唐桉墨擦干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涌出更多,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唐桉墨,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兄弟!就算你是千夫所指,就算你被万人唾弃,你也永远是我的兄弟!” “谢了!”子榠眼中噙着晶莹的泪,豪爽大笑,却又暗暗在心底悲叹,“兄弟……” 九道万钧雷霆撕破黑夜,狂吼着在空中炸裂,子榠隐没在刺眼的闪电中。唐桉墨的眸子徒然睁大,努力寻找着子榠的身影。当看到那个身影依然屹立在原地时,唐桉墨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提心吊胆着。 “咳……”子榠捂着胸口痛苦不堪地吐出几口浓稠的鲜血,紧紧咬着牙笑出声来,“……真疼啊。” 唐桉墨不由笑起来,却又带着几分苦涩。他再了解子榠不过。子榠是个特别坚强的人,当他越是喊疼的时候,就说明他还能扛住。但他越是不吭声,就说明那种痛苦真的是超出了他的忍受能力。 可是,这才是第三重,等待着子榠的,还有六重雷刑。 雷声隆隆,十六道雷霆以千军万马之势狠命冲向傲立向天仰望的子榠,全部碎裂在他身上。 那一瞬间,唐桉墨看见,子榠笑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五章 浴火焚身灵合血铸 【子榠……子榠。】 浑身都像是浸在冰凉的水中,睁开眼睛,却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身体好沉,全身都在发酸发麻,与之伴随而来的,是阵阵难以忍受的巨痛。 【子榠,再这么下去你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是时候接受我了吧。】 【让我来和你重合,让我们的血肉互相交融,让我成为另外一个你。一个战无不胜的你。】 【快来吧,子榠,不要再这么冷漠了。你明明知道,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安然度过这次劫难。】 【快拿起你的赫格尼之剑,斩断束缚着我力量的锁链,让我与你肉体重合,灵魂相融,然后你就会得到足以与天地匹敌的力量,你就会得到重生。】 痛感渐渐麻木,魅人的魔音却还在耳畔回响。子榠抬手抹了抹眼睛,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借着远处的一星光亮,能够看见那人正拖着铁链朝自己走来。冰凉的铁链与坚硬的地面摩擦着,发出细小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双手腕部被那人纤细修长的手紧攥着按在地上,他坐在子榠的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半虚着眼眸的子榠,倾泻而下的墨色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却掩饰不住里面的凌厉与狠辣。 【终于想开了呢。】 子榠听见他轻笑着。 那人俯下身子,张口露出两颗泛着寒光的虎牙,狠狠咬住了子榠的脖子。 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有彻骨的寒冷充斥着他的全身。 这是灵魂的重合,血肉的重铸。 滚滚尘灰落下,子榠垂着头身形一晃跪倒在地,背部血流如注。全身的红衣被割开数不尽的口子,每一道都伸出殷红的血丝。触目惊心的红线从子榠口中接连不断地涌出,顺着下颚滴落在地面上,仿佛是生命的流逝。 “咳……”子榠难捱地大口大口吐出腥甜的鲜血,双手支地紧皱眉头艰难地喘着粗气,满头冷汗早已暴露了他的虚弱无力。 这次,他没有喊疼。 第五重雷刑就要降下了,唐桉墨知道子榠绝对挨不过这二十五道天雷。 二十五条银蛇吐着信子从乌云中窜出来,张牙舞爪地扑向已经是身受重伤的子榠。子榠闭上双眼皱起眉头,暗暗攥紧了拳心。 “墨!”子榠听见卢崎大喊了声。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震动,被雷电击中的剧痛却没有传来。子榠缓缓睁开眼睛,眸子因为惊恐而战栗起来。 唐桉墨挡在自己身前,背部血肉模糊,双目炯炯有神,嘴角不断涌出团团血沫。 “……墨,你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啊?我不是说过,不要帮我当天雷吗?”子榠咬着牙喘着粗气虚弱无力地嗔怪道,一滴毫无温度的泪珠却不争气地溢出眼眶滴落在地,“以你这少的可怜的灵力,真是不自量力……还不快给我滚开!” 唐桉墨霎时身子一软,瘫在子榠怀里,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见那二十五道天雷的威力,真是可怕。 “唐桉墨,你快点给我让开!”长鸿气急败坏地朝两人怒吼道,“别以为你是首领的儿子,就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为所欲为!我告诉你,今天这荒古雷刑,谁也不能替他扛!如果你执意如此,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把你劈得元神俱灭!” “如果,你有胆量的话,就来试试啊。”唐桉墨忍着剧烈的疼痛扬起唇角,笑得温柔却又暗含杀气。 “不识好歹。”长鸿拧紧眉头,咬牙切齿地运作灵力,正欲降下第六重雷刑,却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握着法器的右手,转头看见了满面冷凝的卢崎,“怎么?卢崎,连你也要阻止我吗?” “长鸿,我知道你嫉恶如仇,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但是他可是首领的独子,你别太冲动了。”卢崎手上暗暗使劲,心想自己使得力都足够把一只老虎活活掐死了,可眼前的长鸿还像没事人一样,不禁暗暗佩服他的修为。 “撒开!”长鸿其实也是在暗暗忍受着右手传来的剧痛,可还是死要面子地死撑着。他猛地甩开卢崎的手,不顾一切地继续施法,“他是首领的儿子又怎样?你们怕,我偏偏不!我倒要看看,这雷刑旁人便能受得,他首领的儿子为何使不得!” 卢崎心底一阵无力,心想这长鸿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这家伙哪都好得没法挑,就是好钻牛角尖,犯驴脾气。连前任首领都说不过劝不得他,他卢崎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第六重雷刑降下来,唐桉墨可就灰飞烟灭了。】 “绝对不可以。” 【你想救他吗?】 “……嗯。” 团团魔音在耳边袅绕,久久都不曾散去。那人似乎正在向他心底的最后一层防线发起进攻,好不容易重塑起来的旧城堡塔,又被他这来势汹汹的千军万马夷为平地。 【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子榠睁开眼睛,天地间是一片污浊的黑暗。唯一清晰的,是站在面前眸色血红的那个他。那人上前一步,趴在他肩头凑近耳边轻声道。 子榠顿了顿,眼前浮现出唐桉墨满身鲜血的惨状,拳头攥得更紧,关节都泛着青白。指甲陷进柔软的手心,渗出殷红的血丝。 他听见自己缓缓启唇,道了声。 “……好。” 又是三十六道天雷划破长空,每一道都足有两丈粗,毫不留情地朝着挡在子榠身前的唐桉墨刺去,狠辣至极,根本来不及躲闪。 卢崎不忍地闭上眼睛。 轰隆!一声巨响从雷霆落地处发出,一阵猛烈的狂风以两人所处之地为圆心向周围席卷而去。就连卢崎和长鸿这等修为的堕天使都身不由己地被连连震退几步,那些看热闹的堕天使就更不必说了,一个个被吹得颠三倒四屁滚尿流。 长鸿眯起眼睛察觉到事情的不妙,朝那雪尘飞舞的地方定睛看去,不由得被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子榠低着头坐在地上,将重伤的唐桉墨搂在怀里,仅靠一只右手,将三十六道天雷全数挡下。 卢崎脸色瞬间苍白,惊愕地看着默不作声的子榠。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眸子刹那间缩了缩,脸上浮现出极度少见的惊恐。 “哟,我还就不信了,一个噬过灵的小崽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长鸿对子榠负隅顽抗的态度有些恼羞成怒,不顾一切地继续施法,笑得很疯狂,“去死吧,小崽子!” 四十九道暗红色的荒古雷火带着腾腾杀意滚滚而来,子榠猛地抬起头,眸中深不见底的猩红刺得卢崎眼睛痛。手心那团黑色的煞气更浓,轻而易举地将那四十九道雷火挡住。 “这种程度的雷刑,就像是在挠痒痒一样啊,长鸿。”子榠横抱起昏迷的唐桉墨,低着头不屑一顾地嗤笑道,神情语气都仿佛是变了一个人,嗓音轻佻而又魅惑,“这么多年没见,你的修为还是没有什么长进,真是可惜了你这副好皮囊。” “子榠,你……”卢崎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在恐惧着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弱者只能被欺负,被践踏,毫无尊严可言。只能任人宰割,任人鱼肉。”子榠将唐桉墨平放在地上,全身都涌动着滚滚的黑气,“子榠君已经足够厉害了,可是,我可以比他更强大。” 手中黑气乍现,子榠仰天长啸一声全身黑气直逼天上密布的乌云。黑气与雷霆相冲,整个天空都在摇晃。瞬间,积满雷电的雷云都化作气体飘散,天空还是漆黑一片。 “闪开!”卢崎猛然看见子榠全身黑气冲天,呈散射状向周围飞溅而出。卢崎张开四翼连忙振翅飞起,身后那群堕天使躲闪不及被震出十余米当场暴毙身亡。 “怎么可能?”长鸿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盯着子榠口中喃喃自语,“他已经受了我几重雷刑,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充足的灵力?” “笨蛋,睁开眼睛好好瞧瞧。那根本就不是属于堕天使的灵力。”卢崎蹙紧眉头,眸底尽是担忧和恐惧,声音都带着些颤抖,“这是恶魔的煞气啊!我最害怕的东西还是出来了。” “卢崎~原来你也在这儿啊。”子榠不知何时已经闪至卢崎身后,手中煞气凝聚,直击向他的后背。卢崎躲闪不及被打个正着,整个身子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直接震飞了出去。 “呃……”卢崎身不由己地撞在百年松粗壮的树干上,正中后脑勺,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大脑都险些被撞成畸形,刚支起身子胃里就直犯恶心,踉踉跄跄的站都站不稳。 “卢崎!”长鸿急得脸都红了,怒视着一脸笑意的子榠,声嘶力竭地指挥着在场的堕天使将他包围。 无奈子榠此时不知是被何等神通的东西附身了,简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挡。那些堕天使在他面前犹如蝼蚁般弱小,根本阻挡不住他的脚步。没多久,那些资质平平的堕天使就全被他残虐致死。 “卢崎,三百年过去了,没想到你的灵力竟然不增反减 ,弱得根本不值一提啊。”子榠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地上还未恢复气力的卢崎,扬起唇角嘲弄地笑了。 卢崎却没有回答,许久,才缓缓启唇,温柔的语气令子榠全身一震,“……子榠,醒醒吧。” “嗵!”子榠刹那间一手钳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树上,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掐着他脖子的手越收越紧。整个人被提起来,双脚悬空,卢崎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卢崎,你真的好天真啊。”子榠咧开嘴角笑得格外温柔,与他现在狠辣的动作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凑近卢崎的耳畔压低声音,言语中充满嘲讽,“事到如今,你以为他还会苏醒吗?” 卢崎脸色发白,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卢崎!子榠,你是要造反吗?”长鸿看到这一幕,一股怒火直上心头。展开四翼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向子榠冲去,手中灵力凝聚,转眼间就已窜到子榠身后狠狠向他打去。 子榠浑身上下的黑气涌动游离,以自身为圆心向四周扩散,长鸿直接被震出好几米远,随即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啧,真是不自量力啊。”子榠眼角微微上挑,看上去徒然添了些魅惑的韵味,使这整张脸都柔和起来,“卢崎,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你当时一剑将我刺死,不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吗?” “呵……再怎么说你也是堕天使啊,同类相残,这种事怎么能够做得出来?”卢崎气都喘不匀了,嘴唇逐渐泛起紫红色,看上去就快要断气了。 “你这是在影射讽刺我吗?”子榠倒也不气不恼,松了些右手上的力道,抬起左手攥住他的下颚,甚至都能听见骨头受到压迫的摩擦声,言语中透着危险的气息,“卢崎,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吗?碎尸万段,千刀万剐……啧啧,想起来就感到兴奋啊。”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大可以杀了我,在那种情况下,我也不会有半分抗拒。”阵阵巨痛从下颚传到大脑的神经中枢,卢崎忍得脑门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只要你把我杀了之后能将身体还给他,随你处置。” “想得美。”子榠狠狠吐出三个字,恶劣地笑着,“这次,换你当我的战利品了。”接着,攥着卢崎脖子的手骤然收紧,全身的煞气均化作箭状从四面从他的身体穿过。 卢崎闷哼一声,喷出口殷红的鲜血。全身顿时惊现出数不尽的伤口,鲜血如瀑布般从血洞喷涌而出。子榠松开手,卢崎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你有没有对他说过,我和他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根本不存在先来后到的概念。只是一个是觉醒前,一个是觉醒后罢了。”子榠蹲在卢崎身边,歪着头看着他,双手支起腮帮子笑道,“哦,我差点忘了,你就没告诉过他这件事。否则他看见我的时候,怎么会是那么一副惊惧的样子?” “你!”卢崎撑起身子,恨恨地看着眼前笑得魅惑的人,无话可说。 “时间不早了,我也玩够了。”子榠站起来,最后对卢崎说了句话,而后展开双翼飞向远处的莫维斯,在黑夜中逐渐隐去了那飞扬跋扈的身影。 卢崎坐在原地,一滴忍了许久的泪终于从眼眶滑落。 “子榠他,再也不会醒来了。”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卢崎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模样的人。 “首领……”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首领屠沧扶起卢崎,看着满目疮痍的百年松古地,脸色愈发阴沉。 卢崎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艰难地开口,“我们……遭受了萨麦尔的袭击。子榠,被他劫走了。” 昏迷的唐桉墨眼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泪。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六章 柔肠百转糖果蜜心 已经分不清这世界的虚实了。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地方是与这个世界相契合的,仿佛自己从未存在过。痛感都感知不到,什么也感知不到。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么虚无这么渺小。 四肢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如同灼烧般的刺痛,仿佛有千万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正在切割皮肉,痛得无法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离死亡仅差一步之遥时,一缕阳光,照到了冰凉的身体上。 ——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暖融融的阳光了啊。没想到,对于自己这种十恶不赦的人,阳光竟然还能够为自己施舍半点的温暖。不知究竟是苍天无眼,还是自己还尚存一丝良知和善念。明明在记忆里,自己杀了那么多无辜的族人。 ——现在,是真的,无家可归了吧。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仅剩不多的气力睁开双眼,看到的是遮天蔽日的竹叶罩在自己身上。心中正不甚疑惑,突然感觉身体内部有股无形的力量在促使自己站起来。 再这么躺下去,恐怕是要死了。 他不能死。 拼尽全力支起身子,强撑着走了不远,最终还是在一条开阔的大街倒下了。在最后一丝意识消失前,天旋地转间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少女清丽的笑脸。 “哎,这里怎么有个人……” 寻魂山无痕洞。 唐桉墨趴在床上,仍旧昏迷不醒。卢崎解开他的衣衫,看着后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颇有些心疼地皱紧了眉头。细细地擦去干涸的鲜血,轻轻地洒上止血镇痛的药粉,用绷带和纱布包扎好,又将毛巾浸水后擦了擦唐桉墨布满汗珠和灰尘的脸庞,才算是完了。 给唐桉墨掖好被子,卢崎起身走出无痕洞。外面的天空竟散去了乌云,露出点点璀璨如藏银般的星光。月亮也不再隐藏于雾气之后,皎洁的月光被夜风揉碎洒在各种事物之上,好似为它们缀上了银斑。 卢崎抬手揉揉额前的发丝,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目光投向远处烟云笼罩的莫维斯大陆。 ——也不知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平安无事吧。 【子榠,该醒醒了。】 魅人的魔音在耳边袅袅环绕,沉重的眼皮颤动了几下,艰难而又缓慢地睁开了,映入眼帘的是藕粉色的床帐。恢复意识的第一反应还是痛,全身上下,从皮肉到骨缝,从筋脉到血管,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你醒了吗?”是一个很温婉很清脆的女声,恍惚中似乎有略显冰凉的指尖触到自己手背上的皮肤,“要不要喝点水?” ——是被救了吗? 子榠突然就想起了唐桉墨和凉浅雪,却有点想笑。 ——原来像自己这么罪恶的人也可以有这像他们一样幸运的相遇啊。 子榠微微侧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清丽而又不染纤尘的纯净脸庞,恍如初见般令人过目难忘。刚刚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选择保持着一贯的沉默。 “我叫辛梓,你呢?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女孩有着宛如天使般纯洁而无害的笑容,更有着如星辰大海般璀璨而深邃的眼眸,使她平白增了几分特殊的亲和力,让人没办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子榠。”他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你的名字很好听呢。听父亲说,拥有着漂亮名字的人,心底就会很善良。你也是个很善良的人吧。”辛梓笑笑,坐在窗边摆弄着窗台上摆放着的那盆盛开的百合花,唇角上扬的弧度比花香更惹人心醉。 ——善良吗? 子榠兀自笑了,带着几分自嘲和轻蔑。闭上眼,脑海中呈现的全是那日被自己屠杀的堕天使们惊恐的脸庞,挥之不去。一瞬间大脑传来令人窒息的抽痛,将那些如同噩梦般的片段击得支离破碎。 “你的家在哪儿?你为什么会一个人晕倒在街头啊?”辛梓往茶壶里盛了些茶叶而后倒入刚沸腾的热水,氤氲的水汽朦朦胧胧,模糊了子榠的视线,缥缈而悠远。 “……外面下雪了么?”听到外面似乎有冰粒刮挲窗棂的声音,子榠撑起身子急不可耐地想下床,却被辛梓拦住了。 “你要是想看雪,再过两日也不迟。这才刚刚入冬,有的是雪让你看。”辛梓淡淡地笑着,眸中的温柔如极富有吸引力的漩涡般使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莫维斯,也是在大雪纷飞的时节。 子榠垂下眼睑,思绪飘到很远很远。再抬眼时一杯盏满清香的茶水已经递到了唇边,抬眸正对上辛梓那双盛满笑意的杏眼。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一定很喜欢雪吧。”辛梓推开半掩的窗户,外面的雪尘自天而下,纷纷扬扬如同糖霜般令人陶醉。她伸出手接住几片晶莹的雪花,看着那些天地间的小精灵被手心的温度暖化,扬起唇,“其实我也挺喜欢的,因为下雪时是世界最纯洁无瑕的样子。在冰雪的层层覆盖之下,谁也看不到这世间的污浊和黑暗。” 子榠微微眯起眼睛向窗外望去,外面青灰色的石板路已经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对了,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吧。”辛梓正准备走出去,却被子榠叫住了。 “辛梓……”子榠淡淡开口,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什么其他的情愫,“不用这样对我。” “我是堕天使。” 子榠看到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的辛梓身体明显地一僵,眸中的光彩瞬时褪掉了几分。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其实我早就知道了。无论你是什么样的存在,我都会坦然地接受你。”辛梓转过身,波光粼粼的眼眸中荡漾着别样璀璨的光芒,“因为,在我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有相信过一见钟情。” “你胆子挺大的。”子榠眯起眼睛,全身散发出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就像居高临下的王者,睥睨天下,从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难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如果一个人会伤害喜欢他的人,那么他一定会遭到全世界的背弃。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子榠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要养足精神为好。”辛梓走过来扶着子榠帮他躺下,为他掖好被角,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子榠看着辛梓的背影走出房间,轻蹙眉头将手放在心口。 ——原来,我的心还没有死。 ——还可以享受这从未遇到的温柔。 终于能出那个屋门了。 子榠披着外衣在小院里踱来踱去,恣意地享受着雪花落在皮肤上那种微凉的感觉。火红的衣衫硬是让他穿出了中冷艳的感觉,灼目的颜色似乎染红了秋季那漫山的枫叶。 “哎,子榠,你怎么站在雪地里啊,不会冷的吗?”辛梓站在不远处的长廊里,一袭桃粉色的淡雅罗裙融化了子榠心底所有的寒冰,只剩一潭秋水在醉人的麦香中荡漾。 “辛梓,我能出去转转吗?”子榠转身平静地看着辛梓,眼神中带着点儿期待与盼望,“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莫维斯了,我想再好好看看它。” 看着子榠的一脸淡笑,辛梓也不好拒绝,“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子榠笑着点了点头。 很出乎辛梓的意料,子榠并没有对街上的小玩意产生浓郁的兴趣,而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似乎已经很熟悉这些东西。于是辛梓便带着子榠去了莫维斯的庙会。 人很多,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脑袋。吹糖人、踩高跷、舞狮子、变戏法、卖糖炒栗子……当这些曾经儿时能让自己疯狂的东西重新出现在眼前,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你,联系着你,就是无法忘却的浓浓的回忆。 原本子榠还是被辛梓强拉着向前走,可是突然某一瞬间子榠就硬是站在原地不动了。辛梓拽了他好几下,可他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定定地盯着某一个地方,目光中浮现出深深的痴迷和些许的疑惑。 辛梓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子榠视线的聚焦点只是一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子。年轻的小贩正朝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声叫嚷着,企图引来馋嘴的孩子们的注意,好让自己能够招来更多的生意。 “哎,你想吃啊?”辛梓拍拍子榠的肩膀,指指那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问道。 子榠没有理她,直接抬脚往摊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辛梓没有反应过来,被他生生“拖行”了好几米远 “哎,公子快来看看,我这冰糖葫芦可是绝对正宗的。你看看这糖浆,看看这山楂……个个是我精心挑选的原料。不是我吹啊,我敢说,这整个街里头,就属我的冰糖葫芦最好吃!……您要不买两串?”小贩看着子榠和辛梓衣着考究,面容贵气,开始用 那三寸不烂之舌滔滔不绝地讲起自家东西的优点。 正应了那句话: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辛梓看看摊上插着的数十根红彤彤的冰糖葫芦,裹着糖稀的硕大山楂泛着诱人的亮光,惹得人心底直痒痒,忍不住想来几根解解馋。 “给你钱,我要两根。”辛梓掏出几块碎银子,挑了两根大一点的递给子榠,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冰糖葫芦,“这三根包起来,我要带走。” “好嘞!”小贩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手脚麻利地用油纸包起三根冰糖葫芦递给辛梓,“您的冰糖葫芦,拿好了您呐~” 辛梓提着纸袋正准备继续逛庙会,却被子榠一把捞住往僻静的地方走去。不过这也许不是走,而是拖。 “诶,你怎么喜欢动不动就拖人啊?这是什么坏毛病。”辛梓撇撇嘴,坐到凉亭的长椅上开始啃冰糖葫芦。凉凉的石椅,甜甜的山楂,辛梓的心情都因为这两者而变得格外晴朗。 子榠拿着那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用那只微微有些颤抖的手递至唇边,仅仅是轻轻咬下半颗而后咀嚼几下,神情便像是触景生情般愣了好一会儿,接着一滴眼泪就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 “诶,不是……你,你怎么……”辛梓有些惊愕地看着子榠,眸底更多的是手足无措的慌乱。 子榠自己也感觉奇怪,明明自己一点也不伤心啊,为什么控制不住地想流眼泪呢?但是心底隐隐又一种感觉,像是股强烈的暗示,暗示他这个莫名的情绪变动似乎与那个藏在他身体深处的人有关。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我陪你去医馆看看吧。”辛梓担心地拍拍子榠的肩膀,清澈的眸子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看起来像是没有丝毫杂质的叮咚泉水。 “不用麻烦了,应该没什么大碍。”子榠只是神色淡淡地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你有什么事憋在心里感觉难受的话,就对我说吧。可能你觉得我是个人类,不太了解你们堕天使的事情,但是,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理解你。”辛梓坐在子榠身旁抱着双膝轻声道,“毕竟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不就是要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站起来帮你遮风挡雨吗?” “所以,别总是一个人扛着啊。时间久了,不会觉得太累了吗?” 子榠愣了愣,仿佛看到了唐桉墨那温柔的脸。 一股别样的温暖在心底蔓延开来,似乎还夹杂着如同蜜糖般的甜味。这是子榠从未感受过的一种感觉,就像是在你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给予你你最需要的帮助;就像是一个从小没有体会过家庭温暖的孤儿,突然拥有了这个世界上孩子可以拥有的最珍贵的一切。 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那种苦中有甜的滋味,全都伴随着这一瞬间的心脏猛烈的悸动,传到身体各处,被感知,被享受。 子榠不知道,那一刻的失神,是他这一生中最无法忘却的经历,也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被异类关心的幸福。 “谢谢。”子榠勾起嘴角扬起一抹温柔至极的笑容,深邃如海的眸子荡漾着别样璀璨的光彩,“……我想,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吧。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辛梓在凉亭中徘徊了好一会儿,看看子榠魂不守舍的样子,狠狠心还是离开了。 子榠抬头看看乌云密布的灰色天空和拼命向上延伸的树的枝桠,竟莫名地感觉有些沉闷和不安。 ——也许是太累了吧。 突然,一道黑色的阴影遮住了眼前的光亮。辛梓抬起头—— 身着黑色长袍的女人,黑纱遮住了她大半张妖媚的脸庞,只露出诱人的红唇。微微上扬的唇角含着隐隐的得意和嘲弄,明亮的双眸刹那间爆出灼目的红光。一瞬间,身后携带着浓浓杀意的四翼黑羽舒展开来,遮盖了整片天空。 辛梓惊恐地瞪大了双眸。 “哎呀,终于找到你了啊。”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七章 山河破碎身世浮沉 利刃出鞘,瞬间没入腹部。剧烈的痛感伴随着麻木袭上大脑,伤口,从未如此僵硬而冰冷。 子榠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到的却还是那个人。 锋利的匕首从温热的身体中抽出,在醉人的月光下闪烁着令人窒息的寒光。殷红的鲜血如瀑布般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也在丝丝抽离着他浑身的气力。 “哐当!” 匕首落地发出刺耳的尖响,也许还溅出了几朵火花,但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在月光的霜华下,这世间的事物都是如此美丽,接连不断滴落在青石板路上的鲜血、那张令他心动不已的脸庞,此刻在子榠的眼里,都是那么动人心弦。 “对不起,对不起……”辛梓昔日里时常带着笑容的清丽脸庞此时却惨白得毫无血色,她的身体,连同她的全身上下,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子、子榠,对不起……” 子榠把手移至血如井喷的伤口处,摸到了一手浓稠而又温热的猩红,看着眼前泪如泉涌的人,勾起唇角笑了起来,“……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辛梓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女人逼我……我,我只有那一个弟弟……” “你杀了我吧!” “……原来是这样啊。”子榠微微眯起眼睛,感觉眼前是一片的天旋地转,喉咙里有股腥甜的味道弥漫开来,竟然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啧,你走吧,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走?”辛梓撑起身子好不容易才站稳,眼含泪水地凝视了子榠片刻,才抹了把泪转过身离开。 子榠的身子突然垮了,只能扶着树慢慢坐下来靠身后的树干支撑着。溢出的鲜血已经由一汪湖水变成了浅滩,如同一片殷红的海洋将他包围。 就这样死了吧。他想。这是他最好的结局,也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 不远处的树上,落着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 “玛门,你说那个小子就是吾主,是真的吗?”萨麦尔半信半疑地看着不远处靠着树的子榠,他似乎已经昏过去了,不由皱起眉头道,“我怎么看他,呆头呆脑的?” “不会错的。”玛门扬起唇角,鲜红的唇色看起来格外媚惑,“他的样子,和三百年前血昏之战时一模一样。肯定就是他!” “可是,吾主不是已经被策魂卢崎给杀了吗?他没有理由对吾主手下留情啊。”萨麦尔仍是持着怀疑的态度,撇撇嘴道,“更何况我和那小子交过手,他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值一提,怎么能和吾主相比。再说他的性子桀骜不驯玩世不恭,和吾主截然相反啊。” “管那么多干嘛,现在只有这一条线索了。不管他是不是吾主,先把他绑回去再说。”玛门不满地瞥他一眼,展开四翼黑羽朝不远处的子榠飞去。 “也是。” 寻魂山。 卢崎刚走近无痕洞,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阵阵撕打狂吼的吵闹声,急忙往里面冲。 唐桉墨正闹得欢。 “你们让我出去!放我出去!”唐桉墨推搡着挡在洞口的一干堕天使,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拼命想往外面冲,“你们去把卢崎给我叫过来!不然就滚开!” “唐桉墨,你要干什么?”卢崎推开那些堕天使走进来,揪住唐桉墨的衣领把他扔到了床上,脸色铁青地吼道,“发什么疯,不知道自己的伤还没有养好吗?” “子榠呢?子榠去哪儿了?”唐桉墨一骨碌爬将起来,冲过来扯着卢崎的衣袖,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你告诉我,子榠他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他去哪儿了?”卢崎的声音依旧是不疾不徐,神色就像往日般波澜不兴处变不惊的淡然,似乎这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难不成那天发生的事情你都忘了吗?” “……我要去找他。”唐桉墨松开手正往洞外走去,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看上去如此弱不禁风。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目光呆滞,口中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得到及时的救治,他肯定是会死的。” “唐桉墨你醒醒吧,他是故意躲起来不想让我们找到他,他根本不想见我们。”卢崎挡在唐桉墨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面带冷峻厉声道,“再说莫维斯这么大,你要去哪里找他?只怕等你找到他,他早就化成一堆白骨了。” 听到这里,唐桉墨攥紧了拳头。 “忘了告诉你,族长已经出关了。作为人子,你不应该先去看看他吗?”卢崎看他面容憔悴神情恍惚,难得将语气缓和下来,轻声道,“在这里吵吵闹闹,不是白白浪费体力吗?放心,子榠他不会有事的。你要好好保重身体,等你的伤痊愈了,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好。” 兰泽城。 “你说什么?让我帮你找人?”佑泽大笑不止,亚麻色的发梢轻轻扫过剑眉,那双祖母绿的深邃眸子泛起层层波澜,“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就看咱俩平日的关系,就这么有自信觉得我会帮你?” “当然,否则我就不会来找你。”唐桉墨紧紧抿着唇,看着坐在主座的佑泽边翘着二郎腿边用指节轻叩着桌面,嘴角溢开一抹淡淡的笑,“因为我要让你找的人,是你挺放在心上的。” “你说的是……子榠?”佑泽猛地站起来,瞪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一瞬间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子榠他、他不是已经被……” “那只是策魂一致对外的口径而已。那天子榠是……被人劫走了。”唐桉墨稍稍犹豫了半刻,还是决定不对他说出**,“策魂是在掩盖事实,所以才对外界称子榠已经被长鸿长老以雷刑处决了。” 佑泽惊讶得嘡目结舌,连连摇头,显然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许久才平复了激动无比的心情,可以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死而复生”,那一刻的心情可想而知,简直是坐立难安,“你不早说,那我们现在就去找他吧?” 唐桉墨本来想找个能在关键时刻保持清醒的人,没想到这家伙比他还没脑子,气不打一处来地吼道,“你能不能先沉住气啊!你去找起码先商量个对策吧?这么猴急猴急的,你去哪儿找?” 佑泽被他训得蔫头耷脑,重新坐回椅子,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眉飞色舞问道,“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我已经瞒着卢崎长老派人出去打探了,估计到戌时就能得到消息。”唐桉墨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浅笑着道,“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干等着,一直从未时等到申时,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临近酉时,唐桉墨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哎,你不饿啊,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不饿。”佑泽舔舔嘴唇,身体仍坐得笔直,雷打不动刚硬如铁,定力简直超出了唐桉墨的想象。 你不饿我饿啊。唐桉墨无奈地想着。 好不容易等到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唐桉墨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在受伤的那几天里,他整天在床上躺着,粒米未进,也难怪他会耐不住了。其实佑泽在那几天也没怎么吃,但可能是因为巨大的喜悦和激动使他整个人都处在高度亢奋的状态,才丝毫不觉得饿。 “怎么样?打探到子榠的下落了吗?”唐桉墨看那人气喘吁吁地灌了口水,还是没有隐藏好心底的焦急与不安,“你倒是说话啊!” “呼呼……莫维斯的五片辖区末都、洛城、义云天、薄暮台、不知归我都查过了,最后终于在洛城的一处名门望府家打听到了子榠的下落。听府里的小厮说,那家的小姐一个月前救了一个在路上晕倒的、模样像个富家子弟的俊公子,好像就是子榠。”那人急喘了几口气,慢悠悠地说道,“我还听说这几天他家小姐整日躲在屋里以泪洗面,而且那个俊公子再也没有在府里出现过。我猜是不是这期间出了什么意外,从而导致了子榠的再次失踪。” “再次失踪?”佑泽有点急了,猛地一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把唐桉墨和那人都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吼道,“你现在就过去把她给我绑过来!我倒要看看这几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哎,好嘞,我这就去!”那人转身就要走,却被唐桉墨叫住了。 “慢着!”久久都没有说话的唐桉墨终于开口了,他眸光一转,直对上佑泽深邃而又灵动的眼眸,清清嗓子道,“现在天色已晚,就这样把一个弱小的人类女孩绑过来实在是欠妥。不如我们现在就出发赶往洛城,寻到那个女孩问个清楚。这样不是更好吗?” “好办法,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 末都,御魂塔。 塔顶,红衣少年坐在椅子上,双手双脚被材质特殊的尼龙绳牢牢绑在上面。他似乎正在昏迷中,双眼紧闭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清凉的夜风温柔地拂动着他火红的衣袂,如同绚烂的晚霞般点燃了漆黑的夜空,晕开一片斑斓的色彩。 “玛门,这小子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咱们要赶紧确定他的身份,否则这件事如果要让撒旦知道了,咱俩就该玩完了。”萨麦尔盯着不远处的子榠,语气颇有些不耐烦,拍了拍桌子耐心不足道。 “好,我现在就去弄醒他。”玛门起身走近子榠,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强迫此时无意识的他抬起头使他的整张脸都尽收眼底,不由赞叹道,“没想到才短短三百年过去,这小子竟然使吾主的相貌越发英俊了!” 接着一缕黑色的烟雾从玛门的掌心游出,融进了子榠的呼吸。不一会儿,子榠就慢慢苏醒过来。 子榠缓缓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其媚惑的脸庞,五官不知要比其他人静止了多少倍。这样的相貌,若是放在悠悠的历史长河中去寻找,也只有商末的妖后苏妲己能与她相媲美。 “这是哪儿……?”子榠意识模糊地问道,努力眨了眨眼,眼前的一切事物才逐渐清晰起来。待他看清眼前的人时,瞬间蹙紧了眉头,吼道,“这里究竟是哪儿?你是什么人?” “哎呦,别激动嘛小帅哥。我把你绑来只是想问点事,如果你如实告诉我的话,我就会把你完整无缺的放回去。”玛门松开捏着子榠下巴的手,走到他身后俯身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凑近他耳边笑意满满地轻声道。 “……行,你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如实告诉你就是。”子榠舔舔唇角,感觉腹部的伤口还在淌血,顿时觉得腰腹间就快没有支撑的力量了,长舒口气道。 “这才乖嘛。”玛门勾起唇角笑得愈发媚惑,细长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如狐狸般充满了浓浓的妖味儿,“那我问你,三百年前血昏之战时,你在干什么?” “三百年前?血昏之战?那时候我才刚刚出生好吧!那时候我连眼还没睁开呢,怎么可能做出什么事?”子榠有些嘲讽地笑笑,斜着眼瞥了几下远处的萨麦尔,“难不成你们以为我参加过血昏之战?” 玛门直起身子和萨麦尔对视一眼,轻蹙着眉头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低头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脖子,嘴里呼出的温热的气息洒在子榠的耳边,有些痒痒的,“真的吗?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认识萨麦尔?” “我……”子榠欲言又止。 “据我所知,那三百年前的血昏之战之后,萨麦尔就再也没有在莫维斯出现过。那么,你那次为什么要对他说''好久不见'',嗯?” 子榠仍低着头,缄默不言。 “那既然你不打算说,我也就不问了。”玛门神色淡然地松手起身,没走出几步又转回来,眯着眼对着子榠笑得媚惑,“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哦,在我决定放你走之前,最好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否则就别怪我做出点什么不好的事情。” 子榠抬眸对上玛门殷红似血的双目,沉默半晌,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玛门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转身离开。 “玛门,就这么否认这个小子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了吗?”等离开塔顶,萨麦尔低声问道,“那我们不就白白浪费气力抓他过来了?” “不,萨麦尔。”玛门笑着摇摇头,扭头瞥了眼那扇通往塔顶的门,“我觉得他应该就是吾主,只是记忆可能有所缺失,或者说是在血昏之战时,有人将他的记忆和煞气封印了。不过要打破封印,办法很简单……” “你说。”萨麦尔轻声问道。 “这就是你的特长了。不论用什么手段,让他痛苦,让他绝望,让他生不如死,一定要在根源上彻底摧毁他的所有意志。”玛门微微眯起眼睛,嫣红的唇角扬起一抹异常残忍的笑容,“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光明和善良,要让他知道,只有和我们站在一条战线上,才能够活下去。迫不得已,杀了他所有在乎的人,逼他清醒过来。” “我知道了。”萨麦尔微微一笑,血红的眸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狠戾。 洛城。 一处装潢雅致的小院,屋里飘来淡淡的茶叶香。窗户显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清丽的脸庞看起来却异常憔悴。 佑泽抹抹额头上的汗珠,扭过头来看向站在身后的唐桉墨,勾起唇角嘴边溢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唐桉墨,我们到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八章 身陷炼狱百爪挠心 “叮铃~”银色镂花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清响,在寂静的清晨中荡出令人陶醉的清音。棕红色的木门被缓缓推开,辛梓慢慢停下沏茶的动作,扭头看向来人。 先进来的少年身着金色雪白滚边锦缎长袍,腰间悬一润绿色玉佩,祖母绿的双眸熠熠生辉冷色彻骨,模样倒是风雅俊秀得紧。后面紧跟的少年一袭黑色赤边银纹服,火红发带随风飘扬,墨瞳深邃如万丈深渊深不可测,唇红齿白面容俊俏,皮肤如初雪般毫无瑕疵。 辛梓心中猛地悸动,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子榠的脸,却是与那黑衣少年的神韵有着几分相似,不由心中一阵伤感——那人几天前还正与自己如胶似漆,却没想到晴天霹雳的一劫,让两人早已如同陌路。 “请问这位小姐,近几日你见过一位身着红衣面容俊朗的少年吗?”金衣少年先开口了。 “你们是子榠的朋友吧。”辛梓也不想遮遮掩掩,索性开门见山了,“没错,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我这里。” 佑泽扭头与唐桉墨对视一眼,连忙问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他为什么会再次消失?你是怎么遇见他的?还有,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可以如实告知。” “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子榠还没有死的话,现在估计也是生死难料,命垂一线。”辛梓微微垂下眼睑,努力压下内心的悲痛,有气无力地轻声道,“至于其他的问题,只因有关于我的隐私,所以不便告知……抱歉。” 佑泽有些崩溃地紧闭上眼,双手覆上面颊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唐桉墨正欲上前宽慰他几句,没想到下一秒佑泽就双手攥住辛梓的肩膀将她按在墙上,恶声恶气地吼道,“告诉我,子榠的消失是不是和你有关?是不是?” “佑泽,你冷静一下!” “……是。”辛梓出乎意料地没有半分挣扎,神色平静得极其反常,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佑泽的双眸,“我承认与我有关。那个女人用我弟弟威胁我让我把子榠出卖给她我能怎么办?你们伤心我就不伤心吗?现在子榠下落不明,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我弟弟也昏迷不醒,难道我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吗?” “这一切是我的错吗?”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佑泽双目赤红,恶狠狠得样子将唐桉墨都吓了一跳,“子榠第一次来莫维斯的时候就被人类骗得一败涂地,你这不是在他伤疤上再捅一刀吗?你这不是让他再也无法相信人类吗?” “……”辛梓闭上眼睛,哽了哽,没有再说话。 唐桉墨好不容易才把佑泽拉开,冷着脸转身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沉默着。 “人类是没有能力去抓子榠的,天使也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那么在莫维斯,子榠现在一定是在那个地方。”佑泽倒吸一口凉气,勉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连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恶魔之城,末都。” 末都,御魂塔顶。 “哟,你终于醒了。” 子榠缓缓睁开眼睛,有一抹黑色的身影闯入眼帘,喉结动了动,感觉喉咙里火烧火燎地痛,甚至有点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在这儿那么恐惧,也不吃饭也不睡觉,肯定早已经累的不行了吧。就在你喝的水里下了点儿药,让你好好睡了一觉。也好养足精力,配合我干点正事。”萨麦尔背着他在一个医用推车上摆着什么东西,不时发出金属撞击的响声。 “啧,是时候开始了吧。” “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反正我也反抗不了,别再磨磨唧唧的了。”子榠嘶哑低沉的嗓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阴冷的目光直刺向不远处的人,“有什么招数尽管来吧。” “你果然要比寻常人聪明许多,相信你会比他们坚持更长时间。”萨麦尔转身向他走来,手中的玻璃杯里盛着半杯淡紫色的液体,还泛着点点光亮,看起来格外诡异,“乖乖把它喝了吧。” 子榠冷冷地瞥他一眼,缓缓启唇,“你想灌就灌吧。” “爽快。”萨麦尔微微勾起唇角,左手上前捏住子榠的下颔,迫使他张开嘴,右手握住杯子将液体全数灌了进去。他的动作很轻柔,根本无法将他与那些虐待狂相联系。 “咳咳……”子榠被呛住了,咳嗽了几声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萨麦尔残忍地笑笑,随手将杯子放在地上,随意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黑色的发带,轻踱到子榠身后,俯身轻轻用发带遮住他的眼睛,凑近耳畔笑意满满道,“这个药水是我以前惩罚手下时研制的,可以让你暂时体验一下瞎子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察觉到子榠的身体猛地一颤,萨麦尔恶劣地笑着伸出左手从背后攥住了他的下巴,笑道,“放心,这药效只有两个时辰。只是这药发的过程,也只能勉强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子榠暗暗攥紧拳头咬紧牙关,使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却感觉下一秒一只手覆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别那么紧张,子榠。”萨麦尔抚摸着他纤细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感受到那种凉凉的触感,觉得自己对眼前的人愈发爱不释手,“药效不会这么快就发作的。” 子榠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现在他双眼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手上的触觉和喷洒在侧颈的温热的气息是那么清晰,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要什么?如果只是单纯地想折磨我的话,又为什么要……” “我不是想折磨你,我是想见见藏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萨麦尔用指腹缓缓摩挲着子榠的唇,如海棠花瓣般的薄唇柔软微凉,笑得愈发邪魅,“我对你的一切没有半点兴趣,只要你能让那个人出来和我说几句话就行。” “你妄想……呃!”萨麦尔一把揪住子榠后脑的头发,迫使他向左后方仰头,白皙如雪的皮肤袒露出来。萨麦尔凑近轻嗅几下,眯起眼睛邪笑道,“你……闻起来好像还挺美味的。” “嗯……你,你想干什么?”子榠咬着牙,一阵阵酥麻的痛感袭来,眼前的黑暗让他极其没有安全感,尤其是身后那个任意摆布他的人更是让他不安。 “我好像……还从没有尝过堕天使是什么味道呢。”萨麦尔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利的獠牙,深邃的双眸刹那间变得血红。还不等子榠反应过来,重重一口异常凶狠地咬在他脖子上,霎时血光四溅。 子榠全身猛地一颤,双拳骤然紧攥起来。皮肉被牙齿切割的感觉的确不好受,他瞬间额头上便浮起了一层薄汗。萨麦尔牙下发狠,竟直接将他脖颈上的一小块皮肉撕咬了下来,顿时血如泉涌。 萨麦尔将肉块吐出,舔了舔唇边的血液,轻拭着子榠的面颊,缓缓舔吮着伤口处汩汩而出的鲜血,满意地笑着,“没想到味道还真不错,差一点就吞下去了。” “呃,疯子,你到底……”子榠声音都在颤抖,连嘴唇都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苍白无色。 “既然你的血肉如此美味,那么我就先留你一条命。你就在这里乖乖待着,做我的活血源吧。”萨麦尔掌心中浮出一团银色的光芒,子榠的伤口瞬间便止住了血。 “你!要杀就杀,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侮辱我!”被恶魔养作血源的堕天使会被视作全族的耻辱,身为一个血统高贵的堕天使,子榠当然会感觉到强烈的耻辱感,紧攥的拳头连指节都泛起了青白。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刚刚我给你喝的并不是让你暂时失明的药水,而是安眠的。”萨麦尔揉揉子榠额前的碎发,拍拍他的肩膀松开了抓着他头发的手,“好好睡一觉吧。” 子榠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手脚无力,隐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意识逐渐模糊,昏了过去。 萨麦尔蹲下身子解开将子榠绑在椅子上的绳索,起身一把横抱起他往楼下走去,最后停在御魂塔第八十层的楼道尽头。萨麦尔一脚踹开门,走进去将子榠放在洁白而柔软的大床上。 萨麦尔坐在床边,右手抚上子榠的左颊,眸色逐渐黯淡下来。 “萨麦尔大人,你真的要把这个堕天使饲养起来当你的活血源吗?这要是让撒旦殿下知道了……”突然门外悄无声息地飘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靠着墙轻声问道,“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萨麦尔扭头双眸血红,浑身煞气环绕如汹浪涌涛般令人胆裂心惊,那股居高临下藐视一切的气势使他显得愈发邪气逼人,厉声道,“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就不要多管闲事。”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别忘了你只是我的一条下贱的狗。如果还有下次,我就杀了你。” “是,萨麦尔大人。”那人毕恭毕敬地微微俯身右手抚上心口行了个礼,站定后轻声道,“请问萨麦尔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属下必定倾力而为。” “去准备一身干净的衣服。”萨麦尔微微眯起眼睛,敛去了全身的煞气,降了些声调道, “……算了,你去把我衣柜里那身月白色的薄纱流云蚕丝服拿来。” 那人微不可查地攥紧了拳头,挺拔的身躯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话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晦涩,语气中似乎暗暗充满了浓浓的不甘,“……我知道了。” 萨麦尔微微挑起嘴角,上扬的弧度使他整个人添了几分魅惑与邪气。他伸手轻轻扼住子榠的脖子,笑得愈发邪魅起来,“……你很喜欢穿红衣呢!既然如此,鲜血染红的衣服,应该会更漂亮吧。”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人仿佛从云端坠下,飘飘忽忽地跌落了好几个晨昏,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无法接触到地面。子榠自己的灵魂仿佛已经死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空壳。 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子榠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洁白而柔软的大床上,双手双脚都被铁铐铁链锁在床上,屋子里到处都雕刻着奇怪的符号,应该是抑制他灵力的魔咒吧。 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原本束发的发带也不知掉到哪里,致使他的三千墨发全都倾泻下来。他正跪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着应该怎样逃出去,门却在下一秒被推开了。 “呐,子榠,你醒了。”萨麦尔关**走进来站在床尾看着他,脸上带着些许的笑意,似乎是很高兴看见子榠现在落魄的样子,却看上去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办,我本来是不想伤害你的。可是上头下了命令,让我必须对你做点什么,我也很为难啊。” “哼,不用你假惺惺地做好人,反正你自始至终也没给我留下过好印象。要杀要剐随便你,别再磨磨蹭蹭了。”子榠目光直直对上萨麦尔的双眼,神色出乎萨麦尔意料的平静,“还有,最好一次弄个干净,别再留我一条命了。” “呵呵,那可不行哦。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的血源呢。”萨麦尔掌心中发出莹莹的光,歪着头笑得很温柔,“我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一缕缕光线化作丝状围住子榠,霎时突然如钢索般收紧。子榠闷哼一声倒在床上,咬着牙努力咽下涌上喉头的痛呼。阵阵皮肉被撕裂的巨痛让子榠一瞬间全身痉挛,他紧紧咬着牙关不吭声,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雪白的手背上青筋毕露,每一条都在不住地叫嚣着痛苦。 “……”萨麦尔紧皱起眉峰,表情看上去很不忍心。 子榠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一手紧紧抓住床单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眼前早已是天旋地转,只觉得口鼻间都弥漫着甜腥的血味。身体感知到的剧痛一波波涌上神经,大脑仿佛都要炸裂开来,连呼吸都被席卷而去,直逼得他意识模糊得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萨麦尔打了一个响指,那层光瞬间暗淡下去,那种千刀万剐的感觉也终于消失。子榠撑坐起来胸口急剧起伏,粗喘了好久才渐渐平复下去。殷红的鲜血顺着衣服往下流淌,染红了一大片床单,原本素白无瑕的白裳也晕开了朵朵血花。 萨麦尔伸手轻轻摸了摸子榠的脸,沾上猩红的手指蹭上去了不少红色的血液。子榠勉强抬起手推了萨麦尔一把,却被他钳住了手腕,“子榠,你受伤了,我不会再对你动手。流了这么多血,肯定很虚弱,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我会让人过来帮你清理一下伤口。” 子榠眯了眯眼,感觉已经不是很痛了。斜着眼瞥了下转身离去的萨麦尔,咽了口唾沫,才发现嘴里都是血。拿来床头上的镜子照了照,才发现自己的脸色白的近乎透明,明显失血过多。 子榠愣了愣,右手覆上侧脸,喃喃自语。 “……吾主?一模一样?”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九章 被困囹圄温润如兰 义云天,兰泽城。 唐桉墨揉揉眼睛,眼前突然闪现一个人影。待他看清时却被吓了一跳,连声音都不由己控地颤抖起来,“卢……卢崎?” 卢崎吹了吹仍是温热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启唇道,“原来你还认识我啊!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连声招呼都不打,挺有能耐的。对了,找到子榠了吗?” 唐桉墨“唰”得一声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愣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已经知道他大概在哪儿了,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去找他……” “我问你找到子榠了吗?”卢崎厉声道。 “……没有。”唐桉墨紧紧抿了抿唇,低下头将声调压得很低。 “那你说你这么长时间在莫维斯都在干什么?嗯?”卢崎放下茶盏,目光阴冷迷蒙,仿佛笼罩着终年不散的大雾,让人永远都窥探不到他心底的想法和此时的情愫。 “逛集市,会朋友,还是散心?是不是只想找人倾诉下内心的苦闷,用这种方法消磨时间来是自己有点心里安慰?来麻痹自己让你觉得至少你自己为找到子榠而出了份力?来消除你心底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子榠的那份愧疚和自责?” 唐桉墨觉得自己在卢崎面前,所有的隐私和秘密都无所隐藏。无论他怎样伪装,都会在下一秒被卢崎撕得鲜血淋漓。 “再告诉你一件事,做好心理准备。”卢崎微微顿了顿,缓缓启唇,“凉浅雪,我没保住。”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没保住?她怎么了?”唐桉墨脸色瞬间苍白,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你把话说清楚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首领回来了。他知道你把一个人类带回寻魂山后大发雷霆,然后将凉浅雪关进了地牢。可是手下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堕天使,偷偷摸摸地把凉浅雪的魂魄吸食了。当我收到消息找到她时,只剩下一具灰飞烟灭的残体了。”卢崎脸上难得显出一抹哀伤和愧疚,低声道。 唐桉墨犹如遭受五雷轰顶,全身麻木失去感觉,好半天都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灾难的消息。 “我……我想回寻魂山,我想回去找她。”唐桉墨急着就要往门外跑,却在下一秒感觉到一股力在拖拽着自己,使他根本无法向前迈动半步。低头一看,两只铐链已将自己牢牢锁在椅子上。 “卢崎,你把我放开!” “墨,原谅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卢崎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轻蹙眉头道,“子榠那边,佑泽已经开始行动了。凉浅雪我也会尽全力看是否能将她的魂魄收回来,而至于你,我希望你可以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说完,卢崎起身慢悠悠地离开,片刻便消失在唐桉墨的视线中。 “卢崎!你给我放开!” 末都,御魂塔。 “啊!”一声极度惊恐的惨叫把子榠从睡梦中惊醒。子榠撑起身子翻身下床,披上一件外衣就往外面走去。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萨麦尔就对他放松了警惕,也不把他锁在床上,也不把他锁在屋里,甚至还允许他在走廊里转转,简直让子榠觉得自己的生活突然间不那么糟糕了。 子榠推开房门,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寻去,最终停在了一间屋子前。他轻轻推开半掩的屋门,看到了令他血脉喷张的一幕。 屋子里的地上躺着好几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女孩,全部是遍体鳞伤鲜血淋漓,有的伤口甚至深可见骨。房屋中间的地面上已经积起了一片猩红的血滩,整个场面极其血腥残忍,鲜血的腥甜味扑面而来,简直令子榠有些无法呼吸。 而坐在沙发上施虐的人,正是萨麦尔。 子榠就那样站在门边,目光阴冷地凝视着萨麦尔的背影,感觉方才还在跳动不息的心脏瞬间坠入了冰窖,全身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至阴的寒冰之气,空气中仿佛都凝结了冰碴,冻人得紧。 其实萨麦尔早就知道子榠站在他身后,却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不紧不慢地施以虐待,阵阵惨叫声钻进耳中,无不一透露出声音主人此刻的恐惧和绝望。 “你在干嘛?”许久,子榠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抬起沉重的步子向萨麦尔走去,在离他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声音难以察觉地颤抖着,“她们都是谁?” “谁让你进来的?怎么不好好待在屋里到处乱跑?”萨麦尔暂时放下沾满鲜血的匕首,一脚踢开伏在脚边的女孩,冷声道,“你给我滚过来。” 子榠抿抿嘴唇,慢慢走过去站在萨麦尔面前无所畏惧地仰头看着他,缓缓启唇,“你告诉我,她们都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 “如果我告诉你,她们都是我以前的血源,你会感到害怕吗?”萨麦尔抬眸对上子榠的双眼,唇角勾起一丝残忍至极的狞笑,双眸中发出团团幽冷的光,“嗯?” “……”子榠顿了顿,轻蹙起眉峰缓缓启唇,“我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当我找到下一个更好的血源时,她们现在的惨状,也有可能是将来你的下场。”萨麦尔翘起二郎腿,神情中带着一股子没来由的贵气,使他看上去全然不像个嗜杀成性的恶魔,而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我十恶不赦毫无人性?” “是,恶贯满盈。”子榠依旧神色淡淡的,目光平静而毫无波澜和情绪的起伏,丝毫看不出他的喜怒,“不过,还是挺可怜的。” 听到这句话,萨麦尔心头犹如雷球炸裂,感觉比五雷轰顶还要震撼。脑子一热还是没有绷紧自己的理智线,起身直接把子榠按倒在沙发上,两手钳住他的手腕压在头两侧,恶狠狠地盯着他,凶神恶煞得简直能用目光把他生吞活剥了,“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子榠略显苍白的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看不出是什么意味,只知道他的意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是不是受过刺激?而且还给你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所以才只针对女性下手。不会是,被哪个女的算计了吧?” “……闭、嘴!”萨麦尔的牙齿咬得咯咯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把子榠给烧着了。全身上下如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手上发紧将子榠的手腕攥得几乎要冒出血来,骨头似乎都要碎了。 子榠吃痛,却还是强撑着几分笑模样,嘴上不停地奚落道,“啧啧啧,没想到如此精明的你也会被人骗到,真是大快人心。哎,那个人是不是把你弄得很惨啊?”他就是要让萨麦尔愤怒,最好是直接把自己给弄死,省得他在这儿天天生不如死地煎熬着。 “你是不是找死?”萨麦尔一手将子榠的双腕举过头顶,一手揪住他额前的碎发便把他的脸转向一边,于是乎那白皙如雪的脖子又再次露了出来,威胁性地凑近轻嗅几下,轻蹙眉头眼中闪过几丝危险的光芒。 “呵,要吸你最好一次性吸个够!别磨磨蹭蹭的拖泥带水。”最好直接把我的血吸干,我好悠哉悠哉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子榠打着心中的小算盘,对着萨麦尔笑得愈发邪魅,想得倒是很美。 “……你不就是想让我放过这几个人吗?那好,你数数这里有几个人,我就咬你几口,怎么样?”萨麦尔突然就笑了,眯着眼睛心情仿佛一下子由阴转晴,笑得子榠背后直出冷汗,心里瘆得慌。 子榠斜着眼瞟了一眼,顿时在心底暗暗骂娘。哎哟,这特么有六个人啊,要真让萨麦尔啃六口,他这脖子还要不要了? “怎么?不愿意啊?那好,那我就先把她们的手脚都卸下来,再把她们都剁成肉酱喂我的地狱恶犬。”萨麦尔故意说得很残忍,一边说一边瞄着子榠的动静。 终于,子榠恨得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语气极其凶恶道,“行,你啃吧,只要别只咬一个地方就行!” 萨麦尔得逞地笑笑,埋头就往子榠的脖根咬去。子榠屏住呼吸攥紧拳头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微阖着眼咬紧牙关为接下来的疼痛作准备。谁知许久萨麦尔都没有动静,他微微睁眼一瞧,才发现萨麦尔正盯着他脖子上未能痊愈的伤口看来看去,神情似乎有些不忍心。 “哎,是不是良心发现了,不忍心了?你早说嘛,我就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了。”子榠故意调侃他,想用言语激他使他动手,却没想到下一秒萨麦尔直接扑过来拽住他的衣领就开始玩命地撕咬。 “哎,你疯了吗?!啊啊啊!” 阵阵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榠才慢慢转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原来的房间了,衣服依旧不染纤尘。坐起身来抬手摸了摸脖子,上面缠满了纱布。就算是隔着纱布,也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细微的刺痛。 等他在心底把萨麦尔骂了千百遍后,才发现屋子里那个晃动的人影。那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穿着一身得体考究的女仆装,长得倒也算清秀,只不过那张脸越看越熟悉。 子榠不禁开口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的房 间?” “回公子的话,我是萨麦尔大人钦点的照顾您生活起居的女仆,您叫我温兰就好。”女孩听见子榠发问,急忙转身行了个礼,低着头唯唯诺诺道。 温兰?子榠愣了愣,感觉脑海中仿佛被人硬塞进了些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最终决定还是不去理会它,“你不用害怕我,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公子,恕我斗胆问一句。您,究竟是恶魔,还是人类?”温兰微微抬起眸瞥了子榠一眼,但很快就又移开了视线,“如果您不想回答,就当我没问这个问题。” 恶魔?子榠笑着摇摇头,自己虽然没干过什么好事,但至少也没做过恶啊!当然不算得是恶魔。而至于人类……他现在灵力被封,其实战斗力也就跟普通人类差不多,“我当然不是恶魔,要说是人类,倒也算是吧,反正和你差不多。” 温兰点点头,低头继续插花。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地面都开始晃动。温兰身形一晃跌倒在地,花瓶滚下桌子摔得粉碎。子榠翻身下床扶着墙踉踉跄跄地扶起她,两人摇摇晃晃地向门外走去。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温兰拽着子榠的袖子勉强稳住身体平衡,弯弯的柳眉紧蹙起来,“不会是萨麦尔大人和玛门大人打起来了吧?” “那样最好,他们最好是打得两败俱伤,我们好跑出去。”子榠心底暗暗窃喜,拉着温兰悄悄顺着旋转楼梯往下跑,来来往往的恶魔的小喽啰们早已经熟识了他们,所以没有一个人阻拦。 谁知刚走过转角,子榠便撞在了一个人身上。他慌乱地抬起头,萨麦尔那张愤怒至极的脸便闯入视线。子榠心底暗叫不好,转身即跑,却被萨麦尔一把揪住衣领限制住行动,“你松开我!” 温兰连忙乖巧地贴着墙站好,担忧的目光直射向子榠。 “子榠,没想到你小子挺有能耐啊!竟然给兰泽城传递消息求救,现在兰泽城的人马已经把御魂塔包围了,他们是来救你的,你是不是觉得大功快要告成了?”萨麦尔一手将子榠的胳膊锁在身后,攥得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我告诉你,别高兴的太早!好戏还在后面呢!” 子榠疼得倒吸凉气直皱眉头,心底已是一团麻乱。兰泽城?怎么听着这么熟悉?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是佑泽那小子来救我了!不过他可没暗中传信,不能什么事都往他头上扣啊,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没法让魂儿飞出去报信!他萨麦尔以为他会移形换影啊?他要是有那么厉害,早就跑得没影了! “你撒手!我没报信,你自己做事不弄干净留下痕迹让人找来,关我什么事?哎哎哎,你带我去哪儿?你先撒手行不?喂……” 萨麦尔拖着子榠大步流星地往塔顶上走,子榠哀嚎着被他随意摆弄,温兰放心不下,连忙悄悄跟上去。 萨麦尔一脚踹开门,把子榠往塔边随手一甩。子榠身体顿时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眼前一阵发黑,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站起来,扒着边缘一看头皮发麻。下面黑乌乌的全是人,能够清楚的看见站在队首身着金衣意气风发的佑泽。 “佑泽,你快走!啊……”子榠连忙朝下面喊道,却在下一秒被强光照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感觉到一双手揪住了自己脑后的头发,接着就是一股猛力袭向腿弯身体不受控地跪了下去,一把锋利而又冰冷的匕首逼在了脖子上,身后传来一声冷厉地怒喝,“兰泽城的人听好了,我劝你们赶紧撤兵,否则我就杀了这个人,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子榠看见佑泽先是一愣,接着做了个后撤的手势。正稍稍放了点心,却看见不远处有个敛着墨色四翼的黑色身影,拉弓如满月,赤红的眸子刺痛了子榠的眼,而那箭头的方向,正朝着没有防备的佑泽。 那是,别西卜吗?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章 跌坠深渊山岚覆灭 “佑泽,小心!”子榠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力,硬是一把推过萨麦尔,丝毫不顾匕首的尖刃将自己的左颊划出一道血痕,不顾一切直接起身纵身从塔顶跳了下去。 “!”萨麦尔心底一惊,连忙扒着边往下面看。可能他自己都感觉不出来,相比于人质逃脱的恼怒,心底更多的竟是担心和震惊。就连远处的别西卜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了一跳,心底暗暗汗颜,这小子是不要命了吗? 子榠试图冲破萨麦尔给他施的灵力屏障,却无济于事,甚至连双翼的展不开了。眼前的事物极速闪过,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是真的要死了。 萨麦尔脑子一热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不仅如此还加速自己的下坠速度,似乎是拼了命也要把子榠给捞上来。慢慢接近了下坠的子榠,他伸出手却没有抓到他的衣角,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地面越来越近。 他就要死了! 子榠闭上眼等待着巨痛袭来,没想到竟然跌进了一个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张开眼,看到的居然是唐桉墨那张溢满温柔的俊脸,不禁怀疑地伸手摸了摸,当指尖触到那温热,子榠差点就要哭出来。 唐桉墨轻轻拍打双翼缓缓落地,却感觉怀里的人抬手用冰凉的指尖抚上了自己的侧脸,顿时心脏一阵猛烈地悸动,低头看了看子榠那张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的脸,心底暗暗抽痛,他觉得,子榠这段时间似乎并不怎么好过。 萨麦尔张开四翼黑羽,平稳落地冷冷地看着两人,不经意地一瞥却给远处的别西卜传递消息:先静观其变,不要贸然出手。 “墨,快撤,我怕他们会有埋伏。”子榠挣扎着离开唐桉墨怀中,拉着他就要往后退,却被一声怒吼喝止住了动作。 “小子,如果你再敢往后退一步,这个女仆的尸体就会躺在你面前!”玛门一手拽着温兰从塔顶跃下,手中匕首直刺向她的脖子,“我想你应该不想让她是这样的结局吧。” “可恶!”子榠脚下一顿,扭头看向玛门咬牙切齿道。 “玛门,你别以为用一个卑微的人类就能威胁到我们。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她!”佑泽一把拽过子榠,不屑一顾地瞥了玛门一眼,嘲讽地笑笑,“全军听令,即刻撤兵!” “是吗?那你好好看看她究竟是谁吧!”玛门勾起唇角颇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狠戾,手中浮出荧红的光芒,笼罩在温兰身上。突然间,她竟像是换了个人。 墨色长发倾泻至腰,玉冠束发更显几分儒雅。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为这张脸添了不少秀气,揽月色光华的白衣使他更有了些清冷的感觉。 子榠的眼眸瞬间睁大,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甚至连声音都是没来由的颤抖和沙哑,“温……温岚?” 唐桉墨疑惑地蹙起眉头,而佑泽则是一副大事不妙的样子。 “子榠?”温岚抬眸正对上子榠含着深深缱绻的双眼,惊慌地扭头看了看满脸杀意的玛门,不顾刀刃已陷入皮肉鲜血漫流,声嘶力竭道,“子榠,他们要杀你,快跑!” “不行!” “听话,子榠!”温岚笑得很温柔,却与他现在的惨状格格不入,声音都是能将冰山溶解的温柔,“你只有逃出去,我才能够使出全力。你忘了我们从前的约定吗?放心,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要相信我啊!” “是吗……”子榠被佑泽强行往后拉,目光却还是看向刀悬在脖子旁的温岚。 玛门见三人已经撤出几里远,心下一紧,匕首猛地往下用力刺去。突然,温岚抬手一把将刀刃握在手里,鲜血顺着手臂汩汩流下,触目惊心。玛门一惊,温岚却反手一掌打向她肩头,另一手握着匕首向她脖子割去。 玛门躲过尖刀的袭击,却不慎被温岚一掌拍中,不由心中盛怒,展开四翼一阵狂风将他震出几米远,当即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你这杂碎,竟敢偷袭我!”玛门勃然大怒,全身煞气急聚,气势磅礴可撼天动地。她正欲将温岚一击致命,却突然身形一晃停了动作,似乎自己的煞气在缓缓流失。低头一看,肩部竟显出一处异常诡异的黑色咒印,不禁大惊失色,“这是……蛊毒!你竟然是瞬零的人……” “啧,要不是刚刚用蛊虫挡了一下,现在可真起不来了。”温岚一骨碌爬起来抹掉嘴角血迹,坏笑几声从袖子里撒掉一只足足有三寸的蛊虫,摆摆手转身就跑,那股子灵活劲显然是没有受什么重伤。 可有人偏不想放他走。萨麦尔上前一把扣住温岚的手腕,温岚急于挣脱却疏忽了防备。萨麦尔体内煞气化箭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霎时喷涌而出。温岚痛呼一声用手捂住伤口袖子一挥撒出数十只蛊虫,而后跌跌撞撞地向后撤退。 萨麦尔展开四翼躲过蛊虫,再看向温岚时他已经跑出了好几百米。紧攥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便反映出了他此刻犹豫不决的心情。 天上乌云密布,快要下雨了。 温岚踉踉跄跄地走着,前面不远处就是兰泽城的地界了,只要过了边界,相信萨麦尔他们就不会再敢有所动作了。温岚扶着树暂时缓了一会,感觉到鲜血越流越多,不禁心底浮起一层恐慌。 “温岚!”惊异地抬头,竟然看到了子榠向自己跑来的身影。温岚笑着摇摇头,这一定是幻觉吧。 子榠站在离温岚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紧皱眉头强忍痛苦的样子,感觉心底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早在那时他心底的隔膜和屏障已经被温岚的一个眼神打破了。 “咳,子榠,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保持着你那点可怜的善良……”温岚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勾起唇角笑得很复杂,就像他眼底时常发出的光芒,总是那样意味难明,“真是讽刺。经历了那么多事,你不是应该早已对我恨之入骨吗?” “温岚,你怎么……还是这副老样子啊。”子榠微微攥紧拳头,眼神中掺杂了些遗憾和痛心。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指尖,冰一样的触觉和温度,就像温岚的心,又冷又硬,“不是说好了吗,永远也不能死在对方的面前,你怎么可能忘了呢?” “是啊,我……”温岚笑笑,突然,一抹黑色的身影闪至温岚背后。而后,一把锐利的长剑直接贯穿了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世界的所有声音,在那一刻都戛然而止。只有鲜血滴落在地的水声,滴答滴答,像有把锥子借着这节奏反反复复刺痛子榠的心脏。那刻,天空都被这血光染红了。 殷红的鲜血溅了子榠一身,也溅了他一心。唐桉墨急速飞来一击正中目标,萨麦尔被震出几米远稳稳落地,长剑也被顺势抽出。温岚身体猛地向后一退,子榠连忙上前扶住,两人同时跌坐在地。 “温岚……”子榠惊恐地帮他捂住伤口,鲜血却还在不停地汩汩涌出。子榠感觉自己从没有像此刻如此惊慌失措和绝望过,“温岚,你别、你别睡,你这是要背叛我们的约定吗?” “子榠……”温岚明明已经虚弱得要死了,却还是强撑着直起上身,一手紧紧攥住子榠的手腕,嘴角涌出一团血沫,眸中虽闪烁着金属般冷凝的光泽,却隐隐约约透出些温情,“相信我……当年那事,不是我的……” “我相信你。”子榠哽咽道。 温岚突然握住他的掌心,子榠的手心逐渐浮现出一个独属于他的黑色五芒星印记。温岚低头细细喘了口气,启唇道,“……这同心蛊,早就想给你下了。从今往后,我的命、就归你了。” 子榠赫然瞪大了双眼,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岚抿唇轻笑,在子榠看来却像是含着对这世间的留恋和不舍,“同心蛊,一方既死,一方继命。可为你护心,也可为你续命。自此往后,你就可以代替我活下去……” “你,你……谁稀罕你的命!”子榠骤然沉下脸来,低哑着嗓子从喉咙里逼出这句话,眼泪却很不配合地从眼眶中流淌而出,“我还用得着你给我续命?我可没你这么脆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当子榠低下头时,他才发现,抱在怀里的人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而后凝然不动了,就那么令他猝不及防地闭上了眼。 这次他知道,不再是玩笑了,也不再是骗局了。 真的是真的。 “啊啊啊!”一股被压抑许久的灵力霎时冲破封印,直冲云天。背后的墨色双翼赫然展开,涌动着浓浓的杀意。子榠的眸子瞬间充血变得赤红灼目,手臂上暴起的青筋充溢着撼天动地的力量,“温岚!!” 突然一束暗红色的光呈箭状极速射向子榠的脑袋。子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箭身,箭头只差几毫便刺入眼睛。猛地发力直接一手将箭掰断,凌厉的目光直直刺向箭的来源。 别西卜身体不易觉察地一颤,从子榠眼底看到了自己似曾相识的东西,令自己极度恐 惧的东西。 而另一边,唐桉墨与萨麦尔正酣战正爽。 子榠以光速窜到别西卜身前一记重拳将他扫出几米远,接着不等他缓过劲来又是狠狠一脚袭向他的面颊。别西卜也绝非等闲之辈,轻而易举便挡下了子榠的拳脚。转而展开激烈而又凶猛的攻击。 唐桉墨施展出全身的本领才勉勉强强和萨麦尔打成平手,而子榠的情况也不太乐观,暂时处于不占便宜的下风。但是萨麦尔和别西卜的防守和反击似乎很是****,像是根本就没有动真格或是依然在保存实力。 看到子榠中了别西卜重重一掌,佑泽终于站不住了,抄起剑直直向别西卜刺去。却在临近目标时被另一把剑尖挑开,抬头正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眸。 “你的对手是我。”玛门幽幽道。 “可恶!”佑泽暗骂一声,举剑迎上去,擦出一片刺眼的火花。突然一道火红的光袭来直直打向子榠。子榠正与别西卜过招无暇分心,躲闪不及被那道光击个正着。整个身体瞬间飞出好几米远,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喉咙里爆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在场众人心中一惊,不约而同地抬头向天空望去。一条体积庞大的火龙自厚重的云层间盘旋落下,幻化为一道充满煞气的身影。赤红的皮肤,金色的瞳孔,如蝙蝠般丑陋的巨大双翼。 地狱的主宰,撒旦。 “当是谁胆敢在御魂塔闹事,原来是帮乳臭未干的小子。”撒旦握了握拳,嗓音中透出几分阴险和嘲讽,头上那双犄角看起来竟有些滑稽,“萨麦尔,玛门,别西卜,你们三个笨蛋都给我过来。” 萨麦尔虚晃一招趁机脱身,玛门一掌将佑泽逼退几步退回原位,别西卜瞥了眼倒地的子榠默默走了过去。 “萨麦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撒旦不怀好意地盯着神色平静的萨麦尔,那副狠戾的样子似乎要等他开口时就要把他一口吞了,“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惹上堕天使?” “撒旦殿下,属下怀疑那个叫子榠的小子,就是自血昏之战后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人……”萨麦尔凑近撒旦低声道,目光不停地瞥向不远处的子榠,“所以属下才将他弄来御魂塔想试探一下。” “呵,是吗?萨麦尔,你可真是愚蠢至极。”撒旦傲慢的眼神让萨麦尔心底极其愤怒,却压抑着不能发泄。撒旦抬起手握作拳状,手臂上凸显出的腱子肉看上去十分有力量,“既然已经确定,那就不需要试探,直接把他逼出来就行了。” 说罢,一道红光闪过,呈扇形直直朝着子榠袭来。速度快得简直让人无法看清,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赤红如血的煞气狠狠击在子榠的双翼根部,一股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那双黑羽墨翼轰然落地。这阵难以忍受的巨痛让子榠一瞬间全身剧烈地颤抖,在这种程度的疼痛面前,千刀万剐之痛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更让子榠感觉痛苦的是,他的翅膀被砍掉了。也就是说,他现在真的与凡人无异了。 “子榠!”唐桉墨脸色瞬间苍白,正欲往子榠那处冲过去,突然出现的卢崎挡住了他的去路。相比唐桉墨的悲痛欲绝,卢崎就显得镇定许多,“唐桉墨,你放弃吧,子榠已经回不来了。佑泽,带着兰泽城的军队快跟我走!” 随着唐桉墨撕心裂肺的怒吼,整个军队瞬间无影无踪。子榠最后看见的,是卢崎那回头间眼底闪烁着的复杂异常的光芒。 撒旦脸上那抹笑容异常刺眼。 【想为温岚报仇吗?想为自己报仇吗?】 子榠全身一僵,呼吸都陡然急促起来,额头上布满的汗珠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万分。 【快回答我啊,子榠。】 ……我想。 【很好。你问问你的内心,像萨麦尔那种肆意残杀温岚的人,你能就此善罢甘休吗?他有资格得到你的宽恕吗?】 ……绝对不可能。 【像玛门那种挑拨离间设计圈套逼迫让辛梓刺你一刀的人,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她逍遥快活吗?你能忍受她带给你的万分痛苦吗?】 ……绝对不可能。 【十恶不赦的撒旦恣意砍断你的翅膀,抹杀你作为堕天使的荣耀,毁掉你前途似锦的一生,难道你就甘心吗?你能任凭他像玩偶一样摆弄玩耍侮辱践踏你吗?】 ……绝对不可能! 【子榠,曾经我也像你这样迷茫过,也想你这样痛苦过,只不过我比你狠辣,比你心硬,比你更早的领悟到这世间的险恶和无情。】 【来吧,是时候成为我了~】 ——不,我不可能成为你。 感觉到那声音明显地一顿,他突然觉得心底一阵没来由的畅快和愉悦,不由更加恶劣地笑起来。 ——我会成为超越你的存在。 身后徒然展开一对光芒耀眼的六翼黑羽,与他被鲜血染红的白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双眸瞬间晕出一抹灼目的猩红,霎那间全身发出堪比日月的流华晨辉。 撒旦全身都在不可觉察地轻轻战栗,危险性地眯起了双眼。萨麦尔、玛门和别西卜则是微微颔首,嘴角含着隐隐的笑意。 御魂塔上方的天空乌云散开了,整片黑暗荒芜的大地被久违的光明笼罩。 万民臣服,睥睨天下。 原天国副君,路西法重生。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一章 伏统世魔震水晶天 谁才是王? 谁能够掌控一切? 【是我,也是你。】 右手直直穿过撒旦的身体,捏爆了左胸腔内烫手的心脏。刺眼的红色溅满全身,染红了原本白皙如雪的手。黏稠的鲜血顺着修长的手指滴下来,如朵朵罂粟花盛开。 红的耀眼,红的妖艳。 “参见吾主路西法!”萨麦尔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颔首行礼,玛门和别西卜紧跟着表达敬意。御魂塔全部兵士皆向心中的王者行礼参拜。 活了整整三百年,至今才明白权利的重要。 “萨麦尔……”子榠或许现在应该叫路西法,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目光淡淡地瞥向早已停止呼吸的温岚,“你杀他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要你把他带回去,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活。否则,我会亲手将你碎尸万段。” “是。”萨麦尔声音铿锵有力。 风云变幻,深远的天空染上灼目的血色。末都的最强王者登上了权利的巅峰。 天堂,水晶天。 “路西法重现人间?这怎么可能?”天使长米迦勒紧蹙眉头拍案而起,英俊冷硬的脸庞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路西法自三千年前起兵造反被击溃后一直在地狱盘踞,三百年前血昏之战后便杳无音信再也没有出现过,堕天使部落声称路西法是被他们擒住处死了。怎么可能会重现人间?” “天使长,是不是路西法三百年前根本就没有死?或者,是那帮天堂的叛徒想方设法使他复活了?”拉斐尔理理头发,沉声道,“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该采取行动了?” “你要采取什么行动,拉斐尔?”米迦勒神色冷冽地一瞥,便让拉斐尔瞬间哑口无言。米迦勒扭头望向坐在身旁的加百列,启唇问道,“……这个消息,沙利叶知道吗?” “我们已经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渠道,沙利叶暂时还不会知道路西法重现的事。而且我以其他借口把她调离水晶天,所以也不会有多嘴的人告诉她。”加百列轻蹙眉头,嗓音平静地报告。 “那就好,这样可以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米迦勒点点头。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白色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来者。身着纯白色大衣的银发少女气喘吁吁地扶着门,脸上焦急的情愫不言而喻,“不好了天使长……炽天使沙利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路线,而是直奔着莫维斯大陆去了,我们根本拦不住……” “什么?沙利叶往莫维斯去了?”米迦勒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冷若冰霜的脸庞终于浮现出了其它的表情,“你们真是……” “米迦勒,你先别动怒,都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放心,我一定把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加百列按住米迦勒的肩膀,安慰似的拍了拍,立即转身对前来报信的银发少女严肃道,“你带路,我们即刻出发!” “是,遵命。” 莫维斯,寻魂山,诛冥台。 “屠沧首领,我已把唐桉墨带回,佑泽也按约送回兰泽城了。”卢崎单膝跪地右手覆在心口颔首道,目光阴冷刺骨,“……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履行了?” “别急,你的要求我迟早会满足的。只不过,还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去执行。”黑影笼罩下的屠沧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声音中听出他心底的狡黠和得意,“这件事做好后,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 “……是。” 无痕洞。 “卢崎,你这家伙在发什么疯?”还没看见人影,卢崎就听见了长鸿愤怒至极的叫喊。长鸿一把推开门,眼中的怒火简直都能把卢崎烧得外焦里嫩了,“明明差一点就能把子榠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了,你为什么会要把他们带走?原本可以救出来的不是吗?” 看着卢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闷样子,长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很在乎他吗?不是看着他重新长大的吗?不是没有他活不下去吗?怎么会这么狠心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你说话啊!” “……他留在末都也不过是死路一条,把他救回来也难逃一个死字。与其被自己的族人处死,还不如让恶魔杀掉。这样死前死后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吧。”卢崎沉默许久,才声音沉闷着道,“也许,这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卢崎,你看着我!”长鸿狠命钳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着,迫使卢崎直视着他的眼睛,“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为什么会从屠沧那儿出来?你是不是受他的指使?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你说啊?!” “长鸿,我不是不想救他,我做梦都想把他救出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回来能怎么样?不照样还是会被处死!如果首领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你觉得他还会有命活吗?”卢崎瞪着微红的双眼,声音剧烈地颤抖着,“我不想看着他死,更不想让他死在恶魔手里!……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长鸿松开手,垂着眸子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救他?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 卢崎喉结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只能眼睁睁看着长鸿转身离开。 寻魂山顶的大槐树。 “唐桉墨你下来吧,首领和卢崎长老都很担心你啊。”身为长老护法的椤渊对自己的行为也感觉很无奈,明明有可以表现自己实力的任务摆在面前,为什么偏偏要来和首领独子聊天解闷? 唐桉墨仍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纹丝不动,好似一座永久凝固在天地之间的雕塑。目光对向他的每一瞬间,都像是一处靓丽的风景线。 “唐桉墨,就算你死在这棵树上又有什么用?子榠他也不可能再回来了。”椤渊一针见血道出事实,虽然他知道这可能会给唐桉墨造成很大的打击甚至是巨大的心理阴影,可是他不得不说,唐桉墨也迟早要明白这一切。 “……子榠很喜欢这棵树。”静默许久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幽幽的声线,那嗓音诡异得让椤渊都有些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唐桉墨坐在粗壮的分支上,面容平静地望着远方,美目蓄着淡淡的忧伤,“子榠说,如果有一天他消失不见了,魂魄就会回到这棵树下,怀念自己的所有。” “节哀顺变。”椤渊也有些于心不忍。虽然卢崎之前叮嘱过千万不要让唐桉墨知道那件事,可他实在无法对唐桉墨此时神情恍惚的样子视而不见,“……其实,子榠现在有可能还活着。 椤渊看见唐桉墨的眼睛在他话音刚落时瞬间闪出一抹耀眼的光芒,却又在顷刻之间暗淡下去。唐桉墨只是有片刻的喜出望外,可又被自己此刻内心的悲观情绪强行压了下去,“……那又如何,即使他还活在这世上,也无法活在我心里了。” 椤渊似乎是被这句话震撼到了,只是默默在树下抬头凝视着唐桉墨的背影。不久后,便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东风再凉,却也寒不过心。 末都,御魂塔。 “萨麦尔,他的身体已经残破成这样了。要复活他,你有把握吗?”玛门看着静静躺在床上早已没有生命体征的温岚,柳眉紧紧蹙在一起,“从吾主的神色可以看出来,如果这小子不复活的话,你恐怕……难保此命。” “有没有把握都要赌一把,我可不想死在吾主的手里。”萨麦尔微微一笑,手中升起一片莹绿色的光晕,渐渐便罩满了温岚的身体,萨麦尔的额头也浮出一层薄汗,“只是不知道,他的魂魄能不能找全。” “如果魂魄有所残缺的话,他就算复活,也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莫维斯边境。 “呼呼呼……”一道明亮的光芒闪过,一抹倩丽的身影落在地上。年轻女子银发披肩,身着素白雪纱长裙,身后一对白色六翼羽翅更衬得她面容姣好气质圣洁。她疲累地站着喘息片刻,收了羽翼准备踱步行进,眸中闪耀着格外迷人的光彩。 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沙利叶!”身后的远方传来飘飘忽忽的呼喊,她并没有为此驻足停留,而是置之不理地愈发加快了步伐。 世界上能有几个让你义无反顾去为他做任何事的人? 对她来说,仅此一个。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人,永远地占据了她心底所有柔软的地方。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或随意或真情地闯入她心中唯一没有锋芒的领地。 就算是相隔万水千山,也挡不住她如潮思念。 末都,覆世窟恨天殿。 放眼望去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唯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火照亮了小小的天地。有个朦胧的人影坐卧在椅子上,在阴影中隐隐约约露出半张妖孽的俊美脸庞,慵懒随意的神色看起来竟带着几分妩媚。 “别西卜。” 黑暗中霎时出现一抹黑影,恭恭敬敬地站在台阶下静候发令。 “我感觉到有股光明的力量正在接 近末都,你去边境的各个哨所加强戒备。只要看见有威胁的人,不管什么理由和借口,一律格杀勿论。”他眼中闪过一抹狠戾,还有很多复杂不明的情愫,可言语却是透着无尽的冰冷与无情。 “遵命,吾主路西法。”别西卜微微俯身行礼,正欲转身离开,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路西法声线陡然降低,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微微眯眯眼,抿紧唇犹豫片刻道,“派人去御魂塔告诉萨麦尔,最多三天时间,我要看到温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面前。否则,让他提头来见我。” 别西卜身形轻轻一晃,神色一怔,而后声音闷闷道,“……我明白了。”话毕,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空气凝固了许久。 “……贝利亚,为什么利维坦还不来见我?”路西法靠着椅背,低头把玩着戴在拇指上精美绝伦的戒指,眸色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冷冽与光亮,“他还是不愿意吗?” “吾主,或许利维坦是因为心怀愧疚从而不敢见您……这也是可以为人理解的。”隐藏在黑暗中的人缓缓启唇,富有磁性的嗓音听起来别样的舒服,“毕竟三百年前血昏之战时他做了那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我从没有怨过他。在那个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选择那样做吧。”路西法微微蹙起眉头,嘴角荡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毕竟在那么危机的时刻,保全自己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贝利亚你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就像人类经常说得那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贝利亚沉默许久,声音微微颤抖着道,“……吾主,属下觉得,您和以前不同了。” “我说过,在没有第三个人的场合中,你不必用属下二字自称。”路西法邪魅地勾起唇角,眼角微挑深邃的眸子在那瞬间竟然流光溢彩,“你觉得我和以前有哪些不同?” “您变得,更加令我觉得亲近了。”也变得更加善良与成熟了。这句话,贝利亚没有说出来。 “是吗?”路西法踱近睡床躺下来,贝利亚跟着他为他盖上被子。而后站在床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路西法安然入睡,心底波澜不兴。 路西法刚闭上眼,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现出他曾经在寻魂山生活的情景,以及接触的人。最让他动之以情的,自然是唐桉墨和卢崎。 突然,一滴猝不及防的眼泪从路西法眼角砸下来。 贝利亚心脏为之一震。 末都,御魂塔。 听了送信者的传语,萨麦尔微微一笑,“禀告吾主,尚不用三日。如果吾主想见温岚的话,我明日便可带他前去拜见。” 萨麦尔身后不远处的屏风后,有一抹身影正静静地站着。 “温岚,不用担心,你很快就能见到……子榠了。”玛门站在他身边,手中轻捏把纸扇遮住了溢满笑意的唇,“可是你要想好,他可不一定会让你回瞬零啊。” 温岚神色自若,悄悄攥紧衣角。 “……他不会的。” ……对吗?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二章 魔剑鬼法似有故归 天地间霹雳声震耳欲聋。 一道耀眼的闪电将身前的身影劈得粉碎,化作点点星光。他发疯般的企图抓住些许,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黑影挥动着手中的魔杖继续召唤着万钧雷霆,狠心将那些星光击作尘埃。 “啊啊啊!” “轰隆!”殿外雷声震天,闪电如银蛇狂舞般划破天际。路西法身体猛地一颤紧接着眼睛就睁开了,贝利亚见状连忙上前几步,“吾主,您没事吧?” 路西法胸口急剧起伏,额头布满冷汗,瞳孔有片刻的涣散和战栗,随即便恢复了镇静,“……我无碍,刚才是什么声音?” “是雷声,外面下雨了。”贝利亚用毛巾擦去路西法额头的汗珠,声音温和而又低沉,“方才哨所来报,一个天使自西南方向进入边境。但她并未伤害哨兵,还说她是前来拜访您的,您看……” “不用阻拦她了,既然说是拜访,相信她也不会有所动作,就让她自己来我这儿吧。”路西法翻身下床整理好衣服,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倒要看看,她来这到底想怎样。” 末都,穷途山。 小小壁虎爬过布满青苔的岩石,倒悬在洞顶睡觉的蝙蝠睁开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洞穴外的阳光,盘踞在洞口的蜘蛛不停地编制着巢穴。冰凉的山泉露水顺着锥形石淌下砸在地上的水洼中,滴答滴答的回声,听起来甚是惊悚。 “利维坦大人,传闻吾主三百年前被天使联结众派诛杀,但近日竟然又重新复活了。您……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站在一旁的士兵微微欠身,好心提醒道。 坐在椅子上的人端着茶盏的手不易察觉地一僵,阴冷威严的目光随即飚了过去,一下子吓得士兵不敢再多嘴,“怎么,我做事还用得着你来指挥吗?” “属下不敢。” 利维坦放下茶盏,起身走进洞穴里的另一处石室。这里燃着许多根日夜不灭的蜡烛,将原本黑暗的石室照得灯火通明。石室中央有一占地面积很大的桌子,桌面上放着把散发着冷光的藏在鞘中的长剑,剑周围用暗红色的鲜血画着复杂诡异的图案,看上去极其神秘。 利维坦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剑把,眸色渐渐暗淡下去。 末都,覆世窟恨天殿。 “吾主,萨麦尔前来求见。”贝利亚眸色平静得波澜不兴,微微俯身恭恭敬敬道。 “哦?是吗?”路西法唇角微挑,心想这是萨麦尔前来定是为了温岚的事情,不由笑意漫上双眸,使这张本就俊绝无双的脸庞更显得魅惑诱人,“让他进来。” 萨麦尔眉目中含着令人瞩目的高傲和英气,神采飞扬昂首阔步地迈着潇洒十足的步子走到路西法面前,单膝下跪微微颔首行礼道,“属下参见吾主。” “无需多礼。”路西法眸色润出些许温和的情愫,眼底深蕴着丝丝缕缕的期待和希望,立在窗前靠着墙壁神色慵懒道,“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行礼拜访吧?” “自然不是。”萨麦尔起身笑道,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意盈盈的弧度,微微侧身拍了拍手,抬高声线道,“把人带上来。” 门前的帘子被掀开了,那张熟悉的脸庞让路西法的心脏难以抑制的剧烈地跳动着。士兵押着身着一袭白衣的温岚走进来,似乎是提前教导好似的,待温岚走近他时,直直地双膝跪地磕头行礼。 不知为何,路西法见别人给自己行礼时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可就当温岚跪在自己面前时,心底却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从头痛到了脚,“……温岚。” 温岚仍跪在地上没有动。 “你们都先下去吧。”贝利亚非常有眼力见儿地招呼萨麦尔和士兵出去,而后自己也向路西法行礼后走出了屋子。 路西法上前几步直接单膝跪地俯身紧紧抱住了温岚。温岚在那瞬间身体一僵,却没有推开路西法这看似极其无礼的行为,只是呆呆地任意路西法把自己按在他的怀里。 “温岚,你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路西法把脸埋在温岚的颈窝处,甚至还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口中喃喃道,脸上是极其少见的落寞。 “……事到如今,你认为我应该对你说什么?”温岚冷冽的声音让路西法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眸色一转,嘴角荡起一抹自嘲似的笑容,“是要我谢谢你屠我族人吗?还是要让我磕头认错我对你下蛊?” “你在说什么,温岚?”路西法猛地松开抱着温岚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满脸的困惑和惊慌,“我何时屠你族人了?更何况,我从来没有恨过你对我下蛊。” “这是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吗?或者,你想说那根本不是你,而是别人化作你的模样来栽赃嫁祸你是吗?”温岚双眸充满恨意,攥紧的双拳毫不掩饰地显示出他此刻的愤怒,咬牙切齿道,“路西法!”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路西法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眸中蓄满了难以置信,“不过,温岚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绝对没有。”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你要我拿什么相信你?”温岚起身目光如炬,语气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嘲讽,“路西法你好厉害啊!竟然能把我骗得死死的。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其他的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但是屠我族人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温岚。”路西法站起来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递给温岚,目光坚定至极,“如果你真的认为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你现在就可以用这把匕首刺进我的胸膛。” 温岚抬头看了路西法一眼,毫不犹豫地接过匕首狠狠刺进路西法的心口。路西法身形一晃,轻蹙眉头却没有躲开,任由温岚一点点将冰冷的匕首刺入身体深处。温岚见他这般,不禁愣了愣,抽出匕首丢在地上,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没一会儿便浸透了路西法胸前的衣服。 “你为何不躲开?”温岚目光阴冷。 “既然你想让我死,我死就是了。”路西法捂住伤口,殷红的鲜血从白皙的指缝间流出来,脸色瞬间变得如纸般苍白得毫无血色,紧蹙的眉峰时刻反映着他的痛苦,“只要你能够消除心中的恨,要我怎样都好。” “……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对我?”温岚别过身去,垂下眼睑,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别再用你那无谓的情感束缚我了,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回瞬零。”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路西法眼角有些泛红,神色陡然一转,看起来像个受了天大的委屈的孩子。捂着伤口的手微微收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是。”温岚紧抿的唇角轻轻开启,眸底冷色彻骨,“我根本不想再看见你这个手中沾满鲜血的恶魔。” “禀告吾主,哨所来报……吾主,你怎么受伤了?”贝利亚掀起帘子,猛然发现路西法胸膛处的殷红一片,眸中充满愕然和震惊。快步走向路西法,而后伸手猛地攥住温岚的手腕怒道,“是你干的?你好大的胆子!” “我故意往心脏右面挪了一寸,如果治疗即使的话还不至于死。”温岚甩开贝利亚的手,转身向门口走去,顿了顿道,“希望你能顺从我这最后一次。” “来人,把他给我带到东侧殿严加守卫,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离开房间半步。”路西法眸色一闪,低声道,“……否则,就把他关进地牢,永不见天日。” 温岚甚至还来不及回过头来瞪他一眼,就被几个士兵押走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却不告诉他实情,让他平白恨你一辈子。这样一来,两个人不都会痛苦吗?”贝利亚眉眼染上一层别样的遗憾,更有着对路西法的担忧,“你可真是的……让人恨又恨不起来,爱又觉得太过望尘莫及。” “这样最好。”路西法笑笑,“我也不希望有人爱我,不过是两个人顾自痛苦罢了。” “禀报吾主,那名天使已濒临城下,是否要进行攻击?” “先不要轻举妄动。贝利亚,我们去看看。”路西法摆摆手,贝利亚拿起一旁的披风搭在路西法身上,路西法微微一笑向城墙走去。 “路西法,你快出来见我!路西法,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要再躲躲藏藏了!”银发女子只身站在城下负手而立,独闯虎穴却毫无惧色,“路西法,既然你害怕再见我,当年就不应该对我许下诺言。” “沙利叶?”路西法站在城墙高处,阳光照耀在他俊俏绝美的脸庞上,有着令人炫目的美感,只是微微一挑嘴角,便能使日月无光,“你不好好在天堂待着,来我这末都有何贵干?” “路西法,你忘记当年答应过我什么吗?我一直不相信你会就这么无情,可是,为何你都不肯找我?哪怕是对我说句话也好。”沙利叶眼中泛起层层叠叠晶莹的泪花,就连声音也哽咽起来。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两 种人才会把诺言当真。一个是孩子,一个是傻子。”路西法戏谑地勾起唇角,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的嘲讽和不屑,“当年上帝将我无情地逐出天堂,让我跌落了九个晨昏,受尽折磨。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对你们天使有什么好脸色吗?” “……原来,在你心里我和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我一直以为你会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类的,真没想到,你竟然把仇恨全都挪到了天使的身上。”沙利叶垂下眼睑,眼眶中蓄满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流出来。 “你还是回去吧,我不会对你动手的。”路西法轻轻叹口气,神色逐渐恢复平日的冷冽和漠然,“再晚点儿的话,加百列他们就该担心了。况且,这里远不比天堂那么好,有什么值得你留下的?” “这里确实是比不上天堂,可是这里有你,值得我留下。”沙利叶举目仰望着高处的路西法,清澈的眸子里盛满深情,“路西法,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沙利叶,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路西法正欲拒绝,却发现暗处一支穿云箭正直直瞄准沙利叶瞬间高速射出,甚至没有一个人发觉。电光火石之间,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展开六翼朝沙利叶飞去。 沙利叶这时才看见那支箭,躲开已经来不及了。路西法眼疾手快将沙利叶挡在身后伸手攥住了箭杆。由于极大的冲击力,路西法往后退了一步掌心也被箭杆磨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路西法!”沙利叶正惊慌,身后却突然蹿出一道身影举剑朝路西法心口刺去。贝利尔急忙赶到挑开了锐利的剑尖,带路西法后撤几步,才看清了来者的脸。 “加百列?”路西法轻蹙眉头,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箭杆。 “沙利叶,还不跟我回去,你难道还没看见,这里的人都恨不得杀了你!”加百列一把抓住沙利叶的手腕,神色焦急不安道。 “我不回去。”沙利叶挣开加百列,往路西法那边靠了过去,“加百列,你别管我了,我就要在这儿待着,直到死,我也不可能再回去。” “沙利叶……” “带她回去。”一直默不作声的路西法突然开口了,神色异常冷静,“加百列,这次我可以不追究你无理的私闯行为。可是但凡有下次,我就不会这么彬彬有礼了。” “……多谢。”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加百列和沙利叶瞬间不见了身影,只留下点点碎片似的光斑飘落。 “吾主,就这么放他们走?”贝利亚皱皱眉,一副将要大祸临头的表情,“如果不赶尽杀绝,日后必将后患无穷。” “我自有分寸。”路西法神色则是镇定自若,似乎是笃定那两人不会做些下作的事,他低头看向手心中的箭,眯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那片茂密繁盛的丛林,“倒是这支箭的主人,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密林粗壮大树的树干上,猛然跳下来个身手矫健身着青衣白纱遮面的人,那人将弓箭背在背上,最后扭头朝路西法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消失在莽莽灌木中。 树间飞走了一只始终潜在黑暗的猫头鹰。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三章 乌鸦哀啼无名有劫 两颗相爱之心的距离有多远?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又是一年雪花飘。路西法站在城墙之上,乌黑的墙木上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不知为何,末都常年聚集着大量成群结队的乌鸦,就像寻魂山上常年的大雪一样。每日都在城周围的树上落满密匝匝的几树,虽不吵人,看着却甚是烦人。 乌鸦聚集之地,必定是被死亡与不详笼罩之地。 刚走到关着温岚的房间的门口,路西法就听见里面已经没有了前几日乒乒乓乓的摔打声,想必温岚总算是明白了无论自己怎样吵闹,他路西法都不可能放他走。 “吱呀~”路西法轻轻推开房门,看见屋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路西法关**,感觉到屋里异常寒冷的温度,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温岚?”路西法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白色身影,摸黑走过去才发现温岚是坐在地上睡着了,不禁心中浮起丝丝缕缕的酸涩和抽痛。 把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听见他的声音,很明显地迟疑了片刻,缓缓抬起头,神情有些木讷,“是……路西法吗?” 这一刻,路西法的心脏就像是被银针来回反复地扎,阵阵细细密密的刺痛,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蚕食啃噬般,痛得他肝胆俱裂,“怎么不绞尽脑汁地想着让我放你走了?” 温岚如同没有思想的木偶般呆呆地摇着头,嘴角浮起一丝惨笑。 “……绝望了是吧?后悔当年救了我是吧?”路西法一把揪住温岚的衣领毫不费力地将人提起来,口鼻中喷洒而出的气息差点把温岚烤熟了,那股子狠戾劲儿简直不忍直视。 温岚目无焦距,神色倒是不痛不痒毫无波澜。 “既然你那么想离开我,那我也不自讨没趣了。”路西法手上使力,直接把温岚甩到门前,温岚没有防备整个人摔倒在地。路西法指着门怒道,“你现在就给我滚,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温岚只是静静趴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你要是因为我软禁你而对我恨之入骨,我无话可说。你要是认为我是你的灭族仇人,想杀了我泄愤,我也不想再做多余的解释。”路西法现在暴怒的样子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把滔天怒火从心脏直烧到头顶,连带着最后一点理智和冷静都被烧作灰烬。 “就算我路西法欠你的,我该还的也已经还完了。温岚你听到没有,我路西法不欠你的,你欠我的我也不想再讨回来了!现在,你只需要马上消失在我的视线内就好。” “滚!”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存在任何隐藏的其他情愫,不夹带任何多余的感情。温岚这辈子听过的任何带有侮辱性的言辞,都不及这个字带来的痛更让他毕生难忘,更让他难以接受。 说罢,温岚用尽全力撑起身子,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就像走在难以举步的沼泽地般艰难而又缓慢地走出了这里。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伤心欲绝,什么叫举步维艰。每一步,都让他大汗淋漓;每一步,都让他泪流满面。 等他走出恨天殿,却仍旧能隐隐约约听见路西法非常痛苦的怒吼,虽含着无尽的怒气,却尾音绵绵,似乎又带着几分哭腔。但已经听得不是很清楚了。 太阳落山了。 不远处茂密的树林中,如箭般窜过去一道黑影,紧跟着温岚行进的方向赶去。 末都,穷途山。 利维坦理理衣袍,满意地撩撩额前略显凌乱的发丝,双手背后悠哉悠哉地走出洞口去。 “利维坦大人,您这是要去覆世窟拜访路西法殿下吗?”守洞口的士兵见利维坦正往覆世窟的方向赶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属下是怕路西法殿下对三百年前的事情余怒未消,大人此次前去,恐有不妙。何不带些兵士相伴也是好的啊?” 利维坦眸中划过一丝凌厉,手微微一扬,那守卫整个人便如同笨重的大鸟般飞了出去,狠狠砸在远处的岩石上,缓了好一阵儿才从蒙圈中醒过神来。 “带兵士前去,一则易被路西法误会是对他有所防备,二则易被贝利亚这个多心多疑的家伙怀疑我要起兵造反。”利维坦微微眯起妖瞳,言语中隐藏着些许的愠怒,“你是想让我就像那个人一样永远消失吗?” “属下该死。” “不过,有了这个,就不怕路西法和贝利尔会对我无礼了。”利维坦握紧手中流动着点点梦幻紫色星光的琉璃瓶,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的笑容蔓延开来,甩甩袖子,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接下来,就只需要温岚了。” 末都边界,无名山。 温岚气喘吁吁地靠着陡峭的歇脚,脚再往前稍稍挪两寸,就会坠入面前深不见底的深渊。温岚闭了闭眼,无比艰难地继续顺着石壁向不远处空旷的山顶走去。 突然身侧刮来一阵猛烈的劲风,接着就是一道迅疾的黑影闪过。温岚甚至还没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就感觉眼前一黑,身体顿时失重般往下坠落。却又在猛然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岚晃晃头,一张与路西法有几分相似的英俊面庞闯入眼帘。唐桉墨展开双翼轻轻落在空旷的山顶,冷脸看着不远处满面得意的利维坦,声音也冷冽到了极点,“利维坦,偷袭一个弱小的人类,你可真是好事做尽了啊。” “堕天使,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敢和我抢人,你会死得很惨。”利维坦眉梢腾起一团乌云,眸中迸出熊熊威胁性的怒火,“把他乖乖交出来,我可以放你离开。” “如果我把他交给你,他岂不是也会死得很惨?”唐桉墨放下温岚,将他挡在身后,眼角晕上身后夕阳的玫红,分外妖娆,“况且你就那么肯定能打败我?” “我带他回去,非但不会死,还会受到非常好的照顾,衣食无忧。”利维坦笑笑,对着两人扬了扬手中的琉璃瓶,“知道这个是什么吗?它会让你永远听从我的指挥。我把你送到路西法那里,他一定非常高兴。因为到那时候,你就再也不会忤逆他。谁会不喜欢这么乖的你?” “你!路西法已经放弃我了,就算你把我带回去,他也不再会对我感兴趣了。”温岚冷笑一声,语气中却带着难以察觉的落寞。 “不要这么肯定哦。”利维坦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眸中闪耀着温岚无法看懂的情愫,“路西法虽然表面冷血无情,但他在心底还是很在乎你的。我们这些旁人都能看出来,难道你不明白吗?”温岚心中一震。 “利维坦,你告诉我,为什么子榠竟然是路西法?三百年前血昏之战究竟发生了什么?”唐桉墨脸色阴沉,声音都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难道卢崎没有告诉你吗?看来他根本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路西法的身世。”利维坦略有些嘲讽地笑着,“事到如今,路西法不可能再记得你们曾经的一切事情了,你也不用妄想他会和你回到过去了。” “唐桉墨,你不用再管我了。”温岚往唐桉墨手中塞进一块冰玉,凑近他耳畔轻声道,唐桉墨正摸不着头脑,却突然听见温岚说了句,“现在离开末都,赶去薄暮台,拿着这个玉佩,找到瞬零部落,你一直挂念的那个人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唐桉墨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岚便冲向最近的悬崖边猛地纵身一跃。利维坦一急,也来不及理会唐桉墨,跟着飞下去救他。空荡荡的山顶顿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唐桉墨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才艰难地抬起沉重的步伐,慢慢往山下走去,向着薄暮台的方向前进。 莫维斯,薄暮台。 茂密的森林弥漫着浓浓的雾气。相互缠绕的藤蔓,没过膝盖的野草,奇形怪状的树枝,无一不给人种凄凉恐怖的感觉。冰凉的空气沾上裸露的皮肤,从外到内都像是渗入了刺骨的冷水,透心的寒意。温暖的阳光从来都无法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照射进来,脚下的土地一踩就能漫出汁水。森林中的昆虫大多都带有毒性,还有许多危险的植物,能够轻易吞噬一切的沼泽,所以这里长期来从未有人踏足。 唐桉墨折断拦住道路的粗壮树枝,慢慢走进浓雾笼罩的密林中。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已经看不到一丝光亮,唐桉墨只能勉强看清眼前的事物。突然脚下一空,唐桉墨摔倒在地,手似乎触到个软软的东西。唐桉墨抬头,看到了一堆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腐肉。 唐桉墨心里只觉恶心,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右手上突然传来阵阵刺痛,唐桉墨定睛一看,大脑轰的一下懵了。那是只足有手掌那么大的彩色蜘蛛——那是莫维斯最具毒性的昆虫,姽婳蜘蛛。一旦沾上它的毒液,不出三天必死无疑。 唐桉墨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眼前逐渐开始腾起一团黑色的重影,全身的温度陡然直线上升,两耳耳鸣,听不见任何细小的声音。 当唐桉墨感觉自己快要就 这样死在森林里时,前面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片,唐桉墨眯起眼睛,他看到了很多火把,与之而来的还有嘈杂的喧闹。 一群穿着藏蓝长袍的人正在打猎,一只体格庞大的长鬃毛野猪被结实的网罩住,几个健壮的年青人正拖着野猪被族人簇拥着往前走去。 唐桉墨悄悄跟着他们,却在离那个挂着牛头的村门口不远处全身发软,栽倒在地。但在意识全失前一秒,看到一张思念已久的脸庞。 “雪……” 末都边境,无名山谷底。 利维坦半抱半扶地任温岚靠在自己的肩上。因为速度过高,温岚在掉下来的过程中被巨大的冲击力拍晕了。也正好,不用他再费力气。 利维坦掏出那瓶闪烁着紫色星光的琉璃瓶,扭开瓶盖正准备施法使它进入温岚的脑中,却被一阵根本无法躲避的飓风卷走。利维坦恼怒地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身影,冷笑道,“策魂的长老怎么也喜欢多管闲事?” 卢崎撩起面纱,微微一笑,晃晃手中的琉璃瓶,“你这种祸害人的事,我不得不管。” “这怎么能叫作祸害人呢?我这是在做好事啊。”利维坦将温岚放平,起身朝卢崎那边走了几步,“你想,我在温岚的脑中植入记忆,让他忘掉那些对路西法不利的事情,再把他送到路西法那里。路西法见他回心转意自然心中愉悦,而他温岚也算是个好的结局。情投意合,不好吗?” “若让路西法知晓**,你觉得自己还有命活吗?”谷底的冷风滚滚而来,卷起卢崎暗紫色的发带,衣袂上下翻飞。冷冽的眉眼看上去带着异常的情愫,“相比较你,我觉得他还是更重视贝利尔。况且,你好像对他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可恶。”利维坦额头上爆出几条青筋,紧握的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有时间应该好好整顿下你的寻魂山,免得以后被打**还是像以前那样手足无措。” “不管你怎么说,温岚,我是要定了!” 薄暮台,瞬零山寨。 唐桉墨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灰色的房顶。唐桉墨愣了几秒钟,才会想起事情的经过。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一道声音划破了屋内的安静,唐桉墨扭头,视线在下一秒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凉浅雪一袭水蓝色的薄纱长裙,墨色长发泛着点点璀璨的光泽,看上去如同堕入凡间的天使,圣洁而又干净得不染纤尘。 “咳……凉浅雪,果然是你。”唐桉墨眼角瞬间泛起了浅浅的红色。 “你拿的是温岚的玉佩,他是遇到危险了吧?”凉浅雪递来一杯黑褐色的中药,眉眼间凝集着冷冽的光,“瞬零部落族人的玉佩从出生一直戴到死去,如果不是遇到生命危险根本不会托付给别人。” 唐桉墨眉头突然一皱,痛苦之色浮上眉间。左手狠狠攥住了右手手腕,全身都在颤抖。凉浅雪一惊,拽过唐桉墨的手,发现他雪白的手背上那四个血洞周围已经泛起了黑色,“姽婳蜘蛛毒?你被咬了?” 唐桉墨眼前一黑,接下来凉浅雪说得话已经都听不清了。 末都,覆世窟恨天殿。 “殿下,哨所传来消息,温岚半路被利维坦截住,卢崎突然出现,两人正在边境缠斗。”贝利亚推开房门,看见路西法失魂落魄地坐在墙边,心中划过一丝不忍。 “出去。”路西法嗓音低沉。 “路西法……”贝利亚轻蹙眉头。 “出去!”路西法一挥手一阵烈风将贝利亚拍出门去,将脸深深埋在臂弯中。 末都边境,无名山谷底。 卢崎深紫色的轻纱衣袍血迹斑斑,额头上布满薄汗,脱力地靠着谷底的石壁喘息。利维坦用剑支撑着身体,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气喘吁吁。 两人实力相当,不分上下。 “传说策魂卢崎拥有翻天覆地之能,以一当百,果真名不虚传。”利维坦轻笑着直起身,慢慢走到温岚身旁一把捞起他,握着手中的琉璃瓶笑得得意,“不过,手段还是有些太嫩了。” 卢崎瞳孔猛地放大,“不要!” 忽而一阵尤为猛烈的风席卷着浓重的杀气刮来,竟将利维坦吹得身形一晃,待他回过神来,发现怀中的温岚和手中的琉璃瓶都不见了。 路西法一手抱着无意识的温岚,一手紧攥着琉璃瓶,眸光狠戾得简直要把利维坦撕碎。全身的煞气犹如千军万马令人胆裂,盈满怒火的声音震慑天地。 “我看谁敢动他!”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四章 血染山兰姽婳妖仙 路西法敛着一身狂傲的煞气怒视着神色淡漠的利维坦,胸口急剧起伏,努力压制着滚滚涌动的杀意,“利维坦,我以为你会因为心中愧疚而对我避而远之。没想到,你竟然敢对我身边的人下手。” “你知道,我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利维坦面容异常地平静,丝毫没有被当场捉住的慌乱,缓缓启唇,“况且,我也不想让你因为这个人而感到痛苦。” 路西法一阵掌风将利维坦击飞,重重砸在粗糙的石壁上。接下来,就是一招招利维坦毫无招架之力的攻击,准确的说,是利维坦自己根本就没有要格挡或躲闪的意思。 “为什么不还手?”路西法是真的动怒了,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连站在一旁观战的卢崎都不忍直视,“你是想让我就这样杀了你吗?你是要给我扣上个以强凌弱的骂名吗?” “咳……”利维坦撑起身子,口中涌出一大口殷红的鲜血,目光深邃得让路西法害怕,“路西法殿下,我为温岚植入新的记忆,都是为了保护你。你听我说,若他一直待在你身边,你迟早会因为他丧命的。只有让他全心全意地顺从你,你们才能够彼此相安无事。” “可是我不需要他的百依百顺,我只要他余年安好。”路西法凌厉的眼神中突然揉进了几缕惨淡和不忍,语调也稍稍平和几分,“你可知你的做法,会让他这辈子都毁在我的手里。” “他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可是我在乎的是你的安危啊,路西法殿下。”利维坦一手捂住心口,表情带着些许的痛苦,声音微弱,“不论他害得是谁,身败名裂也好,死无全尸也罢。我都不管,但是要对你造成威胁,就是不行。” “利维坦,我知道你忠心护主。今天的这件事,我就当做没有发生。”路西法抱起温岚,眸中厉色一闪而过,“若让我知道你还敢有这种念头,我绝对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是。”利维坦跪伏在地上,垂着头攥紧了拳,口中勉强挤出几个字,“谢路西法殿下,不杀之恩。” 突然,原本安静躺在路西法怀里的温岚瞬间睁开双眼,身体猛然脱离路西法的束缚,莲步轻移顺手抽走了路西法腰间的那把剑身血红煞气极重的赫格尼之剑。 “温岚!你不要做傻事!”路西法连忙开口,瞪大的双眸里充满了震惊和惶恐。 “路西法,不,我还是叫你子榠吧。”温岚吃力地将赫格尼之剑比在自己脖子上,面容平静,眸中划过一丝凌厉,“我本该在认识你的那年就离开这世界,是你让我活了这么多年。能永远活在你心里,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知道若我继续留在你身边,会给你带来不好的事情。比如说,那次射向你的箭。”温岚悄然勾起眼角微微一笑,眸间波光粼粼星光流转,魅煞众人,“子榠,相见不如怀念。我不奢望你可以回到从前的日子,我只希望你能真正活得开心。” “我知道你还在挂念他。去薄暮台的瞬零山寨,他现在就在那里,快去找他吧。” “不要!”路西法双眸赫然瞪大。 只见温岚眉头微蹙,双手使力,赫格尼之剑那锐利无比的剑锋便划破了他脖间细腻的皮肤。霎时,鲜血从那条细细的血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瞬间便浸透了他的衣襟。赫格尼之剑脱手掉在脚下,温岚的身体陡然失力,全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卢崎和利维坦皆是一惊。 “温岚!”路西法奔上前跌坐在地上抱着温岚逐渐冷却的身体,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直至他心跳暂停,脸上才浮现出极度痛苦的神色,“你这个混蛋……别死啊!” 这声绝望的喊叫,响彻山谷。惊得众鸟齐散,猿猴哀啼。 天空云烟聚集,细雨飘飘洒洒。 薄暮台,瞬零山寨。 一个穿着蓝紫色麻布衣衫的长须飘飘的老者坐在床边,两指轻轻搭在唐桉墨的手腕处把脉,表情沉重得紧,“他在两个时辰前被姽婳蜘蛛所咬,如今毒液已经顺着鲜血流动而到达了整条手臂。如果再不及时找到解毒药材,不出四个时辰,毒液将袭入五脏六腑。到那时,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凉浅雪听到这话脸色一白,扭头看向已经昏迷过去的唐桉墨,沉默许久嗓音喑哑地问道,“解药,在哪里?” “凡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这姽婳蜘蛛毒也正是如此。”老者捋捋胡须,微微眯起眼睛,幽幽道,“解药就在那密林中,姽婳蜘蛛密布的血兰谷。谷中有汪寒潭,水底生存着一种特殊的鱼种,名曰龙眼蟾鲫。这鱼通体墨绿,鱼眼金黄,行动迅疾,其骨磨粉制丸可解剧毒。可是寒潭之水极寒刺骨,若是寒气侵入体内不及时逼出,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危害。这鱼能遇到已实属不易,更别说捕捉了。” “不管有多艰难,我都要前往一试。若能找到自然是最好,若是找不到,我便随他共赴黄泉。”凉浅雪英气的眉眼荡起一丝涟漪,神情无比坚定,而后终拂袖而去。 马蹄声哒哒,凉浅雪策马向那片令人胆寒的密林奔去。 树枝交错,荆棘密布,马已经无法继续前行了。凉浅雪把马拴在临近一条小溪的草地上,只身一人往密林中走去。 密林外虽是炽阳高照,里面却因大量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并不如外面那般明亮清晰。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衣着单薄的凉浅雪不由打了个寒噤,愈发裹紧了外衣,但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头顶不时传来各种禽鸟声声清脆悦耳的啼鸣,使这本带着几分阴森的密林增添了些灵气。凉浅雪搓搓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密林中野兽纵横,毒物遍布,还是小心为妙。 前方不远处便是血兰谷了。 仔细侧耳倾听,甚至能听到蜘蛛在地上行走的轻微声音。 凉浅雪手持匕首,蹑手蹑脚地踏入血兰谷的地界。血兰谷并不像老者所述那般萧瑟凄凉,恰恰相反,还带着几分美感。芳草遍地,兰花馨香,青竹翠蔓,泉水叮咚。就算是称之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可是刚走了没多远,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凉浅雪就被一群拳头大的姽婳蜘蛛围住了。这蜘蛛可真是名副其实,外表看起来五彩斑斓倒是挺漂亮的。可这正应了那句话,“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危险。” 凉浅雪心中暗叫不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缥缈虚幻的琴音。听之仙乐般令人陶醉,却又掺杂着几分忧虑,几分寂寥。若有若无,叫人心中痒痒。那姽婳蜘蛛听见这琴声,竟四散开来,全数朝着一个方向爬去。凉浅雪也不知着了何道,竟也跟了上去。 走到一处白墙灰瓦的小屋,屋外围着竹子做的围栏。院子里那棵巨大的枫树下,坐着个挺拔的身影。那人身着青衣白纱遮面,双手轻拨膝上古琴,看起来有种朦胧的美。虽看不清面容,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个年纪尚轻的男子。 那群姽婳蜘蛛,在这青衣男子的院外停下。凉浅雪也驻了足。 “宠物不懂事,无意冲撞。请问姑娘来我这血兰谷有何贵干?贸然闯入,可是很危险的。”青衣男子唇瓣微动,言语间带着股很特殊的口音,却丝毫不觉得别扭,相反还有种很清婉的感觉。 “公子,在下是为了这血兰谷中的龙眼蟾鲫而来。不知公子居住于此,无意冒犯,还请见谅。”凉浅雪双手抱拳作揖,微微俯身道。 “龙眼蟾鲫?你是说我那后院寒潭中的观赏鱼吧。”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那双桃花眼水波潋滟显得格外漂亮,“来求这龙眼蟾鲫的人不少,可我从未将它拱手让人。毕竟品种实在稀少,普天之下不过三只,我这只是其中一只罢了。” “在下恳求公子大发慈心在下的朋友实在是中毒已深,无药可解。若没有这龙眼蟾鲫,只怕他性命难保。”凉浅雪对着青衣男子深深鞠了个躬,满脸恳切道。 “说实话,我对行善积德什么的并不感兴趣,慈悲这样的词放在我身上也不太合适。”青衣男子****地拨弄着琴弦,奏出简单而又悦耳的小调,“我见过不少为父母为情郎为孩子求药的女子,她们的情况比你危急,情绪也比你激动,在我面前更是声泪俱下磕头哀求,可就算是这样我都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你觉得,我会给你吗?” “求不求是我的事,给不给是你的事。我情意到了,就算没有求到也不会有所愧疚。但是你,忽视这么多人的生死,将人的生死离别当做过眼云烟,心底就不会有愧吗?”凉浅雪眸中划过一丝厉色。 “他们的死并不是由我直接引起的,我救是我善良,不救也无关紧要。再说了,这世间人这么多,死几个又何妨?”青衣男子起身背上琴,迈步往屋子走去,“别以为你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就会对你产生兴趣,你还不够格呢。” “在这些蜘蛛重新躁动起来之前,赶快离开我这血兰谷吧。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能不能活着出去。” 凉 浅雪攥紧了拳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明明就是个妖仙……” 青衣男子脚步一顿,神情一滞,紧接着一个狠戾至极的眼神就飚了过去,混合着那股愤怒滔天的语气,简直让人心里发慌,“……你说什么?!” “一个人活了这么久,很寂寞吧。不过这血兰谷,也只有这些蜘蛛可以给你打发些时间了。”凉浅雪突然神色一转,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笑容,“我很难理解,那天温虞死后,你为什么还会苟活在这世上?” 青衣男子倏然转身一把掐住凉浅雪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她拎起来,神情异常狠辣,“你怎么就知道?你到底是谁?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我叫你一声公子,已是礼让。若是让温虞知道你残杀瞬零后人,温虞在天之灵会安息吗?”凉浅雪冷笑一声,字句间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你这个金枭成精的妖仙!” “我警告你,别拿温虞来压我!”青衣男子的手骤然收紧,连指节都在咯咯作响,“瞬零后人又怎样?就算你是温虞的亲人,我也照杀不误!那时瞬零山寨有上千人,但在温虞死后便被剿灭的只剩下百十号人。那些都是温虞的至亲好友,你可曾见我手下留情过?” “原来你就是那屠村的恶魔!”凉浅雪双眸霎时圆睁,怒道,“山寨的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无冤无仇?好个无冤无仇!”青衣男子双眸爬上可怖的血丝,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洒在凉浅雪面颊上,狂怒的声音简直要将她的耳膜震破,“当年他们疯狂捕杀我族人时,可有想过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吗?你知道他们为了一己私利是怎么折磨我囚禁我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敢说我心狠手辣!” 凉浅雪明显地一愣,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温虞是怎么死的,我直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他们连我最爱的人都要狠心夺走,我又为什么要对他们大发慈悲?我要让他们体会到他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如果能够重头来过,我定会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将他们斩尽杀绝!”青衣男子猛地一甩手将凉浅雪甩到院外,浑身磅礴的怒气直冲云霄,“无论如何龙眼蟾鲫我是绝不会给你的,现在就滚!” “可是……”凉浅雪一骨碌爬起来往青衣男子那边走了几步,却又被那群姽婳蜘蛛逼了回来,恳求道,“我要救得那人与瞬零部落并无瓜葛,怎能一概而论?还望公子赐药!” “你是要找死吗?”青衣男子敛着一身狂怒从袖中甩出数十根刚硬如铁的羽毛状飞镖,眼看就要将凉浅雪射成筛子了。 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巨大的黑色羽翼将那些羽毛状飞镖撞成齑粉。来者一袭黑衣红袍,眉眼凌厉,王者气势铺天盖地,微挑嘴角现出一抹笑意,“凌云枭,识相的话,快将龙眼蟾鲫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路西法?”青衣男子微微蹙眉,神色倒是自若,甚至还像是对来人的贸然前来很高兴,“想不到你也竟是来求药的。这龙眼蟾鲫我可以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路西法敛起六翼,将凉浅雪护在身后,神色漠然。 凌云枭上前几步,凑近路西法的耳畔耳语一番,期间还伴随着些轻微的笑意,让凉浅雪心底很是不安。可她也无法插手这件事。 “好,我答应你。”路西法眼神坚定,眉宇间是无尽的霸气和凝重,一字一句却甚是铿锵有力,“你帮我拿药救人,我帮你屠村活骨。” 凌云枭衣袂飘飘,笑得灿烂。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五章 魔屠鬼戮魂断薄暮 薄暮台,瞬零山寨。 凌云枭将龙眼蟾鲫骨磨成粉末用汤药混合制作药丸,又开了几服药配合着喂唐桉墨服下,终于抑制住了剧毒的蔓延。 路西法坐在床边将唐桉墨的手放在腿上,抹上药后用洁白的纱布仔细地包扎好,静静地看着他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很久不见,他感觉唐桉墨好像消瘦了些,也憔悴了不少,似乎是受了很大的灾。 凌云枭走上前轻轻拍拍路西法的肩膀,俯身凑近他耳畔低声笑道,“路西法大人,我已经答应你的要求救治他了。接下来,就是你要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放心,一天之内,我会让整个瞬零部落一个不留地彻底消失在莫维斯大陆。”路西法眸中划过一丝狠戾,扬唇道,“那副尸骨,我会派人搞定,到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凌云枭得逞地笑笑,悠哉悠哉地向血兰谷走去,消失在密林中。 “你要帮他屠村?”站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凉浅雪忽而喃喃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瞬零山寨的族人们和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凭什么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 “我是和他们没有深仇大恨,要怪就怪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路西法站起来转身面朝凉浅雪,眸色冷到了极致,表情毫无波澜,淡淡开口,“我希望你能带着他在两个时辰之内离开薄暮台,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杀人的样子。” “为了他,你甘愿背负上数百条血债,值得吗?”凉浅雪很是无奈,却又觉得心底空空的,像是缺了个口子。 路西法轻轻一笑,“这和值不值得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只要……只要他心里觉得,我还是昔日那个善良的子榠,就行了。” “如果他知道他能活下来是因为你的一桩屠城交易,他会疯的。”凉浅雪紧紧攥住衣角,感觉心底的最后一座堡垒已经坍塌成残桓断壁,“你何必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所以,我想求你务必隐瞒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只对外称作是路西法屠村,你们两人逃出来即可。”路西法脸上浮现出淡淡温柔的笑意,“反正在那些世人眼中,我早已是罪孽滔天,十恶不赦,就算再加上几百条人命,也没关系。” “倒是村民救你一命,我此番这样做,怕是要对不住你了。” “这次全是为了他,如果下次我再遇见你,我会不择手段地为瞬零部落报仇。”凉浅雪咬咬牙道。 望着马车逐渐远去,路西法的眼神愈发凌厉无情。 夕阳在山,血红的光芒铺满整个大地,映得山水云树都染上了可怖的红,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尸体的腐臭味,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肝胆俱裂。沾满鲜血的手再次贯穿一具脆弱的肉体,直接捏爆了胸腔中还在跳动的心脏。尸体横倒遍地,浓稠的鲜血恍如河滩般积起。满眼望去,尽是血红一片。 “恶魔屠村了!”“快跑!”……呼天抢地的尖叫和哭嚎刺得他耳膜发痛,族人苍白而又布满惊恐的脸像走马灯般不断地闪现在眼前,踏着尸体前进的脚越来越沉重,几乎要走不动了。 “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一个年轻的**怀里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在地上朝他磕头,泪眼婆娑地哀求着,企图得到他的怜悯。 可是很遗憾。他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意愿而屠杀。 毫不留情地一把将那**连同她怀里的孩子震飞,在落地的瞬间,五脏六腑皆化成碎片,没有丝毫的痛苦,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母子两个便结伴走上了奈何桥。 他缓缓闭上双眼,低下头,心如刀绞般痛得他无法呼吸。 “路西法,我瞬零部落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屠杀我族人?”似乎挺有地位的年迈老人手持长剑,气吞山河一声长吼,锋利的剑尖直直向他的心脏刺来。 赫格尼之剑瞬间飞出,将那柄长剑化为齑粉。老者霎时被震出数米远,虽没有即刻断气,却已经脉尽断,离死也不远了。 “我屠村,并非一己之愿。要怪,就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当年你们大肆捕捉屠杀枭族。直到枭族妖仙诞生,你们才有所收敛。后来瞬零部落温虞与枭族妖仙交好,却被你们当做叛徒和异类,竟被活活断经脉剐血肉,死无全尸魂飞魄散。枭族妖仙大怒,倾尽全力诛杀瞬零部落近千人。而后隐居深山,与温虞尸骨相伴,孤独度日。”路西法走近那老者,嘲讽地笑了笑,“你觉得,瞬零部落和枭族妖仙相比,哪一个更加卑鄙无耻?” 老者神色一怔,无话可说。 “实不相瞒,让我屠村的人,正是那枭族妖仙凌云枭。”路西法眸光流转,居高临下地傲视着面如土色的老者,全然一副王者的姿态,“是你们作恶多端,旧人仇心不死,方才引来这灭族之祸。” “那,那凌云枭,不是早已经……”老者话未尽,突然一支利箭刺穿心脏,甚至还来不及眨眼,老者便头一歪,去了不归路。 路西法迅速锁定射箭者的方向,莽莽丛林中有抹青色的身影慢慢踱来。凌云枭手指长弓背负箭筒,满脸不屑一顾,“这老头,话太多了,好生惹人心烦。” “你为何要出手,不是让你在一旁看着就行了么?”路西法有些不爽地皱皱眉头,掏出手帕擦擦沾满鲜血的手,“如你所愿,瞬零部落已被全数歼灭,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凌云枭看着这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村落,但笑不语。 “吾主,那副尸骨,不是温虞!”突然到来的萨麦尔稳稳落地,急忙跑来喊道。 路西法眉头一皱,凌厉的目光瞬间朝凌云枭飚去,“你,究竟是谁?” “还是被发现了啊。”凌云枭神色古怪地轻笑道,将长弓箭筒随意一丢,“你说对了,那副尸骨的确不是温虞,而是那枭族妖仙凌云枭!” “果然,当年被瞬零部落杀死的并不是温虞,而是枭族妖仙凌云枭。如此一来,想必你就是那温虞了。”路西法戏谑地轻挑唇角,夹杂着浓重血腥味的风撩起他轻柔的发丝和衣角,“听说那枭族妖仙凌云枭好着青衣,可用古琴操纵活物,玉箫腐骨生花。你学他学得可真像啊。” “事到如今,你的心愿也已达成了。” “没错,我的确是温虞。当年他凌云枭替我赴死,被瞬零碎其不老血肉,化其不灭金丹。纵然他心善性良,不忍杀我瞬零族人。可我温虞却是心狠手辣得紧。他们折磨虐杀凌云枭,我便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温虞满脸溢满怨恨与愤怒,“不管他们与我是何关系,亲人也好,长辈也罢,我就是要他们都去死!” “温虞,你心中怨气堆积,魔性已现,跟我回末都。”路西法微微一笑,看着天空血云遍布,可怖至极,“我帮你找回魂魄,炼制金丹,重塑肉身,还你个当年意气风发的凌云枭。” 温虞垂眸,精致的面庞铺上一层温暖的橘黄色的光,缓缓启唇,“你需要我做什么?是练蛊,还是操纵活物?” “聪明。”路西法满意地勾起唇角,伸手抓住温虞的手腕展开六翼振翅朝末都飞去。 薄暮台边境。 薄暮台的边境布满荒草和砾石,沙尘铺天盖地地卷来,使人满身都沾满了灰土,狼狈不堪。马车的颠簸和地面的坑洼也使原本昏迷不醒的唐桉墨逐渐恢复了意识。 刚睁开双眼便是阵阵难以忍受的眩晕感,接连而来的就是一股蔓延至肺腑胸腔的浓浓的鲜血般的腥甜。唐桉墨慢慢撑起身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听来令人揪心不已。他紧紧抓住自己的衣领,企图以此缓解这种痛苦。 “你体内剧毒刚解,应该躺下来好好修养一番才是,切不可动气动怒,否则灵气逆行,对身体可是大损。”凉浅雪阻止了唐桉墨的动作,又重新帮他躺下来,细心地掖好被角。 “这是,在哪儿?”唐桉墨虚弱无力地缓缓启唇问道,嘶哑的嗓音几近细不可闻,“为什么,不在瞬零山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现在送你回寻魂山,在那里疗伤更能保证你痊愈如初。”凉浅雪极力平复了下惶恐慌乱的心情,努力地安抚着唐桉墨内心的不安,勉强展开笑脸道,“现在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唐桉墨才算稍稍放了心,不久后又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直到太阳西落,星辰升起,唐桉墨方才悠悠转醒。扭头一看,凉浅雪已经倚在卧床旁睡着了。马车已经接近寻魂山山脚,远远望去依稀能瞧见寻魂山模糊的轮廓。温度已逐渐下降,穿着此时节的衣服已经觉得有几分寒意了。 周围虫鸣不绝,轻风扫叶。不知何时已下起了细细蒙蒙的小雨,打在马车的棚顶上听起来令人分外气静心平。 “子榠呢?”分外沙哑的嗓音让唐桉墨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依稀记得自己在中毒昏迷的时候恍惚间 看到子榠影影绰绰的身影在眼前走动,可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还是身处于马车上。 凉浅雪被这极其微弱的声音惊醒,见是唐桉墨恢复神志,舒心地松口气道,“他早已经走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瞬零部落的人,都已经死于非命了吧?”唐桉墨脸色极其差劲,看不出丝毫情感的变动和波澜,苦笑着道。 “你,你已经知道了。”凉浅雪有些微微地吃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是,你猜的没错。不过你不要怪罪于他,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错。” “我怎么会怪他。他如此躲着我,怕是做了些我不想看到的事情。再加上你这么着急地送我回寻魂山,自然是瞬零遭遇不测了。”唐桉墨轻轻闭了闭眼,感觉脑袋眩晕得厉害,“只是他又要犯下滔天大罪了。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为什么……” ——“我想求你务必隐瞒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凉浅雪脑海中又浮现出路西法那张充满恳求的脸庞,紧紧抿了抿唇。 “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可以不顾所有人的诅骂,不顾一切无法想象的后果,为你付出这么多。”凉浅雪忽又柳眉紧锁,眸底蓄满困惑,“我觉得,他对你好像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难道……” 凉浅雪话还未完,整个马车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扔上半空旋转了好几圈,两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马车便侧着重重砸在地面。马受了惊吓,挣脱缰绳朝临近的密林撒腿逃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马车里幸亏都是些被褥枕头一类的软物,所以两人都无大碍。唐桉墨勉强支起身子坐定,凉浅雪也翻将起来。两人正要出去,马车上方突然落下个重物,而后一股猛力袭来,整个马车都粉碎成了木屑。 一抹模糊的身影从茫茫夜色中逐渐现出。来者一袭阴沉暗红色衣袍,袖口和衣摆都绣着骇人的骷髅图案,黑色的斗篷裹住了全身,宽大的帽檐挡住了那人大半张脸。 “你是何人,为何要袭击我们?”凉浅雪搀着唐桉墨,细细密密的雨丝打在两人身上浸润了衣物,温热的皮肤感受到潮湿的凉意,无法忍受的寒冷。 “嘻嘻嘻~”那人笑而不语,笑声极其诡异空灵,听起来不禁使人心惊胆战。微微低下头,脖子的喉结很清晰地露了出来。他拿出一本小册子翻**刻,扬唇悠悠道,“堕天使策魂唐桉墨,本应于今日酉时死于中毒不治,却又得到救治因此存活。薄暮台瞬零部落本可继续在莫维斯生存几百年,却在今日被全部屠杀。这次的收集可真是让我难办啊!” “你是……死神!”凉浅雪大惊失色,唐桉墨倒是神色如常。 “听说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原天国副君、现任恶魔之主的路西法和瞬零部落的后人温虞。”那人自言自语道,毫不理会面前如临大敌的人,“这件事我可没办法做主,还要看上面怎么说。” “别管他,咱们赶紧走。”凉浅雪拉着唐桉墨的手,感觉他的体温已经低于了正常值,焦急地悄声道。 两人准备悄悄远离这个看似精神有些不正常的人。两人迈着极轻的步子,突然一把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的黑色镰刀向他们甩来,唐桉墨一把推开凉浅雪,镰刀便砍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足足陷入了十几寸之深。那把镰刀精美至极,浑身泛着黑亮的光泽,锋利的刃呈锯齿状,一看便知是把威力十足的神兵。 那人一伸手那把镰刀便回到了手中,他掀开帽子一张邪魅至极的脸庞完全呈现出来。他微微偏过头,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极其灿烂的笑容,却又显得有些病态,“……你们想去哪儿啊?” 凉浅雪看着那把镰刀,面如土色。唐桉墨则是心中一惊,暗暗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刚刚分神了没有注意到哦~”他挠挠头,银白色的发丝看上去很奇怪,丝毫不是他这等年轻的死神该有的发色,“你们好啊,在下是一等死神拉缪特。” “你到底想干嘛?”唐桉墨攥紧拳头喝到。 “为了这个很棘手的案子,我想让你跟我走一趟。如果上头不追究你的责任的话那样最好,我就会把你放了。如果要拿你治罪的话,我也省的力气再来抓你了。”拉缪特左肩扛着镰刀,抬手啃啃右手食指,笑道。 唐桉墨试着运作灵气召出纯钧,却突然感觉气血翻涌,紧跟着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走了似的变得绵软无力,喉头都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鲜血的铁锈味,只能手捂心口勉强支撑住身体。 “你现在重伤在身还未痊愈,灵力薄弱,自然无法召出佩剑。”拉缪特淡淡一笑,眸底霎时染上一层血色,眉宇间涌动着令人肝胆欲裂的狠戾与残忍,“还有——” “我劝你不要白费气力想逃走。”巨型镰刀忽地一转,锐利的尖直对着唐桉墨的脸,那一瞬间唐桉墨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拉缪特嘴角扬起极其变态的笑容。 “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你的身体何时会残缺一块。”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六章 尘埃落定纸般薄命 滚滚尘世,每个生灵不过是粒粒尘埃。其实都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毕竟,少了谁时间也不会停止流逝,命运也不会停滞不前。该来的总会来,无法阻挡。 “死神,既然我已经答应别人,我就要信守承诺。我不会让你轻易把他带走的。”凉浅雪眼神凌厉,手紧紧攥住腰间的剑把,“要想带走他,先过我这关!” 当凉浅雪拔剑冲向拉缪特时,唐桉墨想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拉缪特抬手挡住凉浅雪劈来的剑锋,而后右手一转,将凉浅雪的剑尖一挑,那把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镰刀便自凉浅雪的胸膛而进穿心而过。 喷涌而出的鲜血看起来很美。 至少拉缪特是这么认为的。 凉浅雪的满面惊异凝固在脸上。拉缪特狠狠一把抽出刀尖,凉浅雪重重摔在地上,胸口血注更猛。 唐桉墨就那样不知所措了好几秒,方才如梦初醒似的发疯般冲到凉浅雪身边,跪坐着一把搂住她全身难以控制地颤抖着。 凉浅雪这时似已行将就木了,她无力地拽着唐桉墨的袖口,胸口的血迹已经蔓延了大片,双眼半睁半闭,唇瓣微微一张一阖,“唐……” 唐桉墨连忙凑近她的唇,勉强抑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努力集中精神听着。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现在,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唐桉墨突然就感到心里空了。 有人失了不该失去的命,让活在世上的在乎他的人悲伤痛苦,让毫无瓜葛的人唏嘘遗憾;有人活了不该活着的命,让那些憎恶他的人咬牙切齿,让擦肩而过的人无可奈何。 她凉浅雪就是不应该活着。 她本就该在很久以前被那些不怀好意的堕天使瓜分撕碎,魂魄俱散。与其是卢崎给了她一根救命稻草,倒不如说是唐桉墨救了她。如果不是唐桉墨苦苦恳求卢崎千万要保她一命,她坚信,以卢崎的性子,他那时一定会袖手旁观。 是唐桉墨让她苟活了这些日子,她也应该为他而死。这才对得起她活这一遭。 随着凉浅雪双眼慢慢合上,唐桉墨神情恍惚间似乎听见了自己心口传来的那阵细微的崩裂声——他的心仿佛裂开了道缝隙。 子榠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不见了,如今凉浅雪也离他而去。这不幸的一切怨不得旁人,而都是因为他。因为自己的怯懦和优柔寡断,弱小和无能为力,才使自己如今沦落到这副困窘而又潦倒的田地。 纷纷扬扬的雨丝胡乱地拍打着他的面庞,也正像他此时的心乱如麻。天色愈发阴沉,滚滚云块带着极其骇人的气势汹汹而来。那低垂的云层几乎要触碰到了地面,使人感到极度难以平静的深深的压抑感。 “嗯……凉浅雪,收割完毕。”拉缪特低头额外认真地在本上勾去了凉浅雪的名字,用笔杆轻轻点点自己的脸,看着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唐桉墨歪头一笑,“而至于你……还是乖乖地跟着我回去算了。” “子榠为了我不惜堕身地狱,凉浅雪为了我被你残忍杀害……身负如此沉重情意的我,怎么会轻易就让你带走?我怎么对得起他们!”唐桉墨从喉咙里逼出一声嘶哑的低吼,身后的四翼瞬间张开,羽状的煞气如万支利箭迸发而来。 拉缪特连忙翻身躲过,一个不慎间左颊被这带满锋芒的煞气划开一道不浅的血口,渗出殷殷血丝来。他眼神愈发凌厉,手中死神镰刀被他攥得更紧。 唐桉墨本就因为身中剧毒大病初愈而体虚得不行,再如此这般运用灵力,身体自然难以承受。只觉所剩无几的灵力在体内紊乱地游走,腰背酸痛得愈发厉害。 拉缪特微聚手中之力,死神镰刀便以泰山压顶之势自上向唐桉墨劈去。唐桉墨躲闪不及,急忙拼力召出纯钧格挡,却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倒退几步。内脏都被震得隐隐作痛,口中不禁喷出一口血沫,脱力地重重单膝跪地,捂住心口努力稳住早已杂乱无章的气息。 “唐桉墨,你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拉缪特上前几步,俯身抓住唐桉墨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贴近他的脸嗤笑道,“策魂部落首领的儿子,似乎也不怎么厉害嘛。” 唐桉墨睁开眼,伸出软绵绵的拳头打在拉缪特的左臂上,只是那如同搔痒的力道实在使人不敢恭维。但就是这一拳,瞬间点燃了拉缪特这颗充满**味的炮仗。 拉缪特脸上的笑容急剧消失,取而代之的尽是无法掩饰的愤怒,那双染了殷殷血色的眸子刺痛了唐桉墨的眼睛。拉缪特本揪着衣领的手猛地捏住了唐桉墨的脖子,骤然使力,传来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摩擦的“咯咯”声。 唐桉墨瞬间感觉到了缺氧的痛苦,他已经完全无从反抗了。 拉缪特眸中杀意波动,发狠地攥紧手,完全是一副不将他杀死便不罢手的样子。唐桉墨微张着嘴,眼前一片模糊不清,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已逐渐休克了。 拉缪特右手召回死神镰刀,狠戾地笑看着垂死的唐桉墨,刀尖对着他的心口落下。 “哐当!”“啊!”一声巨响伴随着惨叫,脖子间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唐桉墨跌坐在地胸口急剧起伏,猛烈地咳喘起来。他努力睁开眼,目含惊骇地看着面前的人。 拉缪特左手捂住右臂的伤口,原来是他的整条小臂被整整齐齐地弄断了,黏稠的鲜血不停地喷涌而出。拉缪特勉强撑着身子,好不容易施法止住了血,苍白着脸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人。 银色的长发顺着笔直的脊背倾泻而下,冰凉的雨丝落在上面犹如染上了一层闪亮的星光。精美的五官如同冰雕般有着无法掩饰的尖锐的美感,尤为耀眼的是身后那双洁白的不染纤尘的六翼白羽,霎那间照亮了整片天地。 “……呵,真好笑啊。高高在上的天使什么时候这么护着天堂的叛徒堕天使了?难道是这世道要变了吗?”拉缪特忍着痛站直身子,微微皱起眉头冷笑着嘲讽道,“看这副高贵的模样,相必应该就是被称为灵魂的复仇者——沙利叶大人吧。” 唐桉墨眸色一闪,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天使。” “对不住了,死神,妨碍你的公务。”沙利叶那双秋水剪瞳忽闪几下,满脸歉意道,“只不过,这个人我还有用,你现在还不能杀他。”她顿了顿,又道,“天堂有治愈术,你的伤,能够痊愈。” “既然沙利叶大人都发话了,我小小死神也不能再说什么。”拉缪特耸耸肩,嘴角溢开一抹灿烂的笑容,与他现在的样子格格不入,“那么,我就先告辞了。”说罢,拉缪特将黑色斗篷一甩,身影便随着一股充满杀戮之气的暗黑色光芒而消失了。 唐桉墨愣愣地坐在地上,微微抬头深邃的目光直直看向沙利叶。片刻之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痛苦而又无奈的神色,惨笑道,“呵呵……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要你帮我一件事,我就可以放了你。”沙利叶目光冷凝,缓缓启唇,“帮我找到路西法……拜托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他现在不愿意见到我,我也没有办法。”唐桉墨挣扎着起身,不顾沙利叶投来的充满杀意的目光,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寻魂山的方向走去,“你还是去找别人吧,如今我对他,真的是束手无策。” “你站住!”沙利叶的声音有些颤抖,还透着丝丝缕缕的悲怆。 唐桉墨的步伐艰辛而又坚定。 “你如若再往前踏一步,路西法的尸体就将横在你面前!”沙利叶的声音突然间从身后传来,唐桉墨脚步猛地一顿,神色惊诧地回头看向沙利叶,眉头紧锁口中喃喃道,“……你什么意思?” “天堂正在拟定作战计划,准备攻占末都,活擒路西法,两天后调兵开始作战。”沙利叶似乎是想让唐桉墨更加相信她的话,顿了顿,又道,“这次天使和恶魔的大战,定为''伐魔之征'',其规模预计要胜于当年的血昏之战。如果不提早告诉路西法让他早做防范的话,这次作战他绝对没有半分胜算。最后,当他被天堂活擒时,就将收到严厉的制裁。那结果,可就不仅仅是被驱逐那么简单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去找他吗?” 唐桉墨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转身直对上沙利叶的双眸,深邃的眸中划过一丝闪亮的光芒,“跟我走,就现在。” 沙利叶扬唇,露出一抹舒心的浅笑。 末都,覆世窟恨天殿密室。 一阵恍若星光的耀眼的浮光犹如无数萤火虫飘飞般充盈着整间石室。温虞手持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手心划开一道血痕,任由鲜血漫流下来,滴落在石室中央的祭祀台上。路西法手中浮起一抹淡蓝色的荧光,笼罩在祭祀台上。 “现在的鲜血引灵只是个开头,若要想重塑凌云枭的肉身,我需要你身体的一个部位。”路西法扭头看向站 在身侧的温虞,微微挑起唇角,“如果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需要哪里,一句话便可。”温虞用纱布将伤口草草包扎好,似乎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在闲聊平日的家常便饭,头也不抬声音淡漠道。 “随意。一只手,一条腿……凡是凌云枭曾经接触过的部位,都可以。”路西法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悠悠道,“但是成功几率最大的,还是这儿,你的心。” “……行,开始吧。”温虞神色有片刻的迟疑,但仅仅是一瞬间,很坚决地下定了决心。说罢,便拿起匕首准备剖心为凌云枭做肉身,下一秒却被路西法拦住了。 “不用全部,半颗即可,然后我就会及时护住你的心脉。这样,一来你不用死,二来凌云枭也能复活,怎么样?”路西法低下头看着温虞那张堪称柔美的脸庞,心底骤然一痛,似乎能从他身上看到某人的影子,“再说,你这张脸真挺漂亮的,死了也挺可惜。” “你什么意思?”温虞抬眸对上路西法的双眼,竟看到了深埋其中的浅浅眷恋,眸色愈发冷冽起来,“我告诉你,我现在听你的话只是因为我有求于你。你若敢利用我做什么不正当的勾当,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欣赏你的自信。”路西法轻轻一笑,全身从内透出一股浓重的煞气,将温虞层层围住,“我现在已经护好了你的心脉,可以开始了。” 温虞长舒口气,咬紧牙关将锋利的匕首缓缓刺进心口。带着寒冰之气的刀锋逼入温热的身体,刚开始额头上便浮起了层薄汗。他颤抖着吐出一口气,鲜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片刻之后,温虞一把抽出匕首,脸色惨白地将手伸进胸口的血洞中,随着声极其痛苦的低吟,一块鲜血淋漓的东西便被他捏在手心。 当路西法接过的一瞬间,温虞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豆大的汗珠顺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庞滴落,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胸襟的衣服已被鲜血浸染,看上去十分可怖。 路西法将手一伸,那半颗心便漂浮在空中,渐渐被淡蓝色的光芒所包围。逐渐,一个挺拔匀称的人形便慢慢呈现了出来。长至腿部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剑眉星目眉眼俊朗,风姿卓绝。他渐渐落地,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是还没适应如此强的光亮。路西法解下斗篷将他不着一缕的身体裹住,挥手散了满屋的浮光。 只留下几支带着暖光的蜡烛。 “凌云枭。” 温虞捂住时不时传来巨痛的伤口,勉强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声音低沉而又含着轻颤。 “你……回来了。” 凌云枭垂眸瞥见跪在地上的温虞,眸子骤然收紧。 “……温虞!”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七章 逝者无温生者有渡 凌云枭脸色瞬间苍白,连忙伸手弯下腰去扶温虞。路西法阻止了他的动作,示意他不要乱动后亲自上前搀起了温虞。奇怪的是,当温虞触到路西法的手时,伤口的巨痛瞬间便消失了。 温虞愤怒的目光直直投向路西法。原来他早就有办法让温虞免受这剖心的苦楚,却没有做。也不怪温虞会怨怪他了。 “温虞,你这是做了什么?”沉默许久后,凌云枭终于开口问道,“我为何能复活呢?”他这种清朗透亮的嗓音让人听起来非常舒适,根本不像是妖族的声音,倒像是只应天上有的仙音,就连路西法,也感觉自己从未听过这等透澈的声音。 “云枭……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温虞再难以抑制自己心中复杂的情感,话语中夹杂着浓浓的悲伤和哭腔,扑过来环住凌云枭的腰放声大哭,“我一直在幻想着你能够回来,你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多久吗?” 凌云枭勾唇轻笑,上扬的弧度中既掺杂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又充盈着对眼前人无尽的心疼和愧疚,“别哭了,温虞,我这不是就在你面前吗?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嘛。” “当年,当年你瞒着我去赴死,你知道当我知道**的时候有痛吗?你这个混蛋!”温虞仍是哭泣不止,将脸深埋在凌云枭的怀里,所言让人听来心酸不已,“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死掉了呢?怎么能呢?” 凌云枭也反手抱住温虞不由自主地颤抖的身子,心里一软将他狠狠揉进怀里,不断用手抚着他的背以安抚他平静下来,眉宇中蓄满了柔情百转的宠溺之意。 路西法感觉有道耀眼的光芒闪过,刹然间眼前浮现出一片莽莽的雪地和一棵苍劲的老松—— 是寻魂山顶,仿佛陷入幻境一般让路西法觉得很不真实,却又像发生在身边般。 “子榠,你等等我!”路西法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到的是那张充满稚气的脸庞——是一百年前的“唐桉墨”。“唐桉墨”轻喘着气,正撒开腿追着。 “墨,你快点啊!”跑在前面的“子榠”身上还是那股一百年前的调皮劲儿,蹦跳着逗着追在后面的“唐桉墨”,“我就说你追不上吧!” 突然,“唐桉墨”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叫了一声身体向前扑倒。“子榠”刚好在他身前,两人便撞了个满怀。幸好他“子榠”下盘稳固,否则两人可就要一同倒地了。 “唐桉墨”的脸撞在“子榠”胸口,双手就势环住了他的腰。“子榠”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生怕他再脸朝下摔在地上…… 想到此处,路西法手指微微颤了下,紧接着两只拳头就紧攥了起来。他使劲抿着唇,低着头,一言不发。 “久别重逢,你们慢慢聊吧。” 许久之后,路西法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开,身形却猛地一晃,左手重重撑在一旁的石壁上,右手忽地捂住右眼,浑身战栗不止,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殿下!”两人觉察到路西法的不对劲,连忙走来搀住他帮他支撑住身子。凌云枭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伸手猛地拽下他的右手。只见路西法雪白的手心中赫然握着一滩腥红,凌云枭顿时慌了,“殿下,你……” “……不要声张。”路西法紧闭着右眼颤抖着嗓音道,迅速抽回手继而捂住右眼处。感觉被扶着的身体都在发虚发软,全身的力气如抽丝剥茧般被抽离而出,“我没事。” “砰!”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在耳边炸开,厚约十几寸的石室门竟被人从外面直接轰成了碎渣。贝利亚敛着一身狂气踏着地上一层厚厚的大理石齑粉走进来,眉头一皱走到路西法面前单膝跪下嗓音低沉道,“吾主,属下此举太过唐突,惊扰到您了,还请吾主宽恕。” 路西法见来人是贝利亚,连忙撑起身子,哑着嗓子道,“无妨。”听此,贝利亚才站起来。他眸光一转,看到凌云枭一双手正环着路西法分别扶着他两只手肘,神色一紧,神色似是紧张又似是不爽,上前几步将凌云枭和路西法隔开,伸手护住了路西法,唇瓣轻启,眉间担忧之色显露无疑,“我在外面感应到了,你的煞气突然衰弱了不少,发生什么事了?” 路西法用力摇摇头,“我没事。” 贝利亚心中生疑,执意要他移开挡着眼睛的右手,言语中却带着几分命令的语气,“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 “我说了我没事!”路西法突然就怒了,狂躁地甩开贝利尔的手,全身如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紧攥的左手爆起几根青筋,似乎很不想让贝利亚知道他眼睛的状况。 贝利亚偏不如他意,竟趁他不备脚步疾移一把拽下了他的胳膊,眸子一瞬间因震惊而战栗起来,“你,你……” 路西法昔日那只时常闪烁着金属般冷凝光泽的血瞳,如今却褪下了艳色,换上了种额外怪异的黑色,隐隐显出朵紫色九瓣莲花的图案。深邃无比,似乎人一看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是……沙利叶的诅咒!”明明是很魅惑很好看的瞳,贝利亚却大惊失色,“你方才动情了?!” 路西法皱紧了眉头,右手紧紧抓住了心口的衣服,垂眉道,“我……” 突然,一只墨色羽翼的乌鸦从窗口飞来,径直落在贝利亚肩头,凑近他耳畔嘀嘀呱呱地低声叫了一阵,贝利亚的脸色复杂起来。他看向路西法,语气迟疑,“吾主……沙利叶来了,还带了个堕天使,您看?” “……”路西法沉默片刻,抬头目光阴冷地看着贝利尔,低声道,“不能让她看见我这幅模样。” “那是自然,我已经想好应对的方法了。”贝利亚如变戏法般从衣袋里拿出一只黑色的眼罩,微微俯下身子,语气极其恭敬,“吾主,请让属下为您戴上吧。” “也好,有心了。”路西法抹去眼角殷红的血迹,但还是曳出了一道长长的犹如胭脂般诱人的红痕,使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看起来更加雪白无瑕,整张脸都显得愈发妖艳了。 贝利亚绕到路西法身后轻轻撩起几缕他墨黑松软的长发,将眼罩为他戴正,就连罩带都绑得一丝不苟,工整至极。 “贝利亚,你先带凌云枭和温虞下去好好休养,我去边境哨城看一下。”路西法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抬手扶了下眼罩,等贝利亚拿毛巾将他手心的鲜血都擦干净后,才背着手往石室外走去。 贝利亚担忧地凝视着路西法离去的背影,而后轻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站在一旁自始至终保持沉默的两人,率先走出石室,“请跟我来。” 凌云枭和温虞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跟上了贝利尔的脚步。 末都边境,哨城。 莫维斯虽是盎然春季,可末都境内却早已刮起了刺骨的寒风。沙利叶已在这空旷的地方站了将近一个时辰,还能勉强保持神色如常。但她身旁的唐桉墨脸色可就不一样了。唐桉墨刚经历一场恶战,身体和精神上都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身子在这料峭寒风中摇摇欲坠,显然是快要撑不住了。 突然,一阵狂风卷着枯草和沙砾呼啸而过,沙利叶和唐桉墨微眯了双眼。等这股风过后再睁开眼时,一个身影出现在那被硝烟熏黑的城墙上。来者衣红胜枫,肤白胜雪,墨发三千被风撩起,略显凌乱。他一只赤色血眸在暮色中熠熠生辉,右眼却用黑色眼罩遮得严实,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 路西法负手而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忽而瞥见沙利叶身后正隐隐发抖的唐桉墨,眸色一紧,厉声道,“沙利叶,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为何要牵连到旁人?” 唐桉墨明显一愣,本就苍白的脸庞愈发毫无血色。沙利叶的脸颊被这刺骨的寒风刮得有些发红,眸光骤然一闪,“路西法,我不是为那件事而来,你不必忧心。” 毫无温度的风卷起路西法的衣袂飘飘,冷冽的声音响彻天地之间,“开城门。” “慢着。”贝利亚喝道,恶魔士兵都乖乖停下动作,城门仍然紧闭着。他走到路西法面前向他俯首,目光沉静道,“吾主,沙利叶此时求见,恐有诈,还是小心为上。”他知道现今路西法仍受着沙利叶当年的诅咒,实力锐减。若沙利叶此行别有用心的话,岂不危险? 路西法朝城下扫了眼,望见唐桉墨紧抿得已有些泛白的唇,依旧固执地命令道,“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荡起一层肮脏的灰尘。 沙利叶念动咒语解开束缚着唐桉墨手脚的无形枷锁,领着他走进这古老森然的哨城。察觉到士兵们充满敌意的目光,沙利叶敛着一身光鲜圣洁,不以为然。唐桉墨望见他们杀意波动的眼睛,脚下步伐略匆。 路西法微微垂目,正对上唐桉墨向他投来的深切目光,右眼处顿时传来阵阵火烧火燎的刺痛,紧攥的手心中瞬间浮起一层冷汗。但他很好地掩饰住了脸上的痛色,纵身跃入城中落在唐桉墨和沙利叶身前,转身向哨城大殿走去。 贝利亚早已发现路西法那刻的痛苦,吹了声悠长的口哨,不知从何处飞来只通体墨黑的乌鸦落在他肩头,贝利亚低声道,“去末都告诉萨麦尔,即刻带三千精兵来前来支援,通知玛门加强边境戒备,并让地狱各亲王集结各自领地的兵士,随时准备作战。去吧!” 宛如黑色闪电的乌鸦展翅飞向天际,洒下一片孤凄的哀鸣。 贝利亚默默攥紧了拳头,抬脚往路西法等人的方向走去。 “有话便直说吧。”路西法神色慵懒地靠在堂中的床榻上,目光淡漠,连声音都没有一丝温度。 “天堂集结大量兵力和装备,要打响伐魔之征,目的是攻陷末都,彻底摧毁恶魔的势力。我特来通知你,不如你还是……”沙利叶坐在堂下之座,话还未完,便被路西法的一声冷笑打断。 “呵,你身为天使中的权高位重之者,竟来给我这恶魔通风报信,未免太令人生疑了吧。”路西法把玩着手腕上佩戴的银镯,繁复的花纹反射出来的耀眼白光让唐桉墨有些睁不开眼睛。 “路西法,我不过是不想再让天堂受创,更不想……”更不想让你再受到伤害。这句话,沙利叶还是无法说出口,“所以,你还是跟我回天堂吧,我会向元老院求情……” “回天堂?到了天堂我会怎样?米迦勒他们会对我怎样?是把我关在天之塔里永不见天日,还是废掉我全部修为?”路西法眸中迸出一抹刺眼的血色,桌上的茶盏被摔得粉碎成渣,“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天使是谁?!” “轰!”一声似山崩地裂的巨响传来,大批恶魔士兵从大殿四面破窗而入,手持兵刃将沙利叶和唐桉墨两人团团围住。贝利亚单手执剑,锋利的剑尖直对着沙利叶的咽喉之处,眸光泛冷。 萨麦尔手持穹苍从贝利亚身后缓缓走出,面上带着讥笑,“哟,沙利叶,三百年不见,别来无恙。” “萨麦尔,贝利亚……你们!”沙利叶面露惊异,但很快便平复下去了。 “放肆!你们想造反吗?”路西法倏尔起身,指着贝利尔怒道,“贝利亚,把剑给我放下!” “吾主,大战即将爆发,有了她做人质,我们的胜算会大大增加。”面对路西法的暴怒,贝利亚没有丝毫胆怯之意,反而满面恳切道,“吾主,您就听属下一回吧。她,绝对不能放走。” “贝利亚,你以为仅凭这些人就能挡住我吗?”沙利叶冷笑一声,靓丽如花的脸上显出一抹讥讽之色,身后那对洁白的羽翼瞬间展开,泛着耀眼的光芒。 围成圈的士兵见状,提起长枪向圈内二人刺去。唐桉墨一惊,下一秒便被人搂在怀中,一股极其强大的煞气冲天而起,将那些锋芒全数击退,就连贝利亚和萨麦尔都被震得倒退几步。 路西法挡在唐桉墨身前,全身煞气翻涌。墨发微微散开,那只血眸中杀意腾生。他只觉得方才挡力的手臂一阵麻木,右眼又开始传来撕心裂肺的巨痛。一阵浓浓的血腥味也涌上喉头,却仍然敛着一身慑人之气,“还不退下!” 贝利亚却突然大惊失色,丢了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萨麦尔和其他兵士,也是如此模样。 望见唐桉墨惊恐的神色,感觉到脸上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淌下,路西法伸手一摸,满手都是触目惊心的刺红。他感觉有些脚下发软,身形一晃,差点狼狈地栽倒在地。 他的右眼鲜血直流,几乎浸透了眼罩。 “这是……”沙利叶面如土色,连声音都在隐隐地颤抖,“我的诅咒?”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十八章 万箭齐发兵临城下 “你竟对旁人动了真情?”沙利叶不可置信地看着路西法,许久,唇角扬起一抹惨笑,“哈,路西法,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动心呢。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不会走的,我会留下来,阻止这场战争。” 贝利亚深感恶寒,一颗尤热的心如同坠入了冰窖,整个人瞬间便木了。沙利叶定知路西法此时实力大减,根本无法抵挡天使的大举进攻,却恰好以求和的借口留下。再结合方才路西法不顾危险替沙利叶击开那些枪剑,诅咒又再次发作……难道,路西法真的仍对沙利叶心存旧情? “任从你心。”路西法并没有多加驱逐,勉强压下体内狂躁不堪的大量煞气,拽住唐桉墨的衣袖转身往殿外走去,“贝利亚,派人看好她。集结士兵,随时准备作战。” “是,吾主。”贝利亚方敢起身,目光深邃地望着路西法和唐桉墨离去的背影,攥紧了拳头,低声喝道,“把她带下去,严加看守。” 哨城瞭望塔顶。 “你来这儿干什么?知不知道末都现在很危险?”路西法猛地松开手,直对上唐桉墨的双眼,目露愠怒厉声道,“如今天堂对末都虎视眈眈,恶魔们也对堕天使积怨已久。你只身前来,不是寻死吗?” “我……”唐桉墨语塞,只觉从眼睛直酸到心底,酸得他想掉眼泪,“我只是……” “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寻魂山,给我安安分分地待在那儿,别再来末都了。”路西法低下头叹了口气,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风此时也趋于平和,轻拂起他耳边的发丝,画一般的美好。 “我不走。”唐桉墨哑声道,低着头将衣角攥得更紧。 “你说什么?”又是阵阵锥心的剧烈痛楚蔓延到四肢各处。路西法那只赤红血眸中突然迸出一团怒火,几乎要将唐桉墨烧成灰烬。他瞬间抬手扼住唐桉墨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声音冰冷至极又隐含着痛苦的颤抖,“你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你吗?” 唐桉墨的脸庞瞬间苍白得毫无血色,脖子上的巨大压力几乎使他无法呼吸。气管被压迫,连话语也是含糊不清的。但他的目光,依旧如常无畏,“就算今天你把我的脑袋拧下来,我也坚决不走。” 路西法的手收得愈紧,唐桉墨的骨头也在咔咔作响。眼前发黑,胸口钝痛。眼看他就要窒息而亡了,却突然感到呼吸忽地顺畅许多,下一秒便被人狠狠揉进怀里。 “再没见过比你更犟的人了。”路西法极力平复着心脏的疯狂跳动,将脸埋在唐桉墨温热的颈内,浑身上下剧烈颤抖,右眼的疼痛令他头晕目眩。可他还是强忍着,低声道,“你想留,便留下来吧。不过,须万分小心……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我知道,有你保护我呢。再危险,我也得陪着你。”唐桉墨反手抱紧他,安慰似的轻抚着他的背。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战斗了……子榠。 落日余辉遍地碎金,塔顶微风吹拂。一袭花影重叠衣胜枫红的少年立于左侧,双手腕部银镯璀璨生光。身着玄色纱衣的少年与他紧拥,岁月刹那间静好至极。 “吾主……来了。”贝利亚见两人紧紧相拥,先是一愣,而后迅速收起了面上的惊异,拱手道。 路西法眸中划过一丝凌厉,松手后正欲往瞭望塔下走去,却突然被唐桉墨下意识地拉住了。路西法心中一震,回首看见了唐桉墨脸上浓浓的忧虑,低声问道,“怎么……?” “天使兵强力盛,我怕……”唐桉墨的声音有些颤抖,唇色都泛了白。 路西法心底涌起阵阵辛酸和苦涩,抬手摸着他柔软的发丝,“我虽掌权不久,地位还未稳固,但鼓足兵力拼死一战,未必会输。” “可是你如今实力大损,此战岂不是飞蛾扑火?”唐桉墨仍紧攥着他的衣袖,让他不能走动半分,“……能不能不打?我不想让你有事。” 路西法猛地转身将他搂在怀中,贴近他耳畔,呼吸间温热的气息融化了他凝结在心中的巨大冰山,“……墨,信我。”而后,松手毅然走下瞭望塔,贝利亚也连忙跟了上去。 硝烟滚滚,狂风卷起碎屑状的枯叶撞击着城墙,大片明亮的光芒在城外聚集。领头的,是加百列和拉斐尔。他们的身后,是成千上万的天使军团。 看来这次,天使真的是动用了所有的兵力来剿灭他。 路西法站在城楼之上,轻蹙眉头目光严峻地凝视着城下的天使们,深知此战定十分艰难,却还是眼中噙着笑意道,“加百列,‘伐魔之征’这么正义性的战争,怎么不见米迦勒?难道你只是个小先锋?” “路西法你这个叛徒,你没资格说米迦勒会长的名字!”拉斐尔指着路西法怒道,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路西法烧成灰烬,“等我把你这末都夷为平地,米迦勒会长自然会亲自来把你押进天之塔,了结你的性命!” “行啊,告诉米迦勒,我等着。”路西法戏谑地勾起唇角,傲视天下。贝利尔站在他右后方,脸上隐隐露出一抹笑容。 “禀报吾主,别西卜大人和玛门大人在率兵前来的途中遭到天使伏击,伤亡惨重。”突然一名士兵慌张地跑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道,“别西卜大人受了重伤,玛门大人也被抓走了。” “是谁干的?”路西法心中一惊,扭头厉声问道。 “据幸存的士兵说,好像是米迦勒。” 听此,路西法攥紧拳头狠狠打在身旁的石柱上,恨得咬牙切齿,“……米迦勒!” “吾主不必担心,天堂不会轻易对玛门怎么样的。别忘了,咱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贝利亚倒是镇定自若,对身旁的副手低声道,“把沙利叶给我押上来。” 沙利叶依旧是那一身的不染纤尘。她走到城墙边停步,望着下面的一片光亮,眸中竟划过一丝惊慌,“加百列……” “沙利叶?”加百列明显地一愣,眸中迸出一团熊熊怒火,疯狂地对着城楼上的路西法吼道,“路西法,你个无耻之徒!你竟然忍心对她使这般诡计,卑鄙小人!” 路西法抱着双臂微眯双眼俯视着他,非但不着恼,反而镇定自若,甚至唇角还挂着抹淡淡的笑容。 “加百列,我是自愿来的。”沙利叶此话一出,加百列大惊失色。沙利叶轻叹了口气,面容上显出几分悲怆和忧伤,“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到了……难道我们天使和恶魔之间,非要兵戎相见吗?” “沙利叶,难道你也想像他一样当个叛徒吗?我知道你和他有些旧情,但你也不能为此失去理智、是非不分呐!”拉斐尔气急败坏道,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当场就把他路西法生吞活剥了。 “我很清醒,拉斐尔。我来到末都,只想停止恶魔与天使之间这无休止的战争而已。”沙利叶义正词严,眉宇间洋溢着无穷的浩然正气,“千百年了,相信大家都倦了。看看那些堕天使,既然他们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那么天使和恶魔,又有什么不可呢?” 加百列沉默了,天地间一片死寂。 “加百列大人,不好了。我们在末都边境的驻兵遭到袭击,全军覆没,无一生还。”一个身披白甲的天使士兵执兵刃禀报道,“据探子来报,突袭者正是淫欲恶魔——阿斯蒙蒂斯!” 加百列眸色一紧,抬头怒视着路西法,气得浑身都在颤抖,“路西法!你……开战!” 路西法眉头一皱,喝道,“贝利亚,准备应战!” “是!”贝利亚得令,指挥道,“弓箭手准备,放箭!” 士兵震天撼地的吼声响彻云霄。 突然,一束极其耀眼的光芒直冲向路西法。路西法眸中闪过一丝凌厉,脚下瞬移迅速躲过。待他停下脚步,定睛一看,俊俏的脸顿时染上层冷清,“是你,米迦勒。” 男人白衣飞扬,不沾凡尘。剑眉星目,眉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英武傲气。玉冠将长发束作利索的马尾,看上去雷厉风行而又不乏仙气。只见他八翼白羽轻扇,轻轻落在城楼之上,冷眼看过城下的血流成河,淡声道,“路西法,好久不见。我说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逃不过的。” “米迦勒,你非要赶尽杀绝吗?”路西法嗓音低沉,气氛跌至了冰点。 “你难道还想让我放过你吗?白日做梦。”米迦勒似是讽笑,却面无表情。毫无起伏的声线令人听来有股莫名的寒意和惊悚,“路西法,投降吧,你赢不了我的。无论是一千年前也好,三百年前也罢,就算你有千万军士、六殿亲王,现在,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米迦勒,我从不想把你视作敌人……对不住了。”路西法低头沉默片刻,还是召出赫格尼之剑,紧攥剑把,全身上下煞气弥漫,“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和你打。” 米迦勒沉默不语,抿紧了唇,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和你打。 两剑相击,火星四溅 。路西法展开六翼黑羽,煞气如同千军万马般汹涌而起,铺天盖地地压向米迦勒。米迦勒眸光一闪,万丈光芒冲天而起,与那煞气针锋相对,激烈碰撞。 路西法咬牙死撑着,整条右臂都被米迦勒那强大的力量震得发麻。原本他的实力便不如米迦勒,可在这紧要关头,右眼处又传来阵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煞气顿减,瞬间被击出数米远。路西法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体内霎时气血翻涌。他猛地喷出一口血雾,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见状,米迦勒连忙收了圣光,奔到他面前,语气中竟有丝焦急,“你受伤了?” 路西法单手撑地,殷红的鲜血接连不断地从他口中窜涌而出,滴落在地,绽开朵朵艳红的罂粟。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煞气不受控地上下翻涌,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挤爆。右眼的剧烈疼痛不停地袭向心脏,血流如注。 耀眼的光芒闪过,米迦勒敛起浑身的圣光,将长剑归鞘,上前几步,单膝跪地,伸手扶住路西法的肩膀,声音中有些无措,“路西法,你,你怎么样?” “滚开!”路西法一把甩开他的手,赫格尼之剑哐当一声撞在地上,化作血光收回他体内。忽然,一股极强的力量瞬间将他震飞出去。路西法的身体狠狠砸在城墙上,将数尺宽的城石撞得粉碎。而后,如折翼的鸟儿般坠下高高的城楼。 “吾主!”正与加百列酣战的贝利亚被那声巨响所惊,虚晃一招借机望去,却见路西法从城楼上坠下,重重摔在地上,浑身是血。贝利亚全不顾自身危险,竟想冲过去救他。 萨麦尔躲过拉斐尔的纠缠,奔上前抓住贝利亚,扫了眼所剩无几的兵士,急忙道,“贝利亚,如今大势已去,先撤退吧!” “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贝利亚毫不听劝,一意孤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萨麦尔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展翼正欲飞起,却遭到了他的激烈反抗,忍不住怒吼道,“贝利亚,我们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听我的,回去重集军队,再来救他!” 贝利亚愣神的瞬间,萨麦尔便掀起一阵旋风,两人刹那间无影无踪。 路西法紧咬牙关撑起身子,身下是一片冰冷的血滩。他坐在地上扫视一周,望着堆积成山的尸体,神情恍惚,“败了……我还是败了。” 突然,一抹白色的矫健身影稳稳落在他面前。接着,锋利的剑尖便对准了他的眉间。雪白的剑身映出来者的脸庞。青年一脸狂傲,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讥笑,“路西法,你终于栽在我手里了。” 路西法唇角挂着一抹淡笑,血红的眸子却蓄满了令人胆颤的冰冷,“是你……拉贵尔。” “拉贵尔,住手!”望见拉贵尔缓缓举起长剑,米迦勒神色一慌,连忙出声阻止。 “一千年了,路西法。”拉贵尔金色的眸中充满滔天的恨意,紧攥剑把的手青筋暴起,“我,要你为丽姬偿命!” 路西法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下,随后平静地闭上双眼。 空中爆出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墨,对不起,我失约了。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终章 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寒意。 突然,一串仍有余温的液体溅在脸上。耳畔传来的是铁器摩擦的刺耳声音,和那句温柔至极的话语:“子榠,你没事吧?” 路西法缓缓睁开眼睛,身体一阵惊战。唐桉墨单手执纯钧挡住拉贵尔的攻击,掌心鲜血淋漓。刚刚飞溅到他脸上的血,想必便是唐桉墨的了。 “墨,你让开!”路西法疯狂地喊道。他深知拉贵尔的实力之强,若他这一招用了十足的力量,那么唐桉墨这只执剑的手臂,此时怕是已经碎了。 果不其然,当拉贵尔暂时收剑时,唐桉墨发右手不受控制地重重垂下,纯钧的剑尖与地面撞出几朵火花,刺痛了路西法的双眼。唐桉墨的脸色瞬间苍白,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痛色。 拉贵尔面上显出一抹愠怒之意,全身圣光聚集,化作剑状的光束瞬间穿透了唐桉墨的身体。唐桉墨咳出一口鲜血,一手捂住伤口以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墨!”路西法连忙要起身,下一秒,一只手按在他肩头又使他重重跪了下去。接着,两名天使便站在他身后制住了他的双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拉斐尔就捏一根银针准确地刺入了他的后颈,将他全身的煞气全部封了起来。 米迦勒缓缓落在他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逼迫他对上自己的双眼,含笑道,“路西法,你看到了吧,你永远都赢不了。” 随着唐桉墨脱力般地轰然倒地,路西法右眼处的鲜血涌出更甚。 “天使长,抓获了一批俘虏,该怎么处置?”一个天使士兵问道。米迦勒站直身子,正欲开口,却听见拉贵尔道,“都交给我。” “拉贵尔,天堂规定,不得私自处置俘虏。难道你想违命吗?”拉斐尔早已洞察他心中所想,皱眉厉声道。 “我不管,无论任何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拉贵尔冷声道,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恨意,“天使长,丽姬的死,我耿耿于怀了一千年。血昏之战,我未能手刃仇人。今天,我定让他血债血偿!” “……既然如此,请便吧。不过,如果上帝降下罪责,我不会为你求情。”米迦勒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挥袖展翼乘风离去。拉斐尔见状,也跟着加百列前去寻找沙利叶了。 偌大的空城里,只剩下了拉贵尔和几名天使、唐桉墨、路西法,还有那遍地的尸体。 拉贵尔阔步走到路西法面前,蹲下身子毫不犹豫地以手化刃插进了他的心口。路西法顿时拳头紧握,几根青筋爬上雪白的手背,写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拉贵尔仍不断地在其中深入,直到路西法将唇咬出血丝,才攥住藏在煞气中的赫格尼之剑将其抽出,带出了一串殷红的血珠。 “这不是你的剑……也罢。”拉贵尔仔细端详片刻,微一皱眉随手一丢,那把如被血浸染的剑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击起几朵凄惨的火花。拉贵尔揩去方才溅在脸上的几滴血,看着浑身隐隐战栗的路西法,对那群被俘的恶魔士兵朗声道,“你们,谁能拿起它,刺路西法一剑,我就给谁一条生路!” 路西法扬起头怒视着拉贵尔,苍白的唇角溢出几缕血丝。虽然只是一剑,并不足以致命;虽然他不会死,但疼痛,他是可以体会到的。若这些士兵每人一剑的话,就算他不因失血过多而亡,也可能会被活活疼死。 士兵们看着狼狈不堪、如血人般的路西法,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只要谁能刺他一剑,我立刻就放谁走,决不食言。”拉贵尔喝道,抽出腰间长剑,剑身泛起一片冷凝的光泽,脸上的狠戾令人不寒而栗,“否则,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空气凝固了许久,直到日落西山,才有个身材魁梧的士兵颤巍巍地走出来,哆哆嗦嗦地捡起那把剑,壮着胆子犹豫了很长时间,才敢手一用力只将剑刺入路西法右胸膛一寸,便瞬间丢了剑魂飞魄散般跪在地上连磕了十几个响头,而后仓皇失措地逃走了。 路西法咬着牙目光沉静地看着那群士兵,似乎并无大碍。有了前人的开山踩道,后者方敢继续前进。接着,士兵们便接二连三地涌了过来。只是磕头道歉的越来越少,甚至有人竟趁乱伤他数次,但,他全都忍下来了。 没多久,路西法全身上下便绽开了数十道血口。有的浅能露肉,有的深可见骨,全部都在汩汩流血。即使他身着红衣,可那红得发黑的血迹看起来还是颇为触目惊心。 路西法意识混乱,耳鸣得已经听不清细小的声音了,四肢各处感知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难以忍受的疼痛。后背已浮起了一层薄汗,滚沾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灼痛感充斥着大脑,疼得他眼前发黑。 粘稠的鲜血几乎浸透了火红的衣衫,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押着路西法的两个天使似乎都有些看不下去,不由皱紧了眉峰。 “子榠!”唐桉墨一手捂着伤口摇晃着起身,跌跌撞撞地朝路西法这儿走来。 “……不够,这些都还不够。”拉贵尔摇着头口中喃喃道,闪着寒光的双眼仍旧暗潮涌动,“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去,我要把你带回水晶天,让你永世不得解脱!” “咳……”路西法吐出一口血沫,抬起头哑声道,“丽姬的死,怨不得旁人。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她咎由自取。” “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拉贵尔怒吼一声,转身一把扼住了唐桉墨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他提了起来,凶狠地笑着,“这堕天使对你很重要吧。听说,他和你很有些渊源。但是……”拉贵尔讥讽一笑,“你不觉得,他有点儿奇怪吗?” 路西法一愣,顿时大脑剧烈地炸痛起来。阵阵恍若惨叫尖叫的叫嚣声猛烈冲撞着耳膜,缥缈的灰白虚影在眼前晃来晃去。 “你在胡说什么?!”唐桉墨见路西法痛苦万分的样子,拼死凝聚所剩无几的灵力,以泰山压顶之势朝拉贵尔袭去。拉贵尔轻笑他的不自量力,竟直接手上使力,顿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 唐桉墨瞬间便停止了呼吸,拉贵尔手一松,他就不由己控地倒在了地上——显然,他的颈椎被扭断了。 路西法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着两名天使放开手,他垮下肩膀伏在地上,不断颤抖着。许久竟低声笑起来,笑得凄厉,笑得荒凉,笑得那夜枭惊慌窜逃。 “路西法呀路西法,你终于尝到众叛亲离的滋味了!”拉贵尔仰天大笑,阴沉的脸上尽是大仇已报的狂热和兴奋,“还有更多事,你还不知道呢!你看,他真的是唐桉墨吗?” 路西法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去,原本躺在那处的唐桉墨竟化作点点虚幻的星光,逐渐消失在那呼啸的腥风中。路西法顿时慌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如你所见,他并不是真正的唐桉墨。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是个冒牌儿货。”拉贵尔冷笑着蹲在路西法面前,很是欣赏他这副落魄的样子,“你被骗了,路西法。你被骗了整整三百年。” 路西法如遭万雷轰顶,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他跪在地上,微微弯腰,低着头,柔顺的黑发垂下来在胸前飘动,如同一座受尽风雨侵蚀的雕塑。 “天之塔,你应该非常了解,那是你守过五百年的地方。”拉贵尔目光望向远方,是天之塔的方向,“深达八十一层,聚满了危险至极的怪物妖兽。每下一层,便危险一分。传闻中,塔底有奇物。可令死者还阳,生者修仙;魔者覆世,神者齐天。但塔底遍布毒物,丛生荆棘,妖魔横行,瘴气弥漫。每有人踏入,未到塔底,便已灰飞烟灭。” “但也难免,塔底的妖物都是曾经祸世乱界的强大邪物。塔底就更不用说了,常年有妖物怨鬼在此厮杀,能活下来的都是万般危险的阴邪之物。”拉贵尔说到这里,伸手捏住了路西法的下巴,凝视着他呆滞而毫无生气的眸,扯掉他的眼罩,拇指缓缓摩挲着他苍白的唇,突然咧开嘴笑了,“连米迦勒都忌惮三分的地方,你觉得可怕吗?” 路西法的右眼已停止流血,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殷红血色。在拉贵尔调笑中,他的双眸又涣散了几分,几乎毫无焦距,看上去如同一个精致而又冰冷的木偶。 “哦,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拉贵尔如恍然想起般拍了下头,捏着路西法下巴的手愈发用力,将他白皙似雪的皮肤掐的泛了红,凑近他耳畔,言语间充满玩味,“真正的唐桉墨,已在天之塔,受苦了数百年。” 路西法的眼眸瞬间腾起层朦胧的雾气,微不可查地抿紧了唇。 不知归,天之塔。 距离天之塔还有十余里,便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浓重怨气和染着血红之色的杀气。一眼望去,高耸的塔身如同一只干瘪而枯瘦的手以诡异的姿态伸向布满乌云的天空。 塔底,青年穿着破烂的白衣,跪在塔底中央,抬头目光阴沉地看着头顶上一片乌压压的窜来窜去的鬼影。他 们目露血光,獠牙外翻,恶狠狠地死盯着塔底的青年,似乎下一秒便会扑下去将他撕个粉碎。 突然,一个极其庞大的黑影遮住了青年眼前的唯一一束淡光。黑色的怨气包裹着黑影的全身,每走一步,都响起铁链与地面摩擦的令人心惊的“刺刺”声和群鬼凄厉地啸叫。 几乎要把人逼疯。 “阿撒兹勒……”青年脸色惨白,嗓音极其嘶哑地开口道。 “准备好领取今天的奖励了吗?”阿撒兹勒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疤纵横交错,看上去分外可怖。他轻轻敲打着两手中的铁钳,丑陋的嘴角扬起抹恶劣的笑容,“……唐桉墨大人?” 白衣青年的脸赫然暴露在微光下,是那样熟悉。他的双手被枷锁和铁链吊起,动弹不得。 身后,涌起一大团扭曲的黑影,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去。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一章 守天塔恰救元灵 智天使偏炼鬼剑1 水晶天缭绕的雾气将那些雕刻精美的白玉塑像尽数笼罩起来,置身云里雾里,似乎连身体都轻松了许多。所目及之处,满眼都是纯洁的白色,在耀眼的阳光照射下,却使人有些炫目。 水晶天西方的淅河,千百年来翻涌着雪白的浪花。河面中的芦苇荡枯干而又泛黄,河边棵棵仙柳上如鹅毛般的柳絮随风飘落,洒满地面如同积起了几寸深的雪。 这淅河连通人间,灵气弥散,常有人间的妖物来此借气修炼,妄图飞升成仙。因此,淅河便常需人看守,防止那些不怀好意的妖魔鬼怪从此潜入天堂,扰乱此处的安宁。 被誉为“神之右手”的天国副君路西法,便是这里的守卫。原本以他的能力,是可以胜任更加重要的职务的。但因他喜欢清净,所以便主动要求兼管淅河的守卫工作。 每天卧在树下听听水流拍击河岸的声音,漫无尽头而又百无聊赖的时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路西法!”女子敛着身后的雪白六翼,银发三千如瀑布般倾泻至纤细的腰间,精致的五官带着股别样的魅力,几乎使人无法移开视线。她慢步踱到淅河边一棵巨大无比的仙柳下,环顾四周,将手拢到嘴边低声喊道,“路西法!” “嘿!”一粒仙柳的芽苞掷来,银发女子揉揉被砸的额头,扭头看向头顶。一阵低低的笑声传来,一抹白色的潇洒身影从树上一跃而下。接着,清凉的薄荷味便扑面而来,“沙利叶,不是在元老院当值吗?怎么有空来淅河了?” “你以为我愿意来你这冷冷清清的淅河啊?”沙利叶噘嘴哼了一声,粉嫩如海棠花瓣般的唇扬起一抹美丽的弧度,“是米迦勒,他有事要问你,特地让我来淅河请你啊。” “米迦勒?”路西法微微眯起眼,皱起眉头抬手摸摸下巴,充满仙柳清香的微风撩起他黑色的发丝和束发的白色发带,“米迦勒平日与我交往不多,我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沙利叶耸耸肩,微踮起脚拨掉落在路西法肩头的柳叶,“我先帮你守着淅河,你快去吧,米迦勒还在元老院等着你呢。” “嗯。”路西法点点头,轻轻勾起唇角,转身背起手悠哉悠哉地朝元老院的方向走去。他沐浴着炫目的阳光,剑眉星目皮肤雪白,完美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身姿挺拔风姿卓绝。纤尘不染的六翼金羽敛在身后,白衣上银线绣的花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沙利叶竟一时看愣了,金色的眸中蕴满深不可测的情愫。 如云团般柔软的柳絮飘作漫天,仿佛下着场毫无冷意的鹅毛大雪。 ——如果刚刚不是拍落叶,而是抱住他的肩膀,那该有多好…… 路西法走近这座拔地而起的巨大建筑,雪白的墙身反射出圣洁的光芒。路西法抬手挡了下眼前刺目的阳光,仰头望向建筑那高耸的尖顶。 元老院。好久都没来过了。 路西法伸手推开高大而又厚重的大门,一阵阴冷的风袭来,望见里面的漆黑一片,微微皱起了眉头。元老院里四面都是琉璃窗,无论何时总是有缤纷的光照射进来,但此时这黑漆漆的一片就有些奇怪了。 “米迦勒?”路西法慢慢走进去,抬手燃起一朵蓝紫色的掌心焰,照亮了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几米的地方。路西法向前走了几步,环顾四周轻声唤道,“米迦勒,你在吗?” 突然,路西法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身体不受控地往前扑倒,双手拍在地上掌心焰瞬间熄灭,元老院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路西法撑起身子,感觉摸到了一手的温热湿滑,再次燃起掌心焰,满眼刺目的腥红闯入眼帘。 路西法有点儿愣了。 眼前这一幕与其说是让他不知所措,倒不如是让他惊恐万状。 颤巍巍的蓝色火焰跳动了几下,满地的殷红鲜血如浪潮般在地上涌动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一个人影蜷缩着身子躺在血泊中,那一袭素白的衣衫都被嫣红的鲜血浸透了。 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令他大惊失色——是米迦勒! “米迦勒!”路西法连忙上前察看情况。他跪在地上伸出手拍拍米迦勒的脸,又抓住米迦勒的肩膀使劲晃了晃,米迦勒却丝毫没有反应。路西法抹了把额头上的薄汗,犹豫片刻起身往门边跑去,“你先撑一下,我现在就去叫人。” 令路西法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跑到门边,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束刺眼的强光照射过来,路西法不禁眯起了眼。 “哟,路西菲尔天使长,你怎么在这儿?”一道严厉阴冷的声线传来,路西法只觉如跌入无底的深渊般全身恶寒难忍。拉贵尔率着一干全副武装的天使走进来,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如临大敌般叫道,“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拉贵尔身后天使们手中的长枪尖刃顿时指向路西法,几乎都要扎在他脸上了。 路西法一愣,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本不染纤尘的白衫已沾上了斑斑血迹,而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粘稠而冰冷的鲜血。不仅如此,他方才用手擦了汗,想必他脸上也是擦上了血吧。身为天堂地位最高的天使长,他这副样子可真是狼狈至极。 “米迦勒他受伤了。”路西法连忙道。 拉贵尔眉头一皱,推开路西法昂首阔步走进元老院,一挥手所有的蜡烛便燃了起来。原来,四面的窗户都已被厚重的灰布遮挡严实了,所以光才无法透进来。拉贵尔走到议桌旁,看见倒在血泊中的米迦勒,神色一惊怒道,“来人啊,把路西菲尔给我抓起来!” 路西法脑子一懵,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被那些天使们制住了动作。路西法轻蹙眉头,却没有挣开束缚,只是抬头怒视着他,“拉贵尔,你这是要干什么?” “路西菲尔天使长涉嫌谋杀元老会会长米迦勒,智天使拉贵尔代警卫长加百列先行捉拿。这也是例行公事,相信路西菲尔天使长不会怪罪吧?”拉贵尔勾唇一笑,一边指挥着其他天使将米迦勒送往神疗社救治,一边踱到路西法面前笑道。 “我没有伤害他!”路西法怒道。 “事情的**,现在还未可知。一切的结果,就等着加百列他们调查清楚吧。”拉贵尔对他的暴怒不以为然,摆摆手道,“带走。” 路西法无从反抗,只好选择顺从,乖乖被天使们押到了天牢。 路西法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双手上特殊材料的手铐,闭上双眼暗暗攥紧了拳头。 这一切都太巧了……就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样。难道,是有人要陷害他?路西法摇摇胀痛的头,收起了自己如一团麻絮般杂乱的想法。 元老院。 “不可能,我不相信路西菲尔天使长会伤害米迦勒。”沙利叶拍案而起,轻蹙柳眉怒道,“拉贵尔,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根本没有理由断定是他,更没有资格抓人!” “沙利叶,你先冷静一下。”加百列淡淡开口,颇有些头疼地扶额轻叹,“毕竟目前的所有线索,都指向路西菲尔。最先发现米迦勒的是他,并且他不在元老院当值,没有理由无端进入元老院。所以到目前为止,嫌疑最大的还是他。” “那,那……”沙利叶言语一顿,又道,“那路西菲尔来元老院,还是我把他叫过去的,为什么你们就不怀疑我,而偏要怀疑他呢?” “呵呵,沙利叶,你就别在这里说笑了。”拉贵尔靠在椅背上略带些嘲讽地轻笑几声,神色不屑道,“普天之下能伤得了米迦勒的人有几个?不就只有他路西菲尔和上帝吗?你该不会连上帝都要怀疑吧!” “可是……” “好了都别吵了!”加百列低声喝止。 元老院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银白铠甲的银发男子走进来,立在加百列身前毕恭毕敬地微微俯身行礼。 “拉斐尔,米迦勒的情况如何?”加百列揉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问。 “米迦勒会长已经脱离危险,但是还没有从昏迷状态中苏醒,现在正在神疗社静养。”拉斐尔轻叹了口气,似是感慨地摇摇头,“米迦勒会长身上有多处剑伤,心肺受损严重,天堂的治愈术作用不大,多亏有萨麦尔,不然恐怕就救不回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剑伤上,有煞气。” “煞气?难道是人间的什么凶煞厉鬼溜进天堂了?”加百列更加头疼了,“不可能啊,天堂的守卫是何等森严周密,岂是那些污浊之物想进便能进的?更何况,米迦勒的实力强大人尽皆知,又怎么会被区区小鬼打成重伤?” “警卫长,你不要忘了,能带有煞气的东西可不只有人间的妖邪鬼怪。”拉贵尔眼角一挑,耀眼的眸光霎时流光溢彩,凌厉无比。 加百列一惊,得到拉贵尔眼神中的肯定后心中更加无法置信,“你的意思是……” “想必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拉贵尔点点头,脸 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天堂里,有人在炼鬼剑。” “鬼剑?”沙利叶有些困惑。 “鬼剑,是以妖邪或人类的血肉炼制的一种邪物。炼制成功之后,将会带有极大的煞气,威力极强。如果再吸收足够的怨念和恨意,则就有毁天灭世的可怕力量。”拉斐尔缓缓解释道,掩饰不住眼底的恐惧,“但因鬼剑威力太过可怕,极易反噬宿主的灵魂和肉体,一直以来都被列为禁忌之物。所以了解鬼剑的人,为数不多。但是竟然有天使胆敢偷炼鬼剑,这可是死罪一条啊!” “但谁能肯定是路西菲尔在炼鬼剑?谁又能肯定是路西菲尔伤害了米迦勒?”沙利叶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继续为路西法说话,“我认为,炼鬼剑伤天使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可是他具备炼鬼剑的一切要求!而且,当他发现米迦勒的时候,他为什么不伸出援手?以他的能力,就算不能使米迦勒痊愈,起码也能让米迦勒脱离危险。这么保留实力,是何居心?”拉贵尔情绪有些激动,拍着桌子道,“况且,淅河连通人间并且地处偏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趁机到达人间掠取人类来炼鬼剑!” “这都是你的凭空猜测!证据呢?”沙利叶急眼了,针锋相对地怒道。 “他路西菲尔和米迦勒结过梁子,他有足够的动机和理由!”拉贵尔惹红了眼,额头上都爆起了青筋,“这还需要证据吗?警卫长,定罪吧!” “都不要争了。”一道声音打破了两帮相争的僵局,背着银龙角弓白羽翎箭的乌利尔走进来,手中拿着一个满装黑气的水晶瓶,冷声道,“我在淅河边的清菱洲发现了这个。” “这是什么?”加百列倏地起身,紧蹙眉头问道,“给我看看。” “您还是不要碰的好。”乌利尔淡声道。他手中的水晶瓶里赫然黑气翻涌,而后伴随着一阵尖利刺耳令人毛骨悚然的孩童嬉笑声,一张苍白至极扭曲丑陋的小脸便贴在了透明的瓶壁上。乌利尔顿了顿,道,“这是人间的凶物,鬼孩。这种邪物怨气冲天,非比寻常。若是要炼鬼剑,这可是再合适不过的养料了。” 加百列攥紧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道,“派人禀报上帝,天使长路西菲尔袭击天使,偷炼鬼剑,现已囚禁于天牢,申请处死。” “是。” 沙利叶恍若失魂般重重坐回位子,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这该怎么办……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二章 守天塔恰救元灵 智天使偏炼鬼剑2 “你是说,路西菲尔在炼鬼剑,还在元老院里刺伤了米迦勒?”薄纱白帘后的身影缓缓道,声音庄重而雄浑,透露出无限威严和肃穆。 “种种证据表明,就是他。路西菲尔身为天使长和天国副君,却知法犯法,不罚不足以平民愤。请上帝能够从严处置他,也好使天堂人心平复,恢复秩序。”加百列单膝跪在薄纱白帘前,右手伏在心口颔首道。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帘后的人影摆摆手,下了逐客令。 “是。”加百列站起来俯身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开了灵神宫。 ——“你真以为去灵界面见上帝就有用了吗?那你也太天真了吧。上帝偏袒路西法,天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误,在上帝那副耀眼的光环的笼罩下,最后也会不了了之。” 拉贵尔的话语还回荡在脑海中,加百列暗暗攥紧了拳头。 “法法,你在天堂似乎很不得民心啊。要知道,无法融入人群的独立之人,一旦失败,可是会遭到无数白眼和打压,甚至永无翻身之日。”人影玩味地勾起唇角,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对于这件明显针对你的事,你有何看法,不妨说出来。有什么要求,我也会尽量满足你。” 路西法从不远处的柱子后走出来,靠着墙双手抱臂叹了口气,“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我想也无法再阻止事情继续发展下去。某些人想让我失重权丧民心,我便如他所愿。还请上帝依法处罚我吧。”路西法轻笑,不以为然道,“不过,我认为鬼剑一事事关重大,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人影轻轻晃动了几下,薄纱白帘便被掀开了。身材高大的男子走出来,他身着白色羽纹银线长袍,身披银灰金箔镶边斗篷,颗颗璀璨夺目的金刚石交错缀在衣角,嵌着流光夜明珠的长剑挂在腰间,华贵而又**。他银白色的短发染着耀眼的星光,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上帝走下层层台阶,在路西法身前停下了脚步,他伸手摸摸路西法耳边墨色的发丝,语气稍缓,“你血统不纯,在天堂自小便受尽冷落。可是你很争气,凭借自身的能力当上天堂的天使长。我很为你骄傲。” 路西法顿了顿,说不出话来。 “我会派你去不知归守卫天之塔。这个处罚当然会引起各方的不满,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给你下道灵枷,封住你的全部神力。”上帝背起手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派人去天之塔协助你。等等这阵风波平息后,我就把你调回来。你继续做你的天使长,继续守着淅河。” “我希望您能给我下两道灵枷。”路西法语出惊人,神色却是异常的平静和严肃,“一道,封住我的全部神力;另一道,封住我的所有幸运。” 上帝显然有些惊讶,“为何要如此?” “没有原因。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恳求您,请您成全我吧。”路西法眸中荡起一层水波,颔首道。 上帝点点头,算是允诺了。他轻抬右手,一片璀璨的星光自指尖浮现缓缓飘向路西法,渐渐围住他的脖子和右手腕,形成两个黑如乌墨似是玉质的圆环。 路西法低头看看右手腕部如千座高山般沉重的黑色灵枷,压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路西法勉强抬手朝上帝行了个礼,而后转身离开了灵神宫。 上帝神色淡淡地望着路西法那略显落寞的背影,眸光深沉且蓄满复杂而深不可测的情愫。 水晶天淅河。 “路西法,你站住!”路西法脚步一顿,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却也没有回头。沙利叶快跑几步站在他面前拦住他,柳眉紧蹙,“上帝对你的处罚到底是什么?你为何要离开水晶天?是不是就像流言说得那样……上帝要秘密处死你?” 路西法垂下眼睑,默默伸手拽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那刺眼的黑色灵枷,淡淡开口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沙利叶愣住了,目露震惊,“灵枷……上帝这是要把你流放到哪里?” “我要去不知归守天之塔,等这阵风言风语过去了,我就回来。”路西法整理好衣领,将脖子上的灵枷严严实实地遮挡住,“淅河,还得拜托你暂时照看了。” “天之塔妖魔横行,危险至极,更何况如今你又没有神力……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这样,遇事也相互有个照应啊。”沙利叶拽住路西法的袖子,面露恳求道。 “不用了,上帝已经派人来协助我了。我回来只是收拾行李,立刻就出发。”路西法轻轻挣开,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清菱洲。 “路西法,你是不是还在怨?”沙利叶望着路西法的背影,含泪喊道。 路西法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怨我没有为你辩解,怨米迦勒昏迷不醒给你带来的冤屈,怨上帝把你流放到不知归守天之塔。”沙利叶哽咽道,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庞滴落脚下朦胧的云团,“我知道你的委屈和你的无辜,我又何尝不为你痛心!只是如今的事实令你百口莫辩,暂且忍过这一时,最后不依旧还是一片海阔天空吗?” 路西法的肩膀有些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哭,看上去很落寞很孤独。 “我知道,虽然你出身不好,但是你很骄傲。你不堪忍受这种被无端冤枉的感觉,这我可以理解。”沙利叶抹了把眼泪,长呼口气,神色慎重而又略带恳求,“路西法,答应我。无论往后遇到怎样的事情,无论那些天使们怎样对待你……都永远不要背叛天堂,不要背叛上帝,不要……背叛光明。” 路西法转过身,眸光平静若水而又深邃得如同大海,“……我答应你,永远都不会背叛。”说完,他便转身决绝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沙利叶垂下眼睑,低下头紧紧攥住了雪白的衣角,顿时便绽开了朵朵令人揪心的百褶花。 ——希望你真的能够履行,我们的约定。永远,都不要背叛…… 水晶天天门。 路西法背着手慢慢踱来,在不远处便看到了站在擎天石柱下等待的人。她一袭浅桃色锦边罗裙,银发三千披在身后垂到纤细的腰间。皮肤白皙面容姣好,那双金色眼眸常常泛着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光泽。她右手持银色长剑,剑把上那颗金刚石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前辈,我是灵神宫的守卫丽姬,请多指教。”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路西法面前,欢呼雀跃的样子像极了圆滚滚的猫咪。 路西法微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地继续往不知归的方向走去。 “前辈,不知归路途遥远,我们为何不飞过去而要步行呢?”丽姬乖乖跟在他身后,眨着灵动的大眼睛探头问道,“前辈,您的佩剑呢?您可是天堂最尊贵的天使长,难道您从来都不用佩剑吗?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您神力太过厉害,所以战斗时根本用不到佩剑对吧!” 路西法斜着眼瞥她一下,看着她额外兴奋的样子,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我的佩剑丢了。” 丽姬愣了愣,似乎是被路西法的话震惊到了。要知道,在天堂如果天使的佩剑不慎丢失,就等同于人间未出嫁的女子失掉了贞操,传出去可是件极其丢脸的事情,也是件足以被定罪受罚的事情。 “啊,前辈就是因为这件事被流放到不知归守天之塔的吗?”丽姬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惹路西法生气,“前辈的佩剑一定很厉害吧。” “是很厉害,不过不是因为这件事。”路西法点点头,肯定了丽姬的第二句话。看到她充满好奇的眼神,路西法也不想顾忌那么多了,便直接把一切都说明白了,“我涉嫌谋杀元老会会长米迦勒,元老会在我的住所里捉到了鬼孩并说我炼鬼剑,所以我才会被流放到不知归。还不知道何时能回去呢。” “怎么会?我相信前辈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前辈您可是我们灵神宫守卫队最敬仰的神啊。”丽姬义愤填膺地挥挥拳头,打抱不平道,“元老会没有查清楚就草率地定您的罪,真是太过分了!” 路西法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轻轻勾起唇角道,“算了,这些事不值得去计较。你犯了什么事?好好的灵神宫守卫,前途光明,无端端的怎么会被派来协助我呢?”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前辈您的火眼金睛。”丽姬吐吐舌头,调皮地拽下根路边的狗尾巴草晃了又晃,眯着眼笑道,“我是因为没有按照规定统一着装,被上面警告好几次后就被罚了。真是的,每天都让穿着这素白丧服,跟奔丧似的,难看死了。” 路西法哑然失笑。他突然感觉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还挺好玩的。这么个性独特,还真算是个至情至性的孩子啊。 “诶,前辈,您的守地在哪里啊?您的住所是不是也在守地边啊?您是怎么当上天使长的?……” “别急,我慢慢讲给你听。” 金灿灿的余晖晕染了天边赤红的火烧云,铺满整片灌木丛生的山林。略有些泥泞的山路上 ,留下两串大小不同的足迹。两道长长的影子拖曳在缀满鲜花的草地上,看上去有种和谐静好的感觉。 水晶天,神疗社。 纯白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同样苍白的人。银发男子蓬松的短发恰好遮住光洁的额头,唇色惨白,在昏迷中依然眉头紧锁,看起来伤情似乎额外严重,不禁使人揪心不已。 神疗社社长萨麦尔正用治疗术帮他理疗伤口。加百列和拉斐尔等人站在帘子后静静地等待着。加百列剑眉紧蹙,焦灼不安地踱来踱去。如果米迦勒醒来,说凶手并不是路西法,那他…… “米迦勒怎么样了?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智天使玛门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直接一把揪住了加百列的衣领,那满脸的狠戾简直是要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加百列,我听说是你去灵神宫告得路西菲尔天使长,害得他被流放到不知归……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故意诬告他!” “玛门,你把手撒开。”萨麦尔似乎很反感玛门的咋咋呼呼,冷着脸低声喝道,“这里是让伤者静养的,不允许大声喧哗。” 玛门只好把手放开,气鼓鼓地对着加百列瞪了又瞪。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米迦勒的伤情并不十分乐观。要想让他在短时间内苏醒是不可能的。最少还要一个月,才能知道这次谋杀的凶手到底是谁。”萨麦尔平声静气地缓缓说道,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关心。片刻后,他低下头叹口气,语气中有着不言而喻惋惜,“只是可怜了路西菲尔天使长,不明不白的,就被封印了神力,发配到不知归受苦……” 加百列垂眸,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后悔与愧疚。 不知归,天之塔。 路西法刚踏入天之塔的领域里,便感受到了那来自塔内妖邪的浓浓煞气和怨念。彻骨的寒意使他不禁浑身微颤,总有种恐惧不安的感觉。再看看身旁的丽姬,她面上却是出乎意料的镇静自若,丝毫没有半分惧色。 这样一来,倒显得他有些稚嫩了。 “前辈,天之塔里**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走近天之塔,丽姬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似乎是有些胆怯。 “都是些祸乱人界的妖魔鬼怪,不足为惧。”话刚出口,路西法就自嘲地勾起了唇角。不足为惧,那是对于先前还有神力的自己来说吧。而现在他既无神力,又无佩剑,还身带两只沉重如山的灵枷。别说是天之塔里的妖邪,就算只是个小小的妖仙,估计他也不是对手。 丽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在天之塔前驻足,才能感受到它的可怕。被硝烟熏黑的塔身如枯干的树枝般弯弯曲曲地向阴沉的天空伸展。塔身上镌刻着如火焰如骷髅般的花纹,看上去令人心惊胆战。周遭的树木皆呈焦黑色,似乎被烈火焚烧过般,狂风一吹即化灰飘散。 “前辈,丽姬有点害怕……我们真的要进天之塔**吗?”丽姬轻轻拽了下路西法的袖子,软声道。金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恐惧和不安,不禁惹人心生怜惜。 “丽姬别怕,我们可循天之塔的仙道而入。此仙道早已被下了神印,妖邪不敢触及,可保你我平安无恙。”路西法拍拍白色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率先展开六翼金羽飞向天之塔塔顶。 丽姬愣了愣,连忙振翼跟上。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章 守天塔恰救元灵 智天使偏炼鬼剑3 塔顶的石门一开,如注般的黑色煞气争先恐后地喷薄而出。孤魂的惨嗥、妖魔的啸叫、邪兽的冷笑,不由得使人心生寒意。往下一看,闯入眼帘的尽是白森森的骷髅和堆积成山的模糊血肉。黑色的阴影在空中窜来窜去,数以百计的或干瘪或肿胀的苍白的鬼手颤巍巍地摇晃。 这一幕,如同身陷地狱般惊悚。 丽姬似乎很害怕,过了许久都不敢说半句话。她两手抓着路西法的左手边的衣袖,瘦弱的身子几乎都贴在了他身上。每下一层台阶,手上的力度便收紧一分,果不其然的就把路西法给抓疼了。 “嘶~丽姬,你这是要把我的手给抓破吗?”察觉到从手臂传来的一阵刺痛,路西法倒吸了一口凉气,轻皱着眉头似嗔非嗔道,眉间似乎有些怨怪的情愫。他虽不怕伤不怕死,但对这疼痛的感觉还是挺怕的。 丽姬连忙松了劲儿,满脸歉意嗫嚅道,“对不起,前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儿怕。” 路西法看着她这番诚惶诚恐可怜巴巴的样子,倒是又被逗笑了,“行了行了,我是逗你玩的。有这外围的神印保护着,那些妖邪是近不了你我的身的,无需害怕。” 丽姬点点头,但还是拽着他的衣袖不肯放开。 路西法无奈,心中暗笑她的弱小。眼前越来越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路西法刚想托起朵掌心焰,却忽然想起自己身无神力,恐怕是连掌心焰都燃不起,便只好对身旁的人道,“丽姬,快到塔底了,燃朵掌心焰吧。” 丽姬可能是认为他不想白白耗费神力,很乖巧听话地照办了。 一朵掌心焰,照亮了前方的台阶。长满墨绿色苔藓的塔壁散发出阵阵阴冷的气息,颗颗带着寒意的露珠顺着苔藓的叶片滑下来滴落在石阶上,积起了几滩小小的水洼。潮湿而又冰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尸体腐烂的难闻臭气和令人作呕的鲜血的腥甜味儿,互相熏染,实在让人不怎么好受。 丽姬被熏得直想吐,连忙施展个屏气术就停住了呼吸,避过了这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可是路西法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失去神力的他如今连屏气术都无法施展,他也不能告诉丽姬他没有神力,这不是让本就心有畏惧的丽姬更害怕吗?如此,他便只能生生忍耐着了。 许久之后,两人才到达了塔底。这途中,有不少妖邪妄图破开神印将两人撕碎,却还是被威力强大的神印给挡了回去。虽然平安无事,却把两人吓得不轻。 突然,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传来,路西法眯起眼睛看向塔底中央那片飓风状的深黑——一群身形巨大的妖魔鬼怪和一个鬼灵正在撕打。准确的来说,是那群妖邪在恃强凌弱。那个弱小的鬼灵正蜷着身子躺在地上,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路西法心中一悸,脑海中浮现出往昔的记忆—— “杂种!”“你这污浊的东西!”“滚出天堂!”……那些恶毒的咒骂声声入耳,他也是如这般蜷起身子躺在地上用手臂护住头脸,露出瘦弱的肩背承受着他人无情的攻击,丝毫没有半分气力反抗。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敢反抗。 稚嫩的拳头和腿脚接连不断地落在身上,锥心的钝痛让他无法呼吸。原本他想着忍忍,等这帮小天使们兴致散了,便过去了。直到听见那阵长剑从剑鞘中拔出时的金属摩擦声,他才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不仅仅是要侮辱、殴打他,甚至还要置他于死地。 他很恐惧,但更多的是悲愤。他为什么要这么任人欺负呢?难道就只是因为他血统不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黑发,或是他与生俱来的冷清不合群的性格吗?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吗? 雪白的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闪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长剑的锋芒划破空气朝他狠狠劈来,他惊恐地闭上眼睛缩紧了身子,似乎这样做就可以避开。 血光四溅。到处都是他冰凉的血。殷红的鲜血如潮水般将他包围。他多希望在那时有人能来救他。 可是没有。有的只是数不尽的鲜血淋漓的伤口和刺耳的嘲讽谩骂。 他那时,就恨透了天使。 …… 路西法被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拉出自己的思绪。他没有再犹豫,转身一把抽出悬在丽姬腰间的长剑,在丽姬的惊呼声中闯过神印举剑便向那团乌黑的影子飞去。他丝毫没有想过,在这强大邪物聚集的塔底,怎可能会有这般弱小的鬼灵存在? 鬼灵正抱着头难捱地承受着那些攻击,突然传来阵阵惊叫,身边浓重的煞气便消退了大半。他睁开眼,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白色的衣角上下翻飞,带着莫名香味的墨色发丝轻轻扬起,犹如神仙般圣洁唯美。那双幽蓝色的眸子,蕴藏着无尽的情愫,灵动而深邃。 鬼灵一时竟看呆了。 那群妖邪正玩闹得起劲,突然自天而降一位身着白衣手持神剑的六翼天使,自然是被吓得够呛。但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那副狠戾的样子,似乎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虽然身无神力,但路西法对自己的剑术还是很自信的。那长剑犹如舞动的灵蛇,白光四射,瞬间便将那妖邪刺伤了大半。 路西法一把携起鬼灵抱在怀中,右手执剑直刺妖魔的要害,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白裳。鬼灵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乖巧地卧在他臂弯里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我是天之塔的新任守卫,奉命维持天之塔的秩序。若有此类暴动再次发生,我必严惩不贷。”路西法放下沾满鲜血的长剑,扫视一周后厉声道。他眉宇间满含威严之色,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令人胆颤的冰冷。 丽姬也从封有神印的楼梯上飞下来轻轻落到他身边,拍拍胸口道,“前辈,你可吓死我了。没吭一声就拔剑往这儿冲,还好你没事。” 路西法看看周围屏声敛气胆战心惊的妖邪,抱紧了怀里的鬼灵,沉声道,“我们走。”便和丽姬一同展翅飞出了天之塔。 在天之塔旁简单地盖了所茅草屋,路西法把鬼灵放在床上仔细地检查他的伤口。很幸运,鬼灵虽然遍体鳞伤,但并没有伤到要害。丽姬简单施展了个治疗术,便痊愈了。 “小鬼灵,你叫什么名字啊?”路西法看着刚换完衣服的鬼灵,他看起来也就约摸人类的七八岁而已,墨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波光粼粼的大眼睛,分外招人喜爱。 “哥哥,我不是鬼灵,我是这天地间灵气汇集形成的元灵,只是被误封在天之塔里,沾染了许久的妖魔煞气,才像是鬼灵。”那鬼灵撅起嘴似是被冤枉成鬼灵感到很委屈,水灵灵的眼睛看上去分外漂亮。 “小鬼灵,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若是沾染煞气,煞气应只是从外透露。可你从内而外煞气充盈,定是邪物无异。”路西法心里好笑,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这小鬼灵还在遮掩,实在有趣。 “哥哥可要信我。我在这天之塔里是个异类,无人仰仗。被欺负时,谁又能来保护我?我无依无靠只能自保,不杀些妖邪吃点鬼怪怎行?如此一来,便沾了满身煞气。若是有其他办法可选,我才不愿意呢!”元灵将来龙去脉道清,才讨得了路西法的几分相信。 “你如此说,我便信你。你告诉我,你姓甚名谁?生于何地?我好送你回去。”路西法无奈,只好问道。 “我元灵一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何来姓名?今日有幸得哥哥奋身相救,我便跟在哥哥左右。姓名,自当由哥哥来取。”元灵别的不会,撒娇倒是擅长。抱住路西法的胳膊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亲热,生怕路西法不愿意收留他,拼命讨他欢心。 “小家伙,我可没说过要收留你。”路西法只觉得这元灵有趣至极,心中是想将他留在身边,但嘴上并不服软,“我的脾气可是极差的,跟着我,免不了要整日受气。” “不会的不会的,哥哥一看便是极温柔的人,怎么会脾气差呢?”元灵摆摆手笑道,俏皮的样子惹人爱。 “好吧,你要想跟便跟着吧。不过,可莫要惹是生非。否则,我可是要恼的。”路西法笑笑,偏着头思索片刻,“你无名无姓,不如便以我佩剑的名字为名吧,落凡。” “落凡?好名字,我喜欢。”元灵笑着叫道。等到坐在一旁的丽姬起身走出屋子,他才压低声音凑近路西法耳边道,“哥哥,那个人体内怨气冲天危险至极,恐怕会对你不利。” “落凡,你可不能因为丽姬没有对你施以援手,就这么诬陷人家。这样可是不好的。”路西法拍拍他的头以示警告,装作生气的样子道。 “哥哥信我,要离她远点。”落凡揉揉被拍疼的额头,嘟着嘴道,“还有,哥哥你身上怨气很重,这样下去,你会很危险的……如果你心里有什么怨,可以对我说啊。” “这不用你管,我自有数。”路西法突然就怒了,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你要是觉得我危险的话,就马上离开这里。” “哥哥莫要生气,落凡不问了便是。”落凡见他气恼,连忙道。路西法静下心,盘腿坐于床上缓缓阖上双眼,调理气息。落凡乖乖地缩在被窝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的脸,放慢了呼吸,似乎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扰了他的清净。 夜幕降临。如浓墨般乌黑的云团沉重地压了下来,不多时,豆大的雨珠便随着呼啸的狂风落下,如同鞭子般狠命抽打着巍峨的高山和坚硬的地面。响雷滚滚,天地间响起如千军万马奔腾般的巨响。 丽姬悄无声息地展开翅膀飞到天之塔顶,打开塔门静悄悄地潜进去,犹如一只蝙蝠在黑夜的掩护中无声潜行。她燃起一朵掌心焰,幽幽的火光在阴风中跳动着,照映在他雪白的面颊上,冷气森然。 天之塔的夜晚平静至极,大多的妖魔鬼怪都选择在夜间休息,只有那些低级的鬼邪会继续流窜。而一只邪物的怨气通常与它的杀伤力是成反比的。鬼邪的怨气大多极强,极易被心怀不轨之人利用。 丽姬微微抬手,塔底的那片茂密荆棘便四散开来。荆棘丛中央的石台上静静地放着把闪着寒光黑气袅绕的长剑,剑把上坠着的那串火红流苏分外惹眼。剑身笔挺雪白,剑尖尖利异常,是把难得的神兵。 丽姬从衣袋中拿出个做工精致的小布袋,打开缀满彩色铃铛的袋口,一团团乌黑的雾气便窜涌而出。这些带着浓重煞气和怨念的鬼邪不由己控地被那把剑吸到身边,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瞬间化为黑色的灰烬。而那煞气和怨念,早已进入通体雪白的长剑,变为这把长剑的珍贵养料。 丽姬咧开嘴阴森森地冷笑起来,伸手缓缓在剑上抚摸着。那副温柔迷恋的神情,仿佛是个慈爱的**在爱抚自己可爱的孩子。 她眸中精光一闪,唇边荡起一抹微笑,“鬼剑……就要炼成了。到那时,天堂,还有谁是我的对手?” “米迦勒,你的死期就要到了!” 尖利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天之塔内,惊起只只栖息在黑暗中的蝙蝠扑扇着丑陋的翅膀盘旋翻飞。冲天的黑气围绕着长剑旋转,形成一阵分外骇人的旋风,一时间塔内鬼哭狼嚎飞沙走石黑气弥漫。 火红胜枫的流苏上下翻飞,银白色的剑柄上赫然刻着两个浅浅的字。 落凡。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章 妖祸天塔子接位 鬼剑噬魂举反旗1 “轰隆隆!”一阵震天动地的滚滚雷声在如墨染的夜空中炸裂,霎时黑暗的天地间恍如白昼。 路西法猛然睁开眼睛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弹坐起来,等会过神来右手已经握住了放在身旁的丽姬的剑把。他看看抱着自己胳膊睡得正熟的落凡和远在床尾蜷着身子的丽姬,稍稍稳了稳躁动不安的心。 茅草屋里的温度简直接近了冰点,彻骨的寒意逼得路西法不禁打了个寒颤。路西法抬头,发现屋顶一角的茅草不知何时已经被烈风给卷走了,寒冷的狂风透过那个不小的空隙迫不及待地钻进来。 路西法慢慢将落凡的小手从自己胳膊上撸下去,然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乌云密布的天空雷电交加,大片的云团在天之塔上空形成一个如同黑洞般螺旋形的凹洞,就像是威力无比的龙卷风般具有吸人的魔力,使人的目光和意识在看到它的一瞬间都不由自主地有些涣散。 这是……怎么回事? 天之塔笔直的塔身忽然变得有些弯曲,歪歪扭扭的似乎要被天空中那巨大可怖的旋涡吸走了。塔中封印的数万只妖魔啸叫更盛,妄图从天之塔顶端冲破封印之门后继续在人间肆无忌惮地作怪。 路西法心底暗暗叫苦,在这么下去封印迟早会被撞开的。于是,他瞬间便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路西法跑回茅草屋唤醒了仍在熟睡的丽姬和落凡:“丽姬,落凡,快醒醒。” 丽姬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坐起身子睁开眼,看着路西法发白的脸色,忙问:“前辈,发生什么事了?” 落凡也连忙伸出冰凉的小手覆在他额头上,却摸到了一手冷汗,“哥哥,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身体不舒服?” “大事不妙,天之塔内的妖魔正在合力冲破封印。塔顶的神印怕是撑不了多久了。”路西法稍稍喘口气,面容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丽姬,我需要你立刻回天堂找加百列,让他赶紧带人过来!” “前辈,我也是守塔人,我也应该留下来和你一起抵抗妖魔。”丽姬固执得很,根本不听从路西法的命令,“我知道前辈很厉害,留下来可能只会给您帮倒忙,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战斗啊!” “哥哥,落凡也可以帮你!”落凡举起小手,双目炯炯有神地叫道,红彤彤的小脸看起来似乎还很兴奋。 “你们……小心!”路西法气急败坏,正欲开口训斥,谁知三人头上的屋顶突然就塌陷了下来。破碎的石块和崩裂的木梁呈条块状砸落,飞扬的茅草碎屑和荡起的尘灰使三人睁不开眼睛。路西法凭感觉一把抓住两人的手腕便朝某个方向冲去。茅草屋不堪重负地吱呀不断,路西法心知自己朝的方向极可能是墙,不过这时已顾不了这么多了。索性心一横牙一咬,转身背朝墙壁展开翅膀生生将土墙撞破出一个大洞。洁白的羽毛被粗糙的墙壁蹭掉了好几根,腰侧也被擦掉了块皮,渗出不少殷红的血丝。 但幸好,丽姬和落凡都安然无恙。 几人落在不远处,王者昔日精心修建的小屋就这么轰然倒塌,转眼变成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路西法竟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余光瞥见手腕上那圈闪烁着冷凝光泽的黑色灵枷,无边的苦涩更涌上心头。丽姬和落凡目瞪口呆地坐在地上,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一阵天震地动,周围的枯木纷纷哭嚎着倒下。直径十余米的柱状煞气从塔顶喷薄而出,直冲天际。激起的气浪席卷着地面上的沙砾和草末呼啸而来,刮在三人身上如砂纸在皮肤上打磨般痛得麻木。路西法张开六翼金羽,焦急万分地对丽姬喊道:“快去!” 丽姬愣愣地站起来踉跄几步,转身展开翅膀如箭般窜了出去,片刻间便没了踪影。 路西法将长剑插在地上撑起身子,逆着风跌跌撞撞地往天之塔跑去。落凡扑过来抱住他的一条腿,紧皱着眉头眼睛里似乎有层薄纱,原本清朗的嗓音此时也变得沙哑无比:“哥哥,你不能去!那群妖魔在塔中被神印和灵场影响了煞气,才会那样不堪一击。如今他们重见天日,你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听落凡一句劝,还是保全自身最为重要啊!” “落凡,你不懂!所以,不要拦我。”路西法拽掉他的手,微散的墨色发丝有几缕飘在脸前,恰好挡住了他的双眸,使人看不清摸不透他此时的眼底所显心中所想,“这里危险,你先走吧。”依旧坚定不移地提剑往天之塔走去。 “哥哥,你会被他们撕成碎片的!”落凡想追上路西法的步伐,无奈身体本就孱弱,几乎是被这烈风吹得寸步难行。 路西法没有片刻的犹豫,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这种义无反顾。纯白色的衣袍已沾染了不少灰尘,却仍是那般素洁得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落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西法“自寻死路”,却束手无策。他立在原地尽力凝聚体内的力量,但根本无济于事。他发疯般撕扯着右臂单薄的袖子,露出那纤细的手腕和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腕部缠绕的层层红色丝带看起来额外揪心。他拽掉丝带,三道鲜红的狰狞伤疤便赫然闯入眼帘,那刺目的殷色灼痛了他的眼睛。 ——“你全部的力量都被封印在你身体深处,你这一辈子,都会带着这屈辱的伤痕活着。” 落凡跌坐在地上,慢慢蜷起身子,全身如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痛苦不堪地抱紧了头。 “哥哥,我想救你啊……可是谁来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当路西法来到天之塔顶端时,浑身的气力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急喘着气抵御着旋风站直身子,纯白的衣角翻飞上下,似乎下一秒就会被利刃般尖锐的风撕裂。耀眼的剑光骤然闪过,那磅礴的煞气便被斩去大半。路西法随手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插在地上,咬破自己的手指把鲜血滴在雪白的剑身上,霎时空气中腾起一片浓重的血色,呈压倒之势将如浓墨般的煞气尽数逼退。 路西法长舒了口气,抬手用衣袖抹掉了额角处的那层薄汗。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更为剧烈的震动,就连天之塔也开始摇晃起来。塔门的缝隙再次蹿出几束红线粗细的煞气。不仅如此,塔内还不时传来或尖利或雄浑的吼叫声,震得他耳膜发痛。但比这喧闹声更令他不安的,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正在塔内聚集涌动的巨量煞气。 没想到,他的鲜血非但没有将封印进一步加强,竟还激起了这群嗜血妖魔心底蠢蠢欲动的邪性。 形势越来越棘手了。 一道异于身边气流的极其锐利的风从身后逼近,路西法迅速察觉并急忙转身躲避,手不得已松开了深嵌地中的长剑,退了好几步,才在强劲的狂风中勉强站稳了身子。但当他看清偷袭的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丽……丽姬?” 丽姬依旧是那袭粉衣,昔日灿烂的笑容此时却显出几分嘲弄,“前辈……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啊。” “你……是你在炼鬼剑!”路西法的目光落在她手中黑气缠绕的长剑上,蹙起眉头,眸中似乎有几分怒意,又似乎是几分哀伤,“也是你,伤了米迦勒吧。” “没错,是我用鬼剑刺伤了他,我恨他。”丽姬并不否认,相反,她的神色十分坦然而淡定,“但是,前辈,我不知道你会在那个时候去元老院,我不是有意栽赃陷害你的。” “你为什么要恨他?”路西法问。 丽姬笑了笑,没有回答,挥剑一把挑飞了正艰难施封的长剑。 “不要!”路西法往前一扑,在那把剑离他的手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塔顶封印的石门终究不堪重负地崩裂开来,厚积薄发的煞气瞬间喷涌而出。路西法连忙用双翼护住身体,黑暗中却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打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塔顶边坚硬的墙壁上,全身虚软“扑通”一声顺着墙跌坐在地,淡淡的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数不胜数的各种鬼邪狂笑着蹿往各个方向,一个高大异常的身影从浓重的黑雾中走出。他四肢都锁着沉甸甸的生满铁锈的锁链,裸露的皮肤沾着褐色的苔藓,银灰色的长发一绺绺地贴在身上,胳膊暴起的腱子肉上粗大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 “路西法天使长,真是别来无恙啊。”邪物缓缓走到路西法面前,俯身伸出手一把扼住了他的脖子,看着他脸色一白,呼吸瞬间紊乱不堪,脸上显出一抹得意之色,“想当年您把我锁进这破塔里,自己却在外面享受如潮般的鲜花、掌声、膜拜……你不觉得,这不太公平吗?” 路西法恨恨地瞪着他,右侧的半边金翼瞬间猛力击在他身侧,打得他脚下一晃。邪物气急败坏,手心腾起一团汹涌的煞气,对着路西法的心口狠狠打去。 “阿撒兹勒!”“轰隆!” 丽姬出声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路西法身后的墙随着一声巨响碎裂成渣,他整个身子飞出了塔顶,名为阿撒兹勒的邪物一跃而起一脚踏在路西法的背脊上,路西法便身不由己地坠下去,急速砸在天之塔 旁寸草不生的戈壁上,天地为之一震。 怒吼的雷声震耳欲聋,阴沉的天空聚集起厚重的黑云,片刻之后,针状的雨丝便飘落而下。 阿撒兹勒重重踩上路西法的后背,俯身扯住他将整个脖颈遮住的衣领用力一撕,他白皙胜雪的肌理便暴露在阿撒兹勒的视线中。那圈沉重的墨色将他的皮肤衬得愈发苍白。阿撒兹勒把他的头按在地上,冷笑道,“哟,我说您怎么不还手呢,原来是被上帝一道灵枷锁了你的圣光啊。路西法天使长,这种任人鱼肉、如待宰羔羊般的滋味如何?” 路西法咬着牙想撑起身子,却手脚无力得根本无法做到。全身上下每寸皮肉每根骨头,都在疯狂地叫嚣着疼痛。 “阿撒兹勒,放手。”丽姬也缓缓落到不远处,阿撒兹勒也许是碍于她的再造之恩,也许是忌惮她手中的鬼剑,乖乖地放开了路西法,往后退了几步。 “前辈,你知道吗?你可是我们元老院护卫队最最敬仰的神。”丽姬走到路西法身前蹲下身子,灵动的双眸对上路西法深邃的幽蓝瞳孔,神情异常认真地说道,“米迦勒,企图分占你的光芒,我就杀了他;加百列,多次对你出言不逊,我自然也不会放过;还有拉斐尔……我曾是多么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你的那片耀眼的光,我觉得你迟早会懂得我们的心意。” “但是你让我们失望了……”丽姬眸中流露出几丝忧伤,但更多的还是愤慨,“我们心中最高贵的神、最骄傲的天使长大人,竟和那些平庸者一样卑躬屈膝地跟在上帝身后,只为了讨得他那一点点微小的光,放下自己的骄傲,屈尊就卑地任人指挥摆布……我宁可自己消失,也不能让你屈从于这不公平的待遇。” “炼鬼剑终究会付出代价,丽姬,你不要一错再错。”路西法伏在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苍白的唇角窜涌而出,“我……不值得你……”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了。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注定不得善终的不归路,我就要一条道走到黑。哪怕粉身碎骨,哪怕魂飞魄散,我也不会后悔。”丽姬声线陡然上升,面颊也因兴奋而染上一层绯红,“前辈,我可以帮你统治天堂。以你的聪明才智,各界江山、九州帷幄,没有一方不会服从你。” “丽姬,收手吧。”路西法的声音在颤抖,似乎还透着几分恳求。 “前辈,我已经无法停止了。既然这把鬼剑已尝到了鲜血的甘美,就会让使剑者越杀越开心、越杀越兴奋、越杀越上瘾。除非……你能用这把剑杀了我,才可以阻止一切。”丽姬微微一笑,将手中煞气袅绕的长剑扔在了路西法面前。 路西法抬头,目光投向那把剑,剑把上两个似乎已被磨平的字令他心脏猛悸,几乎无法呼吸,“这是……” “前辈,这就是你的落凡啊。”丽姬笑道,一脸单纯无害的笑意却让路西法深感恶寒,“你的佩剑,是我偷的。因为在整个天堂里,只有你的佩剑最适合炼鬼剑了。” 路西法牙咬得咯咯直响,一双水眸几乎要瞪出血来。 “现在各界的生灵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天之塔内刚解封的邪物,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力量。相信不满十天,各界生灵的数量就会锐减到原来的二分之一。各界将陷入一场浩劫。”丽姬眯起眼睛,人畜无害地笑着,“而这所有的灾难和不幸,都要归功于您的剑。如果您想挽回,就只能杀了我。这样的话,一切都会结束。天之塔中的鬼怪会被重新封印。你既能将**暴动邪物的战功独揽怀中,继续风光处世,又能将米迦勒那些并不真心服从于你的人永远踩在脚下。路西法,快动手啊!” 眼前浮现出一幅幅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犹如人间地狱般的惨烈景象。路西法似痛苦似崩溃地仰头吼了一声,撑起身子一把攥住剑把猛地向丽姬砍去。丽姬灵活一转,躲开了他的攻击。路西法气极,毫无章法地乱舞一气,招招致命,狠辣至极,引来丽姬阵阵夹杂着得意的惊呼。 “前辈,你这幅疯狂的样子真是令人愉悦啊。”丽姬脚下急速移步,侧身后退着叫道,“如果我能看到你用这把鬼剑这套剑术杀人的模样,那么就算我也死在你手里,也无憾了!” “不要再说了!”路西法痛苦地喊着,剑风更为凌厉,甚至连自己的身上也被剑气所伤也无暇顾及。 很快,丽姬的身上便被划出数道血口,嫩粉色的衣袍也染上了斑斑血迹。但她却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右臂又被锋利的剑尖划出一道数寸长的血痕,洒下一串殷红的血珠。很好,丽姬忍着痛心中一笑。路西法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理智,每招每式都直逼要害。丽姬目光一转,身体竟直接往路西法的剑锋撞去。 空气中爆开一朵硕大而嫣红的血花,霎那间天地无光。在这一刻,路西法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那抹鲜亮的红,其他的都是那压抑的黑和单调的白。滚烫粘稠的鲜血喷溅在路西法身上,他身前那片洁白的衣衫瞬间被仍有余温的液体浸透。 路西法毫不留情地将长剑从丽姬破碎的心脏中抽出,淋漓的鲜血滴落在地面的碎石上,绽开朵朵美丽的小花。丽姬的身体缓缓倒在地上痉挛了一阵,便浑然不动了,脸上还浮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只见那鬼剑忽然微微抖动起来,路西法看去,却见剑上的血已被蚕食了个干净。 真可怕。路西法看着那丝丝缕缕的黑气,心中不禁恶寒。 路西法抬头看看向天空,可那漫天乱舞的鬼怪并没有如他所期望的那般被再次封印。他低头看着地上早已停止呼吸的丽姬,脸上显出一派茫然。 他被丽姬骗了,可是,她为什么要骗自己杀了她呢? 突然,一只骷髅张着那没有牙齿的嘴狠狠咬向路西法的肩膀,路西法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它惊人的咬合力几乎令路西法听到了自己肩骨骨裂的咔嚓声,一瞬间血光四溅。 路西法闷哼一声,挥剑直接将骷髅的头骨削成两半。其余徘徊在不远处的骷髅嗅到这股浓烈的甜腥味,竟也向这边奔来。一眼望去尽是白森森的骨头,令人不觉头皮发麻。 路西法紧攥着剑把,手心直冒冷汗。忽地,一缕黑烟自鬼剑渗出,顺着还在往下淌血的手臂直直袭向他的脸庞。路西法险险躲过,周围成群结队是骷髅如海浪般向他涌来。 路西法眸光一暗,心中顿觉不妙。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五章 妖祸天塔子接位 鬼剑噬魂举反旗2 如雾般的细雨稠密地倾泻而下,在干燥的石滩上激起朵朵晶莹的水花。空气中腾起一片朦胧的氤氲水汽,触到路西法温热的皮肤上,带着凄神彻骨的寒冷。 身后一群骷髅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路西法侧身躲过,银蛇如闪电般准确而狠辣地穿梭在骨堆中。瞬间,他周身两米内的骷髅都化作了齑粉。纷纷扬扬散落在湿润的风中,弥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骨屑味儿。 路西法微微皱起眉峰,厌恶地屏住了呼吸。 突然,一只骷髅扯起地上丽姬的尸体,一把撕下她的一块皮肉,大口大口地咀嚼起来。见此情景,其余的骷髅也都围将过去。顿时,死寂的黑夜中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撕扯声和血管迸裂的声音。 路西法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血腥而又残忍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很快,丽姬原本躺着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具异常干净的尸骨。那些尝到天使血肉的骷髅空洞的眼窝中竟生出两颗血丝密布的眼球,甚至身上也长出了一层紧裹着骨架的薄薄干皮,看起来分外可怖。它们佝偻着身子,伸出两只沾满鲜血的手,不顾一切地朝路西法咬去。 路西法手中施力,鬼剑会意地任由他的意愿而左劈右斩,可能是往日用的时间久了,因此格外得心应手。骷髅体内暗红色的鲜血喷溅而出,天空中仿佛下了场带着猩红的雨。地面积起夹杂着血丝的水洼,久而久之竟没过了路西法的脚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知道路西法感到胳膊麻木酸痛不堪,直到最后一只骷髅被劈成两段,周围的气氛才再次沉寂下去。路西法全身的衣服都湿漉漉地贴在肌理上,晕染了大片的血花。右肩伤口里的嫩肉向外翻卷着,被雨水浸泡得泛着白。脚下堆积着如小山般的夹皮带骨的骷髅,殷红的鲜血纵横交汇成为一条小小的溪流。 雨下得更大了。豆大的雨珠接连不断地砸在他略显单薄的身体上,酥酥麻麻的微小痛感令他的意识有些模糊。路西法身形一晃,无力地跌坐下来,靠着鬼剑微启着苍白的唇瓣轻轻喘息。如海啸般的困意和疲惫瞬间侵蚀了他的全部理智,他半倚着剑背阖上双眼。 就这么坐卧在鲜血漫流的骨堆里,他丝毫没有厌恶的感觉。 路西法沐浴着冰冷的雨雾,枕着硬梆梆的白骨,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路西法!你……”一声如万钧雷霆般的怒吼在耳边炸裂开来,路西法皱了下眉,困惑而又不爽地睁开双眼。 在整个天堂乃至上下各界,除了上帝尹圣,还从未有人敢这么不知好歹地叫他的名字。 一片耀眼的光芒闯入眼帘,已适应长期处于光线昏暗地方的眼睛被刺得发涩发痛,使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等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后,他便看见了不远处一群气势汹汹的人。 来者不善啊,路西法心道。怕是天之塔解封引起各界混乱,来兴师问罪了。路西法慵懒地坐直身子抬手揉揉眼睛,目光投向站在人群前脸色惨白的米迦勒,挑眉道,“嗯?事情闹得这么大吗?怎么连米迦勒你也来了?加百列,你作为警卫长,怎么能让米迦勒带伤办公呢?” “这,这些……都是你杀的?”加百列满面惊恐道。 “怎么,这里方才除了我还有第二个人吗?”路西法起身嫣然一笑,拔出插在骨堆中的鬼剑提在手中,踱步慢悠悠地走到他们不远处,“天之塔周围的邪物我都已剿灭,剩下流窜在人间的,就多靠你们出力了。” “丽姬呢?她不是和你一起来守天之塔的吗?”拉贵尔从加百列身后冲出来,急切地问道,“她人在哪儿?” “谁知道呢,可能是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吧。”路西法****地扫视一周,瞥见一具离骨堆有段距离的、显得格外突兀的骨架,冷漠地指了指,“应该是那个……啧啧,只剩骨头了啊。” 拉贵尔犹如遭受晴天霹雳,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猛地扑过去搂住丽姬的尸骨难以置信地看了许久,突然就失声痛哭起来。 “我知道你和她关系好,但她作恶太多,这是她罪有应得。”路西法斜了他一眼,冷声道。 “路西菲尔,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沉默许久的米迦勒缓缓开口,抽出腰间的长剑“清心”指向了路西法的脸,“杀丽姬,是因为她碍了你的好事吗?” 路西法有点懵了,迷茫的眼神直直望着米迦勒的双眸,“什,什么?……你什么意思?” “鬼剑在你手里,丽姬死在你身旁,这么多无辜的人倒在你剑下……你还想怎么狡辩!”加百列怒吼道。 “我没有杀人,这鬼剑是丽姬……”路西法攥着剑把,肩膀都因愤怒而微微颤抖,连嗓音都低哑得可怕。 “丽姬已经被你杀死了,死无对证,你当然可以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加百列怒道,一双金瞳几乎要喷出火来,“路西法,不要以为你是天使长,就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路西菲尔,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杀的是天之塔里逃跑的邪物。你睁大眼睛看看,你身后的都是什么?”米迦勒皱着眉头,眸子里蓄满了无尽的失望和哀伤,“你这样子,怎能让人相信……”说完,他手中的清心剑无力地掉落在地,用手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身旁的拉斐尔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路西法忐忑不安地回头看去,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和迷茫。大大小小的人类尸体摞成高山,个个死相惨烈。路西法瞪大了眸子,难以置信地面对着这令他不知所措的一幕,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这,这……不是我。” “不是你?事到如今**大白,你还要怎么脱罪!路西法,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拉贵尔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冲过来一把揪住路西法的衣领,紧接着就一拳扫了过去,“我要你为丽姬偿命!” 路西法现在完全手足无措,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打击让他根本无法承受。因此当拉贵尔的拳头逼近时,他丝毫来不及躲闪,也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想过要躲闪。左颊挨了重重一拳,路西法身不由己地跌坐在地,口腔内壁被牙齿划出一道血口,满嘴都是腥甜的味道。他默默地抹了把唇,狠狠吐出口血沫,哑声道,“……人不是我杀的,鬼剑也不是我炼的。不管你们信不信。” “你!”拉贵尔再次举起了拳头。 “够了!”米迦勒低声叫道,拉贵尔不得不愤然走开。米迦勒向前几步,冷声道,“路西菲尔,事实都摆在眼前,你还要我们怎么相信你?” 路西法垂着头,被雨水浸湿的墨色发丝贴在白皙的脸庞上,掩去了他面上那抹不易察觉地痛苦,纤细而又修长的指节被攥得泛着青白。许久,他缓缓开口:“……我要见尹圣。” “呵,你以为上帝还能护你周全吗?我告诉你,这一次,他不可能再庇佑你了!”加百列嘲讽一笑,低头看着路西法这副狼狈不堪的惨样,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讥笑,“上帝已经把天堂重权交予耶稣掌管,他现在已经从灵神宫搬离,去各界云游养心了。你没有靠山了。” 路西法轻轻勾起唇角,不禁笑出声来。伸出手摩挲着冰冷的剑锋,喃喃道,“终于,又剩我一个人了啊。” 或许,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 “我现传**上帝耶稣之令:路西菲尔天使长因触犯天堂禁令,偷炼鬼剑,刺杀智天使丽姬,私自解除天之塔封印,屠杀人类……现撤去天使长职务,押回天牢听候审判。”米迦勒用力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 路西法将鬼剑挂在腰间,起身拍了拍衣袍上沾染的灰尘,撩开眼旁的发丝露出一双冷淡而漠然的蓝眸。几步走下了血淋淋的尸山,在米迦勒面前停下脚步,正对着他的双眼,眸中迸出冷冽的光芒。 米迦勒对他还是很恭敬的,非但没有给他施法束住双手,还毕恭毕敬地请他走在最前面。但路西法可不会因此对他再有什么好感。他不用回头看就知道,在他背后,一定有数个剑尖正对着自己。 这就是他往日诚心以待的人。 ……去他的信任。 路西法扭头向四周看了看,没有望见元灵的身影。可能是心想自己敌不过天之塔中的妖邪,或是惧怕这么多天使的到来,所以自己先逃走了吧。路西法自嘲地笑笑,这小元灵,也不过如此了。 走过天堂的天门,沿途的天使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惊讶、恐惧、不解、憎恶……各种情感交织错杂在一起,汇聚成一把锐利的尖锥狠狠扎在他心脏上,痛得他眼前发昏。但他仍是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比从容地直直往神疗社走去。 他能在天堂里安然无恙地活着,靠的就是这份淡然。 “会长,他……”加百列想拦住路西法,却被米迦勒用眼神制止了。米迦勒望着路西法右肩那道骇人的伤口,摇摇头轻道,“无妨,他应该不会再有所动作了,就让他去吧。我们 先去复命,再来押他。” 加百列撇撇嘴,不再言语。 神疗社主堂。 “你好,请问……路西菲尔?”萨麦尔身穿纯白色的大衣坐在桌后,白皙修长的手指执着一支装饰着干净羽毛的笔,低头在纸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听到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他抬头看向来人,冷淡的面庞上浮起一层惊愕,“天使长,你这是……” 路西法面色惨白,唇瓣毫无血色。一袭白衫血迹斑斑,眼底积满无尽的疲惫和乏累,看起来分外……令人揪心。他刚走进门便脚下一软,若不是萨麦尔扑过来扶住他,也许他就这么瘫在地上了。 “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快坐下,让我帮你疗伤。”萨麦尔搀着路西法来到床边,待他坐下后微微俯身查看他右肩的伤口,眉峰紧紧地皱在一起,都能挤死一只老鼠了,“这伤口……是被骷髅怪咬的吗?” “骷髅怪?你能确定吗?”路西法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就想往外冲,差点把萨麦尔撞倒在地。但他刚走了几步,身体晃了晃,方才的满面惊喜又全数换上了落寞,失魂落魄地坐回床上,口中低喃,“没用的……事到如今没人会相信我……没用的。” “路西菲尔,你老实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萨麦尔蹙着眉头,厉声问道。 路西法低低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 “米迦勒他们真是欺人太甚!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你呢?”萨麦尔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眼中喷出的怒火都能开场篝火晚会了,“我看该押进天牢的是他们才对!天之塔里的邪物都跑出来危害四方了,他们竟然还不识大体地互相残杀起内讧,他们简直不配做天使!” “我觉得,是这把鬼剑的问题。”路西法垂眸低吟道。 “天使长,天堂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门后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出来。贝利亚平日毫无表情的俊秀面庞上浮现出一抹凝重,带着微微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压抑无比,却又没来由的舒服,“……该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空气再次陷入极端的寂静中。 “天使长,不能再等了。各邦有不少势力都将旗倒向了您,不放手搏一把,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贝利亚急红了眼,几乎是咆哮着喊道,“耶稣他只是个人类,你不能就这么裹着冤屈浑浑噩噩地在天牢里过一辈子!” “您可是天使长,是路西菲尔啊!” 路西法眸中忽地腾起一层白雾,但很快便消散了:“贝利亚,通知各方,明日早晨,在水晶天西门会合……” 他抬起头,狠戾的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 “反!”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六章 跌晨昏君入魔道 覆禁塔灵噬群妖1 “你不是说过,永远不会背叛天堂吗?” 四周尽是不断跳动的赤色火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刺眼的殷红血色。火舌跃起来不时拭过他的衣角,每阵烈风刮来,暴露在灼热空气中的皮肤便能感知到那锥心的灼痛感。很奇怪,虽然火光冲天,天空却还是一片深邃的颜色。漆黑得没有丝毫光亮,透着股阴森的气氛。 耳边传来一道悠远的女声,他回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沙利叶。他想走过去,但两人之间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两人彻底分离开来。沙利叶那一身白衣被浓重的血色浸染,银白的柔顺长发披在身后随风飘动,清秀的面容却是憔悴不已,甚至还能看到些许未干涸的泪痕。她眼眶泛红,面上带着一脸悲戚,“……永远不会背叛光明,这都是你说的。” “我……”他伸出手,却被蹿起的火苗逼退,“我也不想这样……” “你现在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呢?”沙利叶失声痛哭,崩溃的叫喊声令人心疼,“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沙利叶!”他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拔腿就要撞开火墙冲过去。但刚迈开步子就眼前一黑,下一秒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庞闯入眼帘。他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对方竟还是个男子。 这张脸俊朗到了极点,那双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深眸中,此时却夹杂着无尽的怜惜与心疼。耳畔感到一阵酥麻的痒意,年轻男子声线温柔:“哥哥,跟我走吧,我会保护你。” 突然,一把锋利的长剑直接穿透了他的身体,却没有感到几分疼痛。眼前涌现出一团黑雾,接着米迦勒便出现在身前。米迦勒手持利剑,剑身没入他腹部,笑得很复杂,“你输了……” 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涌出,他身体一软,便向下倒去,身不由己地坠入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路西法身体猛地一颤,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开,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环视一周,依旧是阴暗的天牢,身下仍然是那层厚厚的棉絮。身上单薄的衣服已经濡湿,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缸出来般,冷汗遍布。 他胸口急剧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凉的空气闯入肺中,冷得他心口刺痛不断。 好久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他靠着墙蜷缩起来将额头贴在膝盖上,把脸深埋在曲起的手臂里。 空荡荡的。就像漂浮在一片虚幻中,什么也摸不到、抓不住,根本踩不到坚实的地面,很不踏实。 “当当~”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来,路西法抬头,眼中的迷茫全部褪了下去。 贝利亚抬手向他摇摇手中的钥匙,飞快地打开了天牢的牢门。贝利亚走过来微微低下头,伸出右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道,“我的王,该走了。” 血色的旗帜在猎风中上下翻飞,染红了天边那抹绚丽的彩霞。路西法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银白的披风为他英气的五官平添了一股豪爽。他扫视一片,萨麦尔、玛门、利维坦、别西卜……平日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个位高权重的天使,都来了。 “天使长,天堂里将近三分之一的天使都在这儿了。”萨麦尔微微俯身,颔首道,“请下令吧。” “多少年了,我被这所谓自由的天国禁锢了多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路西法轻轻闭上眼睛,面露沉静,“我们生来就注定要为世间万物而活。那些与我们毫不相关的生灵,有谁会知道我们的付出与牺牲,有谁会记得我们的存在与死亡……天堂的天平已经倾斜了,他们无法看清真假,无法辨别黑白……” “我们总不能用自己的一生都为那些尘埃着想。”原本幽蓝深邃的双眸中迸出一抹血光。 “现在,我们要为自己而活。” 赤红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路西法瞬间便身陷一片无边的火海之中。他手中紧攥着煞气缠绕的鬼剑,抬起左手抹掉了方才溅在唇边的鲜血,凝眸望着不远处的人,轻启唇瓣,“你……” 沙利叶仍是那身清丽的白衣,长剑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她低着头,路西法看不清她的脸,却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无限的悲伤,“永远不会背叛天堂,不会背叛尹圣,不会背叛光明……我问你,这些话,都是谁说的?都是谁说的!” 沙利叶挥剑向路西法砍来,没有半分犹豫和迟疑。路西法连忙提剑来挡,沙利叶似乎是用了全力,两剑相撞的巨大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沙利叶抬腿朝他的侧腰踢去,路西法退却几步,躲开了她的偷袭。 “路西法,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看错你了!”沙利叶将剑尖抵住了他的喉咙,泪流满面,“你还记得,当初答应过我什么吗?” “沙利叶,我们就像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会变的。我也一样。”路西法并不避开她的剑尖,反而淡淡一笑,却透着几分惨淡,“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吗?你以为,我想背这个千古骂名吗?” “……不要废话。”沙利叶沉默片刻,缓缓放下剑,抬起左手闭上了眼睛,“路西法,我诅咒你。日后若再动情,咒印所落之处,必将血流如注,受尽万锥穿刺之痛!” 路西法一愣,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刺痛从左眼传来,瞬间贯穿了他的整个身体。他脚下发软,“扑通”一声跌跪在地,身上顿时布满冷汗。体内如同存着一颗雷球狂轰滥炸痛得他眼前发黑。左眼登时鲜血直流,紧接着就是阵阵如灼烧般的巨痛。 沙利叶先是一愣,似是有些不忍,但还是愤然挥袖而去。 “天使长,你这是……”伤痕累累的贝利亚赶了过来,喘着粗气在他身边蹲下,“是沙利叶吗?……我先帮你压制一下。” “现在情况怎么样?”路西法抓住他的手忍痛问道。 “米迦勒倾天国全部兵力来剿灭我们,现在,我们得马上往人间撤退了。”贝利亚面色凝重道。 路西法闭了闭眼,眼前却还是一片浓重得发黑的血色。 不知归,天之塔。 狂风已经减弱了不少,原本黑云遍布的天空微微透出一片殷红的淡光。一道瘦削孱弱的身影艰难地来到天之塔塔脚,抬手抹掉额角细密的汗珠,长舒口气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高塔。 当他走到塔顶的封印之门时,那扇厚重的石门便突然打开了。他纵身跳下去,并没有落在长长的环形楼梯上,而是进入了一间明亮异常的石室中。这里四面都燃着数百支粗长的白蜡烛,石室四角放置着做工精巧的镂花铜炉,散发着醉人清香的香薰味道弥漫在整间屋子里。中央宽大的石床上躺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呼吸绵长而均匀,似乎是正在熟睡。 他也没有说话也没有走动,只是静静地站在离石床三米外的地方,耐心等待着。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的。”白衣男子忽然出声,而后坐起来将脸朝向他。男子皮肤白皙,鼻梁直挺,薄唇粉嫩如樱,有种格外柔和的美。虽然那双眼睛被三指宽的白绸遮住了,但依旧掩盖不了他身上那股飘然若仙的气质。 “咱俩的事还没完,我当然不会放过你。”他冷冷开口,目光更显出几分凌冽。 “小元灵,那你这次是来和我叙旧,还是来杀我的啊?”白衣男子赤脚走下床绕到他身后,葱白的双手搭上他的肩,凑近他耳边,轻轻吹着气道。 “你为什么要解开天之塔的封印?”落凡微微扭过头望向白衣男子,面带愠怒问。 “原来你是来问我这个啊。”白衣男子的双手顺着落凡单薄的肩游走到他纤细的腰,轻轻环住,把下巴放在他肩头,将他整个人都搂进怀里,“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冲破第一道咒印的?” “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落凡看着自己恢复原样的身体,俨然已经变回了他被封进天之塔前那副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他冷哼一声,抓住了白衣男子不安分的手,“回答我的问题。” “还是这么会呛人呐。”白衣男子笑着抽回手,轻轻擦着刚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落凡耳边的发丝,“……我就是想看看,能让你这么乖乖听话的天使长,究竟有多大能耐。” 落凡神色一紧,伸手一把攥住男子的脖子,眸光愈发冰冷,“塔灵,不要废话,快给我解封。不然我就杀了你。” 白衣男子却还是那副笑模样,左手捏住落凡的手腕,右手抚上他的唇角,轻声道,“你笑笑吧,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唐桉墨,你别得寸进尺!”落凡甩开他的手,微蹙起眉头喝道。 “啧,还真生气了。孩子就是孩子,对自身情绪的掌控还是太嫩。”白衣男子敛去笑容,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彻骨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敢这么跟我说话。别忘了,要不是有我,你早就被阿撒兹勒吃了。” “那你也别忘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封印力量,也就不会被关在天之塔里几百年了。”落凡冷哼一声,低声道。 “……看来你真的是恨我入骨,也罢。”白 衣男子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伤感,“当初我封住你体内的煞气,是看你心中仍有善意,想着也许你会一直保留着这份美好。可是我错了,我没想到你在这天之塔里关了数百年,非但没有向善,反而心底怨念更生……直到那日,那天使长带你脱离苦海,我才感觉到,你那颗深埋在心底的善良的种子,终于开始萌芽。” “事到如今,再封着你的力量也没用了。我给你解封后你想杀我也好,想屠戮生灵也好,我都不会阻拦。”白衣男子一扬手,落凡左臂上的血印便消失不见了。白衣男子又坐回床上,神色平静,“你走吧。” “你……跟我一起走吧。”落凡犹豫着道,似乎是怕他不同意,“你在这儿待了这么久,难道,从未想过离开吗?况且这塔里的东西早已恨透了你,你……” “不用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快去救他吧。”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七章 跌晨昏君入魔道 覆禁塔灵噬群妖2 凛冽的狂风卷着枯草碎末呼啸而来,狠命地拍打着被硝烟熏黑的祭台。天空中阴云厚积万里,压迫得令人无法呼吸。祭台一端站着的人墨发尽散于身后随风飘扬,一袭白衣几乎被大片的鲜血染为红色,手中的长剑已隐隐显出几丝裂痕。 “路西菲尔,如今你大势已去,还是投降吧,我也好在耶稣面前替你求情,保你一命。”米迦勒明显也吃了不少亏,昔日纤尘不染干净整洁的白袍沾上斑斑驳驳的血迹,紧抿的嘴唇泛着青白。 路西法微微偏过头咳出口殷红的血,唇角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丝。他身形轻轻晃了晃,却仍将鬼剑狠狠攥在手中,“……米迦勒,不要废话。若要我投降,除非用你手中的清心刺穿我的心脏。” “路西菲尔,你可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不计后果的倔强。”米迦勒皱起眉头,提剑直刺路西法的心窝。 几个回合下来,路西法连连败退。鬼剑落凡在屡次的猛击下裂痕更密,终是不堪重负地断作两截。路西法垂下双臂,手执断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米迦勒给予他致命的最后一击。可许久过去,却还没感受到长剑刺穿身体的剧痛。 路西法睁开眼,米迦勒竟站在距他几米远的地方掉起了眼泪。他紧咬着下唇,泪水无法遏制地从眼眶溢出,顺着面颊滴落在地渗入石板中。 “……路西菲尔,你就放下鬼剑投降吧,我可以护你周全,我可以让你继续住在淅河……你就投降吧。”米迦勒哽咽着,水雾弥漫的眼睛难得隐去了几分凌厉之色,“这没有什么难的……别让我亲手杀你。” “路西法,算我求你了,投降吧。” “米迦勒……”路西法丢掉手中已然断掉的鬼剑,一串殷红的血珠顺着纤长手指滴落在地。他垂眸长叹口气,微微闭上双眼,“我从未想过会输给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一切就都结束了。” “路西菲尔,身为天使,在你的心和信仰开始动摇的时候,你就已经输了。”米迦勒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将清心收回剑鞘中,向路西法伸出右手,脸上浮现出一抹忧伤的笑意,“放弃那些想法,回到我……回到我们身边,好吗?” 路西法心中一震,正欲缓缓睁眼,突然一把锋利的长剑撕裂了他的皮肉,瞬间穿透了他的胸口。路西法看着手执清心的米迦勒,大脑一片空白。与他对视许久后,才皱着眉吐出口血沫来。 清心泛着冷冷的寒光,不受控地又向路西法的心脏横着劈去。米迦勒紧紧攥着剑把,死命地阻止清心的动作,震惊地瞪大了双眸,连话语都断断续续的,“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强大的力量猛地轰在米迦勒胸口,将他整个人瞬间击飞,没入路西法身体的长剑也顺势被抽了出去。路西法身形一晃,感觉体内的温度突然被刺骨的寒冷侵蚀殆尽,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下一秒,却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吃力地睁开双眼,一张极为俊朗精致的脸庞闯入眼帘。 来者一手搂住路西法细瘦的腰将他牢牢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一身青衫被溅上了大片血迹。见怀里的人惨白而毫无血色的脸庞,不禁皱紧了眉头,连忙朝他背心注入一股灵力来暂且维持。 米迦勒飞出几米重重砸在祭台下,身体不由自主地翻滚了几周才停下来,颤颤悠悠地喷出好几口血来。姗姗来迟的加百列见状急忙扶起他,瞥见祭台上孑然傲立的青衣之人,大惊失色,“邪君怀歌?” 青衣男子并不理会两人的惊异,只将怀中人抱得更紧,深邃似海的眸中蓄满别样的情愫,“哥哥,对不起,我来晚了……别怕,落凡带你回家。” “邪君怀歌,身为妖魔鬼三界之首,还是管好自己的地界为上,莫要插手我们天堂的内务事。否则,可不好脱身哪。”加百列压下心底的蓬勃火气,换上一副极其勉强的笑脸道。 “三界我自会**好,但是这个人,我必须带走。”青衣男子冷冷一瞥,两人周身便凝起一层薄而透明却又坚硬无比的屏障,隔绝了对他而言有些不适的天堂空气,“你们若要阻拦,休怪我翻脸无情。” “邪君,天堂因你打理三界、维持世间秩序有功,方才对你敬畏三分。但你如此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莫不是要与天堂为敌?”米迦勒吃力地起身,抹掉唇角血迹,显然方才那一击已令他重伤,“你的言论,可以**整个三界吗?” “完全可以。”青衣男子横抱起怀中的人,一步步走下祭台的阶梯。 “等等。”一道威严的声线传来,一个浑身充满肃杀气息的白衣男子稳步走至他面前,挡住了他前行的道路。白衣男子看看安静躺在他怀里似乎已昏过去的路西法,沉声道,“邪君要带走我天国副君,我不会多加阻拦。但路西菲尔毕竟是天使,若要去你三界圣殿,势必要剥去天使身份。希望邪君遵守我天堂的规定。” “只要让我带他离开,该遵守何种规定,都依上帝的意思来。”青衣男子微微颔首,略退让了几分,“敢问,怎样让他剥去天使身份?” 尹圣轻轻一笑,看不出其中深意。他只一摆手,使出一招移形换景,身边的环境便如走马灯般游移起来,最终几人便停在一处广阔无边、云雾缭绕的玉台之上。玉台四周都铺着厚实的云层,下面空气流动、深不可测,玉台地面奇形怪状的图案看起来异常诡秘,似乎有种可怕的魔力般要将人吸进去。 “这是何处?”青衣男子隐隐有些不安,将路西法深搂入怀。 “晨昏台。天使若要与天堂断绝关系,只需跳下晨昏台,堕入人间便可。”尹圣以掌风拨开一片云,显出漆黑的空隙,做了个“请”的动作,“请吧。” 青衣男子迟疑片刻,抱着路西法走进晨昏台边缘。 “不要想着和他一起跳。”青衣男子身体只微微前倾了一下,尹圣便冷冷开口,“除天使外的任何生灵,一旦跳下晨昏台,便会瞬间灰飞烟灭、尸骨无存。你只需用灵力护住他的心脉和肉身,送下去便可。” 青衣男子一顿,眉头紧皱,断声道,“不行。” 脚下的玉台猛地窜出数十道耀眼的圣光将青衣男子团团缠住,一个身影闪过顺价夺去了他双臂间的人。拉贵尔一手掐着路西法的脖子将他举出玉台,失去意识的路西法脚下,便是无底的晨昏。 青衣男子浑身淡蓝色灵力凝集爆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晨昏台上所聚圣光撞碎,连尹圣也身不由己地退了好几步。磅礴的暗黑之气笼满全身,青衣男子犹如一阵黑色狂飙刮向拉贵尔。 拉贵尔知晓危险逼近,顿时松开了手。路西法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下坠去。青衣男子一掌重重击在拉贵尔心口,他体内紧绷的经脉瞬间震断。青衣男子纵身一跳,伸手要握住路西法的手腕,但下一秒,身体却不受控地被拉向上方。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坠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哥哥!” “我果然没有猜错。邪君怀歌,你真的已在修炼旁门左道。如此强大的煞气,怕是连那天之塔里的邪物都要退避三分吧。”尹圣淡笑着收回手中的银丝,满面温和的笑容却让人心生恶寒,“既然如此,天堂可是要履行职责,清除邪物了。” “尹圣,你我共同**莫维斯多年,自是心知肚明,我三界势力并不比你天堂弱几分。我是看在你对路西菲尔照看有加的份儿上,才敬你一声上帝。”青衣男子面对着路西法坠下的地方跪坐在地上,缓缓撑起身子,嗓音低沉而又充满杀意,“若你执意跟我过不去,我奉陪到底。” 到底是对青衣男子有所忌惮,尹圣没有再挑衅于他,只摆了摆手,转身欲走,“算了,你走吧。凡是从晨昏台跌落的天使,从古至今无一例外非死即残。你还是赶紧去莫维斯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路西菲尔的全尸。去晚了,若是让妖邪分食了,可就真的找不到了。” 青衣男子眸底泛起一片血红,一掌震碎了晨昏台的地面,恨恨拂袖而去。 “上帝,就让他这么走了?现在米迦勒拉贵尔重伤,沙利叶不知所踪,天堂骤减三分之一的人手……情况真是一团糟。我们天堂的声誉……”加百列捂着伤口,皱着眉头话还未说完,便被尹圣制止了。 “随他去吧。他一个小小的三界之首,还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尹圣神色慢慢沉了下来,浮现出一抹诡秘而玩味的淡笑,字句中似乎隐含着某种不一般的情愫,“我倒想看看,这邪君和路西法在一起,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说完,他便在加百列惊愕的目光中转身,优哉游哉地离去。 —— 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到底在哪里? 头痛得就像是要炸开一样,强烈的耳鸣几乎要把他的耳膜震聋。无数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大脑中乱窜翻腾,眼前一片黑白交错天旋地转。怀歌跌跌撞撞地走在乱石遍地的戈壁滩上,一袭青衣上已凝固的血迹结成了块状,狼狈至 极。 不多时,天空飘起了稠密的针状雨丝。怀歌的整身衣服都被淋得湿透了,原本温热的皮肤也冒着丝丝寒气。他抬起僵硬的手抹掉将视线模糊了的水珠,却难掩眼底的慌乱、无措和不安。 天地间一片烟雨苍茫。他拼命想找到那个血色的单薄身影,可再怎么样也是徒劳无功。 突然,石滩上一片残碎的、被鲜血染红的衣料灼痛了他的眼睛。 不会的……他不会就这样不见的。 怀歌浑身虚软,无力地缓缓跪在满地尖利如刀的碎石上,直至双膝鲜血淋漓也不肯站起来。感受到那片衣料被自己攥出殷殷血丝,他抱着头,从喉咙里逼出阵阵嘶哑的低吼,似是怒号,又更似啜泣。 许久,空旷的戈壁滩响起一声痛苦万分的惨叫。而后,归入沉寂。 “你好像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个身着墨蓝色华衣的男子突然出现,他周身环绕的阴森寒气将方圆几里空气中漂浮的雨丝和地上草叶的水珠都凝成了冰粒。 怀歌喘着气抬起头,目无焦距地看向男子,朦胧的冰雾也未掩去他眸中的水色。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怀歌终是绷不住,晶莹的泪珠从泛红的眼眶中大颗大颗的掉落,发出悲恸的哭声。 这个高贵冷艳、傲骨卓绝、寒气围身的俊朗男子,就是邪君怀歌在三界最得力的助手,魔族皇贵艾漠氏的小世子——北宸。与其说是助手或是下属,倒不如说是知心朋友。 “你在找人?”北宸语气中有着几分肯定。 怀歌抬眸,目露乞求地哽咽道,“你、你知道……” “那个人,在北边距此处不足一里的山洞里。我设了屏障,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北宸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淡淡地注视着他,“这次你可是欠我个天大的人情。快去找他吧。” 怀歌听此,顾不得道谢,踉跄着起身往北边跑去。 当望见那个黑黢黢的洞口中,被蓝色结界包围着的人时,怀歌差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细雨纷纷扬扬地飘洒,怀歌那双长而弯的浓密睫毛挂满了冰凉的水珠。却在看见安然无恙的路西法时,全数化为了似水柔情。 路西法静静地躺在地上,微湿的发丝贴在苍白的面颊上,看上去就像是要断气般。所幸的是,他的心脏仍在跳动。 怀歌缓缓坐下,将路西法紧紧搂在怀里,就像是抱着自己最金贵的珍宝。 不会再把你弄丢了……哥哥。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八章 三界殿元灵称王 兴土木末都建宫1 四周是浓重得令人心惊胆战的漆黑,耳边划过阵阵呼啸的风声,身体不由己控地向下坠落,本就破烂不堪沾满鲜血的白衣又被撕开几道口子,露出他早已是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的苍白肌理。 路西法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力量波动,却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事物。属于天使的双翼已经无法展开了,他深知,如果没有任何缓冲就这样任凭自己掉下去的话,他必定难逃一死。 体内窜出几缕仅存的圣光,将他全身笼上一层极微弱的光芒。喉头涌上鲜血的淡淡铁锈味,路西法皱眉将淤血咽了下去。他从未来过这九晨昏,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意外。 突然,一只干枯黑瘦的手从一片阴云后探出,一把揪住了路西法散开的几缕发丝。路西法的头被迫向后仰去,同时,带着凌厉灵力的右手边准确无比地向后击去,一瞬间便将身后那只邪物击得粉碎。 体内已经没有多少圣光了,方才不知何人传入身体的灵力也所剩无几。晨昏台与淅河一样,都是连接天堂与莫维斯的通道,因此常有妖邪来此偷取灵息修炼。再加上晨昏台不时会有触犯天堂法令的天使、灵兽被丢下来,所以此处的妖邪无疑更多更强。 一片黑压压的数以千计的邪物将路西法淹没,遍体鳞伤的身体瞬间被划出无数道淋漓血痕。路西法感觉到尖利獠牙刺穿啃噬肌理的巨痛,冒血的伤口被不断吮吸的疼痛,都让他难以忍受地发出声声隐忍的痛呼。几束剑状的凶猛煞气穿胸而过,路西法只觉五脏六腑如同被刀搅切割般剧痛无比,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等他醒来,已躺在了一片利石遍布的戈壁上。眼前似乎是被蒙上了层黑纱,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他以肘支地跪伏着,膝盖及小腿早已是血肉模糊。一股沉重的力压在脊背上,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后颈,带着股熏人的腥臭味。路西法皱眉微微侧头看去,恍惚间一只丑陋庞大的魔兽映入眼帘。它通体墨绿,头上两只犄角泛着冷光,粗大的四肢覆盖着层层坚硬的鳞片。 魔兽中臭名昭著的清道夫——沼地鳞犀。喜嗜腐肉,体型庞大。 长满倒刺的如纱纸般粗糙的猩红舌头带着粘稠的唾液舔过肩头,路西法的身体一阵不由自主地战栗。路西法想凝集体内的圣光,却发现早已干涸了。 巨大的四颗獠牙撕裂了右肩的皮肤和肌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路西法眼前的碎石。 “呃啊!滚……滚开……”路西法无力地挣扎着,却根本无济于事。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强烈痉挛,肩部的骨头被切断磨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擦声。 一道墨蓝色的光芒携着凛冽寒风掠过,沼地鳞犀霎时爆裂成无数令人作呕的肉块,而后逐渐化为烟灰。路西法唇角溢出几丝血色,缓缓抬头望向面前傲然肃立的挺拔身影。那人一袭墨蓝色印有月牙状暗纹的华贵衣袍,颈间用银链悬着一颗润色如玉的狼牙。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冷若冰霜,风姿卓绝。 只可惜,路西法此刻眼前发黑,只看到一团模糊的影子。 那人目不转睛地凝视他半晌,然后将掌心覆在他额头上,注入一股极柔极暖的灵力来。 这个人是谁?好像在哪儿见过……这是路西法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 一间清雅至极的居室中,檀木圆桌上放着雕刻着精美花纹的玉质茶具,袅袅茶香从玉壶壶嘴升起,弥散在盈着花香的空气中。白色的纱幔垂下来遮住了整张大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床上安静躺着的身形羸弱的人。他只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柔软的蚕丝被盖住了他肩部以下的大半个身子。松软干净的墨色长发柔顺地铺在肩头和脸侧,更衬得他脸色苍白。三指宽的纱布将他一双眼睛严密地遮起来,使他的脸庞显得愈发恬静安详、线条柔和。 他露在被子外的纤长手指微微一颤,随后微微睁开双眼,却只看见一片黑暗。 这是哪儿?路西法撑起身子,却不慎扯到了未痊愈的伤口,剧烈的如刀剐般的刺痛立即从全身各处袭上心头,就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痛得他几近昏厥。正当他快要缓过来时,右眼处又传来一阵猛烈的炸痛,呼吸瞬间变得艰难无比,眼前浮现出一片眩晕的昏花。肺部像是郁积着无数的毒刺般从内而外感知着千锥万刺的巨痛,冷汗霎时浸湿了他的里衣,从未感受过如此强烈而痛苦的窒息感和濒死感。 怀歌刚推门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路西法伏在床头急剧喘息,一副快要死过去的样子,不由得慌了手脚,“哥……哥哥!”连忙上前将他揽进怀里,双手所及之处,摸到的都是冰凉的冷汗,心下更加慌乱无措。 路西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白皙的手背爆出几根青色的血管,指节泛着可怖的青白。他倚着怀歌穿了好几口粗气,才逐渐恢复平静。虚弱地启唇,声音细微而又小得可怕:“是……是谁?” “哥哥别怕,我是落凡。”怀歌不停地抚着路西法的背想使他剧烈颤抖的身子赶快平静下来,同时不断将灵力从温热的掌心输入他体内,逐渐打通他的穴位与经脉。他嗓音温柔地安抚着怀里不安的人,愈发抱紧了怀里瑟瑟发抖的人,“这里很安全,哥哥。” “落、落凡?”路西法明显愣了愣,松开了紧抓着他衣袖的手,“这是哪儿?” “……肃寒绝境。”怀歌察觉到路西法的警惕,心底泛起一阵酸涩,不禁低下了头,“对不起哥哥,我骗了你……” 妖魔鬼三界圣殿,位于莫维斯大陆北部边境,与末都接壤,处极寒之地。数千年来千里冰封,荒无人烟,故名肃寒绝境。中心有大片茂密的森林,其中四季如春云雾缭绕,名曰“云起处”,乃三界邪君之居所。 “我并非什么元灵,也不是被误封在天之塔中。我是掌管妖魔鬼三界的邪君怀歌,只因遭人暗算才沦落到天之塔。在力量被封印之时,幸得哥哥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我……” “不要说了。”路西法打断了他的话,慢慢坐直身子,伤口涌出的鲜血又渗出洁白的纱布,染红了里衣,触目惊心,“你……邪君怀歌,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哥哥,我并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你于我有恩,我想报答你。”怀歌怕他误会,连忙开口解释。 “那你就让我离开这里。”路西法面露愠色,丝毫不顾全身的伤口再次撕裂,干净的衣袍又沾上了斑斑血迹,扶着床边就要下床,“那日,光显高贵的路西菲尔天使长已经死了,你也不用报恩了。我现在,不过是个堕天使,天堂的叛徒罢了。活着,也不过是苟且偷生、苟延残喘而已。” “哥哥,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哪怕天堂倾天下之兵追拿你,哪怕我一无所有,我也定会护你周全。”怀歌伸手握住他的手,想要将他挽留下来,似是命令,又更似恳求,“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留下来,陪在我身边……” 路西法就这么站在床边,任坐在床上的人紧紧握着自己的右手,被遮住双目的苍白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复杂笑意。似乎有点无奈,又似乎有些宽慰。 怀歌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下定了决心,连忙又道,“若是你执意要走,我便舍弃一切。权力也好,邪君之位也罢,我全都抛下,只求与你一同……只求与你相伴。你、你别想摆脱我,我此生,跟定你了。” “你……你这样要我该拿你如何是好。”许久后,路西法才轻轻叹息道,稍微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庞现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他顿了顿,伸手摸索着揉了揉怀歌的头,“……反正,我现在也是无处可去。那便,如你所愿。” 怀歌面庞跃上难以掩饰的喜悦,手忙脚乱地扶着路西法坐下,欣喜若狂的样子像极了稚气未脱的孩童,“哥哥,你先坐……饿不饿,我叫人为你准备餐食……要不,我先让你帮你沐浴更衣吧。” 路西法哑然失笑,正想回绝,却猛然想起自己早已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了,如果不进食,是无法生存下去的,便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来人。”怀歌朗声朝门外喊道,两名衣着华丽的侍女应声而入,“去准备热水,再让玲珑坊做些清淡的膳食送过来。” 侍女欠身退下,根本不敢抬头多看两人几眼。 “哥哥稍坐片刻,我马上就回来。”怀歌嘱咐道,待看见几名侍从走进屋来,才微微放下心拂袖而去。 路西法茫然地任侍从摆弄着,静静地聆听着那沉稳而细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怀歌转入一间放置着多排书架的屋子里,走到桌前坐下,不经意间笑容便浮上唇角。 “很久未见你这般欣悦了。”一道冷冽的声线传来,北宸冷着脸跨过门槛走进来。墨蓝色的衣袍更衬得他肤如塞雪,眸似寒星。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怀歌敛去面上的笑容,淡声问道,“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为 你这事可是好几天粒米未进,你见我第一面就只问这个?”北宸嘴里说着调侃的话,配上面无表情的脸庞,竟是有些好笑。 “少废话。难不成,你还想让我给你摆个接风宴?”怀歌轻轻一笑,挑眉反问道,“再说了,你曾何时能看上我这里的饭食?在你眼里,艾漠氏的一切,不才是世上最好的吗?” “……全都查清楚了。”北宸在心底暗暗朝他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道,“跟随路西菲尔一起反抗天堂的天使,都被上帝尹圣从晨昏台扔了下来。加上那些重伤的,幸存的也不超过三十个。他们大多都聚集在末都,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异动。不过等他们养精蓄锐后,很难保证他们不会来要人。” “想个办法……”怀歌沉思片刻,深邃如海的眸中划过一丝残忍与狠戾,“悄无声息地,杀了他们。” 北宸心底微微一惊,“这,若是让路西菲尔知道了……” “那就不要让他知道。”怀歌冷声道,铺在面前的宣纸都被攥得展开了朵朵洁白的百褶花,紧抿的唇角能够看出此刻他内心的坚定,“越快越好,越干净利落越好!只有这样,只有把那些干扰我们的杂碎完全清除掉,他才能永远待在肃寒绝境,待在云起处,待在我身边。”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北宸微微俯身颔首道。 “下去吧。”怀歌抬起手揉揉眉心,略有些疲惫。 “路西菲尔……他不是个迟钝的人。你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你做的这一切,知道他的属下都死于你手中,你该怎么办?而他会怎么办?”北宸轻皱眉头,毫无波澜的脸上终于有了几丝别样的情绪,“你想过吗?” “闭嘴。”怀歌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北宸点点头,面色复杂地转身离开。 怀歌将脸埋进双手之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再抬起头时,已然换上了一张温和的笑脸,起身走出书房。 夜风轻轻,温柔到了极点。怀歌青色的衣角迎风而起,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皎洁清淡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如同一个坠入凡间的谪仙般,干净得犹如冬日的初雪和初升的朝阳。 哥哥,你会理解我的,对吧。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九章 三界殿元灵称王 兴土木末都建宫2 全身都被暖融融的阳光笼罩着,清凉柔和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自天灵盖流经四肢百骸。路西法感到身下软软的,伸手一摸,却摸到了柔软如绒的草叶。背倚着个温暖的怀抱,腰间一双手臂有力却小心翼翼地搂着他,他的头靠在那人的胸口,均匀的缓慢起伏表明此人仍在睡梦中。 身后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尖,有些痒丝丝的感觉。路西法微微偏了下头,却弄醒了身后熟睡的人。腰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耳边便传来了他带着慵懒和笑意的嗓音:“哥哥,醒了么?” “嗯,这是哪儿?”路西法眼上的纱布还未拆下,难得温顺地靠着怀歌低声问道。 “我看你整日在床上躺着,也不利于病情恢复。就把你抱出来晒晒太阳,透透气也是好的。”怀歌曲起腿,身体坐直往后挪了挪靠在树干上,抱着路西法的姿势仍未改变,“你的眼睛再过两天便能痊愈,到那时,你就能看见我了。” “贝利亚,他们呢?”路西法忽然开口,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身体一僵,心下更是没底,“你当时不是也在么?他们,还活着吗?” 怀歌突然就沉默不语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对不起,哥哥。” “没有什么值得抱歉的。”路西法叹了口气,口中喃喃道喃喃道,“是我将他们推向这一去不复返的深渊,或许从一开始,错的就是我。贝利亚、萨麦尔、玛门……原本都有最光明的未来。而我,却以罪孽和反叛为他们画上了终结。” 怀歌抬头望向逐渐坠下山峦的夕阳,将手缓缓伸向路西法葱白如玉的手,试探性地轻覆上去。察觉到他并非有身体上的排斥后,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手心相贴,暖意互传。怀歌扶住路西法的身子,半立起柔声道,“哥哥,我们回去吧。” 路西法微微点头,由怀歌搀着向雅间走去。 “坐。”路西法坐在圆凳上,未梳理的长发披在肩上泛着乌黑亮丽的光泽,将他的肩膀衬得瘦削不少。白皙的脸庞竟比他眼上的纱布还要苍白几分,轻抿的唇透着层水嫩的粉色,似平似勾的嘴角扬起一个极其惑人的弧度,使人不由自主地想凑上前咬一口,看看是否如想象中那样甜美。 怀歌心猛地悸动了一番,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缓缓靠近了路西法的唇角,就在两唇即将触碰上时,路西法似乎是觉察到般不疾不徐却恰好及时地打破了这安静的氛围:“怀歌,怎么了?” 怀歌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两颊腾地飘起两团红晕。心中庆幸路西法此时看不见,否则他可就挂不住面子了。他手忙脚乱地轻轻撩了下路西法脸边的一绺青丝,干笑道,“没、没什么,头发上有草丝罢了。” 路西法抬手去摸,手背却正好扫过怀歌绯红的脸颊。怀歌惊慌失措地蹦出去好远,背径直贴上了冰凉的墙,冻得他不禁打了个寒战,连话都不甚利索,磕磕绊绊了许久。路西法见他这反映,早已将一切了然于胸,故装无知问道,“怀歌,你的脸怎如此烫?莫不是生病了么?” “没有,我没事。”怀歌两手捂脸将额头贴在墙上使其降低温度,手心下早已是飞红一片。 听着他明显沙哑了不少的嗓音,路西法心中更是好笑。果然这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总还像个小孩似的。 待怀歌脸红稍退,才又灰溜溜地走过来坐到路西法面前,扭头向门外喊道,“来人。” 身穿鹅黄纱裙的侍女款款走进来低着头向怀歌欠身行礼,唯唯诺诺道:“君上请吩咐。” “让玲珑坊把晚膳送来。另外再去后院摘些青梅洗净,伴些糕点稍后送来。” “是。”侍女再次行礼退下。 “这个时令,后院还有青梅吗?”路西法问。现在正是橘子上市的季节,青梅应该要再等很久。 “哥哥有所不知。云起处气候异常,四季温暖如春不曾有过变化。所以水果种类众多,青梅自然也多。”两人交谈间,几名侍女已将晚膳送至桌上摆好,又无声地退出门外,关上房门。 怀歌端起一只精致小巧的青花莲纹瓷碗,用汤匙舀起半匙米粥,轻轻吹了口气,递至唇边微微触了一下试了温度,确定不烫后才送到路西法嘴边,笑道,“哥哥,喝点儿粥吧。” 路西法点点头,微微张开嘴。怀歌将粥慢慢喂入他口中,喜色跃上眉梢,“怎么样?” 米粥刚入口,香味便弥漫在整个口腔中。米粒软糯而不失弹性,蔬菜粒切得精巧方正富有水分,细碎的肉末还带着浓郁的肉香,盐分和火候都是恰好合适,的确挺合他的胃口。路西法笑了笑,“还好。” “再吃点儿?”得到允许后,怀歌满心欢喜地将米粥一勺勺喂他吃下。路西法不时上下滑动的喉结闯入视线,看得他口干舌燥,端着瓷碗和汤匙的手都有点抖了。 突然,一道细微至极的开门声传来,北宸悄声走进来立好。怀歌虽背对着门,但也从脚步声听出了是何人。不等北宸开口,怀歌便冷声道,“出去等着。” “君上,我有要事禀告……”北宸俯身拱手行礼,开口欲道,“您……” “出去等着。”怀歌手上动作一滞,继续心平气和地喂路西法喝粥,只是语气愈发凌厉,“……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北宸皱眉看了路西法一眼,低下头走出屋去掩上了房门。 “怀歌,是有事吗?”路西法微微偏过头问道。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你重要。”怀歌对着汤匙里的粥轻轻吹了口气,递到了路西法唇边。 “怀歌,你既然身为三界之首,理应把事务放在第一位。粥我可以自己吃,你快去吧。”路西法偏过头一脸正色道,觉察到怀歌的顾虑,才又缓声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让侍仆照看我。” 怀歌拗不过他,只得退了一步,“好吧,我叫人来照看你。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快去吧。”路西法点头道。 怀歌放下瓷碗起身,伸出手似是想揉揉他的头,但犹豫片刻后还是放弃了,垂头丧气地离开房间。他一把揪住安静在门外等候的北宸的衣服气鼓鼓地往书房走去,等关上房门,怒气才如洪水般决堤而泄:“你你你……怎么来得这么不是时候?我的大好机会,全被你给搅没了!” “大好机会?君上是想要做什么?说出来,我也好想办法弥补回来。”北宸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话语中却透出满满的笑意,“连喂个饭都能脸红成那样,还能干点儿什么?” “当然是抓紧时间拉近关系了。好不容易才将一切解释清楚,不赶紧刷好感怎么行?”怀歌松了手,抱着胳膊走到椅子边坐下,又气又笑道,“他以后可是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的。没关系,来日方长。” “你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北宸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美梦,淡声道,“行动失败了。那些堕天使逃出了我们的包围圈,再捕杀就很难了。你还是做好他们来要人的准备吧。” “怎么会失败呢?不是让你小心一点吗?”怀歌双眉紧蹙,面露愠色道,“他们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北宸神色依旧如常,丝毫没有变化,“我们太小看那些堕天使了。即使是被天堂从晨昏台丢下来,他们也并未受什么严重的伤。晨昏的邪灵在吸食路西菲尔体内的灵力和圣光之后,又因进食他的血肉,功力大增。所以后来被丢下的天使并未受到很多攻击,所以,我们根本无法战胜他们。” “那就告诉他们,路西菲尔已经死了,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 “不可能。以他们的禀性,见不到路西菲尔的尸体,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北宸脸上也流露出一股慎重的情愫,沉声道,“再者,路西法即使已经堕下天堂,好歹也曾是天堂的天使长。此等极灵之体,岂能轻易找到假体?” 怀歌头痛地揉揉太阳穴,低声问:“你怎么看?”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将人送出去。如果你真舍不得的话,可以在末都给他建座行宫。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增进关系,还能堵住那些堕天使的嘴。”北宸微微勾起唇,浮现出一抹极冷淡的笑,“再说,那些堕天使还是拥护路西菲尔的,不会对他或是对我们产生任何威胁。” 怀歌将脸埋进手掌间沉思了许久,嗓音嘶哑地开口:“就按你说的办吧。” 北宸微微欠身正欲退下,却又被怀歌叫住了,“等等……那座宫殿建成后,在宫门上挂块匾,就写‘万神殿’。” “万神殿?这,恐怕有些欠妥吧。”北宸稍一愣神,皱眉道。 “不用顾及这么多,我意已决。”怀歌抬眸,眼底划过一丝血色的精光,“……哥哥,天堂不让你做神。我偏要让这四海八荒,都敬你为神。” “遵命。” —— 怀歌走后不久,便有一位身着嫩绿色罗裙的少女走了进来,立在路西 法面前行了礼,清声道,“奴婢参见天使长。” 路西法微微一愣,连忙道,“姑娘不必多礼。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体,不必再以天使长相称。” 少女站直身子,提起裙摆坐在他面前,端起瓷碗问:“……天使长是否要再食些粥?” “……”路西法实是心觉这个称谓太过别扭,但想到可能是这个小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自己了,也只好默许,“不用了。你且坐着与我说会儿话吧……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为青莲。”少女将碗放回桌上,柔声回答,“是君上吩咐我来伺候您……奴婢为您整理下头发吧。” “乱了么?”路西法伸手摸了摸头发,好像是有些凌乱,“有劳了。” 青莲扶着路西法走到窗边坐下,从梳妆台上拿起木梳为他梳理着那头长至腰身的柔软墨发。 路西法咬了口方才青莲递到他手中的沾染着清香的青梅,咀嚼着脆生而又酸甜的果肉,闲适地倚在窗台上,沐浴着炫目而又温暖的阳光。 如果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好像也挺不错的。 夜幕降临,深蓝色由天边慢慢涌向天的另一边,直至一颗明亮的星星撕破夜空。晚风徐徐而来,窗外不远处的青翠竹林便奏起阵阵悦耳的穿林打叶声。风穿过薄纱制的衣衫,不觉凉意顿生。 路西法已趴在朱红窗台上睡熟了,青莲取了件衣柜里的白绸锦边月纹袍外衣为他披上,见天色已晚,正准备叫醒他,怀歌却推门而入制止了她的动作。 怀歌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而后又绕到路西法身侧凝目欣赏着他安静的睡颜。鬼使神差的,他本是只想安分地看看他睡觉的样子,但不知怎的凑得越来越近,只差几寸就要贴上了路西法的脸,并且还在不断逼近。 “青莲?”路西法突然开口。怀歌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便撞上了梳妆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差点直接坐到地上。路西法听到异样的动静,做起来将脸准确地对向怀歌的方向,冷声道,“谁?” “哥哥莫怕,是我。”怀歌忙道,弯腰将从路西法肩上滑落在地的外衣捡起来拍了拍,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路西法舒了口气,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嗔怪,“怎么进来也不说一声。” “惊着你了吧?”怀歌轻轻踮脚坐上窗台,微微俯下身子凑近路西法道,话语中似乎有几分孩童的天真,又似乎有几分关切与自责,“夜里风凉,穿得少极易着凉。哥哥若是困了就去床上睡,不可在这儿睡觉。” “你把青莲叫下去了,我现在又看不到,怎么上床睡觉?”路西法皮笑肉不笑地说。 怀歌心中一颤,极怕路西法下一秒上来就给他一巴掌,再骂一句“流氓”,那自己的面子可真就丢光了,“你、你一直醒着吗?” “我自醒来时你便在这里。若不是你把青莲叫下去,她怎么会擅自离开?”路西法笑道,话语中颇有几分得意。 路西法轻声笑笑,嗓音突然低沉下来,“哥哥,那些人我找到了。” 路西法一怔,声音不由己控地颤抖起来,“他们,他们怎么样?他们现在在哪儿?” “放心,他们很安全。”怀歌跳下来扶着路西法坐到床边,单膝跪下来解开他腰间的玉带,脱下外衣,将只穿着冰蚕丝里衣的路西法塞进薄被里,起身放下素白的床幔,“你先休息,我会安排妥当的。” 路西法坐起来,开口欲言。却又抿紧了唇。 “哥哥,”刚拉开门的怀歌忽地停下脚步,低着头耳边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面上的表情,清冷的月光细碎地洒在他身上,如出尘的莲花般脱俗超尘,声音难得的温澈如水,“如果,他们要接你回去继续领导,到那时,你会选择离开,还是留在我身边?” “我……”路西法犹豫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怀歌低低地笑了几声,关上房门离开了。 路西法静静地坐在床上,许久之后,肩膀轻轻抽动起来。 门外,怀歌顺着门边滑坐在地,深邃的眸底涌起如河般汹涌而无尽的悲伤。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章 三界殿元灵称王 兴土木末都建宫3 眼前淡淡的光亮逐渐明亮起来,怀歌动作轻柔地将纱布一圈圈拆下。路西法轻轻合着双眼,长而弯的睫毛无意识地微颤。怀歌将纱布放在桌上,伸手撩起他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缓声道,“哥哥,你睁开眼看看。” 路西法缓缓张开眼睛,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起来,怀歌的身形也映入眼帘。他仍穿着淡青色云纹绸衣,及腰墨发用翠色丝带绾起几缕,倾泻在肩上带着几分豪气和洒脱。眉若剑锋,眸如寒星,皓齿红唇,颀长身姿。好一个意气风发、身姿卓绝的俊朗男儿。他眨眨眼,目光却只紧追着怀歌不放。 “哥哥,怎么了?可以看得见我吗?”怀歌伸出手在路西法面前摆了摆,却不料路西法竟一把将他的手握住,凉凉的触感不禁让他愣了一下,“哥哥……” “不走。”路西法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说,感觉到怀歌的身体在明显地轻颤,心底一软,“我想了一整个晚上,相比以前大风大浪的生活,我还是更想留在家里,过清闲平淡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怀歌有些哽咽,眸子里荡起一层水波。 “我不走了,你不是在末都建了万神殿吗?就让贝利亚他们住在那里吧,我留在你这里。”路西法笑道,眼神一闪眉毛一挑,媚态横生,“怎么,不欢迎么?” 怀歌视线蒙上一层缥缈的雾气,接着就扑过去将路西法抱进怀里,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他轻轻咬着自己右手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哭得泣不成声,喉咙里不时发出似大型犬类动物的呜咽。 也不知他哭了多长时间,路西法只感觉肩头的衣料都被浸透了,才听到怀歌嗓音低哑地在他耳边道了声,“……谢谢。” 谢什么?路西法因为这两个字思索了半天。谢他的出现,谢他的停留,还是谢他的陪伴? 也许,只是单纯的两个字而已,却不掺杂半点杂志,延续了几百年之久。 时光似水,白驹过隙,眨眼间已是两百年后。 云起处仍是云雾缭绕,玉蝶飞舞。身着衣边缀有流光夜明珠的火红蚕丝乘鸾衣的年轻男子坐在高耸入云的古树的粗大旁枝上,纤细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拎着一只青釉印花酒壶,另一只手捏着一只小巧玲珑的酒杯,清冽醇香的陈酿不时被送入口中。 没过多久,一抹如初晨山岚的淡青色身影渐渐走近,怀歌这两百年相貌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是昔日浑身凌厉如锋芒的气息收敛了不少,全数换上了平易近人的柔和。他绕树走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只得叫道,“哥哥。” 头顶传来一道清朗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邪君日理万机,怎日怎的空来后院寻我?”这话语里蓄满戏谑,也带着几分调侃。话语刚落,一片青叶便带着凌厉的风旋转着射向怀歌。若被刮中,免不了要伤皮流血。 怀歌轻轻一笑,抬手易如反掌地用两支手指夹住了青叶,盛满笑意的目光便准确地看向坐在树上的人,扬起头笑道,“哥哥休要开我玩笑,如此骄闹,莫不是怪我近来无暇来陪你么?” “明知故问。”路西法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哥哥快下来吧,如此顽皮可不好。”怀歌负手而立,清风卷起他淡青的衣角,飘飘欲仙,语气里尽是宠溺。 “这树这么高,我可不敢往下跳。”路西法敛去了面上的笑容,话语中带着几分落寞。 怀歌当然觉察到了他心情的骤然变化,依旧挂着温柔的笑,朝他张开了双手,敞开怀抱。他自然知道路西法不怕,但他愿意去娇他、惯他、宠着他。 路西法心中一震,思绪忽然飞回了几百年前的天堂。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时常受到其他孩子的欺负。数不尽的拳打脚踢和嘲笑谩骂几乎成了家常便饭。没有人会站出来为他撑腰,没有人是他的保护伞。天堂的禁园中有棵高大粗壮的生命之树,是天堂生物的生命之源,所以从未有人靠近。也正因如此,这棵生命之树成为了他的避风港。 他起初并不会爬树,一次次地掉下来,摔痛了也摔怕了,但还是坚持着要爬上树冠。 如果在那时,就算没有人会保护他,哪怕只是能在他从树上摔下来时接住他,那该有多好。 路西法的唇角微微向下一撇,似乎是要哭了。怀歌眸中划过一丝担忧和心疼,正想直接上去将他抱下来,不料下一秒路西法便将手中物什往旁边一放,纵身从树上跃了下来。怀歌有力的臂弯稳稳地接住了他。 怀歌正想着该如何安慰他,路西法却突然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 突然,不远处一闪而过的身影却声声打破了这氛围。路西法眉头一皱,忽然道,“怀歌,我想吃青梅。” 怀歌一愣,听他又道,“我想让你给我摘。” 怀歌自然而然将他的举动看作了“撒娇”,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好,你在这儿等着我。” 路西法笑着目送怀歌离去,片刻之后便沉下了脸,冷声向那片竹林喊道,“别躲躲藏藏的,出来吧。” 一道黑影从竹林深处走出来,贝利亚那张苍白的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便暴露在阳光下。他冷冰冰的目光直刺向路西法的脸,语气生硬而冷冽,“天使长,我真是没想到,我们在末都性命难保,你却在这云起处寻欢作乐,好兴致啊。” 路西法知道是出事了,所以没有和他计较,只问:“发生什么事了?” “万神殿遭到了天使的袭击,我们没有防备,伤亡惨重。”贝利亚紧皱着眉头道。 “万神殿不是有你派驻的守卫吗?怎么会没有发现?”路西法抿起嘴唇,十分不解。 “袭击者是天堂现任天使长,米迦勒。”贝利亚的嘴唇泛着不自然的苍白,声音也似乎越来越小,“……他是冲着你来的。” “我?……贝利亚!”路西法正欲开口询问,突然瞥见他身后一记狠辣至极的雄浑煞气袭来,不禁惊呼出声。 贝利亚连忙闪身去躲,却不慎被另一记煞气打个正着,不由得连退了数步,咳出口殷红的血来。他脚下的步子瞬间绵软不堪,一下子单膝跪地,一直用手捂住的右肋下涌落一串刺目的猩红血珠。 “你受伤了?”路西法急忙去扶,却被一身可怖戾气的怀歌钳住手腕推出去老远,不由得愣了愣,“怀歌,你这是……” “不是警告过你们,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准擅自来见他吗?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怀歌俯下身子揪起贝利亚的头发,危险地眯起眼睛,低沉魅惑的嗓音恍如鬼魅,“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的头拧下来。” 贝利亚惨白着脸盯着他,赤红的眸底是无尽的仇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 怀歌眸子一紧,眼看就要手上使力。路西法赶忙上前阻止,“怀歌,你住手。万神殿出事了,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去有什么用?知不知道如果你去了万神殿就是羊入虎口。天堂早就盯上你了,若在半途设下埋伏,后果将不堪设想。”怀歌情绪激动地吼道,双手紧紧攥着路西法的肩头,用力得连指节都泛了白。 路西法被他手上的力道弄得皱紧了眉头,却没有挣脱开,只凝视着他盛满狂怒的双眸,咬住了下唇。 怀歌被他看得没了脾气,原本嚣张的气焰也逐渐熄灭了下去,连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听起来尤其可怜,“哥哥……” “如果我不去的话,也许我会后悔一生。”路西法面容异常平静,眼中却有着不可置疑的坚定。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怀歌终是又让步了,叹了口气低声道,“……算了,我让北宸陪你去。路上相互有个照应我也还放心些。”说完,他拍拍路西法的肩膀,转身离开。 ——几百年后我曾经想过,如果这一天将他强行留下来,就算他会因此恨我一辈子,我也绝不会再让他离开。如果我那时能够再坚决些,以后的灾难和不幸,是不是就不会降临在我们身上。只可惜,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当站在万神殿门前时,连一贯冷淡的北宸也微微吃了一惊。昔日雄伟恢弘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的门柱已经倾折了大半,厚实的城墙也破了不少大洞,露出墙内灰白的砖末和石渣。就连宫门上方挂着的写着“万神殿”的木匾也不翼而飞。整个万神殿就像是个荒废许久的破旧荒庙,凄凉至极。 路西法冷着脸走进去,与身后跟着的满面冰霜的北宸和脸色苍白的贝利亚一同吸引了许多堕天使的目光。他们有的身上搀着沾满鲜血的纱布,有的脸色惨白地缩在墙根,看上去如同从莫维斯人类居地逃荒的饿鬼。当路西法对上他们就像是看到救世主的热切目光时,不由心底涌起一阵苦涩和无力。 “天使长,您来了。”正在帮堕天使治疗的萨麦尔站起来,一身落魄的他全然没有了当初意气风发的样子,简直与当年神疗社第一疗师判若两人。路西法心生愧疚,可萨麦尔看 起来却毫不在意,“您看这……” “天堂那群混蛋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已经被逼到这种境地了,他们还要赶尽杀绝。天使长,语气这么忍气吞声地活着,还不如跟他们拼了!”一个头上包着厚厚绷带的堕天使喊道,嘶哑的声音像是生锈了的琴般刺耳。 “是啊!”“有道理!”“跟他们拼了!”……一有人带头,其他的堕天使便也纷纷叫嚷起来。 “休要吵闹。”贝利亚沉声喝道,偌大的万神殿瞬间便鸦雀无声。贝利亚走到路西法身前,语气中充满了担忧,“天使长,万神殿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您看,我们应该往哪儿转移。” “抱歉,连累你们了。”路西法面带愧疚,扫视一周,颇有些烦闷,“转移……” “肃寒绝境。”萨麦尔淡淡开口,路西法不由愣了下。萨麦尔又道,“目前,只有那里最安全。” “不行。”路西法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决绝惊到了,“这座万神殿是怀歌为我们建造的,我们已经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不能再去叨扰他了。” “那么请问天使长您为何可以住在肃寒绝境?”不知是谁瓮声瓮气地叫了声,下面顿时炸开了锅。连续不断的埋怨和不满齐涌向几人,吵得人心烦意乱,更让路西法有些手足无措。 “路西菲尔天使长曾对邪君舍身相救,邪君知恩图报,方才允许路西菲尔天使长自由出入肃寒绝境。据我所知,诸位与我家邪君并无交情,又怎能与路西菲尔相提并论?”北宸缓缓开口,一贯矜傲的口吻极有威慑力。 下面刚刚陷入一片死寂,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大撞击声将众人打醒。萨麦尔条件反射般抽出腰间长剑,低喝一声:“有突袭者,警戒!”而后率先冲了出去。 路西法等人也跟了上去,只见万神殿上空云团密布,紧密地遮住了正午最为明亮的阳光,恍如薄暮西山般昏暗无比。路西法抬头望向天空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暗叫不妙。 身着银白铠甲的米迦勒手执长剑清心,背后那对洁白的巨大六翼白羽分外醒目。他身旁的乌利尔、拉斐尔等天使也都个个严阵以待,他们身后,是成百上千军械精良的天使军团,长剑刀戟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路西菲尔,你终于出现了。”米迦勒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古怪诡秘的笑容。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十一章 黄昏日末都血战 寻魂山元灵托孤1 空气中都似乎凝结着冰粒,隐隐的杀气从中升起。乌云大片大片地凝聚在一起缓缓压下来,将天地间的距离缩短至咫尺间短。不知何时飘起了如银针般的细雨丝,带着刺骨的寒意,渗透了衣衫,令人不寒而栗。 “米迦勒,你非要如此咄咄逼人么?”路西法眸中的光芒十分复杂,愤懑中带着几分悲伤和无奈。 “我找了你两百年,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都找不到。我想,一定是怀歌将你藏起来了。”米迦勒答非所问,只自顾自地说道,扇动双翼从云端落在地上,“我早就知道贝利亚他们躲在这儿,我本来没打算伤害他们的,但我三翻四次向怀歌要人,他都不给……”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法逼我现身?”路西法的语气愈发冷冽。 “路西菲尔,天堂需要你。你回来,天使长你继续当,天堂也由你管理。”米迦勒轻轻抿起唇,一手紧紧地攥着衣边,几乎微不可查地颤抖着,“以往的事情无论是刺杀也好、叛乱也罢,我都一概既往不咎。” “呵,回去?痴心妄想。”路西法勾唇冷笑,眨眼间手中骤然出现一把雪白长剑,凝着如月光般的清辉,“你陷我于不义,推我下晨昏之事暂且不论。如今你伤我下属,毁我殿宇。你倒是说说,这等滔天深仇,该如何既往不咎?” “路西法,陈年旧事莫再提及,现今之事定会予你一个说法。但天堂之事决定着天下苍生的生死,现在只有你能够拯救天堂,让这世界避过这场浩劫。”拉斐尔见势不妙,连忙上前挡在米迦勒身前,抬起右手捶了捶自己的左胸,正色道,“我知道我从前待你很不尊敬,但如果你能够对天堂施以援手,那么我这条命,从今往后便是你的。” 看到路西法陷入沉默,贝利亚有些担忧,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天使长,您不能跟他们走。他们这些人阴险狡诈,就是想利用你的圣心和善良。你忘了他们曾经是怎么对待你的吗?往日的种种,难道你就因为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就全都抛诸脑后了吗?” “我……”路西法目光一滞,迟疑地转向贝利亚。 “路西菲尔天使长,其他的话我不多说。想想从前跟随你的那些侍卫队的孩子们,想想你从前不顾一切地保护的世人们。当灾难降临的时候,你真的能对他们的死视而不见吗?”加百列静静地注视着路西法,毫无波澜起伏的眼中看不出额外的情绪,但却让路西法感到一阵油然自心而起的寒意。 “天使长,别中了他们的诡计。”玛门上前狠狠攥了攥他的肩头。 “路西菲尔,你不是圣母,你没有要为这天下人牺牲一切的义务。更何况,这些肮脏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同情。”北宸伸手一把撕开路西法窄窄的袖口,还不待他出手阻止,便又将他一直缠在脖子上的白绢扯下,露出了被他严严实实遮盖住的两环墨黑的灵枷。北宸顿了顿,看着路西法连忙去挡的动作,冷笑了一声,“你再怎么掩盖,就算旁人看不见,你自己还能骗得了你自己吗?” “别说了。”路西法低着头,用左手宽大的袖子挡住右手腕上那道刺眼的黑色痕迹,声音中有着掩盖不住的颤抖。 “你想想,他们是怎么待你的?无论你有多尽心尽力,无论你为自己的职责付出多少,他们都视如草芥。”北宸嘲讽地笑着,那轻轻的笑声在路西法看来格外刺耳,“邪君真心待你,你何曾像对待那天下苍生般待他?他对你掏心掏肺,恨不得将全世界的宝物都送给你。只要你说一句喜欢,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你摘下来。” “别再说了。”路西法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正色道,“……我知道我欠他很多,有朝一日,我会还清。” “你拿什么还?”北宸上前一步揪住了路西法的衣领,恶狠狠的样子似乎都能把他的脑袋给吞了,“我告诉你,你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松手!”贝利亚一把攥住北宸的手腕,眼眸染上一股殷红的血色。 “不要再争了,我会跟他们去天堂。”路西法整理好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领,制止了他们的斗殴,将长剑收回剑鞘中,往米迦勒那边走了几步,“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回来找你们。”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加百列手心中浮出一片柔和耀眼的白色光泽,轻轻飘荡着环上了路西法两只纤细的手腕,变幻成两只银光闪烁的手铐,“为了封住其他天使的嘴,这一路还要先委屈一下你了。” “路西菲尔,别相信他们,不要跟着他们去天堂!”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狠狠刺向加百列的喉咙,加百列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才躲过这道夺命的攻击。沙利叶扇着翅膀轻轻落地,将手中长剑归入鞘中。 “沙利叶?”拉贵尔眉头一皱,“你来这里干什么?” “米迦勒天使长,我以为你要和路西菲尔和解,没想到你们的心肠这么歹毒!天堂的生命之树要枯萎了,急需养分来让它重新得到生机。天堂的资源用完了,你就挖空心思地从各种地方找生命之树所需要的东西。前些日子,天之塔但凡有些修为的妖魔全部不翼而飞我就感到奇怪,原来你是在拿活物祭树,来维持生命之树永不枯萎。”沙利叶沙哑的声音在不住地颤抖,泛红的眼眶中闪出一层泪花,“……你这是在谋杀!” “沙利叶,你给我闭嘴!”拉贵尔暴怒。 突然,手上的两只手铐骤然收紧,路西法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阴冷的目光直逼上米迦勒的眸子,“……米迦勒,这就是你说的拯救?” “带走!”米迦勒牵起一条无形的链子狠狠一拽,路西法被强大的惯性弄得朝前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加百列等人迅速围了过来,纷纷拔剑直对贝利亚。在他们眼中,作为路西法最看重的心腹,贝利亚当然是最大的威胁。 “唰”的一声,一对闪着如在星云中躲藏的星星般璀璨的光芒的六翼黑羽瞬间展开,强劲的气浪顿时拍飞了数十个天使。路西法一手卡着米迦勒的脖子,嘴角含着冷淡的笑,“米迦勒,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 “你、你不是被灵枷封印了……”米迦勒显然也很吃惊,紧握着由圣光制成的链子,惊诧地打量着他全身上下。 “是么?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吧。”路西法一把扯开将自己脖子盖得严严实实的绸巾,先前的那道黑色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右手腕上的灵枷也不复存在。看到米迦勒脸色一白,路西法笑了笑略略松了松手上的力度,“我早就知道,在很久以前,怀歌就往我体内输送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足够我冲开灵枷的封印。” 北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路西菲尔,你的羽翼变成黑色的了……” “是的,怀歌送给我的,是煞气。”路西法笑笑,眉梢眼角都带上一抹魅人的绯红。眼波流转,竟透出几分邪气,“……我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米迦勒。既然放弃了信仰,我就没再打算踏进神的大门。” “路西菲尔,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北宸惊惧地吼着,“煞气是邪君强行打入你体内的,为的是护住你的心脉。煞气和邪君性命相连,如今你强行运作冲破封印,邪君也会有危险的!” “你说什么?”路西法扭过头,血红的眸子霎时荡起一片潋滟。 肃寒绝境,云起处。 清风拂来,挂在门前的明丽珠帘摇来晃去,泛起一片柔和的光泽。紫金香炉中点燃的香薰盈散在整个屋子里,弥漫起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怀歌穿着一身青衣坐在书案后,两只修长葱白的手捧着一卷竹简书,目不转睛地看着。突然,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在书面上,阵阵如雷球滚炸般的剧痛从胸口窜入四肢百骸,轰得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昏花不已。 怀歌一手捂着心口撑起身子,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锥心的疼痛漫遍全身的神经,手边的茶盏被他不小心掀翻,落在地上砸得粉碎。 哥哥……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